第1章 .1.1 一道雷龙渐渐从天空之中消散,下方一片焦土之中终于钻出一个蠕动的人形。迎接全副灵气灌体的青年身着金红佛袍,双眼精光猛现,忍不住就要大笑出声。登神大道,九九重雷,终于是被他熬过去了! 四面众僧环绕,尽皆以极富崇敬的目光看着那金光环伺的人影。 “阿弥陀佛——”一声宝相庄严的法号自当中青年口中拖出,还不待其号毕,浓云遍布的天空再一次电闪雷鸣,接着庞大的灵气黑云摧城压境,在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云漏斗! 贾科的双眼渐渐瞪大,还来不及撑开新的防护,一道三百米直径的雷柱仿佛顶天柱一般从半空猛然轰了下来! 在电光火石之间,宝相庄严的秃驴贾科脸色数变,大吼了一声:“666!他娘的怎么回事!” 一个银色的金属圆球猛地滚了出来,来不及回答,便被惊慌失措地笼罩在了金光之下—— - 贾科被一道嘹亮的破风声猛地惊醒,仿佛是从一个绵长的梦中醒来,身体在感觉到危险的下一秒向左侧一跃,再就地一滚,远离了一道凶猛的刀光。他的双眼从模糊中渐渐清醒,愕然地瞪着面前一个伺机而动满身杀气的人,差一点诵出一声佛号,好歹是及时收住了嘴。 搞什么鬼?! 四周是一片哄闹声,仿佛因他那一跃过于惊险。但更多的则是可惜的嘘叫,倒似是因那一刀未得手,让贾科逃脱了致命的一击而产生了惋惜。贾科的头开始疼起来,瞪着眼睛叫了一声:“666!” 一个银色的圆球不知从哪里蹦出,浮在半空中不断闪动。它的金属身体上浮起了一行字:【你死了】。 屁话!那天雷下还不死的他妈是大罗金仙! 金属身体上再次浮现出了一行字:【八十二道雷】。 贾科呆滞的时间有些长了,对方再度向他猛扑了过来,贾科从他的腹下一滚,极其凶险地避开,顺手用握在手里的小刀横割向对方。这一刀异常诡谲,让来人来不及扭转的身体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腿上血口大开,踉跄了两步,又立刻稳住了身体。站在边上的一群人再次发出了惊呼。 对方睁眼凶狠地看着贾科,缓慢地调整呼吸,带着刀疤的脸显得异常可怖,贾科却依旧沉浸在回忆里。 八十二道雷!登神九九八十一雷劫,他全都渡过了,为什么最终关头会突如其来出现第八十二道雷! 银色的圆球漂浮在他身边,随着他的动作一直在翻滚。 贾科的眼神变了数遍,最终从茫然变成了狰狞。对面的人缓慢地后退,沉吟着,接着猛地向贾科扑来,在半空一扭,往他的腰侧刺去!贾科连忙扭身,然而刀锋不止,逼得贾科赶紧向外豪放地狂跳了十几步。这时他发现那人站着不动了。圆球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漂浮了好几圈,终于看到贾科的眼神恢复了镇定。登神乃是那个世界的最高成就,一旦超脱本源世界,他就不必再受约束。贾科本以为渡劫之后便不再受天道管制,谁料为了压制他,竟然给了第八十二劫!他好好一个佛法庄严的佛僧,业障千万不过身,居然也有理由给他下这么重的手! 贾科在内心默念了好几句阿弥陀经,才勉强压制了自己狂揍666一顿的冲动,抬眼看了看四周。 就在他停下的同时,一道哨声响起,一旁一个严肃的高大男人高声说:“加柯出界!费伦胜出!” 他就站在宽阔的台子边缘,周围围着一圈脸色刚毅的小萝卜头,他的对面同样那个气势凌冽的对手事实上也只是个小萝卜头,然而在贾科出神的时候,却以为他是个攻击力不弱的成年男人。贾科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看自己,小手小脚,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对方还比他高了那么几分。 站在台子另一方边缘的是一个真正的成年男人。他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鹰眼凝视着整片场地。在贾科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淡淡地落在了贾科身上。贾科连忙低下头,将刀随意插入腿边的刀鞘里,退回了人群。就那么扫了一眼,他暂时明白了现在的处境。胜利者费伦在迎接了一波羡慕的眼光之后才退场,同样退入另一头的人群。 贾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人群的服装。 大多是上下装,人种混杂,亚裔不多。男女性比例将近八比二。年岁全部在十岁以下,个别看上去高大些,但是显然没有超过十岁的分界线。而在这群孩子外围,站着两三个端着枪的军人,说是军人,贾科却从未见过这种军装。贾科一般会根据服装造型等推测出基本的年代和社会背景,但眼下的这群人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又有两个人跳上了台,台下立刻响起了几阵的高呼声。有人高声叫喊着:“千希!” 贾科定了定神,目光投向了台上。两个孩子同样持刀。但贾科发现那两个孩子和自己有明显的不同。他们的肉|体力量强悍许多,身材也更加强壮,每一次对撞都擦出了力量的火花。贾科眯起了眼睛。这是另一个力量体系,和贾科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一类都不同。 贾科低下头估算自己的身高。此刻他终于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了。以往夺舍了一具新的肉身,他都会毫无意识地随着那肉身的本身行为而动,也即是随着那肉身的阴阳簿上的行为完成“自己”的“任务”,直到后期才能渐渐回想起自己的前几世和666的存在。甚至有几世,他直至死亡前才想起了666。然而这一次,他却直接带着记忆“重生”了。 这是怎么回事? 贾科木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听见又是一阵欢呼声。那叫做千希的孩子被一把掼在地下,手里的刀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凌空捅入对方胸口。上方的孩子立刻发出了一声痛呼,接着被猛地踹向了边界。贾科下意识地低低号了声“阿弥陀佛”。那孩子的胸口流出大量的热血,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一双眼睛大睁着,渐渐失去了生命的气息。作为裁判的高大军人只看了一眼,就宣布了千希的胜利。 哪怕是在前几辈子见多了杀人夺宝的事,也不如面前的这一幕残酷。如果说在这里的所有的孩子都要上台,而规则就是出界或者死亡,这实在是一场太过残酷的淘汰。做了一辈子圣僧的贾科扭头看向半空中漂浮的666。上一世跟他信誓旦旦保证只要他扛过九九八十一雷劫就能成神超脱世界的666办砸了事,此刻万分狗腿,立马将阴阳簿上的信息显示了出来。贾科一目十行,立刻阅览了肉身的一世经历。 这具叫加柯的肉身早年是个孤儿。生于帝国星耀年2月12日,在战场上被发现,拾荒两年,五岁的时候被打扫战场的人带走了,从此进入了蛇尾军校。 作为一个能唤出666打开阴阳簿的夺舍专业户,贾科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体——没有灵气,没有灵根,就是个普通的小喽啰。哦,五岁那年进入了这个鬼地方。而他现在已经十岁了。 这让贾科吃了一惊。加柯的身体看上去完全没有十岁,身材瘦弱矮小,肤色蜡黄,显然是长期没有得到足够的营养。贾科刚到了这具肉身上,就觉察到了不少陈年暗伤,如果加柯在这里待了五年,想必最早的伤已经固留了五年。 加柯从小养大自己,生存技能还算看得过去。只是生性怯懦阴暗,来了蛇尾军校之后,能力不算强的他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能力强天赋高的,五年时间已足够他们修炼出魂力,但是加柯却是整个队伍的吊车尾。一年年下来,新的血填充进来,老的血更进一步,而加柯却在原地踏步,年纪也变成了最大的那一批。 贾科觉得有点儿奇怪。 按照这蛇尾军校的定位,它收的人都是些颇有潜力或者地位的孩子,加柯一个拾荒的,又没什么能力,凭什么收他? 贾科又赶紧往后翻翻阴阳簿,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加柯在感情方面很喜欢蛇尾军校,因为这是唯一收留了他的地方,但是蛇尾带给他的伤痛也极大。蛇尾是帝国最有名的军校之一,其出名之处非但来自于每年的从蛇尾出去的军人都以一敌百,功勋无数,还在于其血腥残暴的训练方式。有多少人敬仰这所军校,就有多少人害怕这所军校。加柯这一生,在出任务的时候都没有获得什么荣誉,唯一的闪光点就是他后来在蛇尾做了一名后勤兵,被帝国有名的男女通吃的上将卫希礼看上,做了他的生活副官,最后战死沙场。所谓的战死沙场,也就是被虫族一巴掌按死了。这是多数炮灰小兵的最普遍的待遇。贾科来回翻了翻,接着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顿时瞪大眼睛扒着666使劲来回地看。 阴阳簿始终没有交代加柯真正的身世! 阴阳簿对什么都直言不讳,只要是有关于当事人的,所有的信息都会写出,哪怕他的父母就是一对已故的平民。但是这一次阴阳簿却什么都没写。贾科忍不住想了想,如果作为一个小小的只能待在后方的后勤兵,怎么会被帝国上将看上?最后竟然还能上战场,获得一个沙场战士的荣誉。 是天道对他的报复,还是……他已经影响到了天道对他的制约力?这会不会是天道自身多降下一道雷所受到的惩罚……?无论如何,天道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无法借用气运,但这却恰好告诉他他的身世能做些文章…… 贾科想得入神,没多久整个比赛就结束了。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开始列队,只有贾科站着一动不动。一个男孩猛地推了他一把,低声说:“你还在干什么呢!” 贾科震了一下,抬头看向那个男孩,认出是阴阳簿里所写的唯一对加柯还不错的小孩儿晖文。贾科不着声色地睁眼说瞎话:“我脚扭了。” 那男孩儿看了他两眼,皱了皱眉,仿佛看见令人惧怕的东西,什么话都没说赶紧低头走进了自己的队伍。贾科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只见作裁判的高大军人就站在他身后,一巴掌扇向他,怒吼道:“就是腿断了都得给我列队!“ 第1章 .1.2 贾科被这一巴掌扇得半个脸都肿了起来,一部分皮肤直接开裂,头脑里嗡嗡作响,全身都转了二百七十度。 他猛地跌倒在地,就看到那军人从腰边抽出了一根黑漆漆的棍子。贾科晕头转向,心里暗骂着,忙不迭地说:“有人、有人占了我位置。” 虽然所有的孩子都一动不动,但是多数人的眼珠还是转向了一个方向,贾科只一瞥就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他还没站起来,高大的军人二话不说一棍子砸在了他腿上。只听到“咔擦”一声,剧烈的疼痛猛地从腿上蔓延上来。贾科的眼前一黑。没有灵气护体,对痛觉异常敏感的身体几乎让他面孔扭曲。666在一旁飞快显示着:【右小腿腓骨骨折!】 贾科心里怒骂了好几声,又暗自念了好几遍阿弥陀经让自己放弃扭断对方脖子的想法,拖着自己那条歪歪扭扭的断腿站了起来,用一条腿跳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高大的军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也没有再对付贾科,吹了一声军哨,让所有人列队跑三十圈,然后自行解散。 听到这个命令贾科又想念阿弥陀经了。当队伍开始有条不紊地挪动。他的脸色都开始发青。666在一旁打气:【跳起来!跳起来!一切难关都是纸老虎,阶级斗争是持久的!】 “一边去!”贾科一巴掌拍开了666。别人开始跑起来,他却只能跳,另一条腿一着地就是钻心的疼。当所有人跑完了三十圈,他则和两个同样在场上受了重伤却未失去意识的人勉强“跑”着。三十圈每一圈都有一公里,贾科跑完十圈之后已经意识模糊,一瘸一拐地拖着腿在操场上挪动。然而他就是这么拖着腿流着血又绕了十圈。这时候连倒数第二的都已经跑完了。他怜悯地看看贾科,却没有出手帮助,扭头就走了。 吃完了晚饭回来的孩子们看见操场上的贾科都哄笑起来,有人拿着石子往贾科身上扔,说着“废物”“下等人”等侮辱词。贾科仿若未闻。 只有一个男孩远远地站着,看着贾科在黄昏里缓慢地挪行。 “千希,看什么呢?”另一个高个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看到贾科瘦弱的身体如同蜗牛一般挪动,有一个持枪的军人站在岗哨上,似乎在监视他,又似乎只是站岗。 男孩回过了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上一次有一个人没跑完,被枪毙了而已。” 贾科一个人在红通通的落日光照下往前挪。他像是随时都能倒下,然而却一直没有倒下。最后甚至是手脚并用地用爬行的姿势向前。他在心里骂骂咧咧着,尤其是一想到原本差了一线就破了天道,却再次落入这泥埃中,就觉得悲愤无比。天道为了折腾他,无所不用其极,每一世他夺舍的肉身,十有八|九都是孤儿。不是社会底层的人物,就是陷入几乎救不回来的局面的重要人士。几世过来,贾科都已经逆袭习惯了,也被天道打压习惯了。上一次是他最接近天道那个混球的一世,谁料对方竟是不惜违规发动第八十二道天劫,也要把他那么个几乎什么坏事儿都没做险些被人活生生供奉在坛上的圣僧拦下来。 ——他前几辈子他妈是造了什么孽。 【你前几辈子造的孽很多】。666在一旁欢快地跳跃着显示字幕。【夺人金丹,卸磨杀驴,灭人手足,坑蒙拐骗,人面兽心……】 慢着慢着,老子上辈子光在秃驴中间做一个绝顶秃驴了,连只鸡都没杀过! 【因果累加,你神魂不灭,哪怕躲得再好,渡劫时分必然被天道发觉。】666晃了晃它的大脑袋,有几分无奈。 贾科终于气喘吁吁地停在终点线上,脑袋昏昏沉沉。他仰面躺在地上,回想起了前几辈子,然后他悲愤地啐了一口。当过妲己做过桀纣,上成帝王下进圣僧,哪一世他不是拼了老命混得风生水起,虽然最终都不得好死,但他始终保持着自己一颗至善至美阳光向上的健康心灵打开世界的一扇扇大门……他都被自己感动了。 【你气运太过强盛,又无异宝遮盖,天道自然把你当做眼中钉。】666已经避开了贾科的怒火,现在又什么话都敢说了。【加之你每一世都执着于和它对着干,目标是把整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它控制不了你,要是它有肚皮,一定气炸啦!】 任何一个世界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有一个顶峰。贾科的气运太过强盛,如果他能够突破那个世界的顶峰,就能触到天道。有些世界触及天道更容易一些,比如上一辈子的修真|世界,有些世界却很难,这一世看来也没有那么容易。贾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要这么做,仿佛非得破开天道不可。他轮回那么多世,甚至连第一世怎么开始的都记不起来,只记得这是支撑自己一遍遍轮回的唯一目标。 贾科只伤感了一小会儿就振作起来,他都是历经几百道轮回的人了,倒下去就站起来! 待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贾科才摇摇晃晃地起身,用刚刚积攒起来的精力挪向666为他指示的地方。 蛇尾的每个人都有一个练功房,非常小,只允许单人进出,但是寝室却是大通铺。十二个人一间。贾科进入的是练功房。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寝室。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加柯的练功房,进去一关上门,之前还一身骨气的贾科立刻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软倒下去。 “你说我好人也当不了,坏人也做不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贾科有气无力地捶了好几下地面。 666一听到他又开始提起上一世的失败了,生怕连累自己,赶紧滚出来,战战兢兢地在他边上漂浮。 贾科盘腿坐起,念了好几遍金刚咒。心态才彻底恢复平和。他知道自己上一辈子那些秘籍在这里都没什么用武之地,这世界的力量体系和上一世不同,他身体里没有灵根,只能从这世界的方向出发。 贾科过去夺舍过很多人,有刚出生的婴儿,有耄耋老人,有威武的将领,有烽火戏诸侯的红颜祸水……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占全了,他也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制胜宝典,如果有后人他一定能亲手传|教——呸,哪来的倒霉蛋能和他一样。 任何一个人都是能找出闪光点的,贾科坚定不移地信着这一点,但是在加柯身上,除了看出“这小子命挺硬的,居然在蛇尾这么凶残的地方活到现在还没死”外,压根儿找不出任何闪光点。或者说还不到能看见他闪光点的年纪。 他盘腿一做好,就沉浸入自视中。强大的神识让他对于这具身体里里外外都了解了个透彻。这么一摸索,他发现了点儿什么。他的胸口心脏部位有一条长长的十字形疤痕,非常歪扭丑陋,贾科一眼就看出那是仓促之下被外力伤到的。那道伤痕一直延伸到心脏内部,又奇迹般地愈合了。而加柯的身体里,在心脏外有一层层小小的薄膜,贾科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发现心脏里似乎还有些什么。他的神识稍稍一触碰,立刻发出了一声惨叫。那薄膜一被触碰,贾科立马就仿佛心脏被捅破一般,脸色狰狞,趴在地上只知道哀嚎。 然而这一触碰却让贾科明白了这具身体的古怪和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他爬向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角落里有一个柜子。柜子里有几盒药物还有一本书。 贾科抖开从抽屉,满头大汗地打开瓶子,每一种药都抓了几粒塞到嘴里。随着一阵阵精纯的仿佛是灵气般的物质涌入体内,心脏外的薄膜又加强了。贾科这才感到好了一些,起身坐起来,将那本书拿在了手里。 这是蛇尾给每个学生士兵都会分发的一本练功基础。上面讲解了他们的力量体系。在这个世界的人,力量都来自心脏,所有的天赋也来自心脏。天赋被藏在心脏当中,需要修行者不断挖掘。挖掘的方式,就是用体内的修行得来的力量攻击心脏外的保护层,当彻底破除保护层,释放天赋,便是至尊。 人的心脏外总共有九层保护层,每破除一层都十分困难,不要说破除九层。加柯生命里碰到的那个最重要的人——帝国上将,也只破除了七层,但那足够他坐到上将的位置了。 而让贾科几乎想要以头抢地的现实是,他的心脏外不止有九层保护层,他有十一层。 刚刚再次做完心理建设的圣僧贾科木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666在屏幕上敏捷迅速地给他点了一排蜡烛。 第1章 .2.1 十一层保护层。贾科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刀疤。他之所以被送到蛇尾,是不是因为这个?阴阳簿上没有写加柯的身世,这就代表他不能借用肉身本身由身世带来的气运,全部需要自己打拼。上一世他潜伏在圣僧体内将近四十年,一直借用其通身佛法和佛气洗涤身上业障,效果显著。这正是借用了那圣僧自身的气运。虽然气运是个好东西,但没有也就更加没有约束,贾科会更自由。 贾科不知道别人的心脏是什么样。他能够利用庞大的神识看到,他的心脏里隐约有一个金色的东西。 几百世轮回下来,他的神识极为强大,虽说这身体上没有半点力量,但是他的神识依附于其灵魂,就使得灵魂极为强大。贾科看明白了身体的状况,从腿边抽出那把小刀,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刀。一股极大的痛楚立刻袭了上来。这下脸色铁青的贾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加柯会从五岁一直留到十岁。他的身体是敏感体质,对痛觉尤其敏感! 贾科上一世在扛天劫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是这一次就是摸了一把心脏的保护层,就痛得死去活来,这让他怎么修炼! 难怪加柯一直无法晋升,十一层保护层,痛觉敏感体质,这简直是废柴中的废柴,修炼的最不利体。 666小心翼翼地看着贾科:【要不……这世算啦?】 “算个球,老子灵根皆废那一世都修炼成了魔教教主,不就是个敏感体质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贾科一边龇牙咧嘴地倒抽冷气,一边呵斥666。 666高兴了:【说得对!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勇气。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你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贾科歪歪扭扭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胸口发出阵阵伤痛的疤痕。 【毛|主席语录,一位伟大的革命家思想家政治家的珍贵遗言。】666十分诚恳地说。 贾科将它一把揪过来,又看了两遍阴阳簿,确定缺斤少两的阴阳簿没有给他半点关于他伤口的信息,只好先把疑问放下,开始治疗自己断掉的破腿。 贾科对处理肢体断裂已经非常熟悉了。毕竟上一世一个不好就得断个手断个脚的,这腿只是骨折,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柜子里有各种药物,贾科觉得对他的恢复很有帮助,只是治腿的过程实在让他恨不得掐死自己直接夺舍到下一世。实在是——太痛了! 贾科的全身都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他努力把最后一块夹板夹上,心里不断默念大悲咒。当腿被彻底包扎好,他躺在那儿便一动都不想动。666上下来回飞舞,打量脏兮兮的散发汗臭的贾科:【建议改用道教经法,排污解乏,美容养颜,洗身垡髓……】贾科没理他,捞起那本基础功法,看了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开始感受体内的力量。 加柯在这儿好歹是待了五年,虽然心脏的屏障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但是身体锻炼得挺结实,只是因为常常受惩罚,没吃到过顿好的,肌肉一直没能横向发展。贾科只感到他体内一丁点儿微薄得可怕的魂力——那种来自心脏的力量。 一般来说,打碎第一层保护层是很简单的,但贾科估摸着因为实在太痛了,加柯每一次试图冲击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只能服用药物以减缓痛苦,以至于第一层保护层异常厚实。贾科十分无奈,却也无可奈何。他休息了好一会儿,调动体内的魂力在身体上游走了几个来回,做好了准备。由于加柯很少动用魂力,他的魂力虽然少,却也还算精神饱满,气势充足。再辅以一点儿贾科神识的帮助,倒是达到了能够摧毁第一层屏障的条件。 贾科默默等到了半夜,终于调整到最佳状态,开始了第一波冲击。 魂力刚刚碰到那第一层屏障,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就猛地撞向了贾科。贾科的身体扭曲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无法遏制的嘶吼。666吓得上下飞舞,屏幕上的字都乱码了,绕着贾科像是一个巨大的银色蜜蜂。 贾科虽然蜷缩在地,然而体内并未停止对那一层屏障的冲击。普通人在剧痛之下,体内魂力也会紊乱,然而贾科的身体虽然扭曲成团,连衣物都被扯裂,魂力却一丝颤抖也无。所有的魂力都开始向心脏进攻,在一轮短暂的休息之后再度猛扑向了那道顽固的屏障! 贾科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他苍白的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只一会儿工夫,已无法渗出汗水的身体就开始抽搐。贾科却没有停止对体内魂力的号令。两拨攻击过去之后,那微薄的魂力已经所剩无几。如果是原来的加柯,在这种局面下,他这一辈子都别想攻破第一层屏障,然而现在在这具肉身里的却是贾科。贾科此刻强大的神识化作了一枚细小的针尖,裹挟着所剩无几的魂力,向那已经出现龟裂的第一层屏障的最薄弱处,猛地冲去! 喀拉!贾科的耳边听到了细微的一声,裂缝越来越大,随着贾科神识的探入,那一层屏障渐渐无力。所剩无几的魂力彻底消耗一空,全凭着贾科的神识所化成的小针突入。贾科的脸色发青,痛得几乎要昏过去。五马分尸都不及此时的痛苦。他的皮肤上开始淌出了血来,口里满是血腥味。 然而已被激起了凶性的贾科,狂念了几遍大悲咒,让神识猛地一鼓作气,冲入了第一层屏障。随着几缕上一世带来的佛气涌散开来,几缕刚刚升起的魂力,气若游丝地紧跟着钻进了第一层屏障。接着越来越多的魂力滋生出来,里应外合,将那第一层屏障喀拉拉给冲成了碎片。 贾科在那第一层屏障冲破之后就彻底昏睡了过去。才十岁的身体如果不是凭借贾科那庞大的神识,压根儿无法撑过这巨大的痛苦。无数崩裂的血管和神经让贾科对自己的身体无法再掌控更多。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之前,只看到贴着自己面孔飞舞的666用放大了好几倍的字体显示它的高声呼叫:【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贾科一口气厥了过去。 ------------------------------------ 第二日醒来的贾科只感到通体轻快舒爽,体内的魂力居然比他昏睡之前多了两倍不止!他再仔细内视了一番,顿时明白了。那层异常厚的屏障,都是加柯平时吃药铸成的。贾科将那道保护层打碎之后,它就化成了自由魂力的一部分。那厚重的屏障竟然是比原来的自由魂力还要多不少。 贾科让全新的魂力循环了身体一圈,感到一阵轻松惬意,仿佛昨晚的痛苦都是一场梦一般。他刚刚起身就惊讶地看向了自己的腿。断骨的腿已经接好了,现在只是有一些酸疼。一阵强烈的麻痒让贾科忍不住想要拆了板去挠。 贾科强忍下来。这种感官被各种放大的体质他还算是第一次碰到,颇有些叫苦不迭。贾科干脆再次固定了夹板,让痛苦压过麻痒,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间,只感到身体轻盈,体力和视力都提升了。 就在此时,他听到一声哨响,一群刚刚起床的孩子纷纷从宿舍中奔出,向操场跑去。贾科连忙在666的帮助下找到自己的队伍,隐藏在了那群小萝卜头中间。 带队的依旧是昨日的那个军人。贾科入队之后就听到他喊道:“今日宣布昨日胜出名单,胜出者可领取一份‘奎因’。”军人开始报名字。贾科知道没有自己,于是在他报名字的时候开始暗暗打量被报到名字的人。每一个被报到的人情绪都会有所波动。贾科的神识强大,有一丁点儿异动的就会发觉,没多久他就认识了将近一半的人。军人放下名单之后,命令所有孩子小跑去吃饭。贾科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听到这个命令,连忙跟上队伍。然而晖文却推了他一把,说:“你在干什么!你去的是那里!” 贾科楞了一下,晖文已经跟队伍小跑进了食堂,而另外有十几个人正同样小跑着离开队伍,自成一队,从食堂的后门跑了进去。贾科跟在这一小队伍的末尾,有些茫然。当他进入食堂之后,才明白过来。 第1章 .2.2 “吃剩饭?”贾科愕然地看着那一个个剩饭窗口。只见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相对强壮些的男孩一把夺过另一个男孩手中的餐盘,狼吞虎咽地将那盘子里生下的汤汁和面包吞入腹中。贾科上辈子好歹也算是个圣僧,受万人供奉,吃的就算是素斋也精致鲜美无比,眼下看到这一幕腹中都开始反胃起来。 666翻阅着自己搜集到的信息说道:【倒数二十人只能吃剩饭,你的排名倒数第三。吃完了要记得洗碗。】 贾科顺着那666飞舞的方向看去,那男孩吞掉了剩饭,任劳任怨地把碗洗了。 不,我不干。贾科在心里严肃拒绝,然后当机立断冲上去,在几个饿得眼睛都有些发绿的孩子面前插了队。 666:【……】 这时候晖文出现了。 他的盘子里有一块小小的面包。 贾科看到晖文的目光,连忙上前,刚要取盘子,就被人推了一个趔趄。贾科抬头看了一眼推他的人,正是那几个恶狼似的孩子中的一个。贾科的目光冷了下来,稳住身体,一把抓住了那个要伸出手去拿面包的男孩。被抓住了手腕的男孩露出了凶狠的目光,瞪向贾科。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向来怯懦的废物,此刻沉稳地看着他,手越抓越紧。男孩觉得自己得手腕快要断了,眼中露出了惧怕之色。他放弃了向前取面包,用力啐了贾科一口,接着飞快挣脱开来向后退去。贾科没理会他啐自己的举动,他在几个人的目光下拿过了面包,狼吞虎咽地将其吞下肚去,迎着晖文的眼神笑了笑,接着去洗盘子。 之后贾科又夺得了几块面包,总算是止住了强烈的饥饿。而那几个始终没有取得食物的,只能饿着肚子刷盘子,然后回到了队伍。 【优胜劣汰。】666摇头晃脑地说。蛇尾军校就是这样。没有实力的人总归要被淘汰。如果贾科还是加柯,他也会是被淘汰的那一个。 上午的训练量非常大,贾科因为腿上的夹板和弱小的实力,始终是最后的几名。在几公里负重跑后,本就饥肠辘辘的他更加饿得发昏。当他跑到终点时,有两个在他之后的直接倒了下来。接着一阵鞭响立刻在空中炸响。贾科浑身一抖,就看见那军人手里捏着一条长鞭,一鞭就把那个倒下休息的孩子抽昏了过去。贾科连忙吸起小腹站直身体,强忍着晕眩归队。就连666也被吓得缩在他的头顶上一动不动。 “超过三十分钟的,全部站出来。”军人随手挥着鞭子,锐利的目光扫过这群还不如他一半高的孩子。666战战兢兢地在贾科面前给他闪了闪时间。30分01秒。贾科翻了白眼,几乎要气昏过去。他和十几个人一起站了出来。粗略一看,竟然大部分都是之前和他一起吃剩饭的。优秀的得到的待遇越好,差劲的就越差。蛇尾不给吊车尾任何恢复休息的时间。一旦掉队,就是永久的掉队。 纵然贾科骂了无数遍这铁血的政策,他却没敢真反抗。他站出来之后,军人再度问了一遍:“还有没有?” 这个军人,孩子们都叫他佩斯长官,是他们的主要带领人。 十几个孩子站好之后,都还在流汗。贾科看到佩斯长官从自己身边转过去,连忙目不斜视,紧闭双唇。他之前亲眼看到一个孩子就因为眼珠子斜了一斜,挨了一鞭。佩斯长官走到这一排人的身后,开始抽鞭子。每个人三鞭。贾科是倒数第二个。当抽到倒数第三个人时,他的神经明显紧绷起来。前面有两个被抽昏过去,他不知道自己的敏感体质能挨几鞭。很快佩斯长官的脚步声就来到了他身后。贾科浑身僵硬,立得笔直。 【他要来啦!】666在贾科面前一晃,破风声立刻响了起来。他强忍住自己条件反射想要去接鞭的手,任由那一鞭落在了他背上。一阵皮开肉绽的疼痛袭上来,瞬间让贾科的脸色惨白。【金疮药!消炎药!创口贴……不行啦!流血啦!】666大呼小叫着,绕着贾科不断飞舞。贾科的背后*辣的,刺痛感随着血水下滑。第二鞭和第一鞭只有一小部分交叉,但是贾科的双腿抖得像筛糠,险些就要坐下去,666托着他的屁股使劲帮他站正。他强忍着惨叫,忍得嘴里满是血气。 佩斯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个小孩是最吃不起苦的。从来都是一鞭就让他满地打滚,两鞭就能昏过去。有时候连鞭打都不用,一个负重跑就能让他跑趴下。但是从昨天开始,他就似乎有些不同了。佩斯看着那精干巴瘦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沉思。这个废物他从他来的第一天就不看好,如果不是他心脏特殊,长官嘱咐要留下来观察,也不会留他五年。现在五年过去,佩斯本想就这么把这个废物踢出蛇尾,却没想到这小孩多了些忍的能耐。难道他是想在最后一年得到晋级?佩斯嗤笑了一声,第三鞭毫不留情地下去了。贾科的身体一抖,向前踉跄了半步,又站了回来,一声也没有发出。 所有的孩子,只要超出了三十分钟,都受了惩罚,就连刚好三十分钟的也站了出来。早在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什么事都不能骗长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 --------------------------- 贾科的腿伤第三天好了。这个速度让贾科都有些惊讶。他检查了好几遍身体,都没发觉什么其他的异常。虽然好了,贾科还是做足了样子,让夹板一直夹着,假装自己的腿还没有好。他一边观察其他几个受伤的同志,看他们什么伤好,才拆下来。 三个月之后,贾科基本上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蛇尾每半个月都要进行一次武力比赛,这像是斗蛊一样的比赛中,起码会死去三分之一的人,后半个月便有另外地方调来的人与他们集合在一起训练。比赛中胜出的人能够获得一份奎因,那是一种对修炼大有帮助的药物,贾科从来不奢求拿到,但是如果对手太弱,他也能“走几次狗屎运”拿到一份。那种药物能够加快魂力的运转,同时让心脏的保护层变得薄弱,这种药物的效果的确十分强大,难怪所有孩子拼了命也要去获取。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够在军队里生存下来,强大的人才能够调入下一阶段的学习,贾科一开始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够赢,但是渐渐的他发现,如果自己无法晋升,成为整个军队的前几名,他就只能一直和这一帮小孩子混在一起,变成年纪最大的“初学者”。 这里的所有初学者体力都十分惊人,意志力更是强悍。只要在遵守军令上出现一丝差错,就会遭到惩罚。一旦挨不过去,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贾科因为弱小,被堵过几次路,之后他就再也没回到寝室去睡觉。他在长官那儿吃的苦头多,本来早应该被淘汰了,但是多亏了他有些异于常人的恢复力。几个月年之后,连佩斯都有些惊讶,加柯这个半死不活的小鬼,怎么还能一路活到现在? 贾科已经脱离了吃饭必须吃剩菜的队伍。他和晖文坐在一起,啃着盘子里的三块柔软的白面包。他最近的成绩有些上升,这让晖文和一些之前看不起他的人都有些惊讶。他们不知道贾科是什么时候上来的,这个想来垫底的平民居然能和他们同堂吃饭了。 “这几天又有一批新来的。”晖文说。 晖文是贾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但贾科深深知道,在这个地方不能交什么朋友。他们之间的感情越好,越容易被长官盯上,也许下一次考核,他和晖文就面对面站着。 晖文的背景很不错,是个帝国世家的次子,来这里是来历练的。他就算真的出了失误,也不会被打死,最多被送离蛇尾军校。他和贾科有本质上的不同。贾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选择一个懦弱得几乎被淘汰的人当做自己的朋友,因此贾科也无法彻底与其交心。 听到晖文的话,贾科点了点头,含糊地看了一眼厨房里虎视眈眈的几个人。新来的人一开始都是末尾几个,他们在争斗中死亡,在争斗中学会抢夺。新来的几个人都有些惧怕老队员,但大多数都摆着一副贵族的模样,似乎在等着老队员的“供奉”。 贾科冷笑了一下。在这里,贵族的数量着实不算少,蛇尾是最容易得到军功的地方,出去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强大的战士。但是在训练中的死伤率也极高。这些小贵族以为他们到了所有兵痞都会对他们鞠躬的地方,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己一文不值。 贾科没什么兴趣欺负别人,但是很多人有这个兴趣。他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倒是晖文兴致勃勃地说:“给我一块面包。” 贾科楞了一下,给他递了一块,问:“你没吃饱?” “吃饱了。”晖文笑了笑,带着一抹看好戏的神情将两块面包放进盘子里,从窗口递了进去。 争斗几乎一触即发。 从未饿过肚子的小贵族立刻和几个老油条打了起来。贾科看着笑嘻嘻的晖文,忽然觉得心头有些发冷。当初他在那里面的时候,晖文也递给了他一块面包,他是不是也等着看好戏? 666义愤填膺地说:【这个人太坏了,他要施舍也应该拿自己的面包,为什么要拿你的!】 贾科垂下眼睛,没有理会666点错的关注点,若无其事地搂住晖文的肩膀说:“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晖文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了看贾科,看到他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松了口气说:“新来的贵族总是以为自己有多么尊贵,我就是想看看他们的脸被踩在脚下的样子。” 这话在一个普通的平民耳朵里听起来或许非常顺耳,但是贾科却没有对他放松。他扯了扯嘴角说:“我不是贵族,但我也不喜欢被人看戏。” 晖文楞了一下,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贾科已经松开他走出食堂集合去了。 第1章 .3.1 每一批新来的初学者到达军营之后军队都会安排给这些小贵族一次下马威。这下马威一般是让那些曾经被下马威过的老队员来干。这也是让他们出一口郁闷之气的大好时机。本来贾科是和这事儿没什么关系的,但是晖文却对此很感兴趣。他不动手,但是他喜欢看热闹,很多平时饱受欺凌的人也喜欢看热闹。就好像是他们自己动手教训了那群新来的小鸡一般。 贾科自从脱离最下等的阶级,遭到的欺凌就少了,尤其是当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恰好”打倒一个比他厉害那么一丁点儿的人之后。这里的孩子年纪虽小,却很有判断意识,知道贾科已经脱离那个最弱的队伍了,只要他不来招惹他们,他们也懒得去对付贾科。 贾科一向低调,这一次却被晖文拽着看笑话,从新兵来的第一天开始。 这帮贵族在来的第一天晚上,还被用精致的食物、柔软的卧房伺候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安排成了刷碗工,一个个趾高气扬地喊着“哪个是你们的头儿,给我出来”,却没得到半分回应。他们被几个老队员拉拉扯扯地拽到操场,有几个新来的已经认清了形势,在早餐时间就跟几个在这儿的贵族搭上了话拉好了站队,此刻得到“列队”的命令,安安静静地站着。而另有几个却一直不断地骂骂咧咧,十分嚣张跋扈,半点没有七八岁儿童的样子。 老队员们站在他们旁边的队伍里,一个身姿挺拔,眼珠都不挪一下,背着双手一言不发地立着,嘴上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那群闹哄哄的贵族站了没一会儿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走动,互相搭讪,有些朝老队员们走来,似乎是看到了眼熟的人。但是老队员们一个没搭理他们,有些惊讶的过程中也明白了什么,另一些却明显有些不乐意了。 贾科目不斜视,心里想着贵族的小孩子就是事儿多,小小年纪就知道钻营,但更糟糕的是还不知道自己钻营错了地方。 就在这时,佩斯长官拿着一条长鞭出现了。贾科一看到那条长鞭就是一哆嗦,连忙站得更加笔挺。他每天平均得受上一两鞭,现在背上还有不少伤痕,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但是贾科也不想他整个背都是一条条蜈蚣。尤其是他还是个敏感体质,他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多受点苦。 看到佩斯长官带着长鞭出来,贾科就知道这群小贵族要倒霉了。 佩斯长官站在老队员和新队员之间的分界线上,嘴角带着一丝鲜见的微笑。所有老队员都把自己嘴上幸灾乐祸的微笑收了起来。 佩斯长官微笑着说:“我刚才的命令是什么?” “列队!”老队员的队长高声喊了一声。 新队员都楞了一下,有些不满的歪歪扭扭地开始站在一起。 佩斯长官再度问了一次:“我刚才的命令是什么?!” “列队!”队长再一次大喊,稚嫩的声音却非常响亮。 贾科的嘴角抖了抖,心里忍不住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夺舍加入这训练营。 “我刚才的命令是什么!”佩斯长官再次出声,这一次却是怒吼。所有的孩子都被他的怒吼震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这时新队员里才有几个人忽然强忍着胆怯开口,力求平静地回答:“列队。” 佩斯长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笑:“那你们在干什么?” 所有的贵族都被他的话震得无法反驳,默默地挪动身体。佩斯长官看了一圈四周,说:“刚才没列队的,随意移动的,说话的,全部站出来。”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要站出来的话,几乎全部都得站出来。 所有的新队员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几眼,都不敢出声,也没有人站出来。佩斯狞笑了起来:“没有人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吗?很好。” 就在这时,有一个男孩站了出来。他说:“长官,我移动了。” 佩斯长官没有等他说完,就一鞭甩了上去。长长的鞭子在半空甩过一道巨大的弧度,将男孩的胸口一鞭劈裂开来,血珠立刻渗了出来,衣服也被切得整整齐齐。 在贾科眼里,这一鞭实在是轻得过分了,但是这已经吓白了一众小贵族的脸。那男孩痛得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有弯下腰。佩斯接着将目光转向其他人:“还有呢?” 没有人敢出来。 佩斯上前了几步,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拖着鞭子,随手指了指一个小贵族。一直站在外圈的几个军人有一个提起了手里端着的枪,突然开了枪。子弹穿过男孩的头颅,炸开了一蓬血花和混杂的脑浆。 贾科看都没看一眼。耳边尽是稚嫩的尖叫。这是一种杀鸡儆猴的做法。那种枪根本不必用这种爆裂弹。最具有杀伤力的枪,会直接穿透头颅,只剩下两个孔。 这个小贵族想必是家族没有足够的实力对蛇尾交代,蛇尾不卖他的面子。 “随意移动,交头接耳,还不敢承认自己做了什么。在这里你们要当的是军人,收起你们那套贵族的把戏。在我面前,你们全是废物。”佩斯冷笑着说。 这时又有一个不断发抖的声音响了起来:“长、长官……我……我随意移动了……”佩斯想都没想,劈手就是两鞭,这两鞭直接将男孩的胸前刮出了一片血痕,连皮带肉,那个男孩直接倒在了地上,惨叫了两声就昏了过去。 “打断长官的话,也是禁令,”佩斯不耐烦地说,“现在,还有谁想站出来的?” 这一次,这群人中又有不少人站了出来,只不过一个个摇摇欲坠,脸色惨白。那个直接被击杀的男孩的尸体还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佩斯冷笑了两声,眼神一一扫过那些低着头的孩子,接着挥起了手。他没有一鞭放轻,每一个孩子都直接被抽倒在地或者昏死过去。有一个装昏,被佩斯在地上抽了十几鞭,最后一鞭才用上了魂力,直接要了他的命。这一个男孩的下场让其他的人再也不敢做小动作,一个个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看着佩斯。 佩斯抽倒了最后一个站出来的小鬼,接着看向了剩下几个人。他举起了手。周围端枪的士兵同时举起了枪。贾科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这个下马威如此凶悍。 其中有个别的孩子吓得尿了裤子,还有一个颤抖着说:“我、我是帝国少尉邵威的儿子……你、你不能……” 佩斯的手挥下。所有的枪发出了近乎同一道声音。子弹穿过剩下的孩子的身体,夺走了十几个孩子的生命。接着所有士兵再次推膛,再次一致地发枪。第二批吓得眼泪都流不出来的孩子也倒下了。血和脑浆一时之间迸溅满地。 那些被抽倒在地的孩子各个说不出话来,有些开始发出了小声的哭泣。佩斯冷眼看了一眼哭泣的女孩。女孩立马止住了哭声,脸色涨得通红。佩斯说:“我不管你们在家里是什么样的小霸王,在这里,我就是军令,我就是天,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服从!” 队伍解散之后,晖文找到贾科,和他并肩前往餐厅。贾科问道:“为什么这一次这么严格?”从前听说都是由老队员教训新队员,然而这一次佩斯却亲自动手了。 “因为这一批全是贵族,”晖文毫不在意地说,“贵族非常麻烦,如果由老队员动手,那些家族一定会找上门来,但是蛇尾军校他们可不敢动。你不知道,长官们是整个蛇尾里靠山最大的。” 贾科没有回话,沉思着进了食堂。刚刚缓过劲来的新人贵族还完全无法从近距离死亡的阴影中脱离,都吃不下饭。 而贾科听到晖文的话,皱了皱眉,对于自己为什么也会在这里感到更加疑惑了。 吃完午饭之后,新队员和老队员就开始分开集训。他们只有不到一个月的磨合时间。接着新队员就会和老队员融合在一起。他们的体能会相对薄弱一些,但是顺利融合的孩子,之后的路途都会十分顺畅。 贾科已经在这个初等阶级呆了五年了,如果这一年他在不晋升入下一阶段,他就会被踢出这里。虽然蛇尾的教学方式在贾科看来十分有问题,但是蛇尾给他们提供的条件却是不可挑剔的。这一点晖文早就对他说过。贾科也从666那儿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部分知识。666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但依旧算是他最大的作弊利器。666知道不少阴阳簿不会告诉他的事,只要它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在源源不断地向它透露讯息。 贾科快要过十一岁生日前,终于等到了最后一次升阶考核。 和他一同进行升阶考核的一共有三十一个人。 贾科已经在大半年里冲破了两层屏障,但这也就堪堪够到了普通人的水准。他在考核的前一晚用了所有的奎因,将其完全吸收,也没有撼动第三层屏障。他此刻的魂力和当初已经大不相同了,但贾科依旧没有什么底。 升阶考核依旧是对打。总共三十二个人,他只要打败自己的对手,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这考核方式堪称轻松,但贾科却一点也不轻松。这三十二个人里面,只有两个人是和贾科一样到了年龄不得不拼一拼的,其他人都是为了尽快到达下一阶段。 贾科没什么信心,却也不胆怯。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抽到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第1章 .3.2 对战名单很快公布下来,贾科没有碰上那么好的运气。他抽中的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比他小了两岁,所幸进来的时候是四岁,修炼时间也就比贾科短了一年。贾科心想幸好自己的气运还在,运气还没差到极限,辛苦一点儿胜利还是能拿下的。 贾科做准备的时候,已经有一组上了。 整个营地这一阶段的孩子们都在看。他们想要观摩进阶的比赛,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贾科有些“紧张”地站在特殊划分的区域里,拳头紧紧握着衣角。其实他不是那么紧张,但是为了让对手轻敌,并且扮演好他这个懦弱的角色,贾科还是展现出了他精湛的演技。 第一组的两个孩子势均力敌,都只有六岁左右,让贾科看得一阵阵汗颜。他们都没有动用自己的匕首,全凭体力对撞。贾科看了一会儿就知道自己的体力不够强横,不是这两个才六岁的孩子的对手。纵然在这里训练了五年,他的体质比起外面的普通小孩来说已经极其强壮了,但是在面对这些肌肉硬实的小家伙们时,他还是不够看。他唯一有点底气的就是神识。神识能够依附于其本身的力量进行攻击,但是如果他自己一点儿力量也没有,那再强大的神识也就是让他耳目聪慧罢了。 第一组不久就决出了胜负,胜出的男孩一拳头将另一个男孩的腹部砸进去一个大坑,让对方吐出了一口血来,彻底昏了过去。 佩斯抬抬手示意士兵来将昏迷或者死亡的败者拖下去,然后招手:“下一组。” 第二组中有一个女孩。贾科早就发现,能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女孩都异常凶悍,甚至比一般的男孩还要厉害。柔弱的女孩子早就被淘汰,剩下的这些知道自己的弱势,则会拼命加强自己的力量。果然,没有多久,女孩就将匕首捅进了对方的心脏。这狠辣的手段让贾科看得心头一凉。 十几组对战纷纷结束之后,贾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十七组,贾科,门罗。” 门罗很快跳上了台。他的手里已经拿起了匕首。贾科也跳上了台。他和门罗的实力差不多,门罗选择使用匕首,他也就只能选择用匕首。这起码让他放心了一些——赤手空拳他的实力就削弱了许多。 贾科将匕首反握在手心里,当佩斯一点头示意,他就猛地出手先发制人! 门罗似乎对贾科突然的动手速度大吃一惊,他连忙向后一跳,险险避开贾科的那一刀,但是衣服依旧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他仓促的一退之后立马就准备好了攻击的后路,匕首从贾科的下方兜上来,往他下颚刺去。 贾科感到了危险,连忙侧身,下巴上一痛,一条血线被拉了出来。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尽管那个小伤口处传来犹如骨裂一般的痛苦,贾科却脸色都不变,在地面上一个打滚,以伤换伤一刀扎进了门罗的大腿! 他的临场表现和之前那个怯懦的小鬼有明显的不同,这让佩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他不够强大的肌肉和拙劣的技术却让佩斯依旧没有给出什么好评价。 贾科这一刀下去的同时,手臂上也被砍了一大刀。鲜血喷涌出来,痛苦让贾科立刻白了脸,看上去比腿肉拉开的门罗的状况还要凄惨一些。门罗当机立断扎紧大腿流血处,猛地给了贾科腹部一拳。贾科后退了两步,没有让这一拳击中自己。现在他的优势已经很明显了,门罗的腿被划伤,比他手被割伤要麻烦得多,但贾科知道那一击是凭借他神识帮助才能够快速准确地割伤对方。贾科不再恋战,开始绕着场子跑路。他只要等门罗的血放到他再也撑不下去就够了。对于贾科这么无耻的做法,很多人都在下方嘘叫起来,但更多的人却是面无表情。蛇尾不在乎你的杀人手法如何,他们只在乎结果。 贾科绕了几十圈之后,门罗依旧没有倒下。666在贾科身边叫道:【他能够延缓血流干!】贾科这下再不闪避,直线冲了上去。门罗看到机会来了,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他握紧匕首,半蹲下来,在贾科靠近之前,他低声说:“杀了我,门家不会放过你!” 贾科心里一跳,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威胁和警告,但贾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眯起了眼睛,神识推动身体里所有的魂力,像是海浪一般在他体内扑打。 见到贾科不管不顾地直扑过来,看样子是要直接一刀劈入他的心脏,门罗的脸上也出现了凶狠的神色,他扎稳马步,吐出了一口血。门罗这一口血吐出,脸色白了些,然而身上却闪出了大量的魂力。贾科立刻明白这是一种特殊的功法。贵族世家有自己的功法不在少数,他这样一穷二白的平民,只能依靠蛇尾给的基础功法练习。 如今箭在弦上,贾科就算面对另一种功法,也无法改变势头。他只是将刀剑斜了一斜,接着就看到门罗的双手绽开了一朵全然由魂力组成的花朵!贾科的眼神蓦地变得凶狠,突然催动魂力加快了速度,在那朵花还没有完全成形之前,猛地冲了上去,将其一刀劈散! 门罗没想到贾科在看到了自己的往生花之后竟然还敢硬冲,他错愕之下只听到往生花发出了碎裂的声响,锋利的刀光斜着穿透碎散的魂力,一刀切入了他的喉咙—— 贾科的神识调动所有的魂力,顺着刀锋汹涌而出,转眼之间轰入了门罗的脖颈! 门罗的脖子砰然炸开,头颅飞滚出去三米远,接着身体也倒了下来。贾科被喷了满头的鲜血,全身都成了红色,手臂不断颤抖。往生花的魂力在他的周围不断游走,直到门罗彻底死去,它们才消散一空。 贾科的身上全是伤口,他直到被宣布了胜利,才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一个军人将他一把拎了起来,另一个军人去捡门罗的头颅和尸身。 看到贾科还在发呆的小脸,拎着他的军人说:“干得不错,小鬼。” 贾科回过神来,强忍着身上被放大的痛苦点了点头,长长地诵了一句佛号。如果门罗没有威胁他,他本来也不会下决心杀死对方。当看到往生花时,他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杀意。贾科在此之前的对赛里还没有杀过人,并非因为他不敢,而是因为这些孩子都还太小了。他以一个成人的甚至是老人的心看待他们,隐隐对他们怀有慈悲。他都活了几辈子了,手里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多数是恶人的,也有不少好人的,这么小的孩子的命,他还没有沾过几条。 看到贾科能够自己站稳,那个军人就离开了,刚刚获胜的人还有一段时间的自由。贾科去公共浴室里冲了个澡,冲得龇牙咧嘴。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有些甚至深可见骨,都是那往生花和爆炸带给他的。 贾科疼得要背过气去,一边冲洗一边发抖。666可没有那样的痛觉,更加没有贾科的慈悲,他在一旁大声为他叫好:【漂亮极了!门罗从前最喜欢欺负平民了……】这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真没用。这点疼都受不了。” 贾科回过头看去,只见到一个男孩关了水龙头,将头发往上撩起,开始擦干身体。他的背上有一道非常新的刀痕,已经在冲洗下变白,不再泛出血来。男孩若无其事地给拿起摆在一边的绷带,有些笨拙地给自己包扎。贾科认出这个男孩是第四场里获胜的男孩。他带给众人的印象很深,因为他算是越级挑战,被对手一刀劈得整个背都是血,然而他却仿佛没有受伤似的最终将对手乱刀砍死。这个男孩的名字,同样也是贾科最初刚刚夺舍时听到过的名字。 贾科看他都觉得浑身痛。而666已经飞快在贾科身边以滚屏的方式显示出了男孩的信息。 第1章 .4 男孩叫做千希,身材几乎和贾科一样瘦小,但是他的肌肉却比贾科更加强硬。贾科看了看他就收回眼神,龇牙咧嘴地给自己包扎,然后套上了衣服。 让他还算感到欣慰的就是自己的恢复能力不弱。只是现在魂力消耗一空,神识也消耗极大,疲惫能让他随时倒下睡去。要不是痛觉,他可能已经睡着了。 千希看了贾科两眼,就凑到了他身边,碰了碰他刚刚被包扎好的手臂。贾科顿时痛得颤抖了一下。千希皱着眉说:“有这么痛吗?”他的脸色此刻才露出了一丝八|九岁孩子的稚嫩。贾科没好气地说:“你是我你就知道了。” 千希没有反驳,他说:“一个真正的战士是不怕痛不怕死的,你这么怕痛,肯定也很怕死。” 贾科翻了个白眼:“对,我经常痛得想死,但是就是没死成。” 千希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贾科。他记得这个人。贾科留给他的印象是在因为列队不及时这种愚蠢的错误而被打断了腿,在操场上拖行了几公里。当时他只觉得他的毅力不错,现在觉得他的实力也许也还不错,只是实在有些软弱。他觉得贾科的眼睛长得很好看,有些像帝国上将卫希礼。但在这里长得太好看的人一般都是很弱小的。 千希和贾科前后离开淋浴室,回到了场地。场上只剩下两场对抗了。新来的那些贵族孩子看到如此直接凶残的争斗,都十分沉闷。贾科知道自己这一关已经过了,可以升入下一阶,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千希冷笑了一下说:“你以为你我们已经度过难关了吗?” 贾科看向他。千希用稚嫩的嗓音说着成熟而残酷的话:“现在我们才算是蛇尾真正的学生,‘初学者’只是一个大浪淘沙的初步筛选,之后的训练只会比现在更艰苦。” 贾科有些愕然,他仔细想了想初学者们的淘汰率,顿时有些毛骨悚然。每半个月初学者们都会有一次全体的比斗,淘汰率百分之五十左右。淘汰的人里有七成死亡,其余的则会被打成最低阶,没有修炼物资,没有伤药,无法减免训练量。这帮人注定会在下一次比斗中被再次淘汰。这样一来,光是两个月,就会将人数缩减淘汰到原来的十分之三,更别提中间因为训练失误或者不足被长官打死的、小团体斗殴被阴死的、重伤不治死亡的、自杀的…… 只是因为中途总是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贾科又不认识那么多人,他才没有那样直观的感受,现在一算,贾科顿时感到不寒而栗。在这里的生存率究竟低到了多少!五年下来,加柯居然始终没有成为死去的那一员,让贾科感到实在太不对劲了。 千希看了贾科一眼,说:“我听说你在这里待了五年。也挺厉害的。” 贾科忍不住收起了自己的想法,别开了脸:“侥幸罢了。”所幸千希也没有多问。他们很快在佩斯的军哨下列队集合。 这是贾科夺舍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天。佩斯长官宣布了晋级者之后就离开了。贾科等人不用再训练,回到自己的房间稍作准备之后,就背上行囊跟着一个军官走向了下一阶的训练基地。 下一阶级的训练基地和初学者的距离三百公里。贾科这才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一整个蛇尾,只是蛇尾军校巨大领域的一小部分而已。贾科坐在军用卡车上,身边是一个女孩,就是第二组上场的女孩。看过那女孩战斗的贾科连脚都不敢跨大一点,生怕进入了她的区域。他锁在军卡的角落里,从帐篷的缝隙里看外面的景色。外面似乎是一片戈壁,什么都没有,初学者的营地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忽然叫道:“报告长官,我想尿尿。” 贾科楞了一下,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男孩。 带队的长官是一个女性长官,她只看了男孩一眼,就冷声说:“憋着。” 男孩缩了回去。不到十分钟,那个男孩又再度开口,用有些低哑的声音说:“报告、报告长官……我想……” 女性长官这一次没有开口。她一指贾科身边的缝隙,那个男孩连忙起身跑到贾科身边,要解开皮带。贾科隐约觉得他的动作有些怪,接着就看到那个男孩竟然突然从帐篷的缝隙里跳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只几秒间就不见了踪影! 贾科睁大了眼睛,他刚想回头,就看见那个女军官迈着大步走向车尾,帐篷帘子被一阵无形的狂风吹开。她面无表情地举起一把枪,几乎连瞄准都没有便开了一枪。 这一枪随着一声惨叫响了起来,接着一个士兵带着下半身全是血的男孩再度上车了。 贾科心惊胆战地看了看那男孩的裤裆,整片裤裆都炸烂了,血肉模糊,男孩一边疯狂惨叫,一边用惧怕的眼神看着女军官。 女军官用枪拍了拍他惨白的脸颊,挑起眉毛说:“现在还想尿尿吗?” 贾科不自觉地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666也下意识地挡在了贾科胯前。 “不要以为在我手下,在这里就能逃脱。你不过是个小贵族,就算是大门阀的子弟,都不会有人来接应你、中途从蛇尾把你接出去。”女军官似乎非常耐心,然而她冷酷的脸色和之前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女军官不再多话,摆了摆手,那个男孩便被抓住他的士兵一刀抹了脖子。 贾科干咽了几口口水,看着车厢里一地的血迹,缩得更紧了。那个女军官此时也走回了前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她已经警告了这里的所有人,别想从蛇尾逃逸,没有人能够逃逸。 军用卡车颠簸了几个小时,终于停了下来。这个速度已经有些出人意料。贾科等人经过了繁杂的检查,最终进入到了蛇尾培养“幼蛇”的地方,在这里,他们才算正式踏入了蛇尾军校。 培养幼蛇的营地非常大,不仅有操场,还有教室。除了军事化的训练,他们还需要学习谋略、战斗、医疗、生理、修炼等课程。在这里的每一个长官都比佩斯长官厉害得多,贾科第一天就见到了他们的谋略课长官。 那是个年纪约在四十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条教鞭,看上去严肃却又和气。 “我叫凯维勒。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凯维勒长官。”男人说话的声音显得很平和,贾科却觉得强大的压力几乎要把他压垮了。很多孩子在他说话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显然也感受到了那种压力。 “你们今天到了这里,就是蛇尾军校的一员了,你们现在已成为了真正的‘幼蛇’,不再只是学习搏击、对抗。你们要学习更多东西。比如,如何更有效地——杀敌。” 凯维勒随意而粗略地介绍了一番蛇尾的情况,然后就开始介绍整个帝国版图。对军人来说,帝国的风土人情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军事分布和地理位置,以及敌人的各项情报。 “这一整片帝国,都将是你们驰骋的沙场。我们的帝国永远不允许被虫族侵犯。”凯维勒简短的几句话就激起了在场这些小萝卜头的血性,只有贾科不为所动。他看过了太多的战争,没有实力和势力的军人只能是炮灰兵,虽然被歌功颂德,却抛头颅洒热血,牺牲在敌人的炮火以及己方的谋术下。 贾科对战争向来是持消极态度的。 意识到凯维勒对他扫视了一眼,贾科连忙如临大敌,装出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666蹲在他的课桌上,一直扫描着凯维勒。【他的身体数值很高,建议不要和他干架。】 鬼才会和他干架。贾科一巴掌拍翻了666。 蛇尾出来的战士,一个都无比精锐,贾科结合前几世的经验,对他们的训练方式予以了肯定,只是在惩罚方式上,依旧觉得过于血腥。然而没有这样让学生时刻徘徊在鬼门关上的血腥筛选过程,也无法成就蛇尾如今第一军校的地位。 凯维勒简单讲解完之后,开始介绍各个课程。贾科从晖文那里知道,在这里的长官,个个都在帝国有不低的头衔。有些甚至是帝国强行指派下来进行指导的,可见帝国对蛇尾的重视。 吃晚饭的时候,贾科终于在最大程度上意识到了幼蛇和初学者的不同——食堂是自由的! 就餐时间非常长,任何东西都可以取食,没有人会去争抢剩饭剩菜……这和初学者完全不同! 贾科摸着自己一身紧实的肌肉,终于看到了自己变成壮实大汉的希望,险些感动得热泪盈眶。666在一旁漂浮着,忍了好久才没显示出“没出息”三个大字。饭后,他们看到了自己新的居住地。每个寝室容四人居住,上下铺,房间非常干净,并排放着四张小桌和小凳。修炼室依旧是被独立隔开的,每个修炼室的面积也大了不少,资源取用也相对容易一些了。只要排名稳定,就能得到每月固定量的奎因。 成为幼蛇之后,排名的概念才算真正明晰起来。所有的课程都有排名,总分会同样累计成为一个新的排名。幼蛇一共有两百人,都是来自各个初学者营地。贾科这群人的加入,成了新的竞争力。 当贾科看清自己的室友时,他有几分庆幸也有几分无奈。千希就和他一个寝室,而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第一组的胜利者威特,另一个和贾科一样是个平民,当时靠着干掉了另一个平民而晋级。 【你最大。】666在一旁捅着刀,【但是你最弱。】 贾科面无表情地忽视了666。 【那个平民比你小两岁。】666锲而不舍地在贾科面前飞舞,【他叫里昂,那个小贵族叫威特。】666利用自己搜集的资源给贾科体贴地提供情报。贾科打量了他的新室友两眼。从进门开始威特就带着一种目空一切的高傲。里昂则几乎将自己缩成了一只兔子。 贵族和平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贾科忍不住自叹了一口晦气,让他感到还算安慰的是,千希好歹没有对他一开始就露出敌意。 幼蛇的死亡率相比初学者低了许多,然而训练的强度也的确加大了。一开始就是战斗课,基础的热身运动就是负重跑五十圈,障碍跑三十公里,并且新加入了射击课。 贾科岌岌可危的吊车尾成绩,终于在枪术上勉强让自己拉到了个中等水平。而在医疗和生理课上,贾科倒比其他人更出众了些。 在他们到来的第二天,他们就进入了医疗教室。曾经做过医生的贾科看到那台子,就认出是解剖台。只是有所变化而已。 而解剖台上,赫然是几十具尸体。 站在讲台上的竟然是萝丝。萝丝戴上手套,掀开面前的白布,露出一个军人的尸体。她轻而易举地解剖了军人的胸腔,然后取出了对方的心脏。 “这,就是你们的生命,力量和天赋的终极源泉。”萝丝面无表情的脸上在捧着心脏时居然露出了几分陶醉的神情,“你们看心脏外围的保护层。” 贾科看了一眼,屏障非常薄,看上去已经被破得七七八八。“这是一名破除了五道屏障的四级战士。” 贾科已经了解了这里战士的分级。剩下几道保护层就是几级战士。四级的已经是重战士了,三级是精英战士,二级整个大陆都寥寥无几,被称为黎明战士,而一级的黄昏战士全大陆只有两个。至于完全破除屏障的圣战士,还只活在传说中。谁也不知道破除最后那一层屏障会怎么样,屏障是束缚的同时,也是保护。当心脏没有了最后的保护,天赋涌现的同时,心脏还能保存完好吗? 萝丝用复杂的手法破除了一道道屏障。战士已经死亡,心脏周围的保护层也非常薄弱了。但这还是费了萝丝一些时间。当她即将剥到最后一层屏障时,她说:“这就是最接近圣战士的状态。但是这个程度控制要非常小心。一旦冒进冲破最后的一层保护层——”萝丝破坏了最后一层,接着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颗心脏瞬间爆炸了。 “心脏内的天赋会瞬间涌出,无法承受的心脏就这样——自爆。”萝丝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但她满手的血迹让这个动作看上去一点都不幽默,反而带给人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 萝丝说:“好了,现在解剖你们的实验体。听着,这些实验体都非常珍贵,死亡超过半年,心脏周围的屏障就会渐渐削弱消失。我现在要你们观察的是他们的心脏,你们还无法解除屏障。谁还有什么问题吗?” 贾科这时突然忍不住问话了。“长官,那么圣战士理论上是不是不应该存在?” 萝丝眯眼看了看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让贾科浑身都打了个冷战。萝丝说:“很多理论都是无法解释事实的,比如你再不动手,我就可以让你濒临那个境界。” 贾科连忙跳了起来,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 就算萝丝想要找贾科的麻烦,贾科之后的异常精细熟练的解剖手法也让萝丝一时找不出什么错误。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贾科,眼里带了些感兴趣的目光。贾科急于赚回些分数,在萝丝面前讨个好印象,因此用了他最快的手速。当然隔了几世,这一手也有些生疏了,但贾科依旧是第一个将心脏完整解剖出来的学生。 666老气横秋地说:【她的身体数值很高,建议不要泡她,你可能会硬不起来。】 鬼才要泡她!贾科一刀砍在了666脑袋上。 他的两只戴着手套的小手将心脏放在一旁的手术台上后,立刻缝合伤口,以免内脏外露造成下一次实验体的无法使用。当他缝合好伤口之后,他才揭开了蒙在那具身体脸上的布。那是贾科自己眼疾手快蒙上的,为了不至于让他产生心神上的动摇和震动。所有的实验体都是五到十岁的孩子,心脏外层的保护层非常厚。贾科只消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些实验体都来自哪里。当他将布取下后,他才默诵佛经坐下。这个男孩是之前被萝丝枪毙的那个男孩,死亡时间没有超过两天。 贾科收拾好器材之后走出了教室。好些学生离开教室后之后都开始呕吐起来。他们尽管习惯了杀人,却没有习惯仔细地观看他们杀害的人的尸体。而更没有可能就这样打开他们的躯体。 666仿佛察觉到了贾科和幼蛇们的心情,它悲凉地说:【你一定得成为佼佼者,否则你就得躺在手术台上了。】贾科瞬间不悲伤了。 生理主要讲解各种生物的弱点,包括了虫族也包括了人类。 贾科这才意识到,所谓的虫族,不全是怪物。它们的体态有多种多样,许多更像是动物的异化。高阶的虫族甚至能够化为人形。它们的智慧和人差不了多少,但是血腥残暴,人类对它们来说是一顿太过美味的顶级美食。 除了讲解,还有刑讯方面的技巧,这一小节也成为了贾科最厌恶的一部分。起先只是试用弱小的动物,当理论充足之后,他们被两两分组,一方施刑,一方受刑,然后轮换交替进行。每一次课都经历一种新的刑讯方式。 贾科的身体是敏感体质,刚刚进入这一环节就几乎要将他逼疯。而在此期间也确实出了几条人命。毕竟这门课是最好“下手”的课。 第1章 .5.1 出事的是一个寒门女孩。 与她作搭档的是一个贵族男孩,身材强壮,甚至有些膘肥体壮。这身材在这批新来的幼蛇之间是很少见的,几年后被这里的伙食养壮的幼蛇才有可能有这样的身材。而这个孩子也并非幼蛇。他的身材起码代表了一件事——他的实力足够强大。只有足够强的人才能吃饱饭,少受教训。 女孩不是贾科那个营地出来的,体质不强不弱,突出亮点是脸非常漂亮。这一点在没有强大实力的条件下几乎是致命的弱点。 虽然这帮孩子最多也只有十岁,但是这也正是他们可怕的地方。他们对伤害同伴从来没有一丁点的芥蒂。 那一堂刑讯课的目标是窒息。 使人窒息的方式有很多种,勒脖子只是最简单的一种。还有烟熏、浸水等多种方式。 女孩被生生掐晕,又被水浇醒,然后一头按入水中,直到她几乎无法挣扎才再次被人拎起来捶着胸口吐出水来。紧接着她又被埋进了土堆,那个男孩将她封死在泥土里,用草木灰填死了所有缝隙,再压上了一块钢板。所有人都能听到女孩在下面挣扎挠土的声音,但是已经消耗了大量力气的女孩,没有多久就不再发出声音。她被活埋了。被发现的尸体死状很惨,下|体被用刀捅烂,那还不至于让她立刻死亡,窒息使得她全身都是缺氧带来的青紫。 事后那个男孩只受到了鞭打三十下,禁闭一个月的惩罚。这个惩罚相对于那个女孩的下场来说实在是太轻了。强壮的幼蛇在有医疗条件和充足事物的情况下,不需要多久就能恢复元气,而那个女孩第二天就被呈放在了医疗课堂的解剖台上。 贾科从解剖室离开的时候,心情还非常抑郁。整个军校都弥漫着一种死气。除了凯维勒,没有人会给这些孩子一些士气。每日循环的恐怖和压抑的气氛让幼蛇军营像是一个地狱。 贾科走到修炼室之前,面前忽然多了几个人影。贾科抬起了头来,皱眉看着那几个年纪上显然比自己大一些的孩子。 幼蛇军营里每一段时间送进来一批,送出去一批,还有一部分人无法送出,因为毕业不及格依旧留在军营里。他们的年纪约莫在十六七岁,比起刚刚进入幼蛇军营的新人,个个都是大块头。 站在贾科面前的这几个人显然正是那一批“不及格品”。 “喂。”其中的一个少年开口了。他朝低着头的贾科抬了抬下巴,语气阴森地说道:“是你杀了我弟弟?” 贾科心中一惊,脑海里飞快回转了一圈。原来的加柯根本没有能力杀人,而他夺舍到这儿后唯一杀的一个人就是赛台上的门罗。贾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你们是谁?” 为首的少年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我是门罗哥哥。” 几个已经十五岁以上的少年身体素质强悍,肌肉虬结,贾科几乎没有来得及反抗就立刻被拿住了。纵然贾科让666为自己模拟训练加餐过许多回,年纪和时间依旧无法让他在短期内把水平拉到足以不用神识地狠揍这几个足足大他五岁的幼蛇上。让贾科突然放弃反抗的是,要是这一次让他们没得逞,还会有无数次……贾科“反抗”了十分钟不到便被一棍打晕,拖入了地下室。 贾科从一片黑沉中清醒过来,只感到脸颊火辣辣的,几乎像是烧着了一样。他被打了一巴掌,被打清醒的。贾科模糊的视线一对焦,立刻认出这是地下室的尸体储存室。四周的光线很暗,偶尔有幼蛇犯了错会被罚下来打扫卫生。在这个地方呆上一个星期,看着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任何一个人都会精神失常。 他们要干什么?贾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缩得更紧,暗暗保护住了自己的内脏和头部。 贾科被捆成一团,丢在了角落里,站在贾科面前的门罗的哥哥回头说:“你上吧,森恩。” 一个少年从他们之间走了上来。贾科认出面前的正是之前弄死那寒门女孩的家伙,想到那个女孩,他的瞳孔都有些放大。面色阴郁的森恩笑了起来,他抽出了一柄小刀,说道:“刑训工具都在刑训教室呢,看来我只能用这个了。” “他杀了我弟弟,你得好好‘招待’他。”门罗的哥哥似乎没有半点为自己的弟弟的死讯痛苦的模样。他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和强烈的期待打量着贾科,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 贾科沉默着,考虑是忍耐还是爆发。他的神识如果极致催动,能有短时间的一拼之力,但是那样对身体的伤害太大了。他之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能在这里就给自己留下了隐患。但是如果不动手……他的下场说不定比那个女孩还惨。 打定了主意的贾科看了一圈四周。地下室一片漆黑,只有紧急通道的灯光是微亮的。这一切都让这里的环境阴森可怖。他知道四周都是存放尸体的柜子,如果他死在了这里,他也会被存放进去。同样的,如果是这些人死在了这里…… 贾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隐晦的光芒。 “不过在那之前你要不要试试他?”森恩扳着贾科的下巴,眯缝起来的眼睛仿佛一种毒蛇,“他有一双很像卫上将的眼睛。比你上一次看上的那个蠢货好看多了。” 贾科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罗的哥哥。他蹲下来,扳过贾科的下巴,手指用力按进了他的脸颊。贾科被迫微微张开了口,用阴冷而愤怒的目光看着他。 少年忽然阴笑了起来,他说:“你的主意不错。” 贾科的两条腿忽然被一双手抓住,对方的臂力惊人,将他的腿拉开到了最大,森恩带着一种阴测测的目光兴奋地看着贾科说:“我想试试新的玩法。” “在我爽够之前你可不能先捅拦他的肠子。”门罗的哥哥用眼神看了一眼森恩手中的匕首,“把他的嘴堵住,不要引来教官。” 立刻有另一个少年上前将贾科的嘴用他身上衣服撕扯下的布条捆住了。他随后又扎紧贾科的手,将捆住他身体的绳子挑开,同时也将贾科的衣物挑开了。贾科愤怒地睁大眼睛,用力挣扎起来,然而这三个人的力量轻易就能将才十岁的贾科摆平在地。贾科被面朝地面按在地下,任何挣扎都毫无用处,他的臀部因为腿的弹动而翘起,门罗的哥哥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那一掌几乎让贾科以为自己的屁股都被拍烂了。贾科心里骂着娘,眼神却缓慢地移到了森恩放在腿边的匕首上。 半跪在他身后的人一把将他的裤子扯了下来,匕首刚刚弹动了起来,就听到猛地一道破风声,接着一道闷吭声和贾科所控制的匕首飞起的声音同时亮起,贾科的背上一阵沉重,身后的人直接将他压趴在地,让贾科的胃都泛起泡沫来。 一声轻轻的“咦”,让贾科觉得有些耳熟。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思索来的人究竟是谁,就见到一双腿出现在身侧,千希蹲下来看着他说道:“我还以为你搞不定他们了呢。” “把这个畜生从我身上弄下去!”贾科忍不住低吼起来,“他还顶着我呢!” 千希的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神情。他将门罗的哥哥和一旁的跟班放倒的同时,森恩本能给他来上一拳,但地面上突然弹起的匕首却在瞬间割断了森恩的喉咙。那可不是他做的,也不会有一个正常的普通学生才十岁就能做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千希打量着满脸乌青的贾科说:“你的魂力?” 贾科冷冷地看着他。那当然不是他的魂力,是他的神识。但他目前的身体素质还不够他支撑神识外放,因为刚刚那一下,他已经吃了苦头了。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千希居然也在旁边。他是什么时候在的?他怎么知道……他有本事搞定这些家伙? 千希一脚踹翻了贾科身上的尸体,捡起地上的匕首,帮贾科将他身后紧紧捆住手的束缚割开。贾科刚刚获得自由就立刻提上了裤子。他没有去质问为什么千希不早点出手,在这个地方要获得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如果对自己无利,一般没有人回去充当烂好人。更何况,千希是贵族,而他只是个平民。让贾科感到疑惑而怪异的是,千希的年龄还不如他的这个肉|身大,但未免也太早熟了一些,如果不是他那张脸,贾科几乎要将他看做一个成年人。 千希和贾科两人一起将地面上的三具尸体塞进了尸体储藏柜里,默不作声地清理了罪案现场。贾科一瘸一拐地被他扶出去的时候,低声怀疑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也是惯犯?清理手法太娴熟了吧。” 千希眨了眨眼说:“我可对你没兴趣。”不过当贾科十年之后再想起这件事,几乎要忍不住揍千希一顿。 第1章 .5.2 千希和贾科搂着肩膀回到寝室的时候赢得了威特和里昂共同的眼神。 贾科龇牙咧嘴地进入洗手间清理伤口。他知道威特和千希不一样,那是个非常极端的贵族主义者,不能够招惹,平时几乎能躲就躲,而同寝室的另一个平民就不那么明智和幸运了。里昂似乎天生有着桀骜不驯。他有些憎恶贵族,但在两个贵族室友的面前却不敢就那样表现出来。贾科生怕惹上麻烦,也对他躲得远远的,但是里昂却把他当做了同盟军,只要看见贾科就会凑上去打招呼。 他惹了不少麻烦,几乎让贾科烦透了。 自从那三个“不及格品”消失之后,贾科单独行路时通常非常小心,有时候千希会和他一同回寝室,贾科渐渐觉得千希这个小贵族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他没有里昂那样的反贵族主义情绪,因此很快和千希成了伙伴。 贾科成为幼蛇的第三年,两人搭过无数次搭档,因为千希的存在,许多针对平民的贵族也忽略贾科,这让贾科觉得交这样一个狐狸似的伙伴也没有什么坏处。 - “奎恩这个小子我看不爽很久了,这一次对战课他竟然敢把他那低贱的脚踩在我的肚子上,等到刑讯课看我怎么弄死他。”一个孩子语气阴沉地说。 “我已经看过长官的轮替表格了,下一次他的搭档是一个平民,叫里昂的,我们可以直接‘请’他和我们换一换,我想他不会介意的。”另一个孩子笑了起来,话里的深意让另外的两个孩子都笑了。 贾科头痛地捂住了脸,站在浴室里进退不得。里昂和他经常待在一起,虽然多数时候是里昂粘着他,但是别人看来他和里昂的关系是十分不错的。 这三个小孩想要让里昂和他们换位置,这显然是不合规则的。任何不合规则的都会被惩罚,这三个贵族小孩显然不会让自己受到惩罚。正在贾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三个孩子从更衣室里走向了浴室,浴室就那么看到了正站在过道上的贾科。贾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忌惮地让开,似乎才发现他们。三人紧张地看了一眼贾科,接着又有些狐疑地盯着他。贾科等他们慢慢都走过自己的面前,才从容不迫地去穿衣服。当三人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飞快将衣服往身上套。 “抓住他!他听见了!”这时一个孩子得声音猛地炸响,贾科顾不上看自己的衣服是否穿反了,赶紧拔腿就跑。那三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飞快追了出来。他的身高比贾科高不少,身材也非常健壮,立刻就拉近了和贾科的距离。贾科惊险地从他的一拳下躲过,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外跑。那个大孩子虽然气急败坏,但已经有了羞耻心,还不敢在外面遛|鸟,于是站在浴室门口恨恨地看着贾科的背影,而另两个已经穿上了裤子,闷头就向贾科追去。 贾科心里暗骂这些心思重得吓人的小鬼头,一面拔腿狂奔,魂力在身躯上下游转。然而尽管他将自己的魂力激发到了极限,依旧没有能拉开他和追兵的距离。他咬咬牙,冲向了修炼室,打算靠着修炼室躲一个晚上。但这个办法有很大弊端,那就是他的修炼室很可能被围堵。只要上课,他就必须出去。666在他前面尖叫:【12米!10米!9米!6米!五米!……】贾科正苦不堪言,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他双眼一瞠,连忙死马当活马医,向他扑了过去。 两个孩子看到贾科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墙角,连忙加快速度追了上去,就在他们刚刚拐弯的同时,身体和另一个人撞在了一起。这一撞异常沉重,将这两个实力不错的孩子撞得倒退了好两步。他们捂着鼻子抬起头,正要开骂,就看清了面前的人。 “千希?你在这里干什么?” 千希也被撞退了两步,在看到这两人时,他立刻明白了之前狂奔的贾科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一闪,有些茫然地说:“我打算去洗个澡。” 贵族世家的孩子互相之间都知道些名字,千希的背景很强大,他们不敢随意产生争端,于是说:“刚刚那个跑过去的杂种去哪儿了?” 千希说:“谁?你们知道杂鱼我都不怎么关心。” 那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绕开千希,又往前奔去。 千希看到他们走了,才向一旁的储藏室望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向了修炼室。 贾科正要出来,忽然看到那两个孩子又跑了回来,赶紧再度收敛气息躲好。 “跑得真快!”其中一个孩子怒气冲冲地说。 “下一次见到他,我一定要他好看!”另一个孩子说。 千希问道:“你们要找谁?” “那个经常和里昂在一起的杂种,他偷听了我们的话。” “你们要干什么?”千希似乎非常好奇地问。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些诡异兴奋的笑容:“艾里想要干掉那个臭小子奎恩,奎恩下一次刑讯课的搭档是里昂,我们想让里昂‘帮’我们承担一下过失。” 千希看上去很有兴趣,他说:“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帮你们收拾掉那个家伙。” 那两个孩子明显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低声问千希他准备怎么做。贾科在暗处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千希想要干什么。 “你们让他做我下一次刑讯课的搭档,我来教训他。”千希说。 “就这么定了!”那两个孩子立刻拍板决定。 贾科看到三人离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从躲藏处出来。千希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笑容,问道:“你打算拿什么来报答我?” 贾科看了看千希,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又欠了你个人情,大贵族。”千希大笑了起来,而贾科却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的一个人情可不小。”贾科说的是实话,他终有一天会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到时候他的一个人情可不算是小东西。千希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越看越漂亮,比小时候还要漂亮一些。他点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 之后的一周都没有人再来找贾科的麻烦,同时刑讯课也没有上。贾科在战斗课上又受了些伤,然而他却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不懈冲击的第三层屏障,终于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贾科这天修炼了一个晚上,清晨醒来异常高兴,就在睁眼之后,他看到666在屏幕上显示着:【今天有刑讯课。】 贾科的心情立刻沉到了谷底。 当贾科心情沉重地走进刑讯课教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到了。贾科扫了一眼,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接着他看到了站在生理课长官罗杰身边的威特。威特的脸色发青,似乎气到了头上,他的双眼紧紧盯着手里的一张白纸。贾科楞了一下,有一丝不妙的预感升了起来。 当所有人都到齐之后,罗杰嘶哑而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你们刚正不阿的同学,威特先生,刚刚向我揭露了一起互相残杀的实例。艾里等三位小贵族,为了报复平民奎恩,擅自修改了轮换表。” 贾科注意到他在“贵族”和“平民”上加重了。很显然这信不是威特写的,威特这样目空一切的贵族,只会看到自己和其他贵族的存在,压根儿就不在意比他等级低许多的人。贾科就是被他忽略的蚂蚁之一。 整段话里没有里昂什么事,贾科一抬头,666就兴高采烈地说:【那个小平民用小贵族的字迹写了封信,就在你去洗澡的时候。这个小贵族要生气啦。】的确,威特现在的脸色糟糕极了。他无法解释这不是自己写的。如果解释,就是承认了他被摆了一道,这对他的尊严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贾科忍不住看了里昂一眼。里昂正冷笑着看着这场面。 艾里等三个孩子都惊呆了,脸色难看的看着威特,再看向里昂。艾里直接朝地面上吐了一口口水,怒吼道:“你为什么要帮一个平民!” 威特的拳头都愤怒地发起抖来,里昂则非常巧妙地往他身后躲了躲,看上去像是威特再掩护他似的。 罗杰继续阴阳怪气地说:“看来这件事已经被证实了?很好,你们是我见过的最笨的学生。” 听到这句话,三个孩子的脸色都变了。罗杰从随身的包裹里随手取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大剪刀,嘎嘎笑着说:“既然这样,这几天我就来做一个*刑训教学示范,让你们开开眼界。”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上蹿上来,贾科吞了口唾沫,看到那三个孩子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贾科都不怎么能睡着觉。生理课进行到刑训环节,已经成为了一周一次课的课程。三个孩子被利用了三个星期。他们几乎交代了所有的东西,包括他们曾经迫害过的其他学生,但是无论他们说的是什么,被提到的人都没有受到惩罚。因为他们只是“教学工具”,他们的话只被用来作为是真是假的练习,而曾经被提到的千希,则被罚了十鞭。但是这个惩罚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威特听到他们的坦白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谁是“幕后黑手”。里昂似乎也没想到这三个人不是被立刻杀死,而是被刑讯,在收到威特的目光之后,他吓得几乎有些摇摇欲坠。但是威特在这三个星期里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似乎要确定所有的“主犯”只是他一个人。 罗杰的手段堪称可怕。 贾科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最后终于决定以修炼代替睡觉。 那三个孩子一直没能死成,哪怕最后到了皮包骨头、身体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阶段,他们依旧保持意识清晰,有回答的能力。这种可怕的刑罚方式让所有孩子对罗杰避如蛇蝎,也再没有人敢在生理课上开任何“玩笑”了。 第四个星期,那三个孩子不再出现,贾科知道他们已经完了,甚至不能用作解剖的试验品。 而威特对里昂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威特并不担心平民会伤害到自己,甚至连触碰他的权威都不可能,但是里昂却摆了他一道,让他吃了个亏。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代表平民”,里昂几乎是踩住了他的七寸。 贾科想要默默装鹌鹑,但显然他的身份让他被迫划入了平民阵营,在威特的炮火下,贾科更加不敢回寝室了。战斗课开始进入下一个阶段,是野外生存。所有人都能携带一个战术背包,需要在十天里猎杀回足够数量的虫族。这些虫族是被故意投放在这里的,身上都携带有铭牌。铭牌等同于分数,得到的数目越多,他们的分数也就越高。 这也就表明了获得成绩的另一个途径——掠夺。 前期掠夺并不严重,到了后期,这些幼蛇相互之间则会成为最大的威胁。 贾科背上背包之后,看了看自己的铭牌。背包里有一瓶饮用水,两包肉干,十几盒弹药,还有一些急救物品。他的身上允许携带一把军刀,选择携带两支军用手|枪或者一把短程狙击。贾科选择了两支军用手|枪。 所有学生都不知道的是,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隐形监视器。666立刻就告诉了贾科这个问题,贾科想了想,只是让666屏蔽了它的一部分功能。 他出发的时候,全身负重十公斤,但是已经让贾科感到非常轻松了。为了锻炼体能,他连睡觉的时候都负重二十公斤,而训练时几乎没有负重五十公斤以下的。 贾科在临行前解除了自己的负重,恰巧碰到千希进门。他看到贾科那些东西时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平时都戴着这些东西?” “是啊。”贾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千希深深看了他好几眼,说:“差点就小看了你。” ------- 贾科站在丛林中间,只感到全身都异常轻松。他们被分批单人投放入这片丛林,贾科进入之后,记着先前的人的位置,还没站稳就立刻冲出了原地。就在他冲出之后,他落脚的地方“呯”的一声枪响——是狙击的声音。 贾科没想到自己一蹬脚居然能有这样的速度,而狙击者显然也没有料想到。他的想法是在野战前期的和平阶段先趁人不备干掉周边的竞争对手,再进行猎杀,然而没想到挑选的第一个对手就被对方给溜了。这让那个狙击手非常惊讶和狼狈。他早就看准了贾科,看到他从半空里掉下来时,他立刻就选择了贾科作为第一个目标。贾科是个平民,体力战斗方面排名靠后,选择的是两把手|枪,几乎是最理想的射杀目标,然而这个目标却在他的瞄准镜下瞬间消失了。 狙击手一发没有击中,就立刻改换阵地,以防被发现藏身之处。但他没想到的是,逃离的贾科压根儿没有要来击杀他的想法。贾科畅快地奔跑了十几公里之后,脱离了狙击的射程,然后挑了个山洞潜伏了几天。 这几天里他充分探查周边地形和周围虫族,先进行了一个简单的猎杀规划。这还是贾科第一次看见虫族。它们的外形就像变异的动物,但是据说体内的内脏和普通野兽还是有较大的区别。它们的要害随着体型不同而有所变化,贾科在生理和医疗两门课的成绩都很优秀,立刻就分辨出了它们的弱点。贾科在周围布置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陷阱,又间或猎捕了几头虫族,然后离开了山洞。贾科的陷阱不仅仅是给虫族的,同时也是给那想要追踪他的狙击手的。 没人会想到布置了这么多陷阱在外面的山洞里会没有人。那个狙击手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贾科的所有行踪都止步于此,数目庞大的陷阱暴露了他对自己实力不足的担忧。狙击手冷笑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躲避了好两天,却没看到贾科半个影子,那种隐隐被人耍了的感觉让他火冒三丈,对贾科也更加执着了。他一一避开那些他也学过因此一眼就能看出的陷阱,向山洞伏击。贾科的几十个陷阱终于有那么几个起了作用,但是对狙击手顶多起到了一些扰乱作用。他避开了最后两个陷阱,走进了山洞,将军刀握在手里。山洞里没有任何动物的声音,但是狙击手总觉得有几分不安。他在越来越黑的洞口里走了三十步之后,感到脚绊到了什么东西。接着一声咆哮猛地响起,狙击手瞪大了眼睛,手下意识地握紧军刀用力在头上方一挥,一条狼形虫族被当空劈成了两半! 这山洞里怎么会有虫族!狙击手愣神的半刻,又有更多的虫族如同潮水般从山洞里涌了出来! 他刚刚绊到的那东西,正是封闭这些虫族的陷阱之一。狙击手再迟钝也明白了他又被贾科耍了一次,顿时咬牙切齿地边骂贾科边跑。这些虫族的力量也许不强大,但是胜在数量多。要知道贾科花了好几天才将它们都捕获进来。狙击手刚刚冲到洞口,就不慎被陷阱缠住了。之前还算容易解决的陷阱,在这种局面之下根本没有时间去避开,狙击手连陷好几个,没有多久就被蜂拥而出的虫族追上,被猛地扑倒在地。在倒下之前,他看到贾科拎着两把手|枪,笑嘻嘻地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 另外的虫族,大部分陷入了陷阱,少部分踩踏着其他虫族的躯体逃离了此地,然而它们逃出不久,就被早已守株待兔的贾科一枪一个,解决得干干净净。 当贾科握着几十块铭牌走到山洞附近时,那个狙击手只剩下了一副骨架。虫族里真正的虫类异形将他的内脏都啃食得一点不剩。贾科也感到有几分毛骨悚然,他连忙收拾了几个还没断气的虫族,又去地上捡起了狙击手的背包。背包里的实物已经被啃完,但还有一些医疗用品和几十盒子弹。贾科统统收入自己的背包,接着在夹层里摸到了二十几枚铭牌。看来这个狙击手在赶来的路上也没少收获。 贾科将他的铭牌一并笑纳,接着去山洞里捡起了狙击和匕首。多了一把狙击让贾科心情好了不少,他没看那个只剩骨架的狙击手,几个起落就快速消失了。 第1章 .6.1 贾科前几世杀过不少人,如今又摆脱了圣僧的身份,对要害自己的人也没有什么慈悲之心。而正是因为他杀人经验丰富,才知道在各种环境下应该如何利用自身优势和环境优势杀人。在这片没有约束的丛林里,他显然如鱼得水。 弱小不是问题,只要能借助一定的工具,贾科的弱小就能转化为强大,这才是唯有经验才能积攒的东西。 杀死狙击者之后,贾科有三四天没有碰到人。他猎杀了不少低级虫族之后问666:“我现在排名多少了?” 666显示出了一个数字。他处于中等位。贾科皱了皱眉毛说:“我已经拿了那么多铭牌,怎么还只有中间位置?” 666又老老实实地显示出了一行字:【等级不够】。 贾科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收获的铭牌。铭牌的角落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数字,有的是1,有的是2,而他刚刚费了好大力气干掉的一个颇为厉害的虫族,铭牌上是3。贾科有些明白过来,之前他专门挑弱的下手,显然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是行不通的。贾科叹了一口气,只好检查自己的装备,并且梳理魂力,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这几天下来,他的魂力在极限运动下进步得非常快,贾科隐隐有一种第三层屏障即将突破的感觉。他考虑着,等到这野外生存的课程一结束,他就闭入修炼室突破。 然而还没有等贾科开始妄想突破第三层的美景,眼前的景色就晃动了一下,贾科立刻扭过了头,脸色顿时吓得有些扭曲。一头体型足足有三个人那么大的巨大蜘蛛向他猛地扑了过来!666丢掉了之前的严肃,屏幕上一阵模糊:【快跑!!!】贾科猛地向前冲去,才刚刚脱离了那巨形蜘蛛的扑击范围,就看到一个人向他冲了过来,脸色煞白地大喊:“加柯!帮帮我!” 贾科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忍不住头痛。引来这头巨蛛的竟然是里昂。 贾科来不及回应,他抽出自己的□□,一边奔跑一边不抱希望地给了后面几枪。子弹打在巨蛛的身体上,好像打在了铁皮上。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其中一枚子弹击中了巨蛛的一只眼睛,它立刻抬起身体发出了刺耳的咆哮。贾科一把拉起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的里昂,又连发了几枪。这几枪非常准,几乎枪枪射|入巨蛛的眼球。巨蛛更加疯狂了。贾科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四面寻找角度。眼睛的确是最好的攻击处,巨蛛的全身都非常坚硬,只有眼睛是最薄弱的地方,但是要一枪打爆它的头,一来需要充足的魂力,二来需要合适的角度——能够允许子弹穿过眼球射入它的大脑。 666在不断计算贾科和巨蛛之间的距离,几乎每一刻都生成一组新的攻击示意图,贾科瞟了一眼,立刻三下两下跳到了一棵树上,这灵巧的动作让里昂看得有些发怔。贾科将魂力凝聚在脚上,在几棵树之间连续跳跃,终于找到了666计算之下最合适的射击口。然而巨蛛已经追踪到了射伤它的人的气味,锁定了贾科。贾科才刚刚端起枪,一条巨大的蜘蛛腿就将贾科所在的大树拦腰截断! “我靠!”贾科大骂了一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飞身一跃,跳到了巨蛛的脑袋上,一条腿差点陷入巨蛛血肉模糊的眼球里。贾科对准那巨大的眼球,凝聚起浑身的魂力,透过枪管注入子弹,猛地连射了几发!魂力疯狂涌入眼球,在里面连环爆炸,巨蛛的身躯狂动挣扎,将贾科猛地甩出了三十米远。贾科被这一摔摔得内脏都要颠出来,顿时吐出了一口血来,但他的心却松了一松。他肯定巨蛛的大脑已经被完全损坏,没有多久就不能再折腾了。只是在完全坏死之前,它还会进行一番挣扎。贾科将自己撑起来,打算让它彻底安静下来,却在这时看到一条人影突然冲上去将巨蛛身上镶嵌的铭牌一刀劈了下来。 里昂抓住铭牌就跑,巨蛛疯狂地向他追击了不到百米,轰然倒下。贾科捂着自己的腹部,脸色青白地走到死亡的巨蛛身边,远远地看了丛林一眼,已经看不见里昂的影子了。 “便宜他了。”贾科晦气地啐了一口,回过身检查巨蛛。而666在一旁显示出了几行字:【它的铭牌等级是6!是6!】 贾科觉得内脏再次受到了重创,一口气险些提不起来。排名成绩肯定不是按照铭牌上的数字简单叠加的。这个6级的巨蛛,也不知价值多少分数。贾科一脸肉痛,抽出军刀开始费力地割巨蛛的节肢。 巨蛛的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强大的防护。他将节肢割下最下面的一截之后觉得足以当做一柄剑用,接着他又撬了一块肚皮上的甲壳,当做一个简单粗糙的盾。耗尽了魂力之后撬壳非常不容易。贾科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撬下来,然后钻进蜘蛛的腹部下面,进行了一个短暂的休息。他消耗得太大了,蜘蛛的尸体还算安全,他在下面休息了整整一个晚上,竟然觉得无比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贾科动了动酸痛的身体起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受到了损坏的内脏此刻几乎没有什么大碍了。他做了些运动以舒展身体,然后吃了些干粮。他再次看了看那头巨蛛的身体,将撬下的甲壳背在背包后,拿着一条节肢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去。越往深处,虫族的等级就越高,如果想要获得更高的分数,就只能往里走。 两天之后,贾科确定了最适合自己的地段,开始了游击猎杀。 【3个6级,2个5级,9个4级……】666在一旁统计着一天的收获,【干得不错!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贾科看着这个成绩露出了一丝微笑。实战果然是最好的磨练方式。他在短短几天之内习惯了猎杀虫族,并且以最快最精准的方式重伤它们的要害。几天下来,他的体能和反应能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魂力的运用也更加得心应手了。第三层的屏障已经非常薄了,只要轻轻一击也许就会轰碎,但是贾科不敢在这里冒险升级,因为痛苦很可能直接让他趴在地上起不来。 距离十天,只剩下了三天。最后的三天。 这三天里,幼蛇互相之间的猎杀将会高于对虫族的猎杀。贾科掂了掂手里已经有些钝了的节肢,砍了不少草包裹在背后的甲壳上。甲壳上已经坑坑洼洼,在这段时间里立下了汗马功劳。而现在,他也只要一趴下,就能被满是草的甲壳掩盖。 没有猎杀其他人的贾科如今只剩下了几发狙击弹没有用完,两把□□早就已经空膛了。他用巨蛛的节肢捅入了不少虫族的大脑,对它反倒比对枪来的更亲近。 现在他需要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了。 贾科现在的名次在50名左右,这算是一个中等偏上的排名。他在平民里几乎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再往上几乎全是贵族。 他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最后的几天排名的变化将会非常大,贾科不想冒险去送人头,也不想被人送,于是一个高安全的隐蔽地点就成了首要的选择。贾科最先想到的是巨蛛。如果有什么地方能和巨蛛体内一样安全…… 贾科走了好半天,终于再一次找到了一头庞大的巨蛛。然而他还来不及惊喜,就发现巨蛛的状况不对。巨蛛的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就像濒死前的最后的生机。 但是它的眼睛没有损坏,身上也没有大伤痕,怎么可能—— 贾科在巨蛛倒下的刹那,看到了巨蛛背上的人。少年举着枪对准贾科,一枪射了过来。 危机感猛地涌上心头,贾科强大的神识卷动全身的魂力,让他瞬间转了个身。背后的甲壳猛地一震,接着贾科被一股大力击得飞出去十几米,贾科顾不上疼痛,跳起来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数声枪响。贾科凭借着爆发开来的强大闪避能力和神识对危险的预知,连续躲过了几发子弹,接着他感到腿部一疼,随着666显示出的三个鲜红的大字【中弹啦!】他的身体几乎倒转了个个儿,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避开一串子弹钻进了草丛。 贾科疼得肌肉都快抽筋了。 血不断从小腿上流出来,贾科一只手紧紧按住自己的伤口,另一只手握紧了匕首,双耳在痛苦的刺激下敏锐地倾听踩踏过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非常近了,接着忽然停了下来,那个声音说:“交出铭牌。” 贾科的心里一紧,一动不动,接着那个声音在他的脚边又开了一枪:“我可以不杀你。” 贾科依旧没有动。 那人再没有耐心,想要第三次扣动了扳机。然而贾科却忽然出声了:“等等,我给你。”贾科慢慢现身,将身上的铭牌都掏了出来,递给少年。少年伸手接下,眼中却突然闪过一道凶光,手指扣动扳机,枪口正对贾科额头!贾科却在这时突然暴起!那一下扳机竟然扣了个空,没有任何一发子弹射出!贾科的匕首却已经刺到了对方面前!那少年眼中一闪,立刻丢下了枪,从腰间抽出匕首,一刀和贾科对劈在了一起。贾科只感到一股大力传来,受伤的左腿无法支撑那样强大的力量,力道随之卸去。然而贾科没有放弃,他背过身猛地向后一靠,甲壳将对方压了个措手不及,贾科在对方身上用力一碾压,一把拾起地面上的节肢,向刚要起身的少年投射过去!少年用匕首“当”的一声拦住了节肢,心里也是一沉。他没想到贾科这个看上去十分弱小的平民居然有不小的本事。贾科的速度实在太快,要不是他的腿被射中,这几下很可能已经割开了少年的喉咙。 少年不敢再小看贾科,挡开节肢就飞快跳起来,捡起枪支看也不看就朝里面按了几颗弹药。然而让少年在那刹那间大惊失色的是,枪膛里依旧没有飞出子弹! 贾科的身影再一次闪到少年面前,少年咬牙用匕首抗住攻击,甩手扔出了□□。他的匕首极快,在贾科身上拉开了一条血线。贾科像是一条泥鳅一样飞快甩出去,在地上一滚一把捞住那把枪,枪口一转,指向了少年。 那少年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来:“没用的,机芯已经坏了。” 贾科此刻却露出了一个笑容,手指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少年捂着自己的肩头,惊愕地看着贾科。他在那一瞬间移动了身体,避开了自己的心脏,但是子弹依旧填入了他的肩头。 贾科冷笑着说:“谢谢你送了我两颗子弹。”接着他瞄准了少年的头颅。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猛地向后冲去,贾科的动态视力此刻发挥到了极致,他毫不犹豫地预判了一枪,子弹穿透少年的后颅骨,从前穿出,炸出了一蓬血花! 第1章 .6.2 贾科看着少年慢慢倒下,自己也忍不住就要倒下。但是他知道不行。贾科先包扎了自己的腿,然后从少年的尸体上搜出一大摞铭牌,收入自己怀中,接着开始搜他的背包。少年的背包里有好几十盒充裕的子弹,还有许多战利品。贾科分门别类,轻的有用的收下,重的没用的都丢了。食物和水自然全部取走。 少年显然之前已经杀了不少人,积攒的铭牌几乎是贾科的三倍。贾科清点铭牌之后,全部贴身收好,然后才走向巨蛛。这头巨蛛显然比他之前碰到的更加厉害,它的铭牌还未取下,上面写着8。贾科撬下铭牌,然后看了巨蛛半天,忍着恶心爆了巨蛛的眼睛,从眼眶里将自己塞进去,勉强藏在了一堆腥气里。 这样一来,这群幼蛇里最强大的人都不会想到,一个活人竟然敢躺在巨蛛体内,而且还不是胃里。 贾科一躺下,就觉得浑身的疼痛都集合了起来,在这腥气得让他几乎要吐的空间里,他简直要昏过去。但是他也知道此刻外界有多么危险,身上背负了大量铭牌的他,虽然算是横发了一笔财,但他也知道他在其他人眼中有多么显眼。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个腕表,显示着所有编号的名次,虽然不像666这样能够获得编号对应人的信息,但是依旧有人知道几乎全体的编号所对应的人。贾科的编号就在刚才猛地上蹿了一大截,直接进入了前十,这让贾科在几秒钟之内就选择了眼下的藏身方式。 666不受空间限制,它一边安慰贾科,一边给他调动他身体状况的数据。贾科的腿正在缓慢地恢复,然而痛苦却一点也没减少。贾科觉得自己没有几年就会满脸皱纹——全是被痛苦折磨的。 他的背包里还有一些食物和水,虽然不够三天整,但是贾科此刻却可以将自己完全调成节能状态。他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在巨蛛坚硬的甲壳里,他觉得十分安心。然而一道想法却忽然闪了过去。他在爆巨蛛眼球的时候注意到了巨蛛脑后的一个子弹口。那少年能够以一枪穿透巨蛛的甲壳,可见魂力极强。如果不是他和人对战的应变技巧还不够,很可能已经让贾科下地狱了。贾科此刻才感觉到一丝后怕。事实上少年中了他的计,被他设计了,才会反应不过来。少年丢第一次枪之后,贾科将他的枪和自己其中一把没有了子弹的枪调换了。他自己的枪在枪膛里填塞了魂力,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那少年推入子弹后无法射击,以为是将枪摔坏了,事实上只是贾科的魂力在阻碍着子弹出膛。当枪再度落到贾科手里,贾科便有了两颗子弹。化去了魂力的枪膛,顺利射出了那两发馈赠品。 贾科早在少年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无数条逃脱的路子,比起机灵狡猾,一个孩子当然比不上已经活了几百辈子的贾科。 昏昏沉沉的贾科草草堵上各种开口,只留下一小道用于呼吸的缝隙,让666替他设定了时间,就直接进入了睡眠和修炼的状态。 和贾科所料的不差,三天里有不少人对此地进行了扫荡。谁都没有多去看这头巨蛛的尸体一眼。因为很显然,它的铭牌已经被撬走了。贾科出去之前,看了一遍666的快进录像回放,确定了没人发现自己,这才钻了出来。 浑身是血的贾科也没时间管自己的一身腥臭,直接发了信号弹,让飞艇带着他回到了营地。 回来的人显然比出去的人少了许多。贾科是最后几个回来的。当他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皱起了眉。他的身上全是血迹和模糊的混合物,异味冲得五米开外都闻得到。 接着最后一架飞艇降落,千希和两个孩子从上面跳下来,驾驶飞艇的士兵便冲战斗课长官宾思点了点头。 宾思看了看在场地孩子,指了指身后的盒子说:“列队!把你们的铭牌依次放进去。” 轮到贾科时,贾科先擦了擦全是血的手,按了指纹之后看到了盒子上显示出自己的名字。他这才从怀里掏出叮叮当当一大口袋铭牌,在少数人目瞪口呆,多数人侧目下,将铭牌投入盒中。在他前后,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拿出比他数目还要多的铭牌。 许多人是胜在质,不胜在量上,而贾科前期花了不少时间在低阶虫族身上,因此铭牌数量极多,倒让他成了最受瞩目的那个。贾科极力傻笑,却在一道目光中回过了头。里昂连忙低下头,在队伍里安静得像一只鹌鹑。 贾科冷笑了两声,什么都没说,列到了另一队里。当所有的的人都将铭牌投完之后,宾思随意挥了挥手,说:“解散。” 贾科正要动身,就看到千希从他身后走上来,远远地和他并肩,说道:“你居然真能在巨蛛里待三天。” 贾科楞了一下,惊愕地看向千希,却见千希捏着鼻子快步走向浴室。 贾科的一身血气让他洗了两个小时候才彻底洗干净。当摸着头发时,他还总是疑心有巨蛛的血肉混在里面。他回到寝室之后,就看到千希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威特坐在桌前,而里昂不知所踪。贾科一回来,就受到了两人目光的洗礼,威特很快放下了眼神,然而贾科和千希都没有放过对方。千希主动下床来到了贾科床头,靠着柱子说:“你可真是大出风头。” 贾科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一早就发现我了?” 千希说:“最后一天发现的。我正在远处观察了那头虫族。” 贾科忍不住心中悚然。千希在远处观察就能看出贾科在里面,那么如果千希想要杀他呢?当时的贾科还安然躺在庇护所里,以为万事大吉。“为什么不对我动手?”贾科压低声音说。 千希晃了晃脑袋,说道:“从我们营地出来的人没有几个,战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贾科却知道他说的都是废话。尽管第一次见面千希看上去像是个刚正不阿正义凛然的帝国后备军,但是在一起训练过之后,贾科却对他的道貌岸然有了一分新的认识。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竞争者,哪怕贾科和千希似乎有一份微薄的友情,也比不上竞争者的关系强大。这个还没有他这肉|身大的小鬼简直是两面三刀的代表,以后长大了,依靠他那贵族的身份,一定是个衣冠禽兽。 尽管千希是胡说八道,贾科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哦,那谢谢了。” “其实我很好奇。你现在是几级?”千希看着他说,“我知道你的保护层非常厚,那样差劲的天赋竟然能够坚持到成为幼蛇,把我不得不怀疑你藏有什么秘法。” “我就是一个拾荒孤儿,哪来的秘法。”贾科干干地说,千希的话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看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脏,神识探索之下,却愕然地发现第三层屏障已然出现了裂缝。这种水到渠成让贾科都有些不敢置信。千希追问说:“几级?” 贾科干巴巴地说:“运气好的话,今晚能成为八级战士。” 不光是千希,连威特都惊动了。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微妙。八级战士,这完全是在初学者营地里的标配。幼蛇们大部分都是七级战士,然而贾科的话却分明告诉他们,这个经过了野外生存的家伙居然之前一直是九级。就是普通人也有九级! 威特冷哼了一声,说了一句“废物”,接着倒头就睡。贾科倒没有什么反抗情绪。威特已经是七级巅峰,再进一步就是六级,这才刚刚成为幼蛇不到一年,他的未来成就显然不可限量。 贾科不想浪费这一次机遇,他随便准备了些东西就跑向了修炼室。所有孩子都不知道的是,所有的教官都在开会。他们在分析每个监视器上发生的事,贾科被单独提了出来。凯维勒、萝丝、宾思、罗杰都在会议室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穿白色军装的军人同样盯着屏幕。 第1章 .7.1 “这个小家伙比我们想的要优秀得多。”凯维勒说道。 “这和他十岁之前的表现有些差距。佩斯差一点就要将他当做废物给踢出蛇尾。”萝丝说。 白色军装的军人笑了笑,说道:“他在蛇尾的这几年,辛苦各位了。” “卫希礼上将,虽然他有毅力打破屏障,但这对他的负担实在太大了,你也知道他的心脏受到过伤害,即使将来能够晋升,最高恐怕也就是重战士,”宾思说道,“卫家花了那样大的精力培养一个废物,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谁都想知道,但是卫希礼上将只是笑了笑,隐晦地说:“没有养恩,也有生恩。” 这句话让所有教官都吓了一跳。卫希礼的意思是……这个叫做加柯的废柴,是卫家的孩子? 而在他们开会的时候,另有人在对贾科有所打算。 自从威特得知对他下暗手的人之后,里昂就不怎么回到寝室了。这也是迫不得已,他不敢和威特正面碰上,也知道在野外生存的时候他把贾科得罪了,这个寝室已经再也容不下他了。里昂知道贾科对贵族没有那么痛恨,他甚至有些倾向那个贵族千希,这让里昂非常恼怒,认为贾科也是奴颜屈膝的人物。贾科这样的掉队者,从升上来起就只能凭借运气走路,在野外还能有什么好下场?里昂认为贾科必然会死在这一环节里,然而他没想到,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贾科。而更加让他没想到的是,本来想拉来做垫背的贾科,居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实力,把那头巨蛛给砍了! 里昂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积攒到足够的铭牌,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活下来。活下来起码还有一个成绩,比死去好得多了。而且威特一定会在此找机会除掉他。贾科几乎是双手捧上了这样一块写着6的铭牌,这让里昂再不迟疑,直接吞掉了那块铭牌拔腿就跑。他以为贾科会损耗巨大坚持不住,但是没想到,十天之后,贾科竟然交出了那么多铭牌! 想到这里里昂不禁咬牙切齿。贾科一定是攀附上了千希,攀上了贵族! 而此刻刚刚进入修炼室的贾科,立马叫出666查看自己的人体模型。他让666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全息模拟影像,在这个影像上做各种各样的实验。比如改进基础功法、冲击屏障等。贾科就是靠着这个时实和自己的身体同步更新数据的模拟人体一步步强化自己薄弱的地方。贾科之前的肌肉力量薄弱,他就先针对积弱已久的双腿进行负重训练和跳跃训练。之后又由于加入了射击课程对手臂力量的要求提高,他就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加入了手臂力量的负重和技巧训练。这些训练虽然短期内看着不会让身体产生什么变化,但是长期坚持下来,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贾科调整了自己下一个阶段的训练计划之后,就开始调动起魂力冲击第三层屏障。第三层屏障已经有了裂缝,在奎因的帮助下,魂力和神识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城,将第三层屏障轰得干干净净。贾科这一次也没有感到像前几次那么痛,虽然冲击之后依旧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但他却还能动弹。休息了几个小时之后,天色便亮了。贾科推开修炼室的门出去,直接走向了战斗演习地。 他们要先宣布昨日的成绩,然后排出新的排名。 贾科刚刚跑向集合地点,就碰上了里昂。里昂冷声说:“你就舔贵族屁股去吧!杂种!” 贾科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阴冷让里昂有些不敢继续站在贾科身边。 所有人列队完毕之后,一张大屏幕从宾思长官的身后拉开,上面赫然列着野外生存的排名。贾科在第十三名的位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尽管贾科一度蹿入前十,但是之后的龟缩也让他的名次渐渐下滑,最终滑到了十三。这个成绩在平民和贵族中间都引起了一个不小的波澜。千希和威特都在前十之内,威特甚至是前三。这个名次久居不下,足以甩里昂一个大大的耳光。这就是威特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不收拾里昂——他要让里昂看到两人之间的海沟一样的差距,这是他贵族的报复方式。 “前十人可以得到三倍奎因,前二十人两倍。后三十人半年不提供奎因。”宾思眼皮也不抬地说。后三十人的脸色顿时白了。死亡的人几乎有三分之一,后三十的人比例已经很高,他们即使留了一条命下来,也无法在没有奎因之下度过半年。里昂的脸色奇差,他就是这三十人之一。 当所有人都解散时,贾科路过里昂,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连舔我的屁股都不配。” 里昂满脸的怒色渐渐变成了杀气。 是夜,贾科正走向修炼室,忽然在半路停了下来。他开口说道:“出来吧。” 几个黑影犹豫了一下,接着露出了身形。他看了看那几个人呢。最强壮的是个次等贵族,而在这个次等贵族身后,则是里昂。 贾科讥讽地看着那个次等贵族笑了一下,里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捏紧了双拳。实力强大的人大多是贵族,为了干掉贾科,里昂劝服自己利用一个头脑不怎么样的小贵族。 贾科看了看时间,说:“还有三十分钟。”他们的自由时间是三个小时,现在还有三十分钟,他要么回到寝室,要么回到修炼室,“你们一起上?” 突破了第三层屏障的贾科终于感到自己的身体稍微有些得心应手起来了。他正缺几个人来练练自己的魂力。 被激怒的次等贵族眼中闪着贪婪。显然他的目标是贾科的双份奎因。“一会儿被打得叫妈妈可不要怪我!”说着他一拳就冲贾科抄了过来。贾科的眸光闪现出一片死光。他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那个次等贵族,从他身边擦过,向里昂猛地扑去!另外几个平民压根儿就没来得及反应,反倒被贾科凶猛的攻势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里昂连忙一个后侧,避开了他的攻击,然而贾科的手却异常灵巧地一转方向,手指尖捻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线。次等贵族一拳落空,楞了一下,接着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把尖锐的武器——不知是什么时候藏在身边的匕首。 然而他刚刚转过身,就看到了让人极为震撼的一幕。里昂的一条腿如同被锯开一样平整地飞了出去! 贾科手上的细线终于出现了行踪。那是一条医疗课上的解剖用缝合线,非常坚韧,但是再坚韧也达不到能够割开一条腿的地步。那上面全是魂力! 贾科偷偷藏起这卷线已经很久了,这东西不是金属,贴身可藏,非常好用。 里昂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的断腿飞了出去,一股剧痛凶猛地涌了上来。里昂的脸色惨白,接着他听到贾科的声音出现在他脑后,脖子上隐约有了被勒紧的痛楚…… “我杀了起码几百头虫族,有些大家伙的甲壳非常硬,你觉得是它们的甲壳硬,还是你的骨头硬?”贾科从未有过的阴冷的声音让里昂终于在最后关头意识到贾科的铭牌的确是他自己积攒的。这一个认知让里昂颤颤发抖,几乎昏死过去。贾科捏着他的要害,说道:“你看,我要杀你们很容易。但是我不想受到惩罚……这样平整的伤口,只有利器能够造成。”贾科看了一眼次等贵族手里的刀。 那个次等贵族还没有反应过来,里昂已经重重点了一下头。他的腿一旦失血过多,就算再怎么救治也无法活过来了。 贾科立马大喊了起来:“救命!杀人了!” 那个次等贵族直到被枪毙之前,都在一直哇哇叫着是贾科下的手。但是他已经承认了匕首是自己的,而且贾科搜遍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利器。更重要的是,受害者里昂都声称是那个次等贵族干的。营地内的自相残杀,只要受害者没有死亡,残杀者被发现,就是死罪,次等贵族二十四小时之内离开了这个世界。宾思长官看了一眼里昂,眼神仿佛能看透他似的将他通身扫描了一边,几鞭子抽得他半死不活。 贾科回到寝室的时候,威特正端坐在凳子上,背脊笔挺。他忽然说话了:“虽然我很不喜欢平民,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讨好了我。” 贾科有点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可以不找你的麻烦。”威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点了点头。 贾科只好说:“多谢、多谢。” - 蛇尾军校对幼蛇的学制是六年。由于初学者许多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晋升了,多数人普遍还只有十五岁左右。贾科迎来他的十六岁时,他们的训练难度已经达到了幼蛇中的最高级。谋略课上的最新环节是器械。贾科在这一方面的表现不够出色,但是千希却非常在行。他能够当着长官的面在一个小时之内将一台巨形坦克拆解到螺丝钉的精度,贾科忍不住暗地里说:“你这手速撸起来是不是很爽?” 千希的回答是在谋略课上一炮弹轰毁了贾科的大本营。 六年的时间让千希长成了一个足足有一米□□的大高个,他的身材修长,肌肉坚硬,每一丝线条就千锤百炼。英俊帅气的外貌在所有的人心中几乎成了他除了战斗以外的第二强大的杀手锏。穿上衣服时候的他看上去彬彬有礼,丝毫没有丢掉贵族的风范,而当他开始在战场上运动起来时,他造成的破坏面几乎是扫荡性的。他似乎对谁都很客气,但是却只挖苦威特与贾科,这让他们三人的友情飞速成长起来。 幼蛇的课程都进入了尽头,只有罗杰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家伙还想要折腾他们最后一次。 所有的幼蛇进入教室之后,罗杰的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今天是最后一次课了,我希望你们能够综合发挥你们的特长和能力。” 贾科扫视了一圈四周,只看到了几十个铁椅,顿时感到不妙。 “当然,老规矩,绿色的名字抽犬机密’,红色的名字进行刑讯。为了给你们送一个毕业大礼,没有成功获得‘机密’的刑讯者,都将获得我的亲身指导!”罗杰激动地叫了起来。 所有的人脸色都绿了。 贾科以他超强的视力一眼就看到了远在几米开外的名单,让他感到不妙的是,和他搭档的红色名字,赫然是——千希。 千希也远远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回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还以为永远都抽不到你呢。” 贾科后退了一步说:“你想干嘛?你知道我刑讯课的成绩。”贾科尽管是敏感体质,但是忍着忍着也就锻炼出了极强大的神经,他在刑训课上的成绩不是数一也是数二。 千希微笑着说:“我知道,所以帮兄弟我一个忙,我可不想面对老罗杰的亲身指导。” 贾科犹豫了一下,正要点头同意,就听到罗杰在那儿忽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哦,对了,这可是毕业考。” 毕业考综合了所有排名,一旦无法进入那条毕业线,就会再在这里留两年。这群人中有八分之一的人是所谓的“留级生”。越留,他们的希望就越渺茫,因为留级生的待遇非常差。 贾科当即说:“恕不能从命。” 千希的笑容一僵,深深看了贾科一眼,选取了一个角落的铁椅就走。贾科看了一眼千希,心里也有些发憷。千希的刑讯课成绩不是最好的,但是也不差。贾科之所以刑训成绩高,是因为他能够在最短时间里以最轻的伤得到情报,而千希恰巧相反。他的速度很慢,手段也偏向残忍,而且总是在最后才直击重心,拿到情报。贾科给自己鼓了两把劲,领取了一份机密,花了十分钟时间领悟机密,然后坐到了铁椅上,任由千希拷住了他的手和脚。 刑训的过程,对受训者来说,锻炼的就是意志力。而对施刑者来说就是技术。 贾科被拷上之后,计时开始了。时间也是考核内容的一项,但是千希显然对这一项不怎么在意。有人已经发出了闷吭,然而千希却不紧不慢地坐在贾科面前的高凳上,用商量的语气说:“真不行啊?” 贾科坚决地摇了摇头。 第1章 .7.2 “你的刑讯课成绩很好,就算这一次失败了,也不会下滑太多,再说,你的医疗课也很出色。” “但是我甚至没有达到五级战士,修炼课的成绩几乎垫底。”贾科咬牙切齿地说。 “还有谋略课嘛……” 贾科和千希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来的同时,其他的受训方都已经开始受到了在旁人眼里惨无人道的刑训。 两人磨了五六分钟的嘴皮子,谁都说服不了谁,最终千希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你可别怪我。” 贾科露出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神情,目光强硬地看着千希,体内已暗自旋转起了大量的魂力,牢固地防守住自己所有的弱点。 千希捡起一个铁锹,凌空抛了抛,笑着说:“你可别那么快认输啊。” 666从贾科的肩头蹦出来,说道:【我觉得你这个朋友有点危险。】 贾科吞了口唾沫,感到一阵不妙。 刑讯课开始之后的两个小时,还没有人丧失意识。在这进行了六年培训的幼蛇们,对刑训这项技术无论是施术者还是受术者都有了足够高的技巧和耐性。谁都不想领到罗杰的那份毕业大礼包,也更加不想在毕业考试中失利,因此每一对搭档都用处了足够让任何一个非蛇尾的军人都无法承受,闻之色变的手段。 刑讯课开始六个小时之后,有人支撑不住昏过去了。 刑讯课开始九个小时之后,贾科坐在铁椅上,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仿佛刚刚从水里捞上来。他的头低垂着,似乎没有了生气,千希知道那还不是贾科的极限。他抬起贾科的脸,无奈地说:“你真想让我去那家伙那儿走一趟啊?” “本来不怎么想,现在挺想的。”贾科用嘶哑的声音嘲讽说。 千希想了想,从地上挑起了一根非常细小的针。他将针放在火里炙烤着,看着贾科,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贾科一阵头疼,不知道千希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手段。他的手指甲里现在满是血痂,胸口上到处都是鞭痕,细细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衣服被撕裂开来。虽然对于这些幼蛇来说,袒露身体已经根本不能成为心理战术,但是依旧有许多人选择这么做,尤其是当受刑者是少女时。 这里的少女普遍发育迟缓,尤其当到刑讯课时,她们会服用药物阻止自己经期的到来,她们在这方面吃的亏要多得多,但是依旧有几个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贾科非常庆幸自己这一世是个男人,没有那方面的顾虑,因此在看到千希用铁钳夹着烧红的银针拉开了他已经破烂不堪的衣物时,他只担心千希别是打算废了他下面的小兄弟。千希可是在这一方面有前科的。为了给兄弟撑腰,千希曾经在刑训课上抽到过里昂。贾科至今为止都认为那是他动用了某种特权故意让自己和里昂配对。那一次是千希最快解决对手的一次——整个训练场都能听到里昂的惨叫。千希在拿取机密之后捏爆了里昂的蛋,仿佛刚刚捏碎了两块豆腐似的。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惹千希了。 看到贾科面无表情的脸,千希说:“刚才的痛也吃得够多了的吧?再来点刺激的怎么样?” 贾科狠狠瞪着他,眼神几乎要将他砍成十段八段。千希似乎知道他的体质敏感,每一种刑的使用方法都将人的痛觉激发到极致,贾科才刚刚从那一波痛苦中缓过来,现在视野都不清晰,头脑还有些晕眩。 千希似乎在寻找贾科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接着他干脆将手抚摸了上来。贾科楞了一下,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然而下一秒贾科就知道了。千希居然用那根银针,将他的一边乳|头刺了个对穿! 贾科痛得脸色全白,浑身冒汗。从前的刑讯课哪会有人对一个男人的乳|头下手,贾科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胸口居然如此敏感。他几乎要马上就昏过去。千希笑眯眯地捏着他的后颈让他不至于昏迷,一边打量着贾科的胸口说:“你下次可以在这多挂个首饰了。” 我了个大槽!贾科几乎忍不住想要捏死他,手在手铐里不断挣扎。 千希说:“怎么样,别就这样坦白了啊,我才刚刚发现乐趣呢。”千希等贾科刚刚缓过一口气来,就贯穿了他另一边的乳|头。贾科发出了一声惊惧的喘息,带着杀意死死盯着千希。烧红的针将他的胸口烫得皮开肉绽,千希的双眼还隐隐发亮。他看着贾科,隐约咽了一口唾沫,提起鞭子说:“别着急,我们还有好多时间。” 贾科在心里第三十遍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千希了。但是得罪千希的事情太多了,而这个人以睚眦必报的性格也还了很多回来。贾科想了老半天哪一次把千希得罪狠了,却愣是没有想起来。在庞大的痛苦下,贾科只能干想想这样的事来分散注意力,但可惜的是千希很明显不会轻易让他的意识脱身。 刑讯课开始二十一个半小时后,贾科的意识开始出现了混乱。困倦席卷上来,而千希还在不断对他施加魂力上的催眠。贾科的手脚已经被磨破了皮,手铐脚铐深深嵌入了肉里。流动的血从他的脚跟下面淌出去。皮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贾科终于亲身体验了千希的刑讯手段。他现在非常想要学那些反派,爆发出小宇宙,留下一句你他妈等着瞧! 千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又好像是在远方响起,显得模糊朦胧。贾科下意识地开口说:“我不会……说的……” 千希的手再一次放到了贾科身上。贾科的身体比他的感官敏锐得多。千希的手指一放下来,他的肌肉就是一颤,痛苦和轻微的触感同时反馈到他的大脑。千希的手却没有进行更深的伤害。千希有些着迷地抚摸着贾科码着整齐肌肉的腹部,摸着他的人鱼线。细长的伤口渗出的血迹在蜜一般的皮肤上勾勒出异常血腥的美感。贾科有些茫然。他感到千希的手指正在用非常小的力道爬遍他的身体,哪里都是他留下来的轻微的痛苦和麻痒。那种麻痒非常奇特,在他脆弱的皮肤上不断蔓延。千希在他给贾科用刑的过去二十一个小时里,几乎了解了他所有的敏感处。贾科的身体随着他的手指不断颤抖起来。他简直想要立刻给千希两个巴掌。这个混球在干什么?! 千希看着贾科的呼吸开始急促,嘴角裂开了一个笑容。他的指尖轻轻扫过贾科红肿的乳|头。贾科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喘息,一道沙哑的惊叫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溜出。千希的手指渐渐向下,在贾科的下腹来回了好几圈,贾科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他突然明白千希要干什么了!贾科在明白的瞬间在心里来回怒吼了几遍卧槽。 666非常严肃地让它的大脸出现在贾科的面前;【我觉得你要长不高了。】 千希用刀随手割开了贾科的裤子,那双能一个小时拆解坦克的也能瞬间捏爆里昂的蛋的手握住了贾科的小兄弟。强烈的危险感与快感刺激着贾科的大脑。贾科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任何人的命根子被握在别人的手里都不能轻松。然而贾科刚刚凝聚起的一丝精气神,瞬间就因为千希开始动作的手指而如同溃退的大军,一举涣散开去! 随着那双金贵的手开始律动,贾科的痛楚和欢愉同时迸发出来,瞬间在他面前炸开无数星星。他沉重地喘息,甚至因为压制自己的欲|望和痛苦而发出了细微的类似哭泣的呻|吟。千希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但是贾科什么都听不见了。上辈子当了一辈子无欲无求的老秃驴,这辈子前期又过得惨痛无比,贾科都快忘记欲|望长什么样了。他的眼前蓦地一白,随着一些东西离开身体,贾科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接着所有的感官和记忆才轰然涌回肉|体。贾科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他妈的,揠苗助长,真的要长不高了! 千希在他的耳边说:“军事?” 贾科楞了一下,茫然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人物?” “兵器?” 贾科的瞳孔瞬间扩大了一下。他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千希在趁他意志薄弱的时候用关键字刺探他的情报! 贾科这样的幼蛇,为了情报的机密,通常会将情报记在脑海里而非记录下来,这就要求对情报的深层理解性记忆。千希的这种方式,对幼蛇非常有效。贾科冷汗直下,猛然想起了之前千希的所有话。每一句话里都带有一个关键字,只是贾科没有发觉……而不知之前自己丧失意识的时候又究竟通过身体反应透露出了多少秘密,他的头脑瞬间一个激灵,却怎么也无法聚集起精神来。 “能在我的催眠下坚持这么久你也很厉害,”千希浅笑着说,“我都用了三种药物了。” 贾科的心中更加挣扎起来,他连千希什么时候用药的都不知道! 千希低声说:“九级魂力枪,风暴玫瑰,是不是?” 贾科的心中警钟大亮,身体却动弹不得,所有的魂力都仿佛落入了泥潭,毫无声息。千希在他耳边“噗嗤”一声笑了:“你输了。” 贾科活生生气得昏过去。 贾科和千希因为双方都没有成功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只获得了一个中庸的分数。千希虽然猜出了关键字,但是没有的到具体的信息,而贾科也没有吐露出一个字的消息。看上去他们像是扯了个平手,但是贾科知道自己输了。如果千希再坚持得久一些,贾科的意志就要溃散了。作为受到伤害的一方,贾科如果没能死守住机密,他的亏就吃定了。 千希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但是当他在医疗室里拍着贾科的肩膀说“你看我们谁都没捞到好处”时,脸上还是无比遗憾。 贾科恶狠狠地说:“我要是长得比你矮,你就等着吧。” 第1章 .8.1 为期十五天的期末考之后,贾科顺利从幼蛇营地毕业。一同毕业的还有两百名幼蛇。贾科作为前二十之一,进入了精英特训营。 精英特训营已经开始和正式军队逐渐接轨,其他的特训营也分别有不同的编号。毕业的幼蛇贵族们,很多可以在这一阶段积累战功,等到有了足够的战功,他们便获得了足够强大的家族势力。 对于贵族来说,从幼蛇营地毕业已经是真正的毕业了,他们的贵族身份开始起到作用,何时离开依靠的是他们的意愿。然而对贾科这样的平民来说,留在蛇尾才是最好的选择。留在蛇尾三年之后毕业,运气好的话能够被分配到待遇颇为不错的军队。蛇尾出来的战士基本上都能够进入赫赫有名的军队,并且发挥不弱的作用。 贾科在医疗和野外生存方面的分数很高,本来他最应该选择后备医疗队伍,然而贾科却毅然决定了战斗方向。要说为什么,那就是原来的废柴加柯也顺利混到了毕业,并且进入了一个后备军团,然后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帝国上将看上了。 贾科就算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依加柯的能力,是无法顺利毕业的,他能够通过蛇尾的考核,并且进入后备军,很显然有其他的因素。而那个最大最古怪的因素——卫希礼上将,即是贾科最想避开的人。他现在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虽然在幼蛇的几年破开了五层屏障,但是他的等级依旧是低下的。一个六级战士在战场上只能充当炮灰,无论他的出身和天赋是什么。六级和五级之间的那道坎太深,以至于多数人会被卡在六级,成为炮灰。蛇尾里毕业的幼蛇,没有几个依旧在六级的。 贾科成为了蛇尾建校以来,前二十里唯一的意外。 让贾科感到惊讶的是,千希和威特同样在这支队伍的这个方向。三人再一次分到了同一个寝室。 精英特训营人数比前两个营地都要小,占地却大了不少。二十人进入特训营后,没有立刻进行整队训练,而是在初步划定了方向之后,鉴定了各人的水平。这只是走一个过场。幼蛇前二十人势必在各个方向上都非常强大,他们的方向更不如说是对自己优势方向的选择。于是贾科又成为了那个例外。他的等级最低,甚至还没有跨过五六级的坎,选的方向也不是他的优势方向。 当贾科的资料被上交时,带队长官旁罗列坐在办公室里,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现在的生源是一年不如一年,连六级都能进我精英特训营了。” 站在他身边的副官说道:“这个加柯,是宾思上将特推的。” “宾思?他教的不是战斗部分吗,这个小家伙的战斗课并不强。”旁罗列再一次浏栏了一遍贾科的资料。 “他的野外生存能力综合排名前三,我想是因为他的生理很好,对虫族的构造把握精准。” 旁罗列思考了一会儿说:“先看看,如果他不能够适应这里的生活,无论是谁特推的,都趁早滚蛋。” 副官点头下去了。就在离开房间之后,副官抽出胸前的一张白纸,写下几行字,封入信封,交给了一旁走过的一个士兵:“交给卫希礼上将。” - 一个星期之后,新来的幼蛇成功适应了精英特训营。让所有的长官都感到惊讶的是,贾科这个明明是实力最弱,优势最偏的小鬼,却居然不是垫底,还在格斗演习上获得了不低的分数。只是他的等级太低,不免有些后力不继,然而魂力的凝练却远超其他人。 长官旁罗列亲自给这二十人佩戴上了精英特训营的徽章,接着一扯自己的军装,露出了胸口一条巨蟒的纹身。“这就是你们的身份!你们的荣耀!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帝国最有力的尖刀!” 贾科那天晚上度过了他十七岁的生日。他一进寝室就看到了桌上满满的酒瓶,威特昂着他高贵的头颅说:“我们可以喝酒了,每人每月有一瓶伏迪的份额,我拿了你们所有人的份。” 寝室的四个人,除了贾科三人,还有一个是情报方向的。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环境信息取得最为精确的情报。在精英特训营考官设置的那项额外的考试中,他脱开众人一大截,取得了极为显眼的优秀成绩。刚刚进入这里一个星期,这个叫麦德隆的小鬼就几乎了解了所有长官的名字和长相,并且罗列了一张长官们的作息轮值表。要知道,在简简单单的那几天当中,他们连见到长官都很困难! 贾科还在考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的时候,千希就说道:“感谢麦德隆吧,要不是他告诉了我们能获得酒这样的资源,你怎么能有这么盛大的生日晚会。” 贾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威特居然真的是为了他拿的酒。 威特不自然地说道:“谁最先倒下,打扫之后一个月的内务。” 在一片哄闹的气氛中,贾科连灌下去了三杯,顿时脸色都开始发红了。千希说:“你知道吗,要是当时刑讯考试上有这玩意儿,我一定三十分钟就能把你的话套出来。” “别妄想了。”贾科拍开他的手,满不在乎地说,“就你那点本事,要是落在我的手下,我能让你哭着叫妈妈。” 酒再下去两杯之后,连千希的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麦德隆从抽屉里取出一样什么来,说道:“给你的,生日礼物。” 贾科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他手里的皮带,立马在自己的腰上比了比。 “最新的战术腰带,有通信功能,据说能扛三级坦克炮轰!”麦德隆得意地说。贾科万分感激地看着他。连忙将腰带扣上,试了好几个功能。威特看着他按得高兴,冷哼了一声说:“拿着这个。” 贾科接过看了一眼,那是个小小的徽章,太阳形,中心有一枚琥珀,琥珀里封着什么东西。“这是……血?”贾科楞了一下。 “这代表了我和我的家族,今后的大陆上,你可以在我的家族领地上,得到恰当的关照。” 贾科就算是微醺也知道这枚徽章的贵重了。他连忙郑重收好,连连道谢。千希此刻笑了一声,将一个小盒子随手递给他说道:“给你的。” 千希是唯一一个包装了礼物的。三人都看向了那个小盒子。 贾科也带了几分好奇地打开,只见里面镶嵌着两个小小的黑色圆环。 “这是什么?”贾科楞了一下,随手拿起一个有些茫然地问。 “黑度石做的,增幅魂力百分之二十。” 威特和麦德隆的眼神都变了。贾科也在谋略课上听到过这个东西。这东西在整个大陆都非常稀有,少数能够获得的家族几十年未必有指甲大小的一块。这东西最强大的的地方就是它的能力。它能将人体内的魂力增幅,而且增加幅度极大,像这样的一对加工精巧的黑度石,也不知道是什么家族的世代藏品,竟然就被这么拿出来当做生日礼物送了。 贾科磕磕巴巴地说:“太、太贵重了吧……” 千希说道:“既然送你了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你放心,这可不是我从家族哪里弄来的。我曾经和那几个教官打过一个赌,他们赌输了,这东西就归我了。我只是把它改造成了首饰而已。” 贾科拿着它不如先前那么烫手了,他硬着头皮说道:“可……可我没有耳洞。” 千希笑着指了指他胸前,说道:“戴这儿的。” 威特和麦德隆看贾科的眼神都十分微妙,贾科瞬间明白了过来,脸色蹭地一下涨得通红。接着他一拳就向千希揍了过去。这他妈是赤|裸裸的调戏啊! 贾科长这么大了,过了那么多世,不是每一世都有伴侣的。当他一个倒霉变成女人的时候,他尽可能避免和男人的接触,饶是如此,他也被得手过几次。无论哪一世,追求他的人永远比他追求的人多,而追求他的人里有一大部分是男性。被追得多了贾科也对男女没有什么偏见,但纵然如此,这也让贾科觉得很气闷。现在的千希在他看来只是个孩子,居然就学会泡妞——泡汉子了,泡的还是他,这让贾科一瞬间又觉得天道在耍他。 千希哈哈大笑着避开贾科的拳头,贾科一拳就揍到了威特脸上。威特捂着鼻子,看上去就要杀人了,贾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撒腿就跑。四个人登时借着酒劲在寝室里疯闹起来。 第1章 .8.2 贾科第二天早上清醒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威特的肚皮上,一条腿还搁在麦德隆的胸口。麦德隆几乎要窒息了,他的手脚在半空划动了老半天,终于猛地醒过来,将还迷迷糊糊的贾科的腿一把撩开。贾科一边把手伸进自己衣摆里去挠痒,一边推搡威特说:“起来了起来了。”接着他就看见千希站在衣柜前,*着上身打量他自己。贾科看了两眼千希的身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千希的身材简直没话说,就连教官都不一定会比他更完美。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不肥不瘦,腹部强健的腹肌和人鱼线一样明显,如果他是女人,肯定早就被这随时随地散发荷尔蒙的身材迷住了。 他们的新寝室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多功能衣柜,衣柜上有一面镜子。这还是贾科那么久一来第一次在浴室外的地方见到镜子。贾科看了那个镜子好几眼,想到自己确实没有怎么观察过这具已经属于他的身体,于是他也走到了镜子前,一边打量自己一边问同样开始打量自己的威特:“看什么呢?” “一定是在想,该把文身文哪儿吧。”千希看了威特一眼,搂住了贾科的脖子,“我觉得手臂就很好。” “心脏。”威特说,“一定要盘踞在心脏。” 贾科没听明白他们的话,他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怔。加柯这具16岁的肉|身,不是典型亚洲人的身体,轮廓是有些深邃的,但是贾科乍一眼看过去,却仿佛感到和这就是自己的身体。他仔细看了看,有一些差别,但是差别不大。贾科有些茫然。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每一世过来,他的外貌都会最终渐渐走向一个眼熟的方向,但是没有一次能像贾科这具肉身一样贴近他所想象的“本来面貌”。贾科的眉毛很长,又浓,离眼睛近,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具有攻击性,他的身材颀长,幼蛇军营的食堂没有让他横向发展变成一个壮汉,却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篮球运动员。 千希上前来笑嘻嘻地凑近他,借他的镜子拨了拨自己的刘海,说:“哎,都这么帅了。” 贾科心里转了个弯,就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千希却捏了捏他的胸口说:“戴着难受吗?” 贾科猛地想起千希强迫他戴上的乳环,顿时跳了起来。两人又打闹了一阵才去换军装。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帝国精英部队的人,他们必须注意仪表。贾科最终还是没有摘下那对环,主要是它们的增幅的确太有用了,贾科能感觉到,先前和千希比总是差一截的魂力,此刻竟然能够在五六级天堑下借助黑度石勉强和千希斗个平手。这简直是他目前维持在这个军营里的最大帮手。直到在训练场上度过了三个月之后,贾科才明白千希和威特之前说的纹身是怎么回事。 当初进入精英特训营的人在一个月的审核期过去后,只剔除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里没有贾科。二十个人目送着那两个战友离开,心情都十分沉重。贾科忍不住再次感谢千希的黑度石,没有它们,贾科也许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蛇尾的精英特训营是真正的精英的驻地。贾科在三个月之内出使了三次任务,每一次都险些捡不回命来。他在一场爆炸中拉了威特一把,救了他一命,威特回来的时候用力抱着贾科捶他的背。 贾科他们这个四人小队是一次次任务下来后的效率最高的小队。贾科负责前哨,威特负责主攻,麦德隆负责收集情报和警戒,千希负责狙击断后。 只要是战术演习,几乎没有能够在他们手里胜出的其他队伍,连旁罗列都在阶段性表彰中突出表扬了这个小队。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发展出四人的小队编制。 在表彰结束之后,贾科等人终于得到了两天休息时间,当他被军哨叫起的时候,还有些茫然。麦德隆兴奋地拉起他,用仿佛唱歌般的声音说:“最荣耀的时间到了!” “等等等等,什么最荣耀的时间?”贾科一边被拉出去一边费力询问。 “蟒纹啊!蛇尾军校精英军团的蟒纹!”麦德隆像是个看到梦中情人的花痴少女,几乎要捧着脸嚎叫了。 贾科愣了一会儿,接着猛地想起刚来时旁罗列扯开自己的胸前军装,露出胸膛上的蟒蛇纹身。他接着心里哀嚎了一声:不会吧?每个人都要文身?!“这……万一出使机密任务被抓住了,岂不是马上就暴露身份了……” “精英军团的人怎么会被抓住?”麦德隆此刻非常符合一个脑残粉的专业表现,在极力夸奖蛇尾军团的时候也顺带着不遗余力地变相把自己表扬了一下。 贾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文身很痛的……文在哪里最不痛啊……背吧? 比起贾科,其他人似乎早就在等待这神圣的一刻了。贾科还愁眉苦脸地问麦德隆:“去不去的掉啊……文的大小可以控制嘛……” 贾科等人站队之后,长官立刻出现了。旁罗列说了一堆振奋士气的话,而贾科的全部注意力都落下了站在旁罗列身边的人军官身上。一个帝国少将,一个上尉。都是熟人——卫希礼和萝丝。 卫希礼这个人刚刚出现的时候,666就开始在贾科身边上下飞舞,不断提醒贾科这个看上去非常温和像是翩翩佳公子的人就是加柯人生中最终的那个人,几乎等同于加柯的包养人。而占据了加柯肉身的贾科,直到现在才看到了他。对方却在贾科的目光投到他脸上时,对他微笑了一下。贾科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这种目光他太熟悉了,上上辈子他怀揣异宝,全大陆的人都在追杀他,他曾经的师父说服他将那异宝藏在他身上,以避免被集火时,也是这种眼神。后来他成了弑师之徒,也是出于无可奈何。 贾科全身的戒备都升了起来,他早就料到这卫希礼有问题,此刻见了第一眼,他就确定了卫希礼的确对加柯有所图谋。但是他图的是什么呢? 萝丝作为军团的首席医师,也同样也全程参与了这项“神圣的荣誉”,贾科看着一批批人被送进纹身室的人,不禁开始紧张起来。萝丝看了他一眼,几部走到他面前,跟贾科一起走进了纹身师,笑起来说:“小家伙,你中奖了。” 贾科看到她做到自己旁边那属于文身师的位置上,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他赶紧求饶说:“萝丝长官、萝丝姐姐……” 萝丝笑得更甜了,她像是举起手术刀一样举起一把古怪的刀,说道:“这是你的荣幸,那么你打算文在哪儿,嗯?” 贾科心里千回百转,既不想脱掉上衣让萝丝看到胸前,也不敢在萝丝面前脱裤子,更不敢让萝丝抱着自己的脚雕花。要是文在手上吧,就他那个体质,那条胳膊一个星期都不能用,这当然是不行的,而且多容易暴露啊!见他始终不能决定,萝丝一个擒拿手就将他制服在床上,顺手去撕贾科的衣服。贾科连忙扭了个身,誓死不屈地将胸压在身下,满头冒汗地说:“背、背后吧……就背后……”开玩笑,那两个乳|环还没摘下来呢! 萝丝朝贾科挑了挑眉,在他的满头大汗下温柔地笑了笑,接着松开了手,贾科还没松一口气,萝丝的刀就下来了,贾科一个没注意,立马哀嚎了一声。萝丝的刀落在他的腰上,那是贾科最敏感的地方之一。 贾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咬着枕头心里问候了萝丝祖宗十八代,接着诅咒她一辈子都找不到好男人。 萝丝笔走龙蛇,兢兢业业,拖长了两倍的时间在贾科的腰里戳来戳去画来画去,每一次贾科身体震动她就多上一笔,直到划到贾科的股沟里去。贾科一把抓住她的手说:“萝丝长官,到、到这就行了……我保证每个月都过来给您做助手……” 萝丝拍了拍他发白的脸,笑笑说:“那就饶你一命。” 贾科文完身之后险些下不来。他被麦德隆扶下来的时候麦德隆满眼羡慕地看着他说:“为什么你运气这么好?为什么萝丝长官会亲自动刀?” 贾科想说:我哪儿知道啊!你想你上啊! 但是当着萝丝的面他怎么敢说出来。千希在后头一直咂嘴,一边咂嘴一边说:“太适合了……太适合了……”他看见那条蛇就仿佛是看见了贾科,贾科裸着背躺在那儿的时候,几乎能让人喷出鼻血来。 千希在自己的肩膀上文了一条蟒蛇,巨蟒从他的腋下穿过,张大的嘴仿佛随时能扑出来。而威特如愿以偿让一条硕大的蟒蛇盘踞在了他的心脏口。只有麦德隆特别小心。他的文身很小,而且纹在脚底板上。他的解释是他之后很可能做信号兵,他是搜集情报的,不能太暴露,这让贾科特别赞同。但是想到自己脚底也很敏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下了床之后的贾科立刻回到了寝室。他在镜子前拉开自己的衣服一看,一条青黑色的蟒蛇盘桓在他的腰部下方,整个尖削的舌头和普通蟒蛇不同,没有张开大嘴,只是吐出了蛇信,一双阴冷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贾科。让贾科感到异常不顺眼的是,那条蛇的的蛇头就在他的股沟附近,蛇信刚好埋了进去。贾科的脸色奇差,特别想要砍萝丝十遍八遍,但他没有那个武力值也没有那个胆子。 666在一旁安慰他:下辈子换个肉身,就什么都没有了。 贾科心里想的却是,要带着这条蛇过一辈子呢! 第1章 .9.1 蛇尾精英训练团很快接到了他们有史以来的第一道具有军事意义的派遣指令——并入帝国第一军团的偷袭队伍阻挡虫族的大规模进攻。虫族的进攻从来没有停止过,但自从秋季以来,他们就开始不断对人类社会发起了冲击,贾科等人作为军人,必须时时知晓军事动向,但他们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上战场了。接到命令的时候,距离贾科等人正式成为精英团一份子才一年半。贾科已经过了他的十八岁生日,而千希还差半年。 得到命令的时候所有人心中忐忑的同时,都有些隐隐的激动,只有贾科有些不安,但在扩大了的士气影响下,他也渐渐激动起来。正如666所说的,上战场没有什么不好的,那是最快建立军功的方式,尤其是战争还不是人类的互相残杀,而是人类与异族之间的杀戮。贾科知道自己是在实战中成长的人才,尽管有很大风险会丧命,但这也让他更加兴奋。只是这种兴奋没有持续到他出发。 一道命令将他叫到了首长办公室。贾科终于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卫希礼。 “卫希礼上将?”麦德隆有些愕然地看着贾科,“他为什么叫你去?” “我怎么知道。”贾科也有点莫名其妙,更多的是警惕。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心脏里的那颗金色的东西随着他即将突破成为重战士之后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活跃了。贾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看破他的心脏构造,他只觉得有些不安。 军令无法违抗,即使千希非常不高兴他在出发的前夜离开,他还是前去了首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的除了首长旁罗列,就是身穿白色军装的卫希礼。贾科立正,分别向两个人敬礼,首长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加柯士兵,这一次的任务,你不用去前线。” 贾科的双眼瞪大,愕然地说:“为什么?!” “因为我不舍不得你浪费了自己的生命。”卫希礼的声音温柔地响起。他看着贾科,目光几乎能滴出水来。 贾科有些闹不清楚了,如果他是个普通人,几乎就要对卫希礼的温柔和名气心折了,但是他一直警惕这这个人。卫希礼过去的几个月一直在当他们的教官,但是他只是作为旁听教官,目光也十有*落在贾科身上。连千希都时常问他和卫希礼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更多的人总是含着暧昧看他和卫希礼,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卫希礼上将男女通吃。 贾科忍不住说:“报告长官,我不懂您的意思。” “意思就是,”卫希礼上前了两步,“加柯,你是我的爱人,你不能上前线。” 贾科的下巴快要脱臼了。他特别想说:行行好,我这么十几年下来撸过的管也只有千希给我弄的那一次,别说是爱人了,我连个梦中情人都没有。 “我一直在观察你,你一定不知道,我从你进蛇尾的那一天起就在注意你的动向。” 不不不,老子不是基佬,老子只是不太直。贾科在心里拒绝,666怜悯地看着他。 “你的努力和奋斗我都看在眼里,我非常钦佩你的毅力。小家伙,没有人能像你一样出色。”如果贾科还是那个一路受欺负着拼命奋斗下来的小可怜虫加柯,他也许真的忍不住就要痛哭流涕扑进卫希礼怀里了,但是贾科不是加柯,蔫坏的时候连威特都不敢惹他。此刻听到卫希礼的“告白”,贾科只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他一个立正站直,用非常真挚诚恳的声音说:“卫希礼上将,我万分感谢您的厚爱,但是恕我不能接受。我是一名正直的帝*人,我必须为国效力。蛇尾精英团的任何一个人都堪当两百个普通士兵,我们能够做的比普通人更多,我不能因为自己拥有您的宠爱就撇下自己的责任,更不想让这来败坏了您的名声!” 贾科冠冕堂皇的话说得首长都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对于卫希礼这样的举动,首长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卫希礼是卫家有名的后辈,在整个帝国的声望都不低,他的要求尽管胡闹,但是有了家族势力做靠山,就显得有几分压力了。 而这一次也就是个小小的虫潮,如果少了一个人虽然可惜,但是也不会对局面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贾科的这番话,倒让首长觉得自己之前小看了这个年轻人,让他跟着卫希礼实在是太浪费了。 首长咳嗽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卫希礼再度发话了,卫希礼的声音变冷了一些说道:“加柯,你真的要剥夺我爱一个人的权利吗? 你爱我哪儿了?我改!贾科心里咆哮着,脸上露出了更加坚定的神色:“卫希礼上将,您一直是我们年轻士兵敬仰效仿的对象,我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希望能够上前线打仗,杀死虫族,保家卫国,那是我最大的梦想,也是最贴近您的梦想。然而坐在您的身边,看着我的同伴们去厮杀,那样,哪怕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公分,我都觉得比几英里还远。” 贾科的官场话说得太溜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旁的666激动万分迫不及待地给他打了个101分,多一分让他骄傲。 卫希礼一瞬间有几分怒气,他又立刻平息了那几分怒气,改换成更加忧伤的口气说:“加柯,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才不得不告诉你你的身世。” 贾科心想:天哪,终于来了。 他忍不住激动地看向卫希礼,同时又知道他不可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卫希礼忧伤地说:“你是我们卫家的孩子。” 卫·加柯觉得卫希礼一开始就说了假话,面色僵硬地看着卫希礼。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卫希礼叹了一口气,“你是我的姑母不经意之间产下的孩子,有先天的残疾。在一次旅途中晕厥之后,再也没有醒来。当时我们的旅行飞船行驶到荒废之地上空,因为虫族的攻击,我们损失了大量的人,同样也不得不丢下当时已经被鉴定为死亡的你。加柯,我爱你,包含了亲人的爱与情人的爱,你必须明白,就算帝国无法容忍我的爱,我也一样深深为你着迷。” 贾科僵硬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有些虚弱地说:“哦,是吗……” 卫希礼的话里说的是真是假贾科有点儿无法辨别。当初在了解到卫希礼是改变加柯一生的人后,他在成为幼蛇的过程中,通过各种手段查询过卫希礼的资料。卫希礼所说的那一次事故,其实还被记载了下来,被命名为日尔瓦事件。 当时卫希礼上将一家协同帝国元帅的一家一起游览帝国边界,一展宏图霸业,想让自家的小辈看看这篇大好的国土是属于人类的,而不是虫族的,但是没有想到分明是在春季虫族发情期,那些本应该纷纷去繁殖的丑陋的大家伙该退避的时候,居然产生了一波飞行虫潮,直接将元帅和卫家族以及其他几个帝国有名望的世家吞没了。由于随行军的强大,以及帝国元帅自身爆表的武力值,最终他们在牺牲几个世家以及一部分自己人的情况下,逃出生天,那一场袭击发生在日尔瓦荒地上空,因此被称为日尔瓦事件。 如果卫希礼所说属实,加柯就是在那一次事件中被牺牲的孩子,在记录上也有名有姓的卫希礼的姑父卫尔逊将军的儿子卫加柯。 卫希礼看到贾科愣神的样子,露出了怜惜的表情,走到贾科的面前来抚摸他的头发说:“加柯,纵然你现在不姓卫,我也一样爱你,我甚至更加不想让你恢复姓氏,因为也许那样你就会回到自己家人的怀抱,不再看我一眼。但是加柯,你必须知道,你现在是帝国的军人,你不能轻易回到自己的家族,而我,则是唯一能够给你庇护的港湾了。” 贾科听着卫希礼扯淡,脸上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卫希礼猜自己说动了他,连忙又加了一把劲:“我会在来年的阅兵式上将你介绍给家族,你很快就能回到卫家的领地,你是个小贵族,你马上就能得到优渥的生活条件。但是这一切,都必须靠你不上前线战死才能保证。” 贾科想了很久,接着抬起他正直的眼神,看着卫希礼说:“卫希礼上将,也许您真的是我的亲人,但是我依旧想要上战场。我是帝国蛇尾精英团的人,有您的保驾护航,我不认为自己一定会战死。就算我成为了一个贵族,贵族的责任也是保家卫国,并不冲突。我想就算是我的父亲也会认同我的决定。” 卫希礼愕然,接着脸色都有些气急败坏了。而偏偏贾科一脸正直,看上去完全是个愣头青。 卫希礼觉得在首长的面前谈论这些事,已经将近掏出了家底,既然已经和这个小家伙对过了话,下一次单独见面也就不显得突兀了。因此他迅速调整了心情,认同并且赞许了贾科的决定,将他放回了自己的房间。 贾科离开办公室之后,没有松懈,他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又折了回来,听到里面卫希礼和首长隐约的谈话。 贾科的脸色越听越愕然,越听越惊讶。他总算是弄明白自己胸口的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了! 第1章 .9.2 卫加柯从小天赋惊人,但是他的出身不好,不是长子,身体也不好,将来不能够世袭爵位,而他的大哥和卫希礼从小交情就好,一次闲聊中说起了帝国有名的各种天赋。 所有的特殊天赋都是有记载的,一般会在处于黎明战士时发现天赋的类型,卫希礼就拥有一种叫做天赋叫做号令。他的感染力极强,是一种隐形的特殊天赋,直到他成为上将后才被发掘并且重用于战场。这样的天赋能够让士兵士气大增,战无不胜,因此他才靠着并不怎么强大的武力值一直坐到了如今的地位。而卫加柯从小就被发现了一种提前外露的天赋:咆哮。这种类似声波攻击的天赋在他幼儿的时候就已经杀死过动物。但是他的大哥却很不高兴。他大卫加柯很多岁,一直没有天赋。贵族世家里由于资源优渥,没有天赋的少之又少,他的大哥卫密斯在发现大家日渐重视弟弟起来后,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夺取天赋! 这是一种帝国禁止的做法和秘术。卫密斯对他只有几岁的弟弟毫不犹豫地实行了。在日尔瓦事件发生之前,上飞船的卫密斯以照顾弟弟为名对他实施手术,完成了一次移花接木,而承受不住手术的卫加柯,很快就大病一场,再也没能醒过来。当时,迫于攻击而来的虫族的威胁,卫加柯的母亲含泪丢下了他小小的尸体,回到了帝国。 谁也没想到卫加柯竟然会活下来,而且还出现在蛇尾军校。当然,活过来的这个人是贾科,不是卫加柯了。 卫希礼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叙述这件事的时候,让贾科忍不住冷笑起来。如果卫希礼言明利害,阻止了卫密斯,卫密斯不可能加害自己的弟弟,这行为究竟是不是卫希礼提出来的还未可知呢。 但是卫希礼又为什么要回来找他呢? 贾科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卫希礼要出来了,他连忙向后跑进了拐角。贾科听到卫希礼和首长告别的声音,忽然心生一计,几步就隐蔽身形小跑到了卫希礼的住处附近。 贾科的野外隐蔽成绩横扫蛇尾精英团,他想要躲起来就没人能发现他。但他此刻半暴露地站在卫希礼的门前,有些徘徊不定。卫希礼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贾科似乎打定主意要离开了,于是惊喜之下连忙上去一把拽住了贾科。 “加柯?你改变主意了?”卫希礼柔声说。 贾科有些慌乱地扭过头来,迟疑地看着卫希礼说:“上将……我想知道一件事……” 卫希礼连忙摆出最和善的表情,说道:“你尽管问吧,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上将要寻找我呢?我只是一个废物,我根本没有天赋……” “谁说你没有天赋?”卫希礼脱口的时候看到贾科惊讶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失语了,但是他又有些奇怪,最后决定说出来:“加柯,难道你自己不曾发觉,你的心脏里跳跃着另一种天赋呀!” 贾科顿时楞了一下,茫然的神情取悦了卫希礼。“你是一个有两个天赋的天才,而这个天赋比你外露的‘咆哮’更加珍贵。我得承认,我一开始是为了寻找你的尸体,看看能否获得那种天赋,但是宝贝儿,我渐渐被你吸引了,我爱你,就像爱我的生命一样,你不能死去,你的天赋也只能在你自己的心脏里,因为那是和我最相配的天赋!” 贾科忍不住自己观察了自己心脏的金色小点。他茫然地问:“我的天赋……究竟是什么?” “是‘臣服’!”卫希礼的眼中闪过了一瞬间异常野心的光芒,“和‘号令’不同,他能够在号令的基础上,彻底让人臣服!” 贾科心里大吼了一声卧槽,接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惊恐的眼神让卫希礼立刻捕捉到了,卫希礼连忙安抚他说:“你看,我们才是最佳的伴侣,你终究是我的……”贾科的手被他握着吻了吻指尖,觉得手指上仿佛爬了毛毛虫,贾科连忙跳起来说:“我必须回去了,上将,我……”卫希礼将他用力抱在怀里,贾科挣扎得更厉害了,最终依靠自己的蛮力脱开身。卫希礼含笑看着他逃开,嘴唇却渐渐放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贾科的背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贾科跑回房间的时候还有些惊魂不定,千希一直在等他,当看到他衣衫不整地进来时,一把抓住了他问道:“他去叫你干什么了?” 贾科想了想,千希和威特等人都是和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一个人不能没有朋友,尤其是他现在的身份做什么都不方便,千希他们都是贵族,也许能够帮他一把,于是将听来的所有都细说了一遍,却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还有一个天赋。 “夺取天赋?!”麦德隆的脸色都变了,一把扒开贾科的衣服,才扒开了个衣领就看到了他胸口上的一道疤痕。 “哼,”千希的脸色铁青,冷笑了一下,“卫希礼说的不是真话。” 见贾科抬头看他,千希说道:“当年我也在那艘飞船上。” 这一次贾科是真震惊了,他仔细看了看千希,没想到他的来头这么大。 “我知道卫加柯是个天才,从小就显露了天赋,但是他根本没有什么伤病。如果卫希礼告诉你,你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无法成为合理继承人的,那完全是个笑话!” 卫希礼和卫密斯是故意伤害加柯的! “可是他想将加柯留在身边,这是为什么?”麦德隆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 千希又冷笑了一声:“加柯的身份很有用,如果他将来想要夺取卫家家主的地位,加柯是一张很好的牌。”的确,夺取天赋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了,只要压在卫密斯身上,他们这一支恐怕都会被废除爵位。但这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一张牌,使出不恰当,然而用于掣肘倒是够了。 贾科对这里的贵族社会不了解,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几人心思沉重地睡下,贾科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而千希也一直睁着眼睛。 第二天贾科和所有士兵一起动身了。卫希礼的脸色不太好,但是他在对上贾科的目光时,还是冲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千希则用森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这一次的围剿偷袭活动事实上并不如卫希礼说得那么严重。由于上场的有不少新兵——无论是哪个军队里的新兵——他们将偷袭活动在帝国公开,作为一场军事演习直播。在贾科惊愕地吐槽这奇葩的举动时,威特向他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这群新兵里有不少帝国的小贵族,他们刚刚从各大军校毕业,正亟待积攒一些军功好有升爵的依凭,这样一场作为前锋部队的在大包围控制下的小型偷袭活动就显得很具有观看性了,连国王也会观看。 当年的卫希礼,也曾经在这样的一场实战演习中大放异彩,将整个帝国的目光都吸引住了。贾科听到这,立刻起了一个主意。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还愁要一步步升官升到猴年马月呢,没想到这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在这一次围剿中夺得帝国的注意,还怕卫希礼想要“潜规则”他吗? 想到这里的贾科几乎露出了一个迫不及待的笑容。他不能默默无闻,必须要发光发亮! 出发之前,所有人都配备了一台跟踪通讯仪,按照各人的发展分配了武器。四人小队延续了他们的分工,贾科作为前哨,带上了一把轻型机枪和一把锋利的长刀,腿上还插了一把淬毒匕首,腰间挂了三条子弹。他轻装上阵,将一些药物装进一个非常小的战术腰包里,跟着前哨队伍出发了。 蛇尾一直驻扎在边境地带,离前线不远。前哨部队一下车,还隔着遥远的距离,贾科就通过防护眼镜看到了黑漆漆的虫族。 前哨的作用主要是探明对方的种族、战斗武器以及士兵数量。由于虫族经常通过森林朝帝国进攻,望远镜有时候没有什么作用。 贾科带着几枚探针,在一个长官的带领下和几个前哨一起潜伏向前,还没穿过一半的丛林,就发现了虫族。贾科的神识一早对他提出了示警,他猛地一把将身旁的一个小贵族拉开,手中的枪接连五发子弹,统统灌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大脑袋中。这五发子弹让那庞大却速度惊人得快的虫族瞬间爆炸开来,血肉飞快四溅。 长官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挺温吞弱小的贾科竟然有这样强的临战意识,顿时有些刮目相看,他立刻吩咐贾科:“带好身边三个人组成小队!分散行动!” 前哨队伍是分开成大组的,长官和贾科被虫族分开,贾科立刻表示明白,带着身边的另外三个人用火力压制了一头庞大的巨蛛,飞快逃遁。但贾科逃的方向却不是后方,而是前方! 那三个前哨里有两个是贵族,一个已经吓破了胆。他的手之前险些被巨蛛的一条腿切断,如果不是贾科,他已经无法行动了。 贾科现在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作为前哨,就要不断向前、向前、再向前,带回最多的信息和战况。 他一把抓起已经有些腿软的贵族,大声喝道:“这里是战场!如果你不想被杀死,就不要像个软蛋!” 整个前哨部队,是由大量的军队新人一起组合起来的,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老兵,但是贾科很不幸运,他的小组里没有一个是老兵,只有一个是蛇尾军校出来的,而且还不是精英团的。听到贾科的咆哮,那个贵族却吓得更加腿软了。贾科干脆放下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那个贵族看到另两个人并不来帮自己一把,连忙带着恐惧和愤怒向前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去追贾科。“你们不能丢下我!我是贵族!你们必须保护我的安全!” 贾科没有理会他,他转过身一枪瞄向了那个贵族,接着开了枪。贵族腿一软,瞪大眼睛再度跪了下去,然而同时倒下的还有他身后的一只巨大的虫族。 “这里没有贵族和平民,这里只有帝*人和敌人!”贾科冷冷地看着那个贵族,接着扭头就走。贵族这才慌了,一边大骂,一边追向贾科,而另外两人里,也有一个人的脸上对贾科露出了不满之色。他也是个贵族,但是贾科的实力却让他不敢置喙。 贾科完全脱离了他们对于前哨的看法。他们一直认为前哨是需要隐蔽的,但是贾科却像一把尖刀,笔直而出人意料地□□了虫族大军的先头部队中。这让跟随贾科的人意外和慌乱的同时,也引起了掌控大局的帝国上位者们的注意。 他们首先注意到的是贾科身上蛇尾精英团的军服,接着留意到了他的战斗力。这个一往无前的战士看似进度惊人,但更加惊人的是他的等级似乎才刚突破五六级大关! 帝国的人都有些茫然了。蛇尾精英团什么时候开始招收这么低等的学生的?贾科的大开大合很快打开了敌方的缺口,他站在一个高地上播下探针,用麦德隆送给他的战术腰带带回讯息时,三个同伴正在一旁的河水里洗漱。两个贵族都对他们的仪表非常在乎,尤其是知道他们每一刻几乎都在被帝国上下播出的时候。 贾科却没有什么顾忌。他只是用水擦了一把脸,将所有头发都拢到脑后,然后看了看地图。他身上的军装很脏了,但是没有一点破损,而另外几个人的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口,而最让他们自卑的是,这些伤口还不是因为搏斗整的,多数是他们无法适应野外生活而磕碰的! 跟着贾科的另一个蛇尾军校的贵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贾科,看着他在难得的安稳环境下流泻出的气息。贾科的身高有一米八,腿长腰细,肤色白净。他的眉毛上挂着水珠,甩头发的时候居然异常的性|感。 天色已将近黄昏了,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休息,但是贾科却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是时候了。” 是什么时候了? 另一个贵族还在抱怨着没有毯子,没有热的食物,他还在等着有人伺候他睡觉,却不知道此刻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打起精神盯紧这边的战场。 虫族在夜晚的战斗力会急剧下降,因为温度,同时也因为光线。黄昏是最好的发动战争的时间,一进入深夜,人类的优势也会消失。 贾科迅速用腰带发了一条信息,接着猛地跳了起来。在他跳起来的同时,蛇尾的贵族也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向贾科开枪的地方集火。三四头虎态虫族向他们猛扑过来,每一头都有三四米的高度。这个强度的兵力让蛇尾贵族的脸色发白,另一个贵族已经吓得大叫起来。他们已经走过了前哨部队,踏入对方正式营地了! 贾科不知道自己这支小队已经占据了帝国大部分高层的屏幕,他们前进的位置太深了,速度也太快了,跟随着贾科的监视器拍摄到了对方大量的战斗兵力资源。而此刻更有一个人扒住了屏幕,不敢置信地看着贾科。 卫尔逊一家都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屏幕上甩头发的少年。那是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和他们家死去的那个孩子年龄几乎一样,而长相也和卫尔逊先生的有八分相像! “不可能!”卫尔逊的夫人邦尼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几乎和年轻的卫尔逊先生一模一样的少年。当年失去一个孩子最痛不欲生的就是她,十几年来她天天做梦都能梦见自己的孩子,现在这个孩子就这样出现在了屏幕里,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卫密斯则抱着屏幕几乎想要砸碎它。他忽然想起了坚持去蛇尾的好兄弟,他不知道卫希礼经常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干什么,但是看到贾科他就瞬间明白了。卫希礼拿捏着他最重要的秘密! 当初在日尔瓦事件过后,卫密斯的天赋就“觉醒”了,正好被发现是和卫加柯一模一样的“咆哮”,大家都认为卫密斯的觉醒来自于日尔瓦事件,在那件事的刺激下,他唤醒了自己的天赋,但只有卫密斯和卫希礼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卫加柯不能活着!他不能活着! 第1章 .10.1 贾科的子弹已经射完了,然而越来越多的虫族正式军开始涌现出来。他抽出了那把长刀,跳上了一头虎态虫族挥舞起来。贾科舞刀的时候简直像是一场艺术,他信步闲庭地踩在大量的虫族尸体上,每一刀都将那用三枪都不一定能够崩开的虫族皮肤割碎、将它们的头颅割下。贾科在黄昏下的杀戮就像是一场浓重的表演,几乎震慑了所有人。连帝国元帅也忍不住指着他问:“这个年轻人是谁?” 贾科还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成为了帝国青少年们的偶像。他自由洒脱的攻击,迅捷而不失力道的躲避,以及他颀长的身姿都成为了最亮眼的地方。更加让人感叹的是,他在面对虫族时,使用的任何攻击手段,都能够让虫族一击必死! 没错,这就是贾科的打算。他做得越惊世骇俗,受到的关注越多。他来自没有出处的蛇尾,但是想要查他的身世的人一样能够查出点什么。他非但要摆脱卫希礼,还要踩着他的脑袋攀到世界的顶峰!之前的贾科就像是一柄还没有磨练完成的宝剑,而现在,则是出炉的最好时机! 所有的监视器都在播放着不同的画面,贾科的画面是受关注度最高的。身体已经长开的少年,带着一柄长长的刀,冲锋在帝国的最前线。这样一往无前而又英气逼人的态势让正在观看战局的无数帝国贵族小姐都痴迷地看着他。她们纷纷想要打探这个年轻人的来历和名字,但又疑惑这浑身充满了贵气的少年为什么她们在圈子里从未见过。 千希赶到前线的时候,正看到贾科从一头螳螂态虫族的肚子中穿过,长刀劈开了他面前的所有东西,让千希的呼吸都瞬间消失了。贾科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方,正要歇一口气,就听到千希大吼了一声:“加柯!后面!——” 贾科立刻扭过身,将身后的另一头虎态虫族猛地削成了两截。他一甩满是血水的头发,干脆脱掉了身上沾满虫族腥臭血液的军装,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背心,接着扭头朝千希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站在黄昏里,在大量的尸体上,微微上挑的眉毛显示出强烈的兴奋。他的背心勾勒出了他整齐的腹肌,结实的胸肌,也将他背后脊椎处凹陷下去的地方深深勾了出来。他的头脸和手臂上都是血,但是血液滑到他的胸口时,却致命得性感。千希只看了一眼,眼神就黏在了贾科身上,死活挪不开了。 无数贴在屏幕前的少女在内心大喊着:“天哪!太帅了!我要嫁给他!” 而又有更多的青年冲进了家族的武器库,去寻找一柄类似的长刀。 贾科跳下来,冲他高兴地叫道:“后方部队前进了?” “不。”千希有些咬牙切齿,非常想要挡住跟他来的几个人落在贾科身上的目光,“你跑得太快了,连长官都追不上你,我不得不先过来支援你们。” “哦,说真的,我的弹药是不多了。”贾科耸了耸肩,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的裤腰吊儿郎当地坠在那儿,弯腰取东西的时候,露出了后腰上的那个纹身。千希立刻将自己的军装脱下来,一头罩住他,同时也挡住帝国无数观众的目光。“穿上,我该掩护你撤退了。” “撤退?”贾科用不敢置信地眼神看着他,“蛇尾需要撤退?” 蛇尾需要撤退?这句话简直狂妄到了极点,但是正中蛇尾首长旁罗列的心。他心想:啊,没错!蛇尾不需要撤退!而整个帝国都在想:啊!没错!帝国不需要撤退! “一个蛇尾的士兵能够抵两百个普通士兵,兄弟,我们现在的职责就是冲锋!”贾科搂住千希的胳膊,而所有人也都看向了千希。千希被贾科煽动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要是在这时候说撤退,观看这他们的帝国人民会对他的印象立刻降低。千希看了看贾科,见他没有一丝疲惫的迹象,于是笑了起来,扛起他沉重的□□,强忍着想要摸一把贾科的屁|股的冲动,说道:“是啊,冲锋!” 千希的□□是黄昏战士才能使用的爆裂蔷薇,但是他只是一个黎明战士。他在十六岁那年就发现了自己的天赋,和他的狙击技术相辅相成:鹰眼。 他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贾科,就是靠的这天赋。贾科在训练场上几乎没有见过千希使用那把家族里给他的爆裂蔷薇,但是每次出任务的时候他都带着它,只有在搭配鹰眼的条件下,千希才能够越阶使用这个武器。贾科拍拍他的肩膀说:“哥们,轰了那呆头呆脑的大象!” 象态虫族是防御力最强的虫族,因此它们也经常是虫族的临时指挥塔。普通的狙|击枪根本无法穿透象态虫族的皮。贾科一早发现了这个指挥塔,一直在等待一组重型特攻队,千希的到来简直是雪中送炭。 “等我轰掉了那头蠢货,你得给我点奖励。”千希一边装填魂力弹药,一边飞快地说。 “没问题!”贾科迅速为千希清理了一片高地,千希架起他的爆裂蔷薇,在几十公里开外的地方瞄准了黑压压冲过来的敌人当中的象态虫族。贾科跳下去投入了新的厮杀,他一手一把刀,一手一支枪,他单手举起重型机枪毫不费力,后座力只是让他的手臂凸鼓了一会儿,屏幕前的帝国人此刻极为鲜明地意识到了一个蛇尾士兵的战斗力。在虫潮全面进攻之前,贾科就已经将他们的大致部署和兵力情况汇报回来,后方的调动做好之后还等待了很长时间,而在虫族大面积进攻之后,贾科却和几个蛇尾的士兵迅速清扫了出了一片控制高地。他们就像是水流中的一快凸起的石头,截断了水流的同时也清出了一小片陆地。接着,越来越多的小石头凸了起来,随着一声极其响亮的轰鸣,爆裂蔷薇开枪了! 远处的象态虫族像是被一颗巨大当量的炮弹击中,瞬间爆炸,贾科一把捞起开出一枪就脱力了的千希,踩着几具虫族的尸体将他藏了起来。 千希是个精英战士,他的所有魂力都贡献给了那一枪,瞬杀了那头象态虫族后,大量的虫族像是瞬间失去了联系,它们开始涣散地撤退,而后续的人类士兵则开始了小范围的清剿。 千希的这一枪在三千米开外都能听见,接着开始有人试图像他一样射杀象态虫族,但是没有爆裂蔷薇的威力,在那样远的距离击杀一个象态虫族几乎不是不可能的。 千希恢复了一点儿魂力之后,立刻追出去寻找贾科。他心里万分后悔,几乎一刻都不想让贾科离开他的视线。而贾科则在虫族中几乎杀红了眼。他知道一切虫族的弱点,正在摸索着向下一个虫族指挥潜伏。他的气息拟态非常厉害,千希发现他的时候,贾科已经在在千米开外了。 千希几乎要跳起来,他赶紧支起爆裂蔷薇,点射了几个欲图干掉贾科的虫族,只要不是象态虫族,他射杀起来不需要花太多的魂力。而发现支援的贾科,居然远远地朝他打了个调皮的多谢手势,千希的肺都要气炸了。 贾科就像一道龙卷风,冲到哪里就横扫一片,他和千希的配合完美无缺,几乎是立刻占据了最大屏幕,连主战况分布都被委屈缩小在了一旁。 贾科在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干掉了另一头象态虫族,紧接着另外三个指挥点也被攻破,虫族们像是潮水一般退去,丢盔弃甲。 这一次的围剿大获全胜,虫潮退去之后,还收获了不少战利品。贾科回到原地和千希一起寻找队友,却发现其他的队友都已经找不到了。 “蛇尾的士兵会自己回去,至于那些贵族……”千希冷哼了一声,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个贵族。贾科对那些贵族也不怎么关心,尤其是之前还对他颐指气使冷嘲热讽却没有什么能力的那个。 “你之前说要给我奖励。”千希忽然说。 贾科满不在乎地说:“好啊,你要什么。” 千希想了想,不确定是不是还在直播中,他的眼神闪了闪,说道:“回去再问你要。” 贾科和千希一起赶回营地,蛇尾的人几乎已经列队完毕。贾科和千希回来的时候,一直在观看前线现场的长官都用发现宝物的眼神看着他俩。他们快速集中,却发现原本庞大的队伍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这些水分很大的士兵里,大部分的废物都被淘汰了。好在威特和麦德隆都没有受重伤,他们疲惫地回到训练营,勾肩搭背地下了车。回到自己的寝室时,几人才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贾科抱着衣物钻进寝室浴室的时候,千希顺着门缝挤了进来。 “威特他们还在等着呢,我们一起洗。”千希看着贾科脱掉外裤露出的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下面毫无预兆地立刻支起了帐篷。贾科没有发现,他点了点头,接着干脆地脱了满是血污的上衣。两枚乳|环在一片雪白的皮肤上异常显眼。千希几乎要压抑不住了,他背对贾科,听到他打开了淋浴头,才开始磨磨蹭蹭地脱衣服。 贾科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天赋真厉害,我真想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看到自己的天赋……”他的话没说完,千希就挤了进来,手按在他的腰上。千希尽管比他小,个头却比他高,全身的肌肉都蓄满了力量。贾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感到一股强烈的荷尔蒙刺激着他的大脑。 千希说:“你之前答应我要给我奖励……” 贾科吞了一口唾沫,有些干巴巴地说:“什么……什么奖励……” 千希的手指滑到了贾科的股|沟里,顺着蛇信微微挠了挠,说:“你。” #千希这个小混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哥的哥怎么不知道?!#贾科还在当机,千希的嘴唇已经叼住了他胸前的乳|环,被淋得湿漉漉的双眼含笑着看着贾科。贾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千希,立刻发觉他和从前的小萝卜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深邃的五官和高大的身体让他的气势和存在感变得非常强烈。贾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胸口才被一扯,一股强烈的刺激感就猛地从小腹窜上来,几乎让他瞬间就腿软了。 这该死的敏感体质! “等……等等!”哪怕在被*几乎烧到头顶的时候,贾科还是忍住了一把按住了千希的手,硬着头皮说:“你……你还没成年吧?” “你成年就够了。” “这是什么道……唔……”理字还没出口,贾科的嘴就被堵住了,升腾的雾气立刻模糊掩盖了一切动情。 第1章 .10.2 麦德隆和威特几乎要在外面坐不住了。满身腥臭地上床睡觉对贵族来说简直是不可忍受的。威特的头顶都要冒烟了,麦德隆忍不住就要去敲门,才看到门突然被打开。千希大步跨出,后面紧跟着单手捂着一张通红的脸的贾科。 麦德隆和威特都感觉到了什么,紧紧盯着两人。贾科镇定地走向自己的床位,腿却在不住发抖。 接着麦德隆用难以置信地目光来回看他们,惊呼道:“你们、你们该不会——” 千希笑嘻嘻地说道:“是啊,我爱上他了。” 还不如八十二道雷劈死我。贾科冷漠地将自己塞进被子里,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贾科作为一个不怎么直的男人,在别的男人不主动的时候,是打死也不会想到那方面上去的,但是在经历强烈的生死厮杀的刺激后,他的身体疲惫,精神却非常兴奋,极其接近于某种类型的快|感。千希一对他动手动脚,贾科就招架不住了。他窝在被子里想了好一会儿,接着悲催地揪住666,无声地看着他,满眼血泪。 老子他妈弯了啊,老子在一个军营里他妈弯了啊! 666排列出满屏幕蜡烛。 贾科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千希的,也许从他们一起进入幼蛇训练营起,那种时刻在走钢丝的同生共死感就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能够放心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对方,而对方也回报给他等价的善意和信任。 经历了那么多世的贾科,对这方面有时候不太看重。他想,如果千希能一直坚持下去,他也就能一直坚持下去,但如果千希半途而废,他就废了千希下半辈子。 - 威特和麦德隆还不是很能接受他们两个的关系。在军营内表彰之后,他们四个人受到的表彰比其他所有人都来得多。贾科和千希直接晋升为少尉,达到了离开蛇尾的标准。而在他们接受表彰的时候,贾科还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帝国的少女们认作了最佳的伴侣选择。 只一场小规模围剿战中就积攒了足够升到少尉军衔的军功,这样的能力和势头,几乎和当年的元帅一样! 全帝国的人都开始了对千希和贾科的探查,一时之间所有的贵族之间都兴起了一股狙击热。哪怕是最廉价的狙|击枪,只要落到了贵族手中,它们就变得异常昂贵。没看见那个少年只用了一枪就干掉了象态虫族吗?! 卫家夫人邦尼第一时间就要求见他一面,她相信这孩子一定就是自己的孩子,而卫尔逊对此也深信不疑——只有他的孩子才能这样勇武!只有卫密斯一直期待贾科战死,在发现他没有死还晋升了之后,顿时起了杀心。 随着事后一次次围剿行动的直播,以及那一场战斗的精彩剪辑的反复播出,贾科的名气越来越大了,在前线战斗中很少有人依靠冷兵器,但是贾科硬是用一把冷兵器在虫潮中砍出了一个风暴一样的真空圈。用帝国贵族青年团体中一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这简直*爆了! 眼看着贾科的名气越来越大,军衔慢慢爬到了上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查询他的来历,卫密斯再也坐不住了,他不打算像父母那样等待允许通过的命令,他必须先他们一步见到贾科,并且将他扼杀在踏入贵族圈的路途上。 卫密斯在秘密赶来蛇尾的途中,贾科先面对了卫希礼。这个在本来的事件中未来会成为他的包养人的上将,正异常忧伤而内心愤怒地看着贾科。 “你真的不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卫希礼认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所有的身段。他知道卫密斯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贾科的屏障越来越弱,接下去越来越多的人会发现他的天赋。他观察好几年才发现加柯的天赋,又守护了他十几年,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这个注定属于他的宝物。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贾科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因为他的天赋在某种程度上比他的“号令”更强。 贾科遗憾地摇了摇头,装作非常失望的样子说道:“十分抱歉,您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值得尊敬了,我爱您,但爱的是您的光辉,您是我的偶像,我无法做到将您看做我的爱人。”简单来说贾科只是欣赏他的头衔而已。卫希礼的脸都要绷不住了,他几乎想要拆开贾科的脑子来看看。正常的人在他表达爱意的第一时间会先从性别上考虑吧?贾科既然丝毫没有排斥他男性的性别,就说明他对此并不在乎。那么卫希礼这样好的条件,这让全帝国少女都倾慕的容貌和身材,为什么就无法打动一个前十八年都在过苦日子的贫穷少年?! “你——” “十分抱歉打扰了你们,”一个少年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卫希礼的话,同时打断了卫希礼几乎要抽出的刀,“加柯不能答应你,卫希礼上将。” 千希在贾科的目光中拦在了两人中间,他和卫希礼对视的眼神几乎要擦出火花。他抓着贾科的手往后拉了啦,微笑地看着卫希礼:“因为我已经向他求婚了。” 卫希礼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他震惊地看着千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接着重重哼了一声,掉头就走。他们在贾科的宿舍外面,卫希礼选在这样一个地方就是为了让加柯不好拒绝。在他印象里,所有人都是爱慕虚荣的,加柯如果意识到卫希礼的求爱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稀罕,他很可能就会当场答应他。但是此刻热闹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卫希礼的求婚失败,转而看向了千希和加柯。 贾科瞪着千希说:“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了?” 千希忽然笑着跪了下来,英俊的脸仰头看着贾科,他握着贾科的手说:“嫁给我好吗,加柯?” 四面一片口哨声。 贾科差点一脚踩在千希脸上。 离开众人的目光之后,贾科才一把揪住千希的领子,低声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卫希礼就这样离开,千希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千希笑得非常欠揍,他说道:“等我的家族开始准备婚礼,你就知道了。” - 贾科知道千希的身份不简单,越发觉得自己这是个错误,但是想到自己的最终目的,贾科又变得非常洒脱了。他多经历了那么多世了,没道理一点小麻烦都解决不了。而他目前最大的麻烦,除了卫希礼就是卫密斯。卫希礼已经暂时被摆脱,那现在秘密乘坐飞船过来的卫密斯,到底打算怎么动手呢?贾科看着666笑得非常阴险。他这辈子吃过的苦实在不算少,明明是个敏感体质,却必须得在蛇尾军校训练。万里存一的淘汰率让贾科这一世过得比前几世都困难。这一切都是拜卫密斯所赐。他本来应该是个天才,却险些死亡,虽然死去的不是贾科,但是贾科依旧将所有的账都算在了卫密斯头上。 卫密斯的行动贾科是直接通过666知道的。666这台大运算量的电脑告诉了卫密斯的飞船什么时候会到。贾科算了算,跑到千希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千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谁的儿子或者孙子,还有十天我的仇人就要到了,我如果不能弄死他,就是他弄死我。你提前让我有个万一的准备。” 千希楞了一下,接着点点头说:“十天内我一定给你消息。” 贾科其实并不在意千希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听见这句话,仿佛有了一个承诺,贾科顿时感到全身都舒坦了。这十天里陆陆续续有贵族世家公布出订婚的消息,连元帅的孙子都公布了自己的订婚日期,看来那一场虫潮所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 九天后,贾科知道卫密斯到了。他来这里还有半天的路程,千希始终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但贾科的神态却非常平静。他在这十天里突破成为重战士,看清了自己的天赋。虽然还不能利用这个天赋,但是贾科却感到轻松多了。他如今是一个重战士,具有上尉军衔,如果想要轻易杀死他,恐怕不能轻易办到,就是用随意一个什么罪名处死他,也是不切实际的。卫密斯唯一的方式就是让他上战场,贾科都已经等好了。他就等着卫密斯通过卫希礼下达军令。他算了算时间,加柯就是在这段时间死去的,跟在卫希礼身后死在了战场上。他的死法肯定有诸多蹊跷,但贾科却不想去推测加柯是如何死亡的。这段时间将有一次非常大的虫潮爆发,卫密斯此刻来前线收拾他,可真是一招妙棋,把自己的后路都封了。 贾科忍不住微笑起来。 卫密斯也有军衔,就算他是贵族,在这种情势下也不能够推辞离开前线,当年的卫希礼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上了前线,现在来了个要他倒霉的卫密斯,到时候是谁倒霉还说不定呢。这一场战争让加柯死亡,同时也让原来的帝国大受重创,虫族女皇的现身几乎让整片大陆成为了虫族的地盘,帝国的辉煌在那之后摇摇欲坠,只坚持了几百年就被覆灭。这一场战争至关重要。 卫密斯到的同时,立刻来找贾科,贾科施施然出去的时候,千希站在门边捏了捏他挺翘的屁股。贾科的嘴角一歪,险些就要揍到他脸上,好在千希躲得快。千希的消息还不来,这多少让贾科有些失望,但也不到失望透顶的地步。两个男人之间的承诺本来就是脆弱的,贾科也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出的门,刚看到卫密斯,就见到一个传令官突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展开自己手里的卷轴大声喊道:“国王陛下的命令!国王陛下的命令!” 帝国最高的就是国王,虽然蛇尾军校是个只管武力不管权力的地方,但好歹也是帝国的一部分。首长和几位教官都出列了,士兵也一齐列队,卫密斯才刚刚到,就被这后脚紧追而来的传令官逼得只能看着笑嘻嘻的贾科干着急。 “元帅阁下府今日宣布千希·格列上尉与加柯上尉的订婚!由于前线战事紧急,订婚仪式延期举行,国王陛下特此送给千希·格列上尉与加柯上尉订婚礼物……” 不光是整个训练场的教官和士兵,就连贾科都呆住了。千希看着他的傻样,隐秘地笑了。接着蛇尾上空,那个据说不准行飞船的空间出现了无数艘飞船,洒下了无数捧鲜花,千希扬手就抓住了一个由气球吊着缓缓落下的礼盒,来到了贾科面前。将贾科埋在队伍里的众人纷纷睁大眼睛给千希让路。 千希看着贾科瞪大的双眼,茫然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说:“你不拆开看看吗?” 贾科傻愣愣地接过,拆了包装,看到了里面的一个水晶盒子。他打开它,只见里面躺着两枚黑度石做成的戒指。千希单膝跪在地上,将其中一枚戒指套到他的手指上,在无数此起彼伏的掌声中捏了捏贾科的掌心。 贾科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僵硬着脸,将另一枚戒指给千希套上了。千希站起来就搂着他的腰给了他一个长吻。 贾科心里想的却是:又被他抢先跪了! 而此刻看到这一幕的卫密斯和卫希礼的脸色同时发青发黑。卫密斯本来是想弄死贾科的,但是谁都没想到贾科竟然和千希·格列订婚了!千希·格列是当今元帅的孙子,要是他们不去前线,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他们,而其他的手段就更加不行了,成为元帅孙子未婚夫的贾科,从此就在元帅的庇护下,就算是卫家也不能动摇元帅府! 和卫密斯不同,卫希礼只是脸色难看了一下又立刻好转,他和加柯仔细说来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反倒一直看护他,他还是加柯的偶像,这样一来,将来加柯擢升,他也能够鸡犬升天…… 贾科死都没想到千希居然是帝国元帅的孙子。帝国元帅当年率领涣散的帝国之师,开辟了帝国的疆土,镇压了虫族女皇,成就了当今帝国的版图,就连国王陛下有时候都无法达到他的名望,贾科没想到堂堂帝国元帅的孙子竟然会在蛇尾军校里和他住一个寝室。 千希凑近他的耳朵说:“我说过吧……”他揉着贾科的脖子,让贾科忍不住怒视了他一眼。 他们的订婚被全帝国宣布,在他俩的照片被公布的同一天,无数帝国少女失声痛哭,而卫尔逊和邦尼则完全懵了。 这个订婚消息没有引起足够强的轰动之前,整个帝国最严峻的战事爆发了。前线全面失守,虫族女皇亲自上阵带来的影响是整个帝国边境的崩塌。蛇尾军校倾巢出动,卫希礼和卫密斯都无法逃脱征兵。而刚刚订婚的贾科和千希,却在获得赦免假期的同时,上交了要求参军的申请书。 远在帝国的元帅狠狠表扬了自己的孙子,顺便关照了一下自己的“孙媳妇”贾科。 贾科一时收到不少提升实力的药物,当即也不矫情,二话不说就服用了,直接突破到了黎明战士,和千希同级。他突破的那一天,心脏处的金色膨胀开来,大面积地爆发。 贾科感受着“臣服”的力量洗刷自己的身躯,强大的神识在魂力的支持下,几乎能看到帝国的大部分疆土。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整片大陆连同海洋都是自己的。 千希能感到他的天赋刷过自己的身体,让他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看着坐在那里仿佛是帝王一般的爱人,全身上下都叫嚣着一种渴望。 千希看着贾科说:“亲爱的,我真想好好干你。”他想将他压在身下,碾碎那高高在上的表情,让他在威严的时候露出沾满了情|欲的目光。 贾科看了一眼千希,忍不住笑了起来:“谁干谁?” 千希终于深入体会了一把“臣服”的威力。当元帅孙子第二天扶着腰起来的时候,他带着埋怨的目光,还是无比无赖地咬了咬贾科的嘴唇,砸吧着嘴说:“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结婚。” 贾科爽够了一夜,精力充沛,觉得“臣服”的确十分好用,而此时千希已经暗搓搓地写好了一封信,深入浅出地剖析了一下“臣服”的力量,高瞻远瞩了一下“臣服”将来的发展前景,然后悄悄寄给了自己的爷爷。 收到信的帝国元帅简直要给自己孙子点三十二个赞。有了一个天赋是“臣服”的伴侣,几乎像是握住了另一个未来的帝国元帅。元帅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孙子未来会不能成为元帅,他等待着帝国双元帅的诞生。 千希和贾科换上了一整套战斗装备,站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第1章 .11.1 同样身负军衔的卫希礼和卫密斯,率领着两支蛇尾精英团的军队站在前线上。贾科和千希因为他们目前的关系,没有被分开,同样他们也没有被分配到精英团的领导职位。出于对千希身份的考虑,他们得到的人的数目几乎和卫希礼及卫密斯加起来的总和差不多,但是他们手里的不全是蛇尾的士兵,更加没有蛇尾的精英团的士兵。 贾科完全不在意,他们的谋略课早就教会了他们如何用狼狈的兵力反败为胜,在模拟训练上,已经经历了好几世的老谋深算的贾科甚至还将宾思教官打败过一次。 他用挑衅的目光看了卫密斯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卫密斯接到他的笑容,忍不住有些心颤。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是不是卫希礼告诉他的?还是他拥有幼年的记忆? 卫密斯越想脸色越苍白,恨不得立刻除掉贾科。但贾科扭过了头去,没有再看他,反倒和千希柔情蜜意地说起了话来。 卫希礼看着少年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扭曲。他看上贾科多少也有点儿看中了他外貌的意思,眼下看到这两个人腻歪,心里忍不住在想:那本应该是我的! 不止蛇尾被划分,所有的军队都被划分给了几个统帅,前线的士兵和后方的士兵全部整装待发,站在内城门内迎接虫潮的大举进攻! 贾科站在西北战线的城门上方,千希的手边架着狂野蔷薇,“鹰眼”扩展到了几百公里开外。他说道:“来了。” 之前击溃外城防线的虫潮,像是一片沸腾的黑色浪潮,越过了空荡荡的外城,向内城墙猛扑过来! 卫密斯等待着看贾科被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模样,却发现他的神色非常淡然,而一旁的千希已经将魂力子弹推入了枪膛。很显然,如果千希开枪了,第一个军功毫无疑问是他的! 贾科说道:“干掉它!” 千希的扳机随即扣下。一头象态虫族的身躯立马爆裂开来,将其周围都清空一片!那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虫族指挥官。千希的状态显然比之前那一次战场好的多了,他根本没有因为这一枪脱力,甚至还有余力再装填一枚魂力弹。千希就是这个战场上最可怕的狙击手,无论他瞄准了谁,那个家伙决无侥幸的可能。 “瞄准后头的大家伙。”贾科拍了拍千希的肩膀,接着站到了西北城门的最上方,让自己的天赋缓慢地散发出来,笼罩了自己的士兵。 他随手射杀了几头虫族,接着缓慢地抽出自己的长刀,说道:“跟在我身后的士兵啊,你们的职责是,誓死保护帝国!——” 贾科身后的士兵们发出了同一的咆哮声。他们怒吼着跳下城墙,用手中的利刃对付足有三四米高的虫族。这突然爆发的士气让卫希礼脸色苍白。他明白贾科的天赋已经被发掘出来了,他很快会被所有人都发现,而卫希礼曾经在心里掩藏的那一点小小的心思也将无法再实现。如果可能,他是说如果,他本来想将少年作为自己的生活副官,一直带在身边,让他崇拜的眼神只落在自己的身上,让他的天赋只为自己所用。所有人都会认为那是他的“号令”,而他也坚决不会背上卫密斯夺取天赋的罪名。 但是千希快了他们一步! 卫密斯也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状态,他看着自己身后有些蠢蠢欲动的士兵,再看了看贾科,接着一股不敢置信猛地涌了上来。难道加柯……拥有第二种天赋?! 卫密斯的心彻底扭曲起来。难怪加柯不死……难怪卫希礼一直在这里逗留,加柯自身拥有的第二种天赋,竟然比卫希礼的还要罕见! 卫密斯的眼睛都嫉妒得发红。他发出了一声咆哮,夺来的天赋的“咆哮”震退了面前的虫族。他发出了进攻的口令,看着士兵向外冲出,同时又忍不住盯紧了贾科。 贾科在冲进虫族之时就感到自己被人盯上了,他的目光划过四周,往一个虫族身后看了几眼,接着冷笑了起来。 当年的里昂没有死去,而现在看来也没有放弃他的复仇之心。里昂没有穿着蛇尾军装,但是蛇尾出去的每一个士兵,哪怕是残疾,都是远超其他士兵的。他混在这个队伍里,还一直紧跟贾科,就是出于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考虑。 但贾科一刀就干掉三四头巨蛛的武力值让里昂感到有些心惊胆颤。他想了想卫密斯许诺给他的,又忍不住握紧了枪把。他的天赋是“潜伏”,只要自己没有大动作,混在虫族士兵里几乎不会被发现,这就是为什么他从蛇尾军校出去之后,还能够被编入军队,参与到这样的战争中来。 他恨透了贾科,贾科让他失去了一条腿,千希让他失去了一个男性的尊严。他安装的假腿每个晚上都让他痛苦难当。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用那样嘲讽而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一只蝼蚁。而当年那个只会舔贵族屁股的贾科,居然勾搭上了帝国元帅的孙子,成为了他的未婚夫!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 里昂的眼里闪现出熊熊烈火。他跟紧了贾科,为了在最好的时机干掉他,他几乎发动了全部的天赋。 贾科带着他的士兵,一路向前冲去,仿佛龙卷风一般在虫族中推出了一条银色铠甲组成的隔绝线。他将两道城墙之间构建起了联络桥,接着军用坦克和容易走火的魂力炮开始向外城墙推进。那是最理想的发射位置,为了让它们移动更加方便,贾科等人只能用人力清除内外城墙之间的虫族。魂力炮一尊尊向前推进,无数战士保护着这条银色的通道。千希在彻底定位之后,远远地朝贾科做了个准备就绪的手势。贾科随即催促士兵将大炮都挪到外城墙上。 千希在前线的制高点上,他的准心追踪着外城墙外黑压压的虫族中的最高号令者,全身的魂力都集中在扳机上。 贾科的军刀高高举至半空,接着他用力向下划下,“臣服”的力量扩散开去,直接夺取了在“号令”天赋笼罩下的士兵! 卫希礼惊愕地看到所有的士兵振臂高呼,迅速形成燕字阵型,几乎不需要任何一名中尉的号召,炮口整齐地亮起魂力炮弹的光芒,刹那之间,外城墙前方的虫族清空了一片! 几次炮轰之后,源源不断的虫潮已经开始稀疏,士兵分成两批,其中一批士兵围剿了外城墙内的虫族,另一批整齐地向城外冲杀出去。随着大军出发,一颗明亮的仿佛是流星般的子弹带着尖啸从制高点上猛地埋入了五十公里外的虫族号令者头上!接着大规模的爆炸像是往地面上投递了一颗原子|弹,虫族乱了阵脚。 站在贾科身边的士兵们纷纷吼叫着冲向前去,只有一个人悄悄摸近了贾科。 里昂看着那些像是嗑了药一般的士兵,脸上露出了冷笑,背后却因为紧张而汗湿了。现在是最好的杀死贾科的时机,他的身边没有士兵,而他的子弹也已经用完了,那把刀现在收进了刀鞘里,等它被拔|出来的时候,贾科的心脏已经在他里昂的手里了! 里昂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无声无息地靠近贾科,就在只有一步之遥之时,他猛地举起了手里的匕首!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里昂面前的贾科消失了,随之出现的还有他胸口的一柄长长的军刀。而真正让他感到疼痛的还有一处地方,却是他的喉咙。他掉下去的头颅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威特和半蹲在身前的贾科。 贾科收起自己的长刀,起身抱怨说:“你想把我也斩首吗?” 收起军刀的威特傲慢而嫌弃地说:“如果把你斩首,不光是帝国元帅和所有军团,全帝国的少女和青年都会把我吊起来。” 贾科微笑起来,用力抱了抱威特,拳头在他的后背捶了好几下,直到狂野蔷薇的一发子弹擦着威特的后脑勺射在了贾科脚边。 “够了千希!我不是同性恋!”威特愤怒地转过身去朝远处的狙击手挥舞拳头,接着他转过来怒气冲冲地冲贾科吼道:“你必须得先他一步成为元帅!不然你婚礼之后别想和任何一个人接近了!” 帝国的外城墙在最短时间内被攻破,又在最短时间内被夺回。当千希一发魂力子|弹通过更换的九级魂力狙|击枪风暴玫瑰击中虫族女皇时,所有的虫族都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嚎叫。黑色的浪潮大规模地撤退,不到半天就给帝国留下了全新的版图。 手下没有一个听令士兵的卫希礼和卫密斯只捞到了几个虫族的单人军功,飞船将前线的画面统统拍摄下来,回传给了帝国。 整个帝国都沸腾了! 臣服天赋隔了几百年,终于再次出现了!它的威力在战场上几乎是所向披靡,没有人和虫族能够阻挡。贾科和千希几乎像是坐火箭一样瞬间晋升到了上将。贾科站在帝国空旷的新版图上,在大量的虫族尸体上微笑着看着周围狂欢的战士,飞船将他的脸拍得清清楚楚。 贾科几乎感到自己因为天赋使用过度而有些脱力,如果不是黑度石的支撑,他可能无法完成带领这一场战役的任务。但周围士兵们崇拜的眼神让他明白即使他不使用臣服,他也是他们心中的最高领袖。他觉得疲惫极了,又兴奋极了,他忍不住就要转头去看自己那站在高塔上的爱人。他甚至朝飞船招了招手,让他拍下自己对爱人宣誓主权的话。但是他刚刚回过了头,就感到一双胳膊从后面将他紧紧搂住,一条坚硬的东西插|进了他双腿间的缝隙里,千希强硬地将他的头扭过来,凶狠地吻了下去,直吻得他双腿发软,用力缠住了千希。 口哨声和吼叫声连成了一片。 西北前线的胜利带动了帝国整个前线的的全面胜利,不到两天时间,虫族从这个大陆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最阴森的森林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了。它们到底去了哪里?这个问题留给了研究学者们。千希和贾科都知道他们没有彻底杀死女皇,女皇会再回来的,但是在那之前,他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1章 .11.2 “你穿婚纱。” “不,你穿。” “听着,你昨晚打赌输给了我,你必须穿上婚纱!”贾科恶狠狠地说道。 “难道你想让我在元帅册封仪式上穿着婚纱去吗?!”千希用力抓住贾科的手,将婚纱掼在地上。 “行了!我们谁都不穿!”贾科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床上,却刚刚坐下就痛得跳了起来,“嗷,都是你干的好事!” “对,是我,不过如果昨晚是我在下面,我可不会那么没出息得连坐都坐不下来。”千希嘲讽而暧昧地说着,凑近了贾科,“谁让你是敏感体质?” 贾科忍不住一拳揍向了千希,然而千希握住了他的拳头。贾科也没真想揍他,在千希吻过来的时候,他翻身把千希压在了床上,恶狠狠地攻城掠地。直到两人都开始支起了帐篷,执行官才心急火燎地敲响了房门,怒吼道:“二位!元帅命令你们必须在十分钟内出现在他的面前!” 千希和贾科鼻子对着鼻子,额头顶着额头,千希笑起来说:“看来我们得在十分钟内解决。” 贾科二话不说扯开他的裤子。 全帝国最盛大的婚礼就在帝国的皇庭里举行,当两个当事人穿着一黑一白两身军装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不少少女哭得昏了过去。 帝国各大杂志都纷纷拟好了各种吸引人的标题,收到了各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稿件。 “当两个荣登‘少女们最希望嫁的男人’榜首的男人结婚,帝国的玫瑰都全体凋谢了!” “他们是最登对的一对儿,谁都不能挑刺,就连在性别上也不能!” “我们的千希格列上将从此不属于我们了,他只能属于一个人了,这简直是最大的噩耗!” “卫家表示加柯上将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孩子,但是他们注定要和他继续失散下去了。”还有的小报在不遗余力地用嘲讽的语气刊登着有关加柯的报道。贾科事实上一点儿都不想见他所谓的父母,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爱他,那么害怕失去他,他就不会拾荒了两年被蛇尾带走,连卫希礼都找到了他,他们居然直到他进入帝国的视线才凭借他的面孔想要认亲。这显然是让人嗤之以鼻的。 而卫家持续不断的倒贴行为让一直盯着元帅府的崇拜者们非常恶心,但是贾科却一直没有正面对这件事做出解释,因此崇拜者们只能用将信将疑的态度面对卫家。 但是很显然,在婚礼上,卫家不愿意继续用柔软的态度试图说服贾科了,就在两人相携走过铺满了玫瑰的红色地毯时,邦尼大声哭泣了起来,用尖利的嗓音叫道:“卫加柯,你连母亲都不愿意相认吗!” 千希和贾科都停了下来,千希看向贾科,用眼神问他的意见,而贾科却冷笑了起来,冲他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我有父母,夫人,我从小在蛇尾长大,从那个淘汰率将近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今天地位,除了千希,我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扶持。连卫希礼上将的恩惠我都拒绝了,只因为我知道我是个没有身份的普通平民。我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我濒临死亡,与危险面对面的时候,我从未受到任何来自于您以及您的家族的恩惠,而您又究竟是凭什么认为我就是您的儿子呢?” 贾科的话出口的时候大家都对此露出了惊叹和愤怒的目光。蛇尾军校几乎像是一个地狱,许多贵族将孩子投入,都事先铺垫了大量的金钱和人脉,因为他们知道,能够全须全尾从蛇尾毕业的,几百个人里面不一定有一个。卫家没有对贾科做出任何付出,就想要获得一个即将成为元帅的儿子,这口野心也太大了。 “你的胸口有一道伤疤!”邦尼大叫了起来,从卫希礼那儿得知了这个秘密之后,她就一直认为自己掌握了最重要的特征。只要贾科脱掉衣服,露出他的心脏,谁都能明白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和贾科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就在她脱口而出的同时,卫密斯的脸色立刻变得狰狞了。他所拼命想要掩藏的东西被公之于众,还是被自己的母亲!他死死盯着邦尼,几乎想要将她的嘴撕碎。接着他突然想到,是谁告诉了邦尼这件事?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和卫希礼! 卫密斯瞪大了双眼向四周看去,卫希礼站在对面,站在元帅的下首人群里,低垂着脑袋,然而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当贾科成为上将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不能动贾科,他必须和他成为朋友,而愚蠢的卫密斯迟早会成为他对付的对象。为了让自己摆脱卫密斯,证明自己的清白,卫希礼一早就跟贾科坦白了真相,言明自己永远臣服在他的脚下,而同样的,他也“体贴”地告诉了邦尼贾科的身体特征。这样多少会影响到他,毕竟他们是亲戚的关系,但是比起元帅的报复,他觉得这点影响根本不算什么。 听到邦尼的话,贾科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被夺取天赋,他早就成为帝国最大的天才了,也许根本不用在蛇尾苟延残喘十几年,他就会飞快得到大量的资源得到现在的成就。蛇尾的经历因为有了千希,成了他最愉快的经历,但是同样的,它带给自己的伤痛也一点没有减少。 “如果你想要解除与我们的关系,你至少得向我们证明,你不是我们的孩子,”邦尼在贾科的脸色下有些瑟缩,但是想到元帅父母的风光,她还是挺起了胸膛,“你看,你和我们是如此相像,谁也不能够否认我们有亲缘关系。” 千希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几乎要让人将这一家带走,他们的不请自到已经让他很不愉快了,而此刻搅乱了他们的婚礼,让千希只想用风暴玫瑰一枪崩了他们。但是贾科却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拦住了他。 贾科忽然微笑了起来,他面对所有的宾客说道:“没错,我的胸口的确有一道伤疤,如果你们想看,就让大家看个清楚吧。” 他解开了自己高高扣到脖子的扣子,一把扯开了自己胸前的领子,将那道狰狞的横跨心脏的伤疤展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是的,我有这样的一道伤疤,我与您非常相像,也许我就是您的儿子。但在我发现自己天赋薄弱,受尽侮辱,尝尽苦痛的时候,您在哪里?我的背上有三十九道鞭伤至今未能消退,我的腿上和手臂上有虫族留下的伤疤,在我受到这些伤害的时候,您又在哪里?”贾科慢条斯理又带着微笑地说道,“各位看到了吗?我本来不想提起这件事,但是似乎这位邦尼夫人,对我有自我意识以前的来历非常清楚。” 看到那道伤疤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一道非常深的疤痕,几乎没有人能够在那样的伤势下活下来。而那样的刀法,在贵族和军部中间都有一个广为熟知的名字:掠夺刀。那是一种用于夺取天赋的手术刀法。 “我听说卫密斯先生自从日尔瓦事件之后就获得了天赋‘咆哮’,我非常想知道,他的心脏是不是也有一道和我相似的疤痕,用于将属于我的天赋移植到自己的身上?” 不等众人开始惊呼,卫密斯的脸就刷地白了,他猛地向外冲去,却立刻被一旁蹿出的麦德隆按倒在地。麦德隆将他死扣在地下,恶狠狠地说:“天哪,我居然没有事先收集到这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这都怪你!” 卫密斯胸前的衣服被两个士兵扯开,他的上半身暴露在众人面前。胸口赫然是一个略微小一些的相似的疤痕。只是下刀手法精密,愈合情况很好。 千希冷着脸将贾科的衣领扣好,占有性地将他保护在身后,以防卫密斯暴起。但是卫密斯一家都立刻被控制了起来。卫密斯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他大吼道:“那是我的天赋!我的天赋!臣服是我的!我才是要当元帅的人!” 一声枪响猛然想起,卫密斯大睁着眼睛软倒在了地上,血流从眉心中的枪孔里流淌出来。 卫希礼将手里的枪放下,冷淡地说道:“我认为这样的罪行,值得立刻被处罚。我很抱歉,污染了二位的婚礼殿堂,但是愤怒让我无法控制自己。” 卫希礼的话获得了许多人的赞同,他们都无法想象卫密斯竟然敢这么做。他的一切都是靠掠夺得来的,而他的父母在利用了贾科之后却还想要继续缠上贾科。但是贾科知道卫希礼并不是因为正义而射杀卫密斯的。 邦尼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脸色惨白,当场昏了过去,而看明白了一切的卫尔逊,知道他这辈子都完了。他嘴唇苍白地看着自己死在地上的儿子,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邦尼的话,在婚礼上让贾科坦白自己的身世。 卫家已经完了,但是卫希礼却被摘了出来。他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清白,而他之前积攒起的威望也帮了他一把。 贾科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尸体和卫家夫妇被带走,他才扭过头说:“我们继续。” 宾客们此刻看贾科的目光更加敬畏了。贾科曾经拥有两种天赋,即使遭受了这样的打击,他依旧带领帝国获得了胜利。他值得一切。 千希和贾科站在祭司面前领取了所有人的祝福,包括国王的,他们在众人的目光下拥吻,四面响起了一片欢呼和口哨声,接着他们一同摘下了胸口火红的玫瑰,跪在了国王面前。元帅从一旁上前,向国王单膝跪落行礼,接着他将一柄军刀放在胸前,起身交给了国王。 国王说道:“我将代替帝国,代表天神,接受军队的提议与决策,授予加柯、千希格列元帅职衔——” 第1章 .12.1 “最近的边境不安静,”麦德隆将情报放在贾科桌上的时候,贾科正在看一份前线新传回来的影像。他离开蛇尾之后几乎一直处于帝国中心。他和千希不同,千希有贵族身份,从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他的圆滑让他在一帮口蜜腹剑的老狐狸面前游刃有余,而贾科更倾向于在他背后处理军事文件。蛇尾军校依旧在前线伫立着,几位教官带出了两个元帅,这让蛇尾军校一时之间变得炙手可热声望大增。送进军校的人逐年增多,但是贾科却从上报上来的信息知道淘汰率一直没有下降,反而因为有了两位元帅做靠山,隐隐变得更高了。 从前线传回影像的正是曾经的战斗课老师宾思。他传回的影像里出现了几头庞大的虫族。这和十五年前的虫族相比,体型更加庞大了。“它们进化了。”贾科皱着眉说。 麦德隆看着影像,说道:“我恐怕要带给你一个更不妙的消息。人形虫族向来是极为稀少的,但是最近边境发现了许多莫名的‘人口’。” 贾科顿时觉得事情不妙了。他看着麦德隆,忍不住一再确定信息:“是人形虫族?” “是的,因为一次械斗,我们干掉了两个。”麦德隆说着将图片给贾科看,“他们的外表看上去很像人类,但是内部构造却完全是虫族的。” “看来女皇不甘寂寞了。”千希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从大门外踏进来,军靴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冷硬的线条。他刚刚赴宴回来,身上穿着全新的笔挺的军装,沾染了一些酒气,显得英俊不羁。他已经三十二岁了,正是一个男人最英俊美好的时段。贾科看了他两眼,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了他的喉咙和下半身上。 千希走到他的身边,一手搂上他的腰,和他交换了一个吻问道:“我们等了那么久,她终于不打算再做缩头乌龟了。” 千希的话让贾科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他们早知道女皇会有再复出的一天,他们应该庆幸的是,女皇的复出挑选在了他们力量最强盛的时候。千希轻而易举地消除了贾科的紧张,贾科忍不住抬头吻了吻千希的耳垂。麦德隆受不了地怪叫一声:“天哪,我还没有找到女朋友呢!别刺激我了!” “你可以和威特试试,他的身材非常不赖。”千希挑着眉阴阳怪气地说。 麦德隆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坚决地竖起手:“不,我不喜欢男人。” 自从贾科和千希这两位帝国元帅携手走马上任,帝国的同性情侣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尤其是当天结婚的时候,贾科拉开军装时露出的乳|环,几乎让帝国的各大风流杂志都开始疯了一般大肆描写。军装和黑度石圆环的对比是强烈的,帝国的年轻人一边在羡慕嫉妒黑度石的时候,一边为他们的“开放”咂舌。几乎每个人都在暗暗猜测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在上谁在下,但这件事连麦德隆和威特都没有搞清楚过。 他们的结合起初让许多人不看好,帝国的老臣甚至拒绝他们的拜访,还有好多小报记者用艳|俗的口吻形容贾科。因为千希的贵族身份,以及拥有一个元帅的爷爷的地位,他已经自然屏蔽了这样的骚|扰,但是摒弃了卫家身份自称为平民的贾科,却成为了攻讦的对象。贾科毫不在乎,但是千希却暗中整治了好几家报社。当十年过去,所有人发现这两个元帅每次出现必然同时现身,甚至在大众面前接吻时,几乎已经习惯了的帝国人民已经懒得再去掀起平民贵族理论了。他们一直都那个样子,似乎从未改变过。他们结婚纪念十五周年的当天,千希还宣布要和贾科出去度三个月的蜜月。但是这件事被已经退位的老元帅压下了。他在电视台里气急败坏地威胁千希要是敢将手头的工作丢下带走贾科,他就销毁千希摆在自己书房里所有贾科的画像。千希只好撇撇嘴,在贾科的劝诫下留在了帝都。这也让试图大闹一番的帝国报纸们有些悻悻然。 元帅们怎么都不出现矛盾啊?好歹让他们这些墨客挥洒一下文笔嘛。 贾科和千希当然会出现矛盾,但是通常都在床上解决了。之后的五年让所有的民众都开始心平气和地接受并且支持这二位元帅的主要原因,在于贾科良好的个人形象以及他严厉的手段。军队里贵族位重所带来不良风气被大幅度地矫正,贾科几乎成为了平民的代表。他发表了人人平等的宣言,这起初激起了贵族们的不满,但是千希坚定地站在了他的身边。要说身份和世家,除了国王的皇室,帝国的贵族与军阀圈就没有比千希更高的了。贵族们只能偃旗息鼓,在一年年的潜移默化下,渐渐开始重用平民,也不再搞家族联姻那一套了。为此不少贵族少女写了感谢信给贾科。感谢他让她们不必私奔。 但是在帝国渐渐发展向和平的时候,虫族的身影却再次出现。 麦德隆离开之后,贾科指着报告上的一个名字说:“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晖文?”千希看了一眼,“我知道他,他是格莱家的第二个儿子。” 贾科点点头说道:“他和我们是从同一个初学者军营里出来的。而且曾经是我的朋友。”只不过贾科内心里总是防备着那个给他剩饭的“朋友”罢了 千希挑起了眉毛,眯着眼睛看贾科,说道:“我记得他。他对你很不错。” 贾科这才楞了一下,回头说道:“你连他的醋都要吃?”感觉到千希开始游移到他腰部的手,贾科连忙说:“当然了,我一直不觉得他是个好人。他应该是卫希礼的棋子,否则不会那样接近我。” 千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放过了贾科,说道:“他做了什么?” “他离开蛇尾之后带了一队私军,想要分裂出去。”贾科说得轻描淡写,还带了些讽刺,仿佛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当然这在他眼里确实也是小打小闹,“在这个时候,也许他的决定对帝国也挺有利的。” “你想让他上前线?”千希倒是有些意外。贾科对于没有深仇大恨的人向来非常宽容,晖文理应不是让他光火的人。 “不光是他,还有卫希礼。”贾科笑了起来,“总得让他们也体会一下元帅的关照。” 看见千希的目光,贾科微微放下嘴角,说道:“谁让晖文是反双元帅派代表……”反双元帅并不是表示反对两位元帅,而是反对帝国同一时期两个元帅。这一派的人几乎算是反对他们的婚姻。晖文活跃出现的时候,千希就盯住他了,却没想到一直只注意军事问题的贾科在这方面竟然也有所留意。千希顿时高兴起来,眼睛亮得不可思议。他搂住贾科的脖子,抬起他的后脑勺用力地交换了一个深吻。只是一个深吻,他们就有些意动了,贾科含糊着说:“去卧室……” “在这很好……”千希迫不及待地脱自己的衣服,一边扯扯贾科的胸口,让他脱他的。贾科也有些忍不住,他将坐在自己扶手上的千希放到桌子上,他们的唇齿相连着,身上的军装却在飞快剥离。贾科用力揉了一把千希包裹在军装里的有力的臀肉,觉得穿着军装的他简直性|感的要命。 千希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说:“该我上了。” 贾科假装没听懂。 “嘿,别忘了你的等级可不如我。”贾科和千希虽然都将进入黄昏战士的级别,但是千希的进度明显比贾科更快一些。“哦,我还有你的小辅助品……”贾科忍不住低笑着凑近了他的脖子。千希有些后悔自己送他的那一对黑度石的乳|环了。贾科将他的双手按在桌面上,俯下身用牙齿去解开千希的皮带,当他用舌头从千希的内裤里像是一头乖顺的野兽一样叼出千希的小兄弟时,千希几乎要被那视觉效果冲击得立刻就释放出来。他盯着贾科那双漂亮的眼睛,忍不住挣动了一下手臂,却又不想放过眼前这绝佳的福利。 只是小半刻,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上升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麝香。桌子上的文件被揉皱成一团,军装没有被全部脱下,贾科弄脏了千希的军装,千希却一点也不在意。他射在贾科的胸膛上,看着乳白色的液体从贾科的衬衫里流下去,眼神火烫。他们凶狠地接吻,互相拉扯,连门被敲响了十几次都没有注意到。 威特分明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但他的敲门却没有人回应。他忍无可忍地踹开了门,没有上锁的门本来就只是半合,被这一踹轻而易举地开了。威特立刻被眼前的画面惊得全身都僵住了。跟着他的文官睁大了眼睛,嘴巴里能塞下两个鸡蛋。#为什么千希元帅这么狂霸酷炫吊居然被压在下面!# 贾科抬头的时候几乎能看到明天早上的帝国桃|色小报上流传的是什么样的标题了。他脸色铁青地和不耐烦的千希一同喊了一声:“滚!” 第1章 .12.2 帝国的秋季来临的时候,虫族明显增多了。边境的压力开始不断增大,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派上了前线。到冬季时,本已经稳固的边境忽然出现了大量虫族。它们根本不畏惧寒冷,和曾经的虫族体力差距巨大。而人形虫族打入人类内部的消息也被迅速带回了帝国,被广泛传播开去。 贾科和千希嘱咐下属暂时压住这条消息,因此当发现散播消息的人竟然就是晖文的私军时,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不能留了。 晖文在自己的军营里,悄悄将一封雪白的信放到蜡烛上。这是卫希礼给他的信。但是他刚刚烧焦了一个小小的角,便有敲门声响起,一个传令官的声音在外面道:“晖文大人,威特将军到了。” 晖文连忙将信纸放到一边,按掉了火苗。他不能在别人面前烧掉这份信,这几乎等于坦白了他有秘密,而弥漫的味道也会留下马脚。他将信压进抽屉里,一边疑惑威特这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人为什么会来他这个小小的私军里,一边说道:“威特将军?请他进来吧。” 威特踏进房间的时候,敏锐的鼻子嗅到了一丝焦糊的气味。他不动声色地说:“深夜前来,打扰了。” 晖文连忙说:“威特上将前来,有失远迎,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晖文上尉一直在前线工作,源源不断地给帝国送来最新的消息,我对此非常感谢。我发现您所送来的消息,总是比其他前线部队送来的更多,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接下您的消息源呢?”威特看着他,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表情,然而神色却透着点隐晦的笑意。 晖文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他的嘴角也扬起了笑容,说道:“为了帝国,我义不容辞。”虫族之中出现人形的消息,是晖文泄露出去的。如果是从前的千希和贾科,他们也会为了让帝国尽早警惕起来而这么做,但是已经成为元帅的他俩却知道,这种消息的泄露只会让帝国陷入惶恐,让帝都的民众和前线的士兵都失去了战斗力,陷入猜忌之中。这是地位的不同所造成的视野的不同,如果晖文是个小兵,他采取这样的行为无可厚非,但是他却是一个上尉了,一个拥有私军的上尉。他的行为意图真的只是警醒帝国吗? 威特和晖文互相搂着肩膀,像是长久没有见到的好伙计一般向议事厅走去,但他俩在此之前却从未见过面。晖文离开初学者营地之后,就到了另一个幼蛇军营。他在那之后都没有和贾科再见过面,但是他总能知道贾科的信息。他一直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看待自己所获得的贾科的消息,但是没有想到,贾科一再脱离轨道,居然最终坐到了元帅的位子上。 晖文和里昂正相反,他讨厌平民。非常讨厌。在收到卫希礼的信号让他和贾科接触时,他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不知道卫希礼为什么要对一个平民这么在意。卫希礼上将是帝国所有少年崇拜的对象,但是却对一个弱小的平民青眼有加。这晖文有些愤怒。但是他从小就受到的贵族教育让他没有立刻拒绝,他成为了贾科的好朋友,五年来他坚持将贾科的所有私密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定期来获取信息的卫希礼。他像是一台精密的监视器,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善待”贾科,却又忍不住想要通过隐晦的手段报复他、羞辱他。 直到贾科离开初学者营地,他觉得自己撤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但是之后的几年里,长久观察贾科,“帮助”贾科的他,却感到了空虚。他忍不住想要知道贾科的情况,通过卫希礼得到的贾科的情况总是贫瘠乏味的,没有细节。贾科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被幼蛇们打击得一蹶不振,却反以一种令人惊愕的速度成长起来,离开幼蛇营地之后甚至进入了精英训练营。这让晖文在愕然中感受到了愤怒、嫉妒、不甘……种种混杂在一起的滋味。 当贾科成为元帅的那一刻,晖文终于感受到了强烈不甘和不安。他不相信自己一个贵族需要受到平民的领导,更加不愿意承认贾科的功绩。他在愤怒下剥离了帝国,组建了自己的私军,然后成功前往前线,脱离了帝国的管辖。 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帝国真正需要的人是一个贵族,而不是平民!他能够给帝国带来所有的真相,不让帝国被蒙蔽在鼓里。但是如果帝国的所有将领都执迷不悟…… 威特和晖文揽着肩膀,手指却仿佛好哥们似的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陷入沉思的晖文没有意识到威特的脸色猛地一沉。 虫族之所以能够衍生出不同的形态,就是因为他们所吞噬的食物。战争期间虫族无疑吞噬了大量的人类士兵,而人形虫族又有一种获得人体的方式——寄生。被寄生的人体,会从内部渐渐向虫族的内脏躯体转变,直到大脑也彻底被虫族占领。 威特摸到的,赫然已不是人类的骨头。 威特和晖文离开之后,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黑衣人从抽屉里取出了那封烧焦了一角的信,仔细看了一遍,将所有的内容都牢牢记在脑海里,接着又将信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位。 千希得到威特的私人卫兵传来的消息之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晖文和卫希礼互相通信这件事是他们能够料到的。但是千希没想到,卫希礼在知道晖文的壳子里已经不完全是他本人了之后,居然依旧在帮助他。晖文的身体已经被虫族侵蚀了,就像许多在前线的士兵一样。但是他的地位太高,而能力又太强,并且还是剥离帝国的私军首领,他不会那样轻易地被发现。 卫希礼给晖文的信里写着:“……你许诺给我的东西,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筹码。” 卫希礼最想要的是什么呢?千希皱起了眉,他将这件事和贾科随口就说了出来。贾科沉吟了一会儿,轻描淡写地说:“我,或者我的‘臣服’。” “什么?” 贾科看到千希惊愕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我的‘臣服’,为了不背上骂名,他也许会用感情的手段来让我屈服在他身边。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他唯一的方式就是采取和卫密斯一样的手段,通过手术强行掠夺。 听到有人在觊觎自己的伴侣,千希先前还吊儿郎当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用力拍了拍桌子,将事务官叫了进来,怒吼着说:“我们该反击了!” 帝国十一月初的时候,人类军团开始了大规模的反击,卫希礼上将奉元帅之命领导前锋部队对虫族开展进攻。晖文带领的私军却没有一点动静。卫希礼上将用他的“号令”在前线维持住了战况,但是帝国却因为巩固内政而持续保持守态。次年十二月,卫希礼上将病倒,威特上将和麦德隆中将带领帝国蛇尾作战队伍冲上了前线,扑击了进入疲态的虫族。卫希礼上将在前线坚持抗战了五年后战死,被追封为卫希礼大将,他的声望一时之间在帝国达到了巅峰,维持了他身前的美誉。 卫希礼战死之后,帝国陷入了长达十年的艰苦的斗争,大幅入侵的人形虫族成了致命的敌方战斗武力,晖文带领着他的私军正式造反,宣布脱离帝国管辖。与他同样揭竿而起的还有少数反对双元帅的军官。 贾科和千希在帝国最高中央组织上做了有史以来最大也最长的一个汇报。 “帝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千希沉沉地站在最高的演讲台上。他的肩上挂着肩章,腰杆笔挺,但是青黑的眼圈和体现出了他长久以来的疲惫。他的下首坐着他的伴侣,也是帝国的另一位元帅,贾科。贾科正襟危坐,但是过度的劳累让他的眼神有些僵滞。 “……人形虫族是我们目前为止最大的威胁,它们能够影响人类的大脑,控制人类的意识,甚至将人类的身体蚕食成为它们的巢穴。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千希缓慢地扫过台下因为长久的战争而有些麻木的军人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帝国1727年,我们曾经获得历史上最大的疆域。” 军人们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动容。他们看向了台上的男人。帝国1727年,是千希和贾科成为元帅的那一年,正是这两人,让帝国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巨大胜利。 “三十年过去,我们依旧在这里,在这片帝国上,受到虫族的蚕食和战争的拖累。当年没有能够一举射杀女皇,是我至今为止最大的遗憾,但是我不想让这个遗憾遗留到下一代。”千希的话让所有的军官露出了震动的神色。他们受封元帅的那一年,千希才十八岁,如今的他们已经五十了,岁月让他们成为了帝国最有力量也是争议最大的靠山。他的意思是…… 贾科缓慢的站了起来,他站在千希身边,用沉稳而包容的力量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会在彻底卸下我们元帅的头衔之前,让虫族再也无法振作起来,再也无法——出现在我们的帝国!” 没有臣服的力量,没有号令的号召,贾科的话落下之后,这个当年在一场场战役中征服了无数将领的元帅,让下首的军官,从一个拳头开始,逐渐竖起了无数个拳头,大厅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守护帝国!” 麦德隆此刻立即上报了晖文的情况。在关头上,麦德隆的情报像是压在众人头上的一座大山,但是这座大山却被贾科和千希两人一起顶起。 晖文为什么至今为止仍在前线没有阵亡?为什么只有他的私军一直活跃着?为什么他身为人类,却始终在不断暗中破坏帝国的交通运输线? 不是因为他已经剥离了帝国成立了私军,是因为——他的大脑已经和虫族混合了。 - 退出会议厅的贾科和千希,并肩走向了元帅府。他们在书房里俯视着一张硕大的帝国版图。 那是他们的帝国,他们打下的版图,他们守护的国家。 千希缓缓抚摸着贾科几乎有些瘦骨嶙峋的背脊,说道:“虫族越来越多地寄生在人类身上……是因为他们发现人类是最好的寄体……” 贾科知道千希在说什么。他的拳头慢慢捏紧。 “晖文至今在前线活跃,没有人能够干掉他……就像当年的女皇……” “女皇寄生在了晖文大脑里。” 贾科和千希都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战。虫族已经压迫到了他们曾经的城墙线以内,帝国的版图已经缩到了最小。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因为虫族寄生于人类的大脑,它们拥有了人类的知识以及情报。而站在虫族立场上的人类,让帝国的军人无法轻易下手。那些人可能是他们的亲人,可能是朋友,更可能是并肩战斗了十几年的战友。贾科试想如果有一天千希被虫族寄生,他会怎么做。贾科会将千希一刀砍掉头颅,然后再砍掉自己的头颅。 这就是人类。 千希吻住贾科的时候,贾科在犹豫中挣扎了一下,思考在前线紧迫的时候还做这事儿是否太过坦然。千希却说:“还有五个小时就是黎明。我们的最后一次只剩下五个小时了。” 贾科再没有顾虑,一把搂住了千希的脑袋,用力将他的军装扯开。 千希的手抚摸上了他的后腰,手指来回在那片图腾上转圈。他叹息着说道:“我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遵从祖父的命令进入蛇尾军校。你要知道,我五岁起就开始进入叛逆期了……” 千希将贾科压在桌子上,让他的后背展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持久地看着那个刺青,眼中流露出了强烈的性|欲。 千希和贾科一直缠绵了三个小时。睡了两个小时,然后他们穿上军装,让每一丝细节都无错可纠。 他们并肩踏出了元帅府,千希的肩上扛着九级魂力枪风暴玫瑰,贾科的手里提着一把长长的金光闪烁的军刀。整个广场都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发出了潮水般的吼叫。 - 帝国1727年,史上唯一的一代双元帅诞生了。 他们是一对同性伴侣,将帝国的版图扩大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地步。帝国1757年,虫族女皇借由军事犯晖文宿体再度复出,战况异常惨烈。加柯元帅轰碎了他心脏外的最后一道屏障,将他无与伦比的天赋“臣服”扩展到了帝国的所有土地,所有的士兵奋起抗争,潜力被数倍激发,金色的臣服从加柯元帅的心脏蔓延到了整片帝国。千希格列元帅从帝国最高的神塔上开出了一枪,湛蓝色的天赋“鹰眼”隔着千百里,一路轰杀重重虫族护盾,随着凝聚了千希格列元帅全身魂力的无坚不摧的子弹二度轰进了女皇的大脑。 帝国1758年,军|事犯晖文死亡。两位元帅在同一天先后轰碎心脏的最后的一道屏障,成就了同一时代的圣战士,英勇殉职。 第2章 .1.1 贾科疲惫极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了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想要睁开眼睛。他还在回味上一世的经历。千希的面孔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这就是他特别不喜欢谈恋爱的原因。每一次爱上一个人,他都感到几乎要将灵魂都掏空,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再爱上另一个人。 他的帝国不会灭亡,臣服根种在每个人的脚下,在战争开始之前,他就将卫希礼先送上了战场,确保他为了帝国贡献了自己的生命。他和千希将共同的遗书放在国王的桌子上,威特将成为下一任元帅,如果没有千希和贾科,他会是一任很耀眼的元帅。 贾科想到威特在他们离开之前,抱怨他们的光芒太过闪耀的画面,几乎要忍不住笑起来。 贾科躺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睁开眼睛,将那个异常恼人的闹钟关掉。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物品非常少却非常凌乱的房间里。 满地都是揉成一团的衣服,衣服有些非常暴|露,有些则充满了糟糕的设计感,但是无一例外的都被剪碎了。 贾科皱起了眉,叫了一声:“666。” 银球立刻滚了出来。 贾科对上一辈子那个只顾干掉虫族女皇、谈谈恋爱、刷刷体格的人生从客观上分析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全面改变了世界格局,在对天道打破上还算做出了几分贡献后,安然地翻开了这具肉身的阴阳簿。666的屏幕乱码了一阵,接着显示出了满屏幕的字。贾科一看就皱起了眉。太细节了,难道天道已经摆脱了之前的影响? 但是他这一次还是夺舍之后就有了记忆,看来有些损伤还是无可避免的。 贾科一边看,一边将脚边的碎衣物踢开,走向浴室。 这具肉身叫做卢卡,活得非常落魄。他是个有日耳曼血统的混血模特,本来依靠出色的外形有着光明的发展前景,但是他的出身非常低劣。父亲长期酗酒,母亲是个妓|女,家庭背负着沉重的债务。他几乎没有办法上学,只能够靠着外貌进行短期模特的工作。他憎恨这个家庭,时刻都想逃离,但是母亲却在他每一次拿回钱来时都立刻打骂他逼他交出钱。他的性格暴躁易怒,却又在长期的虐待下不敢反抗父母,在这种长期的愤怒积累下,他在十八岁那一天逃离了家庭,拿着自己刚刚得到的一份报酬住进了一间租金廉价的临时租屋。为了获得生存下去的酬劳,他不得不一次次卑躬屈膝地祈求面试官让他得到一份份临时工作,因为他的带伤的脸,他总是只能得到几份报酬低劣的模特工作,而更加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常常被要求陪他的上司睡一晚。 穷困潦倒的卢卡害怕被父母抓回去,只能一次又一次搬得更远,身上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现金。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份“天才设计师”的海选广告。 “天才设计师”是一个已经接连举办了五期的节目,他们从世界各地招募服装设计师,每期都选出一定的主题,让服装设计师们设计出独特的服装。这是为时尚界添加新血的最直接方式,同时也是模特们出名的节目。卢卡已经对自己的模特事业放弃了,但是他却不愿意离开t台。这海选最吸引他的就是任何制作服装所需要的费用都由制作组报销,卢卡只要伪造几张□□,就能够吃饱饭。这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报名参加了这档节目的海选,吃了几顿饱饭,同时也买了些布料,凭借着他的好身材,他一开始还是获得了一些投票,但是在海选的第三轮就被淘汰了,因为他的设计水平实在有限。点评人言辞苛刻地批评他的服装简直是一堆破布,认为他只是一个来骗吃骗喝的傻帽,已经接受了连番刺激的卢卡终于忍受不住,崩溃了。他将所有的衣服都剪成了碎条,打算放弃,但是却又不断关注着这档节目。 他爱上了t台上的一个耀眼的模特,因为那个模特总是能够一次次引发设计师们的灵感,他一步步成为了时尚界的新宠,成为了卢卡最喜欢的人。他为了他买了所有的海报、产品、光碟,很难想象他在那样穷困的条件下如何还能负担起这样的支出。他在后期爱得非常疯狂,甚至堵上门去请求那位模特与他见一面,但是遗憾的是,当卢卡堵在门外,打算向他一表情深时,卢卡却被他的父母发现了。他们通过那个模特的绯|闻消息知道了卢卡在追求他,于是挨个儿蹭到对方的面前出丑,想要讨要好处。对方将卢卡的父母扭送到了警局,同样也让卢卡身败名裂。卢卡就因为他而出名了,而且家喻户晓,谁都知道这样一个不上台面的东西在追求时尚界的缪斯。 卢卡失去了所有的钱,穷困潦倒,最终跟随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同性恋,被无休止地做到身体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最后用一把小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又是这样麻烦的身世。 贾科忍不住想要对天比一个中指。他走到浴室里,慢吞吞地冲了个澡,借以舒缓全身的疲惫。身体上有不少瘀伤,但由于摆脱了那具敏感体质,他此刻觉得这点小伤根本就不是问题。贾科无比舒缓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关掉水龙头,擦掉镜子的雾气,在全身镜里打量这具身体。 银灰色的虹膜,铂金色的及肩半长发,深刻的轮廓和极其北欧风格的白皙皮肤。整个人都像是一个冰雪王国里的王子。这样出色的外貌与那样凄惨的身世一定是天道能施加的最狗血的恩赐了。 贾科对着镜子里的嘴脸做了个张牙舞爪的表情,接着爽朗地笑开了。这一世比起上一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他不用咬牙忍受剧烈的痛苦,也不用在最后拼命保护一整个帝国。这具肉身的气运在这个圈子里,他就走到这个圈子的顶端。 贾科笑起来的时候,浅色的眉毛舒展开来,银灰色的眼睛里闪现出明媚的光彩,几乎瞬间将整个房间的阴郁一扫而空。666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浴室,屏幕上一直显示着“披着羊皮的狼”。 贾科深入了解了一下这个叫做“天才设计师”的节目。节目主要是为了各大时尚产业发掘人才用的。他们需要出色的设计师,同时也需要出色的模特。这一期的“天才设计师”更加特别,它增加了模特的海选活动,也就是说,所有的模特不再来自于各大模特公司的推荐,而是来自于全球。对贾科来说,更加妙的是,模特的海选比设计师的海选晚一个月才开始,虽然卢卡在设计上失败了,但是在模特事业上,还不算完全失败。 他的房租就剩下一个月,这个时间简直刚刚好,连贾科都忍不住夸了一把自己的气运值。 贾科笑了笑,捏了捏自己瘦弱的胳膊,让666罗列出了一长串的锻炼计划。 - 一个月后,模特的海选工作开始了。贾科戴着棒球帽和一副廉价的墨镜,提交了自己的表格,站在了队伍里。 在看到“卢卡”这个令人眼熟的名字时,工作人员忍不住楞了一下,再次打量了一番贾科。贾科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看上去阳光干净,和之前那个被内部多般嘲笑的设计师完全不同。 模特的海选人数比设计师少得多,因为海选报名表上的几项硬性条件已经拦住了大部分的人。男性的条件是185以上,体重范围在65-80千克之间,不得有不良嗜好。连三围数据都被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贾科前面的人一个个减少,贾科进去之后,立刻被要求摘下墨镜和棒球帽。 他依言摘下墨镜和帽子,朝评审人看了一眼。 评审人只看了贾科一眼,接着露出了呆滞的神情:“怎么是你?” 贾科看了一眼666,666提醒他那是将贾科的服装批评得一无是处的评论人。 “您好。”贾科说道。他和之前看上去完全不同,原本就不短的头发留到了蝴蝶骨,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表情很和善,也没有丝毫伤痕。当被要求脱下上衣时,裸|露出来的身体充满了条状肌肉,腹肌和人鱼线将他的躯体塑造得恰到好处,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评论人简直想要问问,他是不是有一个阴沉的孪生兄弟,同样叫做卢卡,但是贾科明确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很遗憾我不能通过设计师的海选,看来我在设计这一方面的确不太行。”贾科耸了耸肩膀,有些失落地说。“我的本职事实上是模特,看来我只能走回老路。” 你是模特为什么要参与设计师的海选!评论人几乎要咆哮起来,他忍不住说:“要是你能早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天分就好了。” “这可不是我的错,”贾科非常无奈地说,“我亟需一份有薪水的工作,模特的报酬只有在他们被用上的时候才会被支付。” 他根本就没有变。评论人感受到这一点,对贾科的目光又变冷了。他说道:“那么这一次恭喜你,你进入海选了,竞争力也小了许多,再过半个月,你就将得到一份酬劳。” “哦不……”贾科连忙说,“我的租房即将到期了,如果我不能预支酬劳,我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了。”贾科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哦,那可不是我的事。”评论人冰冷地说。 “嘿,等等!”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一个青年来到贾科面前,上下看了看他,说道:“我们可以给你一份工作。” 贾科有些惊讶地看向青年,而接着发现青年看向了远处的一个消失的背影。 “那是谁?”贾科默不作声地问666。666赶紧手忙脚乱地联网,接着显示出了那个男人的信息。 莱恩,“天才设计师”的主要赞助商,今天33岁。他是全球香水之王,继他祖父创造了寇特香水之后将其发扬广大,让寇特香水以风卷残云之势占据了全球高端香水市场,而他同时也是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这就是为什么他独家赞助了“天才设计师”。 他要我做什么?贾科挑了挑眉毛。 刚刚转身躲起来的莱恩努力将自己的心跳放回正常的速度。他看见卢卡的第一眼就被那张有些雌雄莫辨的脸迷住了,当卢卡脱下衣服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卢卡的肉|体。他仿佛能同时闻到最浓烈糜烂和最清新纯洁的香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他的鼻子是那样灵敏,在看到卢卡的第一眼,就仿佛隔着十几米远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香。莱恩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脸色铁青。自己的鼻子已经给他惹来很多次麻烦了。他总是仿佛一瞬间陷入了热恋,但在交往之后又因为不合胃口飞快将人甩掉。他的滥|情和香水一样有名。 但是那个少年太诱人了,简直为了搭配他的香水而生。 第2章 .1.2 青年乔纳森很快让贾科知道了他要干什么。 “这是我们即将上市的一款香水,面向人群主要是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女,我们已经找了无数个模特了,谢天谢地老天把你送到了我们面前。” 贾科看着产品介绍,有些“紧张”地看着乔纳森说:“可是我没有做过高端产品的模特……” “哦,这不要紧,”乔纳森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老板,“我们有很多备用的模特,我们总希望备用的越多越好。”事实上只要老板满意,你不用做模特也行。乔纳森心想。 贾科挑起了眉毛,仔细看了看香水简介,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为什么是二十五岁的男女,而不是女性?” “这款香水很特别,”乔纳森镇重地说,“非常特别,是我们的今年的主打款,它能够同时适用于男性和女性,因此我们需要一个很特别的模特。” 贾科看了看自己的长发,明白了什么。 他装出非常紧张的模样,忐忑地说:“好吧,我可以试试。” “我们的报酬可以预支一部分,”乔纳森引|诱说,“你不必担心被自己的房东赶出来,但是我们希望十天后你能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来拍摄这支广告,你要知道,我们是寇特。” 贾科捏着乔纳森的名片出来的时候,险些绷不住笑脸。666在他的面前不断飞舞,告诉他莱恩一直在他背后盯着他的屁股。贾科说道:“如果只是让他看看就能赚到一笔房租,看上去也挺划算的。” 666呆在原地,思考贾科是不是自从上一世之后就一条弯路走到黑,不准备掰直了。 贾科回到房间之后立刻开始锻炼。他对身体的改造有666的帮助,显得容易许多。十天的时间足够让他的肌肉塑造得无比完美,既具有男性的强健感,又具有女性的纤细。 贾科在人体模型比例上调整了很久,才找到那种感觉。他支付给房东太太一大笔房租,让对方对他的恶意一扫而空,然后贾科利用剩下部分余款办了健身卡,彻底埋在了健身房里。 十天之后,贾科收到了海选通过的信件,他取出信件的同时出门前往寇特总部。 乔纳森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摄影棚,摄影师约翰对于他始终不告诉自己模特是谁非常不满。他念叨着如果不是合适的人他连摄像机都不愿意开,接着他看到贾科从外面走了进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贾科忍不住说道,“能快一点儿吗?我需要参加第二轮海选。” “上帝!”约翰叫了起来,“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个尤物?” 贾科套着一件套头衫,长发从帽子里延伸出来,纤细修长的身影非常苗条,但宽阔的肩膀却又让他看起来十分高大。如果他不出声,谁都不能分清他究竟是男还是女。 乔纳森也差点儿陷入恍惚。他不知道卢卡是怎么在十天内锻炼自己的,他说道:“如果你能拍好这支广告,你可以直接跳过海选,宝贝儿。”乔纳森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莱恩。“好了,去化妆室吧。” 贾科进入化妆室之后,莱恩立刻走到了摄像机的后方,找到一个最舒适视野也最开阔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想要近距离看看那个小家伙。 化妆师给贾科只摆弄了十分钟,所做的只有帮他刷刷那颀长的铂金色睫毛,染染那过于浅淡的眉毛。她一边摆弄贾科的脸一边尖叫,仿佛从来没有看到过更加棒的模特。她说:“宝贝儿,你一定会红的!”她命令贾科将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穿上一件浴袍。贾科傻眼了一下,迟疑地重复道:“所有?” “对,包括你那没有品位的四角内裤。”化妆师蔻蔻毫不客气地说。 贾科捏着内裤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它脱了下来,真空裹着浴袍走了出去。 约翰对贾科讲解他们即将拍摄的主题,贾科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当他解开他的浴袍时,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不愿意眨眼。当他彻底袒露身体时,乔纳森万分笃定自己的老板已经看中猎物了。他回头小心地瞥了一眼莱恩,果然看到这个香水之王的下半|身隆起,目光一眨不眨地黏在贾科身上。 “让那瓶香水遮住你的私|处,对,好极了,我的天使!”约翰激动得满脸红光,摄像头不断移动。“他非常有天分!非常!”约翰怒吼着,指挥贾科去寻找自己的感觉。 贾科坐在铺着绒毛毯的躺椅上,半靠着靠背,用一种高傲而冷漠的眼神寻找镜头,光|裸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关键位置摆放着那瓶香水。他铂金色的长发让他的脸显得异常柔美,但桀骜的表情、面部的棱角和平坦的胸部却又显示了他真实的性别。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更换姿势,让身体正面对着镜头,双腿微微岔开。香水就摆放在双腿之间,而他的双手用仿佛握住私|处的姿态克制地抵着香水的边缘。他的仪态优雅而火辣,微微抬起的下巴让他的嘴角看上去像是在上翘。 摄像镜头不断从他的脚趾拍到膝盖,又从发梢拍到头顶脸颊。他随着镜头移动身体,亲吻香水,牙齿微微露出,抵着香水瓶,泄露出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他用冷漠的目光斜睨着镜头,将自己的长发向后梳去,颀长的脖颈像是引颈的天鹅。 莱恩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在勾|引自己。莱恩此刻非常嫉妒那瓶香水,更加嫉妒约翰。他非常想要代替约翰的位置,但是理智压制住了他的冲动。他只想用一块大大的布把这个尤物包裹起来,只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让任何人看见,让他用那样冷漠却*的目光看着自己,让他的双唇只能亲吻自己。 约翰拍了两个钟头才放过贾科,他满脸是汗地撤下灯光时,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次高|潮。贾科也有些撑不住了,他没想到一个广告能拍那么长。他披上浴袍,奢华糜烂又冷漠禁欲的神情立刻消失不见,他忐忑地看向乔纳森问道:“怎么样?” “棒极了。”出声的却不是乔纳森。莱恩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上前握了握贾科的手。 贾科觉得他握得未免有点儿太紧了,但瞥见他下面的帐篷,又只好撇撇嘴不出声。 “这是我有史以来拍过的最好的一支广告!”约翰呻|吟道。 “也是寇特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支,”莱恩盯着贾科说,“我希望能够和你长期合作。我是莱恩·布莱克。” 贾科看上去受宠若惊,他连忙说:“天哪,莱恩先生!我……我不知道……事实上我唯一的目标只是和我最崇拜最爱的人站在一起……我……” 666在一旁笑得往后翻了好几个筋斗:【你最崇拜的人?最爱的人?千希吗?他可不在这里!】 乔纳森看着贾科通红的脸和莱恩开始阴沉的脸色暗叫不好。他连忙上前打住少年的话道:“你不用着急下决定。天才设计师是我们投资的节目,我们能够一直互相接触到节目结束,我想你可以一直考虑到那个时候再做决定。” 乔纳森暗暗提醒莱恩他有很长时间可以攻略这个有了心上人的尤物,看到对方点头,莱恩的脸色才算好了一些。 贾科觉得有些头疼,他回去换上衣服之后,开始考虑怎么摆脱莱恩。贾科才刚刚经历了一段长达四十多年的刻骨铭心的爱情,他一点也不想那么快就新找一段恋情。但是他也不能马上就拒绝莱恩,因为对目前的他来说,莱恩是一块很优秀的垫脚石。如果非要定义的话,备胎也许更合适。 当然,贾科笃定自己不会在这一世里找到“正胎”。 莱恩·布莱克果然如乔纳森所说的那样,让少年免去了海选的麻烦,直通正式比赛。贾科装作受了很大恩惠的模样和莱恩吃过几次饭,但是都点到即止。而莱恩也没有做出过于激烈和越界的举动。 当正式比赛开始的前一天,节目组召集了所有的模特和设计师,一起到达寇特提供的独立工作室里。他们将在那里录制并且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在他们准备的同时将剪辑好的生活素材播出,而每一轮的比赛则会同时在网络和电视上直播,所有选手,只要没有彻底失去机会,他们就无法离开赛场。 贾科收拾了自己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的行礼,告别了房东坐专车到了那间独立工作室。模特的海选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的照片在网上的声援很高,但是他在评委间却没有多少名气,因为他直接跳过了海选。 他的那支广告开始了制作,但是贾科进入独立工作室之后,就无法再联络外界了。为了避免枪手的产生,整个独立工作室都是封闭的,设计师们每个人一间卧室,一间独立设计室,而模特们则两人一间。 贾科很快抽到了自己的室友,那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棕发欧洲男人,身材强壮,当他看到贾科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我抽到的是个姑娘吗?” 贾科面无表情地卷起自己的短袖,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说:“我也非常希望我抽到的是个姑娘。” 他的声音让不少人惊愕地看着他。老天,之前他们一直以为他是个英气的女孩儿! 第2章 .2.1 天才设计师在所有人的欢呼下开播了。 主持人对着所有人分别介绍了他们的评委。一共四个评委,会分别对设计和模特进行点评,他们都是这一行业有名的人,圭罗前身是男超模,后来做了服装设计师,已经出柜了,芭芭拉是全球著名服装品牌范特西的首席设计师,杰妮则是世界正当红的女超模,还有一位卡尔吉是目前负责各大电影节总策划的摄影师。 他们之前参与过几期嘴都非常毒,许多人看这档节目就是冲着他们严苛尖锐的批评来的。 镜头分别对向七位设计师,以及七位模特,每一位设计师在每一个环节里都将对应一位模特。 贾科站在七位模特之间身材算不上最高挑,但是他的外貌十分出色,铂金色的长发和银灰色的虹膜,配上那颀长的身材,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分辨他的性别。那不是糯软的少年的雌雄莫辨,而是带着攻击性的成年人的野性。然而那种攻击性又充满了不谙俗世的味道,让他看上去像是个自然界的精灵守护者。 当然另外六个模特都是被选拔出来最为优秀的模特,他们有些依靠自己的外貌身材,有些依靠活泼风趣的性情,谁都知道贾科这个之前未曾出现过的竞争者一定是凭关系进来的。否则没有人能直接进入到最后的正式比赛环节。 这样一来,贾科那冰雪精灵般的美貌在他们眼里就有些让人不齿了。 整个工作室的大厅里有一个明显的观众投票器,每一期节目录制完播出之后,这个投票器就会变动一次,让民众选择自己最喜欢的设计师和模特。设计师的颜色都是红色的,而模特们的颜色都是蓝色的。 在比赛选手初步公布网络名单时,贾科就看到了自己的投票结果。观众们对他的外貌果然很满意,但是他不是第一位的,而是第二位。他太具有特色了,乍一眼看上去是女孩儿,但仔细看却又觉得是男孩儿,这不太能够讨好一部分观众。第一位是叫做尤利安的模特,也是原来的卢卡最终疯狂爱上的人。卢卡在这档节目的第一期里就对他一见倾心,同时也有很多人对尤利安一见倾心。 尤利安和贾科的长相有几分类似,他的身材颀长高挑,留着耀眼而温柔的金色短发,他看上去像是个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优雅的气息。这就是高端市场对模特的选择偏向。他们不需要强壮如健美选手的模特,他们需要身材比例完美,气质脱俗的模特。尤利安的容貌刚刚好,让他不至于过于耀眼掩盖衣服的优点,也让人感到他天生就是那样完美。 为了借用肉|身的气运,更让天道不那么容易发现自己,贾科通常会选择实现肉|身所希望的目标,沿用他的性格,而他也一早就以自己有了心上人为借口拒绝了莱恩,尤利安就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他用一种隐晦的痴迷的眼神看着尤利安,脸上却十分冷漠,甚至在主持人让他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时,他也用冷漠不屑的眼神打量着主持人,非常低沉地说自己叫卢卡。他没有介绍自己的背景,因此他的介绍显得太简洁了。为了提升模特们的吸引力,节目组对每一个模特的背景都进行了明察暗访,这就是第一期的节目主题。他们希望设计师们能够充分了解模特们的特质,并且自己选择中意的模特,进行服装的设计。 因此第一环节的主题就是“寻找缪斯”。 贾科清楚地知道,尤利安会被至少三个设计师看上。七个模特里有一个被贾科顶替了,其他的人三男三女,女性比男性更稀缺,而设计师里男性却比女性多,喜欢设计女装的也更多,因此女性模特的争抢也一定是除了尤利安以外最激烈的战争。 这样一来,包括贾科在内的其他几个男模特的处境就会有些凄凉了。 主持人伊娃举着话筒对摄像头说:“那么,我们从设计师开始!” 七位设计师分别介绍并且播放了一段短片。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身富各种设计奖项,但也有两位年纪过轻,没有参与过任何设计比赛。他们一位十九岁,一位只有十七岁,却压倒了无数设计师,进入到了最后的环节。主持人将他们在海选过程中的作品播放了一遍当作对他们过去的归纳,接着开始进入模特的回溯环节。 贾科在他的影片开始播放的时候脸色就白了。他的“过去”没有任何出色的作品,然而节目组却不会理会他到底有多么想要掩藏自己的过去。只要他有作品,他们就会将它挖出来,引起关注度。为了生计,卢卡曾经做过一段时期的色|情杂志的模特,还给几个情|趣用品的品牌当过模特。当一张他咬着安全|套的广告被播放时,主持人伊娃挑起了眉毛说道:“噢,只有十八岁的卢卡,真是非常大胆。” 看到卢卡咬紧了牙关,之前还因为他的高傲而暗自猜测他是什么背景的几个模特心里都泛起了冷笑,而设计师们则立刻将卢卡列为了最不愿意用的模特。 “我决不会选择卢卡,”设计师贝特妮对着另一个摄像头说道,“尽管一开始我很中意他的外形,但是他的过去会让我的作品套上色|情标签。” 另外的几个设计师纷纷点头。 其他的模特顿时放下了心,曾经有过这样的作品的卢卡,就算有后台,也决不是他们的对手。他的名誉将会随着这一集的播出而立刻衰败下去,无论他长得有多么出色,看看那些低俗不堪得简直让人想要捂住眼睛的广告吧,他会被所有设计师当做垃圾冲进抽水马桶。 而紧接着播放的尤利安的介绍片则充满了光辉。他上一期就参与这个节目了,是最后的赢家,这也为他积攒了大量的人气。他的每一张广告硬照都无与伦比,他的照片被数次刊登在高端时尚杂志上,他的荣誉让之后的模特都有些不起眼。在七位模特中,只有一位少女模特能够跟他比肩。少女的父母都是模特出身,身材非常棒,从十二岁起就开始了模特身涯,她的荣誉也不少,但是对比起尤利安,她就显得有些青涩了,奖项拿得也不如尤利安那么多。 鉴于贾科已经被列为了最糟糕的模特,在第一环节“寻找缪斯”时,没有一位设计师愿意主动和贾科搭档,贾科孤独地站在那儿,还陷在自己的过去被发掘的痛苦和愤怒之中,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冷着脸不看任何人。 所有的模特的身高体重三围等数据都被公布在屏幕上,设计师们不必立刻挑选他们心目中的缪斯,只需要拿着数据去发挥他们的创造力。这也是乐趣所在,当几位设计师发现他们选择的人和其他设计师撞上了之后,势必要产生争夺。而更加有趣的是,他们之间的争夺无法通过自己的口头本事或者和模特的交情一争高下,而必须通过观众投票所得的上一轮的分值高低决定。 在观看海选的时候,设计师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少自己的粉丝和投票。 拿到主题后,所有的设计师都进入了他们各自的工作室内,在六个小时之内不能离开工作室。 主持人伊娃带着她的摄像师挨个儿蹿入设计师们的工作室里去询问他们心中的缪斯是谁。 “尤利安,我一看到他的金发,就想起了加利福尼亚的阳光,他毫无疑问是我心目中的灵感之源,”贝特妮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是上一任的冠军,他能驾驭多种多样的风格,我想任何设计师都会选择他。” “贝拉,她从十二岁就开始做模特了,她的经验十足,而且我更喜欢女装。”男设计师微笑着说道。 “毫无疑问是贝拉,她青涩而诱人,不像其他的几个女模特那样发育得太过,容易让作品变得低俗。哦,我想谁要是选中了卢卡,一定是他最值得后悔的决定。”另一个女设计师幸灾乐祸地说道。 “无可奉告,”十七岁的少年微笑着说道,“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采访的七位设计师里有两位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缪斯,其他的五位有两位选择了贝拉,两位选择了尤利安,另一位选择了另一个女模特。男模特的处境的确十分堪忧。 伊娃采访完了设计师们,又回到了模特们的身边。模特们在这六个小时里的活动是自由的。尤利安正在健身房里跑步,他将毛巾从跑步机上取下来,擦干自己的脖子和额头,露出了温柔爽朗的笑容:“谁会得到最多的喜爱?哦不……这个问题太难了,我觉得每个人都十分可爱,他们的条件都非常棒,我相信设计师们有自己的答案。” 这个回答太狡猾了,伊娃抓不出什么出错的地方,只好转而去舞蹈室寻找贝拉。贝拉正在练习芭蕾。她想了想,说道:“虽然卢卡的回溯片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我觉得他和过去差别太大了,任何一个理智的设计师都不会放过卢卡的。但是相比起来,我觉得也许尤利安会获得更多的喜爱。但是,总有一天,设计师们会爱上卢卡。”贝拉说得非常笃定,让伊娃忍不住深入问道:“为什么你这么相信卢卡?” “因为……”贝拉天真地想了一会儿,“因为他的眼神干净得像个天使,我想他过去一定遭遇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但保持着纯净的心灵。” 比起贝拉,另外两个女模特对卢卡的评价就显得苛刻多了。 “不,卢卡绝不会是设计师们的缪斯,他实在太低俗了,设计师们会以沾上他为耻,我在这之前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我想……”女模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能毁了这一档节目,她连忙止住了继续要说的话,“我认为尤利安是最受欢迎的。他人非常好,一向是最受欢迎的。” 伊娃最后才找到了贾科。但是贾科正趴在床上睡大觉,没有谁能够弄醒他。伊娃挤眉弄眼地对着镜头说:“看来我们不必去问这位‘杰出’的模特了。” 第2章 .2.2 六个小时结束之后,设计师们陆续从他们的工作室内出来。模特们都在房间里等候他们的挑选。贾科是被他的室友叫醒的,他醒来之后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睡眼惺忪,将那具有攻击性的眼神遮盖了起来,显得更加像精灵了。但是想到他的过去,大家都露出嫌恶的眼神。 毫无疑问的,尤利安立刻成为了第一位争夺的人。两个设计师几乎打了起来,贝特妮不希望自己像他们那样难看地争斗,于是脸色难看地选择了另一个身材差不多的男模。贾科站在那里,双手插兜,似乎什么都没有关注,但是目光在投到尤利安身上时,总是露出了一丝惆怅。 贝拉很快让两位争抢他的设计师获得了和平。她微笑着接受了其中的胜出者,并且安慰下一次另一位的票数一定也不会低,被淘汰的十九岁设计师虽然放弃了,却非常愤怒,他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穿上他为贝拉设计的衣服。他为贝拉准备了一条白色的长裙,上面镶满了闪亮的宝石,他相信贝拉看到它的时候一定会被它迷住的。但是贝拉却不得不因为观众投票选择另一个设计师。 他用愤愤不平的目光扫过剩下的模特,在贾科的身上顿了顿。贾科看上去很瘦,而且他也拥有一头长发,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从十九岁的设计师头脑中一闪而过。他坚决不会用卢卡,无论他的身材有多么合适。 在所有的设计师纷纷选择了自己的缪斯之后,贾科用一种烦躁的神情将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设计师身上。十七岁的设计师站住出来说道:“好吧,既然没有人想要你,我可以拿你来练练手。” 贾科用冷漠而阴森的眼神看了少年一眼,似乎将他对自己的侮辱记在了心里。 少年拍了拍贾科说:“嘿,别这样,我们现在算是搭档了。” 贾科其实心里挺感谢少年的,他知道这个少年未来会有多大的发展前景。这个少年科特在这个节目之后就被称为天才少年设计师。他没有看贾科过去的来历,他只是用一个专业的角度评价着贾科作为模特的价值。一个模特的价值就在于他们能不能将设计师作品的美彻底展现出来,科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贾科出现的时候,他认为他找到了自己的缪斯。 当所有的设计师都找到了自己的模特之后,已经喝了好几个小时下午茶的评委们被迎进了大厅。他们将在这里欣赏每一位设计师的作品,以及模特们的表现。 展现出衣服的品质,这是模特的基本素养,而过去的卢卡就在这方面不及格。 当贾科跟着科特走进他的工作室时,他为他异常简洁干净的工作室吃了一惊。科特指了指房间中央,一个塑料半身模特站在那儿,身上套着一身严肃的军装。 贾科几乎要笑起来。少年几乎是瞬间抓住了他的特质。他上一辈子当了五十年的军人,还无法从杀伐果决中完全走出来。所有人都只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阴郁,只有科特看到了他的严令必行。 “我注意到你的身姿很挺拔,习惯性站成军姿,这给了我很大的灵感,”科特随意地靠在桌子上,“你知道,你的脸很柔和,我很想知道你的脸和截然不同气质的服装如果叠加在一起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贾科忍不住说道:“你一早就看中了我?” 科特耸了耸肩膀说:“谁说不是呢?当我复仇的时候,我喜欢一鸣惊人。”科特因为年纪和经历不足,在之前一直受到其他设计师的轻视。就算那位十九岁的设计师,也经常嘲讽地叫他小弟弟。他装作无奈地接纳了贾科,但是两人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复仇的光芒。 贾科将那身军装穿上身,从衣帘后走出来时,科特立刻吹了一声口哨,他指了指贾科的头发说:“把它们束起来,你会更迷人。” 贾科依言用一根透明皮筋将自己铂金色的长发高高束成了一个马尾,在腰间遗憾地拍了拍:如果能有一把帝*刀就好了。 当贾科走出帘子的时候,科特的眼中忍不住一亮。他知道自己没看错。衣服的每一寸都万分贴合,贾科走出来的时候,仿佛是一名二战时期出来的严俊的德*官,严肃而强大气场扑面而来。 “你要知道,你之前的名气可太臭了,我要是做任何一套暴露的服装,只会把我也弄臭。” 贾科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哦,你可真贴心。”他这么说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身居高位的元帅,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自信。 科特忍不住说:“我真不明白,你之前为什么没有走红。”贾科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激动和颤抖,他看了看科特,说道:“只要我现在想要红就行了。” 所有的模特都通过密封的通道走进不同的帘子。当工作人员见到贾科时,他们忍不住愣了愣,眼神差点黏在他的身上扒不下来。少年的身姿实在太挺拔了,他走路的时候鞋跟在地上发出碦哒碦哒的有规律的声响,当他被帘子盖住时,工作人员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看来我们所有的模特都已经到位了,”伊娃对着摄像头说道,“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哦,我也是,”芭芭拉夸张地叫道,“自从上一次离开这个节目,我就缺少了讽刺的乐趣。” 圭罗捻着他的头发,翘着二郎腿说道:“我希望这一期里有我喜欢的男装,每一次都是女装占据了主导地位。” “你得承认艺术之神总是偏爱神经纤细的女性。”杰妮微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等不急了。” “我希望这一期能看到注重走位和摄影师的模特。”卡尔吉庄重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伊娃踩着十几公分的细高跟,宣布了第一位设计师和模特的组合。 “麦乐与我们的王子尤利安!”尤利安面前的帘子被拉开了。他的上身穿着白色的短西装,西装内有非常低胸的花色汗衫,下|身是白色的及膝短裤,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皮鞋。短西装的袖子只到他的小臂,他额头上的金发用发胶竖了起来。他迈着标准的模特步走向三位评委,圭罗第一时间就捂住了眼睛。 “哦,我的天哪,别让我看见他,”圭罗呻|吟道,“我还以为是意大利南部来的老土冒!” “你是打算将他的乳|头露出来吗?麦乐,他像是个穿了缩水的衣服的蠢头蠢脑的大巨人!你看看他的走路姿势,我敢打赌你打算让他穿着这一身去夏威夷度假!” “嘿,起码白色还是很配金发的。”杰妮颇为无奈地挽回了一句。 “至少上一任的冠军的镜头感很不错,没有让我们的摄影师拍摄到他不够漂亮的胯部姿势。”卡尔吉一边看着摄影录像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站在一旁的麦乐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僵。而其他设计师和帘子里的模特都有些紧张起来。连尤利安都被批评成了这样,他们的设计或者仪态能够入得了这些毒舌评委的眼吗? 而站在一旁的贝特妮用冷酷的眼神看着麦乐。如果是她的设计,穿在尤利安的身上一定是完美的! “看来麦乐不是很成功,”伊娃依旧笑嘻嘻的,等待着评委们写下他们各自的分数。 麦乐最终只得到了两个6分与两个8分。尤利安始终用温和的表情看着麦乐,麦乐觉得自己受到了安慰,忍不住拉住了尤利安的胳膊。 伊娃接着唱出了下一对搭档:“贝特妮与黑漆漆的亨伯特!” 亨伯特是一个黑人,但也不是非常黑,被夺取了目标模特的贝特妮不愿意找贾科,衣服也无法套上贾科那位190的室友的强壮身体,因此她只能蔫蔫地找到了最后唯一的一个男模。她同样设计了白色的服装。白色衬衫只在小腹处扣了两颗扣子,下半身却是黑色的。她巧妙地用了最保守安全也最经典的黑白搭配设计,但是很显然那三个严苛的评委半点面子都不想给。“我只看到了一片漆黑中的一个傻透了的白色大v!”芭芭拉捂住了额头。 “嘿,帅哥,如果你愿意跟我睡一晚我也许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多给贝特妮小姐零点五分。”圭罗直接朝亨伯特抛了个媚眼。贝特妮气得浑身发颤,这身衣服本来就是为了尤利安设计的!他们怎么能怪它穿在一个黑鬼身上不好看! “我倒觉得这设计非常独特,”杰妮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评论,她托着腮指着衣领说:“衣领设计得非常棒,有巴洛克的风格,条纹西装裤也顺接了亨伯特的肤色。而且亨伯特穿起来很合身,我得给模特儿打点儿友情分。” “好吧,为了亨伯特。”圭罗慢吞吞地翻了个白眼,写下了分数。 “我得说黑人一向是我喜欢的,他们总能突出舞台光线有多么闪亮。”卡尔吉无不可地耸了耸肩,给出了一个高分。 贝特妮气得身体发抖,她依靠自己的黑人模特得到了一个7分一个6分一个8分还有一个9分。杰妮一向是给分最慷慨的,大家都喜欢她。 评委们调侃了她几句,接着第三对出现了。 “康斯坦丁与公主贝拉!哦我的天哪她简直是真正的公主!”伊娃叫出声的时候,康斯坦丁骄傲地看着一头柔顺棕发的贝拉嘴角带笑向前走来。笑容是模特贝拉最鲜明的特质。她穿着鹅黄色的礼服,腰间被螺旋形镂空,双臂包裹在镂空大灯笼袖里,下方的裙摆层层叠叠,很难想象康斯坦丁是怎么在六个小时内将这条裙子做出来的。 “我不得不说,终于来了一个能看的。”芭芭拉坐直了身体,打量着贝拉,“腰部设计挺不错的,我很中意哪个小小的胸部设计,当然,如果他能把那可怕的灯笼袖拆了,贝拉看上去不会那么像一个被吹鼓的变色蛙。” 康斯坦丁的神色扭曲了一下,接着听到圭罗说:“我认为你起码应该让贝拉的脚露出来一些,她移动的时候像是一个随时会摔倒的大蛋糕。在你制作服装的时候,你起码得想想这个人台可是会移动的。” 卡尔吉只是抿了抿嘴,做了个古怪的表情,直接写下了分数。他向来话不多,也经常不愿意发言。 而杰妮又拿出了她慷慨的评论:“我非常满意!说真的,如果我能有这样一条裙子,我恐怕不愿意脱下来。当然啦,这里面还有一些小小的问题。贝拉的腿真的无比完美,我得警告接下来的设计师,你们不让它露出来,那是你们的损失。” 贝拉甜甜地朝三个评委笑了笑,像是骄傲又可爱的小孔雀一样来到了康斯坦丁的身边。 接下来的几组在贝拉的衬托下,受到的评论几乎是灾难性的,尤其是那条本应该被穿在贝拉身上的镶满了钻石的白裙,被称作是可怕的光学污染。 “嘿,接下来的这对组合我恐怕你们会非常好奇。”伊娃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而三位评委都露出了不同的神色。圭罗坐正了身体说道:“我很有兴趣,事实上。” 所有的设计师和模特都在等着卢卡出丑。只剩下他了。 当帘子被拉开的时候,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的芭芭拉猛地坐直了身体,目光从卢卡的脚上一直挪到脸上。 高挑的少年穿着极简又极精致的军装,胸前两排金色的扣子上横着麦穗,下身的裁剪更为得体,裤口袋上同样用了金色的麦穗。少年的一头铂金色的长发被干净利落地高高束起,他的面色冷峻,一只手放在腰间扣在皮带上,仿佛手里握着军刀,另一只手自然地垂挂在身边。他向前走动的时候,一股浓重强横的军人的气息发散开来,让他身上的军装越发凸显出来。他像是一个元帅一样扫视着下面的士兵,冷冽的脸颊轮廓仿佛刀刻一般硬朗。 “啊啊啊!”圭罗忽然尖叫了起来,“这一期一定是我最爱的一期!上帝啊!我竟然在第一轮就看见我梦想的军装!” “我觉得上帝不一定能听到你的话。”卡尔吉非常说了一个冷笑话。接着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他的表现力非常完美,我是说真的……我有点儿想下去拍照。” 当少年转过身往回走的时候,他修长的腰线和笔直的大腿之间那令人无法忽视的挺翘的臀部几乎让圭罗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堵自己的鼻子。向来毒舌的芭芭拉什么话都没说,用力在板子上写下了一个10,并且展示了出来。 “我的上帝,这一定是‘天才设计师’有史以来得分最高的一次,”伊娃尖叫起来,“两个9分,两个10分!嘿,给观众一个你只给9分的理由。” 圭罗一本正经地将鼻子里的纸巾拿下来,说道:“我扣的那1分,在于裁剪。这一身军装实在太僵硬了,如果卢卡的手臂能抬得再高一些,他会显得更加有气势。但是为了观赏性,这一小部分有所损失。” 杰妮竟然没有给10分,这让许多人都有些吃惊。她俏皮地说道:“我只是不想打出一个最高分,以免之后的比赛他都洋洋得意。” 芭芭拉举着自己10分的牌子说道:“我只是在给你们的复仇评分。完美的颠覆,完美的复仇。”谁都认为卢卡的出现必然会败坏那位只有十七岁的设计师,但是科特很具有眼力。卢卡的领子都被扣到了喉结,看上去禁欲又强大,他非但没有被军装的气势压垮,甚至更强烈地突出了自己的特质。一旁不停拍摄的摄影师几乎要爱死卢卡了,摄像机不断在他身边来回转,力求让他凛冽的目光透过摄像头传播到另一边的画面上。 卡尔吉早就拿着他随时不离身的相机跳下了评委席,和那群摄影师疯狂地拍摄起来。 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当这一轮结束,卢卡之前因为他的过去而狂降的人气又会飞速涨回来。 第2章 .3.1 所有的准备活动都是剪辑的,只有比赛是直播的。当设计师们在独立工作室里设计的时候,剪辑的镜头已经被播放了出去,卢卡那些几乎像是三|级片一样的广告立刻被大肆翻了出来,被公布到网上。观众们强烈要求卢卡退出比赛,他没有资格成为高端时尚的模特!他们大多数人只看到了卢卡过去的色|情广告照片,认为那是一个瘦小的,脸色阴沉,只知道出卖肉|体的模特。在社交平台上,卢卡的名誉被不断炒得更低。在那六个小时里,卢卡看上去在睡觉,事实上在通过666获得外界的信息。但是他没有看评论,因此他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变差。他关注的是寇特最新的香水广告。如他所想,寇特至今还未发布那则广告。贾科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失落。 “任何商家都更看重品牌的名声。”贾科安慰自己说,“无可厚非。” 666被他捧着,觉得自己要被贾科给捏坏了。 莱恩看到一面倒的评论时,脸色不太好看,乔纳森盯着他,有些犹豫地说道:“卢卡的声誉太坏了,我们如果用他做广告模特……” “他是最好的。”莱恩打断他说,接着指了指屏幕上的几条评论,“卢卡没那么有名气,那几张照片也无法令所有人都对他产生厌恶。” 乔纳森皱起眉头说:“有人在针对他?但是他还是个新人。” “这一行的竞争一向很激烈。”莱恩平静地说道。乔纳森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板,猜不准他究竟是打算拿卢卡怎么办。老板对卢卡似乎太信任了,信任到不打算帮他做任何事。卢卡能够挺过来吗?从那样一个家庭出来,他真的能够成为站在t台发光的太阳吗? 当直播开始之后,网络再一次沸腾了。有不少人倒戈成了卢卡的颜粉,关于他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几乎要盖过了尤利安。有人看到一身军装的卢卡提出了疑惑,这个身材好、气势强的军人,真的是那个拍色|情广告的瘦弱的模特吗? 有人认为是的,有人认为之前的回溯是抹黑卢卡的造谣,但无论如何,卢卡目前的关注度几乎和尤利安与贝拉一样高。 乔纳森看着网上的激战,忍不住想,老板是不是已经料到了这一切?让一个人红起来最快的方法就是各种丑闻与绯|闻。卢卡火起来的速度简直像坐了火箭。 - 尽管许多设计师发现了卢卡身上带有的光芒,但是出于慎重考虑,他们依旧不敢和那个话不多,脸色阴沉的模特相处。而科特更是明确表示了自己并不是特意选择的卢卡。卢卡只是穿那身军装恰好合身。 “我只是想要设计一身军装,而卢卡的阴沉让我的主题得到了很好的发挥,说起来我真得感谢他。”科特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站在台上说着自己的灵感来源。他让人发笑的解释也让其他的设计师松了一口气。 卢卡完全不会反驳,他冷静地站在那儿,似乎无视了一切,只有在看向尤利安的时候眼中才会闪过炽热的温情。这一丝变化被正在看直播的莱恩发现了。他的拳头立刻捏得紧紧的,气得差点要跳起来。这就是他喜欢的人?一个模特?那个模特有哪点好?身材有他好吗?财富有他多吗?他是香水国王,难道他还比不上一个模特的魅力?! 在第二轮主题开始之前,他们必须先淘汰掉一个设计师和一个模特。尽管贝特妮和麦乐都表现得不好,但是他们还是比最后一名好得多了。最后一名的那一组搭档双双离开了t台,康斯坦丁假惺惺地哭泣了几声。 第一轮竟然没有刷掉贾科和科特,这让他们非常惊讶,同时也有些生气,第二轮主题一被公布,所有的设计师就立刻钻入了自己的小屋里。这一次的设计主题不是根据模特的特质来制作衣服了,这一次的主题是森林。他们有两天的时间去寻找灵感并且制作服装,同时根据大厅里自己获得的支持确定自己能够选上哪一个模特。卢卡的支持率毫无疑问是最低的,他的话题虽然很热,但是没有什么人真心给他支持。他的颜粉还处于萌芽期。但是科特的支持率不低,他们看出了科特的天赋,也喜欢科特带给他们的视觉冲击力。卢卡就是靠着科特的服装才那样耀眼的,这是大家的想法。 在设计师们寻找灵感的时候,节目的剧组拉着几个模特分别给他们在摄影棚里拍摄了不少照片。摄影师不管卢卡的身世是否肮脏,他们只喜欢美丽的事物,因此落在卢卡身上的时间非常长。其中一个摄影师甚至夸张地叫道:“他是我相机最爱的模特!” 排在他之后的尤利安的表情失去了以往的温和,甚至有些阴沉了。 - “森林”这个主题同时也是模特们的主题,在设计师们苦苦酝酿感情的时候,节目组却带着模特们到后面的森林公园兜风。摄制组的所有成员基本上都去了,只留下了几个拍摄设计师的,伊娃自然跟着模特们享受假期。为了提升模特的知名度,在之后越来越长的设计期里,模特们会做一些小的活动与任务,让摄制组拍摄一些内容用于剪辑,带动整个节目的气氛。 听到要去林地,贾科随手捞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长袖衬衫就出门了,贝特妮和其他的女模都穿着高跟鞋,裸|露出自己雪白的大腿,穿得非常清凉。她们看到贾科土气的装扮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贾科看了她们一眼,将衬衫的下摆抽出一个角,解开胸前的三颗扣子,又将袖子往胳膊上叠了叠,那身土气的着装立刻就显得休闲高贵起来。 伊娃悄悄命令摄像师拍摄下这一幕,挑着眉毛看贝特妮仿佛噎住的脸。 吉普载着所有人到林地之后,摄制组的人纷纷架好了器材。贾科阴沉着脸走向了车的后备箱,随手提了几个包跟在大部队之后。摄制组的人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里面都是晚上野炊的道具,但前面的那些模特,没有一个人有帮他们提包的意思。贾科看似瘦弱的身躯扛着几个大包,看上去有些傻,但是傻得可爱。摄像组的这位大叔连忙手持摄像机,悄悄地拍了一个镜头。 到达河边之后,大伙儿开始安营扎寨。这些模特有一些对野外生活有点儿兴趣,但是更多的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贾科搭起帐篷的时候,男模们正在和女模们搭讪,只有贝拉一个人在翻动贾科背过来的背包里的东西,高兴地取出了一个大锅。 “嘿,看来我们今晚的晚饭要自己解决了。”贝拉笑着瞥了贾科一眼,带动其他人开始收拾炊具,此刻才有人发现贾科正在搭帐篷,但是谁也没理会贾科。既然他想搭,那就让他一个人把所有的帐篷都搭了吧。 贾科卖力地搭完了所有的帐篷,只是在搭最后一个时显得非常犹豫。他左转转右转转,似乎挑不好地方。其他人都冷笑着认为他大概是在为自己找个最好的地方。当贾科最终搭建完工后,他拍了拍帐篷,冷着脸走到尤利安面前说:“那个帐篷,给你的。” 尤利安愣住了。 贾科仿佛忍受不了他的目光,立刻掉头走开,站在尤利安身边的贝拉笑了起来,说道:“他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尤利安温柔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缝。 贾科一个人蹲在河边,背后的模特们坐在篝火边上说笑唱歌。摄像师悄悄蹲在他的背后给他了一个特写。他以为贾科不知道,然而666却早已将摄影师们的分布都显示在他的大铁肚子上了。贾科烦闷地朝水里丢着石子,脸上却只是微微皱眉,铂金色的长发掩盖住了浅淡的眸子和半边脸颊,让他显得非常孤独而脆弱。摄像师忍不住就想要上去抱抱他了,但是他知道卢卡的脾气很生硬,尽管有着平常人难以达到的细心,他在表述上依旧很难让人觉得他是个温和的人。 也许是他的过去给他造成了太大的灾难。摄像师忍不住想。他不禁开始赞同贝拉当初说的话。这样一个认真善良的人,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 贾科在池塘边刷满了和摄影师们的友好值,然后一个人饿着肚子回到帐篷躺下,但是半夜又悄悄钻出来,在半熄的篝火里烘了一块牛排。牛排烤得鲜香脆爽滋滋作响,贾科刚刚浇了点儿料油,要入口的牛排就被另一只手给抢走了。 贾科看着蹲坐在他身边的乔纳森说不出话来。 “老板让我来看看你,告诉你不要被那个金发的小鬼骗了,”乔纳森非常无奈,他含含糊糊地一边嚼一边说,“你喜欢的人就是尤利安吧?那可是个爬上——哦,反正那可是个厉害的无赖,老板害怕你被带坏,让我来警告警告你。” 事实上乔纳森觉得最容易带坏别人的是老板才对。他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想着篝火烘烤的牛排味道真不错,回去也要烤烤试试。接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老板也很喜欢科特,我觉得你们可以试试成为一组永久的搭档。” 他不用说,贾科都这样觉得。科特的确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搭档,但是科特却不一定这么认为。 贾科冷冷地看了乔纳森一会儿,让乔纳森都不好意思继续吃下去了。他拍拍贾科,悄悄离开了。 在乔纳森离开之后,另一个人悄悄来到了贾科身边,忽然开口说:“能给我一份牛排吗?” 贾科楞了一下,666提醒他贝拉一早就钻出来看着他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捞出了另一块牛排开始烤。贝拉对他之前和乔纳森之间的话没有任何提及,只是在将牛排塞进她的樱桃小口中时,被烫得连连呼叫。她惊喜地抱怨说:“尤利安根本就不会做饭,只知道涂指甲油的女模们做出来的东西连猫粮都比不上。当然——我也是。” 贾科忍不住对贝拉产生了一些好感。贝拉吃完之后,两人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贾科躺下后想了一会儿,才卧槽了一声。他自己还没吃呢! 第2章 .3.2 维持两天的野营让那些只带了清凉装的女模们叫苦不堪。她们的腿上被蚊虫叮咬得红肿一片,到处都是疙瘩,全观下来,只有贾科一个人没有受到任何蚊虫的攻击。他甚至还带了一些药水,喷洒在自己的身上,让蚊虫没有接近的余地。贝特妮很想要他手里的药水,但是出于排斥心理,她又放不下面子来去向贾科讨要。反倒是贾科的室友向他要了一次,贾科看了尤利安一眼,给了。尤利安穿了一条只到膝盖的中裤,小腿上也满是红肿。他在忍受了小半天之后,最终还是从贾科室友那儿要来了那瓶药水。 回到节目工作室后,所有模特有一个下午的整理时间,将近傍晚时,设计师们也陆续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室。科特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睡了一个充足的午觉,接着到了直播的时间点,所有人都站立在了台前。 “又到了选模特的环节了,”伊娃满脸兴味地说,“这一次不知道各位搭档有什么变化呢。” “事实上我认为不选择卢卡的人都是傻瓜,”圭罗在摄像头面前低声说,“谁都能看出卢卡的潜质。他唯一的缺点就是阴沉,但是站在t台上,大多数模特都是阴沉的。” “我同意,”卡尔吉申明,“他们真应该向卢卡好好学习,卢卡每一次面对镜头的爆发力都非常强大,我的相机几乎要吸在他身上。” 芭芭拉抛出了不置可否的意见:“卢卡的潜力很大,但我认为科特的潜力更大,他也许会试试别的模特,比如试试女装什么的。” 杰妮没有发表任何评价,伊娃立刻将镜头转向了设计师和模特们。这一次的选择依旧充满了血腥味。上一轮受到评委们青睐的贝拉得到了最大的争夺人数。六位设计师里有三位选择了她,而剩下的三位有两位选择了尤利安,一位选择了亨伯特。毕竟亨伯特的身材被夸奖过。没有人选择贾科,只有在争夺贝拉中失败的科特摊了摊手,离开了争夺圈,再次走到了贾科面前。“你看,我只能选择你了。” 尽管科特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但是因为贝拉,许多人认为康斯坦丁的设计感才是完美的。康斯坦丁稳坐第一,而贝特妮和科特并列第二。贝特妮依旧非常坚持地选择了尤利安,这一次她成功了,而另一个竞争贝拉的设计师转移了目标,科特便径自走向了贾科。贾科几乎没有对他多施加一个眼神。 模特们跟着最终选定的设计师们走进他们的工作室。贾科这一次看到非常多的树枝躺在地上,还有无数绿色的叶片和藤条。然而科特却只是说道:“哦,别看那些东西,那只是用来制造灵感的道具。” 贾科随即看到了科特推出来的一身银白的长衫。 “你知道,我本来是想要竞争贝拉的,但是康斯坦丁抱死了她,”科特耸了耸肩膀,“为了保险起见,我没有设计成过于具有女性特点的作品,我希望你好歹能够套上它。” 当贾科开始穿的时候,他顿时知道科特恐怕早已经将他当做备选项了,而且是最安全的备选项,绝不会有另外人夺走他。银白色的长衫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合身,镂空肩设计让他宽阔的肩膀没有受到任何拘束。衣服依旧非常保守,领子扣到锁骨,长衫的下摆非常利落,削成了尖角,然而当贾科问科特讨要裤子时,科特却摊了摊手:“没有。” “没有?!”贾科愣住了。 科特抽出了两条银色的带子:“你得绑着这个。” 贾科在镜子面前踌躇了许久才端正了自己的姿态,迈着阔步离开。他的步子渐渐变小,变得更加轻盈,走出工作室的时候,几乎像是用脚尖点地地跳跃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科特,给了他一个似乎是“等着瞧”的表情。 这一次的直播并不在t台上,而是直接搬到了剧组外的林地。林地已经空出了一大片,草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器材。在正式开始之前,所有的模特都有两个小时让他们自由考虑出场方式,反正四位评委只会站在林地中间。 贾科离开科特的房间之后就消失在了林地里,这个林地紧贴着后方的森林,但是更加人工化一些。666为他计算了时间,认为他去一趟森林不会让他迟到。贾科在林地里看见了正在四处游荡寻找思路的模特们,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隐微的笑容,向着森林深处越走越深。 两个小时后,伊娃对着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说道:“森林!看看我们天才的设计师们,将会在这里绽放出怎样的奇思妙想!” 随着清新的音乐轻柔地响起,第一个模特出现了。出来的赫然是之前广受好评的贝拉。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裙子,长长的裙摆成不对称设计,一边拖地,一边却高至膝盖,露出了她修长优美的小腿。她的上身像是希腊女子那样用丝绸交叉,显出了美妙的锁骨。腰间细碎的流速让她的走动更加富有流水般的光泽。她的手里捧着一大捧新鲜的野花,头上戴着她自己编织的花环,像是个鲜花女神。她走向评委们的时候,圭罗似乎是投降般地举起了手:“好吧,我承认,我承认女装在时尚界具有不可动摇的领导地位了。” “贝拉,你实在太美了,”杰妮忍不住说道,“绿色几乎是为你而生。” 芭芭拉也点着头指着贝拉将自己的9分当着她的面写在纸板上。 在贝拉之后,另一位模特以一种新颖的方式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卡尔吉几乎立刻就叫道:“这是青蛙王子没有变身之前吗?” “你的出场很有特点,”芭芭拉面无表情地说,“但是我得对你的设计师说,谁会想到这是森林的主题?抱歉,我只是认为,只是套上了绿色的颜色,就将它与森林挂钩,这可真是太荒谬了。” 两三个同样只思考到了这一层面的设计师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们没想到这个主题还需要他们自己的深入发掘,思考立意。但是现在再更改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努力搜肠刮肚地用各种解释来完善自己的设计思路,努力贴向森林保护的立意上去。 在贝拉之后的连续两位设计师的设计都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批评。一位自认为深入思考过的设计师让亨伯特穿着充满了树叶的短卦出现了,亨伯特用更加让人惊恐的方式吊着一根树藤从这头挂到了那头,并险些掉下来。圭罗直接称之为“原始人的着装和出场”,而芭芭拉差点打了个0分。连杰妮也只能打了一个凄惨的5分。 接着尤利安的出场缓解了如过山车下坠一般的分数。他的设计者贝拉显然对他倾注了所有的爱意和心血。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衬衫出现,衬衫上有大量的重重的树影,看上去像是一副东方的山水作品,他的下|身穿着白色的裤子,裁剪极为简单又极富设计感。他的头发被贝特妮放了下来,柔顺地贴在脸上,让他温和的气质更为突出了。他很警惕地没有选择过于突出的出场方式,他打了个招呼,接着所有人都发现他坐在一根树枝上,一条腿曲起,架远一些,显得有些俏皮。 “完美的森林王子,”圭罗说,“恰到好处的裁剪。” “但是光影可不太巧妙。”卡尔吉对光的要求很高,这一点几乎没有人能够完美地做到。 “非常合适,好歹是唯一一个抓住主题的设计,”芭芭拉说,“你为尤利安付出了心血,我看得出来,贝特妮。”被芭芭拉夸奖了的贝特妮脸都兴奋得通红。她想这一轮绝对是她胜出,没有人能够阻挡尤利安的魅力,只有她能够带尤利安最好的作品! 分数很快出来了,两个8分,一个9分,一个10分,目前是最高的分数,比贝拉还要高两分。紧接着尤利安之后,伊娃唱出了科特和贾科的名字。 “这两位在上一轮就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搭档,不知道这一次又能为我们带来怎样的设计呢?”伊娃仿佛卖关子一般说道,“让我们来进一段广告……” “哦不——伊娃!”四周响起了一片叫唤声。他们对贾科和科特的组合确实好奇极了,尽管心里不认为他们能够表现得更好,但是却忍不住想要看看他们所制造出的东西。 伊娃笑了起来,高声向四面喊道说道:“来吧,卢卡!” 没有野人一般的高呼声,没有温柔俏皮的招呼声,出现的是某种动物踩踏草地发出的声响。所有人都扭头向发出声音的那一头看去,芭芭拉立刻叫道:“我的上帝!” 卡尔吉丢下手里的打分牌就举起了相机。 从森林的深处走出来的竟然是一头雄性白尾鹿!他们的卢卡就站在鹿的身边,一只手轻轻搭着白尾鹿的修长的脖子。他的脚步轻盈,铂金色的长发有一半被梳起来,编入另一半的头发中,另一半则垂挂下来。他的身上穿着银白色的长衫,尖角尾端刚刚到达他膝盖以上三寸。他的双腿上缠绕着银色的带子,像是藤蔓一般,勾勒出了他修长笔直的双腿。他赤脚往前,走得异常轻盈,仿佛凌空踏在草地上,然而冷峻的脸又让这种轻盈带上了几分肃杀。他看上去野性异常,然而轮廓却被白色的衣着所柔和。他身旁的白尾鹿就像是他附属的守护兽,永远比他超出一头行走。他既带有森林般的温柔,又以守护者的姿态警惕地保护着所有的一切。神情竟然和那头白尾鹿如出一辙。 圭罗叫道:“我要收回我之前的话,真正的森林王子现在就在我眼前!” “我真不敢相信……他究竟是怎么得到那头鹿的!”贝拉在一旁惊呼,镜头适时地拍摄出她圆睁的眼睛。 “这是作弊!”尤利安忍不住说,“这——”接着他意识到一旁的摄影师的存在,连忙住了嘴。 “我已经从设计和卢卡身边的守护神里看到了你们的立意,”芭芭拉冲特科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真正的森林,真正的守护者。既有野性又有包容。而且你没有用绿色!”千篇一律的绿色几乎让三位评委视觉疲劳了,这陡然出现的银色仿佛一道光芒,立刻照亮了他们的眼睛。 贾科就像一道浅白色的柔和又凶野的光,又像是保护森林的精灵。他轻快的步调仿佛不是人类,而身边的白尾鹿更让他增添了一种神秘主义色彩。 “悬空肩的设计太妙了,我真不敢相信,科特你只用了不到三天就做出了它。”杰妮给了9分的高分,虽然没有想对尤利安那样慷慨,但这也足以说明这个设计有多么受到评委的青睐。芭芭拉和圭罗针对一些局部设计进行了建议,虽然没有再次打出满分,给的分也足够让之前还洋洋得意的贝特妮立刻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对着另一台摄像机狠狠地说道:“这不公平!他穿得像是个没有颜色的野人!” 贝拉忍不住上前,想要抚摸那头白尾鹿,然而白尾鹿向她顶了顶角,将贝拉吓得往后退缩了几步。贾科搂住白尾鹿的头,温和地抚摸它,对贝拉露出了一个尴尬又局促地笑容。贝拉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白尾鹿的脑袋。接着贾科松开白尾鹿,拍了拍它的背说道:“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 白尾鹿就像来时一样,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镜头面前。 当这一轮直播播出之后,关于贾科的讨论突然疯狂起来,他们被贾科的出场震惊了,也被他的气质和衣着俘虏了。许多女性倒戈到了贾科的一边,并且迅速成立了他的粉丝团。她们将他在林地里的每一丝细微的举动都截出来,用充满母性的眼神反复看着他那些僵硬而温柔的细节。 “他居然带出了一头鹿!你们看到了吗!动物是最纯真的,他的心和小鹿一样纯真!” “你们看到之前的剪辑了吗,他是多么善良,所有模特都只顾着自己,只有他帮忙提了包。” “他被那些讨厌的家伙嘲笑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我太心疼他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值得那样的臭名声?这是不公平的!” “你们看见贝特妮的脸色了吗?我的宝贝儿设计感是那么棒,他只要卷起袖子就比出了别人一大截!” “只有他带了药油,其他人都是傻帽吗?” “科特的设计真是太完美了,我喜欢卢卡的腿,它们不像干死的木乃伊,是那么有力又纤细!” “我简直要被他迷倒了,老天爷!他和那头鹿!那一定是整个森林最美的鹿!” “他是那么性感,尽管领子扣到了锁骨……我真想摸一摸他的腿。” “我觉得我要弯了。如果有一天我出柜了,有人问我的梦中情人,那一定是卢卡!” 而紧接着跟拍贾科的摄影师更加带着匪夷所思的神情将他拍摄到的景象放在了官网上。 “嘿,前面是森林,你不能走太远,你听见了吗!卢卡!”摄影师的声音从镜头里传出来。他前面的白色身影仿佛在发光,没有理会他半句话。 摄影师的镜头里有一会儿消失了卢卡的背影,但是紧接着他追上了他。摄影师和观众们都镇住了。卢卡就蹲在草地上,面前有一头白尾鹿,那头有着大角的白尾鹿低头啃食他手里的东西。似乎是意识到摄影师的到来,卢卡抬起了头,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嘴角微微上翘。 看着剪辑不少网友捂住自己的胸口,仰头倒了下去。 - 乔纳森在看到这一期节目的时候,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老板那冒火的眼神要把屏幕烧着。莱恩反复在评论区滑动,将所有对贾科表现出过于强烈的爱意的统统删除。乔纳森对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非常不齿,但是他没有胆子说出来。卢卡实在太迷人了,他强大,浑身充满了魅力,阴郁下藏着最纯真的心灵。他在森林中的那一段简直是个精灵。 节目制作组为了澄清自己没有特意炒卢卡的意思,将整段摄影视频都放到了官网上,这段视频和卢卡的出场片段的下载量都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莱恩反复看了好几遍贾科出场的那一段,说道:“广告剪好了吗?” “好了,”乔纳森连忙说,“而且我也警告过他不要再痴迷于那个模特了。” “你做得很好,”莱恩满意地说,“我希望在下一场上看到更多有关于他的镜头。最后一个附加环节也准备好了吗?” 乔纳森连忙说:“就差您了。” 莱恩的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能够进现场去?” 乔纳森很想告诉他节目工作室不允许进入,但是他当然拦不住莱恩。乔纳森只好说:“从第四轮开始就会邀请嘉宾,您可以那时候前去。” 莱恩立刻说道:“这该死的节目要什么时候才进入第四轮?” “……只剩下一轮了老板。” 第2章 .4.1 第二轮结束之后,贾科的投票数获得了令人惊喜的进展,他不知道自己的头号粉丝莱恩让他公司的人给他投了一千五百张票。但是这依旧追不上积累颇深的贝拉和尤利安,他最多和亨伯特将近齐平。而其他的几位模特,都差不多处于那个水准。 第三轮开始之前,设计师们终于暗暗将目光投向了贾科。哪怕再不情愿,他们也得承认贾科和科特几乎是一对最好的搭档。科特的天分毋庸置疑,他所设计的服装,都偏向于纤细中展现扩张感,这需要很高要求的身材,而贾科做到了。 于是当第三轮的主题被公布时,所有的设计师都不再将贾科列为排除选项,因为随着另一对模特和设计师的淘汰,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多选择了。 被淘汰的是贾科的室友,那位190的棕发欧洲男人。他离开的时候抱了抱贾科,说道:“说实话,我很欣赏现在的你。” “谢谢。”贾科冷硬地说道。他在房间里几乎不和对方交谈,他们始终保持着和平共处的关系,但是这个男人却经常能看到贾科从摄像师那儿讨要照片来看。看的几乎都是尤利安的。他已经猜到了这位像精灵一样貌美,过去却又如娼|妇一般肮脏的模特的心中想要掩藏的是什么了,他离开之前在台下诉说自己的离别感言时,忍不住提到:“……我的室友是个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的人,事实上他只能被称为一个孩子,因为他的内心世界同时又太单纯了。他喜欢一个人,不说出口,却会为那个人做各种各样的事。要不是因为他的过去,我早就被感动了。” 666及时而忠心地向贾科汇报了这件事。 第三轮的主题不再是一个具体的词了,而是出自于一部小说,以最初的一句命题。 ——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贾科一眼就看出了这部小说,接着他看向了科特。科特冲他挑了挑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目光。这是描写一个少女的语句,用缠绵悱恻的词句写成,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语同时也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情话,更是一种自我的忏悔和坦白。如果仅仅是从词句上来考虑,有许多能够拓展的地方,但是贾科却认为科特不会仅仅流于表面。在题目出来之后,伊娃给了设计师们相当长的时间来让他们理解这个主题。许多设计师甚至没有看出这句话的来源,而无法进行联网的他们即便是在了解到了这句话出自一部书之后,也无法得到这部书更确切的内容和细节。没有人愿意增强竞争对手的力量,哪怕科特也是。 而那些更加没有时间去阅读的模特们对此更加没有体会,他们通常只等待设计师们为他们设计出最符合自己气质与身材的服装,然后让所有人看到服装的美以及自己的魅力,很少有模特会去了解设计师们的立意。 毕竟长时间的t台走秀上,他们需要在十几秒之内就换下一套衣服,穿上另一套,他们来不及去思考。在脚步踏上t台的同时,他们无论鞋子合不合脚,发饰有没有垂落,都必须端起强大的自信迈开步伐。 “是的,这句话出自一部书,这可是考验诸位的时候了!”伊娃幸灾乐祸地说着,没有公布书名的计划。 设计师们有些愁眉苦脸。在场的只剩下两位女性,而这句话虽然看上去没有指明那位爱人,但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个女性。当然,知道自己无缘争夺女模的设计师们也只能从另一个角度上考虑,也许这是一个贵妇的爱语?又或者可以从笔者本身出发? 科特知道自己无法争夺到贝拉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贾科。伊娃看到科特送给贾科一个目光,就立刻将话筒对准了他。“看样子你又选择了卢卡。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只挑选最好的。贝拉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但是我知道我选不上她。”科特耸了耸肩,仿佛十分无奈。然而伊娃却戳穿了他:“这个借口你上一次就用过了。” “哦,如果我无法选上贝拉,我能将这个借口一直用到比赛结束。”科特模棱两可地微笑起来。 在设计师们纷纷走进工作室后,伊娃一一对他们进行了采访。 贝特妮说:“虽然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设计一套女装,但是我认为尤利安能够让我做出设计感最好的作品。说不定这就是一个贵族说出的深情的话语呢?你知道,那个年代的所有人都是这个调调。” 康斯坦丁说:“这简直是为我和贝拉所设计的题目。你知道,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爱贝拉了。我会用我所有的爱意去做这个作品!” 麦乐在连续接受了两次失败的打击之后,显得有些蔫蔫的,她说道:“事实上我本来想选择卢卡,但是科特的得票数比我高,我肯定没办法选择他,我目前的得分和选票综合起来的分数是最低的,我想剩下的女模特也不会落到我的头上。但是亨伯特——哦,亨伯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给一个黑人设计这种主题的衣服,我在这方面很不擅长。” 科特一如既往地无可奉告,而剩下的那名19岁的设计师显得非常兴奋。因为他知道由于贝特妮的“谦让”,他一定会获得剩下的那个女模,他简直等不及要让她穿上自己甜蜜的爱意了。 在设计师们开始苦思冥想的期间,所有的模特也被询问了一遍他们对于题目的理解,但是大家回答的都大同小异。只有贾科冷酷而讽刺地说:“我想那一定是个老男人,觊觎着自己不应该得到的东西。” 他的话让其他模特都冷笑了起来。他们清晰地意识到了贾科的竞争力,但好在他的沉闷和阴郁一直在抹黑自己。只有贝拉说:“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但是她的话也被人当做对贾科的嘲讽,引得大家纷纷发笑。 对应这个主题的活动则没有那么贴近主题了,伊娃只是围绕着“罪恶”这个话题展开,进行了一个脱口秀。她在演播室里询问各位模特认为自己所做过的最为罪恶的事情是什么。所有的模特都坐在各自的沙发里,视觉效果非常令人赏心悦目。 “我觉得这得从我们的王子开始。”伊娃笑吟吟地说着,摄像机的镜头立刻转向了正对尤利安的那一个。“我想所有的少女都会乐意听听你的‘罪恶’,并且立刻宽恕你!” 尤利安礼貌而温柔地笑了起来,他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说道:“这可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孤儿,她央求我将她带回家。你知道,那是个实在让人无法狠心拒绝的要求,于是我将她带回了家,但是我的叔父却不允许我这么做,他强烈斥责了我,并且让我立刻送那孩子回到她该去的地方,我为了这件事,和我的叔父狠狠打了一架,然而最终还是将她送回了孤儿院。我想这是我做过的最令人不安的事了,我既没有让她找到自己的家人,还把我自己的叔父狠狠揍了一顿。”尤利安的无奈地摊摊手,让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如果贝特妮在这儿,她一定是笑得最大声、最捧场的那一个。 “这根本不能怪你,”伊娃笑着说,“你太狡猾了。” “我也希望我能揍我叔父一顿,但是他比我强壮太多了。”亨伯特也乐呵呵地开起了玩笑。 目标很快转移向了贝拉,贝拉忍不住说:“哦,我可不像尤利安那么圣人,他是个王子,而我只是个假公主。”她的话也获得了不少善意的笑声。 “要说我罪恶的事迹,我恐怕得从三岁就开始说起了……我相当叛逆,曾经从别人嘴里抢过口香糖,扯坏姑娘的头发,还曾偷偷溜进男性的浴室里扔掉他们的裤子。”贝拉俏皮地摆摆头,尽管她开始一件件爆出自己的丑料,但那只会让她的魅力大增。曾经的坏女孩变成了如今的公主,这让喜欢她的人更多了。 而随后,另一位女模也开始了自己的爆料。她曾经将蟑螂放到爷爷的鼻烟壶里,这险些让她的祖父吓出心脏病。 亨伯特一板一眼地述说完自己是怎样用两捆烟花制造出炸药将自己的后院给炸翻的同时,气氛也被炒热到了最*,接着伊娃笑嘻嘻地将话头转向了贾科。 “我们黑历史最多的选手就要上场了,为什么不给他一点儿掌声?”伊娃不无恶意地说。666立刻在贾科暗中的白眼下鼓掌。 几人都鼓起了掌。贾科仿佛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恶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八岁的那年,父亲因为酗酒割开了我的手臂,我跑了三条街才找到诊所止血。我十岁那年,母亲的情人找上门,想要让我的父亲离开我母亲,我用一个玻璃瓶将那个男人的头砸破了。我十三岁那年,债主用我的性命威胁我的父母还债,但是他们躲在了屋子里,让我替他们还债。我十五岁的那年被迫拍摄色|情低俗的广告,为了替他们偿还巨额的债务,因为我没有办法得到完善的教育,只能够依靠身体和容貌……今年我十八岁,我离开了他们。我最大的罪恶就是,没有在八岁那年就离开那个家。” 现场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贝拉“噢”了一声,上前搂住了贾科的头,抱在怀里,连伊娃都觉得这个料爆得有些太大了,她有点儿不知所措,摄影师里都有人忍不住红了眼睛。但是贾科的脸色一直非常平静冷淡,他看着镜头,仿佛诉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 当这一段被剪辑出来之后,网络上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富有同情心的女性抹着眼泪敲打着键盘,发出义愤填膺的呼声:“应该将那对父母送上法庭!” 也有反对的声音表示卢卡这样的可怜虫生长在那样阴暗的环境下,心中一定充满了反人类的自私的想法。而这样的声音被大量的同情给压倒了。 “你们看到他之前的广告了吗,那么瘦弱,那么年幼,离开他的父母之后,他过得是多么自由自在,这些毫无人性的混蛋!” “你可以试试如何去接近一头野生雄鹿,只有心底善良的人才能受到动物的喜爱。” “我的心都要碎了,天哪,卢卡小可怜儿……” “谁能说他是个庸俗的模特?他在那样的经历下,还有这样善良纯洁的心。他喜欢一个人甚至不敢说出来,我几乎忍不住我的眼泪了。” “卢卡喜欢的人一定是尤利安,上一期节目里贝拉就说过了。我支持卢卡,他是最坚强的!” “支持卢卡,他是最棒的。他已经连续两次获得最高分了,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他的潜质!” “我曾经唾骂过卢卡,天哪我现在只想撞死我自己。上帝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吧……” 第2章 .4.2 支持者开始不断上升,卢卡的得票也不断上升。当设计师们离开他们的独立工作室时,发现所有的模特情绪都不怎么高昂。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按照流程立刻开始选择自己的模特。因此直播开始之后,毫无犹豫选择了卢卡的科特立刻收获了大量观众的好感,而还在试图争夺贝拉却最后只能选择另一个女模的十九岁设计师让观众们觉得讨厌极了。 贾科跟着科特走进他的工作室时,看到了科特这一次的成品。 延续了之前两套的风格,这一次是一身非常正规笔挺的西装。简直正规得不能再正规了。 “亨伯特亨伯特是个绅士,一个有魅力的绅士,他在认识洛丽塔之时年纪还很轻。尽管你的形象不是那么符合一个老绅士的要求,但是作为一个年轻的绅士,我相信你够格了。” 科特微微眨眼笑了起来。 贾科将那一身带有复古风格的西装换上,将自己的头发放进帽子里,额前头发往后梳去,用发胶固定。西装虽然是极简款式,但是细节上非常出众,每一个纽扣都恰到好处,领缘也采用了银色包边处理。科特将一支黑色发亮的手杖放到他的手中,再无掩盖地说道:“尽情施展你的魅力,我的缪斯。” 666恨不得天下大乱地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一边呆着去。”贾科随手把666拨到一边。 四位评委在来之前好好地睡了一个充足的午觉。为了防止被模特们的感情所影响,他们没有参与下午的脱口秀。此刻圭罗正在使劲揉眼睛,当听到贝拉是第一个出场的时候,他立刻放下了自己的手,非常感兴趣地盯着帘子们。 “说实在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的嘲讽了。”芭芭拉也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微笑。 最中间的帘子被掀开了,贝拉出来的时候让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亮。 “哦!火红色!”芭芭拉忍不住叫起来,“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穿在贝拉身上简直美极了。” 康斯坦丁露出了骄傲而激动的神色。芭芭拉很快写下了一个分数,举起了自己的牌子。 “6分!什么?6分?”伊娃“哈”了一声,“真令人意外。”康斯坦丁仿佛也愣住了,他瞪着芭芭拉似乎以为她举反了牌子。 “这套裙子真的不错。但是你根本没有抓住主题,康斯坦丁。她是他的灵魂,是罪恶,她是一个年幼的性感少女,长大之后则成了平凡、普通的女人,但是她就是他心中最爱的人。如果一个设计师想要寻找灵感,起码得多看点儿书。”芭芭拉轻描淡写地讽刺着说,“我早说过我最喜欢这样的题目了。充分显示了设计者们那和蚂蚁差不多的大脑容量。” “贝拉实在太美了,我忍不住给她打一个高分,但是说实在的,这条裙子确实与‘我的缪斯’没有相异之处。你是一个有能力的设计师,康斯坦丁,但是却不是一个有想法的设计师。”圭罗遗憾地写下一个分数,但是那个分数也只比芭芭拉高了一分。而杰妮则为了贝拉打了8分。卡尔吉看在贝拉走台时非常照顾摄影的份上给了她一个8分。康斯坦丁涨红着脸,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下去。他在心里恶狠狠地期待着其他设计师的出丑,然而下一位他就听到了科特和贾科的名字。 他在心里忍不住笑了。按照评委的描述,那是一个年幼的少女,所有的模特里只有贝拉是最符合形象的。贾科足足有一米八以上,根本无法称为年幼。 但是当贾科出来的时候,康斯坦丁却愣住了。 贾科穿着一身非常考究的西装,墨绿的条纹暗纹,银色的纤细的领缘包边,他的手里拿着手杖,头上戴着一个仿佛是旅行用的优雅的帽子。他的胸前佩戴着一朵火红色的玫瑰,他一手握着手杖,一手用两指将那朵玫瑰从胸前取出,放在他高挺的鼻尖下深深地仔细地嗅着。他的眼中流露出令人难以忽略的热情与沉醉,对玫瑰的渴望、欲|望、与热爱几乎因为那一嗅满得要溢出来。而这一切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的眸子燃烧起来的感情,都被那身考究的西装包裹封闭住了。他的手紧紧握着手杖,仿佛是一种挣扎,又仿佛是一种对自我尊严的维持。这和他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不谋而合——在冰冷的外表下,他有一颗异常火热纯真的心。 他没有被那一身过于厚重的西装给压制,反倒因为他的存在,而让那一身衣着显得仿佛是礼教般的铁律,矛盾在他的身上强烈地碰撞冲突,让圭罗几乎立刻就尖叫起来。“完美!”他几乎是站了起来,“我迫不及待要进入之后的环节了,卢卡是我最喜欢的模特,最喜欢的!” “科特,你真是个天才,”芭芭拉赞叹地说,“我打赌你是唯一一个看过这本书的人。” 科特只是矜持地笑了笑,微微躬了躬身行了一个礼。卡尔吉也毫不吝啬他的夸奖,他用力鼓了两下掌才说道:“我见过的最棒的西装。能够穿在任何年纪的男人身上。你几乎制作出了一个‘亨亨’。” 四人都打出了高分。 贾科之后的两个选手,都没有获得更高的评价,而当全场只剩下尤利安时,几位评委都坐直了身体,打算看看这一次王子尤利安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尤利安虽然在评委们之间因为服装问题获得的评价不够高,但是他在网上的呼声很大,因此他的总分总是被拉到第一。 当他走出来时,芭芭拉忍不住挑眉说:“这个莎翁笔下走出来的罗密欧是谁?” 贝特妮以为那是夸奖她的话,顿时忍不住笑开了。 “这可不是话剧舞台,贝特妮小姐。”芭芭拉的下一句话让贝特妮意识到了她的前一句并非夸赞。 圭罗的脸上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情,他虚弱地说:“你毁了尤利安,贝特妮。尤利安是一个王子,可我们不需要王子。我们需要一个卑鄙的道貌岸然的绅士。” 贝特妮不知道这样相反的词怎么才能用在一个人身上,她几乎要气得喷火。 贝特妮和尤利安这一次的分数非常低,他被观众们取笑为“穿着白色紧身裤的蠢头蠢脑的白马王子”,而贝特妮同样被誉为“最没有头脑的设计师”。他们的分数差点就跌出了这一轮,但好在网投还是让他们过关了。 被淘汰的是十九岁的设计师,还有那名除了贝拉以外唯一的女模。试图争夺贝拉的十九岁设计师让女模差点无法穿进那身衣服,走台的时候崩了线。而因为亨伯特的肤色,而刚好让黑色西装显得异常搭配的麦乐显然托了贾科那一组的福。他们两组的设计有几分相似,虽然亨伯特没有表现出任何类似的情绪,但是因为他的名字和西装设计,他和麦乐还是被留了下来。 当所有人到大厅里去看自己的网络投票时,他们惊愕地看到贾科的分数直线上升,直逼贝拉,而科特也一举超过了康斯坦丁,成为了最受欢迎的设计师。666一直在贾科周围上下飞舞,提醒连头都没有抬的贾科他目前的成绩。而贾科为了维持他的形象始终表情冷淡,似乎对成绩毫不在意。 他们不知道的是,贾科的粉丝圈已经扩展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许多刚刚关注这档节目的人也立刻加入了贾科的粉丝行列。他们几乎是瞬间就被嗅着玫瑰的绅士击倒了。贾科的魅力透过屏幕传递过来。男人们想要这样的一套西装,而女人们想要穿着这套西装的男人。就算这个男人带有卑劣的行为和意志,但他却深深爱着自己心中的性|感少女。 贾科成功让众人将所有的目光移到了身上的衣服上,而科特也成为了各大服装设计品牌开始虎视眈眈的目标。 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已经淘汰了三组人了,剩下的比赛也只剩下了三场。伊娃此时宣布了一个突破性的消息:此后的比赛,将有嘉宾加入活动环节,他们不做评审,但是他们会参与到剪辑片中,同样也会参与到走秀直播上。 这个消息让所有模特都十分振奋。这档节目是时尚界的先锋,能够出席的一定是超模或者有名的设计师,甚至可能是一些知名品牌的ceo,无论是那一种,都让他们这些还没跨到最顶尖行列的模特与设计师们感到兴奋不已。 贾科从第二轮比赛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666及时告诉了他那位叫做莱恩的好同志为他投了1500票,这让贾科非常无语。而之后这位大大咧咧丝毫不掩藏自己意图的香水大王居然直接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表示自己非常喜欢贾科,声称他能够带给自己无穷无尽的灵感。 他的话也直接促成了贾科粉丝圈数量的狂涨。贾科有些无力应对,他想要拒绝,但是此刻他是在“全封闭”的环境中的,对方也没有向他来邀功,贾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做法就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第2章 .5.1 第四轮的比赛开始了。 伊娃首先宣布了一个遗憾的决定,卡尔吉为了拍摄寇特的新产品,必须去野外取材,他将不再参加接下去的评委活动,但他可能会随时回来为选手们拍摄硬照。 卡尔吉对此也表现得相当无奈,但是他知道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尤利安是原本众望所归的冠军,但是他的地位现在正受到威胁,和尤利安关系不错的人有不少,甚至有电视台的人。他们认为卡尔吉的评分有一定的偏向性,“某些”选手的外在,比如铂金色的头发,会让采光摄影等方面变得更有优势。而卡尔吉也曾经在其个人采访杂志上表现出过对这类发色的喜爱。 为了保护卡尔吉,寇特方将他带出了这个节目组,也同时平息了电视台方面的要求。 芭芭拉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在幕后愤怒地抱怨过许多次,但是她的意见没有得到重视,就连寇特的老板也没有再出声。因为他们这毕竟是一档节目,必须要和电视台打好关系。 伊娃在所有人的欢呼下将嘉宾们领入后台,而所有的模特和评委都在前台。伊娃对着摄像头大声尖叫道:“我真想看到他们在见到我们的嘉宾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把你们的眼睛睁大!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最后的三轮比赛,将会因为这些嘉宾的到场而延伸出怎样的精彩?我们拭目以待!” t台的灯光暗了下来,背后的灯光打亮的同时,三个人影被光线勾勒出来。贾科几乎立刻就愣住了。他一眼就认出站在最中间的那个正是曾经光看着他的躶|体就硬了的家伙——莱恩。 随着灯光渐渐转移方向,三人的面孔被照亮,在场的设计师与模特们都发出了惊叫。原因无他,这三个人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最左边的亚当是目前身价最高的超模,只要他代言的品牌,销量都远远超过旁人。他被时尚圈称为“行走的完美人台”,因为他的身材实在太完美了,可怕到几乎适应所有的男装。最右边的是目前时尚圈最受重用的摄影师米勒。她曾经也是一名超模,但是随后就放弃了被拍摄的任务而转行成为了摄影师。她的想法非常独特,几乎没有谁不知道这个摄影师。她曾经受邀拍摄各大品牌的平面广告、立体广告,还是各个电影节必请的嘉宾。而中间的这个人,传奇色彩则更加浓厚。他是个服装设计师,但却因香水而发迹。他是目前香水市场的国王,如果有人说不知道莱恩,那这个人一定在5岁以下。而更加让人对他给予盛赞的是,莱恩的外表非常英俊。他有一头漆黑的微卷的头发,深邃的轮廓,一双碧绿的眼睛。他看着你的时候,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莱恩的身材比亚当更强壮一些,仿佛是一台随时移动的荷尔蒙挥发机,他站在台上时尽管不是模特,却完全没有被两旁的气势压倒。正是因为他这样出色的外表,他那些劣迹斑斑的情史反倒显得更像是风流韵事了。 模特们和设计师们都激动兴奋极了,只有贾科一个人有些惴惴不安。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莱恩,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对他的觊觎太过明显,还因为贾科还不准许自己这样快就忘记千希,成全下一段恋情。况且,莱恩的名声从桃色这方便来说,从本质上并不比他好上多少。他滥情,男女不忌,一段感情绝不超过一个星期。最久的也只有7天。贾科除非是摔坏了脑子,否则坚决不会答应对方过线的任何要求。 也许他这样的情场高手,在同时放线钓好几条大鱼。可贾科认为自己不过就是一条可有可无的小鱼,不值得他塞牙缝的。 当三位嘉宾被一一介绍之后,伊娃愉快地宣布了这一次的题材。 “选择一位嘉宾担任你们的导师。你们的题材以及搭档将由这一次的导师所决定!” 贾科看了科特一眼,立马毫不犹豫地奔向了科特的方向。但是他发现科特选择的居然是莱恩时,他顿时止住了脚步。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站队了,只有还差两步就要跑到莱恩面前的贾科还有些不知所措。 莱恩向他张开了手臂,充满热情地说道:“你能选择我,我真是太高兴了宝贝儿!这是我最高兴的时刻!” 贾科的脸色都变青了,他深深鞠了一个躬说:“对不起莱恩先生,我跑错了,我要选择的人是亚当。”这一回轮到莱恩的脸色变青了。他看着贾科一步跑到了亚当面前,险些忍不住上前给亚当一拳。亚当显然也相当意外,不过他身为顶级超模,有自己的脾气。他有些冷淡地看了一眼贾科,又看了一眼迅速恢复本色的莱恩,认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莱恩只是又看上了一个新的猎物而已,但是这个猎物的不领情,让他很快就会丧失兴趣的。 贾科走到亚当身边时,才发现亚当身边围绕着一名模特一名设计师,加上他就是两名模特了,是获得模特最多的一位嘉宾。而莱恩的面前有一名模特与两位设计师,是获得设计师最多的嘉宾,而米勒的面前只有一名模特一名设计师。 米勒有些感兴趣地看了看贾科,随后看向了自己的模特和设计师。这两人显然是之前已经商量好了的,正是亨伯特和麦乐。他们没有丝毫矛盾,也因此最早就得到了设计主题——星光。 这显然是非常照顾亨伯特的一个主题。麦乐的微笑几乎要飞起来了,她连忙钻进了工作室,期盼多夺取哪怕一丁点儿的时间。 而另外两个嘉宾则有些不好分配了。对于莱恩来说,他有两个设计师,一个是天才少年设计师科特,一个则是贝特妮,而他们只有一个模特,那就是尤利安。没有得到贾科的莱恩心情非常不好,也因此没有仔细思考考题的心情。他硬邦邦地说道:“我要看到一套衣服,一套由你们两个人共同制作出来的衣服。尤利安只能上一次场。如果他被淘汰了,你们两个人都要被一起淘汰。” 这个考题的难度简直太大了,任何一个设计师都不愿意和别人共享自己作品的设计权利。尤其是当这两个设计师还是竞争对手的时候。贝特妮用有些愤恨的阴冷的眼神瞪了科特一眼。如果这个小鬼不来这边就好了,他就不会跟他抢自己的尤利安。科特在之前说过自己只争取最好的,而尤利安就是最好的,他一定是故意的。贝特妮这么想着,愤怒地拳头都握了起来。她完全没有考虑到科特曾经提到最好的时,仅仅只有贝拉而已。 没有宣布考题的只剩下了亚当的这一组三个人。两个模特一个设计师,这对设计师的要求同样很大。而且这一组的考题更加奇怪。亚当说:“我是一个模特,我要求你能够为他们两人设计出各自能够和我共同配合上场的服装。我会根据他们的衣服,搭配自己的着装。注意,和我配合。” 这一组里的两名模特分别是贝拉和贾科,而唯一的设计师就是康斯坦丁。谁都知道,康斯坦丁心中的缪斯只有贝拉,他不会多花哪怕一分钟在贾科身上。 因此这个考题对康斯坦丁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哪怕贾科身上的设计输了,也只是正好将他淘汰了,这没什么不好的。更加妙的是,亚当没有限制题材,也就是说,他能够随心所欲地为他心爱的贝拉设计任何裙子,根本不必担心题材限制的问题。 当康斯坦丁也离开他们进入工作室之后,贾科不得不和所有模特一起与嘉宾们集中,开始录制他们的活动环节。 由于有了嘉宾们的参与,活动环节的主题也有所改变。为了让模特们和三位嘉宾尽快熟悉起来,节目组设置了最容易调热气氛的游戏活动。这个游戏有些类似大冒险,四位模特、三位嘉宾和三位评委全部参与这个“挑战惊悚”的游戏。十个人两人一组,正好五组,分别抽取箱子里的号码,取得号码牌后才能知晓自己即将挑战的惊悚内容是什么。 在游戏开始之前,伊娃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介绍可能会存在的“惊悚内容”。贾科听到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头大。这个游戏也太突出常规了,简直是想要让他们在观众面前丢尽脸面。但从节目组的角度考虑,倒也十分有趣有利。模特们向来是以优秀的形象示人的,如果他们能被吓得形象全无,引发收视爆点,节目组一定喜闻乐见。 听到伊娃介绍的十人除了贾科,脸上都带着矜持的笑容,对惊悚内容表现出了从容的态度。一池蛇、六个充满蝎子的封闭盒子、高空坠落……听上去让人胆战心惊,但是所有的模特都笃定节目组不会将他们坑得太惨。 只有贾科在听到666给他汇报的后台的准备情况之后露出了一丝怜悯而复杂的表情。 他记得这个环节。当时的尤利安和香水大王莱恩一组,他们体验的是高空坠落。尤利安有些恐高,因此跳下去的同时飞快缩进了莱恩怀里,在卢卡身败名裂后不久,尤利安就传出了和莱恩的绯闻。名声已经如日中天的尤利安,借着莱恩这条大船彻底打入了超模圈,凭借着几支香水广告,成了炙手可热的顶尖超模。 这也是为什么贾科一开始就不愿意亲近莱恩的缘故。 贾科非常无所谓地看着那个小小的投票箱,666在一旁显示出了一行字:【他在偷看你】。 贾科楞了一下,目光微微移动,正巧和莱恩对个正着。接着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而一直面瘫的莱恩的脸部肌肉却松缓起来。他的心中有一群小人不断在跳草裙舞。他和我对上了!他和我对上了!他是不是也对我有好感?一有这个念头,莱恩就恨不得自己也跳起草裙舞。 莱恩认为贾科一定是看到尤利安在他那一组才为了避免竞争而改投导师的,想到这里莱恩对尤利安更加不喜欢了。当三位嘉宾开始去抽号码的时候,他不禁有些紧张。他再度看了一眼贾科,发现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莱恩抽出了一个号码,交给了伊娃,她身后的屏幕上立刻亮起了一个数字“6”,同时还对应了莱恩的一张风度翩翩的硬照。当嘉宾们和评委们抽完之后,模特们开始上前。贾科有些意兴阑珊的,他对这个环节的任何项目都不怎么害怕,他只希望能快速过关,但他还要想一想怎么过关才能赢得更多的人气。贾科无时不刻地在思考如何战胜尤利安。尤利安的背景雄厚,虽然身世不怎么样,但是他的情人有很多,每一个都让他往上狠狠迈上一大步。而且现在的他有上一期的粉丝保底,成绩非常稳固,连贝拉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更加糟糕的是卡尔吉也退出了比赛。还剩下两场比赛,贾科要怎么才能用压倒性的优势获胜呢? 他先前巧妙地扭转了自己的身世劣势,并且趁机反赚了不少人气,但这距离获胜还有很大一步。 贾科发了一会儿呆,就看到面前多立了一个黑洞洞的镜头,摄像大叔默默拍了他严肃发呆的模样,才示意他身边不情愿的贝特妮提醒他去抽号码。 贾科回过神来,连忙上台,伸手一抓抓出了一个数字。他随手交给伊娃,等着看最后有谁和他抽中一样的。然而就在伊娃亮出数字的同时,贾科楞了一下,接着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6”说不出话来。 “他是不是作弊了?!”贾科忍不住问666。666连忙飞到一边,显示出几个字:【没有检测到问题】。 和贾科的气急败坏不同,莱恩几乎压抑不住地微笑起来。他隐秘地看了看贾科,手指开始在腿侧弹琴。 当所有的人都组好了搭档并且站在一起,伊娃终于开始公布他们即将面临的挑战。 第2章 .5.2 和不情愿的贾科一样,还有许多组合都是不情愿的。比如贝特妮就和亨伯特抽在了一起,她和亨伯特之间几乎隔了两臂的距离。而圭罗和亚当抽中了对方,两人看到对方的时候都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两人都是超模,曾经存在竞争关系,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矛盾。 伊娃很快放出了第一组要面对的挑战。 “封闭蝎盒!”伊娃非常高兴地叫起来,而之前抽到“1”的杰妮和康斯坦丁的脸色都有些变化,“第一组就抽中了可怕的挑战,我希望你们不要叫破喉咙。” 相比于伊娃的调侃,杰妮和康斯坦丁看上去都只是在强作镇定。蝎盒总共有八只,六只是装有蝎子的,他们无法看清到底哪两只是安全的。一切全都凭他们的运气。尽管伊娃已经说明了这些蝎子不会伤害人,而且也没有毒性,但是康斯坦丁惨白的脸色却让人以为他是要去赴死。 他们只需要将自己的手伸入盒中,这对贾科来说根本没有难度,但是对于两个正常人,这个任务就显得可怕极了。 杰妮和康斯坦丁走上台的时候,脸色终于绷不住了,她说道:“我真的不行,让我去高空坠落吧,我对这些爬行类真的不行……” “,杰妮,它们根本不会伤害你。”芭芭拉在下面嘲笑说,“你看上去就像是个走丢的五岁小女孩。” 杰妮脸色奇差地看了芭芭拉一眼,在伊娃的催促中,她和康斯坦丁终于在犹豫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在大家的抱怨里选择了两个箱子。 贾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杰妮在狠下了心之后立刻将手伸了进去,她紧紧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但是随之而来的平静却让她有些愣愣地睁开了眼睛。她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大声叫道:“我中奖了!这是个空盒!” “哦,你可真幸运。”芭芭拉悻悻地说,“她总是不该好运的时候获得幸运女神的垂青。”芭芭拉阴阳怪气地对着摄像头低声说。伊娃赞美了她的运气,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康斯坦丁身上。康斯坦丁的脸色更加白了,他只剩下了唯一的空盒,杰妮竟然选中了空盒,代表着他幸运的几率变小了。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盒子,在所有人的催促下离那盒子远远的,将手指一点点伸进去。他的表情被摄影师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让另外的模特们几乎笑痛了肚皮。 康斯坦丁的反应显然要比杰妮大多了,而他的运气也比杰妮差多了。当他感到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时,他立刻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惨叫。随着他的手飞快抽出,一只褐色的小蝎子随之挂在了他手上一并被带了出来。 康斯坦丁立刻跳起来,一边甩手一边尖叫,蝎子夹住了它的衣袖,没有被甩下去,反而更往上爬。康斯坦丁大吼着,眼泪都掉了下来,像是个疯子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 看到被一只无害的小蝎子折腾成这样的康斯坦丁,贾科都差点绷不住自己的笑。终于有人好心上前来将他身上的蝎子带走,康斯坦丁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顺着贝拉的大笑声投射到了所有人身上。在贝拉面前出了丑,康斯坦丁的脸色更加灰败了,他狼狈地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板着脸走了下去。而一旁侥幸躲过一劫的杰妮忍不住再次向上天感谢自己的好运。 第二组的两人是科特和麦乐。两位设计师在看到自己的挑战项目时,不禁都大松了一口气。他俩碰上的是“猛兽囚牢”,两头高大的狮子和两头猛虎的笼子被挪了出来。麦乐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安,但是她天性喜欢动物,哪怕是凶猛的动物也是一样。而科特知道这些狮子和老虎没有凶性,比较起来恐怕是这些挑战项目中最简单的一项。 科特和麦乐两人分别站在两个笼子里足足有一刻钟,在狮子和老虎的咆哮声中完整无缺地走了出来。麦乐被咆哮声吓得有些维持不住笑容,但是科特却仿佛只是去动物园里逛了一圈。 大家纷纷抱怨他们的任务实在太简单了。 尤利安和芭芭拉一组,然而芭芭拉并没有对他表现出过分的亲热。尤利安和芭芭拉这一组就在贾科他们之前,当公布他们的项目时,贾科的目光一直黏在尤利安的身上,这让站在他身边的莱恩神色阴沉。尤利安和贾科所想的分毫不差,他和芭芭拉抽中了“高空坠落”,因为场地的原因,排到之后再进行。于是贾科和莱恩被提了上来。贾科上前的时候感觉到了尤利安的目光,但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尤利安注视的是他身边的莱恩。贾科不觉冷笑了一下。当然啦,尤利安想要爬上的是莱恩的床,又或者莱恩需要的是尤利安的肉|体。 当他们的项目出来的时候,贾科不禁楞了一下。他和莱恩不知是幸或者不幸,抽中的是“狂蟒之池”。 贾科的脸色有些绿了。他产生不好的联想纯粹是因为莱恩忽然搂住了他的腰,说道:“不用害怕,我们可以一起下去。” 不,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起下去。贾科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一直想要提醒莱恩这个色|鬼的手不要再往下滑了。 为了避免在镜头前被吃豆腐,贾科立刻走向了蛇池的位置。那里被一块巨大的黑幕布遮住,直到贾科和莱恩走近,才被掀开。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几个女模庆幸这个挑战被两个大男人给抽走,她们穿着裙子,要钻进那一片蛇池中,几乎是要人命的事。 贾科和莱恩被同时放上一个简易的升降座。升降座不算大,当它升起来时,贾科因为不稳而摇晃了一下。莱恩立马再度搂住了他的腰,还趁机将他往自己这边搂了搂。贾科在镜头前不好戳穿这个厚脸皮的男人,只是脸色更加冷酷了,让解说的伊娃不住地调侃他“卢卡小宝贝儿,这没什么好怕的”。当他们完全升到玻璃蛇池的上方时,下方那宽大的蛇池和里面数不清的蟒蛇让贾科的眉头也动了动。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俩。 升降座渐渐下降了。莱恩几乎将贾科带到了怀里,而这个时候他的这个举动却没有那么出挑,因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人。 贾科的脚伸进蛇池的时候,莱恩也已经伸进了蛇池。蛇池里有水,这些蛇事实上都是无毒,也被驯养过,只要不威胁到它们,贾科和莱恩都是安全的。 节目组显然想要让他们表现出更加惊恐的神情,因此直接将升降座降到了底。贾科和莱恩几乎是同时从升降座上跳下来,不让他们全身都被浸入蛇池中。贾科半个身体都被泡在水里,水位高度刚好能让他的内|裤不沾湿而已。观看的女性已经有人开始尖叫,而贾科在那瞬间思索了好几种自己的应对方式。该害怕还是淡定?怎么样才会比较有爆点? 贾科还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思路,就脸色一变,下|身忽然划过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低头一看,一条细长的蛇从他的两腿之间的缝隙里缓慢地游了过去,突出水面之上的隆起的身体缓缓擦着贾科的小兄弟滑了过去……贾科只觉得一阵酸麻的酥爽慢慢蔓延上来,他的脸蹭地一下红了,脚都有些发软。莱恩一直关注着贾科,一见他的下面的情形,眼神就暗了暗,将他一把搂进怀里,试图赶跑周围无孔不入的蛇。 摄像机为了记录他们惊恐的表情,一直在尽职尽责地围绕他们四周转悠,但是让摄像师感到挫败的是,贾科和莱恩始终没有像康斯坦丁那样吓得大吼大叫。尽管贾科“害怕”地躲进了莱恩的怀里,但是他的表现相对来说已经很是淡定了,而莱恩甚至还露出了几分微笑一般的神色,让摄像师的脸色有些怪异。 莱恩的驱赶没有起到半分作用。他的本来目的也不是为了驱赶蛇,而是为了遮住贾科微微有些反应的器官,当然,能够顺手捞点便宜他就更加高兴了。贾科却在自己的反应消下去之后推开了他,一些水蛇开始循着他俩的位置凑过来,只是小半分钟内,便有水蛇开始往两人的身上爬。莱恩穿了一身西装,显然他这身西装今天也得泡汤了,蛇在他身上盘踞了几圈,却没能扰乱他的形象,而只穿了衬衫和低腰牛仔裤的贾科则要狼狈得多了。细细的爬行生物从他的衣角下摆钻了进去,划过他的胸前,又从他的腋下钻过从领子里钻出来。贾科的拳头都捏紧了,克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这几条该死的蛇……总是撩拨到他敏感的地方。 当两人身上挂满了灰绿色的爬行生物,害怕这些动物的杰妮已经要昏过去。贾科和莱恩几乎全身都湿透,莱恩的西装外套沉重地挂在身上,还有一些地方还能侥幸保持干燥,而贾科的衬衫却仿佛被□□了一遍,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身上。为了不激怒那些蛇,贾科甚至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沉重的爬行生物在他的身上留下的爬行的痕迹将他的衣着和头发搅得一团乱。 贾科克制的模样让一旁的莱恩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不断移动自己的位置,试图让周围的冷水浇灭他挺拔的下|身燃起的欲|火,但贾科却总是让他的压制功亏一篑。 他铂金色的长发沾湿了,黏在脸上,看上去非常狼狈,但又带着一种凌虐的美感。他颤抖着双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害怕与恐惧,而微红的脖子和耳朵却又透露出了他另外的感受。莱恩几乎忍不住幻想将他压在池壁上,在所有人的面前,在蟒蛇的帮助下,狠狠捅进他的身体…… 贾科和莱恩只在池子里待了十五分钟就被获准释放。上来之前莱恩费了好大力气将贾科身上的蟒蛇驱赶开来,而找到了自己定位的贾科立刻瑟瑟发抖地靠在莱恩的胸前喘气,另外努力将自己和莱恩的反应掩盖起来。他以为莱恩也是被那些蛇撩拨起来的,但是显然事实和他想象的完全相反。 莱恩抱着贾科,下|身几乎要爆炸了。所幸他们上岸之后立刻接到了两条毛巾。他用毛巾遮住自己的下半身,和贾科一起向后台走去。尤利安的目光一直黏在贾科和莱恩身上,说不清楚是黏在谁身上更多一些。 两人一到休息室,贾科立刻将莱恩推开了。乔纳森迎接了自己的老板,却看到贾科的脸色很不好看。 贾科看着莱恩说:“莱恩先生,你必须为你之前无理逾矩的行为道歉!” 莱恩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宝贝儿,我一直在保护你。” “不,”贾科冷酷而愤怒地说,“我不希望自己是一个通过潜规则获得冠军的模特。我有我的尊严!” 莱恩看到他这愤怒的模样,心里仿佛在被十几只不听话的小野猫抓挠,他太喜欢他野性的具有攻击性的态度和外貌了。莱恩几乎能拿他当做下一年的所有季度的香水主题。他深情款款地说:“我没有想过这件事,宝贝儿,我只是爱你。”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特别像上一世的卫希礼。贾科面瘫着脸,在脑海里对666说:他一定对不少于两位数的人说过这句话。666立刻严肃表示了赞同。 “我不会插手你的成绩,”莱恩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贾科疑问道。 “我再次诚恳地要求你和我继续合作。我希望你成为我之后的香水广告的唯一模特。”莱恩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乔纳森忍不住叫了一声:“老板!” 贾科楞了一下,怀疑地问:“广告投放了?”666在一旁否认,而莱恩也说了实话:“马上。亲爱的,就在你这一轮胜出之后。” “我不一定会胜出。康斯坦丁只会为贝拉设计她的衣服,我很快就会被扫地出局。”贾科半是失落半是讽刺地说。 “你不会的,”莱恩笃定地说,“我相信你。” 贾科不知道莱恩到底是什么意思。莱恩曾经拥有很多情人,他想要的人只要勾一勾食指,就会有人送到他床上。他讨厌强迫,因此不情愿的人从来不会跟他搭上关系。贾科不会是最优秀最贴心的那个,他受到了贾科无数次拒绝了,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看到对方有心上人就绅士地放弃呢? 第2章 .6.1 尤利安和芭芭拉的高空坠落堪称最经典的惊恐表演。尤利安的恐高从他登上台子时就表现了出来。他紧紧抱着芭芭拉,几乎要将芭芭拉勒死,连安全员都无法将他和芭芭拉分开套上安全装置。 于是当他俩被迫坠落时,摄像头几乎全程跟踪着惊恐尖叫的尤利安,他在坠落到底端的时候昏了过去,彻底毁了他之前的王子形象。芭芭拉站在地面上翻着白眼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忍不住说:“任何时候都不要和尤利安一起上高楼,我是说真的。和他一起跳下来这个想法更是糟透了,如果有人想要自杀,千万不要找尤利安。他能让你在摔死之前就被震聋耳朵。” 当这一集被播出的时候,网上充满了笑骂声。尤利安坠落的惊恐脸色被不断回播,所有人都在屏幕前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几乎和康斯坦丁被并列为最胆小的选手,哪怕是被鳄鱼追了整整四十分钟的圭罗和亚当,看上去都比他们要不狼狈一些。 圭罗最后表示他只要一跟亚当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运气,他们碰上的挑战内容显然证实了他的话。亨伯特倒是在节目中树立起了他绅士的形象。当贝特妮被包裹在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里被塞进满是蜈蚣的大桶里时,她的尖叫几乎要超过尤利安,但是亨伯特及时抱住了她。她像是个小女孩一样依偎在亨伯特宽大的胸膛上,紧紧抓着这根救命稻草,却不再尖叫了,这也让她免于出更多的丑。 贝拉和唯一的摄影师米勒的运气也不怎么好,她们的任务是高空索道。这和高空坠落不同,他们需要在相当高的地方用自己的双脚踩过一条细细的通道。下面有防护网,他们的身上也有安全绳,但是显然这个挑战能让不恐高的人也害怕。 然而贝拉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她拿着一根长长的杆子,像是走在平地上一样微笑而快速地通过了那足足有二十米的通道,轻松得像是玩了好几年的杂技。“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马戏团,尤其喜欢高空飞人。”贝拉眨眨眼睛,一边走一边还能和摄影师开玩笑。当她安全到达目的地后,安全员们都欢呼起来。 而米勒显然没有她那么好的技术。米勒走到一半就掉了下去,所幸她不是那么害怕高度,因此她的坠落甚至被她当做了一次惊险的蹦极。整个场面都充斥着她“喔吼——”的欢呼声。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尤利安看到这场面脸色发白,差一点又要晕过去。 与他们相比,康斯坦丁和杰妮的挑战简直是太简单了,康斯坦丁被评为了“最胆小的男人”,而毫发无伤的杰妮被称为“最幸运的女人”。与尤利安的被关注同样高的还有卢卡。 卢卡和莱恩的组合是相当低调的一组,因为他们既没有露出丑态,也没有非常享受。但是一个群体渐渐开始活跃起来。 “你们看到莱恩和卢卡的那一场了吗?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卢卡的小模样太诱人了,我敢说莱恩根本把持不住!” “莱恩搂了卢卡很多次,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在公众场合和哪一任情人这么亲密,他们是不是已经是情人了?” “不,我可不那么认为,莱恩向来很高调,如果他开始了一段新恋情,他会立刻公布,好将以往的旧恋情全都斩除。莱恩可没有公布过他和卢卡的恋情。” “他们看上去实在太亲密了,我真嫉妒卢卡,我真希望能够代替他被莱恩拥抱。” “原谅我……我的脑中现在充满了有色画面,天哪要是我是莱恩多好……我真希望扒开卢卡的衣服……” “卢卡喜欢的人是尤利安是吗?他喜欢的是男人?他出柜了吗?我可以对他表白吗?” “他穿衣服的样子都诱人犯罪,我现在已经无法直视他正常着装了,只要看到卢卡,我就想到他衣服下面的身体……” “让莱恩离开我的精灵!我看到他硬了!” 能将一场挑战赛变得满是爆点的贾科显然还没想到自己收获了很大一批忠实的另类脑残粉。乔纳森一边刷新网上的评论一边考虑着老板的话。老板从来没出过错,也许这一次又是一次巨大的商机? 所有疲惫的模特都在录制结束之后回到房间去休息,贾科的双人间目前只有他一个人住了,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自己的房间。尽管摄制组会在他们的空闲时间随性地跟拍,但是已经露出“疲惫”神色的他显然也阻止了摄制组们的跟拍想法。 贾科从浴室里一出来,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上的莱恩。他的脸色不觉僵硬了起来。地面上都是他一路走进来一路脱下的衣物,莱恩的手里拿着他的相框,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微笑着说:“你是在勾|引我吗?” 贾科低头看了看自己只围了一条浴巾的下半|身,立刻铁青着脸冷酷地说:“这里不欢迎您,先生。” “哦不,你的拒绝实在让我伤心透了,”莱恩半真半假地说,“但是你必须得知道我们即将成为室友了,因为节目组没有为我们准备套房。” 贾科的眼角抽搐起来。“您可以换一间,我的房间太过狭小了。而且,我得告诉您,我喜欢的是尤利安,我希望您能尽快放弃追求我的想法。” “嘿,你明白,”莱恩没有半点被打击到,“我在追求你,宝贝儿,既然是追求,我就不会考虑你到底喜欢谁。” 贾科不再理会他,他走到衣柜边,随手抽出了一身衣物。莱恩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的背后、修长的大腿和后腰上。贾科听到他说:“你的后腰很美,如果有一个刺青就漂亮极了。” 贾科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扭过了头来说:“我不喜欢刺青。” “哦,是吗。”莱恩无所谓地笑了笑。 贾科用眼角看了他一眼,飞快地带着衣物走进了洗手间。他支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陷入了一丝低沉的回忆。后腰的刺青……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哪里曾经是千希最喜欢的地方。无论是干还是被|干,千希都喜欢将手放在他的尾椎骨上。 但是这已经不是蛇尾军校了。贾科甩了甩头发,飞快穿好了衣服,擦着头发走了出去。莱恩果然还在他的房间里,他的箱子被人送了进来,送东西来的乔纳森看到刚刚出浴的贾科,顿时楞了一下。他看着莱恩,暗中给自己的老板竖了一个大拇指。进度真快,老板! “我得警告你,不准动我的东西,不准碰我的床,不准在我使用浴室的时候一同进入,不准……”贾科毫不留情地撕裂了乔纳森的幻想。莱恩的脸色没有变化,他说道:“宝贝儿,还没有一个人能这样要求我。别忘了,你的广告还在我手里。” 贾科楞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自己预支的那笔薪酬。如果他的广告不被播出,对方就无法获得利益,那笔薪水当然也会被回收。而节目组会一直到结束才给他打钱,这段时间贾科已经将那笔不菲的薪水投进了股市,让666运作。要将它还给莱恩,显然是不可能的。 贾科的脸色顿时差了起来,莱恩看到他的脸色,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我可不会强迫你,宝贝儿,我只是在追求你,你得理解一个追求者的独占欲。当然,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和理想,我不会插手你的成绩,你会凭你的实力获得冠军。” 贾科没有说话,他兀自坐到自己的床上,背对着莱恩。 - 这一次的准备期很长,当设计师们离开自己的工作室时,贾科已经被莱恩缠了整整三天。如果是个正常人,恐怕早就松动了,但贾科却非常固执。准备期到了最后的时间,模特们允许进入工作室和设计师们交流想法。贾科走进康斯坦丁的工作室纯粹是因为想要躲避莱恩对他的骚扰。只要在公众面前,莱恩就表现得非常正经,忠实履行了自己不给贾科传绯|闻的诺言。 康斯坦丁的工作室里,已经有两个人了,另一个人就是贝拉。两人听见开门声时,都转过了头来,看到贾科时,贝拉高兴地说:“嗨,小精灵。” 贾科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有些冷硬地说道:“我想来看看我的衣服。” 康斯坦丁楞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更有一些恼火。贾科看着他的脸色,忍不住说道: “你……准备了我的设计服装了吗?” 贝拉也将目光投向了康斯坦丁。康斯坦丁在贝拉的目光下说道:“当然,但是你知道,我只做女装。” 贾科立刻明白,康斯坦丁是在排挤他,也根本没有制作他的衣服。贾科的脸色愈发僵冷了,而贝拉却高兴地叫起来:“女装!康斯坦丁,你可真是个天才,卢卡会很适合女装的。我看到你做了三条裙子,有一条是给卢卡的对吗?” 康斯坦丁的脸色有些僵硬,而贾科的脸色更加僵硬。这比让他赤身裸|体地拍广告还要难过。 康斯坦丁受到了贝拉的鼓励和表扬,目光在那三条裙子上逡巡了一下。他的心中现在涌起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他可以让贾科穿女装,任何一个男性穿女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即使贾科的脸是那样具有迷惑性,但是他的身材是男模的身材。那只会让他看上去不伦不类。没有贾科的科特只会黔驴技穷。 康斯坦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在三条裙子上打量了老半天,试图选择一条最好的给贝拉,一条最差的给贾科。但是这三条他都有说不出的喜爱,这让他考虑了很久。康斯坦丁最后打定了注意,选择了一条因为设计无法凸显贝拉□□的身材的裙子给贾科。贾科说道:“我的尺寸比贝拉大。” “哦,别担心,你的胸围和臀围比贝拉都要小一些,而肩宽不是问题。”康斯坦丁随意地说道,“我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将它改好。” 贾科的眼里酝酿着怒火,他看了看那套浅蓝色的女装。说实话,那是一套的确有设计感的女装,但是那是一套女装!他生气的不是自己必须穿女装,而是康斯坦丁压根没有为他做衣服,这是对他的侮辱和轻蔑!骄傲的卢卡不会忍受这样的轻视,因此贾科的脸色也表现得很差。 第2章 .6.2 贾科离开康斯坦丁的工作室后不久,现场的灯光工作就再次准备就绪。他站在台子边缘生气地看着忙碌的工作人员,而尤利安的身影却同时印入了他的视线。贾科的目光不觉开始追随着他行走。为了扮好这个暗恋者的角色,只要尤利安出现,他就会立刻进入状态。刚刚看到贾科想要来打招呼的莱恩看到他专注地看着某一个人,当他发现那个人就是尤利安时,他的脸色阴沉地几乎能下暴雨。 贾科脚步一迈就向尤利安走去,莱恩沉默了一下,也动身了。而留意到这情景的摄像师连忙悄悄扛起了摄像机带着一种无比八卦的心态跟了上去。 “嗨,尤利安。”这还是“卢卡”第一次主动对尤利安打招呼。贾科打得恰到好处,因为原本阴阳簿上的卢卡也是在这个时候堵在了工作室楼下对尤利安表白,然后彻底黑火了。 尤利安看着这个让他莫名不舒服也非常鄙夷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现在不在台前,所有人都在做幕后工作,他不需要对贾科露出好态度。 贾科来到他的面前,脸上露出了忐忑的神色,他有些扭捏地低着头,缓慢地说:“我……我喜……” “你想说什么?”尤利安不耐烦地说,“我很忙,也对你那勾|引人的手段没兴趣。” 贾科的“l”卡在喉咙里,他悲伤而愤怒地看着尤利安,反驳说:“我、我没有……” “我看到你勾|引了莱恩。但他还没有宣布你成为他的情人,我不得不遗憾地跟你说抱歉,你没有色|诱成功。你肮脏的过去根本配不上他,我劝你尽快放弃这个想法。” 贾科的眼中涌现着怒火,他低低地说道:“你不该污蔑我!” “污蔑?”尤利安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不,我没有污蔑你,我知道你们这样的人是怎么获得名声和机会的,任何人都知道。你还记得你是在最后比赛中横插进来的吗?你是凭什么跳过的海选?你为了博得同情在大家面前解释自己的过去,我不得不说这是个很高明的妙招,但是这蒙蔽不了我和评委们。” 步步紧逼的尤利安几乎让贾科的脸涨得通红。贾科向前了一步,阴沉的脸色几乎要让人以为他要动手。尤利安冷酷地说:“你想要对我动手吗?我知道你是一个从暴力的家庭里出来的无赖,你以为台上的光鲜亮丽能将你的劣根性掩盖住吗?无论是多么漂亮的衣服,你也只能玷污他们。” 尤利安一早就观察过卢卡。因为卢卡的外貌确实十分具有竞争力,但是他同样观察到卢卡的内心非常纤细,十分敏感。一旦遭受打击,将会立刻崩坏。他知道卢卡似乎喜欢自己,那么他对于卢卡说的话,则会更加放大卢卡所受到的心灵上的摧残——如果他能在这个时候失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尤利安不是没有感觉到贾科对他的威胁越来越大,一开始他还能将他只当做一个不具威胁的吉祥物,但是随着贾科的表现越来越出色,大厅里的网投分数也渐渐逼近了他和贝拉,他感到不妙了。卢卡不能就这么超过他,这一次是康斯坦丁为他做设计,为了贝拉夺冠,康斯坦丁也会不遗余力地拉他下马,这个时候是尤利安落井下石的最好时机。如果卢卡在这一局出局了,他的冠军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贾科没有再上前。他紧紧握着拳头,青筋都暴了起来,他垂着头,像是困兽一样低声说:“我没有……我没有……” 尤利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隐晦的得意的神色:“我对你的身世非常抱歉,但那却是事实。无论你对我或者莱恩先生怀有什么样的龌龊的情感,我都劝你最好适可而止。” 贾科睁大了眼睛,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颤抖的双唇之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远远站在他们身后的莱恩也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暴露,他不能站出来为贾科说一句话。他既不能承认自己的感情也不能为贾科辩驳,这真是太糟糕了。莱恩还是第一次在感情上受到这样的挫折,他用充满愤怒的眼神看着尤利安,几乎想要将他大卸八块。 当尤利安带着高贵的神情离开贾科,莱恩才走上前去,推了推贾科的手,将失魂落魄的他引到了角落。 “听着,我迷人的小精灵,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莱恩将贾科堵在角落里,低声在他面前说道。贾科低垂着头,什么话都没说。他知道此刻有个摄像师正悄悄从另一个角度拍摄着他们,贾科不得不演戏,同时也是为了断绝莱恩的想法。 但是莱恩却似乎当真不知道。 “尤利安根本没有资格对你说这些话,他的身体并不比你更干净。他的成功归功于很多人,而他自己本身只占据了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你,我的天使,你根本不需要为他的话感到伤心,他不是一个值得你喜欢的人。”莱恩几乎要喊出“我才是你应该喜欢的人”这句话了,但是他克制住了,不希望吓跑贾科。 贾科的眼泪缓缓地掉了下来,这还是他向来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掉眼泪,他痛苦地攥紧自己的领子,抽泣着说道:“我……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他……” 莱恩的心都要碎了。他用力搂住贾科,拍着他的后背说:“宝贝儿,他不值得你喜欢……” “我……我也没有……没有和别人上过床……我从来没有……”贾科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深情地替自己洗白。666在上方不断提醒他还有几个“要点”需要剖白。 贾科终于抓紧了莱恩,这个主动尽管原因是尤利安,还是让莱恩感到万分激动。莱恩完全陷入了小宝贝儿的坦白里。他说他从来没有和别人上过床!那些传言都是虚假的,他的小宝贝儿完全是干干净净的。他只是拍过几张裸|露度偏高的海报而已,他的魅力谁会拒绝呢?连寇特都需要他! 贾科背后的“深情表白”将有害于自己的一些信息都交了一个底之后情绪低落地拒绝了莱恩要送他回房间的举动。他在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将自己满脸的泪水洗掉之后就走向康斯坦丁的工作室。摄像师犹豫了一会儿是要去跟拍莱恩还是跟拍贾科,最后他选择了跟拍贾科。 而贾科再一次从康斯坦丁的工作室里出来时,他的情况看上去更加糟糕了。连摄像师都忍不住感到奇怪和不平起来。康斯坦丁难道也对他发难?之前摄制组们并未仔细拍摄过模特们之间的私生活,但是节目组的主要目的是还原,看到这一幕的摄像师觉得自己真相了。他抱着一种要努力还原事实的想法一路跟拍贾科,看到他又去洗手间调整了心情,录到他低低的哭泣声,还录到他在墙背后努力给自己打气的声音。摄像师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 贾科在那之后才回到了寝室。 当摄制组组长看过这位摄像师的记录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将视频立刻剪辑好,飞快投递了出去。因此在正式直播之前,栏目组突然接到了大量的来信,纷纷斥责栏目组为何会用那样人品低劣的模特和设计师。 尤利安在斥责了贾科之后,有一部分人认为尤利安说得对,贾科的出身和品格确实低劣,也从来不给人好脸色。他喜欢上尤利安让许多尤利安的粉丝都觉得怒不可遏。然而贾科在角落里对莱恩的剖白却又让事情发展到了另一个方向。可怜的卢卡喜欢的人只有尤利安,他没有想要攀上莱恩的意思,而莱恩的态度看上去更加像是倒贴的知心长辈。阴沉的卢卡那充满压抑的哭泣和过于阿q精神的自我鼓励都让屏幕前的观众们感到心疼,相比之下,其他人的生活常规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网络上铺满了与贾科相关的搜查的帖子,一些坚称贾科和色|情|事件有关的人却无法拿出切实的证据来,这让贾科的可信度又高了一层。而莱恩关于尤利安的话无疑让另一个方向的话题炒向了高|潮。 莱恩是谁?全球的香水大王,他根本不需要刻意抹黑一个模特。尤利安和他没有任何过节,莱恩的话被许多人反复斟酌,甚至指出了尤利安曾经和许多服装设计师关系亲密到了紧密的地步。 当然一些阴谋论者认为贾科这一切都是伪装的,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博得莱恩的信任和好感。不得不说他们的论调有一定的正确性,但是贾科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获得莱恩,他躲还来不及。因为那天晚上莱恩趁他“熟睡”的时候躺进了他的被窝里。 贾科差一点就要将他揍下床了,然而莱恩却没有太多的动作。他只是将他搂进自己怀里,然后低沉地说了一句:“晚安,宝贝儿。” 贾科一直在等待他更大的动作,但是莱恩却直接陷入了睡眠,这让贾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莱恩的怀抱出人意料得舒服,就算是贾科,也没有觉得两人一起睡让人感到别扭。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千希睡在他身边。 当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大片赤|裸的胸膛,贾科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的。他差一点叫出“千希”两个字,但是他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是莱恩,不是千希。他的胸膛确实很舒服,但是他绝不会允许贾科将他压在下面。 贾科怒气冲冲地瞪着装睡的莱恩,怒吼道:“把你的手从我的屁|股上挪开,再滚下我的床!” 第2章 .7.1 第二天直播的收视率攀升到了一个异常离奇的数字。节目组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贾科,但他们想这个模特还不至于让观众们都喜欢上他。也许观众们关注的是另外三个嘉宾。 亨伯特和麦乐这一组是最先开始的,因为当时他们也是最早定下了题目。他们的主题是星空,而麦乐为此制作了一套十分具有超时代感的高设计要求的作品。服装用了许多悬空手段,将整个男装做出了比女装还要强烈的视觉效果,亨伯特的肤色无疑更加突出了这种特点。纺锤形的裤脚以及悬空的扩肩让圭罗十分惊艳地表示这他见过的最符合主题的作品。“我本来以为你会让亨伯特成为星空里的黑幕。”圭罗不大不小地开了一个玩笑,接着非常专业地点评了一番,打下了9分的高分。这是麦乐迄今为止获得过的最高的分数,她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了,随后芭芭拉就立意方面与造型方面点评了一番,给了她更为专业一些的7分。麦乐严谨地鞠躬表示自己接受她的建议。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杰妮。她通常是给分最高的那一个,但是在麦乐的设计上,她只给出了6分,甚至比芭芭拉还要低一分,芭芭拉自认为自己是给分最低的了,在听到杰妮的评论之后,她忍不住说:“我觉得你可能是被之前的蝎子吓坏了。” 杰妮的脸也板了下来,非常不客气地回敬了她一句:“起码我没有从高空坠下来,撞坏脑袋。” “哦,是的,我没有撞坏脑袋,我只是差点被尤利安喊聋。不过那对我的视觉和审美来说并不成问题。” 在芭芭拉提到尤利安时,杰妮的脸色显得更差了。她束起双手不再斗嘴。而身为嘉宾和出题者的米勒,倒是非常有兴致地在赛后将亨伯特拉到摄影棚,拍了好几组硬照。 第二组就是莱恩的那一组。莱恩的脸色阴沉。贝特妮和科特站在他的身边,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他们已经争吵了整整两天了,从一开始就在争吵。而尤利安出现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才一致起来。但是他们的出题人莱恩却一眼都没有放在尤利安身上。 科特和贝特妮最终达成的和平共处的原则是贝特妮设计上半身,科特设计下半身。而一套设计从头到尾都是出彩处是不可能的,如果亮点在胸口,下部就势必会被削弱,若是亮点在下|身,上身则简单处理。但是这个任务落到了两个人身上,为了争夺谁更出色,显然他们都没有屈就对方的想法。科特笃定自己的票数和人气都比贝特妮高,因此他更加不愿意配合贝特妮,当尤利安出场的时候,就连神游外太空的的莱恩都感觉到了评论席上僵滞的气氛。 “科特,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有才华的设计师,是哪个恶魔给了你灵感制作出这样的鬼东西?”芭芭拉忍不住说。 科特好整以暇,没有半点尴尬地说:“一直在我身边的只有贝特妮小姐的唠叨。”他耸了耸肩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一轮能够侥幸胜出,我一定会坚决绑定卢卡,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我的缪斯。” 科特的这句话在他成名之后的几年被无数人应用。而他口中的唯一的缪斯卢卡也成了一个传奇。 被嘲讽的贝特妮气得脸涨得通红,而圭罗适时地问了一句:“那么,你们到底谁负责哪一部分的设计?” 科特这一回回答得非常老实:“上身由贝特妮小姐设计,而我设计下|身。” “我想你们两个都应该知道设计最重要的和谐,但是你们显然没有这个意识。”圭罗说道。 “是的,如果没有人一直在拖我的后腿,我会让尤利安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夺目。”贝特妮讥讽地说。 “哦不,尽管这一点非常重要,但我必须再次重申一个事实,身为一个设计师最重要的特质是独创性,我认为我在尽可能地表现出我这最鲜明的一点。我们是两个设计师,如果贝特妮无法顺从我的设计,我为什么要顺从她的呢?”科特狂妄自大的话却让在场的在场的评委都笑了笑。这对设计师来说的确是最正确的决定,科特回答得非常漂亮,如果贝特妮有一丝想要合作的心思,他也会遵从她的决定,但是显然而贝特妮一心只想到了让对方顺合自己的心意,剥夺科特的设计权。 贝特妮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位评委中,圭罗和芭芭拉都毫不留情地给了这个设计一个非常低的分数,只有杰妮另辟蹊径,给了一个10分。这让芭芭拉有些愕然,她不解地说:“如果是你和我的矛盾让你特别想要和我对着干,你完全可以不用在评价打分这方面让自己的评委水平降低三个档次。” 而因为杰妮的这个10分,让他们这一组的分数好歹是吊在了亨伯特那一组之上。 芭芭拉面对摄像镜头的时候,非常坦白地说:“我觉得她是疯了。” 当设计师康斯坦丁出现时,三位评委都将之前的不快给扔到了脑后。他们都在等待贝拉和贾科。在科特说明了贾科是他的缪斯之后,他们对贾科这一轮的着装好奇极了,因为康斯坦丁几乎从来不设计男装,而这一组的目标是,康斯坦丁需要设计出能够让模特和亚当一起上台的服装。 亚当在之前就已经看过了康斯坦丁的设计,他很高傲,高傲到根本不等贾科或者贝拉试穿衣服站在他身边就决定好了自己搭配的衣服。 康斯坦丁挑出来的两套设计,一套是火红色的短裙,那是贝拉的,因为芭芭拉曾经称赞过贝拉穿大红色太美了。短裙无疑让贝拉回到了帝国主义与现代社会之间长长的战火交接年代,贵族们的没落时期,她的红色连衣短裙搭配下方的小马靴和马裤让贝拉显得英姿勃发。而上方的宽边黑色圆帽又让她看上去异常甜美迷人。她如果一朵火红的盛开的玫瑰,在她走出来的时候,甚至让人感到她几乎要燃烧起来。 康斯坦丁十分聪明地运用颜色提升了贝拉的气场,让一旁强势的亚当也无法完全镇住她,他同样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燕尾服和黑色马靴,在搭配方面,亚当显然是挑不出任何错误的。他让贝拉搂住他的胳膊,两人一同往前,站在了一起。康斯坦丁几乎要欢呼起来,想要叫着贝拉的名字亲吻她的脚尖,而圭罗也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他们赞美。 “非常聪明,非常聪明的选择,”圭罗说,“你的红裙。” “亚当的气场很强,你能够想到用颜色来提升贝拉的气场,这很不错,”芭芭拉也称赞道,“但是,这里有一个毛病。” 圭罗紧接着说:“我记得亚当提过,你所设计展现的必须要和他配合,虽然在我看来这是对一个模特的要求,但是在服装上同样重要。康斯坦丁,如果这一场是贝拉的个人show,我会很乐意给你一个超高分,但是贝拉身边还有一个道具呢。” 被称为道具的亚当先生非常不满,他冷着脸看圭罗,让圭罗挑衅地回给了他一个眼神。但哪怕圭罗和亚当不和,圭罗也不会在评价这方面出问题。 芭芭拉继续说:“没错,贝拉的这一身特点太过鲜明了,它只适合在单独走秀上展示。亚当已经尽量配合你了,贝拉,但是我依旧觉得很突兀。康斯坦丁,你把贝拉塑造得像是个蔷薇战士,而且是没有战友的战士。” 杰妮也终于附和了一句:“他俩多少有点儿格格不入。但是我依旧很欣赏康斯坦丁的设计。如果贝拉你能稍稍更改一下台风,也许会更好。” 贝拉虚心受教,并且再度甜甜地露出一个笑容。 亚当走回后台之后,伊娃宣布了贾科的出场。 几乎所有人都坐正、站直了身体,而康斯坦丁更是兴致勃勃地等待着贾科的出丑。他甚至想好了怎样露出自己委屈的神色讽刺他——卢卡明明可以在最后的时刻穿上他为他用了两个小时制出的一身男装,却最后仍旧选择那身蓝色的裙子、那身给贝拉挑选之下的废弃品。当然,单就裙子来说,那依旧是一个完美的设计品。 贾科当然不会选择那身草草缝制的男装,如果他穿那一身出去才是出丑。当灯光开始聚焦的时候,他从t台的一侧走了出来,依旧是冷漠的脸,而另一侧的亚当在看到他的时候早已经愣住了。 当然,同时愣住的还有许多人。 高挑的青年将他铂金色的长发梳到一边,做出卷曲的造型,遮盖了他略微有些冷硬的线条。他的身上穿着一套浅蓝色的衣裙,那本来是给贝拉制作的,但是被康斯坦丁最终因为气势的原因所抛弃。康斯坦丁从来不会在为贝拉制作的裙子上偷工减料,浅蓝色的衣裙外罩着一层白纱,纱上缀着透明闪烁的假钻石,裙摆前面不长,露出青年纤细的小腿,后面则丝毫不节省布料地延长开去,走动起来像是随身在滑落水光。连康斯坦丁都没有料到,他制作出的这一身设计居然效果能这么好。 少年上去几乎完全褪去了男性的特征,他挽住亚当的时候脸上不可一世的高傲和亚当如出一辙。他本来比亚当稍稍矮了一些,但是穿上一双高跟鞋之后,就和亚当差不多高了。亚当配了一身白色的骑士装,当青年挽住他的胳膊时,他仿佛觉得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女王,一个象征冰雪的精灵女王。 淡得几乎透明的虹膜扫过下方和亚当的时候,少年浑身的气场几乎立刻铺展出去,而穿着一身白色骑士装的亚当却很好地屏蔽了这种气场——因为女王是需要骑士的。 莱恩在下面痴迷地看着贾科,他几乎要陷进那一双眸子里去了,而看到亚当时,他的心情就立刻跌落谷底。那只该死的手!卢卡的腰只能由他来揽住,亚当那只该死的手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放在自己腿边!难道没有人教过他模特怎么走路吗! 圭罗仿佛从窒息中喘过一口气来,他几乎忍不住叫起来:“嘿,卢卡,你告诉我,你真的是个男人对吗?” 男模和女模的身材有时候再像,走路的姿势都是有很大差距的,而这个模特走路的时候甚至让人察觉不出他是个男性。 贾科保持着冷硬的态度,瞥了一眼圭罗。 “上帝啊,我现在相信我不是一个纯gay了,如果有哪一个女性长得和卢卡一样,请务必给我打电话,我准能把自己掰直!”圭罗捂着自己的心脏说道。 芭芭拉的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她惊叫道:“难以置信,难以置信。我一直以为亚当是超模界里可塑性最强的模特了,但他不是!是你!卢卡,你的可塑性甚至超脱了性别!” 杰妮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上一场给贝拉打了一个不低的分数,本以为贾科会遇上一个惨不忍睹的局面,但是事情恰恰脱出了意外。就算他给贾科打再低的分数,除非达到5分以下,他才有可能从这一局被淘汰。但显然这会直接让人怀疑她这个评委的公正性。她隐晦地看了一眼脸色很差的尤利安,心里庆幸自己给尤利安打了个最高分,这样一来起码亨伯特那一组是垫底的…… 第2章 .7.2 贾科的出场几乎惊艳了所有人,摄像师不遗余力地展示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还给了他和亚当一个脸部特写。贾科那令人窒息的美貌如同完美的艺术品一样一被展出就让电视机和电脑前的观众都疯狂尖叫起来。 当贾科回到自己应该待的位置,他的分数已经毫无疑问成了所有人之中的最高分,哪怕杰妮在众人极力的赞美中对抗环境只给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7分,也和贝拉齐平了。 当这一期节目结束之后,贾科的网投彻底超过了贝拉开始逼近有着雄厚人气底子的尤利安。越来越多人开始心痒难耐地搜查他的生平,在目瞪口呆中又接受了他的内心剖白。 甚至还有不少直男宣称自己因为贾科差点出柜。而更多的gay和女性几乎爱死了他。他像是一个百变的人台,几乎能穿任何风格的衣服。就算他的表情是那样贫瘠,也依旧能够异常顺利地展现设计的特质。甚至有有名的设计师已经放出了话,如果贾科愿意和他们合作,他们能够立刻就代表公司往“天才设计师”这档节目里投上一笔赞助。当然,唯一赞助方寇特明确告诉节目组官方,他们不接受其他任何企业的共同赞助。 然而贾科的表情真的是贫瘠吗?贫瘠得能表现出一个充满了欲|念与拘谨的亨伯特? 许多人将贾科前后的表现截出来单独观看,却发现他的表情尽管非常少,但是却充分体现出了所需要的情感。高端市场上的服装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表情,他们不是演员,他们是模特,而贾科恰到好处的神态让他的仪态和服装的主题相得益彰。 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涉足高端市场,他们几乎要以为贾科是一个已经沉浮几十年的经验十足的超模了。 - “这是怎么回事!”尤利安尽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愤怒地压低声音冲杰妮咆哮。杰妮一改评委席上的游刃有余,委屈得像是一个小女孩。 “你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他们都发现我的分数打得不对劲。芭芭拉和圭罗已经把卢卡捧上了天,我不能在亨伯特之后再打一个违规的超低分!”杰妮试图争辩,但是只引得尤利安气得来回踱步。 “听着,那个阴沉的婊|子养的不能赶超上来,他不能超过我!如果不是贝特妮那个傻女人和科特那个小鬼整天斗嘴,我不会拿那么低的分!康斯坦丁真是好样的,他居然没有把自己的竞争对手弄下去,他难道不想要亚军了吗?!”在尤利安眼里,冠军只能是他的,其他人都是争夺亚军的跳梁小丑,但是贾科这一次的分数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将杰妮约在道具室里,就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有摄影师出没,但是杰妮和尤利安知道道具室里不会有别人,只有在需要道具的时候才会有工作人员进出。他们已经在这里见过好几次面了。 “尤利安,我不能再这么做下去,太明显了,节目组会把我开除的……”杰妮哀求着说。 尤利安愤怒地看着杰妮,接着眼神渐渐变化,充满了犹豫和伤感。“对不起,杰妮,对不起,我实在是气得昏头了……抱歉,我不是刻意让你做违背内心的事,也不是刻意冲你发火,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观众们被一个卑鄙的——卑鄙的——” “哦,尤利安……”杰妮看着眼前这个忧郁痛苦的王子心痛极了,他知道尤利安是最好的,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人气指数,但是他却总是一次次地被设计师拖了后腿。他的台步很棒,无可挑剔,但是芭芭拉和圭罗总是莫名其妙地对卢卡那个阴沉的恶魔产生好感。 杰妮本在心里还有些肯定卢卡,但是尤利安露出忧郁的神色,用修长的双臂抱住她,轻轻吻她的头顶,反复说着对不起,这一切都让杰妮重新沦陷了下去。她有些嫉妒贝特妮总是能为他制作贴身的衣物,而自己却只能为了帮助他而违心地夸奖贝特妮那个讨厌的女人的设计。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把贝特妮的衣服都剪烂。 “事实上……卢卡的走台确实很棒……”杰妮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显示出了自己温柔诚实的一面,然而她刚刚说出口,就被尤利安用力箍住,箍得她骨头都疼了。尤利安放开她,低头吻住她的嘴唇,呢喃道:“杰妮,他是我的对手,最大的对手,我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善良最诚实的人,请你告诉我,我和他之间,你究竟会选择谁……” 杰妮深情地说:“尤利安……当然是你,我的尤利安……” - 就在这一期让人话题不断的直播之后,寇特春季新款香水在神秘了大半年之后终于全面铺开了宣传。大幅的平面广告不断摆上显眼的广告位,而只有几秒钟的短广告视频也开始在各大商场大荧屏上反复播出。 寇特先前的饥饿策略已经让这款香水造了足够大的势,连贾科都不知道这一款香水已经是那么有名,因此当它上架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官网或者商店等候着。 这款可以同时用于男性和女性的香水被赋予了一个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缪斯。 乔纳森自从和老板一起被关进演播大楼之后,外出视察的工作就被他交给了一个新带的下属。杰西卡刚进寇特不久,对一切工作都十分认真。她亲自出门,带着相机和小录音本,打算在香水上市之后的第三天去各大门店悄悄观察,作为她的学习报告。当然,在大半天观察下来,她已经对寇特香水的受欢迎程度目瞪口呆。几乎每家店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她从十一点开始,经过的每个专卖店都一样火爆, 现在,她已经能理解这种火爆了。对上下班都会路过寇特的专卖店的人来说,这几天的通勤是令人满怀激动的,就算再怎么不关心奢侈品的人,在靠近寇特专卖店时,从十米远外的地方就放慢了脚步,接着再加快,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橱窗上新贴出来的缪斯广告张着嘴陷入呆滞。 杰西卡已经看过太多这样的面孔了。 广告上是一个男人。不,不能说是一个完全有男人特质的男人。他坐在雪白的毛绒毯子上,毯子上是鲜红的花瓣。他面对着镜头叉开双腿坐着,一只手推着一瓶形状设计曼妙的香水,香水的位置就挡在他的私|处前,另一只手在胸前曲起,遮盖住了他的两点,手指在鲜艳的嘴唇上揉出了一个丰满的弧度。他修长的腿,颀长的脖子被完全展现出来,微微抬高的下巴彰显出一种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分明有喉结,但是铂金色的长发弱化了他雄性的特征,他深邃的轮廓同时又被浅色的虹膜给弱化。整张海报最鲜明的颜色明明是他的嘴唇和香水,但是没有人能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杰西卡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下意识地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确定自己没有失态,又看了看驻足在马路对面的人。专卖店门口的视频广告正在播放不断被刷新的用户体验,各种各样肤色的人,男男女女都表示了他们对“缪斯”的热爱。 一个穿着花里胡哨大喇叭裤的女人走进镜头里,顶着满脑袋烫发卷激动万分地说:“我本来只是为了广告模特才买的‘它’,但是它让我出乎意料得满意!该死,我现在几乎无法忍受其他的香水!” 接着另一个男性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中,非常柔和地说:“我是一个高端香水品鉴师,寇特一直是我主要推荐的品牌,而这一次,它更加没有让我失望。谬事是迄今为止,我碰到过的最好的香水,最好的。我不得不再一次肯定莱恩,他的确是香水国王。” …… 于此同时,那几秒插播的有着铂金色长发模特的广告短片也让无数人掀桌咒骂该死的广告商。为什么只有几秒!加长版呢?加长版在哪里?! 寇特总部在被打爆了电话的情况下终于等到了陷入节目组的老板轻飘飘的一句:“放吧。” 加长版未剪辑广告于是投入了网络。 乔纳森的手机几乎陷入了瘫痪状态,他看到了自己不断增加的未接来电,有好几个是想要联系他的投资商。乔纳森根本无法操作手机,刚刚挂掉一个就立刻又有一个新的来电蹿出。乔纳森最后放弃,带着绝望的眼神直接关机了。 寇特官网上那长达三分钟的广告让贾科几乎迅速跃入了人们的视线,无数人激动地在论坛大吼:那个模特是谁!?他是男是女?!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他……天才设计师! 天才设计师的收视率再度迎来了一个高峰。而那个在人们想象中神色高傲而冰冷,身段火辣又性感的模特,居然有这样复杂的经历和过去,让他们对他充满了好奇和挖掘欲。 贾科被666通知出大事儿了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莱恩,起身走进了洗手间。 666立刻将广告投放的消息告诉了贾科。 寇特的“缪斯”香水在第一天上架之后三小时之内就销售一空,创造了历史售罄时间最短的记录。666万分激动地告诉贾科他要发达了,而贾科只是愁眉苦脸的冷笑说:“他要是能履行约定免掉我的那份预支薪水已经很不错了。 不得不说贾科的想法是正确的。即使乔纳森亲身前来告诉莱恩他们的销售现场有多么火爆,追加订单有多么多,莱恩也没有向贾科泄露半点儿有关于此的信息。而整个工作室里的参与选手们更加不知道场外贾科的名气几乎已经被寇特香水带着席卷了时尚圈。 让贾科真正担心的,是那一对应当已经知道了自己参加这个比赛的父母。 第2章 .8.1 上一轮的结果出来之后,所有的模特并没有立刻离开赛台。摄影师米勒为他们分别拍摄了几组硬照。这些硬照会在节目的最后从场外抽取幸运观众分发下去,而其余的则会以每张三十欧的价格贩卖出去。这个价格让贾科瞠目结舌,但是在刚刚放出这个消息之后,便有无数的人建议进行预售,以满足市场的大量需求。 贾科被亚当拉着拍了好几组照片,直到莱恩忍无可忍地强行将他拖过来和自己合照了几张并且威胁米勒必须将她所有的有关于贾科的照片都给他一份才算罢休。不止是米勒,其他所有的摄影师都爱惨了贾科。他们称他为相机最爱的人,因为贾科从面孔到身材,没有一个角度是死角。 就连他那略显宽阔的肩膀,当配合上那一头铂金色的头发时,也显得纯洁高贵,气场强大。没有任何一个女性能做到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谁也不认为他是个完全的男性。 摄影师们没有想过的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是无死角的。贾科在面对镜头的时候无论是多么难堪的角度他都极力展现出形体的修长优美。这是一个刚刚出道的模特难以做到的,就连最顶尖的模特也无法保证自己拍出来的每一张照片都能直接刊登上杂志首页。但是贾科却做到了。曾经身为超模的圭罗和现在的亚当都对此表现出了惊叹。在这一点上圭罗和亚当的评价非常一致。 拍摄尤利安时,摄影师们几乎将他当做了一个笑话,尤其是无论他如何让自己变得更王子都只像个搔首弄姿的傻瓜时,摄影师们彻底放弃了将他那一身拍出设计感来。反正尤利安的脑残粉无论他们男神是什么样的姿态都会喜欢的。亨伯特之前就被米勒拍了好几张,而米勒为了表现自己对他们的支持,毫不吝啬自己的胶卷拍了更多。到头来反倒是本应该异常张扬的贝拉拍摄得少了一些。 康斯坦丁一直站在旁边紧绷着脸,他实在不想承认贾科让他的设计获得了更上一层楼的成功,但是当看到这一切时他又不得不承认,科特那个小子说的话是真的。贾科是所有人的缪斯,就算不是,他也是能穿任何服装的完美的怪胎。 这一轮的比赛因为亨伯特和麦乐这一组被杰妮评了一个超低分而彻底失去了他们。麦乐临去前依次拥抱了模特和设计师们,眼里带着泪光和亨伯特一起下台了。当他们几年之后结婚,再谈起这件事时,麦乐不得不表示自己还是有几分感谢杰妮的。如果不是她,她和亨伯特很难一起从被淘汰的阴影中携手走出来,成就了他们的感情。 台上至此只剩下了三个模特,同样的尽管上一轮的比赛混乱,依旧还有三个设计师存活。而更巧的是,嘉宾也只有三位。 这让游戏和比赛变得更加紧张有趣了。 贾科算了算时间,觉得是时候了。 - 当第四轮的主题紧跟着第三轮的尾巴被宣布出来后,这个新颖的主题再次让所有的设计师们头疼了起来。 主题的内容是音乐,而嘉宾们则是音乐的挑选者。他们会将音乐的标题写下,然后让制作组播放这首乐曲。评委们会和嘉宾们共同评价最终的设计作品。 这显然难不倒早在高端时尚圈混的三位嘉宾。 在他们选择之前,模特和设计师们必须再次挑选他们的出题嘉宾。因为模特的优势,亚当成为了模特们的首选,因为他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也知道如何能够让他们成功。你看,之前的贝拉和卢卡都获得了不弱的分数,因为他们有亚当在一旁撑腰! 虽然这个看法不够准确,但是在剩下的这三个模特心中,起码有两个倾向于亚当,剩下的那一个就是贾科了。他知道这三个嘉宾接下去会选择什么样的曲目。莱恩选择了一首充满浪漫情调的小提琴曲,亚当选择了一首与他气质不是非常搭配的迷幻摇滚,而米勒则更加离谱,选择了一首非洲民谣。这是他在阴阳簿上清清楚楚看到的。如果他不想穿得像是个非洲野人,或者打扮的像是个杀马特,他就会明智地选择莱恩。而莱恩在出题方面的糟糕程度让设计师们和其他模特都望而却步。 尽管莱恩是他们最希望亲近的人,但是他出的题太刁钻了。 贾科思考了好一会儿。他和科特对视了一眼,科特明确用眼神表示了让他先挑,这意思显然是他会追着贾科的脚步跑,坚决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而康斯坦丁和贝拉显然是捆绑的,更别想将贝特妮和尤利安分开。 目前最高选择权是尤利安,接着是刚刚压过贝拉的贾科,最后才是贝拉。这让康斯坦丁有些难受。他认为那是他的设计才让贾科登上了第二的宝座。为什么当时没有将那条裙子给贝拉?这真是他最大的失误…… 看到贾科的排名,康斯坦丁非常不甘。他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向贾科走了过来。说道:“我希望你能穿我设计的作品。” 贾科忍不住皱起眉,看着他说:“可是你设计的是女装。”这时贝拉也惊讶地看向了康斯坦丁。伊娃在惊讶过后叫道:“哦,这是什么,我们终于碰上了在明确搭档之后的第一次挖角?!” 康斯坦丁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没有退缩,任何一个设计师都希望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更完美地表现。贝拉很棒,但是贾科却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更加广阔的灵感,他说道:“你可以穿女装,你的造型可塑性很强。” 连贝特妮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她不相信康斯坦丁就被这么“收买”了。但是她却隐约在心中承认,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贾科这时却冷酷无情地说道:“对不起,但这不代表我希望穿女装。” “模特的工作不就是为了服务于设计师吗?你——”尽管这句话似乎没错,但是康斯坦丁依旧得罪了不少在场的模特。如果康斯坦丁维持自己的偏见一直鄙视贾科,始终选择贝拉,他还不会遭到那么多白眼,他的背叛让许多人在心里暗暗不齿。贾科打断他说:“那抱歉了,我是个不合格的任性模特。” 不合格的任性模特贾科走向了莱恩,却在莱恩面前转了一圈,来到了米勒面前。莱恩的脸几乎黑成了锅底。而科特也走到了康斯坦丁的面前,微笑着说:“对不起,虽然上一轮你的成绩非常优秀出色,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的网投人气似乎比你要高得多。选择权可不在你的手上。” 当摄影师将对贾科的跟拍播放之后,观众们也没有漏掉贾科从工作室出来后的低落神情。画面甚至拍到了康斯坦丁不耐烦地将他赶出去的身影。而说了一席漂亮话展现了自己立场的科特反倒赢得了不少好感,观众们将他之前的设计作品剪辑出来,做了对比,纷纷表示如果是科特,能让“冰雪精灵”卢卡更加迷人。 贾科和科特一起站到上一轮几乎没有什么出彩点的米勒面前,米勒非常高兴地看着他们,忍不住对贾科说:“我现在就想给你拍照了,你不会介意吧?” 在米勒开始不住地拿着自己的相机绕着贾科转圈的同时,只剩下另两个选项的另外两组都开始了对亚当的争夺。这场争夺最终以分数更高的贝拉取得了胜利告终,而已经心情非常不好的莱恩再次看到尤利安时,连贝特妮都感觉到了那种如有实质的讨厌意味。 第2章 .8.2 三位嘉宾开始宣布他们的考题。 这一次依旧由米勒先开始。然而出乎贾科意料的是,米勒并没有选择非洲乐,而是选择了一首非常具有攻击性的舞曲,莱恩非常不客气地给尤利安选了一首金属摇滚,而亚当则中规中矩地选了一首交响乐。 在题目定下之后,科特就走进了自己的工作室。就像上一次一样,这不仅仅是考对音乐的理解,还有关于文化艺术方面。贾科知道科特一定听过这首歌,因为这首曲子算是小众舞曲里的大众曲,对于科特来说一定早就接触过。 而康斯坦丁颇有些一筹莫展。他虽然喜欢设计复古风的衣着,但是对于古典音乐的理解却一点也不上档次。能够认出小提琴或者钢琴都是他的极限了。贝特妮也有些束手束脚。她一向是将尤利安往王子的方向定位的,尽可能表现出其英俊温和帅气的一面,将他的正面值努力加到满分,对于摇滚她既不听也不理解。更加不知道这是什么歌了。好在节目组为每一个设计师都准备了一个优盘,里面装着他们分别的歌曲。 贝特妮只听了一遍,就感觉耳朵发疼。他不禁开始想,这样的音乐要怎么通过服装表现出来?这样矛盾又凶猛的设计,除了卢卡—— 贝特妮愣住了,她一时无法相信自己想到了什么。除了卢卡——除了卢卡那样阴暗的人否则怎么能够表现出这种冲撞感呢? 如果当时选了卢卡就好了…… 康斯坦丁听着那首让他几乎找不到主旋律的交响乐,一再想起卢卡之前的依照亨伯特亨伯特所设计的西装,又想起了他穿着自己设计的裙子那高贵的模样。贝拉的确十分貌美,但是她的貌美是小资浪漫主义的貌美,身上的气势无法支撑起那样恢宏的交响乐。她的走台方式也非常小女人,康斯坦丁看着贝拉的照片许久,满脑袋却是女皇一般的卢卡。他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想,科特为什么要抱着卢卡不放?他都已经绑定了他那么久了…… 最大的赢家科特志得意满地在工作室里挥洒他的创想,模特们也和嘉宾们准备开始游戏环节,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走上来,对伊娃说了几句。 摄像头已经开始录制了,伊娃看了一眼台上的模特,说道:“让他们闹吧,只要不影响我们的拍摄进度。” 摄制组组长皱起了眉毛,说道:“这样好吗,伊娃?” 伊娃压低了声音,眨眨眼睛说:“我们要的是收视率,皮耶尔。” 摄制组组长看了一眼台上正静静站着的贾科,摇头说道:“可怜的孩子。” 贾科当然早就注意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了。但是他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这一轮的活动延续了之前的两人分组形式。由于剔除了亨伯特和麦乐,所以需要打乱重新分组。而伊娃也恰是时机地提出了活动的内容。 由于主题和音乐有关,伊娃所宣布出来的活动虽然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但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一支舞!”伊娃热情洋溢地说,“我们会为各位安排好舞蹈老师,你们需要用三位嘉宾提出的三首曲子当做舞曲,编排出最合适的双人舞。你们的时间——哦,真不幸,你们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 两天学会一支双人舞,这对于几乎没有接触过舞蹈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贾科也明白了这支舞要放在什么时候跳——在他们走台的时候。两天时间刚好是设计师们完成他们设计作品的时间,这就要看设计师和模特的契合度了。选择什么风格的舞是模特的权利,要是无法配合上设计师的作品,恐怕得分的差距会比上一轮更加巨大。 “当然了,为了不让我们的评委为此向你们各自的作品偏颇,很遗憾他们不加入这一次的舞蹈环节。不过,为了讨好你们的评委,你们恐怕依旧得去请他们喝一次下午茶。”伊娃似乎非常遗憾地说。而圭罗则露出了更大的可惜。“我多希望我能参与这个活动!” “不必去学舞蹈真是太棒了。”杰妮心有余悸地说,“我可不认为我现在还能动起来。” 贾科有些不安地站在一排人当中,三个模特,三个嘉宾。他抽中莱恩的几率又大了许多。但这一次他相信不会再那么巧了。如果再这么巧,别说他,就是节目组也会担心是不是莱恩靠着他的赞助商地位做了手脚。 之前那一轮,莱恩是先上去抽的,而这一次则轮到了贾科先抽。他是第一个,而莱恩正巧排在了最后一个。贾科亮出自己的牌子,是个“2”,而最后只能拿到剩下那一张号码的莱恩,也亮出了自己的牌子——“2”。 贾科的脸都青了。 “他作弊了吗?”贾科问666。666的代码混乱了一会儿,在贾科周围胡乱飞舞起来。贾科知道了答案。 难道他和莱恩真的有扯不清的缘分? 伊娃看到这组合也忍不住叫道:“哦,这可真是太巧了。莱恩和卢卡,老实说,你们真的没有让上帝陪你们一起串通好吗?” 莱恩的心情非常好,简直心花怒放。他说道:“当然,上帝知道每个人的心意。” 贾科被他这句半告白的话惊得一动都不敢动。莱恩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卢卡,非常俏皮又非常深情地朝他笑了笑。莱恩的笑容非常俊美,像是个油画里走出的英国绅士。 “我敢肯定这个镜头能让所有的女性都尖叫起来。”伊娃笃定地开玩笑说。 另两对组合,尤利安搭上了米勒,而贝拉则和亚当组成了一组。亚当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为了自己不必和尤利安一组去跳摇滚而打心眼里高兴。 当三组分别找到自己的舞蹈老师并且进入舞蹈训练室时,摄制组立刻分成了三部分,分别跟拍。 “哦,你们可真是个奇特的组合。”站在舞蹈房的舞蹈教师看着贾科和莱恩挑了挑眉毛。 贾科立刻张开了口:“能不跳国标吗?” “那是一首探戈舞曲,宝贝儿。”莱恩带着一种隐秘的微笑看着贾科。 “没错,”舞蹈教师看了看两人,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可真有趣,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舞蹈教师艾伦是个强健的男人,他显然对自己的工作满意极了。贾科几乎可以毫不犹豫地指出他一定是个gay。但显然他不会承认的。贾科这么愤愤地想着。666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听着,我不会跳女步的。”贾科冷酷地说, “哦,我觉得这得看观众和评委的意见。”莱恩耸了耸肩,刻意展示了一下自己强壮的身材。贾科忍不住悲愤地瞪着他。莱恩的身体的确无法跳女步,如果贾科想要让自己的成绩好看一些,他就不会不明智地去交换自己和莱恩的舞步位置。 贾科冷冷地看着莱恩,最后说:“你不会那么轻易得逞的。” 莱恩微笑了起来。 三组摄影开始了全程亮点跟拍。从未跳过舞是不可能的,这些人大多学过一些国标,但是很显然,摇滚已经超出了尤利安会的舞种范畴,反倒是米勒异常兴奋,兴致勃勃地跟教师学起了街舞。尤利安显得非常被动。他连最基础的动作都做不好,教师总是指责他简直是一根软面条,没有一点男子汉的力度。这让尤利安更加不高兴了。他的脸色黑沉下来,一天之后已经彻底不想再进入这间舞蹈室。 贝拉和亚当就显得轻松自在多了。当然这只是相对的。亚当就是挑选乐曲的人,当时他只考虑到了题目,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拖进来。一支能够在交响上跳的舞蹈无疑让亚当他们的教师非常头疼。而亚当又擅自增加了不少意见,贝拉也不甘示弱地增添了一些细节,以至于他们出去休息的时候,他们的教师对着摄像机抱怨说:“究竟谁才是舞蹈老师?” 只有摄制贾科和莱恩这一组的摄像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舞蹈房自带洗手间,贾科和莱恩甚至没有出来用餐。摄像师们几乎想将自己的镜头黏在贾科和莱恩身上。 当贾科将自己的膝盖高高抬起,贴在莱恩的大腿一侧甚至高过胯时,莱恩热切而缓慢地抚摸过他的大腿,火烫的眼神几乎让贾科觉得自己要烧着了。他凶狠地瞪着莱恩,警告他不该在这个地方发|情。然而莱恩只是举起双手说:“这可不能由我控制。” 艾伦看着莱恩高高翘起的下半|身,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大笑。贾科摔门而去。 这样的摔门大概有十几次。无论是贾科的手抚过莱恩的胸膛,莱恩抚摸上贾科的腰,还是额头顶住额头,鼻尖对准鼻尖,任何的肢体接触都让莱恩痛并快乐着。时刻处于即将高|潮状态的莱恩在当天训练完毕之后,紧紧盯着贾科的目光几乎像是要将他吃下去。 当摄制组意犹未尽地完成了当天任务的剪辑,他们发现贾科和莱恩这一组几乎是保留最多的。任何一秒都是碰撞,任何一分都是对峙和深情。另外两组存在的休息时的水片状态几乎不存在。皮耶尔忍不住说:“别说莱恩,我觉得我都要爱上卢卡了。” 伊娃笑着说:“他确实非常迷人。” “如果他的父母也迷人一些就好了,”刚刚取得素材的摄制组成员挥了挥手中的摄像机,“我真不明白卢卡是怎么从那样一个环境里生存下来的。”这个摄像成员拍摄的对象并不是节目里的任何一个成员,而是在节目组工作室外不断嚷嚷着要见面的卢卡的父母。 “他必须出来!”醉醺醺的男人怒吼着说,“我养了他十八年!他——他必须出来!” 打着酒嗝的男人挥舞着拳头,将周围阻拦的保安一拳打倒。 “我觉得这有很大的爆点。”伊娃耸了耸肩膀,说道,“既然莱恩喜欢他,我们就可以把他塑造成一个天使。” “他是一个天使。”皮耶尔修正说。 “好吧,你们已经被他俘获了。”伊娃笑了起来。 第2章 .9.1 贾科一直致力于让自己的形象深入人心。而他首先要搞定的不是评委也不是设计师,更加不是嘉宾,而是无处不在的摄像师。他们虽然是幕后的工作人员,但是如何将人模特和设计师展示出去却是他们的工作。任何人都有丑陋的缺陷的一面,但是贾科却在刻意地抹消背地里的一切缺陷,而不去改变明面上的丑陋,刷足了摄制组的好感。 他们对贾科的印象显然是所有模特和设计师之中最好的,哪怕是贾科最大的“缺点”找上门来了,他们也不遗余力地让自己心中的小天使保持干净纯洁。 这就是贾科的策略。然而那个自愿上钩的香水大王,实在不是他刻意想要钩上来的。 香水大王无赖莱恩此刻坐在自己的床上,用火热的眼神一遍遍勾画走出浴室的贾科。他花了很长时间洗了一个冷水澡,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穿得整整齐齐的贾科一走出浴室,他就又硬了。 贾科在屋子里无疑穿得非常正式——一条松垮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莱恩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第二颗未扣的扣子上,贪婪地看着他纤细修长的锁骨。湿漉漉的头发所滴下来的水珠滑进他的衬衫里,他将衬衫的袖子卷起来,露出两段有力又颀长的胳膊。那绝不是一双女性的胳膊,但是却又那样精致。 如果莱恩有隔空取物的超能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将贾科身上的衣服取走。 贾科坐下来开始翻看房间里提供给他们的书籍,莱恩刚刚动了一下,贾科就立刻警惕地说道:“别过来!” 伤心的莱恩只好坐在原地,让小莱恩冷静一下。“我只是想帮你吹吹头发。湿头发上床不好。”莱恩失落地说。 贾科顿了一下,没有拒绝再一次起身的莱恩。莱恩非常规矩老实。他将贾科铂金色的长发吹得服服帖帖,每一根都像是他最宠爱的事物。他按摩头皮的手法非常好,贾科被他按了一小会儿,立刻有些飘飘欲仙了。 莱恩的目光穿过贾科的头发,看向他高挺的鼻梁,修长的脖颈以及有力的胸肌。 ——性感极了。 莱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确定自己没有流血。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许多情人,”莱恩说,他见贾科只是“嗯”了一声,没有阻止他,立刻有些高兴,“他们有许多比你更加漂亮——我是说,我看上的不是你的外貌……哦,当然我也没有资格这么说……啊,总之……”香水大王结巴莱恩用闭嘴阻止了自己混乱的语序。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卢卡,你是我唯一想要花费完下半生的人。我想,我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贾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莱恩,说道:“你对你的每一任情人都是这么说的吧。” “当然不,”莱恩说道,“我从有性|意识开始,就一直在寻找一个人,我找了很多和我心目中的那个人非常相像的人,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但是他们都不是我确定要找的人。直到我看见了你——起初我认为你也只是在外貌上吸引了我,你知道,有很多这样的先例……但是我一闻到你的味道,一碰到你,我就觉得——啊,就是他了。”莱恩的嘴唇靠近贾科的耳朵,温热的气流不断拂弄着贾科。他忍不住微微靠向了一边,然而莱恩却又紧跟着贴上了他,有力的胳膊将他牢牢抱进了怀里。“我可以肯定,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就是你。” 666看着贾科红透的耳朵,忍不住夸赞莱恩的情话技能满点。贾科眼角瞥到666,立刻冷气森森地挣动起来:“放开我。” 莱恩的胳膊像是铁做的一样,让贾科深深怀疑他每天究竟花多长时间在健身上。“你真可爱,卢卡。” 贾科的额头上暴出了青筋。他维持着自己的形象冷硬地说道:“我只是个□□和酒鬼的儿子。” “贵族也能和平民结婚。” 贾科愣了一下,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看着莱恩。莱恩又接着说:“更何况我不是贵族。” 贾科努力将自己狂跳起来的心脏放回原位。“我喜欢的人是尤利安。” “我可以告诉你几件事,足以打消你对尤利安的喜爱。”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不,我只希望自己的竞争对手和我一样在你眼里是全方位的。” “莱恩,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是的,你会的,”莱恩的嘴唇摩挲亲吻着贾科的后颈,“我喜欢把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贾科忍无可忍地说:“滚开!” 但是他始终没有甩掉这块牛皮糖。直到贾科入睡,莱恩还是像昨天的狗皮膏药一样,贴紧了贾科抱着他入睡。 贾科起初有些僵硬,但发现莱恩没有更多的动作,也沉默了。没有遭到拒绝的莱恩眼中溢出了一丝笑意,他吻着贾科的耳朵说:“晚安,我的精灵。” 第二天早上,还未醒来的贾科感到身上有一双手在抚摸他。手指灵动地捏着他胸前的两点,胳膊摩挲着他的髋骨和肋骨。贾科感到晨|勃更加严重了,他迷迷糊糊地说:“走开,别闹,千——”贾科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脑袋被掰了过去,莱恩用他那双英俊深邃的灰色眼睛看着他,说道:“你在叫谁,宝贝儿?” 贾科一脚将他踢下了床。 第二天的训练无疑是莱恩最喜欢的一天。已经靠着惊人的学习天赋学会了基本动作的贾科,和莱恩一起试跳的第一遍,就仿佛已经练过无数遍一般。只有在最后的时刻,贾科才踩到了莱恩的脚。这一脚是回敬给莱恩摸他屁股的手的。 莱恩一瘸一拐地靠在椅子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对艾伦说道:“你知道吗,我以为我过去二十多年的探戈舞伴一直是他。” 艾伦同情地看了一眼他的脚和鼓胀的某处,说道:“哦,可惜他喜欢的不是你。” 莱恩严肃地说:“我发誓我会开除你。” - 第二天天黑之前,直播间的整个t台已经被搭平成了一个矩形的巨大舞台。设计师们陆续出来召唤自己的模特。 贾科走进科特的工作间时,莱恩也厚着脸皮凑了进来。贾科踹了他两次,最后在摄像头的威胁下最终没有将他撵出去。 科特带着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贾科和莱恩,他摊摊手说:“我不知道这一次的活动是跳舞。” “没关系。”贾科知道这是为了给模特加大难度。同样也增加了节目的趣味性。他已经看到科特放在那儿的服装了。那是一身白色的休闲西装,带点儿军装的细节设计。 “那是一首攻击性很强的激情舞曲,但是你的气质恰恰相反,因此我决定这么干,也许你能有让我意想不到的表现。”科特一向对这一点毫无疑问。贾科总是带给他惊喜,如果他的设计能让一个超模表现出100分,那么贾科就能将他的设计表现出120分,这通常只有顶尖的超模才能做到,而除了那样的超模,就只有设计源了。贾科是科特的设计源,是他灵感的缪斯。 贾科到试衣间里试穿自己的衣服。而莱恩则在外面等候。科特说道:“他可不是一个像你之前的那些情人一样那么好摆平的小模特。” 莱恩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非常镇重地说:“他不是。他会是我唯一的爱人。” 贾科出来的时候莱恩吹了一声口哨。科特替他整理了一些细节。整个设计非常具有军国感,但又带有一种西班牙的风情。贾科试了试抬腿的动作,发现科特使用的布料非常巧妙。小脚裤有一定的弹性,不至于让他开档出丑。而细长的裤腿突出了贾科修长有力的腿型。科特对莱恩说:“收收你的口水,我建议你穿高腰。” 莱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打算让乔纳森将自己年轻时非常喜欢的一套舞服给拿来。 还有两个小时直播就要开始了,而在此之前,已经被飞快剪辑好的活动片被投放了出去。等到活动片放完,能直接连上直播。 当活动片开始放后,整个论坛的评论数呈指数开始往上飞涨,观众们用持续不断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展现了自己激动兴奋的心情。 “卢卡!卢卡!他简直是个妖精!” “我不得不质疑这个环节的公正性。我怀疑莱恩是故意的,他故意用自己赞助商的身份带走了我的精灵。莱恩,放下我的卢卡。” “我的纸抽已经被用掉了三包,但是我的鼻子还在流血,劳驾,有谁能帮我叫个救护车?” “我想学探戈!我希望我的舞伴是莱恩,不,我希望我的舞伴是卢卡!” “这不可能!他从前一定学过。” “卢卡是从基础动作学起,他不可能学过。但是莱恩的动作十分熟练,他起码练了十年以上。” “我要窒息了,我的天哪,卢卡被揽着转出了四百八十度!他们为什么不去参加世界探戈锦标赛,我觉得全世界都会让他们拿冠军!” “卢卡的腿!天哪!他的腿!他缠在莱恩的腰上了!他们的脸靠得太近了!……” 而当宣传片开始间断地放出贝拉和尤利安的学习时,观众忍不住说:“节目组是故意的吗?不要放他了,我们想看卢卡!” “尤利安根本不会跳舞,你看他的关节。” “我喜欢米勒,她很有活力,但是,什么时候才再放卢卡?” “我觉得亚当一定很后悔选择了那首曲子。那真的很不容易跳。” “我很喜欢贝拉,但是也许一定要到最后关头才能知道他们跳的是什么。” 活动的剪辑即将进入尾声时,视频里忽然出现了嘈杂的叫嚷声。接着画面一转,转到了工作室的楼下。节目组工作室是封闭的,具体的地理位置也是保密的,这是他们首次拍摄到了外围的景色。 有观众惊叫起来:“那不是贝里尼亚大桥吗?” 立马有附近的观众开始行动起来。“我现在就要出门!现在!立刻!” 摇晃的画面里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满脸通红地将酒瓶向保安的头上砸去。“卢卡是我的儿子!我要见我的儿子!” “他疯了!”现场有人叫道。“先生,您不能进去,我们这是封闭的。” “他是我的儿子!你不能阻止我!” “先生,请您出示您的身份证|件,我需要核实您的身份……” “去他妈的核实!听着!他!卢卡!是我和这个高贵的娼妇生下来的小杂种,你们得让我们见到他,他已经有好久没回家了,他以为他逃得掉吗!” “嘿你这个该死的老酒鬼,谁是娼妇!”另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画着浓郁的烟熏妆用力喷了他一口烟。 “婊|子,呆在你该呆的地方,我们现在是去找我们的储钱罐。嘿,告诉那头小倔驴,他以为出名能摆脱我们吗?不!你们得转告他,他必须立刻下来!立刻!” 屏幕前的观众都惊呆了,他们愤怒地在键盘上敲下留言:“让这个酒鬼赶紧离开那里!” “报警了吗!必须报警!” “我的天,我以为卢卡之前只是在打悲情牌,他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他们真的是卢卡的父母吗?我真不敢相信,家庭虐待可以上诉,他们太危险了,卢卡决不能出现!” 这一幕混乱的剪辑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接着导播的声音说道:“这一场意外的确让我们非常震惊。在核实了他们的身份之后,我们在确保卢卡安全的情况下,将他们请进现场作为额外允许现场观看的观众。” 评论区一片骂声。有人甚至表示如果节目组让卢卡被碰掉了一根头发,他们都会立刻给节目组邮寄子弹。 连伊娃都没有想到反响居然这么激烈。 天才设计师的工作室电话几乎要被打爆了,乔纳森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非常淡定地关掉了自己的手机,跟着老板干脆“被封闭”在了录制工作室里。 他有些担心地问莱恩:“就这样将他们放进来不会伤害到他吗?” 莱恩的神色有些隐隐的怒气。节目组为了提高收视率做的事,他的工作团队一向不会干涉,但他没想到他们将卢卡的那一对父母竟然放了进来。莱恩现在非常生气,但是他却不能发作。他面色阴沉地在外面走了两圈,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才走进了科特的工作室。 贾科已经换上了被修改好的衣服,新修改的地方主要在腰部和踝部,他的腰被掐得更加纤细了,倒三角的身材让他不至于看上去太过脆弱。踝部的裤腿被翻卷上去,露出他小鹿一般的脚踝。 乔纳森将他老板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莱恩在更衣室里更换了自己的舞服。当他出来的时候,艾伦也已经站在了这间独立工作室里。 “你们看上去般配极了。”艾伦由衷地说。 莱恩的裤子较为宽松,他的上身穿着酒红色的衬衣,衬衣的袖子被他卷到了手肘。胸口袒露出一小片强壮的胸肌。那件衬衣无疑将他的身材体现得十分完美。 他忽然上前一步搂住贾科,做了一个小点脚,他们的胸口紧紧相贴,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莱恩那充满雄性气息的喉咙就在贾科双眼的视线之中。贾科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他做了一个点脚的动作。两人的步调一致,以至于连起伏都是相同的。莱恩紧紧夹在他腋下的手臂几乎让贾科觉得自己是被他带动着做了一个小跳跃。 禁欲的贾科和浪漫奔放的莱恩。他们的气质本应该相差很大,但是却异常和谐。 莱恩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想要来一支顶级香水。” “你造的就是顶级香水。”科特挑着眉毛看他那陶醉的模样。 “是的,所以我想要来一支‘缪斯’。”他单膝下跪,牵起了贾科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贾科当然知道“缪斯”是什么——是他代言的那一支顶级香水。 贾科的面部线条冷硬,他深深看了一眼莱恩,心中有一个隐约的冲动。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栽在这个单膝下跪的举动上了。 两人离开的时候,科特对艾伦说:“我本来以为莱恩没法得手的。” “但是相信我,他不会再有机会放手了。”艾伦说。 第2章 .9.2 直播终于开始了。贾科和莱恩是第一组。整个舞台都抛洒下了一种昏暗的冷光。属于法国的浪漫舞曲缓慢地响起,具有攻击性的鼓点随着贾科的出现而逐渐变响。贾科的从舞台的一头走出,他踏出的第一秒,就让人感到了一种窒息。他铂金色的长发被束扎起来,前面的额发全捋到了脑后。他像是一头白色的美洲豹,向前迈了两步。而接着出现的莱恩,一手按着自己的帽子,一手勾着肩上的西装外套,叼着艳红色花的嘴角带着一个性感的笑容。他压低帽檐向贾科走了两步。 两人像是发现了互相的目标一般缓慢绕了一个大型的半圈。接着莱恩一把甩掉了自己肩上的西装外套。他们缓慢地绕圈接近着,贾科将手掌放在了莱恩强壮的胸口上,具有攻击性的眼神牢牢锁定了帽檐下莱恩的目光。在一道沉重的鼓声下,莱恩将贾科一把按到了自己的胸前。 啪!灯光一瞬间追焦。暗色的冷光在他们的脸上投射出冷酷的轮廓,但是更火热的目光却几乎将四周点燃。 贾科将手放进了莱恩的手掌里。莱恩握紧他修长的手指,侵略性地向前推进了两步。贾科跟着他走出了几个常步,勾起的腿顺着莱恩的大腿一路向下滑。莱恩转出一个大圈,而贾科则在两拍内连续走出八步,在莱恩的怀里连转了五六圈。接着再度回到初始的状态。他们像是互相看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迈出一个弓步的贾科缓慢地起身,鼻尖顶着莱恩的鼻尖。他将莱恩的帽子摘了下来,放到自己的头上,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雅痞的笑容。卢卡!莱恩几乎要当场吻上去。他的心跳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笑容猛地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他将贾科从怀里扶起,手搂着他的腰用力让他转了半圈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贾科的胯骨绕出一个缓慢的“8”,在莱恩将他的手顺着他的右肋骨、腹肌、左胯骨滑到他的左腿侧上时,他侧身后仰,一个力度夸张的下腰,接着带动莱恩劈出一个大型的弓步。 莱恩将他的帽子摘下来,顺手压在自己的头上,两人旋转着分开。莱恩将他嘴里的玫瑰取下,两步靠近贾科。贾科搭住他的肩膀,目光在对方起伏的胸膛上定定地看了半秒,接着他带着嘴角的笑容,一脚插入莱恩的两腿之间,刻意地往他那鼓胀的地方顶了顶。 莱恩的呼吸一窒。他迈出两个交叉步脱离贾科修长的腿,在从他背后翻过的同时,贾科一个大弓步下蹲,前膝又插|入了莱恩的腿间。莱恩居高临下地弯着腰,缓慢将他扶起,手中的玫瑰插入了贾科紧束的头发里。 音乐的节奏加快了。他们的交叉步开始频繁了起来,紧凑的小步与严肃的大跨步从舞台的这头蔓延到那头,喘息相互交融在一起,汗珠从贾科的下颚滑落下来,从莱恩的锁骨上滑上他的胸肌。 贾科能感到自己手腕上筋脉的跳动,心脏的震动每一下都和莱恩的胸口相贴,又在分离中通过手掌与脖颈的接触传递给对方。 节奏在那瞬间一个激烈的暂停。贾科猛地后退一步,修长的腿在地面上从后往前划出一个挑逗而凶猛的圆弧。他将自己头发上的玫瑰抽下来,放在鼻尖下嗅着。他和莱恩的一只手五指点在一起,莱恩的脚步跳过他的长腿,轻巧得像是一只羚羊。贾科缓慢地旋转,将火红色的玫瑰顺着莱恩敞开的胸口滑下去,插在他的裤腰上。 莱恩用火烫的目光牢牢锁定贾科,然而却在那一刻,贾科的手劈开莱恩,手掌从他的腋下穿过,用力一按,将莱恩的身体靠向了自己。 啪!又是一次聚焦。贾科让莱恩的额头贴着自己的脸颊。他的手掌放在莱恩的后脑勺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他的目光深情而带有压抑的占有欲。紧扣的领子和袖口却凸显出了奇异的诱人犯罪的禁欲感。他强硬地带动莱恩向前,这举动让惊愕的莱恩在反应了一秒之后终于明白了贾科两天之前的话:“你不会那么轻易得逞的。” 莱恩拉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贾科的肩膀上,长长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握住了贾科的后颈。他将自己的面颊和贾科紧紧相贴。他连连弹腿,碰撞贾科修长的小腿和大腿。他的女步一点也不比男步更弱,贾科几乎被他那几下弹得快要烧起来。莱恩频繁地撞击着他的敏感点,贾科不得不紧贴着他,他们互相较劲,像是斗牛一样快速分开又飞快交手。他们用越来越大的舞步遮盖自己的挺拔激动的欲|望,越来越快的令人眼花缭乱舞步几乎达到一致,让人怀疑他们的双脚是否连在了一起。 他们闭上了眼睛,仿佛全凭激情在跳舞,火红的玫瑰不断被挤压又绽放,头发甩出的汗水向西周挥洒,摩擦与被摩擦,前进与后退,交错与一致,旋转与直前。直到两人定格在最后——贾科紧揽着莱恩的腰,而莱恩按着他的脖颈。他们的脸互相向对方旋转,仿佛是在接吻,又仿佛只是紧贴着对方的脸颊。 台下在静默了两分钟后,响起了一片口哨和掌声。 屏幕前的观众几乎要疯了。他们尖声叫着卢卡和莱恩的名字,再一次差点将服务器刷爆。 贾科让自己冷静下来,推开了莱恩。然而莱恩用力抱着他不放。贾科在他耳边说:“回房间再说……” 莱恩这才缓慢放开了他。 贾科和科特站在台上,接受三位评委的点评。 但是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圭罗才说道:“这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的——” 圭罗还没有说完,台下就有人用粗鲁的声音叫喊起来:“嘿,小驴蹄子,你的母亲叫我问你,跟你跳舞的那个傻蛋是香水大王莱恩吗?” 贾科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台下的灯光很暗,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到了这里,他的脸色冷若冰霜,而莱恩的脸色显得更加冷峻了。 贾科没有回答,这似乎让对方很没面子。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又非常粗鲁地冲上来,说道:“你现在的胆子变大了!”男人在上来的台阶上还绊了一跤。贾科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已经遭受过太多次这样的毒打。 皮耶尔一边控制着摄像机,一边问伊娃:“不能让他这样上去!”但是伊娃却摇了摇头。她对皮耶尔说:“这可是他的好机会。” 贾科后退的同时,莱恩上前了一步,但是已经被酒精毒坏了大脑的男人似乎只余下一个念头了——教训自己的儿子。 “你和你妈妈简直一模一样。”男人露出了一个非常下|流的笑容,“得了,你跟他跳一次舞能拿多少钱……你似乎还拍了一个广告?给我,乖儿子,你爸爸得去还钱养家呢。”男人发出了一阵粗俗笑声。 屏幕前的观众几乎要咆哮起来了。一通通愤怒的电话打到了节目组,更有许多人直接向贝里尼亚大桥冲来。 几个保安束手无策,因为酒鬼的手里还有一个破碎的玻璃瓶,他更加是卢卡的父亲。 “让他离我的精灵远一点儿!”贝里尼亚大桥外已有人暴躁地怒吼起来,不久之后扩音器也被用上了。 “让他滚开!我已经报警了!” “节目组的保安是怎么回事!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定好的?” 当酒鬼将满脸苍白的贾科一把从台上拽下来,一旁的保安终于上前试图去阻止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尤利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他几乎能预想到卢卡的人气遭遇滑铁卢。他就那样被狼狈地拽了下来,连莱恩都来不及拦住他。 贾科挣扎起来,低吼道:“不……” “不?你想造反吗?我和你妈妈养了你十八年,你想将我们踹开?别妄想了,小畜生,回到爸爸的怀抱里,你只要像以前一样拍拍几个广告,学学你妈妈和别人上床,就能尽到赡养的义务,”醉鬼乐呵呵地大笑着说,“你这一身穿得可真不错,你跟谁上床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你妈妈找到了你,我还真不知道你竟然敢跑。” 贾科的脸上蔓延出了恐惧。他低声说道:“不……” “放开他。”莱恩低沉而焦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贾科仿佛受到了刺激,他挣扎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不……不……不!”被贾科弄得火起的醉鬼一脚将贾科踹在地上,用力给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得让现场的人都呆住了。莱恩立刻上前一把推开了醉鬼,将贾科拉起来,仔细查看他的脸颊。贾科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莱恩恨不得立刻将那个男人扔进贝里尼亚河里淹死。被推开的醉鬼睁大了眼睛,接着向莱恩和贾科猛扑过来。保安们赶紧上前将他架住,场面混乱成一团。 直到醉鬼被彻底带下楼,这场闹剧才算告一个段落,已经混乱的直播,各个摄像头不知该放到哪里更好。贾科坐在台下,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莱恩在他旁边拍他的肩膀。皮耶尔给他了几个镜头,伊娃满含“意外”和“同情”地说了几句,努力将节目拉回到原有的节奏上。 但是三位评委显然没有了再评论的心情。圭罗走到贾科面前说:“听着,这是我见过的最棒的探戈。”他给贾科写下了一个10分交到他手上,摄像机特写了一下那个“10”。芭芭拉也毫无异议地给了他满分,只有杰妮再一次一反常态的给了一个5分。 在评委评分之后,节目总算是拉到了正常的节奏。然而第二组上场的尤利安和米勒的舞蹈简直是一场灾难,谁也没有心情去看他们的舞蹈了,评论区还在沸腾一般地讨论之前发生的事,而另有几个小视频不断被送上网站,都是在节目工作室楼下守着的热心群众拍摄的画面,画面上被撵出来的醉鬼十分嚣张,不断挥舞他手里的碎酒瓶。直到他被警车带走。 “我真不敢相信!他在我的手臂上划了一个口子!” “他是个疯子!你们该亲眼看看他的样子!他被警察带走了!我拍了录像!” “我的天,我真不敢想象卢卡在过去遭到的是怎么样的对待……他连在镜头前都敢打他!” 无法赶到现场的人只能在屏幕前看剩下的两场舞蹈,将愤怒渐渐发泄在紧随其后的尤利安身上。 “我真不明白这个小王子在跳什么。连米勒都比他跳得好。” “这根本没法看,你看看他穿的,全是破洞,那样紧的裤子,我觉得他的裤裆很快就会裂开了。” “他根本不会跳舞!” “我本来觉得尤利安不错,但是和卢卡比起来,真的太糟糕了。” “刚才那个镜头我看到卢卡了,他还在哭呢,哦,我可怜的小精灵。” “我的心脏还在狂跳……我得把卢卡和莱恩之前的舞截下来存在硬盘里……” “说真的,那个恶心的男人让我在看完卢卡的舞之后产生的激情立马被浇灭了,我现在就想冲出去揍他!” “希望莱恩能好好解决这件事,我本来很讨厌莱恩,但是我觉得他是卢卡最需要的人。” 尤利安的分数非常低,几乎只有贾科的一半。贝特妮和尤利安的脸色都非常差,只有米勒非常高兴地说:“其实我还挺喜欢摇滚的。” 贝拉的表现好歹比尤利安好了一些。她的气场虽然不够强大,但是有亚当。他们跳了一曲被花式改编的三步,这让爱好舞蹈的人有些抓狂。因为被改编得不伦不类。当贝拉的分数出来之后,他们的舞蹈教师摊手说道:“我毫不意外他们会得到这个分数,说实话,我都不希望再听到这首曲子了。” 贝拉的服装分数比尤利安的更高一些,当分数被公布出来的时候,尤利安的脸色都灰败了。杰妮无论怎么拉,都无法将贝拉拉到尤利安之下,而她连番的异常打分让其他人都看出了她的意图。 杰妮冷漠地板着一张脸,打定了主意撕破了脸,给贝拉打了个1分。 “听着,我可不管你和尤利安之间有什么交易或者关系,你不能这样侮辱一个节目。”芭芭拉指着杰妮愤怒地说。 第2章 .10.1 杰妮同样在网上遭到了劈头盖脸的唾骂。大家翻出了她曾经的评分,发现自从贾科的竞争力越来越强,她就开始不断给贾科打低分,有时候理由甚至是无稽的。 当直播的节目结束之后,看到摄像机收工的女人悄悄从一旁的角落里走上来,站在了贾科面前。“哦,我的宝贝儿。”女人穿着低俗的服装,描着劣质的妆容,却极力表现出母性的一面。她伸出双手怜爱地试图搂住贾科,但莱恩却将贾科往自己的身边搂了搂。 “我很抱歉,莱恩先生,”卢卡的母亲露出了非常难过的神色,卢卡的容貌也许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因此莱恩僵硬的脸色微微松了松。 “我不知道那个酒鬼居然敢这么对你,”卢卡的母亲满脸心疼地搂住贾科的头颅,将他的脸塞进自己的胸前。贾科用了挣扎了一下,却被她轻柔地按住,“亲爱的,别怕,我们得感谢莱恩先生。”卢卡的母亲一直用一种挑逗的眼神看着莱恩。这让莱恩很不舒服。 贾科沉默了一会儿,眼角的余光看到莱恩,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刚刚因为那一场舞蹈而升起的一种激情渐渐消退。卢卡的母亲摸了摸贾科的脸颊,说道:“我们回去吧,宝贝儿,你的房间在哪儿?你需要休息。”贾科“顺从”地跟着自己的母亲忘他的房间走去,莱恩站在他们身后,一时没有跟上来。 贾科和母亲刚刚走进房间,女人就放开了他,微笑着坐在两张床中的一张上,惊讶地说道:“你有室友?” 贾科没有回答。 女人带着一种低俗的暧昧地笑容说:“你可真行,妈妈就从来搞不上上流社会的男人,你比我出息多了。” 贾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堪的神色,说道:“他不是……” “哦,宝贝儿,你在这一行待的时间没有我长,我当然看得出他对你有意思。你还在等什么呢?他一次能给你多少钱?这档节目似乎就是他办的?” 贾科捏紧了拳头,挣扎道:“不是的……我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得了吧宝贝儿,这个世界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看中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哦,也许还有男人,不是为了上床还能为了什么呢?他看样子对你非常满意。你所有的东西只有脸。你和妈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妈妈知道你的优势。” 贾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在理解她话语之间透出的隐含的意思。“我……我不想跟他上床……” “宝贝儿,你的胆子太小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你知道隔壁的爱拉吗,那个娼|妇连我的一般姿色都比不上,但是自从她和一个钢琴家上了一次床,就自封进入了上流社会,每一次都穿最流行的裙子。卢卡,你这一身漂亮极了,是他给你的,对吗?多少钱?” 见贾科似乎还想要反驳,女人撇了撇嘴,非常不屑地说:“当然啦,所谓的上流社会的男人都不喜欢谈钱,但是他们出手阔绰,会将钱塞进你的胸部、内裤、袜子里。卢卡小宝贝儿,妈妈只想知道,他是不是个吝啬鬼。” 贾科听到女人语气中隐隐流露出的急切,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转身拉开了门。然而他还没有出去,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莱恩扶稳他,叫道:“卢卡?” 贾科瞪了他一眼,用力推开他,试图离开,莱恩连忙一把拉住了他。而见到莱恩进门的卢卡母亲眼睛一亮,站了起来,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惊喜地笑着说:“莱恩先生,您怎么来这儿了。” “这是我的房间。”莱恩的脸色有些冷。他看了看挣扎的卢卡,不再对女人保持和善的态度了。 “哦,您和卢卡一个房间。”这句话仿佛包含了许多意思。女人走近莱恩,微笑着说:“卢卡很不懂事,承蒙您照顾了。他是个让人操心的小家伙。” “是的,只要让我操心就够了。”莱恩冷漠地说道。 女人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贴近莱恩,丰满的胸脯摩擦着他的手臂:“您可真体贴,我们可以谈一谈卢卡小时候的事……他可不是一个乖孩子,尤其是……他不擅长满足别人。”女人朝莱恩挑了挑眉毛,手指慢慢地滑到莱恩的小腹上。 莱恩不得不腾出抓着贾科的手来制止她,他一松手,贾科就用深沉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了。 莱恩恨不得赶紧脱身去追贾科,然而女人缠人的功夫非常好,莱恩沉默了一会儿,用力将门摔上,将自己和女人关在了房间里。 贾科远远看到那扇被关上的房门,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冷笑,一种隐隐的难受从他心里升腾起来。666在一旁不断安慰他,并且附和着他骂莱恩是个渣。贾科三步两步走到楼梯的角落里,慢慢蹲了下来。 “落水狗的滋味怎么样?嗯?”一双长腿出现在贾科面前,尤利安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温柔的面具,他恶狠狠地看着贾科,轻蔑地笑了一声。“可真是一场闹剧。” 666飞到贾科身边,上面显示着几个字:【皮耶尔已经过来了】。 贾科猛地怒吼道:“滚开!” 卢卡的形象向来是高大又纤细,沉默而冰冷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失态地大吼,尤利安不禁吓了一跳。他连忙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附近没有任何路过的人。他这才放下心来,恶狠狠地踹了贾科一脚。这一脚踹在贾科的肋骨上,非常沉重。贾科的身体立刻歪倒下去。尤利安低吼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你以为跟莱恩上|床就能拿到冠军?别妄想了!” 贾科在地面上低低地喘息:“没有……我没有……” “没有?嘿,卢卡,这里可没有外人,你大可以轻松地告诉我,你把莱恩伺候得非常舒服,还在他面前泼了我一头脏水,对不对?你知道我的人气有多高,你只是一个新人,一个菜鸟!为什么你能超过我,嗯?” 贾科冷冷地看着他,低声说:“分数组成里,百分之五十是观众。是你的实力不足。” 尤利安被他的话气疯了,因为这也确实是事实。一开始尤利安的成绩的确是最高的,但是渐渐的,观众们开始喜欢上了贾科,他的人气随着卢卡的闪光一路下降。 贾科接收到666的提醒,决定再给尤利安下一剂猛药:“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污蔑我和莱恩先生,我非常崇拜他,我不能让我崇拜的人变成你口中的无耻者,哪怕你想追求他。你已经有杰妮撑腰了,为什么还总要找我麻烦?”贾科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仿佛是在为他最后的爱情挣扎。 尤利安楞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和杰妮的事情是怎么被知道的。事实上杰妮为了他不惜彻底毁掉自己的声誉给贝拉打了1分,这已经非常明显了。但尤利安却坚持认为这是贾科从莱恩口中听到的。 他非常痛恨贾科竟然勾搭上了莱恩,如果莱恩的情人是他,他一定会让贾科在第一轮就滚出局…… “你听着,杰妮爱上我是她最明智的决定。谁都喜欢我,我花了很大的努力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不能因为你就失败。我听说你喜欢我,那么你为什么不让莱恩把我托成冠军呢?哈,我忘了,莱恩不是评委,杰妮才是评委,她能给贝拉打1分,就能给你打0分!” 躲在角落里的皮耶尔满脸震惊,他趁尤利安抬起头来张望之前赶紧将自己的镜头取回来,将手里的录音笔也连忙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而尤利安在发现四周安全之后又用力踹了贾科几脚。已经被父亲打过的贾科又受到了几下重创,全身都蜷缩起来。 皮耶尔等尤利安离开之后,又下意识地摆开摄像机。他看到卢卡慢慢的起身,将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掸去,努力不让别人看出他身上发生的事。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莱恩此刻也出现在了另一边。卢卡一见到莱恩就想跑,而莱恩一把抓住了他,接着紧紧抱住他说道:“对不起。” 卢卡发出了一声“嘶”,接着用力推开他。抗拒的意思非常明显。 莱恩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没什么。”卢卡的表情冷漠,扭头就走。 “你处理过你的伤口了吗?我找了你好久……” 然而卢卡一直不理会他。 皮耶尔忍不住想,卢卡真是个天使,他从来不将困难告诉别人,不将自己受到的伤害让别人知道。别说莱恩,他也想要保护他。莱恩真应该好好保护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受到委屈就这么走开。 贾科见到666提示说皮耶尔已经提着他的摄像机离开了,这才突然转过来。莱恩看到贾科转过来,心里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贾科一拳头砸得槽牙松动。 贾科扭了扭手腕,积攒了老半天的万丈怒火逐渐冷却下去,他冷声说:“看来你对我的母亲很满意。我和她长得挺像。” 莱恩心中的茫然和隐约的怒火忽然被浇熄了,他从地上起来,一把抱住贾科,任他怎么挣扎都不放开。一股强烈的喜悦感从头将莱恩浇透。他用强壮的手臂锁紧贾科的肩膀,用手掌扣着他的后脑勺,在他耳边说:“宝贝儿,我的精灵,我只爱你。我很抱歉我给你造成了伤害,但是我向上帝发誓,我只是警告了她再也别想接近你。你在乎我,你知道这让我多么激动……” 贾科渐渐不动了。他心里知道,那一点时间根本不够打一炮的。只是莱恩当他的面把门关上,让他觉得非常愤怒……和嫉妒。 贾科忍不住说:“如果你再敢在我面前关上门和另一个谁在一起,我——”贾科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莱恩疯狂地吻住了。他的吻像是大军入境一样带着强烈的征服和占有意。贾科连连后退,被抵在门上,他反手抓住背靠的杂物间的门,一按把手就和莱恩一起退了进去。莱恩将门关上,又继续将贾科撞在门背后,热烈而疯狂地吻他。贾科几乎要烧起来了。他的目光大致地扫了一眼杂物间。杂物间里几乎都是道具,非常昏暗,只有一扇不正对门的小窗。他再也没有抗拒,任由莱恩将他的裤子扯下来,将手指粗鲁地塞进了后方。 - 当贾科按着皮带脚步虚浮地从杂物间里出来时,他的脸上更加冰冷了。莱恩带着满足而火辣的目光跟在他的身后,目光一直停留在贾科的下三路上。 他早就觊觎贾科那挺翘的小屁股了,这一次他几乎没把它们揉青。 贾科想要发火,也不知道该从何发起,他冷冷地瞪了一眼莱恩,在666的提醒下绕过一切有人的通道走回自己的房间,在莱恩面前用力甩上了门。被撞了鼻子的莱恩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乔纳森惊讶的目光下一本正经地问:“缪斯的销售额多少了?” 乔纳森还在心想“老板被甩门还不发火这简直是奇迹”这件事,听到莱恩的问话连忙跳起来叫道:“老板,你不会相信的,全球百分之九十七的店已经脱销了,是二次脱销!二次!我们签了一只白金色的招财猫!” 莱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心想确实挺像猫的。他提醒乔纳森说:“但只是短期的。” 乔纳森猛然反应过来,他们和贾科签的合同仅限于这一次的广告。这可急坏了乔纳森,他连忙说道:“我的老天,我们必须把他彻底签下来……老板,您快点搞定他吧?” “哦……嗯……不急……”莱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仿佛做梦似的拍了拍乔纳森的肩膀,带着那个微笑离开了。乔纳森看了看房门,再看了看莱恩,忍不住想知道他老板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 第2章 .10.2 当比赛进行到只剩下三组人,网投时间便被拉长了。第二天的直播上会宣布这一次的最终结果。而在节目组的参赛人员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名为“卢卡的内裤”的id悄悄在网上发布了一条视频。这个视频一出,就让已经备受争议的卢卡再度被推上了话题第一的位置。 这个id正是皮耶尔的。 尤利安的的话以及狼狈的卢卡都被暴露在观众面前,观众们彻底愤怒了。他们没想到那个温柔英俊的尤利安表里不一,竟然是这样的人,他们更加没想到他确实和杰妮有一腿。杰妮的公正性再度受到了大肆抨击,而尤利安的人气也在不断锐减。有人依旧怀疑卢卡和莱恩有关系,但隐隐成型的另一派粉丝却忽然壮大了起来,坚称支持卢卡和莱恩。 他们将卢卡和莱恩的探戈视频剪下来,发布到论坛和视频网站上,就连世界探戈协会的会长都对他们的舞蹈报以大力的赞扬。 “我从没见过这么合拍的舞蹈,我总是说舞者应该用灵魂跳舞,这是我见过的最动人的探戈。”他褒奖说。 而继这位会长之后,更多的人表示了他们对这支舞的热爱,无数人开始学习探戈,而学会探戈的则开始学习这支舞。他们爱上了卢卡和莱恩,因为他们发现,他俩的舞伴根本无法交换,莱恩再也不可能遇到另一个人让他跳女步,而卢卡的气势也再不可能被第二个人压在下风。他们势均力敌。 “他们是最般配的。莱恩起码从来没有动用什么手段给拉低别人的得分。” “尤利安以为观众们的审美都是负数吗?卢卡和莱恩在一起,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 比赛终于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冠军即将在这一最后的一次直播后产生。而直播之前的活动环节也变得更加没有下限。只是照顾到卢卡的情绪,伊娃没有过多挑逗他。最后一轮的比赛邀请了限量的现场观众,这个消息投出之后立刻又让天才设计师工作室的报名电话瘫痪了一次。一百五十个现场观众陆续进入了工作室,在早就安排好的观众席上落座了。 最后一轮的题目是“我的梦想”。 活动环节也全程直播。长达三个小时的节目却早早有人等待在屏幕前了。 在直播的一开始,上一轮淘汰的人就将被宣布。 伊娃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拆开了自己手中的信封,摄像机在三人之间来回拍摄。贾科的神情还是冷冷的,他的嘴角有些发青,那是他的父亲给的一巴掌打的。尤利安的表情非常温和,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温和的笑容已经被骂得狗血喷头。贝拉的脸色有些紧张,不断抓着自己的裙子。科特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老神在在,谁都知道他几乎是稳胜了,已经有不知多少家公司向他递出了橄榄枝。而康斯坦丁和贝特妮都有些不安。贝特妮的脸色几乎是有点儿惨白了。 台下的尖叫声终于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伊娃觉得酝酿够了情绪,在宣布之后又采访了几位模特与设计师。这一举动引来观众的笑骂声。 伊娃终于决定真正宣布了。她说道:“上一轮晋级的是——卢卡,科特,贝拉,康斯坦丁!”台下顿时涌起了一阵响亮的欢呼声和掌声。 连第二名都没有够上的尤利安,脸色僵硬惨白,贝特妮则发出了一声哭泣。 科特拥抱了贝特妮,康斯坦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抱了抱她。贝特妮在他怀里一直说:“要是我选卢卡就好了……要是我的模特是卢卡……” 康斯坦丁看了一眼灯光下被各种争议缠身的卢卡,默默地回过了目光。 尤利安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被淘汰了,他很少经历失败,总有人能够保证他的成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杰妮已经将贝拉的分拉到他下面了,为什么他还是被淘汰了?!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贝拉在难过之中也松了一口气。有杰妮那样一个拼命向给尤利安拉替死鬼的评委,贝拉觉得自己时刻被一个将要淹死的人当做了浮木,被拖得喘不过起来。她带着同情又带着高兴试图拥抱尤利安,却被他一把推开了。尤利安两步走到贾科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朝他咆哮说:“是你——!” 台上的人连忙想要去拉住他,然而这个举动却惹怒了尤利安,他猛地给了贾科一拳。贾科克制着自己的本能,生生受了一拳,十分担心自己多灾多难的脸会肿得失掉一片颜粉。 台下发出了一阵惊呼,不少人甚至要冲上来了,保安拦住了他们,而台上的人也用力抱住了尤利安。 “你这个——你这个——”尤利安像公牛一样喘气,面红耳赤。贾科摊开手掌一看,满手都是血。他握紧了拳头,对准被拉住的尤利安的鼻子,凶猛地回敬了他一拳。 这一拳和上一拳所带来的反应全不相同,台下竟然响起了不少口哨。 “干得漂亮!” “太帅了!” “狠狠地揍他!卢卡!” 还有人不敢置信自己所爱的尤利安竟然会当众动粗,他们都呆若木鸡地坐在位置上,对自己之前给尤利安的辩护产生了后悔和迷惑。 卢卡摸了摸自己的拳头,接过伊娃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他说道:“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人格。”666在一旁胡乱地飞舞,好叫他不看见自己屏幕上显示的“你有人格吗?”的质疑。 尤利安被强行带下去了,贝特妮被他迁怒,他甩了贝特妮一个巴掌,让想要安慰他的贝特妮惊呆了站在原地。贝特妮尖叫道:“你是个混蛋!尤利安!” 当这场闹剧彻底平静下来,伊娃才开始宣布这一次的活动。主题已经被公布,与梦想有关,但是形式却非常简单,就是传递版的你画我猜。 三位嘉宾和四位参赛者,每个人都被一个小挡板隔开。第一个人提出一个关键词,最后一个人负责猜测,中间的五个人会依次根据前一个人画出来的东西在面对观众的一面挡板上写下自己的猜测,同时按照自己的理解画出这样东西,也可以依样画葫芦。 最简单的方法显然是依样画葫芦,但是伊娃明确规定了画的东西不准完全相同。 贾科就在首位,负责“出题”,其他人纷纷开始争抢前排的位置。最后第一个位置被科特占据,只有莱恩没有动。“如果他们去参加男子一百米赛跑,我觉得冠军都会被吓跑。”莱恩让下面的人发出了一阵大笑,掩饰了自己反应不及时,然后从容地站在了最后。 贾科深深看了莱恩一眼,在白板上写下了两个字:家庭。然后将那块白板挂在墙上。这两个字让台下许多观众母性泛滥了。 他提笔画了一幅画,将那幅画通过活动的挡板展示给科特。接着关上挡板又将那幅画挂在了“家庭”两个字下。那是一个孩子和一对父母,画工简洁可爱得几乎有点儿像是儿童画了。科特立刻开始在白板上画图。他也画了一个孩子和一对父母,只不过在三个人头顶上都画上了一顶圣诞帽。他写下了两个字:家庭。 接着他将画传给下一个人看。下一个是康斯坦丁。康斯坦丁看了一会儿,画了三个人,他的画工实在不怎么样,连男女都看不出,他将三个人的手拉在一起,然后在墙上写下:相聚。 接着康斯坦丁传给了亚当。 亚当的画工更加糟糕了。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先在墙上写下“力量”两个字,又划掉,写下团结。然后他画了三个抱团的火柴人。 台下的笑声一次比一次响亮,但台上的游戏者却不能出声。 亚当的身后是贝拉,贝拉接过之后非常茫然,她想了好一会儿,努力用自己好看的画工画出了三个人。这三个人几乎和她、尤利安、卢卡长得有八分想象。而这三个人都微笑着搂在一起。她用让人感动的字体写下了:友谊。 观众们对贝拉的观感无疑好了许多。 米勒接过了倒数第二棒。 她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将三个人画成了哭泣的脸,然后她在白板上写下:竞争。 最后这块画板被交给了莱恩。 莱恩看了看三个哭泣的人,又仿佛透过隔板看到了贾科。他想到了这一次的主题——“我的梦想”。 接着他微笑了起来,在墙上写下了两个字:家庭。 全场都惊呼了起来。 伊娃大声说道:“我的天,这奇迹是怎么发生的!” 挡板被撤了下去,所有人都起身去围观他们前后的人画的和写的东西,接着米勒叫起来:“莱恩,你真的没有一早就和卢卡串通好?” 莱恩摊了摊手,说道:“你可以让我和卢卡前后坐,我保证我和他写得一样。” 贾科看着莱恩写下的都有些恍惚,他看了一眼莱恩,而莱恩正转过脸来给了他一个笑脸,贾科觉得那个笑容太熟悉了,熟悉到像是他和千希在战场上的一秒。他前脚铺开臣服,千希后脚就扣动了扳机。但是这个荒唐的猜测让贾科立刻封住。他的心前所未有得慌乱起来。他努力镇定下来,一句话都不敢说,而伊娃却说道:“是吗,我们可以试试。” 在大家嘲笑了一通亚当和康斯坦丁的画工之后,几人重新调整了位置,而贾科和莱恩就在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三。贾科在前,莱恩在后。 出题人是米勒。 米勒写下字之后,伊娃立刻叫道:“哦,这可真是个难题。” 米勒写的是“自由”。 这样一个抽象的题目显然让第一个人就开始乱了阵脚,答案越来越怪,当传到贾科时,米勒画的一片天空已经变成了银河系。贾科愣了一会儿,认为米勒的题目不可能是“天空”,因为那样就太简单了。因此他写下了——膨胀(expanse)。广阔的天空,膨胀的灵感,无拘无束的灵魂…… 贾科将有些畸形的云朵画塞给莱恩,莱恩停顿了五六秒钟,然后在几乎相同的画上多画了一只飞鸟。他在板上写:膨胀。 台下的反应让莱恩和贾科明白他们又一致了。 接到莱恩的板子的科特,看了好一会儿,在墙上写下:自由。 “嘿,科特,你难道和米勒也有他俩一样的沟通方式?”伊娃指着相同的两个“膨胀”忍不住疑惑地问。 “莱恩的画给我的感觉就是‘自由’,而且我考虑到了米勒的梦想,因此我想这就是答案。”科特非常官方地说。 伊娃对莱恩说:“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如果你让我俩之间夹上一个亚当,也许我就不会猜得那么准了,”莱恩大大咧咧地说,这引来了观众一片欢笑,“我有读心术,当然这只恰好针对卢卡罢了。” 这高调的秀恩爱的方式让台下的一片观众都发出了愕然的惊呼声。贾科捂住了自己的脸,根本不想要去看莱恩。贾科是故意的。他之前猜米勒写下的就是“自由”但是他改变了这个答案,选择了一个更加模棱两可的词。但是莱恩却依旧猜到了,而且他还将真正的答案传给了科特。 666在他旁边提醒他:【你说你这次不想开始新恋情的】。 贾科的表情有一丝崩坏,他压低声音说:“走开!” 第2章 .11.1 由于直播的时间限制,活动没有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短暂的休息之后,设计师们进入了他们的现场设计。 在场的只有两个设计师,一个是科特,一个是康斯坦丁。他们之间有一道隔板。观众能在两个小时之内看到他们是怎样挑选布料、定下版型,并且制作成型的。 而这里也体现了制作者的细节。 贾科和贝拉都在各自的设计师身边,这个时候的重点显然是设计师们。贾科还是第一次看见科特制作衣服,他问科特:“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与对面忙得热火朝天的康斯坦丁不同,科特显得非常轻松自在。他看着贾科说:“坐在那儿。” 贾科有些奇怪,他依言坐在了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让科特一眨不眨地打量自己。 “你有什么梦想?”科特问贾科,“家庭不是个好选择。” 贾科想了想,说道:“曾经想做一个律师。” “律师?为什么?”科特问道。 “专为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们提出诉讼的律师。”贾科的话让科特立刻明白了。他说道:“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卢卡,你总能让我的作品出彩。” 科特终于开始动起来了。他的动作很快,制作的东西似乎也异常简单。和康斯坦丁惯于设计复杂的服装不同,科特向来以简洁为主。他裁了一块很大的黑布,开始在人台上制作,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大家纷纷猜测他是要做一席巫师袍。由于科特做得实在太简单了,甚至没有什么华丽花哨的手法,大家的注意力纷纷被康斯坦丁吸引了过去。康斯坦丁在制作一条像云一样华丽的裙子。他将一层层硬挺的欧根纱卷起,定位成漂亮的形状,又不断在贝拉身上尝试。每一次尝试都带给大家更多的惊喜。然而科特那边的贾科却一动不动。他只是坐着,而科特会时不时看看他,接着飞快地在人台上穿针引线。 两个小时过去得很快,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被吸引到康斯坦丁那头之后,科特这边的贾科突然站起来了。他拿着莱恩的那一大褂黑袍走进了现场临时搭建的更衣室。 这一来观众的目光就被分去了一半。他们看着更衣室里走出的贾科,都有些发愣,接着有人认了出来:“那是……法官袍?” 科特沉思了一会儿,又在自己的设计图纸上多加了一些东西,然后让贾科进去换下来。 贾科等候科特再修改了一些细节,然后又试了一次。科特点头后不再动针线了。剩下的时间他就和贾科坐在那儿聊天。伊娃也凑了过去。 康斯坦丁显然已经听到了对面已完工的消息,他不禁更加焦急起来。他满头都是热汗,缝线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摄像师切了个镜头到评委和嘉宾身上。他们都在讨论科特和卢卡的这一组。 “那是法官袍,我确信。但是那这作为最后的赌注会不会太简单了。” “设计非常有意思,而且你注意到他的剪裁了吗?他的藏线尤其巧妙。” “他的手艺和顶级的手工制作大师相比也许也不遑多让。” “康斯坦丁的创意很好,但是我觉得他的设计有些呆板了。” “他总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设计是出自于他,这也许也是一种产品标示?” “千篇一律,这是缺点,但是我想姑娘们会很喜欢他的衣服。” 当两个小时的钟声敲响之后,康斯坦丁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他气喘吁吁地将裙子放下,甚至来不及让贝拉上身穿一次。 中间的挡板被拆掉,他看见了整齐坐着聊天的科特和贾科,忍不住更加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接着舞台被渐渐拆分开来,露出了中间展示的t台,贾科和贝拉都抱着自己的衣服走向了后台。 随着音乐的响起,贝拉出场了。她穿着一条绿色打底,间杂奶粉、奶蓝等多种糖果色的裙子走了出来,修长的小腿被露出一半,裙摆为斜摆设计,膨起来的纱布让她下半身仿佛置身于梦幻的云朵之中。她的秀发被做成了卷曲的形状,盘绕在□□的肩|头,随着她的走动不断跳跃,让她像是个娇媚又纯真的精灵。 贝拉带着娇俏的笑容完美地走出了她表现最好的一次台步。 当她站定之后,伊娃开始询问康斯坦丁的灵感。康斯坦丁满怀热切,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他说道:“是幻想!我的灵感是幻想,而贝拉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够飞到天上,躺在柔软的彩色的云朵里,像是一个美好无比的天使。天哪,你看看她穿上的样子,真的太美了!”康斯坦丁将自己的裙子命名为“云中的婚礼”。这条裙子的确大受好评,设计的复杂度和视觉上的优秀表现让评委们给出了8、9、8的成绩。杰妮显然已经失去了让她偏心的对象,在节目组的压力下,她不得不恹恹地平衡心理给贝拉打分。但显然她也不再有心情称赞贝拉和贾科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当t台上的灯光再次暗下来,音乐换成了管风琴低低的呻|吟,众人被这肃穆低沉的隐约怔住了。贾科迈着庄严沉重的步伐出现在t台的另一端。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袖子中部有两道冷静睿智的蓝色条纹,胸前是长长的一条t字形蓝色拼接布料,花瓣形的领子用盘扣扣起来。他将头发严肃地束扎起来,在脑后盘成一个髻,这让他看上去同时充满了男性的威严和女性的仁慈。 他的一只手里碰着一本打开的书,脚步根本不是t台步。当他走到所有人面前时,众人都有些不敢大声呼吸。 他冰冷的浅色眼珠扫了一眼下方,接着向后走去。贾科的展示完全结束后,芭芭拉才在严肃沉静的气氛下说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主题吗,科特。” “事实上,这一次的主题‘我的梦想’我认为我完全实现了,”科特说,“我的梦想就是让卢卡成为我的终身模特,而他之前也在幕后答应了我。我为卢卡设计他想要的作品,就是在实现我的梦想,而卢卡的梦想,我想应该由他来说。” 话筒被交到了贾科的手上。 贾科的脸上还有一些淤青,但这丝毫不损毁他的魅力。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有一对很糟糕的父母。” 这样的开场白让观众都停了下来。正当观众们以为他要开始打悲情牌的时候,他却话风一转:“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的孩子和我一样,没有一个温暖和善的家庭,不能上学,甚至有些必须靠出卖身体才能够生活下去。他们没有伸张的港湾,更加没有脱离他们父母的途径,因为孩子们受到伤害的时候,只会封闭自己的心灵。” 贾科沉沉的嗓音在现场回荡,“我小的时候很想做一个律师,为所有受到虐待,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孩子们辩护,让他们离开那样的生存环境,而后来我更想要让那些虐待孩子的父母受到应有的惩罚,让人们明白教育这回事。但是我没有办法上学。我没有条件成为一个律师甚至法官。我能依靠的只有我的身体,这是父母赠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而我为了这个东西,偿还了太多。因此在这里,我希望在这一场比赛上,向议会发出倡议,修改儿童保护法,设置专门的儿童保护律师,并且为孩子们普及教育——” 666是第一个鼓掌的,接着大片的掌声潮水一样蔓延开来。贾科强行将一场走秀拔高到了政治和人性和教育的高度,哪怕科特的服装再不合适走台,他也毫无疑问会是“天才设计师”这档节目史上最具有话题性的一位模特。 三位评委都鼓起了掌,666在一旁显示出几个鼓励性的大字:【太无耻了!】 贾科保持着悲怆冷静的神色,浅色的眼球里弥漫着一种深切的关怀。圭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只能从服装的制作角度来提出评价,让议会的老家伙们考虑这档提案吧,他们会让我们的收视率再增加一个点的。而他们在议会工作了那么多年,居然还让一个模特提出这件事,我认为他们应当感到羞愧。” 圭罗的话又赢得了一片掌声。他随后开始点评科特的服装设计与制作。科特有充足的时间来制作这身法官袍,他用了上等的料子,使得袍子挺括,气势逼人。而贾科宽阔的肩膀完全撑起了那种气势。他像是一个威严的*官,看上去简单的袍子的每一丝细节都被完美地展现,顺服的暗纹呢料让芭芭拉忍不住说:“我打赌,各个州的法院马上就会来找你商量这件作品的授权。” 连杰妮,在强大的压力下,也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夸了几句。 最后,三位评委打出了10、8、8的分数,只压过贝拉一分,最终的结果将十分依赖于公众们的评分,而网投的结果将在半个小时之后统计并公布。如果按照以往,贝拉的人气一定远远超过贾科,但是现在却不能确定了。 在这半个小时之内,贾科几乎被台下可以自由活动的观众围得水泄不通。不断有人拥抱他,握他的手,往他的口袋里塞名片,还有人将玫瑰□□他的发髻,抚摸他的喉结和胸部,以确定他确实是个男人。有姑娘牢牢抱着香水瓶说:“卢卡,我爱你!我为了你买了寇特专柜的所有香水!”那可是几百万!贾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甚至有政府官员给他递了名片。莱恩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挤进了人群,气急败坏地试图将贾科扯出来,但他遭到了更多的阻拦。不少男人红着眼睛说:“走开,莱恩,他不是你可以随便替换的情人!” 莱恩神坛上的香水大王的身份被轻易践踏在了脚底下,顿时觉得非常心酸和愤怒。于是他立刻决定做一个在那之后会被人无数次提及的经典举动…… 半个小时之后,舞台再次被清理,观众都回到了观众池。贾科和贝拉站在台上,已经换成了休闲装。贝拉穿着一身火红的裙子,脚上踩着同色高跟鞋,精致的妆容让她看上去容光焕发。她在上台前对贾科悄悄说:“其实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了。”贾科楞了一下,看着她走上了台。贾科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背带裤。裤脚翻卷起来,露出里面的格子花纹。他的长发已经被放下了,在脑袋边上轻松地挽了一下,却帅得一塌糊涂。 他登场的时候女性的尖叫几乎要冲破房顶。 贾科愣是让一个高端市场的模特走秀弄成了演唱会现场。 当伊娃展开信封,全场才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今晚、本次‘天才设计师’的最后胜出者是——”伊娃做了一个大喘气。 “——科特和卢卡!!” 全场都欢呼了起来,贝拉向卢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卢卡和她互相拥抱了一下,接着和科特紧紧抱着捶了捶对方的肩膀。科特也和郁郁不乐的康斯坦丁拥抱了一下,康斯坦丁很后悔没有从一开始就抱死卢卡,他怎么能知道卢卡的身世会这么神奇呢?康斯坦丁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为我们颁奖的是——亚……”当伊娃看到莱恩一把抢过亚当手里的鲜花和王冠走上台来时,她连忙改口,差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香水大王,莱恩!” 莱恩抱着玫瑰上前,来到了贾科面前,他先将花递给了贾科,接着郑重地将王冠戴在了贾科铂金色的头发上。接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直播观众的面前,一把拦过贾科的腰,深深给了他一个浪漫又火辣的法式长吻。 观众在一片惊愕中再度尖叫起来。 莱恩用贾科手里的话筒说:“谢天谢地这档节目终于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我终于可以正式追求我的精灵了。” 贾科别过头脸颊火烧似的变得通红。 第2章 .11.2 “卢卡”这个名字火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想火,就能火。 有人说他是凭借莱恩上位的,这个言论火了一段时间,最终慢慢削弱。莱恩打破了他一星期恋人的传统,没有如众人预料的那样甩掉卢卡,反而在各大公众场合都将卢卡带在身边。他的随行官乔纳森抱怨说,如果卢卡没有准备妥当,或者不愿意出席一场晚会,莱恩也会立刻将自己装扮好的全身都拆下来,根本不顾他的合作伙伴。 莱恩的鼻子很有名。而这个很有名的鼻子只对卢卡感兴趣。 八卦杂志总能拍摄到他们出双入对的照片,而十张照片里有六张是莱恩凑近卢卡吻他的脖子或者耳垂,像极了他品鉴顶级香水时候的陶醉模样。 寇特将卢卡正式聘为特招模特,而且是唯一的。卢卡最后一场的比赛也被取出来纷纷at了议会。 在科特被各种服装公司招揽的时候,贾科也收到了无数封邀请信。但是他只签了寇特。 科特在一群服装公司的信中挑花了眼,最后他做出了一个令人惊愕的决定。科特自行成立了一个服装设计公司“缪斯”。寇特成为了这个公司的赞助者,像是带孩子一样一开始就投下了大笔资金。这个决定是贾科提出的,着实让莱恩大吃了一番醋,让贾科付出了很大一笔“代价”。莱恩内心的阴暗想法本来是将妄图专用贾科的科特排挤到时尚圈外,但可惜的是贾科看穿了他的意图。 缪斯从一个小工作室开始,以飞一般的速度发展起来,它从出现的一开始就引起了高端时尚圈的震动。虽然设计上还有所欠缺,但是它是个刚刚才成立的公司! 在之后的三年,“缪斯”以无可阻挡的脚步迈进了高端时尚圈,而贾科也实现了他的承诺——为科特做永久的模特。“缪斯”的所有模特都是贾科,他像是一个标志,同时代表着高端时尚圈的两个顶尖品牌——寇特和缪斯。 尤利安的名声彻底臭了,没有人愿意任用他,即使被任用,他也必须付出身体的代价。他们对他表里不一的现实认得太清了,以至于尤利安渐渐不再遮掩自己的本性。他的脾气越来越差,在和杰妮分手之后,又找到了好几任情人试图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但是他的光芒已经被贾科遮掩占据。渐渐地失去了所有的机会。他习惯了享用这张脸带来的利益,习惯了让别人追捧他,而需要努力才能拿到的机会他向来不屑于争取。从前有人会为了他的外貌给他便利,而现在,哪怕依旧有这样的富商,也不愿意顶着寇特的压力给他方便。 他们许诺给尤利安美好的未来,然而所有会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机会从来都落不到尤利安头上。当尤利安逐渐明白过来,愤怒地质问自己的利益去哪儿了时,他们非常自然地说:“你给我身体,我给你一笔不菲的资金,让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打点能够打点的一切,我认为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几年后尤利安才明白过来,不是每一个富豪都和莱恩一样,更加不是每一个模特都能像卢卡一样。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圈子里的一切机会,就仿佛——自己头顶的光环被彻底掠夺了一般。 贾科的提议终于在第三年被正式放入了议案,他的名声也再度拔高了一个台阶。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超模能直接在政治上受到美誉。 贾科凭借着他男女莫辨的外形和具有攻击力的气质,几乎横扫高端市场。他是唯一一个既能走女装也能走男装的模特。他的魅力无人可当。与他同一时期的贝拉等人甚至因为沾光而受到了多家公司相邀。康斯坦丁最后进入了一个女性品牌设计公司,就他从前的期望来说,也算不错,但是相比白手起家的天才设计师科特,他的成就就弱多了。 贾科二十五岁的那一年,寇特发布了新一季的春季香水——“婚礼”。这像是一个信号。随着“婚礼”的上架,宣传片和海报纷纷张贴在各条大街上。 海报总共有两版,一版是铂金色长发的男子束发与一个看不见眼睛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他坐在雪白的台阶上,动作潇洒而帅气。他一条腿伸展开来,一条腿曲起,搭在膝盖上的手松松握着一支香水。站在一旁的男人附身握住他的一缕发丝仿佛在嗅一缕顶尖香水。 另一版的金发美人穿着雪白的婚纱,长发在脑后挽成发髻,垂下白色的头纱。她侧着身站在黑暗中,胸部被鲜花遮盖,面部凌厉的线条体现出一种野性的咄咄逼人的美。而黑暗处的男人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嘴唇亲吻着他的额头。 所有人都知道海报上铂金色头发的人是谁——卢卡。 寇特的老大,香水大王莱恩,终于在长达七年的不懈追求之后纠正了自己往年的风流形象,在卢卡二十五岁那年求婚成功了。 他们的婚讯被当做头条来撰写,许多时尚周刊表示这简直是个最可怕的奇迹。花花公子居然七年没有找过情人,只疯狂追求一个同性的爱人。 小报还顺带着写了写花花公子莱恩过去的风流艳史,让莱恩在第二天就指使乔纳森枪毙了这家小报之后的发行。 婚礼在“婚礼”香水发行的当天,在整个城市上空进行。一个个热气球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空,围绕在巨大的热气球周围。贾科的粉丝们纷纷拿着自己的热气球,上面捆扎着一束束鲜花,送上了天。 贾科穿着科特特地为他们设计的白色西装,和身穿黑色西装的莱恩,在整个城市上空拥吻。 - 贾科一直走台走到七十岁,他的魅力一直到七十岁还没有褪去,反倒有越来越多的时装周请他压轴走台。 贾科的父亲因为酗酒肇事被关过好几次,之后儿童保护法完善之后,贾科将自己的父母告上了法庭,罪名是虐待和剥夺受教育权利。他最初让666保存的自己身体受到虐待之后的伤情照片和医疗鉴定都成为了有力的证据,而贾科附近的邻居也毫不介意落井下石。 贾科的父母被判了五年和十年的牢狱之后,再也不敢招惹贾科。 莱恩有时候会告诉贾科,他的母亲因为长得像他,还挺受某些人欢迎的,他的父亲则出了大名,闹事后常被打得严重。最严重的一次让他再也无法从床上下来了。 贾科每年寄回去一笔钱,直到他们去世。 贾科在去世前的一个星期还出席了一次时尚沙龙。他已经非常老迈了,但是魅力依旧存在。莱恩在他的身边,两人戴着同款的戒指,手互相握着。 贾科笑着说:“我很高兴我能和你走到这一天,能在这里看最后一次沙龙。” 莱恩微笑着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份深情。 666难得得没有提醒贾科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一个星期后,报纸上刊登了卢卡的去世的讯息。香水大王莱恩在安排好他的葬礼的第二天,就紧跟着离开了。 报道上说,莱恩一生对卢卡的爱比爱自己还重。因为他给卢卡办了一个隆重得如同他们婚礼一般的葬礼,让卢卡风风光光毫无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却没有给自己准备任何后事。 第3章 .1.1 贾科在弥留之际眼中全是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睛。如果要问他,一段轰轰烈烈在最巅峰的时期一起死亡的爱情,和一段细水长流在赞美与生活浪漫中的爱情相比,哪一段更值得回味,贾科根本说不出来。因为那都是跟他所爱的人在一起。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再度夺舍了一具新的*。前面已经说过,天道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将贾科打到最底层,最好一辈子也不要翻身。但贾科自己的气运总是能让天道最初的期望打一个折扣,最明显的表现就在于他总是夺舍到年轻人身上。当贾科发现自己的双腿没有知觉时,他意识到上一世任务完成得不如之前那一次那么好,他立刻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明晃晃的手术台上,无影灯照在他的上空,几个戴着口罩的人正围在他的四周。 贾科的脑海里一瞬之间闪过了很多令人紧张的情况。手术?绝症,还是割掉他的人体器官?…… 不怪贾科想那么多,他每一次醒来,就没有砸中彩票的情况。最坏的情况如蛇尾军校那一次,一醒来就险些被杀,但这一次显然比那一次好不了多少。 他开始挣扎起来,但是身体却几乎不受控制,他这才意识到,不是他的双腿没有用了,而是他被进行了全身麻醉。为什么要全身麻醉……他们要对他做什么…… 贾科看着自己面前腰部上的大罩子,看不见自己胸口以下。他双眼瞪大,张开了嘴用微弱的声音说:“你们……要……” “别担心,”其中一个说话的人开口了,声音非常模糊,而他的整个人在贾科眼中也是模糊摇晃的。“没事的……” 贾科的视线努力在一片晕眩中找那个熟悉的大铁球,接着他终于在自己的右上角看到了它。666在不断显示着什么,但是红艳艳的字在他眼里几乎花成了一片。贾科觉得自己全身非常沉重,腹部尤其沉重,他感觉到有刀具在他的身体上划动,刀和皮肉接触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阵牙酸。贾科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片漆黑…… - “嘀——嘀——嘀……”稳定持续的鸣叫将贾科从黑沉沉的睡眠中渐渐唤醒。他极其缓慢地睁开双眼,觉得自己的两只眼睛都快被眼屎糊住了。他想要抬抬手,手倒是如愿抬起来了,但是非常沉重,显然麻药的效用还没有完全过去。视线之内有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护士正在移动,似乎看到贾科醒来了,她赶紧走到了他的身边,说道:“醒得有点早啊……痛吗?” 贾科有些茫然,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麻醉还没过去呢,”那护士和善地笑了笑,接着帮他擦了擦眼睛。贾科对别人帮他擦眼屎这一举动有些不好意思,但接着他就被护士接下来的一句话震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恭喜你,你生了个女孩儿。” ……等等?再说一遍?whatthe*?? 贾科五雷轰顶,接着他又瞬间将自己飘飞的魂魄扯下来,下意识地动了动腿。腿也非常沉,但好在能动,让他感觉更松了一口气的是自己腿间还是有东西的,起码没有又走霉运夺舍了个女人的身体……等等,问题好像更大了啊?! 贾科忍不住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了抓自己下面的小兄弟。没错,是小兄弟没错。 看他僵着脸,仿佛吓傻了,护士笑了笑说:“虽然我们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你这样的案例,做这样的手术,不过剖腹产很成功,孩子也很健康,等孩子的情况稳定了,我们就抱过来给你看看。 贾科的脸色都吓白了,他瞪着那个护士,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护士又问了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求,贾科几乎是有些呆傻地摇了摇头。接着他一顺手就揪过缩在角落里的666。 666迟疑了半天,才把肉身的阴阳簿摊开来。 贾科才看了一行就忍不住骂了一声:“我|操!” 张业冉,18岁,两|性人。 贾科瘫着面孔,一行行往下看去。 张业冉有父母,而且是一个普通家庭的父母,但这对父母却不全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父母。他的母亲是亲生母亲,但是他的亲生父亲却不是他母亲的现任配偶,而是一个门阀的当家人。从表面上来看,就是他母亲婚内外遇,把他当做自己和法定丈夫的孩子给生下来了。但没想到生下来的竟然是个双性人。张业冉早产,从小体质衰弱,在三岁之前都离不开病房,然而居然就这么成长起来。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决定他性别的手术一直没有做,这么拖着拖着到后来,全球金融危机,张业冉的父母双双下岗了,要给他做手术的钱也没有了。 张业冉就这么带着两套生殖器官,一直长到这么大,在金融危机之后的那几年错过了治疗的最佳年龄。 但是,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贾科木着脸,觉得等过完了这辈子,他的接受力将上升到一个极强的水平,无论今后夺舍成什么人,他都不会再吃惊了。 张业冉的人生是悲剧的。身为一个双性人,他从小就内向自卑,知道自己的器官结构和别人不同,认为自己是个怪物。他表面上看上去是男性,但是却因为体内的雌性激素,让他的外观看上去比一般的男生更加秀气。突出体现就是体表没有浓密的体毛,轮廓更阴柔。他从小到大遭到唾骂、侮辱和殴打,这倒霉的情况从未改变,直到十五岁他开始尝试穿女装。社会对于女性在某些方面的容忍度显然对于男性要大得多,他穿着裙子,戴着假发,在外行走时甚至可以抬起头来直视别人的脸。没有人认出他。张业冉于是迷上了这个爱好。在学校里所受到的欺侮,都可以通过夜间的变化改变,有人会夸他长得漂亮,会彬彬有礼地请她吃东西,还会邀请他一起出去玩。张业冉就那么堕落下去,马上丧失了在学校学习的所有兴趣和勇气。 这样的过程所导致的结局当然不会是正常而美好的。他在自己编织的虚假的世界里渐渐迷失了。邀请他的人带他出入酒吧、夜总会,让他学会抽烟和喝酒,如果不是他还记得自己身体的异状死活没有让人得手过,他也许已经和无数堕落下去的女子一样陷入了风尘。就是因为他在这方面的执着,让巴着他不放的人始终对他念念不忘,但是一年前,还是出事了。 时常带他出去“玩”的人叫常哥,当时酒吧里来了个大人物,是宋氏门阀的人,这个人叫做宋锦。宋锦的父亲和现今宋阀大当家宋裴的父亲是兄弟,也就是说,宋锦和宋裴是堂兄弟的关系,而这个宋裴,就是贾科夺舍的肉身,张业冉的生身父亲。 宋锦这个人和宋裴不同,他是个浪子,行事作风不羁,非常没规矩,这在外是出了名的。小报上整天飞满了他的花边新闻,他乐意用自己的名声财产和地位去捧一个小明星,也丝毫不在意公众的看法。在外界看来,他就是个米缸里的蛀虫,糊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的阿斗。 但是他在他的一圈狐朋狗友之间地位却很超然。他到那个酒吧,也不过是一时兴趣,常哥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攀附的机会,看了一圈的人都没找到一个干净的,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唯一一个他至今还没尝过味道的人身上——张业冉。 第3章 .1.2 张业冉穿了一身白裙,有些惊慌的表情在昏暗的酒吧里看上去有点儿楚楚可人,最主要的是看上去干净。于是张业冉就被送到了宋锦身边。宋锦的年纪比宋裴小一点儿,但按辈分来算也是张业冉的叔叔辈的了,他忐忑不安地陪宋锦喝酒,不到九点就想回去了。常哥心里暗骂他不识趣,而张业冉哪里会想到,从前都是别人奉承他、惯着他,却只不过是因为常哥还没有把他吃到嘴里去。现在常哥要把他进贡给宋锦了,谁还会依着他的想法? 宋锦看他似乎真是个处子,也来了兴趣,于是半推半就地哄着张业冉留下来。张业冉看宋锦的态度好,长得也很一表人才,就勉勉强强留了下来,酒过三巡之后,所有人都玩开了,常哥凑到宋锦身边说他还没玩过这儿妞,心里一直有点儿痒痒,宋锦要是给他个面子,就在这里用了,好让他也过过眼瘾。 宋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去揪张业冉的裙子,却没想到张业冉的反抗非常激烈。宋锦楞了一下就松手算了,常哥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把他按在一边就扒了个精光。看到他的身体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业冉最不齿最难堪的一面被展示在人前,全身团缩起来,一句话都不说只知道哭。常哥一脚就踹了上上去,心头火冒三丈。认为张业冉居然敢欺骗自己,还让他在宋锦面前丢尽了脸,宋锦却把他拦住了。宋锦说:“我对他有点儿兴趣。让我玩玩。” 于是张业冉就被玩了。 但宋锦没有在众人面前玩他,在房间里来了一发,然后就走了。张业冉早上疲惫地醒来的时候,常哥警告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张业冉也不敢再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外人面前。他把自己成天封闭在家,在房间里,甚至不吃不喝,直到他开始呕吐,开始有了反应。 宋锦一发就中了标,张业冉的另一套器官产生了作用,肚子里塞进了另一个生命。 张业冉在六个月的时候才发现,因为他实在太瘦了,导致胎儿也不像普通的胎儿一样大。直到一次意外,他父母才发现他身体的问题。他们带着难堪的张业冉出门去医院的时候,为他从小治疗的医生告诉他和他的父母:他怀孕了。 这无异于五雷轰顶。他的父母都知道他和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而且还怀上了孩子。 张业冉被他的父亲拳打脚踢,他的母亲在逼问出那个人的名字之后,脸色一阵恍惚。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和他的堂叔有了关系。 张父见张母一直心神不宁,觉得事有蹊跷,这么一问,结果逼问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真相——张业冉不是他的孩子。 张父把娘俩都揍了一顿,将屋子里能砸的全砸了,然后一去不复返。张母离了婚,没有找到更来钱的工作,根本养不起家,最终厚着脸皮求到了宋裴身上。宋裴当年会和张母有关系,是因为张母是他家的保姆。宋裴当时只有一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身体还非常弱,保姆换了一任又一任,张母是做得最长的一任。因为她长得最合宋裴胃口。而张母照料孩子也耐心,宋裴一次酒醉回来,女主人又因为他长期应酬赌气去姐妹家住了,宋裴就那么把迎接他回家的张母按倒做了。后来他们又暗自发生了好几次关系,都是宋裴半强迫式的,张母非常忐忑,终于在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提出了辞职。她犹豫了好几次要不要打掉这个孩子,但是她想到自己的丈夫有病,精|子活力低下,很可能他们以后都不会有孩子,她最终咬咬牙,留下了这个孩子。 张父还当真以为,他们尝试了那么多次,终于有一次成功了的。他精子活力低下,又不是没有活力,他一直坚信自己和老婆之间还是有可能的,因此哪怕最终知道生出来的是个畸形的怪胎,还是万分珍惜。 张母离开宋氏的宅子之后,不知怎么的女主人知道了宋裴做过的事,看在张母主动离开,也没有多为难她,只是安排了一大笔钱作为封口费,让她一辈子也不要再找上门来,更加是警告宋裴不要再对她有想法。 张母当时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再跨进宋宅一步,却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宋裴的孙子,她还是得丢掉自己的脸上门。 张母在几年社会的磨损下,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处处忍让,怀有一份愧疚与歉意的少女了,她见说明来意没有用,便将当年的事情公开了说,逼得宋裴只能一边安抚自己的妻子,一边给了她一笔钱。他也派人查了查,是不是真有他的孩子这一回事,这么一查,发现张母说的属实,而且这个孩子,居然还是个□□人。 这样的孩子,宋氏是肯定不会要的,女主人知道之后心态又恢复了一些,她得知那个孩子生了重病,于是带着一份施舍的心态,又给了张母一笔钱。 张母就靠这两笔钱,把张业冉送进了最好的病房,让他养了两个月,八个月的时候听从医嘱提早将孩子剖腹产取了出来。 贾科就是这个时候夺舍了张业冉的肉身。 就算是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他都不会直接落到看着自己被剖腹产的尴尬处境上,但他就是这么巧。 贾科面无表情地继续翻看阴阳簿。 张业冉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已经无法再去学校,只能在外打工。钱在他养完身体之后就渐渐花得差不多了,他一边要带孩子一边要干繁重的活,身体渐渐撑不住。张母要养两个人是养不起的,走投无路之下,她再次找上了宋裴。 所谓事不过三,张母每次走都说得好好的,来的时候也依旧是无赖着,这把宋裴和女主人都惹毛了。宋裴险些起了灭口之心,张母慌乱之下说出了他有个孙女的事实。 尽管这件事让宋裴有些目瞪口呆,但一个孙女还是不能引起他的什么怜悯之心,张母于是只好搬出了另一尊大佛,把这个女孩儿的另一个爸爸的名字说了出来。 事情扯到宋锦身上,就闹大发了。宋锦得知了这个消息,亲自和小姑娘做了dna鉴定,结果竟然是真的。 宋锦和宋裴不一样,他对家产半点不看重,而且只知道胡闹,他处处留种,碰到这样的事也不少。但是从前他的手段都是没生下就打掉,很少有人能躲着一直到生下孩子还没被他发现的。主要是张业冉身体奇特,这件事让宋锦给算漏了。宋家的所有人都知道,宋锦有多风流就有多狠,要是张业冉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儿,宋锦能让人直接掐死,这也是为什么宋裴和宋锦虽然是一样的地位,都是要争夺家产的,却能相处和谐的原因——宋锦根本不给自己留能继承的子嗣。但是女孩儿会怎么样?这还真没有先例。 宋锦在做完检测之后,隔了两天,把小女孩儿接到了宋宅,而她“娘”张业冉,宋锦则像没见过这个人似的,不闻不问。 宋裴见宋锦不打算过问那母子俩的下场,于是再不客气,断了他们的所有生活来源。张母不能找到工作,只有张业冉能勉强在外面打打工。但是宋裴的妻子看张母和张业冉都非常不顺眼,找人给他们使绊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在穷困潦倒之中,张母爆发出了最后的恨意,将所有的一切都公布出来,爆料给了新闻媒体,张业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宋阀也受到了严厉的打击。但宋阀显然不是什么可以轻易撼动的小集团,在及时的控制下,消息没有进一步扩散,而张业冉却遭到了报复。报复就来自于他早年扮成女子出去□□的事。受雇于宋阀的媒体将不利于张业冉的事态进一步扩大,将他形容成一个白天学校闷声不吭的差生,夜晚则变成妓|女的人。宋锦的名声已经够差了,有时候他承担的角色就是宋阀的垃圾桶,而为了补偿他,宋阀对他其他的拘束也很少。这个新闻同时将他也拖下水,他却并不在意,因为媒体和大众都不在意,他们的目光焦点在双性人张业冉身上。 媒体的曝光带给张业冉难堪的同时,也给了他几乎算的上是救命的报酬。张业冉最终没能拒绝这种更轻易的资金来源,他反复在媒体上展示出自己身体的秘密,当所有人都几乎知道了之后,他只能接到一些小报的邀请。他将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地呈现给世人,但这些对宋阀都已经不痛不痒,他的看点只剩下了他的身体。张业冉没有活过四十岁。他的身体很弱,走得比他母亲还早。 贾科看完了张业冉的阴阳簿,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目的是打破天道,站到每一世的顶端,但是张业冉的整个人生里,除了围绕自己转,就是围绕宋阀转。宋阀又不是这个世界顶级的门阀,如果借助张业冉的运势,最多也就踩到宋阀肩上,再往前一步却很难了。 而且他夺舍的这个时间点实在太不巧妙了。 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张母也已经和宋裴见过了面,也就是说他的存在已经被宋阀知晓,他做的一切动作事实上多少都在宋阀的眼皮子底下。 他已经休学了将近一年,要是拿不下毕业证,他就是个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未婚先育的“男人”,社会生存能力接近于0。更加糟糕的是,他还要带孩子。 “妈的,妈的,妈的……”贾科用力喊了好几声,拿拳头垂了枕头好两下。最终生无可恋地对666说:“把这个该死的身体模型搞出来,看看还有没有救。”没救趁早挂了算了。贾科的表情被666读了出来,666赶紧提醒他:【刻意死亡下一世会更糟糕。】 贾科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说:“别废话了,给我看看。” 666赶紧把模型做了出来。 第3章 .2.1 傍晚的时候贾科忍着麻醉退去后的剧烈疼痛,从床上缓慢地翻身下来。路过的护士一眼看到他的身影就大呼小叫起来:“你不能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贾科在蛇尾军校那会儿几乎时常承受这样的痛苦,因此他对于忍痛的能力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站直了身体说:“我想上厕所。” “哎,你……”护士看着他的动作都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拗不过贾科,只好扶着他走进洗手间。“你这样会减缓恢复的速度……你最好躺在床上……过两天就得给你换床位了……” 贾科无奈地看着她说:“你真不出去啊,要看着我尿尿?” 护士一愣,接着怒道:“你又不是男人,还介意我看啊?” 贾科正想回嘴,想到自己的身体,脸登时绿了。 那护士见他脸色不好看,还是退了出去。贾科情绪恶劣地撒完尿,出来由护士扶到了床上,这才重重地从发青的嘴唇之间吐出一口气来。 护士说:“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可比产前好多了,我就跟你说嘛,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多少同性恋想要孩子还不能呢,你这身体刚好两性染色体嵌合,生殖器官都能发挥作用,选择权比我们大多了……” 贾科知道这护士是在安慰他,但是他听得实在是烦,于是忍不住说:“我多久可以出院?” “啊?”那护士楞了一下,接着说,“剖腹产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不过你这情况我们得多留院观察观察……” “最短几天?”贾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四……四天……” 四天还算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贾科想了想,就点头道:“那四天后我出院。” 贾科半点没想到自己那个小拖油瓶,护士提醒他女孩儿还在保温箱里呢,起码得过个两个星期。贾科登时头疼起来。 晚上的时候贾科趁着护士都去休息了,下床锻炼了一下,忍着疼上床。脊椎和肚子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的腰时刻能断掉,他不断催眠自己还在蛇尾军校里,这么一想,这点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贾科第二天就能下床在阳光里做广播体操了,这把护士吓得够呛。她进来就说:“你不疼啊?” “小意思,”贾科说,“我又不是女的。” 护士上上下下打量他,没好意思提醒他他大着肚子过来的时候挂的是妇产科。 贾科第三天已经觉得自己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他甚至觉得已经可以跑路了,这三天张母都没有来好好看过他,听护士说,他母亲也就他生产完了之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他,之后的几天都是放下食物就走,让护士转交,有时候去保温箱里看看自己孙女。贾科也就匆匆见过张母几次,都给他装睡避开去了,想到之后要跟她谈的话,贾科打算不装睡了。 张母是傍晚来的,她知道张业冉睡得早,四点多就来了。她坐在床边将保温杯放下,看了看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的儿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在贾科住院的这段时间,她在外一直在找工作。对于她一个没有学历的女人来说,工作非常难找,她想做回保姆这一行,但是因为她过去的记录——宋裴的女主人给她狠狠记了一笔——要找一个好东家不是件容易的事了。现在他们还能靠宋裴给的钱支撑下去,之后呢?张业冉的身体有多差她是知道的,从小就没有怎么好好锻炼起来,内向、懦弱,这样的一个身体,遭人白眼是正常的,不遭人排挤才是不正常的。 贾科就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看着她叫了一声“妈”。张母这个女人,作为母亲的确是做到了家的。虽然在教育上不能说做到了好,但是在保护爱护孩子这方面,她担得起母亲这个称呼。张业冉要是没有她,根本活不到接近四十岁。 听见贾科叫她,张母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尴尬地说“冉冉啊,被妈妈吵醒了啊?” 之前张母拿张业冉作为筹码要钱,让张业冉恨透了她,对张业冉来说,连自己的母亲都利用自己赚钱,是天塌下来的征兆。也是因为张母的行为,张业冉对旁人的信任彻底崩塌,他对社会的期望也渐渐消失了。 贾科能体会到那种绝望感。尤其是亲人都背叛了他的时候。贾科经历了这么多世,总有天真到被众叛亲离的时候,历经沧桑下来,他对什么感情都看得挺淡,唯独认为母爱是无法磨灭的。张母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在此时,在自己的孩子临产之际,她只有这个办法了。 贾科握住张母的手说:“妈,我身体差不多好了,明天就出院。” 张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好了?你还躺在床上呢!刚刚才把肚子缝起来,哪里能……”张母渐渐消音,她想起张业冉最讨厌提这件事。 贾科坐起来说:“我没事,你看。”他甚至站了起来,在张母惊讶的目光前做了几个基本动作。“已经不疼了,伤口都已经合拢了。我想回去上学。” 张母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她看着贾科叫:“冉冉……”贾科看到她的眼睛里蓄起了泪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于是连忙上前抱住她。张母哭着说:“冉冉,妈妈对不起你……” 贾科抱着它,皱起了眉毛,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说:“妈,没关系,我知道的。” 贾科没再让自己住院下去。住院的这一笔钱完全可以省下来让他交学费。他对自己的身体比医生还清楚,因为666已经给他做好了一系列的调养计划,起码让他能够安安稳稳活到六十岁。虽然四十年时间很短,但是对贾科来说短时间达成任务不是一个罕见的难题。张业冉的运势在宋阀身上,他迟早要和宋阀打交道,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把自身的实力提高。 贾科将病房里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打包,起身的时候还是踉跄了一下。一旁的小护士说:“你别勉强了,非得这时候出院干什么?” “我还是个学生啊,”贾科无奈地说,“我还得高考呢。” 那小护士明显没想到他居然还处在这么个关键的时期,于是立刻说:“这个时候你还能把自己肚子弄大?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啊?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个女的,得被骂成什么?” 贾科已经对有人把自己肚子弄大了这个毒有些习惯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我走了啊。” 那小护士突然说:“哎,等等,你都不看看自己女儿就走?” 贾科这时候才想起来:“哎!给忘了!” “什么人啊你这是!”那小护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贾科跟着小护士走到婴儿房里,无数孩子一排排躺在保温箱中,有个头大些的,有个头小些的,有些在哭闹,有些在熟睡。贾科跟着护士到了一个保温箱跟前,护士指着里面的孩子说:“你女儿。” 贾科楞了一下,赶紧低头看,只见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啜着指头躺在保温箱里,要哭不哭的模样,个头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小。 “她……有没有什么毛病啊?”贾科忍不住紧张地问,“不是,我是说……” 那小护士噗嗤一下笑了:“我还以为你当真没心没肺的呢。你放心,她一切正常,只是有点儿虚弱,体重过轻,等体重上来了,就可以抱出去了。” 贾科松了一口气,带着一种怪异的感情看着那个孩子。他还从来没有过孩子。前面那几百世里,只有在夺舍之后发现自己前身有孩子的。这是他的第一个亲生的孩子。贾科忍不住扒着罩子看了好一会儿,还把手指伸进去把小家伙的拇指从她的嘴巴里拿出来。小家伙露出了更加难受的要哭的表情。贾科连忙又把她的拇指塞了回去。 见贾科这个新出炉的“妈妈”总算是有了点儿样子,小护士打趣说:“是不是不舍得走啦?我看干脆你再住两天吧。” “不行,”贾科听到这连忙立正拒绝了,他看了看孩子,扭过头说,“计划不能变更,我得走了。”说着他硬生生地拎起箱子,像是抵挡什么强烈的诱惑一样离开了婴儿房。 等离开了,又一步三回头地往后看了好几遍。 第3章 .2.2 张业冉之前办了休学,现在要回到学校了,这个消息立刻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张业冉的秘密在学校里的几个人中间不是秘密,是他们威胁张业冉的筹码。大多数人只知道张业冉是个成绩非常不好的差生,人也很懦弱胆小,属于不起眼的一类,但是有相当少的一部分人却知道张业冉是个两|性人。这部分人以陆伟为首,以欺负张业冉为乐。陆伟从小学的时候就和张业冉一起升学,两个人没有奠定革命友谊反而结仇越来越深。张业冉成了陆伟的受气包,陆伟拿捏着他的把柄,让张业冉成了他的小弟小跟班。后来他的小跟班多了,他就把张业冉当成了专门的受气包。 跟着陆伟的人成天散播张业冉上厕所只上大号,不和别人一起洗澡,说他是个同性恋,娘娘腔,会把自己的体毛都剃光。张业冉确实不长胡子,这也成了他们攻击的对象。 之前张业冉失踪了将近一年,他们没有了取笑攻击的对象,纷纷转移目标,现在张业冉又回来了,这群不学好的校园混混又兴奋了起来。 他们还没像常哥那群人一样坏到家,但是就是这样的人,让张业冉的整个青少年时期都充满了苦闷和伤害。 张业冉的运势在宋阀身上,因此贾科不打算在学校里还装孙子。贾科来到学校的第一天,顺着666的指示找到自己的位置刚刚坐下去,就感到不对。他若无其事地坐在那儿,严肃地盯着黑板,飞快记着笔记。 一旁的陆伟纳闷了。这椅子怎么还不倒啊,刚才他们都测试过了,只要放两本书就撑不住,张业冉怎么坐得这么稳当啊? 一节课结束,贾科蹲下来检查那张椅子,往丢失螺栓的地方塞进了两个笔帽,卡住了椅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坐在了那儿。 陆伟看得憋屈极了。这张业冉,好像和以前有点儿不一样了。以前受到欺负的时候,他总是一脸委屈,眼泪看上去要掉不掉的,欺负得狠了就跟个娘娘腔似的哭起来,特别来劲,但是现在,他被人整了却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让陆伟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回来,陆伟觉得张业冉这个娘娘腔不娘了。以前他走路总是夹着腿走的,还喜欢缩着肩膀,但是这一次回来,虽然人好像更瘦了,但是举动却大方了不少,看上去……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陆伟心里不舒服,就变着法子整贾科,贾科就当做没看见。这点小花招,在他眼里还真算不上什么。 陆伟找人撕了他的书,他就粘起来,每天都背回家去,陆伟在他的课桌椅上动手脚,他下课就找人给换了。陆伟改了值日表,让他做了两个星期的卫生,他半点没有怨言,做完了一个星期应该做的,又去老师那儿把值日表给改了回来。 而且他不住校了,走读,这让陆伟又丧失了更多的欺负他的空间。陆伟觉得,自己被张业冉无视了。 贾科在学校待了两个星期之后,陆伟的一切小动作都没有整到他,这天下午对方终于忍不住了,拦了几个人就把他堵在了厕所门口。贾科刚刚洗完手,手上还有水珠,就看见几个人围在门口,陆伟走了进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抬着下巴说:“张业冉,你很嚣张啊。” 贾科都要笑了。他没说话,就看了一圈周围的人。666提醒他这群人的体力挺不错的,要是硬来,凭他现在的体力肯定打不过。 当年陆伟发现张业冉的秘密,也是这么一招。他将张业冉堵在洗手间里,然后一边嘲笑他不是个男人,一边扒了他的裤子。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张业冉的下|身。 那一次欺凌对张业冉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的,他要藏起来的秘密被揭穿,所有人都用惊愕的仿佛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张业冉害怕到躲在家里一个月都没有再出门。 陆伟显然想要再来一次。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啊?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也想跟我们作对?”陆伟的话得到了周围人的响应。 贾科面无表情地说:“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谁,是你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和你们作对了,要不你说说,我录下来,给别人听听?”贾科举起了手里的录音笔,随后晃了晃,又塞进了口袋里。 陆伟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说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爸爸是李刚还是什么政|委啊?我说我爸是宋阀,你信吗?”贾科挑了挑眉毛,依旧面无表情地说。 陆伟当然不相信。他怒气冲冲地说:“等我们把你揍到起不来,你看看你能叫来谁!” 贾科摇了摇头说:“你已经成年了,犯法是要坐牢的,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报警。你在我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被作为证据。厕所外面东南角就有监控,就算你的什么亲戚能帮你摆平这件事,我也会坚持到底。现在网络传播信息的速度远比纸质媒体快,你信不信?” 陆伟被唬住了,他看着面无表情的贾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的确不那么害怕警察,他小的时候也因为打架被弄进去过几次,他爸爸一个电话他们就将他放了。但是回去铁定少不了他爸一顿打的。贾科这么一说,他就有点儿慌了,但是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他不能这个时候怂。陆伟梗着脖子说:“你以为你这么两句话就能让自己逃出去?别妄想了!” 贾科本来打算晚上去接自己女儿回家的,时间到了,小护士已经给她打电话了,但是没想到就被这么堵住了,这让他非常厌烦。他看了看半空中的666,咬了咬牙,捏捏拳头说:“行啊,是男人的话就一对一,我们打一架,谁赢了谁做主。” “我是男人,你是吗?”陆伟终于想到了一句绝妙的反击,他讥讽地笑起来,却看到对方脸上没有想从前一样露出受伤委屈的表情。 贾科说:“是不是男人,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他以让陆伟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一拳把他击倒在地,陆伟的身体甚至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停下。而接下去的事远远超出了陆伟的预料。一拳之后,无数拳落了下来,陆伟几乎被压着打。他的任何反抗和动作都是不奏效的,对方像是练过了几十年的武术,几分钟之内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连断了三根肋骨。 周围的人一时之间都惊呆了。贾科忍着腹部的疼痛,站在陆伟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一用力,将他第四根要断不断的肋骨给折了。陆伟发出了一声惨叫。 贾科用的力道巧妙,只是让陆伟的肋骨半折,没有损伤到他的内脏,饶是如此,陆伟也承受不住,昏了过去。贾科在周围人惊恐的瞪视下施施然走到门口,回过头用凶狠的眼神向里面挨个儿瞪了一眼。陆伟的那些小跟班一个个噤若寒蝉,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贾科装完了逼,在路上拦了辆车,一上车就忍不住捂着腹部歪倒在后座上。666在那头不断说他“活该”。 贾科报了医院的地址,总算是在小护士下班之前,赶到了医院。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呀?知不知道我都下班了?婴儿室也是有开放时间的,你这个人真不守时……” 贾科只是笑笑说:“还能办手续吗?” “抓紧!” 贾科连忙加快速度办完了手续,从小护士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孩子。 小姑娘看上去长胖了不少,眼睛也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贾科。贾科忍不住亲了亲她,嘴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小护士也笑了,她说:“你给她起了什么名字呀?” 贾科楞了一下,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好半天,他犹豫着说:“宝宝吧……” “哎,真俗。”小护士说。 第3章 .3.1 自从家里有了个婴儿,贾科觉得自己的功课一下子繁忙了好几十倍。张母找到了一份在一个普通家庭当保姆的工作,不能时常在家,贾科就得经常照看着婴儿摇篮里的宝宝了。贾科对起名字一窍不通,没有半点想法,张母见他一直叫着宝宝,也不起名字,以为他还对孩子的父亲念念不忘,等着那人来起,于是也没有擅作主张。 贾科白天上课,中午午休冲回家去给宝宝喂奶,下午再去上课,傍晚冲回来边自习边哄宝宝。他在摇篮上牵了根绳子,做作业的时候就用左脚踩着绳子绷紧,右脚一按一按的,摇篮就摇起来了,宝宝就不会吵闹了。 等做完作业,他又要伺候宝宝睡觉。但是宝宝是个纯粹的夜间生物,白天睡觉晚上大闹,她一哭叫,贾科就不得不起床,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抱着宝宝来回走。 贾科本来连抱都不会抱,一个月练下来,别人抱宝宝她都不肯了。 但是贾科的精力还是衰弱了下去。 666一直提醒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但是贾科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现在所有的钱都要省着花,为了调理他的身体,每天花出去的钱刚好和张母赚回来的持平,宝宝的开销都来自宋裴留下来的那一笔。贾科又不愿意在宝宝的东西上克扣,这样下去,无论是资金还是身体,贾科都会撑不住。 唯一的好消息是,贾科在这段时间艰苦卓绝的努力下,总算是追上了班里其他人的成绩,所有老师都用一种看奇迹的眼神看着他。要知道他们这个班,几乎是无望升学,但是贾科的成绩却在像坐火箭似的不断往上蹿,眼看着这个最后的班里要出一个能考上大学的,老师们都万分期待,对贾科的关注也高了。 而更让贾科松了一口气的是,陆伟在休养了一个多月后,回来学校再也不敢整他了,只是天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这打扰不到贾科,贾科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不管陆伟了。陆伟不来找他的麻烦,其他的小混混都不是问题,渐渐的贾科脱离了被欺负的群体,进入了“好学生”这个被老师保护的行列。 一月份的时候,学校进行了冬季的期末考试。贾科一边呼着白气一边答题,脑子里考虑的却是回去得给宝宝买点儿奶粉。一交卷,他就开始整理东西,陆伟从另一个教室冲进来,立刻拦住了他。“张业冉!” 贾科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张业冉!你聋了吗!”陆伟又瞪着眼睛叫他。 “干嘛?”贾科只好懒洋洋地回了一声。 “你……晚上要不要去唱k?”陆伟忽然有些忸怩起来,这让贾科有些纳罕。他看了陆伟一眼,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不去。”贾科干脆地拒绝了他。陆伟有些生气地瞪大眼睛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贾科皱眉说,“不去还要理由?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去和你唱歌?” “不是和我,”陆伟有些急了,“还有其他同学……” 贾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考试结束之后的聚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去。” “为什么?我……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贾科仔细打量了一下陆伟的表情,见他似乎确实有改过自新的意思,于是缓和了神色说:“我要回家带孩子,没有时间。” “带孩子?”陆伟有点儿发愣,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是独生子女嘛?” 贾科看了他一眼说:“对,照顾我女儿。”接着他丢下傻住的陆伟就往外走。陆伟好歹算是反应过来了,接着他就震惊了。张业冉居然有个女儿!是……是他……生的还是他生的? - 宝宝才几个月大,贾科每天都归心似箭。张母今天要出门做保姆,他不放心宝宝一个人在家,于是飞一般地冲回家里,给宝宝喂了点儿奶就出门了。 贾科去的是一个婴幼儿用品店,他虽然长得秀气,但是一眼看去姿势行为还是一个大老爷们,抱着婴儿在一群妇女大肚子之间逛总有点儿尴尬。他给宝宝买了纸尿裤和奶粉,正要去结账,就看到一个有点儿眼熟的人正在柜台前看婴儿用品。 贾科楞了一下,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却不料那个人异常警觉,一被凝视就抬起了头来,立刻对上了贾科的目光。贾科连忙回过头,心里疑虑重重。他发现这个人像谁了。 大大小小的报刊上总少不了各大门阀的报道,宋裴作为年轻一代的门阀当家,照片经常刊登在杂志上。贾科就算没有刻意去看,也能接收到他的信息,而更别说贾科还特意搜集过一些宋阀的信息,尤其是宋裴,为了寻找突破点。这个人的脸,看上去和宋裴有六分相像,难怪他一眼看到就觉得有些眼熟了。贾科回过了头,但是那个人却不,贾科见他要向自己走来,连忙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赶紧向收银台走去。而那个人却仿佛跟定了贾科似的,几步追上他,在他将篮子放到收银台上的同时,那人将怀里的皮夹抽了出来,递出了一张卡。 贾科登时愣住了。他的目光赶紧落到666身上,拼命示意它把这个人的身份找出来,就听到那人说:“你看什么呢?” 贾科只好回过了目光,看着眼前的人说:“你是谁?” 收银台的服务员已经眼疾手快地将男人的卡拿去刷卡付账,速度快得让贾科都来不及掏钱。 听贾科这么问,那人笑了笑说:“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贾科顿时有些茫然了。那人将贾科请到一边,让开后面的通道,贾科趁机扫了一眼666,666给他的答案是令人震惊的。而那个答案也让贾科立刻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在耍他,就是人渣得厉害。 “你是不是想起我是谁了?”男人带着一种微笑看他,平心而论长得是不错。贾科却满含着一股想要抽搐的冲动,说:“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把钱还给你。” 见贾科要去掏钱包,男人赶紧说:“等等,你是不是有个姐妹,或者兄弟?” 这个男人正是和张业冉有过关系的一炮中奖的宋锦。他想必是认出了这个肉身,但是贾科的气质和张业冉的相差太大,外貌也有所区别,他更加不知道张业冉的名字,才会上来这么问。 贾科之前只想着要借宋阀的运势,就要想办法靠近宋裴,宋锦这条路被他一开始就pass了,谁知道宋裴没碰上,反倒先碰上了宋锦。 贾科想想他和张业冉的瓜葛,想了想说:“对,我有个兄弟。怎么了?” 他这一试探没想到让宋锦的表情更加古怪起来。宋锦说:“这是谁的孩子?” 贾科想也不想说:“我的。” “你的?”宋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么小就结婚了?” 贾科没有回答他,他说:“你到底是谁?我没有空在这儿陪你闲聊,宝宝的奶还没喂呢。” 宋锦说:“你那个兄弟,叫什么名字?你和他住在一起?” “你干什么?人口普查吗?”贾科非常冷酷地说,他把钱递到对方面前,冷硬地说:“把钱拿好,再见。” 宋锦没有接他的钱,他说:“这孩子真的是你的?男的女的?先上车没补票的?” “你烦不烦?”贾科不耐烦地瞪着他,二话不说,把钱塞进了他的口袋里。看着他的西装鼓起了一块,有点儿像是被大款施舍的乞丐。 宋锦又赶紧把钱掏出来,说道:“我是你兄弟认识的人,钱你拿着,就当我给宝宝的奶粉费。” 两人在这头拉拉扯扯已经引起了不少关注,贾科不好意思继续厚着脸皮在店里吵架,他扭头不理宋锦往外跑。宋锦追上他,把钱眼疾手快地塞进了宝宝的小襁褓里,接着大步流星地往一旁停着的黑车那儿走,边走边回头说:“给你兄弟打招呼啊。” 贾科看他一溜烟开车走了,也没有追上去,摸了摸襁褓,把钱都抓了出来数了数,发现不止是一分不少地还给了他,还多了一张背面写着密码的卡。 贾科面无表情瞪着怀里正同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吮手指的小姑娘说:“你说你爸是怎么回事?难道现在就记挂着把你领回去了?” 宝宝转了转眼珠子,仿佛能看见666,目光一直随着666的飞舞而移动。 贾科知道小孩儿灵气足,还没有沾染秽气,有些是能够看到666的,等他们会说话了,一般就已经无法看见666的存在了。他于是把大铁球抓下来,塞进宝宝小小的手里,让666这个铁蛋陪着宝宝玩,自己则单手将钱塞进了贴身的衣兜。 张母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己儿子正在写作业,一旁的宝宝正挥舞着小手仿佛抓着一个什么东西。她心中幸福感升腾起来,母爱泛滥,先是抱起了摇篮里的宝宝,哄了两哄,接着凑到贾科身边,亲了他一口。 贾科被猝不及防亲了一下,红着脸看张母说:“妈,你干嘛呢,我思路都被打断了。” “冉冉,妈妈本来真怕你一蹶不振,再也起不来了,可是你表现得比妈妈想象得坚强多了。都是因为宝宝吧?宝宝真是我们的小福星。” 贾科心想还真不是,要是他不夺舍,张业冉就这么完了。但他也不好当着张母的面说她儿子已经被人夺舍了,贾科怀了点儿歉疚说:“妈,等我考上个好的大学,就兼职赚钱。我已经看开了,这身体再怎么样也是我自己的,照顾我的小护士说得挺对的,我的选择比别人多一倍呢。我们会好起来的。” 从前的张业冉,对自己的身体各种看不顺眼,认为自己生下来就是残疾人,就是畸形的怪物。张母本来想把他就这么养在家里,但是在家里也没人照看,而张父更认为他应该出去多走走,多交点儿朋友,这样才能变得开朗起来。双方都没错,只是这个社会对于一些身体和正常人不同的“普通人”,总是会施加多种偏见和歧视,哪怕是再口称正义公平的人,也会以他们的怜悯给当事人带来心理上的伤害。 张业冉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不愿意受到伤害,他就更加不想和人交往,陆伟在小学的时候把他的世界捣毁了,在离开学校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回到学校了。中间一整年的时间落下的不只有学业,还有他与社会与人接触的能力。 听到贾科的话,张母的眼睛都红了,她用力抱紧了贾科,颤声说:“是妈妈对不起你……” “别说对不起了,妈,没有你生怎么会有我。我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资格去嫌弃自己的身体,以前是我没想开,现在我想开了,妈,你也别难受了。” 张母紧紧抱着贾科,抱了好一会儿才抹干眼泪给开始哭叫起来的宝宝喂奶。 关于喂奶这件事,贾科起初还是有点儿脸黑的。因为他发现这个身体的胸的确比一般的男性大,尤其是他刚刚出院那阵子。医生告诉他,他生过孩子之后体内雌激素水平上升,可能会刺激他的□□发育,这让贾科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坚决离开医院的原因之一就是那医生对他这个病例非常感兴趣,特别想要帮他平衡体内激素,贾科哪里还敢继续住在医院里。生孩子带来的惊悚感已经和那一次第八十二道天雷差不多了,要是他还能自行喂奶,还不如劈死他算了。 贾科让666给他开出来的药物和调理方式都是增加雄激素的,医生问他哪里知道的这些药,是不是也学过医,贾科含糊地说自己这样的身体,当然对学医更加感兴趣,医生见他比较想要保留男性这个社会性别,也就有点儿可惜地同意他开了这批药。 张母怕宝宝没有母乳喂养,不容易开智,还特意在保姆市场里找了个奶妈,请她给宝宝一些奶水。贾科根本就不了解这方面的事,看张母忙这忙那,简直头疼得要命,恨不得把所有钱都砸到宝宝身上,让她奶妈不是和人拼的,奶粉是最高档的,连照顾也是二十四小时的。这么一来,当贾科发现宋锦给他的那张卡里竟然有五十万,当即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反正他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就是离婚的父母也有权给抚养孩子的一方抚养费呢,贾科收钱收得毫不客气。 第3章 .3.2 期末考试考完了,贾科终于轻松了一些。但让他全职在家带宝宝是肯定不可能的。他上网查了查资料,想找一份目前为止能让他在家用电脑上班的工作,结果发现这一世这个社会的信息网络还很不发达,许多方便的功能还没有实现,贾科立刻动起了脑筋。 这个世界里大大小小的门阀控制了整个社会和政治格局,宋阀算是一个大门阀,但却不是最顶尖的门阀,最顶尖的三大门阀是吴阀、郑阀和许阀。还有一个周阀在未来十年后会以锐不可当之势凭借着互联网走进公众的视线,飞快达到和宋阀平起平坐的高度。各大门阀之间的联姻数不胜数,比如宋裴的妻子就是另一个大门阀蒋阀的二小姐,宋锦的母亲就是郑阀当年的大小姐。 贾科这段时间让666查了不少门阀之间的资料,将各大门阀之间的关系网拉出了一张大图,贴在墙壁上,用一个移门遮住。各大门阀暗地里发生的像是贾科母子遭到的类似的事的确有不少,张业冉只不过是壮大的牺牲者群体中的小小一员,但是怎么说,还是有一条隐线让他和门阀沾亲带故。 想到之前碰到的宋锦,贾科又犹豫起来了。这个人是他最初放弃的棋子,因为他的名声太难听,而且性格出跳,无意参与门阀争夺,不太好控制。他要是找到宋锦很难名正言顺地进入宋阀,因为宋锦和张业冉之间的关系实在不够牢靠。最牢靠的当然是他和宋裴之间的父子关系,但是这条关系很难把握。 如果让他独立创业,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张业冉自身的气运压着他,要是自主创业,肯定能有成绩,但是终究不能达到他在宋阀基础上做出来的成就。所谓借助宋阀的气运,说白了就是掠夺宋阀的运势。宋氏偌大一个门阀,自身积攒的气运和实力,远远比贾科在四十年间自己拼命苦干要来的多多了,这是很正常的。 贾科写完了作业之后就站在那面墙前,皱着眉头思索。要靠其他门阀其实也是一条路…… 一墙之隔的张母绝对想不到,自己那个之前还处于被社会抛弃的自我厌弃中的孩子,现在正在考虑如何掠夺大门阀的气运,而且还打算一路往上…… - 宋锦回到宋宅的时候,他亲嫂子周洋看他两手空空,惊讶地问道:“让你给兰兰带的东西呢?” 宋锦楞了一下,接着挠了挠头。周洋看看他,无奈说:“你怎么老这么没定性啊,总是不长记性,出去又是做什么去了,一脸魂不守舍的。” 宋锦笑嘻嘻地说:“那不是看见了以前一个老相好嘛,发现人家都有孩子了,结果一震惊就忘了您这回事了……” 听到宋锦这么说,周洋无奈之下也有些警惕,她说:“那孩子该不会是你又哪里惹出来的野种吧?你倒是给我长点心啊?” “哎,哪能呢,我办事一向利索干净,至今也没有惹到您和大哥头上来的麻烦不是?”宋锦没有正形地笑着,让他大嫂一噎,也说不出更狠的话了。他大嫂说:“你虽然还年轻,但是也小心不要犯错。你堂哥宋裴,之前不是也在外流出个种,叫人家找上了门来。要是事情搞大了,他头上的帽子还要不要了。要是你大哥敢这么做,我非得打死他不可。” “要是大哥敢这么干,您不用动手,我来动手。党和人民可以放过他,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宋锦一脸严肃地扯皮。 周洋被他打岔又耍宝,也严肃不起来了,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靠谱,辛亏雯雯那儿给我送来了不少奶粉,不然兰兰下一顿都没着落了。”蒋雯雯就是宋裴的妻子,同在一个屋檐下,虽然看不惯这一家,面子功夫做得还是很到位。 宋锦探头就说:“兰兰呢,我找兰兰去。”他随即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周洋和宋斯的女儿宋兰才三岁不到,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见到宋锦,立刻高兴地叫起来:“锦叔叔!”她扎两个羊角小辫,张开两只手向宋锦扑过来,宋锦伸手一捞就把她捞起来了,举高高哄着。等把兰兰抱在怀里看了一阵,他忽然又有些恍惚了。兰兰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别人都以为他这么个花心大少很不耐烦小孩子,毕竟他还曾经有掐死自己亲生儿子的记录,但是周洋和宋斯都知道,他对兰兰特别好,好得简直像是自己的宝贝儿,对别人的孩子也总是笑吟吟的。今天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宋锦就觉得有点儿眼熟,等他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小婴儿,又觉得更加眼熟了。现在一想,那小家伙几乎和兰兰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那两道遗传宋氏基因的挺拔的小眉毛。 宋锦还在发呆,周洋的声音就在门边响起来,说:“阿锦啊,你这么喜欢小孩儿,怎么不自己生一个。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该定的时候也得定下来了。” 宋锦回过神来,把因为他开小差而有些不满的兰兰放下来,笑了笑说:“我还早呢,这么大好人生,才刚刚过了三分之一,就要我绑死一个人,大嫂您也太狠心了。” 周洋知道他玩性重,但还是忍不住皱眉说:“你爷爷,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差了,咱们宋氏虽然现在说是由你堂兄当家,但是大资源大方向都在你爷爷手里,等他大限到了……最后还是得选出一个掌管人的,你就不……” “哎,大嫂。”宋锦及时打住了周洋要说下去的话。他知道周洋对他们两兄弟一视同仁,虽然是宋斯的妻子,对宋锦也是掏心窝子的,宋老爷子身体确实不好,但是这夺|权的问题宋锦却从来都没想过,“大嫂,我现在过得好好的,对管这一大家子真心没兴趣,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见宋锦又坚持着表了一次态,周洋在担心中又有些松了一口气。宋锦也是宋斯的竞争对手,虽然说是亲兄弟,还是有点儿亲疏之分的。宋锦把周洋的那点儿隐藏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也不说破,笑着扭头继续逗弄兰兰,逗着逗着就把那个少年和婴儿都一起抛到了脑后。 第3章 .4.2 贾科小跑了一路,渐渐慢下来,等着身后的两个人追上来。他刻意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站定扭过头,看着两人说:“你们想怎么样?” 这两个人显然是为了让贾科更倒霉才来的。他们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贾科二话不说,从包里抽出了那根铁棍。两个人都楞了一下,没想到贾科突然变出个武器来。他们一个打开了折叠刀,一个手里握着一路跑来都带在身上的木棍,看了贾科两眼就扑了上来。 贾科如今的身体虽然很弱,但是好歹他也曾经经历过军校,这段时间又吃得好、锻炼得当,撂倒两个人当真不在话下。他一棍挥出去就撩翻了一个,接着一脚揣在另一个的肚子上,这两下狠的让他完完全全区别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把拿刀的手里的水果刀一棍拍到一边,把人的手骨都拍断了,然后他一脚踏在另一个人胸口,说:“再落单,小心下不来床。” 这句话不应该是他们说的吗?被拍断了手的那个满脸惊恐,痛得说不出话来。 贾科挑了挑眉毛,扔下两人就走。那个被贾科踩着的,看着贾科离去的背影好半天,躺在地上说道:“他真不是女的……下面鼓出来的。” 确定身后确实没有人再追上来,贾科才放慢了脚步,他走到一个银行门口,看到一辆黑车停在那儿。他越过黑车,手却被人抓住了。一个刚刚打开车门的男人下车,一把抓住着他光裸的胳膊,打量他红通通的眼睛。 贾科抬眼一瞪,发现居然是宋锦,登时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 宋锦说:“果然是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贾科没想到能这么巧,他没好意思解释说自己刚才为了倾情演出,把一个好小伙子改回正道上硬是憋出了几滴眼泪,只好抿着嘴唇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锦一把把他拉进车里,关上了门,说:“跟我说说呗,这么回事。” 贾科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见他并无恶意,就暂时放下心来。他小心打量了一会儿宋锦,见这个人并非那么不近人情,刚想认为这是个比较好攻破的点,就想起自己还穿着裙子,人不一定认为自己是之前的那个人呢。 “我之前还在婴儿店看到你兄弟了。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贾科搞不清楚宋锦的目的,只好捏紧了膝盖上的拳头,什么话也不说。宋锦也不恼,跟他说:“我想看看你兄弟带的的宝宝,上次见到就觉得特别可爱,他骗我说是他孩子,肯定不可能。那是你们弟弟还是妹妹?” 贾科更加狐疑起来了,难道这个人当真没有发现他和之前的“贾科”的差别? 见贾科一言不发,宋锦自讨没趣,只好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刚才跑得那么急,是有人追你?” 贾科还是不说话,但也没拒绝他。于是宋锦就指挥司机发动汽车。贾科等要转弯的时候就提醒一下,声音非常小,似乎非常排斥宋锦。 宋锦仔细想了想,自己对他不好的也就那一次“亲密接触”可能把他给弄疼了,要知道他一个花花大少,技术向来是一流的,怎么会让自己的床伴受伤,又想到这个人身体和普通人结构不太一样,可能真的被他伤害了也说不定,于是好言安慰了他好一会儿。只是让宋锦纳闷的是,他平时无往不利的魅力好像统统失灵了,这个小家伙竟然半点不给他面子,就是低着头捏着拳头不吭声。宋锦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那双低着的却晶亮的眸子,忍不住觉得心脏跳得有点儿快。这孩子跟他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虽然也怕生,但是有点儿像他兄弟了。如果那天晚上他也能这么灵气,像个藏着爪子的小狼崽似的,也许他不会早上就那么离开。 宋锦一点都不歧视他的身体,甚至还觉得有点儿好奇,好奇完了也就那么回事儿。让他不感兴趣的是张业冉这个人。 但是现在的张业冉,显然和当时那个阴气沉沉,做什么都好像欠了他一辈子似的模样不同了。 贾科到家之后自己拉开车门就钻了出去。他回头看了宋锦一眼,一句话没说,但是就是这一眼,让宋锦知道了他在跟自己道谢和告别。贾科一回到家就赶紧把假发和裙子都摘了,气得连踢了床头和柜子好几下。宝宝开始哭起来,贾科连忙穿上衣服去哄她,哄着哄着他的脸又黑了——他发现自己书包忘在宋锦车上了。 宋锦的车就停在楼下。贾科没想好怎么用两重身份对付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满脸晦气地下了楼。宋锦看见一个穿白t恤的少年走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不禁笑了起来。少年的表情和举动都和之前的“女孩”完全不同,除了长得一样,从行为上来看几乎是两个个体。他有些玩味地坐在车里上下打量贾科。贾科敲了敲车门,等车窗下来,对里面的人说:“我……兄弟书包忘了。” 宋锦将他的书包还给他,说:“下次别丢三落四的了。”贾科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宋锦看着他脚上那双和先前一模一样的球鞋,嘴角只是带上了一抹更深的笑容。 贾科进了玄关才楞了一下,双眼惊愕地越瞪越大。他对自己说“下次别丢三落四”……可丢三落四的不是“他”啊! - 贾科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得知陆伟和董天被处分了。这两个人带头在校外打架滋事,随同的十几个学生一起被处分。 贾科没有见到陆伟,想来那一场架打得可狠,陆伟和班上的几个人的位置都暂时空了出来。贾科乐得清闲,就连班长想要组织集体探病他都没去,只让人带了一束百合花给陆伟。班长去的时候嫌贾科特别没有团结心,特别不关心同学,回来的时候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贾科几乎能想象得到陆伟在拿到他的百合花的时候是怎么样一种激动万分的感动表情和状态。他活了这么久了,对陆伟的那点小心思看得比陆伟自己还清晰。本来他是不管的,也比较模糊,但是那一场冲突把陆伟对他的感情暴露了出来,贾科就只好敲打敲打他了。让他知道他对不起张业冉,让他好好做人,同时也再不来骚扰他。 陆伟果真没有再来骚扰他了。连带着董天和其他人也没再来了。陆伟回到班级之后几乎没有跟贾科说话,反倒一门心思扑在了学习上。最后的两次模拟考竟然考了个不错的分数。连贾科都有些刮目相看。 高考的那一天,贾科坐在热浪阵阵的考场上,难受地写完自己的卷子提前交卷,觉得整个人不舒服极了,尤其是下半|身。 汗从各个方向涌出来,贾科上洗手间每次只能往大号间里走,让他也觉得非常不方便。 最后一天考试的时候,他一出来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张母,张母的手里还拿着一根快化了的冰棒。贾科又欢喜又责备,责备她大热天还跑出来,更不应该带着宝宝一起出来受罪。贾科拆了冰棒就吃,一旁的陆伟看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来到他面前,说:“张业冉。” 贾科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旁的张母也抬头看向他。 “你、你之后打算去什么学校……” 贾科摸了摸宝宝的小脸,见她要哭不哭的,连忙抱起来解开了她身上过厚的衣物。陆伟愣愣地看他熟练地哄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贾科好一会儿才说:“本地的吧,照顾家人也方便。”最重要的是宋阀和周阀都在本地。 陆伟僵硬了一下,知道贾科会选什么学校了,顿时忧心忡忡起来。本地的好学校,分数都很高,他不知道自己进不进得去。没有更多的话了,又不想离开。迎接陆伟的父母见到自己儿子一直腻歪在同学那里,不禁上去打了个招呼。见到贾科,得知他的名字,又连连夸赞起来。 陆母说:“这就是业冉呀,长得真好,水灵灵的。成绩也好,我们小伟整天说你,要不是你,他还不知道上进呢。” 陆父没有多话,只是点点头。贾科看了一眼陆父,发现他竟然是陆阀的当家,立刻明白为什么陆伟总是动不动提起他爸。陆阀只能算是小门阀,但是小门阀在别人眼里也是门阀,张母虽然不关心国家大事,但是听到贾科郑重地说了一声“陆伯伯”,就体会到这个人身份不一般来。他从前也在宋阀家里做过保姆,能感觉到门阀家族人的气派,心想着大概也是个什么惹不得的人物,于是连忙鞠躬说好。 贾科态度不卑不亢,反倒让陆父觉得挺难得的,心里对他的评价也高了几分。贾科转身抱着宝宝说:“我就不打扰各位了,今天回去还有工作,陆伟这段时间非常努力,会有个好成绩的。” 陆伟听到他这话,简直比十个人的鼓励还给力,他的脸都涨红了,一个劲儿地点头。陆母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一巴掌拍了他的脑袋一下,笑着对贾科说:“这么早就工作啦,实习吗?” 贾科犹豫了一下,没有隐瞒地说:“最近在周氏做软件,一个即时通讯软件,正式上市之后我会邀请陆伟一起玩的。” 陆伟根本就不知道即时通讯软件是什么,听到能一起玩,登时乐了,觉得自己父母一来,贾科的亲和力简直上升了两个档次,恨不得自己的父母天天陪着自己见贾科。 陆父楞了一下,没想到最近那个闹得火热的软件竟然有他一手,周阀的上升势头非常猛,让他都有些胆战心惊。这个平民的小孩儿,机遇倒是很会抓。他点点头说了一句“后生可畏”就不再留人。 等贾科走了,陆母的脸色才放下来,一家三口坐进了车里,陆母板着脸问陆伟:“你说的那个不男不女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张业冉。” 陆伟早些年对张业冉没什么好态度,整天在家里说些自己霸道的话,当然少不了黑张业冉。此刻听到陆母严厉的问话,陆伟有些懵圈,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在陆母的逼问下,陆伟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又赶紧解释说:“不是不男不女的……他是个好人,只是、只是……” “那不就是畸形人?”陆母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你给我好好摆正自己的态度,你将来是要坐镇陆阀的,不能玩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陆伟的脸色有些难看,想要对陆母发火,在陆父面前却不敢,他只好把火气憋在心里,都快憋出了内伤。 第3章 .5.1 八月份的时候贾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正是本省最好的学校,也是全国第二。他还是用自家的老房子,但是周氏那边也给他分配了一个住宅。贾科表示不用,一来住宅区和学校相隔太远,二来他之后肯定是要投往宋阀的,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得和周阀太过亲密。 即时通讯软件已经正式运营上线,全国铺开,用户数目每天都在增加。因为它的超前性让周阀迅速通过这个产品脱颖大军而出。贾科被签成了正式员工,工薪比旁人都高。他基本不去周阀的办公室,主要是为了方便照顾宝宝。但大家都对他好奇极了。 除了这个软件,为了在周阀扎稳脚跟,他还出了几个关于游戏的策划,这些游戏都稍稍超前了现有的游戏技术一步,在二维平面单机游戏上增加了三维效果,并且允许大量玩家可以在线上同时进行大规模游戏,俗称,网游。和目前零星的几个网页游戏不同,贾科抛出的这个是足以支持长线程进行的网游策划,需要用户下载客户端,这反倒间接推动了计算机产业的发展,让周阀的一个制造计算机的分公司在起脚就迈出一大步。 而贾科的这个举动让周阀彻底对其开放了大门,在项目刚刚开始运行起来,他的工资就已经翻了三倍。贾科当然不会只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将存了大半年的钱提出来,约摸也有小二十万了,添上预支的下半年工资,他随手将五十万丢进了股市。 五十万不算多,在庞大的股市大军里几乎掀不起一个浪花,但是对现在的贾科来说却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再过一半个月,一支低落到谷底的股票将会开始迅速上升,随着大盘的整体走高,这只妖股异军突起,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在年关的时候会走到最高,然后第二年开春时,猛然骤降。贾科的主意就打到了这支股上。 - 坐在吧台上的宋锦一边看着自己笔记本电脑上在一片飘红中绿油油的几支股一筹莫展。他干啥都行,就是投资炒股这块儿实在没有天赋。 宋锦抬起手动了动两根手指,一杯白葡萄酒放在了他手边。 “今天口味这么清淡?”随着那杯酒一起来的是另一个人,吴麒。 吴麒将一包烟放在宋锦手边,自己抽了一根点燃,说道:“最近也不找床客了,你这是想洗白啊?”他哼笑了一下。 “省省。”宋锦不耐烦地将他连带那包烟一起推开。 “哟。”吴麒才发出了个音节,还没说什么,就见一个人来到宋锦身边,低声说:“锦哥。” 宋锦瞥了一眼那人,眉毛一挑,示意他说话。 “董天那小子已经在我们手里了,锦哥想拿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照宋裴通常办的办。”宋锦嘲讽地笑了一声。 “锦哥……那董天背后当真没什么人啊?”见宋锦摇了摇头,那人又说,“没人为啥当初早不办了他……都盯了那么久了——” “等他高考完嘛,不要影响到人高考。”宋锦轻描淡写地说。 “……高考?董天能考进大学么……” “啧,”宋锦不耐烦地踹了那人一脚,“不是他!” - 九月份再开学的时候,贾科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公司给每一位员工都有一笔购置电脑的费用,他毫不客气地买了一台最新的台式机,放在家里,学校那头依旧没有办理宿舍。 进入大学就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在这个环境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阴暗的过去。贾科觉得要是张业冉有一天也能走到这一步,一定会非常欣慰顺畅,可惜他根本没有那个勇气走出来。 贾科在成为正式员工之后,每隔半个月才去一次周氏。十月份的全体例会上,他刚刚到哪儿,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登时愣在了那儿。 周阀的人对贾科这个从来不上班,却总是领比他们都高的薪水的职员兴趣非常大,也纷纷有传言是他和领导有什么关系。但是贾科不在公司,这个消息也就传不到他的耳朵里也伤害不到他。这一次例会主要是全体部门经理和几个出色的干部参与的表彰性例会,贾科的顶头上司给他下了死命令,要是不来,就别继续领薪水了。 贾科只好翘了一天的课来到了周阀的这个办公大楼。谁料到他才刚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另一个人从另一侧的电梯里走了出来。两人撞上了目光,登时都楞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宋锦有些惊诧,仔细打量了一番贾科,发现他比自己之前看到的时候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也显得更加阳光了。原先还能看出一些阴柔的影子,现在乍一眼看去,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身材还不错。 “我来参加例会。”贾科有些尴尬,同时也开始猜测起来。照理来说周阀和宋阀是站在对立面上的。周阀兴起的时候抢了宋阀的部分利益,两者在政治上也相当不对盘。宋锦怎么会在这里? 宋锦看贾科的表情也相当微妙。来例会的都是周阀的人,他难道是周阀的? 站在宋锦身边的董事说:“二位认识啊。”他不禁多看了两眼贾科。 “一面之缘。”贾科毫不客气地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接着伸手请二人先走。宋锦深深看了他一眼,向会议室走去,被驳了面子,脸上也没有一点不快。 等会议开始,贾科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会议这么隆重,他必须到场了。 会议的重点就在宋锦身上。宋锦要投资周阀。 贾科原先在阴阳簿上就对周阀的兴起有几分不解。周阀当时没有他的软件,是如何迅速振兴起来的?虽然it业发展迅猛,但是当时没有一个起头的第一桶金,周阀这么个十几流门阀是远远够不上挤进二三流门阀的线的。会议一开,贾科就懂了。 宋锦这个被外界传为纨绔的花花大少,竟然在这里参了一股,而且看周阀之后发展的迅猛势头,他今后赚回的将是如今投下去的几万倍。而他投的项目也和贾科很有关系,正是当年大火的即时通讯软件。 周阀兴起的势头迅猛,想要在这里面分一杯羹的人不计其数,但周阀当家很聪明,宋锦一投来橄榄枝,他就接下了。目前送上门来的门阀还没有比得上宋阀的,也许将来会有,但是宋阀已经在这个时候预定了最大的那一块蛋糕。 宋锦听说贾科竟然是这个软件的牵头者,看贾科的目光立刻也变了,贾科在他们讲话的时候考虑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开始表彰并且轮到他的时候,站起来说:“事实上即时通讯软件并不是目前唯一需要发展的。在通讯加快的同时,更多的娱乐项目也可以操作起来了。” 谁都没想到会议都已经进入尾声了,贾科居然还能放出这么大一个事前没有打过招呼的炸弹。他半点不露怯地说:“通讯软件会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使用工具的更新换代,等我们在所有用户的手机上都装上我们的通讯软件,它的普及才可以说是有效的。未来将是娱乐发展的时代。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硬件跟不上软件,现有手机的功能无法满足软件开发需求,要想未来在这方面发展,我认为开拓智能机制造产业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而相比于简单的通讯,智能机将在功能上成为电脑的替代品,成为一种小型办公工具,为了扩充其使用能力,娱乐功能将会成为主要的开发方向。想象一下所有人都能够在随身携带的联络工具上使用我们的软件……” 在座的人听得都有些吃惊,董事听完了他的话,心中受到的震撼是巨大的。他认为贾科所说的正是他所考虑的模糊的发展方向,被他这么一说,思路都仿佛清晰了不少。但这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正想说会后再议,就听一旁的宋锦非常感兴趣地说:“如果我把你签到宋阀,你要多少工资?” 董事都快吓飞了,他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然而贾科却看着宋锦说:“不好意思,宋先生,周氏给我的待遇很好,我还不想离开周氏。” “宋阀可以给你更高的待遇。”宋锦这明晃晃的挖角的态度让上上下下的人都脸色有些难看。贾科的这一番话把宋阀都给吸引来了,要是他想抢人,人是去是留谁都知道…… “谢谢宋先生的好意,”贾科的回答让众人都有些诧异,“周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帮助,我不能违约。况且,哪个门阀都行,我就是不想去宋阀。” 贾科这打脸行为让周阀的人听得舒心多了,董事当即就在心里暗暗地想:加薪!一定要加薪!务必把人给留下来!被宋阀看上的人才,怎么能让人给挖了墙角! 宋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失望,他不再试图说服贾科,反倒转向董事笑了笑。会后宋锦代表个人又多投了一笔,这一笔如果和之前交易的股份等价交换,几乎可以算是周阀这个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谁都知道这百分之五是冲着贾科单人给的,等会议开完,董事直接就命令下面的把贾科的职务提高,薪水提高,千万不能让人才流失。 贾科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发现了一辆眼熟的黑车。他走近看了一眼,就见车窗摇了下来。宋锦看着他笑了笑说:“上车。” 贾科犹豫了一下,想说“不了”,却被开门的宋锦一把拽进了车里。 “我请你吃个饭。” 当两人坐在餐厅里,中间堆满了食物时,贾科忍不住说:“你想干嘛?别用对付女人的那一套对付我。” 宋锦坐在他的对面,身上西装革履,看上去非常有格调。贾科看了看自己,就穿了一件邋遢的t恤,上面还曾经留下过宝宝的尿。好在是黑色的没有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紧张?”宋锦一边给两人倒酒,一边说。 “我没有……”贾科想要辩解,然而身体却有些瑟缩,眼神更加不敢看宋锦。666对他表现出来的张业冉不断评头论足,而贾科却一眼都没有看它。 “我没有亏待过你吧?是那一次把你弄伤了?我没有和你这样的人做的经验,你得体谅体谅我。”宋锦的一句话把贾科弄得彻底僵住了。他已经知道了? 见到贾科猛地抬起来的头,宋锦笑了笑说:“为什么要拒绝进宋阀?我能给你一个很好的工作,而且能让你近距离接触到你爸爸。” 宋锦看到张业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在听到“爸爸”两个字时,张业冉的眼睛都一瞬间亮了起来,接着又迅速灰败下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我进宋阀?如果我手上没有那个软件呢?”贾科冷笑了一下,平静地说,“如果我没有工作呢?如果我因为生计不得不上门讨钱,你还会想到要我进宋阀吗?” 宋锦楞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就是你们的想法。如果我没有价值,我根本不可能进宋阀。你,和宋裴,都一样。如果不是我妈,我生完孩子之后,说不定会马上死在医院里,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无法工作,不能劳动。这都是宋阀带给我的,”贾科冷漠地说,“你们草菅人命,没有责任感,国家在你们这些人的手里……” 贾科没有说完就被宋锦打断了:“生完孩子?你能生孩子?那个孩子是你的?” 贾科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冷冷地看了宋锦一眼,拎起包起身就要走。宋锦这下不能镇定了,他一把拽住贾科,将他按回座位,干脆坐到了他身边来,用充满压迫感的语气说:“你——生下了我的孩子?” 贾科觉得生孩子这件事已经够憋屈的了,宋锦居然还就揪着没完了。他气得脸都涨红了,一脚踩在宋锦的脚背上。然而宋锦压根儿没有在意,他始终抓着贾科的手腕不让他离开。见贾科始终不回答,宋锦渐渐放缓了面孔,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说道:“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我的,我替我堂兄对你和你母亲说一声对不起。来宋阀这件事,不是我说说的,如果你来,我就能保证你的安全,起码再也不会发生逼你穿裙子的事。” 贾科又楞了一下,他回味着宋锦的话。逼他穿裙子只有一次,就是那一次董天和陆伟干的。但是当时宋锦又不在场,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调查我?” 宋锦这时候笑了笑,“这个市整个都是宋阀的辖区,你住在这个市里相当于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第3章 .5.2 宋锦变相承认了他调查了贾科,这种坦然的态度反倒让贾科说不出什么来了。难怪之后董天和陆伟都没有找他的麻烦,他还在疑惑呢,陆伟也就算了,董天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会息事宁人的……事实上贾科对宋锦这样的花花大少并没有太强烈的排斥。因为上一世……莱恩也曾经是个花花公子。 这种隐约的相似性让贾科对评判花花公子的时候起码是以一种公平的甚至还带了点儿隐约倾向性的态度,但让他开始考虑要不要选择宋锦这条线的,却是宋锦的态度和行为。宋锦一点也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一事无成。他能来投资宋阀的对头,是不是说他一直在做一些类似的和宋阀对着干的事?这是宋阀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行为?…… 事实上贾科之前说的话全是试探。他想要试探这个人对宋阀和对他究竟是什么态度。这一试探让他都有些惊讶。 宋锦根本就不是什么全身黑点的纨绔子弟。 到底要不要考虑宋锦……贾科犹豫了起来。 宋锦见他不断变化的脸色渐渐固定,几乎已经猜出了他的决定,然而这张业冉却忽然站起来,冷冷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的离开让宋锦有些始料未及。他反复想了好几遍自己的邀请,都没有发现哪里出错了。他泡女人向来用这一招——先是感情,再是家世。对招待一些大脑只有半两重的生意人也是。这还是他首次碰壁,碰得还这么狠。 他看着贾科离开的背影,缓慢地微笑起来。他现在升起了真的要把他搞进宋家来的欲|望了。 贾科回到家之后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沿着墙上的那张巨大的关系网看了一通,这才躺下。 当天夜里,刚刚睡下没多久的宋锦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接起一听,先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吴龙,你嗑药了还是疯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嘿哟,改性了啊,平时你不到三点能睡吗?”那头传来一个调笑的声音,接着那声音立刻沉了下去,“得了,给你个网站去看看,你今天是不是又跟哪个姑娘出去吃饭了?照片都有了。” 宋锦清醒了,有些疑惑地想了想,说:“我没啊。” “你跟我还狡辩呢?我就是想提醒你,最近国家严打严抓,你千万绷紧点儿,现在我们的事业还没完全成形,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们……你的表皮千万不能撕了。” 宋锦一边在电脑上开启那个网址,一边说:“我今天真没有和……”接着他就愣住了。照片上的另一个人,虽然模糊不清,但赫然就是张业冉。张业冉的头发有点儿长,长得特别清秀,身高也不算太高,乍一看去就是个纤细的姑娘。宋锦皱起了眉来,几乎已经能想到第二天小报上又有什么标题。前几年他绯|闻不断,到去年为止,他的坏名声还是坐实的,但巧的是,在张业冉那一次之后,他因为和吴龙这头做的事繁忙起来,没有功夫再去维持表面形象,已经很久没有再因为这些事登过报了。现在突然又出来一个,那些狗仔肯定抓住了每一丝风头。 他对吴龙说:“这是我一个生意伙伴,我本来还想介绍进来呢。” 那头有些惊讶地说:“谁啊,本事真这么好?” “他是个男……的,叫张业冉,不过我看他对我成见还很大,等我把他搞定再说吧。”宋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头的吴龙忍不住也笑了:“男的啊?这些小报也太会写了。什么人啊,让你这么稀罕。” “知道那个即时通讯软件吗?他就是编写人。” 吴龙立刻说:“真的!?但是他这跟我们要做的不搭吧……” “不说未来高科技事业肯定是发展的重点吧,就说舆论控制导向,网络承载舆论。他一个做it的,你说他重要不重要?我们要开展工作,也得依靠民众支持,要是靠门阀,它们只会把我们撕了。” 吴龙觉得有点儿歪理,像是他为了介绍人而刻意把目标往他那靠拢似的。但是吴龙也觉得他说得没错,于是说:“那你动作快点儿啊。” 宋锦露出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微笑:“那一定的。” - 贾科和宋锦吃饭的照片不到两天就在小报上疯传了,只是谁都认不出宋锦对面那个非常模糊的人影是谁。贾科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反倒是张母,举着那张报纸说:“你说这些门阀,就知道乱搞关系,牺牲不懂事的女人,坏事都让他们干尽了……”张母因为贾科的关系不再出去工作了,专心在家带孩子,心态也渐渐好起来,不再期待曾经的男人还会回来。贾科带给她的不止是金钱,更是一种释然和放松。她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养的是个儿子而不是个长不大的弱小的婴孩,才觉得她还是有人可以依靠的。 躺枪的贾科撇了撇嘴角,放下这件事为最近产生的大批量的同类软件头疼起来。他能料想得到,在他们的即时通讯软件开始普及之后,马上会有大量类似的软件遍布开来,但是没想到会那么快。他的技术肯定是前瞻性的,稍稍领先了一些这个世界目前的技术发展,就算是有同类型软件,也不会这么快。在他的意料中,他们的软件比会像一条黑龙一样闯进市场,等到其他人的技术升级上来了,他们已经牢牢霸占了市场份额,别人要夺的只能是一些蝇头小利。贾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问题肯定出在周氏这边,但是他也不好去问。 在周阀又给他大力提了一把薪酬之后,他预支了下半年的薪水,卡着点抛售了目前扔在股市里翻了一番的那笔钱,将大头都用于购买那支未来会异军突起,而现下却无比萎靡的股票了。 贾科大学第二年搞出了通讯软件的派生游戏,同时做出了一个可以让人时时刷新消息的“微聊”,成为了之后各大门户网站竞相效仿的对象。周氏抓出了内鬼,一个技术人员泄露了他们程序。这商业机密的泄露导致了一场举国皆知的官司,官司的结果是周氏胜出,对方同样是个门阀,但是比不上周氏在这一年里做出的成绩,比不上周氏财大气粗,只好吃瘪拿出了巨额赔款。周阀用一场官司击垮了另一个小阀门,在整个门阀圈里都引起了关注。周氏在这一行一枝独秀,之后就算有再多来瓜分蛋糕的,他们也占据了百分之八|九十的市场。贾科从来没有从幕后走到台前来过,因此谁都不知道,那个微聊的创始者、一直挂在首页的“叶然”到底是个什么人。 “叶然”这个微聊号,是一开始的大v,每次发消息除了发今后周阀要做出的重要业务拓展或者软件改变外,还发近期门阀的动向以及国内外重要的大事。所有人叫他国民消息发布机,对他头像那个睁大眼睛睫毛纤长的宝宝尽可能地进行了网络搜索,猜测头像是国民消息发布机的娃娃,从而猜测叶然这个人可能是个三十多岁的技术宅。 “三十多岁的技术宅国民消息发布机”贾科这一天刷微聊的时候发现了一则让他感到异常的消息:一个新兴的集团兴起,和门阀都不同,这个集团主张国家政权独立,以经济发展为主旨。以经济发展为要这一点在那三个顶尖门阀里,也是有认同度的,最为明显的就是比较激进的吴阀。吴阀是很强力的改革派,但是吴阀好歹也是个门阀,不会放弃自己身为门阀的优惠和利益。 贾科查了查这个新兴的钧天集团,生意涉及各个方面,主要战场竟然在电力这一块国有资源上。怎么一个小小的新兴集团竟然能参与到这种国有企业的战场中? 贾科登时觉得有些震惊,他立刻动用了各大信息网开始搜查这个钧天集团。又让666飞快删选类似消息。搜查下来他的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这是……要变天了啊!” 贾科别提有多兴奋了。钧天集团唯一曝光的负责人就是吴阀的吴龙,下一步要进军的就是it业。贾科忍不住想起了在周阀会议上碰到的男人。他的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不会这么巧吧? 这几乎是整个国家大型改革的前兆,贾科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澎湃之意。这一世他妈能玩啊!新兴的钧天集团只有两个下场,成功或者失败,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妥协于现有政治格局,形成一种新的集团形式,这也被归入失败中。贾科研究了好一会儿,用他的“叶然”这个大v号公布了钧天出世这个重磅消息。 网络上的声音立刻纷纷响了起来,贾科推动了网络信息的传播发展,让使用网络的人大幅度增加,现在用微聊的人十个里面有六个。现在整个国家都在讨论这件事,看代表大会会不会把发展这一类新兴集团纳入未来规划。 宋锦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打电话说:“我跟你们说了吧,他本事不小。”宋锦的脸上带了点儿玩世不恭的笑意,让对面嘈杂环境里的人忍不住笑骂:“行行行,他本事不小,你也本事不小,这是你指示的?” “不是我,”宋锦说到这就有些无奈了,“他看大方向很准,我看他早就料到有变动了,我们还没有开始大动作,他就把我们给炒起来了。” 那头传来了一阵夸张的调笑声和娇嗔。宋锦翻了白眼说:“你这又是在哪个销金窟里鬼混呢,说正事的时候能不能长点儿心啊?跟人谈情报你迟早得给人泄露出去。” 那头的吴麒放肆地笑起来说:“你和我不是一路货色吗,为了龙哥,皮子得装好啊。哈哈……”吴麒又忍不住你知我知地笑了,“你还说我,最近你挺安分啊,怎么,打算从良了还是宋阀那儿给你压力来了?” 宋锦想了想自己最近一直在查的张业冉的资料,嘴上笑了笑说:“我办正事儿啊,我可是为了我们几个的未来大计连宋阀的继承权都扔了,他们哪儿还会来给我施压。” 说到这个,吴麒的语气有些严肃了,他沉声说:“哥们,这事儿你牺牲大了。今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想到宋阀这一家的事,宋锦忍不住冷笑了两声:“别了,你也知道门阀是个多大的残余黑势力,我要是想不开去继承,那才是要把自己生生拖垮。” 吴麒和吴龙都知道宋锦家里的事,此刻叹了一声,说:“那好,兄弟,有什么忙要帮你直说,蒋阀的人跟我们不对付,你要觉得家里的那个烦人,我和龙哥明天就给蒋阀找不痛快。他们近些年管凌峰区,从村到市一窝黑水,上上下下就差刚出襁褓的小婴儿不懂得媚上欺下,随便扯出一个的黑账本,连葫芦带瓢能拉一挂,你要是不痛快了,尽管放心,我们给你报仇去。”宋阀家的蒋氏那个,指的就是蒋雯雯。和周洋不同,蒋雯雯对宋锦一直抱有警惕之心,偶尔会给他使使绊子抹抹黑。 “报仇不报仇的……先管好你自己吧,钧天的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们,没事也给整出有事来,你们想要修的那个桥,我看还是先等等。” 吴麒被他这么一说,也更加严肃了一些,应了一声,两人再啰嗦了两句有的没的,这才挂了电话。 宋锦摸着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吴麒给他提了醒,他不能再这么磨叽下去了,得主动出击。 第3章 .6.1 贾科在上上下下查了好几天之后,借助网络大军的更大能量,帮忙把更多的有关于钧天集团的资料挖掘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另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大老板:吴麟。 吴麟和吴麒是双胞胎,吴麟专注于商界而吴麒和吴龙一样专注于政界。这一拉拉出了吴家两个人,算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贾科厚着眉头考虑了一下,觉得有点儿头疼。吴阀和宋阀就他目前看来还真没有什么关系,两者派系不同,吴阀是激进派,宋阀算是保守派,有中立派的郑阀从中调解,就算有什么不对付,也基本上不会闹得太大。 这要怎么下手? 贾科正在头疼的时候,宋家也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吵。蒋雯雯在丈夫宋裴的书房里发现了之前被他们赶走的张母和现在的贾科的照片,气得要宋裴好好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裴也没想到,自己本来只是想要跟踪跟踪进度,算是怀着一份隐约的愧疚查查那个小保姆和自己的孩子,谁知道资料没放好,给蒋雯雯撞了个正着。 蒋雯雯摔了家里的两个花瓶,边哭边骂,不敢相信自己丈夫居然还会去关注那个已经不再来事的女人,就这么气得抱起自己的小儿子就走。宋裴没拦住,就在自己大儿子眼皮子底下训斥了平时整理房间的四十多岁的保姆,把人狠狠开除了。 这一家人处理家事的时候,宅子的另一头的宋锦宋斯一家倒是没有凑上去看热闹。只是宋锦和宋斯夫妇心里都对这件事门儿清。宋斯说:“人现在过得不错了,反倒要去看看了,真不知道我这堂哥是在想什么。” 一边的周洋拉扯着自己丈夫的胳膊说:“你要是敢这么干,我可二话不说跟你离——” “哎,哎,这话可说不得。”妻管严宋斯连忙把自己的妻子的嘴堵上。宋锦露出个讥笑说:“他的责任心也就这么点,等爷爷的权真的放到他手上了,我看我们到底能住到哪儿去还是个未知数。” 宋家的主宅就这么一大片,分了好几个楼,宋锦平时就和自己的亲哥住在一个楼里。 听到弟弟也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宋斯不客气地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怎么说话的,你有脸说家主吗?自己玩过几个女人还要我给你数出来?” 宋锦嬉皮笑脸地说:“要是我真找到了要过一辈子的人,我能把这个宋家送给他。” 宋斯听他这好大口气,忍不住又要教训他,却见宋锦装聋作哑地抱起地上玩球的兰兰,哄着说:“兰兰走,叔叔带你去花园玩……” 等宋锦走了,周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她扯扯自己丈夫的袖子说:“你看阿锦说的这话……他当真无意家主啊?” 宋斯安抚妻子说:“阿锦从小顽劣,小时候本事不错,但是大了就跟皮猴一样管不住,别想他能轻易静下心来管一个门阀。让他管这一大家子,和酷刑差不多,你放下这个心吧。况且,你还不信你老公的本事比他强?” 周洋笑着觑了他一眼,嗔道:“就你嘚瑟。” 宋裴桌子上的那份照片怎么来的?当然是宋锦偷偷传给他的。宋裴还以为是手下查到给他传过来的。蒋雯雯平时也不进办公室,也就是听宋锦跟他嫂子周洋笑嘻嘻地说:“男人的秘密都在书房硬盘里,嫂子你要看好大哥的书房……” 蒋雯雯没想到只是这么路过一瞅,就瞅见了桌上放大的照片。 张母那张就算是上了年纪还风韵犹存的脸前不久才出现在她的眼前过,女人向来对自己的竞争对手过分留意,蒋雯雯本来以为这就是一个小小的污点和插曲,没想到宋裴竟然还念念不忘了。她进屋一看,登时气得脸色都发青了。宋裴还给她弄出了个私生子。 蒋雯雯是什么人,蒋家当年的二小姐,傲气非常,嫁给宋阀家主也是让两家都生面子事。他给宋裴前后生了两个儿子,宋裴也一心一意对她,从来不见半点委屈。蒋雯雯自觉自己的婚姻完美,非常看不起其他门阀里经常出现的问题。她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碰上这种事。 之前她还对宋裴说那女人只是想要钱的解释将信将疑,现在则完全确定宋裴是在骗她了。张母出现在她世界里第一次,她忍了,出现第二次,她也在丈夫的安抚下忍耐下来,娘家人也告诫她,哪个男人在外不拈花惹草?只要她当好这个女主人,宋裴是绝不会把在外的那些野花带回家的。 但是现在野花不送上门来了,宋裴却还对拈来的花念念不忘。 这比张母主动上门还让蒋雯雯感到愤怒。 蒋雯雯回了娘家,这件事就不好收拾了,蒋家对宋裴施压,让上门告歉的宋裴做足了龟孙子的样子,暗中对蒋雯雯也有点儿不假辞色了。 宋锦这个时候走进了宋裴的房间,玩笑式地说:“大哥,你这是完全被嫂子给吃下去了啊。” 宋裴和宋斯不一样,如果宋斯被这么说,还会赞同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是个妻管严,但是宋裴却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冷冷瞪了宋锦一眼说:“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蒋雯雯至今还没有回来,说要看心情,宋锦笑笑说:“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啊,听说都有孩子了,大哥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谁说一定是我的孩子了?”宋裴有点儿烦闷。 “宋阀的种,就这么流出去了,万一被人抓到了当做把柄可怎么办?”宋锦吊儿郎当地说,“大哥你经验太少,当年没有断人的后路,要是还给过人两笔钱,还不认回来,那报纸上可就好看了。” 宋裴瞪了这个玩世不恭的堂弟一眼,心里也有点儿后悔。他是一步错步步错,当时要是直接不给那个钱,说不定人家也就知难而退了,但是他已经给过钱了,已经落下了把柄,他作为宋阀的家主,把把柄留在外面,确实不安全。宋锦这个小子,在防范这方面确实做得不错,一开始就把人的后路掐断,就算是有人敢上来用孩子做要挟,他做得更绝,直接把孩子掐死了。但是宋裴却没有这么果断。他没那么狠,而且这个孩子已经成年了,要是弄死了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看,大哥你先去做个亲子鉴定,见结果再说,”宋锦懒洋洋地说,“那小孩儿多大了,十八了吧?你说他从小在苦日子里长大,发现自己是宋阀的血脉,想不想回来?一个大嘴巴说出去了怎么办?”宋锦见宋裴还有些犹豫,又提了一句:“过两天大嫂就回来了。” 宋锦走了之后,宋裴想了好一会儿,第二天派人出去找人了。 宋锦听到管家给自己带来的话,笑了笑,也吩咐把自己的车开出去,尾随着宋裴去接人的车一路跟了上去。 这天张母正在家里做午饭,刚刚冲好了给宝宝的奶粉,就听到有人敲门。贾科前一个晚上睡得太晚,还在补觉,听到敲门只是挣扎了一下,没有动。张母擦了擦手去开门,就看到外面站了一排保镖,登时吓了一跳。接着其中一个保镖说:“请问是张业冉先生的家吗?” 贾科其实已经有些醒来了,只是懒得起来。他听到门外有说话声,不禁皱了皱眉竖起了耳朵。他听到张母说:“你们找错了……你们想干嘛?冉冉不在……”贾科喊了一声:“妈,怎么回事?”就听到张母有些尴尬警惕地说:“没事,冉冉,你再多睡会儿。”贾科疑惑起来,用眼神示意666给他汇报情况。666赶紧钻出去,又穿墙回来,对他汇报了外面有多少人,以及他们的来意。贾科心想真是瞌睡送上枕头,他连忙起来洗漱,随意套了一身衣服走出房门,正巧看见宋裴有点儿气喘地上楼。他们这楼有点儿高,没电梯,七层楼上来确实有点儿累。他冷冷地看着宋裴,反倒把对方弄得楞了一下。 宋裴没想到自己这个孩子居然长的这么好,比照片里还要讨人喜欢许多,本来对他身体状况的一些厌恶也隐约有些消淡了。贾科把张母拦在身后,说:“你们是谁?” 宋裴看到贾科就明白这八成是自己孩子。宋家人嘴唇长得好看,不厚不薄,和一般嘟嘴小唇的男明星比起来,要稍稍阔一些,薄一些,很有特点。 他见贾科是块难啃的骨头,先用感情攻势叫起了张母的名字。连贾科都觉得他的脸皮有点儿过厚了。要他真是张业冉,他铁定是不会跟他回去的,但是现在他心里另打了一个算盘,在张母隐约开始动摇了之后,他也表现得有些动摇了。宋裴连忙乘胜追击,说要拉贾科去做个亲子鉴定,要是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不亏待娘俩,把他们接到宋宅去住,要不是他的孩子,他也要弥补弥补之前对张母的亏待,给他一幢新的房子。他还当他们是穷得只能住这小房子呢。 张母有些意动更有些歉疚地看了看贾科,贾科知道她对宋裴已经没有感情了,只是固执地认为宋阀子嗣的地位肯定比他现在有的要强,认为贾科应该得到最好的。 这就是母亲。 贾科微微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我都听妈的。” 第3章 .6.2 贾科下楼跟着宋裴去做亲子鉴定了。他一下楼就看见了街角一辆熟悉的车,贾科楞了一下,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跨上了宋裴的车。等宋裴一走,宋锦就来到了楼下,径自上楼,敲开了房门。张母没有去,此刻打开门,看到宋锦,嘴里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锦少爷”。这是她还在宋宅做保姆时养成的习惯。 宋锦笑了笑,说:“张妈,我和小冉是朋友,其实我俩早就认识了。” 张母有些惊异,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和宋锦成了朋友的。 宋锦说:“他让我留下来的,担心您的安全,怕我堂哥留了什么手。”宋锦就这么扣了个大帽子在宋裴头上,半点不害臊。张母心里有点儿感动,想到他曾经在宅子里对她挺不错的,就将他让了进来。宋锦说:“我之前听他说他有个刚出生不到三岁的宝宝。” 张母这下算是真信了,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冉冉把这都告诉你啦?在这儿呢。”她推开贾科的房间,走向了婴儿床。 宋锦来到婴儿床边上,激动得嘴唇都有些发干。他镇定地说:“真可爱,叫什么?” “小名就叫宝宝,大名还没起呢。女娃。”张母见宋锦半点没架子地跪下来,把手指放到正在睡觉的宝宝脸上,刮了刮,顿时脸上也浮起了一个微笑。 “……还没起?”宋锦楞了一下,接着他笑着说:“女孩儿好……他是我们宋家的孩子,将来就叫宋安安吧。” 这个名字和宝宝一样三俗,没有半点新意,但是张母却觉得这仿佛是已经想了千百遍的名字,只希望宝宝一世安安和和,健健康康。 贾科一路沉默地去和宋裴做了亲子鉴定,鉴定出来的结果是很明显的。两人就是直系亲属关系,至于是父子还是父女,这还值得探讨。 回去的路上宋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自己这个孩子,觉得虽然性别还不是很确定,但是从行为和穿着上是个男人。贾科看到他的眼神,就对他说:“把我当男人。” 宋裴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里对这个冷淡的孩子更加有点儿不喜欢起来。 贾科回到家之后宋锦已经不在了,宋裴对张母说明天就找人来给他们搬家。张母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送走那一帮人后,贾科正要回去看宝宝,就听到站在门边的张母说:“今天,锦……宋锦给宝宝起了个名字。” 贾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心里有点儿愤愤。这个人竟然不打招呼先斩后奏,一定是想趁着他不在看看宝宝,也给张母打个预防针,让他屁股先着了火。 “他起了什么名字?” 张母见贾科的表情反而有些缓和下来,于是说:“宋安安。”她本以为贾科会拒绝,说不好听,谁料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说:“那就叫宋安安吧。” 张母有些惊诧地打量贾科,然而贾科已经转过头去照顾刚刚醒过来就要尿尿的宝宝了。 第二天张母和贾科就班师进入宋宅。 贾科进宋宅之前,就听见里面砸东西和吵闹的声音,登时冷笑了两声,拉住了张母说:“先别进去。” 张母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眼睛也看见了里面正在剧烈争吵的两个人。贾科几乎猜都能猜出,吵架的两人一定是宋裴和他21岁的大儿子。 “……你对的起我妈吗!”对方砸完最后一个花瓶,怒吼的声音连外面也听得清清楚楚,“你连一个不男不女的杂种都能接进来,为什么当初不像堂叔一样干脆把我掐死!” “啪!”一个巴掌声响起,接着一片沉默。一个穿着灰t恤的青年冲出来,看到贾科双眼中就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恨意。 贾科看着这个明明21岁了还像个叛逆期的17岁少年一样的兄弟,连眼睛都不抬。这个兄弟比他大一岁半,叫宋鹏飞,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我揍死你!——”宋鹏飞一拳头就向贾科抢了过来,给了贾科一拳。贾科避开了自己的鼻子,让他一拳打在了颧骨上,身体登时歪了一下。他踉跄了几步,被一只手扶住,接着身后靠上来的男人接住了宋鹏飞的第二个拳头。 “你们谁都站在他那边……”宋鹏飞的眼中涌现出恨意和泪光,扭头就要跑,然而一边环住贾科一边还抓着他拳头的宋锦没让他跑成。他说:“鹏飞,你生什么气呢,打你婶,也给我个理由。” ……婶? 贾科和宋鹏飞一起愣住了。 “堂……堂叔,你说什么?” 贾科回过神来,也狠狠捅了宋锦一下,捅得宋锦脸色都扭曲了。 宋锦说:“你好好听你爸爸说话了吗?这是你堂叔的爱人,张业冉,你打了他,是不是得给我个理由啊?” 一旁的张母完全傻了,她抱着怀里的宝宝,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贾科用力又踩了宋锦一脚,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时候被解了围的宋裴也走出来,沉着一张脸说:“有站在外面寒暄的吗?都给我进来。” 宋鹏飞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脸上还挂着泪痕。他茫然地跟众人进屋,将下人和保镖都赶了出去。 宋锦不等任何一个人开口,就对宋鹏飞说:“鹏飞,你堂叔三年前就没再乱搞过男女关系了,就是因为他,我这么久了好不容易说服你爸把人带进家门,你怎么能这么不给我面子?” “你……他……”不光是宋鹏飞混乱,宋裴和张母也有些混乱。 宋锦这时候握住贾科的手,搂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亲昵地说:“小冉,你也说句话。” 贾科受到他一个暗示的眼神,本来想要看戏的心思也只好收起来了。他低着头没敢看张母,硬着头皮说:“对……对。” 宋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从张母怀里抱过正睁大眼睛瞪着他的宋安安,说:“张妈,之前也没敢跟你直说,就怕你说我们先上车后补票,但是安安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该去落户口了,您不会怪我和小冉吧?” 张母长大了嘴巴,简直和宋安安一个表情。宋裴也有些震惊,但是表情很快就和缓下来。宋鹏飞转向他问:“爸,这是……真的吗?” 宋裴只好点点头,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宋安安说:“对,所以安安以后是你的妹妹,业冉……是你的……婶婶。” 前不久才将自己孩子放到“儿子”这个位子上的宋裴,现在又必须将他生生放到……弟妹的位子上,宋裴的心情简直微妙得难以形容。而让他更加觉得不敢置信的是他“儿子”居然还有个孩子。 宋裴急于将宋锦拖过来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把下人又唤回来,安顿好两人,就将宋锦拖进了书房。 他一关上书房的门就问:“怎么回事?!” “给您救急啊。”宋锦一句轻佻的话让宋裴松了一口气。 “你和他认识?”宋裴说,“那孩子怎么来的?” “你说怎么来的?”宋锦笑了笑,“他之前荒唐过的那一段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就他那身体,有了这个就别想要再有下一个了,好歹也是你的孙女,多养一张嘴也不会吃空我们宋阀吧?” 宋裴快要被这个信息震惊了,他这就当爷爷了。 “反正我也不会有孩子,最近对女人也没太大兴趣了,你把他放在我身边,起码能堵住外面人的嘴,我不是宋阀的垃圾桶么?” 看到宋锦不羁的笑容宋裴有些不舒服地拧了拧眉,但是宋锦说得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最好呢,你让张妈也住到我和我哥那楼去,省得让大嫂看见添堵不是,你把张妈接回来了,也就是图个亲情,该不会还想要多吃那一口吧?” 宋裴本来还有点儿那个心思,被宋锦一说,也只好偃旗息鼓。 贾科和张母于是又搬到了宋锦住的那个楼,走的时候还被宋鹏飞用直勾勾的目光盯着看。 宋斯一下班回来就知道自己弟弟居然弄了个便宜“老婆”回来,仔细跟周洋一问,知道居然是为了帮宋裴背黑锅,登时浑身冷气。他大步流星刚刚走进大厅,就看到大厅地板上两个孩子正玩得高兴。兰兰和一个陌生的女娃正闹在一起。宋斯楞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那个女娃,发现脸上有宋氏的特征,接着就看到那女娃慢悠悠地站起来,向走廊招呼着说:“爸爸、来——” 一个年轻人就这么走进了宋斯的视线。腿长腰细,个子不算太高,也不能说矮,手臂上一层薄薄的有力的肌肉,从外相上看还是很过关的,只是怎么看都不是个女人。 贾科无奈地把地板上散落一地的玩具收拾几个起来说:“让你别乱扔,你怎么不长记性啊?一会儿自己收拾起来我可不帮你。” “爸爸抱抱——”宝宝压根儿没理贾科的话,伸出手来就搂住贾科的脖子。贾科忍不住笑了,把小姑娘刚刚抱起来,一旁的另一个大点儿的就也叫了起来:“要抱抱!抱抱!” 贾科把另一个也抱起来了,掂了掂说:“宝宝你才多大啊,比兰兰还沉了。”宝宝很不乐意地把贾科的脸颊用力扯开。 “哎哟这么大了还让你婶抱,兰兰快下来。”周洋匆匆从楼上下来,见到贾科怀里抱两个就想起宋锦嘱咐他说贾科身体不好,赶紧上去抱孩子。贾科有些尴尬地说:“不用——” 这时候宋斯终于确定了贾科的身份,上前说:“你就是那个……” “哥。”仿佛比赛谁能打断话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刚刚和周洋谈完的宋锦从楼上下来,截住了宋斯的话。 在宋斯这一对夫妻里,周洋比宋斯难搞定,所以宋锦先搞定了周洋,才漫不经心地在宋斯面前把贾科一揽说:“哥,我以后就跟他过了。” 贾科有些纳闷,又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个纨绔最后会走到哪一步,生怕自己被绑死了,于是抱着宝宝又挣扎了一下。 宋斯没想到宋锦能这么干脆,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看宋锦这表情,好像也不是帮人背黑锅的模样…… “他叫张业冉,我俩三年前就认识了,这是他的孩子,现在也是我宋家的孩子。他是——”宋锦看了贾科一眼,笑了笑说,“他是个男人。” 贾科不禁愣住了。他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看着宋锦。 “你怎么这么莽撞,你给我过来。”宋斯还是打算好好和宋锦谈一谈,于是宋锦给了周洋一个眼神就又上了楼。 周洋看着张业冉,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喊什么好。贾科只好说:“嫂子喊我业冉就好。” 周洋看了看宋安安,说:“这宝宝是你的孩子吗?” “对,”贾科知道她在问什么但同时宋锦之前也给了他信息,他没说这个孩子和宋锦的关系,只说,“宋家的,宋锦叫她安安。” 第3章 .7.1 贾科安家到宋宅之后,半点也没落下功课。得知他竟然是本省最高学府的学生,宋斯和宋裴都有些惊讶。张母起先担心他会不习惯,谁知道自己儿子比她还看得开。贾科和宋锦现在占了个夫妻之名,出门宋锦总是缠着他,这让贾科烦不胜烦。唯一的优点就是宋锦这个不务正业的在家能帮他带孩子了。而且宋锦非常执着于让安安叫他爸爸。 只可惜宋安安小同志威武不能屈,一直只管贾科叫爸爸,说什么也不认宋锦,像是只警惕性很强的小狼崽。宋锦非常无奈地抱怨说:“你女儿怎么跟你一模一样。”贾科想反驳说这也是你女儿,觉得这句话有点太娘气,就忍住了没有说,只是瞪了宋锦一眼。 尽管宋安安不肯叫爸爸,宋锦还是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宋安安。平时出门最多的花花公子现在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送贾科上下学的时候才动动他金贵的腿,其余时间几乎都和宋安安混在一起。宋安安指挥着他在地上爬来爬去,自己骑在他的背上喊着“驾”,几乎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小弟。 张母本来还担心“锦少爷”会对这个安排很不乐意,没想到宋锦异常喜欢小姑娘,比喜欢兰兰还甚,这让张母总算在宋宅住了一周之后安下了心来。 蒋雯雯那里谁都没去透露,但是蒋雯雯却知道这对母子住进来了,她险些和宋裴闹翻,但是最终考虑到两家的关系,没有真的闹出离婚。宋鹏飞一直被蒙在鼓里,只知道自己母亲不高兴,却不知道不高兴在哪里。蒋雯雯强行忍了下来,有几次在大门口看见贾科,目光几乎能变成一双大手掐死他。 蒋雯雯和宋裴岌岌可危的关系总算是保持住了,但是常年蹲守宋阀消息的小报记者却一直等待着大新闻,当即快准狠地抓住了花花大少目前已经登堂入室的“新欢”。 - 贾科在微聊上看到头条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黑的。以事业出名也就算了,结果是以这种方式出名,而且还是花花大少的现任新欢这种身份。 更加让他生气的是,这群不长眼的小报记者把他形容成一个留着短发的中性美人——这不就是在说他是女人吗? 贾科的信息被泄露之后,上课成了一件比较困难的事。因为很多人都认识他,而且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女孩子。开始有人拼命挖掘他的身份信息,但是在宋阀的压制下,这些信息好歹没有全部泄露出去。 贾科扔鼠标的时候宋锦凑后面凑上来看了一眼,笑着说:“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啊。” “你这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吗?”贾科连翻了几个白眼,把他怀里的宝宝接了过来,“宝宝过来,以后别跟大坏蛋玩了。”宝宝有样学样,指着宋锦说:“大坏蛋。” 宋锦立马跪了:“祖宗诶,我好不容易学会让她改口不叫我大笨蛋了,你这是又要我努力一个星期啊。” 贾科这下忍不住笑了,宋锦瞪着他的笑容隔了好久,忽然探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贾科一下愣住了。他反应过来皱起眉说:“你干嘛?” “亲你啊。”宋锦非常坦然,还带了点儿无赖,这让贾科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一个身材强壮卷发薄唇的欧洲男人。他抿了抿嘴唇,心想不能被带过去。莱恩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不能因为莱恩这个意外的花花公子就对所有的花花大少都抱有那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想法。 他盯着宋锦,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说道:“你以前掐死你儿子,是不是真的?” 宋锦的脸色僵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板着脸起来,走出了门。贾科得到了默认,心情也沉了下去。 宋锦离开贾科的房间之后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拎起了手机说:“喂,出去浪不?” 就在宋锦离开的这个晚上,贾科手下一直运作的一个专门搜索钧天背后主事者的小队突然给他发来了信息。这个团队从账户查起,虽然有点儿违法,但是顺着许多蛛丝马迹摸到了钧天集团主要财务支出的账户,接着摸到对方最常用的联系人,然后……一个让贾科震惊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连666也忍不住表示:【你可以预备猛虎扑地式投入爱河了】。 投你妹啊。贾科一巴掌把铁蛋拍到了地上,让宝宝追着它玩。 贾科看着那两个字,眼中不断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宋锦。 他万万没想到,宋锦这个看上去一事无成的花花大少,竟然是钧天背后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宋锦不用宋阀的背景和几个合伙人搞出了这么个东西……他是想要做什么呢? 贾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个字,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儿来。 而正坐在最初遇到贾科的那个酒吧的宋锦,听着耳旁朋友好奇的笑问,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来。以前就算是装表面样子,他也还是能在这种*玩起来的,但是现在却总仿佛缺了一块似的。难道真的非他不可了……? 宋锦一口喝干了手里的酒。 “哎,你行啊,前几天才说下手,这就把人直接弄进家门了。”吴麒顶了顶他的胳膊,狭促地笑道。宋锦白了他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 “怎么一副□□脸,他让你不愉快了?感情摩擦了?还是人家不愿意啊……” 宋锦一杯子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嘴说:“行行行了,闭嘴吧你,玩你的去。” “你的拿下还真是拿下,人不可貌相啊,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男人啊?”吴麒还是管不住他的嘴,一直在哈哈大笑。宋锦看了他一眼说:“你最近小心点儿,你和我不一样,吴麟是暴露的,你要是再暴露,我们就不好拉起来了。” 吴麒的脸上还带着笑容,见宋锦真的严肃了起来,只好抿着嘴转到了一边。宋锦烦躁地再喝了两瓶白兰地,然后被保镖扛着回去了。 以前宋锦这么回去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小报记者对这种毛毛雨都不报道了,但是最近宋锦的消息有点儿少,唯一的一则还算挺爆炸性的,因此他这醉醺醺的尊荣又被拍了下来,被疑为家庭感情不和。 宋宅的老房子里老爷子怒气冲冲地将手里的报纸一放,骂道:“这个小兔崽子,生下来就没给我省心过,他妈的现在定下来了,又往外乱跑!” “哎,您消消气,您知道他从小就这样,皮得很,就算带进家了说不定也还定不下来心呐。”宋锦的母亲郑欣好笑地看着那份报纸,眼睛里微微闪烁着光芒。宋老爷子说:“他带回来那个叫什么?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听说孩子都有了,到底是不是他的?” “这件事,我可不方便说,”郑欣笑着远远看了一眼宋裴的屋子。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什么事你还要瞒着我?”宋老爷子又怒气冲冲地捶了捶拐杖。 “小裴的妈去得早,我如今是这个家这一辈唯一的女主人,但有些事我出口还是不大妥当,不如让大哥回来说……” “大哥!你也知道你大哥那个混账,从来就没有成器过,要不是生出了小裴,这宅里还有他住的地吗?” 郑欣于是说:“您别生气,我说就是了……”郑欣的消息当然是宋锦告诉他的。宋裴的母亲早死,父亲不是当家的料,宋老爷子本来应该将家主之位传给宋锦的父亲的,但是为了维持世家的稳定,硬生生跳过了宋锦的父亲,把宋裴定为了家主,就是担心万一宋锦父亲这一支势大,把宋裴父子打压到土里去。郑欣要说不埋怨宋老爷子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聪明,知道留在宋老爷子身边,吹个风远比宋裴容易。虽然不能真把宋裴怎么样,但是平时给他做做拦路障也是好的。 郑欣特别疼自己小儿子宋锦,更加知道自己小儿子不是草包,于是把事情对宋老爷子一说,宋老爷子立刻把茶几上的茶盏都给摔了。 “你说什么?!无法无天了!这还有没有人伦了!”宋老爷子唾沫四溅,“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也能进宋家来?” 郑欣把宋老爷子安抚下来,心想得赶紧给自己儿子通个气,别真的把他心上人给怎么了。 - 贾科安安稳稳上到大二,几乎没碰上原先高中班里的人。就是这天下课,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他抬起头来一看,就惊诧地见到陆伟向他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保镖和司机都在校门前等他呢,贾科被陆伟这么一拽就被迫跑起来,直到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慢点儿……站住……陆伟!老子说站住!”贾科用力甩开陆伟,没甩动,但好歹是让他停下来了。陆伟把他往角落里一塞,看了眼身后,见没人追上来,按着他说:“你怎么会变成宋阀的人?!” 贾科捏了捏手腕,没好气地说:“我变成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 陆伟涨红了一张脸,不知道是怒的还是羞的,他憋了老半天,说:“我找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就这么招呼我?” “我要是以德报德,就该把你堵在厕所里揍得妈都不认识。”贾科冷笑着让陆伟尴尬得直往后躲。贾科见好就收,说:“你找我干什么?” “我……我就想问问,你……你……你和那个宋锦……” 贾科当即说:“我的孩子是他的。” 这句话不啻与一个惊天炸弹,将陆伟一下子就炸傻了。贾科一直在密切关注各大门阀的动态,对陆阀也多有关注。在阴阳簿里,陆阀在张业冉生前站错了队,最后被打压得几乎保不住门阀这个称号。算是给了当年的张业冉一个好报偿,但是现在陆伟却和原来的陆伟不同了。阴阳簿上的陆伟,毕业之后成绩差劲,什么学校都上不去,只混了个野鸡大学,无恶不作,还在后期阴了张业冉几把,全球危机来临时,家道中落最后成了个酒鬼。但是现在陆伟,虽说成绩不拔尖,还算能混个中游,加上陆父一帮衬,就上了个还不错的学校,现在被陆父天天寄予厚望,压着开始管陆阀的事务。 看在陆伟还替他和董天打了一架住进医院的份上,贾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明年不要继续对外发展,把资金回收。你搞不定,就告诉你爸。对了。”贾科正要离开,又回来说了一句:“靠拢钧天。”接着他离开还在发呆的陆伟就走。 陆伟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贾科离开,却没有勇气和动力伸起手来。自从他得知贾科在什么学校,好几次想要来这里找他,但是陆母都将他死死看住,不让他有任何机会接触贾科。好不容易给他找到了一次机会,相隔两年的张业冉看上去更加耀眼了,但他却已经是宋阀的人了。 陆伟觉得自己二十出头的大好人生里,第一次尝到了失恋的滋味,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萎蔫。他回到自己的车上,思考了良久,将贾科的话记了起来,赶紧记到手机上。 贾科回家之后,逗宝宝玩了一会儿,就开始观察股市。他当初买的那支股已经走到了最高,他前一天傍晚就抛售了干净。除了那支股票,他在进宋阀时得到了一张“零花钱”卡,宋阀财大气粗,对自己人从来不吝啬,再加上对宋锦总觉得有点儿亏欠,宋裴给的这张卡里足有两百万。这笔钱并上张母手里的,三分之二被他丢进了股市,买了几支他所看好的其他几支股,才两个月就收益惊人。还有三分之一买了两套房,为张母和今后的自己做了个保障性的长线投资。他不能全相信宋锦。 在次贷危机之前,还有一次牛市,他已经凭着周阀和炒股赚了一个天文数字,张母铁定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么会赚钱。 贾科盯着大盘,连宋锦进来了都不知道。他的鼠标才打算动一动,666就赶紧在他面前闪来闪去。贾科头也不回地说:“有事吗?” 宋锦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他本来想要和缓和缓两人之间的关系,但贾科一开口他的勇气就被破坏了。他气弱地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贾科还在苦恼怎么揭穿宋锦背后的力量,好靠近钧天,就听见宋锦说:“你对钧天这个集团了解吗?” 宋锦被猛地回过身的贾科吓了一跳,本来他就靠得近,这么一转身,他被贾科的膝盖撂到,立刻向前扑去,好险用手撑在桌沿没让自己摔到贾科身上。就这么一抬头,两人的呼吸都缠在了一起,贾科的气息乱了一下,将宋锦一掌推开,宋锦却抓住他的手,顺势压下去叼住了他的嘴唇。 第3章 .7.2 宋锦这个花花大少在这方面可说经验十足,一夺住贾科的舌头,就发动了猛攻。贾科被他突如其来的攻势弄了个措手不及,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心里万分恼火。于是他扣住宋锦的脑勺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就猛地倒过来激吻。他好歹也是几辈子的人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才三十岁的小鬼?没错,三十岁在贾科眼里就是小鬼。 周洋路过贾科的房间时被里面的声音弄得一愣,她的目光穿过那扇半开的门目瞪口呆地看到宋锦正坐在“弟妹”腿上有点儿被动地接吻。周洋本来还觉得他俩之间没有伴侣间的气氛,是不是因为贾科和宋锦并没有夫妻之实,就被眼前这一幕给打了脸。敢情宋锦才是下面那一个…… 宋锦被贾科倒过来的热情也弄得有点儿懵圈,没想到这个据说也就只有一次性|经验的小白花居然吻技超群,他也顾不得管两人之间的姿势,立刻就杀了个回马枪,兴致勃勃地势必要给贾科一个好看。在越来越亲密的挑逗中,他越发感觉到眼前的人那种强烈的熟悉感…… 贾科这具身体不好,体力弱,肺活量小,最终败下阵来。宋锦见他有退避的意思,没有放过他,乘胜追击又吻了两个来回,才站起来作罢。贾科坐在椅子里喘气,见宋锦也有几分狼狈,顿时忍不住嘲笑起来。宋锦见他笑得欢快,心里也十分柔软,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双眼都闪闪发亮。他的两只手支撑在贾科的椅子上,看着他的眼睛说:“当年那个男孩,是有人给我动了手脚,提取我的精子让一个女人代孕生下来的。先天残疾。我不能接收男孩,与其让他无父无母活下来,不如一早就不要存在这个世界上。” 贾科停止了笑容。这个想法是曾经的张业冉想过了无数次的。他为什么要被生下来,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贾科的沉默让宋锦感到心脏揪痛。 贾科看了一眼门外,666提示他门外没有别人了。他说:“你不能接收男孩,是不是因为你不能继承家产?” 宋锦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你不继承家产,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有了钧天集团?” 宋锦这一下完全愣住了。他一把抓住贾科的手,瞪大了眼睛说:“你都知道了?” 贾科说:“你能知道我是叶然,我就能知道你是钧天集团的主事者之一。” “我不继承家产,是因为我认为门阀制不值得继续维持下去,”宋锦严肃地看着贾科说,“我们的制度需要改革,门阀让整个上层社会的管理充满贪污*,结党营私,所有的人必须看出身,成就和职业都和出身挂钩。这是畸形的。” “所以你们就创立了钧天集团?” “这只是一个开端,”宋锦摇了摇头,“改革肯定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元化地发展不同的势力,打破门阀的禁锢。我今天本来想跟你说这件事,但是我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宋锦握紧了贾科的手:“未来的三十年,网络发展的速度会非常快,网络信息的传递会比纸质媒体力量更加强大,我需要你。” 贾科的眉头挑了挑,说:“未来不只是信息发展,稀土资源,稀有金属资源,房地产……所有的新兴产业都会发展起来——只要改革。” 宋锦没想到他对改革这件事想得比自己还深,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你说的很对,而钧天现在只是个小集团,需要各方面的扶持。” 贾科的心微微动了动,一小簇火苗从他心底里升腾起来。他说:“是钧天需要我,还是你需要我?” 宋锦挑着眉毛笑了起来:“我的事业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 第二年果然次贷危机再一次席卷了全球,这场灾风从海外率先刮过来,国内这些以门阀为政的局势立刻风雨飘摇,努力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没有机会再去管理下面的人。国家上上下下遭到了巨大的打击,财政动荡,然而在门阀各自为政的时候,一个新兴的势力却就此龙腾起来。钧天集团拨出了一百亿用于民生建设,稳固局势,在国家危机的关头,三大顶尖门阀不得不接纳这个集团。谁也不知道这个集团什么时候积攒了这么多资产的,他们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小小的想要成为门阀的跳梁小丑,谁知道这个还算可圈可点的跳梁小丑竟然成了力挽狂澜的大手,这怎么能叫他们不吃惊! 多少门阀在国外都有自己的资产和势力,这一次次贷危机直接从外头蔓延过来,像是黑|死病一样一来就让无数小门阀扑倒在地,无数人下岗失业,更多人流离失所。 阴阳簿上让陆伟最终家门破败一夜失去所有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陆阀像是走了狗屎运,前一年做出的亏损极大的回收资产举动让它夺过了这一劫。起初还对自己的儿子十分不满的陆父,在看到局势渐渐变化之后,也忍不住暗自庆幸,夸了陆伟好几句,渐渐打算将所有的产业都交给陆伟来打理了。前一年陆伟说要靠拢钧天集团,陆父还颇带着几分自负与不理解,陆母也说靠拢那种小集团平白降了自己的地位,但是现在,陆父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太有先见之明了,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他拍着陆伟的肩膀说:“你已经超过爸爸了,这个陆阀今后会走得更远。” “不是我,”陆伟淡淡地把陆父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了下来,将自己当年用手机记下的告诫放在他面前。备忘录上还显示着创建日期,“是张业冉告诉我的,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不男不女的畸形人。” 周阀如今也在这场大灾祸中成为了中流砥柱,眼看着要渐渐上升成为大门阀。但周阀却褪去了周阀这个名号,改叫自己为周氏集团。 钧天集团在整个国家政治上夺得了一席之地,吴龙与吴麟突出重围,代表吴家宣布出一个新政权主张。钧天集团显然站在这个主张上,而周氏集团也声明靠向这个主张。 几乎成了全国信息之源的贾科,坐在一间巨大的房间里,四面八个巨大的显示屏,上上下下显示着数据的流动。这些是网民们也是公民们的票选。对新政权的支持率越来越高,正在稳步上升,但是来自传统门阀的反扑也非常厉害。 “等危机一过去,反弹会更加大。”站在贾科身边的男人说道。这个人是周阀的现任当家周西阳,四十多岁了,却将贾科平辈看待。贾科点了点头说:“对,但是如果成功了,改革就会全面铺开来。人民已经忍受得够久了。” 贾科从周氏集团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来接他的车。他低头钻进车里,看见后座上的男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将对方怀里精致的小女孩抱了过来,便见到男人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宋锦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贾科的脸色有点儿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探头去吻了吻男人的嘴角。 “武器库建在西郊,交接已经完成了,部分民兵团的训练也已经开始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严肃地汇报情况。 任何一个新政权的建立都需要武力与人民支持,连贾科都不知道全*区里竟然有一个军区是早就直接向钧天集团倒戈了的。 贾科有些惊讶地看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身材强壮魁梧,面部线条硬朗,全身都笼罩在一种肃杀的气质中。 宋锦有些不乐意地把他停留时间过长的目光招回来,将他的脑袋扳向自己这边。“你呢?投票怎么样?” 贾科将目前的投票情况对宋锦又说了一遍。 “要没有你,我们当时还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宋锦带着几分感慨和与有荣焉看着贾科,顺手摸了摸贾科的脸颊。钧天集团当时拨出的一百个亿,贾科一个人就占了三十九个亿,全都是他投资盈利所的。这一笔款让知道他在投资炒股的宋锦都吓了一大跳,更是让吴阀的三兄弟不断夸赞宋锦拦来了一个大土豪。 贾科看过宋锦的炒股史,对他的那几支绿油油的股票报以诚挚的嘲讽,宋锦的脸都黑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一个出色强大的领导人,和真正有实效的政绩。”贾科提醒宋锦说。 钧天集团幕后的人除了吴家三兄弟和宋锦,还有周阀周西阳以及郑阀的人。宋锦能做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借助了他母亲的帮助。郑欣可以说也是钧天集团的一员。自从宋老爷子将宋家家主之位交给了宋裴,她就不再看重宋阀了,儿子要做什么,她全力支持,无论是大儿子想要争取宋阀的最后权利,还是小儿子想要推到阀门,她都不遗余力地给予帮助。贾科甚至觉得这位母亲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 宋锦和宋斯虽然是亲兄弟,但他俩在做的事和将要做的事完全不同。宋阀是迟早要倒的,如果最后的家主是宋斯,他们还不会让宋阀倒得那么惨,但如果宋斯没有夺回宋老爷子偏掉的心脏,他只能跟着宋锦走了。 贾科提醒宋锦要为将来走到台前来做准备,宋锦当然听进去了,而且也早就开始注意这方面。他几乎不在外留宿,再也没有传过一段绯|闻,而且还在全球危机时为经济受灾区捐了一大笔款。这让宋阀的名誉也有一定程度的提升。这笔钱当然是贾科出的。当他轻描淡写地签出一张支票给宋锦时,宋锦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贾科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一笔投资。” 贾科作为那个从未被举办过婚礼,却一直住在宋阀的宋锦“伴侣”,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台前过,甚至宋阀过年,他都没有去参与过全族聚会,只在宅子里和张母默默地自己做菜看电视。事实上贾科从未将宋阀当做自己真正的归属,谁会在乎一个走到末路的势力呢? 宋锦的行为让宋裴暗暗警惕起来,而且他考虑到贾科虽然是个畸形,却能生孩子,他对宋锦的敌意也开始增强了。但是宋锦和贾科始终装得特别单纯,连他的亲哥亲嫂都瞒了过去。 宋锦下半年接手了老爷子手里派下来的半个岗位,去外乡历练工作了一年,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在政府里有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头衔。贾科当然没有跟着他去。他一走,贾科就带着母亲旅游,甚至不得不回来时还住回原来的老房子。他才不上赶着让蒋雯雯和蒋鹏飞给他找不痛快呢。 第3章 .8.1 宋锦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大箱土特产,看上去特别像返程民工。贾科接到他的电话,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数据分析室里出来,有些发懵:“啊?你回来了?” 宋锦兴奋地说:“你和宝宝在哪儿?!” 贾科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抓着手机的手都捏出了青筋。他故作平静地说:“你先去接宝宝吧,她在幼儿园。” 666看着挂掉电话还在出神的贾科,忍不住弹出了几个字;【你这么喜欢他啊?】 贾科愣了好一会儿,盯着那几个字,脸色忽然舒展了开来。他笑了笑,又似乎有些头疼地说:“哎,我是不是特滥情一个人啊?” 666转过身把自己显示字迹的肚子埋在下面,挡住那个【是】字。 贾科挑眉瞪了它一会儿,接着跳起来就去洗澡理头发。宝宝已经上幼儿园了,他也顺利从大学毕业,在经济上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他,已经成了钧天集团的信息汇集中心,同时入了股。 贾科梳洗完摸了摸镜子里的人的下巴,心想这个身体最轻松方便的就是这一点:胡子都不用刮,因为几乎不长。 他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急得有些坐立不安了,见666一直在他旁边晃,他干脆把666抓过来,翻了一通阴阳簿,想看看张业冉有没有什么愿望,他心情好就给他实现了。但是翻到一半,贾科忽然之间脸色有些变化起来。他说:“666,我若是不夺舍,张业冉这个人就会按照阴阳簿里一直走下去的吧?” 666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贾科说:“但是阴阳簿里根本没有钧天集团。宋锦在建立起来的时候,比他和张业冉见面还要早,这和这阴阳簿是不是不符?” 666的银色身体开始振动,像是一只蜜蜂一般。贾科的眉毛皱得更深了,“在钧天集团公布之前,我几乎没有干涉过它,为什么会凭空出现这样一个巨大的集团?” 666什么都回答不出来,贾科却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在夺舍,一直在根据阴阳簿行路,但是现在他所依照的世界却出现了变化。 这一定不是一个偶然。贾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就仿佛是一个一直由他一个人穿梭的世界,忽然之间有了另一个鲜活的人一样。这种变化叫贾科感到了一种惊恐,同时也感到了兴奋。 就在贾科沉思的时候,宋锦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楼,他把门拍得震天响,怀里的宝宝也跟着一起拍门。 贾科被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去开门,看到那张有所变化的脸时,他的心跳一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宋锦兜头就是一个拥抱。 宋安安一直搂着宋锦,她四岁的时候就被宋锦收买了,坚定不移地学会了叫爸爸。她有两个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和老师都不相信她。她觉得他们都特别傻。 贾科被宋锦抱住,温暖熟悉的感觉像是从灵魂里升腾上来。他抬起手,用很男人的方式用力按住宋锦的背,让宋安安被挤得抱怨了一声。 宋锦把贾科接回家的时候疑惑他和周母的东西怎么都不见了。贾科轻描淡写地说:“怕被打击报复呗。”宋鹏飞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了他其实就是宋裴的私生子,看他的眼神简直是要杀了他。贾科一点都不想无辜中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早逃了出来。这么多世轮回下来,他对爱恨情仇看得很淡。他的脑海里关于曾经受到过的委屈和伤害都会渐渐淡去,留下来的都是美好的部分。这可惜的是,前面的四百九十世他没有留下什么太美好的回忆,直到千希那一世,他才感到有了一丝能够永久保存下来的回忆。宋锦听到他的话登时心里涌起一股火气,他说:“等我们把钧天弄出来,我们就搬出去。” 贾科的嘴角弯了弯:“那敢情好,一定要给宋安安装一个舞蹈房。”贾科特别喜欢跳舞的小姑娘,自己有了个女儿,立志要让她从小学起来。 宋锦看着贾科的笑容心里一阵阵发痒,他把宋安安放下交给张母,拉着贾科就进了房间。张母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了他们要干什么,连忙笑着拉住宋安安,许诺了好几个条件才让她乖乖跟着自己去玩。 贾科被宋锦拉进去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他也挺佩服宋锦的,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没动他,就因为贾科认为他身上脏。宋锦还为此特地做了一个身体检查,将所有检查报告都放在贾科面前,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就是块白白嫩嫩干干净净无污染无公害的特级猪肉。 事实上那只是贾科为自己找的借口。他不知道在还没有完全沉淀之前的感情时,怎么处理下一份感情,也不知道他本来只是利用宋锦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变了质。但是在和666对话之后,他却又为自己找到了最为无奈的解释。不就是滥情嘛,他好歹也是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看看宋锦,看看莱恩,在找他之前都跟多少个好过了。连科学家都说过了,多巴胺的兴奋是有保质期的,爱情的最长持久力也就四年,他干嘛非得死磕呢? 贾科这么胡思乱想一阵,已经被宋锦压到了门背上。宋锦逮住他的舌头就一阵胡乱的亲吻,半点没有他花花公子的格调。 贾科说:“你……洗过澡没有!”宋锦半推半抱地把他压到床上,无赖地说:“你洗过就够了。” 这是什么道理!贾科正想要瞪他,忽然之间觉得这句话特别耳熟。曾经有个青年,也在他们*扛枪上炮的时候说:“你成年就够了。” 贾科这么一恍惚,就被宋锦提枪上阵直捣黄龙。宋锦丢掉了他的所有技巧,对他们的第一次表现得像是个黄毛小子,让贾科痛得溃不成军,狠踹了他肚子一脚。宋锦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他连忙去翻床头柜,摸出了点儿辅助品。 贾科说:“不准捅前面……”然后宋锦就转移阵地捅了前面。 贾科被一阵别样的爽刺激得脚趾都蜷了起来,他卧槽了一声挣扎着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宋锦把嘴唇埋在他的脖颈里,声音低哑地说:“你是谁都好……我只爱你……” 贾科城门失火,丢盔弃甲,前前后后被翻来覆去地探索身体,直到宋锦了解了各个地方的用处才算作罢。 第二天贾科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给周总发短信请假,请假理由是:我男人回来了。 - 宋锦开始参加代表大会之后,为政权的改革投了好几次票。他在基层干的政绩确实不错,又修桥又修路,盘活了地方产业,愣是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开发出了稀有矿产,让贾科的投资公司暗地里顺势投资了一把。于是很快中央又委以重任,给他指派了新的任务和头衔。贾科在心里暗笑,不知道等宋锦扒了自己的皮露出一条狼尾巴的时候这各大门阀是个什么表情。釜底抽薪这件事是贾科觉得最爽的一件事。 宋锦的官是做大了,但是始终没有动摇到宋裴,他明确对宋裴说自己对宋阀没什么意思,但是宋裴和蒋雯雯都不信。好在那个张业冉当真也没给他生个什么儿子出来。宋裴以为宋锦依旧是把张业冉当黑锅侄儿养着的,毕竟要是他俩在一起了,那背上的骂名可比他弄出个私生子要难听多了。他不知道,他们俩的孩子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晃着呢。 宋安安十岁的时候,宋老爷子八十大寿。贾科和张母都被邀请了,连宋安安也收到了一张小小的可爱的请柬。宋鹏飞的亲弟弟,蒋雯雯的二儿子也会去,比宋安安年纪大两岁,已经十二岁了。 贾科看着宋锦替他熨礼服,有些懒洋洋地说:“我不去行吗?” “不行。”宋锦说,“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什么我一时兴起的玩物。” “都十年了,谁信你那是一时兴起啊。”贾科斜睨了他一眼,宋锦立刻梗着脖子,一脸“怎么着我就是想去炫耀”的表情,看上去特别像某种狗。 贾科跟着宋锦,手上拉着宋安安去赴鸿门宴。宋锦对打扮宋安安特别有兴致,简直是把宋安安当成了可以换装的芭比娃娃,贾科看着他那满是粉红泡泡的兴趣就一阵阵不寒而栗。他这回给宋安安穿上了小旗袍,头发扎成了左右两个小馒头,大眼睛和长长的遗传自张业冉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看上去活脱脱一个中国娃娃。 周洋嘲笑宋锦说:“你这是小学女生的兴趣啊。亏业冉受得了你。” 贾科听了,面不改色地说:“没事,我就喜欢他这个兴趣,生个宋安安也就是给他玩的。” 周洋当即一句话都接不上口。 而早已经应对自如的宋锦也厚着脸皮看着贾科笑说:“我早知道你口是心非。” 贾科败下阵来,拉起宋安安就走。 宋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哪怕是宋阀最近不好过,也照样办得红红火火,非常热闹。来往不息的老式门阀的人都先唱名三遍才进大厅,按照辈分和礼数,贾科和宋锦走得不前不后,等宋裴宋斯夫妇进去了,他们才在外面等候了两分钟,走进了大厅。 唱名的不好形容贾科,说是夫妇吧,又没有结婚,想说张业冉先生,请柬上偏偏写了个小姐。贾科收到的时候就知道老爷子对他的性别成见很深,如果要接受他,肯定只能把他当女的。 贾科对唱名的说:“不用唱了。”宋锦却抢着说:“张业冉先生,宋安安小姐。” 于是就唱出了一个古怪的组合。 第3章 .8.2 贾科进厅之后就收到了不少古怪的目光。好些人盯着他看。贾科非常坦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坏话没听见就当不存在。 宋安安小同志从小就被贾科灌注了刚正不阿的雷锋精神,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大人,见到谁都像是见首长似的,特别会问好,特别会帮助人,半点不怕生。贾科把她带出去,和宋锦一人一边拉着她的小手,宋锦让她对长辈叫什么就叫什么,嗓门非常大,叫得贾科只乐得在一旁呵呵笑着应付,反倒是半个人都没叫。 宋老爷子早在二楼看着下面的情况了,见到宋安安,有些严厉地打量了一会儿,难看的脸色才渐渐下去。他又多看了几眼似乎非常沉默的有些胆怯的张业冉,依旧觉得有几分不顺眼,但厌恶感却慢慢消退了。 就在这时陆阀的人也来了,听到通报声,宋老爷子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了一些。想到陆阀的继承人去年宣称自己出柜,心里就对张业冉的成见又少了几分。好在宋锦是给他带回来个能下蛋的,起码不全是个男人。 陆阀来的人当然是陆伟。贾科在听到名字的时候眉头就是一跳,他扭头看去,就见到当年那个小霸王西装革履,一身精英派头,满脸严肃地走进来。他的身边没有人,见到贾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 贾科想他现在也算是钧天集团里出色的伙伴了,于是脸上浮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正要跟他打声招呼,就被宋锦一把搂了过去。贾科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就见宋锦热情地对陆伟说:“陆家主,有失远迎啊。” 贾科快要被他这假得不行的寒暄弄出一身鸡皮疙瘩。 宋安安有样学样,大声喊:“陆家主,有失远迎啊!”孩子稚嫩的嗓音叫出来之后,周围立刻有人笑了,陆伟却僵了一下。贾科连忙把宋安安抱起来,扯扯她严肃的小脸说:“跟你爸学什么舌,叫陆叔叔。” 陆伟看见宋锦搂着贾科,贾科又抱着宋安安的模样,脸上的容光焕发迅速消退了下去。他有些酸涩地看看贾科,失落地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安安呢,长得真像你。” 宋锦带着强烈的戒心看着陆伟,让本来想要寒暄两句的陆伟和贾科都没有了那个心思。见陆伟灰溜溜地离开了,他才心满意足地从贾科怀里抱过宋安安,亲亲她的脸颊说:“宝贝儿,你可真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爸爸太大了,我包不住你,爸爸才是我的棉袄。”宋安安严肃地说。宋安安把两个人都叫爸爸,只是音调有点儿不同,作为后入者的宋锦,被叫的时候听起来有点儿像“巴巴”。 宋锦乐得用口水糊了宋安安满脸,宋安安挡住他的嘴巴说:“扎死了,我要爸爸。”于是贾科赶紧把她抱了过来。 宋裴和蒋雯雯早就来了,宋裴的身边站着宋鹏飞,蒋雯雯身边牵着二儿子宋炜。一家子都在盯着宋锦三人看。蒋雯雯的心里别提有多憋闷了,而宋裴的心里更加微妙。看着自己儿子和堂弟站在一起,怎么都觉得古怪。而且宋安安长得越来越有两个人的特点,看上去就是一家子。 宋鹏飞知道贾科是自己父亲的私生子之后,光是用眼神就能杀死贾科。但是贾科总是躲避得很巧妙,让他很多力量使不出来。而私心里,他也知道这个张业冉其实也没什么错。宋鹏飞长这么大了,都要到三十了,很多事情也看开了一些,知道张业冉在进宋阀之前过得非常落魄,进宋阀之后也没有一次来招惹他们一家。但是不爽就是不爽,就像隔壁小孩要是每次都考一百分,你也不爽。宋裴总是用关切的眼光看着他,哪怕一句话不说,宋鹏飞也知道自己父亲多少还是有些在乎这个儿子的,如果这个儿子只是个不阴不阳的普通人也就算了,贾科的成绩却相当突出。当年他高考考出了个状元,后来在大学里就进入周阀实习,听说又炒得一手好股,甚至在前段时间次贷危机的时候,还出手拉了宋裴在外的公司一把。 宋鹏飞作为长子,却没有什么突出表现,成绩平平,学校平平,能力平平。毕业之后进入宋裴的公司,也没干出多少成绩,对处理公司业务总是差上那么半口气。 本来如果没有贾科,他身为大儿子,肯定是要接手宋阀的,但是现在贾科这么优秀,表现这么突出,要是宋裴还惦念旧情…… 这个张业冉唯一可以诟病的就是身体这一点了,但是照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虽然体弱,却没生过什么大病,而且或男或女,只要家里的嘴管牢,就没有什么问题,倒仿佛他的机会更加大了…… 宋裴一家在关注宋锦一家,贾科也在关注厅内的其他人,尤其分了一部分目光到宋炜身上。宋炜已经十二岁了,从小就不让宋裴和蒋雯雯省心。贾科听到过这个熊孩子的事迹,很小的时候就弄死了蒋雯雯养的哈巴狗,让蒋雯雯一顿好打。后来他不弄狗了,就经常把花园里的花草践踏得一团稀烂,就因为宋裴骂他学习成绩差。 他是很怕宋裴的,在宋裴面前乖得像是只鹌鹑,但是宋裴一不在眼前,就小霸王似的,比陆伟以前还混蛋。 贾科亲眼看到过他用圆珠笔虐猫,一只宋鹏飞捡回来的猫。把猫的眼珠子挑出来,再戳耳朵和嘴巴。那只野猫后来被家里的保姆偷偷丢到外面,就对宋鹏飞说是自己跑了,让宋鹏飞好伤心了一阵。 贾科见识到了这个小孩儿的凶残,半点不愿意让他和宋安安接触,连带着宋兰也被他保护了起来。 宋炜只知道隔壁楼有两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却从来没有见过,宋兰生病没有来参加,他就见到了宋安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宋安安。 贾科看到宋炜的目光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宋安安,眉头微微一皱,在宋安安耳边低声说:“安安,看见那个小朋友了吗?爸爸要你千万不能跟他说话,也要离他远远的,不然爸爸今年就不带你去游乐园了。”宋安安小朋友最期待的就是游乐园,生日礼物她都想好了,就是要两个爸爸带她去一次游乐园,听到这句话,她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声跟贾科保证:“不去不去,一定不去跟他说话,离他远远的。” 这个时候吴阀的人也到了,来的就是吴龙和吴麟。宋裴作为家主先迎上去和他们寒暄了两句,接着吴龙吴麟都看了一眼宋锦和贾科,暗暗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宋锦还不能暴露,因此他得到待遇和看上去比宋斯还要差一些,宋斯还和吴龙吴麟说了几句话。带着几分隐约的优越感看了宋斯一眼。 贾科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让宋安安自己吃点儿东西,就开始搜寻起宋老爷子来。666帮他搜寻了一圈,告诉他说:【他在二楼。】 眼看着人到得差不多了,宋老爷子也慢慢在郑欣的搀扶下下来了。他一下来,一堆人都陆续迎了上去,宋锦却站到贾科身边,慢悠悠地看着一群人争相送礼。贾科用手肘顶了顶宋锦的腰说:“不去?” “人多着呢,往年总得等到最末几个才是我,”宋锦挑了挑眉毛,“谁让我一事无成呢。” 贾科看着他,嘴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宋锦忍不住低头去偷了个香,贾科连忙抓住他的手让他别在公众场合乱来。 宋裴刚刚祝完老爷子,一下来就看见自己儿子被吃了豆腐,脸上还挂着笑,心里不禁翻起了惊涛骇浪。这两个人难道真的在一起了?!这几年时间确实不见宋锦在外面乱来,他还以为是因为他开始办正事了,难道当真和张业冉有关?! 宋锦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结果等宋斯宋裴送完了礼,就听到宋老爷子叫道:“宋锦那个小兔崽子呢?” 其他几个大门阀都围在外面,等着宋家自己的亲眷表过了心意再上前,此刻听到宋老爷子当众就这么喊,脸上都露出了奇异的表情。宋老爷子最好面子,家里的丑事绝不会往外摆,现在叫这么一声,是在表现他的亲近之意啊。 几个亲戚的脸色也变了,周洋和蒋雯雯的脸色变得尤其大。贾科推了宋锦一把,将这个还打算显摆一会儿的往前送去,顺手把宋安安的小手塞进了他的手掌里:“把你的小情人也带走。” 宋锦老说女儿是老爸前世的情人,其实是专门吃自己女儿的飞醋的,结果贾科以其人道反制其人之身,把宋锦堵了回去。 宋锦还想来拉他,结果贾科往后一躲,躲过了他的拉扯。他现在还不宜让自己太过出众,会成为宋锦进步事业上的绊脚石。 宋锦见贾科不想出来,只好带着宋安安向前,走到了宋老爷子面前。宋老爷子见那个张业冉没有来,心里反倒觉得对方识得进退。宋锦一说叫“太爷爷”,宋安安就大声叫了一声。 宋老爷子之前已经被老不开口的宋炜气得冷哼一声,现在看到宋安安,顿时觉得顺眼高兴得很,拉过宋安安就掂了掂。 宋安安主动说:“太爷爷年纪大了,不要抱安安,爸爸都说快抱不动安安了。” 宋老爷子听得高兴,乐呵呵地说道:“等你再大五岁,太爷爷都抱得动。”此刻他倒是觉得宋安安十足亲切了。他已经知道那个张业冉是个什么身份,毕竟还是自家人的血缘,而且孩子机灵劲十足,没有遗传到半点畸形,怎么能让宋老爷子不喜欢? 宋安安适时地扭头对宋锦招招手,十足一个小领导:“巴巴过来,把安安给太爷爷的礼物拿过来。” 宋锦笑骂了句“人小鬼大”,就把礼物借着宋安安的小手送给了宋老爷子。宋安安把其中一个放到宋老爷子面前说:“这是爸爸送给太爷爷的,爸爸不肯过来,安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一个大大的锦盒放在宋老爷子面前,把她人都遮住了。宋老爷子让人接下,脸上的表情有一丁点儿复杂和古怪。接着宋安安才拿起宋锦手里的另一个小小的小木盒子,拆开来说:“这是安安画的太爷爷,送给太爷爷。”木盒子里有一副固定的沙画,画面上是个非常抽象派的老人。没有半点社会性没有半点虚假,宋锦就让宋安安就送了自己做的东西。 宋老爷子的心都化了,他抱着宋安安亲了一口,把小盒子珍惜地放在自己腿上,捏得紧紧的。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希望的就是这样简单的亲情,但是一整个家族,却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亲情。 “那你爸爸呢,你爸爸……宋锦,要给我什么?”宋老爷子已经知道宋锦这一家的套路了,见宋锦已是两手空空,就把目光投到了宋安安脸上。 “巴巴说,安安就是送给太爷爷的礼物,但是安安不想老是呆在太爷爷身边,安安还要和爸爸去游乐园呢,所以就让巴巴换一个礼物,巴巴就说,今年的政绩,就是送给太爷爷的啦。”宋安安抱着宋老爷子的手,一边说,一边问,“政绩是什么?” 宋老爷子心中一动,看着那个两手插兜,笑得一脸痞气的孙子,想要发火唠叨点什么,又半点脾气都没有了。对比起另外两个在次贷危机中险些一蹶不振的孙子,他对这个本来没有什么期望却做成了大事的孙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看了看宋安安,再看了看宋锦,勉强绷着没自然而然地笑起来,说道:“行了,就你花样多,这脑筋都交给小孩子了。” 宋锦半句话没说讨了巧,抱着宋安安就退下了,宋老爷子这才开始门阀们的礼物。从最强的门阀开始,接完蒋阀的礼物之后又开始接宋阀旁支的礼物。等宋阀旁支的受完了,才轮到那些旁的小门阀…… 第3章 .9.1 贾科觉得这宋老爷子也挺不容易的,八十大寿上接个礼物都要精打细算,接完了所有礼物,众人都移步到餐厅。由宋裴给捧着碗长寿面到他席上。宋老爷子特地命令在自己身边放个儿童椅,把宋安安安置在自己身边,又想让宋锦也过来。宋锦却懒洋洋地说:“我可坐不进儿童椅了。”一句话软软又幽默地拒绝了宋老爷子,他拉着贾科在宋斯后面坐了下来。贾科对他的照顾也有几分感激,暗下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晚上可以有点儿奖励,让宋锦险些乐得跳起来。 蒋雯雯的脸上有点难看,心里更加难受,就瞪着宋安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宋炜,不由更加火冒三丈。宋炜不等老爷子说开席,就已经抓了面前的一个螃蟹脚,把盘子敲得咣啷响,还向一旁宋锦的杯子抓去。如果旁边坐着的是宋裴,宋炜断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但是蒋雯雯常常在宋炜面前指着远处的宋锦说:“以后别跟你小叔一样做个混混。”这就让宋炜从小就明白宋锦在他们家没什么地位。蒋雯雯来不及阻止他,就看到他将宋锦的杯子拿过来,一个没抓紧,哗啦一声,连杯子带碗盘在地上碎了一地。 席上一片寂静。蒋雯雯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连忙道歉,说孩子不懂事,一边将摔倒的宋炜拎起来。宋炜被盘子砸中有点儿懵,回过神来立刻暴虐地连踩了盘子几脚,将碎片踩得更加粉碎。 宋锦在一旁打破尴尬,说了一句:“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这才让众人发出一片附和声。宋裴的脸都要被丢尽了,他看了一眼老爷子,发现老爷子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好在宋安安拿小手轻轻把老爷子面前的酒杯拿走,换成自己的小方杯,用话语引开了他的注意:“巴巴说这个小杯杯都是用来喝酒的,爸爸说喝酒伤身体,太爷爷喝饮料。” 小孩子发音虽然糯软,但是对两个发音区别得特别明显,宋老爷子之前就关注过,明白哪个是在说贾科哪个是在说宋锦。宋安安一句话捞上了两个人,让宋老爷子终于眼里有了笑意。其他的人看着宋安安都觉得这个孩子怎么养的,怕是成了精了吧? 且不说蒋雯雯事后怎么用阴毒愤恨的眼神看贾科,他只知道整个席间就看到蒋雯雯处理宋炜了。蒋雯雯一个大小姐,只顾生不顾养,孩子生下来就没在母亲怀抱里呆过几天,为了胸部不下垂,也不曾给孩子喂过母乳。当年的宋鹏飞还给她教养过几天,见没养出个纨绔就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已经当得不错,后来生下来宋炜,更加是忙着保持身材去了,孩子几乎是被保姆带大的。 现在在席上出了大问题,蒋雯雯只知道冷眼冷色,严厉管教,却只引得宋炜更加不喜欢这个母亲,也更加来事。 宋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说了一句:“不会吃饭就不要吃了。” 宋裴一惊,赶紧一把按住自己儿子,给蒋雯雯使了个眼色。蒋雯雯眼睛都红了,带着宋炜下了桌。 宋锦终于觉得安静了,他一会儿就给贾科夹几个菜,贾科觉得自己身上都要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眼神捅穿了好几个洞,尤其是陆伟的眼神。贾科暗中踩了宋锦一脚,宋锦才消停点儿。宋安安也在不断给太爷爷夹菜,哄得老人家特别开心。 饭后宋老爷子下桌离开,这一片儿就成了门阀们的交流聚会。 大厅里的音乐声响起来,有的人跳舞有的人喝酒。贾科牵着宋安安在角落里陪她吃甜点,宋安安一口一个小蛋糕,吃了三个被贾科拦住了,不让她继续吃。宋安安于是专注于给贾科嘴里塞蛋糕,也是一口一个。 宋锦算是进入了政界,也多少摆了摆场面去见几个政界要人。贾科坐在一旁看见吴麟向他走了过来。往常贾科只是用网络上的身份和吴龙吴麒吴麟打交道,此刻见到了人,他微微一笑向他点头。吴麟说:“我还在想宋锦看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网上连你的正面照都没有一张。” 贾科笑着说:“失望了吗?” “超出预期。”吴麟笑了笑。他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一个商业经营,吴家基本上是靠着他维持经济的。他要是投靠了钧天集团,吴家当然也只能不甘不愿地偏向钧天。 贾科因为也在钧天的经济来源中出了一把力,因此他和吴麟平时在网上与通话中交流得较多些。“安安,叫小吴叔叔。” 老早就开始瞪大眼睛看着对方的宋安安立刻叫人。 长到这么大,贾科也不得不承认,宋安安可能智商的确是有点儿超出常人。她见过那么多人,只要一面就能记下来,吴麟被她这么一叫,就算十年后才再见,也许也能被宋安安一眼认出。 贾科和吴麟聊得欢快了,那头一直想要接近他的陆伟又有些懊恼与不甘了。吴麟走了之后又是周西阳,他们谈得就更久了。等到宋锦也差不多该结交的结交,该打招呼的打招呼,一切都处理完毕,他就回来带着贾科和宋安安和郑欣告了一声就打算离开。郑欣一直在照顾老爷子,听见自己儿子要走才出来看一眼。她老早就见过了贾科,只是从未好好跟贾科说过话。贾科知道她也是钧天的一员,而且是儿子的坚实后盾,因此也对她毫不羞涩地笑了笑。郑欣说:“行了,你们该回去就回去吧,老爷子特别喜欢安安,你们加油再生个儿子出来。” 贾科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宋锦随口应付了两句就带着贾科和宋安安走了。贾科走的时候一路在说:“你别想让我再给你生孩子……”宋锦只是喏喏应是。 陆伟全程没跟贾科说上话,沮丧地离开了晚宴,而宋裴在宋锦离开之后,仿佛为了弥补之前的缺憾,抓紧时间结交了更多的人,恨不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为自己的力量,让最强的顶尖门阀的人都成为自己的至交。而别说宋炜了,就连宋鹏飞都开始不耐烦起来,因为宋裴逢人就介绍自己大儿子,宋鹏飞被逼无奈,只能一个个认人,才认到十几个,就头昏脑涨,恨不得赶紧离开。 安静坐在房间里的宋老爷子在一片礼物中看了看,指出那个贾科送的,说:“拆开看看。” 郑欣于是拆开了那个盒子。盒子里是一副墨宝,用大气磅礴的行书写着:家和万事兴。 盖的就是张业冉的印,而且盖在了背面。 老爷子一辈子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但和早些年参与过战争的老人一样,都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对一手好字向来特别看重。只是到孙子这一辈,已经不再能让他管到这方面了,没想到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张业冉,却一来就送了他最戳心的东西。 看着“家和万事兴”这几个大字,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孩子正经回归不了祖姓,小兔崽子要是真那么喜欢,就把他娶进门来,圆了夫妻之名吧。” 听到老爷子竟然连这件事都同意了,郑欣不觉有些惊讶,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欢喜。她仔细想了想,觉得现在吐露实情老爷子也不会发火,于是低声把宋安安真实的“父母”给说了出来。 老爷子一阵瞪眼,他本以为宋安安就是张业冉在外风流出来的孩子,却没想到当真是宋锦的。登时气得胡子又飘了起来。郑欣连忙看了好几眼老爷子手里宋安安送给他的沙画。宋老爷子也知道她在暗示自己多想想,气生了一会儿就消了。 自家人和自家人生下的孩子,亲上加亲,只要不传出去,要仔细说来,也没什么不好。 郑欣见老爷子就那么沉默着把这事揭过去了,忍不住心里给自己的儿子叫好。养出来个宋安安真是太给力了。 - 宋斯夫妇听到老爷子吩咐下来的话时简直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宋老爷子本来是对贾科和宋锦最坚定的反对者,没想到才一个宴会的功夫,就改了态度,他们看贾科和宋安安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但宋锦却在这时候自行提了反对意见,反对理由就是他马上要升官了,这个时候再搞点儿事出来不好。贾科和他并不在意那个虚名,反正两个人的关系也就那样了,结不结婚都是一样的。贾科的身份证上性别还是男,真要是结婚,麻烦也不少。 宋锦升官之后到隔壁省去做省委书记了,贾科也跟着迁到了那儿去。宋安安却被老爷子留了下来,由郑欣和张母照顾着。她特别听爸爸的话,说不要和宋炜接近就不接近,还特别聪敏地跟老爷子打小报告,把宋炜的一些暴虐的行为悄悄传递给了老爷子。 贾科可不知道自己女儿能有这么聪明,他丢下孩子之后反倒无事一身轻,在隔壁省的周氏集团分公司干了一段时间,又把股市翻了个盘,买了三套房作为日后炒房的资本,才用他那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叶然”大号在微聊上发了一条信息:xx省省委书记宋锦对该省农村建设……加深城镇居民化道路…… 下面一片歪得东西南北乱倒的评论声。 “国民消息发布机又发关于宋家三少的消息了。” “每次都是宋三少。” “真爱啊这是!” “宋锦做的事情确实比那些只会假大空的门阀子弟多。” “要不是还有宋三少这样的人,我都要放弃门阀制,改投钧天了。” “我挺叶宋!” “楼上1” “楼上2” …… 拜贾科所赐,宋锦每一次干出点儿什么成绩,贾科就立刻把他刷一遍,消息置顶,顺便还关照了一下吴家兄弟和陆阀周阀。只是没有一个的曝光率比宋锦更厉害。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宋锦在国民心中的影响力已经比目前的各级领导人还要大了。连吴龙都连说自己看走了眼,没有趁早收买贾科这么个消息发布机。 钧天集团的声势渐渐浩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考虑全新的制度和体系。各大门阀也开始的反击,最早接收到消息的竟然不是吴龙,而是陆伟。 陆伟作为老派的门阀,在外传的名声一直和吴阀不太亲近,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是深夜,电话铃一响,就把贾科和宋锦一起惊醒了。宋锦见贾科困得根本不想接,于是替他拿起了电话,烦躁地“喂”了一声。 那头静默了一会儿,宋锦有些清醒了,看了看来电显示,上面赫然是一个让他觉得有点儿警惕的名字。 “陆伟?” 陆伟这才说话:“业冉呢?” 宋锦心想业冉也是你能叫的,冷冷地说:“他睡旁边呢。大半夜的,什么事啊?”宋锦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披上衣服走出房间半阖上门。 陆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小心点,上面要对钧天开刀了。” “这件事你从哪儿听说的?”宋锦也严肃了起来,声音沉了下来。 “有人匿名举报的,上交了一份名单,吴龙和吴麒,起码其中一个,明早可能就会被革职查办。” 宋锦的心脏一缩,忍不住捏紧了手机。吴麒是和他一样没有暴露的,如果吴麒遭到查办,他也很可能暴露。 陆伟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千万不要牵连到业冉……他……” “你不用操心。”宋锦冷硬地说完,挂了电话。 宋锦在外面抽了一根烟才回去,回去的时候看见贾科还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熟睡,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在贾科的身边躺下去,将人搂紧。 贾科却在他闭眼之后睁开了眼睛,看着宋锦脑后的666显示出的一行行字幕,眉头越皱越紧。 第3章 .9.2 第二天一早,吴麒果然被送审了。贾科知道消息之后,对宋锦说:“我早知道他这样得出事。” 吴麒在吴家也属于弃子一类,和宋锦有些相像,但又有很大不同。宋锦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让钧天在军政方面有更大的活动空间,而吴麒也是吴家的弃子。他和吴麟一样都是私生子,却颇为受宠,只是为了让吴龙的母亲打消对自己打压的欲|望,他一早就成了个跟宋锦一样的纨绔子弟。如果说宋锦只是做做样子,他却真的对这一道玩得挺开,做纨绔子弟做得特别入味。 贾科提醒宋锦可以开始树立自己形象的时候,其实也提醒了吴麒,只是吴麒没有听进去,没有几天就又故态重萌。 贾科赶紧收集各方资料,让666黑进中央审讯厅的监视器里,看对吴麒的审核是什么结果。 看完之后和他们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吴麒虽然生活不检点,但是好歹是吴阀的人,在政界还是有一点儿小小的地位。这些人不敢动吴龙,就拿吴麒开刀,就他生活不检点,乱搞男女关系这一行为进行了批判,革了他的职,并称有人匿名举报他贪污受贿,于是又开始彻查他的私生活和政绩。 吴麒干的活的确不怎么干净。钧天的民兵团在人力上是宋锦弄来的,但是一批武器却是吴麒弄来的。如果他被斩下来了,牵扯到钧天,对钧天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宋锦一大早接到了吴龙来的电话,吴麒要是被查得狠了,很可能马上下台,吴龙正在清除他和宋锦之间的一切关系,连带着把宋锦以前的黑历史也抓紧清除。宋锦刚刚挂掉电话,吴麒的律师也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给他,大意是吴麒知道自己目前是被当做弃车保帅的车了,让宋锦放宽心,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大计。 宋锦多少有点心有戚戚,贾科看了他一眼,把他抱进怀里说:“你放心,要来查你,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贾科这句话可不只是说说的。他现在在网络和信息上的力量极其庞大,庞大到了宋锦可能也没料到的地步。贾科料到可能会有今天,一早就把曾经有关宋锦的黑历史给删了。这项工作可不简单,就算网上表面的清除了,有心人那儿还是会留下存档,更别说上传者的无数小硬盘了。但是贾科最近七八年来就没让666干别的,专门搜查关于宋锦的各种消息,发现其黑历史的发布者就顺着ip摸过去,登入对方电脑,神不知鬼不觉地远程对其几个文件进行病毒感染或者直接删除。这项任务持续了很久,乃至666都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跟着吐槽贾科了。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举措,在吴麒被审查之后,中央又开始审查和吴麒交游过密的几个人。当年的花花大少宋锦首当其冲。但是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他们居然没有发现一丁点儿和宋锦有关的黑历史。当年任何确凿的证据都仿佛一夜蒸发,除了一些老旧的花边小报上还留有一些宋锦的消息,这个人过去的夸张行为仿佛半点儿都不存在。而那些花边小报编排的可不只是宋锦,更多的要人都列在上面,要是宋锦凭这些就被揭出去,这些要人也得一起被查办。中央几个发起这个审查活动的都面面相觑。仔细想来,当年说宋锦纨绔,到底都是道听途说,他们又没有直接和宋锦见过面喝过酒,怎么能知道他的消息都是真的呢? 而和宋锦一起闹过的都是圈内的人,宋锦行事狡猾,每次出去,都会扯上个垫背的,这些人就算是知道宋锦以前有多胡闹,也不敢把他捅出去,现在他又平步青云,更加要交好他,见此形势,更加不会将实情举报出来了。 宋锦身上居然没有挖出半点能编排的地方,通知要审问的消息才放出没多久,就偃旗息鼓,只有国民消息发布机快准狠地抓住了宋锦没有查出任何劣迹而被洗清的消息,狠狠扇了中央两个耳光。 为了让敌方势力削弱,吴麒顺手就拖了几个下水。他也算是条汉子,贾科看他这义气的行为,心里也忍不住为他叫了个好。当然他可不是为了他和宋锦曾经的荒唐行为叫好。 这一场风暴以吴麒的落马刮起来,接着席卷了上上下下整个政圈,发起行动的人都不知道这一回的影响力竟然有那么大,钧天在中央扎根居然这么深,一下来差点动摇整个政局,甚至波及到自身,这一来就不得不渐渐压下去。外界民众对此纷纷叫好,让他们颇有些举起来放不下。 而身上“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宋锦,在谨言慎行了一年半之后被迅速往上提拔,一举越过了宋裴。中央提拔他就是为了平息民众们对贪污*官员因为家世关系还在上位的愤怒。 宋裴行少错微,收手手脚,虽被抓了几个小错误,但没有影响到宋阀大局,但是看到宋锦就这么蹿了上去,他和其他门阀的人都感到了震惊。 宋阀在这场大乱中好歹站稳了脚跟,但是蒋阀却一蹶不振,让蒋雯雯脸色虽然难看,却不敢在家再摆着架子了。周洋以前对她隐隐上位者的歧视不敢说什么,但是现在却对她不假辞色起来,偶尔出门相见,也是蒋雯雯向她问好。让她好是出了一口恶气。 宋锦干得出色,宋老爷子也对这一支更加喜爱起来。将宋安安看得跟宝贝似的。宋安安上了小学,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在她现如今的势头上攀附夸奖她,宋安安却发挥了她小狼崽的本性,从来不随便跟人交朋友。 然而在这一切的大好势头下,贾科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宋锦一天下班回来,就看到贾科坐在餐桌上,面前摆放着两三个保姆做的小菜,正在发呆。 宋锦上前想抱住他,却被贾科抢了先,两人交换了一个吻,宋锦刚想说“今天怎么这么热情”,贾科就推开了他,说道:“你最近小心,有人要拿我做文章了。” 深夜里有人在网上发布了一个质疑宋锦的帖子,主要拿捏的错误就是宋锦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结婚,未婚却有了孩子。再一挖掘,现在的恋人进入宋家的时间晚于孩子出生。所以说宋锦从前还是在外荒唐过一阵,后来有了孩子才把恋人接回家。然后文章又深入发掘,并且配图,说明了宋锦接回来的不是个女人,是个男人,起码是个身份证上为男的人。男的怎么能生小孩呢?贴主又贴出了孩子的照片和宋锦的照片,确认二者亲子关系,然后揭露说,宋锦和现任恋人未婚先育,而他的恋人是个两|性人,而且从前有过援|交历史。 帖子一出就遭到了大量转发,当时贾科还在熟睡,被666紧急叫醒,他赶紧删了帖子,但是这种东西,只要被公布的第一秒,有了第一个阅读量,就已经算是传播开去了。而且关系到最近最火热的“国民好公仆”宋锦,转发量在瞬间大得惊人。贾科立刻冷静了下来。如果全面地删除确实可以在第一时间阻止事态扩展,但是这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是发帖人的注意。发帖人或者其背后肯定是针对宋锦的人,而且还和门阀有关系,否则不会轻易了解到他们这一家的许多细节。 都已经十二年了,贾科都三十岁了,要是他的身份能暴露,早就暴露了,现在才爆发开来,可见对方必然是一直关注着宋锦的动向。 于是贾科什么都没有做,任由事态发展了开去。只是他的大脑里一直在飞快地删选做这件事的人。贾科的头脑里瞬间跳出了一个人:常哥。但是紧接着他就皱起眉来。常哥不过是小角色,只能算是有那么点儿小家族,赶着攀附当年的宋锦的人还能是什么好鸟?他不可能胆子这么大。和从前的张业冉接触的大多这么些人物,翻不出浪花来。其他还有谁呢…… 他不知道,此刻正有人坐在电脑前,微笑着点点头,说:“好。” 简单的咖啡厅里,着装精致的女人带着宽大的蛤|蟆镜遮掩自己的容貌和身份。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一个谄媚的男人坐在一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的身段,目光不断朝她不算很隐蔽的乳|沟里探进去。 常哥心里快要乐翻了天。当初在得知张业冉那个不阴不阳的当真和宋锦勾搭上了,他就震得肝胆俱裂,宋锦玩了那么多人,没一个直接进宋宅的。他当初生怕宋锦为了抹掉这桩黑历史将他收拾了,吓得有两三年规矩做人,眼看着宋锦越做越大,变成了人上人,他一边后悔没有仔细巴紧了宋锦,一边又庆幸宋锦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找他麻烦。 结果这倒好,现成的给他送来块大饼。 这蒋夫人的身份可不比宋锦低,想来是宋锦成了她的拦路虎,还愁着这段关系没有用到实处的常哥,立刻就眉开眼笑地奉上了自己的情报。 “夫人,您放心,这阴阳人兴许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但一扯上人的前途,那可就大大不够看了。宋锦不急着撇清他俩之间的关系才怪!等他想撇清,我们早有准备,让他抱死了这块石头沉下去!只可惜当年我没有事先尝一尝,否则说不定还能让那宋锦的种都移出宋阀!”常哥瞪了瞪眼睛,脸上露出阴狠狡狯的笑容。 蒋雯雯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冷笑,让一旁的保镖将一张卡送到了常哥的手上。 - 贾科在家里看了一整天,也没有出门,就看到这个消息像是爆炸一样在反复小规模的阻拦未成功之下铺沿开来。他在等宋锦回家,想看看他怎么做。 宋锦听到贾科的话,再看到贾科手机上的帖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贾科仿佛是等待一种审判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锦。他在等待一个答案。 宋锦的眼底酝酿着一场强烈的风暴,对于任何把注意打到自己爱人身上的人和事他都深恶痛绝。他握紧了手机,胸口强烈地起伏起来。贾科看着他,手掌也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只是他的担忧害怕和宋锦以为的并不是一回事。 宋锦忽然笑了,他说:“你准备好了吗?”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将一个小小的盒子从口袋里掏出来,塞进贾科手里,他其实上午就收到了消息,但是他一直没有立刻回家。他在一早订购的店里取回了自己定做的东西。 贾科看着那个小盒子,心里很清楚那是什么。他盯着它无意识地说:“准备什么。” “嫁给我啊。” 宋锦把那个盒子打开,看着贾科表情痞气地说:“你要是有勇气,我们就公开,要是害怕,我就扔了头上的帽子。我可以永远在钧天里做个幕后长官,听上去也蛮拉风的。” 贾科沉默了一会儿,手不颤抖了,他捏宋锦捏得有点紧,手背都暴出了青筋:“还有更好的办法……” 男人反握住了他的手:“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既然别人要逼我,我当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你是我的,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干嘛非得迁就别人委屈我爱的人。” 贾科知道,宋锦一旦承认,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丢掉现有的一切,最危险的还可能遭到打击报复,甚至入狱。 “我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釜底抽薪呢,为了你做出这个决定我觉得不错。” 贾科终于笑了起来,眼中爆发出强烈的逼人的光芒,宋锦看到他的笑容,仿佛第一次坠入爱河一般,心脏狂跳起来,迫不及待地去吻他的眼睛,将戒指戴在了他的手指上。宋锦给了贾科一个热烈的吻,贾科等他吻够了,推开他的脑袋野心勃勃地说:“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宋锦看着他野狼般的目光,克制不住自己的满腔爱意,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爱死了这个人的野心和攻击性,哪怕坐在幕后,也从未退缩过,像是一颗最耀眼的星辰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 宋锦说:“张业冉,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辈子是‘栽’在你身上的。要是没有你,我也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宋三少。” 第3章 .10.1 在宋三少的消息爆炸般扩散出去的同时,国民消息发布机发布了一条新的微聊。这一条既不是重要的时事也不是周阀近期的动向,而是一张照片,配了一句简单的话:最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 照片上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银色的戒指。 评论们也纷纷炸开了,纷纷猜测这是什么意思。 结婚纪念日?再婚?宝宝都有了,肯定不能是新婚…… 看这只手很年轻啊,国民消息发布机都已经存在十几年了啊,当年建号的时候是几岁?卧槽算一下好像有点了不得…… “叶然”这个号还从没发过有关于个人的消息,一开始大伙儿都以为是一整个团队在操控的,这条消息一出来,立刻所有人都开始挖掘叶然这个人是谁。但是这个消息当然没有宋三少的火。 宋锦没过几天就接到了上头来的消息。宋老爷子也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宋锦这两天忙得头不沾枕,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贾科也忙着安排各种后路。顺便狠狠地让666追查发帖人的真实身份。虽然两人说起来抛弃了一切后路,然而向来心思缜密的他们不可能就此放宽心等着人来攻击他们。起码贾科要保证张母和宋安安不受到任何伤害。 宋安安已经被宋老爷子勒令保护在家,张母也被贾科嘱咐着不要离开宋阀。 宋锦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确定了记者招待会将在什么时候开展,接着就关了机。 贾科和宋锦在家里窝了两天,等人上来敲门的时候,发现两人还在睡懒觉,登时目瞪口呆。宋锦穿着睡衣,挠着一头鸡窝说:“怎么这么早啊,早知道我定在下午了……” 贾科早就把两人要穿的正装都准备好,上辈子做了一辈子的时装模特,他怎么着也得把两个人的衣柜照看好啊。等把宋锦捣腾成一个风流倜傥的帅哥,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他才捯饬起自己来。宋锦看着新鲜出炉一个特嫩的小帅哥,一把抱住他两眼放光说:“我们再过两个钟头再出门吧……” 贾科拍了拍他的狗头不厌其烦地说:“别闹,人还等着呢。” - 宋安安在电视机上看到自己的两个爸爸出现在镜头前,登时睁大了眼睛。她已经初中二年级了,在小学里连跳了两级。早在之前就被大家称作小神童。宋老爷子此刻就握着宋安安的小手,宋安安觉得都有点儿疼了,但是她却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的注意力也在电视机上。 今天的两个爸爸特别帅,让已经有了审美观的宋安安觉得特别自豪。她看到两个爸爸坐下,然后一堆□□短炮就围了上去。 宋锦是一个政客,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伴侣放在人前过,从前的小报记者都认为贾科是个偏中性的女性,直到这一次的报道出来,让宋锦不得不将自己的爱人放到人前。 有人问宋锦身边的人是不是就是他的爱人。宋锦带着得体而坦然的微笑说:“是。” 接着又有人拼命挤开众人问贾科网上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双性人。贾科也保持着微笑说:“是。” 就这么两个“是”字,让正在看直播的全体都轰动了。 宋锦搂住贾科的肩膀,反问了一句:“但是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正在看网络直播的民众还陷在宋三少夫人居然穿着男装而且长得实在有点好看这一点上,接着听到他竟然是个双性人,已经纷纷觉得恍惚,此刻听到宋锦这么一句非常张狂的话,都是一愣,觉得嘴被堵上了,半条留言都发不出来。 是啊,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场上气氛都冷了一会儿,接着又是一片哄闹。有个记者试图核实贾科的身份,试问他是不是叫做张业冉,而且曾经在某某初中某某高中读书。贾科对此给予了确定。接着他非常尖锐地提出:“据那所学校学生透露,您曾经在上学期间做过□□,是否是真的?” 宋锦的目光阴冷地看向了那个记者,目光几乎能将对方射穿。那个记者全身都抖了一下,冷汗一点点从皮肤里渗透出来。 贾科握紧宋锦的手说:“我还以为你要问我学习成绩为什么垫底还能上xx大学呢。不过你既然这么问,我就只好告诉你,和我发生过性|关系的人只有宋锦。” 卧槽!宋三少夫人太劲爆了!屏幕前看着直播的人都目瞪口呆,宋老爷子几乎要跳起来,郑欣连忙安抚宋老爷子说这话一定是宋锦那个小皮猴子教的。 网上更有人大骂贾科不知廉耻,但接着又有支持宋锦的人跳出来说:这不是你们想要知道的吗,非逼着宋三少夫人把两人之间的事说出来的,不都是你们这些人吗?三少夫人也就说了实话,难道你们和老婆就没上过床了?这些人的力量着实不小,这得归功于宋锦在前十年上上下下刷的大量的好感度。 在场的人当然没有看到网上掐成一片的壮观,抓住贾科话头的另一个记者赶紧问:“那么是您和宋锦的关系让您登入xx大学的殿堂的吗?” 贾科立刻笑了起来:“你们可以去查一查教育局的档案,或者现在就用手机查一查,我觉得我这个状元还没那么快被封杀掉。” 电视机前和电脑前的不少人赶紧去搜十二年前的该省高考状元,目瞪口呆地发现理科状元的名字赫然是张业冉三个字。 更有甚者,发现那时候宋锦还一事无成,没有半个官职,也没有和张业冉正式在一起,也就是说张业冉是根本无法借助宋阀的力量进入那个学校的。 看直播的观众从一片骂声渐渐有了新的方向,他们都对这个从未露过面的张业冉好奇得不能再好奇了,他们从来不知道宋锦那个整天被藏起来的爱人居然这么出色,这完全超乎了他们的预料。多数人认为宋锦这样的纨绔分子,娶的肯定不是嫩模就是门阀小姐,谁知道这个张业冉既不是门阀中人,也不是什么嫩模,性别更加成迷。 这个时候话锋终于再度转向宋锦。 “请问宋先生,您喜欢的是男人吗?您是gay吗?您的爱人是双性人,您是因为他的性别才和他在一起的吗……” 宋锦脸上的笑容放了下来:“是谁给你权利质疑我对他的感情的?我是不是喜欢男人和我要做的事情有关吗?我的政绩难道是靠着我喜欢男人得来的吗?我的爱人伤害到国家的任何利益了吗?如果没有,我喜欢谁跟我为国家做事有任何冲突吗?全世界都在给他伤害,为什么我不能给他善意和幸福?我爱他,和性别和年龄乃至和国籍都无关。你们可以对我做任何攻击,但是不能攻击他,他为人民做的事,远远超过了我,因为我需要被表彰才能继续向上攀登得到更多的力量,但是他却从来不要求任何表彰,就是因为你们质疑任何身体畸形的人!” 宋锦一席话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了,下面的记者更加是一脸茫然。他们不知道张业冉做过什么啊,真不知道啊!求明示啊!观众们也纷纷茫然了,三少夫人做了什么啊?能比宋三少做得更多吗?卧槽他们不知道啊! 于是很快就有记者对此提出了疑问,微聊上纷纷开始爆炸般地四方询问,但是不等两人回答,就有更加期望贾科和宋锦不被洗白的人尖锐地提到:“根据刚刚收到的消息,请问张xx是张先生的生父吗?” 这个问题显然非常独家,让在场的记者都安静了下来。 贾科的目光沉了下来,盯着那个记者,嘴唇微微抿起。记者提到的人,就是张父。养了张业冉十八年,又在知道张业冉不是自己的种之后抛弃了他的父亲。 “不是。”贾科说。 对方继续抓住这个话柄,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想法。“那么您否认对方养育您的事实吗?” 贾科看着那个记者,还没说话,宋锦就说:“你是哪个报社的?” 宋锦的话让对方有点瑟缩,但是很快报上了自己所属的报社。宋锦一听,那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报社,从来只捕捉一些花边新闻,怎么会突然这么犀利了? 贾科在沉默之后回答对方说:“不,我不否认。他的确养育了我十八年,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他交给了我做人的道理,告诉我身体畸形并不可怕,教我积极地看待一切不公,合理规避伤害,让我成功度过低谷期。我曾经差一点自杀,如果没有他,我今天就无法坐在这里。我——我很感谢他为我和我的母亲做过的一切,他是一个优秀的父亲。” 贾科不知道他这话让正在看直播的一个男人心中受到了多大的触动。男人坐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坐在一张塑料凳上,双眼通红地看着电视里的人,手紧紧地攥着一个刚刚有人送来的红包。红包里有一张五十万块钱的卡。 那个红包被捏得有些发皱了,在贾科开始说话之后,他的拳头就越捏越紧。他离开那个家之后后悔过很多次,但都为了那一点脸面没有回去。后来他听到那对母子进入了宋阀。强烈的愤恨几乎烧毁他的理智。他穷困潦倒地活着,为了一块面包汲汲营营却没有一点起色,然而那对母子却轻轻松松进入了宋阀,享受荣华富贵。 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只想到了复仇,想要将那一对母子拉下云端,让他们尝尝十几年来自己受到的苦。因此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向对方说了,得到了五十万的酬金。这笔钱能够让他短时间脱离贫穷,但是却不能让他终身高枕无忧。 那个在他印象里只是满脸阴沉,只会哭哭啼啼的“儿子”,现在在电视机前,感谢他从前对他做过的一切。他这才发现,自己最恨的不是自己的贫穷,而是自己施加在孩子和妻子身上的感情,没有得到任何一分的回报。 “他是一个优秀的父亲。” 这句话让他的眼眶彻底红了。仿佛他等了那么多年,就在等待这一句话。他看着自己手里刺眼的红包,困兽似的将红包扔在地下,将脸埋在了手掌里。 在贾科承认之后,对方的话题显然得到了更大的拓展。记者说道:“我们根据张xx先生提供的消息,证明您不是他的亲身子女,而是宋阀现任当家宋裴的孩子,请问您对此有何解释?” 贾科的脸色冷硬,而宋锦的脸色更加冷硬。宋锦回答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我的堂兄。如果他回答是的,只能证明他确实是个人渣,如果他回答不是,那么这个问题只是证明新闻媒体行业有多缺德的证据罢了。” 谁都能料到要是问宋裴答案会是什么,所以他们才来问宋锦和张业冉,但是没想到宋锦居然就这么把矛头又转回给宋裴,而且还间接地把他骂了一顿。 他把贾科摘得干干净净,同时也明确表露出了他的态度:不要把上一辈的错误牵扯到下一辈身上。 充满硝烟的新闻发布会开完之后,宋锦就被前来审查的人准时带走了。贾科没有跟去,只是在分离的时候和他当着众人的面深深接吻,帮各大新闻媒体拟好了最吸引眼球的导图。 而媒体记者们一个个异常兴奋又异常苦恼。料太多了,拟什么样的标题最好最有爆点呢?同行都开始发稿了,快快快…… 没过多久,各种吸引眼球各种失真的标题就出现在各大媒体上。什么“宋氏三少出柜,双方已有一女”,什么“xx代表宋裴记者招待会上被带走,即将下台”,什么“宋三少夫人雌雄同体,身世似有□□”…… 贾科看得哭笑不得,联想到宋锦离开时还满脸痞气的姿态,就忍不住笑骂了一声,用他“叶然”大v号找到了一篇最正规的不偏不倚的报道转发。 这篇报道将宋裴中正地形容为最具争议性的政客,将其为民于利依次罗列,又将其引发争议之处挨个写出,至于如何评判,自等民众审查。 叶然这个号的关注量是所有大v号关注最多的。就像全国的人全国那么多电视台,总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会看新闻联播。无论有多少娱乐性强烈的大v号在发布娱乐性的信息,叶然这个号总是沉稳地抓住旁人的眼球,散播国家大事。 贾科消息一发布,评论和转发里就开始了大量的争论和撕逼,贾科一眼都没看。之后的几天对于宋锦的审查也受到了全社会的关注,对于社会残疾人的公平公正又成了新的讨论热点。中央不敢就此事拓展开来,因为那势必牵扯到人道主义精神问题,于是宋锦没有几天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只是等级降了两级,对他没有太剧烈的影响。 而针对宋锦和贾科的讨论却没有就此消停下去,网络上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激战,牵扯到的问题关于同性婚姻合法问题、残疾人公平问题、底层人民社会保障问题、门阀制度问题以及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民生问题…… 这些问题当然是淤积已久的,只是借助宋锦和贾科的这一次记者招待会被引发了出来,中央政权受到了强烈的动摇,在彻查宋锦的同时,也不得不保持公平公正的原则,在民众的强烈申请下,同时彻查其他同级官员……门阀们也没有料到,看上去势单力薄的普通民众的力量竟然这么大,而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些实力不弱的门阀也开始偏向了改革,这一来就助长了钧天的势力。 宋锦回来的时候两个带他回来的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宋锦穿着他走的那天的衣服,非常整洁,被蹲点在门口的记者拍到了,还十分得体地微笑了一下。贾科站在楼上看着他刮得干干净净的脸,料到他没有吃什么苦,说不准还被伺候得好好的。 宋锦对拦截他的记者颇有些不耐烦,他草草结束自己的采访,“低调”地钻进了大门,将所有的闪光灯都隔绝在后。屋子里的窗帘都拉上了,宋锦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书房,正看到贾科靠在大窗边交环双手挑眉看着他。 宋锦的心跳得很快,他镇定下来,放慢步子来到贾科面前,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对他张开双手。 “欢不欢迎我?” 贾科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从上到下慢慢地打量他,目光在他下半身停留了一会儿。这个眼神对宋锦来说简直是最强烈的*信号。他猛地上前了一步,却被贾科喝住:“站住。” 宋锦有点儿委屈地停了下来。 “最近几天吃了什么水果?” 宋锦的眼神猛地从他的胸口抬到了脸上,眼中闪过强烈的惊喜。他滚了滚喉结说:“……特意让人给我买的草莓……” 贾科心里暗暗骂了他一句“无耻”,冲他抬了抬下巴。宋锦立马两步贴到了他面前。贾科按住他的胸口说道:“跑了这么远的路,饿了吧?给你把饭叫了。” 宋锦已经忍不住了,他捏着贾科的屁股特别诚实地说:“饿了……但是就想吃你。” 贾科禁不住笑了,他将手放在宋锦的胸膛上,慢慢往下,灵活的手指解开了宋锦的皮带,将那已经激动起来的东西拉了出来。他的嘴唇贴在宋锦的锁骨上,隔着衬衫慢慢往下,接着他的身体也渐渐滑下去。 宋锦的两手撑着窗台,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直到贾科将他的欲|望放进了自己湿热的口中。 宋锦没撑过十分钟。贾科拍着他的屁股说“我嘴都累了”时横着扫了他一眼,宋锦就射了。 贾科说:“……真是草莓啊?算你老实……味道还行。” 宋锦把他提起来就按在了窗玻璃上。 第3章 .10.2 贾科拒绝了一切可能的出门机会,就在家里看着网上没有硝烟的改革战争。铺了十几年的路,终于到了最恰当的时刻了。 宋锦的履历在一遍遍反复地侦查审查下,变得越来越干净透亮,一点错处都没有,让他捆紧了“国民公仆”这个称号,只要他修的桥,建的路,开通的服务,无不切实考虑到了人民需求,他进行的改革,无不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这点改变在短期内看不出来,五六年就可见成效。而当他当年的稀有金属矿终于开始盈利之后,甚至惊动了国外的投资集团。门阀们关起门来都在背地里暗自唏嘘,宋锦一个人,没有家族的支持,竟然能走到这一步,到底靠了什么?无论是修桥修路,都牵涉到了大量行业的利益、庞大的资金需求和高要求的技术水准,他们根本想不通宋锦一个之前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分子怎么能做到这些。 他在十年前开始默不作声修第一条路时,还曾经有好事的小报以嘲讽的语气讽刺他这是试图洗白自己的名声,可惜没人买账。但是如今大伙儿看看,那条路将连着的十几个山村都贯通起来,开发了地方产业,如今那片区域已经变成了全国最知名的核桃之乡。不知道为本省赚了多少个亿。他五年前修的桥,当时被人认为是异想天开,然而在桥修完之后,新闻记者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报道了这座桥的修建历史。宋锦从国外引进了施工技术和施工队伍,途径五座岛屿,翻越十三个涵洞,穿过四个隧道,总共投资一百六十亿,全场六十多公里,历时三年。期间也有新闻媒体采访过整个工程,然而没有负责人愿意接受采访。新闻媒体戏称这座桥是“无人审批桥”,而大v号“叶然”则趁机抨击了一番门阀制这松散利己的管理制度。 宋锦在看到他的微聊时默默说:“你这是加大我工作难度啊。” 贾科坐在电脑前乐:“怎么,把你难住了?为了供你这么个资金粉碎机,我赚钱赚得也不轻松啊。”贾科已是周氏第二大股东,他的主营方向是游戏开发,短短几个月就风靡了全世界青少年的最火的几个手游网游页游几乎都是他主要开发的。宋安安经常称他为老师们最仇恨的对象。 宋锦觉得自己这个双面间谍很不好做。但是看到贾科的微笑,他觉得一切辛苦和困难都烟消云散。他扳着贾科的下巴往上,从他后面越过来,咬住了贾科的下嘴唇,让一旁正在打电动的宋安安连忙捂住了眼睛抱怨说:“关爱一下成长中的单身青少年!” 宋安安学的是生物,起因是她长大发现别人的娘都是女的而自己居然是从个男人的肚子里蹦出来的这件事非常不科学。但是她从未产生过自卑的想法,因为她的爸爸永远都站在她身后给她最大的支持。 她曾因为化学老师嘲笑她的身世,强忍眼泪回到家。贾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在生闷气。宋锦毫无自觉地问她近日成绩,宋安安伸手就将碗摔了。 贾科一把拦住宋锦,抓起游戏机就跟着宋安安进了她房间。 他默默将手柄连上了电视机,宋安安一边掉眼泪一边抓住了另一个手柄,他们杀了一整局贾科才说道:“还记得昨天来我们家的陆叔叔吗?” 宋安安吸着鼻子说:“记得。巴巴的情敌。” 贾科噎了一下,略过这点继续说:“我上学的时候,他总欺负我。” “因为他喜欢你。”宋安安声音闷闷的,继续堵贾科的话。 “你知道他怎么欺负我的吗?”贾科见宋安安没出声,就知道她在听了,“他把我关厕所里,扒我裤子,让我当他小弟,还说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宋安安瞪大了眼睛,一不留神人物差点被砍,贾科连忙一心二用,把她角色奶了回来。 “他第二次堵我的时候呢,我把他胖揍了一顿。揍断了他好几根肋骨,让他再也不敢来惹我了。还有一个同学,逼我穿裙子,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啊?” “把你当成女人。”宋安安抽了抽鼻子。 “不是,是强迫我做我不爱干的事,”贾科说着话,眼睛从屏幕上扭过来看向了宋安安,“我穿了,因为我打不过他们。你猜后来怎么样了——宋锦帮我报仇了,现在他们都在他手下□□工呢。” “……噗。”宋安安忍不住笑了。 “喂,你的血快没了。”贾科提醒了一句。宋安安连忙手忙脚乱地连放了两个大招,上面显示出“win”的字样。 宋安安说:“我知道了。我要把化学学到最好,让谁都没本事说我。” “成功不是最不容易的事,表现得毫不费力的成功才是不容易的事,”贾科说,“现在别说他们,谁都不敢当面说我的缺陷。因为我毫不费力,用一根小指就能碾死他们。”贾科动了动自己修长的小拇指,看着宋安安破涕为笑。 “爸爸,”宋安安又新开了一局,“你以前写作业写到几点?” “在学校里一下自习就跑路,回家偷偷写到两三点。” “你还有那么努力的时候啊!” “我哪有你那么聪明啊,为了装逼嘛……” “陆叔叔什么时候开始追你的……” “……这题朝纲了。” 宋安安再也没有哭过。她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有人说她骄傲,说她自大,她只用轻蔑的眼神和傲人的成绩回报一切,因为这些实力不如她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去生气。 当有门阀的子弟嘲笑侮辱她或者她的双性人父亲时,她毫无惧意地回道:“我和我爸都是凭自己才拿到手里的一切的,你是吗?” - 贾科三十五岁的时候,宋锦四十七岁,他宣布脱离宋阀,公开了自己在钧天集团幕后的身份。 整个社会一片哗然。 “卧槽,我本来只是因为三少坚持门阀这么久的,三少都去钧天了,我还坚持个球啊!” “这是假新闻吧?谁开的国际玩笑?” “叶然都他妈转发了,怎么会是玩笑。三少威武!” “钧天棒棒哒,门阀制早该淘汰啦~” “支持钧天的都去死吧,都是些没有教养的平民!” “楼上你嘴巴干净点,现在就查出你的住址官职信不信?” “查!” “查!” …… 接着越来越多的政要公布了自己在钧天集团中的位置,这让那些被蒙在鼓里的老门阀都懵了。钧天集团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大的势力?他要干什么? 一股恐慌开始在上流门阀之间弥漫开来。这个当年他们看不起的小势力,壮大成了能绞死剩余门阀的一条粗壮的大蟒,朝它围猎圈里瑟瑟发抖的门阀们亮出了自己强壮的毒牙—— 在那场记者发布会之后,贾科就知道那个针对他身世的问题是出自何方了。能这么了解他身世的人只有张母和宋阀,他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目标——蒋雯雯。666挖出来的常哥让贾科一阵冷笑。常哥好歹也算是个小门阀的子弟,做得腌臜事着实不少。单单是把他机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翻出来,就会连拉不少人下来。 贾科随手整理了常哥曾经玩女人的那些视频,放到了网上,在这当口上无异于给门阀又添了一把火,让原先不坚定的人更加看到了门阀制的*和衰落。于是这批墙头草也投靠向了钧天。 蒋雯雯背后的蒋家已经衰落下去,常哥发布的消息非但没有让宋锦一蹶不振,反倒牵扯出了更多的社会问题,让宋锦和贾科的关系显得不那么突出还隐隐得到了些赞同。这让她慌了手脚。常哥落马之后她时刻担心自己和常哥交易的信息会被人发现,但她不知道贾科就是不发,哪怕是掌握了线索。他更愿意让蒋雯雯在惊恐和心慌中度过每一天。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宋裴了,但是在这个家里,宋裴的光芒一再被宋锦掩盖,如果再让宋锦继续高升下去,宋老爷子势必会将最后的家权交给宋锦。这个越来越大的威胁让宋斯和宋裴都感到有几分慌张。但是宋裴感受到的压力远远超过了宋斯。 宋斯也知道自己将来的能力也就这样了,不会再超过这个一飞冲天的弟弟,心里也没有了太大的想法,但宋裴不一样。他好不容易从宋斯这一支那里抢来了继承权,眼看着铺好的路都成了嫁衣裳,这怎么能让他继续忍下去?蒋雯雯也看在眼里,但是她对于宋裴的恨意同样很深。宋阀本来能够在蒋阀没落的时候拉它一把,却为了明哲保身没有任何动作。蒋雯雯几番求助都没有得到回应,就此对宋裴寒了心。而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儿子不成器,小儿子本性凶残,宋老爷子不止一次表现过自己非常不喜欢这个儿子,将来肯定没有出路,走到最后的蒋雯雯,选择将宋锦和贾科拉进泥里和他们陪葬。 让蒋雯雯没有想到的是,虽然网上对贾科和宋锦骂声一片,但是他们却在民众的理性评判之后反而借助这股风又再次起来了。更多的人开始思考一些更深层的问题,思考宋锦对社会所做的真正贡献。 就在宋锦四十七岁那一年,他宣布自己脱离门阀。 这个举动让蒋雯雯和宋裴在苦苦挣扎了五六年之后欣喜若狂,谁料更大更多的消息却仿佛灾难般降临了。整个社会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人站出来声称赞同钧天集团提出的新制度新形势,老门阀们开始进行了大规模的反扑,全国上下开始游|行,老门阀们为了镇压游|行,出动了军队来镇压,然而让人感到震惊的是,钧天财阀同样拿出了一支庞大的军队。老门阀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军队已经从内部倒戈,仅仅用了三年时间,钧天就把旧的顽固势力武力镇压,用流血最少的方式收编了对方的军队。 从宋锦撕掉自己伪装开始,郑欣就在不断劝说宋老爷子和宋斯加入钧天的这一方。宋老爷子非常顽固,但是他的顽固也到头了。他本来就没有几年剩下,在听到宋锦剥离门阀之后,他高血压进了医院。宋锦当即来他的床头守了三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承受他的骂声。骂到最后,贾科带着宋安安也来了,一起守在宋老爷子的身边。宋老爷子看见宋安安就骂不出来了,宋安安已经17岁,出落得标志异常,她站在贾科身边,眉眼里有九成像他。 她拉着宋老爷子的手,一句话不说只顾掉眼泪,宋老爷子就那么气消了。他点着宋安安的额头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从小只知道站在你爸爸们那边忽悠我老头子。宋锦这个小兔崽子干得最有力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个你。等我死了,你就忽悠不了我了。” 宋安安呜咽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宋老爷子又在宋安安的照顾下多活了几年,这几年再也不管事了。他秘密把宋锦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交给他最后的财富,象征着他最后的选择。宋锦知道他算是走出来了,认清了未来的大趋势。 就在新政权军队争取了全面胜利的那一年,宋老爷子在宋安安的面前咽了气,就像标志着老派门阀势力正式成为过去式。 新政权新国家采用议会制度,全民有选举权,政权不再局限于世家门阀。所有选举公平公开,当年的几个钧天集团的创始人,成了第一任议会成员。 “叶然”发布公告的时候,整个网络沸腾了,他发布了第一任成员的名单,一直清白为民的宋锦成为了其中名望最高的人,而张业冉也赫然名列其中。有人质问他为什么能在里面,有多少人支持他,结果得到的反馈却是惊人的。贾科这几年做的事很多,几乎都关乎社会弱势群体的公正问题,都是公益性的。他在动荡的股市上创出了一条全新的路,将那些企图坐庄的庄家一个个击溃,如同一条大鳄般在股市里大肆转悠一圈,然后转向了国外股市及国内实业。他所投资的实业,在两三年里就开始飞速发展起来,盈利甚至不比在股市差。贾科渐渐被人成为投资之神。而他的每一次捐款,所出几乎是全部捐款的一半,许多人戏称他为“国民经济总额”,因为有人看到他捐献的巨款,专门通过各种方式计算他发迹以来积累的总资产,包括他自己的身价,得到的结果几乎和近一年的国民经济总量相去无几。 许多人都说,有了张业冉,就算是宋锦啥都不干,也够他享受好几辈子。 国民消息发布机“叶然”在新政权彻底稳定下来之后的某一天,忽然发布了一条异常简单的消息,就像当初他发布那张有戒指的手一样。 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双手交握的人,手放在相机面前,两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模一样的戒指。照片上的两个人只有一个有全脸,另一个只有下半张脸,但是谁都认得出过去十年在媒体上总是出现的这两个人——宋锦和张业冉。 图的上方只写了一行字:抱歉,瞒了大家那么久[微笑]。 下方的评论炸了。 “卧槽!” “卧槽!” “我草草草!” “什么情况!” “卧槽,我当年就觉得消息机和宋三少手上的戒指是一样的了!我这个傻逼硬是阻止了自己的脑洞!” “日了狗了,宋大大是消息机还是夫人是?!别告诉我是夫人!” “谁都不要拦着我,我要向夫人告白!会赚钱会生孩子会掌控国家消息……夫人您还有不会的吗!” “我被夫人驴了二十年!!!” “你不嫁我为什么还要耽误我!” “我一直以为叶然是个沉稳的技术宅,后来以为他是某个政要,现在我知道真相了,眼泪掉下来!别让我跪着舔屏幕!!” “难怪夫人能进议会席,我真是太傻太天真……” “只有我觉得业冉特别帅吗!为什么要叫他夫人!我做梦都想嫁给他!” “楼上别走,我也觉得帅!” “谁还记得当年那场记者招待会!宋大大说夫人做得比谁都要多,那个时候夫人已经是我们的国民消息发布机了!” “卧槽,楼上把我吓傻了。” “吓傻手机号码!” …… 贾科和宋锦已经被认成了全国最强伴侣,哪个人也不会比贾科的性别更加具有争议性了。但是他们几乎得到了社会各界的祝福。贾科的身份终于彻底坦白,他是微聊等社交软件和新智能手机创始人这件事也成了令人惊悚的新闻,民众们纷纷表示夫人太可怕,当年谁说他要攀附宋阀的?都给我站出来,宋三少那时没钱没权,攀他还差不多! 而宋安安小同志表示她爸还开发了好些个游戏呢,要不是怕遭到广大家长的反对影响他的选举,周氏早把他的名字供起来了。在国外“张业冉”这个名字比现任的任何一任议会成员的普及度更广。 贾科当年计算自己的身体只够撑到60岁,他公布自己大号的消息时已经是40岁,在那之后他和宋锦又连任了几届议员。宋锦早他一步退出,而贾科因为年轻他十二岁,依旧被广大的民众呐喊着继续留任。他们谁都没有当过首相,但却是民众中呼声最高的。 宋安安后来嫁给了一个研究型的人物,还是她的导师。也许是因为自己家长岁数相差过大的原因让她对年长的男性更有好感。而且她的智商只能由更高智商的人才能压得住。至于贾科每次去见自己的女儿女婿,都有种淡淡的蛋疼。女婿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什么的…… 在婚姻方面这一家可以说是全国最自由的家庭。无论是女儿嫁给了一个年纪只比贾科小三岁的男人,还是孙女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了、孙子决定终身不婚,奉献给艺术事业。 而贾科和宋锦,则终身没有结婚,只有宋锦形式上的一次两人之间的求婚。 贾科六十一岁的那年,在案头上工作。他前不久把自己百分之九十的财产捐献出去,建立了一个“张业冉慈善基金会”,然后继续用孙子的账号帮着炒股。宋斯和周洋已经开始养老,靠在宋锦这棵大树下乘凉。宋裴和蒋雯雯却没有那么好的结果。 宋裴在反抗中受伤,后来因为参与反动被捕入狱。蒋雯雯带着两个孩子体验到了张母曾经的生活,了解到普通的民众生活有多少困难艰苦。她一双娇生惯养的手在泡多了洗衣粉之后,变得粗糙,也再没有办法买那些保养自己的护肤品了。为了养起两个孩子,几乎没有什么能力的她不得不找了一个她之前几乎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平民丈夫。一个会娶有两个孩子的女人的老鳏夫。他的脾气很差,每两天就会动手打蒋雯雯和宋鹏飞,但是他的工资却能够养活他们四人。宋鹏飞一直离不开母亲,没有了宋裴的公司,他自己也无法找到工作,还是贾科为他找了一条后路,让他在周氏集团里当个小小的职员,赚点儿微薄的薪水。 那和宋安安差不多大的宋炜,却在一点点消磨自己母亲的残余价值的同时,成了社会上无恶不作的混混。他多少有点本事,只是都没用在正道上。当该省一起贩毒案被破时,宋锦看到了他的名字。 第二天贾科就听宋锦说那小混蛋被送去枪毙了。贾科疑心这里面少不了宋锦的推动。 - 宋锦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贾科趴在桌子上,仿佛是在沉睡,屏幕上正是微聊的界面。他刚刚发布了一条消息,非常简单,是他生命里最简单的三条消息中的最后一条。 再见,谢谢你们。 今天,上午10:27。 宋锦的心脏猛地揪紧,他一跨步上前,摸了摸贾科的脖子。然后他呼吸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捂住了嘴巴,眼泪从眼眶里不断落下来,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板上。 宋安安一直关注着爸爸的微聊,在看到消息的时候忽然怔住,她正在做试验的手猛地丢下了手里的试剂,打开了手机。一旁的丈夫连忙帮她紧急停止实验,一抬头就看到宋安安满眼是泪,发出了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哭叫。 男人将她手里的手机一把抢过来,看到了“叶然”这个账号接连发出了两条信息。 最后一条是: 你们好,我是张业冉的爱人宋锦。我的爱人,刚刚去世。 今天,上午10:30。 第3章 .11 “前天上午十点半,张业冉去世。” 宋锦在笔记本里打字。 “距离他去世时间四十八小时开始,这个世界开始分离。有关门阀的历史记录全面消失,常哥、董天等人先后心肌梗塞去世,蒋雯雯死于坠楼……与之前记录相似度非常高。” “唯一没有发生剧烈变化的直接接触者是宋安……” “爸,”门忽然被推开了,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子走了进来,看了宋锦一眼,“写什么呢?” 宋锦微微笑了笑:“没什么,怎么了?” 五十四岁的宋安安,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从张业冉死去之后,宋安安就一直穿着黑色的衣服。 “兰姐来我们家了,他们出国去的平平也回来了,你不出去看看?” “嗨,行。”宋锦慢吞吞地起身。宋安安抬眼偷偷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两张照片,一张是枪支,一张是从未见过的海港。 他搀着宋安安的手,向楼下一步步走去:“你爸都七十二了,搀稳点儿行吗?” “隔壁陆叔每回过来也没见人搀的。”宋安安皱了皱鼻子和他贫嘴。 “他怎么又过来了?”宋锦不爽地看了宋安安一眼。 “陆叔为了爸爸一辈子没找过对象,您能对他好点儿吗?” “谁会对要撬你墙角的人好?”宋锦翻了个白眼说。 “爸爸去世了,陆叔在我们家客房里抱着爸爸的遗像看了三天,怎么没见您哀悼哀悼啊?”宋安安不满地说。 宋锦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宋安安说:“奶奶跟我说了好多遍了,从前你可花心了,我都是你给花心出来的。你对爸爸到底有没有感情啊!” 宋锦皱起了眉毛说:“没大没小的,说什么呢。” 宋锦走到一楼了。曾经被他抱在怀里的兰兰看上去比宋安安大了一轮,身边牵着个高高的小伙子。那小伙子不肯坐下,就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家里挂在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张业冉的画像。 宋兰叫了一声“叔”就站了起来,拉了拉身边的小伙子。那个青年转过来的一瞬,宋锦像是被雷击中一样,僵立在原地。 宋安安有些担忧地拉了拉他,只见到宋平有些胆怯地点了点头,连话都不敢说。 “一定是平平太像我爸爸了,把我爸给吓着了。”宋安安缓和气氛朝宋兰赔笑。宋兰也笑了两下,嘴快说道:“安安要是生,肯定更像……”她一下子止住了,有些尴尬地看着宋安安。 宋安安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说道:“我没有兰姐这么好的福气嘛。” 宋锦仿佛被提醒了什么一般,忽然抬起了头,仔细打量宋平。宋平不安地往后看了看,接着听到宋锦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宋安安连忙拍宋锦的背,搀扶着宋锦上楼,还在一边向宋兰告罪。宋锦一上楼,就将宋安安又赶了下去,他飞快地翻开笔记本电脑写道: “宋安安没有子嗣。张业冉的影响力只留到宋安安这一代。宋安安死去之后即是该世界破坏之时……” 宋锦写到“宋安安死去”时,胸口抽痛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放在桌角上的全家福。宋锦、张业冉、宋安安。三个人站在一起。那还是张业冉四十岁时拍的。 “……因此和之前的记录有所不同。世界未在我离开时分崩离析,破坏速度较慢……” 宋锦再次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四十岁的张业冉,看上去和宋锦宋安安的长相有一定的差距。他和宋锦最初见到的模样不太相像。方才在楼下见到宋平,宋锦突然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张业冉越来越和宋家的人不相似。 “……他的容貌逐渐向本体变化,对我有残存潜意识,表观表征不明显……” “他留下的讯息是‘再见,谢谢你们’,可能已发现了异状。不能再打草惊蛇……” 宋锦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骚动。 接着他看到窗户碎裂了。两侧的桌椅开始震动。宋锦心头一紧,手指飞快地在电脑上打下几行字:“我开始被排斥……作为曾经伤害张业冉的人……” “爸!巴巴!”宋安安的声音从外面传出来,她猛地打开门,将宋锦一把拉住,“爸你在楼上干什么呢,整个房子都在响呢!” 宋安安冲进来的一瞬间,屋子的一切震动都平息了。宋锦却感到自己的皮肤正在不断分裂,加速衰老。他能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在以宋安安看不见的方式崩坏。 他弹了弹电脑,接着将手伸向那个全家福。宋安安连忙将全家福放到他怀里,惊慌失措地看着坐在椅子上慢慢倒下去的宋锦。宋安安尖叫着“巴巴”,她将宋锦倒下的上半身抱在怀中,宋锦透过她的肩膀看到背后的墙角正在崩塌。 他能感到心跳正在慢慢衰竭,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他看了一眼电脑。电脑上只打开了两张图片。接着他看着宋安安,将她的脸掰向自己。 他轻轻吻了吻宋安安的耳朵,低声在她耳边说:“我要去……找你爸爸了……再见……安安……” 第4章 .1.1 “哈……哈……嗯……唔嗯……”喘息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缓慢地摇荡,青年的腰身和身后的男人保持着一致的频率前后耸动。从窗户边缘投射下来的深秋的阳光隔着窗栏在青年趴在宽大木桌上的赤|裸的腰臀上划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光影。 交响乐在房间里奏响,小提琴划出轻快而富有节奏的韵律。 “哈……”男人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嘶吼。 小号终于迎来了高|潮,一叠声地鸣叫起来,又由小提琴尖锐的弦音衔接上了颤抖的末端。 青年眯起了失神的空洞的眼睛,目光透过颀长的睫毛的缝隙,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光线在他的脸上画出一道道梧桐树枝的影子。 低音号开始回响起最后的韵律,与沉默的大提琴组奏响和弦。 ------开头就拉灯了你们知道去哪里看==-------- 青年的身体随着男人的抽|出向后退了退,接着他站直了身体,任由滑腻的液体顺着他的大腿流下。他靠在桌子上,从被揉皱的马甲胸袋里掏出了一支烟和一个火机。 “咔嚓。”烟被点燃了。屋子里的唱片机还在持续不断地放送着巴黎交响乐。青年甩了甩被汗湿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半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抬起一条腿踩在桌沿,让刚刚发泄过的男人恭恭敬敬地为他擦拭一片狼藉的下|身。 “你做得很好。”青年深深吸入一口烟,将烟圈缓慢地吐出,余烟暧昧而潇洒地喷洒在面前男人的面孔上,“这是最后一次,希望你有个好运气,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不过这个机会很小。” 青年亚麻色的头发还贴在脸颊边上。他将发丝全部捋到脑后,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轻慢的笑容。 男人将一旁的裤子和袜子从地上捡起来,一件件帮他穿上身。青年站在那儿束紧自己的领带,而男人则为他扣上皮带,将那个纤细而有力的腰锁紧。 青年拿起被随手丢在桌面上的枪,用一块手帕擦拭干净了上面沾染的体|液,将其随手插|进了上衣外套的内袋里。男人帮他穿上了上衣外套。 “我不会再有别的老大了。”男人替他系好皮鞋的鞋带,站起来恭敬地说,眼神却暧昧地留恋在他的腰部以下。 青年嗤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脸说:“你不会再有一个让你上的老大了。” 青年提起一个早就放在一边的铝制手提保险箱,戴上墨镜离开了这个宽大的办公室。 几个男人跟上他,将他请进了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里。 “这车可不便于隐藏。”青年缓慢地笑起来,但是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他没有等他们给自己戴上眼罩就自动闭上眼睛靠上了后背。加长林肯像是一辆普通的婚车,载着青年一直到了最远的码头。 青年提着行李箱下车了。 “你能听话我真高兴。”青年看着向他走来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我一向很听你的话。”对方非常沉稳地回应他,将身边跟着的人手中的一个黑色的密码箱取到手中,接着走向了青年。 青年又掏出了一根烟。他的手刚刚动起来,周围就有一圈人举起枪对准了他。他对面的男人抬起手止住了自己人的举动。周围的枪缓慢地放下。 “你越来越怕死了。”青年慢悠悠地点燃了那根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 “谁都怕死。”对方说。 青年发出了一个有些喑哑的笑声,接着笑声渐渐放大,笑得前仰后合。他说:“你说的没错。你的位子坐得比我高了,显然比我更怕死。来吧。”他将手里的保险箱举了起来,而对方也将自己的保险箱提了起来。两人交换了箱子。 “如果我回答错了,你是不是准备一枪射杀我?”对方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胸口上。 青年的眉毛挑了挑,嘴角带着潇洒的笑容,说道:“太可惜了,你还没有达到‘错误’的那条线。” 他将手里的火机塞回了上衣口袋,然而却在他将手抽出来的同时,一把银色的左轮一同被抽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男人的心脏,四周的枪全都对准了青年,然而又有另一批枪对准了这些持枪者。 “你还是一样凶猛。像一只随时会亮利爪的雄猫。”对方的肌肉紧绷,眼睛紧紧盯着青年。这里的人与其说是他的,不如说一直是青年的。只是有一些成了他的人。他以为是全部,但事实只是部分。 “不,是狮子。”青年的牙齿咬着烟嘴,微笑着扣下了扳机。对方紧绷的身体猛地移动,然而另一颗子弹却当胸穿过了青年的肋骨。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上前将青年的身体接住,奋力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但是青年只是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接着露出了一个和以往一样的英俊潇洒的笑容。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道:你赢了。 - 贾科刚刚有了一丝意识,就感到了下|身撕裂的疼痛。他的身体被动地震动着,有一个硕大的物体在他的身体内进出。贾科愕然了一会儿,接着立刻抑制住自己想要动作的身体。这是怎么回事?一醒来就被啪啪啪的贾科觉得这一世简直糟透了。他冷静地控制了自己的一切反应,让身体看上去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植物人。而事实上在对方冲撞够了之后,也确实停了下来,安静地搂着贾科,抚摸他的脸颊,甚至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来。 贾科有些愕然,却只能不动声色。对方在他的脖子里流泪了。他低声说道:“赵信,你死也别想离开我。”他将贾科的身体清理干净,然后离开了房间。 贾科的手臂上感受到了666冰凉的触碰,他缓慢地眯开了眼睛,看到手背上吊着的针头和一床头的医疗仪器。妈的,那是神经病吧,这是强|奸病人啊!贾科强忍着酸痛的腰,用力捶了一下床。这一捶,他感到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剧痛。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666在一旁飞快地翻着阴阳簿,将肉身的信息显示给他看。 赵信,28岁。维港的所有人,组织的二当家。他是一个有格调的上司,也是个无节操的上司。他的命严格来说只到他被枪杀的那一天。当医生宣布脑死亡之后,赵信已经不再存在了,然而孙毅却从未放弃。 孙毅,赵信带了整整十二年的下属。赵信和孙毅之间从未发展出超过上下级之外的关系,然而赵信和他的其他下属之间的关系却非常混乱,事实上,在孙毅离开以前,那种混乱几乎可以说是滥|交。 贾科忍不住想要扶额。他最烦的不是如何从一个*|丝变成高富帅,而是如何从一堆人情债中脱身,尤其是桃花债。游刃有余不代表喜欢,贾科向来对沾染情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不知为什么,前几世都沾了情。 贾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默默地整理了赵信的一生。 赵信有性|意识之前就没有性向这种东西存在了。他十岁的时候被作为前任大当家的儿子而绑架,对方之中有个同性恋恋|童癖。他很早就领教了被侵犯是什么意思。十二岁那年,他的父亲给他带来了一个未来会成为他下属的玩伴,那个人就是孙毅。孙毅帮助他离开了自闭的黑暗世界,也渐渐将他的内心打开,然而在赵信25岁的那年,他发现了孙毅和老对头组织的通信。 被背叛的赵信却没有一早就摊牌,他等着孙毅自投罗网,等着孙毅主动将自己的额头顶到自己的枪口上。 但是孙毅没有。整整三年,赵信看着孙毅盗取了自己的信息交给对头白虎,直到最后一笔机密文件被交出,大当家终于开始质问赵信。赵信带着白虎需要的东西和已经撕破脸的孙毅做了一个交易。 就是在那一场交易上,赵信死于孙毅的下属手下——而那曾经也是赵信的下属。 孙毅从未想过赵信真的会死,他在痛不欲生中将赵信送往医院,然而确诊的信息却给了他致命的打击——植物人。 由于赵信的*还在世,还与人世有因果,因此阴阳簿还是写了赵信身后的一部分事。赵信脑死之后,孙毅接管了维港。他同时有青龙大当家和白虎的人脉,很快做到了黑帮组织里的龙头位置。但是除了青龙和白虎,朱雀玄武这两个帮派却从未放松过对他地位的挑战。孙毅的势力最后遍布四个帮派所在的田风区,几乎算是个黑帮老大了,但是他最终死于过劳,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宝贝的东西不是钱,不是权,不是维港,而是那个躺在医院里一直到他死也没有醒过来的植物人赵信。 “赵信,赵信——”贾科头疼地皱了皱眉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个肉身,可不是一般的麻烦。他是个黑帮青龙帮老大收养的儿子,虽然是收养,却比亲生的还亲,甚至没有人敢确认他不是赵天的亲儿子,所以才会在十岁那年遭遇绑架。他本来和登顶仅仅一步之遥,所有人在帮里都叫他‘老大’,但是孙毅却把他一脚踢了下来。 贾科想到孙毅,更加头疼了。好一笔风流烂账。 第4章 .1.2 孙毅是一个孤儿,一个像一头恶狼一样穷凶极恶的孤儿。贾科大约知道他为什么离开赵信。无非是摆脱青龙的控制,同时想拥有权力做赵信的主人,让赵信成为他一个人的所有物——所有有权欲的人都是这个德行。但是本来对他有点儿感情的赵信却因为他的叛变,让两个人的未来彻底不可能了。 莫白风想到刚刚那一场非常压抑而痛苦的毫无快|感可言的性|爱就一阵头疼。这一世的目标非常明确简单——他要成为黑帮的首领。不只是青龙帮,而是四个帮派共同的首领。 目标简单,要办到却很难,否则如今的各帮派头子不会还处于互相制衡的状态,而有那个想法的孙毅,虽然几乎完成了这一点,最终还是死于过劳。心脏目前还有问题的赵信,显然不能通过一味辛苦劳动来完成这个事业。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以至于很多与其相关的麻烦都断了,贾科接手会比较轻松。而且比起上一世改革整个国家,这一世只需要统领黑帮,看上去虽然危险重重,但考虑到这具身体现有的条件,难度却低了不少。他看了一眼666,想要知道自己上一世改变世界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666立刻说道:【数据库已经足够庞大,可以建立量化等级,是否建立?】 “建。”贾科言简意赅地说。 【数据处理中——数据处理完毕。共分十个等级,一级最低,十级最高。综合前四百九十二世数据,上一世完成度综合评价为:九级。】 好像还不错啊。贾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想起上一世。怎么说也是把整个国家的局势都翻了一番。贾科努力避免自己触碰到上一世对宋锦的感情,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脏有点儿抽痛。他开始屏蔽之前的记忆,好尽快摆脱上一世的影响,尽快投入这一世当中。 “圣人当久了就有点儿后遗症,”贾科苦笑了两下,“不改过来这一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让666调出了肉|身的数据面板。 心脏非常弱,即使他之后调理得当,也没有办法想一个普通人一样了。贾科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脸,说:“666,能联网吗?” 666立刻表示了可以。 然而贾科没有马上就联网做些什么。他让666联网只是为了让其获取足够多的这个世界的信息便于随时提取。而贾科自身则躺在床上好好的、沉沉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再醒来,已经是不知道几天后的天黑了,身体在他长久的睡眠下恢复了一些机能。贾科让自己的神识游走全身,在心脏外用蛇尾军校教授的方式,构筑起了一层浅薄的屏障。有了屏障的心脏,跳动的能力瞬间增强了。 床头有一盏昏黄色的灯。贾科看了一眼666显示的时间,接着一个鲤鱼打挺——没起来。 植物人的身体太过僵硬了,好在他还没“死”多久,孙毅每天都会来给他做肌肉复健,贾科只试了两次就起来了。 他赤着脚站在地面上,拔掉了手指、手臂上贴着的测量体温血压等仪器,迈开绵软的步子走向房门。然而在靠近房门的时候,神识却已经捕捉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 贾科停住了脚步,挑眉想了想,又转过身来,来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向外看了看。这是二楼,外面是一片乌漆墨黑的草地。 两个保镖听到里面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就感到不对劲。他们在黑暗中皱着眉头敲了敲门,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一个保镖打开了门,视线笔直穿过房间,看到了打开的窗户和飘飞的窗帘。“出事了!”两人立刻先后冲进去,只见床上空无一人,一个保镖探头往外看,一个去搜了搜空无一物的洗手间,接着两人一起奔跑了出去。 躺在病床下的贾科交叉着十指放在肚子上,两个大拇指无聊地互相追逐了一会儿,直到听到他们的脚步离开这个楼层向楼梯冲去,他才慢吞吞地钻出来,迈着软绵绵的步伐走进了护士值班室。 值班室里有一个正在小憩的护士,贾科随意地挑选护士服的时候,女护士慢慢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贾科转过来的目光。 护士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你——” 贾科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拿起一旁的盐水瓶,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向护士的脑门一瓶子砸了下去。 咚! 看着护士慢慢滑倒在地上,贾科微微笑了笑,将没有半点裂纹的盐水瓶随手放回原地。他击打的是护士的侧脑到后脑,没有让她破相。 贾科将身上的病服脱下来,套上一身粉色的护士服,将略长的头发用医用剪刀剪出了个平刘海,接着戴上了护士帽和地上护士宽大的圆眼镜,还借用了她没有后帮的高跟鞋。 整个医院的警铃都响了,所有值班的护士和医生纷纷起来,慌张地来回询问,十几个保镖冲进来开始粗鲁地搜查每一个病房。贾科抱着一块板子,带着冷峻的表情,快步从楼梯走下去。男人的身影从一辆外面驶进来的黑车上下来,急匆匆地走进医院。贾科对着那个身影冷笑了一下,坦然地从人群中穿过,躲在了一辆路边停靠的黑车后面。按了按随手顺出的一个保镖身上的车钥匙,附近一辆黑车远远地亮起了灯,于是他快步走向了那辆车。 “站住。”一个男人略带疑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贾科的嘴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暧昧的笑容扭过了头,看着那个走向自己的男人。 “我没见过你,”保镖疑惑地看着贾科,“你为什么在这里?” 贾科靠近了保镖,身高几乎和保镖差不多高。他在保镖的耳边低声而暧昧地说:“想出来玩玩啊……” 保镖还没来得及产生琦念,就腹部一疼,身体弓起,贾科抓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那具沉重的身体立刻掉落在地,断了气。 做完这一切,酸痛的肌肉已经在向他表示抗议。贾科气喘吁吁地看了看四周,扶正自己的护士帽,踩着不算太合脚的高跟鞋快步上车。黑车很快离开了医院。 666在车里关切地问:【怎么样?】 贾科看了他一眼,说:“别挡我的后视镜。”接着他说:“没事。”要是当时让那保镖多说一句话,他就走不了了。他知道孙毅对赵信有多么丧心病狂的执着和占有欲。一旦被抓住,他别想再有第二次机会。 贾科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发型,接着看到了两辆飞快追上来的车。贾科不觉翻了个白眼,脚下猛一踩油门,将车速提到最高,他冷漠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冷笑:“那就来玩玩。” - 【甩掉了。】666在贾科的左侧前方漂浮着,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和一大捧鲜花。贾科说:“把你那愚蠢的爆米花删掉。” 【这不是爆米花。】666抗议说。 贾科没有理他,他让666切换到导航页面,目标定在了维港附近的一个门冈城。到达门冈之后,贾科尾随着一辆出租车跟了五分钟,然后加速超车,一个转弯,车身横在路面上,将出租车逼得硬生生停了下来。贾科在骂骂咧咧的司机面前下车,拉开出租车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出租车司机看到这个“高大的女人”有些慌了。贾科把玩着手里顺出来的一把手术刀,说道:“有烟吗。” 出租车司机瞪着他,接着慢吞吞地将一包烟从胸口抽了出来。贾科随手夺过,又从车座下摸出了司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的打火机,点燃了烟。贾科深深吸了一口,抑制自己身体的烟瘾,舒舒服服地调整了坐姿。他在烟雾里扭头看了一眼司机说:“贝塔大街,31号,喜客来旅馆。” 司机连忙倒退,避开那辆黑车,向贝塔大街风驰电掣而去。 出租车停在目的地的时候,贾科还是没有下车。他的目光落在出租车司机的身上,看得对方一阵发寒。 “脱下来。” “什……什么?” “脱下来。”贾科不耐烦地翘着二郎腿,这么说着。司机犹豫而缓慢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目光从贾科的脸逐渐顺到他的脖子,再顺到他□□的修长的大腿上…… “还有t恤。” “这个……” 明晃晃的手术刀开始在贾科修长的手指指尖灵巧地翻转。矮胖的出租车司机连忙脱下了宽大的t恤,战战兢兢地赤|膊将两件衣服交给了贾科。贾科略带嫌弃地看了两眼,立刻开始脱自己身上的护士装。司机的眼睛都直了。但是当他看到贾科平坦的胸部时,一种楞然敢顿时升了上来。贾科笑着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将司机的t恤套到了身上。司机虽然矮,却很胖,买的衣服有185,是街头长款摇滚t恤的款式。赵信183,肩膀刚刚好。垂下来的t恤下摆刚好能遮住臀部。 当贾科开始扭动着脱下半身时,司机的的脸色更加古怪了。纵然这是个男人,但是…… 贾科将护士装彻底脱下来,又指了指对方的裤子。司机铁青着脸将皮带解开,脱了裤子。 全副武装的贾科从出租车上下来,压低头上的鸭舌帽,手里拿着一个“借来”的手机。 他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将手机从窗口抛进出租车,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走进了喜客来酒店。出租车司机脸色铁青地拿着一身护士服,不知该怎么办。 肥大的裤子很长,几乎挂不住腰,贾科将裤脚往上卷到了小腿露出一双不合脚的鞋子。他走到前台,深夜的前台只有一个女服务员。 “我要一个房间。” “先生,您的身份证。”女服务员从出租车停下来开始就一直在打量,直到贾科下车。这个不伦不类的装扮让他产生了几分警惕。 贾科说:“登记我的名字。赵信。” 第4章 .2.1 整个田风区都知道孙毅发了大火。有人带走了他最宝贝的赵信。这个消息多少让人有些发笑而不敢相信是真的。谁会去动那个植物人?不,不如说谁有的胆子干了这么件大快人心的事? 在赵信原本的阴阳簿里,他的身体后来确实被掳走过一次,但对方是做了充分的准备,而且调查了解到了孙毅最大的弱点就是赵信的前提下。 贾科带着赵信的肉身就这么走了,离开孙毅离开得轻轻松松。 贾科在宾馆里待了不到三个小时,就有两个人站在了他的门口。他没有理会继续呼呼大睡,直睡到日上三竿。他开门靠在墙上,看着两个朝他鞠躬行礼的部下,笑了笑说:“给我带衣服了吗?” 其中一个人双手奉上了手里的纸袋。里面有一整套衣服,从里到外。 贾科看了看衣服的牌子,吹了一声口哨,向里面走了两步,丝毫不避讳门口的两人,就地脱|光了所有的衣服。他一件件往下脱的时候,神情淡漠,语气严肃:“韦田,你升职升得很快。” 之前提着衣物的男人低着头,此刻又鞠了一躬,没有说话。 “我说过,你会得到重用的。你的技术很好,”贾科漫不经心地说,“只不过,你都快忘了我了吧?”他从内裤开始穿,发现是一条堪比情|趣道具的子弹内裤,忍不住在内心抽搐了一通,面无表情地往身上套。丝毫不在意把自己的屁股袒|露在别人面前。从内裤开始,接着是长袖白衬衫、小脚西装长裤、地龙花色领带、暗纹马甲背心。一层层将内骚包裹起来。贾科将自己的平刘海拨成三七分,像是个十八世纪的欧洲贵族。 “不,属下……从来不敢忘记。” 贾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具身体比赵信最强盛的时候瘦了不少,但成为植物人的时间不长,肌肉还没有完全衰退。他的气势不能再由身体,只能由精神来弥补。 贾科摸了摸自己整齐的头发,紧了紧领带说:“我的宝贝儿呢?” 另一个属下在他面前将一柄在枪套里的枪双手捧上。贾科摸了摸那把银色的左轮,将它从枪套里抽出,随手塞进了自己马甲背心的内袋。他的脸上带着属于精英的高傲的冷漠神情,来到窗边,目光向下看了一眼窗外楼下。一排黑车已经停在了街边。 贾科微微笑了笑,一边扣自己的袖口,一边走出了房间,两个属下跟在他的身后,手臂上搭着为他准备的外套,下了楼。那一身由出租车司机身上借来的衣服被随手丢在房间的地毯上。 前台的姑娘有些惊愕的看着贾科,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接待了这样一位客人。直到贾科将双指间的房卡交给一旁的保镖。结房的姑娘才意识到这是昨天那个嘻哈客。 贾科坐了没有多久的车,进入了波兰港。形象来说,维港只是波兰港的一个小小的码头,波兰港是属于青龙的,而维港是波兰港的一个最重要的中转站。 赵信的父亲,波兰港的归属人赵天,就是现在青龙的大当家。 贾科走下车的时候,一排人站在两侧,依次叫:“老大!” “老大!”“老大!” 贾科披着肩膀上的西装外套,一路往前走,仿佛一切都还在他的控制之中。只有他自己知道,长时间的步行和运动已经让他们的腿有些酸软了。 漫长的通道总算到达了那桩豪华非常的别墅跟前。贾科走进别墅,站定说道:“他在哪儿?” “在二楼书房。”韦田说。 贾科漫不经心地一手插|入裤袋中,向二楼走上去。他走得不快也不慢,心脏却在不断加速跳动。他觉得眼前有些晕眩,急需一个呼吸机。但他同时知道自己不能在在场那么多属下面前倒下去。 666不断计算着他的步伐,让他控制自己的步速,因此在众人眼中,贾科的步伐像是机器一样精确。他一直走到那件书房门口,接着敲响了门。 “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里面响起。韦田帮贾科拧开门把,贾科跨了三步走进去,韦田随即关上了门。666已经在警告他必须休息了。 贾科看着这个深红色的高大书房。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在看什么。贾科站了五分钟后,男人抬起了目光,打量了他一遍。“你还好吗?” “我很好。”贾科面无表情地说。这位父亲给了赵信足够多的东西,一步步将赵信推上他的位置。如果没有孙毅那一出,赵信将来会是一个最年轻的大当家。 “我听说你的心脏被射穿了。” “只是擦到了边。” “你似乎成了一段时间的植物人。” “可惜,老天没收留我。” “嗯——”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他向后一靠,看着赵信带着一种审视说,“可是,你现在一无所有。人、地、势力、武器……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下属,不全是因为我的身体才跟随我。” “不过,那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十分荣幸。” 男人看着贾科,微微眯起了眼睛:“我觉得你变了一些。” “是的,起码掉了二十斤。”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比起当年您对我做的那件事后我产生的改变,这点变化不算什么。”贾科微笑着说。赵信的第一个男人,是那个同性恋恋|童癖,但在那之后,让他彻底开始进行滥|交的,却是这个男人。 赵天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上了他。 赵天起身来到了赵信面前。贾科已经在心里默默地骂娘了。他的腿已经支撑不住了,但是他的表情却非常云淡风清。 “我以为,那能消除你心中的恐惧。”赵天面无表情地翻动手里的书页说道。 贾科微笑着暗骂畜生,觉得眼前的人都有些模糊。他说:“是的,所以我从那以后都挺喜欢干那事——我可以回去了吗?” “你以前在我面前从来不说这句话。” “那是以前。” “是的,所以现在我也不希望听到。” 贾科放弃了,他干脆地膝盖一软,在赵天起身前想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赵天一个跨步上前就将他一把搂住了。贾科漫声说:“您可不能把自己降格到我的下属那样的地位。” “那得看我高兴。”赵天撂下一句让贾科有些担心紧张的话,提着他让他坐到了办公桌上。 “我可不是你的娃娃。”贾科吊儿郎当地坐在办公桌上,背心却有些潮湿,一半是痛的,一半是警惕带来的。 “从十岁起就不是了。” “你把孙毅送给我,是为了什么?” “那可不是我送给你的。” 贾科的眉毛微微一挑。他忽然眯起了眼睛,心中一动。青龙老大是有一个亲生儿子的,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儿子在哪儿,那个孩子的母亲是谁。贾科由阴阳簿上知道自己是他的养子,而赵天对孙毅的关心和培植显然超出了一般的上下级关系…… 几乎要脱出口的疑问没有说出口,男人用手掌推着将贾科的脖子后颈向他拦去,拇指抬高他的下巴,偏头咬了咬贾科的喉结。“我只想看看你会怎么做。” 这该死的欠扁的上位者的态度。 ——这也是赵信从小养成的态度。 赵信被赵天同化得厉害,他们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赵信知道和自己上床的下属多数抱有一种冒犯的想法,他们对于把赵信压在身下非常兴奋,就像是将赵天压—— “你在想什么?”贾科的身体忽然被挪动了。他被抱到了椅子上。他坐在椅子里,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想你。” 赵天解开了自己的皮带,缓慢而优雅地拉开拉链,像是一个老绅士切开了一块蛋糕。贾科的面前就摆着那样东西,让他看哪儿都不行。 他无奈地说:“你真的打算这么干?我才刚刚醒来,可能会不小心——” 赵天搂住了他的后脑勺,微笑着说:“我相信你不会的。” 贾科磨了磨牙,干脆地隔着内裤吻上了那个东西。 就像一醒来就□□了一样,贾科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愤怒。要想得到应有的地位,就得接住肉|身本身的气运和身份。他会尽力修正赵信歪斜的路,但是在他刚刚到这儿的一开始,他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那根东西很快就硬了,贾科按照赵信的水平给赵天吹了一次,直到自己的也立了起来。赵天修长的手指尖碰了碰他翘起来的东西,微微笑了笑:“你想要吗?” “不想。”贾科抹了抹自己的嘴,将东西吐在纸巾里说道,“这件事,我十六岁有一次就足够了。” 接着他让自己站起来,试图向门口走去,但是心脏的疼痛和晕眩的大脑让他只能扶住桌子的边缘。 赵天摩挲着贾科替他整理好的皮带,靠在椅子上叫道:“韦田。”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韦田随即打开门站在了那里。 “陪他回去,他需要的话……喂饱他。” 韦田的目光抬了抬,停留在贾科还有些挺立的下|身上。贾科非常坦然地笑了笑:“我觉得我更需要一顿真正的饭,不是谁的子孙。” 韦田上前来将贾科扶起带出了门,赵天的目光一直落在韦田搂住贾科的腰的手上。直到那扇门完全关闭。 韦田尽忠尽职地将贾科扶到了属于他的房间里,接着关上门开始解开自己的衣领。贾科半躺在床上,非常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我需要一顿饭,我说过了。” “这是老大的命令。” “你老大的命令是喂饱我。你可以让我的胃饱起来,而不是后面。” 韦田沉默地看了贾科一会儿。接着他靠近贾科,说道:“可是,您需要我。” 贾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现在我回来了。我是老大。我不需要不是我下属的人。” 将韦田打发走之后,贾科连衣服都没脱就半昏厥过去。666会在他失去意识的期间记录下他身上发生的事。但已经丢光所有节操的贾科知道自己醒来最糟糕的事情无非就是再被什么人操而已。 黑沉的梦之后,贾科醒来看见的第一样东西,让他以为自己还没有逃离医院。 “这是什么?”贾科厌恶地看着床头的心跳检测仪。 666回答他说:【赵天让人送来的。】 “他在我睡觉的时候查看过我的身体了?” 【找了私人医生做了诊断。】 贾科顿时觉得有点儿恶心。他刚把手臂上连接的线拆掉,仪器就发出了尖锐的鸣叫,接着另一个下属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大声叫道:“老大!” 666赶紧提醒他说:【他是赵信死前有性|关系的最后一个人。】 贾科的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打量这个叫做杰夫的人。 “我以为所有聪明人都应该跟了我父亲。” 杰夫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和韦田的不同。他的目光始终是看着贾科,或者说赵信的。贾科觉得他非常像一个人。“我觉得赵信真是爱惨了孙毅。”他这么说着,没有理会愣神的杰夫。杰夫看到他下床,连忙跟了上去:“您想要出门吗?” “他留给了我什么工作?” “大当家说……如果您想要找回您的东西,就从最北边的租地开始吧。” 贾科停顿了一下,接着目光缓缓抬起,将杰夫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有些轻佻的笑容,低声说:“是吗……” 就像赵天提拔孙毅一样,一无所有的赵信,也被慷慨地赋予了身为赵天儿子应有的权利——他能将自己所失去的东西一点点夺回来。 第4章 .2.2 昏黄的酒吧,灯光在四面旋转,本该热闹的大厅里却一片安静,背景吵闹的音乐声在一排黑衣人出现的同时戛然而止。大量的客人纷纷避开,从一旁的侧门退出酒吧。一边走进大厅一边坐下来的青年将双手插在裤袋里,漫不经心地说:“换点儿口味。” 这一区的所有人都知道,赵信喜欢交响,喜欢提琴和钢琴曲。干部们相互之间私自交流的时候,都会悄悄地嘲讽他们浪|荡的上司把性|爱弄成了一场高格调的品“酒”会。 青年坐下来的时候,提琴的声音优雅地扩展开来,随着他的动作而一点点降低音调。 “嗯,g大调小步舞曲,”青年说,“我喜欢巴赫。”他抬了抬手指,目光轻轻落在了站在他面前满脸紧张的男人脸上。 “给我一杯伏特加马提尼。”他靠近太阳穴的食指和中指互相交错着上下弹动了两下,仿佛快速在半空的钢琴上轮流按了按琴键,他歪了歪头,看向脸上开始滑落冷汗的男人,“快一点。” 男人立刻站到吧台后,开始调酒。 贾科身边的杰夫替他抽出了一支雪茄,剪掉头,替他点燃。 贾科就着他的手呼了两口,等到彻底点燃,便将雪茄夹了过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醇香含在口里看着紧张得手腕发抖的男人。666对他与肉|身十足像的装逼行为不断打比满分更高的分数。贾科早就在一次次轮回中变成了一个最顶尖的演员,为了更好的融入环境、减少麻烦,他能在片刻之间变成他想要变成的人。 他没有急着谈正事,只是闭着眼睛交叠修长的双腿欣赏音乐。他的一只手肘向后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夹着雪茄放在膝盖上。他周围的干部都用一种隐晦的目光打量他的双腿、露出的脚踝上的袜子,打量他修长的脖子和性感的嘴唇,打量他修长的会放到自己身后洞穴里的不留指甲的手指。 一杯伏特加马提尼端到了贾科的面前。贾科缓慢睁开了双眼,他就着对方的手将三角杯缓慢地旋转,接着非常浅地抿了一口。 端着杯子的男人咕咚滚了滚喉结。 贾科将杯子从他手里抽出,眼睛也不抬地说:“朱阳,我一直认为你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男人的腿一软,跪了下来,说道:“我会……尽快的……” “尽快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贾科说,“你知道我喜欢给不听话的人一点儿惩罚。” 朱阳的脸色变了。他谄媚地笑了笑,说:“老大,您之前没有在港……” “我不在港,你就成为了老大是吗?”贾科漫不经心地打量手里的马提尼,“这个维港,是我当年用朱雀的人的血浸湿了夺下来的。我只是离开了‘一小段时间’,我不在,就不属于我了是吗?” “你知道我最近心脏不太好,非常遗憾不能使用暴力了。”贾科这么说着,将胸口的左轮掏了出来,用一块酒红色的丝绸手帕缓慢地擦拭,“只用一颗子弹,会亏待你吗?” “不……不……”男人的眼里流露出了恐惧,他的身体开始往后退缩,然而贾科抬了抬眼,毫不留情地举起手里的左轮一子弹射进了对方小腿的腿骨。 赵信的枪法很好,整个波兰港的人都知道。但是当时他却没有射死孙毅。 朱阳惨叫起来,身体蜷缩在地上,血液透过他的裤子淌在地上。他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贾科,而贾科站了起来,一手插袋,一手端酒,嘴里叼着雪茄。他站在朱阳面前,将手里的马提尼杯身倾倒,酒从半空坠落,像是一道长长的和弦,连续不断地砸在朱阳的脸和眼睛上。辛辣的酒精淌进朱阳的眼睛,他不得不紧紧闭上才能让眼睛好受一些。 就连杯子里最后一颗樱桃都坠落下去,贾科一松手,酒杯也坠落了下去,砸在男人的脸上,再滚到地上。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我的壁橱,”贾科说,“喜欢把我的背后弄上一堆灰。你干得不错。但是我们现在讨论的可是两码事。” 朱阳曾经是赵信手下的一个非常得力的下属。赵信给了他很大的权利,甚至将维港的北区都交给了他。但是666告诉他,在赵信被宣布脑死亡之后,朱阳在这片占山为王了。 赵天却一直都没有出手,让这片失去主人的维港内部渐渐混乱起来。维港的南边被孙毅控制住了,但是其他部分却开始了混战,贾科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说是来收租,事实上他得重新将这些掌握了实权的人摆平。简单来说,当年赵信怎么得到维港,现在他就怎么要回它。维港和朱雀控制的地区接壤,因此曾经是朱雀的属地,赵信曾经带人杀光了当地所有的干部,掠夺了他们的所有贸易和货物,以最无赖而无耻的方式血洗了维港,占领了它。 现在他回来了,面对自己的干部,却像是面对曾经朱雀的干部一样。 朱阳看着贾科,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大。他知道赵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来看,他都不像是个该被压在人身下的人。他的手段铁血,性格冷漠又狡诈,就连那具让他的所有干部都曾经压过的身体……也——也…… 朱阳看到赵信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他的头发被抹到了脑后,露出混血儿才有的深邃的面部轮廓。这张脸和赵天的完全不像。朱阳想起了干部之间隐秘的传闻。赵信不是赵天的儿子。 但是他的性格和年轻的赵天太像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朱阳恐惧得两腿发颤,连声音也颤抖起来。他跟在赵信身边很长一段时间,见过他床上床下截然不同的态度。正是在床上能够控制他的那种凌驾的快感,让人犯过大忌。赵信对待犯错的干部毫不手软。 朱阳决不会想到,赵信成为了植物人之后还会再苏醒过来。但是他带来的人不多……朱阳的眼睛扫过了四周。他还不打算废了自己……他只是射了他一条腿……唯一麻烦的只有杰夫…… “你该不会在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吧?”贾科忽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听上去真不错。” 贾科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朱阳想起了对方有一次赤脚踩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从对方的脚底开始一路舔到上面…… 贾科看了一眼朱阳立起来的下面。轻飘飘地说:“从看见我你那东西就半勃着,看来你很想念我。我觉得北区也很想念我。” 贾科蹲下来,用一只手灵巧地挑开了他的皮带,修长的五指伸进了他的底裤。灵巧的手指不断揉捏男人的要害,直到对方发出高|潮的低吼。 接着那只有力而修长的流连在两个蛋下的手猛地捏紧,爆出的青筋充分凸显了力量,朱阳还沉浸在贾科温柔里的脸突然之间扭曲,惨叫声贯|穿了这个规模不小的酒吧。 贾科将血淋淋的手拿出来,接过一旁杰夫递来的纸巾一边起身一边擦拭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深深低头的干部们,浅浅地勾着一边唇角说:“他是北区的‘老大’,谁是‘老二’?不是刚刚被我捏爆的那个。” 酒吧里除了贾科带来的所有男人附身鞠躬,腰弯到了九十度。一个男人站出来说:“老大。”贾科看了看这个在朱阳手下的二把手,用还染血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不太喜欢暴力。” 接着他绕过男人蜷缩打滚的身体,坦然而优雅地带着自己的人走出了酒吧。他站在酒吧外等了两三秒钟,里面传出了一声枪响。贾科满意地将雪茄丢在地下,低头上了车。 第4章 .3.1 老实来说,贾科并不喜欢抽烟,但是这具身体很喜欢。尼古丁几乎能让这具身体醉死在过瘾里。赵信的橱柜里有一整排的古巴雪茄,还有一整排的高档雪茄剪。 贾科正在努力让自己戒烟,但是考虑到保持赵信的形象,他又不能完全戒除,这让他时刻处于一种空虚的状态。当贾科回到别墅时,听到优雅而低沉的大提琴声如同一匹长长的绸缎,一直流淌下来。他在一如既往地在满别墅“老大”的叫声中走向二楼,他越过赵天的书房,试图不惊动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赵天的声音却从半合的门里传了出来:“进来。” 贾科翻了个白眼,想要去摸胸前的雪茄,但是摸了个空——他只给自己限定了半天一支的量。 贾科走进书房,顺手带上了门。 男人靠坐在宽大的格子窗棂前的一张高脚凳上,正在拉那台价值三百万的大提琴。他没有回头,长长的琴弓从这一头划到那一头,发出低沉而醇厚的声响。 “欢乐颂。”贾科挑起了一边眉毛,带着一种古怪而讽刺的目光看着他。男人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透过无框眼镜投射到贾科面孔上。“杰夫和韦田没有满足你吗?脸上写满了欲求不满。” 贾科是欲求不满,不过是对烟的欲求不满。他笑了笑,说道:“我的心脏可不允许我像从前那样剧烈运动了。” 赵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停下了移动的琴弓,说道:“今天小家伙给我打来了电话。” 贾科知道“小家伙”是谁,是指孙毅。赵天在别人面前,还会把赵信叫“小东西”。但事实上,赵天看上去远远没有到五十岁。 “哦?他说了什么?”贾科走到男人的桌子前面,终于忍不住将他放在桌上已经熄灭的雪茄拿了起来,自行再次点燃。他吸了一口醇厚的香气,非常享受地吐出之后,说道:“医院的安全问题需要加强?” “他认为是我将你带出来了,”赵天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压根儿看不出任何表情,“吵着要我把你还给他。” “真好笑,”贾科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他的东西——你说什么了?” “我告诉他,”赵天将琴弓靠在一旁的架子上,将贾科手指之间的雪茄抽出来,自己尝了一口,烟灰一直维持着原本的形状,足有半寸长,“离家太久的孩子,只是有点儿想爸爸了。” 赵天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贾科从孙毅的追捕下解救了出来。贾科有点儿好奇,不知道一向作壁上观的赵天这一次为什么选择帮他。如果赵天还是像以前一样高高挂起,就算他回到了这个宅子,孙毅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上来,将他带走。现在的孙毅正在风头上,表面上实力和势力几乎和赵天差不多强大了。 “哈,”贾科明白了赵天的意思,“我会把他拖下来的,就像当初你让他把我拖下来一样。” 看过阴阳簿的贾科知道,孙毅在后面虽然吞并了朱雀的大部分地盘,却始终没能撼动青龙除了南区以外的地方。赵天这个仿佛什么都不干的黑帮头子,事实上底子比孙毅想象得要雄厚得多。但是猜测孙毅和赵天关系的贾科,却隐约觉得那不是因为孙毅无法撼动赵天,而是因为赵天就是他的靠山。 听到贾科反讽的话,赵天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夹着雪茄,目光落到贾科的手上。“你对曾经和你亲密接触的东西倒是毫不手软。” “这是两码事,”贾科歪着头微笑起来,“懂事的孩子都知道。” 贾科离开房间之后,让666给他画出了一个波兰港的地图。他将波兰港整个给划分成三大块,维港只是其中一块里的四分之三。贾科根本就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维港,他思考着首先要进攻的,是波兰港。666提醒他说:【这是赵天的地盘,赵天还在监视你。】 “这是当然的,”贾科说。他用笔抵着自己的下巴,“他喜欢有野心的继承人。赵信就是因为没有野心才被放弃的。如果我还继续装乖儿子,他会把我打包送给孙毅,说不定是脱|光了用绸带绑住下半|身的那种方式。” 当初的赵信就输在这里。他尽管行事乖张,做什么都非常有一个首领的样子,但是他最大的缺陷就在于没有野心。他的头上就是赵天,在干到了二把手的位子之后,他没有再往上爬了。纵然他对于赵天有一丝恨意,但是他的内心却对这个“父亲”有一种崇拜和敬仰。他在等着赵天“退休”将青龙交给他,但是赵天要的却是他的争夺。 而相反的,孙毅的表现就很对赵天的胃口,他赢得了赵信的真心,同时夺取了对方的力量,成功将赵信踩了下去,并且主动夺取了青龙的一部分权利和白虎的一部分地盘。按照阴阳簿最后的走向,孙毅成为了其他三区的头儿,赵天一直没有阻拦,等他光荣退休之后,孙毅就会成为四区的头儿。赵天恐怕一直在计划着造就这样一个继任者——这样一个,最大的赢家。 贾科既不想完全按赵天的想法走,也不想让自己再成为赵信一遍,他决定第一个解决的帮派,就是青龙。 “给我朱雀的地图。”贾科说。666有些不解。【不是要解决青龙吗?】 “鸡蛋要放在两个篮子里嘛。”贾科笑着说。 【会不会太冒险啦?】 “人生就要充满冒险。”贾科一本正经地说。 - 不到半天时间,回到维港的赵信把北区占山为王的朱阳给捏爆了蛋、打断了一条腿的事就传了出去,朱阳被自己人在内部就地解决,北区的负责人变成了解决自己上司的二把手胡天宇。 胡天宇是个闷葫芦。在当时朱阳开始自立门户的时候,他一言不发,也不表态,抓紧北区的大量资源不放手,只能让朱阳半是倒贴的讨好着他把他提成了二把手,等到贾科一回来,他就立刻倒戈回了贾科这一头。贾科用人用在刀锋上,不在乎他会不会继续倒戈,因为他看准了这个人只跟着更强大的人。只要赵信永远是这一片最强大的人,他就会一直忠心耿耿下去。 北区收拾得异常顺利,因为贾科还没有离开多久,而且很大程度上已经被朱阳和胡天宇统一,但是东区和西区就混乱得多了。贾科在别墅里待了两天,命曾经跟过自己的庞飞龙和白远去收拾东区和西区。 白远在赵信成为植物人被认定脑死亡的期间,受到了赵天大幅的提拔,和其他十几个干部一起被提升,分担赵信曾经的职务。在原本的阴阳簿中,孙毅彻底掌握白虎之后,白远就带着青龙的维港投向了孙毅,而在那之前他一直在秘密替孙毅运输青龙的枪|支到白虎。如果赵信的死要归咎于几个人,他难辞其咎。白远一直认为自己有能力做成继赵信之后的二把手,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脑死亡的植物人竟然醒过来还回来了。回来的赵信手段更加狠了,他重新接管了原先的部分职位,杰夫和韦田都将他们的职务和地位拱手相让,这让白远不甘心极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白远还躺在一个女人的肚皮上。他怒不可遏,差点掐死怀里的女人。短信上赵信用一如既往的上位者的语气说:把东区给我拿过来。 白远觉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他紧紧捏着拳头,把手机砸了出去,怒吼道:“张珂!张珂!” 一个青年立刻冲了进来,脚下一步就踩到了地上的手机。他连忙将手机捡起来,才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狂喜:“白、白哥,老大回来了?!” 白远看到张珂这态度,更加愤怒了,他唾沫四溅地怒吼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他妈给老子恶作剧,你去给我查出来!” 张珂立刻跳起来,抱着手机就跑了。他站在大厅里用白远的手机迅速给那个号码回播了一个电话,接着就听到对面传过来一声懒洋洋的“喂”。张珂高兴得几乎要跳到天花板上,他激动地大喊:“老大!老大是我张珂!老大你回来啦?!” 贾科在那头愣了一会儿,在666的提示下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人。赵信作为一个老大,下面崇拜跟随他的人很多,张珂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激情和活力让他总是冲锋在办事的第一线,但也因为太冲动而经常惹麻烦。赵信不怎么喜欢他,但是贾科却很喜欢。他笑了笑,懒洋洋地说:“是我。” 第4章 .3.2 张珂几乎要就地跑三圈。 “把白远的手机给还了,用你的手机给我打,”贾科说,“现在。” 张珂从来对赵信的命令说一不二,他连忙用自己的手机给贾科打了电话,白远的却没有还回去。贾科说:“我让白远去收拾东区了,他肯定不会马上就动手,你先去帮他做做事。” 张珂连连答应。“老大!老大你在哪儿,我现在就——” “别过来了,等你把地盘收拾过来,再见我。”贾科随后挂了电话。 贾科刚刚挂了张珂的电话,就听到杰夫在门口说:“老大,庞飞龙想见你。” 贾科挑了挑眉毛,看到从门外强硬挤进来的人,挑了挑眉毛说:“办事之前还要见到我,这是什么习惯?” 庞飞龙的身材高大,浑身肌肉强健,他向贾科走来,将他逼到办公桌上,双手撑着桌面,看着面不改色的贾科,赤红的眼眶忽然瘪了。他沉沉地说:“老大……” “喂,别吓我,你不是想哭吧?”贾科用脚踹了踹他,“如果你要哭,现在就给我滚蛋。” 庞飞龙将大手放到了贾科的屁股上,用力揉了揉,贾科的心里怒骂了两句,说道:“我的心脏不好,我可不想让你背上把你们老大操|死的黑锅。” 庞飞龙有些不甘地看了他一会儿,见贾科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谨慎而恭敬地退后了一步,鞠躬说:“是。” 庞飞龙和赵信有一腿,贾科几乎翻个白眼就知道了,这整片维港里就没几个没和赵信上过床的干部。然而庞飞龙是个远比白远忠心的手下,他在意识到老大已经不再需要他满足了之后,很得体的没有再要求温存一把,反倒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他的任务——收拾西区——走了。 贾科靠在书桌上抽了半根烟之后,有些珍惜地将雪茄放在一旁,让它自动熄灭,然后他拎起外套说:“我要出去。” 韦田说:“您要去哪儿?” “健身房,”贾科面不改色,“我要复健。” 666都不好吐槽复健和健身房没有关系。韦田说:“老大在一楼准备了健身房。” 韦田的老大已经不是贾科了,而是赵天。贾科挑了挑眉毛看着他,走到他的面前,嘴里一丝余烟缓慢地吐在他的脸上:“不愧是换了主人的狗。” 韦田的神色有些微微的变化,但是他没有做声。贾科将外套一扔,径自走下了楼。 666跟在他身边说:【不出去不是收拾不了白远了吗?】 “不出去更好,”贾科面无表情地低声说,“就我现在这身体和外界条件,没被狙击就不错了。” 666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之前还要跑出去。贾科走进了健身房,说道:“我要是想成为一个有功利心的家伙,我肯定得立刻往外跑。”为了让赵天那个便宜老爹觉得他还在控制中,贾科得让他适时地“表达”一下对自己的“关心”,比如禁止他在近期容易产生火拼的时候出门。 贾科的心脏非常脆弱,他有足够的理由确定赵天几乎将他当做个能随时挂掉的玻璃娃娃。赵天绝不会知道贾科看上去病怏怏的,体内却有一层薄膜像是铜墙铁壁一般保护着他那脆弱的心脏。这让他无限趋近于一个正常的黑帮人。 贾科走进健身房时,韦田慢慢走进了赵天的书房。赵天正在擦拭他的大提琴,听到韦田的脚步声,他微微侧了侧身,目光依旧放在深沉的琴上。 “二当家让庞飞龙和白远去收复维港东西区。”韦田低着头说。 赵天的指腹轻轻抵着琴弦,没有说话。 “……二当家回来之后,激进了许多。”韦田又迟疑着说道。 “嗯,”赵天哼了一声,他眯起了眼睛,慢慢地用指关节摩挲着自己下颚,“他觉得他会走到哪一步?” “……”韦田沉默了。 “你认为他会想第一个干掉我么?” 韦田意识到赵天只是在自言自语,但是他却不敢不答话。 他说道:“二当家还年轻。” “不,”赵天轻轻笑了一下,“他迟早有一天会杀了我。” - 胡天宇是个很不错的手下。在贾科闷在屋子里尽力锻炼自己的身材恢复体能的时候,他每周都将北区的收整进度写成说明报告派人送上门来。贾科对他的这种归顺的行为非常满意。相比之下仿佛草莽将军的庞飞龙这头就完全不同了。他从来不上交任务进展报告,但是他三天两头火拼的消息却总是由他人传来。才两个星期,西区就起码发生了四次街头枪|战。贾科终于忍不住让杰夫给他挂了个电话,庞飞龙在那头大声说:“不用担心我!老大!我没有受伤!” “谁他妈在乎你受伤没受伤?”贾科翘着二郎腿,毫不留情地说,“你要是敢把条子吸引到西区找麻烦,你就等着下海喂鲨鱼吧。” 庞飞龙结结巴巴的傻愣愣地“哦”了一声。 贾科说完就挂了电话。他将手机塞回杰夫的裤兜里,接着站起来说:“我要去洗澡,给我拿件衣服过来。” 赵天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巧听见贾科说这句话,贾科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赵天收到了那个眼神。贾科姿态暧昧地靠近杰夫,杰夫仿佛明白了什么,点头跟他上了楼。 贾科经过赵天半开的们前的时候,眼角瞥了一眼门缝,地面上的门缝有两道黑影,没有透光——赵天在门背后。 贾科冷笑了一下,双手插着裤兜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666在他面前不断摇晃说:【你要让赵天别打你的主意?你要跟杰夫干?】 我和谁都不想干。贾科面无表情地忽略了666。 杰夫在贾科去洗澡的时候从衣柜里翻找出了一身赵信的衣服,接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换成了一身睡衣和一条子弹内裤。 贾科在浴室里说:“杰夫!杰夫!我的衣服呢!” 杰夫的心中一动,捧着睡衣和内裤打开了浴室的门。贾科坐在浴缸的边缘,一边擦干身体一边隔着湿漉漉的雾气看了他一眼。他亚麻色的头发凌乱的垂挂在眼睛上方,深邃的眼窝让他的眼神非常具有侵略性。 贾科看了一眼杰夫的下|身,低沉而轻佻地说:“你平时状态就这么大啊。” 杰夫将睡衣放到一边,试探着去替他擦干头发。贾科任由他帮自己擦干,接着毛巾擦着擦着就擦到了他的身体上。贾科一把握住了杰夫半勃的下半|身。“这么久了,你会觉得我亏待你了吗。” 杰夫忽然想起了贾科那天一手捏爆朱阳的蛋的情形。他忍不住有些软了。贾科笑了笑说:“有阴影了?”他正要松开手,杰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贾科停顿了一下,于是反手拉开他的裤链,将手伸了进去,轻重缓急地捏了起来。杰夫僵立着一动不动,没有一会儿就开始粗重地喘息起来,贾科用一只手让他高|潮之后,冲洗了自己的手,接着开始套睡衣。杰夫有些傻眼。贾科冲他懒洋洋地笑了笑说:“干嘛?一次不够?不够我再来一次?” 见杰夫迟缓地摇摇头,贾科穿好睡衣就离开了浴室。然而他一打开浴室的门,就看到赵天坐在他的床上,正在翻开他最近看的一本书。 贾科的眉头一跳,忍不住想就这样还没把这人赶走,当即也见招拆招说:“打扰别人好事,你是想干什么?” 赵天举起书说:“你还相信童话?”赵天的手里躺着一本童话书。贾科走到床头,从桌子抽屉里抽出了一根烟来,用火机点燃。“童话里,最后的结局总是美好的。” 赵天看着背光吸烟的贾科,寒春的阳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出一个纤细又强壮的柔边。他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脑后,苍白的指尖仿佛是透明的。 赵天伸出手,刚刚能够到他的腰。他的手顺着贾科的胸口摸进去,顺手包住了下面。 贾科看了他一眼,想要侧身避开,却被赵天一把搂了过去。 “你知道我对你没兴趣。”贾科懒洋洋地说着。要害被人抓在手里,他的腿也有点儿软。赵天说:“但是我对你有兴趣。” 贾科沉默了,他心里暗暗咬牙。他的所有部下都能糊弄,唯一不能糊弄的就是赵天。接着赵天将他按着跪下,将他的头颅挤进自己的双腿之间。贾科沉默了一会儿,嗤笑一声,用牙齿扯开了男人的皮带和裤链。 杰夫冷静之后打开门出来,就看到那个穿着浴袍的青年正趴归在男人的双腿间,他半闭着眼睛吞吐男人的东西,搭在对方大腿上的一只手上,还轻轻地夹着一支烟。 他的表情非常轻松,带了一些细微的难耐的情|欲,发丝被男人揉得凌乱。无论赵信在做什么,他的周围仿佛永远都回响着巴赫的乐章。 整齐严肃的男人,整齐严肃的喘息,压抑的凌乱的欲|望。 杰夫向看着他的男人鞠了一个躬,接着走出了房间。贾科用眼角瞥了一眼杰夫,将头疼藏到了脑中。 第4章 .4.1 一个星期之后,贾科穿着长长的风衣,带着杰夫和韦田来到了东区。张珂和白远撕破了脸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东区。白远不愿意归顺,更不愿意将自己打拼得来的东西拱手交给一个刚刚经历过脑死亡的脆弱家伙。而张珂则是他手下的掌握了五分之二情报和资源的人。白远没想到张珂居然会对赵信死心塌地。随着张珂活动的频繁程度提升,贾科醒来的消息得到了证实。但是谁都认为他只是个刚刚痊愈的病人,料理了北区已是极限,没有精力再来管东区和西区的这摊乱麻了。 但是贾科就那么出现在了大半部分被白远收归麾下的东区。这个最顽强的曾经的流氓头子一从黑色的车上下来,就把红灯区的街道封了,十几辆黑车堵住了其他帮派增援的可能。青年戴着墨镜,将手指之间的雪茄放到嘴唇之间深深吸了一口,再缓慢地吐出,连他的下车都仿佛被放成了极具魅力的慢动作。 他的脖子上挂着的长长的围巾随着带有寒气的风飘飞开去,将烟雾打散成杂乱的一团。贾科将手指间的烟放下,拿起了杰夫交给他的手机。 “喂?老大!我这就到!”张珂冒冒失失的声音从那头响起,接着一辆黑车飞快杀了出来,张珂没等车停稳就开门跳了下来。 “老大!”他远远地看到贾科,心脏就狂跳起来,像是个刚刚经历了爱情的小伙子。贾科将手机随手丢给杰夫,将手□□口袋里,问道:“白远人呢。” 张珂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说道:“他——” 贾科笑了笑,说道:“从哪个街区起,是他的人?” 张珂看到贾科从容嘲讽的微笑,有些心虚也异常崇拜地说:“第、第三街区……” 贾科抬了抬眉毛,脸被掩盖在薄薄的烟雾里。他远远望着前方的第三街区,漫不经心地说:“把白远带给我。”杰夫应了一声,接着四五辆美系越野像是坦克一般气势汹汹地向前开去。 贾科走进一旁的咖啡店里,靠在沙发上,拿起了一本童话书。 火拼蔓延了三个街区。以第三街区为中心扩展开来。贾科一直坐在咖啡店里,连头都没有扭一下。张珂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身边,眼睛不时望出去看一眼一片狼藉的街道,两辆车相撞带来的爆炸声和火光隔了一条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贾科身处的咖啡店,却仿佛是完全隔绝的第二个世界。他被浸泡在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里,激烈的舞曲和外面的枪声交叠,形成了一种古怪的乐声。张珂甚至能恍惚想象到对方站在这个城市的高塔上,拿着指挥棒闭着双眼,在一片枪声爆炸声与叫喊声中指挥全城即将毁灭的“交响乐团”。 直到韦田在他身边说了一句“二当家”,贾科才抬起了眼睛。他看了一眼仅隔了一层玻璃的窗外街道,接着将书合上,交给韦田,慢吞吞地走出了咖啡店。 白远带着他的人被逼到这附近,杰夫很好地执行了贾科的命令。白远看上去活蹦乱跳的——如果不算上他身上带的伤的话。 白远看到贾科先是楞了一下,接着脸色难看起来。他大吼说:“赵信!你这个被人上的婊|子!我给你干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滚蛋了,你凭什么就靠舔舔男人的屁股就回来!凭什么!” 贾科面无表情,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铁棍,向白远走去。白远将手里的枪颤抖着举向贾科,明明没有拿枪的贾科在他眼里却仿佛是个浑身揣了大炮的移动火力台。几个部下拿着枪跟在贾科的身后,让白远无法就那样扣动扳机。 贾科看着不断倒退的惊恐的白远,举起了手里的铁棍。白远猛地在惊恐中扣下了扳机。枪响了,然而子弹却远远偏离了贾科,向斜上方射去。贾科一棍将他的手打歪,骨头咔擦碎裂的声音被掩盖在枪声下。白远抱着自己的胳膊发出了一声喑哑的惨叫。 “为什么?因为是我嫖人,不是人嫖我。”贾科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又是一棍将他的膝盖敲碎了。 白远万万没想到赵信再次回到上位之后会获得那么多的人手,连跟着老大的韦田都依旧在贾科身边。这显然表示老大是在支持赵信的,甚至比原先给的支持还要多。这让白远惊慌失措。他最大的倚仗就是赵天从来两不相帮,只看重有“潜力”的人,然而如果赵天都站在了赵信这一边…… 贾科微微笑着,将雪茄放进口中,像是个高格调的流氓。他一脚踩在白远的胸口,像是打高尔夫球一样,将铁棍抵在白远的太阳穴边上。“你把青龙的枪运到白虎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白远的眼睛猛地睁大,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这一切,他终于没有出息地哭了起来。他抱住贾科的腿说:“老大,老大是我不对,你放我一次……”贾科一棍杂碎了白远的脑袋,像是杂碎了一个西瓜。暗红色液体和黄白色的半固体飞溅出来,让四周一片寂静。 贾科松开铁棍,随手扔在一边,看着地面上还在抽搐的身体,毫不留恋地抬起脚往回走去。跟着白远的人有一些吓尿了裤子,有一些红了眼睛,他们举起了枪和手里的武器,向贾科冲来。杰夫立刻带人拦住了他们。然而还是有一枚子弹穿过了混乱的人群,向贾科射去。 “哧。”子弹射入皮肉里的声音。贾科惊愕地看向身后的张珂,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张珂的手臂中弹了。千钧一发,那枚子弹差点就射进贾科的心脏。 贾科冷着脸叫道:“韦田!韦田!送他去医生那儿!” 在这片被黑帮几乎完全占据的地区,百分之四十的医院都是为黑帮的人开的。韦田将血流不止的张珂和贾科一起载去医院的途中,张珂一直保持着一脸难受的笑容盯着贾科。贾科皱着眉说:“你是傻子吗?” 张珂用力按住自己的手臂,笑了笑说:“我……其实等这一天很久了。” 贾科没有出声,用一种“你疯了”的目光看着他。 “我一直很仰慕老大……您一定不知道,因为您只能看到和您——的人……”张珂停顿了一下,没有将那个词说出来,“我第一眼看到老大,就在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黑社会呢。” 贾科一听就知道张珂要开始讲他和赵信之间的小故事了,他飞快在脑海里过了一边赵信的阴阳簿,没有发现与张珂太深的瓜葛,于是又暗暗看了一眼666示意他滚过来搜查张珂的资料,然而666上的信息也非常有限。 总有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加入黑帮,张珂曾经是个志向远大的青年,立志成为将田风区的黑帮一网打尽的警察,但是他还没有实现成为警察这个理想,就先被黑帮打击报复了。他的租屋同居人是个没有工作的混混,和他这个学生不一样,在外混得非常落魄。张珂只有双休日会见到他回到租屋,他见到赵信,也是因为这个人。 张珂为了替他还钱,糊涂地见到了他们的“大老板”,糊涂地见到了大老板对面的赵信。赵信当时就坐在沙发上,夹着雪茄和酒杯,像是个地地道道的贵族。 “什么?还不出钱?这也要来打扰我?”大老板面对赵信非常紧张,他瞪着带他们来的几个人,怒吼道:“让他的亲戚还!没有亲戚让他用自己还!器官的价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器官?”赵信抬起眉毛接了一句。那个大老板立刻流了冷汗。他看着赵信,吞咽了一下,说道:“他们不懂事,老大,我们继续……” 张珂自从看见坐在那儿的人眼睛就转不动了。那人亚麻色的头发,混血儿特有的高挺的鼻梁和突出的轮廓,他喜欢抽烟,而且禁止倒卖器官。他喜欢交响乐和钢琴曲,喜欢喝烈酒。 “你知道我的喜好。我不喜欢器官。”赵信抽着烟,嘴唇夹着烟,有一种极端的危险与性感。 “大老板”擦了擦冷汗说:“可是……老大……” “我也不喜欢随便牵扯无关的人进来。”赵信将嘴里的烟放了下来,接着站了起来。“大老板”立刻点头哈腰地表示自己立刻就放人,但是赵信却一直没有离开。张珂就这么被放了。 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张珂从那以后视线再也离不开赵信。他知道赵信的手段狠辣,他知道赵信杀人时毫不手软,但他也知道赵信极其爱护忠于自己的部下,甚至放心将一切都交给部下。赵信能在图兰朵的演奏下用他听交响的耳朵倾听人死前的忏悔,也能用他那双播放黑胶唱片的手扼死背叛自己的人。 张珂就和其他许多人一样,被赵信彻底迷住了。 贾科听完之后,几乎立刻意识到赵信指的“无关的人”是赵信自己,而不是张珂,但是显然那个老板和张珂都会错了意。而这么个大好的警察苗子就被歪成了黑|社会。 “老大……救了我一命,所以我一直——” “你就想还我一命?”贾科挑了挑眉,非常轻蔑地看着他,“别妄想了,你还不起。不要再有这种想法。” 张珂被带到医院之后,韦田将贾科载回了别墅,贾科沉默地走回房间,靠在窗边的桌子上点燃了一根烟。点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迷惑而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在抖什么?他在害怕什么?他杀过不少人,也有不少无辜的人。白远和朱阳,都是间接导致赵信死亡的人之一,他们不算无辜。每一次贾科总是落入腹背受敌四面楚歌的境地,他已经惯于将四周的所有人都视为敌人了。 那么他现在,在害怕什么?这一世不是和平的一世,他要想拿下整个田风区,不知道手上要沾多少人的血,也不知道因果要如何报到他身上。但是他并不担心这一点。他在担心什么? “你害怕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来,贾科猛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赵天。他不安地交换了一下双腿,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赵天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贾科愣了楞,皱眉看了赵天一眼。 “你想要的东西,永远不是凭空得来的。想要什么,就要牺牲什么。”赵天将一个浅浅的酒杯放到贾科手里。贾科抿了一口,是伏特加。“你不是一直贯彻这个信条吗?” 颤抖的手随着烈酒的下肚而停止了抖动。贾科握紧了拳头,警惕而迷惑地看着赵天。 “你向来对你想要达到的目的不择手段,”赵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我一直很欣赏这一点。” “你有什么事么?”贾科下意识转移了这个让人不安的话题,望着窗外问。 “两个星期后,我们和白虎的人要聚聚。你准备一下吧。”赵天轻飘飘地放下了一个炸弹,让贾科楞了一下,看向了他。 赵天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角微微翘了翘,接着离开了房间。 第4章 .4.2 贾科当天晚上收到了东区已经被处理的信息。张珂带着他的人和杰夫一起将东区白远的干部全部带走。他们一部分人就地枪杀,一部分人被送到北区为胡天宇干活。一周后,庞飞龙的小弟走进别墅,将西区也交到了贾科的手里。贾科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小弟说:“他人呢?” “大、大哥他受伤了!”那小弟被贾科瞟了一眼就立马梗着脖子叫起来。贾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在哪,带路。” 黑车载着贾科在一个诊所前停下之后,贾科面无表情地踹开诊所关闭的大门,一步步向唯一亮灯的房间走去。庞飞龙的吼叫声满诊所回荡。贾科刚开门,就一拳将正在包扎的庞飞楼揍到了地上。 庞飞龙怒吼道:“哪个畜生——”接着嗓子便卡壳了。 “畜生,啊?”贾科面无表情地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连续用力地踩了好几下,庞飞龙含混的声音在下面模模糊糊地说:“对不起……老大……我唔……” 一旁的医生愣了一会儿接着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谁啊!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好,你这是蔑视我的劳动成果!” “我是他债主。”贾科面不改色地狠踹了庞飞龙好几脚,又往他的脸上连招呼了好几下,直到对方连挣扎叫唤都不行了,他才停下。 “逞能?会打架?你小弟都没事你伤成这样给谁看?”贾科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满脸脚印和血糊的庞飞龙。庞飞龙含糊地重复:“对不起,老大……” 贾科给了一旁已经惊呆了的小弟一个眼神,那小弟连忙将人拉起来,将庞飞龙架到一边。医生满脸晦气地再次给庞飞龙整治起来。贾科坐在一旁高高翘起双腿,搁在桌子上,就算是这样一个无礼的动作,看上去也赏心悦目,优雅异常。 庞飞龙看得下半|身都紧了,特别想要把面前这个挡住他视线的医生揍一顿。 贾科说:“说吧。” “是白虎的人,南区的人和白虎的一部分人几乎打成了一片,都是那个叛徒干的好事。”贾科知道庞飞龙说的叛徒是谁,是孙毅。孙毅现在手下维港南区的人和部分白虎的人,如果他想要扩张,最方便的显然是维港这头。贾科的表情沉了沉。他本来打算去西区亲自看一看,但是想到孙毅的人可能会在那里出现,他就不得不好好考虑这个想法了。庞飞龙见他的表情沉下去就知道他想起了谁,庞飞龙急道:“老大,那就是个人渣,您不必去西区,我能搞定!” 贾科白了他一眼,拿出了一根烟,那医生一转眼就看到贾科点烟,立刻说:“这里禁烟。” 贾科都还没说话,庞飞龙就先怒吼说:“禁个屁!” “你吼个屁。”贾科站起来,将烟也放下了,他到庞飞龙身边又猛地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给你两周时间,把白虎的人清出西区,然后收拾东西跟我去干一票大的。” 庞飞龙听到这,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叫道:“是!老大!” 那医生被他猛踩了一脚,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接着一拳砸在了庞飞龙脸上。贾科拍了拍医生的肩膀说:“你尽管揍他,他要是还手,就告诉他别想再见我。” 庞飞龙刚刚想要挥起的拳头顿时僵住了。一旁的小弟佩服地看着贾科,半声不敢吭。 - 两个星期之后,庞飞龙带着胜利和一身乌青到贾科别墅楼下报道。他将白虎的人用极狠的方式赶出维港,同时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如果不是胡天宇在贾科的吩咐下为他看着后方,庞飞龙恐怕还不能站在这里。 贾科刚刚换好了衣服下楼。长长的西裤包裹着他挺翘的屁股,马甲勾勒出他这段时间训练得当的肌肉,他将带毛皮衣穿上,从脚底到手指尖,都精致得像是要去参加酒会的上流贵族。 贾科走到庞飞龙面前的时候,扯起他的衬衫看了看他满是淤青的腹部,挑起了眉毛说:“你还真不老实。” 庞飞龙立刻就不老实地抱住了贾科的腰,大手摸在了他的屁股上。没等贾科暴起青筋说话,庞飞龙就一个立正站直,嗓音洪亮地叫了一声:“大当家!” 贾科回过头,看到赵天从楼上下来,目不斜视地看着贾科。“你要带的人就是他?”赵天淡漠的眼睛冷冷地打量了一通庞飞龙,接着说:“该走了。” 贾科带的人一共有三个,杰夫,庞飞龙和胡天宇。赵天却只有两个,一个是韦田,一个是早年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管家吴三。 黑车载着贾科和赵天一起前往门冈定好的酒店,门冈作为中立地,被特殊保护起来,任何组织的人都能进出,却不能长时间停留。 贾科跟赵天并肩上了楼,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非常眼熟的人。 对方在看到贾科的时候立刻捏紧了拳头似乎要冲上来,但是目光又落到了他身边的赵天身上。接着对方不动了。贾科眯起眼睛,冷笑了一下,和赵天一起走进了酒店。 孙毅潜伏在赵信身边这么多年,要说叛变是在一夕之间贾科是坚决不信的。他仔细回忆了赵信的阴阳簿,发现孙毅早在他和贾科作伴的第三年,开始屡屡在赵天面前表现出夺目的一面。而次年,赵信被赵天上了。 贾科坐在方方正正的长桌上,在席上看了一眼斜对面的孙毅。孙毅的面相挺拔英俊,和赵天确实很像。贾科冷笑了一下,在白虎帮大当家到来的时候,懒洋洋地站了起来,跟在赵天身后与对方握了手。 白虎的人过来得比青龙的晚一些,非常大牌。贾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说:“这都八点了。” “我们习惯准时,但是也许别人的时区与我们相差一些。”赵天轻描淡写地“呵斥”贾科,让正准备用嘲讽的话给自己找点自在的白虎大当家的脸色一阵青白。 白虎的人也来了不少,但也许是双方之间默认的约定,两个大当家身边都只带了两个人。而本应该作为调和者的孙毅,虽然同时受到双方的青睐,手上也有双方的势力,此刻却仿佛鹌鹑一样安静,原因全在于他对面的贾科。 贾科将餐巾铺好,任由侍者给自己倒酒,而他自己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摸了一会儿没有摸到火机,于是将手伸进了一旁赵天的胸袋里。赵天丝毫没有阻止他,甚至还侧了侧身方便他抽取。贾科抽出那只银色的火机,轻轻将烟点燃,接着将那火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分明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却成了整个餐桌上关注的焦点。 孙毅的眼神阴沉得可怕。他看着贾科和赵天,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你们父子俩的感情真好。”白虎的大当家叫李格,他有四十多岁,和赵天差不多,看上去却比赵天老不止五岁。他说这话时带有一种非常深的暗示意思,让周围的人都听懂了。他的身边坐着二当家李威,李威看向贾科的神情总带着一种讽刺。 整个田风区都知道赵信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和他的干部之间的关系经常被人在背地里拿来说道。许多人称那些干部会留在他手下,就是因为离不开他的屁股。 贾科没有在意,他笑了笑说:“好?我犯错的时候,他恨不得把我再打成植物人好捆起来一动不动。” 听到贾科这句话,孙毅的脸色立刻僵硬了,他抬起头,双眼有些发红。 赵天非常配合地微笑起来,摸了摸他的整齐顺滑的头发,说:“他喜欢胡闹,玩过了头要抓回来确实有点费劲。” 李威带着莫名的神色看着两人,好在这时菜上来了,这凝滞的气氛就被打断了。既然开始吃饭了,贾科就不动嘴皮子了。但是他没放弃膈应孙毅。如果不把这个人的气运掠夺,贾科的竞争对手是永远存在的,凭孙毅和赵天的关系,只要孙毅一直只如今“上进”的模样,赵天就会一直不停止对他的帮助,哪怕贾科在他身边也一样。 贾科非常大少爷脾气地靠在椅背上,让杰夫帮他剥海蟹。杰夫人粗心细,动作利索地将所以一切需要动手沾油腥的都做了。贾科用银色的叉子叉食物,时不时将自己叉子上的东西放到赵天嘴边。他做得非常坦然,像是老子喂自己儿子吃东西一样,还做得非常自然。 赵天没说几句话就会被打断,他也不是很恼火,只是在不温不火地互相和李格打嘴炮时,被贾科一个打断,张嘴吞了他的蟹肉也吞了要出口的嘲讽。他的手顺着贾科的腰过去捏了捏,贾科的身体立刻僵了一下,不再打断他的谈话。 酒过三巡之后,李格终于用庞飞龙之前在维港折腾时干的好事引入了正题。 “你可恢复得真快。”李格皮笑肉不笑地对贾科一箭双雕地说,粗重的嗓音在冷笑的时候非常低沉,“我的人只是去维港做做客,听说就被你的好属下撵进了医院。“ “哦,是吗,那您的属下可真是太实力不济啦。”贾科的嘴角微微挑了起来,带着一种非常潇洒又流氓的笑容,“飞龙,白虎大当家是来向你要医药费的。” 庞飞龙对自己没能帮贾科剥蟹还在遗憾,突然听到这,立刻立正说:“是,老大!” 李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抽抽嘴角说:“我们之间毕竟还有合作关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那么您就不该让您的干部在这个时候来我那小小的维港搅混水,”贾科没跟他半点客气,他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说,“正在分裂我的维港的家伙打算撬走我的甲壳,衣服都快没了,可没功夫照顾到您的部下。” 正在分裂维港的家伙孙毅的脸色更差了。 李格显然也知道赵信和孙毅的事,看了一言不发的孙毅一眼,对他的沉默表现有些不满。孙毅此时忽然说:“我没想分裂维港。” “哦,是么,”贾科不感兴趣地说,“你当然不是,你想的是吞掉我的维港。试图分裂维港的那些人都已经被飞龙送去见了上帝——祝愿他们都能上天堂——我想你不必这么快就给自己认座。” “我——”孙毅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威打断了。他说道:“我记得我们今天是来谈合作的。” “没错。”赵天非常诚恳地附和。贾科便没有再说下去。赵天和李格的合作和贾科与孙毅都有关,正是维港与白虎友谊港的合并。 友谊港的向海面小,通商不方便,但是整体面积比维港大。一旦合并,双方收获的利益都是巨大的。孙毅掌握着维港南区和友谊港,而贾科则掌握着维港的其他几区,就整体来看,这个合作就算是不谈,也已经是生效了。因为孙毅相当于已经吞掉了部分维港。这部分带给白虎的利益不小,显然李格想要让这块蛋糕变得更大。 贾科笑了笑,这个嘲讽的笑让李格和孙毅都有些不舒服。赵天本应该接话,但他却只是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抹了抹嘴,说道:“维港是阿信的,所有的条款只需要阿信过目同意即可。”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赵天放权这么快,连贾科都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赵天。 饭局结束之后,胡天宇揣着一大份合同和贾科一起离开。贾科非常不客气地表示自己根本不会考虑李格的意见,主要原因在于不会考虑与一个背叛者的合作,这让李格和孙毅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但是似乎迫于赵天,他还是让胡天宇接下了合同表示会“斟酌斟酌”。 赵天临走之前,孙毅说要和他谈谈,于是两人一同去寻找一个合适的包间,而贾科却和李格一起离开了酒店,李威则去开车。整个酒店的走廊上都是青龙和白虎的人,李格低低地嘲讽说:“我很佩服你,你干掉了你原来的干部,不怕自己的魅力再也无法让那些傻蛋上当?” 贾科瞥了一眼远远跟在他身后的干部,嘴角扬起一个笑容说:“说起来我和您也很久没有见了,要想试试吗?”贾科伸手就捏住了李格的下|身,灵巧的手指让他两下就有点膨胀起来。 “你……”李格瞪着他,对他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动手动脚的无耻行径感到了震惊。他怒气冲冲地捏住了他的手腕,“你以为我对你这个荡|妇有兴趣?” “是我对您有兴趣,”贾科非常肆意地笑了笑,又用力揉了他一把,“您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天没有人干就非常暴躁。但是我最近心脏不好,拜您的小跟班所赐,那个叛徒让我没法发泄欲|望,所以我最近非常暴躁。如果您不想让您的部下再受到伤害,最好警告他们不要轻易走进维港。我是为了您的部下着想。”贾科拍了拍李格的脸颊,向自己的车走去。“我随时等您来操|我,如果您想的话。” 贾科上车之后立刻关上车门,觉得自己的节操差不多已经只剩下头发丝那么一丁点儿了。666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会儿,被贾科一巴掌扭住,硬是按成了一坨铁饼。 杰夫坐在驾驶座上,将贾科送回了别墅。 第4章 .5.1 贾科回到别墅后不久,赵天回来了。贾科站在楼上看着下面将外套交给吴三的赵信冷笑了一声,心里默默讽刺着“父慈子孝”,便扭头离开楼梯,把自己关进了武器库里。 赵信站在下方,抬头看了一眼贾科离开的背影,轻轻从鼻子里愉悦地哼笑了一声。 站在一边的庞飞龙耿直地问道:“大当家去见那个叛徒干什么?”庞飞龙虽然人长得粗壮,神经却不粗壮。看到自己老大赵信从赵天进门开始就在冷笑,他意识到赵信对此非常不满。在庞飞龙心中也为赵信感到不平。赵信才是赵天的儿子,是青龙真正的二当家,那个孙毅是什么人?他不但把赵信打成了植物人,还背叛了组织。大当家却居然为了单独见孙毅将老大给撇下了。 赵天斜瞥了一眼庞飞龙,松了松领结,一边将自己的袖扣解开,一边淡淡地说:“谈生意。” 接着他踏上了楼梯。庞飞龙被留在楼下,吴三却跟了上去。吴三是全程跟着赵天的人,他知道赵天去干什么了。 对孙毅和赵信的身世,除了赵天,只有吴三知道得最清楚。孙毅和赵信,都不是赵天的儿子。但是赵天给了两人相同的暗示。孙毅比赵信更工于心计,他查出了赵信和赵天没有血缘关系,因此在赵信败北之前,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给他灌输这点事实,让赵信对此产生怀疑和动摇。只是自从赵信回来之后,孙毅的那点心机便被赵天的行为碾压了。赵天更加倾向于赵信,毋庸置疑。 在赵信没有回来之前,孙毅侵吞青龙的资产和势力,赵天乐见其成,但是赵信回来了,而且拥有了曾经所不具备的野心,赵天便不能再表现出自己对孙毅的“偏心”——他警告孙毅,不能在赵信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踏进赵信的地盘一步。而想要拿到更多实力的孙毅也同样如了愿。 - “怎么回事……”贾科一脚踏进武器库,在门背后靠了一会儿。在原来的阴阳簿上赵天在赵信十六岁之后就没有再表现出对赵信的兴趣了,然而餐桌上他的表现却好似贾科是他情人一般,更别说之前的两次……更让贾科觉得不安的是他仿佛总能看透他想要干什么。 赵天之前在他的房间里对他说“你向来对你想要达到的目的不择手段”,但是赵信从不是一个强烈的有目标性的人。 “你说,会不会真的有倒霉蛋跟我一样,一世又一世……”贾科的眼神瞟向666,666连忙用力晃了晃脑袋,表示没有见到和自己一样的灵物存在。 也许只是凑巧。尽量平复自己起伏的心态,贾科想起自己的目的,起身走向一排的柜子。在他所列的日程表上,今晚他得去干一件大事。 这个宅子里起码有三个武器库,贾科进入的这一间是他和赵天共用的。主要武器是手|枪,还有几把机关|枪和狙击。都是价值不菲的货色,是赵天珍藏的宝贝儿。 贾科一进入,昏暗的柔光就亮了起来,黄色的灯光打在硬质的金属上,泛起残酷又冷静的光芒。贾科从架子上取下了一支狙击|枪,在手里掂了掂。这是一只mk11-07.62毫米狙击□□,带空弹夹,不带瞄准具,配有一个枪口消声器,拆卸极快。贾科将狙击拎在手里,又摸出了自己胸前的左轮。 他在挑选武器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在回旋着赵天的脸。他反复回忆那几次和赵天见面时对方的神色,想要揣度他的想法。 666对他的想法十分不解。 “我才刚刚离开医院,他应当已经放弃赵信了才对,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我……”贾科自言自语道。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来。 蛇尾军校之前的四百九十世,他几乎没有一世能获得一个善终,他尝过亲人的分离,爱人的背叛,更加尝过所有一切都在一夕之间化为泡影的痛苦。他是成功过几次,但是天道的阻拦让他的成功不可能一直连续下去。但是自从蛇尾军校开始,每一世总有一个人帮助他、陪伴他脱离困境,这在饱受摧残的前四百九十世,都是不可能的。 他在那之前从来没尝试过和一个人同生共死。 那些人……是一个人吗?是一个和他一样一世世轮回的人吗? 阴阳簿的变动……是那个人带来的吗?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不可抑制地发出了芽,他反复对比着前几世的几个爱人,觉得他们的形象越来越靠拢。 如果是一个人,他为什么不记得自己?贾科反问了自己一句。 接着他猛然想到,在前面的四百九十世里,他的灵魂和意识更多的时间潜伏在肉身里,摆脱不了肉身的禁锢,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那个人也…… 贾科沉思的时候没注意到666从他开始沉默便不再出现。他呆立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人打开了武器库的门。 他一瞬间回过神来,警惕地扭过头,脸上的茫然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漫不经心。这个时候能打开这扇门的只有赵天。 贾科下意识地向声音来的反方向后撤了一步,却碰到了墙边的枪架。 赵天将门合上,站在昏黄而暧昧的灯光下,眼神暧昧而危险。 他站在那儿,将手里一张黑胶唱片扬了扬,“可以问你借用么?” 巴赫d大调第三组曲。 贾科立刻意识到那张唱片上是什么。他们之前的对话是什么?贾科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目光在对方的胯|下停留了一瞬。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缓慢地向前走近,微笑着说:“从你出生开始,我碰过的人就只有你。” 贾科的身体都在他低沉的音色下颤抖了一下。乐章在贾科的脑海里回响起来。大提琴的嗓音像是一条颀长的弦,从男人的那一头拉到了他这一头。 贾科强制控制自己莫名失稳的精神,看着男人恍惚而严肃地说:“你是谁。” 赵天将黑胶唱片轻轻放到了一旁的枪架上,唱片和枪支,两者温和地融为了一体。他摩擦着自己干燥干净的手指和手腕上的手表,向贾科走来,将被逼不得以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后退的贾科困在枪架的角落里。贾科的背抵着刚刚拿起又放下的mk11-0狙击,臀部靠着一把巴特雷。赵天将他的下巴抬起来,手撑在他的耳侧,用暧昧而占有性的语气低声说道:“你觉得我是谁?” 贾科的脑海里一瞬间回忆起了很多名字。千希,莱恩,宋锦…… 他克制自己继续想下去。他想一个人的初恋对其肯定有强大的影响,以至于他后来所找到并且在一起的人都带有对方的特质。 但是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个人,而赵天是不是也…… 赵天的手指摩挲着贾科的下唇,缓慢地低下了头。贾科在越来越昏暗的光线下,突然偏过了头,让赵天下落的嘴唇停住了。 “我说过了,这件事,我十六岁有了一次就足够了。” 赵天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失望,但他没有拉大两人之间的距离。他问道:“为什么问我是谁?” “你在叫谁?宝贝儿?”赵天的声音和莱恩的重合了。 贾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困惑和茫然。他不敢接近赵天,因为赵天站立的时候,站姿和宋锦太像了。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在问什么?贾科潜意识里想着。 贾科抬起手试图推开赵天,手却被赵天轻柔而不可抗拒地握住,他用小指无意识地勾了勾贾科的掌心。贾科的眼睛微微睁大,看向男人。他几乎是有些颤抖地说:“……宋锦?” 赵天的眼里仿佛燃起了一小簇火苗,贾科几乎要瞪大眼睛,然而他开口说的却是:“那是谁?” 贾科一下愣住了。他的眼睛渐渐垂下,默不作声地抿紧了嘴唇。不是,怎么可能是呢…… 他早就该明白,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会一次次夺舍别人的肉身,经历仿佛无穷无尽的轮回。 “和我在一起时,你最好看着我。”赵天再次不容抗拒地将他的下巴扳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抬起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慌乱和强烈的迷惑,像是戴上了一张名为赵信的面具。赵天的心中忍不住有些怒意,他的手指将贾科的下巴掐得生疼,双眼在贾科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挑衅的眼中寻找那深埋的真相。他希望贾科再说些什么,但是对方却彻底将那一丝迷惑和茫然藏了起来,恢复成为那个可恶又可爱的赵信。 但是他却同样爱惨了这张充满了攻击性与嘲讽意味的面具。 赵天的手挪到了贾科的腰部,另一只手维持着抓着他手腕的姿势,将他向前一带,脚步向后滑出了一个缓缓的圆弧。贾科的眼睛微微睁大,但紧接着又恢复了原状。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舞步,不是探戈。但他的脚却不自觉地跟上了男人。 “你喜欢巴赫,而我更喜欢帕格尼尼。”男人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嗓音像是与他喜好完全不同的大提琴。贾科的心脏又开始颤抖。他胸口那根敏感而尖锐的细弦像是被对方拨动,开始产生高频率的音调。 他想起了帕格尼尼的《钟》,又想起了《摩西人》里的变奏。 他哼笑了一下,低低地说道:“是吗。”他向前迈了一步,争取掌控主动权。 他们在宽阔又狭小的武器库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旋转起来,脚步随着脑海里的钢琴与小提琴的相撞坠落在地。黑沉沉的坚硬的枪支和纤细的小提琴在贾科的眼前和脑海里交汇起来。男人浑身散发的荷尔蒙将他全身包裹进去,冲撞着他的大脑神经。贾科有些受不了地将身体与其贴得更紧,他能感觉到对方同样火烫的器官正鼓着向他宣扬侵略的隐义。 第4章 .5.2 贾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炽热的目光落在男人削薄的嘴唇上。再往下,是紧扣喉咙的衬衫,银紫黑间色条纹领带,然后是外面墨色格子暗纹西装。整齐而禁欲。像是枪。 男人将他猛地撞到了一排架子上。他的背再次被起伏凹凸的枪支抵住。赵天沉沉地喘着气,将贾科按在胸前。贾科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暗骂了一句解开对方的皮带。欢快而激烈的音符开始在他的大脑里不断碰撞,小提琴曲和大提琴曲交错演绎,像是拉开了一张密密麻麻的柔顺的网。在那一刻他投降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反正他现在只想发泄自己几乎要爆炸的欲|望。 他的手从男人的衬衫里伸进去,抚摸到了男人坚硬的腹肌。赵天的眼神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到贾科的身上。他的手用力揉捏着贾科在西装裤包裹下的挺翘有力的臀部。贾科看了他一眼,贴着他的胸滑下去,让对方落在他尾椎的手不得不向上滑动按在自己的肩头,进而按住他的头颅。赵天的手掌保护着他的后脑勺,身躯微微向前推动撞击。贾科跪坐在那儿,像是一只小憩的猎豹,又像是准备战斗的狮子。 --(和谐一下)-- 狂乱的音符还在贾科的脑海里碰撞,贾科忍不住喘息了一声,被动地说:“我说过我不想……”天知道他现在的意志力有多么薄弱。 “不到最后……”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从自己胸前取出了一把手|枪。那是赵天随身佩戴的惯用□□,就像贾科的左轮一样。那是一把伯莱塔。他的手从贾科的背脊一直滑进去,再次探进他的尾椎。贾科的全身都颤抖了一下。赵天将贾科的皮带松开,伯莱塔顺着他的手指滑进了贾科的内裤。 狂跳的心脏跳动几乎让贾科耳鸣,666的警告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 贾科几乎站立不稳,鸡皮疙瘩随着伯莱塔的一路划下而一路耸起。他靠在赵天身上,将下巴搁在赵天的肩膀上,鼻子里呼出的炽热的气息几乎将赵天烧着。 莫扎特g小调第40号交响。 贾科的双眼向天花板看去,缓慢地闭上再睁开。 冰凉的机械触感和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着贾科的头皮,他抓紧了赵天的手臂,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每天都在和谐)-- 贾科一口咬住了赵天的脖子,血腥气混合着仿佛遍布了整个空间的荷尔蒙,让两人都有些晕眩。强烈的危机感和快|感同时冲上头顶,让赵天几乎要忍不住拨开伯莱塔的保险。双重的刺激感让贾科一阵失神,接着眼前一片白光。 巴赫勃兰登堡协奏曲第三号g大调。 贾科缓慢地将两人分开,呼吸还有些颤抖。他替同样平息低喘的赵天整理裤子,接着整理自己的裤子。赵天慢条斯理地扣好皮带,手掌却还残留着对对方圆润的臀部的触感。 他掏出手帕擦干净那把沾满了液体的伯莱塔,然后放入了前胸,让贾科的脸色控制不住地僵了僵。 “你也不怕废了你的宝贝儿。” 贾科懒洋洋地一语三关地说。 赵天摸了摸贾科的下嘴唇,接着低笑了一下,一手插袋,走向了门口。他将门边架子上的黑胶唱片拿起来挥了挥,接着离开了房门。离开的时候,贾科看到他的下面还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在短时间之内再次起来了。 贾科餍足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一巴掌拍开小心翼翼凑过来的666,不让自己看见它屏幕上乱闪的字。 他等候了足足十五分钟才平静地提着一支狙击打开门打算离开武器库,然而门外站着的人却险些让他撞个正着。杰夫默立在他的面前,见到他立刻鞠了一躬。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从您进去之后。” 贾科的脸色有点微妙,低声暗骂了一声,才说:“他对你说什么了?”贾科的“他”当然指的是赵天。 “……大当家说您在自娱自乐。” “操。”贾科抬腿就走。 - 贾科暂时不想干掉青龙了。他把计划修改,让666重新记录,并且禁止它提任何问题。他擦拭着手里的枪,将枪一一拆解,放进了一个提琴盒,接着趁黑夜离开了宅子。 他离开的时候赵天在二楼巨大的窗棂前看着下方他如同猎豹般的身影,问道:“他拿走了什么?” “一把mk11-0狙击。”韦田站在他身后低声报告。 “他说过要找谁的麻烦了么?” “二当家说……”韦田犹豫了一下,“‘有本事您就猜吧’。” 赵天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丝笑声。他转过身来,对韦田说:“打个电话给我们朱雀那边的人,天亮前务必保护好那只小鸟。” “可是……”韦田震惊的眼中透出了一丝犹豫,“如果二当家要杀朱雀大当家,为什么我们要……” “为了给他目标呀。”赵天眼神闪烁,拿起手边的一本童话书,微笑了起来。 - 贾科在黑夜里前行的时候一直在面无表情地思考着如何打破赵天那张似乎掌控一切的脸。他很想试试看如果站在赵天面前告诉他——我的任务就是毁灭世界,所以第一个要干掉的人就是你——时,赵天会是什么表情。 他戴着兜帽上车时,还在考虑是用什么武器干掉赵天。用狙击|枪?太浪费了,fn手|枪?不,不够格,得用更贵重一些的。然后贾科就在自己的那把左轮和对方的伯莱塔的选择上面无表情地纠结了许久。 出租车将他放在了门冈,他又搭乘另一辆出租车到了威尔兰。他的手里有一份朱雀大当家的行程表,他将其与朱雀二当家的行程表配合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大当家和二当家同时出现的这一天。 如果要干掉朱雀,仅仅干掉一个大当家是不够的,作为备胎的二当家也需要被一同解决。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总是不在一起行动。 【干掉他们之后整个朱雀地区会遭到其他帮派的争夺。】666提醒他,【你还没有足够的人手控制朱雀。】 “对,我没有,但我不信赵天没有。”贾科懒洋洋地下车,说道。 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音乐厅,音乐会已经开始了,他无疑迟到了。 “非常抱歉,我来晚了。”贾科在车里脱掉了连帽衫,将其搭在小臂上,他穿着白衬衣和精致的背带裤,手里提着一个提琴盒,口中说着法语。 看门者对视了一眼,说道:“您是?” “沃伦先生,这是我的邀请函。我是来特别演出的。” 对方确认了邀请函,接着恭敬地请他入内。贾科于是迈着优雅又急匆匆的步伐从侧门进入了音乐厅。他微笑着对门边的侍从表示歉意,接着顺着小小的寂静的走廊,一步步向最高的听众席走去。最高的听众席一侧有个观景台,非常高,通常不售座。而两侧的观景台则是最佳的观赏位置。贾科绕着圆弧形的音乐厅走动时,台上的音乐家正在演奏巴赫的f大调第五号小提琴奏鸣曲《春天》。 贾科的的脑袋随着节奏微微摇晃和点摆,他的嘴角微微带笑,像是个高雅的音乐家。他走上了观景台,接着顺着观景台走上了天台。在威尔兰,除了钟楼,这里是最高的地方。 “开枪的时候有古典音乐的伴奏真是太棒了。” 贾科下意识地说。 666适时地制止了他的装逼行为。【六点钟方向,他们要出来了。】 贾科不慌不忙地踏上音乐厅半球形的顶,在那上面坐下,将提琴盒也放了下来。他开始慢条斯理地组装狙击|枪,神态虽然悠闲,动作却极为麻利。 整个威尔兰的夜风轻柔地吹拂在他的脸上,这个海边的城市的温度向来不低,从未让人穿过棉袄。贾科嗅着空气中腥咸的海味,看着下方亮起灯火的城市,淡淡地说:“真漂亮。” 接着他趴下来,瞄准了正走出赌场的人群。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围绕在朱雀两位当家周围的人非常多。对于贾科的射击技术来说,这没什么,但是对于对方的逃跑来说可不容易。 贾科眯起眼睛看了看,强大的视力让他不需要瞄准镜就能够看到围绕在那两个首领身边的人脸。他的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个笑容。 【太无耻了!】666气愤地说,【他在阻拦你完成任务。】 “不对,”贾科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几乎是知己式的爽朗与柔和,“他在帮我。” 春天奏鸣曲很快进入了□□,本该加快的音符却慢了下来,贾科的目光透过准心盯准了正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和身旁更年轻的首领寒暄的男人。 “adieu。”轻柔的语调从贾科的喉咙中如同爱人的告别。以最缱绻的方式与海风一起飘散在空中。 一枚子弹穿过城市的上空,没入了带着帽子的朱雀大当家的心脏,男人在那一瞬间阴枭的双眼看向了贾科。贾科的目光远远地与他对视,接着淡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报以一笑。他的中枪很快让周围迅速混乱起来,二当家立刻被无数人簇拥起来,人群将他围得密不透风,无数人用各种语言破口大骂。 666终于明白了,他的屏幕上闪烁出好几捧鲜花。想到贾科说那是爆米花,又蔫蔫地塞了回去。 朱雀二当家的身材非常高大魁梧,超出别人一个脑袋,是在场的人中最高的。即使是所有人都将他围了起来,他也依旧暴露在贾科的射程当中。而更加让他感到暴怒的是,围绕他的人太多,他甚至无法立刻伏地或者退回原来的建筑内。 就是那一瞬间的差异,贾科的第二枚子弹埋入了他的眉心。子弹从眉心钻破他的头颅进入大脑,从脑后穿出。 贾科没有管那沸腾的人群,他的身上穿着黑色的连帽衫,非常快速地将狙击拆解开来,放入提琴盒里,接着很快下了楼。他将连帽衫在走道上脱下来,再次搭在手臂上,侍者看到他时,有些惊奇地向他问好。他遗憾地点点手上的手表示意自己正在赶一件要事。嘴上挂着的微笑和那张英俊的面孔让人生不起任何厌恶。 接着他从后门离开了。 整个威尔兰有好几个音乐厅,他在威尔兰的大道上闲逛,欣赏着海边的风景。亚麻色的头发被风吹着扑打在他的脸颊上。他离开第三大道走上第七大街,音乐厅里传出的隐约的歌剧回荡在整个城市路上腥咸的海风里。 巴赫,约翰受难曲,第二乐章。 第4章 .6.1 朱雀的头儿死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像是一阵龙卷风,迅速刮遍了整个田风区。虽然有许多人觊觎各大帮派的首领的位置,但是在力量制衡下,没有人会越界,更没有人愿意承受着整个帮派的怒火去狙击一个首领。 而更加关键的是,首领们的行程非常机密,几乎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会出现在哪。整个田风区行踪最固定清楚的人就是赵天,他永远都呆在他那固若金汤的宅子里。据说他的宅子装有的火药当量足以炸毁整个田风区。 有人狙杀了朱雀的头儿。但是当他们开始追查时,却没有搜查到任何痕迹。大当家死前的目光给了他们线索,但是当他们奔赴那个音乐厅时,却只看到了大量正在从音乐厅里离开的人群。 朱雀的干部拷问看守者,只得知有一位提着提琴的迟到者。当晚,朱雀的干部枪|杀了整个乐队。 贾科凌晨回到房间时,发现赵天的书房是打开的。赵天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穿着晨衣靠在办公桌边上看着窗外抽雪茄。 贾科的脚步慢了下来,停在那儿看着晨曦微光里的赵天。赵天头也不回,只是将嘴里的雪茄从口中取下来,缓慢而优雅地吐出了一口淡淡的萦绕的烟。每一丝烟雾都带着强烈的绸滑的质感。 “以前你可没有这么心急。”男人没有戴眼镜,通常被掩盖在镜片后的凌厉的双眼像是潜伏的凶兽一般盯着窗棂。 “我喜欢威尔兰,”贾科干脆走了进去,脚尖轻轻一碰门,木门就无声地推开了,“我想起码动手的时候能听见大提琴的吟唱。” 赵天似乎笑了一下,他转过了脸来,看着还在昏暗的晨光里的贾科。“那么你马上就要失望了,威尔兰的提琴手马上会被他们清除。” “那么我更要干掉他们了,”贾科轻描淡写地说,“起码不浪费你的布置。” 赵天从口中和鼻腔里吐出一丝极浅的雾气:“我听说有人在威尔兰全城爆发枪战的时候站在钟楼上挥舞指挥棒。” “那是我的乐队。”贾科说道。 他的乐队是全城的枪响和爆炸—— 赵天看着松松垮垮站在那儿,扬着下巴的贾科,眼中有一抹压抑得非常深刻的笑意和欲|望。贾科的白色衬衫被他随意地抽出来,露出了一个角,他的头发调皮地翘着,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种并不掩饰的淡淡的高傲。他充满痞气地站在那儿,像是一个高贵冷酷又调皮的贵族,干什么错的都是对的。 赵天的心被一种强烈的隐秘的占有欲充斥着。他想把他压在桌子上,想让自己的巨大埋进他的后方,想看到他的脸被湿透的亚麻色的发丝黏得紧紧的,想看到他的脸上露出忍耐压抑的神情,让他湿漉漉的眼睛沁出眼泪。但赵天只是换了一个姿势,用腿挡住自己已经有反应的部分,将自己的目光也从贾科的脸上移了开去。 还不行,还不是时候。赵天心想。不能暴露出自己的情感,不能让他觉察到。 他把玩着自己的伯莱塔,回想着它在贾科的身后进出,想到贾科蹲在他的□□吞吐着他和东西和他的伯莱塔。赵天干脆背向贾科,面对着窗棂外巨大的梧桐树深吸了一口雪茄。 贾科的嘴角微微上翘,目光瞥了一下他的下半身,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憋着吧,憋不死你,禽兽。 -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贾科接到了前一个晚上的信息。失去首领的朱雀干部进行了丧心病狂地反击,将在威尔兰里的所有其他帮派的人都清洗了个干净。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火拼最终以朱雀内耗严重以及警方介入才算熄止。贾科给了胡天宇一个消息,青龙的人正式插手朱雀。 和上一世不同,上一世他处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里,想要达到全面改革的目标需要他三十至四十年的持续积累。他可以说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耗在了那上面,一直到政局彻底稳定。但是这一世他可以自由很多。黑帮之间互相有长期渗透的人,动摇他们根基的往往是一两个主要的首领,而不是一整个政局。没人会想到突然出现一个贾科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没人想到会有人强行打破眼下的格局。就像没有死前的赵信,只要听见这这个人的名字,就不会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动火力。 赵信这个人,虽然手段凶残,但是他在自己的地方,却非常厌恶暴力。 贾科了解赵信,不如说他和自己夺舍的人总有几分相似的特质。 他将朱雀的首领干掉了之后,在宅子里轻松了好几天,锻炼自己还有些瘦弱的身体。666提供的锻炼方式让他在努力克服心脏带来的弱势下,一点点变得强壮起来。 贾科休息了整整五天,得知朱雀和玄武白虎的人拼成了一团,这才决定松动筋骨。让他动身的起因是孙毅。 孙毅同时掌握这两个帮派的资源,虽然规模上不如一整个帮派大,但是实力惊人。他现在最缺少的东西就是地盘,之前他一直在白虎和青龙的夹缝里生存,现在凭空出现了朱雀这么一块大好的无主地盘,他怎么可能不出手? 在观望了几天确定这块地盘确实失去了主人,短期内也不可能马上出现一个朱雀的新主人之后,他立刻发动了火力围攻。 朱雀这个帮派有十几个平级的干部,每一个都有强烈的野心,和青龙不太一样。两大首领死去之后,他们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内斗,乃至别的帮派来抢地盘了,都还处于一片散沙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贾科第一个就选择了这个帮派开刀。他一夺舍就命令666搜集尽可能多的资料,胡天宇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他给了贾科相当多的朱雀的资料,因为北区当年本来就是属于朱雀的地块。 贾科决定动身之后并未立刻就踏入朱雀的地盘,而是先去白虎和玄武的地盘上游览了一圈。 他像是个最普通不过的旅客,戴着太阳镜,背着相机,搭乘观光巴士四处观看。 跟在他身边的庞飞龙急得几次想要问他“为什么还不去抢地盘”,都被贾科轻描淡写地用别的事堵住了口。 就在孙毅开始在朱雀杀出了一条血路的时候,贾科将玄武的大本营踩了个遍。玄武的地块偏内陆,没有港口,但是交通运输业同样发达。它和朱雀与白虎接壤,帮派内部也存在大量派系,但是和朱雀不同的是,他们派系与派系之间的竞争虽然明确而激烈,却必须建立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首领这个条件上。一旦首领出现意外,内部便会立刻产生一位新的首领。首领人选是轮流的,从一个派系转到另一个派系,也即是他们将派系明朗化了。 这样的管理模式更加透明,不会发生朱雀这样的情况。 贾科来玄武的地盘上晃荡,当然不会空手而归。有许多人在他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他,他也知道。只是看到他似乎真的只有游览的心思,玄武的各个派系的人也只能满腹怀疑地将这个现象汇报上去。 贾科还怕他们不来找自己,结果就在到了玄武中心城市培根的第二天,就有玄武的人过来请了:“二当家,好久不见,我们老大听说您来了,已经准备好服务了。” 贾科暧昧地看了一眼那毕恭毕敬的手下,心里明白他所说的“服务”是什么意思。他笑了笑说:“你的孝心很到位,但是你的老大是谁?” 那个手下的脸色有点黑:“我们老大叫吕关。” 贾科立刻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他啊,怎么,他现在肯做‘服务生’了?” 庞飞龙看到那个手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恶狠狠地在贾科示意之后将人撵了出去。 连续退了另外几个派系的人之后,贾科才在吕关的亲自到来下施施然跟人走了。 吕关所代表的这个派系,在玄武里面属于保守党。整个玄武都非常保守,而保守党里的保守党显然更加顽固。但是贾科别的派系一个没理,偏偏跟着吕关走了。吕关只有三十岁,正是最好的时候,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是身材却非常强壮。贾科看到他的模样就笑着砸吧了一下嘴,说:“看上去很可口。” 一旁吕关的手下差点要冲上去了。 吕关微笑着说:“没有这里的菜可口。” 他请贾科吃的是玄武这儿最好的一家餐厅了,但是贾科对法国蜗牛兴趣缺缺,只顾拿他一双冷漠又有点儿含情的吊梢眼一下一下地打量吕关。 吕关给他倒了一杯红酒的途中,非常自然地说道:“威尔兰的风光好吗?” 贾科笑了笑说:“真可惜,我刚刚做好了去那儿旅游的打算,朱雀就下岗了。” “那的确很可惜。”吕关不动声色地说,“青龙二当家这个时候来这儿,我都觉得有点儿吃惊。” 见贾科没接话,于是吕关继续说:“不知我有没有资格陪二当家在瓜蓝著名景点逛一逛,当个导游尽尽地主之谊?” 贾科笑了笑,说:“好啊,为什么不呢。” 第4章 .6.2 一直等着出来“干一票大的”的庞飞龙以为自己老谋深算的老大要从对付这个人开始了,谁料到用晚餐后两人当真在玄武下的瓜蓝城里逛了一整个下午,贾科像是个初来乍到的新鲜旅客一样兴致勃勃地听着吕关讲述各个名胜的来历。一直到晚上两人才分别住进了同一个酒店的相邻客房。安排住宿的时候庞飞龙和贾科一人一间,庞飞龙进门的时候他颇有些眼巴巴地看着贾科,贾科随意地摸了摸他脑袋上的卷发说:“我还期待着今晚吕关给我送来的‘服务’呢。” 庞飞龙蔫蔫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吕关听见他的话,微微笑着抬了抬自己的帽子,对他行了个礼就进了门。贾科进门洗了个澡,一出来,就看见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坐在他的床上,坐姿非常恭敬而端正,看上去像是个警察。 “哟,身材不错。”贾科围着条浴巾,从桌子上的雪茄盒里抽出了一支雪茄,靠在墙边一边剪雪茄一边抬眼看看那个严肃的男人。 这吕关,摸清了赵信的喜好了嘛。 贾科笑了笑。赵信的风流是出了名的,而且只喜欢在下面。谁都不知道他之前其实很喜欢孙毅,因为赵信“生前”唯独没有碰过孙毅。这个坐在他床沿的家伙和孙毅有五分相似,气质也很像。但是贾科不是赵信,他醒来在能自主行动之后就一直费尽心思避免见那些不断朝他发|情的下属,对和孙毅相像的杰夫更加带了一丝厌恶的情绪。任谁对把自己强x的人都没好感。 贾科现在看到这个人,眼神里不带一丝色|情,要是让他和这个人上床,那还不是倒足了胃口。 “你是警察?”贾科虽然对和他干少儿不宜的事不感兴趣,但是如果有能力,拐来做自己的新手下也不错。庞飞龙虽然有气势,但是太喜欢动手动脚了。 那人严肃地皱眉看着他,说道:“曾经是。” “我有个手下,曾经的愿望也是作警察。”贾科漫不经心地坐到他的身边,让柔软的眠床凹陷下去了一块儿。他坐得离警察一个拳头远,只围了一块浴巾抽雪茄。“你知道我是谁吗?” 警察说:“不知道。” “难怪你会到这儿来。”贾科笑了一下,喷出的薄薄的烟雾弥漫了对方满脸,那警察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知道你要来干什么么?” “……知道。” “干什么?”贾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对这个还年轻的警察又忍不住吐出了些笑出来的烟雾。 “睡你。” 贾科噎了一下。 几分钟后,那警察被贾科一脚踢出了门,只留下一句:“你记好,我是青龙的二当家,赵信。” 隔壁的吕关正在打电话,听到声音的时候从猫眼里看了一下,有些头疼地对电话里说:“对……是的……您放心,我觉得他的意图还不是很明确……我能搞定,是的,您放心。” 第二天第三天……连着三天贾科仿佛挥洒玩心似的在玄武的各个城市游荡,每个晚上吕关都会送给他一点小“服务”,但是没有一个让他满意。吕关头疼地意识到这个青龙的二当家就是在对他使绊子,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也许他会一直在玄武的地界上待下去。而他作为保守派中的二把手,已经起码浪费了四天时间没有工作了。 贾科看到吕关越来越无奈的神色,知道他无法继续陪着自己闹了,如果他从贾科身边离开,会有另外党派的人来接替他的位置,对他这个党派,可不是个好消息。 第四天的晚上,贾科毫不意外地在房间里看到了刚刚洗完澡的吕关。他脱掉了西装,衬衫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锻炼得当的胸肌。他的皮肤很白,带着一副眼镜,让他显得非常斯文也非常性|感。 他正在倒红酒。 “今天轮到您亲自上场了吗?”贾科特意用了敬称,让吕关暗暗磨了磨牙。 “前几天二当家对我的挟服务员’都不满意,为了不让二当家败兴而归,当然只能由我亲自来满足二当家了。”贾科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吕关的兴趣,现在得逞了,果然见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贾科夹着雪茄上前在吕关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手停留在对方的臀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前方墙上的壁画说:“可惜我不是玄武大当家。” “大当家可不需要我服务。”吕关皮笑肉不笑地说。 贾科又看了看他的身材,心里莫名其妙地和赵天对比了一下。 吕关将贾科的手从自己的屁股上拉起来,搂住他的腰让两人的下|身贴在一起,他将红酒杯交给贾科,看到贾科从善如流地用夹雪茄外的另一只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您现在愿意说说您来玄武的目的是什么了吗?” 贾科在他低下头来试图动手的时候,忽然说:“下一届就该轮到贵党了吧?” 吕关一下子停了下来。如果这一任大当家死去,的确,就该轮到他们这党里产生的新的主事者了。 刚刚酝酿出来的气氛忽然被打破,贾科一屁股坐在了方形沙发上,端着酒杯看了吕关一眼。“如果等到玄武大当家自然卸任,贵党还有接任的人吗?”吕关意识到贾科是有备而来。他们因为此事的确头疼了很久。如果轮到大当家自然卸任,还有起码三十年,而目前为止他们这一个党派里的是唯一没有足够实力的后辈的。也就是说,到大当家自然卸任时,正是他们党内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足够实力的大当家,他们的机会很可能被其他党派抢夺,这是对党派生存非常危险的情况。 吕关也坐了下来,坐在贾科的对面,透过眼镜看着对面只围了一条浴巾的男人。 “哦,当然以你们的实力,一定会有一个最合适的接任人,就像现在,有您这样优秀的二把手,一把手的职责恐怕都交给了您。” 混血男人满不在乎地说着,将一条腿翘了起来,搁在另一条腿上。从吕关的角度看去,正好能隐秘地看到他短小的浴巾下的景象。混血男人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大方。他吸了一口雪茄,就等着吕关的回应。 吕关的手指在酒杯上敲击了两下,说道:“自然卸任,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混血男人忽然起身,只向前跨了一步就跨坐在了吕关的腿上,非常靠近膝盖。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一只手同时拿着酒杯和雪茄,另一只手靠在茶几上,身体微微后仰。他说:“有时候这个过程可以加速。” 吕关感受到自己膝盖上有湿润和温度透过薄薄的西装裤传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热了。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酒说:“这可是一桩买买。” 贾科笑了起来,眯起了眼睛:“大买卖。这样的大买卖,我习惯在床上说。” 庞飞龙自从吕关走进贾科的房间之后就一直注意着外面。他觉得气愤极了,非常不乐意自己老大和那个狐狸眼在一起。但前几天老大通常是在他洗完澡之后——十一点左右将人踢出来,这一次却没有。庞飞龙心里充满了暴虐的期望,幻想第二天能将吕关神不知鬼不觉地捉到小巷里揍一顿。 就在庞飞龙昏昏沉沉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隔壁一阵响动。他连忙趴到猫眼上,只见到老大的门开了,吕关一脸无奈,赤|裸着上半身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搭着他的衬衫。庞飞龙心里大笑了好几声,看了一眼表,已经凌晨两点了。庞飞龙看到吕关在门外赤脚站了一会儿,里面的贾科说:“把你的拉链拉上。” 他试图说什么,贾科却已把门一把关上。吕关只好将自己的裤链拉上,往口袋里掏了掏门卡,却掏了个空。 他只能去敲自己属下的门,那人打着哈欠出来时,看到吕关哈欠就顿住了。接着吕关走进了他下属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一直跟踪关注着贾科的人发现贾科竟已准备离开玄武。他来到酒店前台的时候在自己的衣袋里掏了掏,从里面抽出了什么,仿佛楞了一下,接着毫不在意地拍在吕关的胸口上:“你的内裤和门卡。下次别忘了。” 前台小姐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贾科离开之后,消息立刻传播开去,吕关床技不过关,半夜被青龙二当家踢出了门,对方第二天离开了玄武。 这个消息当然没有能在玄武当地流传太久,两天之后,玄武大当家暴毙,新一轮的大当家之位落在了现任保守党派的一把手上。但是一把手已经六十四岁,这个决议开始在玄武内部不断爆发内议。有人怀疑起暴毙的大当家的死出于保守党之手,甚至怀疑起了之前那个在他们地块上晃荡的青龙二当家,阴谋论地认为吕关和青龙二当家赵信达成了一种协议。但是想到吕关让人半夜扔了出来,又不确信了。赵信还没半夜把谁扔出来过。这个时候贾科已经晃回了青龙,将庞飞龙一肚子疑问关在了宅外。 第4章 .7.1 赵天早就听说了自己二当家在外面干的好事,贾科一走进大门,他就站在楼上书房看着了。听说玄武大当家死于食物中毒,虽然不是这个小鬼惯用的伎俩,但是过程却让他非常耳熟。 ——当初玄武上一任大当家就死于食物中毒。那是他赵天干的。 贾科走进别墅的时候发现两边的人叫“老大好”的气势有点儿弱,他们都盯着贾科看,仿佛他要进门去见洪水猛兽一般。贾科想了想,没想通赵天有什么好对自己生气的,于是非常坦然地走进了别墅。 赵天就在书房里站着,贾科路过的时候还没等跨进门框的范围,赵天就说话了:“进来。” 贾科顿了一顿,心里还惦记着这个便宜爹在武器库里对他做的那点儿事,颇有些不乐意地走了进去。 “爸爸。”贾科将手□□裤兜里,摆出非常坦率无赖的神色。 赵天回头看了他一眼,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贾科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鬼,上前了几步,让桌子隔开两人就不动了。赵天指着桌面上的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说:“给你的。” 贾科楞了一下,挑起一边眉毛打开了文件袋。 文件袋里不是钞票也不是合同,而是一份份个人档案——曾经是赵天的干部的档案。 赵天终于把他的人交给贾科了。贾科微笑了起来,666也忍不住在一旁唏嘘不已。【你会把他们都勾|引上床吗?】 贾科不动声色地将666揍到脚边,狠狠给了它一脚。 “我想你会需要一点回报。”赵天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贾科,“但他们当中也许有一些人并不喜欢你的驯服方式。” 赵信的驯服方式,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上床。 贾科翘了翘嘴角,随手挑起两个人看了看,说道:“三十五个人。你给了他多少人?”贾科指的是孙毅,孙毅已经开始攻击朱雀,他需要的人手会更多。 赵信将烟夹在嘴唇当中,手指放在烟上,只是看他,没有说话。他虽然也戴着眼镜,但是和吕关比起来,贾科觉得他要危险得多。 “好吧,多谢。”贾科见他不愿意多说,非常识相地将袋子拿起,转身就走。在离开房间之前,他忽然转身对赵天说:“对了。吕关——他的身材和你很像。”贾科的眼睛在他的腹下三寸停留了一下,冲赵天夹了夹眼睛。 赵天的眼睛眯了起来,胸中涌起了一股暴虐的冲动。他很想一把抓住那个小东西将他的裤子脱下来仔细检查他到底有没有跟吕关上床,更想将他直接拖到身下把他办了。但是他终究什么动作都没有做。 666非常不放心地在贾科离开之后对他说:【他好像要把你吃了。】 “让他试试。”贾科满不在乎地说。 得到的这三十五个人都是赵天一直带下来的干部,曾经的赵信非常坚定地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他对父亲的孺慕和身份最终得到父亲的一切,包括这些干部,但是赵天给了他无情的打击。贾科在房间里翻看这些人的资料时,却几乎没有在意他们曾经做过多少功绩。他在看他们的性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666出现在他面前,显示出【你在找那个人吗】的字眼时,贾科愣住了。他忽然放下资料,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用手摸着自己的下脸。 他在找那个人吗?那究竟是一个人吗? 贾科自己心里都不是很确定。他已经经历过几百世了,每一世几乎都在无比凄惨的下场中度过,直到现在才开始时来运转,这和他终于得到了撬开天道的窍门有关外,但他觉得这跟那个人有更大的关系。第一二世他尚能欺骗自己那只是两个有些像的人,但到了第三世,他却发现事情已经开始出现了让他都觉得明显的转变。贾科的出现会改变这个世界,但是在他做出影响之前,这个世界却已经因为发生了一些和肉身因果本身所不符的变化…… 那究竟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个人? 贾科皱着眉深思。他们给他的感觉太像了,虽然外形变化很大,但是几乎有同一的特质。到底是什么特质呢…… 他们看上去从性格到外貌都变化多端,但是总让贾科感到一种古怪的掩饰感。仿佛那是几套高度拟合环境的皮囊,皮囊下的思想则在不断给他以暗示…… 贾科陷入了沉思。 他在这一世里,也在下意识地寻找那个人。这一世里和他有过亲密接触的人手指加上脚趾都数不完,他曾有意无意地观察过,却都没有给他那份熟悉的感觉。一个人在做出最亲密的举动时总有固定的习惯无法改变,唯一带给他熟悉感觉的是…… 贾科一下子僵住了。不可能。 之前的三世,那个人……或者那些人都表现出了一种非常强烈的特点,占有欲。他们在认准贾科之后从未放手,几乎都是贾科还未找到他们,他们便已经找上了贾科。但是赵天不一样。赵天几乎差不多算是在这个世界里和贾科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的人,但是他丝毫没有表现出独占欲。他甚至曾让韦田来“喂饱”他。他不可能是那个人。 贾科心里有些不舒服地想。 要是这一世是个修□□就好了……贾科心想,他起码能通过搜魂的手段在对方的魂魄上打下烙印,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真实。想到这里贾科又忍不住失落,也许前三世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他只是恰巧一连三世有了爱人,他的口味又比较单一,所以这三个爱人的性情挺像。这一世他已经快要达成他的目标了,他的恋人却仍旧没有出现。 666见到贾科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思考了很久,几乎要变成一座思考者雕像了,忍不住推了推他。贾科猛地将腿一伸,说道:“爱谁谁吧,又不是没有他不行!老子没他不照样受了九九八十一天雷劫!” 666在他面前飞舞道:【他似乎能助你改变世界运势。】 贾科心中一愣,心里又去核对了一遍所有可能的人,最后依旧想到了赵天。但赵天这个三不管大当家,好似地缚灵似的生在这宅子里,不日就要被他赶下台,看上去不是个能影响天道的人……难道是孙毅?孙毅是他必将掠夺其气运的目标,然而在此之前他都因为过于讨厌这个人而没有接近他。 贾科不禁皱起了眉,是不是该到了收拾孙毅的时候了? 666适时地摆开他先前列的计划,在那上边,朱雀和青龙的进度条已经达到了一半,玄武的也达到了四分之一,只有白虎还一动未动。 - 被贾科打着主意的孙毅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地盘争夺工作。在听说玄武的大当家也去世之后,他的心头涌起了一股警惕。先是朱雀,再是玄武,四个黑帮在半个月内两个受到重创,究竟是谁?他的脑海里一下浮现出赵信的面孔,但又很快被其他更多的面孔抹消。 赵信和他一样,天生有一种能让人愿意跟随的气质。但是比起他来,赵信却太天真了。孙毅有时候想,赵信甚至不像个黑帮,天真过了头,哪怕所有人都叫他老大,他依旧死守着一些他们所不屑的底线。孙毅不是唯一一个想要退出他的统领的人。他走的时候带走了许多赵信曾经的干部,这些人都在赵信停止向前的脚步之后,不在甘于屈服窝缩在小小一个维港。但是孙毅的离开和他们的目的都不同,除了白虎大当家李格,谁都不会知道他只是为了绕开赵信将青龙吞并,好将他完全地归入自己麾下。 但是自从赵信从医院醒来,似乎一切都有些不同了。 ——就好像,曾经爱着他的那个人消失了。 孙毅一想到这就心烦意乱。他看着自己新来的手下,心里闪过了一丝阴暗的念头。这些手下是赵天给他的,二十个人,都是精英干部,无论用于管理还是用于火|拼都是好手。但是孙毅却不信这些人。他想起自己一个手下告诉他,赵信现在和任何一个干部都保持了距离,天天回家和赵天待在一起。 不可能的。他没有和赵天发生过关系,他对赵天非常仰慕,那种仰慕别人看不出来,但他孙毅却能发现。那种仰慕让他非常嫉妒。他想要代替赵天站在那个位子上,让赵信那样看自己…… 当那二十个人中的一个来汇报时,他还被各种阴暗的野心包围着。那人说:“二当家想要见您。”他们都是赵天的人,因此只承认大当家赵天和二当家赵信。 孙毅顿时愣住了。他立刻问道:“在哪?” “二当家说,三天后,维加斯酒店。” 孙毅楞了一下。维加斯酒店在白虎的地界内,而且非常接近李格的住处。赵信从前哪怕是路过,也不会过于接近各个黑帮的领导人的住处。孙毅没有想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有一种隐约的不妙感阻止他前往,但是想单独见赵信的强烈渴望压倒了那种不妙感,他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 白虎的地界半面临海,半面靠内,属性介于青龙和玄武之间,算是一块风水宝地。维加斯酒店紧挨着友谊港,李格的住处也紧挨着友谊港。 孙毅下直升机时还拿着手机。 “老大,情况不妙啊,那伙人和朱雀的人里应外合,不知道是不是原来就是朱雀的人。”通话那头的人有些急切,心里对这个关头上孙毅还离开战地有些不解。 孙毅皱起眉来吩咐道:“把情况控制住,我明天就回来。” “明天……可是……” “实在控制不住把赵天安排过来的人也派出去,打前锋。玄武的保守党如今家事料理不及,激进党的人和我们有协约,有空捣乱的也就是朱雀那几个不死心的病秧子了。”孙毅低声严厉又残酷地说道,不等对方回话就挂掉了电话。 对面的男人喂了好几声,见对方已挂,忍不住抱怨道:“老大到底想干什么?这几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就算不是玄武保守党的,万一是青龙的呢!” “青龙的?算了吧,我看他们家现在的二当家,就只顾着满田风区‘野餐’了。”另一个干部冷哼了一声。 第三个人冷笑了起来:“你们都不懂,老大去干什么?他回白虎,就是去和赵信吃饭的。” “什么?”打电话的男子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你以为老大为什么在把赵信射成植物人之后还尽心尽力养着他?”那人是和孙毅一起叛出青龙的,“赵信舔过了所有干部的卵|蛋,就是没让他弄过,赵信成了植物人后,他每三天上医院操一次,大概是迷上他了。” 打电话的人顿时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一直跟着孙毅。 孙毅走进维加斯酒店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他来的有点儿早了,但想要见赵信的心情让他根本无法再等待一刻钟。这是在赵信恢复之后他第一次愿意单独跟孙毅好好谈一谈,孙毅也想要弄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植物人恢复过来的,更想要知道……他还会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赵天的警告,他早就见到赵信了。 赵天制造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鸟笼,将赵信这只金丝雀关在里面,没有任何人能轻易靠近。孙毅只要想到赵天能够日日夜夜听着那只金丝雀在金色的鸟笼里为他唱歌,能够轻易而娴熟的喂养它,就感到一种怒火和强烈的欲|望在灼烧他的神经。 很快了,他想。朱雀的地盘已经彻底是一盘散沙,各个小部队都被他逐个击破,现在已经到了收整的最好时机。赵天不知道他的最终目标,等他收服了朱雀的领土,有了白虎的扶持与玄武的合作,他将会带着赵天的人,亲手让波兰港染满鲜血,将青龙纳入口袋里。 赵天绝不会想到他的儿子第一个要开枪射杀的首领就是他。 第4章 .7.2 孙毅到达维加斯酒店时,却发现今日不如他所想,是正常经营,倒是摆出了宴会的场面,孙毅楞了一下,对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前去一问,他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是白虎大当家李格的生日宴会,他之前只让人替他送一份礼物来,没有记日子,结果却和赵信的相邀凑上了。 赵信知情吗?孙毅皱起了眉。要是他不知道,他们还在这里共进晚餐吗? 维加斯酒店是整个田风区最奢华的酒店,它的面积很大,足以覆盖一个半演剧厅。李格请了最有名的芭蕾舞团和交响乐团来演出,对方拒绝了,李格带着人用枪指着交响乐团首席的头颅再次询问他们的意见。 那位首席提出了一个相对的要求——他们要在平台上演出,需要设置防弹玻璃,下方的人只能够隔着玻璃仰头观赏他们的演出。 李格不想搞吹这件喜事,于是在维加斯酒店的平台上安装了防弹玻璃,让首席指挥亲自检查。 这件事才算勉强达成。 五点整已经开始有人进门了,白虎的干部站在门外,俨然一种黑帮世家的派头。白虎是四个黑帮里沿用老子传儿子制度的帮派,而且李格这个人特别喜欢奢侈浮夸,把自己弄得像是个商界大亨,十分高调。孙毅进门的时候虽然宴会还没有开始,但是已有白虎的人在布置,整个乐队也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坐在那儿像是个大型的音乐盒,完全不顾外界的黑帮人。几个白虎的人看见了孙毅,认为他是来参加宴会的,不断各怀心思地同孙毅这个冉冉升起的黑帮新贵打招呼。 孙毅是近期攻击朱雀最凶的,而且也已经几乎完成了十分之七的进度,白虎和他有利益分割,玄武与他有协约,而青龙“与世无争”。他看上去马上就要成为原朱雀地块上的新首领了。 孙毅皱眉应付着,连忙给自己准备礼物的下属打了个电话,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他不能立刻退出去。起码得先找到赵信。那个下属很快到来,替换了孙毅身边的手下。六点整的时候,整个宴会大厅里已经充满了黑帮的人。 为了这场宴会不被打断扫性,他们事先通知过警察,不让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来打扰他们,也在附近贴好了禁止进入的标志,让一些外地旅客和普通人无法轻易进入。 孙毅忍不住要给赵信打电话了,抬起手机他才想起赵信的号码已经换了,现在的号码只有对方的几个心腹干部知道。 赵信一醒来之后就重新整顿维港,用极其狠辣的仿佛他当年的手段那样将维港收复,他一旦要干正事,魄力比任何一个黑帮当家都大。孙毅一直记得他曾经“扫街”时候的景象。 那时候孙毅还只是个混混,在维港的码头上运卸货物来赚一口饭吃。整个田风区都是黑帮领导的,因此维港也是个惹事生非的混混们最爱待的地方。他们不仅能够持枪凌弱,运气好还能够趁机抢劫到不少货物。 孙毅就是被抢的那一个。他拿着船主人奖励给他的一箱沙丁鱼往回走的时候,被一帮混混拦住了。他们专抢孙毅这样的小家伙,警察和黑帮都不会来抓他们。但是那一次他们运气不好,碰到赵信“扫街”。扫街在田风区的意思,就是定期清理街道混混和别的帮派的人,让自己区域保持归属和稳定。赵信后期几乎不带人扫街,因此他的威力最终被孙毅所替代。 孙毅被打破了头,打断了几根肋骨,全身上下都在流血,他非常恨那个将自己和母亲抛弃的未知的男人,更加恨这些小混混。他被血覆盖的双眼迸发出狠辣的痛恨,从自己的指缝里往外看去,却突然看到一个正拿起铁棍来的混混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人,尖叫着蹿开。他用力使劲地翻了个身,进而看到了赵信。 赵信披着一件西装外套,深蓝色的高档衬衫,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在修身的西装裤里弯曲迈动时,露出灰色的条纹袜子和系带皮鞋。他的左手里拎着一把银色的左轮,右手夹着一支雪茄。他和躺在地上的孙毅对视了一眼。 孙毅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睁大眼睛看到赵信动了动夹烟的手指,他身后的人拿着铁棍就将那几个揍了他的混混追上开了瓢。 后来孙毅知道了赵信这个人,知道他最喜欢巴赫的交响乐,突然醍醐灌顶。当时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声音,他总缺了什么,原来是交响。 【他站在那儿干嘛?】666晃荡在贾科的脑袋边上,把自己屏幕上的字显示给贾科看。 贾科看着站在柱边陷入沉思的孙毅,冷笑了一下:“回忆过去吧。”他随手解开了一颗领口的纽扣,向孙毅走去。 “这排场可真不小。”贾科一开口,孙毅就清醒过来了。他几乎是带着惊喜看向贾科,手都紧张地握了一握。他看到赵信穿着暗青色的小燕尾服,四六分的额发四分被抹到脑后,六分垂挂下来,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向他走来。赵信的眼睛看着不远处高台上的交响乐团,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迷人的眼窝。孙毅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将捏紧拳头的一只手放到了背后。贾科回过头,看到了他下意识的小动作,心里嗤笑了一声。虽然这家伙对赵信确实一往情深,但是赵信被一往情深的代价就是被背叛和打成植物人,就算是成了植物人还不放过,当成了*充气|娃娃。这究竟是赵信的悲惨还是孙毅的扭曲? 亏赵信生前还喜欢他。 贾科一点都不想做这个好人,让孙毅知道赵信生前的想法,但他得试试孙毅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毕竟前几世那个人很有些不良记录。但不管对方有多少不良记录,那都是过去的他和过去的赵信之间的事,而不是贾科和“那个人”之间的。他递给对方一支烟,抬了抬眉毛。孙毅接下了,并且带着一种久违的感动的神情让贾科给他点燃了烟。 贾科靠在柱子上,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大厅,懒洋洋地说:“你可真是办砸了一件事。” 孙毅的心一紧。 “恐怕整个田风区在我‘死亡’的时候,都在开瓶庆祝。你应该彻底把我打死。现在我醒来了,我听说朱雀的大当家当着二当家的面把珍藏了好些年的拉菲砸了。” 孙毅皱起了眉,面向他正色说:“我们谈谈。” 贾科笑了笑,眼前烟雾弥漫。“好啊,谈谈你手下一枪差点射穿我心脏的事。” 孙毅觉得肝疼。 他说:“我不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格的生日宴会正式开始了。李格出现在二楼楼梯上,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让穿着白色礼服的他像个直立的白孔雀。他举着酒杯致辞,并且向下方致敬,让贾科看得只觉得好笑。这里的黑帮老大一个个都爱搞格调。 他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取下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受宠若惊的孙毅,一杯向上举了举,和宴会的其他人一样一起对李格示意,接着他趁李格看到他之前,一转身到了柱子背后:“我可没有请柬,我得走了。” 孙毅慌忙拉住他说:“我们得好好谈谈!” “谈你在我脑死亡的时候把我当充气|娃娃的事?” 孙毅觉得肝又疼了。 他看着贾科带着雅痞的笑容的脸,几乎忍不住想要吻他,但是他忍耐住了。“给我五分钟。后面有个房间,隔音很好,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贾科无可无不可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伸手轻轻拦住身旁路过的侍者,微微歪过去说道:“给我来点儿柏辽兹的。” 孙毅隐约觉得有些古怪,却看到贾科一抬下巴,示意他带路。孙毅的脸色立刻亮了起来,他一把拽住贾科的手腕,沿着阴影遮挡的小走廊走进了寂静无人的地方,接着打开了一扇门。等两人都进屋之后,立刻锁上了门。 贾科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看了看四周挂着的画,目光落到了一个唱片机上。 孙毅一转过来就用一种异常炽热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 “我很喜欢威尔第的乐团。没想到白虎大当家竟然能够将他们请来,”贾科走向唱片机,边走边说,“但我对待乐团向来非常敬重,因此非常痛恨强迫他们的人。” 孙毅用脚趾想都能猜到白虎大当家是怎么把乐团给请过来的。他有些尴尬,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他不惜抹黑李威和李格。等他抢占了朱雀的地盘,他就不会再受到白虎的掣肘了。而那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李威不是个好首领。整个田风区除了你没有谁真正领略这些艺术的风采。” 贾科背对他,嗤笑了一声,他微微晃了晃脑袋,将一旁摆放的唱片放到唱片机上,再轻轻放上唱针。一道女声缓慢地唱了起来。 “可惜。”他这么说了一句。孙毅在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懂音乐,不知道那唱的是什么。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和欲|望。 这是一间简单的会议室,房间里有两张大沙发和一张茶几,以及一些高格调的摆设。贾科刚刚放好唱片,突然被人抓住肩膀一转,接着一股大力将他一把按在了沙发上。贾科手里的酒洒了他和对方一身。 “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贾科被压在沙发上,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孙毅。孙毅仿佛看见了曾经的那个赵信。高傲,强大,对冒犯自己的人毫不留情。许多人爱拿赵信说道,但事实上他们在面对赵信时一个个安静得如同鹌鹑。就像贾科说的,是他在嫖人,而不是人在嫖他。 孙毅简直要疯了。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下|身像是吹了气一样鼓胀起来。他压抑着喉头的干渴说:“那就该换一换……” 他的手随着他的话将贾科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当要伸到他的皮带上时,下方的力量突然变大,贾科将他猛地一掀,两人从沙发滚到地毯上,上下掉了个个儿。 孙毅看着上方的赵信,滚了滚喉结。他太想念这个人了。当他看到他在自己的枪口下倒下去时,他有一瞬间觉得时间都停止了。他不能想象自己如果真的杀了他会怎样。谢天谢地他现在就在自己身边,还活着,而且比以前更加性|感了。 孙毅贪婪地看着上方的人。亚麻色的头发因为翻滚而显得凌乱,几乎被彻底解开的衬衫挂下来露出了对方结实白皙的胸膛。那人如同猎豹一般跪压在他的上方,孙毅的欲|望就紧贴在对方大腿内侧。 贾科眯着眼盯着孙毅。孙毅的眼神很像莱恩那个老色|鬼,当年莱恩没得手的时候也用这种眼神看他。但是贾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用自己的大腿撞了撞孙毅那已经高昂的地方,微微挑高一边的眉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对我做什么?” 孙毅的眼前是对方修长的脖子和刀削般的喉结,赵信说话时总带着一份高傲,现在他发现,原来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微微抬着下巴。听到贾科的话,孙毅的想法差点脱口而出:“想干你!” 但他理智地改换成:“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 “谈谈?”贾科哼笑了一声,“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在我五米外的地方我们谈谈,二,等我碾断了你下面的小唇膏就这么谈谈,让我坐在你身上都可以。” 他笑了笑:“我更倾向第二种。” 孙毅干涩地吞了一口唾沫。他知道赵信能干得出来。 “我不会对你动手了。”他将双手放松,平摊在自己脑袋两侧。贾科这才站了起来,将掉落在沙发上的雪茄捡起来。 就在孙毅刚刚站起来时,贾科一拳头击在他面孔上,将孙毅又揍趴下了。孙毅震惊的眼中倒映出贾科审视他的表情。 孙毅捂着嘴角在脑海中不住思考:他在审视什么? “阿信,我——” 贾科又上前将他一脚踩在地上,过重的力道让孙毅发出了一声闷吭。接着贾科又陆续给了他好几下。每一下都踩在乐曲的节拍上,仿佛不是在打人,而是在指挥。孙毅没想到赵信会真的动手,而且下手这样狠,甚至是他有心反击的时候却在对方冰冷的眼神下被吓得起不来。往日的负疚和曾经赵信留在他记忆里的强大都再度浮现出来,让他无法反抗。 “好好!好!住手!”孙毅的背抵在墙上,嘴角和眼角青肿,他气喘吁吁地说,“我道歉,对不起!你想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你!” 贾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口也有些微微的起伏。心脏的限制让他现在也不想继续揍了。 “我做了很多错事,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看到贾科又去抽雪茄,孙毅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凶光,突然之间猛地扑上去,却没想到贾科侧身一让,让孙毅扑了个空。 孙毅意识到贾科一直处于警惕的状态,站在远处没有再靠近。他的脸色有些僵硬,顿了一会儿才说:“你是怎么醒来的?医生说你已经——” “植物人?”贾科将手上的雪茄在指间上上下下地摆弄了一会儿,“也许我不能再忍受住在到处都是你的气味的地方。” 孙毅的脸色僵硬,接着露出了失落的神色:“我……我没想到你会中枪……” “我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信任你,”贾科漫不经心地说,“我相信你不会开枪,最起码,不会对曾经救了你的命的人开枪。” 孙毅的瞳孔一下扩张了开来。他惊愕地说:“你记得?” “我还让人帮你收拾了沙丁鱼。”贾科盯着孙毅。 孙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点儿恍惚。他想要靠近贾科,但又怕再挨揍。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很爱你。” “我嫉妒青龙的所有人,你和所有干部上|床,却不肯跟我,你崇拜赵天,但是永远不会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 贾科没有看他,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地毯上。他说:“我要你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 “什么?” “我说,我想要你现在所有的一切。”贾科向孙毅走来,眼中流露出一种古怪的光芒,“你和我的目的很像……如果我想要你的气运,你会给我吗?” 孙毅不知道贾科口中的“气运”是什么,贾科向他走来时,他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恐惧。仿佛有一只大手从贾科的背后升腾起来,要攫取他的一切幸运和所拥有的东西。女音开始嘹亮地高歌,仿佛是他内心的尖叫。就在这时,一道铃声打断了空气中弥漫在女高音里的恐怖,他猛地抽出手机,才发现自己全身冷汗,而贾科的脚步也停住了。他非常礼貌地示意孙毅接电话,似乎两人正面对面坐着和气地交谈。 孙毅的手有点颤抖,他接通通话,将怒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谁!” 干部在那头被吼得有些懵,但更急迫的现状让他不得不立刻对孙毅汇报:“头儿!我们得撤退了!” 孙毅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撤退?” “朱雀的反攻太猛,新来的那伙人不知道从哪儿挖出了朱雀的旧干部……他们联合起来开始对我们围剿!” “玄武呢?”孙毅怒吼起来,“那老头之前答应我的人呢!” “玄武内乱……他说,他得回去对付保守党的人……” 孙毅猛地僵住了,他大吼道:“我们已经清扫了他们三分之二的地盘,他们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 “我不知道!头儿!我不知道!”对面的人几乎发出了哭腔,他说话的时候在气喘,显然在奔跑,背景里是密密麻麻的枪声。“你走了之后,我们一批枪出了问题……我让人去查,这些人不听我的!他们——”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头的人发来了惊呼,极度惊愕让他几乎无法回应,“头儿……头儿……他们……他们……青——”手机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枪响。接着通话断了。 孙毅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好久才放下手机,抬头看向了站在灯光下的贾科。贾科一动不动,眼角里带着冷漠,事不关己地叼着雪茄看他。“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么?” 孙毅倒退了一步,目光猛地在唱片机上一扫,手指扶上了自己皮带上的枪套:“是什么……” “爱之死,”贾科说,“瓦格纳的。”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雪茄的烟灰,看上去高傲而俏皮。“权利、声望、荣誉、爱情、友谊、显赫……一切尘世都烟消云散,渴望、*……这些永无法满足的东西缠绕了人的一生。只有死亡是唯一的解决和毁灭方式。” 孙毅的眼神从迷茫到震惊,他的手指捏紧而泛白,低声道:“是你……” “嗯——”贾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是你爸。” 孙毅又后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你知道了?” “你是说,赵天是你的父亲而不是我的这件事?”贾科又开始向他走来,孙毅连连往后退。666不断在贾科面前闪来闪去,不屑地显示:【他不是他!】 当然不是他。千希能为了和他度蜜月,丢下整个帝国,莱恩能为了让他做自己的模特,置他的香水王国于不顾,宋锦能为了他丢掉自己的尊严和所有名誉,这个患得患失的孙毅,压根儿没有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的豁达气度。 贾科终于让孙毅再一次靠到了墙壁,孙毅的手伸过去拉门锁,贾科也没有阻止。他看着孙毅带着一丝嘲讽说:“你根本比不上他。” 孙毅的眼睛突然红了,强烈的侮辱感翻涌上来。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枪,对准了贾科。贾科在开枪的一瞬间避了开去,子弹擦着他的胳膊没入墙壁,孙毅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但是外面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 先前还宾客晏晏的大厅里,一片兵荒马乱,大量尸体躺在地上,枪声密集得如同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大厅。而让一切显得荒谬而如一个荒诞的幻梦的是那伴随着枪声还在持续不断奏响的欢快动人的交响乐——柏辽兹,幻想交响曲。 那个巨大的音乐盒里的演奏者与那些天鹅般的舞者,像是没有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顾自演出,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一幕对比强烈的滑稽画。 孙毅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只是开合唇齿,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白虎的下属,一顿顿地爬向他,沾满血的双手抓住了他的裤脚:“……青……龙……” 孙毅抬起头,在惊恐中发现看到白虎大当家李格缓慢地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前,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孙毅嘴上划出了两个字:是你—— 孙毅知道李格弄错了。他认为青龙的人是他弄来的。事实却并非如此。孙毅如坠冰窖,他慢慢地回头看向了站在门边的贾科。贾科笑着看他,仿佛是在倾听乐章。他靠在门上数道:“白虎的人才很多,除了大当家,还有二当家、各堂主,我帮你把他们都消灭得差不多了,你该怎么报答我?” 被护在一群干部中间的白虎二当家,听到贾科的话,看向孙毅的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你在背叛我的时候,就已经不属于我们青龙了,看在你帮我做了那么多年干部的情分上,我帮你干了这一票,希望你不要再把对白虎做的恩将仇报到青龙身上。”贾科又颠倒是非有理有据地说道。 二当家李威死死地盯着孙毅。当时大当家李格想要办生日宴会,他本来劝说不必邀请白虎的所有人,这个孙毅非常自信地说,有他的干部在,保准让大当家的生日宴会办得盛大热闹。就是这句话,李格非常高兴,命令所有的重要干部这个晚上都不要再继续工作,来参加他的生日晚宴。这事实上是一种冒险的行为,但没人会想到把白虎的所有干部都一网打尽。 而孙毅自己则为了避嫌,带着人去攻占朱雀的地盘,原本这个举措也让几个白虎的干部认为他颇为识相,但现在看来,却是狼子野心! 孙毅想要说不是他,但是他却说不出口。他满脑都在惊愕为什么赵信能有这样强大的实力。赵信只是个刚刚苏醒的植物人,他为什么有这个胆子将白虎的所有干部都杀光,他哪里来的武装实力和人手—— 接着孙毅猛地想到了赵天。如果是青龙的大当家想要灭杀白虎—— 他不由地浑身一颤。他想起了赵天对他的态度,赵天从来不询问他借用的人力和武装究竟有什么用,也对赵信泄露给孙毅的机密装作仿佛一无所知。孙毅一直认为他是在培植自己,将自己培养成为下一任青龙的大当家。但如果——他的野心不仅仅是青龙的大当家呢? 幻想交响曲在空中欢快地吟唱,任何枪声和死亡都无法干扰它。 白虎大当家已死,二当家的生命必须得保证,白虎剩余的干部像是一面面肉盾一样挡在二当家面前,努力撤离。站在二楼的一个狙击手看了一眼贾科,接收到贾科一个眼神,便放下了瞄准李威的狙击|枪,让李威顺利逃跑了。 在那儿大杀四方的庞飞龙来到贾科身边,说道:“头儿!就那么放他走了?” 贾科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孙毅:“把他也拎出去放了。” 庞飞龙不知道自己这老大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老大的主意就是他们的主意,他立刻拎起地上的孙毅,将他一脚踹到了门外。面对大量青龙的人,孙毅高举双手,脸色铁青地离开了青龙的攻击范围,当他头也不回地奔行并坐上一辆出租车后,他远远地看到大厅里的赵信一个人站在满地尸体之间,仰头看着平台上的交响乐团和舞蹈家们。 所有的乐器停止了它们的演奏,雪白的舞者定格在“音乐盒”中。贾科用力鼓掌,闭上眼睛高喊道:“bravo!” 第4章 .8.1 “你们听说了吗,白虎被青龙一晚上灭了!” “什么?!青龙?青龙不是早就废了吗,他们大当家不管事,二当家又是个……孙毅也——” “孙毅?别提那个叛徒!” “怎么回事?” “他叛出青龙之后又和白虎交好,有了一点势力就去攻打朱雀,结果被朱雀的人反扑回来,他就想夺取给他帮助的白虎的资源,趁白虎的干部们聚在一起,他利用青龙二当家对他曾经的信任,拿了青龙的人围剿了白虎!” “所以现在在白虎地盘上的不是青龙的人,而是孙毅的人?” “其实青龙二当家挺不错的,他尽管爱好有点儿特殊,但是他的下属都倚仗他,灭白虎的时候他还主动放了白虎的二当家。” “赵信啊……长得也挺帅的……” 整个田风区都在疯传这件事。 白虎二当家和当时在场的几个白虎的干部对孙毅恨之入骨,逃亡之后只能在一个小小的据点里隐蔽起来,外面遍布青龙和玄武的人。在整个田风区就是这样,当有人攻击有主的地盘时,这是不道义的行为,但当这个地盘被攻陷,瓜分地盘就成了默认的行为。朱雀陷落之后,三个帮派都去攻击朱雀的地盘,然而玄武紧接着出现内乱,没有那么多人手来抢占地盘,优势就落到了青龙和白虎手里。青龙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争夺欲,白虎一家独大,攻击者主要是孙毅,但是孙毅没有控制好,半路甩下自己的下属,杀了个回马枪将白虎的干部们一网打尽,野心灼灼。 被“雇”来当帮手的青龙二当家赵信,因为放走了白虎二当家,也原谅了曾经打伤他的孙毅而被好些人同情起来。 “我觉得青龙二当家也挺可怜的,唯一器重的干部叛帮了,大当家又不管事,他要管一大个青龙帮,压力一定很大。” “我听说他成植物人的时候,孙毅每天都去医院干他……这是白虎的人跟我说的!” “孙毅真是个禽兽!” “现在他醒过来了孙毅也不放过他,我听青龙的人说,孙毅总是想方设法地去青龙的地盘找赵信的麻烦,那次宴会上赵信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像是又被孙毅糟蹋了一遍。就算这样他都没有开枪崩了孙毅,还把他放走了。” “你了解得真清楚。” “我是玄武的,我的老大是吕关。” “哦——”回答者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被赵信半夜赶出去的那个。” - 朱雀的地盘被青龙攻占了。 朱雀曾经的零散干部们震惊地发现自己干部当中有三分之一的人竟然是青龙的卧底。这样长久的根深蒂固的卧底,当然不可能是青龙二当家——那个年纪轻轻性|欲旺盛的赵信布置的,只能是深居简出几乎淡出人们视线的大当家设计的。 “这招釜底抽薪怎么这么熟悉啊。”贾科忍不住抽动眼角,钢笔笔尖敲打在桌面上。胡天宇对他汇报着朱雀地盘的损失和获取,告诉他得派多少个人才能彻底接管那个地盘。 “白虎呢?” “白虎地盘上,玄武的人已经开始撤退了。”胡天宇说。庞飞龙插嘴道:“白虎二当家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老大,随时能把他们送去喂鱼!” 贾科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用力踹了庞飞龙一脚:“我早说过我不喜欢暴力。” 庞飞龙赶紧闭上嘴巴。 “孙毅能被我们一网打尽,是因为他没有地,夹在几个帮派间生存,日子不好过。我们有地,但是我们的人手不够,得让白虎的人变成我们的。”贾科点了点一旁的雪茄,杰夫立刻手脚麻利地给他剪了一根,张珂又狗腿地给他打开火机点燃。 “老大,要收服他们还不简单,您出去扫一趟街,他们会抢着当青龙的干部!”庞飞龙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这一次没等贾科出手,胡天宇就踹了庞飞龙一脚。 贾科咬着雪茄,思考了一会儿,摊着四肢望着天花板忽然说:“我想去文个身。” - 逃出生天的孙毅发现自己遭到了各方面的排斥,所有的帮派都不肯收容他。白虎的人认为他是叛徒,青龙的人早就被他背叛,他前不久还在攻打朱雀,仅存的几个朱雀的干部在全部投降青龙之后更加对他视如死仇,而唯一没有参加什么纷争的玄武,本该是他最安全的保障之地,却不知为什么同样十分排斥他。 孙毅在各个帮派里都有自己的卧底,但他深深了解这些人。他们本就是自己帮派的人,当孙毅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时,他们会毫无异议地跟随他,但当他和他们自己所在的帮派翻脸,他们便开始动摇了。 从前的孙毅从来不怕他们动摇,因为孙毅知道自己的力量会比另外的帮派都要强,都要吸引人。他不担心他们会有其他的选择。 但是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玄武与他有合作的激进党在党位争夺中失败了,他们被保守党的人无限打压下去。孙毅无奈之下只得连夜在几个死忠手下的掩护下离开战火纷乱的朱雀,前往严防死守的玄武。 偷渡入玄武那龟壳一般的地界可不容易,尤其是在目前战事紧张的局面下。他托了好几层关系才进入瓜蓝城,在自己已经失势的情况下品尝那种虎落平阳的苦涩。 他提出见曾经有过一次合作的吕关一面,这个消息艰难地层层递交上去。以孙毅从前的势力和地位,哪里需要这样多的审核与关卡! 孙毅等了足足三天,才收到了一道口信,对方礼貌而客气地差遣一个属下告诉他:“青龙和我们有未完的合约,而你已经无法为我们提供利益,为了不惹怒我们的合作伙伴,希望你尽快离开玄武的地界,我们的人将会看着你从这里走出去。” 孙毅慌了。除了玄武,他还有哪里能去?他冒险离开朱雀,已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赌注。他从未想过玄武竟然会拒绝他停留。离开田风区?他从小生长在这里,他生来就是黑帮的人,他曾经获得那么多,甚至差一点就能拥有朱雀的一整片地盘,难道就这样放弃,看着它们化为泡影? 孙毅曾经的野心支撑着他在两个帮派之间游刃有余,而现在,这个野心被暴露出来,让整个田风区的人都对他喊打喊杀。 孙毅盯着那个带口信的人,脸色涨红,气喘得像是一头暴怒的野牛。他向对方冲去,却被两个属下用力拉住。 “请立刻动身吧。”对方说道。 孙毅紧盯着那人,好半晌才慢慢地平息下冲动。他想起了一个人。 如今整个青龙几乎都是赵信的人,但是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给他帮助,就像之前一样。 他的所有人脉、势力、武器,都是从那个人开始的。他只拒绝过孙毅一次——因为赵信。哪怕那个人的野心比他孙毅更大,他也不会任由孙毅失败。这只是他对孙毅一个小小的考验罢了…… 孙毅打定了主意,联系了两个卧底在玄武内的死忠干部,连夜更换面貌向青龙赶去。 而这个时候,贾科正在白虎的地盘上,坐在李威对面和他“谈生意”。 李威看着对面翘着二郎腿还让人觉得异常优雅的青年,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只能隐忍不发。他的所有手下倒戈的倒戈,叛逃的叛逃,大部分干部死在这个青年的人手中,剩下的不到三十人,都在这里保护他。但是这个青年一来,就带领一百五十个人将他隐蔽的住处包围起来,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对面和他“谈生意”。这算什么谈生意?赵信就算把他直接绑架回青龙都不是什么难事! 贾科叼着雪茄,微笑着说:“您看,我只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小家伙,管理那么一大片土地,实在是有些心力不足。而归顺我的贵帮的人,要说完全服从我,恐怕也欠奉,您是个做大生意的人,我就来和您谈一笔交易。” 李威看着贾科,只好说:“你说。”前不久这个家伙还只能靠着青龙大当家赵天狐假虎威,在餐桌上还不能插话,现在已经能坐在他面前大摆威风了。李威意识到了他的深不可测,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屈服。 “白虎的地界,依旧由您管理,而且您的人手不够,我们会派人协助您,除此之外,我还能帮您杀了孙毅。您看怎么样?” 要说李威现在最恨的人,不是青龙也不是贾科,而是孙毅。四大帮派向来互相之间虎视眈眈,赵信对他的这点野心在他为鱼肉的时候只能算是情理之中,而欺骗他,又让他落到这个地步的孙毅,才是让他恨不得亲手杀死的人。 本来以为自己最终只能落得一死的李威听到贾科非但要让他重新掌握地盘,还帮助他杀死赵信,心里不但没有放松,更加警惕起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要什么?” 贾科笑了笑,温和地说:“他背叛了我,背叛了青龙,杀他只是我的既定目标,您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白虎的真正控制权。当然,这早不属于您了。” 他挥了挥手,胡天宇将一份合同放在了李威的面前,上面罗列了他每年要向贾科上缴百分之七十的渔业产额,规定枪|支生产与流通渠道,每个月需要提供一份人事变动资料…… 内容细致详实,涵盖了方方面面,几乎像是一个商业大公司的运作指南。 李威越看眼角越抽,这份合同要是他签署了,几乎就是个卖身契,让自己成为了帮赵信打工的。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赵信身后的人一直将手放在自己的枪上,战斗意识比他的手下更强,如果不想被射成筛子,他只能签下这份合同。 贾科看到他最终落笔签字,高兴地拿起两份合同中的一份,弹了弹纸张,笑着说:“合作愉快。哦对了,我会留下飞龙和杰夫做你的贴身保镖,保障你的安全,也确保合同如实履行。” 李威的脸色有些发青,而突然被点名的庞飞龙更加错愕:“我……什么?!头儿!你要我跟着他?我……” 贾科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口白牙:“好好干。”别总惦记着我的屁股。 贾科带人走后,李威看着合同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也没什么不好,这已经是比死好上一万倍的待遇了。至于孙毅,迟早会被深藏不露,实力强悍的赵信收拾掉。他只需要等待消息。 - 深夜,孙毅带着自己的干部悄悄靠近了那幢他来过无数次的别墅。青龙的大当家就住在这里面,他是个看上去非常与世无争的人,但是孙毅知道,他的手中有远比其他帮派想象的多得多的资源和力量。 他曾经给了孙毅许多东西,因为他远比赵信优秀,但是自从赵信奇迹般地苏醒之后,他给孙毅的东西越来越少,让孙毅觉得举步维艰。孙毅恨过他,恨他为什么不在自己幼年时就将他像赵信一样养大,直到十几岁才将他接回来,但又同时非常崇拜他。他最初的目标,只是做一个赵天一样的人而已。 当孙毅来到赵天的书房正对的花园时,他躲在树丛里悄悄地向上看去。赵天的书房没有亮灯,但是赵信的房间却亮着。他的窗户没有关上,纱帘一下下被轻柔的微风吹起。孙毅想起那在休息室里令他尴尬羞耻的一幕,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就是赵信让自己身败名裂,流落到这样的下场,他失去了昔日的名誉、财产、势力,他的人被朱雀和青龙一网打尽,就连他自己都被拒绝停留在玄武。如果他拥有一块地盘,事情远不会落到这种地步。现在的他像是头丧家犬一样汲汲皇皇,哪儿都去不了。 尽管愤怒几乎要灼烧了他的理智,他发现他还是深深爱着赵信。他放不下他,那是一种强烈的执念。 他控制不住自己地抬头凝视着窗口,隐约看到了赵信的身影。他从窗前晃过,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孙毅的眼睛黏在了楼上,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窗口,跟着他的两个干部面面相觑。 第4章 .8.2 贾科正在镜子里打量自己的文身。他脱|光了上衣,只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低低的裤腰挂在胯上,露出他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一条青色的蟒蛇文在他的背部,蛇信插|入臀缝之间。文的时候文身师憋红了脸跑出去两三次。 666在一旁说:【一模一样。】 贾科左看右看,最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裤袋里取出一个金属火机,点燃了一根烟,在烟雾里说:“我想成立一个新的帮派。” 666茫然地在自己的屏幕上画出了三个问号。 “叫什么?”一个声音代替666问出了声。666转身扫描了一圈,就看到赵信靠在门上,目光像是恶狼一样盯着贾科的后腰。 “蛇尾。”贾科没有看他,他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赵信的眼神动了一动。他向贾科走来,手指轻轻摁在那个文身上。 贾科感到那种奇怪的感觉又袭了上来。他在镜子里瞥了一眼赵天,只看到赵天半个身子贴着他的背,嘴唇轻轻抵着他的后脑勺,用一种强烈的攻击性的目光从镜子里看向贾科。贾科迎上他的眼神,就觉得自己的理智有些不受控制,连忙避开他,叼着烟走到了烟台上。下方花园里的孙毅没想到贾科会出来,连忙躲在了树后,用贪婪的眼神一遍遍扫着贾科的赤|裸精干的上身,同时也在疑惑赵天去哪儿了。就在贾科出来后不久,赵天竟然也出来了。他站在阳台的门边,问了一句什么。贾科嘴里的烟头上明灭的火光显示出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你想要统一田风区?”赵天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舔舐着贾科精瘦的背和挺翘的臀部。 “你不是很希望我有野心么?”贾科用力吸了一口烟,嗓音有些不自然。他几乎觉得背后的目光灼伤了他的皮肤。 “嗯……我喜欢有野心的你。”身后的人忽然贴了上来,双手从贾科松松垮垮的裤腰里滑下去。贾科倒抽了一口冷气,强自镇定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要统一田风区,第一个应该干掉的人就是你。” 赵天低声笑了起来,呼吸喷洒在贾科的后颈上,让他的耳朵都红了。贾科忍不住重重往后撞了一下。赵天扣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过来,嘴唇用力地碾压上贾科的唇齿。贾科从逃离医院之后到目前为止还没和人接过吻,这种熟悉的感觉几乎让他出神了一下。尽管每个人都想上他,尽管眼前这个老混蛋让他口了好几次,但是他还没有真正让人进去过,也没真正和人接吻过。赵天的吻技非常纯熟,几乎像是练了几百辈子一样,玩弄了无数种花式,让他根本无法闭上嘴半刻。他的舌头极其色|情地搅动他的口腔,几乎让贾科这个身经百战的人觉得灵魂都快被吸了出去。 树下的孙毅睁大了眼睛,怒火几乎将他焚为灰烬。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为什么他能跟赵天在一起,却不能跟我在一起!孙毅猛地抽出了枪,瞄准了上方的赵天。他的两个干部吓得扑上去抱住他,低声说道:“头儿!不行!你是来要资源的!” 仿佛一盆冷水泼下,孙毅猛地清醒了过来。他是来要资源的,他现在一无所有,他的一切都必须要靠赵天施舍。 在孙毅跳起来的同时,贾科和赵天就注意到了下面的人,贾科用力推开赵天,而对方还不死心地将他用力拉近。赵天咬着他的耳朵说道:“让他在下面呆着吧,他是来要饭的。” 哪怕想要给孙毅一点儿颜色看看,贾科也不想以这种方式。他抽出插在鞋帮里的左轮,枪口抵住了赵天的太阳穴。赵天只能投降,举起双手来退开他。 贾科气喘吁吁地瞪了赵天一眼,接着冷冷地扫了下方的孙毅一眼,转身走进了房间。孙毅身后的两个干部心惊肉跳地看着上方。他们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孙毅的,他们知道孙毅和青龙大当家的关系,更知道赵天是个多危险的人。从没有人敢用枪指着赵天,这么干的人都死了。但是赵信就这样安稳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青龙大当家甩在阳台上。 赵天看着走进去的贾科,忍不住摸着嘴唇笑了起来。他的目光一投向下方,就变得冷淡起来,他对下面赤红双眼的孙毅说道:“上来吧,小家伙。” - 孙毅上楼后,在赵天的书房里见到了他。赵天点燃了一支雪茄,坐在大大的软椅里看着进门来的人。孙毅一进来,他就问道:“这次你想要什么?” 孙毅强忍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赵信!” 赵天笑了:“这不可能,换一个吧。” 孙毅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说:“我要青龙。” “这也不可能。”赵天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毅,“你的理智还在吗?提一个靠谱一点儿的要求吧。” 贾科在外面听着,脸色憋不住想笑。赵天简直像个阿拉丁神灯,他一想到这个,再把那个硕大的神灯和赵天的形象联系起来,他就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孙毅向前了一步,用阴狠的声音说道:“你是我的父亲!” 他的双眼发红,“你是我的父亲!而他只是一个玩物!你还记得当初你把我带回到这里时你是怎么说的吗!你说我不会再受苦了!我会得到一切我想要的!” “抱歉,”赵天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记得了。而且你不是我亲生儿子。” 站在外面的贾科正在不住地捂着肚子大笑,听到这句话他忽然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愣住了。 “你撒谎!”孙毅要疯了,他猛地拔出了他的枪对准了赵天,只要开枪,只要扣动扳机,青龙的大当家就死了,而他是赵天唯一的亲生儿子,他才有资格继承青龙!孙毅拔枪的时候贾科听到了声音,他猛地跳进去将左轮抵在了孙毅的脑勺上,快得让孙毅的两个干部都来不及反应。那两个干部手忙脚乱地抽出枪,紧张地对着贾科。贾科慢慢地绕着孙毅走到他的身侧,枪口对着他的太阳穴。 “他的命只有我能收,轮不到你。”贾科冷冷地说。666在一旁十分不解地飞舞:【他干掉赵天之后你的实力就更强大啦,你可以顺利夺取青龙啦!】但是贾科没有回给它一个眼神。 赵天听到那句话,愉悦地微笑起来。他微微抬着下巴,用几乎和贾科一模一样的仪态倨傲地说道:“青龙不能给你,那是阿信的,阿信也不能给你,因为他是我的。” 贾科只觉得牙齿一阵发酸。 “你想对我动枪?在我的房子里?”赵天又带着嘲讽的语气反问了一句,“我将你当做亲生孩子一般养大,你向我索要过无数东西,现在却拿你的枪对准我?”孙毅这时才意识到整个书房已经被包围了,他的两个部下都被扣在地上,起码有二十把枪对着他。 “你骗我……”孙毅的脸上闪过了不敢置信。他惶惑地看着四周,盯着赵信和赵天,“我是你儿子……我是你儿子……” 赵天闭上眼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旁的吴三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份鉴定书。赵天随手扔在他面前。几个大字印在鉴定书上,让孙毅的双眼死死瞪大。不甘、愤怒、绝望同时涌上孙毅的胸口,武器最终从他手指之间掉落下来。 第4章 .9 孙毅最终没有得到任何资源。他被赵天像赵信之前做的那样扔了出去。除此之外,因为他用枪对着赵天,他付出了折断一条胳膊的代价。这个代价已经很轻了——相对他的两个被当场枪杀的部下来说。 孙毅恍恍惚惚地带着无边无际的愤怒向白虎的地界走去,思考着也许自己的祈求和对方的发泄能让白虎的二当家给自己一个藏身之地。他想不通为什么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赵信醒来了,但是他不再那样对自己容忍,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原谅他。赵信的爱憎分明曾经在他身上屡屡失效,但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吃下朱雀的地盘,并且一点点软化吞下白虎,但他只是赴了一场宴,就鸡飞蛋打,什么都不剩下了。他隐隐回过味来,那是赵信给他布下的鸿门宴,为了报复他。 - 贾科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让白虎的运行彻底步上正轨。而期间赵天陆续将他安插在朱雀的人也交给了贾科。青龙在贾科的管理之下欣欣向荣,根本不敢有反心,而唯一不属于贾科的玄武,终于在内部僵持了一年半之后,由保守党的二把手吕关担任了大当家。 他的上位让正在白虎监视李威的庞飞龙猛地回过神来,张大嘴巴盯着报纸,差点将报纸撕碎。 李威对庞飞龙和杰夫这两个整天跟着他寸步不离的保镖厌烦透了,见到庞飞龙的表情,他忍不住讽刺说:“青龙倒闭了?” “我老大料中了!”庞飞龙大笑起来,也不计较李威的无礼,“他早就知道这个叫吕关的小白脸会当上玄武的大当家!” 李威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了一眼报纸,顿时想起了之前赵信去玄武地界上游览的那一次。他慢慢地反应过来,难道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部署好了一切? 李威忽然问道:“朱雀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也是赵信杀的?” “当然啦。”庞飞龙嘿嘿笑了两声,非常自豪地说。现在他不用担心泄露什么机密,因为田风区有四分之三都是他们的领土,而且他们老大还用了一个非常酷炫的名字来称呼他们这个全新的大领土帮派——“蛇尾”。 李威捂住额头,终于无力而丧气地笑了,放弃了心里所有反抗的念头。他回头悄悄吩咐自己的属下,将那个摇尾乞怜为了留在白虎而痛哭流涕任打任骂的孙毅扔出去,谁也不能给他任何援助。他现在算是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赵信策划的,孙毅和他一样,都是被玩弄在赵信股掌之上的小丑。他已经不想杀孙毅了。 - 贾科坐在沙发里,看着666的屏幕上显示的最后一个计划。那是唯一剩下的计划了——杀死赵天。 青龙看上去整个都被贾科掌握,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顶多只能占三分之二。赵天这个隐藏在深处的最大的boss一直在看着他。孙毅走投无路时,依旧能找到赵天问他讨要青龙。赵天给出的理由不是他没有能力给,而是青龙是贾科的。 抹杀朱雀那一次让贾科意识到,赵天的势力几乎渗透了整个田风区,如果谁最有可能将整个田风区连根拔起,那就是赵天。 在这片由黑帮统治的地区,所有的手下都只听自己认定的老大的话,哪怕贾科掌握了那么多的部下,他们当中有许多人依旧视赵天为最高命令者。哪怕赵天将一切都送给贾科,那也只是表面上的。这些人是赵天的死忠,他们听贾科的,只是因为赵天让他们听贾科的。 666琢磨贾科的想法,在他的面前说:【你可以和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和平。】 “不可能。”贾科焦躁地站了起来。他是个机会主义者,更是个完美主义者,赵天是他掌握整个田风区最大的隐患,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猜测就将一切都放在危险的刀锋上。一切隐患他都必须亲手掐死。只有杀死他,贾科才能真正掌握全部的力量。现在是他杀死赵天的最好时机,但是这个想法让他几乎暴躁。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擦了一整个晚上的枪,将自己的左轮擦得干干净净,油光发亮。他听了一晚上的交响,听巴赫的乐章,听贝多芬的悲怆,听海顿牛津交响曲。 黎明前,他猛地站了起来。 666连忙跳起来:【你真的要去吗?】 “我必须得……确定一个猜测。”他抿了抿嘴唇,将枪□□后腰,扒拉了一下自己亚麻色的短发,向赵天的卧室走去。 赵天躺在一张巨大的圆床上,当一具温热的肉|体滑进他的被子里时,他立刻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混血儿正将一把枪轻轻放在枕头边上。他在被子里握住枪的手松开了,还顺势将伯莱塔扔到了地上,伸手搂住了贾科的腰。贾科僵硬了一下,对上了赵天睁开的双眼。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接着贾科干巴巴地说:“我想来点音乐。” 赵天笑了。他的床头柜上有一个唱片机。他伸手将唱针轻轻放到唱片上。 “爱之死……瓦格纳。”贾科深深地看着赵天。 赵天将贾科蒙进了被子里,两人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两个躯体开始耸动起来。长久以来的空窗让他们翻滚起来如同野兽一般凶狠激烈。当他将自己的热流灌进上方那汗湿的小东西的身体里时,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喟叹。他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贾科有些出神。他从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被插|射了。他将自己汗湿的头发往后拨去,用双臂撑在赵天的上方。赵天的双手反复抚摸着他后腰的文身。贾科喘着粗气,沉重而严肃地凝视他,说道:“我要杀了你。” 赵天微微抬高了下巴,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 贾科的心中动了一动。他说:“你记得我,对吗?” 赵天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什么表示都没有,甚至没有点一下头。但是贾科的心中却仿佛猛地拨开了一道迷雾。他用更加急促的语气问道:“你无法对我透露任何关于你和我的来历的事,对吗?” 赵天依旧微笑着,他的手缓慢地抚摸贾科的后腰,就像是千希常做的那样。 “你们是一个人。”贾科用肯定的语气带着一丝颤抖说。他拿起了枕头边的枪,对准了赵天的眉心。 “你会保证每一世都来找我吗?” 赵天终于开口了:“你要小心,我离开之后,会有很多人想要杀你。” 贾科严肃地说:“我会小心的。” 赵天微笑了起来:“你是一支最好的顶级香水,宝贝儿。 贾科满足地笑了。“我要杀死你了。” 赵天将他的脑袋扳了下来,深深吻住了他。 贾科扣动了扳机。 - 青龙大当家的死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他死的当天,吴三带着一个律师将他早就拟好的遗嘱公开。贾科获得了他的全部财产,而一份黑道上独有的遗嘱证明了贾科将是唯一继承他势力的人。 所有人都对赵天的死报以强烈的好奇和质疑,但是公布出来的消息是,青龙大当家死于自杀。这是他遗嘱上自己写明的——他将在确定赵信完全能够带领蛇尾之后自杀。 青龙二当家为他举办了最隆重的哀悼仪式和葬礼,他在那时候才意识到赵天究竟掌握了多么庞大的力量。整个葬礼上挤满了人,连外面的广场也沾满了一排排的黑衣人。贾科能够很清晰地分辨出哪些是真正忠于赵天的,而哪些只是看在他的面上才来的。 忠于赵天的部下们不承认他的死亡,他们组织了好几次暗杀行动针对贾科,但是令人震惊的是没有一次成功。这位曾经的青龙二当家在大当家死去之后禁止任何人靠近他的身体,他声称自己有心脏病,但是枪声从来没有一次将他吓到衰竭。 他每天都将赵天的房间整理摆放整齐,亲自打扫,并且和他的遗像说话,像是在庄严地哀悼死去的爱人。 赵天的葬礼之后,贾科终于得到了全面的力量,再无后顾之忧。 贾科提出“蛇尾”这个黑帮的时候,吕关就知道自己这个玄武恐怕早就已经成了他的大蛋糕中的一部分。曾经的三个大黑帮的领土整个将吕关的玄武围起来,他就算想要扯反大旗也扯不动。 吕关非常无奈地选择了和白虎二当家李威一样的方式,只是他保有的自主性更高,但他知道,没过几年,他这个四面被包围的黑帮就会逐渐依赖蛇尾,并且再也无法分割开去。 而在整个田风区惶惶不可终日的孙毅,在最初还忍辱负重,想要在白虎的内部杀出一条和先前一样的道路,但一年半之后,他就被驱逐出了白虎,李威命令白虎的任何黑帮人都不允许给他协助,否则格杀勿论。孙毅的几个“好兄弟”都被这条禁令吓怕了,纷纷离开他回归了组织,无论他如何哀求也无法挽回他们。他们看在孙毅兄弟一场,给孙毅提供了离开田风区的途径,孙毅拿着那张船票,当场撕了它。 那张船票就像是通往黑暗的通道,他害怕未知的世界,害怕无法掌控的一切。 当听到赵天的死讯时,他心里留存的唯一的意思隐微的希望也消失了。 几年后,一直悄悄尾随他的蛇尾部下向贾科禀报,孙毅在码头搬运货物,由于饥饿没有持稳手里的两大箱沙丁鱼,被压在了下面,磕破了头颅。 贾科坐在赵天经常坐着的高脚凳上,用绒布仔细地擦拭那台三百万的大提琴。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和赵天一模一样。 他斜眼看了一眼韦田,随意地挥了挥手。 “扔了吧。”他的两指之间夹着一支古巴雪茄,他将它放到嘴唇之间深深吸了一口。仿佛有一条带着尼古丁味道的舌头从他双唇之间伸了进来—— 孙毅的尸体被投进了大海。 - 贾科躺在赵天房间的圆床上看着赵天挂在墙上的肖像。 床头柜上的唱片机播放着帕格尼尼。他对墙上的赵天说:“你可真行。你走之前我不想跟别人做,你走了之后我还是只能跟右手过。” 房门被敲响了。 吴三进门来说:“大当家,元首送来了感谢信。” 贾科慢条斯理地将衣服一件件往身上穿。白色竖条纹衬衫,黑色小脚西装裤,深蓝色暗纹马甲,黑色长外套。 贾科花了十年的功夫将整个田风区统一成了一整个黑帮,甚至收到了国家元首的感谢信。因为他控制枪支流通,极力培养成员的实力和素质。在他的管辖范围内,犯罪率低得可怕。当全国犯罪排行榜出现时,举国上下都忍不住一再擦拭自己的眼睛。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田风区,那个警察都不敢进去的地方。 贾科问吴三:“律师带来了么?” 吴三低下了头:“已经到了。玄武区的负责人吕关也已经到了。” “嗯。”贾科从鼻子里发出了一道声音,像极了赵天,“帮我挑个日子吧,最好是他的祭日。然后把我今天拟定的东西都交给吕关。” 吴三抬起头来看了贾科一眼,最终还是说道:“是。” 赵天去世后的第十年,贾科找来了当初赵天的律师,立下了一份遗嘱。他将吕关列为下一任蛇尾的当家。然后他一个人坐在赵天死去的床上,在一个黎明,用赵信的伯莱塔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第4章 .10 疼痛感从眉心炸裂开来,灵魂在那个吻和剧痛中撕扯离开那具身躯,像是被拉扯进了一条冗长的细管,一切都被挤压,再膨胀,接着那种强烈的心慌感伴随着坠落感一齐出现再消失——他落地了。 赵天猛地睁开了眼睛。 “心率183,收缩压26.9千帕,视网膜正常,神经……”一连串的电子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慢慢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你还好吗?”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他身边,探头问道。 赵天的眼珠转了转,比出了一个手势,对方连忙按动按钮,将赵天身处的那个透明的犹如棺材般的箱盖打开,浸没他身体的培养液开始潮水般退去。 “……主动实验体第四次睁开双眼,首次恢复自我意识……”另一个穿着白褂的青年一边念着一边在工作日记里输入实验记录。 赵天撑着自己的上半身起来,连带着拉起了一连串连接在他身上的线路。他扶住一侧的扶手,努力让自己的晕眩停下来。 “他还在第四个意识里吗?”赵天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对,”那个正在记录的青年说道,“还在那个区域。” 赵天深呼吸了几口气,接着又皱眉闭目休息了几秒钟,说道:“开始传输吧。” 他面前的人有些紧张地说道:“工作强度会不会太大了?你吃得消吗?” “我没事。”赵天说着,示意对方赶紧将电脑打开。 青年连忙打开了电脑,赵天将从自己后颈输出的一根接驳线接到了那台电脑上,一连串的数据开始传入电脑。 从1%到99%,输入的数据极其庞大,就算是如此强大的传输速度,依旧传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100%的字样显示,屏幕上才显示出“传输完成”的字样。 “是否要删除过去记录?”电子音再度响起。 “不用。”赵天下意识地说。 “你的内存不够,”青年提醒他,“一个意识的存储量相当于30000t,你已经接近极限了。” 赵天迟疑了一下:“那就像之前一样,另存每一次意识前半部分记录。” “还是不够,”青年看着他,摇了摇头,“每次我们都是为你这么操作的,但是他一个意识的数据库太庞大了。你下一次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如果储存数据超过你的内存,你会崩溃。” 赵天咬紧了牙关,下颚突出,他看着青年,思考了一会儿,缓慢地说道:“那就……保留潜意识数据,转移另存其他数据。” 青年点了点头,回头对正在记录的青年说:“莫尔。” 叫做莫尔的青年点了点头,指了指赵天:“连上我们的数据库。” “等等,”赵天说,“我想先看看他。拉我一把,维克多。”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给他借了一把力,将他托了起来。赵天赤身离开箱子,浑身的线路都随着他的移动而自动断去接驳。他披上维克多为他准备的外套,穿过一道狭小的走廊,走进一道自动打开的金属门。一个庞大的房间出现在面前。在这巨大的空间里,密密麻麻的线路从四面伸展出来,簇拥链接着中央一个凌空的箱形仪器。在那台仪器里,有一个浸没在培养液中的男人。 “他的身体怎么样?” “持续生长,新陈代谢速度很慢,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他会成为第一个‘不老不死’的正常人类。”维克多说。 “有异常情况吗?” “在你醒来之前,脑波产生过一次剧烈波动。另外,每次意识转换都会产生波动。” 赵天沉默了一会儿。 维克多说:“你大概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赵天点了点头:“这一次意识的回馈报告还没有进行,我先录入报告。” 维克多为他准备了一个脑波输入设备。 赵天将那个透明的屏幕放在手掌上,开始回忆之前的记忆。 “本意识世界的赵天和孙毅有血缘关系,我进入意识之后修改了这一关系。我原本以为孙毅是他,没想到不是。” “他进入意识之后数据库开始发生改动,他的数据全面拟合原数据,分析不到他的感情存在。” “整个世界存有较强的负面意识,掠夺和攻击无处不在,和第一个意识类似,但他依附的原数据环境比起第一个意识有较强的提升。” “第一个意识中他没有确切改变自己成长起来的残酷环境,我认为是其默认这种残酷教学模式,并且不寄希望于后世发展,可推测其现实生长环境,第三个意识中由于宋安安的存在,他开始有意识保留身后世界。” “第四个意识里突出的最强烈的矛盾是……”赵天停顿了一下,“他不计一切后果要达成自己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杀死任何人,扫除任何障碍。” 赵天捏着手里的屏幕,出了一会儿神,接着他继续录入: “我认为,结合前几个意识所搜集到的数据,综合反映了几个矛盾之处:一,他的每一个意识中出身不明或不良,都生存于同样恶劣的环境当中;二,周围环境几乎都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与掠夺性,造成他四面为敌的处境;三,他掌握的知识与生存技能数据库非常庞大,能够满足他在各个意识中存活下来的需求,也是他长久进行意识转换而不被伤害的保障;四,在每一个意识都有毁灭性倾向的条件下,他并存有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和人权主张以及独立意识,这一点在第二三个意识中反应明显,即是指他将负面情绪和欲望与本身隔离,这是他保证神志清醒且正常的基础;五,他对人世间的一切温情都怀有渴望。” 录入到这里,赵天又停了下来。将最后一条划上了着重号。 “他对人世间的一切温情都怀有渴望。” - 维克多十五分钟之后再度回来了。赵天将那块透明屏幕交给维克多,他说道:“走吧,他要进入第五次意识了。” 他回到原先的房间,重新躺入仪器。在躺下之前,他伸手将另外两根接驳连上了一台体积惊人的主机。 接着他曾经历过的一切都瞬间掠过脑海,所有的记忆都随着数据传输而被带入那台主机,清空了他的大脑。他再度躺下,让培养液浸没了他的身躯。 维克多将赵天培养仪的外门合上,调校好一切,接着坐在椅子上滑到莫尔面前,看着屏幕问道:“怎么样?” “要不是亲眼看到,我根本不敢相信一个人的脑子居然有这么广阔的精神世界,”莫尔有些感慨地说,“他所产生的意识大多非常阴暗,这恐怕和他曾经经历过的有关。但是我们对那一无所知。7号进入他的意识之后,情况才有所转机。” “这么说,之前我们用的1至6号都是无效的。” “对。” “改动计划吧,我们得把7号列为主要治剂,试试附用的。” “行,但是我怀疑7号已经被标记了。” “什么?!” “你看这里,”莫尔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与图线,“七号进入意识是与原数据全面贴合的,我们在他身上装载了防侦查检测程序,但是自从第二个意识起,这个程序就一直没有启用过。” “……这也不能……”维克多的脸色有些变化。 “对,我只是怀疑,”莫尔皱起了眉,“从7号的工作记录来看,他的确是一直在7号的引导下行为,但是只要7号一与对方接触,防侦查检测程序就不再运行,我觉得这不像是个巧合。” “……但是工作记录上没有显示出他有主观定向7号的意识。” “嗯……”莫尔沉吟了一会儿,“7号曾经在工作记录里提过一个想法——如果他能够以数据形式进入被动实验体意识内,被动实验体能否同样进化出数据型意识体呢?”莫尔的声音渐渐和7号的工作记录里的声音合并在了一起:“……就像人类拥有广阔无垠的意识宇宙,拥有海量的认知,为什么还需要文字、机器来记录这些信息……因为这些东西能极大程度上提高处理效率,那对于操控意识世界的信息量将会有很大帮助。” “如果我们把一整个意识世界看做一组庞大的程序,他能够自定义任何一个全局函数,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调用,同样可以避开我们的侦查。”莫尔说道。 “……而那就是让我们的防侦查检测程序失效的源头?” “这只是我的猜测,”莫尔耸了耸肩,“也许7号是自己关闭了它。” 维克多用手臂顶了莫尔一把,也笑了起来,“他关闭它干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7号爱上他了吧。”莫尔的话让维克多大笑起来,口中喊着“得了吧”。接着他正色道:“把7号的工作报告录入到附用剂8号里,也许能有帮助。” “你说得没错。” 维克多和莫尔一起起身,从冰冻库里将另一个培养仪拖进了房间。在那个冰冷的培养仪中,有另一具浑身赤|裸的人体。 - “他没有怀疑到我。他的主要目标是孙毅……” “他在最后发现了我的存在……” “他一直在寻找我……” “他说‘你们是一个人’……” “他问我‘你会保证每一世都来找我吗’……” 赵天陷入黑暗的空间时,他曾经做下的记录回响在他耳旁,又随着接驳被统统删除转移到了主机中…… 第5章 .1.1 “喂,轮到你了。”一个声音在他身边说道,将贾科从黑暗中惊醒。他猛地睁大眼睛,视野还有些晕眩。腹部的疼痛让他意识到他已经太过饥饿了。 贾科挣扎着打量了一圈四周,之间他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四周有七八个年轻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叫他的人是个圆脸的青年,见他回过了神来就扭过头不再理会他。房间有两个门,其中一个门开着,站着一个手里拿着名单的工作人员,他正看着贾科,皱眉问:“你是不是钱进?等你半天了!” 贾科看了一眼666,只见到666飞快地显示出【钱进】两个字,于是点点头说:“我是。” “怎么回事,都喊你半天了……”工作人员抱怨了几句,将一张纸条交给他,说:“记熟了,给你三分钟。” 贾科恭敬地点点头,看了一眼666,666又赶紧显示出两个大字【配音】。 贾科楞了一下,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让他翻阅这具肉身的阴阳簿,好在666飞快地替他搜索了这段经历。 贾科飞快阅览了一遍,接着就皱起了眉来。他手上的这一段文字是一个老年人的,不是他这个年龄组的,这怎么配? 说是三分钟,事实上只给了贾科一分钟的时间。方才那个工作人员又出现了。他说:“准备好了吗?过来。” 贾科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过去了。记下那段文字不难,但是配音这件事他从来没干过,更加不知道要怎么用他现在的声音配一个老年人,于是当画面和字幕跳出来的时候,贾科不但吓了一跳,错失开口的机会,还张口就发出了一个尴尬的少年音色,喉咙口仿佛有什么堵着一般,难受得要命。 “行了行了,下去吧。”站在面前的三个人,显然是评委,一听就皱起了眉,“我们都说了要专业的,业余的就不要过来凑热闹了。” 贾科只好尴尬离场,离场的同时还听到里面在说:“他也就只有这点水平了,居然还不放弃……” 贾科一边疑惑,一边走出那扇门,只见到几个青年抬起了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其中更有一个对他冷笑了一下。只有那个圆脸青年在他走到附近时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下次还有机会的。” 贾科眯眼打量了一番那个青年。他上辈子在枪林弹雨中度过,赵天死后每三天他就能感受到一次狙击|枪的瞄准,这让他对恶意极度敏感。尽管这个圆脸青年对他说着安慰的话,却饱含恶意。贾科没有出声,只对他笑了一下,在他怪异的目光中从另一个门离开这里。他现在最想干的一件事是填饱自己的肚子,而不是去看阴阳簿。 他上一世是自杀死亡的,在自杀之前,他确定蛇尾将来会非常稳固,因为他做了像赵天一样的部署,一步步将吕关纳入自己的羽翼,最后通过遗嘱的方式将自己的势力传承给他。就算吕关没有扛住压力,而让整个蛇尾崩溃,他也好歹搅乱了那个世界,让他的名字留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贾科预测自己的完成度是7或者8,加上他在上一世确定了一件事,内心感到十分满足,也不那么执着于完成自己的目标了。 贾科离开后发现这是一幢大楼。他顺着引导牌走出大楼,在附近找到了一个面店,立刻豪爽地说:“给我一大碗牛肉面!”他之前发出声音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放开嗓子一喊,他更加感到异常。嗓子有些沙哑,总有什么堵着一般。但这不算什么,也许只是感冒了。 老板娘看了他两眼,笑着说:“好嘞!”没等两分钟,早就已经准备着的面捞上来放在了贾科面前。 贾科狼吞虎咽,像是一头牛一样把碗底都喝了个干净,才拍了拍666,示意它把阴阳簿给他看。 钱进,一个极为出名的配音演员,在这个配音行业盛行的时代,他凭借着自己一把千变万化的嗓音成为了新晋的当红配音。然而他这个刚刚升起来的新星还没走多远,就被劫杀在了半路。 钱进的嗓子非常特殊,拥有绝佳的天赋,他能够模仿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可适性非常大。他因为参与一个模仿大赛而获奖,从此一步踏入商配圈。 只是他这个人年轻气盛,恃才傲物,将自己的天赋视为顶尖,瞧不起任何人。而大量涌入的粉丝和不断的邀约让他更加沾沾自喜,自信心膨胀。 就连配音最出名的盛平公司也向他投递了橄榄枝,这让他一时风头无俩。但是他没想过配音界和他所想象的根本不同。在这里面有各种类型声音的人,无数音色好、感情丰富的配音演员每年都为配音公司输送大量人才。商业配音不需要他不断更换声音,他们只需要一个声线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在这个圈子里,如果他继续维持着自己这个状态,他也只能火这一阵子。钱进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仅满足于那一丁点儿的成功,他想不到自己这样好的嗓子事实上并不能带他走多远。 钱进本音音色清脆,非常年轻,不看人倒觉得仿佛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盛平与他签约的条件是他必须先完成一部商业配音,有了经历他们才与他签约。因此钱进参加了一场网络剧的海选。在钱进的人生中,这是一场很重要的海选,因为这部叫做《花开花落》的网络剧,在半年之后就以最盛大的形式铺开,成为家喻户晓的一部青春偶像剧,但是钱进夭折在了半路。他夭折的方式不像贾科在开始就被刷了下去。他成功进入了海选,甚至担任了两个角色的配音,他所担任的另一个角色的竞选对手王威用点儿手段损坏了他的嗓子将他堵在了中途。 王威不是一个有名的商配演员,他是网配出身,在当时比钱进的起步基础还差一些,然而就因为这一出,钱进失去了他的机会,而王威则扶摇直上。 在那之后,钱进的一切都被毁了。他无法获得《花开花落》的角色,盛平公司撤回了他们的邀请,因为他嗓子受损,各个邀约也逐渐取消,他汲汲营营地想要抓住一些机会,然而每一次上台都以惨烈的质疑声收场。 贾科先前参加的海选,是他寄以希望的最后一次海选,但是也被贾科毁了。 贾科看到这里觉得这钱进的人生也不算太糟糕,不像前几世,动不动就危及生命。然而666翻到的下一页让贾科差点甩自己一个巴掌。 钱进在这一场海选中得到了一个小角色,他再次振作起来,意识到自己曾经缺失的东西,他试图修正自己的行为和心态,也得到了同等的回应。在这个海选中他认识的好友孟元,推荐他参加一部即将开拍的国产剧的海选,对方推荐他配男配角。 后来的一段是空的,贾科有些愕然地看到阴阳簿上写着:路遇竞争对手单珀英的崇拜者,被割喉弃荒。 “我靠!”贾科愣愣地骂了一句。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就好像看着一部挺唯美阳光的爱情励志电影,突然之间变成了恐怖片。贾科本以为这一世这钱进的结局最多就是一生潦倒穷困,走投无路,街头乞讨,却没想到他的结局竟然是被弃尸荒野,这个单珀英的粉丝都是疯子吧? “这段空白是怎么回事?”贾科问666。666呆楞在半空,什么反应也没有。贾科皱了皱眉,拍了666一巴掌,也没见信号更好一些,他只好起身说:“结账。”当他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松领结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赵信了,不再是那个优雅高贵随身带着人肉提款机的黑帮头子。 “好嘞,一共十二块五!”老板娘在那头喊了一句,贾科连忙掏了掏钱兜,手顿时僵住了。 老板娘在那儿等了好半天,只见贾科手忙脚乱地摸索身上各处衣兜,手机都被他拿出来看了好几遍,顿时就明白了。 贾科总算知道这钱进干啥这么紧张这剧。他穷得电子钱包里都只剩下一块两毛五了! 贾科全身上下就一部手机值钱,他看着老板娘,尴尬地咧了咧嘴,鼻子上憋出了些汗珠—— “吃白饭想赖账?你这小兔崽子他妈到外面去看看,整条街谁敢在老娘这儿赖账,非吃不了兜着走!——” 贾科灰头土脸地从店里冲出来,一边叫着“我会回来付钱的”,一边抱着头躲开老板娘的擀面杖。666一路都在半空飘,颇有些幸灾乐祸,屏幕上还放出了一个鬼脸。 一辆黑车停泊在配音大楼的楼下,司机对后座上的人说:“孙先生,到了。” “嗯。”孙祺非冷淡地应了一声,将目光从窗外移回来,打开车门下了车。司机借着倒车镜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到一个青年正抱着头沿街奔跑,后面一个面店门口站着个正在骂骂咧咧的大妈。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经纪人拿着手里的电子日程表推了推眼镜说:“《花开花落》的配音选角都是拜托盛平公司的,我们这部戏,郭导也对这家公司有意向,公司本身拥有的人才就不少,近几年吸纳的社会人才也很多。” 孙祺非又“嗯”了一声,用围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都包裹起来。不知怎么的,他总想起刚刚沿街奔跑的青年,觉得特别好笑,跑得跟一只羊驼似的。 经纪人没看出孙祺非墨镜后弯起来的眼睛,只顾自己说:“郭导希望找一个和你的音色比较像的配音演员,年龄段大概就选在三十到四十左右……” 孙祺非没怎么仔细听,就跟着迎接的人走进了公司的高层。 听说孙祺非来了,正在进行的面试也暂停了,面试者一听说孙祺非的名字,一个个的脸上都浮现出惊喜到狂喜的神色。孙祺非这个备受瞩目的实力派演员,从出道以来就不断获奖。他非但有外形,还有实力,从一开始就以一部高成本的大片出道,接着走了一段时间的偶像路线,大街小巷上至60下至14的女性都可能是他的粉丝。他三十岁时已经获得了人生第一个影帝,有影评人说他近两年有希望斩获第二座金杯。 站在面试等候间里的人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站了起来,圆脸青年和另一个已经被留下的青年都走到了门口。 孙祺非从面试等候区走进去,在一直走进面试间的过程中圆脸青年和那个已被留下的青年都将目光放在孙祺非身上。孙祺非近些年的电影都需要找配音演员,原因是他在国外拍戏的时候误食刺激性药品,损伤了声带,正在治疗中。需要配音的演员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需要配音,有些是因为声音不好听,有些是因为口音浓重,孙祺非这样的也不是特例。 “男、男神……能、能给我签个名吗?”圆脸青年满脸通红,靠近孙祺非结结巴巴地说。孙祺非看了青年一眼,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笔来,向他挑了挑眉毛。他不说话,但就这么一电眼,更加让人感到他的魅力。圆脸青年浑身上下搜了半天没找到半片纸,红着脸说:“能、能签我衣服上吗?”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现在背心上都是汗水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前,说道:“这里,可以写,送……送元元吗?” 孙祺非见到的粉丝太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有,签名签在衣服上已经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他在对方的胸口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写上了对方要求的字。 站在一旁同样想要签名,但是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的王威内心嫉妒极了,他是刚刚到来的,因为听说钱进要来参加这一出海选。他让把钱进这个天之骄子堵在了半路,不会想让他再轻松站起来,势必要在这儿看看情况。钱进也确实没有入围。他此刻僵站着,心想他是《花开花路》男主角的配音演员,孙祺非来这里一定也是为了找一个配音,将来他可能有更大的机会和孙祺非合作。 就在王威想入非非的时候,孙祺非已经被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依靠着经纪人才顺利摆脱他们,走进了会客室。盛平公司的老总和孙祺非即将出演的一部电影的导演郭导是老交情了,也正是因为这,他才能接到来自影帝的这么大的单子。 “坐,祺非啊,坐。”马斯殷勤地请孙祺非落座。孙祺非身边的经纪人王晓杰说:“外面这么热闹,是在选新人吗?” “是啊,”马斯说,“这不《花开花落》的制作组公司,也找到我们了嘛。”他笑呵呵地给自己提升了身价。 “是这样的马总,”王晓杰公事公办,推了推眼镜说,“郭导的那个新片,《一线生机》,孙先生是主演,我们想要找一位配音演员,最好能跟着孙先生在片子拍摄时随行配音,郭导的要求比较高,我们希望您能推荐一个最合适的。”王晓杰是个很严谨的经纪人,他叫孙祺非也不叫名字,更加不叫小名,就叫孙先生。他将要求都列在了一张表格上,给马斯看。 “声音年纪和我们孙先生不要相差太多,最好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资历老一些的,合作起来也舒心。” 见马斯让自己的助理去取来了一份人力表格,王晓杰又提到:“原本我们看中的是单珀英,他成名早,形象好,而且有比较庞大的粉丝群体,但是可惜……” 马斯连忙也可惜道:“对,他的嗓子还在治疗,不过我看最多半年,就能恢复过来。” 单珀英在配音界就像是孙祺非在影视界的地位。他的声音磁性动人,曾经一时风靡各大电影。而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在配音界这个声音好听脸不能看的地方,他还长了一张非常有明星气质的脸。这让靠着他一路红起来的盛平公司对他也是有求必应,像是栽培摇钱树一样栽培他。 只是单珀英一年前出了一场车祸,嗓子出了问题,盛平为了弥补他的空缺,招收了不少新人,贾科夺舍的那肉身钱进,起初也正是因为这才收到了盛平公司的邀请。只是没想到他们看重的这个新人还没有为他们做出一丁点儿的贡献,就夭折了。 “我们这还有不少同期同类型的人,祺非可以看看。”马斯将名单挪了过去。 孙祺非打量了一会儿,便将册子交给了王晓杰。马斯连忙体贴地说:“王助理可以去扫描一份,带回去慢慢选。” 王晓杰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再互相闲话了一会儿才离开。 孙祺非没有当场选中什么人,让马斯有些失望,但是既然他选择了这家公司,无论挑中了谁,对他们都是利益。 第5章 .1.2 666帮贾科收集了这个世界的大量信息,才明白了单珀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在这个世界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贾科顺着钱进身份证上的地址找自己的住地,却发现住地在省外。显然不是他的现居住地。666筛选了一遍他的手机电话号簿和对应的住房信息才找到了钱进的现居住地。那是一个他租了不久的房子。 幸好还有房子住。贾科松了口气,回到家后迅速地翻了一遍那整齐简单的屋子。整个房子不到五十平方,一室一厅,还有个厨房和非常狭小的卫生间。 厨房里有一些食材,沙发上放着几分报纸,在他的卧室里贾科发现了一大摞孙祺非的海报。贾科已经通过666知道这个世界有名望的人都是谁了,孙祺非无疑是c国最顶尖的,钱进喜欢他不是什么罕见事。他挑出了一张海报,将其钉在墙上,眯着眼睛伸出手指指着他说:“等着吧,我马上就会超越你。” 虽然贾科没干过配音这件事,但是他当过模特,做过演员,更体验过无数遍人生,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应什么样的音色,更加知道如何治好自己的嗓子。贾科一面用神识将自己过去遗留的情感与习惯封存起来,以免影响到这一世的判断力和伪装,一面吩咐666替他翻找各式各样的秘法。 字符不断在666的屏幕上闪过去。 【回嗓天丸。】 “这是修真界的。”贾科说道。 【妙音方。】 “得用真气才能熬制。” 【复声圣丹。】 “找点儿这世界能配的行吗?”贾科不耐烦地说。 666的屏幕花成了一团。 “不行。”“做不出来。”“我没内力。”“你给我找个麒麟试试。”…… 半个小时之后,贾科忽然大叫一声:“就是它!” 666连忙停止了更换。 贾科看着上面那方子,找了一张纸抄录下来,放进了自己的皮夹。 这道方子还是他曾经做阉伶的时候用的,为了让自己有立身之本,他费尽所有的力气寻找到了这一道来自东方的药方,将自己的嗓子终身维持在最高水准。当然那一世他一过去就被阉了那酸爽感也是无与伦比。 贾科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张可怜巴巴的存折,揣着就出门了。 钱进的存折里只有两千块钱,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好在贾科需要的草药不那么昂贵,否则他刚刚到达这个世界就得处于赤贫阶段。花完了所有的积蓄,贾科开始考虑赚钱这件事。 他已经失去了这一次海选的机会了,要怎么才能赚回他的第一桶金呢? - 《花开花落》开始在网络上热映。配音表出来时,捧红了一批刚刚出道的配音演员,其中包括了王威和孟元。他们的照片也被放在网上,并且开通了自己的微博。 贾科看到照片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孟元的脸在他面前一晃而过。当初在那海选室里遇到的看似和善却对他抱有恶意的圆脸青年,竟然就是孟元。钱进却认为他是好友。 “这钱进,做人也太失败了。”贾科呢喃着,将t站打开。 就在《花开花落》上映后不久,另一个视频火了起来。《花开花落》之中的深情男配的所有影像被截取出来,和男主的影像剪辑在一起,串联做成了一个全新的耽美向剪辑。而更加让人拍案叫绝的是,制作视频的人重新给两人配了音,选用了网络上最火的段子,让这个视频的点击量一时超过了《花开花落》原剧。 “这个叫‘前进前进’的太厉害了!他一个人配了里面所有角色的音!”喜欢这部剧的人都炸了,在t站上将这个视频刷满了弹幕。 “牛逼啊,配得比原配还好。” “哈哈哈哈,男主说‘我书读得不多,你别驴我,你肯定是在泡我不是泡妞’的时候笑喷了!喜欢大大快去做广播剧!” “对啊!广播剧!” “绝了!配谁像谁!” “大大配过广播剧的!链接戳这——” 这个“前进前进”就是钱进从前的网络id。钱进原先在网配上也有一些小成就,只是主役的剧少。很少人知道“前进前进”就是钱进。 而现在,贾科又以另一种方式出了一次名。 一个人的头像在贾科的电脑下方不断闪动,贾科点开一看,正式那位视频制作人一路凯歌。 一路凯歌:前进哥,太牛了! 前进前进:哪里哪里,是你的视频做得好。 一路凯歌:前进哥下次还有视频,还能找你配么? 前进前进:没问题。 一路凯歌是个姑娘,也是个土豪,她铺天盖地地发了不少广告,结果对上交的干音一个没看上,贾科没上交干音,查到那姑娘留下的电话号码,就给打了一个过去。 一路凯歌接起电话来还挺不耐烦的,贾科直接用王威的音色说道:“这声音怎么样?” 一路凯歌就傻了。 于是贾科的生活费有保障了。 一路凯歌的对话刚刚结束,贾科就点开了另一个人的对话框。在那个视频放到网上的同时,贾科收到了不少策划的联系,666帮他选中了两个剧本,其中一个已经交音,另一个是耽美剧。这个剧比较特殊,叫做《攻城》,总共分两期,前一期是王威主役,配主角攻,而自从《花开花落》在网上放映之后,王威的身价就上去了,不再参与这样的小广播剧。贾科挑中这部剧,一来是借助王威的名气提一下自己的圈内知名度,二来仅仅是为了踩踩王威。 在钱进原本的人生中,王威阻断了他的前路,让他再也站不起来。贾科借用了钱进的肉身,便想帮助他恶心恶心这个仇人。既然王威是从网配开始红起来的,贾科就从网配圈把他踩下去。 前进前进:一期的主役呢? 繁花似锦:一期是威震九州,就是配《花落花开》的王威……但是自从他配了《花落花开》之后就不再配广播剧了qaq 前进前进:做人怎么能不有始有终呢! 贾科义愤填膺地打着字,脸上却带着一丝微笑。 繁花似锦:我们去问过他啦(╯﹏╰),他说现在配商剧为主,要是没有合适的酬劳,就不接了╥﹏╥...但是在他去《花开花落》之前,我们二期就已经动工了,他也答应了我们…… 前进前进:他要多少酬劳啊,既然已经答应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繁花似锦:三十万〒▽〒…… 前进前进:……卧槽 繁花似锦:现在说什么都不行了,那天听到大大在t站的视频,简直惊为天人!(艸`)再也找不到比大大更合适的攻音了[飞吻][飞吻]!拜托大大一定要帮我们!猛虎扑地式跪地! 繁花似锦:大大一声令下,我们全体动工! 贾科还没发出下一句话,他就被提示拉入了一个新的群,群名正是“攻城”。 [策划]繁花似锦:前进大大答应加入剧组!!! [后期]榔头柄:雾草! [cv路人]皇阿玛的亵裤:雾草! [导演]一往情深: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cv]向天打炮:热烈欢迎! …… 贾科看了一圈,这个“向天打炮”,正是配主役受的cv。“向天打炮”虽然名字剽悍,声音却十分清爽伶俐,据说嫩起来可以掐得出水来,硬气一把也能做个0.5,配惯了受。当初王威和他一起配音时,还少不了搭了他的东风,结果不到一年,王威就小火了一把,把原来中抓圈的人都给丢到了一边。 贾科想了想,“羞涩”而温和地发了一句。 前进前进:大家好o(*////▽////*)q 666在一边冒出一个“噗”字,又迅速被它自己抹去,直接装死掉在了地上。 贾科淡定地抹掉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继续精分着在键盘上敲打。 前进前进:我已经看过剧本了,随时都能开始(-*) 为了讲解和磨合,导演一往情深决定让贾科和向天打炮先现场来对一场。贾科装上麦期间,yy里已经响成了一片。 《攻城》这个剧,名字听上去很复古,却是个现代剧。讲述的不是普通的霸道总裁x小助理或者霸道总裁x小平民的烂俗傻白甜剧,而是霸道总裁x霸道总裁的让人想要洗刷钛合金狗眼的强强商战剧。通篇充满了天凉王破的气氛,以“苏”一字贯穿始终,让贾科看得乐不可支。 他一上麦,就听见向天打炮清爽明丽的声音响起来:“钱进聚聚在不在啊?” 向天打炮明显带着调侃,也许是贾科之前的颜文字给自己卖了一把萌,拉近了剧组成员之间的距离。贾科通了麦之后立刻回答道:“我在。” 繁花似锦:…… 皇阿玛的亵裤:…… 一往情深:…… 坠落:…… 榔头柄:……我们是不是找错成了个0.5? 钱进平时的声音确实非常少年,只有十五六岁变声期前的音色。贾科看到一溜省略号,顿时笑了起来。 他压低了声线,握着麦轻轻地说:“那这样呢?” 皇阿玛的亵裤:雾草 榔头柄:尼玛 一往情深:再对我多说两句!什么都行!! 向天打炮仿佛也楞了一下,他笑了笑说:“真没想到。” 贾科听着向天打炮的声音,找到导演一往情深之前在麦里嚷嚷的段落,张口就说:“你想用这点货换我一个矿产?” 登时,频道里一片鸦雀无声,导演在一旁拼命打出一串感叹号:“!!!!!!!!”。 向天打炮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清越的嗓音带着些戏里的笑意:“值不值得你心里明白。” “嗯——”贾科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充满了磁性的鼻音,“如果加上你,就物超所值。” 最后的五个字像是在耳边的呢喃,用气声吐出,仿佛一个就近的壁咚。 皇阿玛的亵裤:我憋不住了……捂心口倒下…… 榔头柄:我错了,前进聚聚,你不是0.5,你是1.2。怎么□□我都没关系。来吧,我躺平。 坠落:…… 一往情深:我出去跑三圈,谁也别拦我!! 贾科顺利通过考核,成为了《攻城》的一员。 没等贾科下麦,向天打炮就私戳了他,贾科看着屏幕上那几个字有点回不过神来。 “你的声音很棒,有没有兴趣加入这个剧组?”向天打炮发来了一串号码。 贾科迟疑了一下,就见到向天打炮给他发来了一个剧本。贾科下载了打开,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就突然停下了鼠标的移动。 这是一个黑道的剧本。 贾科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谁写的剧本?”他镇定地打字,却意识到自己的手指都有些痉挛。他不敢说话,怕自己的声音太过古怪。 “棋绯。”向天打炮说。 贾科立刻去搜了搜,却发现是个女作者。他失望地敲了几个字:“为什么是我?” “……我觉得,你很合适。”向天打炮说。 - 坠落是staff里唯一的男性,是宣传,话比较少,但是宣传非常给力。《攻城》二期的预告一出来,他立刻在各大平台上都进行了扩散,听完预告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苏苏苏苏苏苏苏——苏死了!!” “妈呀前进前进……超低音炮啊!我想死!让我死!” “为什么从前他一点都不出名!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接了繁花似锦的邀请!我明明也邀请了!” “炮炮的0.5好棒!全剧什么时候出啊?等死我了!” “前进的低音炮一点都没输给威震九州啊,实力好强。” “为什么换成了前进前进?我的九州呢?” “九州算什么?他进了商配之后就嫌弃中抓了。” “九州才是最棒的!九州是因为去了《花开花落》才不能配《攻城》,你们懂个屁!” …… 因为人员的更换,论坛上的九州党和其他非九州党吵了起来,666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拿出几条讽刺贾科的评论给贾科看。贾科压根儿没理会它,上交了干音之后就立刻开始浏览另一个网剧的官网。 与《花开花落》一样,同年出产的网剧中还有一部一样脱颖而出,在下半年几乎横扫网剧市场。这部剧比《花开花落》更有深意,也更有看点,讲述的是一男一女青梅竹马从平凡依靠选秀造星节目一步步凭借自身的努力成为巨星的过程。中间这对青梅竹马有分有合,有过误解,却从未产生背叛,他们对自己的梦想始终坚定,从未改变。 这样的励志片很多,但是这影片结合的最大卖点在于造星节目正是第二年即将推出的,于是它的火爆顺延到了之后五年。第二大卖点在于男女主角都是正当红的影星,刚刚捧上去,这一部电视剧在网络上播出没多久,就转移到了重要电视台的黄金时间段。比《花开花落》更加成功。它在海内外都比较流行,因为两个主角都是港台明星,制片时需要大陆配音演员。其中男主角有御用配音,而女主角和其他角色的配音则和《花开花落》一样开始进行了海选。贾科翻阅了所有需要配音的演员的资料,摸着下巴靠在椅子上,最后下载了网络参选表格。 第5章 .2.1 繁花似锦:戳戳,前进! 繁花似锦:前进聚聚!前进大大! 繁花似锦:前进傻妈!进进大宝贝! 繁花似锦:前进你死哪儿去了!! 前进前进:来了来了怎么了着火了还是来姨妈了( ̄△ ̄;) 繁花似锦:出大事了! 贾科坐在电脑前,睡眼惺忪地喝了一杯水,单手打了几个字。 前进前进:出什么事儿了? 繁花似锦:威震九州又回来了!回来了!(#‵′)凸他想再配《攻城》二期! 贾科楞了一下,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王震坐不住了。 配音演员不像荧屏演员,他们不露面,知名度也不如荧屏演员大。曝光度不够,又是新人,还不怎么会钻营,每年都有大量的配音演员在昙花一现之后隐退市场,再也没有接过商剧。 《花开花落》之后,王威的傲气显然顶了天,不少策划想要找他配剧,都被他的三十万堵了回来,曾经对他有好感的策划都被堵得起火。对他眼高于顶的态度表示了愤慨。然而威震九天的粉丝们却很买他的账,他们认为王威就应该值得这样的身价,策划们没钱就别想请大牌。 在他的脑残粉们的造势下,好些想要请他的剧都不敢再向他伸手,而将近半年里,王威都没有再接到别的商剧,这让他的人气也开始了下滑。比起荧屏演员,配音演员更需要曝光,他们唯一也最好的曝光方式就是出更多的新作品,但是王威只是个刚刚进入盛平的小配音演员,同期的还有不少配音演员,纵然配音界在这个时代盛行,却依旧不是每个商剧都要配音,他的机会着实不多。 半年过去之后,王威终于有些不安了,他想要接几个广播剧重新巩固一下自己的人气,但是许多策划委婉拒绝了他,少数拒绝得十分干脆,这让他大为恼火。然而王威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主动表示不用三十万。这时候他想起了曾经的《攻城》。 攻城的二期他录过一部分干音,但是没有再录下去,既然已经做了一半了,他觉得制作组绝无理由拒绝他。毕竟圈内没有几个比他更好的攻音。 但当王威找到了繁花似锦时,却被繁花似锦委婉地告知,他的角色已经被人代替了,而且对方已经录完了干音,进入了后期制作。 王威顿时恼怒了。他在微博上强烈斥责了《攻城》的制作组,称制作组在未通知他的情况下撤掉了他,并且用了另一个人,将他提交了的干音弃之一旁。这惹恼了王威的粉丝们。繁花似锦被挂了墙头,无论怎么辩解都没用,气哭了好几次,被威胁着重新使用王威的干音。 贾科一直没怎么关注这头,在提交了自己的干音之后,他就开始准备第二个网络剧《星途》的网选。他考虑了许久,最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段时间里他都在保养和调整自己的嗓音,刚刚压线将自己的声音提交到了官网。 听到繁花似锦的哭诉,他立刻安慰道:“没关系,你可以先用他的干音,等他消停了再说,不用在乎我。” 繁花似锦要来了他的手机号,此刻正和他通话,鼻腔里闷闷的。她听到贾科的话,更加委屈了:“他凭什么这么做?当初是他自己拒绝的,现在又想回来了,把我们的工作全都打乱了。你的干音都录完了,后期也都做得差不多了,他凭什么……” 贾科温声温气地安慰她:“没关系,他就是怕自己过气了,这一次就让他配呗,等他配完了,也再没有策划会用他了。” 繁花似锦觉得贾科最委屈,却这么豁达,自己反而替贾科委屈起来了,在那头骂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犹豫着向贾科一再道歉,表示很可能让他的辛苦白费。 贾科结束通话之后对着向天打炮敲打键盘。 前进前进:炮哥。 向天打炮:王威那事儿啊? 前进前进:也不能让几个小姑娘为难。给兄弟出一口气呗,h戏的时候别那么投入啊。 向天打炮虽然是个受音,声音嫩得能出水,但在贾科和他合作期间,却发现对方比钱进这个肉身还大了五岁,钱进19岁,他已经24岁了。 向天打炮看到贾科敲他,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向天打炮:放心,不对着你的声音哥都硬不起来。 前进前进:(ノw<。)ノ))☆.。讨厌,我脸都红了~ 向天打炮:我靠!凸! 向天打炮:你等等,今晚我们对一对黑道双龙的剧吧。 前进前进:ok 向天打炮见到前进前进的头像在聊完之后就灰了,也放下了时刻停留在键盘上的手,向后靠到了椅背上。他那话说得不假。他也算圈里排得上号的cv了,尽管是个gay,和别人对戏时却非常冷静,非常专业。但是贾科却是第一个让他心脏都猛跳了一下的声音。 向天打炮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坐在电脑前仰脖灌了下去。 一往情深将对方的干音交到他手里时,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提前录好的干音都是废品。他对着贾科的声音重新录了一遍,当录到床戏那一段,他戴着耳机,对着话筒,手里捏着下面,就这么边撸边喘地叫了出来。 后期榔头柄在合成之后,据说和另外几个姑娘狼嚎了几个小时。 - 贾科晚上垫了点儿肚子准时上线,架上了麦。向天打炮已经在频道里了。 “晚上好啊。”贾科说了一句,打开了剧本文档。 “晚上好。”向天打炮低低地说了一句。 贾科忽然就楞了一下。 666在一边扭过它圆胖的身子来说:【他是不是在跟你调情?】 贾科有点儿不可思议地在内心承认666说得似乎没错。上辈子那么多人想睡他,他几乎一个鼻音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贾科有点儿试探性地说:“我们从哪开始?” “第五页吧……”向天打炮说。贾科挑起了眉毛,第五页下面就是一段h。 “可以。”贾科调整了声音,习惯性地将手放到了麦上。 有关于黑道的剧本数不胜数,让贾科为止震动的是这个剧本的结局,和他的上一世太像了。 莫尔将手|枪握在手里,骑在维克多的腰上,警惕地说:“你还没有给我一切。” 配莫尔的是向天打炮,他开口的时候,贾科眼前的画面瞬间变成了赵天的脸。他被自己用枪指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我会把一切都给你。”贾科低沉地说。低沉的巴赫开始飘散在空中,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房间,巨大的圆床。身下温热的躯体有一个部位一鼓一鼓地宣扬着侵略。他不自觉地模仿赵天的嗓音,试图揣摩对方的心理。 当他被枪指着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他记得贾科,他记得之前的几辈子。 “哪怕……你的命吗?”声音从耳麦里传过来,钻进了贾科的耳朵。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来解释这诸多的相似性。他忍不住怀疑向天打炮就是那个人,但他不是写剧本的人,也没有更多的证据来证明。 但是只要一想到向天打炮可能是对方,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那个人每一次出现,最初都无法认出他,他是不是可以猜测对方在夺舍的开始,是毫无记忆的?到底要什么样的刺激才能够让对方想起一切呢? “我说过……一切……”维克多咬住了莫尔的耳垂。喘息声喷洒在他的耳窝里,他的手伸进了莫尔的衬衫,从对方的背脊一路向上,火烫的手臂和手掌扣住莫尔的整个肩背至脑勺。 “哈……哈……”耳麦的那一头传来了喘息声,贾科意动地将手慢慢向下移,脑海中全是赵天的脸。他覆盖住了下|身,仰起脑袋闭上了眼睛。 - 《星途》截止上传的时间到公布日相隔五天。这五天里贾科只顾着保养自己的嗓子,一切食物都精挑细选,用草药把自己灌成了个中药罐子。666问他放弃中抓圈了吗,贾科斜了它一眼,掐着嗓子尖尖地说:“等他蹦跶完了咱家再收拾他。” 666觉得这个时候的贾科危险性好像更强了,于是立刻闭嘴。 贾科看着666都觉得它有点儿可爱了,忍不住笑着给向天打炮发了一条短信。 自从合作黑道双龙之后,两人之间就总是酝酿着一种暧昧的气氛,他们都没有要息止的想法。他们分享早餐的内容,分享名人的趣事,也会谈谈对方的家庭。贾科总是能找到一些共同点将话题进行下去,向天打炮毫不介怀地向他承认自己的是个gay时,贾科笑了起来,说道:“这么巧,我也是。” 666决定不提醒他曾经四百多世他还算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 王威如愿以偿配了《攻城》二期,后期榔头柄熬夜赶在节前做出了全剧,把音频一扔就躺尸去了。 坠落将饱受关注的《攻城》二期发布的时候,楼几秒钟就盖起了几十层。 “炮炮好棒!(○`3′○)” “……是不是我的错觉,攻音好像和预告不一样?” “楼上不是错觉,攻音又换了,换回九州了。” “好失望啊,听了预告我本来还很期待的……” “还好繁花似锦没有昏头,还是让我的九州傻妈回来配了,九州傻妈v5!” “九州赛高!” “攻受好和谐啊,可惜床戏那段有点不满足>a<” “失望……” “失望1。” “打炮是不是没力气了,感觉一点冲突感都没有,两个人好像根本没爱嘛。” “楼上1。” “我可不可以弱弱地求前进大大的版本……” “是啊……我听了预告,画面感好强,但是正剧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几个“反动派”的声音一出来,就立刻被威震九天的脑残粉们给掩埋了。威震九天好歹也是配了《花落花开》的人,粉丝基础超越了中抓圈,比一般的cv更加庞大。 受到“一片好评”的王威虚荣心又得到了满足,他转发了一条他的死忠粉发的“九州哥哥器大活好,所有小受尽皆伏倒!”的微博,还志得意满地at了向天打炮。 向天打炮:最右挺小的。//威震九州:你怎么看?向天打炮//九州的大屌:九州哥哥器大活好,所有小受尽皆伏倒![链接] 向天打炮下的评论一片喷笑,接着认为这条转发是秀恩爱的和打脸的互相掐起了架,向天打炮被at得神烦,直接关闭了at。他悄悄去看了“前进前进”的微博一眼,依旧是一片荒草,“前进前进”根本没除过草,粉丝们只能在他一年前的微博下呼唤着他的诈尸。 贾科最近有点儿忙。他将自己的状态保养到最佳,同时将自己申请的两个角色的所有备选台词都背了一遍,练习了无数回。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不会不被选上。五天之后,他看到官网上公布的名单时,露出了早有所料的笑容。 他申请了两个角色,一个是女主角陶兰,一个是男二李昊。 两个名单里都有他的名字,陶兰的名单里他的名字还更加靠前一些。 所有入选的人都将在三天后到盛平公司去进行现场选拔。没错,又是盛平公司。 距离上一次去盛平已经将近一年了,贾科再一次穿着t恤打车到了公司楼下。来现场试音的选手不少,还有不少媒体也在场,贾科在人群里插空挤了进去,随着引导走进了等候大厅。 来试音的人着实不少,配角都有二三十个人,主角更多,贾科试音的女主角陶兰的入围名单,足足有七十个人。贾科抽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向天打炮的短信躺在他的收件箱里:加油!一切顺利! 贾科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大厅里用电子屏的方式公布了各个角色的时间安排,女主角陶兰在第一场,女二在第二场,男二在下午第一场。其他配角继续往下安排。 “第一场试音的人!到这里来签到领台词!”站在前台的女性高声叫着,挥舞手里的台词本。随着大量女性配音渐渐抽离出去,贾科也跟着上去了。其他的队伍也渐渐成形。 贾科一个大老爷们,站在一排或高或矮的女孩子中间,犹如鹤立鸡群,显得格外引人瞩目。一个维持秩序的人员用手里卷起来的纸张敲敲他的手臂,不耐烦地说:“同志,你站错了,男配音在那儿。” 贾科笑了笑,张开嘴温和地说:“我在陶兰的入围名单上。”他指了指大屏幕上的名单:“钱进,第七个。” 那工作人员还在发愣,已经轮到了贾科。贾科取了随机台词本,就排进了男二的队伍。那个工作人员又过来了,他说:“兄弟,你也不能乱排队啊,你竞选女主角,怎么又跑到男二的队伍里来了。” 贾科无辜地耸了耸肩,指着大屏幕说:“哥们,从下面往上数,第三十七个,钱进。” “噗。”队伍里有人笑了。 贾科迎着好些人看奇葩的目光,慢吞吞地坐在一边,翻着台词本。他已经将所有的台词都背下来了,这两本临时台词本都只截取了三段简单的内容,贾科瞟了两眼就开始闭目养神。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议论他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个昙花一现的变音天才,贾科都听到了,但是脸色半点也没有变。 他排在第七个,没有多久就轮到了他。贾科被叫号的时候又听到了当初熟悉的叫唤声:“钱进!钱进!哪个是钱进!” 贾科站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手牌:“是我。”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看着一个男人走进了女主角配音室。 第5章 .2.2 “昊哥,我知道,我有时候很固执、很不可理喻。但我是为了我的梦想。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在那个小雕像边上,当初你说,你想成为最伟大的小提琴家,只为我和林杨演奏,十年过去了,我和林杨还在追寻这个梦想,你呢?” 贾科开口的时候,所有议论声都停了下来,评委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贾科这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用温柔又深情的女声念出了台词,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他开口的时候眼睛一直是向下的,下巴微微抬起,显得有些高傲,但是吐出的语句却又十分温软动听,循循善诱,在不经意间溢满了情感。陶兰说这话时是有些害怕的。她劝说李昊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平复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因此言语里有积极向上的同时,还有隐约的矛盾和退缩。 贾科对几乎每条台词都琢磨过,此刻表现得像是个已经练习过千百万遍的老手,一开口就用音色把评委镇住了。一个男评委推了推眼镜,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目光。除去这出人意料的音色不谈,在技巧方面,大部分的选手都是用无比积极或者带着严厉呵斥的语气读出第一段的台词,至今为止这样处理感情的只有贾科一人。 三段台词里,第一段是长成后的陶兰、男主角林杨和男二李昊因为与大牌的摩擦遇上了挫折,男二李昊心疼陶兰四处碰得头破血流,想要规劝她后退,但是坚强的陶兰用真挚的话语声明了自己坚定的决心。 第二段台词,是十五岁的陶兰第一次登台前的练习自白,台词本上有一小段歌唱练习的曲段,接着一段充满了梦想与希冀的独白。 在第二段台词开始前,贾科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评委们楞了一下,因为他清嗓子的时候,根本没有发出本音,倒像是一个少女开始练歌之前的预备动作。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贾科清嗓之后,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用柔和的女高音轻轻唱到:“……清晨阳光,追逐的梦想……”台词本上根本没有曲调,在贾科之前的选手做得最好的也只是随意哼了个调。他们是配音演员,不是歌手,这样的清唱在她们看来只是作为环境的铺垫,你看,台本上连字体都不一样呢。 但是贾科不同,他只唱了一小句,余音却持续发声,后声带和鼻音持续震动,前音又同时发出:“总有一天我会站在那个星光璀璨的舞台上,张开双手迎接潮水一般的欢呼。有人在大街小巷唱着我的歌,知道我的名字,他们会热情地喊:我喜欢你,陶兰……” 十六岁的陶兰和第一段的陶兰的声音有细微的变化,十六岁的陶兰更加稚嫩,带着未变声前的清新。 刻意变音的配音演员一般会因为变音后本身就已经不稳定,控制不好微调的范围,但是贾科这方面做得出人意料得出色。如果不看他这个人,评委们会认为站在面前的就是一个姑娘,一个能在十六岁和二十二岁之间轻松切换的姑娘。 更加让人惊奇的是,他在发声的同时,还有余音同时“伴奏”。 这在一些口技演员中并不稀奇,但是在配音演员中就非常罕见了,几个评委交头接耳,大为惊讶,坐在首席的女评委坐正了身体,殷切地盯着贾科,等待他的第三段。 第三段台词是陶兰失败后的哭声。台本上有前情提要和后续,配音只需要这一小段哭戏,几乎全凭虚无缥缈的发挥。她是一个人跑出去哭的,之后被林杨发现,带回去安慰,期间她没有说一个字。 在贾科之前,抽中这段哭戏的已经有两个人了,贾科是第三个。他没有在意评委嗡嗡嗡的讨论声,仿佛面前的评委都不存在,他只是看着台本,微微抬着下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贾科的鼻腔中发出了哭音,接着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发出了沉闷又压抑的声响。他始终没有大哭出声,胸口还在不断喘息,仿佛在奔跑。直到他剧烈的喘息停下,他的嗓子里才泄露出一丝不受控制的尖锐的哭音,又慌忙被他堵住。“她”不再奔跑,但一停下来,抽噎更加严重了,“她”不断抽鼻子,抹眼泪,试图将自己的眼泪堵住,但是泪水却仿佛开闸一般掉下来。直到似乎有人来了,“她”猛地压抑住抽泣,用力吸鼻子,将眼泪用力擦干。“她”仿佛在倾听什么,仿佛有人与她对话。这时贾科用非常微弱的声音含糊地说了一句:“……没什么。”接着“她”开始打嗝。尽管已经止住了眼泪,但是“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抽动,强行压迫哭泣的后果就是不间断地打嗝。但这打嗝声太可爱了,反倒让人觉得“她”无比坚强,惹人心疼。 评委席上首席女评委先鼓起了掌,接着其他评委也纷纷鼓起了掌。戴眼镜的男评委非常感兴趣地说:“钱进——嗯,你之前有学习过口技吗?” 贾科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露出了得体的微笑,用清爽干脆的男声说:“方老师好,我一直没有机会系统地学习,但我对口技很感兴趣,因此经常自己琢磨着练习。” 几个评委都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前还以为这是个明显男性化的女孩子的评委捂着嘴干咳了一下用以掩饰。 “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选择了——女主角吗?”方老师问道。 “因为男主角不需要配音演员了。”贾科非常理所当然地说。这句话把几个评委都噎了一下。他们想要说你一个男的来配女主角也不对吧,但是想到他方才配的声音,这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的情感表达能力很好,”首席女评委说,“处理得很独特。甚至比女主角的演员还要好。我听得出来,有些地方你提前做过修饰了,恐怕练习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吧?” 见贾科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我曾经以为你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是今天你给我们出示了一份很漂亮的答卷。” 贾科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女评委。 她说:“去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十分不可一世,当时我觉得你走不远,前几个月见到你的时候,你像是个根本不懂配音的白痴,但是今天,我看到了你光明的未来。” 贾科听到这句话已经知道自己虚虚攥住了通车票,他的脸色亮了起来,狂喜而激动地说道:“谢谢严老师!” “欢迎回来,钱进。”严老师向他张开了双手。 钱进用将近半年的时间,从他人生的低谷中走出来。能够看到一个有无限可憧憬未来的配音天才的冉冉升起,是严弓最高兴看到的事。 贾科离开房间的时候,带着和进去一样的微笑,几个女选手都用探测的目光看他,贾科的脸色却毫无变化。666问他都这么几百辈子了有什么好激动的,贾科感慨地说:“这就是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成功,当所有的汗水都得到回报的时候……喂,我还是花了不少力气的,别诋毁我的努力。” 他走出盛平公司的大厅,在老板娘的面店里坐了下来。老板娘自从上一回赊账已经认识了这个家伙。贾科早还了她钱了,现在看到贾科,反而感觉有几分亲切。“怎么,又想来老娘这儿赊账了啊?” 贾科朝她咧嘴一笑,说道:“哪能啊,那里面坐着太挤了,还不如过来帮您打打下手。” “打下手?我看是你紧张坏了,出来透气吧?”老板娘斜了他一眼。 贾科笑道:“慧眼如炬啊!这么多人,老觉得都盯着我看,不舒服。” 贾科说的是实话,大厅里男人跑去女角色组试音的,就他这一个奇葩,别无分号,不盯他盯谁。 老板娘乐了,问他吃过早饭没有,听贾科说没来得及吃,便施舍给他一碗馄饨。贾科三口两口就吞了。 下午男二试音开始时,大厅里的女性基本已经散去,变得空旷起来。贾科再度走进试音室,依旧是那几个评委。 “哟,又是你啊?”方行健推了推眼镜,笑着对贾科说。 “老师给我鼓励,我当然来了。”贾科带着一丝幽默笑嘻嘻地说。 比起女主角,贾科驾驭男二要更加轻松容易。几个评委本以为以他这样的本音和成年的男二不够相合,但是有了陶兰的前车之鉴,他们没有过早做出结论。 果然,贾科一张口,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李昊的试音结果也初步拿到了,比女主角的更加明确一些,无责任偷窥的666一边扫描下方评委的意见,一面转述给贾科。开了作弊器的贾科立刻就明白他入围了,而且连和他竞争的对手有几人都清清楚楚。 “你可以回去等待结果了,”严弓老师说,“复试名单会在三天后出来,希望你那个时候不要出现意外。” 贾科认真地向几位评委鞠躬,对他们善意的提醒报以感谢。评委所说的“意外”并不罕见,它在阴阳簿上就发生在钱进身上过。钱进在《花开花落》一剧中本已拿到了两个角色,却因为王威在食物中动了手脚,与这部网络剧失之交臂。 现在的贾科和王威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唯一的冲突还是在中抓圈里,王威死都不会想到被他排挤出去的那个“前进前进”,已经入围了《星途》。王威没有申请配这一部剧的原因就在于,他曾经配的是《花开花落》的主角,一上来就获得了那样高的地位,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第二部剧只能配配角的现实。而《星途》的男主角并不需要甄选配音,因此这部剧一早就被王威摒弃在视野外了。 贾科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准备了好几个星期,几乎什么都不干,就为了这一场试音,确保自己百分百能进入复试。就连王威把他挤出《攻城》剧组都没有理会。现在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立刻打开了企鹅,刚刚登陆就看到一个头像正在下方猛闪。接着一个抖窗发了过来,对话框强行弹出摆在贾科面前。 坠落:快去看论坛。 坠落的话很少,和贾科单独交流的情况就更少,他诧异之下点开企鹅下方的图标,剧组的成员几乎都戳了他。 贾科立刻打开了论坛网址,被顶到最上面的帖子标题赫然是:八一八前进前进的不要脸行径。 楼主:之前《攻城》这部剧的换cv想必大家都知道,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九州傻妈为什么被抢了剧,以及前进前进为什么能配《攻城》恐怕大家都不知道。我前几天才从可靠消息处了解到了真正的情况,一定要为九州鸣冤!让前进前进这个不要脸的小人退出中抓圈! 一楼:火钳刘明 二楼:火钳刘明 三楼:∑q|/Д|p啥?我的小前进做了什么? 四楼:又是这种贴,烦不烦啊 五楼: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九州大大怎么会突然就被踢出组,当初听到预告的时候我就惊呆了,果然是前进前进动的手脚。 六楼:(oДo≡oДo)到底发生了啥!九州傻妈不是一直在配攻城吗?这个叫前进的怎么也配攻城了?! …… 二十三楼:五楼阴谋论也太荒唐了,前进前进跟他争什么?不是他自己退出中抓圈,才让前进前进配的吗? 二十四楼:什么可靠消息……这不是九州头号脑残粉的马甲吗?每次都是你出来洗白九州的啊,真是太敬业了:-d …… 楼主后续发展直到第三十楼才出现,贾科大致地扫了扫,说的就是威震九州中途被“踹出”《攻城》剧组,原因是前进前进和剧组策划沆瀣一气,前进前进许诺给策划繁花似锦一定数目的金额,让繁华似锦用《攻城》二期借助威震九州的名气捧红他。又趁威震九州配商剧的时候以他商剧档期满为由废掉了对方的干音,等到威震九州回来,他们已经赶工完成了预告,如果不是威震九州的粉丝发现人员不对,强烈要求繁华似锦给个说法,没有这么大的压力繁华似锦才不会让威震九州重新回来配《攻城》…… 可谓一环扣一环,把前进前进形容成了一个靠着金钱攻势打名声的人。 当然啦,如果确实有这种本事,为什么要在中抓圈发展呢?直接去商剧发展呗。下面有人这么反驳。 接着就有人说:前进前进要是有那个本事,就不会依旧在中抓圈混了。 他们爆料说,前进前进真人名叫钱进,之前参与了《花开花落》的海选,结果什么角色都没上…… 事情发展到这里,坠落就开始拼命敲贾科,因为下面的围观群众已经开始人肉爆料真人信息了。 接着前进前进就是之前那个昙花一现的配音天才的事也被曝光。他的经历被黑他的人拿出来添油加醋地一说,活脱脱一个loser,让更多人发出了嘘声。 贾科靠在椅背上,笑了笑,接着又一个弹窗跳出来。 向天打炮:你还行不行啊?别理那个傻逼。 向天打炮:这就是他那帮脑残粉造的谣,你看到了给我回个话。 向天打炮:我刚刚查过了,那个人身攻击的,就是他粉丝1群的群主。 向天打炮:要不要我给你去澄个清啊? 向天打炮:你给我死出来前进! 前进前进:没事儿啊,我好好的,你可千万别去给我澄清啊,等过两天看我打他脸(○`3′○) 向天打炮:……把你的颜文字给我撤了。 贾科知道向天打炮的顾虑。像是之前那样的小调侃不打紧,但是向天打炮要真的公开说这帖子是扯淡,就是直接在跟威震九州的粉丝或者威震九州本人宣战。王威的粉丝群体确实庞大,本来向天打炮就不太能与之抗衡,现在他有过商剧,名声就更加大了。 而钱进更只是个小丑,还在《花落花开》中失利,无论向天打炮再怎么反驳澄清,他失利都在根本上表明了他的实力不足。贾科不会让向天打炮为难,更加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挑战王威。 三天之后,贾科收到了复试通知。在这三天里有关于他曾经的辉煌以及衰败被列出了一整条时间线,看得贾科叹为观止,好好教育了666一个阴阳簿都还不如别人来得细致。 666满腹委屈,声明自己还是帮贾科666封锁了自己的住址,以防别人打扰到他的正常生活。 贾科敷衍地表扬了它一把。 他可没忘记,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出名,被黑出名也是出名。 - 孙祺非再次来到盛平的时候,正巧又碰上了一场筛选。正是《星途》的终选。他是来送选择人员的名单的,本来这事儿也不用他过来,但是莫名的他就想起了之前在盛平外看到的那个奔跑的青年。一想到那个影子,他就自动迈开双腿过来了。 “正在终选呢。” 孙祺非路过房间的时候,盛平老总笑着对他说。孙祺非往里面瞥了两眼,看见六七个女性中间坐着个男性,坐姿端正,正低着头非常认真都看手里的台词。他楞了一下,看得有点儿出神,被一旁的经纪人轻轻碰了碰:“孙先生。” 孙祺非回过头来,收回眼神,走向了电梯。 贾科感到一股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当他抬头时却只看见一个背影。他有些古怪地盯了那个背影一会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后腰。 早点去把蛇刺了吧,别让他又找好久。 贾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666看着贾科的笑容,屏幕上大写着“见鬼”两个字,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贾科一巴掌随手拍在了地下。 “下一位,钱进。”叫号的人又出来了。贾科立刻站起来向里走去。 几位评委就坐在里面,除了之前见过的那几位,还有几个人,都在交头接耳,看到贾科进来,严弓老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方行健调侃道:“状态怎么样啊,小伙子?” 他强调了后面三个字,把另外几个评委都逗笑了。贾科也笑了笑,用配陶兰的女声说道:”没问题。” 第一次听到他女声的评委都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行,给你个高难度的。”方行健心里对贾科很满意,但是总有人会认为让一个男人来配女人的音太过牵强,因此他特意挑了最难的一段。一方面想要试试贾科的底究竟有多深,另一方面也想让那群思想顽固分子长长见识。 贾科看到他指的那一段,就明白方行健想要做什么了。这一段是陶兰受到同行攻击,嗓音遭到损伤后强忍着痛苦唱歌,强行升key,唱完后谢幕的一段。 除了对嗓音有极高的要求,对在感情和语气的实现上也很困难。可以说就算是真正的女性站在这里,也不能完美配好。贾科看了看几个评委,将台本放下,酝酿了一下情绪。 这是陶兰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她已经走到了顶端,就像她曾经的梦想一样,在万众瞩目下唱歌。场内星光璀璨,所有的观众都在疯狂地朝她呐喊,朝她和身边的林杨呐喊。她的心情是狂躁的,哪怕嗓子疼得厉害,她依旧克服了所有困难,和林杨携手站在了这里。 “谢谢你们,陪我走到如今。陪我度过最艰难的时刻,陪我见证了这一切。”贾科的嗓音一出来,那几个正在看台本的评委就猛地抬起了头。他的嗓音嘶哑,不时发出撕裂声,“她”将满腔的痛快、热情和愤恨都用歌甩了出来,对伤害“她”的人“她”不再恐惧、压抑,用豁达的心态对待所有人,更将自己的深情交给了身边一直陪伴“她”的人。 “……我最要感谢的,是我身边的人,林杨。谢谢你。” 贾科的面前一瞬间浮现出好几张面孔,他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他最要感谢的,就是这个人。 声音到最后压抑下去,压抑着感动的呜咽。贾科超水平的发挥让评委在他结束之后的半分钟之内一片沉默,说不出话来。 本来这一段的沙哑,是要通过后期修饰制作的,大多数女声都无法做到完美配合,但是贾科一张口就是一种真正的撕裂的音色。 “很好,你很好。”一个评委率先鼓起掌来,接着严弓老师和方行健老师都微笑着鼓掌。 “我觉得已经很清楚了,”方行健看了看四周的评委,又和严弓老师对视了一眼,“我们只找最优秀的。” “但是吴笙——”一个评委皱眉开口,“我们再……”吴笙是他们之前内部定好的人选,却没想到被这个人横插了一脚。 严弓老师仿佛没有听见,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可以决定了。”她将一个印章在贾科的表格上戳了个红通通的印。 - “对,我们向来摒弃宁缺毋滥,这几个人,我们觉得——”孙祺非的经纪人王晓杰推了推手里的册子,非常遗憾地拒绝了盛平老总马斯的好意。马斯的心中暗暗着急,面上却只露出了可惜的神色:“这几个呢,都是我们手头现在最合适的人选了,现在配音演员的年龄普遍偏轻,这的确是个问题。” “我们孙先生的想法比较明确,”王晓杰推了推眼镜,“如果没有类似单珀英的声音,还是……” “哎呀——”马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孙先生的电影,是下半年才开拍吧?珀英的经纪人,昨天晚上给了我电话,最近的一次检查报告出来了,他再有两个月就能回来了!” 马斯此刻只感到一种峰回路转的庆幸,他立刻给单珀英打电话,有了单珀英的保证,双方简单确定了行程之后就签下了合同。孙祺非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的目光不断向外面瞟去。见孙祺非已经不耐烦了,马斯说道:“今天是《星途》这个剧的终选,祺非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担当担当评委啊。” 马斯这本来是句客套话,没想到孙祺非猛地站了起来,就这么往外走了。王晓杰也有些愕然,连忙站起来跟上他。 孙祺非来到之间路过的房间,却发现评委们正陆陆续续离开,他从楼梯上望下去,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找了好几遍,始终没有发现那个人。反倒是落后的几个选手在认出孙祺非的时候蜂拥而上,将他堵了个结实。孙祺非有些不耐烦,还是耐着性子签了名,目光又向下去瞟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之前的那个青年。 第5章 .3.1 《星途》的配音名单出来之前,中抓圈内愈演愈烈的势头突然被打压了一下。一部《黑道双龙》发布了。 《黑道双龙》在半年前就已经发布了预告,然而当时只有向天打炮的独白,另一个男主的cv是个谜。谁也不知道是谁,但当正剧出来之后听众们傻眼的傻眼,尖叫的尖叫,几分钟之内这部剧就火了。 宣传坠落严谨地部署一切,先在小说读者圈里宣传,等到造势足了确定了基数庞大的读者群体之后,才宣传到中抓圈。 这部小说曾经火到有人想拍电视剧,但是作者拒绝了,此后网上的衍生作品不断出现,直到后来《花开花落》红极一时才算渐渐平息下去。黑道双龙作者棋绯只独家授权了一个社做广播剧,因此万众瞩目。一些不听抓的读者们也纷纷打开了音频。 向天打炮优雅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的人生就是雪茄、巴赫、伏特加。” 这是预告的片段,预告里没有第二个人,但是这一次,一个截然不同的成熟又彬彬有礼的声音出现了:“直到——我把军火、仇杀与帕格尼尼带进他的生活。” 嗷嗷嗷嗷嗷嗷!!! 带着耳机坐在屏幕前的人捂脸尖叫。 “我要杀了他。” “而我会给他我所拥有的一切。” 大提琴般的声音从耳机里滑出来,一点点钻进耳窝。跌跌在键盘上运指如飞。 世界的爹爹:听了第一句就受不了了!!!完美!!! 二沈忱:球官方下载链接! alex不在:[链接]楼上不谢!吃足狗粮! 蛀牙的钥匙:有这么好?我不能听啊! …… 跟楼神速盖了几十层,跌跌放弃回帖,只专注于耳机里的声音。她在中抓圈待了好多年了,从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听着竟然能让人想到大提琴,想到猩红色泛着光泽的绸缎。 “我要杀死你了。”向天打炮的声音轻轻地吐出。 “你是一支最好的顶级香水,宝贝儿。”绸滑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沙哑,缓慢而慵懒地淌出,跌跌几乎能看到一双深情的饱含一切狂风骤雨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这句台词和原著不一样。但是谁都没有感觉到突兀。 和剧本也不一样,是贾科临时加上去的。 向天打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有点儿颤抖地问贾科:“你喜欢……莫尔这个角色吗?” “喜欢。”贾科说。他的手捏紧耳麦,试图听到对方更多声音,但是向天打炮没有多说。 《黑道双龙》播出之后,当初叫喊着前进前进是个垃圾的人被狠狠甩了个巴掌,《攻城》和它相比几乎像是个劣质品,没有人能够轻易模仿出前进前进的声音,那简直是一味最强烈的迷药。 有人说威震九州只是因为题材的问题占了下风,但那已经成为了一种对前进前进胜利的肯定。还有人说前进前进根本不适合原著的角色,他应该更霸道张扬,像是威震九州那样—— 原著党纷纷涌出来一人一脚把那个嚣张的声音踩了下去。 “张扬?脑子被门夹了吧,我这两天尽听到威震九州这个名字了,烦得一气之下去听了他以前配的东西,都是什么玩意儿!把我一部文里喜欢的角色配成没脑子的跳梁小丑,就知道嚷嚷,嚷嚷你妹啊!” “威震九州只会配霸道总裁吧,呵呵,手动再见。” “维克多是最低调的黑帮老大,他优雅高格调,他的霸气是直接干掉一个帮派,不是威震九州那种类型。” …… 钱进和王威的大战烽火群涌,就在《黑道双龙》遍布网络之后不久。也不知是谁突然惊慌地转发了《星途》最新公布的配音名单,看到明晃晃“钱进”两个字的九州党都哑了。 贾科坐在电脑前挑着眉毛看自己微博下堆积如山的骂声。钱进之前总共也就发过两三条微博,每条下面都留了几百条,几乎百分之七十都是骂他的。还有一些人,一开始持怀疑态度,渐渐的也相信了。他们痛心疾首地劝他改邪归正,向威震九州好好道个歉,他们还会继续支持他。而在这些骂声之上,是因为他当初的视频和后来的黑道双龙而粉上他的一些人。 “你们都耳聋了是不是?看过这个视频没?[链接]前进前进配得比这个叫什么王威的好多了,配得入木三分。而且全部声音都是他一个人配的,到底哪个的实力更强?!” “前进前进秒杀威震九州。我就冷静客观地说。” “听过他的攻城预告和黑道双龙的,只要没聋都应该能分辨出来他比威震九州厉害。” “支持前进前进的都是傻逼。” “人身攻击的出来,忍不下去了,圈内的事圈内解决,你们这么人肉一个人,还有理了?!” …… 贾科这么看着,微笑着转发了一条微博,正是盛平公司官博发布的《星途》的配音名单。 主要配音: 林杨:张思思;陶兰:钱进;李昊:钱进。 看到这条微博的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两秒,接着贾科的微博开始疯狂躁动起来。他眼疾手快关掉了at。 本尼的背带裤:不是重名?//前进前进去吃|屎:我草草草草我看到了什么!//建国后飞升的修士要用导弹打下来:今年年度咸鱼翻身冠军[微笑]//四零四一:怎么回事?!两个都是钱进?陶兰是女主角不是男主角吧?!!//…… 666看着贾科从容地洗手准备做饭,几乎能预想到看到这条消息的王威脸上有多疼。 贾科刚刚把火升起来,向天打炮就打来了电话。贾科接起来懒懒地“喂”了一声,就听到向天打炮叫道:“有你的啊!!” “有我什么啊。”贾科含着笑意说。 向天打炮听到贾科隐含笑意的懒懒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到这边,心里不觉像是被猫挠了一下似的,心痒得要命。他郑重又轻飘地说: “恭喜你。” “我早说了让你等我打他的脸。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你自己吗?”贾科又低低笑了两声,声音沿着电话线直接钻进了向天打炮的耳朵里,仿佛在他的耳边低笑似的。向天打炮紧张得手都出汗了。这是他拿到对方的电话号码之后第一次打他的电话,没想到刺激这么强。那个能让他直接撸出来的声音就在电话对面对他说话。近得仿佛就在身旁。 “你、那你还打算怎么办?” “傻呀,他自己扔掉的东西,还想要回去,当我吃素的吧?”贾科哼笑了一声,用一只手切菜,切得又平又快,“他配都配了,三十万怎么能不要呢。” 向天打炮不知道贾科要干什么,但是听贾科那骄傲又自信的声音,他先前的一切担忧都消失,更有些自我嫌弃。他有点儿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帮贾科澄清,如果是那样,他会不会…… 贾科挂了电话之后,给自己做了条鱼,炒了个芹菜,草草吃了,然后迅速浏览了盛平公司发给他的全部剧本。《星途》是制作的同时播出,他还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就要进入工作室配音,提前配好后两个星期的音。陶兰和李昊,一个女主一个男二,戏份非常多,贾科一开始还担心因为两人的对手戏太多,为了节省时间剧组只会让他担当其中一个人的配音演员,结果盛平最终没让他失望。 贾科看完剧本,又去看了一眼论坛,果然一座崭新的高楼搭了起来,题目和之前的几乎一模一样,嘲讽力满值:八一八威震九州的不要脸行径。 楼主:看到盛平新出的《星途》的名单了吗,呵呵呵呵呵,我就看着隔壁楼被打脸。本来我也是不屑于打脸的,但看到前进前进被欺负成这个样子都不还手,我就生气了。我的男神不能这么包子。 隔壁说的可靠消息,是哪儿来的可靠消息倒是给我说说啊?向天打炮大大刚刚对我说了全程,隔壁的要不要来听听啊? 贾科一看到这条,就楞了一下,看了看发帖时间,正是他和向天打炮聊完后不久。贾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似乎感觉到有些上翘。 向天打炮……恐怕就是那个人了吧? 这一次阴阳簿给他的信息非常少,他无法根据阴阳簿来判断谁的行为是脱出常规的,向天打炮既然出现在这么前期,却没有被阴阳簿提到,很有可能是…… 楼主描述的向天打炮所述的情况和隔壁楼完全相反,两个楼一上一下,连标题字数都一模一样,争相作第一。 …… 五十九楼:对的,我们社的策划也曾经找过他,被他嘲讽了一顿,说是要三十万。 六十楼:卧槽,简直了。 六十一楼:打炮都没出来澄清呢,谁知道楼主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六十二楼:抹黑我九州大大,前进前进还要不要脸? 六十三楼:楼上不愧是六二楼。 六十四楼:[微笑]炮炮刚刚更新了微博,脸疼吗,六十一楼? …… 攻击也转移到了隔壁。 三百八十九楼:多位策划我都求证过,威震九州的确要价三十万,我要问问这楼的楼主,前进前进当时失业在家,生存都成问题,难道他会拿出超过三十万的钱专门来贿赂繁花似锦让她挤掉九州? 三百九十楼:我是攻城剧组的一个成员,我忍不住了,必须得说点什么。威震九州当时只有一小部分的二期试音,根本算不上能做成成品的干音。繁华去请他的时候,他直接要价三十万。我们不是商业剧组,虽然多少会给一点酬劳,但是怎么会负担得起这样的数额,只好退避了。前进前进接了剧之后和我们忙活了好几个月,怕听众接受不来,还努力靠近威震九州的声线。我们一开始不说,是因为前进前进让我们不要把自己卷进来,现在黑道双龙出来了,大家也听到了,小前进完全有实力单挑威震九州,你们说他比不上威震九州,星途的配音名单也有,自证。 …… 向天打炮在无数人at评论他各种求真相下竟然回了粉丝的po:那个极品做了什么奇葩事就不要再at我了。 向天打炮虽然没有正面回复这件事的真相,但是他依旧表示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这让威震九州愤怒得连po了两条。 威震九州:向天打炮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 威震九州:向天打炮前进前进你们他妈是上床上出感情来了吧? 下面一片哗然。向天打炮被围攻了,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回击。 向天打炮:抱歉啊,我对着你的干音实在是撸不起来。都是我不好,听着前进的干音才能配下去[微笑]//威震九州:向天打炮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 贾科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险些没喷出来。他盯着“向天打炮”这几个字,摸着下巴考虑了很久,自言自语地说:“他到底是不是啊?” 666一本正经地坐在他的显示屏上看着他,上面显示着好几个字:【为你做了很多事。】 “对,”贾科应了一声,“而且我总觉得他记得些什么……” 贾科又想了一会儿:“他看得见阴阳簿吗?” 666的铁肚子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威震九州的第二条微博几乎刷满了贾科的首页。所有人都在求真相,好奇前进前进和向天打炮是不是真的已经滚过了床单。这些人都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八卦精神实在令人敬佩。贾科思考了很久,依旧没有发布任何消息。他对向天打炮敲了几个字:你就这么撕破脸不怕威震九州的粉丝报复? 向天打炮:有你我就不怕。 过了一小会,向天打炮又发出一条消息。 向天打炮:他只能威风这么一会儿了,有你这颗冉冉升起的巨星在身边,我不是傻子就该投靠你。 贾科看到第一条那几个字的时候,心脏加快了跳动。他几乎等不及见到对方。他很想尽快向对方确认,却又对对方目前的情况感到了一丝迟疑。上一世赵天几乎没有与他有过太多的语言交流,如果他记得自己,为什么没有主动与他相认?他们之间的暧昧只要是看过他们消息的外人都能看得出来,贾科也已经向对方透露了足够多的信息。 贾科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赵天不能说出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也就是说,他也受到天道的压制,而且比贾科更加严重,很可能连行事都受到束缚。 但……如果向天打炮不是他呢? “都是朋友,见一面也不要紧吧……”无论如何要和向天打炮见一面。贾科心想着。 666怜悯地看着他。 贾科思考如何提出与向天打炮见面时,666就提供给他了一条令人意外的消息。第十五届配音大赛就要举办了。主办方是国家配音协会,承办方是配音界的大公司盛平公司,所有配音材料都来自盛平公司承接过的配音项目。优胜者能够成为配音协会成员。还有不少金钱与物质奖励。 整个比赛耗时半个月,报名截止日期就在一个星期之后。贾科立刻敲了向天打炮,问他对这个比赛的意向。 向天打炮本来是无意参加各种比赛和商剧的,但是见到贾科询问,立刻心头一动,说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贾科乐了,当即两人各自填写了报名表。 - “喂?”贾科刚刚从录音室里出来,遍接到了繁花似锦的电话。繁花似锦非常激动地在那头尖叫道:“大大去参加配音大赛啦?!” 贾科笑了笑说:“是啊。” 配音大赛先是在商剧配音演员之间传播,接着渐渐传播到整个配音界。只是许多中抓配音自认为比拼不过专业配音演员,而没有参与。但当向天打炮、前进前进以及威震九州的三角关系愈演愈烈,上升到粉丝团体们的互相掐架之后,向天打炮提出,真本事假本事,都出来溜溜。 于是贾科的报名轰轰烈烈一连拖了十几个cv下水,整个中抓圈都在津津乐道。 向天打炮在正面回应了威震九州之后,两边的粉丝互相掐架,而圈内一位有“小天王”之称的cv月影疏斜没多久就转发了向天打炮的微博。 “威震九州大大既然去了商剧,何必再回来自降身价呢?” 月影疏斜是个0.9音,声线华丽,辨识度很高。说是0.9,是因为他配耽美剧几乎没有人能配他的攻,但比起低沉醇厚的1,还是缺了那么一点儿。 月影疏斜的粉丝数量直接比向天打炮多了一位数,和王威差不了多少。他一说“威震九州大大”,就嘲讽力满值。先前许多因为向天打炮声势不够大而犹豫不决的策划终于抱上了大腿,纷纷跳出来说出了威震九州对他们的态度,居然把威震九州那些低龄粉丝都压得死死的。 月影疏斜一发话,几个与他交好的,或者见风使舵的都开始发话,见情势一面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两个cv为了博人眼球,站在了王威这一边,声称不了解真正事实不能妄自猜测真相,他们站在“中立”的态度上又和向天打炮这一堆人吵了一架。 而明明应该身在暴风圈,却一点也没受到影响的贾科这时候却一直在勤勤恳恳地研究《星途》的剧本。 无论有多少人找他,他只搭理原先《攻城》剧组的成员,微博更是一碰也不碰。 直到他进入《星途》录音室,繁花似锦终于知道他也报了名,忍不住立刻打来了电话。 “嗷嗷嗷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包子!我就等着威震九州被打脸了!”繁花似锦在那头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贾科看着窗外乐了乐,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他去参加配音比赛的。” “啊……?”繁花似锦楞了一下,“那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炮炮?” 贾科但笑不语。 繁花似锦几乎是瞬间在脑海中脑补了几十万字中篇为爱复仇的小说,满怀激动地说:“真的吗!真的吗!天呢噜!” 贾科说:“行了,我该回去配音了。” “等等大大!聚聚!小进进!你们什么时候……” 站在三楼的孙祺非看着下面走廊里玻璃后握着手机微笑的青年,目光像是黏在了他身上。青年长得只能说平凡,但笑起来时眉飞色舞,眼角带红,像是一株向阳的向日葵。孙祺非一移开视线,就忍不住想再次看到他。 “孙先生……”王晓杰终于找到了孙祺非,正要开口,孙祺非忽然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王晓杰连忙闭嘴,顺着他的眼神向下看去,正看到下方的青年。 “孙先生……你那部小说,又有人找上门来,想要拍摄成电影……”王晓杰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不管影帝的任性和难得的诗意,继续说道,“说是听了那部广播剧……” 孙祺非听到“广播剧”三个字眼珠转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王晓杰,王晓杰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往下看了两眼。“……那广播剧就是钱进配的……” 孙祺非看到青年挂了电话,转身又走向录音室,然而在转身的过程中,他向上瞟了一眼,和孙祺非对视了一瞬。孙祺非的心脏都暂停了,他看到贾科向他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接着便转过了脸去。 孙祺非的眼神依旧定在青年离开的地方,久久没有回过神。他知道这个青年叫什么名字,也知道自己来这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更加明白对方是同道中人,而且很可能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他。尤其是——当他听到他的声音之后。 第5章 .3.2 一个半月之后,配音大赛的海选名单终于出来了,威震九州、前进前进、向天打炮、月影疏斜等人均在列。他们的粉丝们也大范围地传播入选名单。海选筛掉了百分之九十的划水党和凑人头党,剩下的人不足三千个,再进行二次海选。 二次海选在中抓圈中掀起的声势比一次海选更大,结果出来的时候各家粉丝都在狂欢,贾科的粉因为这一场大闹,不知不觉涨到了五位数,红黑粉参半。 决出两百个人进入复试后,将分个人赛和小组赛一起进行。评分者除了评委,还有大众评审。 这个时候,各人的粉丝们就起到了重要作用。 贾科看着自己荒芜得长满杂草的微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666在一旁幸灾乐祸:【要我给你买后援粉吗?】 贾科翻了个白眼:“做个网红有什么难的?你等着。” - 前进前进的微博终于开始更新了。只是这一条更新和配音大赛、《攻城》、《星途》都没有关系。他发的内容是: 前进前进:#怎么做#一个木雕[视频] 满怀好奇和恶意的人立刻点开视频,只看到画面里一块满是划痕的塑料板上,依次整齐地堆放着好几样材料:一截木头、几柄不同大小的刻刀、锉刀、钢锯、毛刷、铅笔。 接着一个人走进了画面,只有下半身。一把清爽又偏低的嗓音从画面里飘出来:“今天教大家学会怎么做一个木雕。”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露出了上半身和一双修长刚劲的手。那双灵巧的手动作时,那个声音一直在介绍着木雕的传统、木工记忆、雕刻技艺。 “雕刻技术有圆雕、平雕、线雕……”他的手指十指指甲剪得干干净净,连一轮新月都没有,刻起木头来力气很大,却很稳。 “我选取了一块樟木,这种木质软硬适中……” 整个视频有一个小时,但是当观众一开始听到那个声音,听它将木雕的历史和技巧娓娓道来,便不自觉地沉浸了下去。那双手刻木雕时熟练非常,犹如不断扇动翅膀的蝴蝶,落刀没有一丝凝滞和反复,几乎是一刀下去切中要害。一个中指长的观音像,很快在他的刀下成型。 “……于是,‘一个木雕’完成了。”那个声音说。 仿佛是一个温暖的故事结束,当那个被抛光的观音放在小小的莲花台上时,网友们才意识到这个视频结束了,时间也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看完视频的黑黑们内心是卧槽的。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前进前进?前进前进会做木雕?这又是博取关注度的方式吧?这个视频做得不错啊……是他自己做的?不可能吧,都可以拿去央视当传统工艺宣传广告了…… 贾科没去看评论,紧接着第二天,他又发了一段视频。 前进前进:#怎么做#一个荷包蛋[视频] ……啊?荷包蛋谁不会做啊?开玩笑呢吧? 视频开始播放。一个干干净净的料理台,上面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碗,一个蛋。 接着那个让人眼熟的下半身又出现了。清爽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教大家学会怎么做一个荷包蛋。” 声音一出来,仿佛一阵清风吹过。那双干净清爽的手出现在画面里,互相将袖子往上翻折,露出结实精瘦的小臂。他用右手拿起了那个鸡蛋,左手倾斜玻璃碗。接着右手轻轻在碗口上一敲,一枚浑圆橙黄的蛋黄从里面随着蛋清流淌出来,滚进了碗里。 那只右手捏着蛋壳扔进下方垃圾桶里,接着他开始升油锅。 黑色的平底锅,倒入浅浅一层油,金色的油扑在锅底像是像是一层蜂蜜。 “……等油微热,把蛋倒进去。” 左手手持一个古怪的圆环,蛋落下去时就被限制在那一个圆环里,蛋清铺满了圆环,蛋黄留在中央。一小匙盐均匀地洒在上面。 只一小会儿,蛋清变成了白色,蛋黄也变得金灿灿的。那只手立刻将油锅关了,平铲着呈现完美圆形的荷包蛋出锅。 “……于是,‘一个荷包蛋’完成了。”那个声音说。 放在雪白盘子里的荷包蛋极其诱人,观看者不觉有些发愣,这时间太短了一点吧?蛋黄都还没凝固呢。 视频没有立刻结束。视频里的男人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细吸管,将其□□蛋黄里,屏幕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一张嘴正在吸吮。蛋黄很快干瘪下去。那个声音低低地沉吟了一声:“嗯——”接着他仿佛笑了笑,“很棒。” ——雾草。 看视频的人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也不知是为了那双手,那个荷包蛋,还是那一声“嗯——很棒”。 “我倒戈了,”评论里有人说,“太好看……好吃了。” “路转粉……手太好看了qaq” “怎么办到的……我控制不好火候啊……” “之前的那个木雕也很厉害……我自己也是刻木雕的,一个小时根本刻不出来这种,起码三天。直接黑转粉……” “炒作呢吧?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做的。” “和他以前听到过的声音不太像……是一个人吗?” …… 评论里最多的就是——这是前进前进吗?看不到脸啊…… 紧接着第三个视频也出来了。 前进前进:#怎么做#一个引体向上[视频] “今天教大家学会怎么做一个引体向上。”声音再出现的时候,前进前进已经新增了不少粉。尽管他的评论区炸开了锅,不断咒骂他的人比比皆是,但却有更多好奇的人涌进来,开始关注他的这个#怎么做#系列。 一个年轻的男性来到了屏幕前,在他进入画面之前,画面里只有一根室内单杠。 他走进画面的时候背对着观众,但是观众能看到说话时带动的脸侧肌肉。 他说道:“引体向上对发展上肢力量、肩带力量和握力有重要作用,在室内进行时要注意以下几点……” 接着他脱下了身上的外套。 屏幕前的人都下意识地盯紧了他。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讲解着引体向上的作用和方式,在无数双眼睛下,他不负众望地将最里面那件t恤也脱了,露出了隐约透出肌肉的结实后背。 接着他将双手放在了单杠上,抬起的肩膀上肌肉挤在一起,明明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男人的背脊,却充满色气。 “……第一次做的人,可以使用弹力带辅助,正确的姿势是将两手掌心向前正握单杠,宽于肩一拳……” 随着那柔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他的身体开始向上。背阔肌渐渐收缩,身体逐渐上升。画面第一次开始移动,从侧面旋转着移向正前方。他们能看出那是个小小的房间,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而第一次播出过的那个观音木雕,也被摆放在桌子上。 画面彻底转到他正前方时,他的下巴已经超过了单杠,画面里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一双浅色的薄唇。胸口的肌肉和几块明显而结实的腹肌绷紧突出,接着在他降落的同时,画面又转向了他后方…… 故人城墓:日了狗!怎么只有下半张脸!!! 爱斯基摩巫:摄影师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硬妹:口水都下来了…… 三月半真人:路转粉!必须转粉!和我一样帅! 当那道温和的男声说出“于是,‘一个引体向上’完成了”时,已经舔过他前面两个视频的人都下意识地跟着念了出来。念完之后视频结束了,念的人也笑了。 贾科欣慰地看到自己的粉还在持续上涨,而更多的人开始从黑渐渐漂白。他不知道,有人正看着他的视频慢慢摩擦自己的下唇。 向天打炮从前没有见过前进前进。在看到视频之前,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和他差不多类型的人,而且因为年纪比他小,会更加稚嫩一些。但是看到视频的时候,他不可否认他起了反应。就好像是第一次看g片一样,居然就这么简单地看出了感觉,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听到画面里的人用平稳无波的声音像是讲述一个故事一般念出话来,看着对方漂亮的胸肌和腹肌,再细细观察着对方只露出了一秒钟的下巴。 一股战栗感顺着他的经络蔓延上来,几乎要将他燃烧起来。 而与向天打炮的态度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却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电脑坐立不安。电脑的音频放着黑道双龙的广播剧。他的眼睛却看着前进前进疯了一般上涨的留言数量,强行忍住了自己的焦躁。 影帝孙祺非,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自己粉的小众太太被别人看上了之后想要咬包的心情。 一个简单的引体向上为什么要脱衣服!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看见!做什么#怎么做#系列,他的好他一个人知道不就行了……孙祺非感到腹中一股无名火差点让他坐不住。他多想一毛巾兜头把那具身体盖住,好让没有那么多人猥琐地盯着他的身体流口水。他反复地看着视频,目光总是留恋到对方紧实的后背上,落在那条长长的脊柱线上,仿佛要顺着对方背中央的凹陷一直顺到裤头下。 他烦躁地站起来,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在盛平看见对方了。他很像见一见他,但是他知道他俩的交情不过一个对视。如果让他的经纪人王晓杰知道他居然想要见一个不入流的配音演员,恐怕会想尽办法阻止。 但是他要去参加配音大赛—— 孙祺非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 前进前进发了第四条微博时,配音大赛开始了。 前进前进:#怎么做#一套高考题[视频] 小前进的三角裤:高!考!题!!谁说小前进是文盲的,站出来!! 张嘉惠vicky:早就知道答案的吧?? 曲当归:我不信,这就是个哗众取宠的营销号。 pholept_w:我觉得这个系列马上要变成万能系列……万能的前进前进…… 后夜相思月满船:楼上给了我一种不妙的感觉 死去的作者:前进大大简直是我指路的明灯!! …… 视频刚刚发出,好些人还没看就已经先抢占了评论的前几层。当他们开始看视频时,评论和转发正在不断上涨。 视频里是几本厚厚的历年高考卷宗。旁边摆着两张白纸、一支钢笔、一支铅笔、一块橡皮、几把尺和一个闹钟。那个人又出现了,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清爽的牛仔裤,t恤外套了一件短袖衬衫。他手里拿着两个骰子,在桌面上随意一丢,丢出了个加和“6”,然后他又连续丢出了四个数字,分别是“5”、“11”、“9”、“9”。 他将其中的数学卷抽出来,翻到第六套卷,其余的都整齐地堆放在一边。然后他按下了面对观众的闹钟。 如果前进前进的视频能刷弹幕,现在应当已经被弹幕盖满了。 网友们的内心呐喊着“卧槽这什么手速!”“背答案都没有那么快!”“太假了吧!一套卷子那么快!!就算你一直在用神一样的语速解释题目也不可能听懂好吗!!”“救命妈妈这不是人!”…… “……数学卷完成,历时——”那只手转过闹钟看了一眼,“二十五分钟。” 然后他拿起了物理卷。 羊小咩吃草不吃土:憋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我就是跪了怎么的? __慕家浅浅:我再也不说前进前进是学渣了……我对过答案,我不想说话了。 -gas_pin-:之前说背答案的……你们倒是背背看数英物化生的答案……而且他是投骰子的! 阿那个瑶:前进前进的学历不是很低吗……他这手速和能力当年怎么没考qb?所以还是炒作。 褒贬不一的评论在前进前进的微博下不断生成。贾科没有回任何一个人的评论。 当他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说“……于是,‘一套高考题’完成了”时,他的手在画面里玩转了一个笔花。细长的笔在修长的手指之间来回起伏转动,快得好像装了小马达。 接着他低声笑了一下,画面里露出了他低头笑的嘴角。好像在无比坦然地说:“对,我就特么是在炒作,怎么着了?” 该昵称已被占用404:好看炸了!我就被一个下巴和嘴给击中了! 皇家御用铲屎官royal:真的是前进前进吗……他不是个杀马特吗……杀马特不可能这么酷炫…… 前进前进的声音没有停下。他在视频的末尾低笑着说:“明天,教你们‘怎么做一个女人’。” 啊——??? 正在看视频的向天打炮一脸懵逼,一杯水差点倒进键盘。 第5章 .4.1 前进前进的微博炸了。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在于他的粉丝基底实在为数不少。其中虽然好些是黑粉,这部分黑粉里却有许多一直以恨铁不成钢的心态“爱”着他。 当这些视频po出之后,转发量让更多的人喜欢上了#怎么做#这个系列。 有人在评论里默默说:“我觉得这个系列好棒啊……感觉特别阳光,特别励志。” 草莓味鹿一一:真的,好想变成这样的人…… 移动炮塔保温杯:我觉得前进聚聚是在展示自己的生活……木雕也好,做饭也好,做题也好,还有健身……这些都不是一天能够学会的,真希望谣言不攻自破。 配音大赛开始的当天,所有已经收到消息的选手都登上了官方网选平台。他们已经被分成三十组,每组十个人。各个组的人配的内容都不同,男女选手分开,各配一条三分钟的音。 贾科抽中的是第五组八号,他一进入频道就被大量的在线听众吓了一跳。他们大声呐喊着:“天风!天风!天风!” 贾科楞了一下,指着这两个字问:“这是谁?” 666立刻回答:【支持王威的cv。】 “支持王威?”贾科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呼声极高的cv一会儿。天风和他的排号靠得很近,中间只隔了两个人。天风在前,贾科在后。他们的台词是同一条,正是盛平公司早期最火的一个动画片配音中的一段台词。 这部动画片虽然面向群众从幼儿到成人,但是它的现实意义和一部真正的文艺电影相差无几。他们拿到的台词是动画片中的爸爸给自己的小男孩儿讲故事,讲小白兔在躲雨,却遇上了大灰狼的故事。 “……小灰狼张开了大嘴,似乎要吃掉小白兔,小白兔问它:‘你的妈妈呢?’小灰狼说:‘她让我不要随便搭理陌生人。’小白兔问:‘你为什么要吃我?’小灰狼说:‘我不知道,狼就应该吃兔子。’” 这一个片段曾经让许多人笑起来,却也让更多的人在内心感到了一种孤独和悲哀。他们被固定的身份定死了性格和行为,就连出生不久的孩子,也因为家庭父母和周边环境的影响而在未形成自己的观念之前就有了模糊又陌生的定位。小灰狼的心很单纯,但是他却成为了小白兔的噩梦。 前几个选手配音时,娓娓道来,都秉承了温柔、亲切,仿佛是朗诵般的风格,听得贾科直皱眉。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敲打打,不时地拉出台词文档,在那上面用各种标记写写画画。终于,天风上麦了。 天风的声音很不错,低沉,念起来像是一个温和的长辈在低声对自己的孩子说话。他和前面的几个选手都不同,基调没有那么欢快。他的台词听起来更加沉重一些,饱含了让成人为之思考的停顿。 当他念完之后,下方他的粉丝们齐刷刷地把屏幕刷满了“天风大大天下第一”的字样。 贾科看了看,点评道:“他还有算有点想法。” 666又对他这装逼行为报以不齿。 紧接着天风之后的两个选手仿佛都领悟到了些什么,但是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实在太少了,一个读得磕磕巴巴、惨不忍睹,在天风的压力下紧张度飙升,另一个没有完美转换好风格,在沉郁和欢快温馨中来回摇摆,读得不伦不类。 所有选手的分数都会在最后才公布,而听众们也只有在最后才能投票评分。就在贾科上麦的时候,有一支小小的队伍突破了大量的黑其他选手的粉丝们,冲了上来。 “前进大大加油!” “我们支持你!” “前进前进赛高!” …… 贾科有些惊讶了。他上麦之后先清了清嗓子,说道:“谢谢你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声音好帅!!” “小进进的声音上至1下至0统统毫无违和啊!” “雾草这是谁!” 贾科在一片吵嚷中开始念起台词。这是一个年轻的父亲,但是他已经在社会上浮沉了好几年。他在打拼的过程中心中唯一的小太阳就是自己的儿子。他想要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带给自己的独生子,却又不希望他被残酷的现实和未来打击。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羽翼之后被环境限定了未来,只因为他的父亲是个民工。他想教导孩子这一切,但是他又觉得太早与不忍。 这种矛盾贯穿了他的故事。 贾科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丝沙哑。当他说到“你为什么要吃我”时,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与好奇的孩子对视。“我不知道——”他摸了摸男孩软软的头发,轻轻微笑了一下,用与天风完全不同的处理手法,轻柔而轻快地说:“狼就应该吃兔子。”男孩仿佛吓了一跳,接着欢笑着与父亲打闹起来,贾科发出的笑声却像是一柄柄重锤击打在听众的心中。 太残酷了。 “听得我想哭……” “想哭1” “想哭2……” “心疼……怎么会这样……天风大大读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心塞的感觉qaq” “我我我已经哭了……” “这部动画真的很好看,现在再听一次真的虐死了。” “好虐……大大配得真好qaq” 贾科下麦之后,之后的人几乎再没有能找到出彩的了。大部分选择了温馨的叙述方式,三分之一的人选择了天风的方式,只有两个人挑战贾科的读词方式,但是他们都没有营造出一种对话感,导致整条音的情感不断跳跃,十分古怪。当最后的评分出来时,贾科的分数竟然出乎了所有天风粉的意料。 “……为什么……我的天风大大……在第二位……” “……我以为会有很多人投天风大大的票……我就暗搓搓投了前进前进一票……” “……我也……” “我也……” “……我也[捂脸]……” 下面开始排出一排排蜡烛,都是前进前进的粉替她们排的。 贾科看得乐得不行,几乎能想象出天风在那头黑成锅底的表情。 - “孙先生怎么突然对配音感兴趣了?”孙祺非的经纪人王晓杰疑惑地看着孙祺非浏览的配音大赛的官网。他指了指官网上说明里的几个剧名,王晓杰一看,有一个正是曾经单珀英配过的剧。 王晓杰了然。“孙先生是想听听单珀英配音过的电影?” 孙祺非没有正面回答他,他开口道:“把我拍过的也放一部进去。”孙祺非是嗓音受损,不是哑。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听起来仿佛说一句话都要消耗大力气。虽然他近年来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要想彻底恢复到原来的声音,恐怕是不能了。 王晓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说道:“我会跟马总去商量的。” 单珀英虽然和他们签了合同,但是孙祺非未来三年内的片约着实不少,他需要一个最合适的声线。这个配音大赛正是一个让他选择自己的配音演员的好时机。 只是王晓杰不明白,从前孙祺非对拥有自己的专用配音演员很不感冒,现在怎么突然感兴趣起来了? 王晓杰离开之后,孙祺非开始刷新最新的入选名单。三十组里每组评分第一位和第二位的都有晋级机会,每组第二位的30个人需要重新进行一轮淘汰赛,再次决出15个人,因此最终进入复试的只有45个人。 孙祺非在前30的名单里看到了“钱进”两个字。 他想起了那几个视频。他想正面看对方做饭、雕刻、配音的样子,想看到他的肌肉凸起来,在单杠上伸展肢体,也想看到对方灵巧地玩转笔杆的样子。 从马斯那儿要到名字之后,他就一直在关注这个人,看着他努力向上爬的模样。 前进前进的第五个视频发出了,孙祺非立刻就点开了视频。青年再度出现在屏幕前,这一次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画面从他的胸前慢慢移上去,露出了他的嘴唇。 那双嘴唇弯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今天教大家学会怎么做一个女人。” 他站在那儿,竟然开始念书。念的是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而让人震惊的是,他口中吐出的是女声。不是别的女声,正是陶兰的声音。 “1861年四月一个晴朗的下午,思嘉同塔尔顿家的孪生兄弟斯图尔特和布伦特坐在她父亲的塔拉农场音量的走廊里,她的美貌显得更明媚如画了……” 嚼菜叶子:目瞪口呆。 大汪汪汪神兽:目瞪口呆。 关耳q:目瞪口呆。 总有刁民想要朕请吃饭:哈哈哈哈实力打脸哈哈哈之前说钱进是同名的人站出来哈哈哈哈 rd_doge:麻蛋我还以为他要穿女装呢! 吃土丐萝学打本:女装1[哭笑] 冬瓜味的西瓜:裤子都脱了让我看这个! 吃不饱的兔子先生:我活生生看见他变了音…… 前进前进用实力为自己做了澄清。 陶兰是他,男二李昊也是他。 他没有一开始就放这个视频,而且是先铺垫了几个只有实力才能做到的视频,让大众产生他“有能力”、“不说谎”这个印象,然后他在大赛复赛开始之后,板正了自己在网民中的形象。 一波黑粉悄悄撤退了,另一波真粉涌了进来。尤其是当时直接听到贾科配年轻父亲的听众们。 与此同时,《星途》也开始在各台黄金时间播出。配音演员竟然也有反串这一点居然变成了一个收视爆点,播出的第一集就远远超过了同期其他电视剧,比当初的《花开花落》的收视率还高。 有嗅觉灵敏的节目组立刻找到了贾科,希望让他上自己的节目做一个专题,讲讲他的变音技巧,以及回答回答大众们的好奇。 但是贾科毫不犹豫地让666给拒绝了。他看着大量涌入自己微博的新粉,带着一种隐秘的得意和向天打炮聊天。 “你猜王威现在心情怎么样?” 向天打炮听着那头得意洋洋的声音,心痒痒的。 “估计恨死你了。” 向天打炮也入围了,成为了四十五人中的一人。同样入围的还有月影疏斜。 对他们这些中抓圈的cv来说,这个配音大赛是目前最大的事项。但对贾科来说却不是。 他的目标是孙祺非,是站在这个娱乐圈的顶端。在他眼里,任何事情都是只是他游戏的一部分,是夺取成功的一快垫脚石。他喜欢人生这个不断重复游戏——尤其是,当他发现有一个人能和他一起前进的时候。 贾科听着那头传来的声音,表情更加温和了。 “配音大赛总决赛在b市举行。我希望能在那里看到你。” 在结束通话之前,贾科充满磁性的声音通过无形的线仿佛电流一般一路流向那头,向天打炮像是浑身通了电一般,战栗感从尾椎一直往上。满脸通红。 嘶——超低音炮。 向天打炮咬着自己嘴唇差点没高|潮。 第5章 .4.2 从复赛开始,各场比赛就以数字命名。 复赛第一场刷得只剩下45人,接下去捉对配音,决出胜利的11组,多出的一人抽签与另外44人中的一人配音,对方不计入成绩。 抽签结果出来之前,贾科去盛平录完了最后一集的音。 严弓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配音大赛好好加油啊。” 贾科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严老师——” “严老师会去做评委,”方行健从一旁插嘴进来,“你在网上闹的动静可不小。”他朝贾科眨了眨眼睛,贾科立刻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 “小辈们之间有点竞争不算什么,也能促进进步嘛。”严弓老师瞪了方行健一眼,最终还是说:“但是我希望你可不要被一些不成器的注定走不远的给压下去了。有些人,心高气傲,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这个圈子里是混不下去的。” 贾科连忙点头哈腰表示受教。 他离开录音室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贾科一脚就踩在对方光滑的鞋面上,脚脖子一崴,身体失去了平衡。对方将他一把拉住,拽着手腕往上一拎,贾科就看清对方是谁了。 ——孙祺非。 孙祺非是谁,天王巨星。贾科一个不知道第几线开外的小配音演员就这么踩了他一脚。 看到孙祺非开始皱眉,贾科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 孙祺非见到贾科这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觉得十分不顺眼。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永远神采飞扬的,对一切都成竹在胸,不会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但是他现在就像个最普通不过的小人物,对人点头哈腰。 孙祺非闷声不响地松开贾科,扭头离开了,像是躲避一只苍蝇一样快速而仓促。他身后的经纪人王晓杰回头看了贾科好几眼,似乎还想对孙祺非说什么,却忙着追他的步伐,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贾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隐约的嘲讽的笑容,心想让你耍大牌,等我把你踩在脚底下的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耍起来。 贾科回家之后一看,脚肿了,脚腕上老大一个包。他也没在意,往肿的地方喷了点儿云南白雾,就去看官网和论坛。 分组名单已经出来了,让贾科欣喜若狂的是,和他配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向天打炮。 贾科立刻想起了莱恩。当年他和莱恩在舞台上永远都抽中同一个号码,难道这一次也—— 贾科立刻看向666,666只顾着飞舞,没给出半点意见。贾科的心脏跳得飞快,又被他压抑下来。他将名单拉到最下方看那个被轮空的人是谁,却看到了四个眼熟的名字——月影疏斜。 月影疏斜被轮空了,而他的抽签结果也在五分钟之前放了出来——向天打炮。 - 复赛第二场双人赛在两日后的晚上开始。那天正好是一个周末。《星途》的火起让钱进这个名字也风靡起来,好些人拿前进和王威比,论坛上到处是一片唇枪舌剑。 配音大赛成了这批争论者最好的发泄地,当看到贾科和王威的名字时,他们像是找到了炮轰地似的,一齐将炮弹轰向这头。 威震九州的同组成员是一个女性配音演员,出演过五部商剧,算是小有名气。而且名字让贾科有点儿耳熟——吴笙。这不是当初评委们差点就要选择的陶兰的配音演员么? 这一场里男女混配,着实让不少和大神搭戏的小配音们占足了便宜。虽然他们的晋级和落选依旧要看个人打分,但是和大神对戏,显然要比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配音要容易入戏得多。 威震九州运气实在不错,这让贾科心里遗憾了一下。 当天晚上贾科准备好了自己的麦,和向天打炮提前通了个气,两人都将状态调整到同一步调。 当台本通过电子文本发到各个参赛者手中时,贾科楞了一下。这是盛平早年接过的一个剧,讲的是一对兄弟的故事,也是一部文艺片。而且是一部掺杂同性恋情的小众文艺片。哥哥十八岁,十六岁出柜,带着自己的行囊携愤离开了家,他离开后不久,年仅十岁的弟弟一个人跑出来寻找哥哥。兄弟俩都在互相的追寻中遭到了许多磨难,弟弟甚至差一点被人贩子拐走。哥哥历尽艰险将弟弟带回身边,紧紧抱着自己的兄弟流泪。 弟弟不懂哥哥为什么要离开。他说如果哥哥将来只能一个人走,他会陪哥哥走一辈子。 这一部影片掺杂了家庭暴力,亲情冷漠,对孩子教育的缺失以及社会对弱势群体的歧视,还有对整个打工人群的人道关怀。在灰暗的基调中却有兄弟之间的闪光的感情。 贾科不知是幸亦或不幸,抽中的不是更成熟些的哥哥,而是年仅十岁的幼弟。 拿到台本之后,贾科看了看时间。他们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选手能够在私人频道里商量。贾科和向天打炮没有使用那个私人频道,他主动给向天打炮打了个电话。 “喂?”向天打炮有一些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感冒了?”贾科连忙着急地问。 向天打炮说:“不是……太感动了……这个台词。” 贾科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保持这个状态,可以带着哭腔读。我想在这几个地方做一下处理……” 向天打炮从前也跟人配过很多音,也和其他cv在配前对过技巧,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贾科这么细心。他几乎将每一个字都抠出来,将语调语气标注在上面,在他对向天打炮连珠炮一般嘱咐的时候,能听到他的笔尖在纸张上刷刷刷行走的声音。 向天打炮心里由衷升起了一种感慨。当一个人比你优秀的时候这不算什么,当这个比你优秀的人却比你更加努力,那是一种仅仅用沮丧和不安无法形容的体会。 贾科在短短五分钟之内将十分钟的台词全部做完注疏,然后嘱咐了向天打炮一句:“听懂了吗?” 向天打炮明明应该是贾科的前辈,此刻只顾着傻眼“嗯嗯嗯”。 贾科在那头不觉露出了一个笑容。前几世对方总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对什么都胸有成竹,没想到这一世这么呆萌。 666都受不了贾科的笑了,它撞了一下贾科,示意他们已经抱上了麦。 向天打炮先清了清嗓子发声了。 向天打炮的粉丝着实不少,和贾科的粉丝不同,他的粉丝都是长久以来的老粉,十分忠心。而贾科的大部分都是新粉,容易见异思迁。向天打炮一发声,下面就刷出了一大片的尖叫。 更有一片诡异的cp粉在下面不断蹦跶刷新自己的存在感。 接着贾科出声了,他看着评委的名字,笑了笑说:“方老师好,卢老师好,英英老师好。” 方老师正是方行健。卢老师是前几任配音大赛的顺席评委,而英英则是配音界的大佬了。 向天打炮连忙跟着喊了一声,喊完才又感叹一下。钱进太细心了,无论是说话还是礼仪都做到了极致,让人想不服都不行。 方行健笑了笑,说:“你们都看过台词了吧,这就开始吧。” 频道里一片寂静。 接着一个稚嫩的童音出现了:“哥——哥——你去哪儿啦!” 这个声音一出来,一旁评论区就被刷爆了。 “宝宝来妈妈这儿!” “天了噜这简直……好像啊!!!我还以为是我弟那小屁孩在叫我!” “楼上你在卖萌吗?” “这声音简直犯规!” “真的没有用变音器嘛……我又要刷新我的三观了……” “导师都在这里他有什么本事和胆子用?而且人家有配陶兰的本事,怎么还会用到变声器?” “说不定配陶兰也是变音的啊……” “陶兰是公开选配音的,如果能用女性配音一定会用女性的吧,只有前进前进配得比其他所有女选手好才会被选上这个角色啊,楼上蠢不蠢。” “好可爱啊啊啊啊啊!母性泛滥——” 贾科一进入配音的状态,注意力就完全不放在评论上了,而向天打炮竟然在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他停顿了一秒多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凯凯……凯凯!”向天打炮的声音由轻往重,仿佛是从远处奔跑过来,带着粗重的气喘声。贾科松了一口气,好歹算是弥补了之前的小失误。 “凯凯!你吓死哥哥了!”向天打炮虽然配受音居多,但是稍微压一下也能到达0.7,他压到0.6-0.7之间,让声音呈现出一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感觉。 他还带着鼻音,非常烘托气氛。 他的粉丝也很给力,在下面整齐地刷起了“炮炮哥哥最棒”的字样。 “哥,你去哪儿啦,爸爸妈妈不要你了,凯凯要你啊。”稚嫩的童音带着天真和隐约的担忧有些茫然地对哥哥说。 向天打炮的声音压抑不住哽咽,用力遏制着自己的声音。 “哥,你以前说过,要去哈佛读大学,要变成一个伟大的宇航员。你现在是要去哈佛了吗?” “我……”哥哥艰难地哽咽着说。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想,在那个小小的城市里,他却向往着全世界。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辍学离开家,只因为父母不能接受他的性向。他和那个遥远的“哈佛”,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那对他只是一个传说。他知道自己一辈子很可能只能庸庸碌碌地在一些工地上打工,在租来的小房间回想自己的曾经。也许在四十多岁之后,他还能想起自己曾经的愿望是当一个宇航员。 “那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地方,对不对?” 看着弟弟那充满希望和崇拜的眼神,哥哥终于忍不住哭了。他将弟弟紧紧搂在怀里,蹭干了自己的眼泪,像是从那个小小的身体里汲取力量。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导师也没有打断他们。接着“哥哥”再次开口了。他带着哭腔,却又朝气蓬勃地说:“对,我要去哈佛了,凯凯乖,你得回家,让哥哥放心一个人去——” “哦……”弟弟懵懂地应了一声,接着忽然抬起头来说,“不要!我也要去!我也要坐飞机!我也要去哈佛——” “凯凯……” “我要去!妈妈说再也不想不要哥打电话回家了,哥要是成了宇航员怎么办!我打电话妈妈不会不接的!她不接爸爸就会揍她!” 这只是个孩子。但在家庭的影响下,他却耳濡目染地学会了大人的一切行为方式。他只是个孩子。同时保有纯真和恶意。 哥哥的呼吸一窒。他能将弟弟放在那个亲情冷漠的家庭吗?他能将弟弟交给一对充满暴力的双亲吗?他能让自己的弟弟在是非观价值观都还没有成型的时候,接受这样具有强烈歧视性的诱导吗? “凯凯……”哥哥蹲下来看着弟弟纯粹的眼睛,“凯凯,我带你走。” 第5章 .5.1 前进前进和向天打炮入围了。顺利得让向天打炮都有些不敢置信。他很清晰地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在配音时被对方带着走了。 在配剧时有一大部分时候因为是各自录音,他还没有那样鲜明地意识到这一点,然而这一次现场,着实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震撼。 前进前进在配广播剧的时候根本没有用尽全力。哪怕是配那个让他大火的视频和黑道双龙时也一样。 他的实力很强,而更让向天打炮感到害怕和沮丧的是,对方还在不断进步。每一次磨合,他都能感受到对方改进的地方。仿佛是一块璞玉。前进前进在精益求精,将自己不断打磨得更加完美。 贾科在配完这一场之后,没有再去听其他人的比赛现场。他让666显示出之前令它寻找的文身师,标记了地图,摸上自己的钱包就出门了。 向天打炮本来想要好好跟贾科交流交流心得,没想到怎么戳都没有回,发了个短信才知道对方出门了,不觉有些恹恹。 紧接着赛方就提醒他他要准备下一场和月影疏斜的对戏了。 向天打炮还沉浸在之前几位导师给他的点评中。尽管他们个人的分数有区别,配合分却打得很高,着实让向天打炮有些高兴,就连他自己的分居然比贾科低都不沮丧。他在配的时候就想到了,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听到月影疏斜的名字,向天打炮回想了一下。他和月影疏斜几乎没有合作过主役,但是他曾经跑过龙套的剧里对方倒是主役攻。当时他和月影疏斜有一句对白,因为非常简单,向天打炮几乎可以当做没有合作过。 月影疏斜和他配的一段同样是这部剧中的台词,哥哥认识了一个同道中人,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恋人,却没想到对方是个形婚主义者。对方苦口婆心地规劝他社会不容忍他们,他们只有这个选择,而且未来还能让那一对女性替他们生孩子。哥哥看着这个让自己陷下去的人,最终在深夜和对方通过一条短信分了手。 这无关于爱情的忠贞问题,而是人权的问题。不是所有的同性恋都对女性十分友好,他们厌恶女性,甚至不将其当作独立个体。这在社会上很是普遍。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逃避社会的压力,以大众的名义让女性承担另一面的责任,规避风险,这事实上是一种最大的不负责任。 当时这部影片出来之后,许多曾经认为这还是个好办法的女性都意识到自己走进了传统思维的误区。 影片里的这一段话也被无数次应用出来,形成了一波讨论的热潮。有太多无法承受社会压力的gay在那段时间各种披马甲诉苦,又有太多受到家庭暴力的同妻意识到自己的权利受到了侵害。 这一次月影疏斜抽到了哥哥的台本,而向天打炮则是追求他的那个形婚主义者。 月影疏斜将向天打炮拉到私人频道里大致商量了一下,让向天打炮感到新奇的是,对方和钱进是完全不同的人。月影疏斜只问他心里对这一整段话的理解,而非逐字逐句地解释和吩咐。向天打炮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说得挺对的,形婚对哪一方都不公平。” 月影疏斜说:“你也不害怕父母的压力吗?” 向天打炮有点儿发愣。他是个半出柜的gay,还没有人那么正面地问他这方面的问题。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月影疏斜到底打的是什么注意。月影疏斜虽然也下海配耽美抓,但他接戏的范围很广,不仅仅是耽美抓,还有不少剧情向抓和言情抓。他也未曾严肃认真地公告过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性向。 向天打炮想起钱进,脸上露出了一种坦然,说道:“我不怕。” 月影疏斜低低地说:“你改变了……” 向天打炮楞了一下,想要问什么,月影疏斜就说:“就按照你的思路配。” 向天打炮还没问明白按照自己的什么思路配,月影疏斜就离开了私人房间——他们的时间到了。 - 贾科在今日自己的比赛一结束之后就去找了个口碑不错的文身店,将背后那条蛇给文了。他想起自己曾经在蛇尾军校里惊恐地想这东西要跟一辈子,没想到不仅仅是跟他一辈子,而是一直要跟几辈子了。 想到这里贾科就暗暗地笑了。文身师拍了一把他的屁股说道:“别动。” 贾科连忙闭嘴。 贾科傍晚回家之后,入围名单已经公布在了网上。他和向天打炮都在列,而王威的综合得分出奇得高,居然还比他高了那么一小节。这一来王威的粉丝立刻得意了,趾高气扬地群体来贾科的微博下刷屏,将一群只是关注贾科这个人的粉丝刷得火起,反驳回去,却被对方骂作“知道钱进比不上我家大大还敢出来嘚瑟的脑残粉”。 贾科看了看就“呵呵”两字。 王威高的是配合分,个人分和他相差无几,也就高了零点一,评委分还是贾科高,多出来的原因是王威的粉丝给力,四处拉帮结派,一个人能投九个人的票。 而贾科的粉许多都是新的,还有不少分散给向天打炮了,自然就没有那么高的支持率。 但是王威绝对想不到的是,正是因为他的粉丝到贾科的微博下肆意留言辱骂,让贾科那些理智冷静的“励志粉”们无法再保持淡定的姿态,纷纷涌入配音大赛,打算在前进前进的下一次比赛中让其他人都明白什么叫做“励志粉”。 前进前进的前路已经如此坎坷,为什么总有人不理智地对待他,企图造谣?这群粉丝非常愤怒,因此当贾科接到下一场比赛的时间表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新发的一条#怎么做#下评论全变成了“前进前进加油!”的字样。 贾科楞了一下,仔细看了看自己新发的视频,没有什么不妥。 就在此时666将它所搜集到的资料直接显示在贾科的屏幕上。 “……《一线生机》?”贾科仔细看了看这部剧本的简介。 由于阴阳簿显示不全面,贾科不知道这一部剧究竟在原来的历史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是这部剧不得不说完全贴合了贾科目前的需求。 在《花开花落》和《星途》巨大的影响力下,这部叫做《一线生机》的国产剧开始公开招募配音,而现有的配音演员名单同样被公布了,里面有钱进在阴阳簿里的“恩人”孟元,同样也有他的对头单珀英。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剧! 贾科在心里大笑起来。单珀英几乎是配音界的天王。有时候,他配的人甚至能享受到被大神光环笼罩的待遇。 贾科仔细看了看《一线生机》这部国产剧,里面的人物不少,要求的配音演员也着实不少。除开孟元配演的孩子,单珀英配演的男主角,女音、男音、童音、成年音、老年音一应俱全。 但和《星途》不同,《一线生机》显然不会再让贾科配女演员的声音了。他们有那么多更完美的选择,为什么要让一个男人来配女音呢? 贾科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赶紧命令666将自己的简历和报名表按时投递。他相信有《星途》的铺垫,比起别的配音演员,他的机会绝对要大得多。 666替他投递了简历,而贾科则看着演员表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主演——孙祺非。 贾科抱上麦登上配音大赛频道时心思还不在比赛上。他在考虑是否需要将目标更换。当初他以孙祺非为目标,但是仔细看看,如果把单珀英当做目标更好。被贾科当做目标的,也正是他要褫夺其气运的目标。 单珀英才是配音界的真神,而他这具肉身在音色天赋上确实不错,外貌就有些差强人意了。如果他选择另一条路…… 666突然撞了他一下,提示他开始摇号了。 入围23人,将会在这23人里决出前10。贾科看了看自己摇到的号码:13。 哎哟。贾科乐了一下。真不吉利。 所有选手都在一个房间里,共用同一部剧的台本,贾科看了看,向天打炮排得相当靠前,就在第2,而王威在贾科前3位,月影疏斜紧贴着王威,在第9。 排位都挺靠前的。 台本开始分发了。 这个台本是盛平公司去年发布的一个新剧,拍的是个宫廷剧,就是在打量宫廷剧上市的那段时间顺势出现的。女主角经过千难万险荣登凤位,好几个配角死在她打拼的路上。几乎是个翻版武则天。 贾科草草翻阅了一下简介,让666给他归纳了一个更加简约又更加细节的,刚刚看完就接到了台本。他一翻开就傻眼了。 他要配的正是一个死在半路的配角,前期各种尖酸刻薄的——太监。 666在空中笑得翻了好几个圈。贾科一回头,它就立刻定住了。 贾科没空和它计较。他赶紧熟悉了一遍台词,接着听到第一个人抱上了麦。每个人的台本都是不同的,但是难度在评委审核下认定为同一难度,每个人不同就是为了增加趣味性,参赛者已在赛前签署同意书。 第一个选手是个女选手,运气很好,抽中的正是女主角的戏份。女主角的戏优点就在于多数人看过这部戏,对女主角的感情抓得比较牢。而对配角没有什么印象。 这个女选手贾科记得,是配言情的cv,牌子比较大,有时候也接商剧。她开口起得很稳,配的段子也很稳,如果没有意外,进前十也是十拿九稳的事。 第二位就是向天打炮。 向天打炮一出来,他的粉丝又开始呐喊助威了。向天打炮也许不是粉丝最多的,但是一定是拥有粉丝最忠心的。她们花式刷屏,给向天打炮刷足了气势。 向天打炮配的是皇子。 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合适的角色,但是贾科担心前一位的稳定会突出他的气息不稳。好在向天打炮发挥正常,只有其中一个很小的失误。他下场之后,接下去好几人贾科都没有仔细听。他趁这段时间过了一遍剧情的细纲。他所配的这个太监媚上欺下,将女主角颠过来倒过去的折腾,简直和《xx格格》里的容嬷嬷一个德行。 贾科看台词的时候月影疏斜上场了。 贾科事前听过月影疏斜配的剧,了解过他的声线。但是他没想到月影疏斜的现场比他配剧更好。 月影疏斜的声线非常华丽,但他配的却是个老实而忠心耿耿的官员。0.9的嗓音被他压到1,无限往沙哑低沉走去。贾科有些讶然地看了看月影疏斜。由于这一世的阴阳簿信息非常贫瘠,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只能依靠666大量收集外界信息用以判断。他特别注重那些变化巨大的人物,因为很有可能,那就是他要找的人。月影疏斜过去的作品都没有这样大的变化,他的实力比贾科搜集的资料强上了一大截,这让贾科不得不仔细听他的配音。 “……皇上——”月影疏斜发出了非常沉重的一声,像是一把重锤重重落在了人的心头。 贾科皱起了眉,看了看666,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月影疏斜”四个字。 “江山社稷,难道比不上一具皮囊——”月影疏斜痛心疾首的言语一出,他的粉立刻把评论区全部占满了。他们疯狂地刷屏,比之向天打炮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些商剧配音演员的人气看上去都没有他那么高。 月影疏斜配完之后,他的分数也出人意料得高,比排位第一的商配高了整整0.3,这让评论区一片哗然。评论区就商配厉害还是中抓区业余cv厉害开始争吵起来。 直到王威上场,争吵还没有完全平息,王威的粉丝们忙着吵cv更厉害,就连给王威刷屏都忘了。贾科没有去听王威的配音,他乐了两下,继续看自己的台词。王威是个骄傲自大的人,喜欢获得公众的关注,当他发现自己上场居然没有像之前月影疏斜一样,有人排队给他刷屏,他恐怕得气好半天。 贾科关闭了声音,调整了好几遍,才终于将语音语调确定下来。比起一年前,他的经验丰富了不少。《星途》让他熟练了技巧,高难度的配音任务曾经让他在录音室里一遍遍反复,回到家后还继续练习到凌晨。哪怕他调整了自己的嗓音,说话语气与方式以及更加难的嗓音的质感却是无法通过物理调整获得的。他不是生来就具有那样强大的技能,他在几百世轮回中学到的唯一不变的,就是努力。 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贾科反复斟酌台本,在他前一个人结束之前的两三秒调整好了状态,等待自己上麦。 他前面的选手发挥不好,分数比较低,显然是无缘前十了,贾科没有细看他的分数组成,在报到他的名字和所配角色时,评论区都发出了笑声。 true倚树为屋:噗 嚼菜叶子:噗 吃不饱的兔子先生:公公好 今天偷渡依旧没成功:公公好! 大汪汪汪神兽:公公好2333 张力也-:钱公公好hhh 偳枢:钱公公什么鬼哈哈哈哈 贾科非常坦然地笑了笑,先亮明了真声:“大家好。” 计时开始了。 贾科几乎不用看台本,凭空念道:“贵妃娘娘好大的架子——”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种阴阳怪气的尖酸刻薄。众人的脑海中几乎立刻就闪现出了那个拿着拂尘的炮灰太监。那本来也不算个什么角色,但不知为什么,贾科的声音一出现,他们的眼前就浮现出了那个人物的形象。 “咱家这不过是为了万岁爷着想,娘娘说的那是什么话……” 机智的胡萝卜今天无话可讲:怎么办啊我好想揍他啊hhhhh -猫涂指甲油-:好欠扁哈哈哈哈哈 tedah_玄能救非么么哒:我特别想把这句话做成铃声[笑哭] …… “皇上说了,就是公主求见都不见,娘娘难道还能自比为公主?”贾科挤眉弄眼地配着,目光对着正在播放那女主台词的666。被当成提词本的666战战兢兢地被贾科把着,一动不敢动。 “……好哇,那娘娘就自掌五十吧,咱家就在这儿看着。” 仿佛是见到了皇上,贾科的喉头忽然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半压抑的吞咽。他怀着一种激动和高兴,尖尖细细又哆哆嗦嗦地叫了一声:“皇上!——” “皇上可要去御书房?” “皇上娘娘她冒犯皇上……” “皇上消消气……” “皇上奴才对您一片忠心……” 评论区里笑倒了一大片,纷纷呼唤皇上x公公cp。哪怕没有皇帝的台词,公公的个人台词也足够有戏。 娱乐是什么?是吸引大众眼球,让大众感到兴趣、愉悦。哪怕是做一个谐星,只要能让大众开心,贾科也能让自己画上满脸古怪的彩妆,把自己当做一个丑角。 谁说丑角永远不可能受到大众的真正好评?一个丑角的内心世界如果足够完美,将引来更多的赞美。 贾科的台本对到一半,笑得东歪西倒的评论区里渐渐有人说:“我觉得公公其实也蛮可怜的,特别忠心,最后却死的那么惨。” “死得好惨1。当时我就觉得女主的手段太残忍了。” “虽然公公是挺欺负她的,但是他都是在为皇上考虑啊(≧≦)” “他是我见过的最惨的炮灰……” “听到这里我真的忍不住了,一开始不就是女主自作死过来扰乱朝纲嘛,公公阻止她没错啊,而且罚得也不重。” “虽然我觉得是这个道理,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皇上!皇上!奴才、奴才……”那尖细的声音带着颤抖犹豫与后悔,无比绵长地喊着,声音却又哽在了喉咙里,像是喊不下去了。 “配得好棒啊……” “和原声感觉好像,我都分不出来了。” “真的好像!” “好像1!一点都不出戏!” 贾科结束了自己的配音。评论区竟有人喊了一声:“前进大大我爱你啊!!” 接着零零散散的立刻排起了队。 “前进大大我爱你啊!” “前进大大我爱你啊!” …… 贾科后面的那一位选手被淹没在贾科的粉丝大军里,一直刷到了他之后第三人才算渐渐平息。 贾科没有理会后面的人的表现,他让666定了去b市的机票。666怀疑地问:【一定会进吗?】 “一定会。”贾科自信地笑了笑。 最后一场比赛将会在b市现场举办,也就是说,到时候每一个cv都会互相见面。贾科就在等待那一天。 整场比赛结束之后,评委开始点评,在点评期间,听众们将为他们喜爱的选手投票。而选手们也能够在频道内为自己拉票。这就造成了四方山河割据的场面。王威的粉丝以最强的机动冲上来占据了一片江山,接着月影疏斜的粉丝开始围攻他们,将他们冲个鸡零狗落,接着一个商配李清江的粉丝也冲了出来,为他们老牌商配圈做维护…… 贾科的粉丝一直挺零散的,让666都开始担心了,然而贾科看上去并不在意。当另外两位评委说完,轮到方行健时,他说道:“前进前进是我从一开始就十分期待也十分看好的一位配音演员。将他称为配音演员,正是出于对他工作的尊重和认同。” 贾科有些惊讶地看着方行健的头像。 “他的配音总是让我觉得十分有画面感,而且他着重体现了角色的另一面,让人觉得这个角色是饱满的,而不是扁平化的……” 禾多云力这名字居然被占了: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什么听别人的总觉得吸引不了我! 王不留行将就木:雾草就是这个道理! 名字无法显示了:对对对!好有道理! guard_doge:听他的台词我总能马上就想到看过的剧……其他人只有李清江能让我有这种感觉。 鹿小酒_x:我好喜欢前进前进啊!声音特别百变!如果不是方老师证实,我都不敢相信他没有用变声器! 方行健开始说话之后,刚刚沉寂下来不久的评论区里顿时突然刷出了大量励志粉。他们有纪律有节奏地将自己的id统一换成了“励志粉_xxx”,然后一起列队:前进前进第一。 没有感叹号也没有颜文字,这群励志粉就这么理智地排了队。把一整个评论区刷满。 贾科楞了一下,很明显方行健也楞了一下,因为他讲到一半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接着他带着笑意说:“现在,我们公布分数吧。” 分数按照综合得分排布,第一名是李清江,第二名竟然正是前进前进,第三名竟是吴笙,第四名是另一位商配,第五名是月影疏斜,第七名是王威,第八名是向天打炮…… 前十人里并未出现外界曾经预料的满是商配的局面,业余配音出身的竟然占了四成,这让商配的许多粉丝大掉眼镜。 王威突然在评论频道里发布了一条留言:前进前进和评委有人情关系!他不配! 贾科的眼前一亮,乐不可支地看着踊跃起来的评论,在666不解的问号下拍着桌面说:“干得漂亮!” 第5章 .5.2 排名结果公布之后,众多粉丝们开始了大范围的论战。这些粉丝有些是配音演员们的粉,有些只是角色的粉,因为声音关注了配音,有些则是演员们的粉丝。这部分粉当最终比赛的时间公布时,存在感突然强了起来。因为最后一场比赛,用的配音素材全是当今天王孙祺非授权的影视剧。 孙祺非影迷遍布大江南北,受众年龄段广阔得不可思议,他的名字一出现,原本对配音圈不感兴趣的影迷们立刻开始关注这个比赛。 而贾科则同样出了名。 王威在评论区的一句话引爆了各大网站,不少人纷纷怒喊:“钱进滚出配音界!”贾科和评委的关系一时之间被炒得沸沸扬扬,让孙祺非的助理王晓杰都注意到了。 王晓杰看着微博被刷到首页的消息,忍不住说道:“这个前进前进挺厉害的,配的音跨度很大。”他也算是半个专业评委了,不会被网上的评论所迷惑。 王晓杰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正在着装的孙祺非居然搭了话:“嗯,他是很不错。” 王晓杰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祺非。孙祺非很少开口,更少开口夸人。他之前就表现出了对这个配音的不同寻常的好奇心,这让王晓杰忍不住多关注了一下。王晓杰早就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个影帝是个gay,这在圈外是个秘密,但在圈内却有不少人知道。因为孙祺非从来不掩饰自己猎艳的行为。他似乎总是在挑合胃口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娱乐圈里这么多颜值高的小鲜肉,他一个都没看上,最过的一次也就是将一个不出彩的十二三线的小明星约出来吃了个饭,顺手捧了对方一把。 王晓杰仔细研究了一下,还是从孙祺非约的人的外貌上找出了一些共同点。他们都不怎么强壮,外观比较柔弱,五官细微得偏向凌厉,而且某一个方面都有比较突出的特质。 王晓杰此刻找到了前进前进的微博,看到了那个“引体向上”的视频,心想这身材怎么看也不符合孙祺非的审美。孙祺非喜欢柔弱的那一类,这个钱进身上的肌肉不比孙祺非少,外貌不符合。 ——可能只是惜才。 王晓杰一有这个想法就楞了一下。钱进的音域那么广,有没有可能做孙祺非的配音演员呢? - 网上的评论眼看着就要愈演愈烈,忽然消停了下来,原来是盛平公司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声誉,刻意压下去了,同时方行健被换了下来,为了不让这个更换显得太刻意,其他两个评委也同样被换了下去。新的评委名单里有一个人贾科认识,正是严弓老师。这对他来说还算是个好消息。 盛平没有理会一部分群众对比赛公正发出的质疑,他们的办法就是让继续进行下去的比赛堵住大众的嘴。贾科收到机票之后,当晚收拾东西就坐飞机抵达了b市。 b市的夜晚很冷,很繁华,他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给向天打炮发了一条短信:我到了,你在哪儿? 向天打炮没有回应。 666提醒他:【还在飞机上。】 贾科只得作罢,看了看点,已是凌晨,只好跟着向导先去了预定的酒店。 这一晚上接的配音总共有七位,向天打炮是最晚的一个,贾科倒数第三。向导没想到这个前进前进居然这么年轻,和网上公开的那张杀马特照片完全不一样。看着这张清爽的自带微笑的脸,向导禁不住不好意思地和他握了握手,说道:“一路辛苦了,跟我来吧。” “辛苦的是你们。”贾科富有磁性的声音流淌出来,让向导的指尖都仿佛被电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故作镇定地说:“我们一点都不辛苦,你们明天就要比赛了,这么晚过来,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贾科落脚酒店之后,收拾好了自己,却一直没能入睡。666提醒他第二天就要决赛,就算他再兴奋,再想见向天打炮,也不能打扰人家休息啊,别人可没有他的神识能够让他坚持两三天不睡觉。 贾科心中郁卒,想了半天还是躺下了,只是心脏一直在狂跳,让他不知多久才渐渐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决赛的筹备就开始了。 贾科一下楼赶紧在餐厅转了一圈,只看到几个负责人坐在那儿招呼他用餐。贾科立刻上去问道:“其他人呢?” “都不在这酒店呢,一会儿就去录制棚。”其中一个负责人说道。 贾科心里又郁闷了,赶紧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餐。 决赛地点就在b市的广播公司,将有三百名观众到现场,同时在线会有无数观众观看直播。这还是众位配音第一次出现在人前,而观众们也将亲眼看到他们的配音方式,避免一切作弊行为。 贾科知道这很可能是盛平对于他的事件作出的回应。许多人都无中生有,拿他走关系、作弊说事。 到达广播公司之后,贾科跟着几个负责人进了录制棚,只见不少人在各种设备间忙碌,还有一些人游荡在周围,似乎在观看整个赛台。贾科扫视了一圈,试图找到那个人,但是这里四处穿梭的人实在太多了。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叫道:“前进?” 贾科浑身都顿了一下,慢慢扭过了头去,只看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青年站在那儿,穿着普通的休闲衫,头发有意识地摆弄过,显得非常嫩。 这一世他看上去居然这么年轻。贾科心中喟叹了一声,忍不住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拥抱:“炮哥——!”打炮两个字他实在不太好意思直接叫出口。 向天打炮没想到前进前进第一面见到他就这么热情,心中受宠若惊,压抑住欣喜说道:“终于等到你了!” 贾科用力拍了他的背两下,这才放开他,向天打炮近距离地看着贾科的面孔,双眼中溢满了激动,这时候他们听到有人在一旁冷笑了两声。 贾科和向天打炮都意识到了来人是谁。 有王威在这里,两人相逢的喜悦便被冲淡了不少。贾科看了一眼那头的王威,没说什么,拍拍向天打炮的背就打算避开。 “老相好见面,是不是很激动啊。”王威被贾科忽视了,立刻又出言讽刺了一句。 贾科对项天说道:“你看过流程没?一会儿什么个流程啊?” 向天打炮还没和人一见面就关系这么近过,他心跳的有点儿快,也没空理会王威了,说道:“等观众到了,时间刚好就开始。每个人都在隔间里配,有独立摄像头。” 王威见两人装作没见到他,脸色更不好看了,气得脸颊涨红。这时一个人来到向天打炮身边,冲贾科伸出手来:“月影疏斜,你好。” 贾科楞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到一个半留长发的高个青年站在面前,外貌很是显眼出众。 钱进不矮,比向天打炮都还高了半个头,而月影疏斜又比他高了半指,已经超出高挑范畴了。贾科只看了一眼就问道:“模特?” “哎,这么明显啊。”月影疏斜笑了笑。他微笑着说话,华丽的声线让他贴着的向天打炮脸都红了。向天打炮现在心里别提有多爽了,他一个gay,身边站两个极品,声音都是他喜欢的类型,光是听着他就能想到一堆一堆不和谐的画面。 贾科隐约觉得月影疏斜对他有点儿敌意,也不知道敌意从何而来,他只是疑惑了一下就听见导演在那头说道:“你们几个,进去准备一下,观众要进来了。” 几人连忙进入休息室。 - 王晓杰以为孙祺非今天把所有通告都推了是有什么急事,结果一走进孙祺非屋子,就看到孙祺非正对着电脑看直播。王晓杰瞥了一眼,正是配音大赛的决赛直播。 以前也没见孙祺非这么关心配音演员,看来是真的想要找一个永久的配音了。王晓杰心想。 孙祺非正看到主持人将所有的配音演员介绍完毕。这十个配音演员里,六个是商配出身,四个网配出身,商配出身的几个人一看就惯于应对媒体和观众,对着装打扮也有一套心得。最盛者是李清江。他出场的时候粉丝的尖叫没喊破天花板。 而被认为不太会应付媒体的四个网配,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王威已自封踏入了商配圈,月影疏斜本职是个模特,习惯了受人关注,他出来的时候也引发了一波尖叫。最不显眼的是向天打炮和贾科,但是这两个人的关注点一点也不必其他人少。尤其是贾科,当主持人报出“前进前进”的名号时,无论是现场的观众还是屏幕前的观众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呼。 这真的是前进前进?那个传说的杀马特?谣言!那一定是谣言! 这不是之前那个变音天才吗?他的嗓子不是坏了吗?怎么还能参加这个比赛?还能杀进前十? 视频上的弹幕刷满了一片,坐在屏幕前的孙祺非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一阵阵的收缩。 他有一段时间没见前进前进了,他总是刻意压抑自己去找对方行踪的欲|望,他能意识到自己要是真派人去那行为和变态有什么区别?但是今天在屏幕上看到钱进,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意识苏醒了。钱进很符合他的标准——越来越符合。 画面上的比赛已经开始进行了。 选手一共要配四个片段,观众会凭借这四个片段进行评分,综合评委得分和观众总得分,评出真正的决定性的排名。 而这四个片段,全是孙祺非出演过的剧。也就是说,这十个人配的四个片段中,起码有一个会为孙祺非配音。 孙祺非看到每个人都进入了各自的隔间。所有隔间都是由透明的隔音玻璃构成,随意地放置在台子中央,进入隔间的选手会在最大程度上屏蔽观众的场外音干扰,同时联通外界的话筒会将他们的声音传出。接着大屏幕上开始放出他们所要配的第一个片段的无声影像。 影像里有四个人的角色和台词,一共有二十分钟,剧本都在选手们的手上,他们能够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角色进行配音。导播会将他们选择的配音的演员声音消去,其他音效放出,观众和选手都将听到和看到选手的声音与画面的融合效果。 第一个片段是孙祺非在二十三岁那年出演的一部喜剧影片,叫做《戏剧人生》,在这个片段中,饰演穷小子的孙祺非和一个富家少女相遇,然而悬殊的贫富差距让他受到少女父母的多般阻挠,剪辑好的片段里有孙祺非和富家女的台词,也有父母的台词,正好四人,而且台词量相差不多。因为充满了矛盾,需要的表现力也强。 选手们依次报出了自己要配的角色,观众们在银幕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下对应的角色名。 李清江配父亲,贾科配父亲,吴笙配富家女,向天打炮、王威和月影疏斜都选择了配穷小子,另外四人有两个女性配音分别选择富家女与母亲,另两个分别选择父亲与穷小子。 这样看来,配孙祺非的人竟然达到了四人。另一人正是见竞争人数太多,才转而选择了父亲这个角色。而选择父亲的人当中,只有贾科不是严格的商配。在先前的自我介绍中,众人都已经听到了贾科的音色。是个相当年轻的音色,他和配惯了沉稳老沉音色的李清江相比,实在是不自量力。 孙祺非看着弹幕上一片片刷过的对贾科的负面看法,放在桌上的拳头都捏了起来。 钱进之前没有配过中年音以上的音色,他能胜任吗? 比赛开始了。顺序正是之前的比赛结果。贾科就排在李清江后面,这个位置对他来说相当不利。 李清江的音色沉稳,一开口和片段的契合度非常高,加上背景音效的渲染,在打头就让观众们发出了惊叹声。 “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一个穷酸小子把你带走的!”李清江压抑愤怒地低吼,“你这是让我白赔了养你二十年的钱!” 画面上父亲背对着镜头,肩膀都在颤抖。老戏骨出演时只要一个镜头就能表现出他的情绪。演员慢慢转了过来,眼眶中含着严厉的湿润,“你还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就让他滚出这里!” 足有二十分钟的片段,截出父亲的片段只有十分钟。李清江配完之后台下立刻响起了激烈的掌声,什么都听不见的其他选手也被这阵掌声惊动,看了一眼观众再看了一眼李清江。只有贾科没有抬头。 贾科听到主持人的话从耳机里播放出来,便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画面再一次开始了。 “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一个穷酸小子把你带走的!”贾科的声音一出来,台下的观众都一时陷入了惊愕。在线观众更是将一片“卧槽”刷满了屏幕。 贾科沉郁内敛的声音,完全像是另一个人发出的。他的情绪从微微颤动的呼吸里溢出来。如果说之前李清江的表现紧贴画面,贾科的声音就是根本融合了进去!连每一丝呼吸的颤抖都和演员的肩头颤抖相合! 父亲转了过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他看着女儿,内心是不舍和愤怒,但是他都压抑在沙哑的嗓音里:“你还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就让他滚出这里——”剧烈的鼻息声从音响里传出,接着是短暂的呼吸困难的声音,父亲用力吞咽了一下,才将哽咽憋回去。一双血红的眼睛移向了别处。 “给我——给我点——” 母亲连忙抚他的背脊,那沙哑破碎的声音带着粗糙的质感震惊了所有人的耳朵。 “我草草草草这真的是现场配的???” “原声不是这样的……但是真的感觉一毛一样!!” “为什么前进前进的画风完全不一样!!是不是话筒的问题!!!” …… 坐在屏幕前的孙祺非将拳头松开了。他的嘴角甚至往上翘了翘。 第5章 .6.1 贾科微笑着结束了配音。其他人虽然听不见他配的,但是都看见了台下观众的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是贾科配得太出戏没想到比先前更加热烈的掌声让他们在隔间里都听到了声音。 下面的几个人孙祺非根本没有心思听,他只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贾科,看着他的表情和动作,脸上带着无意识的温和。 王晓杰在一旁盯了半天,终于确定这一次天王盯上的人,真的是这个钱进。 第一轮配音结束了。 评委评审开始。严弓老师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投向了贾科。她冲贾科微笑了一下,开始极富专业性又极为公正地从一到十列出了李清江的不足之处。这些不足之处原本如果没有另一个人作为对比,是不会显得那么突出的,因为谁都会原谅处于现场设备条件不足而产生的瑕疵。但有一个人就是能将这种瑕疵缩小到近乎于0。 于是在贾科之后的所有配音演员,观众们都觉得他们的麦有问题。 这是一场,非常强烈的,显著的实力压制。 当屏幕上弹出投票框时,王晓杰看到孙祺非毫不犹豫都点了贾科的名字。 投票结果出来了,前进前进以遥遥领先的优势位居第一,接着是李清江,第三位是吴笙,然后是月影疏斜,第四位是唯一配母亲而竞争对手变少的女配音,向天打炮和王威的分数只差0.03,先后排在第五第六,然后是争夺孙祺非角色的另外两名商配。 商配第一的位置被拉下了! 网上立刻炸开了一波,大家都在讨论前进前进的麦的问题。更有钱进未陨落之前的粉丝用一串串的惊叹号表达了自己的激动和喜极而泣。她们纷纷大喊着“我的小天才没有死去”,将钱进的名字刷满了屏幕。导演已经考虑到了会出现的情况,让主持人将几位选手调换了一番,全部乱序进入隔间中。经过这样的一番调换之后,如果再出现实力压制,那完全就是选手自己的问题了。 贾科这一次被安排在向天打炮前面的隔间,他回头朝向天打炮微笑了一下,网上立刻刷出了两人的cp粉。 孙祺非看得碍眼极了,将弹幕屏蔽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想看众人对贾科的评价,于是又手贱把弹幕开了。屏幕上刷出的“前向cp”让孙祺非险些没砸了鼠标。 第二轮开始了。 第二个片段是孙祺非出演过的一个外语谍战片。出场的四个人物是黑道教父、杀手孙祺非、贫民窟的买花女孩、酒馆的老板娘。 黑道教父足足有七十一岁,他已经很老了,他最想要培养的人就是杀手,然而这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却同时对买花的小女孩抱有亲情,对酒馆的老板娘抱有爱情。 在这部昏暗的片子里,杀手的话很少,心理活动很多,他的所有心理活动都化为了动作和简单的语言。无疑,谁都能意识到杀手这个角色的配音是最难的。但是除了杀手,男性角色只有七十一岁的老教父。太老迈了,以他们的音色根本驾驭不了。 而两名女性配音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老板娘的声音年纪很合适,但是话非常少,而且看过原片的人着实不少,这个女演员的配音是她本人,她本人的声音非常有特色,偏向男声,却又带有妩媚。在场的女配音没有一个拥有这样特殊的银色。买花小女孩只有七岁,虽然将声音年龄压小是很多人会做的事,但是要做到毫无破绽并不容易。 此刻场上的所有选手都在心里暗暗想一个人做出的选择——钱进。 钱进之前在比赛中配过小孩的声音,对壮年男子也几乎是手到擒来,他一定不会去选择教父。大家都在心中暗暗盘算,暗暗焦虑,只有贾科丝毫不受影响。 众人终于决定了自己的配音,这一次按照乱序顺序,吴笙先选择了自己的角色:买花女孩。李清江这一次没有冒险,他选择了杀手,接着另两个商配也选择了杀手。王威在前面一排杀手的选择下,似乎想要突出重围,他咬了咬牙,说道:“教父。” 他的选择让台下观众发出了一阵议论声。贾科看了看在他前面的王威,冷笑了一下,说道:“教父。” 台下发出的惊呼更大了。孙祺非在满屏弹幕上看到不断向观众科普两人恩怨的“小天使”,心里有些不满。他的嘴里呢喃着:“怎么不选杀手……” 王晓杰斜过眼睛用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向天打炮接着公布了自己的角色。由于音色限制,他别无选择,只能配杀手。而月影疏斜也同样选择了杀手。 这样一来,选择杀手的人足足有五个,而贾科王威则是唯二选择教父的。 王威听到贾科的角色,忍不住猛地转过身狠狠瞪了贾科一眼,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他没注意到桌面上有一个小型的摄像头,将他的一切动作都拍摄下来。 “王威好凶啊!”有粉丝在弹幕池里说道。 “好凶残,感觉要把前进前进砍了。” “雾草前进前进好帅!” 画面里的贾科冲王威挑眉笑了一下,挑衅而飞快地冲他吐了吐舌尖。 “好萌啊啊啊啊!!” “好可爱啊刚刚吐舌头!” “没截屏!!差评!!” “钱进又朝炮炮笑了!身为一个向前粉我自己都被自己励志了[笑哭]” “楼上逆我cp出来我们来打一架!” “被舌头圈粉怎么回事!求拯救!” “救不活,我也被圈了……” 孙祺非又差一点想要关掉弹幕了。 剩下两个女商配都选择了老板娘,于是按照选择角色的顺序开始。吴笙之前和贾科竞争过同一个角色陶兰,贾科便稍稍留意了一下。吴笙的声音条件很不错,类似贾科的类型,变化多端。她配小女孩配得入木三分,想来一早就为这场比赛做过准备。贾科听她配完,忽然见她朝自己瞟了一眼,不禁楞了一下,心想自己没得罪过她吧,那眼神怎么好像自己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李清江的发挥比之前更加稳定。因为贾科上一轮的表现,李清江仿佛意识到这并不是他随意应付就能获胜的比赛。比赛中杀出的黑马的确让他出乎意料太多了。贾科像是一尊隐形的巨佛,充满压迫感地压在他头上,让李清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威胁。他曾经也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那种实力上的压迫,那个人就是当今配音界的天王单珀英。 李清江配的是杀手。杀手从头到尾只有五句台词。分别是: “是的,教父,我都明白。” “谢谢你,不过你把花送给了不该送的人。” “我不能买你的花,抱歉。” “给我一杯朗姆酒,谢谢,要尖头的玻璃杯。” “对不起……教父,对不起。” 这里面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深刻的含义,在未轮到自己前,向天打炮忙着酝酿,连和贾科互动都没工夫了。 贾科则看着视频琢磨着教父的台词。 整个昏暗的电影画面里,教父总共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杀手幼年的时候,第二次是杀手青年时,而第三次就是这个片段。他已经七十一岁了,他必须将整个黑手党托付下去。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杀手是他挑选的最合适的人,却也是最不合适的人。他的心太软了。 教父在画面里的台词比杀手多一些。但在整个电影基调下依旧非常简短。当前几名选手正在配音时,他看着一遍遍播放的画面,不断模拟台词,使得影像和他的台词完全吻合。这不那么容易,因为演员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发出各种各样的情绪音,贾科仅仅看着这无声电影,很难确切地分辨出演员到底在说什么。 但好在这一次贾科的排位没有那么靠前。 终于轮到王威了。王威挑衅地看了贾科一眼,埋头张开了嘴。贾科看着他的嘴唇就读出了他的配音方式。666在一旁兴奋地表示自己可以帮他作弊,贾科却挑了挑眉毛,带着一种强烈的自信将目光移开了。 教父为了让杀手彻底蜕变成为合适的继任者,安排他去杀死酒吧老板娘。杀手在路上碰到卖花的小女孩。那一个小小的人物突出了杀手内心的柔软。当他终于踏上无法回程的路途,走向老板娘的酒吧时,小女孩将一支花送给了他。他拒绝了。小女孩说:“那你能买一支吗?” “我不能买你的花,抱歉。”他说。 他走进了酒吧,看到了他的任务人。他非常希望她不在这儿,这样他就能花更多时间在寻找上。但可惜的是老板娘就在他面前。他说:“给我一杯朗姆酒,谢谢,要尖头的玻璃杯。” 那是一句暗示。他在杀每一个人前,他都会说:“我需要尖头的……” 他希望老板娘能听懂他的话。但是老板娘转身去为他倒酒。 剧情的□□就在这里。他对老板娘深藏的爱意在此刻才体现出来,观众才意识到这个冷酷的杀手爱着这个拥有火红卷发的吉普赛女人,但是他却要杀死她。 教父知道这件事吗?教父是故意的吗? 画面里出现了意大利漂亮的乡村教堂,背景里有低低的牧笛声。接着一声残酷的枪响打碎了一切宁静。 杀手回到了教父身边,教父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只是个佝偻的老人。他没有转过椅背来看杀手。“你回来了,我的孩子。” 他问杀手:“你成功了吗?” “对不起……教父,对不起。”杀手说。 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教父说道:“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我知道的。” 接着他说:“我该休息了。” 贾科配的音和王威完全不同。 从他第一句话开始就不同了。 孙祺非的这部影片是他进入国际的第一部成名影片,为了照顾他的语言习惯,在拍摄过程中,孙祺非和教父的对话全是英文,而教父只有在面对孙祺非时才说英文。最后的两句台词却是意大利文。 王威全程用中文配音,而贾科第一句话就是:“.” 评委和观众们都愣住了。这和给选手分发的台本不一样。 由于配音圈的限制,目前国内的配音接的多是外语剧翻译成中文的配音工作。配音圈里很少有人真正兼修各国语言。因为他们用不着。 贾科的台词一出来,观众们看到的是他居然说英文,而评委们震惊的却是他的音色。王威算是个青年音,勉强压到老年音,总归有那么一分不自然。相对他同年龄的其他配音来说,甚至好些商配都不一定能做到他这个水准。连李清江都避开了弱势找到了更保守的选择,他却有勇气挑战自己,一开始着实是让评委感到有几分欣赏。但是贾科一开口,他的一切优点就统统被碾压殆尽。 贾科开口的一刹那,竟然没有人感到一丝违和。这意思是,他们差一点以为这就是电影原声! 苍老的声音带着沙哑和隐约的颤抖,又带着老黑手党教父的尊严,低低地对杀手开口。那平静而低沉的声音像是一种最为隐晦的象征,平淡无奇地掩盖在沉闷的音乐下。 一直关注贾科的嘴唇的王威从在他开口时楞了一下。纵然他听不见贾科的声音,但是他能读出对方的唇语。那显然和他的不同。王威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猛地反应了过来。贾科说的是英文!他的心中猛地燃起了熊熊愤怒的火焰。钱进这个小人,难道以为凭借新奇就能博得胜利吗?英文有哪个配音演员不会?这个跳梁小丑!难道他以为就凭这就想胜过他?! 王威心中充满了自大狂妄和暴力的想法。贾科想出了更加巧妙的配音办法,他没有为自己没想到而后悔,反倒在心中责怪起贾科来。他在惊慌之后平静下来,仔细观察贾科的神态和胸口起伏。贾科配音的时候伴随着一阵阵轻轻的咳嗽,就是没有大喘气。这让王威心里得意起来。他已经能看出贾科配的这一段声音毫无起伏。一个黑手党教父,竟然配出了快进棺材的感觉,这钱进恐怕这一轮完了! “对不起……教父,对不起。”杀手说。 贾科看着屏幕上杀手的唇形,心中有些闷。他看着银幕上孙祺非的脸,恍惚觉得回到了上一世。他坐在男人的腹部,手里拿着自己的左轮,对着男人说:“我要杀死你了。” 对不起……他必须得站到世界的顶端。对不起…… 赵天被他的枪口对准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样的想法呢?他恨他吗?他想要杀了他吗?他还会在这一世找到自己吗? 王威幸灾乐祸地等待着贾科出丑。贾科已经停顿了太长时间了,哪怕教父的脸埋在阴影里,他们也能判断出他的台词快过了。 就在这时,贾科的嘴唇再度张开了。 “wyouwould,soche…*” “dovreiriposare.*” 时间刚刚好。影片完全沉入黑暗,而他的声音仿佛还在随着黑暗徘徊。 台下静止了两三秒钟,接着狂热的掌声猛地响起来。 ——压倒性的。 地道的发音,内敛的情感,哪怕是外行人都能听出仅排前后的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屏幕前曾经王威的粉丝们都一个个瞠目结舌,脸上火烫。他们挑起的战争主要以钱进实力不如王威为根基,起因是当时《花开花落》里钱进落选而王威配上了男主角。但是之后钱进的每一次表现都和他势均力敌,无论是名声大噪的《黑道双龙》还是《星途》的配音亦或者是之前的比赛。直到刚才,他们才清楚强烈地意识到——王威和钱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前进前进之前从未正面抗击过王威的挑衅,他只是用一个个视频向广大的粉丝们展示自己的品行习惯,他从不刻意抹黑王威,因为王威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刚刚的那一场,让所有曾经喊过“前进前进怂货”、“前进前进滚出配音圈”的人都哑然无法开口。 他先是实力压制了李清江,接着以压倒性优势扇了王威两个耳光,现在没有人再认为他实力不足。 一个个反省过来的粉丝纷纷涌入他的微博,在下面留言:“对不起!前进前进!” “对不起!前进前进!” “对不起!前进前进!” …… 排队道歉的壮观景象还蔓延到了直播视频上,孙祺非看着满屏幕的对不起,一动鼠标将弹幕关了。他看着赛场里的贾科,心口一阵阵钝痛。那两句意大利语还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他的脑中闪现过无数个片段,黑发的青年站在无数异形尸体上冲他微笑,铂金发的日耳曼人狠狠给了他一拳,瘦瘦小小像个女孩子一般的青年不耐烦地指着远处的小女孩说“管管你女儿”,带着贵族式优雅的男人将一支左轮抵在他的脑袋上,赤|裸的身体骑在他上方,说:“我要杀死你了。” 一切影像都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像是薄雾一样一层叠一层。孙祺非的头剧烈晃动,让王晓杰吓得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几张脸统统都渐渐向一张脸演化,一遍遍叠加,最终凝实成一个影像——孙祺非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画面内的贾科。 - “7号的情况不是很稳定。”莫尔的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打字,一旁的维克多将自己的头发向后捋去,瞪大眼睛说道:“我真的搞不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数据倒退之后7号和8号的状态都一直处于临界,7号是目前最稳定的适用剂,也许是8号的使用对他造成了影响……” “可是我们测试过,他和其他适用剂并行时没有问题!”维克多用双手从上到下抹了一把脸,“这一定是数据倒退搞的鬼……” “数据已经开始重新靠近原数据点,也许只是个意外。” 莫尔烦躁地点了一根烟,维克多将他刚刚放进嘴里的烟抽出来,塞进了自己嘴里,喃喃道:“不行,实验室不能抽烟,不,我是说你不需要这个,而我需要……” 第5章 .6.2 第三轮开始之前,有一段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贾科一个人摆脱众人走进盥洗室往脸上泼了一把水。 他从没有真正想过,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到底对他的感情如何,会不会在被他背叛、杀死后依旧还愿意来找他。贾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他一次次的轮回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为了达成那个目的连伴随了几世的爱人都能杀死?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又看到了一旁的666。 几百世的轮回让他渐渐麻木地不再思考他为什么会一次次轮回这个问题,但是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与其说他是不断凭着自我意识在试图打破天道,不如说这几乎已成了一种执念,他像是被控制的机器一般执着于这个目标,甚至可以为了这个目标放弃一切…… 他混乱地看了一眼半空中飞舞的666。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它到底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还是一直以来跟着他的……监视器呢? 它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能够统计整个世界的信息,每一次联网,它都能获得海量的信息……在贾科经历过四百九十多世之后,它竟能建立量化等级了,这种等级是它自己衍生的,还是…… 666忽然冒出来在他面前耿直地说道:【当然是我自己建立的啦!】 贾科连忙收回心神。“你有这么聪明吗?” 666有些气急败坏地胡乱飞舞起来。 贾科忽然想到,666失灵过几次,那几次都是他问到有关于“那个人”的信息时发生的。贾科在666注意到他之前立刻清除了自己脑内的想法。他用神识将自己的念头层层包裹起来,表情却一点也没变。 就在此时,有人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 贾科一愣,有些意外地叫道:“炮哥……” 向天打炮的脸色有些严肃,也有些尴尬,他将门轻轻合上,低低地说道:“你……配得很好。” 贾科笑了笑,打趣说:“声音都听不见,怎么知道我配得好?可能只是评委们看我面善。” 向天打炮的手反着按在门把上,踌躇地捏了一会儿,接着忽然上前一把捧住贾科的脸颊,在他的惊愕中吻住了他的嘴唇。 向天打炮的吻来得太快太热烈,让贾科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搂住了向天打炮的腰。向天打炮比他矮了小半个头,全身都埋在贾科的怀里。贾科立刻反应了过来,不等他试图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来寻找那一丝熟悉的感觉,向天打炮就撤退了。他的脸贴得贾科很近,嘴唇几乎就碰着他的嘴唇。 “抱歉……”向天打炮呼吸有些急促地说,“我……我不知怎么回事,总会想到你……从你跟我一起配黑道双龙开始……” 贾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强烈震动的心脏让他无法错过眼前的可能性。 他用力捧住向天打炮的头,凝视他的双眼,近乎低吼地说:“你是不是记得什么?是不是!” 向天打炮定了定神,定定地看着贾科:“帝国1727年,帝国历史上唯一的双元帅叫做千希和加柯。香水大王的伴侣卢卡一直走台到七十岁。张业冉死后,宋锦帮他发出了最后一条微聊,在他灵前守了两天两夜……” 贾科猛地将向天打炮搂进了怀里,心脏怦怦直跳,他的瞳孔都有些放大了。是他——向天是他——他终于找到他了,他们是一个人,一个人—— 向天打炮被用力搂紧,搂得双臂都隐隐作痛。他听到贾科在他耳边说“谢谢”,又感觉到他在吻他的脖子。 贾科低低地说:“你不是孙祺非或者单珀英真是太好了……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亲手把你杀死第二次。” | 直到外面有场务来唤所有的参赛者回去,贾科才和向天打炮匆忙离开盥洗室。 第三轮开始前他们同样被更换了位置。贾科上场时发现不少人都拿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他立刻明白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威胁。在第二轮过后,他的分数直接拉开了别人三分。这在其他人的分差都只有一分一下的情况下简直是个奇迹。 这一次所有人自由选择位置,贾科和向天打炮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看着向天打炮走向了一个隔间。而他则站在最后,等到所有人都挑选完了,他才进入最后一个隔间。这个隔间正巧就是之前王威坐过的。 贾科看了一眼王威,王威就坐在他后面,对上他的目光时露出了一丝笑容。 贾科看了看自己的设备,设备齐全,也没有外露的破损。 【音量被调高啦。】666说道。 贾科楞了一下。音量的调整是在外部,工作人员不会去刻意调整选手们已经适应的音量。贾科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看着王威的背影挑了挑眉。王威以为这就能让他失误? 屏幕上开始播放第三段画面。 第三个片段是孙祺非演过的一个电视剧中的片段。非常老的职场偶像剧,也算是他早期用于磨炼自己演技的剧。剧情很简单,女主角是个奋发向上的人,在职场里数次遭遇磨炼之后爱上了上司孙祺非。然而孙祺非有不少爱慕者,其中一个美艳的女配就是女主角的竞争对手。这个美艳的女配和孙祺非差一级,也比女主角高一级,她的能力非常强,在得到女主角这样一个属下之后数次将女主角的晋升请求压下去,并且给她安排各种吃力不讨好的外派活动,使得她丧失和男主角见面的机会。而与此同时,一个和女配平级的男配对女主角表示出了好感,在许多地方暗暗帮助女主。当时电视剧播出的时候,许多人对女主和男配的呼声很高,毫无存在感的男主几乎是依靠美艳女配才能够出场。 这一个片段是经过剪辑的。女配先将女主派去招待国际合伙人,让她一个人陪伴那些语言不通又精力旺盛的合伙人一个星期。男配为了帮助他,“正巧”此刻到外省出差,顺路与她一起招待了合伙人。而美艳女配只对此冷笑一声,转而去约孙祺非。 李清江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男配这个角色。因为在这个片段里,孙祺非的台词并不多,而且比较难把握。李清江一般是迎难而上的人,但那也得有充足的准备。李清江没有看过这个电视剧,因此他不敢冒险。向天打炮也选择了男配,恐怕是为了刻意与贾科错开。贾科远远地看了一眼向天打炮,嘴角挑了挑。为了向天打炮,他可以让给所有男配音一点儿小分。而月影疏斜这一次不同,他选择了男主孙祺非的角色。他的声线华丽,的确比较适合男主。 吴笙选择了女主角,贾科注意到她几乎是所有的都选择了主角。这也是个很明智的选择,因为主角基本上是受欢迎度最高的角色。 轮到贾科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他笑了笑,说道:“女配角。” 主持人差一点把话筒掉在地上。他再三向贾科确定是女配而不是男配,又再三得到了确定的回复。 直播视频上的观众都疯了,这是啥?他终于要现场展示自己变音的能力了吗?从前被称为变音天才的钱进也从来没有配过女性的音色,他振作起来之后就接连放大招,偶像你这么顽皮你的粉丝不知道啊! 之前没有看过贾科的视频,或者看了也认为他是用了变声器的人都呆住了,贾科的励志粉们纷纷冲出来大喊“前进前进好样的”。 坐在贾科身后的王威也木了。他本来打算贾科配什么,他就选择配什么,他能确定贾科一定出丑,对比之下能凸显他的优秀,但是没想到的是贾科直接跳出了男配音的范围! 王威捏了捏拳头,一边冒冷汗一边更加庆幸了。他不相信贾科能在无后期的条件下还配好女声,更加不相信他能在放大了好几倍的麦下稳住自己。他捏了捏拳头,选择了主角孙祺非的角色。 贾科玩味地看了王威一眼。之前在说“女配音”几个字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麦的音量放大了,放大的音量会突出配音演员的瑕疵,更容易产生噪音,气流声也会影响到听众的听感。见到王威名字下显示的角色,贾科悄悄眯起眼睛对王威做了一个对方之前对他做的举动——拿指尖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 贾科的小动作让屏幕前的孙祺非微笑了起来,也让无数钱进的励志粉开始排队给他打气。 此刻其他人配得怎么样都不是观众关心的了。他们关心的是贾科到底怎么配出女声的。前面的那些人怎么配得这么慢啊,能不能速度点?他们等着前进大大和天王调情呢! 李清江再一次在贾科前面,他看了看自己的分数。他比其他人整体分高出近一分,但距离贾科还有将近三分的差距。这个差距让他觉得仿佛是在做梦。他还从来没失败得那么惨,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给一个网配出身的业余配音。他给自己鼓气。还有两轮,这两轮要是表现的好,他还有机会超越贾科。 他没有听到之前贾科配的音,如果他听到了,也许会直接放弃这个想法。 十个人里面,只有贾科一个人选择了女配,另外两个女配音在看到贾科选择了女配之后,在惊愕中只能选择女主角。她们看到了自己和贾科之间巨大的差距,如果是吴笙,她们还有竞争的能力,但是贾科却把李清江都拉下去了一大截。她们不想冒这个风险。 贾科终于在千呼万盼中上场了。大家对他太好奇了,他们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配陶兰的,也更想知道他究竟打算怎么配这个美艳的女配角。 “你觉得任务多吗?”女配的演员是现在的影后,现在已经结婚,在当时影响力很大,也因此她的这个反派角色还吸了不少人。 她画着很艳丽的妆,丰满的胸口几乎要爆开衬衫。她看着站在一边的女主角,冷酷无情地说道:“我曾经一个星期跑过五个省,我觉得这对你也应该不在话下。” 贾科开口的时候屏幕上就刷出了一片“卧槽”。大家全方位地期待从各种角度听出男音,但是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破绽。贾科配的音甚至比原声更加妩媚,在妩媚中带着严厉。屏幕上一片直男表示:我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了!! 导播适时给了震惊的众人一个镜头,孙祺非看到了一片目瞪口呆的观众和几个惊愕的评委。 女主角咬了咬牙,说道:“没问题。”她离开之后,片段变换了场景,贾科配音的角色穿着红色的衬衫,黑色短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线衫,脚下蹬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走向孙祺非的办公室。 她将门轻轻推开,将一份文件放在了孙祺非的桌面上。 “有人临时出差也不和公司打声招呼,孙总就这么放过去了?”她挑着一边眉毛,火红色的嘴唇一开一合,质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暧昧。 “小事嘛。”孙祺非微笑了一下,“总得给我们员工一点自由空间。” 孙祺非穿着做工考究的正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非常符合少女们心中霸道总裁的形象。 “那你——”女人伏下了身,丰满的胸口几乎贴在了桌面上。她微微昂着下巴,高傲而暧昧地看着孙祺非,“是不是也该有一点……自由空间?” “自由空间”几个字仿佛是在人的耳边吐出,贾科的嘴唇稍稍靠近话筒,放出了之前一直压抑着的音量。气流声仿佛通过话筒穿到了观众的耳机、耳孔里。 “戴上耳机!!!!!” 孙祺非的屏幕上忽然刷出大片预警。孙祺非连忙手忙脚乱地翻找耳机,王晓杰默默地将一副耳机递给他。 孙祺非一戴上耳机,就听到那个妩媚而艳丽的声音说:“晚上请你吃饭,还可以……干点别的什么……赏不赏脸?” 画面上他的脸拒绝说:“不了,我还有事……”孙祺非此刻特别想亲自站到画面里,说“行啊”。 这是欺诈!一群直男在屏幕那头泪流满面,不少人幸灾乐祸地在屏幕上刷“万万没想到”。 贾科的呼吸声几乎协同画面上女配角的胸口起伏,没有一丝不和谐。她的手指在孙祺非的脖子上慢慢地刮搔,随着一个轻轻的笑声,她忽然起来,离开孙祺非,连声音都拉远了。屏幕上的人看到贾科远离话筒,轻轻地说:“七点皇朝餐厅,你只有——一张单程票。” 女王大人求□□_(:3)∠)_…… 弃疗的观众们再次燃起了对这部狗血职场剧的热情,纷纷涌去搜查这一集。连之后的人在比什么都忘了。 王威就在贾科的后一场,他隐隐感到了不妙。但是他听不见场外的声音。他只能努力将孙祺非的角色配好。然而刚刚冲出去看原版的观众们大多同时开着两边的视频,王威的声音和孙祺非早年没有被损坏的声音比起来,从质感上相差了一个档次,从配合上又相差了好几个档次。而贾科不同。他所配的女配和原配音听上去相差很大,棱角更为锋利,却切中要害,只让人觉得更加过瘾。 有更细节的人指出,贾科连呼吸都和演员步调一致,声音远近控制特别细微,而王威明显缺乏这一点基础经验。这在商配和业余配音之间差别很明显,李清江等几个商配会着重于控制自己的音色和环境相容性,但包括王威之内的其他业余配音都没有很强的这方面的意识。 “王威配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能不能好好配?” “九州是不是发挥失误了?以前我觉得没有那么糟糕啊……” “前面以前不糟糕的,那是因为没有和前进前进对比。” “前面没有对比的1” “没有对比2” “之前说前进前进比不上威震九州的……脸疼吗?” “为什么会有人说前进前进比不上威震九州?” “掐架党正在火速赶来……” …… 但是并没有那么多掐架党出现。王威的粉丝年纪普遍比较小,她们在毫无理由地喷了前进前进一通之后,渐渐消失了。 直到这一场结束,原先壮观的掐架场面也没有再次出现,前进前进的粉丝们在弹幕池中“耀武扬威”了一番,刷满了观众们对贾科的期待值。 公布该场得分的时候,观众们明显感觉到评委由于贾科选择了女配音的角色,而给了李清江等其他男配音们好大一截同情分,而几个女配音则因为贾科的分数被直接往下拉了将近一分。唯有吴笙还艰难地坚持在一分的差距之内。几个女配音看贾科的眼神几乎是要杀人的。 “要是我的耳朵没出问题,那就是钱进的麦有问题,”严弓老师用笔尖点着贾科,说出了大众的心声。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严弓和贾科,“我不清楚到底是谁搞的恶作剧,但是——”严弓老师扫了一眼所有的选手,王威的冷汗都下来了,“钱进依旧完成得十分出色。” 听众们这才反应过来,钱进的麦原来不是调好了,而是有人想给他使绊子! 严弓老师这是什么耳朵啊!他们根本没听出来啊!! 观众们又开始了一波刷屏,纷纷讨论究竟为什么别的人的麦没出问题,偏偏钱进的出了问题,要不是钱进厉害……众人猛地反应了过来——钱进好厉害啊!! “这给分也太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孙祺非身边来的王晓杰不满地叫道。孙祺非楞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心想我还没说呢怎么就被你说去了。于是他强调道:“对,给钱进的分太低了。” 王晓杰噎了一下。 孙祺非摸着鼠标的滚轮突然说:“我想签钱进。” 第5章 .7.1 “好啊,他有前途……等等你说什么?”王晓杰猛地回过了头。他看着孙祺非有些讶异地说道:“这……他还是个新手吧……也、也没配过你的声音……” “他选了中年音、老年音、女音,他曾在比赛里配过童音,本音和这些没有一个相符合。他的下一个选择,一定是我的声音。”孙祺非说道。 孙祺非名扬海外,为他配音的人都是配音界的天王级,即便是在比赛这样的场合配他的音,都能够直接让人扬名。而且大家都知道孙祺非没有固定的配音演员为他配音,谁都想要争夺那个机会。 如李清江等人,一开始就选择了孙祺非的角色。最后一场,孙祺非对其他人不敢确定,但他确定钱进一定会选择他的角色。因为钱进喜欢挑战。 最后一场的比赛片段公开了。 正是孙祺非近期刚刚上映的一部电影。电影讲得是一个受到社会歧视的残疾人,在不公正的待遇下维持自己本心的故事。 贾科看着这个故事的简介,内心微微触动。他曾经也有过那样的经历。没有人愿意亲近他,□□短炮对着他,要他扒开自己最脆弱的身体缺陷。然而那时有宋锦…… 贾科的意识突然碰了壁。他猛地回过神来,清醒过来。他每度过一世都会将对之前所有的感情封存起来。以免自己受到先前的影响。但是这一次封存的力量却仿佛减弱了,有些感情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但这不算什么。那已经没有用了。贾科心想。向天打炮已经出现,他不必再担心伤害到那个他绝对不能伤害的人。向天打炮这一世和他的起点不差多少,他可以和千希那一世一样,与他一起攀爬上去。这一次,轮到他保护对方。 整个故事最主要的角色自然是孙祺非,他饰演一个耳聋的残疾人。他经历过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却因为一场意外幼年失聪,彻底丧失了一辈子的听觉。他经历过幼年的歇斯底里和沉默孤僻,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成为一个沉默而温和的人。他默默地为许多需要帮助的人做了很多,然而世界却在不断伤害他。 贾科看着台词,只感到眼睛有些酸疼。 他这一次的排位很靠前,就在第三个。前面第一是吴笙,第二正是月影疏斜。月影疏斜选角色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贾科用手指比划了个“一”,月影疏斜便说道:“盲人。” 盲人是孙祺非在电影里遇到的另一个角色。盲人坐在孙祺非的家门口以乞讨为生。孙祺非每天出门都往盲人的铁腕里放十块钱,而他自己每个月也只能依靠收废报纸、废旧物品为生。 这个片段里包括了孙祺非坐在街道边上和乞丐聊天的场景。盲人虽然目盲,却能听能说,孙祺非演的聋哑人不能听,但他能看懂盲人的唇语。在他们交流之前,孙祺非饰演的聋人见过了自己的亲戚和亲戚刚刚回国的女儿。他在院子里看到母女俩争执,打算将他赶出老房子。他听不进,只感觉到了什么。被打断的母亲见到他时,便对他提出了这个要求。 吴笙配的女儿非常入戏。她带着一种鄙夷而不敢置信地口吻说道:“妈?!你把我以前住过的房子租给一个收破烂的?!” “我不管!我们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亲戚?你竟然让他睡在我的床上?!妈!!”吴笙尖叫起来,“妈你疯了吗!那个听不见的,他都四十岁了,没有人照顾他,就要我们照顾?他不能去福利站啊?他不能到疗养院去啊?没钱?他有手有脚,聋了又不是残废了,为什么要赖着我们?!凭什么啊?就是我们不用这房子,我也不要让他睡在我的房子里!gethimout,of,here!” 这个时候孙祺非走了进去,他善意而茫然地问出了什么事,母亲赔笑着示意女儿回屋去,她低低叫他的名字,比划着简单的手语。孙祺非看懂了那简陋的手语。他沉默了一会儿,用变调的嗓音说:“给我一点时间……” 接着他离开了院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几分钟,和盲人聊上了天。 月影疏斜配的盲人带着一种被生活摧残成的麻木,同时又带有对漫无目的的未来的向往。贾科看着月影疏斜的唇形,心中默默地和他对词。月影疏斜的实力很强,他甚至觉得月影疏斜在之前有意隐藏了自己的能力。所以才会在之前的几场都有一个很不错的分数。这一点很让贾科感到奇怪。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月影疏斜像是另一个区别于他和向天打炮的第三个夺舍者,因为他实在太聪明了,出现得也太令人意外、毫无预兆了。 盲人说:“你要走啦?” “为啥呢……现在学历高的人多啦,有教养的人少了。” “我?我一个要饭的……有什么好不好的。” “我就盼着路过的人开心,高兴。那他们就愿意散发点儿善意。我就盼每个人都好。” “哎……你好歹还能看见东西呢不是,”他沉默了一下,“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孙祺非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嘴唇,他们有时对不上话,但是不影响他们交流。 贾科握住了自己的麦。 他看着画面里的孙祺非,仿佛看到了上上辈子的自己。他和他夺舍的人总有那么一两分相像,他总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情感。 他看到了那对争吵的母女们。一瞬间的欣喜、茫然、震惊、担忧逐渐在他面孔上游走。不仅是一个好的配音能够引导人进入情景,一个好的演员更能引导配音演员进入状态。正式配孙祺非了,贾科才感受到了那种强大的无孔不入的控制力。他的每一丝表情都恰到好处,在细微的短短几秒之内,活生生的聋人出现在银幕上,贾科几乎是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嘴唇开启了自己的嘴。 贾科出声的时候,坐在屏幕前的孙祺非有一会儿没有动。 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嗓子破坏了。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发出正常的声音。然而当贾科发声的时候,他以为这一切都是错觉。这就是他本来的声音,他从未失去过他的声音。 “孙祺非”的声音有些古怪的音节错乱,这是孙祺非的这个角色独有的特点。因为他幼年就失去了听觉,因此对很多字的发音都无法拿捏准确。贾科非但还原了孙祺非的声音,更加还原了这一特质。 如果不是知道孙祺非的声音确实破坏了,而原本的配音并不是贾科,众人几乎要以为这就是电影原声。这让至今仍存有对贾科作弊的怀疑之心的观众们彻底哑了。孙祺非不可能在他的嗓子破坏之前就配好这个片段,贾科以他的实力走到了如今。 “我什么都看不见啊。”盲人开口单薄而低调地说。 孙祺非沉默了一下,缓慢地说道:“我……耳朵听不见。” 他从来没有跟盲人说过这一点,这是他在临行前的第一次坦白。盲人仿佛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孙祺非是个无忧无虑、衣食不愁的正常人。 孙祺非慢慢地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看向天空。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我有手有脚,也没什么难过的。” 他这只是一种自我激励与安慰。他十几年来从未放弃过努力寻找一份能让他自食其力的工作。但是很难成功。哪怕他能够读懂人的唇语,哪怕他严谨到将所有卖废旧报纸得来的破破烂烂的纸币都整整齐齐地收纳,哪怕他曾经在学校里的成绩很好,他都没有办法消除人们对他的歧视。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歧视。 他为自己的残疾付出了太多补偿性的努力和代价。 影片暗示了这个世上多少为自己的梦想付出了无数无用的努力和代价的人们。他们在社会上沉浮,像是一个个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的残疾人。每个人都在面临着他们的困境,有些人成为了乞丐,有些人进了福利院,有些人一辈子依靠自己的父母,还有一些人将苦水含在舌下,不能张嘴,只能默默向前蹒跚。同时,还有一群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正常人”,永远无忧无虑,将自己的负担放在旁人的身上。 贾科的拳头捏紧,口中缓慢地说:“我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不对。 孙祺非在屏幕前在心里说道。不是这样的语气。他没有怨恨,应当是怅然若失却轻松的。他决定离开这个受到歧视的地方,他心中没有任何仇恨。 ——他被月影疏斜带偏了。 孙祺非下意识地想到。孙祺非看了两眼屏幕里的月影疏斜,皱起了眉毛。 王晓杰也皱了皱眉,但是他只说:“最后感觉有点不稳定。” 孙祺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贾科。 没有人看出了贾科的不对劲,大家都被他精湛的变音技巧折服了。他几乎就是孙祺非的声音,而他所渲染的悲凉的气氛也让观众愤慨不已,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观众们的心脏攥紧。在那低沉的音乐下,许多感情丰富的女观众都开始抹她们的眼泪。 “但是……总有一个地方,是一切都能够生长,能够包容,总有一个人,会给我一切的支持与力量。在那个地方——”在那个没有字幕的长镜头里,在孙祺非面对夕阳的背影里,贾科的声音缓慢地溢出,像是一切的结尾,又像是一切的开始。 那不是台本里的台词。 台本上没有台词。 这段台词峰回路转,将一切的阴郁一扫殆尽,让孙祺非舒展开了眉头。 贾科结束配音之后,镜头扫过几位评委,评委们不像之前一样满脸惊喜,反而有些纠结。贾科配得的确非常棒,他的声音和语气无懈可击,他甚至做出了延伸,但那是不规范的。 评委们窃窃私语,后排的观众们却一个个站了起来,沉默地为贾科鼓掌,掌声蔓延开来,持续了整整一分钟。评委们终于确定了他们的意见。 这一场的评分出来之后,当向天打炮激动地抱住贾科时,贾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然后他才在666的提醒下意识到——他获胜了。 前进前进是配音大赛的冠军! “你不止是个配音,你更是一个艺术家,”严弓老师说,“你已经将声音彻底做成了一个作品。” “你是个太完美的变音天才,彻底向我们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变音。” “他曾经陨落过,但是,现在他再度绽放出了光芒!钱进,你未来的舞台将会非常大。” “我在比赛之前就很看好你,现在我听过了你对你声音的全方位展示,我在这里可以说,你几乎能够让配音界三分之二的配音演员都下岗!” 所有的励志粉们都在尖叫,原先对钱进毫无信心的人也在不敢置信地呐喊。欢呼声震得整个楼层都在震动! 综合得分出来之后,商配圈的人被狠狠踩在脚下,位居第一第二位的不是李清江和吴笙,而是贾科和月影疏斜!王威的粉丝们彻底哑炮了,他们在大环境中跟着鼓掌,将王威彻底忘到了脑后。王威在贾科的打压下几乎沦为陪衬,在众多陪衬中,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论经验他比不上商配作品众多的李清江,论颜值他比不上月影疏斜,论人气,现在就连向天打炮的人气都比他高了。 他灰头土脸地站在第九的位置,脸色奇差无比。 主持人将话筒塞进贾科的手中,让他说些什么,贾科怔了半秒钟,然后用单珀英的嗓音说道:“我终将站在这里。” 那是单珀英获得国内配音最高奖项的时候说的获奖感言,毫无疑问,贾科将单珀英的声音模仿得分毫不差。大厅里响起了洪亮的音乐,贾科在一片金粉和尖叫中中微笑,向天打炮站在他身边用力搂紧了他的肩膀。直播屏幕上刷得连一个角都不剩下了,全是字幕。 孙祺非看着他对对方灿烂微笑的面孔,在酒店里踱步了两圈,最终对王晓杰说道:“我要见到他。今天。” - 硕大的实验室里,高达七米的大型仪器在不断闪烁光点。四面八方连接过来的线路□□数台电脑中,其中一台前坐着一个头发如鸟窝一般,叼着一根营养液的人。 “维克多,你来看看。”莫尔指着屏幕上的一串数据。 “很接近了,”维克多两眼发青,手里搅拌着一杯维持亢奋的功能饮料,打了个呵欠强行张口,“这是不是说明……数据倒退快要恢复到倒退前位置了?” “我想是的……”莫尔迟疑地说,“但是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数据倒退?”维克多又打了个呵欠,“我们无法预测他的想法和行动,只能通过观察7号的数据来间接性地监视他的意识行为……天哪我必须得去睡一觉……也许8号或者7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被他发现了,他开始警惕了吧。” “7号进行过很多次任务了,不会轻易犯错,”莫尔皱起了眉毛。 “我说,你为什么不也去睡一觉?过去几天我们都为这倒退吓得跳蚤似的乱蹦乱跳,可是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好好的……现在我真的得躺下了……” 第5章 .7.2 贾科坐在宽大的保姆车上,带着点儿莫名的神情看着驾驶座上的人。这个人叫王晓杰,是孙祺非的经纪人。贾科就是被他拦住带上车的。 问题是,孙祺非为什么突然要见他? 节目一结束,贾科就被监制拦住了。他本想和向天打炮好好聚聚,却不得不暂时离开。他给了向天打炮一个手势,向天打炮用嘴唇比出一句“我等你”,远远地举了举手机。 “到了。”王晓杰说。 贾科回过神来,看了看表。他们一共行驶了一个小时,停在了一间豪华酒店面前。“酒店?”贾科的眉又皱了起来。 “孙先生这几天就住在这里。”王晓杰说着将车停入地下车库。 “我能问问,孙先生找我究竟是……” “孙先生很看好你的才华,”王晓杰一边入库一边说,“他希望你能为他工作。” 贾科的眉头皱了起来,“我现在还不考虑……“ “具体的内容你可以等见到孙先生再讨论。” 好吧。贾科向后靠了靠,开门跟着王晓杰下车,从隐蔽的通道上了楼。孙祺非住的楼层很高,王晓杰掏出一张门卡在一个房间上刷了刷,然后推开了门。 贾科向里走了一步,就看到了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孙祺非。 王晓杰的内心奔腾着草泥马,心想孙祺非你这就忍不住了,表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地说:“你们聊。”接着他把门关上了。 贾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双眼只扫过孙祺非的身体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孙祺非保养得很好,身材可以说完美。一层流线型的肌肉覆盖在胸腹上,两条腿修长笔直,标准的倒三角。贾科觉得自己这个肉身还是挺高的,比起孙祺非这个专业演员来说,也就是个一般水准。 孙祺非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到一旁酒柜上开了瓶酒,说道:“挺快么。” 贾科听到孙祺非的声音吃了一惊,又忍不住扫了一边孙祺非赤|裸的上身。 孙祺非不愧是大众情人,国民老公。能当偶像派能演实力片。外貌和身材条件都是顶尖的。 但关键是,孙祺非这么赤身召见一个十几线的配音演员到底是想干嘛? 贾科在内心客观评价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 “孙先生……我……”贾科硬着头皮刚刚开口说了两句,就被孙祺非头也不回地打断了:“坐。” 贾科没敢坐,就向餐桌靠了靠,离那张床远了些。 孙祺非转过来,将一个酒杯塞进了贾科手里,点燃了一根雪茄。 贾科恍惚了一下,仿佛觉得看到了上辈子的赵天。他回过神来,仰头喝了一口红酒解渴,胆子放开了一些。 “孙先生,您找我是为了讨论——” “我刚刚看完你的直播。”孙祺非再一次打断了贾科,靠在贾科对面的另一边台子上抿了一口酒。这个动作优雅极了,带着一种非常眼熟的气质,几乎让贾科内心吼叫起来。他用一种叵测的目光看着孙祺非,想要从他面孔上找出蛛丝马迹。 “你看过我的电影吗?” “没谁没看过您的电影。”贾科说。 “我很喜欢你的声音。我听说你是个变音天才,你能配出我的声音吗?” 贾科定定地看着对方。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贾科张口道:“是您从前的声音,还是现在的声音?”前半句话是孙祺非从前的嗓音,而后半句话是他如今的嗓音。贾科一句话展示了自己精湛的变音技巧,和孙祺非一模一样。孙祺非的动作顿在了那儿,接着他抬起头,看着贾科说:“很好。” “我听说你报名了《一线生机》,两个角色。”孙祺非说。 贾科严谨地点了点头,让目光始终集中在对方的手上不往下移。 孙祺非的手指很好看,纤细修长,右手中指有一层薄薄的趼,看来也是惯常写字。 “你被任用了。”孙祺非说。 贾科楞了一下,迟疑了一下说道:“为什么?没有通过正式复选……” 孙祺非将酒杯放在一边,接着忽然向贾科逼近,两手撑着贾科两侧的餐桌,视线微微向上看着他:“你听说过潜规则吗?” 啥?贾科懵逼了几秒钟的时间,t恤的下摆已经被孙祺非拉开了。对方的手顺着他的人鱼线向下摸去。贾科连忙一把按住孙祺非的手背,警惕地说道:“孙先生……我有爱人了。” 孙祺非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直起了身来向后靠了一靠,将手抽了回来。“那个叫做向——向——” “项天,”贾科说,“大赛的第五名。他是我爱人。” 孙祺非将酒杯随手放下,走向床边的衣柜,贾科能感觉到他的语气变冷淡了:“好吧。” 孙祺非随手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贾科内心有点郁卒,666在一旁帮他摇头:【炮哥啊炮哥,看小前进为你牺牲了多少前程。】 “那、那《一线生机》……”贾科硬着头皮又提道。 孙祺非用一种很淡很冷漠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说道:“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的。会有人联系你。” - 贾科很快有了一个自己的经纪人。是王晓杰给他选的,一个曾经被孙祺非捧起来过,后来又因为外形不过关,转为经纪人的前演员。贾科看到对方的时候总觉得挺眼熟的,让666一查,他和孙祺非的关系就被贾科查出来了。 贾科在企鹅上和月影疏斜扯淡说:“你看看,天王的德行。” 月影疏斜因为那场比赛,和贾科熟了起来。有些话贾科不能和从前那样同向天打炮说了,便来找月影疏斜谈。月影疏斜似乎从前认识向天打炮,这也让贾科吃了一惊。但月影疏斜却告诉他向天打炮仿佛已经不记得他了。 这是当然的。贾科心里想,他们都是属于夺舍的人,如果对方没有能力打开阴阳簿,或者没有666这样的信息搜集器,哪有可能记清楚每一个原身过去见过的人呢? “孙天王还算人品不错的了,”月影疏斜说,“你没见过娱乐圈里那一滩污水里出来的,能有几个和他一样的?孙祺非捧就是捧,没搞过肉体关系。我个人觉得他更像是欣赏,那些个被他捧起来的,都有那么一两分实力,后来都发展得不错。” “这么懂?你亲眼见过他?”贾科带几分调侃道。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月影疏斜就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嘿。” 贾科有点儿疑惑了。 “我和他有过间接性的合作,”月影疏斜说道,“也就交流过几次。” 贾科诧异地盯着月影疏斜的头像,心道难怪月影疏斜能获得大赛的第二,他能和天王合作,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见月影疏斜不肯多说,贾科没有再问,转回了话题。 “你说他没搞过肉体关系是真的?”贾科想起当天发生的就觉得有点儿不敢相信。 “他想潜规则你……我想大概就是个例外……”月影疏斜想了想又说,“《一线生机》开拍了,要是他还想这么干,你就说你只在上面。” 配音大赛之后,贾科的名声一时之间扩散开来,贾科和自己的经纪人周轩一起敲定了自己之后的发展规划,将《一线生机》放到了案头上。 有了孙祺非的推荐,贾科没有参与《一线生机》的配音海选,他的名字被预确认在名单上,配的正是《一线生机》里他所报名的孩子和反派。 这个反派几乎和男主角孙祺非一样重要,由于孙祺非的配音已经提前签订了单珀英,贾科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让更多的人听到他的声音。 - “钱先生,有您的电话。”周轩站在一旁拎着手机对贾科叫道。 贾科正在大太阳地下看着剧组的拍摄,双眼望着正吊在威亚上分明苦逼却非得耍帅的孙祺非,听到这一声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谁啊?” “一、一位叫做项天的先生。”周轩的性格比较老实,有点儿像兔子,人一大声喊他就吓得缩起来,让贾科连找他麻烦的兴趣都没有。他一听到“项天”两个字就连忙接过了手机,捧着到一边去了。 孙祺非这个强迫症为了配音效果达到完美,要求所有的配音演员进入剧组跟随拍摄。贾科已经来这里两周了,其他经过海选的配音演员也都在两天之内到到达了,只有这个单珀英隔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到。现在他也坐在休息区旁的凉棚里,戴着副墨镜看外面热火朝天地拍戏的众人。 贾科对单珀英不怎么感冒,坐得远远的,听到向天打炮来电话了,连忙接起来。他已经两周没见向天打炮了,天天跟着剧组住在酒店里,归心似箭,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见向天打炮。 孙祺非远远地看到那钱进远离众人,悄悄在树荫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通话,嘴角上扬,笑得眉飞色舞,顿时心里不舒服起来。他特别想直接禁止全剧组的人使用手机,又知道这不可能。 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信号这么好?怎么就能打那么久呢?! 孙祺非从威亚上下来,有助理一旁擦汗的擦汗,端水的端水,几个配音演员都上去帮忙了,只有单珀英和贾科没动。 导演整理了剧本这时候开口道:“几个配音的,过来对对戏吧。” 导演和孙祺非合作过好多次了,了解孙祺非的演技,也了解他这个古怪的要求。孙祺非的现场唯一的弱势就是他一背过身,就没法对戏了。他话能说,嗓子却不行,容易破坏气氛,这让孙祺非怎么忍? 单珀英又有了出场之地,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自己的裤子。单珀英的后备军团比其他所有的配音演员都大,甚至超过了一部分普通演员。他一到场地就有人安排他到阴凉的地方坐着,给他端茶送水托剧本扇扇子的。贾科看着那帮人忙前忙后不亦乐乎,忍不住都有点儿想发笑。 见到和孙祺非对戏的孩子上场了,贾科心里叫了一声“晦气”,三两句挂了电话,连忙上前去站在了场地边缘。 《一线生机》讲的是个抗战时期的故事,却没有半分钟大战场的镜头。孙祺非饰演的是一个空军侦察机的侦查员,身怀一份机密情报,因为飞机被打了下来,从空中坠落到了这个山林里,从而认识了一个山野里的农家少女一家。他本以为山穷水尽,任务完不成,情报送不到,还要饿死在这片茫茫大山里了,却没想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终于碰到了人。苦的是这户山民根本不下山,下山的道早就被封了,他们自给自足了好几年,打算仗没打完坚决不下山。 孙祺非这个老兵在沉默寡言中渐渐感化的顽固的一家中的少女,和少女产生了感情,少女带着他下山,途中经过天堑,那一线生机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最终情报被带到,孙祺非却失去了回去的路途,与那少女的最后一次再见成了永别。 片子里有好几个经典镜头,也有更多的经典台词,贾科配的孩子是少女的弟弟,也是烘托孙祺非饰演的老兵的人格魅力的一个角色。 这个角色的竞争者本来是孟元,但是被天降贾科直接挤了出去,为了补偿他,他们给了孟元一个没什么出彩的小兵的配音角色。孟元站在场中,双眼圆睁,看着贾科站在那孩子身后,别提有多难受了。 那本来是他的角色,他还能近距离地和影帝对戏,结果贾科就这么连海选都不用就直接被内定了。 “!”导演喊了一声,几个演员早已经就位,小演员一张嘴,贾科就同时开口了:“孙哥!孙哥!我姐叫你呢!” 小演员憨头憨脑的,声音发出的时候差一点又诧异地回头去看贾科,好歹忍住了。过去的几天,每次导演要求配音演员上场,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身后这个哥哥嘴里发出来,别提有多神奇了。 小演员需要配音的部分不多,但是毕竟年纪小,配不出表达感情的部分,轮到这部分的时候,总是贾科上场,他一开口,小演员就忍不住想要去看贾科,这都让导演cut好几次了。 孙祺非上前了一步,张口道:“哎,这就来了。”贾科皱了皱眉,孙祺非也皱了皱眉。单珀英开小差了,他没跟上孙祺非的口型,慢了小半拍。 这对拍摄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是对孙祺非这样的强迫症来说,足以让他皱眉。他直起身来说道:“停。” 单珀英楞了一下。看到孙祺非投过来的一个眼神,他有些尴尬地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慢了半秒。” 单珀英走神了。他早在之前就看过那个所谓的配音大赛,当时他自端着架子认为那个大赛不过是些低水平的人玩闹的小把戏,闲得无事看一看,没想到就被贾科的表现惊住了。 他起初和别人一样,认为是贾科的麦和别人不同,最终严弓指出了一件事,贾科有一场的麦的确和别人不同,但那是为了将他拉下马的调整。而那究竟是失误还是故意,已经成了全网讨论的热门。从那以后,那个叫做王威的就销声匿迹了。 而就在前不久,一个视频曝出来,正是当时配音大赛后台的监控,一个人影出现在镜头里,向调音室走去,期间还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脸被经过高清处理,极尽可能地放大、还原,让众人惊愕地指出——这不是王威吗! 一个选手去后台调音室干嘛?众人的猜测让贾科的麦的疑惑有了显而易见的解答。网友们纷纷截出贾科配那一场时王威的脸色,分析他听到贾科分数的时候的表情,最终认定那动手脚的就是王威。一时之间,王威和钱进微博下的评论几乎像是对调了一下,王威的粉刷刷刷地下降,戾气十足的粉丝们恨自己粉的大大欺骗他们,品行败坏,用出了比之前骂钱进更厉害十倍的方式去刷他的屏。 王威忍不住反驳回了一句,却遭到了更大的潮水般的反扑和辱骂…… 单珀英考虑过这是不是贾科背后的团队在操纵炒作,但是他的经济人悄悄告诉他,贾科目前只有一个不成器的经纪人,也没有签什么公司,理应背后是不存在什么支持团队的。且他有过中途陨落的前科,一般的公司还真不敢就这么捧他。 贾科在进剧组之后,表现得更是平平,与世无争的模样,让单珀英放心了一些。 单珀英不是第一次给孙祺非配音,但却是第一次和贾科配对手戏。 在一个小辈面前出了丑,这让孙祺非心里十分恼怒,却无法说出口。他脸上带着淡笑,眼神却狠狠刮了贾科一眼。贾科楞了一下,抬头看了两眼孙祺非。666突然在贾科面前一晃而过:【检测到阴阳簿缺漏原因。】 贾科一惊,看了一眼单珀英,将666先扫到一边,等配完了这一段下来,才趁人不注意一把抓住了666。 阴阳簿从未出过错,这一世的阴阳簿出现了重大缺漏问题,贾科之前思索过究竟是什么原因,却百思不得其解。他更加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已经失势且损坏嗓子的配音演员钱进会招惹到单珀英的粉丝。他立刻对666道:“怎么回事?” 666的大铁肚子上闪烁了一阵,一行行文字闪现出来:【钱进死后重回当年,原阴阳簿记录被撤销。】 ……沃日。 贾科内心一阵卧槽。 “他的死因是什么?”贾科连忙问666。666的屏幕上乱码了一会儿,显示出几个大字:【加载中,请稍后。】 贾科面无表情地把666当球踢。 被恢复的阴阳簿重新显现出来,贾科一目十行看完了那缺损的部分。未重生之前的钱进,在海选之中获得了一个小角色,再次振作起来。他修正自己的心态和行为,在孟元的推荐下参加了一部国产剧的海选,这部剧正是《一线生机》。不同的是,孟元所配的是童音,而前进只得到了一个龙套配角。在一次配音的过程中,他得罪了单珀英,让单珀英当众出了丑,后来的结局便是贾科所知道的了——路遇竞争对手单珀英的崇拜者,被割喉弃荒。这个崇拜者,不是别人,正是贾科之前见过的吴笙。 这吴笙对他多大仇啊! 贾科嘴角抽搐,将666丢在一边,托腮看着场上还在配音的单珀英。吴笙在钱进未死那一次就因为钱进和单珀英的矛盾对他下过杀手,这一世贾科夺舍了钱进的肉身,且在一开始就抢了吴笙内定好的配音角色,难怪当时配音大赛上吴笙对他的敌意如此之重。这可是个能追星追到杀人的脑残粉! 但是……为什么钱进会重生?贾科夺舍他的时候是在他重生多久之后?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吗?贾科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况,这让他沉思起来。 666问:【你要避开单珀英吗?】 贾科坐在椅子上装作思考者,沉思了一会儿,笑了起来:“避开?他可是我的目标啊。” 第5章 .8.1 《一线生机》即将杀青。郭导有个癖好,他爱将难拍的放到最前和最后,把最简单的戏放在中间的疲乏期,这倒是个很科学的办法,能够让演员们都保持较好的状态。这难拍的戏里,床戏也被归纳在内。 贾科站在茅草屋边上,无语地看着现场,外面刚刚下过一场雨,屋里有点儿闷,几个大老爷们都卷着袖子扯着裤腿,要不是屋里还有女性,恐怕已经脱得只剩下裤衩了,就连导演也在拿着蒲扇拼命往自己头上扇。只有单珀英身边站个助理,助理抬个大电风扇,大电风扇屁股后面拉着一根线,一直连到他的专用保姆车里,里面居然还有一台小发电机。 ——真难为他助理了。 贾科远远地看了一眼,想这儿也没他什么事,便悄悄躲到了一旁打算拼着这山野里的可怕信号给向天打炮发两条短信。没想到郭导一眼就看到要准备溜号的贾科,指着他说:“那边那个小鬼——说你呢,对,就是你。” 郭导四十多快五十了,拍过无数片子,各个叫好叫座,声誉极高。但他只记得几个他喜欢的演员,不记得配音演员,因此对单珀英也不假辞色,对贾科更加是连名字都时想时想不起。 贾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晦气地走进来,郭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说:“把裤子脱了。” “啊?”贾科楞了一下,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皮带,“郭、郭导,这、这不好吧?” “叫你脱你就脱,废什么话呢!”郭导不耐烦地说道,拿着手里的台本点点一旁有些尴尬地扭过头的女主演,“人家小姑娘才十八,第一次演戏,拍不了!” 贾科过去当过演员,知道拍亲热戏的时候,往往观众看的和现场拍的东西天差地别。有品位的导演们永远不会把亲热戏拍成三级片,更有像孙祺非这样的演员不愿意真演亲热戏。那怎么办?替身啊!再剪几个女主角单拍的镜头,亲热戏就出来了。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好些演员认为床戏难拍的原因。谁知道替身是哪个送盒饭的小哥,观众们看不出来,直面那些糙脸的直男演员如何演得下去…… 贾科苦着一张脸,说:“导演,您找那位小哥呗,腿细。” “人摄影!”郭导吹胡子瞪眼,伸手用台本给了贾科一下,“啰嗦什么呢,早拍早结束!” 小小的屋子里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又是即将杀青,在场的人站不了多少个,贾科扫视一圈,居然没找到个真能比自己瘦的,只得磨磨唧唧脱了裤子,指着自己两条腿说:“导演,我这两条毛腿能上镜嘛!” 导演随手一挥,一个姑娘捉着贾科就去剃腿毛了。 贾科一边郁闷地看着自己的腿毛消失,一边抓紧给向天打炮发短信做鬼脸,那化妆姑娘瞥了一眼他的手机说:“向天打炮啊?” “哎?你知道啊?”贾科有点儿诧异。 “谁不知道你和向天打炮有一腿,”那姑娘一口东北腔,非常豪爽,贾科有些羞涩地说,“哎呀,我没想那么高调。” 那姑娘突然特别想打贾科。 她本来也就想打趣打趣,没想到贾科能这么不要脸。 孙祺非早就准备就绪了,他的衣服都解开了两颗,就等着贾科。贾科穿着个三角裤,有点儿尴尬地看看孙祺非,再看看导演。孙祺非的手在贾科看不到的地方紧了紧拳头。 “导演,那个,台本……”贾科全身就穿了条三角裤,站在一群衣冠楚楚的人面前觉得有点儿尴尬。一旁的助理刚说了“不”字,导演就把手里的台本扔给了贾科。 “你不是挺会配音的吗,两个人的声音,祺非的嘴就你看得清,你给他配。”一旁的配音演员都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了郭导。郭导对配音演员很不感兴趣,他居然能知道钱进在变音上有天赋,郭导到底有多关注这个钱进? 一旁的单珀英脸色都变了。钱进从没被郭导教训过一次,这一次他竟然都抢了他的活了!贾科扫了两眼台本,舔了舔嘴唇,冲孙祺非呵呵干笑了两下:“得罪了……” 孙祺非当初想要潜规则他,被贾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现在贾科居然要做他亲热戏的替身,那尴尬简直没法提。他看着孙祺非,心里着急这人怎么还不向导演要求换人,孙祺非难道还不放弃? 孙祺非看了一眼贾科就别过了脸去看剧本,这让贾科放松了一些。心想这影帝好歹还是有一点风度和傲气的,贾科当时那么拒绝了他,他肯定不会吃回头草。 机位早已架好,各单位都就绪,导演站在一旁用手掌撑着嘴,抬了抬下巴。一旁的场务上前叫了一声“”。 孙祺非缓慢地解开了他的扣子。1号机位从他的下巴拍摄到手指再顺着手指往下,2号机位沿着他向前的动作向下移到贾科的脚趾、脚背、小腿、曲起的膝盖……一寸寸滑向两人交叠的部位。孙祺非将两手撑在贾科的耳旁,缓慢地压低了身体。在2号机位拍摄到贾科胸口,孙祺非的手肘已然下方,挡住了贾科的胸口。 贾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了跳动。他警惕地看着不断向他靠近的孙祺非,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个人形荷尔蒙,然而却不得不盯着他的嘴唇以说出对方的台词。孙祺非的脸不断靠近,他的嘴唇几乎就贴在贾科的鼻尖上,呼吸喷在他的脸上,贾科能感觉到他的睫毛扫着自己的脸颊,淡淡的烟草味无孔不入般钻进贾科的毛囊和鼻腔。他用双腿的膝盖缓慢而煽情地分开贾科的两条大腿,一点点向上顶去…… 当孙祺非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等我。” 那个声音和孙祺非的一模一样,仿佛孙祺非从未失去过他的声音。 有人回过头去看单珀英,单珀英的脸色僵硬,嘴唇紧抿,连保持风度都忘了,只顾愤怒地盯着贾科。接着众人听到了女主角的声音:“你要是离开,还谈什么一生一世……” 场务小哥吓得差一点就弄掉了灯光。他频频回头看女主角,女主角伸手捂着自己张大的嘴唇,彻底证明了那声音不是她所发出来的。 贾科一个人念着两个人的台词,胸口紧贴着孙祺非的胸口。被褥和衣物在镜头前遮挡了某些部位,他们能看到一双修长有力的腿缠住了孙祺非的腰身,随着孙祺非的身体不断起伏…… 贾科被磨蹭得火起,头都被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肉色晃得眼晕,重要部位被不断顶撞,孙祺非的手极富技巧性地抚摸他的腰身和大腿,让他止不住地倒抽冷气。他抬起手搂住孙祺非的脖子,将他的脑袋猛地压在自己耳边,对着他的耳朵一边喘两个人的气一边低声威胁道:“别惹我,孙天王,我只在上面。”孙祺非的动作放慢了,慢吞吞地用自己的下面磨蹭贾科的大腿。 贾科在心里连声呼唤草泥马,为自己岌岌可危的意志力忧愁。 一段剪下来只有三分钟的亲热戏,硬生生拍了二十分钟导演也没喊停。贾科只觉得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恐怕真得当众出丑了,他从前可不知道替身能当到这种份上! 导演还在磨蹭自己的下巴,一旁的场务不断看他,摄影也觉得自己的手快要持不住了,可导演不喊停,他们怎么能停! 贾科被一下换到了上面,摄影着重拍摄他被被褥覆盖了一半的背,贾科干脆地将双手高举,出戏地喊道:“导演,不行了,热死啦!” 导演立刻喊了一声“卡”。各单位人手都松了一口气。 导演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学过演戏?” 贾科楞了一下,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没有导演!” 导演又摸了一会儿自己的下巴,半晌才说:“行了,拿过来我看看。” 一边的摄影将手持摄像机递了过去。 贾科去换衣服的时候,他那一脸木讷胆怯的经纪人周轩趁机将先前拍到的几张场照加个滤镜po了出去。 钱进助理周轩:小前进今天被导演指定做替身,和孙大神拍对手戏啦!好激动!\(^o^)/~[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一块香喷喷的牛肉:卧槽??? 吃土丐萝学打本:卧槽槽?? 这里有一坨瞳瞳:等等我看到了什么?!! 京酱铁板烧葫芦娃:我刚还想说做个替身还能拿出来炫耀炫耀然后就看到了大图……孙天王!孙大圣!孙影帝!!郭导演!郭老导演!!你们剧组拍戏替身是这样的福利啊?!! 部長無話可說:惊人! 夕照:这辆车我上了。 努力作死的荼茶:小前进你又爬墙!小前进你爬到影帝家院子里去了!向天打炮 月影疏斜:向天打炮你看见了没有? 星辰大海何处征途:前排仰望聚聚 33不是22:前排观看修罗场 横横竖撇竖:这个微博有毒,翻了前面的突然发现每次照片里都有孙祺非,单珀英也很多,而且模样总是怪怪的。 :怪怪的1,好像很不顺眼钱进 吃不饱的兔子先生:从钱进进剧组我就默默地萌上了孙大圣和钱进的cp…… gn久安:我看到了月影大大!合影!! …… 周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脸木讷地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 《一线生机》杀青了。剧组所有成员从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跑出来,一个个仿佛野人下山似的。贾科立刻就跑没影了,孙祺非一扭头听说贾科已经自行坐车回城,顿时脸沉了下来。他随手翻了翻微博,看到周轩发的那几条po,这才脸色好看一些。 在那深山老林里,贾科正好能摆脱#怎么做#系列的更新,于是更加懒于去看微博了。他的#怎么做#系列已经圈粉了大量群众,每一期都让更多的人知道前进前进有多么“万能”。不少商家找上贾科希望他能用他们的产品做一期#怎么做#,贾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才刚刚火起来,不能重蹈覆辙,成为从前的那个“钱进”——在起初家喻户晓,让人听了都嫌烦,后面则悄无声息。 他要一点点侵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摆脱低层次群体进入高层次。因此他唯一接的一个单子就是央视的一个公益宣传片。 那个宣传片宣传的是水资源,从头到尾,由一个人的生命时间线完成。贾科一个人负责了一整条音。 当他离开剧组之后,这条宣传片便开始进入了配音制作,贾科更加没有时间去关注微博了。当他终于结束配音之后点开微博,才知道自己那个看上去胆怯木讷的经济人到底干了多少好事。 - 向天打炮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听到对面传过来的结结巴巴的声音,忍不住笑了笑,“没关系,我明白。”他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月影疏斜的对话框。他打了几个字关闭了对话框,将手机交由另一只手,低低地道:“好久没见你了……” 贾科停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你在家吗?” “什么?”向天打炮楞了一下。 “你在家吗?”贾科站在那幢楼的楼下,看着上方亮着的灯光。 向天打炮愣愣地回了一句:“在……” “现在照我说的做,走到你东面的床边,拉开窗帘,往下看——” 向天打炮立刻小跑着扑向窗边,猛地拉开了窗帘。贾科站在下面,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 - 孙祺非躺在床上反复看导演发来的短样片。导演年纪虽然不小,对新兴技术还是非常支持。他截了一小段剪好的片子,发给孙祺非,孙祺非来来回回地看,导演的语音在宽阔的房间里回荡:“我觉得这个小子很有前途,他说他没学过演戏,我不信。他几乎把自己所有会露馅的地方都给挡了,没一个镜头截坏的。你看看,除了脸,这段儿里还有哪个是女主角的?” 郭导听上去有点儿愤怒,语气里却隐隐透着激动和高兴。孙祺非下意识地说:“他想变成谁就能变成谁。”说完他自己也有点儿愣住了。 郭导的声音说道:“他那声音,还真别说,真是绝了,你当初签什么单珀英……当年那个叫什么岳斜你不签就算了,怎么还能漏掉这个?签这个多好……” 孙祺非没有再继续和郭导聊下去,他的脑海里月影疏斜的面孔一闪而过,接着被贾科的影子所占据。对方喷洒在他脸上的呼吸,微微□□的……孙祺非躺不住了。他猛地坐起来,翻开手机,反复看手机里的那个名字。那还是他从王晓杰手里要到的。他现在就想打电话给对方,但是刚刚按下通话键不久他就立刻挂了机。他要跟钱进说什么?钱进是他一直以来想要找的人吗?对方甚至已经有了爱人…… 孙祺非抱着脑袋头疼地把自己砸进床里,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 - 单珀英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怒气冲冲地将手里的玻璃杯砸了,低吼道:“这个钱进到底是什么来路?孙祺非不是已经说了要跟我签约吗?” 盛平公司的老总马斯苦口婆心地说道:“当初祺非的经纪人说是有意向,你也知道,他每部电影都缺配音,自然是对每个出色的配音演员都投递橄榄枝啦……” 孙祺非的脸色阴晴不定。马斯先前对他说得信誓旦旦,仿佛孙祺非的指定配音将来就是他了。结果没想到才多少时间,这老狐狸的话风就转了。 他当然知道钱进现在有多火。马斯这么对他说,铁定是他又看中了钱进的潜力,又想要签对方了。 “他还想要什么配音?全国上下最适合他的配音演员,除了我还有谁?那个钱进?他拿过奖吗?配音大赛冠军也他妈算是个奖?!”单珀英咽不下这口气,想到在片场对方抢了自己的活,还频频被导演轻猫淡写地表扬就感到怒火万丈。郭导的名气很大,甚至比孙祺非还大那么一点儿。孙祺非当年被提名金球,最终没获奖,而郭导却曾在柏林电影节上结结实实地拿了个最佳导演,是国内近十年唯一的获奖导演。郭导和孙祺非搭档过好几次,全国都认为他们是最有可能在世界级电影节上为国争光的电影人。 郭导不喜欢夸奖别人,单珀英获过国内配音最高奖,结果也没得对方一个正眼,那天在片场,钱进一个人配了两个人的音,郭导就间接地夸了一句。 配两个人的音有什么难的!他不会吗?!就那个钱进会吗?!单珀英气得加快了步速。 单珀英知道马斯只会跟自己打太极,他挂掉了电话,阴沉沉地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盯着黑暗中的某一点,开始了沉思。 第5章 .8.2 “你怎么来了?!”向天打炮惊喜地看着贾科进门,连忙将花捧了过来。贾科从背后抽出了一张包装得极为精致的黑胶唱片,放到了他面前:“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向天打炮将花放下,一边说“什么”,一边拆开。贾科带着一丝隐秘的微笑说:“帕格尼尼。” 向天打炮楞了一下。他浅浅地说了一声“谢谢”,没有继续拆下去,眼里更带着一丝没有收尽的茫然。贾科隐约觉得有些古怪,却没有细究,他凑近向天打炮,将他轻轻一推就抵到了墙上。“我们很久没见了。” 向天打炮咽了一口唾沫,盯着贾科看,双眼中流露出一种期待来。贾科突然之间想起了孙祺非,想到了对方在几个摄像头前凝视他的双眼。他的呼吸一下子乱了。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甩掉对方那张可恶却无懈可击的脸,低下了头,凑向了向天打炮的嘴唇,就在那片刻之间,他的口袋里突然一阵铃声和震动。 向天打炮和贾科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对视。 “……接电话吧,”向天打炮说,“也许是导演呢?” 贾科不耐烦地抽出了手机,谁料他刚一抽出对方就挂了,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打错了吧……”贾科虽这么念着,却想起自己没有导演的号码,他瞥了一眼一直在一旁偷窥的666,666立刻显示出了三个让贾科怔住的名字:【孙祺非】。 孙祺非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打错了。”贾科说着将手机又塞进了口袋里。没等他想要继续刚才的,向天打炮有些结巴地说:“去、去卧室。” 贾科坏笑着摸了摸他的嘴角,放开了他。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进卧室,衣服掉了一地,贾科将向天打炮放倒的时候,心想这么多世下来了,每次你不是个花花公子就是个猎艳高手,这次变成小白花了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贾科准备提枪上阵的时候,地下的手机又响了。向天打炮和贾科又默默对视了一会儿。贾科内心是崩溃的,任谁这个时候被打断都想掐死电话那头的人。 “接吧。”向天打炮默默地说。 “我裤子都脱了你让我干这个?”贾科一边低声抱怨一边下去拾起了地上的手机,怒气冲冲地接通了电话:“喂?” “……钱进。”孙祺非沙哑的嗓音从那一头一直传过来,竟然让贾科打了个哆嗦。他楞了一下,调整自己的语气问道:“孙先生,有什么事吗?” 向天打炮听到“孙先生”几个字就抬起了头来,盯着贾科。贾科没避开他,就那么大咧咧地站在那儿,随性地展示自己一身漂亮的肌肉,当着向天打炮的面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孙祺非说道。 “c城。” “……你的——爱人那里?” “对,我爱人这里。”贾科面无表情地说道。 孙祺非沉默了很长时间,在贾科几乎要以为他只是忘记挂了电话的时候,孙祺非说:“我想见你。” 贾科楞了一下。 我想见你。这四个字让贾科的心脏又猛地跳动了一下,每一次见到孙祺非都会产生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就好像有猛然之间的坠落,又像是被痛击了一下心脏。 ……这不可能。贾科在内心否认着,迟疑地看向了向天打炮。向天打炮有对他的所有记忆,每一世的,那不可能是孙祺非。 贾科拒绝去考虑自己竟然会抛弃过去四辈子的爱人反爱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有什么要事吗,孙先生……” “我想……和你谈谈。”孙祺非停顿了一下,“急事——就现在。” 贾科的心脏像是擂鼓一样,咚咚咚沉重地敲响他的胸腔。他强迫自己看向向天打炮,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来。 贾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大半夜的撇下向天打炮去找孙祺非。他不能理解自己,更加不能理解孙祺非。他都已经这么明确地拒绝了孙祺非,孙祺非他好好一个影帝,那么多颜值高的小鲜肉不去潜,为什么偏偏看中他了呢? 向天打炮在贾科穿衣服出门的时候,有点儿不高兴,贾科走得有些狼狈。他解释不清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666一路跟来的问话他一句都无法回答。 孙祺非就在c城的一个酒店里贾科大半夜跨越了大半个城前往孙祺非下榻的长期定好的酒店,在深夜按响了对方的门铃。 孙祺非穿着一身浴袍来开门了。 贾科觉得有些窒息,向天打炮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上,确实都不如孙祺非这个天王级。如果向天打炮用清秀来形容,孙祺非就得用俊秀来形容。他带着西方人的英俊和东方人的含蓄,孙祺非的脑残粉能把他出道以来所有的照片都收藏个遍,就因为他的任何一个造型都能直击心脏。 贾科几百辈子下来看过无数美人,孙祺非这样的不少见,但是他此刻却觉得有点儿把持不住。他不知道孙祺非是不是刻意在引|诱他。 贾科进屋之后打量了一圈四周,这个房间很大,到处充斥着孙祺非的生活气息,就像是之前贾科去过的那个酒店房间一样。孙祺非在各个酒店都有这样的一个房间,方便他随时入住。 “想喝点什么?”孙祺非一边问,一边向室内吧台走去。贾科双手插袋,环视着房间,说道:“伏特加。”贾科顺口说道,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水就好了。”他看到孙祺非的房间里有一个唱片机,一旁的唱片架子上有不少唱片。有一张唱片正摆在唱片机上。 “有。”孙祺非顿了一下,拿出了一个酒杯。贾科将唱针放到了唱片上。唱片开始旋转起来,一小段的空白,接着音色开始缓慢地缭绕旋转。 “——帕格尼尼。”贾科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唱片。 “嗯,我喜欢他。”孙祺非端着一个酒杯和一个扁扁的小酒瓶向他走来,他将小酒瓶放在贾科手里,举起酒杯对贾科示意。贾科与他碰了碰,抿了一口。伏特加——他上辈子最常喝的烈酒。不那么高贵,但是爽。 “你还喜欢什么?”贾科眯起眼睛看孙祺非。孙祺非有些诧异,他迟疑地说:“很少……除了音乐,我只对一样东西异常执着。” “什么?” “你——”孙祺非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贾科,盯得贾科浑身僵硬。 贾科不自然地就交换了一下双腿,说道:“我跑大半个城过来不是为了听天王拆散我和我爱人的宣言的。我还以为——” “在拍电影之前,我原来也出过几张专辑,”孙祺非忽然转移了话题,让贾科有点儿愣神,“但是自从嗓子坏了之后,就没办法出了。” 贾科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只是个配音演员,不负责连唱歌都给配音的。” “不是给我,是给你自己。我很喜欢音乐,”孙祺非说,“我也觉得你的声音很棒。我觉得……你的声音,不出专辑太可惜了。” “我只是个刚刚有了点起色的小配音。”贾科耸了耸肩膀,但是孙祺非没理他。 “你知道,一个明星的发展一般都是多线程的,除了本职,周边作品也是他赚取人气和收入的方式之一。配音演员尤其如此,”孙祺非说,“你如果想要红,不能只做一个配音演员。” “我还没有签约公司,出专辑对我来说还是一个很遥远的目标。”贾科盯着孙祺非,想要知道他的真正意图。 孙祺非走近贾科,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盯着他说道:“有前人带路没有什么不可能。” 贾科眯起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孙先生为什么要这么捧我?”孙祺非的行为几乎已经是将捧他这个事业提上了日程,这不得不让贾科感到警惕。的确,有一个天王带路,贾科几乎能看到自己前方的路途有多么顺畅,他的未来将有多大的可能性。有一些演员,努力十年也只能跑龙套,配音演员更加前途暗淡,而现在就有一条金光大道铺在贾科面前,仿佛是一个甜蜜的充满诱惑力的陷阱。 “你值得我捧,”孙祺非点燃了一根雪茄,“而且——我在追你。” 贾科觉得有点儿头晕,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别以为你能就这么搭上顺风车,”孙祺非淡淡地说道,“有人说我是国内顶尖的,我只能说这话可以保留,我拍过好片,也拍过烂片。只不过渐渐的观众们乐意捧我的场。我的影迷很多,骂我的人也不少。我捧回香港金像奖之后,看上去成就不小,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还有无数未知的东西在等我,金狮奖、金棕榈、奥斯卡……一个人的事业永远没有极限。” 贾科有些触动地看着孙祺非,看着这个自信强大又骄傲耀眼的男人——他们的目标几乎一模一样。 “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和我一起前进、一起冒风险的人,”孙祺非说,“我一直在寻找那个人。” 他靠在贾科身边的台子上,吸了一口雪茄,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天气不错。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清香,弥漫着一种宁静。 接着他说:“你喜欢烟味吗?” 贾科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有点儿怪。一般人问的都是“你讨厌烟味吗”。 “我喜欢雪茄。”贾科说。 “那好。”孙祺非的身体以他左手为轴翻转过来,突如其来地吻住了贾科,雪茄的味道和对方灵活的舌头一起,像是一道烟一般堵进了贾科的口腔。晕眩感和某种奇异的熟悉感像是一枚爆炸的核弹,从唇齿之间炸开,贾科像是被一闷棍击中,沉醉在这一味大型荷尔蒙中。 孙祺非将他的舌头抽出去的时候,贾科几乎觉得像是抽走了他的魂魄。孙祺非在他耳旁说:“我在一个钟头之前刚刚决定要追你,所以,我可以在下面。” - 贾科木着脸在凌晨回到了向天打炮的屋子。向天打炮已经睡了,贾科蹑手蹑脚地进去,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是他几辈子的爱人,他们拥有长达几百年的共同经历。但他不可否认,他动摇了。 贾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滥情的人,他四百多世没有找到认定的爱人,他在努力地游戏人生,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有定下来的想法。向天打炮本来应该是那一个人的,但是贾科现在却不确定了。 他缓慢地躺上床,和向天打炮之间相隔了半米的距离。666在一旁漂浮着,贾科一点都不想去理会它。向天打炮仿佛有些被惊醒了,他转过来摸了摸身边的贾科。 贾科握了握他的手。 向天打炮模糊地问道:“怎么了?” “你将来想做什么?”贾科轻轻地问。 “不知道……”向天打炮迷迷糊糊地说,“旅游吧……没钱了就多配几部剧……自由自在的……” 向天打炮伸手搂住了贾科的脖子,贾科在黑暗中看了他一会儿,将他抱在怀里,勉强闭上了眼睛。 向天打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别人了。贾科带着他的东西已经离开了他的房子,只留下了带来的玫瑰花和唱片。 他向窗外看了看,外面下着大雨,一片迷蒙。 向天打炮隐隐有些不安,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控制。他掏出手机给贾科发了一条短信,问道:昨晚孙祺非跟你谈什么了? 没有多久贾科回了消息:他推荐我往歌手方向走,今天去他们公司商量签约。 向天打炮的心放下了一些,他又问道:他为什么推荐你啊? 贾科回信稍微慢了一些:我的声音和他更像,他想让我帮他配下一个剧的音。 向天打炮的心彻底放下了。他看了看手机企鹅里月影疏斜的消息记录。 月影疏斜的头像是灰暗的,消息记录依旧保持在最上面向天打炮发的一条:你怎么了?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即使退圈,也希望能够留下联络方式。 向天打炮皱起眉头,带着隐隐的忧心向上翻去。 再上面一条依旧是他自己的:你要去做什么?没必要这么严重吧…… 向上三四条,才是月影疏斜的最后一条消息,那条消息已经隔了好些时间了:过去一年很高兴认识你,你让我回忆起了很多东西,但我必须重新认识我自己,和我自己的人生。再见。 - 贾科赶到孙祺非的公司时,全身都被浇得透湿,他拿着毫无作用的伞走进休息室里,便见到早已到达的周轩匆忙赶来,见到他吓了一跳。 “钱、钱先生,你怎么了……” “被雨淋的。”贾科没好气地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出问题了。离开向天打炮跑到孙祺非这儿来,就好像是默许了对方追他一样。 孙祺非进门的时候,正看到贾科在脱衣服,他反手就把王晓杰关在了门外,让王晓杰撞得鼻子都疼了。 贾科看到孙祺非有点儿尴尬,却又没有停止他的动作。只是说道:“孙先生用不着亲自过来吧?” “我给你安排了一钞音试’。”孙祺非说。他就站在门边,双手交环在胸口打量贾科。他的目光从贾科脸上的水珠一路移下去,移到他漂亮的胸肌、形状分明的腹肌上,接着视线又露骨地看到了贾科的人鱼线以下。 贾科将湿透的t恤随手扔在一旁椅背上,拿起了周轩给他拿来的毛巾。蒙在自己脸上,挡住对方让人不自在的目光。当贾科转过身去的时候,孙祺非忽然全身震了一下,用一种极其炽热而严肃的目光盯着贾科的后背。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上前,摸了上去。他的手指一路向下,最终落在对方后腰上,在那条阴狠的蟒蛇上停了下来。就在他想要继续往下的时候,孙祺非感到自己的手被突然攥住,贾科翻过身来,猛地将他向前一扯,一抡,孙祺非的眼前一片混乱,背部砸进了一旁柔软的沙发上。 贾科横跨在他上方,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撑在他耳边,有几分咬牙切齿地说:“……孙先生,你知不知道男人后腰不能随便摸啊……” 有时候贾科都不知道这个影帝究竟是在故意勾|引他还是只是神经大条。但是发生了昨晚的事之后,他觉得得压七成在前者上。 孙祺非挑眉看着他,伸出自由的那只手一把将贾科的脑袋按了下来,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唇…… 贾科内心暗骂了一声,只挣扎了一两下便恶狠狠地咬住了孙祺非的下唇,对方嘴里淡淡的雪茄味道,身上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将贾科捆绑限制在他身边,激起贾科内心深处的兽性。孙祺非按住他脑袋的手一路向下,抚上他的后腰,伸进了贾科的皮带…… “咚咚咚”。门敲响了。正吻得如火如荼的贾科猛地清醒过来,带着些许狼狈和责怪看着下方的孙祺非。 “钱先生?钱进?你换好衣服了没有,该面试了。”王晓杰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贾科和孙祺非鼻尖顶着鼻尖对视了一会儿,贾科问道:“有衣服吗?” 孙祺非低笑着支起身体,轻轻咬了咬贾科的喉结,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贾科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起身,默默地别开了脸。孙祺非这张用来吃饭的脸太具有迷惑性了。孙祺非平时不太笑,那个笑让贾科的心脏差一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为什么不看我?”孙祺非将他的外套罩在贾科头上,盯着他问道。 “你得离我远点。我怕之后会产生看到你的脸就想上你的条件反射。”贾科干脆无赖地贫了一句,将孙祺非的外套套上了身。 “裤子要吗?”孙祺非也挑眉调笑了一句。贾科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不背让影帝光屁股出门的锅。” 孙祺非上身就穿着一件衬衫,打量着只穿了外套的贾科,带着一种隐秘的微笑在贾科开门之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嘴角,将他嘴角的一丝湿润抹去了。 贾科强忍着才保住了自己几尺厚的脸皮,面无表情的将门打开。 王晓杰保持着抬手的姿势,默默地看了贾科几秒钟,说道:“这边走。” 贾科进录音棚的时候,王晓杰站在外面,对孙祺非说:“……能不能做事小心一点?换个隐蔽点的地方不行吗……” 孙祺非看了一眼王晓杰:“你说哪个地方?脖子还是休息室?” 王晓杰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第5章 .9.1 “他的唱功很不错,在这之前我看到有这样唱功的业余歌手数不出五个手指,”负责人对孙祺非一边走一边说,“而且他的风格和岳斜很像。” 孙祺非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点头略作回应。 “岳斜和他都是你带来的……他俩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负责人带了点儿小八卦问道。 孙祺非看了他一眼说道:“岳斜已经是过去式了。” “哦——”负责人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什么过去式?”从岔口走出来的贾科看了两人一眼,“岳斜?” 孙祺非看了一眼负责人,对贾科说:“你通过面试了。” “岳斜是谁?”贾科没有被孙祺非岔开话题,他又重复了一次,接着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迟疑道:“——月影疏斜?” 负责人意外地看了贾科一眼,又看了看孙祺非,识趣地说:“我去拿合同。” 贾科见孙祺非没有说话,便知道这是默认了。月影疏斜也对贾科透露过他与对方有合作,但那是什么类型的合作?为什么月影疏斜没有红起来? “岳斜是个相当出色的模特,他成名在国外,你可能不太清楚,”孙祺非在贾科的注视下慢慢说道,“他回国之后由于音色不错,我推荐他在国内作为一个歌手出道,能够帮助他扩充国际市场。” 贾科注意到孙祺非一直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他面孔上找出什么来。 “……他不干了?”贾科让666迅速翻查有关岳斜的资料,666只提供了几个字:【在国内未曾以歌手身份出道。】 孙祺非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他不久前给我发了消息,表示他在长时间考虑之后放弃了。” 贾科有点儿不明白。月影疏斜刚刚获得了配音大赛的第二,理应是和贾科同样火的时候,外界对他的讨论还未彻底平息,他为什么会放弃孙祺非的邀请?贾科也已经许久没有找他聊过天了,面对月影疏斜,他总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那和对向天打炮和孙祺非都不一样。 他觉得月影疏斜和他很相似,他们都带有目的性地向前向上,而月影疏斜更加有策略性,也更加隐蔽。他和月影疏斜仅有的几次聊天,都没有深入,因为他害怕和月影疏斜对话会带出他的真正目的,他被月影疏斜带跑过——在配音大赛上。 “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贾科眯眼看着孙祺非。 孙祺非说道:“等我追上你了再说。” 贾科连忙回头看了看四周,对他当众表白的公然行为表示了强烈的震惊并送了他一根中指。而孙祺非则更不要脸地将他的手指包进自己的手掌中,放到嘴唇边亲了亲。 666表示它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撩汉高手。 贾科当天晚上回去之后,仔细检查了一番他和月影疏斜的对话。月影疏斜没有对他深入说过他的背景,也没有透露过他将会以歌手身份出道的消息。就在贾科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孙祺非挂一个电话的时候,屏幕的右下角跳出了一个提示:您有一封新邮件。 贾科有点儿发怔,他点开邮件才发现那是一封定时投放邮件。 发件人正是月影疏斜。 [贾科: 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并且将不再见你。我还会留下一封定时信,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发给你,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不会被吴笙杀死。而且也已经找到了你想要的那个人。] 贾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屏幕上的字。信的开头两个字就让他的眼皮一阵狂跳。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叫什么,每一世他都变成他所夺舍的那个人,月影疏斜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本名!!贾科一把抓住666低吼道:“把他的资料查出来!快!” [你可能会震惊和讶异,你不必寻找我,因为你找不到。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个我前不久才意识到的事实——有时候你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相。 一个人不能犯两次错误,切记。] 666只翻出了月影疏斜的大篇正常的资料。就和孙祺非说得一样,对方是海外出名的模特,在国内只通过一个英文名为人所知,他在配音大赛之后不久就消失了,666没有找到对方的行踪。贾科翻了好几遍那些资料,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对方没有留下任何马脚。 贾科睁大双眼瞪着那封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月影疏斜会知道钱进的命运,为什么他知道他的目的……他的大脑在飞快地回忆之前的一切。月影疏斜消失的时候,正是《一线生机》剧组杀青后不久。如果按照钱进的阴阳簿来看,那几乎正是前进被吴笙杀死的时间节点。 “你到底是谁……”贾科震惊地缓慢地坐了下来。 这一世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他无法分辨他的爱人,更对这个月影疏斜一无所知。到底是什么发生了变化? 贾科茫然地看向窗外的上空。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那儿无声的、包含戏谑意味地注视着他。 - 一线生机的主题曲是目前知名的军歌歌手唱的,片尾曲和主题曲不同,成为了贾科的任务。负责指导的老歌星对他的唱法吃惊异常,他频频提到贾科的美声唱法非常厉害,他从没听过如此有天赋的嗓子,那简直是年轻的帕瓦罗蒂。 “我知道、我知道他很有天赋。”孙祺非不厌其烦地说。 “不出十年,他就会成为国语乐坛的天王!”老歌手激动而充满了期盼地道。 孙祺非的嘴角微微上翘,他看着录音棚里正在不断调整自己嗓音的贾科,缓慢地说道:“对,他会和我一起握住奖杯。” 经过将近半个月在录音棚里的录音之后,《一线生机》的所有音轨和片尾曲、主题曲都成功产出。期间贾科录制的公益广告也已经在中央台开始播出,这是对一个配音演员身价的直接提升。当众人诧异地发现这个配音居然不是中央台的老牌专用配音,而是贾科这个新兴配音演员时,众人一片哗然,贾科的粉丝们对自己粉的大大居然像坐火箭一样嗖地往上窜表示出了一百万分的激动,她们大肆在自己的主页上全方位反复转发这个公益广告,让央视都没想到贾科的民众效益居然能这么大。 贾科自己也没想到,等他意识到自己这么火完全是他助理周轩带来的后,他的脸都黑了。他这才发现微博上传满了他和孙祺非的各类段子。什么“孙天王轻轻将钱进放在床上,解开了他的扣子”、什么“钱进邪魅一笑,炽热的灼液涌进了孙祺非的□□”、什么“钱进挑起孙祺非的下巴,问你穿了几公分的内增高……” 呸呸呸呸。 666笑得在一旁凌空翻滚。贾科斜了他一眼问道:“你查出岳斜的资料了吗?” 666装死不动了。666查不出月影疏斜的资料。贾科想到了另一个人——向天打炮。向天打炮和月影疏斜曾经认识,但是贾科目前一点都不想和向天打炮联系。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对方联系了。 向天打炮联系过贾科几次,但是贾科都以在忙拒绝了他,他反复思考月影疏斜的那封信。 “——有时候你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相。一个人不能犯两次错误。”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月影疏斜知道钱进未来的命运?不,他连贾科的本名都知道,几乎可以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甚至知道贾科内心的目的。什么叫“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不会被吴笙杀死。而且也已经找到了你想要的那个人”?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向天打炮。但是若是如此,为什么月影疏斜要定点在这个时刻发送给他,月影疏斜为什么不在当时消失时就发给他这封信呢? 贾科查过对方发这封邮件时的ip,查过对方的背景,甚至翘掉了好几个邀约和通告专门去月影疏斜红的国家旅游了一趟。但是除了知道他十分受欢迎外一无所获。 月影疏斜像是人间蒸发了。 贾科的心里有一个猜测隐隐成形,但是那个猜测太过荒唐也太过古怪,让他不敢去深思。 - 《一线生机》进入了最后的调音和后期制作,而孙祺非与贾科签订了合约的下一步电影开始了拍摄。这是一部小众电影。孙祺非凭一部大片拿了国内金像奖和美国金球奖提名之后,便不再执着于制作大片。他开始着眼于一些小众的文艺片,只要是对电影感兴趣的人都知道,他是想要角逐世界影帝的那个金光闪烁的头衔了。 这部电影光是剧本就筹划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改编自一个舞蹈家的真实经历。剧本来自海外,导演依旧是拿了好几次最佳导演的郭导,整个制作团队有一半来自海外。孙祺非饰演的主角是个天生的舞蹈家,他从小因为热爱芭蕾受到同学的霸凌(欺凌),对自己不自信。同学们嘲笑他是个gay,认为他是娘娘腔,更加因为他是亚裔欺负他,辱骂他,直到男主角鲁仓进入了他所梦想的皇家歌舞剧团。 在那个剧团里,因为他瘦弱的身材和年纪,他无法承担任何角色。他深深仰慕舞团的一位男芭蕾首席,但是他知道这一切不可能得到回应。他希望成为像对方那样的人。像对方一样跳出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他在黑暗中努力,脚趾出血,骨头变形,他一点点用自己的动作阐述《天鹅湖》。他在黑暗的舞台上一个人练习,在空旷的大厅里听着自己的脚趾落在舞台上所发出了沉重响亮的声音。 他参与过天鹅湖的多次排练,他跳过任何一个人物。每当他在黑暗里独自起舞时,他总能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是他的伙伴和观众。他们在注视着他,在看着他精湛的舞蹈。 而事实上黑暗中只有一个人,那正是那位男首席。 一次暗中的练习让他和对方搭了第一次话。首席告诉他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奇格弗里德王子,但是他可以成为变成天鹅的奥杰塔,只是这个奥杰塔永远也不能被解除魔法。 首席握住了他的手,接着搭在他的腰上,鲁仓开始起舞。他像是一只绝望的天鹅,将自己的一切爱与深情融入了那一小片段当中。 影片的结局并不美好。 他被入选了。在他人生事业的起始就仿佛做梦一般当选了奥杰塔,但是一切早已积攒的隐患爆发了出来。他早年因为训练过度造成的骨变形和挫裂越来越严重,在彩排时他从首席的肩膀上掉了下来,严重骨折。 他失去了一切机会和将来。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贾科看到这句台词时,咬紧了牙关。他看向孙祺非:“你为什么要接这么难演的剧?” 孙祺非正在看台本,为了饰演鲁仓这个角色,他减了将近二十斤,身体瘦削,肌肉分明,显得更加性感了。 “这个角色挺适合我。”孙祺非说。 “哪里适合了?”贾科质疑道。 “亚裔,gay,奥杰塔公主……”孙祺非缓慢地说着,中途停了下来。他舔了舔嘴唇,看了贾科一眼:“这段时间你好像很少去找‘你爱人’。” 贾科本来在思考为什么奥杰塔公主和孙祺非相像,听到这个他又被打了岔。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目光说道:“如果不是你要求现场配音,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嗯,”孙祺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还以为你被我感化了呢。” “呸。”贾科翻了个白眼,指着剧本说道:“你难不成还要学芭蕾?” “我是个专业的演员,”孙祺非睨了贾科一眼,“你以为我之前在做什么?” 孙祺非之前忙于学舞蹈。贾科一直把那当一个笑话看。他没想到孙祺非居然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孙祺非可不是他,他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世,也没有那样的身体条件,要在短期内达到能够进入拍摄的标准,他得付出多少努力贾科根本不敢想象。 贾科突然醒悟了过来,也许这就是孙祺非吸引他的地方。贾科一直在向上攀爬,而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声望的孙祺非,本可以安于现状,却同样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他们的目的和行为是相同的。 贾科看着孙祺非,不觉第无数次将向天打炮与他并列在了一起。 向天打炮没有经营自己的意识,他安于现状,他从未考虑过和贾科在一起之后,他还需要再做什么。这和贾科印象中的那个人相差太多了。 可向天打炮拥有他们曾经的记忆,这是贾科最无法否定的。 他看着孙祺非英挺的鼻梁和浅色的眼睛,头疼地将脸埋在了手掌里。 “我今晚得回去一次。”贾科说道。 孙祺非“嗯”了一声,他知道贾科说的回去是回哪儿去。 贾科离开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王晓杰。王晓杰走进孙祺非的房间问道:“你就这么把他放走了?你不是在追他吗?” “不然还能怎么样?”孙祺非向后一靠,拍了拍剧本,低声说:“他总会意识到的……” 第5章 .9.2 向天打炮许久没有见贾科了。当他接到贾科的电话时,他欣喜地捏住手机说道:“今天回来?好啊!我约几个朋友,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吧!” 贾科心里一突,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谁啊?” “繁花他们当年和我们合作过《攻城》的那几个。”向天打炮有几分兴奋地说。 贾科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行吧。” 向天打炮约的地方是个酒店,就在c城最繁华的地段。贾科赶到的时候,向天打炮等人都已经在了。几个他所熟悉的staff和cv也都在现场,活生生弄得像是个见面会。 贾科笑道:“哟,这么热闹啊。” 几人看到向天打炮站起来,都立刻纷纷站起来大叫鼓掌。繁花似锦一声尖叫“小进进!”上前扑了过来。贾科乐了一下,一把扶住她说道:“人都齐啦?让我认认脸呗?” 他们挨个儿开始报自己的id。贾科一个个认过去,却发现除了当年的攻城剧组和黑道双龙剧组,还有不少他从未听过的cv。 向天打炮笑着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特意把他们也叫过来了。” 贾科面不改色地与他们握手,666在一旁不屑地说:【他们可不像是朋友。】 连666都看出了对方别有所图,更别说贾科。贾科不动声色地在主位上坐下,开了一瓶酒。 自从配音大赛结束之后,贾科受到的邀约就不断,但是他从未接过任何一个酒宴的邀请,就连一线生机的杀青宴他都在中途跑路回去找向天打炮了,就是为了躲避这一类的酒宴。谁想可好,向天打炮还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场。 酒桌一开,原先还生分的气氛就热闹了起来,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问贾科配音大赛的事、一线生机的事,还有他据说即将发布专辑的事。 繁华似锦更向贾科分享了她得到的有关于王威的消息。王威在配音大赛中失落之后,也不算十分失败,好歹还算是前十,有不少合作商想要找他,但不知为何,盛平没怎么捧他,王威自己一个人没有经纪人,接了几个广告之后,就没有后续发展了。 贾科对自己的手下败将不甚关心,听到这多问了一句:“我还以为他还能再要个三十万去配剧呢。” 繁花似锦叉腰大笑起来说道:“小进进,那张三十万的支票是你打给王威的吧?干得太漂亮啦!” 贾科楞了一下,将头扭向了向天打炮,谁料向天打炮也问了一句:“什么支票?” 繁花似锦说道:“他配音大赛之后不久就有人po了一张支票的图,就是给王威的,上面还写了‘攻城劳务费’。都转疯了,难道那不是小进进的小号?” 贾科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去搜这张图,转发的最多的那条下面紧跟着王威被顶到最上面的回复:“拖欠款也能这么嚣张。” 王威的这条回复被转了几千次,全是骂他不要脸的。 贾科看了看那个小号的id:钱进的文身。 贾科的心脏又用力地跳动了一下。他身上有个文身只有周轩、向天打炮和孙祺非知道。他看了看这个po主,发现对方没发过其他po,只点赞过一堆孙祺非x钱进的小黄段子…… 他妈的孙祺非—— 贾科想把手里的手机直接摔出去,却又莫名地愉悦起来。他笑着对繁花似锦说道:“不是我,就是我的一个土豪脑残粉。”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向天打炮大咧咧地说道。 几个姑娘立刻吆喝尖叫起来,现场刷起了贾科和向天打炮的人肉弹幕。 “我今天什么问题都不想知道,就想知道你们谁在上谁在下!”皇阿玛的亵裤是个说话剽悍外表清纯的妹子,她的话一说出来,立刻赢得了在场群众的哄闹。 向天打炮在起哄中红了脸,尴尬的说:“哪有什么在上……” 繁花似锦的尖叫就憋在喉头,炮炮就要间接承认他和钱进在一起了有木有!有木有! 就在这时贾科打断了向天打炮的话,说道:“哎,坠落,你男朋友没来啊? 皇阿玛的亵裤一边嚷嚷着不能转移话题,一面却又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向坠落扛起了大炮。坠落本来好好坐着,突然被贾科点名,脸一下就红了。他怒喊了一声“你妹”,将筷子远远地朝贾科丢了过去。贾科嬉笑着躲开,看着坠落被一群人围攻。他知道向天打炮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但他硬是没低头与他对视。 向天打炮的那几个“朋友”终于找到了机会来到贾科身边,他们询问孙祺非的问题,询问贾科未来的规划。一说到这个,众人也不闹坠落了,都竖起耳朵来听贾科的话。 “没什么规划……录完专辑之后就要跟进《有囚》剧组了,估计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别的活动。”贾科坦然地笑了笑。 “《有囚》?是那个和英国团队一起合作拍摄的影片?孙祺非主演的那个?”榔头柄是孙祺非的脑残粉,她听到立刻叫了起来。 “对,”贾科笑了笑,“之后有小半年又不能更新…#怎么做#了吧。” “天啊噜!”繁花似锦尖叫了起来,“给谁配音!告诉我是孙大圣!告诉我是孙大圣!” “对,就是他。”贾科笑了起来。包厢内一边惊叫和欢呼。 “小前进和我们的差距拉得越来越大了,我还能抱住这条大腿吗!”一往情深假哭着抱住了身边的繁花似锦。 “别拉我,我在大腿上呢!”繁花似锦自欺欺人地说道。 “我只要天王的裸|照!钱进大大!钱进聚聚!钱进爷爷!我要天王的□□!!”榔头柄惊世骇俗地大吼道。 在一片混乱中,向天打炮的那几个朋友不断向贾科打听《有囚》的消息,贾科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他们希望从他那里拿到推荐名额,最好能够直接进入《有囚》配音组。他们只知道《有囚》是一部还未公开宣传的片子,是孙祺非的片子。和影帝挂钩的片子很好。他们却不知道孙祺非要拿它去竞争威尼斯金狮。这是孙祺非前进道路上目前为止最大的赌注。他为此花了太多心血,也即将要付出更多心血。 贾科意识到他无法容忍这些人拖孙祺非的后腿。 贾科的脸色冰冷,始终在装傻,让那几个cv有点儿坚持不下去了。他们之中的一个说道:“钱进,你是怎么和孙祺非认识的啊?” “他看了配音大赛,而我是冠军。”贾科一句话堵住了对方的嘴。如果你能获得配音大赛的冠军,还用得着求我吗?贾科的讽刺意味让几个cv有点儿下不来台。向天打炮扯了扯贾科的袖子,贾科平白的有点厌烦眼前的这一切。他看了两眼向天打炮,有些无法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爱人。向天打炮在与他确认了关系之后没有任何作为。他满足于现有的一切,他从未思考过将来该如何铺自己的路、贾科的路,这和前几世的他太不相像了。但是贾科却不能否认,有许多地方他和前几世又有着相似点,他似乎总是能踩中让贾科不离开他的重点,这非常奇怪。 就在这时,贾科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几个cv和繁花似锦同样看到了上面的来电显示:孙祺非。 贾科摆脱众人离开包厢之后,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才接通了孙祺非的电话。他甚至都有点儿感激对方了。 “当众接到影帝电话的感觉怎么样?”孙祺非沙哑的声音从那头慢悠悠地飘过来,让贾科的嘴角翘了起来。 “不赖。”贾科忍不住露出了一排白牙。 “我猜你喝了两瓶白的一瓶红的。” “不对,我就喝了一瓶红的。” “想我了吗?”孙祺非轻轻地笑道。 贾科长久以来一直在回避这一类的对话。此刻他却缓慢地笑了:“我现在还不是太想承认我意图出轨。” “没关系,我还在追你。”孙祺非说道。贾科暗暗笑骂他情话技能满点。 “如果你只喝两瓶红的,那你一会儿还有理智能赶回来。” 贾科笑出了声,他知道孙祺非在暗示他什么。孙祺非的暗示永远充满了自信和坦荡。他在让贾科回去。 回去。贾科将手□□裤袋里,抬头向上看着夜空,呼出了一口气。他说:“但愿我能赶回去。” - 贾科扶着微醺的向天打炮在众人的哄闹中离开。他将向天打炮送到了家,将他放在沙发上。向天打炮半睁开眼拉住了要离开的贾科的袖子。贾科说:“我给你倒点儿水。” 向天打炮松开了他。 贾科倒了一杯清水,又拿了一块毛巾。向天打炮喝了水仿佛清醒了一些。他皱起眉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那几个人?” 贾科定定地看着向天打炮。 “我以为他们会对你有用。”向天打炮有点儿委屈地说。 贾科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向天打炮的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的?” “你在说什么?”向天打炮将自己用手臂撑起来,困惑地看着贾科,贾科没有遗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贾科摇了摇头,说道:“你记得蛇尾军校里,你曾经用过的那把狙击叫什么吗?” 向天打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那么,你记得你在做香水大王时,你那位无微不至的下属叫什么吗?” “宋锦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芒果,但是他总是吃草莓。” 贾科仿佛是在回忆一般缓慢地说。 “赵天最喜欢的大提琴价值三百万,琴弦用的是羊肠线,被我弄断过一次。” 贾科看着向天打炮说道:“你虽然拥有我和他之间的大事的记忆,但是你几乎不知道他的任何细节。你知道应该帮助我,应该全心地信赖我,也知道一些对付我的小技巧,但是……你甚至不知道我背后的文身意味着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猜测,你手里的‘资料’只是一本‘攻略手册’,上面只写了对我的分析,却没有他的任何信息?” 贾科看着向天打炮苍白的脸,仿佛感到自己拨开了迷雾的一角。他想起了月影疏斜给他的信件:有时候你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相。 贾科慢慢站了起来,放开了向天打炮,他起身拿走了摆放在桌上的那张唱片:“这个东西,既然你不喜欢,我就带走了——送给喜欢它的人。” 向天打炮被酒精灌醉的头脑无法让他及时作出反应。直到贾科关上房门,他还一动不动。 - 孙祺非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时,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么晚还离开‘你爱人’啊?我不要求我的员工那么敬业。” “我来送一样东西。”贾科走进了门,将那张唱片从包装盒里取出,放到了孙祺非的唱片机上。第一个小节刚刚响起,孙祺非就说道:“《b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钟声。” 贾科微笑了起来。他像是赢了一个大赌注。他走近正坐在床边看剧本的孙祺非,问道:“你觉得瓦格纳的《爱之死》怎么样?” “嗯——很幸福。”孙祺非抬起头,看向贾科,眼神肆无忌惮地扫着他的脖子和屁股。 贾科将孙祺非的脖子向上揽起,低头吻住了对方。 “我刚刚丢了一个对象。”贾科在嘴唇交叠的空隙之间说道。 “看来我更有希望了……”孙祺非向后一躺,抓着贾科埋进了柔软的眠床中。 - 前进前进:榔头。 榔头柄:在!在在在! 前进前进:有一件事你要保密。 榔头柄:什么事?你和打炮在一起的事?都不用保密了,全天下都知道了! 前进前进:[图片] 长久的空白—— 榔头柄:雾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前进前进:[微笑]不保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榔头柄:……你知道国王有个驴耳朵的故事吗……我现在很想捅死自己…… 图片上的孙祺非半趴在床上熟睡,被子只盖到了腰,背后和脖子上满是吻痕。 第5章 .10.1 《有囚》开始拍摄之前,贾科连续录了好几期的#怎么做#,已备之后“休刊”期使用。做到最新一期的时候,孙祺非提议将《有囚》透出去。 贾科向他确定了这不会违约,便做好了下一期#怎么做#的计划。 “下一期教大家,怎么做一个芭蕾动作。”上期结束的末尾,贾科为大家预留了一个想象的空间,这个想象空间实在是太大了,让他那一条的转发量远高于其他的视频。 众人纷纷尖叫着at亲友,准备观摩钱进这个之前po过不少健身视频的大老爷们怎么做一个芭蕾动作。 贾科看着留言的飞速上涨,向孙祺非秀了秀自己的三角肌。孙祺非一挑眉毛,对他展示了自己更加漂亮精瘦的肱二头肌。贾科默默地扭回了头。 一个星期之后,贾科接到了《有囚》剧组的通知,剧组将在两周后举行开拍仪式。 贾科于是将那一期#怎么做#po了上去。 前进前进:#怎么做#一个芭蕾动作[视频] 贾科出现在了屏幕里。谁都知道钱进长什么样了,贾科不再将视频局限于只拍摄他的身体,他坐在镜头面前,以聊天的方式对观众说道:“鉴于这个动作实在太高难度,我找到了一个帮手。” 他坐在一件宽大的舞蹈房间里,当他将摄像机举起来的时候,观众们看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吃不饱的兔子先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孙祺非!!! gn久安:卧槽我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常年读条被打断的法师:孙祺非????孙祺非????啊??? 沈京彬:我是不是看错了!告诉我我看错了! 迷你虾ww:我已经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观察过了……就是孙祺非!!!!孙!祺!非!!! 雨宮葵:天哪我要昏过去了 嚼菜叶子: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天哪我是站前向cp的啊! 总有刁民想要朕请吃饭:楼上的还是放弃吧,乖乖站这边来。 不闻旧时寒鸦:为什么前进前进这么吊!为!什!么! 病酒蝉:为什么大圣会给钱进打广告啊……我本来不是很喜欢钱进的…… 号秋衣:不喜欢你怎么还在看↑ 机智的胡萝卜今天无话可讲:[哭]我本来也不是很喜欢钱进……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粉上了……这个人有毒…… 秋田_柴犬_铲屎官:有毒……我没想到我就是戳开个视频就能关注他…… 后夜相思月满船: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天王啊啊啊啊 …… 贾科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要介绍的芭蕾动作叫做,是指脚尖旋转。我们将一步步分解这个动作。先让我请到的帮手打个招呼吧——” 他将相机放到了一个略高些的地方,自己则来到了孙祺非身边。孙祺非穿着很宽松的休闲上衣,有弹性的裤腿勾勒出他有力修长的双腿。他的双脚上穿着一双黑色芭蕾鞋,当贾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冲镜头笑了一下。 屏幕前一排捂着自己心口躺下的观众。 “……从屈膝开始,主力腿脚尖站立,动力腿抬起,注意主力胯提高,膝盖弯曲……你可以张开双臂保持身体平衡——”贾科在一旁描述的同时,手指轻轻地搭在孙祺非的手臂上,顺着对方的指尖一点点滑到肩膀。孙祺非隐晦地垂下眼睛,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贾科。贾科的手顺着他的腰下滑,扶上大腿,搭在那儿像是在小憩。“……在旋转的过程中,有一个小技巧,你可以盯着某一个点,迅速转动身体,头部与身体旋转度拉开最大时,迅速旋转头部,重新盯住那一个点——便能够减轻晕眩程度。”贾科离开了孙祺非,微微站开一些,孙祺非的膝盖微曲,接着他的主动腿向后,开始旋转起来。每一次甩头他都将目光盯着正面对屏幕讲解的贾科,嘴角带着细微的笑容。 观众们在看第一遍的时候不断数孙祺非究竟在那一小段音乐里转了多少个圈,直到看第二遍,才有人叫起来: “wuli祺非是不是一直盯着小前进……” “没错……” “没错……” “非前的胜利![泪流满面]” “孙祺非也要加入小前进的万能系列了吗!”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祺非居然会芭蕾!会!芭!蕾!” “好专业……” “为什么我看一个旋转动作看出了暧昧……”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楼上你不是两个人……” “大圣以前不会芭蕾的啊……是不是因为新电影掌握的新技能?” “新电影1,之前听到过风声,说是一个有关芭蕾的片子。” “新电影???球剧透!!” 屏幕上的贾科对着镜头用孙祺非的声音说:“转够了没有?” 接着他又用自己的声音说:“可以了可以了!” 那头的孙祺非于是停了下来。 “我头都晕啦!” “我的锅我的锅。” 贾科一个人唱双簧,把屏幕前的观众逗得乐不可支。 观众们看到孙祺非无奈地看着钱进走向他,被钱进一把搂住了脖子。钱进将他拖到镜头前,说道:“你们应该都猜到了,我的下一部电影,《有囚》即将开拍,希望大家能喜欢这部作品,也喜欢我的配音演员——钱进。” 孙祺非的口型只止步到“这部作品”,他闭上嘴巴挑着一边眉毛看着钱进时,钱进还在面对观众说后半句话。于是大家都明白这又是钱进在耍宝了。 “嗯,对了,还有我的配音演员马上就要发他的第一张专辑了,请大家多多捧场。”贾科回头看了一眼孙祺非,发现他没有动嘴,低声抱怨道:“你倒是配合一点嘛!” “小进进好可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办啊,超喜欢钱进的!” “好喜欢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啊,特别有爱!” “之前小助理发的时候我就嗅到了cp的味道!没想到官方发了那么一大把糖!!” “好喜欢钱进手机号码!” …… 《有囚》的开拍立刻疯传了一遍,顺带着贾科会成为孙祺非的配音这个消息也立刻像是一个炸弹般投递到了配音圈,将整个配音圈炸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钱进一年多前只是个刚刚陨落的小配音,任何公司都不敢签他,然而只一年半的功夫,他就成为了孙祺非的配音。并且为央视录过公益广告。 为央视录音和普通的商配身价完全不一样,钱进直接三级跳,跳到了最顶尖的行列,上蹿速度简直如同坐火箭。 配音界都在惊叹,更用叵测的目光打量钱进这个名字。配音演员大致分两类,一类频繁曝光自己的,让自己的脸和声音一起让大众记住,一类只做幕后,获得听上去更高的荣誉,但是为人所知度不如前一类。钱进恰恰处在其间。他的出镜量很少,只在配音大赛的时候露过脸,其余地方只有他的#怎么做#系列,然而几乎谁都记住了他的笑脸和声音。他模仿单珀英的那句“我终将站在这里”被截出来转发了无数遍,当时大众都认为那是狂妄自大的口号,然而半年之后,他们发现钱进做到了。 尽管他没有获得国内任何一个配音大奖,但是他的实力毋庸置疑——孙祺非为他做了担保。 - “你把吴笙剔出去了?”贾科看着《有囚》的配音名单,回头问正在压腿的孙祺非。《有囚》虽然是一部背景更偏向国外的片子,但是影片的前期包含鲁仓这个主角童年时在国内的情景。他有一个母亲,在他幼年时给了他很大帮助。国内的女配音都在竞争这个角色,无论是商配还是中抓圈的配音,都大面积地报了名,而且出现了不少男配音报名配这个角色的——都是受了贾科的影响。 贾科耸了耸肩对这些人的选择不予置评。不是谁都能有他的嗓子,更加不是谁都能有他的毅力和技巧的。 初步甄选出来的女配音里有一个是吴笙,贾科看到过那张名单,但是再看却发现吴笙已经不见了。 “她对你有敌意,”孙祺非的身体贴向搁在栏杆上的腿,声音有点儿闷,“配音大赛上的眼神就不太对,而且她还是单珀英的崇拜者。” 贾科有点儿惊讶,没想到孙祺非那么早就开始关注他了。 “还有单珀英——我也没用。”孙祺非轻描淡写地说。 666在一旁说:【作为追求者很到位嘛!】 贾科眯起眼睛好笑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留意我的?” 孙祺非直起身体来,松出一口气说:“记不清了……很早,大概是你刚刚开始配黑道双龙的时候。” 贾科突然楞了一下。他琢磨了一下黑道双龙的作者,接着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孙祺非:“你——是棋绯?” 孙祺非笑了笑,指了指贾科身旁的抽屉。贾科一拉开,看到了一叠厚厚的手稿。 贾科异常缓慢地翻看起来。 “我就写了这么一本东西,一时兴起,”孙祺非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说,“就是一种感觉……等写完了,我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不是我想的那样——不对头。也许……我只是想通过它找什么人吧。” 贾科闭上了眼睛,呢喃道:“你让我找了好久……”一股狂喜从他腹腔里狂涌出来,几乎要撑破他的胸腔。他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走向孙祺非,粗鲁地将他抵在墙壁上,凶猛地吻他,孙祺非浑身是汗,但是贾科一点都不在乎。他将孙祺非掐腰提起来按到床上,迫不及待地扯他的衣服。孙祺非抽空抱怨了一句:“你他妈还真能把我抱起来。” “废话,每天健身房不是白去的。” “我怎么觉得我练舞好像便宜了你。” 贾科笑了起来:“孙影帝,你已经三十多了,我才是被你潜规则的小鲜肉。” 影帝孙祺非觉得好像自己被捅了一刀。 - “为什么八号近期一直没有反馈信息?”维克多看着观测到的数据不解问道。莫尔看着工作笔记说道:“我——认为他跟踪错了目标。” “什么意思?”维克多有些茫然地看着莫尔面前眼花缭乱的调试程序。 “他太聪明了……”莫尔仿佛发现了什么,感叹道,“……太聪明了。” “你是说之前的数据倒退?”维克多茫然地说道。 “七号和八号几乎是在进行完全不同的任务,前期他们的重合度很高,但是后期他们的工作区域完全不同,”莫尔指着屏幕上的历史数据说,“七号和八号的追踪程序是相同的,而且八号还加载了七号的工作报告,八号理应更能够早更快地找到目标,但是你看见了吗——” 莫尔敲了敲屏幕,“从数据恢复到倒退点开始,七号和八号的工作区域就开始分离了。八号完全走偏了,而且现在已经停滞在了这个进程。” “是的,所以这代表了——”维克多看着莫尔,等待着他的结论。 莫尔用“你为什么还没明白”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代表他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复制体!只有那样我们的追踪程序才会出错,在数据倒退期间,他和他的复制体重合度相当高,在这里——他们开始分离了,这就是为什么八号被引开了。谢天谢地七号依旧追踪着他。” “我不明白,”维克多说,“八号有七号的工作报告,他有更大的优势,怎么能够确定他追踪的是复制体而不是目标?” “如果他追踪的是目标,现在不会停滞在这个程序段,他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莫尔说,“至于为什么是七号……只有天知道……” 维克多心累地坐了下来,看着监控里那个被线路缠绕的人体。“我从没见过陷入意识世界还能这样警惕的人……” “他从那个地方走出来,恐怕反侦察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莫尔向后靠到了椅子上,喃喃地说:“那可真是一个地狱……” 第5章 .10.2 “没被任用?开什么玩笑?!”单珀英惊愕而愤怒地冲电话里自己的助手怒吼。 “是的……说是所有的配音演员都已经选定了,不需要……”小助手有点儿心慌地对单珀英汇报。单珀英有意《有囚》的配音,像他这样已经获过国内配音最高奖项的人被任用是很容易的,单珀英向来不经过海选,只要他和负责人说一声,便会有人八抬大轿把他请进去。 他本来可以和孙祺非说一声,但是他和孙祺非在《一线生机》里没打上什么好交道,也没攀上和郭导的关系,这就有些尴尬了。小助理要到了对方专门负责配音的人员,试图将单珀英安□□去然而对方却明确绝了他。 连助理都不敢相信,单珀英居然就这样□□脆地拒绝了。 “他们说……最重要的男配音只有一个……孙天王选定了钱进,而另一个重要配角的配音已经选定了国外的配音人员,所以……” “国外的配音?难道这片子不引进国内了?不要中文配音了?”单珀英荒唐地说道。 小助理嚅嗫道:“他们说有了更好的……” 单珀英怒火万丈地吼道:“他们、他们、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孙、孙祺非……” 单珀英一愣,接着猛地明白了过来。他轻轻地说道:“孙祺非……我不挡孙祺非的路,他为什么要拦我……哈,是钱进吧……一个钱进居然能拦我?!” 小助理不敢说话,只听到那头传来一场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是通话结束的声音——孙祺非把手机摔了。 “英哥……”一旁坐着的战战兢兢的女子看着单珀英,担忧地呼唤了一声。 单珀英双手叉腰愤怒地深吸了几口气。他还没吃过这样不留情面的闭门羹。他一路顺风顺水的,要样貌有样貌,要音色有音色,哪一点不比钱进好?他这样的配音演员,如果纯就技术上来说,还有几个老牌配音能和他一较高下,但是再考虑到颜值、出镜率,他几乎可以说是顶尖的。他是盛平目前为止最大的摇钱树,最成功的配音演员,他的通告和邀约几乎是纸片一样飞过来,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他半点面子都不给我留,我为什么要给他留面子……”单珀英的目光落到了吴笙身上。 他的语气柔缓了下来。 “笙笙,当初钱进抢了你陶兰的角色,恐怕早就在对付你了,现在你看看,你连名单都没上。不是我说,全国上下那么多女配音,有几个能超过你?钱进欺负我就算了,他一个男配音,还要欺负到你的头上,实在是过分了!” 吴笙委屈地看着单珀英,眼中充满了爱慕。 “他和孙祺非有什么关系我是不信的,孙祺非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我做梦都想和他合作、给他配音,但是没想到这个钱进连让我和他一个剧组都不肯……”单珀英握紧了拳头,让吴笙的心头都攥紧了。她止不住地心想钱进这个小人,抱上了一条好粗腿,倒是可以狐假虎威让前辈吃亏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单珀英一通好话过去,吴笙就愤愤不平起来,只是先前她只为自己感到愤愤不平,而现在,她的愤怒更升了一级——她为单珀英感到不平! 她不懂单珀英这样高的技巧、庞大的粉丝群,为什么孙祺非会选择那个叫钱进的新兴配音,她甚至开始觉得孙祺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笙离开单珀英的住处的时候,脸色阴沉地拿起了手机。 “查查孙祺非和钱进的关系……对……” 于此同时,单珀英也用座机联系一个商报的记者:“……这可是一个大新闻……” 商报记者在那头有些为难地说:“咱们同行都知道……天王捧人的时候,好歹要给他点面子捧场……” “你可想清楚了……这能给你们报社带来多少东西……” 那头的记者明显犹豫了。偶尔打破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会给他们带来多少利益呢……这可真不是一个小新闻啊…… 天王的怒火不好承担,但如果转移一下炮火攻击对象的话…… “我听说钱进有个爱人,叫项天……” - 贾科正坐在孙祺非的床上整理邮件。孙祺非近日来一直住在b城的酒店,贾科以跟着剧组为由也住在这个酒店里,只是他的房间是个摆设。 孙祺非的套房足够大了。 贾科在一堆邀约邮件中再一次翻到了他之前查阅过的月影疏斜的邮件,滑动滚轮的手指停了下来。 剧组在前几日开拍了开拍仪式惊动了整个电影界。这部电影再一次成为了民众的焦点。贾科没有去现场,但是他的名字却被孙祺非公布了出来。盛平公司的老总马斯亲自给贾科贾科打电话想要与他签约。 贾科婉拒了。 “盛平公司不错。”孙祺非当时提到。但是贾科摇了摇头,“一个曾经收回邀请的公司我不会考虑的。再说了,有你在,我要签约什么公司?我不是——已经签约了你吗?” 孙祺非把他一把拖过来吧唧亲了一口。 同时找上贾科的还有很多公司,但是贾科一家都没有理会。 他问正在练习基本脚步的孙祺非:“月影疏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让666查过月影疏斜过去的历史,对方和孙祺非都曾说过他们合作过,但是666没有搜查到任何两人合作的信息。666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搜索引擎,如果它搜索不到,那一定是这条讯息不存在。为什么他们分明没有合作的作品,两人却都承认有过合作? 孙祺非听到贾科问月影疏斜,脚步不停,但是头却微微下垂,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他是个很有天赋的模特,也是个很厉害的配音。” 贾科有点警惕起来,牢牢盯着孙祺非。 “他跟你某些方面非常相似……而且和你一样,先看上了另一个人。”孙祺非仿佛是自嘲一般笑了笑。 贾科从床上跳下来,说道:“什么意思?” “你的前男友没有告诉你吗?”孙祺非斜睨了贾科一眼,“岳斜一直在追他——在你和我拍一线生机的时候。” 贾科吃惊而难以置信地看着孙祺非。 “你前男友——同时在钓你们两个。”孙祺非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挑了挑眉毛。 孙祺非将腿架到扶手上,正准备练习下一个动作,贾科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到底记不记得我?”贾科很想问孙祺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问为什么向天打炮拥有他们之间的大量记忆,而孙祺非却几乎没有他们前世的记忆。他所写的黑道双龙,更加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除了最终的结尾,情节和贾科的上一世差异很大。 “记得什么?”孙祺非说。 贾科又想起上一世在那个小小的武器库里,赵天面对他的质问说道:“宋锦是谁?” 贾科有些咬牙切齿。 “我只知道我在找一个人,起初我以为是岳斜,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弄错了,”孙祺非深深看着贾科说,“你玩了一个很高明的小技巧,让我差一点就把你错过了。” “你是说,你本来很可能跟月影疏斜在一起?”贾科握紧了孙祺非的肩膀,让孙祺非的眉头都皱了一下。孙祺非干脆抓住贾科的皮带将他猛地拉近,用嘴堵住了他的嘴唇。 贾科从这味叫做孙祺非的迷药中挣扎出来的片段里,还在毫无威胁力地放狠话:“别以为你这样就能糊弄过去了……” 但贾科没工夫再问后面的话了。 - 《有囚》开始了正式拍摄。国内的拍摄主要是鲁仓的幼年时期。幼年鲁仓有一个小演员,在这段时间里几乎不用孙祺非出现,但是贾科却依旧出现在了现场。他模仿小演员的口型,模仿对方的声音,甚至将小演员逐渐“长大”过程中经历的变声期都模仿了出来。这让一帮外国摄影组瞪大眼睛啧啧称奇。 孙祺非只找贾科出去宣传过一次《一线生机》,贾科躲在后台看着孙祺非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休闲装,头发被喷得微微竖起,做出凌厉英气的造型,眉毛被化妆师修得斜飞入鬓,帅得一塌糊涂。他等化妆师一走就把人按在椅子上捉着孙祺非的唇舌吃了个够本。 他说:“我要去回答知乎上那个问题——男朋友长得太帅是一种什么体验。” “什么体验?”孙祺非用手支着自己脑袋斜吊着眼睛看他。 贾科恶劣地邪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个在世大污师,可以随时把人变成最爽的那种安全|套……” 孙祺非低笑了一下,伸手让贾科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随时随地的安全|套”。 孙祺非出去的时候,贾科就在后面的后勤队伍里看着他。现场到来的所有影迷都在尖叫,孙祺非的出现像是一个炸|弹一样引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无数横幅写着孙祺非的名字和他那“孙大圣”的爱称,后排的不断往前挤,前排的尖叫得几乎要昏过去。孙祺非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一枚枚核弹的□□。让人看着都感到心惊肉跳。这还是贾科第一次体会到孙祺非这三个字到底代表了多大的影响力。贾科远远地看着他,首次意识到,原来看着一个对自己来说最特殊的人成功,是一件比自己成功更加值得高兴的事。 - 《一线生机》正式登上了院线。在其上映之前,强大的宣传已经将这部电影铺展得有声有势,周轩在这里面可真出力不小。好些鬼鬼祟祟的妹子买票满面红光的进影院就为了看孙祺非和“女主角”的床戏。 贾科全副武装地带着全副武装的孙祺非去看了首映,悄悄在孙祺非耳边说:“这女主角不够你好看。” 孙祺非用手指挠了挠贾科的掌心,低声说:“身材也不如我好。” 贾科差点喷笑出来。他问孙祺非:“你以前床戏都怎么拍的?” 孙祺非说:“和女主演一样的待遇。” 贾科和孙祺非电影散场出来的时候,依旧被人认了出来,一个女生颤颤巍巍地扯了扯贾科问:“你……你们是不是钱进……和、和大圣……” 贾科和孙祺非对视了一眼,拔腿就跑。 “你的脸怎么这么招摇啊!” “是你的防护措施不到位。” “我又不是明星!” “你和我早绑一条绳上了。” “……周轩那蔫坏的肯定是你教出来的!” “下次保护措施记得做好。” “老子每次都戴套……” 贾科和孙祺非边跑边斗嘴,边斗嘴边歪楼,直到冲进车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扬长而去。 贾科问孙祺非怎么他这么久也没见他闹出个绯闻的,孙祺非说:“等你做到影帝,你也会明白怎么控制媒体。” 贾科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谁没做过……” 只是,孙祺非先前这么明显的猎艳行动,难道真是全国上下的媒体都给他面子? 没过几天贾科就想为自己的那张乌鸦嘴扇自己两个巴掌。 一条有关于他和孙祺非的新闻被顶上了头条: 影帝孙祺非性取向成迷,搭档钱进曝有男友。 贾科的专辑刚刚发行,刚刚准备全面销售,就遭到了惨烈的滑铁卢。 第5章 .11.1 “卧槽,什么情况?” “等下,官方发的糖都是真的啊??” “怎么总是这个钱进啊,烦不烦。” “天天看到钱进的消息,妈的我都想屏蔽首页了!” “我早就说这人看上去就不是正经人,同性恋,尼玛恶心死了。” “怎么孙祺非也掺和进来了,现在的媒体什么有爆点就上什么。” “日哦,我还以为是标题党,没想到戳开一看居然有内容!??” “小进进和炮炮的官方cp!!天啊噜!!” “这三角关系……太惊人了!!!” “差距有点悬殊吧……” “好像是这么回事,钱进配音大赛之后出名了就和孙祺非滚一块儿去了,‘糟糠妻’向天被嫌弃也是很常见的桥段,真是戏剧源自生活啊[拜拜]” “分分钟取关钱进。” “他妈太恶心了,我走了,现在就去骂钱进。跟我的点赞。” …… “哪个媒体报道的?”孙祺非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问王晓杰。王晓杰严肃地正要开口,孙祺非抬起手打断了他:“算了,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干的。” 贾科淡淡地瞥了一眼孙祺非。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孙祺非和贾科都不在乎他们的性取向曝光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不是别的时期,是《有囚》的拍摄前期。 如果贾科拥有足够强大媲美孙祺非的实力和声誉,他大可以不去理会这样的小报道,如果孙祺非不处于竞争威尼斯金狮的前期,他也不会在乎这样的声浪。 贾科的声誉降低,《有囚》很可能会撤销对他的聘用。孙祺非和贾科都不能失去《有囚》。 “我有一个‘候选人’。”孙祺非说。 “我有两个。”贾科说。 周轩在一旁插嘴说道:“钱先生,项先生来电。”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看向了周轩。 王晓杰在贾科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内说道:“钱先生,为了孙先生和您自己着想,近期请不要再来了。” 全娱乐圈大概只有王晓杰和他带出来的周轩会把自己带的艺人用敬称了。 贾科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王晓杰,挥了挥手。 孙祺非攥了攥拳头,看着贾科离开。他不能去拉他,王晓杰说的是对的。他们暂时不需要这一类的绯闻来将自己炒热。孙祺非和贾科的距离太悬殊了,这样的新闻一旦起来,孙祺非自己受不到太大的伤害,会遭到严重打击的是贾科。 贾科离开之后接起了向天打炮的电话。向天打炮在那头有些怯懦地叫了一声:“钱进……” 贾科单刀直入地问:“谁找的你?” 向天打炮愣住了。 “项天,”贾科说,“我至今为止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你不能把我看成一个白痴。”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贾科的声音不断压低,几乎像是地狱里出来一般阴森。他轻轻地说道:“我可不只是你的一个任务目标。” - 钱进死于吴笙手下。在一条小道上,割喉。 本来如果吴笙和单珀英不惹他,他也不会特意把钱进的恩仇带到自己身上来,但是这两人无疑让他不痛快了。新仇旧恨,这笔账贾科一起算了。 贾科离开酒店的时候感到有光芒在一旁闪烁了一下。那天与曾经的剧组聚餐,他送向天打炮回家时,也有这样的闪光。贾科当过演员、做过模特,对这样的闪光太熟了。 他根本没有理会,径直向向天打炮目前下榻的酒店前行。 向天打炮几乎没有离开过c市,他眼下居然在b市让贾科都快笑出来了。也许向天打炮的确想要帮他的忙,但是他的行为太过单蠢,几乎要让贾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活了二十几年的人。 贾科大咧咧地敲开了向天打炮的门,却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外看着踌躇不安的向天打炮。向天打炮说:“你、你不进来?” 贾科淡淡地看着他。 “我怕我一进门,明天网上就会传遍我进你房间的照片和视频。” 向天打炮有些着急地向前迈了一步:“我没……” “退后。”贾科说,“退后。” 向天打炮被贾科陌生而严厉的目光镇住了,脚步像是有千斤重,无法再抬起来。 贾科冷冷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喜欢……” “喜欢什么?”贾科说,“喜欢曝光?喜欢公布自己的性向?” “曾经莱恩和卢卡……” “莱恩和卢卡,”贾科重复了一遍,轻轻摇着头,“你剽窃了他的记忆,我差一点就把他错过了……” 向天打炮向后退了一步,带着迷惑而震惊的眼神看着贾科。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变化成这样的。钱进在向他透露出出讯息之后,他就开始迷惑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月影疏斜会钱进同时有相同的特征。他本以为就要接近目标了,却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上,月影疏斜和钱进都离开了他。他已经找了月影疏斜很久了,却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消息。 当他想要挽回钱进时,钱进却已经将他扫到了一边。他确定自己防侦查程序开着,也全面接收完了所有的工作记录和信息,但是他依旧没有弄明白钱进为什么会逃脱他的控制。钱进对那个人的意识非常执着,为什么会离开他?难道孙祺非是—— 向天打炮的头脑里在不断思考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然而贾科却没有功夫理会他的愣神。当向天打炮试图用语言挽回他的时候,贾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你们两个肯定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我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替代他。” “你以为仅仅简单复制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能够行得通,这是个笑话,”贾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我不能犯第二次错。” 向天打炮捏了捏拳头,干脆孤注一掷地喊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以为你喜欢我,我想在各方面都帮助你,我知道我比不上那个孙祺非,但是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把我认成了某一个人,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 贾科脸色发寒地看着向天打炮。 向天打炮话一说出口,就没有了退路,他只好继续吼道:“你去看看网上,谁都知道你这是忘恩负义,我是瞎了眼才一直喜欢你,你为了名气和声望能一路爬上孙祺非的床,这我也就认了,我还在帮你造势,帮你拉关系,结果你一眼都不看——” 贾科别过了头,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向天打炮心中一缓,预感到他要道歉了。如果贾科服软,意识到自己理亏,向天打炮还有可能继续和他在一起,跟在他身边…… “说完了?”贾科定定地看着他,让向天打炮忽然有几分心慌,“我和孙祺非第一次见面是在配音大赛结束之后。而那个时候你说我和你已经确定了关系,那么月影疏斜是怎么回事?” 贾科上前了一步,逼得向天打炮只能退回房门。 “你和他一直保持着关系,直到我离开《一线生机》剧组我才算是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和他玩得挺开心吧?”贾科带着一种嘲讽的笑容看着他,“同时钓两个人的感觉爽吗?项天?” “你怎么……”向天打炮震惊地看着贾科,“我……” “你没想过我会知道?你认为我只是无关紧要的绝不会跑的那个是吗?”贾科笑了笑,“你的目标总是集中在更难攻克的那个人身上,对方的消失让你急了,是不是?你的攻略笔记出现了问题了,你着急了。”贾科的脸上带着让人惊惧的笑容。“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何必用莫须有的记忆一遍遍提醒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一遍遍巩固你对我的控制力?你以为把孙祺非拉下马是最好的解决手段?” 他将手撑在墙上,低头看着向天打炮,压低了声音低沉地道:“永远、也别妄想、用记忆绑架我。” - 贾科头也不回地离开向天打炮的路上,连666都噤若寒蝉。它想提醒贾科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回去一定会被拍摄到,但是贾科很显然并不在乎。 贾科离开的第二天,网上就又开始了一波新的疯传。正是贾科和向天打炮在门前对话的照片。 一波波的谩骂声几乎将贾科淹没了。大批的粉从钱进微博上流失,他们不断更新到单珀英的名下,强烈at剧组换掉贾科,而同样被“牵扯”进来的向天打炮反倒没有什么损失。公众们恶心的是钱进的行为,另一类喜好特殊的粉丝事实上并不在乎他的性向。 孙祺非给他挂来了一个电话,贾科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没有接。 周轩站在一边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贾科,似乎想要问什么,贾科却笑了笑,说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贾科的微博下再一次充满了怒骂,孙祺非的公司为了将孙祺非摘出去,发布了大份声明,证明孙祺非于此事无关。观众们对孙祺非的好感是建立在他的实力基础上的,孙祺非发布了声明,大众们都放下了对他的矛头,转而朝向贾科。向天打炮只是一个稍有名气的cv,而且早前就公布过自己的性向,看不惯的公众们顶多对他骂两句恶心,却不如对贾科的攻击大。 贾科成了众矢之的,不仅因为性向遭人诟病,更因为他“始乱终弃”的行为让一帮还算是看好他的腐女发了怒,就连繁花似锦也拉黑了贾科。 唱片公司为难地告诉贾科,他们囤积的唱片销售不出去,甚至还有不少退回的,而且退回的越来越多,贾科的专辑几乎要成一个笑话了。 榔头柄:钱进……钱进你还好吗…… 贾科收到了榔头柄发来的慰问,不禁微笑了一下。 前进前进:我没事。 榔头柄:你和炮炮的事…… 前进前进:不是我的错。 榔头柄本来还有些犹豫,见到贾科那五个字,立刻仿佛得到了保证一般有了力量。她叫起来道:我知道你没有错的!你和大圣是真心相爱,一定要挺过去!! 前进前进:谢谢:) 坐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的贾科看着《有囚》发来的“劝退”信,心里盘算了一番,想到——是时候了。 - 吴笙在微博上炒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发表了自己对贾科下作行为的厌恶态度,还明里暗里讽刺了孙祺非一把。有了她打头,其他配音也开始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长久没有声音的王威几乎是跳得最厉害的那个,看到的人偶尔点个赞,知道他和钱进矛盾的人也就不屑地笑笑。就算钱进人品不怎么样,实力还是秒杀你的,你一个蚂蚱蹦跶得再厉害也就是个虫子。 紧接着,配音界的天王单珀英也带着可惜的话转发了吴笙的微博: 单珀英:太可惜了,声音是个很好的苗子。可惜了《有囚》。//吴笙:有些人能够为了往上爬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我以为这在配音界是不存在的,没想到这样的人还是能找到市场。 单珀英下的评论被吴笙的粉带得戾气十足,纷纷咒骂钱进,又不断at剧组官博要求聘用单珀英担任孙祺非的配音。 整个娱乐圈这么直接被动出柜的也曾有过,但是只有钱进因为他没有经济公司,身价不尴不尬而无力回击。于是这件事就像是铁板钉钉一样坐实了。 666看贾科微笑地看着评论,几乎觉得他有点儿危险。周轩被孙祺非叫去了好几次,充当贾科和他的传声筒。周轩再次来到贾科的小房子时,贾科正优哉游哉地听音乐。周轩有点弄不明白这个配音演员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在他看来,这都快成死局了—— 贾科看到周轩,冲他打了个招呼,挥了挥手说:“你来,过来听听。” 周轩将信将疑地过去,被贾科按住坐下来,戴上了耳机。 一段充斥着“嗯嗯啊啊”的□□声让周轩差点扔掉耳机。 “别扔,仔细听听。”贾科笑着说。 周轩楞了一下,又仔细琢磨着听了听,接着脸色渐渐变化。 “好听吗?”贾科继续笑着说。 周轩猛地站了起来。耳机里是吴笙和单珀英做|爱的声音,仅仅是一丁点儿简单的对话,就足以让人分辨出他们。因为他们都是配音演员,他们的外表反倒不如声音有辨识度。尤其是单珀英! 如果把这个发布到网上,单珀英和吴笙会立刻身败名裂! 周轩震惊地看向贾科,他总算是明白贾科为什么先前一言不发,压根儿不反抗了,他就在等着吴笙和单珀英跳出来! 周轩此刻一点也不急了,他问贾科:“钱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放出去?” 贾科笑了笑说:“还等什么呢?” 在对贾科的攻讦甚嚣尘上的同时一段音频被公布了出来,公布者正是钱进的文身这个马甲。 音频里一男一女很显然正在做某种不良运动,吴笙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嗯……嗯……英哥……慢点……英哥……好棒……” 接着单珀英那更具有辨识性的声音也在众人的惊愕之中出现了:“你那话说得可真好……把孙祺非都给骂进去了……呵呵……” “英哥……嗯……这不都是为了你嘛……钱进……啊……钱进算是什么东西……啊啊……嗯啊……他就不该、不该占你的位置……还有孙、孙祺非……” “孙祺非迟早会知道谁才是配音界的天王……谁才最适合他……”单珀英也开始了喘息,他的频率和速度明显加快了,两人没有工夫再对话,双双达到了高|潮。 高|潮之后,单珀英还在微微喘息,他摩挲着吴笙的胳膊,轻轻地说道:“你怎么处理那个叫什么向天的?他真能答应曝光他俩的关系?” 吴笙说:“……那同性恋也不是个好东西,我配音大赛的时候就调查他们几个了……脚踩两条船,和那个月影疏斜不清不楚的,大概看到钱进抱上大腿了,又想来搭个顺风车。我一说他就答应了。” 单珀英冷笑了一声,阴狠地说道:“一帮垃圾。”接着他摩擦吴笙,又压低了声音:“笙笙啊……谢谢你……等英哥到手《有囚》的主配,不怕你没有位置……”摩擦的声音再度响起来,随着吴笙微微的叫唤,某种运动再次开始了。 “我操,太他妈恶心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坐在电脑面前听音频的人都喃喃地发出了低语。钱进这出事才多久啊,怎么又来一对啊?等等,这不是吴笙和单珀英么?! 音频一经发出就遭到了大量转发,所有听过的人都表示了震惊。信息量尼玛也太大了!这什么情况啊!他们是合伙要来打我们无辜群众的脸的吧?? 吴笙和单珀英之前的微博还挂着,那几个“出卖肉体”的大字还在明晃晃的挂着,结果他俩的音频就出现了。吴笙要仔细说来和单珀英搭上也就是个抱大腿的,大众们显然没想到吴笙居然会和单珀英有关系,就像他们之前没想到钱进会和孙祺非有那种关系一样。 “这个圈子水太深了……划不动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天哪噜,我的小进进qaq!!” “卧槽,原来钱进是受害者!” “日哦,谁这么大胆偷听‘配音天王’的墙角哦[多啦a梦吃惊]” “我靠,我的三观又被颠覆了……” “等一下啊,这和钱进是gay没有冲突啊,这还是证明了他就是个基佬啊。” “基佬怎么了?关楼上什么事?!他一没杀人二没犯法,怎么就好像是犯罪分子了呢??” “楼上1,向天打炮一直和月影疏斜挺亲密的,微博上也经常互动,我还以为是我太敏感呢……我就想钱进这得是心多宽啊。” “线下活动也经常看到他俩在一起的……钱进反而总是在发工作状态。” “我一觉醒来怎么世界又翻天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单珀英是我男神啊!为什么他会和吴笙搅在一起?!!qaq” “告诉我不是真的……” 网上像是激起了一阵狂欢,所有人都在放肆地讨论这件事,吴笙和单珀英所在的公司几乎是陷入了大乱。消息封锁不及,一时之间四处都是这个音频。就算原po在没多久之后就删除了音频,但他留下的“呵呵”两字,只让众人有了更多猜测,而及时保存音频的人不断散播开去,让事态更加扩大化了。 感谢单珀英和吴笙,先前给他造了那么大的声势。贾科挑眉看着屏幕说。 吴笙反应是最激烈的,她第一时间跳出来尖叫道:这是栽赃陷害!这是诬陷!伪证! 但是更多的人站出来说:这里面的声音就是你,就算再怎么像也不可能有人能把你的声音模仿得一模一样吧?再说还有单珀英在旁边呢! 单珀英和吴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钱进。 钱进几乎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声音,如果是他干的,这事不无可能。 单珀英愤怒地在无数采访镜头面前说:“我不知道那个伪造音频的人是何种恶意,但是我们会考虑诉诸于法庭!” 网上的各类大神网友跳了出来:“呵呵,扯淡吧你,我身为一个分析了那么多年音频的分析师,基本能够确定,这条音轨是一次过的,就算是钱进,你试试让他一次发两个人的音??” 第5章 .11.2 单珀英和吴笙在被大量炮火围攻之下不得不愤怒地发表声明。证据太过铁板钉钉,几乎牵涉到了这件事里所有的人,他们不能就这么模糊过去,而他们也更加不能承认。事态不断扩大,最终单珀英和吴笙将“钱进的文身”这个id背后的人告上了法庭。 当庭出现的人并不是孙祺非,而是一个贾科从未见过的男人。男人一看就是宅男,头发凌乱,戴着一副眼镜,面对法官倒是非常镇静。 事后贾科悄悄问孙祺非这个人是谁,孙祺非告诉他那是一个提前从公安部门退休的数据分析员。 上交上去的音频原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甚至对方连录音的时间和地点都选好了,正是单珀英和吴笙对话的那天晚上。而另有人匿名投递了吴笙离开单珀英下榻酒店的照片。 他俩本来也没有什么合作关系,吴笙会这样找上单珀英的门本就十分可疑。就算吴笙辩解说她是单珀英的粉丝,只是非常崇拜单珀英也无力回天。哪怕那是真的,反倒是成了一种帮助他俩想要对付贾科的佐证。单珀英和吴笙哑巴吃黄连,败诉。 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整个网络都沸腾了。众人震惊单珀英居然能干出这种勾当,对他的印象一下子降到了最低,而最大的躺枪大户钱进则被人称为躺枪帝,纵然他还是被迫出柜了一把,但是重点却不在他的性向上了。 几天后,钱进的文身又发布了两个新的视频,一个视频是那天贾科去见向天打炮的监控画面,可以看出两人在里面发生了争吵,钱进愤然离去。这个视频引起了足够多的争议,接着第二个视频让那些认为钱进是在开脱自己的人哑了。 第二个视频很明显是用手机偷拍的,里面正是监控里的画面,同时还有两人的声音。 向天打炮大喊道:“你去看看网上,谁都知道你这是忘恩负义,我是瞎了眼才一直喜欢你,你为了名气和声望能一路爬上孙祺非的床,这我也就认了,我还在帮你造势,帮你拉关系,结果你一眼都不看——” “说完了?”钱进静静地站在那儿说,“我和孙祺非第一次见面是在配音大赛结束之后。而那个时候你说我和你已经确定了关系,那么月影疏斜是怎么回事?” 向天打炮后退了一步,脸色震惊。 “你和他一直保持着关系,直到我离开《一线生机》剧组我才算是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和他玩得挺开心吧?”钱进带着一种嘲讽的笑容看着他,“同时钓两个人的感觉爽吗?项天?” “你怎么……我……”向天打炮心虚地后退,辩解不出来。 画面开始摇晃,手机的主人更向内躲了躲,造成了一些杂音。 “你没想过我会知道?你认为我只是无关紧要的绝不会跑的那个是吗?你的目标总是集中在更难攻克的那个人身上,对方的消失让你急了,是不是……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何必用莫须有的记忆一遍遍提醒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一遍遍巩固你对我的控制力?你以为把孙祺非拉下马是最好的解决手段?” 有人将这两个视频相互对照,没有发现任何伪造痕迹。向天打炮脚踏两条船的行径被证实了,对贾科怒骂得最厉害的几个人一时之间销声匿迹,其他恼羞成怒的粉丝将他们的愤怒发泄在了单珀英和吴笙身上,壮观的骂战再一次转移了战场。 - 贾科再次接到了《有囚》剧组的聘用,这一次是郭导亲自上门的。郭导敲开大门看见了睡得一头鸟窝邋里邋遢的贾科,气不打一处来:“明天就要上飞机了,你他妈整成这样?!” 贾科楞了一下,看到了拿着钥匙的孙祺非。孙祺非都好长时间没见贾科了,此刻见到贾科,眼里流窜着一种暗暗的波动。贾科让开门将两人让进来,有点儿懵逼地说:“啊?明天?” “明天,去英国,机票都给你办好了。”孙祺非无奈地揉了一把贾科的脑袋。 孙祺非几天不见身材更好了,看上去更像是个苗条的舞蹈演员。他总是在开拍之前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贾科看着他的腰胯就咽了咽唾沫。 他正想动手摸一把对方的屁股,就听到那头传来“咚”的一声,贾科连忙回过头,吓了一跳大喊道:“郭导!那哑铃有四十公斤!您悠着点!” - 《有囚》在英国的一个舞蹈学院开拍了。 孙祺非穿着黑色的紧身裤和背心,脚上踏着芭蕾鞋,在空旷的舞蹈室里旋转。灯光从镜头正前方打过来,将他的身体打成一个剪影。 贾科在一旁的高脚凳上远远看着孙祺非。 “卡。”郭导叫了一声。孙祺非停下了,“过了过了。”郭导浏览了一遍,挥了挥手,所有人都欢呼着跳了起来。 贾科立刻来到孙祺非身边,看着正在用汗衫下摆擦汗的孙祺非,严肃地问道:“脚疼吗?” 孙祺非瞥了一眼贾科,微微笑了笑:“不疼。” “胡说。”贾科一把将孙祺非抱了起来。一旁的外国剧组成员都吹起了口哨,尖叫的尖叫,欢呼的欢呼。他们早看出这两个亚洲人的关系了,贾科自从出国之后就没有掩盖过自己的行为和眼里流露出的赤|裸的爱意。 郭导暗骂了一句,尴尬地扭过头怒吼道:“他妈的,别在老子面前有伤风化,滚滚滚,快滚。” 贾科“嘿嘿”一笑,抱着孙祺非离开了拍摄现场。 他们目前就住在这个学院里,一个双人间的宿舍。贾科端了一盆热水给孙祺非烫脚。当他脱下孙祺非的舞蹈鞋时,他心疼地摸了摸孙祺非的脚趾。过去的半年里孙祺非都在坚持不懈地锻炼基本功。尽管拍摄时用不着他跳一整个舞剧,但是大量的舞蹈片段却无法避免。这是影片的特点。 孙祺非是一个不用替身的演员。他上山下海,什么戏都亲身上场。他的专业精神比贾科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祺非的脚趾有些变形了,指甲里有淤血,青黑一片。贾科用手掌揉捏孙祺非的脚趾,心疼地说:“那么厚的袜子也没用?” “没事,”孙祺非笑了笑,“新指甲长出来就好了。” 贾科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来,把孙祺非的脚捧起来就近拍了一张。孙祺非立刻道:“住手!不许发微博!” 贾科见他那样子坏笑了两声说道:“哪能呢,这是我们独家的纪念啊。” 孙祺非放下了心。来英国这么几个月,贾科都快把他的糗事都通过微博透光了,现在粉丝们更喜欢看贾科的微博而不是孙祺非的,并且赠送给贾科一个“荣誉迷妹”称号。 贾科欣然领受了。 做迷妹做到这份上的大概也就贾科了。 公众们好像把之前对贾科的伤害统统忘了,他们再次回到贾科的粉丝队伍里,对他的一切叫好,仿佛先前的辱骂和误解并非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造成的。这种无形的伤害正是因为他们是个数目庞大的庸众团体,所有的过错都让偶像承担的同时,他们自己承担的伤害责任却几乎为0。孙祺非一路发迹起来遭遇过太多这样的伤害,他本害怕贾科也会因此而感到委屈心寒,但是他没有。 贾科就像是一株向日葵,当别人触碰他底线的时候他会凶猛地回击,却对另外所有的厄运都付之一笑,永远朝向阳光。 贾科冲孙祺非笑道:“有什么关系呢?那些过去骂我的人现在喜欢我就是对他们自己的打脸。我不是他们身边重要的人,他们也不是我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要生气?” 孙祺非的回应是吻了吻贾科的鼻子。 贾科一脸严肃地说:“所以你要是做了惹我生气的事我可能会毁灭世界。” “是吗,”孙祺非笑了笑,“比如?” “比如你一个星期没和我上|床……” 孙祺非睡前趁贾科去洗澡的时候刷了一发微博,就看到了贾科最新的消息。 前进前进:大圣的脚,太可怜了,心疼。qaq[图片] 评论: 大汪汪汪神兽:熏疼!!看上去好痛! e倚树为屋:看上去好痛1!大圣好用功啊,还能长好吗?? 吃不饱的兔子先生:小前进给大圣洗脚……我也想给大圣洗脚…… -海原:呜呜呜好温馨啊……怎么办彻底粉上他们俩了啦……孙大圣到底是不是弯的嘛…… 嚼菜叶子:t_t真的好温馨…… 总有刁民想要朕请吃饭:只有我注意到他们俩居然睡一张床吗……两个枕头……衣服都在被子上…… 移动炮塔保温杯:雾草 机智的胡萝卜今天无话可讲:卧槽 偳枢:等等楼上上上你—— 孙祺非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有囚》的结尾是整部戏的高|潮。孙祺非站在宽阔的舞台上,首席就站在他的身边。孙祺非穿着白色的天鹅芭蕾舞裙,染成棕色又有些许养长的头发被捋到脑后,被白色的羽毛盖住,露出他轮廓分明又俊秀的五官和额头。相比首席那个英国人来说更显得弱化的轮廓和外形让他和一个国外女演员相差无几。 贾科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在暗处,手里拿着剧本。他的心情很是压抑。 《天鹅湖》有两个结尾,一个是悲剧,一个是完美结局。鲁仓跳的是个悲剧,而这整个故事也是个悲剧。 孙祺非说过他很像奥杰塔公主,当时贾科并不理解,然而此刻,他站在高高的梯子上,看到孙祺非被托举起来,高高仰着自己的脖颈时,他忽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你玩了一个很高明的小技巧,让我差一点就把你错过了。” 孙祺非曾经对他这么说。但是贾科却意识到,他也同样差一点错过了孙祺非。 《天鹅湖》中被施法变成天鹅的奥杰塔公主,找到了自己的王子,王子向她预许了自己的爱情,却在宴会上对变成奥杰塔模样的魔王女儿许下了爱语。奥杰塔无法解除咒语,伤心地回到了天鹅湖,王子才在一道惊雷下认清了一切。 孙祺非是被贾科险些错认的奥杰塔,但是贾科却不明白,难道他和孙祺非这一世在向天打炮之前已经互相认识过了? 贾科的神思被下方的郭导打断了。郭导在对最后一幕训话和讲解。他冲贾科叫道:“祺非上去的时候,你可以开唱了!” 贾科这一次的配音和先前有些许不同,《有囚》的所有人声音乐都是贾科演唱的。 灯光重新打起,舞蹈演员就位,各个机位都进行了细微的调校。 首席向奥杰塔追去,他们在天鹅群中舞蹈,伤心欲绝的奥杰塔的结局是坠湖而死,王子殉情而去,但是鲁仓的结局却是在得到那永恒的爱情和他毕生的梦想之前就坠落了。 所有的光束从顶上打在了孙祺非的头上,他坚韧而坚强,忠贞而美丽,他昂着长长的脖颈,睫毛上挂着泪珠。他的脑袋高高向上,脖子拉伸出了一道道突出的筋脉,他仿佛在向上看什么,追寻某种毕生所求的东西。在他缓慢向上的时候,一道仿佛从天边降临的歌声犹如圣歌一般降临,现场的场务惊讶地看向了高高坐在梯子上的贾科。 他们本不要求贾科能现场发挥完美,后期的音轨一般都需要重新调整,贾科歌声的存在只是郭导对于影片整体基调确定的协助。但是当贾科的歌声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一瞬间仿佛教堂的管风琴齐齐发出了吟唱,那帕瓦罗蒂般的低沉嗓音逐渐抬高,一阶阶升key,长达两分钟的不间断长音里,几乎能震碎玻璃的高音如同无数天鹅的雪白羽毛从天而降…… 场务们的双眼从吃惊到凸鼓,他们张大了嘴看着上方的贾科,直到郭导用剧本无声地提醒他们。 贾科的双眼紧盯着下方的孙祺非,看着他痛苦又解脱的表情。他的歌声犹如一种死亡时的美好梦境,那样圣洁又那样高贵地降临下来,无比轻柔地落在孙祺非的脸上。 孙祺非仰着头朝贾科笑了。他在神圣的高音里凝视着上空的贾科,轻轻地用口型说:我爱你。 歌声戛然而止。 鲁仓摔到了地上,所有光芒都暗淡了下去。 - “他是最好的歌手,他拥有最美的嗓音,他的嗓音足以和辉煌一时的阉伶相媲美。” “他的唱功的确不同凡响,本世纪至今没有出现任何一个这样的嗓音。” “他的歌声拥有最强大的感染力,任何人都无法抵挡他的魅力……” 在《有囚》上映之前,先火起来的不是孙祺非,反倒是贾科。他的名字一时之间在海外风靡开来,这让贾科和孙祺非都没有想到。 贾科使用的的确是阉伶的唱法。他能够用自己千变万化的嗓子制造出已经消失于世的嗓子,这几乎是一种神迹。在离开英国之前,贾科受到了好几次教堂的邀请,邀请他为他们录制圣颂。 他的上一张夭折的专辑还未完全消散影响力,第二张专辑就出人意料毫无预兆地发行了。 这张专辑正是《有囚》的原声大碟。里面收录了所有贾科的人声演唱歌曲和配乐,由于他的歌声占据了原声碟的百分之八十,那几乎成了钱进的励志粉们必须要买到的“圣碟”。 但是国内后知后觉的粉丝们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海外的存货也已经销售一空,更别说人肉运回国内的数量稀少的碟了。 听过碟的那些“欧洲人”们大肆在网上书写对这张碟的颂扬,让没有听过的人更加挠心挠肺了。 七月份的时候《有囚》在海外和国内同步上映。 一个亚裔男孩的故事,一个舞蹈演员的梦想,一段世界级的芭蕾舞剧。 “我的一生都在舞蹈中度过,我想,我是为了舞蹈而活。”孙祺非的青涩时期的嗓音出来时,让影院的老影迷们都怔住了。他们看了孙祺非将近二十年的电影了,没有想到还会再听到他当年的声音。 一片漆黑的画面里突然打出了一道光,照亮了一个男孩的背影,男孩开始跳跃、旋转,一次次匍匐在地,接着他慢慢变大,身体拉长,他成熟地旋转,稳定地大跳,像是一只巨大的优雅的天鹅。他的呼吸声近在耳旁,随着镜头的拉近,每一次发丝的鼓荡,每一次汗水的飞溅,每一次睫毛的颤动都定格了片刻。接着影片定格在了一张异常昳丽的画面上—— 从上到下拍摄,孙祺非被托举着,双手张开,穿着雪白的演出服,睁大双眼微笑地看着上空。他微微张开的嘴唇被涂抹得艳红,透出一种凌厉的美感,仿佛在说什么。他的下方是以他为中心铺开的黑色绸带,仿佛炸裂一般泼着鲜红的颜料。三种色块的对比像是一枚冲刺的导弹,轰然爆炸,强烈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 那一帧画面只停留了一小会儿便消失了。但是颜色却定格在众人的眼前许久。 “你们去看了《有囚》吗……太震撼了……” “太震撼……真的说不出来……只是我近三年看过的最好的电影……” “配乐太屌了……我都不敢相信那是钱进,声音出来的时候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在电影院里哭到声嘶力竭……真的是……虐得我……” “好虐,太虐了……钱进的声音真的太棒了,我根本分不清到底孙大圣用的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钱进真的很厉害……我都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单珀英想要把他拉下马了。国内配音没人比得上他。” “我觉得他们就是最好的搭档,每次我听其他人配孙祺非都配得别扭,配音完全比不上演技,只有钱进我觉得那就是一个人。” “楼上这能变成我的一个梗……合二为一什么的好萌……” “这部片子是要竞争金狮奖的吧?” “求入选!” “入选!” “我从一开始就是钱进的粉……因为他我才粉上孙祺非的……以前从来没觉得孙祺非有哪里好过,结果自从《一线生机》之后就直接成脑残粉了……” “听过钱进配音大赛的配音……超棒,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和孙祺非的合作真的是他的巅峰,没谁能比他配孙祺非配得更好了。感觉他的嗓子就是天生适合孙祺非。” “这是我唯一一部看哭的电影……心塞到不行。孙祺非不愧是天王,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为了这部片子他付出太多了。” “每天看钱进更新孙祺非的状态,都觉得他们一起相互扶持走过了好多路,之前那个向天打炮到底是什么鬼,我翻他以前的评论都好像瞎了眼似的。” “我再也不信什么舆论导向了……钱进是最棒的,他和孙祺非是最合拍的,我之前站错了好几次队,还骂了钱进好多回伤害他……以后不管有谁中伤钱进,我都不会相信了……” “全世界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嗓子……我当年一定是聋了才觉得钱进比不上单珀英!!!” “聋了10086!!!” …… 钱进的粉一直在持续上涨。自从离开国内开始po孙祺非的日常之后,上涨趋势更加呈现出井喷式。当初骂他的人一部分销声匿迹,一部分在他的圣碟发布之后,回头默默地打自己的脸给贾科道歉。他们无法不去追贾科,他太优秀了,已经和孙祺非一起步入了国际的最高单位里,不再是那个任由粉丝和观众们臆测的小配音。 当《有囚》公映的时候,它的热度在整个欧美大陆和国内卷起了一阵狂潮,无数影评人开始撰写他们长达万字的评论,不惜用最美最深刻的语言去诠释它。 在影片无数的意象与影射里,有一幕是最让人震撼的。 鲁仓坠落之前,他仿佛看见了天堂的光芒,看见了天使。他的眼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背光,向他张开了双臂。鲁仓微笑起来,那深埋的爱意像是猛然在寂静中绽发的花一般令人惊心动魄——那和他看着首席的目光全然不同。 那是整部影片最触动人心的一个画面,仅仅是一个旋转镜头里的双眼。 无数影评人围绕着那个倒影展开了评述,这本来看上去像是个鲁仓追求爱情和梦想的故事,但是有了这个影子,一切都变得不同。 那是一个充满牺牲的眼神。 整部影片落幕了—— “我不为任何人跳舞,甚至不为我自己。我一生只为一个人起舞——我的上帝。”钱进的声音缓慢而平稳地响起,一如孙祺非的年轻时的音色。 第5章 .12.1 影院里的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强烈震撼下的雷鸣般的掌声每一场都响起。这是第一部得到了商业电影才有的热烈反响的“小众电影”。 “孙祺非的演技简直炸裂!!!就算没有声音我都能明白他的感情!!再加上钱进的声音……还要什么我!!!” “光听歌我就直接泪崩,根本不敢看!!” “郭导太牛了,我感觉这是孙祺非和郭导迄今为止合作过的最好的一部电影!” “我根本看不懂啊……鲁仓到底是成功没有?他喜欢谁啊?怎么说谁的都有……” “这是一部基片吗?我听说是基片就没看。” “这不是孙祺非的电影吗?钱进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啊?” “楼上,钱进是孙祺非的配音啊,他是国内最好的配音。” …… 八月中旬的时候贾科和孙祺非前往意大利。 九月威尼斯电影节开办,《有囚》入围,并被选为闭幕影片。 钱进和孙祺非的名字一时之间传遍了国内,配音界沸腾了。钱进是唯一一个配音配到海外的配音演员。在此之前,国内的配音界几乎认为单珀英所拿到的国内配音最高奖是所有配音演员的巅峰了,但是贾科一个人配了无数条音——国语幼年鲁仓、国语成年鲁仓、外语幼年鲁仓、外语成年鲁仓。《有囚》的意大利语版本、德语版本、法语版本全是贾科配的。这几乎给国内的配音演员撕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那些酸贾科会说点儿外文就好像挺了不起的配音演员彻底傻眼了,贾科没有反驳他们,他直接包揽了孙祺非的所有语言的配音——至今没有任何一个配音演员能做到这一点。 所有电影人都在关注这部影片,更加关注贾科和孙祺非。一部好电影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剧本,同时也取决于演员。孙祺非已经在顶尖行列了,然而他又往极致更迈了一步。 ——将他推往极致的那个人是钱进。 他们从没想过一个配音演员能在一部影片中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钱进和孙祺非的介绍几乎在九月份铺满了整个网络,他们每一天的行程都被播报,钱进自己的微博成了官方微博以外最受欢迎的平台。他从前往意大利开始每天都会写一份游记,记录一天里他和孙祺非干了什么、玩了哪些地方,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来旅游的。 前进前进:异国他乡不用带口罩上路是最方便的一点!反正所有歪果仁看我们都长得一样[微笑][图片] 前进前进:城市太漂亮了,好多古老的建筑都没有拆除,如果国内的建设和保护古建筑同时进行的话,我们也会拥有许许多多结合历史的漂亮城市[图片][图片] 前进前进:今天我们去划船了!祺非居然不会游泳,我把他捞上来的!湿身图不给你们看:p[图片] 前进前进:怎么这么快就到电影节了,我还没玩够呢[调皮] 前进前进:和祺非在健身房待了一整天……他说他要把自己的八块腹肌再练回来…… 前进前进:帅呆了!孙祺非[图片] 孙祺非:前进前进——你好烦。 电影节的当天,关注孙祺非和钱进的人在他们微博下笑倒了一片。 孙祺非那个向来发严肃认真微博的大号at了钱进,说:你好烦。 - 《有囚》捧回了金狮奖。最佳导演、最佳配音以及最佳摄影被同时包揽。宣布的第一时间,无数坐在电脑面前的人欢呼尖叫起来。手捧金狮的郭导给自己拍了人生中的第一张自拍,两侧是孙祺非和贾科。而那位饰演芭蕾首席的英国演员则带着所有另外所有的剧组成员拍出了一张极富动态感的大条图。 孙祺非将两张图都po在了自己的微博上。 距离钱进和单珀英的矛盾才过去不久,有心人纷纷at了单珀英。当年单珀英获得了国内最高配音奖项之后就大幅度地宣传,盛平公司将他塑造成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配音界的天王,但是谁想到,贾科的事情一出来之后,这块金字招牌就出现了裂痕。然而盛平公司甘愿为单珀英保驾护航,因为他的实力依旧摆在那儿。 但当贾科手捧最佳配音的奖杯站在镜头前笑得阳光潇洒时,单珀英这块招牌的身价几乎是瞬间贬值了。 钱进出道后的第一个奖是国内配音大赛冠军,第二个奖就是威尼斯最佳配音。欧洲三大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是历史最悠久的“电影节之父”,贾科直接打破了所谓的“最高”限制。 马斯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捶胸顿足,扼腕叹息。当初盛平险些和钱进签约,却没想到钱进出了意外,后来他看到了对方的潜质,又因为单珀英和钱进的矛盾,他必须在两者中做出一个选择。他没有积极地去寻找钱进商谈,就表示盛平在犹豫中已选择了单珀英。 如果他知道钱进会达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宁可牺牲单珀英也要签来一个未来的世界级的配音大师! 而单珀英给他带来了什么?自从他获奖之后就高傲自负,一直在给盛平公司惹麻烦,马斯都不知道为他擦了多少次屁股了。之前还有人看在他的名气和实力上邀请单珀英,现在呢?所有人都会邀请钱进!因为他是国内唯一一个获得国际电影节最佳配音的人! 为了保护单珀英,马斯将单珀英强行洗白,这种行为的唯一解决方式就是抹黑吴笙。 钱进当初没有直接找上盛平公司的麻烦,马斯还觉得庆幸,现在想来,却觉得更可怕了。现在的钱进无论是人气还是实力都远远超过了单珀英,他的粉丝们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和喜爱,会对钱进的“仇敌”更加怨恨。 而盛平公司迟早会被单珀英拖累死。 马斯思来想去,决定赌最后一把。他赌钱进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 贾科和孙祺非回国的时候遭到了大面积粉丝的围堵。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飞机口上看着下方的人山人海,问道:“这都是你的粉丝?太多了吧?” 孙祺非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你的粉。” “我一个小破配音顶多几个爱看段子的宅男宅女会喜欢,肯定不会围剿到机场来。”贾科笃定说。他这一世根本没想过如何成为人上人,他的唯一想法是成全孙祺非,推他达到顶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孙祺非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如果在这一世复一世的轮回中始终有一个人能与他相伴,他可以不在乎天道、不在乎任何东西。让对方的成功成为他最大的目标。 贾科的话刚说完,下面就响起了大片的尖叫:“钱进!钱进!!” 孙祺非微微翘起了嘴角,用胳膊肘一捅贾科说道:“你比你想象的要受欢迎得多嘛。” 贾科愣了一下。一年前他还在后台看着孙祺非沐浴在众人的欢呼和爱慕中,只心甘情愿地躲在后台看着他的背影,但是现在,他和孙祺非并肩站在众人的目光里。那种感觉远比他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或是神坛上更加美好。有一个人和他分享成功和喜悦,也在一路和他共享困难与挫折。 贾科追上向前走去的孙祺非,脸上拉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在一片尖叫中握住了孙祺非的手。 反正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反正他已经被动出柜了,反正他是孙祺非的头等荣誉迷妹——全天下都知道。只要孙祺非一路向前,他就会一直站在他背后,帮他发声,帮他微笑和哭泣。 - 孙祺非下半年接了一部新的片子,不再是郭导的片子了,而是一个新锐导演送来的剧本。贾科在一片雪花般的邀请中拒绝了一切配音邀请,当孙祺非将几个剧本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一眼就挑中了其中一个。那是一个非常剧情化的杀戮游戏式的恐怖片,孙祺非问他为什么看中这个剧本,贾科楞了一下,摸着自己的下巴想到:“不知道,我觉得你已经挑战过了阳春白雪,可以试试下里巴人……而且我对鬼魂、杀人犯一类的商业片还挺感兴趣的。” 孙祺非看着贾科挑了挑眉毛,他联系了那位欣喜若狂的导演,询问剧本的出处。 “岳斜”两个字再度出现在两人面前。贾科和孙祺非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岳斜?”贾科强调了一边,“他还一直在活动?这是他写的?” 那位新锐导演说:“不是,这是一年多前的剧本了。” 对方将剧本送到导演手上之后,又寄去了一份合同。他不要求任何回报,他只希望能够看到这个剧本被拍摄出来。 那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剧本。 贾科的心脏又加速了跳动,他隐约觉得自己要摸到什么真相了,但是总缺了一些什么。因此他并未注意到孙祺非落在那本剧本上怪异的眼神慢慢抬起来看向了他。 这个片子将在年底开拍,在那之间,贾科和孙祺非度过了很悠闲的一段假期生活,但是单珀英和吴笙却着实过得不怎么样。 贾科让666时刻监视着单珀英、吴笙和向天打炮三个人的任何动态,包括他们的社交平台、外出行动等。666黑了几台监控,时常汇报给贾科,让贾科知道他们过得不好。 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时,他可以压制任何流言。贾科和向天打炮的差距越拉越大,现在几乎已经是地球和月球之间的差距了,无论当初他和钱进之间的关系原委如何,民众们也不在乎,更加没兴趣倾听向天打炮的解释。在他们心中,向天打炮无论如何声明,都无法企及钱进,甚至他试图在微博上at钱进都成为了一种不自量力的抱大腿行为。 而单珀英的微博几乎已经不发东西了,吴笙的微博更加是直接被封。在替单珀英背锅之后,她的配音之路举步维艰,连她的经纪人都劝她干脆另起炉灶,但是吴笙却死死把着这条路不放手。 繁花似锦在拉黑贾科之后又默默地将他加了回来,贾科没有理会她。他像对待一般的普通粉丝那样不冷不热地对待繁花似锦,让繁花似锦觉得又委屈又恼怒又愧疚。她和榔头柄抱怨说:“前进现在大牌耍得好厉害,之前我误会他了不对,但是他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我现在更加可怜炮炮了。” 榔头柄大惊失色:“啊?他整天给我发大圣的图片跟我秀恩爱啊??!每次一说大圣就能把我花式刷屏啊!!” 繁花似锦不信,榔头柄挑了些无关紧要的截图给她看,看得繁花似锦在那头愣住了。她这才知道原来钱进不是耍大牌,他依旧对原来的老合作队友态度不变,只是因为她伤害过他,钱进不再愿意接近一个毫无证据便拉黑他的不信任他的“朋友”。 繁花似锦酸酸地说:“你跟他这么亲近……有没有可能加入孙天王的剧组啊……” 榔头柄更加惊讶了:“为什么要加入孙天王的剧组?我粉孙天王和我和前进的关系没什么关系呀,我跟你缩,前进可厉害了每次都偷拍大圣的皂片,他现在是我们粉丝团的团长,第一手资料有木有……” 繁花似锦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本来可以试试看成为他们的后勤嘛,这样你不就可以更加接近孙祺非啦?” “大圣的团队多难进啊,要选拔的,我肯定不行啦……”榔头柄在那头摇头,“繁花,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我和钱进真的只是朋友,我不会要求他给我走什么后门,音频后期也不是我的主业。我喜欢什么东西都是自己争取,不是别人施舍。要是我通过小前进拿到了什么成就,那不是跟那天向天身边的那群cv一样了嘛!……等我以后成了视频制作大神,我专门给钱孙cp做剪辑!他们都太厉害了,我现在目标就是成为一个和他们一样厉害的人,这样才有脸进入他们的队伍……” 繁花似锦愣愣地听着榔头柄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和那天向天打炮召集曾被他们暗下吐槽的cv没什么不同。他们自以为只是在恭维钱进,只是想和他交朋友,但是外人都能看出他们别有用心。只有向天打炮没有看出来。 繁花似锦恹恹地放下了手机,她忽然非常想要跟钱进道个歉,但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 年底那部恐怖片开始拍摄了,外界却还没有停息对《有囚》的热议。许多厉害的视频分析师将那个孙祺非虹膜里的人影截了出来,拉高了感光,在一片模糊中惊叫:“你们觉得这像不像钱进?” 这个话题一出就遭到了大量转发,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最终一个剧组成员悄悄冒出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头条又开始围绕着钱进和孙祺非的关系打滚了。 有些人说这只是拍摄过程中的借用,导演也没想让人看出这人影到底是谁,因为它的意象是天使或者母亲或者鲁仓心中的上帝又或者是某种救赎,而另外人则认为孙祺非只有在这一刻爆发出强烈的爱意,这足以说明他和钱进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为什么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钱进呢? 年关的时候贾科和孙祺非跑到夏威夷度假去了,他们根本不管国内对他们关系的猜测和大片质问的声浪,当他们度假回来之后,没有直接回国,而是前往了美国洛杉矶。 ——《有囚》提名奥斯卡! 第5章 .12.2 贾科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所有的闪光灯都在朝他打。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将车门拉得更大,请出了里面身穿白色西装的孙祺非。 孙祺非从车上下来,“咔嚓”声连着响成了一片,众人带着惊艳的目光看着这个亚洲男人。 孙祺非的气场很强大,而站在他身边容貌并不那么出色的钱进却没有被他的气场压制。他们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和谐一步步跨上红毯。 他们是红毯上唯一一对男男并肩行走的参与明星,在他们前面两个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单珀英。单珀英穿了一身异色西装,打扮得倒很是漂亮,手臂里亲昵地挽着一个女星。贾科远远地看到单珀英就挑了挑眉毛。整个红毯上能走过的华人实在不多,单珀英可真是“鹤立鸡群”。 单珀英的出现让媒体都有些发懵,他们知道单珀英挽着的女星是前两年获过最佳女配角的亚洲影星,但他们可不知道单珀英是谁,当贾科和孙祺非出现的时候,所有的镜头都冲过去对准了他们,这让单珀英不得不扭过头去看来人。一看他的脸色就僵住了。 贾科和孙祺非并肩行走着,他们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既不过分亲密也不过分疏离。这个距离刚刚好。他们穿着相同款式的皮鞋,戴着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腕表,从脚尖到发型每一丝都透出一种一丝不苟。 尽管贾科只是个配音演员,但是他却比单珀英为人所知多了。他是配音界里唯一一个获得国际性大奖的配音演员兼歌手,先前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就已经挑起了足够多的好奇心。外媒喜欢拍摄他,因为他是个充满话题的全新的面孔,更加因为他是难得和孙祺非同框居然不会被抢镜的人物。 有人称他为“现世的阉伶歌手”,也有人说他是“孙祺非的喉咙”。当《有囚》被提名时,贾科的名字无可避免地被所有影讯传播了一遍。 当贾科和孙祺非离开“长|枪短炮”的固定攻击范围,单珀英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上前来靠近了孙祺非。 “恭喜。”他僵硬地说。 “也恭喜你。”贾科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应了。 单珀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有什么好恭喜的?“为什么恭喜——”接着他猛地反应过来,脸色变青了。 贾科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好奇地说:“单天王没有什么入围作品吗?我以为您来这儿是打算带走一项大奖呢!” 单珀英脸色又青又白,看得666在一旁刷出爆米花叫好。贾科心里也挺爽的,但他没有再多说就将孙祺非拉开了。 孙祺非一边微笑着面对摄影师们,一边低声对贾科说:“你不介意?”盛平能把他送到这里来,如果是别人,早就气炸了,只有贾科只不冷不热地嘲讽了几句。 贾科莫名其妙地说:“我为什么要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仇人控制我的喜怒?” 孙祺非勾起了嘴角,轻轻用手背摩擦了一下贾科的手指骨节,在这四面的闪光灯里隐晦地表示了一番他对爱人的欣赏。 单珀英站在采访区里看着被迅速围起来的贾科和孙祺非,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身边女星轻轻拉了拉,隐晦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单珀英不得不扭过头来看向他,脸上堆满了英俊的笑容。只是他的笑容实在有些僵硬。 他能够成为这位女星的男伴前来,全靠盛平公司广大的人际关系。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靠某一种关系来获得某种利益。他一向是天之骄子,一向是别人捧他求他,他从没有腆着脸看别人的脸色过。 全程观看直播的电脑前的观众们都看到了单珀英,在他们纷纷惊疑单珀英居然是红毯嘉宾的时候,有人指出:他身边不是上一届的最佳女配角吗? 他们有合作嘛? 观众们眨巴着眼睛困惑着。 钱进和孙祺非出现的时候,观众们几乎都跳了起来,直播频道的弹幕池一下子被刷爆了。 “大圣好好看好帅好帅好帅!!” “小前进怎么辣么帅!” “从没见过大圣穿白西装,帅得不要不要的!” “《有囚》真的太厉害了,至今还在回味。” “钱进和孙祺非很搭诶,不知道为什么。” “黑白的胜利!” “钱非的胜利!” “沃日我发现了一件事!他们连手表都是一样的款式!!!” “我靠手表是一样的!”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有影星会在这种场合并行还戴同一款表吗……” “卧槽!” “皮鞋也是一样的……” “救命这一口糖……这不要脸的官方……” 贾科和孙祺非在采访区面对镜头说话,有记者采访贾科道:“第一次来这里,有什么感想吗?” 贾科保持着他一口灿烂的大白牙,爽朗地说道:“说实话,我其实只是个无名小卒,但是从我开始给他配音起我就知道以后这一定是我要常来的地方。” 孙祺非被他拍了拍肩膀,也露出了笑容。 这句话简直狂妄至极,就和当初单珀英说“我终将站在这里”一样。只是贾科比他更狂妄、更自信。 观众们看得热血沸腾,嗷嗷叫着钱进的名字,也有人不冷不热地表示,奖都没颁呢,现在瞎嘚瑟什么。 镜头又扭回到了单珀英的方向,媒体采访了单珀英的女伴,却没有对他做什么深入了解。国内的观众突然看明白过来—— “单珀英是蹭了别人的大腿才来的吧?盛平公司可真给他找了条好大的粗腿!” 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影星,在国内也是一线的影星,有不少影迷。 经这一提醒,众人都觉悟过来:“我靠,当年他说钱进抱大腿,结果人家用实力证明自己能和大圣齐平,现在他自己倒抱上大腿了?!” 正式颁奖典礼开始了。主持人用一个短篇将提名的几部影片的精彩部分呈现出来,当《有囚》的画面放出时,能够听到台下响亮的鼓掌和欢呼。 “我必须得说,这一届的每一部提名影片都让我叹为观止。”主持人在掌声中说道。他提了好几个影星的名字,更提到他们曾经获得的成就。当一个个密封名单被开启,无论是电脑前的观众还是现场的参与嘉宾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在歌曲奖获奖人被公布之前,我必须先深呼吸,来念出这个名字——”颁奖嘉宾是一个欧洲大牌影星,他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深呼吸的动作,然后看向观众们,用近乎飘飞的声音说:“他是来自中国的配音演员,但是说实话,我认为他真的可以成为霸占所有歌榜第一的长驻歌手——最佳原创歌曲奖:钱进!——” “钱进”那拗口的中文名被提出的一瞬间,早已蓄势待发的观众们在屏幕前猛地跳了起来,发出一阵阵尖叫。 各大网站和微博都被立刻刷屏,钱进的名字出现在了各个地方。 贾科被摄像机瞄准,带着一种愣神抬起了头。 “小进进萌傻了……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还在刷手机啊!![笑哭]” “他居然还在刷微博!!被拍到了吧!!!!” “居然还在刷微博!小前进你倒是上点心啊!!” 观众们比钱进更着急,他们看到钱进有些发愣地指了指自己,仿佛在问:叫的是我? 的确,一般原创音乐奖都颁给作曲者,但是贾科本身已经和所有的曲子融为一体,连那张原声大碟都成为了他的个人专辑,这个歌曲奖落到他头上算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贾科站了起来,有点儿晕头转向地走上台,他站在主持人身边时还有些茫然。他的确是被提名了,但是他以为自己最多只能在配音上获奖,却没想到歌曲奖也能落到他头上。 “我——”贾科站在众人面前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获奖词。他准备的是最佳配音的获奖词,没想到居然还能收获另一个奖。 “我准备了一段精彩绝伦感人至深的获奖词,但是面对这个我意料之外的奖项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如果我用了那一段获奖词,到那时怎么办呢?”贾科捏着话筒坦白地面对观众说道,引来了一片笑声,“所以我决定,为了让评委们的善意不白费,我将在这里验证一下奥斯卡的话筒有多靠谱。” 他后退了一步,微微笑了,接着在一片寂静中,一道由低沉到空灵的嗓音从他的喉咙中传出,他仿佛是一个庞大的共鸣腔,大提琴般的嗓音缓慢拉出的同时,轻灵的高音紧衔而上,那横跨五个八度的嗓音由e到e横行了一整条音阶! 接着仿佛天国的高音缓慢飘落下来,那不辨男女的音色几乎突破了人类的限制,不断扩散的音波几乎是无孔不入地钻入所有人的耳廓,唱出了听众的一身鸡皮疙瘩! 《有囚》中的圣颂几乎毫无破绽的,一模一样地被复制到了现场—— “我的老天……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颁奖嘉宾互相对视着说道。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充分表现了观众们有多么震惊。屏幕前的榔头柄一边尖叫一边用力鼓掌,疯狂地拿自己的手机刷钱进的状态。 贾科带来的震撼一直持续到宣布最佳外语影片。《有囚》的名字被宣读出来时,国内的观众们都开始进入了疯狂扔枕头模式。没有一部影片能让他们那样激动,无论是孙祺非还是贾科,甚至是郭导,他们都喜欢得不得了。而“最佳配音”奖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屏幕前念道:钱进!钱进!钱进! 榔头柄和她的小伙伴们有节奏地喊着,从低声到掷地有声的大喊,当颁奖嘉宾念出变调的“钱进”时,她们尖叫着抱成了一团! 摄像机扫过好几个被提名的配音,他们纷纷为站起来的贾科鼓掌。贾科这一次准备充分,自信十足,他迈开大步上了台,接过了颁奖嘉宾递来的奖杯。 “你似乎对它十拿九稳。”颁奖嘉宾调侃道。 “是的,虽然我看上去只是个孩子(kid),但是我会很快让你们耳熟起来。”贾科笑着说道,“现在,我终于能够说我的获奖词了。” 台下发出了一阵笑声。 “坦白地说,我对‘是我’一点都不惊讶。也许这听上去狂妄自大,但是我为此付出的巨大努力告诉我,我有生之年一定会吻到它一次,”贾科吻了吻奖杯,在几声赞赏的欢呼中说,“我要感谢的是评委们这么早就发现了我的潜力并且赞赏它。你们让我的奋斗时间少了起码十年(台下一片笑声),其次,我要感谢我的导演和我所有一直坚信我、支持我的朋友们。我的朋友不多,那些人知道我在说谁。” 屏幕前的榔头柄眼睛都湿润了,她的小伙伴激动地抱住了她。 “最后我只想感谢一个人——是的,你们没听错,我天花乱坠的获奖词将全是对他的个人崇拜(台下又爆发出了一片笑声)——是这个人让我成为今天的自己,让我有夸下海口的勇气;是这个人第一眼就告诉我他喜欢我的声音,让我成为了他的嗓子;也是这个人,让我知道……什么叫□□情。”贾科低低地微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孙祺非身上,“我感谢这部电影让我们有了合作的机会,它的成功让许多郭导想要阐释的东西、我想要传递的情感和他的思想与灵魂都散发了出去,我更感谢评委们和这个世界,是你们让梦想、爱情与牺牲有了立足之地。为了回报,我会永远站在他的身后,成为他的一部分。” 贾科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下了台。 摄像机拍摄到了他的下台,他坐下来,孙祺非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他们看上去像是至交好友,又像是亲密的爱人。 屏幕前的观众们都木了。 这是正式出柜吧?是吧?还是把大圣一起带下水的出柜诶。 ……日狗哦!钱进出柜了!!!和孙祺非一起!!!!! 榔头柄在屏幕前尖叫得让声音穿透几层楼,微博上群魔乱舞,cp粉丝团们陷入了狂欢,喜欢孙祺非的女粉丝们都不敢置信而愤怒地怒吼:“什么????!!!” 倒数第二个密封名单启开了,颁奖嘉宾在紧张激动而热烈的气氛下宣布了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改变剧本。遗憾的是,郭导这一次没有获奖。但是这并不遗憾。他们已经拥有了最佳外语片。 贾科用力拍了拍郭导的肩膀,郭导向贾科翻了个白眼。贾科低声说:“放心,下次我和祺非会把你再送来这儿!” “呸呸呸,老子是靠你们获奖的吗?!老子没有你们照样来!”郭导其实心里挺高兴的,但是被贾科这坏小子一说,就没好气起来。片场上他就常常被贾科气个仰倒,他才不想再多拍几部有贾科参与的片子呢……不过……这小子嗓子确实好…… 郭导陷入了纠结。 最后一个密封名单终于被启开了,场上的名单在紧张中剑拔弩张起来。几个提名人选的头像都被列了出来,第三个就是孙祺非。 贾科的拳头都攥了起来,那是孙祺非的竞争单元,他却比到自己的竞争单元还要紧张。 颁奖嘉宾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惊讶的微笑:“我记得我看这部片子的时候差点把泪腺哭出来。”其中一个颁奖嘉宾摇着头说,“以至于我之后每次看到他的照片我都想找一包纸巾——” 台下的观众都捧场地笑了。 “说实话我觉得这部片子可以包揽所有的大奖,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部电影。”另一个颁奖嘉宾说,“顺便说一句,我也是他的脑残粉。” “最佳男主角得主是——richard孙祺非!——!” 贾科猛地跳起来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 镜头没有拍到孙祺非反到先把贾科的动作拍了个鲜明。正在尖叫的屏幕前的观众们一边笑一边哭一边叫,都仿佛过年了一般疯狂。孙祺非得到了他人生中最大奖——他是国内第一位奥斯卡影帝! 孙祺非上台的时候不疾不徐,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他白色的衣着在摄像机中异常显眼。他接过了那个多少影星梦寐以求的奖杯,凌空举了举,屏幕前的影迷们又开始流泪欢呼了。他们尖叫蹦跳,看着孙祺非在画面上英俊逼人的面孔。 他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掌声停了下来,视频前的观众们也屏住了呼吸。 他发出了声音:“听到我的声音,你们可能会感到惊讶了。”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破碎与撕裂的音色,和众多观众印象中的全然不同。 “很多人都怀疑我银幕上的声音事实上和钱进没有半分关系,全是我自己的音色,现在我得告诉你们,这行不通,”他笑了笑,“钱进是我的声音。” 榔头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尖叫憋在了喉咙里。 “我现在无法准确表达我是多么珍惜这个奖项,所以事实上我非常希望他能站在我身边,帮我说点儿话,毕竟他可比我会随机应变多了。”颁奖嘉宾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好吧,所以现在我是最佳男主角了……我无法确切地表达自己有多么激动……但是我认为是这部电影造就了我。电影改编自真实故事,我十分感谢原作者。是他写出了一个我渴望表达的故事,一个能让我发挥情感的故事。我的团队——我的导演——我们,在谈一个舞蹈家,谈一帮梦想追逐者,谈一群为了理想牺牲在途中的人类。”孙祺非低低的嗓音带出了一种奇异的魅力,它破碎而沙哑,然而却深深触动了每个人内心的深处,“也许是人权的问题,也许是性别的平等,也许是正义或者人格的坚持……我们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上帝’,它可能是一个梦想,一种理念,一种信仰或者一个……无法‘戒掉’(quit)的人。” “我感谢我的朋友们、我的导演、我的父母——虽然他们可能压根儿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还有,我的爱人。”孙祺非举起了他的奖杯,像是贾科一样吻了吻它。 全场的欢呼和彩色纸片一起飘洒下来,观众们为这个亚洲人鼓掌,为《有囚》鼓掌。当孙祺非下来的时候,贾科用力拥抱他,拳头在他的背后捶打了好几下。 摄像机围绕他们转了一圈,期间扫过了单珀英,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看上去像是哭泣,又像是愤怒,也像是庆幸。 但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孙祺非,以及他的爱人——钱进。 “你嫉妒吗?”站在单珀英身边女星一边鼓掌,一边淡淡地看着单珀英,“想拥有和他一样的成就吗?” 单珀英回过了神来,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揽住了女星裸|露秀气的肩膀,脸上挂起了漂亮的笑容。女人看了看他的手,没有拒绝。 是的,他嫉妒。他一直在嫉妒,为了获得钱进的成就,他可以做任何事。 - 在洛杉矶的大道上,有一个女人在黑夜里行走着。她口袋里有一个手机,不断地发亮响铃,但是她都没有接起。她穿着漂亮的衣服,画着浓妆,精致的肩包里装着机票和一些别的东西。 当几辆豪车从她面前经过时,她看到了车上渐渐离开的影星。她向前走,接着看到了搀着一个女星走出来的单珀英。他们的举止亲昵,单珀英殷勤地为女星披上了外套。 女人将手伸进了口袋,看了看不断冒出的短信。 你到底在哪里?立刻给我回电话,马总要急死了。 你去洛杉矶干什么?!你赶到那也赶不上颁奖!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太迷恋单珀英! 马总不是要冷藏你,是先让你歇一段时间,你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想让你好好休息再接通告。 你还听我这个经纪人的话就赶紧回来!! …… 颁奖就要结束了,我知道你去过美国,你在洛杉矶找个地方先住下,我立刻赶过来,发给我地址! 吴笙!接电话!! 女人木无表情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她将手伸进精致的单肩小包,抓住了一样很硬的东西。 第5章 .13 子弹穿过手臂的痛感像是将几百只辣椒塞进血管里,一瞬间只能感到火烫和疼痛。孙祺非在那片刻间将拦在他面前流血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在失控的车厢里上下颠倒翻转,泄露的油箱在起火,火光将周围的一切都掩盖得模糊不清。 车尾猛地甩到电线杆上,挤压变形的车厢不断撞击车内人的身体,就连那个开枪的女人也看不清了。 孙祺非用力护住怀中人的头颅,在头晕目眩和剧烈的疼痛中感到四周的限制越来越少,一切都和他先前所见过的那样开始消失、变白。 他看到了贾科手里紧握的手机。在那短暂的片刻之间,他看到了贾科在阅览的最后一封信件: 发信人:月影疏斜 贾科: 小心,小心,小心。 该醒来了。 - 孙祺非猛地张大了双眼。 窒息感和灼烧感随着培养液的退潮迅速消退,全身沸腾的血液逐渐平静下来,孙祺非看清了自己周围的一切。 “主动实验体第五次睁开双眼,第二次次恢复自我意识!次主动实验体恢复自我意识!”随着一声大叫响起,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连忙冲上来按下了孙祺非所在培养仪外侧的按键。 孙祺非猛地从里面起身,剧烈喘息着扯掉了身上所有的线路。 维克多扭身去打开另一台培养仪,孙祺非由此看到了从那里面仿佛经过窒息般猛地坐起来的男人。 对方看到孙祺非的时候,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孙祺非眯起眼睛盯了他一会儿,却没有功夫找他算账。他从培养仪里起身,披上维克多递给他的白袍,快步走向那个特殊的房间。维克多和莫尔都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突然全都退出意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维克多赶不上孙祺非高大,他需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孙祺非,而后面紧跟的莫尔和八号则一言不发。 孙祺非快速来到了那个房间前,巨大的空间,密密麻麻的线路,悬挂在半空的棺材般的箱体和里面悬浮的人形——不断追问的维克多猛地停住了他的话。他张大嘴巴半晌后发出了一声低呼:“老天——” 房间里那个被无数接驳线连接的人,睁开了他灰色的双眼。 “被动实验体……”维克多滚了滚喉结,“……第一次睁开双眼。” 那双灰色的无机质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焦距,没有眨眼。睁眼持续了两分钟,在这两分钟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大声呼吸。然后那双眼睛再次合上了。 维克多后退了两步,慌忙拉开了一旁的仪器的信息板。 “一切正常……一切正常……脑部z区域活跃度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他的大脑正在加速活动……他、他正在苏醒!” 孙祺非没有说话,他径直向前,站在大量的线路下仰头看着那被悬挂的人影。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天哪,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们得尽快完成工作报告,他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进入下一个意识了!”维克多叫道。 孙祺非定定地看着贾科,然后他用力转身,来到一旁的屏幕旁开始做他的记录。 维克多连忙跑到他身边来喋喋不休地问道:“怎么回事?这次意识有一次很大幅度的数据倒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孙祺非猛地一把抓住了维克多的领子:“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使用附用剂!” 维克多一边挣扎一边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有些不明白,如何使用适用剂是他们的事,为什么7号会突然有了反对意识。他们都是合格的适用剂,理应一切为了实验服务,维克多不认为他们需要通知对方自己如何实验。 孙祺非仿佛放弃般放下了手,他的指尖飞快弹动,在屏幕上不断输入字符,苍白的嘴唇飞快开合,向维克多解释数据倒退的事实。 “附用剂的加入引起了他的警觉,在倒退之前我和——”见到孙祺非将目光移向了另一个人,维克多立刻说道:“八号。” “——和八号都追踪到了他,而且八号比我更早。”孙祺非揉了揉眉心,“你们将我的工作报告录入给他了?” “是的……我们只希望那对他有帮助,而我们希望他对你有帮助。”维克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谨慎地说。 “啊,当然了,”孙祺非讽刺地笑了一声,“太有作用了。” 他的手指继续飞快地在透明的键盘上敲打。 “他第一次拟合的数据人物叫做‘岳斜’,是一个模特。他在潜意识里走的是第二个世界的路线,因为第二个世界是目前为止最和平安全的世界,他希望找到一个——找到一个和平的环境。”孙祺非揉了揉眉心,硬生生将“一个人”咽了回去,他试图将一些模糊的印象记起来,但是那毫无作用。他一边浏览之前的工作报告,一边做出更完全的归纳。 “我在八号捕捉到他之后才确定目标,然后数据开始倒退,”孙祺非又揉了揉眉心,“‘岳斜’是他留下的复制体,在意识再次前进后,我意识到目标可能发生了转移,这一点八号恐怕也发现了,因为他同样比我更早追踪到目标。” “我……”一旁的八号有些尴尬地发出了一声。 “可惜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有一个附用剂被同时投入使用,他着实起到了‘很大作用’,我一直到后期才敢确定目标究竟是谁,”孙祺非毫不留情地讽刺道,“第二次目标拟合在‘钱进’身上,我费了很大功夫才追踪上他,八号的存在对我的行动造成了干扰。当我发现和‘钱进’有关的人物都出现了变动,但是‘岳斜’周围却因为保留了目标的原数据,没有产生任何改变时,我基本可以确定,‘岳斜’是对方的‘伪代码’,可读性非常好,用于摆脱追踪,剔除某些‘病毒’。” 孙祺非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八号一直有些尴尬和心虚。维克多击掌说道:“伪代码!我怎么没想到!” “‘岳斜’的存在除了掩盖他自身的行踪,还有一个遗留作用,是他用以提醒自己的的方式。他抛弃了数据倒退前的储存记忆,就是为了更加完美地摆脱追踪,‘岳斜’以邮件方式定时地发送给他某些信件,以确定自己计划的准确性。”孙祺非的脸色十分严肃,“也就是说,他在成为‘岳斜’的时候已经几乎计划好了一切,他知道哪怕抹去记忆数据也能行走在正确的轨道上,‘岳斜’是他为自己设定的一个拥有其固定行程的闹钟——” “在离开意识前,他给自己设定了最后一个闹钟。”孙祺非垂下了眼睛。 “提醒他离开意识?”维克多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之前的每一次意识都以他的死亡为消散的界线,为什么这一次……” “我们的存在会影响他的意识世界,”孙祺非皱起了眉看向维克多,“我们所做的改变越多,越容易引起他的警觉——那是他的‘上帝意识’。只有两种方式避开他‘上帝意识’的注意,一是远离他想要攻克的某一个领域,二是与他协作,在这样的情况下适用剂本身的影响会被他所带来的变化掩盖。他提前离开意识世界,代表他的‘上帝意识’感受到了巨大的变动——” 孙祺非的目光看向了八号:“你对吴笙做了什么?” 八号后退了一步,在孙祺非凌厉的目光下有些干涩地说:“什、什么……” “他的意识远没有结束,但是吴笙突然出现杀了单珀英,然后试图杀了我们。”孙祺非眯起了眼睛,“原来的钱进死于吴笙的杀害,这件事必然会出现,但是有谁把它提前了。” 八号的背后冒出了冷汗,他猛地回想了起来。在奥斯卡电影节颁奖之前,吴笙曾来到他门外阴森森地问他:“如果你的爱人背叛了你,怎么办?” 他当时心烦意乱得很,他知道孙祺非就是七号,但是孙祺非却不一定知道他的存在,他究竟是该继续追踪钱进还是已经消失无踪的岳斜呢? 吴笙的“爱人”是谁向天打炮一点都不关心,他更加不希望这个女人缠上他,因为她在数据倒退之前曾经杀了钱进。他当时回答了什么?他说了什么把她打发走了? 八号的额头上留下了冷汗。 ——“为什么要让他存在呢?”他用力甩上了门。 “你认为她对你来说只是一串数据是吗?”孙祺非轻轻地说,“那么我们同样相当于一种病毒,你把她‘感染’了——从她第一次开始找你抹黑钱进的时候起。” 孙祺非没有再理会八号,他飞快录入了自己的数据,再次向培养仪走去,维克多连忙快步追上他,叫道:“等等!这一次你不参与实验!” 孙祺非猛地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看向维克多。 “我们必须做一组对比实验,”维克多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一个意识的情况十分特殊,我们必须确定八号的作用。 “你已经做过对比试验了!”孙祺非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们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将附用剂投入他的意识,干扰了我的进程,但是附用剂没有对他产生任何作用!” “你应该明白什么是控制变量,”维克多说,“我们要单独用其他的附用剂来进行测试。” “——他会对他造成伤害。”孙祺非低低地咬牙说。 “这可不一定。”莫尔终于开口了。他上前来不耐烦地说,“我们必须确定八号对他的作用,八号一投入使用他就有了苏醒迹象这一点无可否认。我们从前都采用‘怀柔’政策,但是现在我认为也许某种刺激更能够促使他醒来——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已经尝试过了许多方案,为了成功我们多少得付出一点时间和代价。” “你不能把他单独放在意识里……”孙祺非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莫尔,“他的意识会一次次杀了他自己……你们知道的……” “不只有他自己,还有八号,”莫尔说,“而且,你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维克多拍了拍他的肩膀,拿出了一张数据表:“长期进入他的意识已经对你造成了太大负荷,你必须休息一下,彻底清空你的大脑。” “不——”孙祺非后退了一步。 “你不能一直这样高负荷地工作下去……”维克多无奈地说,“哪怕你的身体不会感到疲惫,但是大脑会。你是在将自己压缩成一个微缩胶囊进入别人的细胞,又膨胀开来。你会受不了的。” 孙祺非还想要辩驳,但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将他猛地击倒。他踉跄了一下,被莫尔一把抓住了。 “他需要‘修理’了。”莫尔对维克多说。 维克多点了点头,将孙祺非的手臂拉过去扛在了肩上。他悄悄在孙祺非耳边说:“如果你恢复得快,我可以让你进入他的外层意识看看……” 第6章 .1.1 “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第三个站台上有两个杀人犯,第四个小卖部里放着电锯和柴油……” 诡异的童谣缓慢地飘摇起来,将贾科慢慢唤醒。贾科头疼地站起来,满脑都是那首诡异的童谣。他的脑袋撞到了上方的硬物,咚的一下,更疼了。他连忙再次蹲下,捂着自己发痛的头顶低低地哀嚎了一声。 ——他在一个铁箱子里。 不,应该是一种老式的电话亭。电话亭下方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空间,他就藏在那下面。 贾科一时之间有些理不清头绪,他喊了一声666,却没有任何回应。 那个熟悉的大铁蛋没有再次出现。 但是渐渐回想起来的东西让他一时之间想不起任何事。 他被吴笙杀了?他被吴笙——杀了? 贾科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这一切。他仿佛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混沌的大脑却无法想起任何事。 贾科皱起了眉。 吴笙从哪里弄来的枪?她怎么会突然到洛杉矶?她只是来杀他们和单珀英的? 贾科记得自己挡在孙祺非面前时胸口涌出的血,他记得那种痛感。到底是怎么回事?666呢? 他的脑袋隐隐作痛,有一些古怪而模糊的画面从他脑中一闪而过。四个人,白袍男人,宽大的金属房间…… “嘶——”贾科抱住了脑袋,某种疼痛感阻止他继续想下去。而目前的困境更让他感到危机十足。 “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童谣不知从哪里传来,像是一把电钻钻进贾科的头骨里。他努力向前探了探头,身体刚刚突出铁箱,眼角就扫到了一样东西。那一抹红色身影让他猛地蜷缩回来,满身大汗一动都不敢动。 ——一个穿着红黑色小洋裙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只黑色兔子玩偶,慢慢地从另一头哼着歌走过来。 哼着那首让贾科头痛欲裂的歌。 歌声越来越近,贾科抱紧自己的身体蜷缩在箱子下面,连呼吸都屏住了。小女孩的小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的空旷的声响忽然在他前方停下了。回响声还不断在寂静的空中震荡开去。全身的危机意识都涌到高|潮,贾科的神识如有实质般化成了一股黑漆漆的雾气。 歌声再度响起来,那个小女孩的脚步声继续向前,没有再停下。直到那个脚步声远去,贾科才松出了一口气,瞪大眼睛开始思考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肯定不是人。 贾科再次尝试呼唤666,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年轻身体,身材精干强壮,体脂比很低,外面套着一身军服,是个训练得当的军人身体。 贾科的神识试探着外放,也能够有一定的外放半径,这说明这幅身体的素质很好。 贾科不敢冒险,他将自己的神识只稍稍外放,检查他所处的空间。 ——一个车站。列车站。 空空荡荡的车站,周围没有一个活物。所有都是一片死寂。 贾科将自己的神识保持外放的状态,缓慢而无声无息地向外跨了一步。他总觉得有人在监视他,但是四周确然没有任何异状。他的视力很好,只稍稍向前挪了几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张站台表,但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是,那张站台表被某种利器劈裂,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的纸张被刻划开来,每一道凶残的刻划都带有血迹。 血! 贾科让自己保持镇定。经过了前几世几乎算是无风无浪的生活之后,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身上所携带的能力,如果有什么能让他迅速回想起自己的能力,那就是超乎寻常的危险讯息。 666的失踪已经让这种讯息增强到了最大化。 贾科紧紧盯着那张站台表。他所在的这个站台用红色的记号点标出,锋利的武器将整张站台表以这个店为中心画了一个巨大的“叉”,其他几刀胡乱地砍斫,用血迹将站台表浸泡破坏得模糊不清。 贾科隐约能分辨出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站,再往前三站是一个大站。 他的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第三个站台上有两个杀人犯……” 一股热汗从他身上猛地涌出,再冷却发寒。 少女的声音渐渐在他身后响起。 贾科缓慢地转过身,只见到自己身后站着那个身穿红色小洋装的女孩,女孩的手里抱着黑色的兔子玩偶,小小的两只脚被包裹在精致的黑色皮鞋里,脚尖对脚尖地并拢。 “哎呀,怎么,居然还有一个人呐。” 女孩空洞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仿佛非常困惑。贾科的冷汗从额角淌了下来,他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危机意识再强,他也无法搞明白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女孩究竟会对他做什么。 “为什么还有一个人呢?”女孩歪着脑袋说,“为什么呢?明明大家——都已经死了啊……” 贾科猛地跳了起来。 在那片刻之间有什么东西向他猛扑过来,黑色的影子刷的一下从他下方蹿过,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将贾科身后的站台牌整个吞噬了进去! 贾科在半空中睁大眼睛,仿佛按了暂停键一般看到了那黑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是少女怀中的黑色兔子。 兔子的嘴无极限地拉开、膨胀,锋利的牙齿和湿润的口腔都仿佛是个硕大的活物,好像有谁将一头恐龙的嘴安进了那只玩偶兔子里,站台表和半个敦实的两米直径的混凝土柱被咔嚓一下一扫而空! 贾科强行借力,在上方的柱子上一蹬腿,从女孩的头顶越过,落在了地上,满头都是冷汗。 女孩回过了头来,身体没有转动,头颅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纤细的脖颈仿佛随时会断掉。她就那样定定地看了贾科一会儿,手中的黑兔突然鼓动起来。 贾科想要立刻离开,但是双脚却粘在地上一动都无法动。就连撑在地上的手指都无法动弹。他震惊地低下头,只看到两条黑线从那黑兔上延伸出来,像是一道影子一般捆住了他的双腿。 女孩的身体和头颅维持着那诡异的姿势,双脚后退,一步一步向贾科越走越近。贾科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那道影子的束缚。红裙几乎凑到了他的身上,贾科的脸碰到了女孩儿柔软的栗色的头发……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广播突然响起:“您所搭乘的g31次列车已到站,请下车的旅客注意脚下安全……” 女孩忽然停住了。她的面孔像是猛地被松开的扭转的气球吹口,囫囵转了回去,面向空荡荡的铁轨,一辆空荡荡的列车突然从隧道口出现,带来的风将女孩的裙子和贾科的头发一起被吹乱。 “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女孩轻轻哼起了歌,随着列车门的打开,贾科面前那双精致的小皮鞋抬了起来,离开了地面。她一步步向某个列车门走去,边走边摇晃着她的小脑袋。 女孩怀里的黑色兔子歪倒在她的臂弯里,越过她的手臂看着贾科,它明明是个死物,却仿佛活物一般拥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和拉开微笑的三瓣嘴。 当列车门关上时,贾科发现他的双脚能动了。 女孩的背影在列车门后,接着被启动的列车带走。 冷汗从全身的汗腺中涌出,贾科全身一阵燥热。他猛地跳起来,向站牌后的墙躲去。他牢牢贴在墙上,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 那是什么—— 他第无数遍问自己。他在一世世的夺舍中碰到过的怪异的世界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诡异的情况。几世来的安逸几乎让他快要忘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危险重重的世界了。 他看了看四周。 空无一人的车站,有一辆刚刚驶离的列车,两头有向上的扶梯。车站很老,只有一部可以上下的电梯,但是贾科绝不会去试图使用那部电梯。他的神识扩张开去,看到了楼梯一侧的消防箱。 消防箱有个小小的锁扣,已经生锈了,贾科小跑过去,一用力将让它掉了下来。他打开柜门,里面有两个灭火器,一把消防斧。贾科立刻取下了那把消防斧。 他握紧斧头,沿着扶梯向上,每一步都轻柔而无声无息。 他看到了二楼。破旧的列车站二层,一切金属件都生锈了,塑料椅子有些是破碎的,有些充满了污垢,地面仿佛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划裂,到处都是白色的粉末。 贾科倾耳听了一会儿,才再度向前,就在那一瞬间,他猛地将头向下一垂,身体侧翻过去,耳旁擦过的一柄西瓜刀将木质扶手砍出了四寸的豁口! 贾科在楼梯上连续向后跳了三阶才飞快抬头看向上方,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贾科立刻拔腿追了上去!那是个人! 贾科迅速跳上二楼,然而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大厅里只有一排排老旧生锈的椅子。他在空旷的候车厅里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排椅子都歪歪斜斜,仿佛经过重物的碾压。他的神识刚刚扩张开去,背后又是一道尖锐的袭击! 贾科翻身一肘子顶出,斧头从对方的手腕上撩过,尖利的锋刃从对方虎口处的皮肤擦过,长刀向下一旋就要捅进他的腹部,贾科一脚撂倒了对方,斧头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反向挥去,只听“当啷”一声,那柄长刀掉落在地,对方抬腿顶向贾科的肋骨,手上一劈,贾科的斧头随之落地,沉重地随两人同时倒下切在对方的耳侧!那人在那瞬间扭了一下头颅,才免于让自己的左耳被整个切除。 “……人?”那人惊险地喘着气,张口问了一句。 “人。”贾科低头看着被压制在地上的对方,盯了他一会儿,接着松开手,提起了他耳旁的斧头。 “没想到这里还有‘游离者’。”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依旧带着几分警惕看着贾科。他穿着件运动衫,看上去像是个大学生。 “这是哪?”贾科低声问道。 “你不知道?”大学生皱了皱眉,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第6章 .1.2 整个破旧的站台四周有些小的店面,大学生七弯八拐将贾科带进了一个员工休息室。他掏出一个生锈的钥匙,扭开了那扇防盗门锁。 “老刘,”大学生喊了一声,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贾科瞥了一眼,一个长髯大汉身穿一件简单利落的汗衫,站在那儿抽烟。 那人远远就看到了贾科,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贾科已经将自己的五感开到最大,对他所见到的人的一丝异状都不放过。他看了看大汉,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游离者?”大汉声如洪钟,带着一种警惕看着贾科。 “……”贾科没有说话,他扭头打量周围的一切摆设。整个员工休息室不算小,有三张桌子,几个并排的柜子,还有三张床。床上和桌上都干干净净,只是泛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军人?”那大汉打量了贾科全身,又问了一句。 贾科这一次勉强点了点头。 “哪个部队的?”大汉又问了一句,“怎么进来的?” “你别在意他的口气,”大学生适时地打了圆场,“我们总要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贾科缓缓地说:“我刚刚到这。对此一无所知。” 大学生和大汉对视了一眼。 “你是怎么进来的?”大学生问,“——我是在车站睡着了,一醒来就到了这里,老刘是原来在这的执勤警察。” “我坐车,”贾科的脑中灵光一闪,“下来就是这站了。” 大汉和大学生又对视了一眼,他们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惊恐的目光让贾科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这么说你对这里一无所知?”大学生说道。 贾科谨慎地点了点头。 大学生看了一眼老刘,说道:“异变是三号开始的,每个人进来的时间不同,十号开始出现了‘狩猎者’,车站的人开始被杀。现在留在车站的大概有三十个人,而人数还在不断减少。你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游离者。” “被杀?”贾科皱起了眉毛,“尸体呢?” “——被吃了。”大学生说。 贾科睁大了眼睛。 “在这个站有一个‘特异者’,我们叫她小红帽,”大学生说,“她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裙子,抱着一个黑色的兔子玩偶。那个玩偶会吃掉所有被它杀死的人。” 贾科猛地想到先前的一切,顿时全身的冷汗又出来了。 ——他险些就被抓住了。 “车站上的食物已经不多了,还有将近三十个人在互相争夺食物,在食物和用水告罄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个车站。” “离开?”贾科皱起了眉,“怎么离开?”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他们已经被困在了这个车站,一定是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限制了他们的出入。否则对方不会用“进入”这个词。 “从各个出入口离开是行不通的,”果然,大学生摇着头说,“有人尝试过。” “会发生什么?”贾科问道。 “活着出去,死着回来。”大汉冷冷地说。 大学生无奈地说:“没错,它们会变成某种……丧尸,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集体出来□□三个钟头,凌晨三点的时候回去。但是最近,它们出来的频率变多了,也更加不受限制了。” 贾科的心沉了下去。 “唯一离开的方法就是乘坐列车。但是列车的到来很危险。每一次列车到站,就代表着小红帽可能出现。当然有人冒险上车过——” “成功离开了?”贾科问。 “不知道,”大学生说,“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成功离开还是死亡。这是一条唯一的路,也是一条未知的路。你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从外面坐车进来的人。” 贾科心头恍然,难怪当时他们听到他是坐车来到这里的会露出那样惊恐的目光。他心里庆幸还好自己说得不是从外面进来。 “游离者一个人在外面会很危险,现在几乎所有的食物区都已经被固定团队占据了,如果你不想被好几个人围攻,我建议你尽量加入一个团队。”大学生说。 贾科看了看老刘,说道:“我是不是没有选择了?” - 大学生叫康健,二十五天之前到的,算是个平均值。老刘三十天之前就在这里了,据说是这个车站开始发生变异的最初时间。 “我们的仓库在这里,”桌子上摆着一张地图,康健的手指着一个小卖部的方块说,“食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剩多少,我们现在更缺饮用水,除了交换只有一种方式——” “抢?”贾科下意识地说道。 康健点了点头:“现在所有人都处于弹尽粮绝的时候,不想离开的话,我们只能够去吞并另外的团队,抢夺他们的食物。” 康健看了看手表,他的手表表面玻璃已经碎裂了,出现一道道裂纹,但是里面的指针还在走。 “我需要做什么?”贾科主动而沉稳地问道。他刚刚加入这个团队,理应先付出一些。 康健看了他一眼,说道:“三点之后,你可以试试从那个地方搞到一点儿吃的来。” 贾科看了一眼康健指的地方。 “那原来是个小超市,之前虽然被瓜分了不少,依旧还有不少存货,现在被幸存者中几个最强的人霸占着,”康健说,“除了他们还有富余,其他团队几乎都没有剩下的了——我们毕竟都还是人类。”康健摇了摇头。 贾科微微皱起了眉来,他掂了掂手里的斧子,看了一眼那个超市。超市的卷闸门拉了下来,里面隐隐透出微光。贾科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他手上有个电子表,上面有指南针和经纬定位。 两点四十七。 贾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两点五十的时候,他离开了员工休息室。康健的话一直在他脑中回旋。三十个幸存者,为什么康健和老刘仅两个人就抱了团?他们俩占据的小卖部不小,为什么还要去抢夺超市? 还有所谓的丧尸…… 贾科不怀疑丧尸存在的确定性,他亲眼经历过小红帽,知道那非人类的东西的存在,但是有关于丧尸还有许多疑点。 整个庞大的车站,异变发生的时候将会出逃上万人,如果这上万人都变成了丧尸,那么在它们再度入侵的时候,仅仅三十个人能够抵挡住上万人的非人类队伍吗?丧尸有智慧吗?有特殊能力吗?这个车站只有一个小红帽,小红帽的存在和丧尸具有兼容性吗?…… 无数的谜团横亘在贾科前方,但是他的脚步一点都不缓慢。所谓的安全区是幸存者们目前临时占据的地方,不容易被发现、不容易被攻破。但是就贾科看来,只要被小红帽发现行踪,任何阻挡都是无效的。她怀里的兔子能够一口咬掉半根支撑柱,不是简单一扇防盗门能够阻拦的。 但是,几乎所有的幸存者安全区都在二楼,小红帽却在一楼,这是为什么?她会上来吗?如果上来,这些幸存者还能存活三十人吗? 贾科从一排破旧的椅子后轻手轻脚地经过。四周一片寂静。他保持着稳定的步速和冷静的思考。 他走了一个“几”字形。 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三分,按照康健的话来说没有丧尸群,那么幸存者们在害怕什么?此刻理应是他们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三十个人足以组成一整个人类团体,为什么还要各自为营? 贾科的神识往外拓展开去,像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无数黑雾状的爪子,向外飞快地爬出去。他的脚步放得更轻了。 康健一定有什么没有告诉他,这他能够理解,他毕竟是个新加入的人,但是…… 贾科又向前走了十米。外面的天色是阴天,阴沉沉的,使得没有灯光的车站内部十分昏暗。就在那一刻,他突然猛地蹲下,收起自己的所有气息,双眼盯住了前方一个同样在椅子前蠕动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另一个幸存者。 贾科又突然想了起来,康健他们叫他“游离者”。如果所有的人都有了团队归属,“游离者”这个称号应当不存在,但是康健一眼就将他认定为这一类,说明一定还有其他的“游离者”。为什么这些人要脱离团队?能独自活下来起码代表了一件事——他有实力。 那个人影在缓慢地向前,贾科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对方前进的方向——下站台的通道。 贾科之前才从另一个同样的通道入口上来,对那个通道十分敏感。以他的视力很快看清那是个瘦弱的男人。男人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贾科皱起了眉,眯眼看去,神识加强了视力,他远远地看到那人手里拿着一张车票…… ——车票! 贾科心中仿佛有什么被点亮了。他猛地摸索自己的口袋,接着找到了一张车票——寻州-五云,坐票。 那人已经用车票刷过了站,向下走去,他的脚步又快又迅速,飞快消失在贾科的视线里,然而就在那之后不久,当贾科想要动身到那边上去查看的时候,一道“碦哒碦哒”的声音缓慢地响了起来。从下往上,越来越响。 贾科的冷汗猛地下来了,他几乎像是逃窜的老鼠一样飞快转到椅背后蜷缩起来。他听到有重物落在地上的声响,视线透过椅子的铁脚缝隙看去,只见之前的那个人被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丢在地上,黑色的兔子张大了嘴,将那个半个身体已经变成模糊血肉的人体一口吞进了嘴里…… 地面上只剩下了一滩被拖拉出的暗色血迹。 “啊呀,怎么大家都不见啦?”柔软而好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贾科一动也不敢动,却能听到小皮鞋落在地面上的敲打声不断向他靠近。贾科的心脏越跳越快,他听到小红帽从他的椅子后渐渐踏近,一步一步,忽然在贾科的背后停了下来。 贾科全身都绷紧了,他的神识在猛烈尖叫着,女孩轻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找到你了——” 贾科几乎要跳起来了。他的所有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女孩却又向前走了过去。黑影从他头顶上方蹿过,将他前排的一个男人猛地拽了出来! 贾科心中一惊。他方才甚至没发现自己前排有一个人! 那人在半空挣扎起来,大声呼喊与惨叫。他猛地在贾科身边的椅子上借力一蹬,向一侧逃窜开去,一条手臂在半空被撕成了碎片。 黑色的兔子仿佛被血吸引,嘴角裂开了一个极为惊人的恐怖的弧度,伸长了脖子,脑袋无限涨大,带动小红帽向前冲去! 那人手里有一根电棍,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他开了电,但是那对对手来说没有丝毫作用。黑兔的脑袋膨胀到了贾科当初看见过的大小,那大小足以吞下两个人。小红帽轻轻地说:“不听话的孩子,要被关禁闭,黑漆漆,黑漆漆。” 黑兔的嘴将拼命奔逃的男人一口吞进了嘴里,相连的地面和墙面都被那硕大的利齿挂出一片碎石痕迹。 贾科的心脏狂跳,他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最低,像是一只壁虎一样紧贴在椅子上。 接着她听到小女孩又轻轻哼起了那首歌:“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 小红帽远去了,他看到对方随意地在空旷的大厅里闲逛,仿佛这一整个车站就是她一个人的游乐场,再接着她站在一个出站口那儿呆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走了下去。 “妈妈带朱莉去看小象……妈妈带朱莉去骑大马……朱莉有个小玩具……它说妈妈要一个人回家……” - “开始修理了吗?”莫尔问来到他身边的维克多。 “开始了,”维克多有些疲惫地说,“他不是很合作,不愿意删除数据。” 莫尔揉了揉眉心:“我没想到他的自主意识这么强。” “其实……”维克多有些犹豫地说,“我们可以扩大他的容量……” “不行。”莫尔严肃而果断地否决了,“不行,维克多。他已经表现出了强烈的自主意识,这些自主意识都是从一次次意识的保存中带来的。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合用的工具,而不是一个日渐不受控制的劣质用剂。” “但是……过去的工作记录确实对他们的工作产生了作用……” “维克多,”莫尔转过来面向他说道,“你知道图灵创想的终极人工智能是什么样的吗?远超出人类的思维、知识储存量、庞大的运算速度和精密的情感分析。他们的一切情感都源自对人类每一丝可能反应的分析,他们是一台台精密乃至可怕的分析机——” “我们已经违反人类的道德底线造出了这样的东西,”莫尔说,“我们不能再赋予他们获得真正情感的可能性。” 第6章 .2.1 贾科一直停留了半个钟头才敢移动身体。他等到天变得更加昏暗才动身。手里的斧柄已经被握得发烫,但是贾科却没有松开一丝力道。 他顺着座位向前,无比谨慎地靠近了另一侧的商店。四面一片寂静,他看到超市的卷闸门内隐隐透出了微光。这不太妙,说明里面有人。 这个车站已经全面停电了,起码在候车层里看来是这样,唯一有电的地方是刷票进站口。超市里有电,里面肯定有发电机。 对方有多少人,武器如何,武力如何,贾科一概不知,他开始思考起来,康健这到底是对他的试探还是恶意。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获得一些食物和饮用水,他身上没有携带什么可以吃的,饥饿随着之前的恐惧开始充斥他的血浆。 贾科的视线停留在卷闸门锁上,接着又看向了后勤通道。 车站超市一般有两个入口,一个顾客主入口,一个后勤消防出入口。主入口被锁上了,那么消防入口呢? 消防入口在消防通道内,他不能够确定消防通道的布置和人员分布,他们很可能狙击他,这是个很冒险的主意。 贾科再度看了看卷闸门的门锁,他忽然顿住了,视线一直落在那把锁上。 远处的康健看了看表,透过猫眼向外望去,只见到一条人影钻进了消防通道。他举起对讲机说道:“他从后面进去了。” “收到。”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放下对讲机,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瘦子。瘦子点了点头,带了另一个人从后方绕出去,手里端着一个榔头。 男人在超市里等了一小会儿,接着他听到瘦子那头传来了一声惨叫,他心中一跳,却没有立刻冲过去,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第二声连续的惨叫响了起来! 男人不再犹豫,他向后头冲去,一头钻进了消防通道,就在他离开的同时,一条人影从半空中落下,落在卷闸门前。贾科轻易地拉开了没有上锁的卷闸门,飞快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不少食物塞进了外套里。 冲进消防通道的男人四面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整个消防通道四通八达,没有灯光而一片漆黑,他不能确定瘦子和他的同伴在哪里,也不能确定那个对手在哪儿。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掉过头来往回跑。 然而当他回到超市时,卷闸门大开,起码供两个人生存的食物不翼而飞。男人的眉头一沉,忽然又掉过头来转回消防通道里,向最近的出口冲去。 将一包食物在衣服里打包,背在背上的贾科正悄悄从消防口进来,他刚走出几米就察觉到了背后有来人,在他准备躲闪的瞬间,那人低沉的声音说道:“不许动!” 贾科听出了话语里的威胁,也看到了对方的手里的枪。 妈的,热武器简直是开外挂啊,难怪其他人不敢来抢超市。 “别开枪,我投降。”贾科举起双手,在黑漆漆的消防通道里用神识试探着对方。 守超市的一共有三个人,之前的两个被他引开了,这个一定是最后的那个人,也就是指挥者。 他没有思考完,对方就突然开了枪,枪声响起的时候,贾科在惊险中一撑墙壁,从这头弹到另一头,接着一脚踹开对方的手腕,像是一只燕子一般用手搭着他的肩头从他头顶凌空越过! 这具身体强大的爆发力和适用性让贾科心中一喜,他的身体在空中一转,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人向下上提再下压,握枪的手被贾科的双腿缠住,贾科在落地的时候一手将男人左手反剪背后,一手按住对方后颈,对方持枪的手被贾科的右脚踩在地上,腰背被他支撑全身重量的左腿压死。只几秒中之内便在地上动弹不得。 贾科没好气地说:“我都投降了你还开枪,守不守规矩?”那发子弹太快也太准了,贾科差一点就没有避开。 男人的脸被压在地上,挣扎了两下,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枪?” 贾科楞了一下。通道里一片漆黑,的确,正常人是看不见男人手里的武器的,贾科靠得是神识。难怪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我听见的,”贾科睁眼说瞎话,“你拉保险的时候。” 男人不动了。 贾科再次声明道:“我是人。”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从消防通道口进来,接着通道内部也响起了脚步声。贾科压着男人将他猛地一提,压在了墙上捂住口鼻,全身都警惕起来。 两头的脚步声近在眼前,如果这里不是一片漆黑,他们可能早就互相发现。贾科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枪! 躺在地上的枪就在左侧来人的脚前,贾科的神识锁定了两侧的人,忽然出腿将枪猛地一踹。 枪支在地上弹跳起来,在两面枪之间来回反射,在他们开始混乱之时,贾科闷声不吭,一腿撩翻了一个人,随着叫声的响起,另一头的人一惊,朝这头扑了过来,贾科的神识此刻仿佛让他有了夜视功能,一掌又劈晕一个,心中却感到疑惑起来。 对方同样没有光线,为什么敢大胆冲进来呢? 黑暗中的贾科如鱼得水,半分钟放倒了两个人,眼看着剩下的人在黑暗中也只能团团乱转,一个人忽然出声了:“住手!都住手!” 贾科听出那是康健的声音。他的神识能帮助他分辨出来人的轮廓外形,但却不能让他真正看清别人。随着众人停手,贾科也悄悄隐在了一旁,康健准确无误地指向他说:“你,过关了。” 先前被压在墙上的男人发话了:“把手电筒打开。” 地上有个人在贾科的茫然之中打开了手电筒,环照了一圈才找到他,他揉着自己的后颈说:“嘶——哥们,你那一手可真够痛的。” 贾科皱起了眉来。 “有话到亮的地方说吧,丧尸快要出现了。”康健说道。 地面上的人、站着的人都纷纷簇拥着贾科回到超市中,被贾科制服的男人将卷闸门拉上,从后门进来说:“我叫何东,这两个你可以叫他们榔头和锤子。”何东指了指瘦子和他身边的人。 “康健和老刘你都见过了,这是吴辉凡。”那个被贾科一手刀劈翻在地的青年向他招了招手,手里还拿着手电筒。 见贾科依旧紧皱着眉,满脸不信任,康健说道:“测试这个环节,是每个人必经的,毕竟你太异常了。” “测试得差点杀了我?”贾科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何东腰间的枪。 “我们必须确定你是哪头的,”康健说,“老实说我不太相信你,距离大面积的新人出现时间早就已经停止了,不该再有一无所知的游离者出现在这里,你的出现让我觉得疑点很大,但是你哪怕受到生命威胁也没有杀死我们的人,取得的食物量也很合理,所以我认为可以相信你。” 贾科冷笑了一声,没有再对他们的“测试”做出什么疑问,他在这些人的主场上,在没有掌握充足情报的情况下,贾科不想和他们产生冲突。而他更加想要知道另外几件事:“你能在黑暗中视物?”贾科盯着康健说道。 “对。”康健没有隐瞒地点了点头,“我的眼睛能看到人体散发的红外线,和蛇有点类似……我想你差不多也该意识到了,我们现在生存下来的人,多少都有那么点特殊。” 贾科皱起了眉,立刻想起了之前那发子弹。何东说:“我的本事是射击精准度很高,以前是国家射击队的,你是第一个从我枪口下毫发无伤躲过去的。” 贾科没有说话,又将目光投向了榔头和锤子。 “他们俩是兄弟,能力比较组合,榔头的速度快,锤子力气大,”何东说,“他俩一起出去很少受什么伤,之前我听到他俩的叫声,差点以为你不是人。”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打了我一下,我的速度很快,没有抓到任何人,当时真把我吓死了。”榔头心有余悸地说。 贾科事实上没有收拾榔头和锤子,他们只是用了一点小把戏引开了何东。 接着他看向了吴辉凡。吴辉凡举手投降道:“我没有任何特殊的,我就是个幸运点的普通人。” “辉凡是个心理医生,之前靠他我们才从别人手里拿下这个超市,”何东说,“老刘是我们的向导,他了解这附近的所有车站和线路,后面的消防通道,没有他我们不敢走也走不通。”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贾科。 贾科指了指自己的头脑说:“我的第六感很敏锐。” “噗。”一旁的吴辉凡笑了。 康健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正色,让贾科都忍不住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个心理医生。“我能在危机到来前几秒感觉到危险的来临,甚至是危险的种类。所以他没法开枪射中我。”贾科向何东抬了抬下巴。 何东摸着自己的耳后,仿佛在思考什么,康健说道:“那,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团队。钱进。” 贾科没有用他自己的名字,他依旧使用了“钱进”两字,就是为了等待爱人的现身。哪怕这一世看上去如此诡异古怪,他也抱着一种希望。但666的消失总让他感到有几分不安…… 他没有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痛下杀手,不是因为他的良善,而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那个在夺舍初期都无法记事的爱人。 -- 第6章 .2.2 “现在,我们来交换情报。”康健俯下身来,所有人都围聚在一起。“我们的规矩是,每一次单独或者群体出动回来,都需要交换一次情报。”康健特意体贴地对贾科解释。 “我先来,消防通道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除了钱进给我和锤子的那一下。”榔头说。 贾科耸了耸肩,并不准备将自己的小秘密暴露。他的神识有时候并不仅仅只能用作探测,比如蛇尾军校那一世,只要身体素质达到一定强度,他甚至能够让自己的神识实体化。 “我们出来的时候,经过了中庭,”康健说,“死了一个人。”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众人的目光都盯住了康健。 “我在东区的走廊上看到了一只手,白深的。”康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血淋淋的表,贾科立刻认出那正是之前黑兔扯碎的手上的表。 “白深是个隐蔽高手,他以前也是部队的人,”康健对贾科说,“他是另一个团队里的前锋,几乎没有失误过。杀死他的肯定是小红帽。” 贾科之前走了一个“几”字形,而且一离开小卖部就消失了,康健没有捕捉到他的行踪,也没有看到小红帽杀人。即使看到了,在那样昏暗的地方,也看不清晰。 “小红帽的行动规律是什么?”贾科问道。 康健看了他一眼,似乎很赞赏他的问题,但是他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 “她以前几乎不出现在候车室,但是最近上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何东说,“我们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才会上来,相对丧尸来说她的频率已经很低了,但是碰上她的几乎算是碰到了死神,立即毙命,没有逃脱的。” 贾科的心中跳漏一拍,双眼大睁。康健看着他说:“所以一个人行动的危险性就在这里,如果多人,有一种逃生可能是让她在追踪其他目标的时候忽略你。”这是一种非常悲哀的不得已的办法,但也只能是唯一的办法。 “这就是我们叫她‘特异者’的原因。她和正常人类以及丧尸都不同,她有一只黑色的兔子,能吞食任何东西,包括人,”何东又接过了话头,向贾科强调小红帽的危险性,“见到她务必立刻逃跑,不要犹豫!” “我现在疑惑的一点就是,白深为什么要独自出来?”康健说,“他是团队里的重要前锋,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外行动?” “一,”吴辉凡发话了,“他的团队必须行动了,二,他在追踪什么人。” 贾科楞了一下,接着想起了那个悄悄持票下楼的男人。 “现在我们的据点几乎是固定的,团队几乎不可能移动,恐怕第二种可能更大。”康健说。 几个人下意识地看向了贾科。他们的团队进行了移动,也是因为贾科这个游离者的存在。贾科心中有些疑惑,如果团队不进行移动,之前他刚刚上来时碰到的康健算是怎么回事? “轮到你了,”康健说,“你是游离在外时间最长的人,给我们说说吧。” 贾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一个褐色头发的人,身穿浅蓝色格子衬衫的,你们认识吗?” “王亭桥队伍里的人,”几人对视了一眼,“也是白深队伍里的,没什么能力,蹭饭吃的。” 贾科说:“死了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是他。” 众人一惊。 “我看到他穿过了检票口下去了——然后被小红帽带了上来。”贾科说。 带上来的肯定不是活人。几乎谁都知道。 但问题是,贾科怎么活下来的? “——她没有看见我。”贾科说,“她发现了白深,白深逃跑了,她被引开了。”贾科简洁利落地述说了经过。他并不想告诉他们他之前已经正面躲过小红帽一次,这群人欺骗了他一次,他并不那么相信他们。 榔头倒抽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吴辉凡的肩膀:“他比你的运气还好!” 吴辉凡带着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贾科。 贾科几百世下来,别的不会,就会说谎,面不改色,炉火纯青。“下去的通道是不是只有检票口?我是说——活着下去。” 吴辉凡和康健对视了一眼:“对。”康健说。 “我们唯一下去的方式就是通过检票口,上来的人没有限制,而下去必须有车票。” “车票种类有限制吗?” “有,”康健半靠在一个货架上,手指对在一起,他看着贾科说道,“必须是寻州-五云的车票。” 贾科的心脏跳漏了一拍。他差一点就要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口袋,但是他抑制住了自己的手,只露出了细微的疑惑和诧异:“为什么?其他车票不行?” “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下不去。”康健说。 贾科看着几个面色凝重的人,低声说道:“所以,现在争夺的不是食物……是车票?” 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众人之间弥漫。老刘终于说话了:“这个站有十三班列车,只有一班是通往五云的,人流量最大的是通往奎山的站,五云最少。” “……所以如果你们所说的白深是在追踪什么人,他在追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人手里的车票?”贾科又问道。 “恐怕就是这样。”康健说“恐怕”,但是语气却是肯定,“他想偷跑,在王亭桥队伍里他唯一的价值就是车票了。” “五云的车票很稀少,整个站的人大概只有九十分之一的人有,所有人都在集车票。”康健说,接着他问贾科:“你的票是什么?” 贾科的心脏紧缩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他,六道视线像是聚光灯一样射在他身上。他面不改色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车票说道:“梁山到这的。”他的神识细致地观察着众人,只看到几个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 康健没有更多的表情,仿佛料到如此,他说:“你从梁山过来,中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我回家省亲,睡了一觉,醒来后车厢里已经没有人了。下车之后就上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贾科说。 康健又看了两眼他的车票,说道:“我们现在队伍里有七个人,四张五云票,还缺三张。” 贾科默默地将车票又随手塞回了裤兜,让背后的一层冷汗悄悄下去。这是白深的票,他在手臂上挂着的衣兜里捡的。 “我们队伍里拥有的五云票是最多的,所以一旦要出门,万事小心。”康健又对贾科提醒说。 贾科点了点头,却又在思考为什么他们必须要出门,但紧接着他反应了过来:“——死去的——那些丧尸身上,有没有可能拿到票?” 何东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贾科一眼,吴辉凡笑了起来:“队里又多了个智囊。” “有,”康健说,“我们目前只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搜集车票。” 贾科忽然想起康健之前说:“丧尸快要出现了。” 就在下一刻,他听到外面传来了古怪的脚步声。吱嘎——吱嘎——嘶啦——嘶啦—— 康健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它们的时间又提前了!” “丧尸?你不是说只有午夜才——” “午夜是三天前的事了,”吴辉凡抄起了脚旁的一根铁棍,“从三天前,它们的活动就越来越频繁,不再局限于三个小时和午夜这个定点……它们来了!” 外面传来了嘈杂声,磨牙的声音,撞击的声音,卷闸门开始砰砰作响,不断颤动,一旁的消防通道里也响起了脚步声。它们像是一群可怖的蝗虫,不断冲撞任何阻拦它们的东西。 “它们的嗅觉很灵敏,会找到活人。”吴辉凡说。 贾科抄起了斧子站起来。 康健站在中间指挥道:“何东和辉凡留下,榔头锤子,老刘,我们走。” “我又留下?”吴辉凡有点儿沮丧地说。 康健无奈地说:“别添乱,辉凡。” “等等,我也去。”贾科说道。 几人的目光都向他投射过来。 贾科掂了掂他的斧头,盯着曾被他压制在地的康健。康健歪了歪脖子,示意他跟上。 老刘错过贾科身边的时候,贾科能感到那种仿佛x光线一般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老刘低哑地说:“为什么要把名字遮住……” 贾科心中一跳,没等他回答,老刘已经提着他的警棍出门了。他手里有一根和白深一样的警棍,让贾科看得太阳穴一凸一凸的。 老刘带着他们从消防通道走,他和康健都不需要灯,榔头和锤子打了手电筒,跟着他们出去,贾科走在最后。 康健一离开转角,就举起了他的西瓜刀。贾科看到他站在转角口手起刀落,就和当初他砍贾科一样,快准狠,将什么切了下来。当那东西倒下,才看清那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手电筒的光照射在通道里,榔头和锤子一起后退了一步,贾科上前错过他们,一斧头猛地将把老刘撞飞出去的一个速度极快的丧尸从头劈到底!丧尸从天灵盖分开成两半,劈出解剖一般的剖面,脏器滚出来,腐臭的血淌了一地。榔头和锤子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惊骇地看着贾科。 贾科忍着恶心上前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光线透进来的同时,外面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也盯住了他—— 贾科没有停顿,他飞快地再次挥起斧头,将头顶落下的一具丧尸拦腰截断,腐臭的血液和脏器哗啦啦浇了一地,溅到康健的衣服上。榔头在后面目瞪口呆地说:“牛逼啊……” 贾科已经有几世没有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了,他有些不适应,但为了生存,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握紧斧子,当先冲出了走道。 先前空荡荡的大厅里此刻拥挤万分,几千个摇摇晃晃的丧尸仿佛看到了新鲜的食物,凶猛地向他们扑来! “散开!”康健大喝了一声,接着贾科注意到有另外的商店里蹿出了几个人,他们同样手拿武器,砍倒一个是一个。 贾科飞快地脱离康健等人,在地上一个打滚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冲上了跃层小高台。从上向下俯瞰,四面八方的入口里不断涌进更多的丧尸,它们脸色青白,行走摇晃,有一些拖着肠子依旧在前进…… 贾科猛地转身,斧头从空中落下,砍断了身后一具人体的脖子。脑袋藕断丝连地挂在躯干上,贾科一掌按住丧尸的胸口,掏了掏对方的口袋。有四张车票—— “他原来是西面那个队伍的人。”康健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手上的西瓜刀全是血。 贾科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你身上有一张五云票吧?”康健说,“你放心,我不会强取。但是你要当心老刘。” 贾科楞了一下。康健最初就和老刘在一起,在整个六人团伙中,他和老刘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最是紧密,没想到康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贾科没有吭声,康健点了点他手上的车票,又拉开了自己的夹克,贾科看到他内兜里插着五六张车票。 贾科的眉头一沉,看着康健下了楼,身影埋入了丧尸中。 不是所有丧尸的身上都有车票,贾科在搜查过程中渐渐发现一个规律,身体残破的丧尸很可能是之前已经被打倒搜索过的,它们不是很强,但也不弱,足以让大多数的女人和所有的孩子丧命。贾科挑选那些看上去外形整洁、完整的丧尸追打,他用放风筝的方式将丧尸引到相对空旷的地方,然后用斧头砍掉它们的头颅。砍掉头颅的丧尸会丧失行动能力,但是他们的嘴依旧可以开合,一张张青白的面孔,开合的尖利的牙齿。不知疲惫地吞食…… 整个丧尸空间持续了整整半个钟头,贾科看到从各个店面里涌出的人,两个有枪,丧尸群散去之后,地面上多出了几百具尸体,大部分是丧尸的,另有三个新鲜的尸体。 一具就死在贾科十米开外,没等他去救援,就惨叫一声被丧尸掩埋了。十几个丧尸围着连声惨叫的人,从他的腹部、四肢、头颅啃噬,贾科冲过去的时候那人只剩下了破碎的头壳和被吸干净的脑髓。 贾科冲上去将在他快要被完全啃噬成一堆碎肉之前,几斧头将地上如同围聚在食物旁的蛆虫一般的丧尸砍下了头颅。它们的头滚落在地,依旧试图去啃男人的身体。 十几个丧尸歪倒的身体躺在男人身边,贾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蹲下来搜对方的身,他从对方口袋里搜到了七张车票,又从周围被他砍掉脑袋的丧尸身上搜出了两张。贾科忽然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向上看去,一个头戴兜帽的年轻男子远远看着他,全身上下竟然看不到任何武器。 贾科警惕地将车票捏在手里,站起来与他对视,男子忽然转过身,离开了他的视线。贾科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车票。 九张车票里,只有一张是五云票。 - “康健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狼狈的男人靠在沙发上,将血淋淋的铁棍放在脚边,“一个狠角色。” “我看到了,”站在墙角的女人说,“不知道哪来的。” “他把陈飞手上的票拿走了。陈飞起码有一张五云票。”另一个人说。 狼狈的男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下一次他出来,最好能放倒他。不能让康健的势力扩大下去了……” 戴兜帽的男子默不作声站在墙角,仿佛透明人一般。 第6章 .3.1 七人围聚在超市里,手边放着各种各样的食物。锤子打开了一罐八宝粥递给身边的榔头,榔头接了过来,唏哩呼噜吞了一半。 贾科咬了一口面包,跟着康健一起将身上的车票掏了出来。 康健掏出了十二张,老刘十张,榔头和锤子一起十五张,贾科掏出了二十七张。 当贾科将厚厚一叠车票掏出来的时候,吴辉凡几乎惊叫了一声。“同志!你这dps当得有点叼啊!” 贾科将其中一张拎出来,单独摆在众人的车票中间:“一张五云的。” 车票上有一个名字,是“陈飞”。 “陈飞的票……”康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吴辉凡,然而吴辉凡却没有回他一个眼神。 六十四张票里有一张五云,这个概率已经够高了。 “那么我们只剩下两张票要赚。”康健没有看贾科,他将那张五云票递给榔头。榔头搂住一旁胖子的肩膀说:“我跟锤子一起走,先给钱进吧。” 贾科面无表情,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康健于是说:“那么先给钱进。” 每个人将自己夺来的票重新收了回去,贾科将票用一个小布包装起来,放进自己的内袋里,接着他知道又是情报时间了。 “交换情报。”康健说,“我先说。丧尸的整体行动速度变快了,目的性也变强了,而且曾经团队中被杀死的人,也成了丧尸,他们的速度比一般的丧尸更快。” 贾科皱起了眉来,问道:“不冒险出去的人也会变成丧尸?” “他们的牙里有病毒,”吴辉凡对贾科解释道,“就跟狂犬病一样……注意千万不要被咬。” “能搜到车票的几率也变小了,”瘦子榔头说,“我和锤子起码干掉了八十几个,但是只有十五张车票。”榔头似乎被贾科的二十七张票刺激了,有几分愤慨地说。一旁只顾吃东西的锤子默默地点头。 康健点了点头,老刘低沉地说道:“张烨的队伍改变策略了。”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唯有贾科只琢磨着他们的脸色变化,问道:“什么策略?” “现在丧尸身上搜集到的票越来越少,改变策略是迟早的事……”康健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贾科反应了过来。丧尸比人难杀,他们杀不死,个别还速度快,身上的票少,那么——为什么不杀人呢? 现在的所有队伍里每个人身上都有不止一张票,总票数的增加让五云票的概率也直线上升,如果他们猎杀的是人而不是丧尸,效率将会高得多…… 老刘用他阴冷的眼睛一次看向每一个人,在贾科面孔上又停留了许久,他说道:“他们队伍里本来就有两个‘狩猎者’,现在整个队伍都开始向这个方向靠拢。” 所谓的狩猎者,是幸存者对所有威胁他们生命的“东西”的称呼,小红帽、丧尸,同样也包括了那些猎杀其他幸存者来获得车票的人。 贾科摸了摸脖子,感觉到那股视线还胶着在他身上。 他问道:“哪几个人?” “一个女的,穿红色皮衣,一般用两把匕首,还有一个男的,戴兜帽,没见过拿什么武器。” 贾科的心中一震,抬头看向了说话的吴辉凡。 “离那两个人远一点。”吴辉凡对贾科说。 “轮到你了,”榔头有些期待,“你到底杀了多少个?二十七张哪儿来的?” “七张是陈飞身上的,”贾科照实说,“他搜车票的时候被丧尸围了。另外……”贾科在众人的沉默中说道:“我看到那个戴帽子的了。” - 距离丧尸的下一次来袭,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几人在超市的货架上挑选为数不多的商品,填入自己的肚子。 “随便拿,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我们就会撤离。”榔头在贾科的旁边拿泡面,贾科看了看他身边的锤子,默默地将泡面放下了。 “放心,我们有热水器。”榔头说。 贾科心说不,他只是不太想让自己闻上去好像一桶泡面。 “你哪儿人?听起来不像北方人,我是河北的……”榔头在一旁喋喋不休,锤子反倒非常沉默。贾科看了他们一会儿,说道:“你们是兄弟?” “兄弟,”榔头说,“我是弟弟,他比我大两岁。” 贾科心说真看不出来。本来这种吐槽一般不是他干的,但是666消失了,贾科不自觉的便在心里复述了666的话。 贾科挑了两条牛肉干,往口袋里塞了几片巧克力,又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到一边角落里吃东西。吴辉凡来到他身边坐下,说道:“你真的是从下面上来的?下面是小红帽的地盘,连丧尸都不敢下去,你没有碰上她?” 贾科看了一眼吴辉凡,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你是心理医生?” “对,”吴辉凡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刚刚拿到执照,你想来做一个评估吗?五分钟就好。” 贾科对他的证件真假保持怀疑态度。 “别害怕啊,”吴辉凡说,“我们随便聊聊。你多大了?哪个部队的,有女朋友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贾科看了他一眼,将面包一口塞进了嘴里。 吴辉凡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因为你帅。” “……”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头儿的事,”吴辉凡说,“他今年才刚刚毕业,比我还小。” “他学什么?” “哲学。” 贾科有点儿无语,觉得人不可貌相。 “是不是很会骗人?明明是队里最高的dps——哦,现在你才是。”吴辉凡兴高采烈地说。 “老刘呢?”贾科撕了一块面包,顺手接过了吴辉凡递过来的咖啡。 “老刘一直在这儿,最早的那一批,”吴辉凡说,“一开始他指挥人避难,没想到送了一批出去全死着回来了,就变成现在这个鬼见愁的模样了。听说他老婆也是警队的一员,在避难中变成了丧尸,是他把她老婆的头砸碎的。” 贾科停止了咀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呢?” “我?我就是过来旅游的,哪知道刚刚进站就变天了,我差点就逃出去加入丧尸大军,还好被人拉回来了,”吴辉凡摊了摊手,“我一个哥们,直接被丧尸捅破了肚子。” 贾科把面包放下,沉默地看着他。 “别那么看我,都过去这么久了,在这里留下的人心理都不正常,”吴辉凡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哪个正常人能看见丧尸吃人还面不改色的。” “我们连能不能逃出去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所谓的‘外面的世界’存不存在。如果我们真的出去了,我是说——活着出去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正常地融入人类的日常生活吗?”吴辉凡微笑着说着残酷的话,让贾科的心沉了下来。 “马上,越来越多的人会开始加入‘狩猎者’一方,人还没有杀死该杀的东西,就会先自相残杀,一切到了只能够为生存努力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择手段——除非其他人当中有某个亲人,”吴辉凡说,“但是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孤家寡人。” 贾科的心一阵阵发冷,他恍惚又感觉到了第一世在蛇尾军校里感觉到的那种冰冷。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可以并肩作战。他急切地想要找到那个人,但是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对方的一丝马脚。 对方一定在他附近。贾科能够确定。他每一次都在他身边用某种方式帮助贾科,难道这一世他不在这个队伍里……在其他队伍中? 夜了。 贾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十一点了。再过一个钟头,丧尸会再次出动。所有人都待在各自觉得舒服的地方休息,就连喋喋不休的吴辉凡也放弃和贾科这个闷葫芦沟通。 贾科靠在一个货架上小憩,斧头摆在货架上,手掌放在木头柄上。 超市里的灯光已经关闭了,所有人都在一片漆黑中等待骚动的降临。他们面朝着超市的后门,等到丧尸一出现就从消防通道杀出去。 锤子还在啃干脆面,嘎吱嘎吱的,像是个老鼠。榔头时不时地打一两个呵欠。 十一点四十了。 贾科将神识缓慢地铺开来,一点点溜到外面,他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大厅。椅子变得更加破旧了,大厅里有个大钟,上面的时针早就已经不能动了,但奇怪的是秒针还能动。那个秒针一直一刻不停地转着。 贾科越来越感到奇怪,他低声问贴着自己的吴辉凡:“我们的卷闸门锁是朝外的?” 吴辉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有商店的卷闸门锁都是朝外的啊。” “何东呢?” “他守消防通道。” 贾科的神识一点点探过去,从墙角的人查起,一个、两个、三个……六个。 加上贾科一共应当有七个人,但是—— “开灯!”贾科猛地大吼了一声,斧头脱手而出,穿过通往消防通道的门,将那门砸出一个大洞,笔直地劈中外面一个人。那人头上中斧,向后倒了下去,在开灯的瞬间,众人看到那不是何东。 “surprise!bunnies!”身后的卷闸门被猛地拉开,一个女人的声音尖笑着冲进来,贾科如同一枚黑色的炮弹,闪过一柄飞来的刀片向那女人飞射而去。他一脚踹中了女人的腹部,夺过她手中的刀掷向另一头拿着枪向屋内点射的男人。随着榔头的一声痛呼,男人的手臂也一歪,鲜血从他手臂上喷溅开来,枪支险些掉落在地。巨大的惯性让女人猛地飞出,贾科一脚踹中男人手里的枪,在转眼之间清缴了对方的武器! 女人在远处手指抓地,用力停止了后去的势头,几乎是在她被甩出的同时,三个陌生男人一齐涌进超市,贾科的阻拦让康健等人立刻反应了过来,随着锤子的一声愤怒的吼叫,一个男人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被甩飞出去,锤子一拳头就将那人砸出了血来,接着他狂吼一声往外冲,贾科一掌劈倒了持枪的男人,压在他身上掐住对方的脖子,用枪管指着不远处不敢动弹的红衣女人,耳旁却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贾科微微睁大眼睛:“——丧尸来了!” 第6章 3.2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总能记录下那么大的数据库,”维克多说,“八号和其他的适用剂永远不会记录那么多无用的东西,你总是把自己的内存弄到快要爆炸。” 男人站在金属房间中,侧颈处连着一根数据线,手腕和脚腕上各扣着两个金属件用以固定他。 他的双眼直视前方,什么都没有表示。 “嘿,这些加密数据是什么?”维克多皱起眉头来看着一旁屏幕里的数据库,“我不记得我和莫尔加密过什么文件。” 维克多尝试了好几种方式去解开那些加密文件,却没有成功。他不相信七号会自己给自己的文件加密,他只是他们的工具而不是同事。 男人一动不动,只看着前方,他的拳头在维克多看不见的地方捏起,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穿过脖颈上的那根数据线攻进内部的主机。他已经尝试了很久了,几乎快要走到主机的边缘了。 “莫尔,你得过来看看。”维克多通过传呼机将莫尔叫了过来。 男人暂停了自己意识的入侵,面无表情地看着进来的莫尔。 莫尔用一种冷静而警惕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接着来到了维克多身边:“怎么了?” 男人的意识再度蠕动,但是他知道莫尔已经警惕起来,他不能轻易地去引起对方的注意…… 莫尔查看了所有的文件,然后来到男人面前。他眯起眼睛,轻轻地说道:“你想藏起什么?” “什么?你认为是他干的?这不可能……”维克多在一旁说。 男人看着莫尔,平静地说:“我没有藏起任何东西,我只将我认为必须保存的有关目标的潜意识录入了系统盘。因为那是我的任务。” 莫尔盯着他说道:“我会打开你的所有文件,包括你的系统文件。” 男人只是非常轻巧地说:“随你的便。” - 丧尸群像是进入海绵的水一般无孔不入、来势汹汹,女人尖声大笑起来,猛地抓来一个丧尸当做挡箭牌向贾科冲来,贾科几乎能够肯定她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他看了一眼超市里的人,飞快地将卷闸门拉上,用一根铁棍卡死,将那个被缴械的持枪男人也卡了进去。女人尖叫道:“过来,宝贝儿!” 贾科看了一眼向他们不断涌来的丧尸,不再考虑射中女人,他沿着墙壁飞快跳上高处,在跃层平台上看着向他冲来的女人。这是一个缓冲地带,丧尸还来不及冲上来,而女人也在下方—— 贾科几乎是下意识地再往上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兜帽男人。他退出弹匣看了一眼□□的子弹,只剩下五发了。斧头已被他丢了出去,他没有别的武器了。贾科一脚踹弯了一根铁质的栏杆,一用力将其掰了下来当做临时武器。 他刚一拿起铁杆就听到背后一阵响动,他连忙翻身侧跳,一个丧尸向他猛地扑了过来,牙齿啃在栏杆上。贾科顺手一脚将它踹翻下平台,又一棒将他面前的丧尸打裂了头颅。脑浆和血浆一起爆溅出来,将贾科脸上也染上了一点腐臭的体|液。 贾科头也没回,反手给了身后一枪,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子弹和刀面碰撞的声音响得惊人,疯狂的女人因为子弹的冲力向后退了一两步,差一点就要将刀子捅进贾科的背心! 贾科又飞快向后跃了两步,每一枪都准确无误地开向女人。女人的动作很快,贾科几乎能感觉到她有一种极为敏锐的和他类似的能力——她能够预感到危机的来临。 贾科眯起眼睛,射出了倒数第二颗子弹。子弹依旧弹射在了女人的刀背上滑了开去。那把看上去无比结实的小刀现已坑坑洼洼,女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为血腥的目光,她知道贾科只剩下一颗子弹了,她料到贾科会在最后一刻开枪——她猛地加速了! 贾科抓住身旁的一个丧尸,往胸前一拦,女人的小刀像是一柄长剑一样将丧尸从胸口一分为二,血炸裂开来的同时,她的双眼微微瞪大,一晃眼之间贾科消失了。接着一只大手温柔又不可置疑地放在了她握到的拳头上捏紧,一切都仿佛慢动作一般,贾科像是她身上的一道披风,缓慢地坠落下来,紧紧包裹住她,庞大的力量将她的手往自己的脖颈一递,轻而易举地划出一个圆弧—— 女人的双眼缓慢地睁大,血丝从眼底蔓延上来,血管暴露在空中,气管暴露在空中,颈椎暴露在空中……她倒了下去。 贾科轻轻松开手,让怀中的红衣女人落在地上。现在她全身都是红的了。 贾科垂着头站了一会儿,双眼看着地上的尸体,然后他仿佛感受到什么一般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扶手上的兜帽男人。 贾科举起了枪瞄准对方,里面有最后一颗子弹。 兜帽男人没有动,他看了贾科一会儿,然后从栏杆上跳下去消失不见了。 贾科的手僵持了一会儿,接着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脚边的女人,蹲下来搜她身上的车票。女人身上的车票很多,足有七十多张,贾科没有去清点里面有多少五云票,他将票放进内袋里,一路往超市奔去。 - “我说过,我没有隐藏任何你希望找到的东西。”男人站在那儿看着神情莫测的莫尔。莫尔盯着他干干净净的数据库,仿佛没有料到。他缓慢地来到男人身边,带着一种揣测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接着用手背拍了拍对方结实的胸口:“算你运气。不过,我已经重设了你的所有储存空间,你最好不要再擅自更改它们——记住,我时刻监视着你。”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面无表情的男人微微松开了神经。一旁的维克多抱怨说:“我早说过这不可能,他偏不信。好了,他现在把我之前给你放好的储存空间完全清空了。” 男人说道:“将我连入主机。” “不行,”维克多说,“你得休息一会儿,你的神经和机械神经可不一样,它们需要休息和恢复。” “我想连入主机,”男人说,“我的潜意识一直让我很不安,连入主机之后,我不必费力气就能够调用其他记录,这能让我更好过——而且,我现在就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 维克多交环双手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说道:“好吧。” 男人的意识一进入主机,之前失去的所有记录都如同海水一般涌来,他和主机共用了同一个内存,这让他不必有任何存储上的负担。但他注意到了莫尔设下的监视器,他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些监视器,没有轻举妄动。 维克多将固定他的金属件拿了下来,给他扯来了一张椅子。“坐下吧,反正我得坐下了。他们才刚刚进入意识,距离他这个意识结束还有好一会儿呢……你不想聊聊吗?” 维克多看到男人的眼神,有些没趣地对自己翻白眼:“好吧,我知道你们的答案都是人工设置好的、经过了无数的测验考评模拟出的完美的‘机械式智能答案’……但是你经过了图灵测试,你总是让我觉得我在跟一个真正的人类对话。 “莫尔那个家伙总是埋头在计算机里,他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出门,我都已经将近一年没有离开过这个鬼地方了,真见鬼。 “等这个任务一结束,我就要申请离开这里,就算让我去别的小破研究所修车也好……” “他从前来自哪里?”男人忽然的发话让维克多的自言自语卡住了。“什么?” “他——”男人说。 维克多立刻意识到七号说的是谁。不是莫尔,而是他们的被动实验体——那个被吊在巨大房间里的男人。 “你联着网吗?”维克多正了正身子,仿佛要说一件小秘密似的那样兴致勃勃。他将手指按在男人的手背上说,“给你我的权限——悄悄地——查一查‘六道’。” 男人仿佛陷入了呆滞,他的双眼一眨不眨,仅仅两三秒后,他的意识在飞速奔腾中找到了那份被层层封锁的文件,他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是的,那是个很可怕的地方,”维克多在他的注视下说,“每半个月有一次淘汰率百分之五十的考核,被淘汰的人当中有百分之七十会死亡,为幸存者提供器官、肢体移植,每三年都会有一次晋级考核……惨无人道的训练方式,血腥残暴的考核方式。”维克多摊了摊手。 “他们就像是某种原始的野生猛兽,被训练成最精锐的武器,在激发凶性的同时强烈压抑克制他们的人性,被要求做到机器人那样精准无误,不浪费一丝力量……可怕吗?”维克多看着男人说,“我第一次听到我们上头的时候,差一点儿以为他们在跟我们开玩笑。我根本不相信有那样一个地方存在于我们文明世界的国土上,但是现在我必须相信……他们利用那些失去家庭的孩子,遭到抛弃的婴儿完成这些法律照顾不到的……他们有监护人的签字也有孩子们自己的亲笔签字……这帮‘兵器’成熟之后,他们可能会被派去杀死某个人,也可能被送上战场……他们没有忠诚和信息泄露的危机,用人和用机器的后顾之忧全都没有。 “所以你看,我觉得人类是最可怕的东西,他们能塞入脑海中的我认为甚至比机器还多,你算一算,你在他的大脑里经历过多少个意识了?” “你以为他们只是个武器,但是他们同时受到严格乃至宽泛的教育,他们精通一切知识……甚至,他们还有自己的信仰,”维克多努了努嘴唇,似乎对“信仰”一词有些不置可否,“老实说,我根本不将他当做人,他们……怎么说呢……就像是——人形的机器——和你们正好相反。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究竟该不该对他们报以同情。” 男人的大脑嗡嗡作响,维克多的声音不断录入他的耳中。一切储存在主机里的、他潜意识里的记忆都开始飞快涌动,数据像是河流一样冲刷过他的大脑。 每半个月有一次淘汰率百分之五十的考核……被淘汰的人当中有百分之七十会死亡…… 惨无人道的训练方式,血腥残暴的考核方式…… 手术台上死去的孩童,一世世陷入绝境的生活环境…… 赵信说他讨厌暴力。讨厌器官移植。 “不……”男人从牙齿缝中挤出了字来,“……他喜欢音乐,喜欢跳舞……他……” 男人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很酸,他的鼻子也很酸,他的胸口仿佛缺了一块,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但是这不是出于任何一种人工设置的反应条件:“……他一直在反抗——” 他对一切温情都怀有渴望。 第6章 4.1 丧尸群如潮水般撤退后,留下了大量尸体,活人的尸体、丧尸的尸体。 整个被贾科闭锁的储存仓库里静悄悄的,卷闸门上大片泼墨般的血迹,门边还有一只青白色的断手。 贾科站在卷闸门前,低低地轻喘,他用阴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四下血腥到恐怖的场面,目光扫过远方角落里窥视的目光,对方立刻像是老鼠一样缩了进去。 他将手里的一根沾着模糊血肉的铁棍“当啷”一声扔到了脚边,然后转身伸手将卷闸门锁上的卡棍抽了出来,随手丢到地上。 他用染满鲜血的手猛地抬起卷闸门。有一具抵着卷闸门的尸体向后倒了下来,就倒在贾科脚旁不远处。 里面的人都绷紧神经抬起头,接着看到了站在门边半身都是血的贾科,和他身后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尸体。 已经凌晨四点了。 商店里的灯光把贾科的下身照亮,上半身埋在阴影里,他背后的一大堆“物体”被隐约的天光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吴辉凡猛地站了起来。 商店里一片狼藉,所有的货架都倒在地上,各种商品都被踩踏、四散,四面倒着几具尸体。 存活的几个人都十分狼狈。 “钱进……钱进还活着!”吴辉凡冲上来用双手抓住贾科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他。坐在货架后的老刘抬起一双血红的眼来看向他。 贾科缓慢地扫视过存活的人,只看到锤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双眼空洞。他的两条腿上躺着半个榔头消瘦的身体。下半身搁在地上,两者之间藕断丝连着一些软组织。 贾科的目光沉了下来。 “何东……榔头……死了。”吴辉凡低低地说。 何东是在看守消防通道时被杀死的,他一直都是守商店的人,对通道非常熟悉,那怕没有光亮也能应敌,但是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何东离开了他们能够注意的范围,被悄无声息的杀死在通道里。对方拗断了他的脖子,然后那人被贾科一斧子劈裂了头颅。 从消防通道和商店正门冲进来的一共有五个人,贾科将卷闸门扣死之后,阻拦了丧尸进入的可能,却同样阻拦了商店里的队友逃亡的可能。 榔头死于一个狩猎者的长刀。他受了伤,损失了速度,锤子来不及救他,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腰斩成两段。 “他们集结了两个队伍……盯着我们不止一天了。”康健过了很久才开口说话,他的话听上去都有些阴森。“我们必须得走了。” 幸存者总人数除了他们这个队伍剩余不到二十,当所有人都开始陷入最后的困境,每个人都会变成狩猎者,这只是一个拉响烽火的号角。他们必须在那一切发生之前离开这里。 贾科走进商店,半拉上卷闸门。坐在倒塌的货架上的老刘站起来,和吴辉凡一起蹲下来搜那七具尸体的身。康健也开始搜查。十分钟后,他们将所有搜出的车票扔在了地上。 “交换情报。”康健在一片诡异幽冷的气氛中说。 贾科将自己口袋里厚厚一叠车票抽出,扔在了地上。 疲惫的众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车票吸引了过去。他身上的所有车票,比他们从那死去的五个人身上搜出来的整体还多。 吴辉凡伸手扒了扒,抬头说道:“三张五云票。” “那么我们已经够了。”康健一手搜寻着另外的车票,却最终摊了摊手,“没有五云。” “这些是罗——那个女人的?”吴辉凡看向贾科问道。 “对。”贾科蹲下来,坐在一个倒塌的货架上。 “你干掉她了?” “对。”贾科仿佛一台机器,只知道机械地回答。 “我们差点以为你死了。”老刘低低地眯眼看着他说。 丧尸□□的时间是三个钟头,从它们出现开始,贾科就一直在外面,为商店里的人扫除不断试图涌入消防通道、砸毁卷闸门的丧尸,他身后那一座山一样的尸体着实将人惊骇。 “我想你们能对付这些人。”贾科的眼睛看了看地面上躺着的陌生的尸体。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吴辉凡将地上的车票中的五云票抽出来,递给康健,康健看了一眼,没有接。 “她已经有五云票了,还在一直不断地‘狩猎’其他人类,”吴辉凡摇了摇头,“她已经彻底融入这个‘游戏’了。” 康健说道:“现在我们有八张五云票。我们有——五个人。” 死去了两个人,让整个队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我觉得这些票之后肯定还有些用处,别扔,”吴辉凡说,“如果按照老刘所说的,整条往五云方向的线,有三个大站,最好留着它们。” 康健点了点头:“把所有同类型的车票分类,我们按照人数平分。”吴辉凡立刻手脚麻利地动起来,将所有的车票像是理牌一样放在一起,按类分放。 “我们半个钟头后就走,那是黎明时间,丧尸不会出来,我们唯一要当心的就是小红帽。”康健说着将一张无用的车票抽出来,用一支吸水笔在上面画出了一个大致的图形,就像他曾经给贾科画过的那张地图一样。 几人低头看着那张车票。 “我们现在在这儿,最近的检票口是对面,我们只能通过手里的五云票下去,下去之后在等待列车的时间里,有几点要注意,一,一张票只能使用一次,再一次进入检票口只能用新的票;我们多余的票有三张,如果运气好……迫不得已只能上来,至多只有三人;二,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小红帽,一旦分散行动,切记不要上小红帽登上的车厢;三,一旦发现小红帽,所有人都要大叫示警,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样才能够让我们有最大的逃离可能。” 老刘看了一会儿,忽然拿起康健放下的笔,在车票上的几处地方又做了几个标志。“这是几个防火箱的位置,防火箱里有消防斧和灭火器,临时可当做武器使用,这几个逃生通道均是安全的,如果上下对应,这条线以外的地方不要过去,可能会被判定为‘出站’,变成丧尸。” 贾科忽然说道:“用过一次的车票不能再用第二次?” “对,”老刘盯着贾科说,“所以五云票才会越来越稀少,当时大量人从上面冲到楼下,再被小红帽驱赶上来,报废了很多五云票。” 五云票自身的概率就只有九十分之一,再加上作废的这一部分,也就是说,只有当时发生变化时一直留在候车室不曾下去的乘客才有可能有有效的五云票,这也就是为什么对五云票的竞争如此激烈的原因之一。 贾科的心里猛地一跳,他想起康健之前对他示好时说,不会强取他的票。假设他说了谎,那么他就是从候车室下去的人,他再次回到二层,身上哪怕有票也已经无法使用。假设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他的票必定是以寻州作为目的地,而不是五云,也是一张废票。事后他又在分票时将白深的票给了贾科,恐怕是看到了他实力之后的拉拢行为。 康健用一句话获得了贾科的部分信任,这让贾科感到不寒而栗。他同样想到,他自己口袋里的那张票是否已经报废了? 肉身肯定是从候车室下来进入上车口,因为那是一张寻州出发的车票。 无论康健对他怀有怎样的心思,贾科都不得不感谢对方给他一张白深的票作烟雾|弹,但他紧接着想到,白深的票是有效的五云票吗?为什么是他悄悄追踪那个人,而他遇难后的遗物还是康健的队伍捡回来的——如果他的行动是个人行为呢?他在追踪一个有有效车票的人——他的车票是无效的。 ——康健知道吗? 贾科的表情一点儿都没有变化,他只是看着地图,半晌才说:“我们能不能等到一个时机……小红帽上来的时机。”他在说话的同时心里在不断盘算,所有队伍里公开的五云票是八张,包含了一张白深的票,贾科有一张本肉身的票,报废了,而白深的票也十有八九无效,那么事实上只剩下七张,他们有五个人,只要其中有三张票是无效的,就有一个人下不去。 “小红帽上来的时间我们很难确定,”康健说,“而且她非常敏锐,我们不可能在她待在候车室的时间里通过检票口。而时间再拖下去,我们就越不利。” 贾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有一个诱饵呢?” “你在开玩笑。”老刘盯着贾科说。 “我来当那个诱饵,”贾科说,“你们下楼,进入列车,然后我会在下一班列车到来的时候上车。” “别开玩笑了,”吴辉凡说,“我们一起行动。” “这是个最理想的办法,”贾科说,“我们很可能碰上小红帽,到时一定会有起码一个人成为她狙击的目标,我只是提前让人数分流。” “让小红帽看见谁都活不下来,”康健凝视着他,“不要意气用事,钱进。” 贾科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有办法,我逃过一次。” - 老刘对列车的发动时间有印象,他们安排好了出动的时间,然后规划好了路线。 “我会从这个口下去引诱小红帽,当她开始追杀我的时候,你们分别从这些口下去。”贾科说,“每个人一个,距离我远点。” 吴辉凡看上去有些紧张,他看着贾科说:“你……” 贾科没有等他发表出更多反对的意见,就说道:“下去之后有几个电话亭,我是从下面上来的,我知道电话亭下有一块空间,万一我没有牵住小红帽,你们可以在车来之前在那里进行躲避。” “进入检票口之后立刻上车。”老刘补充说,“我往东走两节车厢,阿健往西两节,辉凡和锤子马上上车。” 贾科点了点头,几人再敲定了一些细节,将所有的车票和武器再度整理了一遍。所有人将自己本身拥有的五云票也拿了出来,进行了一个洗牌,然后背朝上分发给每个人一张,剩下的放置在康健手里。贾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里拿到的那张五云票,自然地将它塞进口袋,接着拿着自己从人的头骨里抽出的斧子站了起来。 当吴辉凡试图去拉锤子的时候,坐在地上神情空洞的锤子忽然发出了一声大叫:“我不走!” 几人看着他和他腿上的尸体。 “我不走!”锤子猛地抱住了榔头的头颅,“榔头不走,我也不走……” “锤子……”吴辉凡对坐在地上的人束手无策。老刘上前,猛地扇了她两个巴掌:“你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在这儿送死?” 锤子被打了两巴掌,圆胖的脸上立刻发红,他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哭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老刘站了起来,把自己手上的五云票递给他,说道:“站起来,别让你兄弟的死白费。” 锤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在声音彻底穷尽后,他一把抽下老刘手中的票,红着一双眼睛缓慢地说:“……我做诱饵……榔头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康健连忙上前,从怀中抽出一张车票给老刘说:“别犯傻,锤子。” 锤子没有抬头,他只重复说:“榔头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贾科隐晦地看了一眼康健。 如果说总体的票有九张,贾科已经能够确定其中一半以上的票。肉身和白深的票是废票,而康健之前给他的票以及锤子手上的都是有效票。 因为无论锤子还是贾科作为诱饵,他们必须下检票口去寻找小红帽,将之引诱上候车层。 那么,现在未确定的票剩下五张,锤子的票是老刘给的,如果康健确知老刘的票是有效的,那么他现在给老刘的票也应当是有效的,康健留给自己的票必定有效,只剩下三张票未知。 第6章 4.2 “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轻轻的歌声响起的时候,贾科全身都紧绷起来,守在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检票口的吴辉凡冲他点了点头,贾科扭头又去看锤子下去的口子。 就在那一刻,歌声突然停顿了一下,贾科睁大了双眼,将手里的票立刻刷过检票口,随着他身体埋入检票口,红色的身影像是一团热烈的玫瑰花束,将圆滚滚的锤子簇拥着顶进了候车层! 四个人一起冲下检票口,贾科在那一瞬间回头瞟了一眼,只看到锤子的身体在半空中被拉扯,锤子像是个充满力量的热气球,红着眼睛愤怒地发出一声吼叫,用榔头的榔头向小红帽垂去。黑色的兔子从他腋下绕过,在他背后张开了一张硕大的嘴…… 贾科的双眼大睁,只听到吴辉凡说:“车来了!”接着他听到一连串让人牙齿发酸的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贾科强忍着没有回头。 那就像是,一条狼狗咀嚼食物时候发出的野蛮而放肆的声响。 康健和老刘如他们商定好的那样向两头的车厢冲去,吴辉凡和贾科正要蹿入开着门的车厢时,吴辉凡一把扣住贾科的手,说道:“等等,换一节!” 贾科猝不及防被吴辉凡一把拉入另一节车厢,与此同时,他们看到另有几个陌生人从其他的检票口逃命一般下来,冲进了就要关上的车门。吴辉凡拽着贾科进入的是一节卧铺车厢,两人默契地分头行动,吴辉凡钻进了第三间,贾科钻进第七间。他将门一拉上,就立刻跳上上铺,将全身都蜷缩进了放置行李箱的顶柜里。柜子实在太小了,但是贾科硬生生让自己不算瘦弱的大块头塞了进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已经五点半了。 他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到两个想要逃窜下来的人,一前一后蹿向列车,后面的那个被突然膨胀起来的黑兔一口吞进了肚子。 列车的提示声响了:“您所搭乘的g31次列车即将停止检票,请上车的旅客……” 小红帽怀中的黑兔停止了咀嚼。它将裂开的嘴收了起来,接着小红帽抱着黑兔像是贾科见到过的那样开始一步步走近、登上列车。登上的正是贾科和吴辉凡原先想要上的那节普通车厢。 “坚果装在左边的口袋里,草莓放在右边的袋子里。妈妈嘱咐要搭上那一班列车,妈妈嘱咐朱莉不要落下她的小伙伴……” 轻轻的歌声从那头传来,贾科的神经紧绷。他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居然也听清了小女孩的声音。她的小皮鞋不断在地上抬起又落下,接着她停止了歌声。 “车上多了好多糖果,艾拉高兴吗?” “要把糖果装在胡桃匣子里……” 列车门关上了。列车启动了。 空无一人的列车上多了许多人,和一个特异者。 - “不管你怎么认为他有多么丰沛的情感,我们需要的是他的意识,他的一切秘密——有关于‘六道’的。”维克多坐在椅子上,上身前倾,似乎试图说服男人。 男人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在跟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谈判。 “你千万别跟莫尔说你想要退出这个计划,你是我们到目前为止看到的最大的希望。” “最大的希望?”男人反问了一句,“我却不能进入他这一次的意识?” “你用不着这么担心,他不会真正杀死他自己,”维克多说,“前面几号适用剂都做出了验证,一旦他的上帝意识发现有疑似侵入者,他的整个意识会充满攻击性,而他自己,则会被触发某种程序或者你说能力——的调用,用他被培养出来的本能去生存和攻击。你认为,他的意识会杀死他自己吗?” “会,”男人非常确定地说,“他在意识中的所有行为都被限定在当前意识的合理范围之内,假设他目前所处的意识攻击性为c,那么他的最高能力只能到达b,而当他遇到了入侵者,他的上帝意识会很快做出远超出c的反应,即a。如果用简单的例子来说明,那就是,他的‘本我意识’是在一群赤手空拳的流氓中的持刀者,当入侵者出现时,‘本我意识’就会遇到一个持枪的可能杀死任何干涉目标者的‘上帝意识’,干涉者包括了他自己,所以,他自己的意识很可能将他自己杀死。” 维克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听着,我没有进入过他的意识,不能反驳你的观点,但是,他杀死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你的话让我认为他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不停地试图打破‘上帝自己’,另一个则在毫不留情地清除跳蚤,而那些跳蚤几乎都在‘本我自己’身上,所以他毫不介意杀死自己。” 男人向前倾了倾身:“是的,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做过记录,他将自己和环境完全分开,就是为了保持‘本我意识’的清醒。他这么做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上帝意识’一遍遍杀死‘本我意识’,并就此抹消‘本我意识’的求生意志,那么‘上帝意识’永远占据了他,他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兵器;二是‘本我意识’终于破坏了‘上帝意识’,他会清醒过来,意识到一切,然后……在他痛苦的过去和现实里清醒地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也就是说,他的两种意识一直在互相竞争,就像你们人类心中,永远有某种道德和法律或者情感和理智之间的纠纷与平衡。” “……好吧,”维克多向后靠了靠,“听上去很有道理。” “我所接触的他,是一个人格健全,理智向上的人,”男人说,“但是他对环境的许多异常从根本上认识不到错误或者怪异,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他从小生存的环境就是一个可怕的地狱。 维克多用手指托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男人好一会儿,说道:“我想我有点儿明白为什么你会是第一个有作用的适用剂了……说实话,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你这种类型简直是在开玩笑。我们尝试过战斗型的、维修型的、保姆型的……但是却只有你成功了。” 男人没有说话。 维克多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莫尔已经彻底禁止你进入他这一次的意识,我想这是我们好好聊聊的机会。比如从人类——从情感的角度上,你是怎么分析他的?” - 咔嚓——咔嚓—— 尖叫、咀嚼、挣扎、童谣。 一切混合在一起,仿佛要将人的神经压缩、搅碎、扯断。 车厢里的幸存者被一个个揪了出来,那种狼狗吞食生肉的声音不断靠近。贾科一动不动,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放到了最低。 女孩走进了这节车厢。她随心情将门打开,她哼着歌,随着节拍走动,有时候往前一些,有时候往后一些,浓重的血腥味从她进入车厢起就诡异地弥漫开来。 贾科屏住了呼吸。 吴辉凡在他前面几个隔间,贾科不确定他是希望吴辉凡被抓住用以示警还是希望他逃脱。 小皮鞋落在地面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靠近吴辉凡的隔间……她没有打开吴辉凡的门。 贾科感到心脏克制不住地开始狂跳,他听到小红帽的脚步声在他门外停了下来。 “咔哒”。门被猛地打开了。 “坚果装在左边的口袋里,草莓放在右边的袋子里……”童谣在女孩喉咙里轻慢地哼着,她走进了隔间,站在了那里。接着她忽然蹲下,翻看床底,又往上眺望。贾科屏住了呼吸。只要女孩回过头,往上看一眼,她就可能发现躺在黑暗里的贾科,或者那只黑兔稍稍超出常规检查上铺,它可以一口将贾科连人带柜子吞进嘴里…… “要把糖果都装进匣子里……”女孩自言自语着,转过了身来。贾科这才发现,她的裙子上全是血。红的的血和红色的裙子混合在一起,和黑色的蕾丝花边混合在一起。浓重的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小小的房间。贾科的双眼一眨不眨,甚至没有移动眼珠。他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艾拉觉得上面有糖果?艾拉从没有骗过朱莉。”小红帽的头缓慢的抬了起来,在贾科惊恐的目光中一点点向他露出了一整张脸。 小红帽的眼睛是蓝色的,她的头发是蜜糖棕色的。她怀里的黑兔眼睛是红色的,嘴角被几道大红线交叉缝起。 “哎呀,是你呀。”小红帽张开了她小小的嘴唇,冲贾科说道。 贾科的心脏停止了摆动。 他动不了了。就和他第一次见到小红帽一样,他的全身都被定住了。女孩臂弯里的黑兔扬起了打叉的嘴角,贾科看到它的嘴角越裂越大,越弯越高…… 贾科被定住了,他没有任何退路。 “朱莉。”一道声音响起的同时,贾科看到女孩条件反射一般低下了头,她空洞的目光看向房间外,连她怀里的黑兔也一并看向外面。 “朱莉。”那个声音又叫了一遍。接着贾科感觉到自己的血流又开始了流动,他看到女孩向外走了出去。 贾科听到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远,他从后怕中回过神来,全身都涌起了一股燥热,他迅速将自己从行李架中挖出来,像一只猫一样跳了下来。他的脚步刚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站着的小红帽。 “走!钱进!”吴辉凡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走!!” 贾科看到小红帽呆滞地站在那儿,她的背后康健无声而焦急地看着他们,康健像是一只硕大的蜘蛛,四肢架在坐铺的行李架上,贴着火车的天花板盯着他们,用口型比着:跑! 第6章 .5.1 跑! 贾科飞快狂奔起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他和吴辉凡一起向前狂奔,浓重的血腥气像是某种阴魂不散的怨灵一刻不停地追在身后。 吴辉凡一脚被椅子绊倒在地,全身向前连滚了两圈,贾科冲出去两步,连忙退回来,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别管我!”吴辉凡像是个蚱蜢一样跳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被贾科伸手一拎提到了腋下。 狭小的走道两侧不断碰撞两人的肢体,整整一条走道没有任何其他出口,他们像是在一条蠕虫的肚子里狂奔,只能奔向一个方向。 黑兔在车厢里猛烈地膨胀,像是一团巨大的黑色棉花,又像是一块硕大的海绵,吸了血开始膨胀。贾科拎着吴辉凡疯狂向前奔逃,吴辉凡尖声大叫:“小心!” 列车猛地一个转弯,贾科腋下的吴辉凡差一点脱手,吴辉凡的肚子撞在扶手上,痛得他眉眼挤作一团。小红帽和她怀里的黑兔肢体一同被甩向一边,贾科用力抓住扶手,奋力挣脱惯性,将他自己和吴辉凡一起拽起,冲进了下一节车厢。 这节车厢是个小小的食物供应车厢,周围倒得七歪八扭的花瓶和餐碟在那疯狂的转弯中四处滑移、摔碎。贾科大吼说:“车是不是加速了!” “加速了!”吴辉凡大吼着回答,一面手脚并用地将快要撞向他们的桌椅抵住、推开。黑色的绒毛兔再次向他们逼近,将所有拦住它的东西扫倒、吞食、嚼碎。小红帽发出尖笑声,在后面尖叫着说:“等等我!艾拉!抓住他们、艾拉!把糖果放进匣子里、艾拉!” 贾科将周围的碗碟一股脑儿往后甩去,吴辉凡在他腋下一边抓四面的东西一边往后扔,推倒周围所有的桌椅用以阻拦小红帽的脚步好牵制黑兔,然后他俩跌跌撞撞地猛地窜进不知第几节车厢,用力将厢门撞上!黑兔距离吴辉凡仅仅几厘米,车突然拐弯了,黑兔整个撞向一边,被贾科用力关上的厢门突然拦住,血红的眼睛和嘴巴扭曲成一团挤在小小的窗户上。贾科边退边转身,又蹿过一节车厢,视线里彻底看不见了黑兔。接着他听到那头传来了门破裂的声响。木片吱嘎声和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像是一颗小小的炸弹从他们背后炸开。贾科浑身是汗,心脏跳得几乎失衡,吴辉凡突然从他手臂中挣扎出来,将他猛地一把拖进了一旁狭窄的洗手间! 轰隆的声音像是另一节火车从门外蹿过,血腥味几乎堵塞了他们的鼻腔,贾科屏住呼吸,像是一只会拟态的壁虎,在危险下下意识地和环境融为了一体。洗手间只容单人使用,贾科和吴辉凡几乎面对面贴在一起,他忽然皱起眉看向了吴辉凡。小红帽的脚步声停在了洗手间外。 吴辉凡睁大眼睛和贾科对视,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 贾科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上一世的情况。如非必要,上一世发生的事都会被他渐渐忘记,但是贾科却突然觉得眼前的情景分外熟悉。 ——你藏在一个黑暗的单人洗手间里,你在列车上,列车在行驶中。你的身体贴着一个人,你俩站在一起,一动不动。 你们屏住呼吸,控制心跳,双眼瞪大。你们在等待危机的降临和离去之间的刀锋上徘徊,危机感几乎要将你劈碎。在长长的让人晕眩的窒息和等待中,弥漫在你周围的血气开始退散,你知道她离开了,你知道她没有发现你们,你知道她去寻找下一个食物…… 你松了一口气—— 这是,月影疏斜在他消失之后,交给贾科和孙祺非的剧本。 贾科的双眼因为震惊缓慢地睁大,他几乎回不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的吴辉凡。 那部剧他和孙祺非只演了一半就去飞去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他们没有拍完,而那部影片也注定不会上映了。但是——为什么,恐怖剧本里的一切,都和现在重合了? 贾科开始拼命回想月影疏斜,回想上一世的一切。他死后发生了什么?他看到的那个银色的房间是什么?到底有什么发生了……但他却不知道? 贾科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 他以为自己一世世地夺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从没想过会有东西或者人跟着他一世世下去。仿佛有一只蚂蚁在他的心口攀爬,寻找可能存在的裂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那里可能地狱,又可能是天堂。你的心脏狂跳,因为一切都变得诡异吓人。车厢里没有活人,有吃人的怪物在搜寻食物,你得坚持到车到站。 一个地方不能永远待下去,这不是你的避风港,而是催命湾。 你要解开所有的谜题,才能顺利下车,否则你将一直在列车上逃亡,在奔行的列车上逃亡。即使车门就在你面前敞开,你也不能离开。 不是你杀死吃人兽,就是怪兽杀死你—— 贾科沉默地回忆着那个别出心裁的剧本。 那个剧本在众多的剧本中脱颖而出,他和孙祺非一眼就决定了要演他。但是为什么他差一点就忘了呢?从刚刚进入这里开始,他就应该有所感觉,从进入车站开始,他就应该回想起来…… 贾科瞪着面前的吴辉凡。 在剧本里,吴辉凡是他最好的伙伴,当时由孙祺非饰演。剧本里的吴辉凡更加体弱一些,但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帮助“贾科”。 那个剧本……预示着什么? “为什么康健叫小红帽朱莉。”贾科压低了声音,凝视着吴辉凡说。 “她的歌……”吴辉凡悄悄地说,“她就叫朱莉。” 吴辉凡一直在倾听外面的动静,他几乎将嘴唇压到了贾科的耳朵上:“老刘说,十三年前,他见到过小红帽……就在这个车站。” 贾科忽然回想起了先前他躲在大厅里,看到小红帽杀人后听到的童谣。 “她走丢了。当时广播了全站,都没有找到她父母,”吴辉凡说,“老刘不管这块,就听过几遍,后来广播不再播,他就没有再注意。等到所有的事情开始发生变化,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 贾科蓦地回想起了白深被吃后,他听到的那首童谣: “妈妈带朱莉去看小象……妈妈带朱莉去骑大马……朱莉有个小玩具……它说妈妈要一个人回家……” “这么说她是被遗弃在这站台上的?”贾科低声道。 “对……”吴辉凡说,“听着……不要轻易喊她……” “有人喊过?”康健之前就喊了,但是小红帽依旧向他们追来。 吴辉凡的嘴唇上都是汗珠,他说道:“女人……女人不能喊她的名字……” 贾科没有问出为什么,他的全身紧绷起来,因为他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嗒嗒嗒。”轻轻的三下。 贾科和吴辉凡对视了一眼,都看向了门。 诡异的沉默在空气里弥漫。 门外的是谁?除了小红帽……现在还有谁在车厢里自由活动……? 那扇小小的门又响了三次。 贾科瞪着门把手。接着吴辉凡忽然猛地一把拉开了它——老刘站在门外,用手指放在嘴唇上,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再向他们用力招手。他的身躯庞大健壮,像是个黑巨人。 老刘的额头上肿起来了,似乎被什么用力撞击,他见里面的两人一动不动,低声说:“出来——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吴辉凡定定地看了老刘一会儿,接着将贾科一把拽住冲出门去。 老刘低声说:“跟我来——” 车厢顶部的盖子被打开,外面漆黑一片。就和火车车窗外的景色一模一样。 “……隧道?” “如果是隧道,未免也太长了。”吴辉凡说着,跟着老刘向上,跳上了车顶,老刘将贾科一把拉住,提了上来。 四面一片漆黑,他们只能勉强看清列车顶端。老刘指着脚边说:“注意脚下。” 贾科抓紧吴辉凡,用神识锁定老刘,跟着他向前。 贾科想起康健曾对他说过“当心老刘”。 老刘一直很看不惯他,为什么现在会帮他们?为什么老刘知道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贾科脑海里的疑问不断徘徊,他看着老刘的背影,放慢了脚步。 “这辆车,我检查了二十几年了,”老刘说,“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爬上爬下。” 吴辉凡问道:“小红帽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是个人,她的精神状态也太有趣了吧?” 贾科忍不住心想,这是用有趣来形容的吗? 老刘顿了一下,说道:“就在这儿吧。下面是开水间,她没那么容易发现我们。” 贾科看了一眼下方,不知道老刘究竟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她不是走丢的。”老刘说。 贾科和吴辉凡都楞了一下。 “她是被她母亲丢下的。” 老刘没有抬头,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烟,擦着了火,“我们通过监控找到她母亲的时候,她母亲拒绝承认她们的关系,不愿意将孩子领回去。等我们把她母亲带回去,她已经失踪了。” “之后每年,我们车站都有人看见她在这班车附近游逛,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下去的,”老刘吸了一口烟,“有人说是见鬼了,有人说就是那小孩执着回来找妈妈,但是我觉得不对劲。” “我们后来报过警,找孩子,找母亲,没结果。”老刘说。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我之前上过车。” 贾科和吴辉凡一愣,接着突然都惊骇地明白过来,老刘指的是他在这一趟之前,就已经上车过一次了! “还有半个钟头,车会停靠在五云,”老刘说,“没人能下车,只有可以上车的人。车会退回到寻州。” 老刘喷出了一口烟雾:“只要她在车上,我们都下不了车。” 第6章 5.2 “我可以做一个总结归纳,”吴辉凡在诡异的气氛中忽然轻快地开口,“不要长时间藏匿在一个地方,容易被集火;‘朱莉’是个特殊召唤称,用于拉仇恨;人数多的一方仇恨值更高;还有……除非小红帽下车或者死亡,我们都没法下车离开副本。” 吴辉凡在两人的目光下摊了摊手,睁大眼睛来回在两人之间转动眼珠:“我……说得不对吗?” 贾科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她的歌。” “什么?” “她的歌是不是一种线索?”贾科说,“她被遗弃在车站,关于她的目的……” 吴辉凡高举手指说道:“对,这还是一个有主线剧情的副本!” 贾科差点想要抽他。 “她唱过什么来着?”吴辉凡思考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妈妈带朱莉去看小象……妈妈带朱莉去骑大马……朱莉有个小玩具……它说妈妈要一个人回家……” “谢谢……”吴辉凡正想要说什么,就被贾科一把抓住,扭头向他们来的路冲去!他们和老刘之间的下方铁皮突然炸开,黑突突的绒毛玩具从下面鼓胀起来,将车顶铁皮顶成了一个山坡!贾科不得不揪住吴辉凡就跑,老刘被隔在了另一头。 “什么?刚才不是你回答我的吗……”吴辉凡凌乱地按住自己的刘海开口。 贾科咬牙切齿地说:“是她——她发现我们了!” “人数多的一方仇恨值更高,呵呵,”吴辉凡干笑了一下,“她冲我们来乐——啊——日!” 吴辉凡的声调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八度,他被贾科猛地挟住,在半空中从后一节车厢跳到了前一节,失重感让他差一点心脏骤停。 身后的黑兔毫无阻碍地向他们猛冲过来,越来越近——! 贾科跑得胸腔几乎要炸开,他对吴辉凡低吼道:“我数到三就把你扔出去,打开天窗,给你五秒钟!” “什么?我不……等等——”“一二三!” 吴辉凡被贾科像是铅球一样投掷出去,吴辉凡在车顶上连滚了几圈,差一点滚下火车。他用力抓住天窗上的手柄,抬头看到贾科猛地刹车,回过头,向黑兔冲去! 吴辉凡睁大眼睛叫道:“不!别过去——” 贾科抬起一只手手,像是举起了某种庞大的盾牌,他的周身弥漫出古怪的黑气,就在那一刻,庞大的兔脑袋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爪子约束住了,脸上陷入五条深深的纹路,然后那些纹路越扩越大,直到将它完全挤压变形—— 吴辉凡在急迫中飞快拧开车顶的天窗,心中的数字从五到了三,然后归零。在他打开天窗的一刹那间,贾科承受不住一种反作用力,像是个炮弹一样猛地弹向他,失去了束缚的庞大黑兔再次毫无边际地膨胀开来,在它冲向两人的同一时间,抓住贾科的吴辉凡将他俩一起塞进了火车里,关上了天窗。 从天窗上掉下来的吴辉凡强忍着疼痛将浑身是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贾科从地面上拖起来背在背上向前狂奔,他们刚跑过半截车厢,就看到了前方站着的兜帽男人。他为什么也在车上?!贾科和吴辉凡同时惊骇地阻止自己向前的势头,然而背后传来的轰隆声,让他们瞬间有回头瞥了一眼。红黑色的影子从一团灰尘中挤进来,从车顶上落下来。 “前有狼后有虎!怎么办!”吴辉凡大吼道。 “废话,单狼斗不过虎!冲啊!”贾科用力踢吴辉凡,吴辉凡硬着头皮向前冲去,贾科突然从他背后跃起,在兜帽男人的肩上一撑,将他猛地向后一推,吴辉凡忙侧身避过那止不住去势的男人,一把接住脸色更加苍白的贾科,两腿像风火轮一样飞快抡动,眨眼之间就将背后的一团混乱丢在后方。 “他怎么拦得住小红帽!”吴辉凡一边叫一边跑,贾科在他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他能拖延就好……” 大量神识的使用让贾科几乎要虚脱,他飞快念叨着:“我们的线索来自小红帽的歌,你还记得她的其他歌吗……” “她总是在自言自语,你说的是哪首歌啊!” “‘坚果装在左边的口袋里,草莓放在右边的袋子里……’糖果是我们这些人,艾拉是她的黑兔子,糖果要装在胡桃匣子里……那么胡桃匣子指的是兔子的肚子!‘妈妈嘱咐要搭上那一班列车’,就是这班列车,g31次列车,‘妈妈嘱咐不要落下小伙伴’……小伙伴是指什么?!” 两人疯狂地向前狂奔,吴辉凡叫道:“到头了!” 他们已经来到第一节车厢了。 ——所谓走投无路。 “进列车头!” 吴辉凡将自己和背上的贾科一起送进了列车头,将门用力锁上,他刚刚放下贾科转过身,就吓得全身往后一缩,列车头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女尸。 贾科一把抓住吴辉凡,心头一紧,说道:“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 - “他的第一个意识……我从一开始就锁定了他,”男人说,“他一进入意识之后原数据就有了改变……我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改变……如果原数据是死物,他就是活生生的。他们的眼神完全不同——我不用追踪程序都能够跟踪到他。他和……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决定继续保持对我所附着的原数据的拟合。他对周围环境的一切都很警惕……非常警惕。” “他意识里的世界充满血腥暴力,尤其是他身处的军校。这个军校没有容错率,不允许任何不遵从军令的学员产生,除非某些贵族特权阶级,这几乎是‘六道’的折射。他反对这个军校,却不抗拒它,甚至从某方面感谢它。他默认这个军校存在的合理性,因为他认为,那个战争世界中,需要一批极端的杀手式军人。而这批军人成为了后期杀死人形虫族的主力。我提过军校的废除计划,”男人说,“他没有批准。他在否定它的同时消极肯定它的价值——因为那是把他和我带出成为元帅的地方,也是真正的他成长到现在塑造者。” “很有意思,”维克多摸着下巴说,“你对他的性格怎么看?他每一次都会拟合一组数据,变成另一个人,你认为他的内心也和他所拟合的人相同吗?” “有相似之处,”男人说,“我之前的工作报告中提到过,哪怕在相对温和的第二个世界中,他依旧出身恶劣。但是他将他的父母赡养到最后,可以确定真正的他对抛弃他的父母没有仇恨。” “或者仇恨被他放到了环境中,”维克多说,“你说过,他将负面意识与他的本我意识隔离了。” “也许,”男人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有一个特质他几乎从未变化——他会不择一切手段达成自己的目标——在他的价值标准之内。” “我可不认为六道会培养出认为杀人是错误的杀手。”维克多说,“如果他用六道的方式杀死他的目标,他可以达到任何目的。” 男人失望而不耐烦地看着维克多说道:“重点就在这儿,他不愿意按照他被培养的方式行动,他的内心认为那是没有道理的,但当必须以此作为手段时,他也并不排斥。就和他的第四个意识一样——他能够将杀戮不当回事,但是他的内心却在害怕,他在制止自己变成一个杀人机器。” 男人注意了一下时间,“他很擅长适应环境,将自己的伪装得和原本的数据一模一样,他会顺应环境做出改变,哪怕那侵害到了你们正常人类所认为的自尊、律法等物……他根本不在乎——” “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维克多摸着自己的额头。 “他是个人类,”男人镇重地再次强调,“他……很长情,而且善待每一个帮助过他的人。” 维克多挑了挑眉,忍不住笑起来说:“这可真有趣,你知道吗,在你前面的所有适用剂试图成为过他的朋友、长辈、敌人、孩子……只有你选择了成为他的恋人,而且,居然只有你成功了。” “你们人类认为爱情是最不可能长久的感情,掺有目地的爱情更加不可能维持下去,”男人理智而平静地说,“但是我们不同。一旦我的目的是让他爱上我,那么我的所有任务和目的都将是爱他,以及,让他知道我在爱他。” 男人忽然站了起来,说:“莫尔的睡眠时间到了。” - “你知道这是谁?”贾科翻看着坐在座位上的女尸。女尸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全身都被血染红了。 吴辉凡躲在角落里,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小……小红帽的妈妈。” 贾科抬头看向了他。 “你没看见吗?”吴辉凡在贾科怀疑的眼神中瞪大了目光,“她和小红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贾科低头撩开女人的长发,看了看,勉强同意了吴辉凡的解释。 “为什么她会在这儿?”贾科忍不住自语道,“小红帽当年不是走丢了吗?十三年前……这女的看上去不像四十多岁。” 别说四十多岁,女子看上去几乎只有二十出头。 “她会不会……一直在这里啊?”吴辉凡说出了一句让贾科都有些毛骨悚然的话。他缓慢地将面孔朝向吴辉凡,他的手也将女人的面孔转向了吴辉凡:“你的意思是,小红帽,在走丢后不久就杀死了抛弃她的母亲,并且在这个地方开始变异的时候,把她的尸体丢到了这里。而这具尸体……一直没有腐坏——” 吴辉凡连连摆手,低声尖叫道:“把她转过去!!” 贾科将女人的脸重新转了回去,检查对方的身体,当他的手放在女人的胸口时,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吴辉凡有些害怕地指了指贾科说:“你……我不知道你有那种兴趣哦……” 贾科用力白了他一眼,掀开女人的上衣说:“她的心脏没了!” 就在这时,列车头的门响起了敲门声:“钱进……钱进,辉凡,你们在里面吗!回答我!” 贾科和吴辉凡对视了一眼。 康健的声音。 第6章 .6.1 康健之前帮了他们一次。帮助他们牵扯住了小红帽。贾科和吴辉凡对视了几秒钟的时间,却都没有动手。 “钱进……快出来……我找到了知道这辆车的人……都是从五云站上过来的,他们有经验……” “他说他有攻略。”吴辉凡低低地说话,用拇指指了指门。 “你相信他吗?”贾科问。 吴辉凡摇了摇头,“但是我相信他手上有攻略。” 贾科没有再犹豫。他转身说:“帮我一把。” 两人将座位上的女尸塞进了上方的置物架上,确保一切看不出异样,然后打开了门。 康健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外,看到两人的脸时松了一口气。贾科的目光在他的袖子上一扫。康健的袖子和裤腿上有一些血迹,西瓜刀被别在他的裤腰带上。 “有人是从五云站上来的?”吴辉凡问道。 “对……他们从五云站回来,但是因为小红帽在车上,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无法下车。”康健低声说,“不要待在列车头,你们会无路可走……走,我带你们去见她。” “他?一个人?”吴辉凡又问了一句。 康健补充说:“对,其中一个,一个女人。” “小红帽呢?”贾科又问了一句。 “在车顶上……小心点儿。”康健对撞在座位扶手上的吴辉凡小声警告。贾科仔细而隐晦地观察着康健。在这个古怪的世界里,他分辨不出任何人的真正目的。如果按照上一世岳斜留给他的古怪的提示,吴辉凡将是他最能相信的人,甚至……可能是他的爱人,但是同样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贾科不敢那么草率地决定。 向天打炮甚至有他们之间的记忆,却不是他真正的爱人。 如果是陌生人,为什么要在生命危机到来的关头帮助另外两个无关的人引开小红帽?康健和贾科才认识了不到三天,他没必要这么做……要么他很在乎吴辉凡,要么,他有些其他的目的。 三人的脚步都仿佛兔子一样轻,康健带领他们穿过了乘务员休息的车厢,进入了一个卧铺车厢。然后康健在第三间前停了一下。他轻轻将门打开,把贾科和吴辉凡一起赶了进去。他俩一进去就看到了里面的一个女人。女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裙,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贴在门边,贾科在她刺刀的时候眼疾手快将她的手腕抓住了。 康健低声唤了一声“吴英”,她才警惕地放下手。 四人挤进那个小小的隔间,隔间里的灯坏了,他们只能靠着从门缝里射进来的光线勉强看清对方。但这环境对康健和贾科都没有影响。康健低声介绍了两方的人,然后低声说道:“要么杀了小红帽,要么把她赶下去。” “怎么赶?”贾科问。杀死小红帽的难度显然比赶她下去高得多了,贾科打量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观察到她的下半身几乎染满了鲜血。 “常规双t咯。”吴辉凡下意识地说,见其他人都看着他,他摊手说道,“一个近战诱饵,中路apc,下路adc加辅助一波带走……当我没说。” 康健看了一眼贾科,说道:“吴英作为诱饵,带走小红帽,我守后位,你们两个找机会下车任何一个门。” 贾科想了想说:“那你们呢?” “我会在你们后面下来。” “吴英呢?”贾科又逼问道。 康健沉默了一会儿:“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这时吴辉凡又问道:“有几个人跟我们一起进了这辆车,他们怎么办?” 康健露出了有些难过的神情:“辉凡……我救不了所有人。而你们要小心他们……” 贾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告诉我方法,我去做诱饵。” 康健猛地说道:“不行!”他盯着贾科,仿佛在衡量某种价值,他低低地说道:“不行,我不能看着你们送命——我还是团长,你得听我的。” 贾科看着康健,眯起了眼睛。 女人至始至终没有说话,她用一种阴枭的眼神盯着贾科,却对着这样的决定没有丝毫拒绝。 当几人简单商定好其他细节,开始行动时,贾科和吴辉凡悄悄向前小跑。 “老刘呢?”贾科低声问道。 “不知道,大概还在车顶上吧!他比我们机智多了!”吴辉凡的声音压得更低,脚步也更快。贾科一把抓住他说:“等等,如果这是一种方法,为什么吴英代表的那几个五云站上上车的人为什么没有用这种方式逃下车?” 吴辉凡被贾科拽住,只能慢下了脚步。 “女人作为小红帽的诱饵很危险吧?”贾科说道,“她很可能死……为什么她愿意做诱饵?她怎么样才能在自己在车上的情况下,让小红帽下去?” 吴辉凡慢下脚步看着贾科。 贾科说:“我想再去看看车头那个女人。” - 吴辉凡被贾科拽着再次钻进了列车头。贾科将将女尸从置物架上抬下来,检查她的身体。 “只有心脏没了。”贾科说。吴辉凡看着贾科,有些搞不懂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走,去找老刘。” “什么?可是……”吴辉凡没有多说出几句就被贾科一把拽着上了车顶。他们将天窗稍稍打开一条缝,贾科的神识沿着车顶匍匐出去,一连蔓延了三四节车厢。“上来。”贾科说着上了车顶,将吴辉凡也拎了上来。 “你怎么知道老刘在车顶?!”吴辉凡低声问道。 “不知道,猜的!”贾科也压着声音说道。 他们在上方奔跑,有人在下方逃亡,当贾科跳上下一节车厢的顶端时,脚边的天窗突然猛地打开了! 吴辉凡险些没有立稳,两手在半空中轮圈,贾科一把抱住他往后跳,在天窗下的人跳出来的同时,那整节列车开始膨胀起来!钻出天窗的人赫然是老刘! “跑啊!”老刘冲傻着的吴辉凡大吼,吴辉凡连忙挪动脚来,跟上贾科的步伐。那节车厢越突越大,几乎像是一个膨胀开来的棉花糖。老刘被一节车厢上的天窗钩子绊倒在地,贾科回了两次头,然后对吴辉凡吼道:“跑!别停!”他刹车转过身去将老刘一把抓起,拼命向前奔去。 背后的车厢彻底炸裂了开来,体型恐怖的黑兔一双硕大的红色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张嘴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它口中涌出来。它下方的身体缩得很小,依旧被抱在小红帽的怀里,小红帽尖声叫道:“妈妈说不要丢下我的小伙伴……艾拉,有人抢走了我的小伙伴!” 贾科还是第一次听到小红帽用这样激烈的尖叫声大吼,他猛地扭头看向老刘,大声问道:“你拿了什么!”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老刘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上。老刘的手上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洋娃娃,脸颊圆鼓鼓的,波浪卷的黑发……贾科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列车头里的女人。 “她当年落在列车上的……被放在失物领取处很久没有人来拿,后来给一个很喜欢洋娃娃的乘务员拿走摆在列车上了。”老刘一边喘气一边说。 黑兔膨胀得越来越大,贾科突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妙感,他猛地向前一扑,就地打了个滚,就看到老刘像是被自己的影子抓住一般倒在了地上。惯性让他的身体前扑老刘在被黑兔抓住之前,用力将手里的洋娃娃猛地冲贾科丢了过来! 贾科伸手抓住娃娃,却见黑兔扔下了老刘,居然不管不顾向他继续冲来!他连忙将娃娃塞进衣服里,拔腿狂奔!黑兔的速度更快了一倍,就在它即将抓住贾科时,一个声音忽然远远地传了过来:“朱莉。” 黑兔仿佛被拉近了项圈的狗,向后猛地退了一下,被另一头的小红帽扯着往回。 “朱莉,到妈妈这儿来。”女声又响了起来。 贾科惊骇地意识到,那是吴英的声音! 吴辉凡将贾科连退带拉地拽向前方,当他想将贾科塞进天窗时,贾科却巴住了口子,眯眼看着前方。 四周的光线很弱,几乎只有黑兔红色的眼睛散发出的红光。在红光的照射下,一个身穿惨白连衣裙的女人仿佛穿着一条血红的裙子,站在小红帽的对面。 而在吴英的背后,康健冷冷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切。 他仿佛看见了贾科,冲他用力做手势,贾科连忙将身体埋进车窗,却依旧将脑袋露了出来。吴辉凡用力拉扯他,试图将他拽下来,贾科却将怀中的洋娃娃往他手里一塞,说道:“到列车头去!” 吴辉凡将洋娃娃塞进自己的胸口里,却没有离开贾科,他焦急地看着前后左右,为贾科暴露在车厢内的下半身做看守。 “艾拉,过来,到妈妈这儿来——”吴英再次说道。 小红帽一步步向吴英走去,怀里的黑兔落了下来,被她单手提着,不断缩小的黑兔被凄惨地拖在地上,一磕一磕的。 吴英一步步向后退,顺着康健引导的路线回到那炸裂开来的车厢,她将小红帽搂进了怀里,就在那一刻,她露出了手里的刀——一片漆黑的四周突然明亮起来,长长的甬道充满了灯光。被解放的老刘立刻奔到贾科身边,低吼道:“走!要到站了!” 尖叫声充斥了贾科的耳朵。吴英的刀扎在小红帽的左背上,小红帽在尖叫,然而不断翻起白眼的却是吴英,她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脸皮往下拉扯,眼球凸鼓出来,头向后缓慢地仰下去—— 康健从女人的背后拔出自己的西瓜刀,然后一刀飞快地将吴英整个人挑回到自己身边,从车顶上将她扔了下去。贾科在那一瞬间睁大眼睛明白了——任何活人都下不了车,但是死人可以!小红帽飞快跑向那个女人,双眼空洞地落到不断减缓速度的列车车厢中,小跑着冲向其中一个已经破坏的列车门,贾科也飞快缩了下去,他跳下来的同时,吴辉凡用力退拉一旁的列车门,在紧张的几秒钟之间,他满头是汗地转过头来说道:“……开不了!” “她没下车!”老刘低吼道。 “钱进,”吴辉凡突然睁大眼睛,“心脏在跳……” 贾科难以理解地看向了吴辉凡。 “不是,我、我是说……”吴辉凡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服,将里面的洋娃娃拽了出来,“有一个心脏在跳!” 贾科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娃娃上。 然后,他们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 贾科猛地一把抓过那个娃娃,没命般地向列车头冲去。他跌跌撞撞地在车厢里狂奔,逐渐停下来的列车里开始响起到站的播报。他们只有几分钟时间…… 小红帽的双眼通红,她开始了小跑。她怀里的黑兔像是一头地狱的猎犬,向他们猛冲过来!老刘一把将吴辉凡往前推去,抽出自己的枪瞄准了小红帽。一声枪响让小红帽的肩头中了一弹,她向后踉跄了一下,站在那儿,仿佛一个布偶一般又继续向前走来。老刘动不了了,从脚到手指头,一动也动不了。庞大的黑兔在他的头顶张开了大嘴,只要那张嘴一合上,老刘的脑袋会被咬断,然后他的整个人都会被吞食入黑兔那张血腥的大口之中—— 吴辉凡在两头来回犹豫,他向贾科冲了几步,又折转回来,最后他抓起一张小茶几就向黑兔冲去,在那片刻之间,一柄小小的消防锤突然越过他的头顶,笔直砸进了黑兔猩红的眼中,“喀啦”几声碎裂的响声,黑兔的一只眼睛碎了。 小红帽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接着吴辉凡看到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越过他,从天花板上跳下来,仿佛没有重力一般在猛烈膨胀起来的黑兔的追逐下轻盈地躲闪,将老刘一脚踹到了一边。 吴辉凡连忙拽起老刘,一边回头一边往前狂奔,老刘的脸色苍白,身体隐约发颤,他不断看着列车上显示的钟表。 他们只剩下半分钟时间了……他们只剩下一分半钟时间了! 贾科满头是汗地冲进列车头,将女人的尸体拽下来。他用力扯掉了洋娃娃的头,将手伸了进去,接着他摸到了一个柔软的、跳跃的、鲜活的东西——一颗活体心脏。 第6章 .6.2 贾科的目光瞥了一眼滚落在地的洋娃娃的脑袋。那张脸在微笑。之前它是微笑的吗?之前它是不是面无表情的? 贾科的鼻尖上都是汗,他没有再去理会那个娃娃的头颅,他将心脏从里面缓慢而小心地掏了出来,然后将其放进了女尸的胸腔中。 贾科抬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女尸的脸。女尸的嘴角上翘,和地上的头颅一模一样。 贾科扶着身后的仪表台站了起来,他看到女尸睁开了眼睛。 吴辉凡和老刘同时听到列车头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朱莉,过来,到妈妈这儿来……” 两人同时向一侧蹿去,躲在座位里。小红帽恍惚地向前走去,忽略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贾科看到小红帽走进了列车头,眼睛看着地上断头的娃娃。 “我的小伙伴……”小红帽自言自语地说。 “朱莉,我的朱莉,到妈妈怀里来。你这个坏孩子,差一点偷走了妈妈的心。” 小红帽埋进了女人的胸口。就在那一刻,贾科看到女人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看向了他,他瞬间满身大汗,以他最快的速度从列车头中疾驰而出,大吼道:“下车!!——!!” 所有听到贾科声音的人在那一刻看到列车门开了,贾科擦着几乎是瞬间关闭的车门出去,老刘和吴辉凡从另一个门中扑了出来!有人卡在了门上,有人比关在门前,当列车开始启动时,贾科看到染满血迹的白衣女人从列车头里走出来,她的手里握着另一只小手,小红帽就像是曾经被她拖着的黑兔一样,毫无生机地拖在地面上。 “朱莉……我的朱莉……”女人轻轻哼起了歌,拖着那个小小的身体向车厢另一头走去,留在车上的,还有不少人…… - 贾科满身冷汗地从地上爬起来,那辆远去的列车带来的回声还在轨道上回荡。吴辉凡依旧坐在地上剧烈喘气,老刘也一时之间没有起来。他们都累坏了。 贾科铺开神识,四面扫视了一圈,接着他意识到他们来到了五云站——一个新的站台。和贾科他们同时在那一瞬间下来的还有一些人,其中没有康健和兜帽男人。 那些人警惕地看着贾科三人,他们没有对贾科动手,只是立刻散开开始搜寻四周能够获取的有效信息,贾科拉起吴辉凡低声说道:“有人。” “我知道有人,有三个人跟我们一起下来了……” “不是,”贾科说,“这个站有其他人。” 老刘警惕起来,接着他和吴辉凡都发现了两三个隐蔽者。他们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批从车上下来的人。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老刘对一个躲在扶梯后的男人叫道。男人猛地缩了进去。老刘上前用力拍了扶手一把,说道:“交换一下情报怎么样?” - 这是一个滞留站。 “三号开始发生异变的当时,一直到十号之前通过那辆车上车来到这个站的人,都被留在这个站上,”男人说,“活人……死人,到这个站的大概有几千人,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离开的方法?”贾科皱起了眉。 “有一班车,”男人的话让贾科产生了希望,“但是没人敢上去。” 他们几人坐在早就停电的自动扶梯上,低声说话。 “有特异者在车上?”贾科皱起了眉。 “特异者……”男人琢磨了一会儿这个说法,接着说道,“不,车上没有什么怪东西,但是下车站——丽州站,有两个怪东西……” “是什么?”贾科皱眉问道。 “两个‘人’,”男人说,“见人就杀。过去的没有存活下来的。” “那你们……难道一直留在这里?” “我们现在没有选择……”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茫然痛苦的神情,“这个站上的人不多,还有一些物资,但是我们的人数还在不断减少……马上我们就会被杀光……” “杀光?”贾科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你说你们这个车站都是正常人。” “对……现在看上去是这样,”男人说,“因为‘他’很久没有来了。” “他?” “欺诈者,”男人说,“我们都这么叫他,我们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他能欺骗任何一个人,玩各种各样的把戏,让人自相残杀,让我们的亲人杀死自己……”男人的脸上透着一种死气。 “他在这个站?”贾科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抓到了什么规律。 “他可能在任何地方,因为谁都不清楚他究竟是谁……究竟是哪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朋友会对自己刀剑相向……所以在这个站上的人都没有办法形成团体……”男人说,“我快要受不了了,到下一个站被砍死都比在这里被自己人杀死要好……” 贾科和吴辉凡对视了一眼。 “去丽州的车什么时候来?” “两天一班,下一班明天早上八点来,”男人说,“要有票才行——列车上有个检票员。” “检票员?”贾科问了一句。 “对,一个‘检票员’。” 他们当然有票。贾科老刘和吴辉凡,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几百张票。 贾科说:“有休息的地方吗?” 男人将几人带到了上层候车厅。对比起寻州站,这里的候车厅显然看上去完好多了。男人将他们带进了一个洗手间。 吴辉凡满脸□□的表情:“一定要在厕所里睡觉吗?” “人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男人说,“我只能占这了,起码还能随时上厕所呢不是……” 贾科观察了四周,厕所里只有一个们,倒的确是个坚固的地方。 “你们是从五云的那辆车上下来的……五云怎么样?”男人叫徐武,三十二岁,原来是个工薪阶层。贾科正在拆水管,吴辉凡便说道:“糟透了,九死一生。” 吴辉凡将寻州站上的危险对徐武叙述了一通,徐武颇有些目瞪口呆。恐怕对他们来说,去寻州也是他们唯一想到的无法验证安全性的那条路,只是没想到寻州更加凶残。 徐武满脸绝望地看着他们说道:“无路可走了……你们、你们会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干嘛?”吴辉凡看了他一眼,“如果这里没有别的出口,和寻州站没什么不同。我们肯定要去下一个站看看。” “但是、下一个站……”徐武咬牙看着三人,似乎不明白他们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继续往前走。贾科随手将水管挥了两下,放在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反裹在身上说:“明早八点是吗?我先休息了。” 吴辉凡赶紧找了个地方也坐了下来,老刘撒了一泡尿,冲了冲水,发现已经没有水了,便啐了一口,就靠在墙边坐下了。 半夜时,一个人缓慢地靠近贾科,猛地举起了手里的剪刀,向贾科刺去! - “……就算莫尔去睡觉了,你也不能现在就连入他的意识……你会让我被骂死!”维克多快步跟上男人的脚步,几次试图阻拦他都没有成功。 “如果你这一次进入了他的意识,下一次莫尔一定会停用你!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产生了自我意识,我——” 男人突然转过身来,让维克多差点儿撞上他:“那你怎么认为?我产生了自主意识吗?我产生了情感吗?” “我……”维克多张了张嘴,卡住了。 “如果我产生了自主意识,如果我爱上了他,如果我是他唯一的适用剂,如果我的目的和你们的并不冲突,你会阻止我吗?” “我……”维克多再次被堵住了。当男人转身向前时,他站在他身后说道,“你会被销毁!” “那就销毁我。”男人说。他大步走向莫尔的实验室,他远远地看到了趴在那儿睡觉的莫尔和一旁培养仪里的人。他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了一会儿8号,接着在玻璃门边输入了自己的密码。 “密码错误。”机械的女声说道。 匆匆追上来的维克多说道:“我说过了,你不可能进入他的意识……莫尔不会让你有漏子可钻。” 男人扭头看向了维克多。维克多后退了一步说道:“不……这是莫尔的实验室,我的权限不如他高……”男人将维克多一把拎到了密码器边撞在墙壁上。“好好好、住手,别这样,我才刚刚把你修好,你不能这么对你的维修者……” 维克多在胁迫下输入了自己的密码。 “密码错误。”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维克多松了一口气:“你看,我说过……” 男人怒视着里面的莫尔,接着向被动实验体储存室大跨步走去。维克多连忙跟上他,惊慌地说:“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7号!你……” 男人来到了那个房间前。他将维克多一把拎过来,说道:“这是你的实验室。” 维克多说:“是的没错……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你难道想要将他摇醒?别开玩笑了……” 男人只是冷静地说:“开门。维克多。” 维克多毫无反抗力地开了门,他莫名其妙地看着男人走进了硕大的房间。房间里充斥的线路让中央那个人显得异常得小。 男人开始向上攀爬,踩着那堆或粗壮或纤细的线。很快爬到了那具人体身边。他看着里面漂浮在培养液中的人,将手缓慢地覆盖住了对方面前的玻璃。 维克多站在下方,很想要知道7号到底要做什么。男人忽然从抓住了一旁一根纤细的线路。 维克多感到有几分不妙,他睁大眼睛叫道:“你想干什么!” “接入他的意识。” “不,这行不通,你没有仪器辅助……”男人猛地扯断了线,火星一时之间噼里啪啦的。他将还贴在自己脑袋上的线路拽过来分开两条分别接入断开的线头,然后他就那样坐在那儿闭上了眼睛。 “喂!7号!我的老天……”爬到一半的维克多赶紧又退回下来,到外面查看整体数据情况。他看到7号的数据流进入了对方的意识中,像一条泥鳅一样立刻不见了踪影…… - 贾科猛地弹动了一下,他大睁双眼,头脑的剧烈疼痛让他浑身都抽搐了一下。接着感到危机的身体在一瞬间自发地抓住了面前的手。剪刀尖距离他的额头仅仅两公分。 徐武瞪大了眼睛,面孔上涕泗横流,他惊恐地大叫起来,被贾科夺走了剪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向后退去。被惊醒的老刘和吴辉凡都起身看向了贾科和徐武。 贾科捂着自己的脑袋站起来,他盯着黑暗中的徐武低吼道:“你想干什么……” 徐武一边后退一边恐惧地大叫:“你是什么……你是欺诈者……你不是人……” 贾科还在处理脑海里纷乱的信息,他发出“嘶——”的声音,烦躁愤怒地一脚踩在徐武的手腕上:“我是人——” 徐武大睁着惊恐的眼睛,崩溃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吧……我只是想要你们的票……我没有票了……我没有票……对不起……” 老刘一枪对准发出声音的地方,徐武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吴辉凡来到贾科身边,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没事吧?” 贾科感到头疼渐渐下去了。他低喘了几口气说道:“没事……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跑进脑子了……” 第6章 .7.1 六点的时候贾科和老刘扫荡了一圈周围的食物,揣进了吴辉凡从货架上拿下的一个背包里。他们啃了一点儿牛肉干,然后挑出几张前往丽州站的车票,站在了轨道边候车台上。 吴辉凡有点儿紧张,他看着贾科说:“你不准备别的武器了?就——一根水管?” “够了。”贾科说。太重的武器容易影响行动,再说这周围什么东西不是武器呢…… 老刘的枪还有一些子弹,他一直给自己留了一个备用弹匣,吴辉凡在一个超市里找到了一柄库存的菜刀,揣在手里总觉得会割伤自己,就将它放进了帆布包。 七点半的时候吴辉凡忽然问老刘:“丽州站下一站是什么?我们可不可能直接坐到下一站?” “丽州是一个大站,”老刘说,“所有经过列车都会停。” 吴辉凡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七点五十了。轰隆声从轨道上响起,贾科三人盯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列车,心跳都加快了。 列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和贾科一样等候在列车旁的还有几个人,有一半是和他们一样从寻州站过来的。他们的目光扫过贾科几人,既没有攻击的意思也没有要搭伙的想法。 八点整时,列车的门开了。 贾科和吴辉凡对视了一眼,同时向前踏进了列车。接着另一个列车门入口处传来了女人的尖声惊叫。贾科的心脏也骤停了一下。列车入口一般在一节车厢的首尾,贾科的正面前站着一个女乘务员——一具睁着眼睛的女尸。 他们总算明白什么是“检票员”了。 女尸的手向前伸出,手掌平摊,手指青白。贾科盯着女尸,从口袋里掏出了票,放到了她手上。女尸一动都没有动。接着,吴辉凡和老刘同样将票放到了女尸手上。就在那一刻,贾科看到女尸动了。她将三张票攥进掌心,然后吞进了嘴里。 她的口中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接着贾科看到她突然僵住,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了老刘。 贾科心中咯噔一下,猛地将老刘拽进车里,越过通道,女尸突然身手矫健地扑向他们,仿佛一只灵活的巨猫,在座椅上飞速跳跃,眨眼之间便拦在了三人面前! “有废票!”贾科怒喊了一声,飞快从口袋里掏出其他的票。吴辉凡被他猛地一拽向后扔去,远离女尸的同时一直撞到了车壁上。老刘被女尸猛地抓住,开出的一枪打歪,反激怒了对方,那青白两手掐住老刘的脖子,老刘在几秒之内双眼翻白,面孔涨得通红! 贾科将一水管擦过老刘的鼻尖敲在女尸脑门上,将对方击得往后一仰,接着将口袋里整整五张丽州票一起塞进了女尸大张的血口里!女尸仿佛一条蛇一般吞下了票,然后在贾科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她的头慢慢回到原位,浑浊不清的眼球穿过了贾科和老刘,机械地走向原来她站立的地方。贾科猛松了一口气,被他抓着的老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猛烈地咳嗽。 吴辉凡避开一直走近他的女尸,贴着座椅向贾科挪来,帮他一起将老刘扶了起来。老刘摸着自己的脖子,好半天才缓过来,三人往两面看了看,列车的每一节都有两个乘务员,笔直地站立在那儿,脸色发白,眼眶通红,双手青白。 “徐武只说了有‘检票员’,没说列车上有什么其他东西……我们这……只要不动他们,就算是安全了吧?”吴辉凡有些不确定地说。 贾科却陷入了沉思,他看着两头的通道,再看了看头顶的天窗,最后盯了那两个检票员许久,才缓慢地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吴辉凡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反倒是老刘早就坐了下来。他带着警惕的眼神看着之前的那具女尸,神情戒备。 车门合上了。当车门合上的同时,贾科带着一种不妙感看了一眼两个“检票员”。 他们真的……安全了吗? - 列车行驶了十三分钟了。四周一片漆黑,就同上一辆列车一样,他们只能看到列车里的景象,外面仿佛一直是隧道。 接着,就在他们觉得这趟行程还算是和平,能好好休息一阵时,吴辉凡的一个呵欠打到一半停了下来,嘴大大张着,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四面的黑暗消失了! 他们行驶在一座大桥上,大桥距离下方的滔滔江水足有二十米,长长的大桥架在江水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吴辉凡猛地趴到了窗上,他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向贾科大吼道:“蓝天啊!——” 贾科惊异地向外看去,同时听到了车厢里好些人的骚动。有人开始开窗,有人去掰列车门,在车上的人都开始运动起来。贾科隐约感到一阵不妙,接着只听到隔壁车厢传来的“哗啦”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响声,他看到一个男人从被他打碎的窗户里跳了出去…… 过高的车速让男人跳出车外之后还保持惯性向前,然后他的身体砸在大桥斜在空中的拉杆上,在贾科面前被砸成了肉酱…… “车速太快了。”贾科阴沉着脸说。 跳水也不行,二十多米的高度,直接砸下水里也是会致死的。 他看着天窗,皱眉想到了什么。如果顺着车顶沿行驶的反方向奔跑,能不能减小一些相对速度,够到某根拉杆呢…… “别白费力气了,”老刘阴沉地说,“就算你在这里安全下车,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往前走,要么往后,往前就是丽州站,往后就是五云站。” 贾科皱起了眉:“没有别的通道?” “没有。” 就在这时,有人想到了贾科想的——有人将天窗打开了。 他们听到头顶上由远及近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跑步声很响亮,极为急促,而在那一阵脚步声之后紧接着另一串古怪而不规则的跑步声,贾科一瞬间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他们车厢里的“检票员”。而那个“检票员”,也正死死盯着他们。 贾科瞬间明白了那个古怪的脚步声是什么。接着他顺着窗户看到,一个男人从车顶掉了下去,惨叫声从车顶开始一直蔓延下去,男人贴着列车侧面滑下,直到身体被卷入车轮铁轨,惨叫声才戛然而止——在他掉下去的地方趴着一个脸色青灰的男乘务员,那一瞬间溅起的血滴干涸在车厢上,贾科这才发现,整辆列车的车厢底部密密麻麻都是红褐色的干涸血迹…… ——他们是一群被监视的囚犯,被监视着一直送入绞肉机。 - 非法入侵目标的意识是七号第一次这么干。当意识坠落的时候,他踉跄了好几步,将手抵在一旁的墙壁上,飞快读取数据体的内容。然而他能读取的数据残缺不全,只能看到几条令人心惊胆战的画面。他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缩在一辆列车的角落里,列车破破烂烂,四面车壁上、座椅上、地面上,全是暗红色的血迹。他的身上有些伤口,套头衫裂开了几道口子。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却能感到某种古怪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流淌。 列车的灯坏了一半,车里很昏暗,车外更加没有丝毫亮光。他正想要站起来,突然看到一个白衣的女人缓慢地向他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轻轻哼着歌:“朱莉……我的朱莉……我将你放在车站里,我将你放在座位上,我嘱咐你照管好你的小伙伴和你从来离不开的艾拉……”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将七号熏得屏住呼吸。他在纷乱的数据条中逐渐整理出了清晰的构架。他在无数数据中寻找数据体记忆中有关目标的内容。 寻州……五云……他下车了……他们去了下一个站…… “……你把我的心脏挖出来,你把我藏在列车里,你把列车长杀了,把我的心脏放进你的小伙伴里……” 七号屏住呼吸,让自己和环境融为一体。他看到女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手里拖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娃娃,娃娃的怀里抱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 七号的胸口一阵阵发冷。他没想到对方的上帝意识会用这样一个恐怖的世界来清除“病毒”。 他看到白衣女人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弯下了腰。座位下面藏着一个人。 “朱莉……总爱把妈妈给你的糖果扔得到处都是……” 那个原先还隐蔽得极好的男人忽然失声尖叫:“不要过来!” 他的话语变了调,惊恐地将自己一再缩小。他看到了女人睁大的带血丝的双眼,看到了她身后的小红帽。 一阵腥臭的气味在令人崩溃的恐惧下散发开来——他失禁了。 七号看到女人将一个脑袋从地面上提起,哭声戛然而止。女人割下了他的头颅,随手扯下一块窗帘布,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割成碎条,然后将那个头颅扎成礼物的模样。她笑着说:“朱莉,我的朱莉,妈妈给你准备了可爱的礼物,你会喜欢吗?”她将地上的小女孩仿佛木偶般提了提,随手摇了摇。“你可真爱睡啊……”她拎着那个头颅向前走去,一直走出了七号所在的车厢。七号松出一口气来,却又看到有人自他身侧出现了。 只是这一次他却被发现了。 年轻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着他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年轻男人的名字在那一瞬间跳入了七号的脑中。 “也好……下车之后,你就帮我把五云站‘清理‘了吧。”他推了推眼镜,非常自然地说道,接着他看着白衣女人的背影,皱起眉毛提起了自己手里的西瓜刀:“这个疯女人……”他向前走去,几步追上了女人,一刀向女人的脑袋劈去! 第6章 .7.2 车到站了。 列车发出金属摩擦的嘎吱声,接着断断续续的到站播报响了起来。贾科看了一眼两头的“检票员”,只见到她们一动不动。当列车的门打开时,有人试探着下车,有人依旧惊恐地留在车上。 贾科捏紧了自己的水管,给了吴辉凡一个眼神,吴辉凡将帆布包里的菜刀掏出来,他们三人离开了车厢。 丽州站很昏暗,好几个灯坏了,剩下的几个时明时灭,发出电流断续的声响。这个站一个人都没有。 吴辉凡低声说:“我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贾科警惕地看着四周,试图将所有的信息拼凑起来。有七八个人和他们一起下车,除了之前他们从寻州站带来的人,还有三四个五云站的。贾科等人一离开列车,便有三个人从周围向贾科靠近,为首一个高大的男人说道:“兄弟,搭个伙吧。我们几个都是寻州站上来的,都是好手。” 贾科打量了一番三个男人。老刘冷笑一声说道:“当初我们被‘围猎’的时候你们不出来,现在倒想来搭个顺风车了?” 为首男人的脸色一僵,笑容放了下来,“我们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还用得着闹窝里反吗?” “没有我们,你们出得来吗?”老刘又冷笑了一声,想起自我牺牲的锤子就来气。锤子被当空吞进了黑兔的肚子的时候,还有好几个人和贾科他们同时蹿了下来,这批钻空子的人老刘先前也没处说,现在他们蹭了贾科一队的便宜,还侥幸跟着下了车,再想送到面前来抱大腿老刘就不乐意了。 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男人怒道:“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们能走出去,这破地方多一天都不能待,下次你们遇险,别想找到我们头上!” 贾科拦住老刘说道:“别理他了,我们走。” 老刘怒瞪了他们两眼,向车站内走去。 那几人在后面望着他们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鬼鬼祟祟地跟上了他们。贾科也没有理会,只问老刘:“列车时刻表在哪儿?”老刘是寻州站的警卫,对丽州站的列车时刻并不熟悉。这站没有人,他们必须得找到列车时刻表才能确定下一站前往何方,并且……到底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躺满了尸体的地方。 四下里目力所及之处都是尸体,哪怕在寻州站见过了大量的丧尸,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下车的几人脸色难看,有一个胆小的男人直接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贾科知道,这里可没有丧尸,这里只有两个杀人狂魔。 这一路的车站大同小异,老刘根据经验将人带向指挥中心的途中,沿途是各种各样的尸体。有的被吊死,有的被砍死,有的中毒而死……贾科的嘴唇紧抿,神识时刻处于外放的状态。指挥中心的路途复杂,门厅众多,那几个同样从车上下来的人一路尾随过来,似乎在疑惑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贾科没有阻止他们的尾随。 他们行走在一条长长的走道上,走道的灯明明灭灭,电流十分不稳定。有些灯垂挂了下下来,墙面上到处是溅起的血迹,有一只血手印从这头拖到那头。贾科一边走一边盯着那只血手印,脚下迈过无数具尸体。接着,越来越密集的尸体让三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他们身后有人发出了呕吐声。 贾科止住了脚步。 他们停在控制室前,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到列车时刻表,而从此处开始,他们面前的尸体就堆砌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坡,所有的尸体都被刻意摆成向前攀爬的模样,仿佛声嘶力竭地用最后的力气去抓那张列车时刻表。时刻表被贴在墙上,溅上了不少血迹。 这群尸体的摆放模样让众人看得毛骨悚然。在他们之前有多少人来这里了?他们是不是也是来看时刻表的?他们……是被谁杀的? 就在那一刻,身后有人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惨叫! 一把长刀从男人的身后拦腰斩过,男人才发出了叫喊,上身就和下肢分离了开来!尖叫声一瞬间响成了一片,贾科三人猛地回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壮,全身是血的白脸男人站在他们身后,青黑的双眼瞪着他们,嘴角向上勾起,发出了一阵低沉诡异的笑声…… 贾科睁大双眼,只见到他们身后的那群人向他们猛冲过来,在时刻表旁边有另一条走道,他们就像是被追逐的猎物,疯狂地向走道里推搡着冲去! 先前那个胆小的男人没来得及跑,他被人一把推在地上,转过身来看着越来越近的白脸杀人狂,脸上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贾科将吴辉凡和老刘一起推进通道,犹豫了一下,扭头回去,在白脸杀人狂举起长刀时,猛地用钢管拦住了他! 巨大的力道让贾科的脸色猛变,神识不断输出才勉强控制住下坠的势头,然而那柄长刀却一寸寸嵌入他的钢管里,眼看着钢管就要被切开,贾科对下面的男人怒吼道:“快滚!” 男人被猛地惊醒,连滚带爬地起来,向通道里猛冲,贾科听到他的脚步声跑出十米远,才猛地撤开手,只差一线就要被切断的钢管被贾科一转指尖收回掌中,往墙上一磕,彻底断成了两截,被他分别用双手握在手里。 接着贾科拔腿就跑! 白脸男人的眼眶发黑,双眼盯着贾科的背影,随即迈开了大步,贾科咬了咬牙,几步追上胆小鬼男人,将他猛地一把扛到肩上,借着地面上尸体的力在空中倒翻过去,一直翻过杀人狂的头顶,从他背后沿着来路冲了出去! 被拽在空中翻来覆去的男人在不停尖叫,这让杀人狂立刻掉转了身,向贾科他们奔来,他如同一头巨型猛犸,每一步都跨得很大,很长,贾科的鼻尖上都是汗珠,负重让他无法就那样快速摆脱对方。杀人狂的舞刀声几乎就在他脑后时,贾科猛地一个拐弯,冲进了一个空房间,打开窗子将胆小鬼随手丢了出去。被锁上的房门传来了撞击声,贾科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挪过一张沙发来堵住门,但这无法抵挡住对方的一刀。木屑迸裂开的同时,贾科从窗外跃了出去,沿着墙外的小小的建筑凸起一连走了十几米,才逼迫已经哭湿了一张脸还开始呕吐的胆小鬼爬进另一个房间的窗户。 这个房间没有灯光,全是黑的,唯有两道门外透进了光线。他用胆小鬼自己的衣服捂住了他开始呕吐发出声音的嘴。他们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走过,胆小鬼一时之间也不呕吐了。一双腿带着拖在地上的刀从他们的房间外走过。刀锋在地上刮过时发出“吱吱”的声响,在尸体上刮过时则几乎没有声音,但杀人狂喜欢将刀刮过死人的牙齿,于是刀尖又发出了“咯大咯大”的连续快速的声音…… 贾科将胆小鬼的脑袋死死压在地面上,两人躲在一张办公桌下,接着他们听到,脚步声突然停下了,就停在门口。 - 列车停在了站台上。年轻男人推了推眼镜,对七号说:“你去东面清理。” 七号看了一眼青年,目光透过兜帽的下沿落在青年手里的刀上。那把刀上残留着血迹,年轻男人看到他的眼神,随手将刀甩了甩,于是那上面的血迹便在列车外壁上甩出了一道猩红色的弧线。 七号看向了后面的列车。列车的车门将要合上,他看到一个躺倒在地的白衣女人头颅断开,身体却依旧在动。她的手将自己的脑袋包成礼物的模样,口中轻轻哼唱着什么。被捧在她手中的头颅,用一双温柔而诡异的大眼睛看着身边的小女孩。 在列车门合上时,七号看到他以为是尸体的小女孩忽然抬起了双臂,猛地张开嘴巴。她的嘴张得很大很大,简直如同一个黑洞,她将女人的头颅吞进了嘴里…… “你听见了吗?乐圭?”男人不耐烦地看了七号一眼。 七号随意地点了点头,将双手□□口袋里。他的身体很轻,他可以轻易跳起三米以上。当他离开之后,七号远远地看到年轻男人收起了手里的刀,开始在警惕的人之间转悠,那些人仿佛看见了最好的朋友一般纷纷向他走去。 然而七号在车上分明看到他杀死了除了他们之外的最后一个活人。那个人带着惊喜和庆幸的微笑向他跑来,张口说:“康健!你还活着!帮帮我……”然后他的肚子里捅进了一柄西瓜刀。 年轻男人推了推眼镜说:“你又不是我队伍的人,我为什么要帮你?” 西瓜刀将除了他们以外的最后一个活人开膛破肚。 七号眯起了眼睛。 八号是适应性通用极限人工智能,在各方面调校都相当出色,曾经是专门为这个项目研发出的型号,但是在他被真正制造出来之前,七号已经完成了许多超出常规的指标,因而让维克多和莫尔都忍不住对七号多进行了几次测试。八号的特点就在于,他几乎能适应并拟合任何数据体。他的唯一缺点是经验不足,也许莫尔想要测试的正是在经验相同的情况下,他们两者的适用性强度。 现在的八号并不知道七号非法入侵了目标的意识体,他也并不在目标身边,因此无需伪装,更没有启动对目标的正面对应机制,七号几乎立刻确定了对方所拟合的数据体——他在这个叫做康健的人身上。 第6章 .8.1 胆小鬼几乎吓得全身都在发抖,贾科强行压住他的脚迫使他不发出任何响声。 他们听到杀人狂的脚步声缓慢地走了进来,脚边拖着那把长刀。贾科捂住胆小鬼的嘴,满头冷汗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脚。他已经想好了最危险的对策,等杀人狂一靠近,他就从缝隙里夺过对方的刀,反穿刺进对方的身体里…… 那双脚在他们多长的桌子前停下了,贾科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猛冲上来,他将胆小鬼猛地往外一扯,身体就地一滚,一柄刀穿透桌子直刺下来! 贾科先前躺的地方正插着一柄尖刀! 胆小鬼终于发出了尖叫,杀人狂如同被刷漆的白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兴奋的笑容,他猛地将胆小鬼一把提了起来,试图抽起他的刀! 然而他抽了两次都没有抽起来——贾科在下方夹紧刀背,一脚踢到杀人狂的腿上,杀人狂立刻向前一扑,将胆小鬼扔了出去。 贾科的骨头震得发麻,酸疼不已,他一瘸一拐地跳起来拎起胆小鬼就跑。胆小鬼边哭边叫,被贾科抗在肩上时一口呕吐了出来,腥臭的气味吐了贾科一身。贾科没空去赌咒他,只顾没命地往外跑。杀人狂的身体太强硬了,比他的强大好几倍,贾科带着一个累赘根本不想和对方硬碰硬。他跳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列车时刻表。他猛地上前将玻璃砸碎,将里面的时刻表拽下来塞进裤袋里,接着向先前众人逃亡的方向冲进去。那条漆黑的小道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影,身后的杀人狂在拼命追赶贾科,贾科只觉得酸疼的腿几乎要承受不住肩上的力道,肺都快要跑得爆炸,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钱进!这边!” 是吴辉凡! 贾科猛地冲向那个声音,吴辉凡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在黑暗中说:“这边!” 贾科没由来地相信吴辉凡。也许是上一世岳斜留下的暗示,也许是之前他在小红帽袭来时让他先走的举动……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不愿意相信对方是他的爱人。吴辉凡带给他的感觉太不一样了,他更像是某种助手…… 吴辉凡带着贾科七弯八扭绕了好几回,最终将贾科引入一个黑漆漆的房间,然后他们顺着一个简易铁楼梯爬上了一个空旷的平台,吴辉凡将贾科拉了一把,贾科像是一条上岸的死鱼一般湿漉漉地趴在平台上,顺手带上了登上平台的洞口的铁门。杀人狂的脚步声早已远去,三人一起倒在平台上,一时之间只能喘气。 贾科只歇了两口就恢复了过来,他将沾满胆小鬼的呕吐物的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在一边,将里面的车票等物都塞进自己的裤袋里。他上身只剩下了一件工字背心,露出漂亮结实的肌肉。 胆小鬼在地上生不如死地呜咽,贾科皱眉问吴辉凡:“你怎么在这里?” 吴辉凡喘着气说:“老刘带着他们往前面跑了,我看到你没跟上来,就想等等你……” 贾科皱起了眉,老刘和吴辉凡原来是一个队伍的,老刘一直坚持队员要聚集起来一起行动,吴辉凡离开队伍,他为什么会带着一群他先前认为的“累赘”独自跑? 贾科眯眼盯住吴辉凡,问了出来。 吴辉凡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老刘其实是个内心很胆怯的人。”见到贾科用一种眼角抽搐的复杂眼神看着他,吴辉凡有些窘迫地说:“我好歹也是个心理医师啊!” “你说。”贾科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 “他之前在寻州站,你难道没发现他一直跟着康健?他会下意识地跟随最强的那个人,好保障自己的安全。康健没下车,凶多吉少,他就跟着你了。但是你落在后面很久也没追上来,他默认你也……所以他先带着人跑了。可能在他眼里我还不如那些人的实力强吧。”吴辉凡无奈地耸了耸肩。 贾科忍不住用一种好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吴辉凡恼羞成怒道:“干嘛!我就是说说,是他有眼无珠!” 贾科站起来,打量了一圈平台,说道:“我们该找个别的出口。” 这是个天台上的小空房。四面有几扇窗户,窗户很高,贾科必须垫脚才能看到外面的景象。外面的天色是灰色的,阴沉沉的。吴辉凡踮起脚来也看不到窗外,他跳了两下,指着外面睁大眼睛说:“钱进,江!还有船!” 贾科一愣,连忙上前踮起脚来,他看到了之前他们行驶过的那座大桥,桥上有一辆列车正在向他们驶来,在桥下远处有一艘不小的轮船,正缓慢地驶来…… 贾科的心头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明光。他们说不定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他试图使劲往外看的时候,一道黑影猛地扑在窗户上,一张漆黑的脸紧紧贴在窗玻璃上面,将窗前的贾科和吴辉凡同时吓得往后一跳!放大的黑脸涂着艳红的嘴唇,那个全身扭曲的男人挂在窗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一拳头砸进了窗户里! “哗啦”一声,碎玻璃在贾科面前裂了一地,贾科对吴辉凡怒吼道:“走!” 吴辉凡一拳头打晕了尖声大叫的胆小鬼,抗在肩上跳下洞口,贾科边退边捡地上的玻璃,见吴辉凡到了下层底,那黑脸男人也跨进了窗口。他向贾科猛地扑来,贾科一玻璃扎进了他的眼珠! 血顺着他的脸淌下来,黑脸男人发出了一声难听的惨叫。贾科连忙跳下洞口,将门用力拽上,然而上方传来的巨大力道几乎要将他全身的重量都提起!下方的吴辉凡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铁棍递给贾科,贾科连忙卡住洞门上扶手和墙面,直接跳到下一层,抓起被吴辉凡扔在地上的胆小鬼就跑。 整个控制中心大得惊人,里面的房间也多得惊人。贾科暗想不行,他们必须离开这里,在这个鬼地方只会让他们一个个内耗干净。他们必须到空旷的地方去……空旷的…… 两个杀人犯…… 贾科的大脑在不住疯狂地运转。两个杀人犯…… 他猛地跳起来,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先前的来时的路。然而一阵阵奔跑声让吴辉凡一把抓住了贾科的手。 吴辉凡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后方:“他们来了!” 贾科扛好胆小鬼就躲进了一旁的门后。贾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吴辉凡。 两个杀人犯,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他们会跟着目标更大的人群,不会注意到他们。当老刘跟着队伍里一个男人冲到前面时,贾科看到他俩背后只剩下三四个人。这三四个人一个个奔跑得非常狼狈,全身都是血。白脸杀人狂追在他们身后,一刀刀劈砍轮流跑在最后的人。他仿佛乐在其中,没有直接砍死一个人,他将最后的几个人砍得遍体鳞伤,全身都是红色的,他们像是丧尸一样追着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就是老刘和那个强壮的男人。 贾科和吴辉凡看得心头发凉。当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人蹑手蹑脚地离开顺着原路离开控制中心,他们沿着先前的列车时刻表所在的走道冲上尸体,又飞快沿着墙壁往外,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控制中心时,跑在前面的吴辉凡突然止住了步伐。他的双眼盯着面前的一根纤细却锋利的线,小心而满头大汗地让它离开自己的脖子,一点点往后挪。一条纤细得几乎看不清的钢丝横在路上,就横在吴辉凡的脖子上,让他险些被割破喉咙—— 贾科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黑脸杀人狂。 --- 贾科将肩上的胆小鬼抛给了吴辉凡。胆小鬼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猛地大吐了一口水,将胃液都吐了出来,当看到面前的黑脸杀人狂时,他挣扎着起来,大声尖叫,向相反方向猛冲。然而贾科看到,他的身体在冲了几步之后自发地转回来,双腿仿佛不属于他一般向黑脸杀人狂迈去。他的脸上涕泗横流,一边大叫一边往前跑,贾科没能抓住他。黑脸杀人狂本该损失一只眼睛的脸上没有丝毫伤口,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尖利的三角军刺,胆小鬼直接冲上去让那把军刺捅入了自己的腹部…… 血哗哗地流出来,吴辉凡和贾科一时都愣住了。接着黑脸男人带着一种阴森的笑容看向了他。贾科忽然感到有几分熟悉,对方的脸、对方的笑容,他的一切所代表的意义…… 吴辉凡看到贾科向男人走去。他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将胆小鬼的尸体扔开,黑脸男人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双手为他奉上了军刺,好像一个卑微的下属给国王献上了礼物。贾科拿起了军刺,锋刃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吴辉凡大吼道:“钱进!钱进!”吴辉凡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敢靠近贾科,刚刚前进一步便被对方划开了一道口子,贾科的速度很快,快得不像是个人类…… 吴辉凡猛地向身上没有武器了的黑脸杀人狂冲去,他举起贾科之前拿过的碎玻璃,用力向黑脸杀人狂扎去,然而他的行为如同蚍蜉撼树,黑脸杀人狂手一弯,吴辉凡的胳膊便传来了“咔嚓”的响声——他的骨头断了。 “钱进!”吴辉凡发出了惨叫。贾科的手顿了一下,继续不带丝毫犹豫地扎向自己的喉咙。 就在那一刻,一只手突然从后往前捂住了贾科的眼睛,将他的头颅往后一揽避开那道几乎滑进皮肤的刃光,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贾科握着军刺的手腕,吴辉凡在痛苦之下看到戴兜帽的男人用一双非常冷漠的眼睛瞟了他一眼,接着兜帽男人低头,将仰面到极致的贾科的嘴唇含在了嘴里。 “清醒点,宝贝儿。”兜帽男人低声说。 第5章 8.2 “你怎么来了?!”向天打炮惊喜地看着贾科进门,连忙将花捧了过来。贾科从背后抽出了一张包装得极为精致的黑胶唱片,放到了他面前:“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向天打炮将花放下,一边说“什么”,一边拆开。贾科带着一丝隐秘的微笑说:“帕格尼尼。” 向天打炮楞了一下。他浅浅地说了一声“谢谢”,没有继续拆下去,眼里更带着一丝没有收尽的茫然。贾科隐约觉得有些古怪,却没有细究,他凑近向天打炮,将他轻轻一推就抵到了墙上。“我们很久没见了。” 向天打炮咽了一口唾沫,盯着贾科看,双眼中流露出一种期待来。贾科突然之间想起了孙祺非,想到了对方在几个摄像头前凝视他的双眼。他的呼吸一下子乱了。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甩掉对方那张可恶却无懈可击的脸,低下了头,凑向了向天打炮的嘴唇,就在那片刻之间,他的口袋里突然一阵铃声和震动。 向天打炮和贾科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对视。 “……接电话吧,”向天打炮说,“也许是导演呢?” 贾科不耐烦地抽出了手机,谁料他刚一抽出对方就挂了,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打错了吧……”贾科虽这么念着,却想起自己没有导演的号码,他瞥了一眼一直在一旁偷窥的666,666立刻显示出了三个让贾科怔住的名字:【孙祺非】。 孙祺非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打错了。”贾科说着将手机又塞进了口袋里。没等他想要继续刚才的,向天打炮有些结巴地说:“去、去卧室。” 贾科坏笑着摸了摸他的嘴角,放开了他。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进卧室,衣服掉了一地,贾科将向天打炮放倒的时候,心想这么多世下来了,每次你不是个花花公子就是个猎艳高手,这次变成小白花了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贾科准备提枪上阵的时候,地下的手机又响了。向天打炮和贾科又默默对视了一会儿。贾科内心是崩溃的,任谁这个时候被打断都想掐死电话那头的人。 “接吧。”向天打炮默默地说。 “我裤子都脱了你让我干这个?”贾科一边低声抱怨一边下去拾起了地上的手机,怒气冲冲地接通了电话:“喂?” “……钱进。”孙祺非沙哑的嗓音从那一头一直传过来,竟然让贾科打了个哆嗦。他楞了一下,调整自己的语气问道:“孙先生,有什么事吗?” 向天打炮听到“孙先生”几个字就抬起了头来,盯着贾科。贾科没避开他,就那么大咧咧地站在那儿,随性地展示自己一身漂亮的肌肉,当着向天打炮的面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孙祺非说道。 “c城。” “……你的——爱人那里?” “对,我爱人这里。”贾科面无表情地说道。 孙祺非沉默了很长时间,在贾科几乎要以为他只是忘记挂了电话的时候,孙祺非说:“我想见你。” 贾科楞了一下。 我想见你。这四个字让贾科的心脏又猛地跳动了一下,每一次见到孙祺非都会产生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就好像有猛然之间的坠落,又像是被痛击了一下心脏。 ……这不可能。贾科在内心否认着,迟疑地看向了向天打炮。向天打炮有对他的所有记忆,每一世的,那不可能是孙祺非。 贾科拒绝去考虑自己竟然会抛弃过去四辈子的爱人反爱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有什么要事吗,孙先生……” “我想……和你谈谈。”孙祺非停顿了一下,“急事——就现在。” 贾科的心脏像是擂鼓一样,咚咚咚沉重地敲响他的胸腔。他强迫自己看向向天打炮,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来。 贾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大半夜的撇下向天打炮去找孙祺非。他不能理解自己,更加不能理解孙祺非。他都已经这么明确地拒绝了孙祺非,孙祺非他好好一个影帝,那么多颜值高的小鲜肉不去潜,为什么偏偏看中他了呢? 向天打炮在贾科穿衣服出门的时候,有点儿不高兴,贾科走得有些狼狈。他解释不清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666一路跟来的问话他一句都无法回答。 孙祺非就在c城的一个酒店里贾科大半夜跨越了大半个城前往孙祺非下榻的长期定好的酒店,在深夜按响了对方的门铃。 孙祺非穿着一身浴袍来开门了。 贾科觉得有些窒息,向天打炮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上,确实都不如孙祺非这个天王级。如果向天打炮用清秀来形容,孙祺非就得用俊秀来形容。他带着西方人的英俊和东方人的含蓄,孙祺非的脑残粉能把他出道以来所有的照片都收藏个遍,就因为他的任何一个造型都能直击心脏。 贾科几百辈子下来看过无数美人,孙祺非这样的不少见,但是他此刻却觉得有点儿把持不住。他不知道孙祺非是不是刻意在引|诱他。 贾科进屋之后打量了一圈四周,这个房间很大,到处充斥着孙祺非的生活气息,就像是之前贾科去过的那个酒店房间一样。孙祺非在各个酒店都有这样的一个房间,方便他随时入住。 “想喝点什么?”孙祺非一边问,一边向室内吧台走去。贾科双手插袋,环视着房间,说道:“伏特加。”贾科顺口说道,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水就好了。”他看到孙祺非的房间里有一个唱片机,一旁的唱片架子上有不少唱片。有一张唱片正摆在唱片机上。 “有。”孙祺非顿了一下,拿出了一个酒杯。贾科将唱针放到了唱片上。唱片开始旋转起来,一小段的空白,接着音色开始缓慢地缭绕旋转。 “——帕格尼尼。”贾科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唱片。 “嗯,我喜欢他。”孙祺非端着一个酒杯和一个扁扁的小酒瓶向他走来,他将小酒瓶放在贾科手里,举起酒杯对贾科示意。贾科与他碰了碰,抿了一口。伏特加——他上辈子最常喝的烈酒。不那么高贵,但是爽。 “你还喜欢什么?”贾科眯起眼睛看孙祺非。孙祺非有些诧异,他迟疑地说:“很少……除了音乐,我只对一样东西异常执着。” “什么?” “你——”孙祺非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贾科,盯得贾科浑身僵硬。 贾科不自然地就交换了一下双腿,说道:“我跑大半个城过来不是为了听天王拆散我和我爱人的宣言的。我还以为——” “在拍电影之前,我原来也出过几张专辑,”孙祺非忽然转移了话题,让贾科有点儿愣神,“但是自从嗓子坏了之后,就没办法出了。” 贾科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只是个配音演员,不负责连唱歌都给配音的。” “不是给我,是给你自己。我很喜欢音乐,”孙祺非说,“我也觉得你的声音很棒。我觉得……你的声音,不出专辑太可惜了。” “我只是个刚刚有了点起色的小配音。”贾科耸了耸肩膀,但是孙祺非没理他。 “你知道,一个明星的发展一般都是多线程的,除了本职,周边作品也是他赚取人气和收入的方式之一。配音演员尤其如此,”孙祺非说,“你如果想要红,不能只做一个配音演员。” “我还没有签约公司,出专辑对我来说还是一个很遥远的目标。”贾科盯着孙祺非,想要知道他的真正意图。 孙祺非走近贾科,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盯着他说道:“有前人带路没有什么不可能。” 贾科眯起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孙先生为什么要这么捧我?”孙祺非的行为几乎已经是将捧他这个事业提上了日程,这不得不让贾科感到警惕。的确,有一个天王带路,贾科几乎能看到自己前方的路途有多么顺畅,他的未来将有多大的可能性。有一些演员,努力十年也只能跑龙套,配音演员更加前途暗淡,而现在就有一条金光大道铺在贾科面前,仿佛是一个甜蜜的充满诱惑力的陷阱。 “你值得我捧,”孙祺非点燃了一根雪茄,“而且——我在追你。” 贾科觉得有点儿头晕,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别以为你能就这么搭上顺风车,”孙祺非淡淡地说道,“有人说我是国内顶尖的,我只能说这话可以保留,我拍过好片,也拍过烂片。只不过渐渐的观众们乐意捧我的场。我的影迷很多,骂我的人也不少。我捧回香港金像奖之后,看上去成就不小,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还有无数未知的东西在等我,金狮奖、金棕榈、奥斯卡……一个人的事业永远没有极限。” 贾科有些触动地看着孙祺非,看着这个自信强大又骄傲耀眼的男人——他们的目标几乎一模一样。 “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和我一起前进、一起冒风险的人,”孙祺非说,“我一直在寻找那个人。” 他靠在贾科身边的台子上,吸了一口雪茄,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天气不错。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清香,弥漫着一种宁静。 接着他说:“你喜欢烟味吗?” 贾科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有点儿怪。一般人问的都是“你讨厌烟味吗”。 “我喜欢雪茄。”贾科说。 “那好。”孙祺非的身体以他左手为轴翻转过来,突如其来地吻住了贾科,雪茄的味道和对方灵活的舌头一起,像是一道烟一般堵进了贾科的口腔。晕眩感和某种奇异的熟悉感像是一枚爆炸的核弹,从唇齿之间炸开,贾科像是被一闷棍击中,沉醉在这一味大型荷尔蒙中。 孙祺非将他的舌头抽出去的时候,贾科几乎觉得像是抽走了他的魂魄。孙祺非在他耳旁说:“我在一个钟头之前刚刚决定要追你,所以,我可以在下面。” - 贾科木着脸在凌晨回到了向天打炮的屋子。向天打炮已经睡了,贾科蹑手蹑脚地进去,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是他几辈子的爱人,他们拥有长达几百年的共同经历。但他不可否认,他动摇了。 贾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滥情的人,他四百多世没有找到认定的爱人,他在努力地游戏人生,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有定下来的想法。向天打炮本来应该是那一个人的,但是贾科现在却不确定了。 他缓慢地躺上床,和向天打炮之间相隔了半米的距离。666在一旁漂浮着,贾科一点都不想去理会它。向天打炮仿佛有些被惊醒了,他转过来摸了摸身边的贾科。 贾科握了握他的手。 向天打炮模糊地问道:“怎么了?” “你将来想做什么?”贾科轻轻地问。 “不知道……”向天打炮迷迷糊糊地说,“旅游吧……没钱了就多配几部剧……自由自在的……” 向天打炮伸手搂住了贾科的脖子,贾科在黑暗中看了他一会儿,将他抱在怀里,勉强闭上了眼睛。 向天打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别人了。贾科带着他的东西已经离开了他的房子,只留下了带来的玫瑰花和唱片。 他向窗外看了看,外面下着大雨,一片迷蒙。 向天打炮隐隐有些不安,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控制。他掏出手机给贾科发了一条短信,问道:昨晚孙祺非跟你谈什么了? 没有多久贾科回了消息:他推荐我往歌手方向走,今天去他们公司商量签约。 向天打炮的心放下了一些,他又问道:他为什么推荐你啊? 贾科回信稍微慢了一些:我的声音和他更像,他想让我帮他配下一个剧的音。 向天打炮的心彻底放下了。他看了看手机企鹅里月影疏斜的消息记录。 月影疏斜的头像是灰暗的,消息记录依旧保持在最上面向天打炮发的一条:你怎么了?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即使退圈,也希望能够留下联络方式。 向天打炮皱起眉头,带着隐隐的忧心向上翻去。 再上面一条依旧是他自己的:你要去做什么?没必要这么严重吧…… 向上三四条,才是月影疏斜的最后一条消息,那条消息已经隔了好些时间了:过去一年很高兴认识你,你让我回忆起了很多东西,但我必须重新认识我自己,和我自己的人生。再见。 - 贾科赶到孙祺非的公司时,全身都被浇得透湿,他拿着毫无作用的伞走进休息室里,便见到早已到达的周轩匆忙赶来,见到他吓了一跳。 “钱、钱先生,你怎么了……” “被雨淋的。”贾科没好气地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出问题了。离开向天打炮跑到孙祺非这儿来,就好像是默许了对方追他一样。 孙祺非进门的时候,正看到贾科在脱衣服,他反手就把王晓杰关在了门外,让王晓杰撞得鼻子都疼了。 贾科看到孙祺非有点儿尴尬,却又没有停止他的动作。只是说道:“孙先生用不着亲自过来吧?” “我给你安排了一钞音试’。”孙祺非说。他就站在门边,双手交环在胸口打量贾科。他的目光从贾科脸上的水珠一路移下去,移到他漂亮的胸肌、形状分明的腹肌上,接着视线又露骨地看到了贾科的人鱼线以下。 贾科将湿透的t恤随手扔在一旁椅背上,拿起了周轩给他拿来的毛巾。蒙在自己脸上,挡住对方让人不自在的目光。当贾科转过身去的时候,孙祺非忽然全身震了一下,用一种极其炽热而严肃的目光盯着贾科的后背。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上前,摸了上去。他的手指一路向下,最终落在对方后腰上,在那条阴狠的蟒蛇上停了下来。就在他想要继续往下的时候,孙祺非感到自己的手被突然攥住,贾科翻过身来,猛地将他向前一扯,一抡,孙祺非的眼前一片混乱,背部砸进了一旁柔软的沙发上。 贾科横跨在他上方,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撑在他耳边,有几分咬牙切齿地说:“……孙先生,你知不知道男人后腰不能随便摸啊……” 有时候贾科都不知道这个影帝究竟是在故意勾|引他还是只是神经大条。但是发生了昨晚的事之后,他觉得得压七成在前者上。 孙祺非挑眉看着他,伸出自由的那只手一把将贾科的脑袋按了下来,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唇…… 贾科内心暗骂了一声,只挣扎了一两下便恶狠狠地咬住了孙祺非的下唇,对方嘴里淡淡的雪茄味道,身上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将贾科捆绑限制在他身边,激起贾科内心深处的兽性。孙祺非按住他脑袋的手一路向下,抚上他的后腰,伸进了贾科的皮带…… “咚咚咚”。门敲响了。正吻得如火如荼的贾科猛地清醒过来,带着些许狼狈和责怪看着下方的孙祺非。 “钱先生?钱进?你换好衣服了没有,该面试了。”王晓杰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贾科和孙祺非鼻尖顶着鼻尖对视了一会儿,贾科问道:“有衣服吗?” 孙祺非低笑着支起身体,轻轻咬了咬贾科的喉结,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贾科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起身,默默地别开了脸。孙祺非这张用来吃饭的脸太具有迷惑性了。孙祺非平时不太笑,那个笑让贾科的心脏差一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为什么不看我?”孙祺非将他的外套罩在贾科头上,盯着他问道。 “你得离我远点。我怕之后会产生看到你的脸就想上你的条件反射。”贾科干脆无赖地贫了一句,将孙祺非的外套套上了身。 “裤子要吗?”孙祺非也挑眉调笑了一句。贾科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不背让影帝光屁股出门的锅。” 孙祺非上身就穿着一件衬衫,打量着只穿了外套的贾科,带着一种隐秘的微笑在贾科开门之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嘴角,将他嘴角的一丝湿润抹去了。 贾科强忍着才保住了自己几尺厚的脸皮,面无表情的将门打开。 王晓杰保持着抬手的姿势,默默地看了贾科几秒钟,说道:“这边走。” 贾科进录音棚的时候,王晓杰站在外面,对孙祺非说:“……能不能做事小心一点?换个隐蔽点的地方不行吗……” 孙祺非看了一眼王晓杰:“你说哪个地方?脖子还是休息室?” 王晓杰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第5章 9.1 “他的唱功很不错,在这之前我看到有这样唱功的业余歌手数不出五个手指,”负责人对孙祺非一边走一边说,“而且他的风格和岳斜很像。” 孙祺非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点头略作回应。 “岳斜和他都是你带来的……他俩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负责人带了点儿小八卦问道。 孙祺非看了他一眼说道:“岳斜已经是过去式了。” “哦——”负责人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什么过去式?”从岔口走出来的贾科看了两人一眼,“岳斜?” 孙祺非看了一眼负责人,对贾科说:“你通过面试了。” “岳斜是谁?”贾科没有被孙祺非岔开话题,他又重复了一次,接着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迟疑道:“——月影疏斜?” 负责人意外地看了贾科一眼,又看了看孙祺非,识趣地说:“我去拿合同。” 贾科见孙祺非没有说话,便知道这是默认了。月影疏斜也对贾科透露过他与对方有合作,但那是什么类型的合作?为什么月影疏斜没有红起来? “岳斜是个相当出色的模特,他成名在国外,你可能不太清楚,”孙祺非在贾科的注视下慢慢说道,“他回国之后由于音色不错,我推荐他在国内作为一个歌手出道,能够帮助他扩充国际市场。” 贾科注意到孙祺非一直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他面孔上找出什么来。 “……他不干了?”贾科让666迅速翻查有关岳斜的资料,666只提供了几个字:【在国内未曾以歌手身份出道。】 孙祺非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他不久前给我发了消息,表示他在长时间考虑之后放弃了。” 贾科有点儿不明白。月影疏斜刚刚获得了配音大赛的第二,理应是和贾科同样火的时候,外界对他的讨论还未彻底平息,他为什么会放弃孙祺非的邀请?贾科也已经许久没有找他聊过天了,面对月影疏斜,他总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那和对向天打炮和孙祺非都不一样。 他觉得月影疏斜和他很相似,他们都带有目的性地向前向上,而月影疏斜更加有策略性,也更加隐蔽。他和月影疏斜仅有的几次聊天,都没有深入,因为他害怕和月影疏斜对话会带出他的真正目的,他被月影疏斜带跑过——在配音大赛上。 “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贾科眯眼看着孙祺非。 孙祺非说道:“等我追上你了再说。” 贾科连忙回头看了看四周,对他当众表白的公然行为表示了强烈的震惊并送了他一根中指。而孙祺非则更不要脸地将他的手指包进自己的手掌中,放到嘴唇边亲了亲。 666表示它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撩汉高手。 贾科当天晚上回去之后,仔细检查了一番他和月影疏斜的对话。月影疏斜没有对他深入说过他的背景,也没有透露过他将会以歌手身份出道的消息。就在贾科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孙祺非挂一个电话的时候,屏幕的右下角跳出了一个提示:您有一封新邮件。 贾科有点儿发怔,他点开邮件才发现那是一封定时投放邮件。 发件人正是月影疏斜。 [贾科: 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并且将不再见你。我还会留下一封定时信,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发给你,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不会被吴笙杀死。而且也已经找到了你想要的那个人。] 贾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屏幕上的字。信的开头两个字就让他的眼皮一阵狂跳。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叫什么,每一世他都变成他所夺舍的那个人,月影疏斜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本名!!贾科一把抓住666低吼道:“把他的资料查出来!快!” [你可能会震惊和讶异,你不必寻找我,因为你找不到。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个我前不久才意识到的事实——有时候你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相。 一个人不能犯两次错误,切记。] 666只翻出了月影疏斜的大篇正常的资料。就和孙祺非说得一样,对方是海外出名的模特,在国内只通过一个英文名为人所知,他在配音大赛之后不久就消失了,666没有找到对方的行踪。贾科翻了好几遍那些资料,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对方没有留下任何马脚。 贾科睁大双眼瞪着那封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月影疏斜会知道钱进的命运,为什么他知道他的目的……他的大脑在飞快地回忆之前的一切。月影疏斜消失的时候,正是《一线生机》剧组杀青后不久。如果按照钱进的阴阳簿来看,那几乎正是前进被吴笙杀死的时间节点。 “你到底是谁……”贾科震惊地缓慢地坐了下来。 这一世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他无法分辨他的爱人,更对这个月影疏斜一无所知。到底是什么发生了变化? 贾科茫然地看向窗外的上空。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那儿无声的、包含戏谑意味地注视着他。 - 一线生机的主题曲是目前知名的军歌歌手唱的,片尾曲和主题曲不同,成为了贾科的任务。负责指导的老歌星对他的唱法吃惊异常,他频频提到贾科的美声唱法非常厉害,他从没听过如此有天赋的嗓子,那简直是年轻的帕瓦罗蒂。 “我知道、我知道他很有天赋。”孙祺非不厌其烦地说。 “不出十年,他就会成为国语乐坛的天王!”老歌手激动而充满了期盼地道。 孙祺非的嘴角微微上翘,他看着录音棚里正在不断调整自己嗓音的贾科,缓慢地说道:“对,他会和我一起握住奖杯。” 经过将近半个月在录音棚里的录音之后,《一线生机》的所有音轨和片尾曲、主题曲都成功产出。期间贾科录制的公益广告也已经在中央台开始播出,这是对一个配音演员身价的直接提升。当众人诧异地发现这个配音居然不是中央台的老牌专用配音,而是贾科这个新兴配音演员时,众人一片哗然,贾科的粉丝们对自己粉的大大居然像坐火箭一样嗖地往上窜表示出了一百万分的激动,她们大肆在自己的主页上全方位反复转发这个公益广告,让央视都没想到贾科的民众效益居然能这么大。 贾科自己也没想到,等他意识到自己这么火完全是他助理周轩带来的后,他的脸都黑了。他这才发现微博上传满了他和孙祺非的各类段子。什么“孙天王轻轻将钱进放在床上,解开了他的扣子”、什么“钱进邪魅一笑,炽热的灼液涌进了孙祺非的□□”、什么“钱进挑起孙祺非的下巴,问你穿了几公分的内增高……” 呸呸呸呸。 666笑得在一旁凌空翻滚。贾科斜了他一眼问道:“你查出岳斜的资料了吗?” 666装死不动了。666查不出月影疏斜的资料。贾科想到了另一个人——向天打炮。向天打炮和月影疏斜曾经认识,但是贾科目前一点都不想和向天打炮联系。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对方联系了。 向天打炮联系过贾科几次,但是贾科都以在忙拒绝了他,他反复思考月影疏斜的那封信。 “——有时候你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相。一个人不能犯两次错误。”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月影疏斜知道钱进未来的命运?不,他连贾科的本名都知道,几乎可以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甚至知道贾科内心的目的。什么叫“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不会被吴笙杀死。而且也已经找到了你想要的那个人”?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向天打炮。但是若是如此,为什么月影疏斜要定点在这个时刻发送给他,月影疏斜为什么不在当时消失时就发给他这封信呢? 贾科查过对方发这封邮件时的ip,查过对方的背景,甚至翘掉了好几个邀约和通告专门去月影疏斜红的国家旅游了一趟。但是除了知道他十分受欢迎外一无所获。 月影疏斜像是人间蒸发了。 贾科的心里有一个猜测隐隐成形,但是那个猜测太过荒唐也太过古怪,让他不敢去深思。 - 《一线生机》进入了最后的调音和后期制作,而孙祺非与贾科签订了合约的下一步电影开始了拍摄。这是一部小众电影。孙祺非凭一部大片拿了国内金像奖和美国金球奖提名之后,便不再执着于制作大片。他开始着眼于一些小众的文艺片,只要是对电影感兴趣的人都知道,他是想要角逐世界影帝的那个金光闪烁的头衔了。 这部电影光是剧本就筹划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改编自一个舞蹈家的真实经历。剧本来自海外,导演依旧是拿了好几次最佳导演的郭导,整个制作团队有一半来自海外。孙祺非饰演的主角是个天生的舞蹈家,他从小因为热爱芭蕾受到同学的霸凌(欺凌),对自己不自信。同学们嘲笑他是个gay,认为他是娘娘腔,更加因为他是亚裔欺负他,辱骂他,直到男主角鲁仓进入了他所梦想的皇家歌舞剧团。 在那个剧团里,因为他瘦弱的身材和年纪,他无法承担任何角色。他深深仰慕舞团的一位男芭蕾首席,但是他知道这一切不可能得到回应。他希望成为像对方那样的人。像对方一样跳出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他在黑暗中努力,脚趾出血,骨头变形,他一点点用自己的动作阐述《天鹅湖》。他在黑暗的舞台上一个人练习,在空旷的大厅里听着自己的脚趾落在舞台上所发出了沉重响亮的声音。 他参与过天鹅湖的多次排练,他跳过任何一个人物。每当他在黑暗里独自起舞时,他总能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是他的伙伴和观众。他们在注视着他,在看着他精湛的舞蹈。 而事实上黑暗中只有一个人,那正是那位男首席。 一次暗中的练习让他和对方搭了第一次话。首席告诉他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奇格弗里德王子,但是他可以成为变成天鹅的奥杰塔,只是这个奥杰塔永远也不能被解除魔法。 首席握住了他的手,接着搭在他的腰上,鲁仓开始起舞。他像是一只绝望的天鹅,将自己的一切爱与深情融入了那一小片段当中。 影片的结局并不美好。 他被入选了。在他人生事业的起始就仿佛做梦一般当选了奥杰塔,但是一切早已积攒的隐患爆发了出来。他早年因为训练过度造成的骨变形和挫裂越来越严重,在彩排时他从首席的肩膀上掉了下来,严重骨折。 他失去了一切机会和将来。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贾科看到这句台词时,咬紧了牙关。他看向孙祺非:“你为什么要接这么难演的剧?” 孙祺非正在看台本,为了饰演鲁仓这个角色,他减了将近二十斤,身体瘦削,肌肉分明,显得更加性感了。 “这个角色挺适合我。”孙祺非说。 “哪里适合了?”贾科质疑道。 “亚裔,gay,奥杰塔公主……”孙祺非缓慢地说着,中途停了下来。他舔了舔嘴唇,看了贾科一眼:“这段时间你好像很少去找‘你爱人’。” 贾科本来在思考为什么奥杰塔公主和孙祺非相像,听到这个他又被打了岔。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目光说道:“如果不是你要求现场配音,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嗯,”孙祺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还以为你被我感化了呢。” “呸。”贾科翻了个白眼,指着剧本说道:“你难不成还要学芭蕾?” “我是个专业的演员,”孙祺非睨了贾科一眼,“你以为我之前在做什么?” 孙祺非之前忙于学舞蹈。贾科一直把那当一个笑话看。他没想到孙祺非居然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孙祺非可不是他,他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世,也没有那样的身体条件,要在短期内达到能够进入拍摄的标准,他得付出多少努力贾科根本不敢想象。 贾科突然醒悟了过来,也许这就是孙祺非吸引他的地方。贾科一直在向上攀爬,而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声望的孙祺非,本可以安于现状,却同样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他们的目的和行为是相同的。 贾科看着孙祺非,不觉第无数次将向天打炮与他并列在了一起。 向天打炮没有经营自己的意识,他安于现状,他从未考虑过和贾科在一起之后,他还需要再做什么。这和贾科印象中的那个人相差太多了。 可向天打炮拥有他们曾经的记忆,这是贾科最无法否定的。 他看着孙祺非英挺的鼻梁和浅色的眼睛,头疼地将脸埋在了手掌里。 “我今晚得回去一次。”贾科说道。 孙祺非“嗯”了一声,他知道贾科说的回去是回哪儿去。 贾科离开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王晓杰。王晓杰走进孙祺非的房间问道:“你就这么把他放走了?你不是在追他吗?” “不然还能怎么样?”孙祺非向后一靠,拍了拍剧本,低声说:“他总会意识到的……” 第5章 9.2 向天打炮许久没有见贾科了。当他接到贾科的电话时,他欣喜地捏住手机说道:“今天回来?好啊!我约几个朋友,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吧!” 贾科心里一突,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谁啊?” “繁花他们当年和我们合作过《攻城》的那几个。”向天打炮有几分兴奋地说。 贾科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行吧。” 向天打炮约的地方是个酒店,就在c城最繁华的地段。贾科赶到的时候,向天打炮等人都已经在了。几个他所熟悉的staff和cv也都在现场,活生生弄得像是个见面会。 贾科笑道:“哟,这么热闹啊。” 几人看到向天打炮站起来,都立刻纷纷站起来大叫鼓掌。繁花似锦一声尖叫“小进进!”上前扑了过来。贾科乐了一下,一把扶住她说道:“人都齐啦?让我认认脸呗?” 他们挨个儿开始报自己的id。贾科一个个认过去,却发现除了当年的攻城剧组和黑道双龙剧组,还有不少他从未听过的cv。 向天打炮笑着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特意把他们也叫过来了。” 贾科面不改色地与他们握手,666在一旁不屑地说:【他们可不像是朋友。】 连666都看出了对方别有所图,更别说贾科。贾科不动声色地在主位上坐下,开了一瓶酒。 自从配音大赛结束之后,贾科受到的邀约就不断,但是他从未接过任何一个酒宴的邀请,就连一线生机的杀青宴他都在中途跑路回去找向天打炮了,就是为了躲避这一类的酒宴。谁想可好,向天打炮还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场。 酒桌一开,原先还生分的气氛就热闹了起来,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问贾科配音大赛的事、一线生机的事,还有他据说即将发布专辑的事。 繁华似锦更向贾科分享了她得到的有关于王威的消息。王威在配音大赛中失落之后,也不算十分失败,好歹还算是前十,有不少合作商想要找他,但不知为何,盛平没怎么捧他,王威自己一个人没有经纪人,接了几个广告之后,就没有后续发展了。 贾科对自己的手下败将不甚关心,听到这多问了一句:“我还以为他还能再要个三十万去配剧呢。” 繁花似锦叉腰大笑起来说道:“小进进,那张三十万的支票是你打给王威的吧?干得太漂亮啦!” 贾科楞了一下,将头扭向了向天打炮,谁料向天打炮也问了一句:“什么支票?” 繁花似锦说道:“他配音大赛之后不久就有人po了一张支票的图,就是给王威的,上面还写了‘攻城劳务费’。都转疯了,难道那不是小进进的小号?” 贾科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去搜这张图,转发的最多的那条下面紧跟着王威被顶到最上面的回复:“拖欠款也能这么嚣张。” 王威的这条回复被转了几千次,全是骂他不要脸的。 贾科看了看那个小号的id:钱进的文身。 贾科的心脏又用力地跳动了一下。他身上有个文身只有周轩、向天打炮和孙祺非知道。他看了看这个po主,发现对方没发过其他po,只点赞过一堆孙祺非x钱进的小黄段子…… 他妈的孙祺非—— 贾科想把手里的手机直接摔出去,却又莫名地愉悦起来。他笑着对繁花似锦说道:“不是我,就是我的一个土豪脑残粉。”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向天打炮大咧咧地说道。 几个姑娘立刻吆喝尖叫起来,现场刷起了贾科和向天打炮的人肉弹幕。 “我今天什么问题都不想知道,就想知道你们谁在上谁在下!”皇阿玛的亵裤是个说话剽悍外表清纯的妹子,她的话一说出来,立刻赢得了在场群众的哄闹。 向天打炮在起哄中红了脸,尴尬的说:“哪有什么在上……” 繁花似锦的尖叫就憋在喉头,炮炮就要间接承认他和钱进在一起了有木有!有木有! 就在这时贾科打断了向天打炮的话,说道:“哎,坠落,你男朋友没来啊? 皇阿玛的亵裤一边嚷嚷着不能转移话题,一面却又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向坠落扛起了大炮。坠落本来好好坐着,突然被贾科点名,脸一下就红了。他怒喊了一声“你妹”,将筷子远远地朝贾科丢了过去。贾科嬉笑着躲开,看着坠落被一群人围攻。他知道向天打炮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但他硬是没低头与他对视。 向天打炮的那几个“朋友”终于找到了机会来到贾科身边,他们询问孙祺非的问题,询问贾科未来的规划。一说到这个,众人也不闹坠落了,都竖起耳朵来听贾科的话。 “没什么规划……录完专辑之后就要跟进《有囚》剧组了,估计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别的活动。”贾科坦然地笑了笑。 “《有囚》?是那个和英国团队一起合作拍摄的影片?孙祺非主演的那个?”榔头柄是孙祺非的脑残粉,她听到立刻叫了起来。 “对,”贾科笑了笑,“之后有小半年又不能更新…#怎么做#了吧。” “天啊噜!”繁花似锦尖叫了起来,“给谁配音!告诉我是孙大圣!告诉我是孙大圣!” “对,就是他。”贾科笑了起来。包厢内一边惊叫和欢呼。 “小前进和我们的差距拉得越来越大了,我还能抱住这条大腿吗!”一往情深假哭着抱住了身边的繁花似锦。 “别拉我,我在大腿上呢!”繁花似锦自欺欺人地说道。 “我只要天王的裸|照!钱进大大!钱进聚聚!钱进爷爷!我要天王的□□!!”榔头柄惊世骇俗地大吼道。 在一片混乱中,向天打炮的那几个朋友不断向贾科打听《有囚》的消息,贾科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他们希望从他那里拿到推荐名额,最好能够直接进入《有囚》配音组。他们只知道《有囚》是一部还未公开宣传的片子,是孙祺非的片子。和影帝挂钩的片子很好。他们却不知道孙祺非要拿它去竞争威尼斯金狮。这是孙祺非前进道路上目前为止最大的赌注。他为此花了太多心血,也即将要付出更多心血。 贾科意识到他无法容忍这些人拖孙祺非的后腿。 贾科的脸色冰冷,始终在装傻,让那几个cv有点儿坚持不下去了。他们之中的一个说道:“钱进,你是怎么和孙祺非认识的啊?” “他看了配音大赛,而我是冠军。”贾科一句话堵住了对方的嘴。如果你能获得配音大赛的冠军,还用得着求我吗?贾科的讽刺意味让几个cv有点儿下不来台。向天打炮扯了扯贾科的袖子,贾科平白的有点厌烦眼前的这一切。他看了两眼向天打炮,有些无法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爱人。向天打炮在与他确认了关系之后没有任何作为。他满足于现有的一切,他从未思考过将来该如何铺自己的路、贾科的路,这和前几世的他太不相像了。但是贾科却不能否认,有许多地方他和前几世又有着相似点,他似乎总是能踩中让贾科不离开他的重点,这非常奇怪。 就在这时,贾科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几个cv和繁花似锦同样看到了上面的来电显示:孙祺非。 贾科摆脱众人离开包厢之后,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才接通了孙祺非的电话。他甚至都有点儿感激对方了。 “当众接到影帝电话的感觉怎么样?”孙祺非沙哑的声音从那头慢悠悠地飘过来,让贾科的嘴角翘了起来。 “不赖。”贾科忍不住露出了一排白牙。 “我猜你喝了两瓶白的一瓶红的。” “不对,我就喝了一瓶红的。” “想我了吗?”孙祺非轻轻地笑道。 贾科长久以来一直在回避这一类的对话。此刻他却缓慢地笑了:“我现在还不是太想承认我意图出轨。” “没关系,我还在追你。”孙祺非说道。贾科暗暗笑骂他情话技能满点。 “如果你只喝两瓶红的,那你一会儿还有理智能赶回来。” 贾科笑出了声,他知道孙祺非在暗示他什么。孙祺非的暗示永远充满了自信和坦荡。他在让贾科回去。 回去。贾科将手□□裤袋里,抬头向上看着夜空,呼出了一口气。他说:“但愿我能赶回去。” - 贾科扶着微醺的向天打炮在众人的哄闹中离开。他将向天打炮送到了家,将他放在沙发上。向天打炮半睁开眼拉住了要离开的贾科的袖子。贾科说:“我给你倒点儿水。” 向天打炮松开了他。 贾科倒了一杯清水,又拿了一块毛巾。向天打炮喝了水仿佛清醒了一些。他皱起眉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那几个人?” 贾科定定地看着向天打炮。 “我以为他们会对你有用。”向天打炮有点儿委屈地说。 贾科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向天打炮的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的?” “你在说什么?”向天打炮将自己用手臂撑起来,困惑地看着贾科,贾科没有遗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贾科摇了摇头,说道:“你记得蛇尾军校里,你曾经用过的那把狙击叫什么吗?” 向天打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那么,你记得你在做香水大王时,你那位无微不至的下属叫什么吗?” “宋锦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芒果,但是他总是吃草莓。” 贾科仿佛是在回忆一般缓慢地说。 “赵天最喜欢的大提琴价值三百万,琴弦用的是羊肠线,被我弄断过一次。” 贾科看着向天打炮说道:“你虽然拥有我和他之间的大事的记忆,但是你几乎不知道他的任何细节。你知道应该帮助我,应该全心地信赖我,也知道一些对付我的小技巧,但是……你甚至不知道我背后的文身意味着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猜测,你手里的‘资料’只是一本‘攻略手册’,上面只写了对我的分析,却没有他的任何信息?” 贾科看着向天打炮苍白的脸,仿佛感到自己拨开了迷雾的一角。他想起了月影疏斜给他的信件:有时候你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相。 贾科慢慢站了起来,放开了向天打炮,他起身拿走了摆放在桌上的那张唱片:“这个东西,既然你不喜欢,我就带走了——送给喜欢它的人。” 向天打炮被酒精灌醉的头脑无法让他及时作出反应。直到贾科关上房门,他还一动不动。 - 孙祺非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时,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么晚还离开‘你爱人’啊?我不要求我的员工那么敬业。” “我来送一样东西。”贾科走进了门,将那张唱片从包装盒里取出,放到了孙祺非的唱片机上。第一个小节刚刚响起,孙祺非就说道:“《b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钟声。” 贾科微笑了起来。他像是赢了一个大赌注。他走近正坐在床边看剧本的孙祺非,问道:“你觉得瓦格纳的《爱之死》怎么样?” “嗯——很幸福。”孙祺非抬起头,看向贾科,眼神肆无忌惮地扫着他的脖子和屁股。 贾科将孙祺非的脖子向上揽起,低头吻住了对方。 “我刚刚丢了一个对象。”贾科在嘴唇交叠的空隙之间说道。 “看来我更有希望了……”孙祺非向后一躺,抓着贾科埋进了柔软的眠床中。 - 前进前进:榔头。 榔头柄:在!在在在! 前进前进:有一件事你要保密。 榔头柄:什么事?你和打炮在一起的事?都不用保密了,全天下都知道了! 前进前进:[图片] 长久的空白—— 榔头柄:雾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前进前进:[微笑]不保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榔头柄:……你知道国王有个驴耳朵的故事吗……我现在很想捅死自己…… 图片上的孙祺非半趴在床上熟睡,被子只盖到了腰,背后和脖子上满是吻痕。 第5章 10.1 《有囚》开始拍摄之前,贾科连续录了好几期的#怎么做#,已备之后“休刊”期使用。做到最新一期的时候,孙祺非提议将《有囚》透出去。 贾科向他确定了这不会违约,便做好了下一期#怎么做#的计划。 “下一期教大家,怎么做一个芭蕾动作。”上期结束的末尾,贾科为大家预留了一个想象的空间,这个想象空间实在是太大了,让他那一条的转发量远高于其他的视频。 众人纷纷尖叫着at亲友,准备观摩钱进这个之前po过不少健身视频的大老爷们怎么做一个芭蕾动作。 贾科看着留言的飞速上涨,向孙祺非秀了秀自己的三角肌。孙祺非一挑眉毛,对他展示了自己更加漂亮精瘦的肱二头肌。贾科默默地扭回了头。 一个星期之后,贾科接到了《有囚》剧组的通知,剧组将在两周后举行开拍仪式。 贾科于是将那一期#怎么做#po了上去。 前进前进:#怎么做#一个芭蕾动作[视频] 贾科出现在了屏幕里。谁都知道钱进长什么样了,贾科不再将视频局限于只拍摄他的身体,他坐在镜头面前,以聊天的方式对观众说道:“鉴于这个动作实在太高难度,我找到了一个帮手。” 他坐在一件宽大的舞蹈房间里,当他将摄像机举起来的时候,观众们看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吃不饱的兔子先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孙祺非!!! gn久安:卧槽我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常年读条被打断的法师:孙祺非????孙祺非????啊??? 沈京彬:我是不是看错了!告诉我我看错了! 迷你虾ww:我已经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观察过了……就是孙祺非!!!!孙!祺!非!!! 雨宮葵:天哪我要昏过去了 嚼菜叶子: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天哪我是站前向cp的啊! 总有刁民想要朕请吃饭:楼上的还是放弃吧,乖乖站这边来。 不闻旧时寒鸦:为什么前进前进这么吊!为!什!么! 病酒蝉:为什么大圣会给钱进打广告啊……我本来不是很喜欢钱进的…… 号秋衣:不喜欢你怎么还在看↑ 机智的胡萝卜今天无话可讲:[哭]我本来也不是很喜欢钱进……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粉上了……这个人有毒…… 秋田_柴犬_铲屎官:有毒……我没想到我就是戳开个视频就能关注他…… 后夜相思月满船: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天王啊啊啊啊 …… 贾科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要介绍的芭蕾动作叫做,是指脚尖旋转。我们将一步步分解这个动作。先让我请到的帮手打个招呼吧——” 他将相机放到了一个略高些的地方,自己则来到了孙祺非身边。孙祺非穿着很宽松的休闲上衣,有弹性的裤腿勾勒出他有力修长的双腿。他的双脚上穿着一双黑色芭蕾鞋,当贾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冲镜头笑了一下。 屏幕前一排捂着自己心口躺下的观众。 “……从屈膝开始,主力腿脚尖站立,动力腿抬起,注意主力胯提高,膝盖弯曲……你可以张开双臂保持身体平衡——”贾科在一旁描述的同时,手指轻轻地搭在孙祺非的手臂上,顺着对方的指尖一点点滑到肩膀。孙祺非隐晦地垂下眼睛,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贾科。贾科的手顺着他的腰下滑,扶上大腿,搭在那儿像是在小憩。“……在旋转的过程中,有一个小技巧,你可以盯着某一个点,迅速转动身体,头部与身体旋转度拉开最大时,迅速旋转头部,重新盯住那一个点——便能够减轻晕眩程度。”贾科离开了孙祺非,微微站开一些,孙祺非的膝盖微曲,接着他的主动腿向后,开始旋转起来。每一次甩头他都将目光盯着正面对屏幕讲解的贾科,嘴角带着细微的笑容。 观众们在看第一遍的时候不断数孙祺非究竟在那一小段音乐里转了多少个圈,直到看第二遍,才有人叫起来: “wuli祺非是不是一直盯着小前进……” “没错……” “没错……” “非前的胜利![泪流满面]” “孙祺非也要加入小前进的万能系列了吗!”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祺非居然会芭蕾!会!芭!蕾!” “好专业……” “为什么我看一个旋转动作看出了暧昧……”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楼上你不是两个人……” “大圣以前不会芭蕾的啊……是不是因为新电影掌握的新技能?” “新电影1,之前听到过风声,说是一个有关芭蕾的片子。” “新电影???球剧透!!” 屏幕上的贾科对着镜头用孙祺非的声音说:“转够了没有?” 接着他又用自己的声音说:“可以了可以了!” 那头的孙祺非于是停了下来。 “我头都晕啦!” “我的锅我的锅。” 贾科一个人唱双簧,把屏幕前的观众逗得乐不可支。 观众们看到孙祺非无奈地看着钱进走向他,被钱进一把搂住了脖子。钱进将他拖到镜头前,说道:“你们应该都猜到了,我的下一部电影,《有囚》即将开拍,希望大家能喜欢这部作品,也喜欢我的配音演员——钱进。” 孙祺非的口型只止步到“这部作品”,他闭上嘴巴挑着一边眉毛看着钱进时,钱进还在面对观众说后半句话。于是大家都明白这又是钱进在耍宝了。 “嗯,对了,还有我的配音演员马上就要发他的第一张专辑了,请大家多多捧场。”贾科回头看了一眼孙祺非,发现他没有动嘴,低声抱怨道:“你倒是配合一点嘛!” “小进进好可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办啊,超喜欢钱进的!” “好喜欢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啊,特别有爱!” “之前小助理发的时候我就嗅到了cp的味道!没想到官方发了那么一大把糖!!” “好喜欢钱进手机号码!” …… 《有囚》的开拍立刻疯传了一遍,顺带着贾科会成为孙祺非的配音这个消息也立刻像是一个炸弹般投递到了配音圈,将整个配音圈炸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钱进一年多前只是个刚刚陨落的小配音,任何公司都不敢签他,然而只一年半的功夫,他就成为了孙祺非的配音。并且为央视录过公益广告。 为央视录音和普通的商配身价完全不一样,钱进直接三级跳,跳到了最顶尖的行列,上蹿速度简直如同坐火箭。 配音界都在惊叹,更用叵测的目光打量钱进这个名字。配音演员大致分两类,一类频繁曝光自己的,让自己的脸和声音一起让大众记住,一类只做幕后,获得听上去更高的荣誉,但是为人所知度不如前一类。钱进恰恰处在其间。他的出镜量很少,只在配音大赛的时候露过脸,其余地方只有他的#怎么做#系列,然而几乎谁都记住了他的笑脸和声音。他模仿单珀英的那句“我终将站在这里”被截出来转发了无数遍,当时大众都认为那是狂妄自大的口号,然而半年之后,他们发现钱进做到了。 尽管他没有获得国内任何一个配音大奖,但是他的实力毋庸置疑——孙祺非为他做了担保。 - “你把吴笙剔出去了?”贾科看着《有囚》的配音名单,回头问正在压腿的孙祺非。《有囚》虽然是一部背景更偏向国外的片子,但是影片的前期包含鲁仓这个主角童年时在国内的情景。他有一个母亲,在他幼年时给了他很大帮助。国内的女配音都在竞争这个角色,无论是商配还是中抓圈的配音,都大面积地报了名,而且出现了不少男配音报名配这个角色的——都是受了贾科的影响。 贾科耸了耸肩对这些人的选择不予置评。不是谁都能有他的嗓子,更加不是谁都能有他的毅力和技巧的。 初步甄选出来的女配音里有一个是吴笙,贾科看到过那张名单,但是再看却发现吴笙已经不见了。 “她对你有敌意,”孙祺非的身体贴向搁在栏杆上的腿,声音有点儿闷,“配音大赛上的眼神就不太对,而且她还是单珀英的崇拜者。” 贾科有点儿惊讶,没想到孙祺非那么早就开始关注他了。 “还有单珀英——我也没用。”孙祺非轻描淡写地说。 666在一旁说:【作为追求者很到位嘛!】 贾科眯起眼睛好笑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留意我的?” 孙祺非直起身体来,松出一口气说:“记不清了……很早,大概是你刚刚开始配黑道双龙的时候。” 贾科突然楞了一下。他琢磨了一下黑道双龙的作者,接着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孙祺非:“你——是棋绯?” 孙祺非笑了笑,指了指贾科身旁的抽屉。贾科一拉开,看到了一叠厚厚的手稿。 贾科异常缓慢地翻看起来。 “我就写了这么一本东西,一时兴起,”孙祺非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说,“就是一种感觉……等写完了,我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不是我想的那样——不对头。也许……我只是想通过它找什么人吧。” 贾科闭上了眼睛,呢喃道:“你让我找了好久……”一股狂喜从他腹腔里狂涌出来,几乎要撑破他的胸腔。他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走向孙祺非,粗鲁地将他抵在墙壁上,凶猛地吻他,孙祺非浑身是汗,但是贾科一点都不在乎。他将孙祺非掐腰提起来按到床上,迫不及待地扯他的衣服。孙祺非抽空抱怨了一句:“你他妈还真能把我抱起来。” “废话,每天健身房不是白去的。” “我怎么觉得我练舞好像便宜了你。” 贾科笑了起来:“孙影帝,你已经三十多了,我才是被你潜规则的小鲜肉。” 影帝孙祺非觉得好像自己被捅了一刀。 - “为什么八号近期一直没有反馈信息?”维克多看着观测到的数据不解问道。莫尔看着工作笔记说道:“我——认为他跟踪错了目标。” “什么意思?”维克多有些茫然地看着莫尔面前眼花缭乱的调试程序。 “他太聪明了……”莫尔仿佛发现了什么,感叹道,“……太聪明了。” “你是说之前的数据倒退?”维克多茫然地说道。 “七号和八号几乎是在进行完全不同的任务,前期他们的重合度很高,但是后期他们的工作区域完全不同,”莫尔指着屏幕上的历史数据说,“七号和八号的追踪程序是相同的,而且八号还加载了七号的工作报告,八号理应更能够早更快地找到目标,但是你看见了吗——” 莫尔敲了敲屏幕,“从数据恢复到倒退点开始,七号和八号的工作区域就开始分离了。八号完全走偏了,而且现在已经停滞在了这个进程。” “是的,所以这代表了——”维克多看着莫尔,等待着他的结论。 莫尔用“你为什么还没明白”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代表他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复制体!只有那样我们的追踪程序才会出错,在数据倒退期间,他和他的复制体重合度相当高,在这里——他们开始分离了,这就是为什么八号被引开了。谢天谢地七号依旧追踪着他。” “我不明白,”维克多说,“八号有七号的工作报告,他有更大的优势,怎么能够确定他追踪的是复制体而不是目标?” “如果他追踪的是目标,现在不会停滞在这个程序段,他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莫尔说,“至于为什么是七号……只有天知道……” 维克多心累地坐了下来,看着监控里那个被线路缠绕的人体。“我从没见过陷入意识世界还能这样警惕的人……” “他从那个地方走出来,恐怕反侦察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莫尔向后靠到了椅子上,喃喃地说:“那可真是一个地狱……” 第5章 10.2 “没被任用?开什么玩笑?!”单珀英惊愕而愤怒地冲电话里自己的助手怒吼。 “是的……说是所有的配音演员都已经选定了,不需要……”小助手有点儿心慌地对单珀英汇报。单珀英有意《有囚》的配音,像他这样已经获过国内配音最高奖项的人被任用是很容易的,单珀英向来不经过海选,只要他和负责人说一声,便会有人八抬大轿把他请进去。 他本来可以和孙祺非说一声,但是他和孙祺非在《一线生机》里没打上什么好交道,也没攀上和郭导的关系,这就有些尴尬了。小助理要到了对方专门负责配音的人员,试图将单珀英安□□去然而对方却明确绝了他。 连助理都不敢相信,单珀英居然就这样□□脆地拒绝了。 “他们说……最重要的男配音只有一个……孙天王选定了钱进,而另一个重要配角的配音已经选定了国外的配音人员,所以……” “国外的配音?难道这片子不引进国内了?不要中文配音了?”单珀英荒唐地说道。 小助理嚅嗫道:“他们说有了更好的……” 单珀英怒火万丈地吼道:“他们、他们、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孙、孙祺非……” 单珀英一愣,接着猛地明白了过来。他轻轻地说道:“孙祺非……我不挡孙祺非的路,他为什么要拦我……哈,是钱进吧……一个钱进居然能拦我?!” 小助理不敢说话,只听到那头传来一场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是通话结束的声音——孙祺非把手机摔了。 “英哥……”一旁坐着的战战兢兢的女子看着单珀英,担忧地呼唤了一声。 单珀英双手叉腰愤怒地深吸了几口气。他还没吃过这样不留情面的闭门羹。他一路顺风顺水的,要样貌有样貌,要音色有音色,哪一点不比钱进好?他这样的配音演员,如果纯就技术上来说,还有几个老牌配音能和他一较高下,但是再考虑到颜值、出镜率,他几乎可以说是顶尖的。他是盛平目前为止最大的摇钱树,最成功的配音演员,他的通告和邀约几乎是纸片一样飞过来,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他半点面子都不给我留,我为什么要给他留面子……”单珀英的目光落到了吴笙身上。 他的语气柔缓了下来。 “笙笙,当初钱进抢了你陶兰的角色,恐怕早就在对付你了,现在你看看,你连名单都没上。不是我说,全国上下那么多女配音,有几个能超过你?钱进欺负我就算了,他一个男配音,还要欺负到你的头上,实在是过分了!” 吴笙委屈地看着单珀英,眼中充满了爱慕。 “他和孙祺非有什么关系我是不信的,孙祺非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我做梦都想和他合作、给他配音,但是没想到这个钱进连让我和他一个剧组都不肯……”单珀英握紧了拳头,让吴笙的心头都攥紧了。她止不住地心想钱进这个小人,抱上了一条好粗腿,倒是可以狐假虎威让前辈吃亏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单珀英一通好话过去,吴笙就愤愤不平起来,只是先前她只为自己感到愤愤不平,而现在,她的愤怒更升了一级——她为单珀英感到不平! 她不懂单珀英这样高的技巧、庞大的粉丝群,为什么孙祺非会选择那个叫钱进的新兴配音,她甚至开始觉得孙祺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笙离开单珀英的住处的时候,脸色阴沉地拿起了手机。 “查查孙祺非和钱进的关系……对……” 于此同时,单珀英也用座机联系一个商报的记者:“……这可是一个大新闻……” 商报记者在那头有些为难地说:“咱们同行都知道……天王捧人的时候,好歹要给他点面子捧场……” “你可想清楚了……这能给你们报社带来多少东西……” 那头的记者明显犹豫了。偶尔打破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会给他们带来多少利益呢……这可真不是一个小新闻啊…… 天王的怒火不好承担,但如果转移一下炮火攻击对象的话…… “我听说钱进有个爱人,叫项天……” - 贾科正坐在孙祺非的床上整理邮件。孙祺非近日来一直住在b城的酒店,贾科以跟着剧组为由也住在这个酒店里,只是他的房间是个摆设。 孙祺非的套房足够大了。 贾科在一堆邀约邮件中再一次翻到了他之前查阅过的月影疏斜的邮件,滑动滚轮的手指停了下来。 剧组在前几日开拍了开拍仪式惊动了整个电影界。这部电影再一次成为了民众的焦点。贾科没有去现场,但是他的名字却被孙祺非公布了出来。盛平公司的老总马斯亲自给贾科贾科打电话想要与他签约。 贾科婉拒了。 “盛平公司不错。”孙祺非当时提到。但是贾科摇了摇头,“一个曾经收回邀请的公司我不会考虑的。再说了,有你在,我要签约什么公司?我不是——已经签约了你吗?” 孙祺非把他一把拖过来吧唧亲了一口。 同时找上贾科的还有很多公司,但是贾科一家都没有理会。 他问正在练习基本脚步的孙祺非:“月影疏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让666查过月影疏斜过去的历史,对方和孙祺非都曾说过他们合作过,但是666没有搜查到任何两人合作的信息。666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搜索引擎,如果它搜索不到,那一定是这条讯息不存在。为什么他们分明没有合作的作品,两人却都承认有过合作? 孙祺非听到贾科问月影疏斜,脚步不停,但是头却微微下垂,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他是个很有天赋的模特,也是个很厉害的配音。” 贾科有点警惕起来,牢牢盯着孙祺非。 “他跟你某些方面非常相似……而且和你一样,先看上了另一个人。”孙祺非仿佛是自嘲一般笑了笑。 贾科从床上跳下来,说道:“什么意思?” “你的前男友没有告诉你吗?”孙祺非斜睨了贾科一眼,“岳斜一直在追他——在你和我拍一线生机的时候。” 贾科吃惊而难以置信地看着孙祺非。 “你前男友——同时在钓你们两个。”孙祺非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挑了挑眉毛。 孙祺非将腿架到扶手上,正准备练习下一个动作,贾科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到底记不记得我?”贾科很想问孙祺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问为什么向天打炮拥有他们之间的大量记忆,而孙祺非却几乎没有他们前世的记忆。他所写的黑道双龙,更加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除了最终的结尾,情节和贾科的上一世差异很大。 “记得什么?”孙祺非说。 贾科又想起上一世在那个小小的武器库里,赵天面对他的质问说道:“宋锦是谁?” 贾科有些咬牙切齿。 “我只知道我在找一个人,起初我以为是岳斜,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弄错了,”孙祺非深深看着贾科说,“你玩了一个很高明的小技巧,让我差一点就把你错过了。” “你是说,你本来很可能跟月影疏斜在一起?”贾科握紧了孙祺非的肩膀,让孙祺非的眉头都皱了一下。孙祺非干脆抓住贾科的皮带将他猛地拉近,用嘴堵住了他的嘴唇。 贾科从这味叫做孙祺非的迷药中挣扎出来的片段里,还在毫无威胁力地放狠话:“别以为你这样就能糊弄过去了……” 但贾科没工夫再问后面的话了。 - 《有囚》开始了正式拍摄。国内的拍摄主要是鲁仓的幼年时期。幼年鲁仓有一个小演员,在这段时间里几乎不用孙祺非出现,但是贾科却依旧出现在了现场。他模仿小演员的口型,模仿对方的声音,甚至将小演员逐渐“长大”过程中经历的变声期都模仿了出来。这让一帮外国摄影组瞪大眼睛啧啧称奇。 孙祺非只找贾科出去宣传过一次《一线生机》,贾科躲在后台看着孙祺非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休闲装,头发被喷得微微竖起,做出凌厉英气的造型,眉毛被化妆师修得斜飞入鬓,帅得一塌糊涂。他等化妆师一走就把人按在椅子上捉着孙祺非的唇舌吃了个够本。 他说:“我要去回答知乎上那个问题——男朋友长得太帅是一种什么体验。” “什么体验?”孙祺非用手支着自己脑袋斜吊着眼睛看他。 贾科恶劣地邪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个在世大污师,可以随时把人变成最爽的那种安全|套……” 孙祺非低笑了一下,伸手让贾科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随时随地的安全|套”。 孙祺非出去的时候,贾科就在后面的后勤队伍里看着他。现场到来的所有影迷都在尖叫,孙祺非的出现像是一个炸|弹一样引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无数横幅写着孙祺非的名字和他那“孙大圣”的爱称,后排的不断往前挤,前排的尖叫得几乎要昏过去。孙祺非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一枚枚核弹的□□。让人看着都感到心惊肉跳。这还是贾科第一次体会到孙祺非这三个字到底代表了多大的影响力。贾科远远地看着他,首次意识到,原来看着一个对自己来说最特殊的人成功,是一件比自己成功更加值得高兴的事。 - 《一线生机》正式登上了院线。在其上映之前,强大的宣传已经将这部电影铺展得有声有势,周轩在这里面可真出力不小。好些鬼鬼祟祟的妹子买票满面红光的进影院就为了看孙祺非和“女主角”的床戏。 贾科全副武装地带着全副武装的孙祺非去看了首映,悄悄在孙祺非耳边说:“这女主角不够你好看。” 孙祺非用手指挠了挠贾科的掌心,低声说:“身材也不如我好。” 贾科差点喷笑出来。他问孙祺非:“你以前床戏都怎么拍的?” 孙祺非说:“和女主演一样的待遇。” 贾科和孙祺非电影散场出来的时候,依旧被人认了出来,一个女生颤颤巍巍地扯了扯贾科问:“你……你们是不是钱进……和、和大圣……” 贾科和孙祺非对视了一眼,拔腿就跑。 “你的脸怎么这么招摇啊!” “是你的防护措施不到位。” “我又不是明星!” “你和我早绑一条绳上了。” “……周轩那蔫坏的肯定是你教出来的!” “下次保护措施记得做好。” “老子每次都戴套……” 贾科和孙祺非边跑边斗嘴,边斗嘴边歪楼,直到冲进车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扬长而去。 贾科问孙祺非怎么他这么久也没见他闹出个绯闻的,孙祺非说:“等你做到影帝,你也会明白怎么控制媒体。” 贾科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谁没做过……” 只是,孙祺非先前这么明显的猎艳行动,难道真是全国上下的媒体都给他面子? 没过几天贾科就想为自己的那张乌鸦嘴扇自己两个巴掌。 一条有关于他和孙祺非的新闻被顶上了头条: 影帝孙祺非性取向成迷,搭档钱进曝有男友。 贾科的专辑刚刚发行,刚刚准备全面销售,就遭到了惨烈的滑铁卢。 第5章 11.1 “卧槽,什么情况?” “等下,官方发的糖都是真的啊??” “怎么总是这个钱进啊,烦不烦。” “天天看到钱进的消息,妈的我都想屏蔽首页了!” “我早就说这人看上去就不是正经人,同性恋,尼玛恶心死了。” “怎么孙祺非也掺和进来了,现在的媒体什么有爆点就上什么。” “日哦,我还以为是标题党,没想到戳开一看居然有内容!??” “小进进和炮炮的官方cp!!天啊噜!!” “这三角关系……太惊人了!!!” “差距有点悬殊吧……” “好像是这么回事,钱进配音大赛之后出名了就和孙祺非滚一块儿去了,‘糟糠妻’向天被嫌弃也是很常见的桥段,真是戏剧源自生活啊[拜拜]” “分分钟取关钱进。” “他妈太恶心了,我走了,现在就去骂钱进。跟我的点赞。” …… “哪个媒体报道的?”孙祺非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问王晓杰。王晓杰严肃地正要开口,孙祺非抬起手打断了他:“算了,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干的。” 贾科淡淡地瞥了一眼孙祺非。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孙祺非和贾科都不在乎他们的性取向曝光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不是别的时期,是《有囚》的拍摄前期。 如果贾科拥有足够强大媲美孙祺非的实力和声誉,他大可以不去理会这样的小报道,如果孙祺非不处于竞争威尼斯金狮的前期,他也不会在乎这样的声浪。 贾科的声誉降低,《有囚》很可能会撤销对他的聘用。孙祺非和贾科都不能失去《有囚》。 “我有一个‘候选人’。”孙祺非说。 “我有两个。”贾科说。 周轩在一旁插嘴说道:“钱先生,项先生来电。”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看向了周轩。 王晓杰在贾科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内说道:“钱先生,为了孙先生和您自己着想,近期请不要再来了。” 全娱乐圈大概只有王晓杰和他带出来的周轩会把自己带的艺人用敬称了。 贾科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王晓杰,挥了挥手。 孙祺非攥了攥拳头,看着贾科离开。他不能去拉他,王晓杰说的是对的。他们暂时不需要这一类的绯闻来将自己炒热。孙祺非和贾科的距离太悬殊了,这样的新闻一旦起来,孙祺非自己受不到太大的伤害,会遭到严重打击的是贾科。 贾科离开之后接起了向天打炮的电话。向天打炮在那头有些怯懦地叫了一声:“钱进……” 贾科单刀直入地问:“谁找的你?” 向天打炮愣住了。 “项天,”贾科说,“我至今为止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你不能把我看成一个白痴。”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贾科的声音不断压低,几乎像是地狱里出来一般阴森。他轻轻地说道:“我可不只是你的一个任务目标。” - 钱进死于吴笙手下。在一条小道上,割喉。 本来如果吴笙和单珀英不惹他,他也不会特意把钱进的恩仇带到自己身上来,但是这两人无疑让他不痛快了。新仇旧恨,这笔账贾科一起算了。 贾科离开酒店的时候感到有光芒在一旁闪烁了一下。那天与曾经的剧组聚餐,他送向天打炮回家时,也有这样的闪光。贾科当过演员、做过模特,对这样的闪光太熟了。 他根本没有理会,径直向向天打炮目前下榻的酒店前行。 向天打炮几乎没有离开过c市,他眼下居然在b市让贾科都快笑出来了。也许向天打炮的确想要帮他的忙,但是他的行为太过单蠢,几乎要让贾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活了二十几年的人。 贾科大咧咧地敲开了向天打炮的门,却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外看着踌躇不安的向天打炮。向天打炮说:“你、你不进来?” 贾科淡淡地看着他。 “我怕我一进门,明天网上就会传遍我进你房间的照片和视频。” 向天打炮有些着急地向前迈了一步:“我没……” “退后。”贾科说,“退后。” 向天打炮被贾科陌生而严厉的目光镇住了,脚步像是有千斤重,无法再抬起来。 贾科冷冷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喜欢……” “喜欢什么?”贾科说,“喜欢曝光?喜欢公布自己的性向?” “曾经莱恩和卢卡……” “莱恩和卢卡,”贾科重复了一遍,轻轻摇着头,“你剽窃了他的记忆,我差一点就把他错过了……” 向天打炮向后退了一步,带着迷惑而震惊的眼神看着贾科。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变化成这样的。钱进在向他透露出出讯息之后,他就开始迷惑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月影疏斜会钱进同时有相同的特征。他本以为就要接近目标了,却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上,月影疏斜和钱进都离开了他。他已经找了月影疏斜很久了,却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消息。 当他想要挽回钱进时,钱进却已经将他扫到了一边。他确定自己防侦查程序开着,也全面接收完了所有的工作记录和信息,但是他依旧没有弄明白钱进为什么会逃脱他的控制。钱进对那个人的意识非常执着,为什么会离开他?难道孙祺非是—— 向天打炮的头脑里在不断思考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然而贾科却没有功夫理会他的愣神。当向天打炮试图用语言挽回他的时候,贾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你们两个肯定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我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替代他。” “你以为仅仅简单复制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能够行得通,这是个笑话,”贾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我不能犯第二次错。” 向天打炮捏了捏拳头,干脆孤注一掷地喊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以为你喜欢我,我想在各方面都帮助你,我知道我比不上那个孙祺非,但是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把我认成了某一个人,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 贾科脸色发寒地看着向天打炮。 向天打炮话一说出口,就没有了退路,他只好继续吼道:“你去看看网上,谁都知道你这是忘恩负义,我是瞎了眼才一直喜欢你,你为了名气和声望能一路爬上孙祺非的床,这我也就认了,我还在帮你造势,帮你拉关系,结果你一眼都不看——” 贾科别过了头,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向天打炮心中一缓,预感到他要道歉了。如果贾科服软,意识到自己理亏,向天打炮还有可能继续和他在一起,跟在他身边…… “说完了?”贾科定定地看着他,让向天打炮忽然有几分心慌,“我和孙祺非第一次见面是在配音大赛结束之后。而那个时候你说我和你已经确定了关系,那么月影疏斜是怎么回事?” 贾科上前了一步,逼得向天打炮只能退回房门。 “你和他一直保持着关系,直到我离开《一线生机》剧组我才算是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和他玩得挺开心吧?”贾科带着一种嘲讽的笑容看着他,“同时钓两个人的感觉爽吗?项天?” “你怎么……”向天打炮震惊地看着贾科,“我……” “你没想过我会知道?你认为我只是无关紧要的绝不会跑的那个是吗?”贾科笑了笑,“你的目标总是集中在更难攻克的那个人身上,对方的消失让你急了,是不是?你的攻略笔记出现了问题了,你着急了。”贾科的脸上带着让人惊惧的笑容。“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何必用莫须有的记忆一遍遍提醒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一遍遍巩固你对我的控制力?你以为把孙祺非拉下马是最好的解决手段?” 他将手撑在墙上,低头看着向天打炮,压低了声音低沉地道:“永远、也别妄想、用记忆绑架我。” - 贾科头也不回地离开向天打炮的路上,连666都噤若寒蝉。它想提醒贾科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回去一定会被拍摄到,但是贾科很显然并不在乎。 贾科离开的第二天,网上就又开始了一波新的疯传。正是贾科和向天打炮在门前对话的照片。 一波波的谩骂声几乎将贾科淹没了。大批的粉从钱进微博上流失,他们不断更新到单珀英的名下,强烈at剧组换掉贾科,而同样被“牵扯”进来的向天打炮反倒没有什么损失。公众们恶心的是钱进的行为,另一类喜好特殊的粉丝事实上并不在乎他的性向。 孙祺非给他挂来了一个电话,贾科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没有接。 周轩站在一边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贾科,似乎想要问什么,贾科却笑了笑,说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贾科的微博下再一次充满了怒骂,孙祺非的公司为了将孙祺非摘出去,发布了大份声明,证明孙祺非于此事无关。观众们对孙祺非的好感是建立在他的实力基础上的,孙祺非发布了声明,大众们都放下了对他的矛头,转而朝向贾科。向天打炮只是一个稍有名气的cv,而且早前就公布过自己的性向,看不惯的公众们顶多对他骂两句恶心,却不如对贾科的攻击大。 贾科成了众矢之的,不仅因为性向遭人诟病,更因为他“始乱终弃”的行为让一帮还算是看好他的腐女发了怒,就连繁花似锦也拉黑了贾科。 唱片公司为难地告诉贾科,他们囤积的唱片销售不出去,甚至还有不少退回的,而且退回的越来越多,贾科的专辑几乎要成一个笑话了。 榔头柄:钱进……钱进你还好吗…… 贾科收到了榔头柄发来的慰问,不禁微笑了一下。 前进前进:我没事。 榔头柄:你和炮炮的事…… 前进前进:不是我的错。 榔头柄本来还有些犹豫,见到贾科那五个字,立刻仿佛得到了保证一般有了力量。她叫起来道:我知道你没有错的!你和大圣是真心相爱,一定要挺过去!! 前进前进:谢谢:) 坐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的贾科看着《有囚》发来的“劝退”信,心里盘算了一番,想到——是时候了。 - 吴笙在微博上炒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发表了自己对贾科下作行为的厌恶态度,还明里暗里讽刺了孙祺非一把。有了她打头,其他配音也开始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长久没有声音的王威几乎是跳得最厉害的那个,看到的人偶尔点个赞,知道他和钱进矛盾的人也就不屑地笑笑。就算钱进人品不怎么样,实力还是秒杀你的,你一个蚂蚱蹦跶得再厉害也就是个虫子。 紧接着,配音界的天王单珀英也带着可惜的话转发了吴笙的微博: 单珀英:太可惜了,声音是个很好的苗子。可惜了《有囚》。//吴笙:有些人能够为了往上爬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我以为这在配音界是不存在的,没想到这样的人还是能找到市场。 单珀英下的评论被吴笙的粉带得戾气十足,纷纷咒骂钱进,又不断at剧组官博要求聘用单珀英担任孙祺非的配音。 整个娱乐圈这么直接被动出柜的也曾有过,但是只有钱进因为他没有经济公司,身价不尴不尬而无力回击。于是这件事就像是铁板钉钉一样坐实了。 666看贾科微笑地看着评论,几乎觉得他有点儿危险。周轩被孙祺非叫去了好几次,充当贾科和他的传声筒。周轩再次来到贾科的小房子时,贾科正优哉游哉地听音乐。周轩有点弄不明白这个配音演员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在他看来,这都快成死局了—— 贾科看到周轩,冲他打了个招呼,挥了挥手说:“你来,过来听听。” 周轩将信将疑地过去,被贾科按住坐下来,戴上了耳机。 一段充斥着“嗯嗯啊啊”的□□声让周轩差点扔掉耳机。 “别扔,仔细听听。”贾科笑着说。 周轩楞了一下,又仔细琢磨着听了听,接着脸色渐渐变化。 “好听吗?”贾科继续笑着说。 周轩猛地站了起来。耳机里是吴笙和单珀英做|爱的声音,仅仅是一丁点儿简单的对话,就足以让人分辨出他们。因为他们都是配音演员,他们的外表反倒不如声音有辨识度。尤其是单珀英! 如果把这个发布到网上,单珀英和吴笙会立刻身败名裂! 周轩震惊地看向贾科,他总算是明白贾科为什么先前一言不发,压根儿不反抗了,他就在等着吴笙和单珀英跳出来! 周轩此刻一点也不急了,他问贾科:“钱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放出去?” 贾科笑了笑说:“还等什么呢?” 在对贾科的攻讦甚嚣尘上的同时一段音频被公布了出来,公布者正是钱进的文身这个马甲。 音频里一男一女很显然正在做某种不良运动,吴笙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嗯……嗯……英哥……慢点……英哥……好棒……” 接着单珀英那更具有辨识性的声音也在众人的惊愕之中出现了:“你那话说得可真好……把孙祺非都给骂进去了……呵呵……” “英哥……嗯……这不都是为了你嘛……钱进……啊……钱进算是什么东西……啊啊……嗯啊……他就不该、不该占你的位置……还有孙、孙祺非……” “孙祺非迟早会知道谁才是配音界的天王……谁才最适合他……”单珀英也开始了喘息,他的频率和速度明显加快了,两人没有工夫再对话,双双达到了高|潮。 高|潮之后,单珀英还在微微喘息,他摩挲着吴笙的胳膊,轻轻地说道:“你怎么处理那个叫什么向天的?他真能答应曝光他俩的关系?” 吴笙说:“……那同性恋也不是个好东西,我配音大赛的时候就调查他们几个了……脚踩两条船,和那个月影疏斜不清不楚的,大概看到钱进抱上大腿了,又想来搭个顺风车。我一说他就答应了。” 单珀英冷笑了一声,阴狠地说道:“一帮垃圾。”接着他摩擦吴笙,又压低了声音:“笙笙啊……谢谢你……等英哥到手《有囚》的主配,不怕你没有位置……”摩擦的声音再度响起来,随着吴笙微微的叫唤,某种运动再次开始了。 “我操,太他妈恶心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坐在电脑面前听音频的人都喃喃地发出了低语。钱进这出事才多久啊,怎么又来一对啊?等等,这不是吴笙和单珀英么?! 音频一经发出就遭到了大量转发,所有听过的人都表示了震惊。信息量尼玛也太大了!这什么情况啊!他们是合伙要来打我们无辜群众的脸的吧?? 吴笙和单珀英之前的微博还挂着,那几个“出卖肉体”的大字还在明晃晃的挂着,结果他俩的音频就出现了。吴笙要仔细说来和单珀英搭上也就是个抱大腿的,大众们显然没想到吴笙居然会和单珀英有关系,就像他们之前没想到钱进会和孙祺非有那种关系一样。 “这个圈子水太深了……划不动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天哪噜,我的小进进qaq!!” “卧槽,原来钱进是受害者!” “日哦,谁这么大胆偷听‘配音天王’的墙角哦[多啦a梦吃惊]” “我靠,我的三观又被颠覆了……” “等一下啊,这和钱进是gay没有冲突啊,这还是证明了他就是个基佬啊。” “基佬怎么了?关楼上什么事?!他一没杀人二没犯法,怎么就好像是犯罪分子了呢??” “楼上1,向天打炮一直和月影疏斜挺亲密的,微博上也经常互动,我还以为是我太敏感呢……我就想钱进这得是心多宽啊。” “线下活动也经常看到他俩在一起的……钱进反而总是在发工作状态。” “我一觉醒来怎么世界又翻天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单珀英是我男神啊!为什么他会和吴笙搅在一起?!!qaq” “告诉我不是真的……” 网上像是激起了一阵狂欢,所有人都在放肆地讨论这件事,吴笙和单珀英所在的公司几乎是陷入了大乱。消息封锁不及,一时之间四处都是这个音频。就算原po在没多久之后就删除了音频,但他留下的“呵呵”两字,只让众人有了更多猜测,而及时保存音频的人不断散播开去,让事态更加扩大化了。 感谢单珀英和吴笙,先前给他造了那么大的声势。贾科挑眉看着屏幕说。 吴笙反应是最激烈的,她第一时间跳出来尖叫道:这是栽赃陷害!这是诬陷!伪证! 但是更多的人站出来说:这里面的声音就是你,就算再怎么像也不可能有人能把你的声音模仿得一模一样吧?再说还有单珀英在旁边呢! 单珀英和吴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钱进。 钱进几乎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声音,如果是他干的,这事不无可能。 单珀英愤怒地在无数采访镜头面前说:“我不知道那个伪造音频的人是何种恶意,但是我们会考虑诉诸于法庭!” 网上的各类大神网友跳了出来:“呵呵,扯淡吧你,我身为一个分析了那么多年音频的分析师,基本能够确定,这条音轨是一次过的,就算是钱进,你试试让他一次发两个人的音??” 第5章 11.2 单珀英和吴笙在被大量炮火围攻之下不得不愤怒地发表声明。证据太过铁板钉钉,几乎牵涉到了这件事里所有的人,他们不能就这么模糊过去,而他们也更加不能承认。事态不断扩大,最终单珀英和吴笙将“钱进的文身”这个id背后的人告上了法庭。 当庭出现的人并不是孙祺非,而是一个贾科从未见过的男人。男人一看就是宅男,头发凌乱,戴着一副眼镜,面对法官倒是非常镇静。 事后贾科悄悄问孙祺非这个人是谁,孙祺非告诉他那是一个提前从公安部门退休的数据分析员。 上交上去的音频原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甚至对方连录音的时间和地点都选好了,正是单珀英和吴笙对话的那天晚上。而另有人匿名投递了吴笙离开单珀英下榻酒店的照片。 他俩本来也没有什么合作关系,吴笙会这样找上单珀英的门本就十分可疑。就算吴笙辩解说她是单珀英的粉丝,只是非常崇拜单珀英也无力回天。哪怕那是真的,反倒是成了一种帮助他俩想要对付贾科的佐证。单珀英和吴笙哑巴吃黄连,败诉。 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整个网络都沸腾了。众人震惊单珀英居然能干出这种勾当,对他的印象一下子降到了最低,而最大的躺枪大户钱进则被人称为躺枪帝,纵然他还是被迫出柜了一把,但是重点却不在他的性向上了。 几天后,钱进的文身又发布了两个新的视频,一个视频是那天贾科去见向天打炮的监控画面,可以看出两人在里面发生了争吵,钱进愤然离去。这个视频引起了足够多的争议,接着第二个视频让那些认为钱进是在开脱自己的人哑了。 第二个视频很明显是用手机偷拍的,里面正是监控里的画面,同时还有两人的声音。 向天打炮大喊道:“你去看看网上,谁都知道你这是忘恩负义,我是瞎了眼才一直喜欢你,你为了名气和声望能一路爬上孙祺非的床,这我也就认了,我还在帮你造势,帮你拉关系,结果你一眼都不看——” “说完了?”钱进静静地站在那儿说,“我和孙祺非第一次见面是在配音大赛结束之后。而那个时候你说我和你已经确定了关系,那么月影疏斜是怎么回事?” 向天打炮后退了一步,脸色震惊。 “你和他一直保持着关系,直到我离开《一线生机》剧组我才算是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和他玩得挺开心吧?”钱进带着一种嘲讽的笑容看着他,“同时钓两个人的感觉爽吗?项天?” “你怎么……我……”向天打炮心虚地后退,辩解不出来。 画面开始摇晃,手机的主人更向内躲了躲,造成了一些杂音。 “你没想过我会知道?你认为我只是无关紧要的绝不会跑的那个是吗?你的目标总是集中在更难攻克的那个人身上,对方的消失让你急了,是不是……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何必用莫须有的记忆一遍遍提醒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一遍遍巩固你对我的控制力?你以为把孙祺非拉下马是最好的解决手段?” 有人将这两个视频相互对照,没有发现任何伪造痕迹。向天打炮脚踏两条船的行径被证实了,对贾科怒骂得最厉害的几个人一时之间销声匿迹,其他恼羞成怒的粉丝将他们的愤怒发泄在了单珀英和吴笙身上,壮观的骂战再一次转移了战场。 - 贾科再次接到了《有囚》剧组的聘用,这一次是郭导亲自上门的。郭导敲开大门看见了睡得一头鸟窝邋里邋遢的贾科,气不打一处来:“明天就要上飞机了,你他妈整成这样?!” 贾科楞了一下,看到了拿着钥匙的孙祺非。孙祺非都好长时间没见贾科了,此刻见到贾科,眼里流窜着一种暗暗的波动。贾科让开门将两人让进来,有点儿懵逼地说:“啊?明天?” “明天,去英国,机票都给你办好了。”孙祺非无奈地揉了一把贾科的脑袋。 孙祺非几天不见身材更好了,看上去更像是个苗条的舞蹈演员。他总是在开拍之前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贾科看着他的腰胯就咽了咽唾沫。 他正想动手摸一把对方的屁股,就听到那头传来“咚”的一声,贾科连忙回过头,吓了一跳大喊道:“郭导!那哑铃有四十公斤!您悠着点!” - 《有囚》在英国的一个舞蹈学院开拍了。 孙祺非穿着黑色的紧身裤和背心,脚上踏着芭蕾鞋,在空旷的舞蹈室里旋转。灯光从镜头正前方打过来,将他的身体打成一个剪影。 贾科在一旁的高脚凳上远远看着孙祺非。 “卡。”郭导叫了一声。孙祺非停下了,“过了过了。”郭导浏览了一遍,挥了挥手,所有人都欢呼着跳了起来。 贾科立刻来到孙祺非身边,看着正在用汗衫下摆擦汗的孙祺非,严肃地问道:“脚疼吗?” 孙祺非瞥了一眼贾科,微微笑了笑:“不疼。” “胡说。”贾科一把将孙祺非抱了起来。一旁的外国剧组成员都吹起了口哨,尖叫的尖叫,欢呼的欢呼。他们早看出这两个亚洲人的关系了,贾科自从出国之后就没有掩盖过自己的行为和眼里流露出的赤|裸的爱意。 郭导暗骂了一句,尴尬地扭过头怒吼道:“他妈的,别在老子面前有伤风化,滚滚滚,快滚。” 贾科“嘿嘿”一笑,抱着孙祺非离开了拍摄现场。 他们目前就住在这个学院里,一个双人间的宿舍。贾科端了一盆热水给孙祺非烫脚。当他脱下孙祺非的舞蹈鞋时,他心疼地摸了摸孙祺非的脚趾。过去的半年里孙祺非都在坚持不懈地锻炼基本功。尽管拍摄时用不着他跳一整个舞剧,但是大量的舞蹈片段却无法避免。这是影片的特点。 孙祺非是一个不用替身的演员。他上山下海,什么戏都亲身上场。他的专业精神比贾科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祺非的脚趾有些变形了,指甲里有淤血,青黑一片。贾科用手掌揉捏孙祺非的脚趾,心疼地说:“那么厚的袜子也没用?” “没事,”孙祺非笑了笑,“新指甲长出来就好了。” 贾科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来,把孙祺非的脚捧起来就近拍了一张。孙祺非立刻道:“住手!不许发微博!” 贾科见他那样子坏笑了两声说道:“哪能呢,这是我们独家的纪念啊。” 孙祺非放下了心。来英国这么几个月,贾科都快把他的糗事都通过微博透光了,现在粉丝们更喜欢看贾科的微博而不是孙祺非的,并且赠送给贾科一个“荣誉迷妹”称号。 贾科欣然领受了。 做迷妹做到这份上的大概也就贾科了。 公众们好像把之前对贾科的伤害统统忘了,他们再次回到贾科的粉丝队伍里,对他的一切叫好,仿佛先前的辱骂和误解并非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造成的。这种无形的伤害正是因为他们是个数目庞大的庸众团体,所有的过错都让偶像承担的同时,他们自己承担的伤害责任却几乎为0。孙祺非一路发迹起来遭遇过太多这样的伤害,他本害怕贾科也会因此而感到委屈心寒,但是他没有。 贾科就像是一株向日葵,当别人触碰他底线的时候他会凶猛地回击,却对另外所有的厄运都付之一笑,永远朝向阳光。 贾科冲孙祺非笑道:“有什么关系呢?那些过去骂我的人现在喜欢我就是对他们自己的打脸。我不是他们身边重要的人,他们也不是我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要生气?” 孙祺非的回应是吻了吻贾科的鼻子。 贾科一脸严肃地说:“所以你要是做了惹我生气的事我可能会毁灭世界。” “是吗,”孙祺非笑了笑,“比如?” “比如你一个星期没和我上|床……” 孙祺非睡前趁贾科去洗澡的时候刷了一发微博,就看到了贾科最新的消息。 前进前进:大圣的脚,太可怜了,心疼。qaq[图片] 评论: 大汪汪汪神兽:熏疼!!看上去好痛! e倚树为屋:看上去好痛1!大圣好用功啊,还能长好吗?? 吃不饱的兔子先生:小前进给大圣洗脚……我也想给大圣洗脚…… -海原:呜呜呜好温馨啊……怎么办彻底粉上他们俩了啦……孙大圣到底是不是弯的嘛…… 嚼菜叶子:t_t真的好温馨…… 总有刁民想要朕请吃饭:只有我注意到他们俩居然睡一张床吗……两个枕头……衣服都在被子上…… 移动炮塔保温杯:雾草 机智的胡萝卜今天无话可讲:卧槽 偳枢:等等楼上上上你—— 孙祺非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有囚》的结尾是整部戏的高|潮。孙祺非站在宽阔的舞台上,首席就站在他的身边。孙祺非穿着白色的天鹅芭蕾舞裙,染成棕色又有些许养长的头发被捋到脑后,被白色的羽毛盖住,露出他轮廓分明又俊秀的五官和额头。相比首席那个英国人来说更显得弱化的轮廓和外形让他和一个国外女演员相差无几。 贾科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在暗处,手里拿着剧本。他的心情很是压抑。 《天鹅湖》有两个结尾,一个是悲剧,一个是完美结局。鲁仓跳的是个悲剧,而这整个故事也是个悲剧。 孙祺非说过他很像奥杰塔公主,当时贾科并不理解,然而此刻,他站在高高的梯子上,看到孙祺非被托举起来,高高仰着自己的脖颈时,他忽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你玩了一个很高明的小技巧,让我差一点就把你错过了。” 孙祺非曾经对他这么说。但是贾科却意识到,他也同样差一点错过了孙祺非。 《天鹅湖》中被施法变成天鹅的奥杰塔公主,找到了自己的王子,王子向她预许了自己的爱情,却在宴会上对变成奥杰塔模样的魔王女儿许下了爱语。奥杰塔无法解除咒语,伤心地回到了天鹅湖,王子才在一道惊雷下认清了一切。 孙祺非是被贾科险些错认的奥杰塔,但是贾科却不明白,难道他和孙祺非这一世在向天打炮之前已经互相认识过了? 贾科的神思被下方的郭导打断了。郭导在对最后一幕训话和讲解。他冲贾科叫道:“祺非上去的时候,你可以开唱了!” 贾科这一次的配音和先前有些许不同,《有囚》的所有人声音乐都是贾科演唱的。 灯光重新打起,舞蹈演员就位,各个机位都进行了细微的调校。 首席向奥杰塔追去,他们在天鹅群中舞蹈,伤心欲绝的奥杰塔的结局是坠湖而死,王子殉情而去,但是鲁仓的结局却是在得到那永恒的爱情和他毕生的梦想之前就坠落了。 所有的光束从顶上打在了孙祺非的头上,他坚韧而坚强,忠贞而美丽,他昂着长长的脖颈,睫毛上挂着泪珠。他的脑袋高高向上,脖子拉伸出了一道道突出的筋脉,他仿佛在向上看什么,追寻某种毕生所求的东西。在他缓慢向上的时候,一道仿佛从天边降临的歌声犹如圣歌一般降临,现场的场务惊讶地看向了高高坐在梯子上的贾科。 他们本不要求贾科能现场发挥完美,后期的音轨一般都需要重新调整,贾科歌声的存在只是郭导对于影片整体基调确定的协助。但是当贾科的歌声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一瞬间仿佛教堂的管风琴齐齐发出了吟唱,那帕瓦罗蒂般的低沉嗓音逐渐抬高,一阶阶升key,长达两分钟的不间断长音里,几乎能震碎玻璃的高音如同无数天鹅的雪白羽毛从天而降…… 场务们的双眼从吃惊到凸鼓,他们张大了嘴看着上方的贾科,直到郭导用剧本无声地提醒他们。 贾科的双眼紧盯着下方的孙祺非,看着他痛苦又解脱的表情。他的歌声犹如一种死亡时的美好梦境,那样圣洁又那样高贵地降临下来,无比轻柔地落在孙祺非的脸上。 孙祺非仰着头朝贾科笑了。他在神圣的高音里凝视着上空的贾科,轻轻地用口型说:我爱你。 歌声戛然而止。 鲁仓摔到了地上,所有光芒都暗淡了下去。 - “他是最好的歌手,他拥有最美的嗓音,他的嗓音足以和辉煌一时的阉伶相媲美。” “他的唱功的确不同凡响,本世纪至今没有出现任何一个这样的嗓音。” “他的歌声拥有最强大的感染力,任何人都无法抵挡他的魅力……” 在《有囚》上映之前,先火起来的不是孙祺非,反倒是贾科。他的名字一时之间在海外风靡开来,这让贾科和孙祺非都没有想到。 贾科使用的的确是阉伶的唱法。他能够用自己千变万化的嗓子制造出已经消失于世的嗓子,这几乎是一种神迹。在离开英国之前,贾科受到了好几次教堂的邀请,邀请他为他们录制圣颂。 他的上一张夭折的专辑还未完全消散影响力,第二张专辑就出人意料毫无预兆地发行了。 这张专辑正是《有囚》的原声大碟。里面收录了所有贾科的人声演唱歌曲和配乐,由于他的歌声占据了原声碟的百分之八十,那几乎成了钱进的励志粉们必须要买到的“圣碟”。 但是国内后知后觉的粉丝们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海外的存货也已经销售一空,更别说人肉运回国内的数量稀少的碟了。 听过碟的那些“欧洲人”们大肆在网上书写对这张碟的颂扬,让没有听过的人更加挠心挠肺了。 七月份的时候《有囚》在海外和国内同步上映。 一个亚裔男孩的故事,一个舞蹈演员的梦想,一段世界级的芭蕾舞剧。 “我的一生都在舞蹈中度过,我想,我是为了舞蹈而活。”孙祺非的青涩时期的嗓音出来时,让影院的老影迷们都怔住了。他们看了孙祺非将近二十年的电影了,没有想到还会再听到他当年的声音。 一片漆黑的画面里突然打出了一道光,照亮了一个男孩的背影,男孩开始跳跃、旋转,一次次匍匐在地,接着他慢慢变大,身体拉长,他成熟地旋转,稳定地大跳,像是一只巨大的优雅的天鹅。他的呼吸声近在耳旁,随着镜头的拉近,每一次发丝的鼓荡,每一次汗水的飞溅,每一次睫毛的颤动都定格了片刻。接着影片定格在了一张异常昳丽的画面上—— 从上到下拍摄,孙祺非被托举着,双手张开,穿着雪白的演出服,睁大双眼微笑地看着上空。他微微张开的嘴唇被涂抹得艳红,透出一种凌厉的美感,仿佛在说什么。他的下方是以他为中心铺开的黑色绸带,仿佛炸裂一般泼着鲜红的颜料。三种色块的对比像是一枚冲刺的导弹,轰然爆炸,强烈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 那一帧画面只停留了一小会儿便消失了。但是颜色却定格在众人的眼前许久。 “你们去看了《有囚》吗……太震撼了……” “太震撼……真的说不出来……只是我近三年看过的最好的电影……” “配乐太屌了……我都不敢相信那是钱进,声音出来的时候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在电影院里哭到声嘶力竭……真的是……虐得我……” “好虐,太虐了……钱进的声音真的太棒了,我根本分不清到底孙大圣用的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钱进真的很厉害……我都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单珀英想要把他拉下马了。国内配音没人比得上他。” “我觉得他们就是最好的搭档,每次我听其他人配孙祺非都配得别扭,配音完全比不上演技,只有钱进我觉得那就是一个人。” “楼上这能变成我的一个梗……合二为一什么的好萌……” “这部片子是要竞争金狮奖的吧?” “求入选!” “入选!” “我从一开始就是钱进的粉……因为他我才粉上孙祺非的……以前从来没觉得孙祺非有哪里好过,结果自从《一线生机》之后就直接成脑残粉了……” “听过钱进配音大赛的配音……超棒,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和孙祺非的合作真的是他的巅峰,没谁能比他配孙祺非配得更好了。感觉他的嗓子就是天生适合孙祺非。” “这是我唯一一部看哭的电影……心塞到不行。孙祺非不愧是天王,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为了这部片子他付出太多了。” “每天看钱进更新孙祺非的状态,都觉得他们一起相互扶持走过了好多路,之前那个向天打炮到底是什么鬼,我翻他以前的评论都好像瞎了眼似的。” “我再也不信什么舆论导向了……钱进是最棒的,他和孙祺非是最合拍的,我之前站错了好几次队,还骂了钱进好多回伤害他……以后不管有谁中伤钱进,我都不会相信了……” “全世界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嗓子……我当年一定是聋了才觉得钱进比不上单珀英!!!” “聋了10086!!!” …… 钱进的粉一直在持续上涨。自从离开国内开始po孙祺非的日常之后,上涨趋势更加呈现出井喷式。当初骂他的人一部分销声匿迹,一部分在他的圣碟发布之后,回头默默地打自己的脸给贾科道歉。他们无法不去追贾科,他太优秀了,已经和孙祺非一起步入了国际的最高单位里,不再是那个任由粉丝和观众们臆测的小配音。 当《有囚》公映的时候,它的热度在整个欧美大陆和国内卷起了一阵狂潮,无数影评人开始撰写他们长达万字的评论,不惜用最美最深刻的语言去诠释它。 在影片无数的意象与影射里,有一幕是最让人震撼的。 鲁仓坠落之前,他仿佛看见了天堂的光芒,看见了天使。他的眼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背光,向他张开了双臂。鲁仓微笑起来,那深埋的爱意像是猛然在寂静中绽发的花一般令人惊心动魄——那和他看着首席的目光全然不同。 那是整部影片最触动人心的一个画面,仅仅是一个旋转镜头里的双眼。 无数影评人围绕着那个倒影展开了评述,这本来看上去像是个鲁仓追求爱情和梦想的故事,但是有了这个影子,一切都变得不同。 那是一个充满牺牲的眼神。 整部影片落幕了—— “我不为任何人跳舞,甚至不为我自己。我一生只为一个人起舞——我的上帝。”钱进的声音缓慢而平稳地响起,一如孙祺非的年轻时的音色。 第5章 12.1 影院里的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强烈震撼下的雷鸣般的掌声每一场都响起。这是第一部得到了商业电影才有的热烈反响的“小众电影”。 “孙祺非的演技简直炸裂!!!就算没有声音我都能明白他的感情!!再加上钱进的声音……还要什么我!!!” “光听歌我就直接泪崩,根本不敢看!!” “郭导太牛了,我感觉这是孙祺非和郭导迄今为止合作过的最好的一部电影!” “我根本看不懂啊……鲁仓到底是成功没有?他喜欢谁啊?怎么说谁的都有……” “这是一部基片吗?我听说是基片就没看。” “这不是孙祺非的电影吗?钱进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啊?” “楼上,钱进是孙祺非的配音啊,他是国内最好的配音。” …… 八月中旬的时候贾科和孙祺非前往意大利。 九月威尼斯电影节开办,《有囚》入围,并被选为闭幕影片。 钱进和孙祺非的名字一时之间传遍了国内,配音界沸腾了。钱进是唯一一个配音配到海外的配音演员。在此之前,国内的配音界几乎认为单珀英所拿到的国内配音最高奖是所有配音演员的巅峰了,但是贾科一个人配了无数条音——国语幼年鲁仓、国语成年鲁仓、外语幼年鲁仓、外语成年鲁仓。《有囚》的意大利语版本、德语版本、法语版本全是贾科配的。这几乎给国内的配音演员撕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那些酸贾科会说点儿外文就好像挺了不起的配音演员彻底傻眼了,贾科没有反驳他们,他直接包揽了孙祺非的所有语言的配音——至今没有任何一个配音演员能做到这一点。 所有电影人都在关注这部影片,更加关注贾科和孙祺非。一部好电影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剧本,同时也取决于演员。孙祺非已经在顶尖行列了,然而他又往极致更迈了一步。 ——将他推往极致的那个人是钱进。 他们从没想过一个配音演员能在一部影片中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钱进和孙祺非的介绍几乎在九月份铺满了整个网络,他们每一天的行程都被播报,钱进自己的微博成了官方微博以外最受欢迎的平台。他从前往意大利开始每天都会写一份游记,记录一天里他和孙祺非干了什么、玩了哪些地方,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来旅游的。 前进前进:异国他乡不用带口罩上路是最方便的一点!反正所有歪果仁看我们都长得一样[微笑][图片] 前进前进:城市太漂亮了,好多古老的建筑都没有拆除,如果国内的建设和保护古建筑同时进行的话,我们也会拥有许许多多结合历史的漂亮城市[图片][图片] 前进前进:今天我们去划船了!祺非居然不会游泳,我把他捞上来的!湿身图不给你们看:p[图片] 前进前进:怎么这么快就到电影节了,我还没玩够呢[调皮] 前进前进:和祺非在健身房待了一整天……他说他要把自己的八块腹肌再练回来…… 前进前进:帅呆了!孙祺非[图片] 孙祺非:前进前进——你好烦。 电影节的当天,关注孙祺非和钱进的人在他们微博下笑倒了一片。 孙祺非那个向来发严肃认真微博的大号at了钱进,说:你好烦。 - 《有囚》捧回了金狮奖。最佳导演、最佳配音以及最佳摄影被同时包揽。宣布的第一时间,无数坐在电脑面前的人欢呼尖叫起来。手捧金狮的郭导给自己拍了人生中的第一张自拍,两侧是孙祺非和贾科。而那位饰演芭蕾首席的英国演员则带着所有另外所有的剧组成员拍出了一张极富动态感的大条图。 孙祺非将两张图都po在了自己的微博上。 距离钱进和单珀英的矛盾才过去不久,有心人纷纷at了单珀英。当年单珀英获得了国内最高配音奖项之后就大幅度地宣传,盛平公司将他塑造成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配音界的天王,但是谁想到,贾科的事情一出来之后,这块金字招牌就出现了裂痕。然而盛平公司甘愿为单珀英保驾护航,因为他的实力依旧摆在那儿。 但当贾科手捧最佳配音的奖杯站在镜头前笑得阳光潇洒时,单珀英这块招牌的身价几乎是瞬间贬值了。 钱进出道后的第一个奖是国内配音大赛冠军,第二个奖就是威尼斯最佳配音。欧洲三大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是历史最悠久的“电影节之父”,贾科直接打破了所谓的“最高”限制。 马斯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捶胸顿足,扼腕叹息。当初盛平险些和钱进签约,却没想到钱进出了意外,后来他看到了对方的潜质,又因为单珀英和钱进的矛盾,他必须在两者中做出一个选择。他没有积极地去寻找钱进商谈,就表示盛平在犹豫中已选择了单珀英。 如果他知道钱进会达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宁可牺牲单珀英也要签来一个未来的世界级的配音大师! 而单珀英给他带来了什么?自从他获奖之后就高傲自负,一直在给盛平公司惹麻烦,马斯都不知道为他擦了多少次屁股了。之前还有人看在他的名气和实力上邀请单珀英,现在呢?所有人都会邀请钱进!因为他是国内唯一一个获得国际电影节最佳配音的人! 为了保护单珀英,马斯将单珀英强行洗白,这种行为的唯一解决方式就是抹黑吴笙。 钱进当初没有直接找上盛平公司的麻烦,马斯还觉得庆幸,现在想来,却觉得更可怕了。现在的钱进无论是人气还是实力都远远超过了单珀英,他的粉丝们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和喜爱,会对钱进的“仇敌”更加怨恨。 而盛平公司迟早会被单珀英拖累死。 马斯思来想去,决定赌最后一把。他赌钱进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 贾科和孙祺非回国的时候遭到了大面积粉丝的围堵。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飞机口上看着下方的人山人海,问道:“这都是你的粉丝?太多了吧?” 孙祺非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你的粉。” “我一个小破配音顶多几个爱看段子的宅男宅女会喜欢,肯定不会围剿到机场来。”贾科笃定说。他这一世根本没想过如何成为人上人,他的唯一想法是成全孙祺非,推他达到顶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孙祺非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如果在这一世复一世的轮回中始终有一个人能与他相伴,他可以不在乎天道、不在乎任何东西。让对方的成功成为他最大的目标。 贾科的话刚说完,下面就响起了大片的尖叫:“钱进!钱进!!” 孙祺非微微翘起了嘴角,用胳膊肘一捅贾科说道:“你比你想象的要受欢迎得多嘛。” 贾科愣了一下。一年前他还在后台看着孙祺非沐浴在众人的欢呼和爱慕中,只心甘情愿地躲在后台看着他的背影,但是现在,他和孙祺非并肩站在众人的目光里。那种感觉远比他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或是神坛上更加美好。有一个人和他分享成功和喜悦,也在一路和他共享困难与挫折。 贾科追上向前走去的孙祺非,脸上拉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在一片尖叫中握住了孙祺非的手。 反正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反正他已经被动出柜了,反正他是孙祺非的头等荣誉迷妹——全天下都知道。只要孙祺非一路向前,他就会一直站在他背后,帮他发声,帮他微笑和哭泣。 - 孙祺非下半年接了一部新的片子,不再是郭导的片子了,而是一个新锐导演送来的剧本。贾科在一片雪花般的邀请中拒绝了一切配音邀请,当孙祺非将几个剧本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一眼就挑中了其中一个。那是一个非常剧情化的杀戮游戏式的恐怖片,孙祺非问他为什么看中这个剧本,贾科楞了一下,摸着自己的下巴想到:“不知道,我觉得你已经挑战过了阳春白雪,可以试试下里巴人……而且我对鬼魂、杀人犯一类的商业片还挺感兴趣的。” 孙祺非看着贾科挑了挑眉毛,他联系了那位欣喜若狂的导演,询问剧本的出处。 “岳斜”两个字再度出现在两人面前。贾科和孙祺非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岳斜?”贾科强调了一边,“他还一直在活动?这是他写的?” 那位新锐导演说:“不是,这是一年多前的剧本了。” 对方将剧本送到导演手上之后,又寄去了一份合同。他不要求任何回报,他只希望能够看到这个剧本被拍摄出来。 那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剧本。 贾科的心脏又加速了跳动,他隐约觉得自己要摸到什么真相了,但是总缺了一些什么。因此他并未注意到孙祺非落在那本剧本上怪异的眼神慢慢抬起来看向了他。 这个片子将在年底开拍,在那之间,贾科和孙祺非度过了很悠闲的一段假期生活,但是单珀英和吴笙却着实过得不怎么样。 贾科让666时刻监视着单珀英、吴笙和向天打炮三个人的任何动态,包括他们的社交平台、外出行动等。666黑了几台监控,时常汇报给贾科,让贾科知道他们过得不好。 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时,他可以压制任何流言。贾科和向天打炮的差距越拉越大,现在几乎已经是地球和月球之间的差距了,无论当初他和钱进之间的关系原委如何,民众们也不在乎,更加没兴趣倾听向天打炮的解释。在他们心中,向天打炮无论如何声明,都无法企及钱进,甚至他试图在微博上at钱进都成为了一种不自量力的抱大腿行为。 而单珀英的微博几乎已经不发东西了,吴笙的微博更加是直接被封。在替单珀英背锅之后,她的配音之路举步维艰,连她的经纪人都劝她干脆另起炉灶,但是吴笙却死死把着这条路不放手。 繁花似锦在拉黑贾科之后又默默地将他加了回来,贾科没有理会她。他像对待一般的普通粉丝那样不冷不热地对待繁花似锦,让繁花似锦觉得又委屈又恼怒又愧疚。她和榔头柄抱怨说:“前进现在大牌耍得好厉害,之前我误会他了不对,但是他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我现在更加可怜炮炮了。” 榔头柄大惊失色:“啊?他整天给我发大圣的图片跟我秀恩爱啊??!每次一说大圣就能把我花式刷屏啊!!” 繁花似锦不信,榔头柄挑了些无关紧要的截图给她看,看得繁花似锦在那头愣住了。她这才知道原来钱进不是耍大牌,他依旧对原来的老合作队友态度不变,只是因为她伤害过他,钱进不再愿意接近一个毫无证据便拉黑他的不信任他的“朋友”。 繁花似锦酸酸地说:“你跟他这么亲近……有没有可能加入孙天王的剧组啊……” 榔头柄更加惊讶了:“为什么要加入孙天王的剧组?我粉孙天王和我和前进的关系没什么关系呀,我跟你缩,前进可厉害了每次都偷拍大圣的皂片,他现在是我们粉丝团的团长,第一手资料有木有……” 繁花似锦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本来可以试试看成为他们的后勤嘛,这样你不就可以更加接近孙祺非啦?” “大圣的团队多难进啊,要选拔的,我肯定不行啦……”榔头柄在那头摇头,“繁花,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我和钱进真的只是朋友,我不会要求他给我走什么后门,音频后期也不是我的主业。我喜欢什么东西都是自己争取,不是别人施舍。要是我通过小前进拿到了什么成就,那不是跟那天向天身边的那群cv一样了嘛!……等我以后成了视频制作大神,我专门给钱孙cp做剪辑!他们都太厉害了,我现在目标就是成为一个和他们一样厉害的人,这样才有脸进入他们的队伍……” 繁花似锦愣愣地听着榔头柄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和那天向天打炮召集曾被他们暗下吐槽的cv没什么不同。他们自以为只是在恭维钱进,只是想和他交朋友,但是外人都能看出他们别有用心。只有向天打炮没有看出来。 繁花似锦恹恹地放下了手机,她忽然非常想要跟钱进道个歉,但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 年底那部恐怖片开始拍摄了,外界却还没有停息对《有囚》的热议。许多厉害的视频分析师将那个孙祺非虹膜里的人影截了出来,拉高了感光,在一片模糊中惊叫:“你们觉得这像不像钱进?” 这个话题一出就遭到了大量转发,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最终一个剧组成员悄悄冒出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头条又开始围绕着钱进和孙祺非的关系打滚了。 有些人说这只是拍摄过程中的借用,导演也没想让人看出这人影到底是谁,因为它的意象是天使或者母亲或者鲁仓心中的上帝又或者是某种救赎,而另外人则认为孙祺非只有在这一刻爆发出强烈的爱意,这足以说明他和钱进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为什么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钱进呢? 年关的时候贾科和孙祺非跑到夏威夷度假去了,他们根本不管国内对他们关系的猜测和大片质问的声浪,当他们度假回来之后,没有直接回国,而是前往了美国洛杉矶。 ——《有囚》提名奥斯卡! 第5章 12.2 贾科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所有的闪光灯都在朝他打。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将车门拉得更大,请出了里面身穿白色西装的孙祺非。 孙祺非从车上下来,“咔嚓”声连着响成了一片,众人带着惊艳的目光看着这个亚洲男人。 孙祺非的气场很强大,而站在他身边容貌并不那么出色的钱进却没有被他的气场压制。他们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和谐一步步跨上红毯。 他们是红毯上唯一一对男男并肩行走的参与明星,在他们前面两个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单珀英。单珀英穿了一身异色西装,打扮得倒很是漂亮,手臂里亲昵地挽着一个女星。贾科远远地看到单珀英就挑了挑眉毛。整个红毯上能走过的华人实在不多,单珀英可真是“鹤立鸡群”。 单珀英的出现让媒体都有些发懵,他们知道单珀英挽着的女星是前两年获过最佳女配角的亚洲影星,但他们可不知道单珀英是谁,当贾科和孙祺非出现的时候,所有的镜头都冲过去对准了他们,这让单珀英不得不扭过头去看来人。一看他的脸色就僵住了。 贾科和孙祺非并肩行走着,他们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既不过分亲密也不过分疏离。这个距离刚刚好。他们穿着相同款式的皮鞋,戴着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腕表,从脚尖到发型每一丝都透出一种一丝不苟。 尽管贾科只是个配音演员,但是他却比单珀英为人所知多了。他是配音界里唯一一个获得国际性大奖的配音演员兼歌手,先前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就已经挑起了足够多的好奇心。外媒喜欢拍摄他,因为他是个充满话题的全新的面孔,更加因为他是难得和孙祺非同框居然不会被抢镜的人物。 有人称他为“现世的阉伶歌手”,也有人说他是“孙祺非的喉咙”。当《有囚》被提名时,贾科的名字无可避免地被所有影讯传播了一遍。 当贾科和孙祺非离开“长|枪短炮”的固定攻击范围,单珀英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上前来靠近了孙祺非。 “恭喜。”他僵硬地说。 “也恭喜你。”贾科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应了。 单珀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有什么好恭喜的?“为什么恭喜——”接着他猛地反应过来,脸色变青了。 贾科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好奇地说:“单天王没有什么入围作品吗?我以为您来这儿是打算带走一项大奖呢!” 单珀英脸色又青又白,看得666在一旁刷出爆米花叫好。贾科心里也挺爽的,但他没有再多说就将孙祺非拉开了。 孙祺非一边微笑着面对摄影师们,一边低声对贾科说:“你不介意?”盛平能把他送到这里来,如果是别人,早就气炸了,只有贾科只不冷不热地嘲讽了几句。 贾科莫名其妙地说:“我为什么要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仇人控制我的喜怒?” 孙祺非勾起了嘴角,轻轻用手背摩擦了一下贾科的手指骨节,在这四面的闪光灯里隐晦地表示了一番他对爱人的欣赏。 单珀英站在采访区里看着被迅速围起来的贾科和孙祺非,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身边女星轻轻拉了拉,隐晦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单珀英不得不扭过头来看向他,脸上堆满了英俊的笑容。只是他的笑容实在有些僵硬。 他能够成为这位女星的男伴前来,全靠盛平公司广大的人际关系。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靠某一种关系来获得某种利益。他一向是天之骄子,一向是别人捧他求他,他从没有腆着脸看别人的脸色过。 全程观看直播的电脑前的观众们都看到了单珀英,在他们纷纷惊疑单珀英居然是红毯嘉宾的时候,有人指出:他身边不是上一届的最佳女配角吗? 他们有合作嘛? 观众们眨巴着眼睛困惑着。 钱进和孙祺非出现的时候,观众们几乎都跳了起来,直播频道的弹幕池一下子被刷爆了。 “大圣好好看好帅好帅好帅!!” “小前进怎么辣么帅!” “从没见过大圣穿白西装,帅得不要不要的!” “《有囚》真的太厉害了,至今还在回味。” “钱进和孙祺非很搭诶,不知道为什么。” “黑白的胜利!” “钱非的胜利!” “沃日我发现了一件事!他们连手表都是一样的款式!!!” “我靠手表是一样的!”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有影星会在这种场合并行还戴同一款表吗……” “卧槽!” “皮鞋也是一样的……” “救命这一口糖……这不要脸的官方……” 贾科和孙祺非在采访区面对镜头说话,有记者采访贾科道:“第一次来这里,有什么感想吗?” 贾科保持着他一口灿烂的大白牙,爽朗地说道:“说实话,我其实只是个无名小卒,但是从我开始给他配音起我就知道以后这一定是我要常来的地方。” 孙祺非被他拍了拍肩膀,也露出了笑容。 这句话简直狂妄至极,就和当初单珀英说“我终将站在这里”一样。只是贾科比他更狂妄、更自信。 观众们看得热血沸腾,嗷嗷叫着钱进的名字,也有人不冷不热地表示,奖都没颁呢,现在瞎嘚瑟什么。 镜头又扭回到了单珀英的方向,媒体采访了单珀英的女伴,却没有对他做什么深入了解。国内的观众突然看明白过来—— “单珀英是蹭了别人的大腿才来的吧?盛平公司可真给他找了条好大的粗腿!” 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影星,在国内也是一线的影星,有不少影迷。 经这一提醒,众人都觉悟过来:“我靠,当年他说钱进抱大腿,结果人家用实力证明自己能和大圣齐平,现在他自己倒抱上大腿了?!” 正式颁奖典礼开始了。主持人用一个短篇将提名的几部影片的精彩部分呈现出来,当《有囚》的画面放出时,能够听到台下响亮的鼓掌和欢呼。 “我必须得说,这一届的每一部提名影片都让我叹为观止。”主持人在掌声中说道。他提了好几个影星的名字,更提到他们曾经获得的成就。当一个个密封名单被开启,无论是电脑前的观众还是现场的参与嘉宾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在歌曲奖获奖人被公布之前,我必须先深呼吸,来念出这个名字——”颁奖嘉宾是一个欧洲大牌影星,他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深呼吸的动作,然后看向观众们,用近乎飘飞的声音说:“他是来自中国的配音演员,但是说实话,我认为他真的可以成为霸占所有歌榜第一的长驻歌手——最佳原创歌曲奖:钱进!——” “钱进”那拗口的中文名被提出的一瞬间,早已蓄势待发的观众们在屏幕前猛地跳了起来,发出一阵阵尖叫。 各大网站和微博都被立刻刷屏,钱进的名字出现在了各个地方。 贾科被摄像机瞄准,带着一种愣神抬起了头。 “小进进萌傻了……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还在刷手机啊!![笑哭]” “他居然还在刷微博!!被拍到了吧!!!!” “居然还在刷微博!小前进你倒是上点心啊!!” 观众们比钱进更着急,他们看到钱进有些发愣地指了指自己,仿佛在问:叫的是我? 的确,一般原创音乐奖都颁给作曲者,但是贾科本身已经和所有的曲子融为一体,连那张原声大碟都成为了他的个人专辑,这个歌曲奖落到他头上算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贾科站了起来,有点儿晕头转向地走上台,他站在主持人身边时还有些茫然。他的确是被提名了,但是他以为自己最多只能在配音上获奖,却没想到歌曲奖也能落到他头上。 “我——”贾科站在众人面前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获奖词。他准备的是最佳配音的获奖词,没想到居然还能收获另一个奖。 “我准备了一段精彩绝伦感人至深的获奖词,但是面对这个我意料之外的奖项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如果我用了那一段获奖词,到那时怎么办呢?”贾科捏着话筒坦白地面对观众说道,引来了一片笑声,“所以我决定,为了让评委们的善意不白费,我将在这里验证一下奥斯卡的话筒有多靠谱。” 他后退了一步,微微笑了,接着在一片寂静中,一道由低沉到空灵的嗓音从他的喉咙中传出,他仿佛是一个庞大的共鸣腔,大提琴般的嗓音缓慢拉出的同时,轻灵的高音紧衔而上,那横跨五个八度的嗓音由e到e横行了一整条音阶! 接着仿佛天国的高音缓慢飘落下来,那不辨男女的音色几乎突破了人类的限制,不断扩散的音波几乎是无孔不入地钻入所有人的耳廓,唱出了听众的一身鸡皮疙瘩! 《有囚》中的圣颂几乎毫无破绽的,一模一样地被复制到了现场—— “我的老天……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颁奖嘉宾互相对视着说道。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充分表现了观众们有多么震惊。屏幕前的榔头柄一边尖叫一边用力鼓掌,疯狂地拿自己的手机刷钱进的状态。 贾科带来的震撼一直持续到宣布最佳外语影片。《有囚》的名字被宣读出来时,国内的观众们都开始进入了疯狂扔枕头模式。没有一部影片能让他们那样激动,无论是孙祺非还是贾科,甚至是郭导,他们都喜欢得不得了。而“最佳配音”奖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屏幕前念道:钱进!钱进!钱进! 榔头柄和她的小伙伴们有节奏地喊着,从低声到掷地有声的大喊,当颁奖嘉宾念出变调的“钱进”时,她们尖叫着抱成了一团! 摄像机扫过好几个被提名的配音,他们纷纷为站起来的贾科鼓掌。贾科这一次准备充分,自信十足,他迈开大步上了台,接过了颁奖嘉宾递来的奖杯。 “你似乎对它十拿九稳。”颁奖嘉宾调侃道。 “是的,虽然我看上去只是个孩子(kid),但是我会很快让你们耳熟起来。”贾科笑着说道,“现在,我终于能够说我的获奖词了。” 台下发出了一阵笑声。 “坦白地说,我对‘是我’一点都不惊讶。也许这听上去狂妄自大,但是我为此付出的巨大努力告诉我,我有生之年一定会吻到它一次,”贾科吻了吻奖杯,在几声赞赏的欢呼中说,“我要感谢的是评委们这么早就发现了我的潜力并且赞赏它。你们让我的奋斗时间少了起码十年(台下一片笑声),其次,我要感谢我的导演和我所有一直坚信我、支持我的朋友们。我的朋友不多,那些人知道我在说谁。” 屏幕前的榔头柄眼睛都湿润了,她的小伙伴激动地抱住了她。 “最后我只想感谢一个人——是的,你们没听错,我天花乱坠的获奖词将全是对他的个人崇拜(台下又爆发出了一片笑声)——是这个人让我成为今天的自己,让我有夸下海口的勇气;是这个人第一眼就告诉我他喜欢我的声音,让我成为了他的嗓子;也是这个人,让我知道……什么叫□□情。”贾科低低地微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孙祺非身上,“我感谢这部电影让我们有了合作的机会,它的成功让许多郭导想要阐释的东西、我想要传递的情感和他的思想与灵魂都散发了出去,我更感谢评委们和这个世界,是你们让梦想、爱情与牺牲有了立足之地。为了回报,我会永远站在他的身后,成为他的一部分。” 贾科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下了台。 摄像机拍摄到了他的下台,他坐下来,孙祺非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他们看上去像是至交好友,又像是亲密的爱人。 屏幕前的观众们都木了。 这是正式出柜吧?是吧?还是把大圣一起带下水的出柜诶。 ……日狗哦!钱进出柜了!!!和孙祺非一起!!!!! 榔头柄在屏幕前尖叫得让声音穿透几层楼,微博上群魔乱舞,cp粉丝团们陷入了狂欢,喜欢孙祺非的女粉丝们都不敢置信而愤怒地怒吼:“什么????!!!” 倒数第二个密封名单启开了,颁奖嘉宾在紧张激动而热烈的气氛下宣布了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改变剧本。遗憾的是,郭导这一次没有获奖。但是这并不遗憾。他们已经拥有了最佳外语片。 贾科用力拍了拍郭导的肩膀,郭导向贾科翻了个白眼。贾科低声说:“放心,下次我和祺非会把你再送来这儿!” “呸呸呸,老子是靠你们获奖的吗?!老子没有你们照样来!”郭导其实心里挺高兴的,但是被贾科这坏小子一说,就没好气起来。片场上他就常常被贾科气个仰倒,他才不想再多拍几部有贾科参与的片子呢……不过……这小子嗓子确实好…… 郭导陷入了纠结。 最后一个密封名单终于被启开了,场上的名单在紧张中剑拔弩张起来。几个提名人选的头像都被列了出来,第三个就是孙祺非。 贾科的拳头都攥了起来,那是孙祺非的竞争单元,他却比到自己的竞争单元还要紧张。 颁奖嘉宾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惊讶的微笑:“我记得我看这部片子的时候差点把泪腺哭出来。”其中一个颁奖嘉宾摇着头说,“以至于我之后每次看到他的照片我都想找一包纸巾——” 台下的观众都捧场地笑了。 “说实话我觉得这部片子可以包揽所有的大奖,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部电影。”另一个颁奖嘉宾说,“顺便说一句,我也是他的脑残粉。” “最佳男主角得主是——richard孙祺非!——!” 贾科猛地跳起来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 镜头没有拍到孙祺非反到先把贾科的动作拍了个鲜明。正在尖叫的屏幕前的观众们一边笑一边哭一边叫,都仿佛过年了一般疯狂。孙祺非得到了他人生中最大奖——他是国内第一位奥斯卡影帝! 孙祺非上台的时候不疾不徐,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他白色的衣着在摄像机中异常显眼。他接过了那个多少影星梦寐以求的奖杯,凌空举了举,屏幕前的影迷们又开始流泪欢呼了。他们尖叫蹦跳,看着孙祺非在画面上英俊逼人的面孔。 他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掌声停了下来,视频前的观众们也屏住了呼吸。 他发出了声音:“听到我的声音,你们可能会感到惊讶了。”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破碎与撕裂的音色,和众多观众印象中的全然不同。 “很多人都怀疑我银幕上的声音事实上和钱进没有半分关系,全是我自己的音色,现在我得告诉你们,这行不通,”他笑了笑,“钱进是我的声音。” 榔头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尖叫憋在了喉咙里。 “我现在无法准确表达我是多么珍惜这个奖项,所以事实上我非常希望他能站在我身边,帮我说点儿话,毕竟他可比我会随机应变多了。”颁奖嘉宾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好吧,所以现在我是最佳男主角了……我无法确切地表达自己有多么激动……但是我认为是这部电影造就了我。电影改编自真实故事,我十分感谢原作者。是他写出了一个我渴望表达的故事,一个能让我发挥情感的故事。我的团队——我的导演——我们,在谈一个舞蹈家,谈一帮梦想追逐者,谈一群为了理想牺牲在途中的人类。”孙祺非低低的嗓音带出了一种奇异的魅力,它破碎而沙哑,然而却深深触动了每个人内心的深处,“也许是人权的问题,也许是性别的平等,也许是正义或者人格的坚持……我们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上帝’,它可能是一个梦想,一种理念,一种信仰或者一个……无法‘戒掉’(quit)的人。” “我感谢我的朋友们、我的导演、我的父母——虽然他们可能压根儿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还有,我的爱人。”孙祺非举起了他的奖杯,像是贾科一样吻了吻它。 全场的欢呼和彩色纸片一起飘洒下来,观众们为这个亚洲人鼓掌,为《有囚》鼓掌。当孙祺非下来的时候,贾科用力拥抱他,拳头在他的背后捶打了好几下。 摄像机围绕他们转了一圈,期间扫过了单珀英,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看上去像是哭泣,又像是愤怒,也像是庆幸。 但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孙祺非,以及他的爱人——钱进。 “你嫉妒吗?”站在单珀英身边女星一边鼓掌,一边淡淡地看着单珀英,“想拥有和他一样的成就吗?” 单珀英回过了神来,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揽住了女星裸|露秀气的肩膀,脸上挂起了漂亮的笑容。女人看了看他的手,没有拒绝。 是的,他嫉妒。他一直在嫉妒,为了获得钱进的成就,他可以做任何事。 - 在洛杉矶的大道上,有一个女人在黑夜里行走着。她口袋里有一个手机,不断地发亮响铃,但是她都没有接起。她穿着漂亮的衣服,画着浓妆,精致的肩包里装着机票和一些别的东西。 当几辆豪车从她面前经过时,她看到了车上渐渐离开的影星。她向前走,接着看到了搀着一个女星走出来的单珀英。他们的举止亲昵,单珀英殷勤地为女星披上了外套。 女人将手伸进了口袋,看了看不断冒出的短信。 你到底在哪里?立刻给我回电话,马总要急死了。 你去洛杉矶干什么?!你赶到那也赶不上颁奖!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太迷恋单珀英! 马总不是要冷藏你,是先让你歇一段时间,你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想让你好好休息再接通告。 你还听我这个经纪人的话就赶紧回来!! …… 颁奖就要结束了,我知道你去过美国,你在洛杉矶找个地方先住下,我立刻赶过来,发给我地址! 吴笙!接电话!! 女人木无表情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她将手伸进精致的单肩小包,抓住了一样很硬的东西。 第5章 13 子弹穿过手臂的痛感像是将几百只辣椒塞进血管里,一瞬间只能感到火烫和疼痛。孙祺非在那片刻间将拦在他面前流血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在失控的车厢里上下颠倒翻转,泄露的油箱在起火,火光将周围的一切都掩盖得模糊不清。 车尾猛地甩到电线杆上,挤压变形的车厢不断撞击车内人的身体,就连那个开枪的女人也看不清了。 孙祺非用力护住怀中人的头颅,在头晕目眩和剧烈的疼痛中感到四周的限制越来越少,一切都和他先前所见过的那样开始消失、变白。 他看到了贾科手里紧握的手机。在那短暂的片刻之间,他看到了贾科在阅览的最后一封信件: 发信人:月影疏斜 贾科: 小心,小心,小心。 该醒来了。 - 孙祺非猛地张大了双眼。 窒息感和灼烧感随着培养液的退潮迅速消退,全身沸腾的血液逐渐平静下来,孙祺非看清了自己周围的一切。 “主动实验体第五次睁开双眼,第二次次恢复自我意识!次主动实验体恢复自我意识!”随着一声大叫响起,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连忙冲上来按下了孙祺非所在培养仪外侧的按键。 孙祺非猛地从里面起身,剧烈喘息着扯掉了身上所有的线路。 维克多扭身去打开另一台培养仪,孙祺非由此看到了从那里面仿佛经过窒息般猛地坐起来的男人。 对方看到孙祺非的时候,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孙祺非眯起眼睛盯了他一会儿,却没有功夫找他算账。他从培养仪里起身,披上维克多递给他的白袍,快步走向那个特殊的房间。维克多和莫尔都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突然全都退出意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维克多赶不上孙祺非高大,他需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孙祺非,而后面紧跟的莫尔和八号则一言不发。 孙祺非快速来到了那个房间前,巨大的空间,密密麻麻的线路,悬挂在半空的棺材般的箱体和里面悬浮的人形——不断追问的维克多猛地停住了他的话。他张大嘴巴半晌后发出了一声低呼:“老天——” 房间里那个被无数接驳线连接的人,睁开了他灰色的双眼。 “被动实验体……”维克多滚了滚喉结,“……第一次睁开双眼。” 那双灰色的无机质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焦距,没有眨眼。睁眼持续了两分钟,在这两分钟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大声呼吸。然后那双眼睛再次合上了。 维克多后退了两步,慌忙拉开了一旁的仪器的信息板。 “一切正常……一切正常……脑部z区域活跃度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他的大脑正在加速活动……他、他正在苏醒!” 孙祺非没有说话,他径直向前,站在大量的线路下仰头看着那被悬挂的人影。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天哪,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们得尽快完成工作报告,他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进入下一个意识了!”维克多叫道。 孙祺非定定地看着贾科,然后他用力转身,来到一旁的屏幕旁开始做他的记录。 维克多连忙跑到他身边来喋喋不休地问道:“怎么回事?这次意识有一次很大幅度的数据倒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孙祺非猛地一把抓住了维克多的领子:“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使用附用剂!” 维克多一边挣扎一边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有些不明白,如何使用适用剂是他们的事,为什么7号会突然有了反对意识。他们都是合格的适用剂,理应一切为了实验服务,维克多不认为他们需要通知对方自己如何实验。 孙祺非仿佛放弃般放下了手,他的指尖飞快弹动,在屏幕上不断输入字符,苍白的嘴唇飞快开合,向维克多解释数据倒退的事实。 “附用剂的加入引起了他的警觉,在倒退之前我和——”见到孙祺非将目光移向了另一个人,维克多立刻说道:“八号。” “——和八号都追踪到了他,而且八号比我更早。”孙祺非揉了揉眉心,“你们将我的工作报告录入给他了?” “是的……我们只希望那对他有帮助,而我们希望他对你有帮助。”维克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谨慎地说。 “啊,当然了,”孙祺非讽刺地笑了一声,“太有作用了。” 他的手指继续飞快地在透明的键盘上敲打。 “他第一次拟合的数据人物叫做‘岳斜’,是一个模特。他在潜意识里走的是第二个世界的路线,因为第二个世界是目前为止最和平安全的世界,他希望找到一个——找到一个和平的环境。”孙祺非揉了揉眉心,硬生生将“一个人”咽了回去,他试图将一些模糊的印象记起来,但是那毫无作用。他一边浏览之前的工作报告,一边做出更完全的归纳。 “我在八号捕捉到他之后才确定目标,然后数据开始倒退,”孙祺非又揉了揉眉心,“‘岳斜’是他留下的复制体,在意识再次前进后,我意识到目标可能发生了转移,这一点八号恐怕也发现了,因为他同样比我更早追踪到目标。” “我……”一旁的八号有些尴尬地发出了一声。 “可惜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有一个附用剂被同时投入使用,他着实起到了‘很大作用’,我一直到后期才敢确定目标究竟是谁,”孙祺非毫不留情地讽刺道,“第二次目标拟合在‘钱进’身上,我费了很大功夫才追踪上他,八号的存在对我的行动造成了干扰。当我发现和‘钱进’有关的人物都出现了变动,但是‘岳斜’周围却因为保留了目标的原数据,没有产生任何改变时,我基本可以确定,‘岳斜’是对方的‘伪代码’,可读性非常好,用于摆脱追踪,剔除某些‘病毒’。” 孙祺非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八号一直有些尴尬和心虚。维克多击掌说道:“伪代码!我怎么没想到!” “‘岳斜’的存在除了掩盖他自身的行踪,还有一个遗留作用,是他用以提醒自己的的方式。他抛弃了数据倒退前的储存记忆,就是为了更加完美地摆脱追踪,‘岳斜’以邮件方式定时地发送给他某些信件,以确定自己计划的准确性。”孙祺非的脸色十分严肃,“也就是说,他在成为‘岳斜’的时候已经几乎计划好了一切,他知道哪怕抹去记忆数据也能行走在正确的轨道上,‘岳斜’是他为自己设定的一个拥有其固定行程的闹钟——” “在离开意识前,他给自己设定了最后一个闹钟。”孙祺非垂下了眼睛。 “提醒他离开意识?”维克多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之前的每一次意识都以他的死亡为消散的界线,为什么这一次……” “我们的存在会影响他的意识世界,”孙祺非皱起了眉看向维克多,“我们所做的改变越多,越容易引起他的警觉——那是他的‘上帝意识’。只有两种方式避开他‘上帝意识’的注意,一是远离他想要攻克的某一个领域,二是与他协作,在这样的情况下适用剂本身的影响会被他所带来的变化掩盖。他提前离开意识世界,代表他的‘上帝意识’感受到了巨大的变动——” 孙祺非的目光看向了八号:“你对吴笙做了什么?” 八号后退了一步,在孙祺非凌厉的目光下有些干涩地说:“什、什么……” “他的意识远没有结束,但是吴笙突然出现杀了单珀英,然后试图杀了我们。”孙祺非眯起了眼睛,“原来的钱进死于吴笙的杀害,这件事必然会出现,但是有谁把它提前了。” 八号的背后冒出了冷汗,他猛地回想了起来。在奥斯卡电影节颁奖之前,吴笙曾来到他门外阴森森地问他:“如果你的爱人背叛了你,怎么办?” 他当时心烦意乱得很,他知道孙祺非就是七号,但是孙祺非却不一定知道他的存在,他究竟是该继续追踪钱进还是已经消失无踪的岳斜呢? 吴笙的“爱人”是谁向天打炮一点都不关心,他更加不希望这个女人缠上他,因为她在数据倒退之前曾经杀了钱进。他当时回答了什么?他说了什么把她打发走了? 八号的额头上留下了冷汗。 ——“为什么要让他存在呢?”他用力甩上了门。 “你认为她对你来说只是一串数据是吗?”孙祺非轻轻地说,“那么我们同样相当于一种病毒,你把她‘感染’了——从她第一次开始找你抹黑钱进的时候起。” 孙祺非没有再理会八号,他飞快录入了自己的数据,再次向培养仪走去,维克多连忙快步追上他,叫道:“等等!这一次你不参与实验!” 孙祺非猛地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看向维克多。 “我们必须做一组对比实验,”维克多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一个意识的情况十分特殊,我们必须确定八号的作用。 “你已经做过对比试验了!”孙祺非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们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将附用剂投入他的意识,干扰了我的进程,但是附用剂没有对他产生任何作用!” “你应该明白什么是控制变量,”维克多说,“我们要单独用其他的附用剂来进行测试。” “——他会对他造成伤害。”孙祺非低低地咬牙说。 “这可不一定。”莫尔终于开口了。他上前来不耐烦地说,“我们必须确定八号对他的作用,八号一投入使用他就有了苏醒迹象这一点无可否认。我们从前都采用‘怀柔’政策,但是现在我认为也许某种刺激更能够促使他醒来——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已经尝试过了许多方案,为了成功我们多少得付出一点时间和代价。” “你不能把他单独放在意识里……”孙祺非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莫尔,“他的意识会一次次杀了他自己……你们知道的……” “不只有他自己,还有八号,”莫尔说,“而且,你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维克多拍了拍他的肩膀,拿出了一张数据表:“长期进入他的意识已经对你造成了太大负荷,你必须休息一下,彻底清空你的大脑。” “不——”孙祺非后退了一步。 “你不能一直这样高负荷地工作下去……”维克多无奈地说,“哪怕你的身体不会感到疲惫,但是大脑会。你是在将自己压缩成一个微缩胶囊进入别人的细胞,又膨胀开来。你会受不了的。” 孙祺非还想要辩驳,但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将他猛地击倒。他踉跄了一下,被莫尔一把抓住了。 “他需要‘修理’了。”莫尔对维克多说。 维克多点了点头,将孙祺非的手臂拉过去扛在了肩上。他悄悄在孙祺非耳边说:“如果你恢复得快,我可以让你进入他的外层意识看看……” 第6章 1.1 “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第三个站台上有两个杀人犯,第四个小卖部里放着电锯和柴油……” 诡异的童谣缓慢地飘摇起来,将贾科慢慢唤醒。贾科头疼地站起来,满脑都是那首诡异的童谣。他的脑袋撞到了上方的硬物,咚的一下,更疼了。他连忙再次蹲下,捂着自己发痛的头顶低低地哀嚎了一声。 ——他在一个铁箱子里。 不,应该是一种老式的电话亭。电话亭下方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空间,他就藏在那下面。 贾科一时之间有些理不清头绪,他喊了一声666,却没有任何回应。 那个熟悉的大铁蛋没有再次出现。 但是渐渐回想起来的东西让他一时之间想不起任何事。 他被吴笙杀了?他被吴笙——杀了? 贾科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这一切。他仿佛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混沌的大脑却无法想起任何事。 贾科皱起了眉。 吴笙从哪里弄来的枪?她怎么会突然到洛杉矶?她只是来杀他们和单珀英的? 贾科记得自己挡在孙祺非面前时胸口涌出的血,他记得那种痛感。到底是怎么回事?666呢? 他的脑袋隐隐作痛,有一些古怪而模糊的画面从他脑中一闪而过。四个人,白袍男人,宽大的金属房间…… “嘶——”贾科抱住了脑袋,某种疼痛感阻止他继续想下去。而目前的困境更让他感到危机十足。 “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童谣不知从哪里传来,像是一把电钻钻进贾科的头骨里。他努力向前探了探头,身体刚刚突出铁箱,眼角就扫到了一样东西。那一抹红色身影让他猛地蜷缩回来,满身大汗一动都不敢动。 ——一个穿着红黑色小洋裙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只黑色兔子玩偶,慢慢地从另一头哼着歌走过来。 哼着那首让贾科头痛欲裂的歌。 歌声越来越近,贾科抱紧自己的身体蜷缩在箱子下面,连呼吸都屏住了。小女孩的小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的空旷的声响忽然在他前方停下了。回响声还不断在寂静的空中震荡开去。全身的危机意识都涌到高|潮,贾科的神识如有实质般化成了一股黑漆漆的雾气。 歌声再度响起来,那个小女孩的脚步声继续向前,没有再停下。直到那个脚步声远去,贾科才松出了一口气,瞪大眼睛开始思考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肯定不是人。 贾科再次尝试呼唤666,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年轻身体,身材精干强壮,体脂比很低,外面套着一身军服,是个训练得当的军人身体。 贾科的神识试探着外放,也能够有一定的外放半径,这说明这幅身体的素质很好。 贾科不敢冒险,他将自己的神识只稍稍外放,检查他所处的空间。 ——一个车站。列车站。 空空荡荡的车站,周围没有一个活物。所有都是一片死寂。 贾科将自己的神识保持外放的状态,缓慢而无声无息地向外跨了一步。他总觉得有人在监视他,但是四周确然没有任何异状。他的视力很好,只稍稍向前挪了几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张站台表,但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是,那张站台表被某种利器劈裂,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的纸张被刻划开来,每一道凶残的刻划都带有血迹。 血! 贾科让自己保持镇定。经过了前几世几乎算是无风无浪的生活之后,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身上所携带的能力,如果有什么能让他迅速回想起自己的能力,那就是超乎寻常的危险讯息。 666的失踪已经让这种讯息增强到了最大化。 贾科紧紧盯着那张站台表。他所在的这个站台用红色的记号点标出,锋利的武器将整张站台表以这个店为中心画了一个巨大的“叉”,其他几刀胡乱地砍斫,用血迹将站台表浸泡破坏得模糊不清。 贾科隐约能分辨出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站,再往前三站是一个大站。 他的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第三个站台上有两个杀人犯……” 一股热汗从他身上猛地涌出,再冷却发寒。 少女的声音渐渐在他身后响起。 贾科缓慢地转过身,只见到自己身后站着那个身穿红色小洋装的女孩,女孩的手里抱着黑色的兔子玩偶,小小的两只脚被包裹在精致的黑色皮鞋里,脚尖对脚尖地并拢。 “哎呀,怎么,居然还有一个人呐。” 女孩空洞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仿佛非常困惑。贾科的冷汗从额角淌了下来,他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危机意识再强,他也无法搞明白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女孩究竟会对他做什么。 “为什么还有一个人呢?”女孩歪着脑袋说,“为什么呢?明明大家——都已经死了啊……” 贾科猛地跳了起来。 在那片刻之间有什么东西向他猛扑过来,黑色的影子刷的一下从他下方蹿过,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将贾科身后的站台牌整个吞噬了进去! 贾科在半空中睁大眼睛,仿佛按了暂停键一般看到了那黑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是少女怀中的黑色兔子。 兔子的嘴无极限地拉开、膨胀,锋利的牙齿和湿润的口腔都仿佛是个硕大的活物,好像有谁将一头恐龙的嘴安进了那只玩偶兔子里,站台表和半个敦实的两米直径的混凝土柱被咔嚓一下一扫而空! 贾科强行借力,在上方的柱子上一蹬腿,从女孩的头顶越过,落在了地上,满头都是冷汗。 女孩回过了头来,身体没有转动,头颅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纤细的脖颈仿佛随时会断掉。她就那样定定地看了贾科一会儿,手中的黑兔突然鼓动起来。 贾科想要立刻离开,但是双脚却粘在地上一动都无法动。就连撑在地上的手指都无法动弹。他震惊地低下头,只看到两条黑线从那黑兔上延伸出来,像是一道影子一般捆住了他的双腿。 女孩的身体和头颅维持着那诡异的姿势,双脚后退,一步一步向贾科越走越近。贾科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那道影子的束缚。红裙几乎凑到了他的身上,贾科的脸碰到了女孩儿柔软的栗色的头发……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广播突然响起:“您所搭乘的g31次列车已到站,请下车的旅客注意脚下安全……” 女孩忽然停住了。她的面孔像是猛地被松开的扭转的气球吹口,囫囵转了回去,面向空荡荡的铁轨,一辆空荡荡的列车突然从隧道口出现,带来的风将女孩的裙子和贾科的头发一起被吹乱。 “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女孩轻轻哼起了歌,随着列车门的打开,贾科面前那双精致的小皮鞋抬了起来,离开了地面。她一步步向某个列车门走去,边走边摇晃着她的小脑袋。 女孩怀里的黑色兔子歪倒在她的臂弯里,越过她的手臂看着贾科,它明明是个死物,却仿佛活物一般拥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和拉开微笑的三瓣嘴。 当列车门关上时,贾科发现他的双脚能动了。 女孩的背影在列车门后,接着被启动的列车带走。 冷汗从全身的汗腺中涌出,贾科全身一阵燥热。他猛地跳起来,向站牌后的墙躲去。他牢牢贴在墙上,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 那是什么—— 他第无数遍问自己。他在一世世的夺舍中碰到过的怪异的世界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诡异的情况。几世来的安逸几乎让他快要忘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危险重重的世界了。 他看了看四周。 空无一人的车站,有一辆刚刚驶离的列车,两头有向上的扶梯。车站很老,只有一部可以上下的电梯,但是贾科绝不会去试图使用那部电梯。他的神识扩张开去,看到了楼梯一侧的消防箱。 消防箱有个小小的锁扣,已经生锈了,贾科小跑过去,一用力将让它掉了下来。他打开柜门,里面有两个灭火器,一把消防斧。贾科立刻取下了那把消防斧。 他握紧斧头,沿着扶梯向上,每一步都轻柔而无声无息。 他看到了二楼。破旧的列车站二层,一切金属件都生锈了,塑料椅子有些是破碎的,有些充满了污垢,地面仿佛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划裂,到处都是白色的粉末。 贾科倾耳听了一会儿,才再度向前,就在那一瞬间,他猛地将头向下一垂,身体侧翻过去,耳旁擦过的一柄西瓜刀将木质扶手砍出了四寸的豁口! 贾科在楼梯上连续向后跳了三阶才飞快抬头看向上方,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贾科立刻拔腿追了上去!那是个人! 贾科迅速跳上二楼,然而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大厅里只有一排排老旧生锈的椅子。他在空旷的候车厅里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排椅子都歪歪斜斜,仿佛经过重物的碾压。他的神识刚刚扩张开去,背后又是一道尖锐的袭击! 贾科翻身一肘子顶出,斧头从对方的手腕上撩过,尖利的锋刃从对方虎口处的皮肤擦过,长刀向下一旋就要捅进他的腹部,贾科一脚撂倒了对方,斧头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反向挥去,只听“当啷”一声,那柄长刀掉落在地,对方抬腿顶向贾科的肋骨,手上一劈,贾科的斧头随之落地,沉重地随两人同时倒下切在对方的耳侧!那人在那瞬间扭了一下头颅,才免于让自己的左耳被整个切除。 “……人?”那人惊险地喘着气,张口问了一句。 “人。”贾科低头看着被压制在地上的对方,盯了他一会儿,接着松开手,提起了他耳旁的斧头。 “没想到这里还有‘游离者’。”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依旧带着几分警惕看着贾科。他穿着件运动衫,看上去像是个大学生。 “这是哪?”贾科低声问道。 “你不知道?”大学生皱了皱眉,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第6章 1.2 整个破旧的站台四周有些小的店面,大学生七弯八拐将贾科带进了一个员工休息室。他掏出一个生锈的钥匙,扭开了那扇防盗门锁。 “老刘,”大学生喊了一声,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贾科瞥了一眼,一个长髯大汉身穿一件简单利落的汗衫,站在那儿抽烟。 那人远远就看到了贾科,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贾科已经将自己的五感开到最大,对他所见到的人的一丝异状都不放过。他看了看大汉,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游离者?”大汉声如洪钟,带着一种警惕看着贾科。 “……”贾科没有说话,他扭头打量周围的一切摆设。整个员工休息室不算小,有三张桌子,几个并排的柜子,还有三张床。床上和桌上都干干净净,只是泛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军人?”那大汉打量了贾科全身,又问了一句。 贾科这一次勉强点了点头。 “哪个部队的?”大汉又问了一句,“怎么进来的?” “你别在意他的口气,”大学生适时地打了圆场,“我们总要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贾科缓缓地说:“我刚刚到这。对此一无所知。” 大学生和大汉对视了一眼。 “你是怎么进来的?”大学生问,“——我是在车站睡着了,一醒来就到了这里,老刘是原来在这的执勤警察。” “我坐车,”贾科的脑中灵光一闪,“下来就是这站了。” 大汉和大学生又对视了一眼,他们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惊恐的目光让贾科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这么说你对这里一无所知?”大学生说道。 贾科谨慎地点了点头。 大学生看了一眼老刘,说道:“异变是三号开始的,每个人进来的时间不同,十号开始出现了‘狩猎者’,车站的人开始被杀。现在留在车站的大概有三十个人,而人数还在不断减少。你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游离者。” “被杀?”贾科皱起了眉毛,“尸体呢?” “——被吃了。”大学生说。 贾科睁大了眼睛。 “在这个站有一个‘特异者’,我们叫她小红帽,”大学生说,“她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裙子,抱着一个黑色的兔子玩偶。那个玩偶会吃掉所有被它杀死的人。” 贾科猛地想到先前的一切,顿时全身的冷汗又出来了。 ——他险些就被抓住了。 “车站上的食物已经不多了,还有将近三十个人在互相争夺食物,在食物和用水告罄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个车站。” “离开?”贾科皱起了眉,“怎么离开?”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他们已经被困在了这个车站,一定是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限制了他们的出入。否则对方不会用“进入”这个词。 “从各个出入口离开是行不通的,”果然,大学生摇着头说,“有人尝试过。” “会发生什么?”贾科问道。 “活着出去,死着回来。”大汉冷冷地说。 大学生无奈地说:“没错,它们会变成某种……丧尸,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集体出来□□三个钟头,凌晨三点的时候回去。但是最近,它们出来的频率变多了,也更加不受限制了。” 贾科的心沉了下去。 “唯一离开的方法就是乘坐列车。但是列车的到来很危险。每一次列车到站,就代表着小红帽可能出现。当然有人冒险上车过——” “成功离开了?”贾科问。 “不知道,”大学生说,“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成功离开还是死亡。这是一条唯一的路,也是一条未知的路。你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从外面坐车进来的人。” 贾科心头恍然,难怪当时他们听到他是坐车来到这里的会露出那样惊恐的目光。他心里庆幸还好自己说得不是从外面进来。 “游离者一个人在外面会很危险,现在几乎所有的食物区都已经被固定团队占据了,如果你不想被好几个人围攻,我建议你尽量加入一个团队。”大学生说。 贾科看了看老刘,说道:“我是不是没有选择了?” - 大学生叫康健,二十五天之前到的,算是个平均值。老刘三十天之前就在这里了,据说是这个车站开始发生变异的最初时间。 “我们的仓库在这里,”桌子上摆着一张地图,康健的手指着一个小卖部的方块说,“食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剩多少,我们现在更缺饮用水,除了交换只有一种方式——” “抢?”贾科下意识地说道。 康健点了点头:“现在所有人都处于弹尽粮绝的时候,不想离开的话,我们只能够去吞并另外的团队,抢夺他们的食物。” 康健看了看手表,他的手表表面玻璃已经碎裂了,出现一道道裂纹,但是里面的指针还在走。 “我需要做什么?”贾科主动而沉稳地问道。他刚刚加入这个团队,理应先付出一些。 康健看了他一眼,说道:“三点之后,你可以试试从那个地方搞到一点儿吃的来。” 贾科看了一眼康健指的地方。 “那原来是个小超市,之前虽然被瓜分了不少,依旧还有不少存货,现在被幸存者中几个最强的人霸占着,”康健说,“除了他们还有富余,其他团队几乎都没有剩下的了——我们毕竟都还是人类。”康健摇了摇头。 贾科微微皱起了眉来,他掂了掂手里的斧子,看了一眼那个超市。超市的卷闸门拉了下来,里面隐隐透出微光。贾科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他手上有个电子表,上面有指南针和经纬定位。 两点四十七。 贾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两点五十的时候,他离开了员工休息室。康健的话一直在他脑中回旋。三十个幸存者,为什么康健和老刘仅两个人就抱了团?他们俩占据的小卖部不小,为什么还要去抢夺超市? 还有所谓的丧尸…… 贾科不怀疑丧尸存在的确定性,他亲眼经历过小红帽,知道那非人类的东西的存在,但是有关于丧尸还有许多疑点。 整个庞大的车站,异变发生的时候将会出逃上万人,如果这上万人都变成了丧尸,那么在它们再度入侵的时候,仅仅三十个人能够抵挡住上万人的非人类队伍吗?丧尸有智慧吗?有特殊能力吗?这个车站只有一个小红帽,小红帽的存在和丧尸具有兼容性吗?…… 无数的谜团横亘在贾科前方,但是他的脚步一点都不缓慢。所谓的安全区是幸存者们目前临时占据的地方,不容易被发现、不容易被攻破。但是就贾科看来,只要被小红帽发现行踪,任何阻挡都是无效的。她怀里的兔子能够一口咬掉半根支撑柱,不是简单一扇防盗门能够阻拦的。 但是,几乎所有的幸存者安全区都在二楼,小红帽却在一楼,这是为什么?她会上来吗?如果上来,这些幸存者还能存活三十人吗? 贾科从一排破旧的椅子后轻手轻脚地经过。四周一片寂静。他保持着稳定的步速和冷静的思考。 他走了一个“几”字形。 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三分,按照康健的话来说没有丧尸群,那么幸存者们在害怕什么?此刻理应是他们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三十个人足以组成一整个人类团体,为什么还要各自为营? 贾科的神识往外拓展开去,像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无数黑雾状的爪子,向外飞快地爬出去。他的脚步放得更轻了。 康健一定有什么没有告诉他,这他能够理解,他毕竟是个新加入的人,但是…… 贾科又向前走了十米。外面的天色是阴天,阴沉沉的,使得没有灯光的车站内部十分昏暗。就在那一刻,他突然猛地蹲下,收起自己的所有气息,双眼盯住了前方一个同样在椅子前蠕动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另一个幸存者。 贾科又突然想了起来,康健他们叫他“游离者”。如果所有的人都有了团队归属,“游离者”这个称号应当不存在,但是康健一眼就将他认定为这一类,说明一定还有其他的“游离者”。为什么这些人要脱离团队?能独自活下来起码代表了一件事——他有实力。 那个人影在缓慢地向前,贾科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对方前进的方向——下站台的通道。 贾科之前才从另一个同样的通道入口上来,对那个通道十分敏感。以他的视力很快看清那是个瘦弱的男人。男人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贾科皱起了眉,眯眼看去,神识加强了视力,他远远地看到那人手里拿着一张车票…… ——车票! 贾科心中仿佛有什么被点亮了。他猛地摸索自己的口袋,接着找到了一张车票——寻州-五云,坐票。 那人已经用车票刷过了站,向下走去,他的脚步又快又迅速,飞快消失在贾科的视线里,然而就在那之后不久,当贾科想要动身到那边上去查看的时候,一道“碦哒碦哒”的声音缓慢地响了起来。从下往上,越来越响。 贾科的冷汗猛地下来了,他几乎像是逃窜的老鼠一样飞快转到椅背后蜷缩起来。他听到有重物落在地上的声响,视线透过椅子的铁脚缝隙看去,只见之前的那个人被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丢在地上,黑色的兔子张大了嘴,将那个半个身体已经变成模糊血肉的人体一口吞进了嘴里…… 地面上只剩下了一滩被拖拉出的暗色血迹。 “啊呀,怎么大家都不见啦?”柔软而好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贾科一动也不敢动,却能听到小皮鞋落在地面上的敲打声不断向他靠近。贾科的心脏越跳越快,他听到小红帽从他的椅子后渐渐踏近,一步一步,忽然在贾科的背后停了下来。 贾科全身都绷紧了,他的神识在猛烈尖叫着,女孩轻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找到你了——” 贾科几乎要跳起来了。他的所有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女孩却又向前走了过去。黑影从他头顶上方蹿过,将他前排的一个男人猛地拽了出来! 贾科心中一惊。他方才甚至没发现自己前排有一个人! 那人在半空挣扎起来,大声呼喊与惨叫。他猛地在贾科身边的椅子上借力一蹬,向一侧逃窜开去,一条手臂在半空被撕成了碎片。 黑色的兔子仿佛被血吸引,嘴角裂开了一个极为惊人的恐怖的弧度,伸长了脖子,脑袋无限涨大,带动小红帽向前冲去! 那人手里有一根电棍,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他开了电,但是那对对手来说没有丝毫作用。黑兔的脑袋膨胀到了贾科当初看见过的大小,那大小足以吞下两个人。小红帽轻轻地说:“不听话的孩子,要被关禁闭,黑漆漆,黑漆漆。” 黑兔的嘴将拼命奔逃的男人一口吞进了嘴里,相连的地面和墙面都被那硕大的利齿挂出一片碎石痕迹。 贾科的心脏狂跳,他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最低,像是一只壁虎一样紧贴在椅子上。 接着她听到小女孩又轻轻哼起了那首歌:“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 小红帽远去了,他看到对方随意地在空旷的大厅里闲逛,仿佛这一整个车站就是她一个人的游乐场,再接着她站在一个出站口那儿呆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走了下去。 “妈妈带朱莉去看小象……妈妈带朱莉去骑大马……朱莉有个小玩具……它说妈妈要一个人回家……” - “开始修理了吗?”莫尔问来到他身边的维克多。 “开始了,”维克多有些疲惫地说,“他不是很合作,不愿意删除数据。” 莫尔揉了揉眉心:“我没想到他的自主意识这么强。” “其实……”维克多有些犹豫地说,“我们可以扩大他的容量……” “不行。”莫尔严肃而果断地否决了,“不行,维克多。他已经表现出了强烈的自主意识,这些自主意识都是从一次次意识的保存中带来的。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合用的工具,而不是一个日渐不受控制的劣质用剂。” “但是……过去的工作记录确实对他们的工作产生了作用……” “维克多,”莫尔转过来面向他说道,“你知道图灵创想的终极人工智能是什么样的吗?远超出人类的思维、知识储存量、庞大的运算速度和精密的情感分析。他们的一切情感都源自对人类每一丝可能反应的分析,他们是一台台精密乃至可怕的分析机——” “我们已经违反人类的道德底线造出了这样的东西,”莫尔说,“我们不能再赋予他们获得真正情感的可能性。” 第6章 2.1 贾科一直停留了半个钟头才敢移动身体。他等到天变得更加昏暗才动身。手里的斧柄已经被握得发烫,但是贾科却没有松开一丝力道。 他顺着座位向前,无比谨慎地靠近了另一侧的商店。四面一片寂静,他看到超市的卷闸门内隐隐透出了微光。这不太妙,说明里面有人。 这个车站已经全面停电了,起码在候车层里看来是这样,唯一有电的地方是刷票进站口。超市里有电,里面肯定有发电机。 对方有多少人,武器如何,武力如何,贾科一概不知,他开始思考起来,康健这到底是对他的试探还是恶意。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获得一些食物和饮用水,他身上没有携带什么可以吃的,饥饿随着之前的恐惧开始充斥他的血浆。 贾科的视线停留在卷闸门锁上,接着又看向了后勤通道。 车站超市一般有两个入口,一个顾客主入口,一个后勤消防出入口。主入口被锁上了,那么消防入口呢? 消防入口在消防通道内,他不能够确定消防通道的布置和人员分布,他们很可能狙击他,这是个很冒险的主意。 贾科再度看了看卷闸门的门锁,他忽然顿住了,视线一直落在那把锁上。 远处的康健看了看表,透过猫眼向外望去,只见到一条人影钻进了消防通道。他举起对讲机说道:“他从后面进去了。” “收到。”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放下对讲机,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瘦子。瘦子点了点头,带了另一个人从后方绕出去,手里端着一个榔头。 男人在超市里等了一小会儿,接着他听到瘦子那头传来了一声惨叫,他心中一跳,却没有立刻冲过去,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第二声连续的惨叫响了起来! 男人不再犹豫,他向后头冲去,一头钻进了消防通道,就在他离开的同时,一条人影从半空中落下,落在卷闸门前。贾科轻易地拉开了没有上锁的卷闸门,飞快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不少食物塞进了外套里。 冲进消防通道的男人四面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整个消防通道四通八达,没有灯光而一片漆黑,他不能确定瘦子和他的同伴在哪里,也不能确定那个对手在哪儿。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掉过头来往回跑。 然而当他回到超市时,卷闸门大开,起码供两个人生存的食物不翼而飞。男人的眉头一沉,忽然又掉过头来转回消防通道里,向最近的出口冲去。 将一包食物在衣服里打包,背在背上的贾科正悄悄从消防口进来,他刚走出几米就察觉到了背后有来人,在他准备躲闪的瞬间,那人低沉的声音说道:“不许动!” 贾科听出了话语里的威胁,也看到了对方的手里的枪。 妈的,热武器简直是开外挂啊,难怪其他人不敢来抢超市。 “别开枪,我投降。”贾科举起双手,在黑漆漆的消防通道里用神识试探着对方。 守超市的一共有三个人,之前的两个被他引开了,这个一定是最后的那个人,也就是指挥者。 他没有思考完,对方就突然开了枪,枪声响起的时候,贾科在惊险中一撑墙壁,从这头弹到另一头,接着一脚踹开对方的手腕,像是一只燕子一般用手搭着他的肩头从他头顶凌空越过! 这具身体强大的爆发力和适用性让贾科心中一喜,他的身体在空中一转,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人向下上提再下压,握枪的手被贾科的双腿缠住,贾科在落地的时候一手将男人左手反剪背后,一手按住对方后颈,对方持枪的手被贾科的右脚踩在地上,腰背被他支撑全身重量的左腿压死。只几秒中之内便在地上动弹不得。 贾科没好气地说:“我都投降了你还开枪,守不守规矩?”那发子弹太快也太准了,贾科差一点就没有避开。 男人的脸被压在地上,挣扎了两下,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枪?” 贾科楞了一下。通道里一片漆黑,的确,正常人是看不见男人手里的武器的,贾科靠得是神识。难怪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我听见的,”贾科睁眼说瞎话,“你拉保险的时候。” 男人不动了。 贾科再次声明道:“我是人。”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从消防通道口进来,接着通道内部也响起了脚步声。贾科压着男人将他猛地一提,压在了墙上捂住口鼻,全身都警惕起来。 两头的脚步声近在眼前,如果这里不是一片漆黑,他们可能早就互相发现。贾科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枪! 躺在地上的枪就在左侧来人的脚前,贾科的神识锁定了两侧的人,忽然出腿将枪猛地一踹。 枪支在地上弹跳起来,在两面枪之间来回反射,在他们开始混乱之时,贾科闷声不吭,一腿撩翻了一个人,随着叫声的响起,另一头的人一惊,朝这头扑了过来,贾科的神识此刻仿佛让他有了夜视功能,一掌又劈晕一个,心中却感到疑惑起来。 对方同样没有光线,为什么敢大胆冲进来呢? 黑暗中的贾科如鱼得水,半分钟放倒了两个人,眼看着剩下的人在黑暗中也只能团团乱转,一个人忽然出声了:“住手!都住手!” 贾科听出那是康健的声音。他的神识能帮助他分辨出来人的轮廓外形,但却不能让他真正看清别人。随着众人停手,贾科也悄悄隐在了一旁,康健准确无误地指向他说:“你,过关了。” 先前被压在墙上的男人发话了:“把手电筒打开。” 地上有个人在贾科的茫然之中打开了手电筒,环照了一圈才找到他,他揉着自己的后颈说:“嘶——哥们,你那一手可真够痛的。” 贾科皱起了眉来。 “有话到亮的地方说吧,丧尸快要出现了。”康健说道。 地面上的人、站着的人都纷纷簇拥着贾科回到超市中,被贾科制服的男人将卷闸门拉上,从后门进来说:“我叫何东,这两个你可以叫他们榔头和锤子。”何东指了指瘦子和他身边的人。 “康健和老刘你都见过了,这是吴辉凡。”那个被贾科一手刀劈翻在地的青年向他招了招手,手里还拿着手电筒。 见贾科依旧紧皱着眉,满脸不信任,康健说道:“测试这个环节,是每个人必经的,毕竟你太异常了。” “测试得差点杀了我?”贾科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何东腰间的枪。 “我们必须确定你是哪头的,”康健说,“老实说我不太相信你,距离大面积的新人出现时间早就已经停止了,不该再有一无所知的游离者出现在这里,你的出现让我觉得疑点很大,但是你哪怕受到生命威胁也没有杀死我们的人,取得的食物量也很合理,所以我认为可以相信你。” 贾科冷笑了一声,没有再对他们的“测试”做出什么疑问,他在这些人的主场上,在没有掌握充足情报的情况下,贾科不想和他们产生冲突。而他更加想要知道另外几件事:“你能在黑暗中视物?”贾科盯着康健说道。 “对。”康健没有隐瞒地点了点头,“我的眼睛能看到人体散发的红外线,和蛇有点类似……我想你差不多也该意识到了,我们现在生存下来的人,多少都有那么点特殊。” 贾科皱起了眉,立刻想起了之前那发子弹。何东说:“我的本事是射击精准度很高,以前是国家射击队的,你是第一个从我枪口下毫发无伤躲过去的。” 贾科没有说话,又将目光投向了榔头和锤子。 “他们俩是兄弟,能力比较组合,榔头的速度快,锤子力气大,”何东说,“他俩一起出去很少受什么伤,之前我听到他俩的叫声,差点以为你不是人。”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打了我一下,我的速度很快,没有抓到任何人,当时真把我吓死了。”榔头心有余悸地说。 贾科事实上没有收拾榔头和锤子,他们只是用了一点小把戏引开了何东。 接着他看向了吴辉凡。吴辉凡举手投降道:“我没有任何特殊的,我就是个幸运点的普通人。” “辉凡是个心理医生,之前靠他我们才从别人手里拿下这个超市,”何东说,“老刘是我们的向导,他了解这附近的所有车站和线路,后面的消防通道,没有他我们不敢走也走不通。”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贾科。 贾科指了指自己的头脑说:“我的第六感很敏锐。” “噗。”一旁的吴辉凡笑了。 康健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正色,让贾科都忍不住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个心理医生。“我能在危机到来前几秒感觉到危险的来临,甚至是危险的种类。所以他没法开枪射中我。”贾科向何东抬了抬下巴。 何东摸着自己的耳后,仿佛在思考什么,康健说道:“那,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团队。钱进。” 贾科没有用他自己的名字,他依旧使用了“钱进”两字,就是为了等待爱人的现身。哪怕这一世看上去如此诡异古怪,他也抱着一种希望。但666的消失总让他感到有几分不安…… 他没有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痛下杀手,不是因为他的良善,而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那个在夺舍初期都无法记事的爱人。 -- 第6章 2.2 “现在,我们来交换情报。”康健俯下身来,所有人都围聚在一起。“我们的规矩是,每一次单独或者群体出动回来,都需要交换一次情报。”康健特意体贴地对贾科解释。 “我先来,消防通道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除了钱进给我和锤子的那一下。”榔头说。 贾科耸了耸肩,并不准备将自己的小秘密暴露。他的神识有时候并不仅仅只能用作探测,比如蛇尾军校那一世,只要身体素质达到一定强度,他甚至能够让自己的神识实体化。 “我们出来的时候,经过了中庭,”康健说,“死了一个人。”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众人的目光都盯住了康健。 “我在东区的走廊上看到了一只手,白深的。”康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血淋淋的表,贾科立刻认出那正是之前黑兔扯碎的手上的表。 “白深是个隐蔽高手,他以前也是部队的人,”康健对贾科说,“他是另一个团队里的前锋,几乎没有失误过。杀死他的肯定是小红帽。” 贾科之前走了一个“几”字形,而且一离开小卖部就消失了,康健没有捕捉到他的行踪,也没有看到小红帽杀人。即使看到了,在那样昏暗的地方,也看不清晰。 “小红帽的行动规律是什么?”贾科问道。 康健看了他一眼,似乎很赞赏他的问题,但是他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 “她以前几乎不出现在候车室,但是最近上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何东说,“我们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才会上来,相对丧尸来说她的频率已经很低了,但是碰上她的几乎算是碰到了死神,立即毙命,没有逃脱的。” 贾科的心中跳漏一拍,双眼大睁。康健看着他说:“所以一个人行动的危险性就在这里,如果多人,有一种逃生可能是让她在追踪其他目标的时候忽略你。”这是一种非常悲哀的不得已的办法,但也只能是唯一的办法。 “这就是我们叫她‘特异者’的原因。她和正常人类以及丧尸都不同,她有一只黑色的兔子,能吞食任何东西,包括人,”何东又接过了话头,向贾科强调小红帽的危险性,“见到她务必立刻逃跑,不要犹豫!” “我现在疑惑的一点就是,白深为什么要独自出来?”康健说,“他是团队里的重要前锋,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外行动?” “一,”吴辉凡发话了,“他的团队必须行动了,二,他在追踪什么人。” 贾科楞了一下,接着想起了那个悄悄持票下楼的男人。 “现在我们的据点几乎是固定的,团队几乎不可能移动,恐怕第二种可能更大。”康健说。 几个人下意识地看向了贾科。他们的团队进行了移动,也是因为贾科这个游离者的存在。贾科心中有些疑惑,如果团队不进行移动,之前他刚刚上来时碰到的康健算是怎么回事? “轮到你了,”康健说,“你是游离在外时间最长的人,给我们说说吧。” 贾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一个褐色头发的人,身穿浅蓝色格子衬衫的,你们认识吗?” “王亭桥队伍里的人,”几人对视了一眼,“也是白深队伍里的,没什么能力,蹭饭吃的。” 贾科说:“死了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是他。” 众人一惊。 “我看到他穿过了检票口下去了——然后被小红帽带了上来。”贾科说。 带上来的肯定不是活人。几乎谁都知道。 但问题是,贾科怎么活下来的? “——她没有看见我。”贾科说,“她发现了白深,白深逃跑了,她被引开了。”贾科简洁利落地述说了经过。他并不想告诉他们他之前已经正面躲过小红帽一次,这群人欺骗了他一次,他并不那么相信他们。 榔头倒抽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吴辉凡的肩膀:“他比你的运气还好!” 吴辉凡带着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贾科。 贾科几百世下来,别的不会,就会说谎,面不改色,炉火纯青。“下去的通道是不是只有检票口?我是说——活着下去。” 吴辉凡和康健对视了一眼:“对。”康健说。 “我们唯一下去的方式就是通过检票口,上来的人没有限制,而下去必须有车票。” “车票种类有限制吗?” “有,”康健半靠在一个货架上,手指对在一起,他看着贾科说道,“必须是寻州-五云的车票。” 贾科的心脏跳漏了一拍。他差一点就要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口袋,但是他抑制住了自己的手,只露出了细微的疑惑和诧异:“为什么?其他车票不行?” “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下不去。”康健说。 贾科看着几个面色凝重的人,低声说道:“所以,现在争夺的不是食物……是车票?” 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众人之间弥漫。老刘终于说话了:“这个站有十三班列车,只有一班是通往五云的,人流量最大的是通往奎山的站,五云最少。” “……所以如果你们所说的白深是在追踪什么人,他在追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人手里的车票?”贾科又问道。 “恐怕就是这样。”康健说“恐怕”,但是语气却是肯定,“他想偷跑,在王亭桥队伍里他唯一的价值就是车票了。” “五云的车票很稀少,整个站的人大概只有九十分之一的人有,所有人都在集车票。”康健说,接着他问贾科:“你的票是什么?” 贾科的心脏紧缩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他,六道视线像是聚光灯一样射在他身上。他面不改色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车票说道:“梁山到这的。”他的神识细致地观察着众人,只看到几个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 康健没有更多的表情,仿佛料到如此,他说:“你从梁山过来,中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我回家省亲,睡了一觉,醒来后车厢里已经没有人了。下车之后就上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贾科说。 康健又看了两眼他的车票,说道:“我们现在队伍里有七个人,四张五云票,还缺三张。” 贾科默默地将车票又随手塞回了裤兜,让背后的一层冷汗悄悄下去。这是白深的票,他在手臂上挂着的衣兜里捡的。 “我们队伍里拥有的五云票是最多的,所以一旦要出门,万事小心。”康健又对贾科提醒说。 贾科点了点头,却又在思考为什么他们必须要出门,但紧接着他反应了过来:“——死去的——那些丧尸身上,有没有可能拿到票?” 何东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贾科一眼,吴辉凡笑了起来:“队里又多了个智囊。” “有,”康健说,“我们目前只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搜集车票。” 贾科忽然想起康健之前说:“丧尸快要出现了。” 就在下一刻,他听到外面传来了古怪的脚步声。吱嘎——吱嘎——嘶啦——嘶啦—— 康健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它们的时间又提前了!” “丧尸?你不是说只有午夜才——” “午夜是三天前的事了,”吴辉凡抄起了脚旁的一根铁棍,“从三天前,它们的活动就越来越频繁,不再局限于三个小时和午夜这个定点……它们来了!” 外面传来了嘈杂声,磨牙的声音,撞击的声音,卷闸门开始砰砰作响,不断颤动,一旁的消防通道里也响起了脚步声。它们像是一群可怖的蝗虫,不断冲撞任何阻拦它们的东西。 “它们的嗅觉很灵敏,会找到活人。”吴辉凡说。 贾科抄起了斧子站起来。 康健站在中间指挥道:“何东和辉凡留下,榔头锤子,老刘,我们走。” “我又留下?”吴辉凡有点儿沮丧地说。 康健无奈地说:“别添乱,辉凡。” “等等,我也去。”贾科说道。 几人的目光都向他投射过来。 贾科掂了掂他的斧头,盯着曾被他压制在地的康健。康健歪了歪脖子,示意他跟上。 老刘错过贾科身边的时候,贾科能感到那种仿佛x光线一般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老刘低哑地说:“为什么要把名字遮住……” 贾科心中一跳,没等他回答,老刘已经提着他的警棍出门了。他手里有一根和白深一样的警棍,让贾科看得太阳穴一凸一凸的。 老刘带着他们从消防通道走,他和康健都不需要灯,榔头和锤子打了手电筒,跟着他们出去,贾科走在最后。 康健一离开转角,就举起了他的西瓜刀。贾科看到他站在转角口手起刀落,就和当初他砍贾科一样,快准狠,将什么切了下来。当那东西倒下,才看清那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手电筒的光照射在通道里,榔头和锤子一起后退了一步,贾科上前错过他们,一斧头猛地将把老刘撞飞出去的一个速度极快的丧尸从头劈到底!丧尸从天灵盖分开成两半,劈出解剖一般的剖面,脏器滚出来,腐臭的血淌了一地。榔头和锤子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惊骇地看着贾科。 贾科忍着恶心上前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光线透进来的同时,外面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也盯住了他—— 贾科没有停顿,他飞快地再次挥起斧头,将头顶落下的一具丧尸拦腰截断,腐臭的血液和脏器哗啦啦浇了一地,溅到康健的衣服上。榔头在后面目瞪口呆地说:“牛逼啊……” 贾科已经有几世没有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了,他有些不适应,但为了生存,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握紧斧子,当先冲出了走道。 先前空荡荡的大厅里此刻拥挤万分,几千个摇摇晃晃的丧尸仿佛看到了新鲜的食物,凶猛地向他们扑来! “散开!”康健大喝了一声,接着贾科注意到有另外的商店里蹿出了几个人,他们同样手拿武器,砍倒一个是一个。 贾科飞快地脱离康健等人,在地上一个打滚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冲上了跃层小高台。从上向下俯瞰,四面八方的入口里不断涌进更多的丧尸,它们脸色青白,行走摇晃,有一些拖着肠子依旧在前进…… 贾科猛地转身,斧头从空中落下,砍断了身后一具人体的脖子。脑袋藕断丝连地挂在躯干上,贾科一掌按住丧尸的胸口,掏了掏对方的口袋。有四张车票—— “他原来是西面那个队伍的人。”康健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手上的西瓜刀全是血。 贾科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你身上有一张五云票吧?”康健说,“你放心,我不会强取。但是你要当心老刘。” 贾科楞了一下。康健最初就和老刘在一起,在整个六人团伙中,他和老刘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最是紧密,没想到康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贾科没有吭声,康健点了点他手上的车票,又拉开了自己的夹克,贾科看到他内兜里插着五六张车票。 贾科的眉头一沉,看着康健下了楼,身影埋入了丧尸中。 不是所有丧尸的身上都有车票,贾科在搜查过程中渐渐发现一个规律,身体残破的丧尸很可能是之前已经被打倒搜索过的,它们不是很强,但也不弱,足以让大多数的女人和所有的孩子丧命。贾科挑选那些看上去外形整洁、完整的丧尸追打,他用放风筝的方式将丧尸引到相对空旷的地方,然后用斧头砍掉它们的头颅。砍掉头颅的丧尸会丧失行动能力,但是他们的嘴依旧可以开合,一张张青白的面孔,开合的尖利的牙齿。不知疲惫地吞食…… 整个丧尸空间持续了整整半个钟头,贾科看到从各个店面里涌出的人,两个有枪,丧尸群散去之后,地面上多出了几百具尸体,大部分是丧尸的,另有三个新鲜的尸体。 一具就死在贾科十米开外,没等他去救援,就惨叫一声被丧尸掩埋了。十几个丧尸围着连声惨叫的人,从他的腹部、四肢、头颅啃噬,贾科冲过去的时候那人只剩下了破碎的头壳和被吸干净的脑髓。 贾科冲上去将在他快要被完全啃噬成一堆碎肉之前,几斧头将地上如同围聚在食物旁的蛆虫一般的丧尸砍下了头颅。它们的头滚落在地,依旧试图去啃男人的身体。 十几个丧尸歪倒的身体躺在男人身边,贾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蹲下来搜对方的身,他从对方口袋里搜到了七张车票,又从周围被他砍掉脑袋的丧尸身上搜出了两张。贾科忽然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向上看去,一个头戴兜帽的年轻男子远远看着他,全身上下竟然看不到任何武器。 贾科警惕地将车票捏在手里,站起来与他对视,男子忽然转过身,离开了他的视线。贾科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车票。 九张车票里,只有一张是五云票。 - “康健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狼狈的男人靠在沙发上,将血淋淋的铁棍放在脚边,“一个狠角色。” “我看到了,”站在墙角的女人说,“不知道哪来的。” “他把陈飞手上的票拿走了。陈飞起码有一张五云票。”另一个人说。 狼狈的男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下一次他出来,最好能放倒他。不能让康健的势力扩大下去了……” 戴兜帽的男子默不作声站在墙角,仿佛透明人一般。 第6章 3.1 七人围聚在超市里,手边放着各种各样的食物。锤子打开了一罐八宝粥递给身边的榔头,榔头接了过来,唏哩呼噜吞了一半。 贾科咬了一口面包,跟着康健一起将身上的车票掏了出来。 康健掏出了十二张,老刘十张,榔头和锤子一起十五张,贾科掏出了二十七张。 当贾科将厚厚一叠车票掏出来的时候,吴辉凡几乎惊叫了一声。“同志!你这dps当得有点叼啊!” 贾科将其中一张拎出来,单独摆在众人的车票中间:“一张五云的。” 车票上有一个名字,是“陈飞”。 “陈飞的票……”康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吴辉凡,然而吴辉凡却没有回他一个眼神。 六十四张票里有一张五云,这个概率已经够高了。 “那么我们只剩下两张票要赚。”康健没有看贾科,他将那张五云票递给榔头。榔头搂住一旁胖子的肩膀说:“我跟锤子一起走,先给钱进吧。” 贾科面无表情,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康健于是说:“那么先给钱进。” 每个人将自己夺来的票重新收了回去,贾科将票用一个小布包装起来,放进自己的内袋里,接着他知道又是情报时间了。 “交换情报。”康健说,“我先说。丧尸的整体行动速度变快了,目的性也变强了,而且曾经团队中被杀死的人,也成了丧尸,他们的速度比一般的丧尸更快。” 贾科皱起了眉来,问道:“不冒险出去的人也会变成丧尸?” “他们的牙里有病毒,”吴辉凡对贾科解释道,“就跟狂犬病一样……注意千万不要被咬。” “能搜到车票的几率也变小了,”瘦子榔头说,“我和锤子起码干掉了八十几个,但是只有十五张车票。”榔头似乎被贾科的二十七张票刺激了,有几分愤慨地说。一旁只顾吃东西的锤子默默地点头。 康健点了点头,老刘低沉地说道:“张烨的队伍改变策略了。”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唯有贾科只琢磨着他们的脸色变化,问道:“什么策略?” “现在丧尸身上搜集到的票越来越少,改变策略是迟早的事……”康健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贾科反应了过来。丧尸比人难杀,他们杀不死,个别还速度快,身上的票少,那么——为什么不杀人呢? 现在的所有队伍里每个人身上都有不止一张票,总票数的增加让五云票的概率也直线上升,如果他们猎杀的是人而不是丧尸,效率将会高得多…… 老刘用他阴冷的眼睛一次看向每一个人,在贾科面孔上又停留了许久,他说道:“他们队伍里本来就有两个‘狩猎者’,现在整个队伍都开始向这个方向靠拢。” 所谓的狩猎者,是幸存者对所有威胁他们生命的“东西”的称呼,小红帽、丧尸,同样也包括了那些猎杀其他幸存者来获得车票的人。 贾科摸了摸脖子,感觉到那股视线还胶着在他身上。 他问道:“哪几个人?” “一个女的,穿红色皮衣,一般用两把匕首,还有一个男的,戴兜帽,没见过拿什么武器。” 贾科的心中一震,抬头看向了说话的吴辉凡。 “离那两个人远一点。”吴辉凡对贾科说。 “轮到你了,”榔头有些期待,“你到底杀了多少个?二十七张哪儿来的?” “七张是陈飞身上的,”贾科照实说,“他搜车票的时候被丧尸围了。另外……”贾科在众人的沉默中说道:“我看到那个戴帽子的了。” - 距离丧尸的下一次来袭,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几人在超市的货架上挑选为数不多的商品,填入自己的肚子。 “随便拿,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我们就会撤离。”榔头在贾科的旁边拿泡面,贾科看了看他身边的锤子,默默地将泡面放下了。 “放心,我们有热水器。”榔头说。 贾科心说不,他只是不太想让自己闻上去好像一桶泡面。 “你哪儿人?听起来不像北方人,我是河北的……”榔头在一旁喋喋不休,锤子反倒非常沉默。贾科看了他们一会儿,说道:“你们是兄弟?” “兄弟,”榔头说,“我是弟弟,他比我大两岁。” 贾科心说真看不出来。本来这种吐槽一般不是他干的,但是666消失了,贾科不自觉的便在心里复述了666的话。 贾科挑了两条牛肉干,往口袋里塞了几片巧克力,又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到一边角落里吃东西。吴辉凡来到他身边坐下,说道:“你真的是从下面上来的?下面是小红帽的地盘,连丧尸都不敢下去,你没有碰上她?” 贾科看了一眼吴辉凡,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你是心理医生?” “对,”吴辉凡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刚刚拿到执照,你想来做一个评估吗?五分钟就好。” 贾科对他的证件真假保持怀疑态度。 “别害怕啊,”吴辉凡说,“我们随便聊聊。你多大了?哪个部队的,有女朋友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贾科看了他一眼,将面包一口塞进了嘴里。 吴辉凡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因为你帅。” “……”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头儿的事,”吴辉凡说,“他今年才刚刚毕业,比我还小。” “他学什么?” “哲学。” 贾科有点儿无语,觉得人不可貌相。 “是不是很会骗人?明明是队里最高的dps——哦,现在你才是。”吴辉凡兴高采烈地说。 “老刘呢?”贾科撕了一块面包,顺手接过了吴辉凡递过来的咖啡。 “老刘一直在这儿,最早的那一批,”吴辉凡说,“一开始他指挥人避难,没想到送了一批出去全死着回来了,就变成现在这个鬼见愁的模样了。听说他老婆也是警队的一员,在避难中变成了丧尸,是他把她老婆的头砸碎的。” 贾科停止了咀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呢?” “我?我就是过来旅游的,哪知道刚刚进站就变天了,我差点就逃出去加入丧尸大军,还好被人拉回来了,”吴辉凡摊了摊手,“我一个哥们,直接被丧尸捅破了肚子。” 贾科把面包放下,沉默地看着他。 “别那么看我,都过去这么久了,在这里留下的人心理都不正常,”吴辉凡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哪个正常人能看见丧尸吃人还面不改色的。” “我们连能不能逃出去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所谓的‘外面的世界’存不存在。如果我们真的出去了,我是说——活着出去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正常地融入人类的日常生活吗?”吴辉凡微笑着说着残酷的话,让贾科的心沉了下来。 “马上,越来越多的人会开始加入‘狩猎者’一方,人还没有杀死该杀的东西,就会先自相残杀,一切到了只能够为生存努力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择手段——除非其他人当中有某个亲人,”吴辉凡说,“但是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孤家寡人。” 贾科的心一阵阵发冷,他恍惚又感觉到了第一世在蛇尾军校里感觉到的那种冰冷。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可以并肩作战。他急切地想要找到那个人,但是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对方的一丝马脚。 对方一定在他附近。贾科能够确定。他每一次都在他身边用某种方式帮助贾科,难道这一世他不在这个队伍里……在其他队伍中? 夜了。 贾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十一点了。再过一个钟头,丧尸会再次出动。所有人都待在各自觉得舒服的地方休息,就连喋喋不休的吴辉凡也放弃和贾科这个闷葫芦沟通。 贾科靠在一个货架上小憩,斧头摆在货架上,手掌放在木头柄上。 超市里的灯光已经关闭了,所有人都在一片漆黑中等待骚动的降临。他们面朝着超市的后门,等到丧尸一出现就从消防通道杀出去。 锤子还在啃干脆面,嘎吱嘎吱的,像是个老鼠。榔头时不时地打一两个呵欠。 十一点四十了。 贾科将神识缓慢地铺开来,一点点溜到外面,他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大厅。椅子变得更加破旧了,大厅里有个大钟,上面的时针早就已经不能动了,但奇怪的是秒针还能动。那个秒针一直一刻不停地转着。 贾科越来越感到奇怪,他低声问贴着自己的吴辉凡:“我们的卷闸门锁是朝外的?” 吴辉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有商店的卷闸门锁都是朝外的啊。” “何东呢?” “他守消防通道。” 贾科的神识一点点探过去,从墙角的人查起,一个、两个、三个……六个。 加上贾科一共应当有七个人,但是—— “开灯!”贾科猛地大吼了一声,斧头脱手而出,穿过通往消防通道的门,将那门砸出一个大洞,笔直地劈中外面一个人。那人头上中斧,向后倒了下去,在开灯的瞬间,众人看到那不是何东。 “surprise!bunnies!”身后的卷闸门被猛地拉开,一个女人的声音尖笑着冲进来,贾科如同一枚黑色的炮弹,闪过一柄飞来的刀片向那女人飞射而去。他一脚踹中了女人的腹部,夺过她手中的刀掷向另一头拿着枪向屋内点射的男人。随着榔头的一声痛呼,男人的手臂也一歪,鲜血从他手臂上喷溅开来,枪支险些掉落在地。巨大的惯性让女人猛地飞出,贾科一脚踹中男人手里的枪,在转眼之间清缴了对方的武器! 女人在远处手指抓地,用力停止了后去的势头,几乎是在她被甩出的同时,三个陌生男人一齐涌进超市,贾科的阻拦让康健等人立刻反应了过来,随着锤子的一声愤怒的吼叫,一个男人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被甩飞出去,锤子一拳头就将那人砸出了血来,接着他狂吼一声往外冲,贾科一掌劈倒了持枪的男人,压在他身上掐住对方的脖子,用枪管指着不远处不敢动弹的红衣女人,耳旁却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贾科微微睁大眼睛:“——丧尸来了!” 第6章 .3.2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总能记录下那么大的数据库,”维克多说,“八号和其他的适用剂永远不会记录那么多无用的东西,你总是把自己的内存弄到快要爆炸。” 男人站在金属房间中,侧颈处连着一根数据线,手腕和脚腕上各扣着两个金属件用以固定他。 他的双眼直视前方,什么都没有表示。 “嘿,这些加密数据是什么?”维克多皱起眉头来看着一旁屏幕里的数据库,“我不记得我和莫尔加密过什么文件。” 维克多尝试了好几种方式去解开那些加密文件,却没有成功。他不相信七号会自己给自己的文件加密,他只是他们的工具而不是同事。 男人一动不动,只看着前方,他的拳头在维克多看不见的地方捏起,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穿过脖颈上的那根数据线攻进内部的主机。他已经尝试了很久了,几乎快要走到主机的边缘了。 “莫尔,你得过来看看。”维克多通过传呼机将莫尔叫了过来。 男人暂停了自己意识的入侵,面无表情地看着进来的莫尔。 莫尔用一种冷静而警惕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接着来到了维克多身边:“怎么了?” 男人的意识再度蠕动,但是他知道莫尔已经警惕起来,他不能轻易地去引起对方的注意…… 莫尔查看了所有的文件,然后来到男人面前。他眯起眼睛,轻轻地说道:“你想藏起什么?” “什么?你认为是他干的?这不可能……”维克多在一旁说。 男人看着莫尔,平静地说:“我没有藏起任何东西,我只将我认为必须保存的有关目标的潜意识录入了系统盘。因为那是我的任务。” 莫尔盯着他说道:“我会打开你的所有文件,包括你的系统文件。” 男人只是非常轻巧地说:“随你的便。” - 丧尸群像是进入海绵的水一般无孔不入、来势汹汹,女人尖声大笑起来,猛地抓来一个丧尸当做挡箭牌向贾科冲来,贾科几乎能够肯定她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他看了一眼超市里的人,飞快地将卷闸门拉上,用一根铁棍卡死,将那个被缴械的持枪男人也卡了进去。女人尖叫道:“过来,宝贝儿!” 贾科看了一眼向他们不断涌来的丧尸,不再考虑射中女人,他沿着墙壁飞快跳上高处,在跃层平台上看着向他冲来的女人。这是一个缓冲地带,丧尸还来不及冲上来,而女人也在下方—— 贾科几乎是下意识地再往上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兜帽男人。他退出弹匣看了一眼□□的子弹,只剩下五发了。斧头已被他丢了出去,他没有别的武器了。贾科一脚踹弯了一根铁质的栏杆,一用力将其掰了下来当做临时武器。 他刚一拿起铁杆就听到背后一阵响动,他连忙翻身侧跳,一个丧尸向他猛地扑了过来,牙齿啃在栏杆上。贾科顺手一脚将它踹翻下平台,又一棒将他面前的丧尸打裂了头颅。脑浆和血浆一起爆溅出来,将贾科脸上也染上了一点腐臭的体|液。 贾科头也没回,反手给了身后一枪,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子弹和刀面碰撞的声音响得惊人,疯狂的女人因为子弹的冲力向后退了一两步,差一点就要将刀子捅进贾科的背心! 贾科又飞快向后跃了两步,每一枪都准确无误地开向女人。女人的动作很快,贾科几乎能感觉到她有一种极为敏锐的和他类似的能力——她能够预感到危机的来临。 贾科眯起眼睛,射出了倒数第二颗子弹。子弹依旧弹射在了女人的刀背上滑了开去。那把看上去无比结实的小刀现已坑坑洼洼,女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为血腥的目光,她知道贾科只剩下一颗子弹了,她料到贾科会在最后一刻开枪——她猛地加速了! 贾科抓住身旁的一个丧尸,往胸前一拦,女人的小刀像是一柄长剑一样将丧尸从胸口一分为二,血炸裂开来的同时,她的双眼微微瞪大,一晃眼之间贾科消失了。接着一只大手温柔又不可置疑地放在了她握到的拳头上捏紧,一切都仿佛慢动作一般,贾科像是她身上的一道披风,缓慢地坠落下来,紧紧包裹住她,庞大的力量将她的手往自己的脖颈一递,轻而易举地划出一个圆弧—— 女人的双眼缓慢地睁大,血丝从眼底蔓延上来,血管暴露在空中,气管暴露在空中,颈椎暴露在空中……她倒了下去。 贾科轻轻松开手,让怀中的红衣女人落在地上。现在她全身都是红的了。 贾科垂着头站了一会儿,双眼看着地上的尸体,然后他仿佛感受到什么一般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扶手上的兜帽男人。 贾科举起了枪瞄准对方,里面有最后一颗子弹。 兜帽男人没有动,他看了贾科一会儿,然后从栏杆上跳下去消失不见了。 贾科的手僵持了一会儿,接着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脚边的女人,蹲下来搜她身上的车票。女人身上的车票很多,足有七十多张,贾科没有去清点里面有多少五云票,他将票放进内袋里,一路往超市奔去。 - “我说过,我没有隐藏任何你希望找到的东西。”男人站在那儿看着神情莫测的莫尔。莫尔盯着他干干净净的数据库,仿佛没有料到。他缓慢地来到男人身边,带着一种揣测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接着用手背拍了拍对方结实的胸口:“算你运气。不过,我已经重设了你的所有储存空间,你最好不要再擅自更改它们——记住,我时刻监视着你。”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面无表情的男人微微松开了神经。一旁的维克多抱怨说:“我早说过这不可能,他偏不信。好了,他现在把我之前给你放好的储存空间完全清空了。” 男人说道:“将我连入主机。” “不行,”维克多说,“你得休息一会儿,你的神经和机械神经可不一样,它们需要休息和恢复。” “我想连入主机,”男人说,“我的潜意识一直让我很不安,连入主机之后,我不必费力气就能够调用其他记录,这能让我更好过——而且,我现在就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 维克多交环双手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说道:“好吧。” 男人的意识一进入主机,之前失去的所有记录都如同海水一般涌来,他和主机共用了同一个内存,这让他不必有任何存储上的负担。但他注意到了莫尔设下的监视器,他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些监视器,没有轻举妄动。 维克多将固定他的金属件拿了下来,给他扯来了一张椅子。“坐下吧,反正我得坐下了。他们才刚刚进入意识,距离他这个意识结束还有好一会儿呢……你不想聊聊吗?” 维克多看到男人的眼神,有些没趣地对自己翻白眼:“好吧,我知道你们的答案都是人工设置好的、经过了无数的测验考评模拟出的完美的‘机械式智能答案’……但是你经过了图灵测试,你总是让我觉得我在跟一个真正的人类对话。 “莫尔那个家伙总是埋头在计算机里,他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出门,我都已经将近一年没有离开过这个鬼地方了,真见鬼。 “等这个任务一结束,我就要申请离开这里,就算让我去别的小破研究所修车也好……” “他从前来自哪里?”男人忽然的发话让维克多的自言自语卡住了。“什么?” “他——”男人说。 维克多立刻意识到七号说的是谁。不是莫尔,而是他们的被动实验体——那个被吊在巨大房间里的男人。 “你联着网吗?”维克多正了正身子,仿佛要说一件小秘密似的那样兴致勃勃。他将手指按在男人的手背上说,“给你我的权限——悄悄地——查一查‘六道’。” 男人仿佛陷入了呆滞,他的双眼一眨不眨,仅仅两三秒后,他的意识在飞速奔腾中找到了那份被层层封锁的文件,他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是的,那是个很可怕的地方,”维克多在他的注视下说,“每半个月有一次淘汰率百分之五十的考核,被淘汰的人当中有百分之七十会死亡,为幸存者提供器官、肢体移植,每三年都会有一次晋级考核……惨无人道的训练方式,血腥残暴的考核方式。”维克多摊了摊手。 “他们就像是某种原始的野生猛兽,被训练成最精锐的武器,在激发凶性的同时强烈压抑克制他们的人性,被要求做到机器人那样精准无误,不浪费一丝力量……可怕吗?”维克多看着男人说,“我第一次听到我们上头的时候,差一点儿以为他们在跟我们开玩笑。我根本不相信有那样一个地方存在于我们文明世界的国土上,但是现在我必须相信……他们利用那些失去家庭的孩子,遭到抛弃的婴儿完成这些法律照顾不到的……他们有监护人的签字也有孩子们自己的亲笔签字……这帮‘兵器’成熟之后,他们可能会被派去杀死某个人,也可能被送上战场……他们没有忠诚和信息泄露的危机,用人和用机器的后顾之忧全都没有。 “所以你看,我觉得人类是最可怕的东西,他们能塞入脑海中的我认为甚至比机器还多,你算一算,你在他的大脑里经历过多少个意识了?” “你以为他们只是个武器,但是他们同时受到严格乃至宽泛的教育,他们精通一切知识……甚至,他们还有自己的信仰,”维克多努了努嘴唇,似乎对“信仰”一词有些不置可否,“老实说,我根本不将他当做人,他们……怎么说呢……就像是——人形的机器——和你们正好相反。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究竟该不该对他们报以同情。” 男人的大脑嗡嗡作响,维克多的声音不断录入他的耳中。一切储存在主机里的、他潜意识里的记忆都开始飞快涌动,数据像是河流一样冲刷过他的大脑。 每半个月有一次淘汰率百分之五十的考核……被淘汰的人当中有百分之七十会死亡…… 惨无人道的训练方式,血腥残暴的考核方式…… 手术台上死去的孩童,一世世陷入绝境的生活环境…… 赵信说他讨厌暴力。讨厌器官移植。 “不……”男人从牙齿缝中挤出了字来,“……他喜欢音乐,喜欢跳舞……他……” 男人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很酸,他的鼻子也很酸,他的胸口仿佛缺了一块,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但是这不是出于任何一种人工设置的反应条件:“……他一直在反抗——” 他对一切温情都怀有渴望。 第6章 .4.1 丧尸群如潮水般撤退后,留下了大量尸体,活人的尸体、丧尸的尸体。 整个被贾科闭锁的储存仓库里静悄悄的,卷闸门上大片泼墨般的血迹,门边还有一只青白色的断手。 贾科站在卷闸门前,低低地轻喘,他用阴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四下血腥到恐怖的场面,目光扫过远方角落里窥视的目光,对方立刻像是老鼠一样缩了进去。 他将手里的一根沾着模糊血肉的铁棍“当啷”一声扔到了脚边,然后转身伸手将卷闸门锁上的卡棍抽了出来,随手丢到地上。 他用染满鲜血的手猛地抬起卷闸门。有一具抵着卷闸门的尸体向后倒了下来,就倒在贾科脚旁不远处。 里面的人都绷紧神经抬起头,接着看到了站在门边半身都是血的贾科,和他身后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尸体。 已经凌晨四点了。 商店里的灯光把贾科的下身照亮,上半身埋在阴影里,他背后的一大堆“物体”被隐约的天光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吴辉凡猛地站了起来。 商店里一片狼藉,所有的货架都倒在地上,各种商品都被踩踏、四散,四面倒着几具尸体。 存活的几个人都十分狼狈。 “钱进……钱进还活着!”吴辉凡冲上来用双手抓住贾科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他。坐在货架后的老刘抬起一双血红的眼来看向他。 贾科缓慢地扫视过存活的人,只看到锤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双眼空洞。他的两条腿上躺着半个榔头消瘦的身体。下半身搁在地上,两者之间藕断丝连着一些软组织。 贾科的目光沉了下来。 “何东……榔头……死了。”吴辉凡低低地说。 何东是在看守消防通道时被杀死的,他一直都是守商店的人,对通道非常熟悉,那怕没有光亮也能应敌,但是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何东离开了他们能够注意的范围,被悄无声息的杀死在通道里。对方拗断了他的脖子,然后那人被贾科一斧子劈裂了头颅。 从消防通道和商店正门冲进来的一共有五个人,贾科将卷闸门扣死之后,阻拦了丧尸进入的可能,却同样阻拦了商店里的队友逃亡的可能。 榔头死于一个狩猎者的长刀。他受了伤,损失了速度,锤子来不及救他,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腰斩成两段。 “他们集结了两个队伍……盯着我们不止一天了。”康健过了很久才开口说话,他的话听上去都有些阴森。“我们必须得走了。” 幸存者总人数除了他们这个队伍剩余不到二十,当所有人都开始陷入最后的困境,每个人都会变成狩猎者,这只是一个拉响烽火的号角。他们必须在那一切发生之前离开这里。 贾科走进商店,半拉上卷闸门。坐在倒塌的货架上的老刘站起来,和吴辉凡一起蹲下来搜那七具尸体的身。康健也开始搜查。十分钟后,他们将所有搜出的车票扔在了地上。 “交换情报。”康健在一片诡异幽冷的气氛中说。 贾科将自己口袋里厚厚一叠车票抽出,扔在了地上。 疲惫的众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车票吸引了过去。他身上的所有车票,比他们从那死去的五个人身上搜出来的整体还多。 吴辉凡伸手扒了扒,抬头说道:“三张五云票。” “那么我们已经够了。”康健一手搜寻着另外的车票,却最终摊了摊手,“没有五云。” “这些是罗——那个女人的?”吴辉凡看向贾科问道。 “对。”贾科蹲下来,坐在一个倒塌的货架上。 “你干掉她了?” “对。”贾科仿佛一台机器,只知道机械地回答。 “我们差点以为你死了。”老刘低低地眯眼看着他说。 丧尸□□的时间是三个钟头,从它们出现开始,贾科就一直在外面,为商店里的人扫除不断试图涌入消防通道、砸毁卷闸门的丧尸,他身后那一座山一样的尸体着实将人惊骇。 “我想你们能对付这些人。”贾科的眼睛看了看地面上躺着的陌生的尸体。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吴辉凡将地上的车票中的五云票抽出来,递给康健,康健看了一眼,没有接。 “她已经有五云票了,还在一直不断地‘狩猎’其他人类,”吴辉凡摇了摇头,“她已经彻底融入这个‘游戏’了。” 康健说道:“现在我们有八张五云票。我们有——五个人。” 死去了两个人,让整个队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我觉得这些票之后肯定还有些用处,别扔,”吴辉凡说,“如果按照老刘所说的,整条往五云方向的线,有三个大站,最好留着它们。” 康健点了点头:“把所有同类型的车票分类,我们按照人数平分。”吴辉凡立刻手脚麻利地动起来,将所有的车票像是理牌一样放在一起,按类分放。 “我们半个钟头后就走,那是黎明时间,丧尸不会出来,我们唯一要当心的就是小红帽。”康健说着将一张无用的车票抽出来,用一支吸水笔在上面画出了一个大致的图形,就像他曾经给贾科画过的那张地图一样。 几人低头看着那张车票。 “我们现在在这儿,最近的检票口是对面,我们只能通过手里的五云票下去,下去之后在等待列车的时间里,有几点要注意,一,一张票只能使用一次,再一次进入检票口只能用新的票;我们多余的票有三张,如果运气好……迫不得已只能上来,至多只有三人;二,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小红帽,一旦分散行动,切记不要上小红帽登上的车厢;三,一旦发现小红帽,所有人都要大叫示警,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样才能够让我们有最大的逃离可能。” 老刘看了一会儿,忽然拿起康健放下的笔,在车票上的几处地方又做了几个标志。“这是几个防火箱的位置,防火箱里有消防斧和灭火器,临时可当做武器使用,这几个逃生通道均是安全的,如果上下对应,这条线以外的地方不要过去,可能会被判定为‘出站’,变成丧尸。” 贾科忽然说道:“用过一次的车票不能再用第二次?” “对,”老刘盯着贾科说,“所以五云票才会越来越稀少,当时大量人从上面冲到楼下,再被小红帽驱赶上来,报废了很多五云票。” 五云票自身的概率就只有九十分之一,再加上作废的这一部分,也就是说,只有当时发生变化时一直留在候车室不曾下去的乘客才有可能有有效的五云票,这也就是为什么对五云票的竞争如此激烈的原因之一。 贾科的心里猛地一跳,他想起康健之前对他示好时说,不会强取他的票。假设他说了谎,那么他就是从候车室下去的人,他再次回到二层,身上哪怕有票也已经无法使用。假设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他的票必定是以寻州作为目的地,而不是五云,也是一张废票。事后他又在分票时将白深的票给了贾科,恐怕是看到了他实力之后的拉拢行为。 康健用一句话获得了贾科的部分信任,这让贾科感到不寒而栗。他同样想到,他自己口袋里的那张票是否已经报废了? 肉身肯定是从候车室下来进入上车口,因为那是一张寻州出发的车票。 无论康健对他怀有怎样的心思,贾科都不得不感谢对方给他一张白深的票作烟雾|弹,但他紧接着想到,白深的票是有效的五云票吗?为什么是他悄悄追踪那个人,而他遇难后的遗物还是康健的队伍捡回来的——如果他的行动是个人行为呢?他在追踪一个有有效车票的人——他的车票是无效的。 ——康健知道吗? 贾科的表情一点儿都没有变化,他只是看着地图,半晌才说:“我们能不能等到一个时机……小红帽上来的时机。”他在说话的同时心里在不断盘算,所有队伍里公开的五云票是八张,包含了一张白深的票,贾科有一张本肉身的票,报废了,而白深的票也十有八九无效,那么事实上只剩下七张,他们有五个人,只要其中有三张票是无效的,就有一个人下不去。 “小红帽上来的时间我们很难确定,”康健说,“而且她非常敏锐,我们不可能在她待在候车室的时间里通过检票口。而时间再拖下去,我们就越不利。” 贾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有一个诱饵呢?” “你在开玩笑。”老刘盯着贾科说。 “我来当那个诱饵,”贾科说,“你们下楼,进入列车,然后我会在下一班列车到来的时候上车。” “别开玩笑了,”吴辉凡说,“我们一起行动。” “这是个最理想的办法,”贾科说,“我们很可能碰上小红帽,到时一定会有起码一个人成为她狙击的目标,我只是提前让人数分流。” “让小红帽看见谁都活不下来,”康健凝视着他,“不要意气用事,钱进。” 贾科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有办法,我逃过一次。” - 老刘对列车的发动时间有印象,他们安排好了出动的时间,然后规划好了路线。 “我会从这个口下去引诱小红帽,当她开始追杀我的时候,你们分别从这些口下去。”贾科说,“每个人一个,距离我远点。” 吴辉凡看上去有些紧张,他看着贾科说:“你……” 贾科没有等他发表出更多反对的意见,就说道:“下去之后有几个电话亭,我是从下面上来的,我知道电话亭下有一块空间,万一我没有牵住小红帽,你们可以在车来之前在那里进行躲避。” “进入检票口之后立刻上车。”老刘补充说,“我往东走两节车厢,阿健往西两节,辉凡和锤子马上上车。” 贾科点了点头,几人再敲定了一些细节,将所有的车票和武器再度整理了一遍。所有人将自己本身拥有的五云票也拿了出来,进行了一个洗牌,然后背朝上分发给每个人一张,剩下的放置在康健手里。贾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里拿到的那张五云票,自然地将它塞进口袋,接着拿着自己从人的头骨里抽出的斧子站了起来。 当吴辉凡试图去拉锤子的时候,坐在地上神情空洞的锤子忽然发出了一声大叫:“我不走!” 几人看着他和他腿上的尸体。 “我不走!”锤子猛地抱住了榔头的头颅,“榔头不走,我也不走……” “锤子……”吴辉凡对坐在地上的人束手无策。老刘上前,猛地扇了她两个巴掌:“你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在这儿送死?” 锤子被打了两巴掌,圆胖的脸上立刻发红,他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哭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老刘站了起来,把自己手上的五云票递给他,说道:“站起来,别让你兄弟的死白费。” 锤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在声音彻底穷尽后,他一把抽下老刘手中的票,红着一双眼睛缓慢地说:“……我做诱饵……榔头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康健连忙上前,从怀中抽出一张车票给老刘说:“别犯傻,锤子。” 锤子没有抬头,他只重复说:“榔头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贾科隐晦地看了一眼康健。 如果说总体的票有九张,贾科已经能够确定其中一半以上的票。肉身和白深的票是废票,而康健之前给他的票以及锤子手上的都是有效票。 因为无论锤子还是贾科作为诱饵,他们必须下检票口去寻找小红帽,将之引诱上候车层。 那么,现在未确定的票剩下五张,锤子的票是老刘给的,如果康健确知老刘的票是有效的,那么他现在给老刘的票也应当是有效的,康健留给自己的票必定有效,只剩下三张票未知。 第6章 .4.2 “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轻轻的歌声响起的时候,贾科全身都紧绷起来,守在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检票口的吴辉凡冲他点了点头,贾科扭头又去看锤子下去的口子。 就在那一刻,歌声突然停顿了一下,贾科睁大了双眼,将手里的票立刻刷过检票口,随着他身体埋入检票口,红色的身影像是一团热烈的玫瑰花束,将圆滚滚的锤子簇拥着顶进了候车层! 四个人一起冲下检票口,贾科在那一瞬间回头瞟了一眼,只看到锤子的身体在半空中被拉扯,锤子像是个充满力量的热气球,红着眼睛愤怒地发出一声吼叫,用榔头的榔头向小红帽垂去。黑色的兔子从他腋下绕过,在他背后张开了一张硕大的嘴…… 贾科的双眼大睁,只听到吴辉凡说:“车来了!”接着他听到一连串让人牙齿发酸的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贾科强忍着没有回头。 那就像是,一条狼狗咀嚼食物时候发出的野蛮而放肆的声响。 康健和老刘如他们商定好的那样向两头的车厢冲去,吴辉凡和贾科正要蹿入开着门的车厢时,吴辉凡一把扣住贾科的手,说道:“等等,换一节!” 贾科猝不及防被吴辉凡一把拉入另一节车厢,与此同时,他们看到另有几个陌生人从其他的检票口逃命一般下来,冲进了就要关上的车门。吴辉凡拽着贾科进入的是一节卧铺车厢,两人默契地分头行动,吴辉凡钻进了第三间,贾科钻进第七间。他将门一拉上,就立刻跳上上铺,将全身都蜷缩进了放置行李箱的顶柜里。柜子实在太小了,但是贾科硬生生让自己不算瘦弱的大块头塞了进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已经五点半了。 他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到两个想要逃窜下来的人,一前一后蹿向列车,后面的那个被突然膨胀起来的黑兔一口吞进了肚子。 列车的提示声响了:“您所搭乘的g31次列车即将停止检票,请上车的旅客……” 小红帽怀中的黑兔停止了咀嚼。它将裂开的嘴收了起来,接着小红帽抱着黑兔像是贾科见到过的那样开始一步步走近、登上列车。登上的正是贾科和吴辉凡原先想要上的那节普通车厢。 “坚果装在左边的口袋里,草莓放在右边的袋子里。妈妈嘱咐要搭上那一班列车,妈妈嘱咐朱莉不要落下她的小伙伴……” 轻轻的歌声从那头传来,贾科的神经紧绷。他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居然也听清了小女孩的声音。她的小皮鞋不断在地上抬起又落下,接着她停止了歌声。 “车上多了好多糖果,艾拉高兴吗?” “要把糖果装在胡桃匣子里……” 列车门关上了。列车启动了。 空无一人的列车上多了许多人,和一个特异者。 - “不管你怎么认为他有多么丰沛的情感,我们需要的是他的意识,他的一切秘密——有关于‘六道’的。”维克多坐在椅子上,上身前倾,似乎试图说服男人。 男人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在跟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谈判。 “你千万别跟莫尔说你想要退出这个计划,你是我们到目前为止看到的最大的希望。” “最大的希望?”男人反问了一句,“我却不能进入他这一次的意识?” “你用不着这么担心,他不会真正杀死他自己,”维克多说,“前面几号适用剂都做出了验证,一旦他的上帝意识发现有疑似侵入者,他的整个意识会充满攻击性,而他自己,则会被触发某种程序或者你说能力——的调用,用他被培养出来的本能去生存和攻击。你认为,他的意识会杀死他自己吗?” “会,”男人非常确定地说,“他在意识中的所有行为都被限定在当前意识的合理范围之内,假设他目前所处的意识攻击性为c,那么他的最高能力只能到达b,而当他遇到了入侵者,他的上帝意识会很快做出远超出c的反应,即a。如果用简单的例子来说明,那就是,他的‘本我意识’是在一群赤手空拳的流氓中的持刀者,当入侵者出现时,‘本我意识’就会遇到一个持枪的可能杀死任何干涉目标者的‘上帝意识’,干涉者包括了他自己,所以,他自己的意识很可能将他自己杀死。” 维克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听着,我没有进入过他的意识,不能反驳你的观点,但是,他杀死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你的话让我认为他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不停地试图打破‘上帝自己’,另一个则在毫不留情地清除跳蚤,而那些跳蚤几乎都在‘本我自己’身上,所以他毫不介意杀死自己。” 男人向前倾了倾身:“是的,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做过记录,他将自己和环境完全分开,就是为了保持‘本我意识’的清醒。他这么做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上帝意识’一遍遍杀死‘本我意识’,并就此抹消‘本我意识’的求生意志,那么‘上帝意识’永远占据了他,他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兵器;二是‘本我意识’终于破坏了‘上帝意识’,他会清醒过来,意识到一切,然后……在他痛苦的过去和现实里清醒地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也就是说,他的两种意识一直在互相竞争,就像你们人类心中,永远有某种道德和法律或者情感和理智之间的纠纷与平衡。” “……好吧,”维克多向后靠了靠,“听上去很有道理。” “我所接触的他,是一个人格健全,理智向上的人,”男人说,“但是他对环境的许多异常从根本上认识不到错误或者怪异,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他从小生存的环境就是一个可怕的地狱。 维克多用手指托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男人好一会儿,说道:“我想我有点儿明白为什么你会是第一个有作用的适用剂了……说实话,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你这种类型简直是在开玩笑。我们尝试过战斗型的、维修型的、保姆型的……但是却只有你成功了。” 男人没有说话。 维克多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莫尔已经彻底禁止你进入他这一次的意识,我想这是我们好好聊聊的机会。比如从人类——从情感的角度上,你是怎么分析他的?” - 咔嚓——咔嚓—— 尖叫、咀嚼、挣扎、童谣。 一切混合在一起,仿佛要将人的神经压缩、搅碎、扯断。 车厢里的幸存者被一个个揪了出来,那种狼狗吞食生肉的声音不断靠近。贾科一动不动,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放到了最低。 女孩走进了这节车厢。她随心情将门打开,她哼着歌,随着节拍走动,有时候往前一些,有时候往后一些,浓重的血腥味从她进入车厢起就诡异地弥漫开来。 贾科屏住了呼吸。 吴辉凡在他前面几个隔间,贾科不确定他是希望吴辉凡被抓住用以示警还是希望他逃脱。 小皮鞋落在地面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靠近吴辉凡的隔间……她没有打开吴辉凡的门。 贾科感到心脏克制不住地开始狂跳,他听到小红帽的脚步声在他门外停了下来。 “咔哒”。门被猛地打开了。 “坚果装在左边的口袋里,草莓放在右边的袋子里……”童谣在女孩喉咙里轻慢地哼着,她走进了隔间,站在了那里。接着她忽然蹲下,翻看床底,又往上眺望。贾科屏住了呼吸。只要女孩回过头,往上看一眼,她就可能发现躺在黑暗里的贾科,或者那只黑兔稍稍超出常规检查上铺,它可以一口将贾科连人带柜子吞进嘴里…… “要把糖果都装进匣子里……”女孩自言自语着,转过了身来。贾科这才发现,她的裙子上全是血。红的的血和红色的裙子混合在一起,和黑色的蕾丝花边混合在一起。浓重的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小小的房间。贾科的双眼一眨不眨,甚至没有移动眼珠。他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艾拉觉得上面有糖果?艾拉从没有骗过朱莉。”小红帽的头缓慢的抬了起来,在贾科惊恐的目光中一点点向他露出了一整张脸。 小红帽的眼睛是蓝色的,她的头发是蜜糖棕色的。她怀里的黑兔眼睛是红色的,嘴角被几道大红线交叉缝起。 “哎呀,是你呀。”小红帽张开了她小小的嘴唇,冲贾科说道。 贾科的心脏停止了摆动。 他动不了了。就和他第一次见到小红帽一样,他的全身都被定住了。女孩臂弯里的黑兔扬起了打叉的嘴角,贾科看到它的嘴角越裂越大,越弯越高…… 贾科被定住了,他没有任何退路。 “朱莉。”一道声音响起的同时,贾科看到女孩条件反射一般低下了头,她空洞的目光看向房间外,连她怀里的黑兔也一并看向外面。 “朱莉。”那个声音又叫了一遍。接着贾科感觉到自己的血流又开始了流动,他看到女孩向外走了出去。 贾科听到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远,他从后怕中回过神来,全身都涌起了一股燥热,他迅速将自己从行李架中挖出来,像一只猫一样跳了下来。他的脚步刚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站着的小红帽。 “走!钱进!”吴辉凡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走!!” 贾科看到小红帽呆滞地站在那儿,她的背后康健无声而焦急地看着他们,康健像是一只硕大的蜘蛛,四肢架在坐铺的行李架上,贴着火车的天花板盯着他们,用口型比着:跑! 第6章 .5.2 “我可以做一个总结归纳,”吴辉凡在诡异的气氛中忽然轻快地开口,“不要长时间藏匿在一个地方,容易被集火;‘朱莉’是个特殊召唤称,用于拉仇恨;人数多的一方仇恨值更高;还有……除非小红帽下车或者死亡,我们都没法下车离开副本。” 吴辉凡在两人的目光下摊了摊手,睁大眼睛来回在两人之间转动眼珠:“我……说得不对吗?” 贾科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她的歌。” “什么?” “她的歌是不是一种线索?”贾科说,“她被遗弃在车站,关于她的目的……” 吴辉凡高举手指说道:“对,这还是一个有主线剧情的副本!” 贾科差点想要抽他。 “她唱过什么来着?”吴辉凡思考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妈妈带朱莉去看小象……妈妈带朱莉去骑大马……朱莉有个小玩具……它说妈妈要一个人回家……” “谢谢……”吴辉凡正想要说什么,就被贾科一把抓住,扭头向他们来的路冲去!他们和老刘之间的下方铁皮突然炸开,黑突突的绒毛玩具从下面鼓胀起来,将车顶铁皮顶成了一个山坡!贾科不得不揪住吴辉凡就跑,老刘被隔在了另一头。 “什么?刚才不是你回答我的吗……”吴辉凡凌乱地按住自己的刘海开口。 贾科咬牙切齿地说:“是她——她发现我们了!” “人数多的一方仇恨值更高,呵呵,”吴辉凡干笑了一下,“她冲我们来乐——啊——日!” 吴辉凡的声调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八度,他被贾科猛地挟住,在半空中从后一节车厢跳到了前一节,失重感让他差一点心脏骤停。 身后的黑兔毫无阻碍地向他们猛冲过来,越来越近——! 贾科跑得胸腔几乎要炸开,他对吴辉凡低吼道:“我数到三就把你扔出去,打开天窗,给你五秒钟!” “什么?我不……等等——”“一二三!” 吴辉凡被贾科像是铅球一样投掷出去,吴辉凡在车顶上连滚了几圈,差一点滚下火车。他用力抓住天窗上的手柄,抬头看到贾科猛地刹车,回过头,向黑兔冲去! 吴辉凡睁大眼睛叫道:“不!别过去——” 贾科抬起一只手手,像是举起了某种庞大的盾牌,他的周身弥漫出古怪的黑气,就在那一刻,庞大的兔脑袋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爪子约束住了,脸上陷入五条深深的纹路,然后那些纹路越扩越大,直到将它完全挤压变形—— 吴辉凡在急迫中飞快拧开车顶的天窗,心中的数字从五到了三,然后归零。在他打开天窗的一刹那间,贾科承受不住一种反作用力,像是个炮弹一样猛地弹向他,失去了束缚的庞大黑兔再次毫无边际地膨胀开来,在它冲向两人的同一时间,抓住贾科的吴辉凡将他俩一起塞进了火车里,关上了天窗。 从天窗上掉下来的吴辉凡强忍着疼痛将浑身是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贾科从地面上拖起来背在背上向前狂奔,他们刚跑过半截车厢,就看到了前方站着的兜帽男人。他为什么也在车上?!贾科和吴辉凡同时惊骇地阻止自己向前的势头,然而背后传来的轰隆声,让他们瞬间有回头瞥了一眼。红黑色的影子从一团灰尘中挤进来,从车顶上落下来。 “前有狼后有虎!怎么办!”吴辉凡大吼道。 “废话,单狼斗不过虎!冲啊!”贾科用力踢吴辉凡,吴辉凡硬着头皮向前冲去,贾科突然从他背后跃起,在兜帽男人的肩上一撑,将他猛地向后一推,吴辉凡忙侧身避过那止不住去势的男人,一把接住脸色更加苍白的贾科,两腿像风火轮一样飞快抡动,眨眼之间就将背后的一团混乱丢在后方。 “他怎么拦得住小红帽!”吴辉凡一边叫一边跑,贾科在他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他能拖延就好……” 大量神识的使用让贾科几乎要虚脱,他飞快念叨着:“我们的线索来自小红帽的歌,你还记得她的其他歌吗……” “她总是在自言自语,你说的是哪首歌啊!” “‘坚果装在左边的口袋里,草莓放在右边的袋子里……’糖果是我们这些人,艾拉是她的黑兔子,糖果要装在胡桃匣子里……那么胡桃匣子指的是兔子的肚子!‘妈妈嘱咐要搭上那一班列车’,就是这班列车,g31次列车,‘妈妈嘱咐不要落下小伙伴’……小伙伴是指什么?!” 两人疯狂地向前狂奔,吴辉凡叫道:“到头了!” 他们已经来到第一节车厢了。 ——所谓走投无路。 “进列车头!” 吴辉凡将自己和背上的贾科一起送进了列车头,将门用力锁上,他刚刚放下贾科转过身,就吓得全身往后一缩,列车头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女尸。 贾科一把抓住吴辉凡,心头一紧,说道:“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 - “他的第一个意识……我从一开始就锁定了他,”男人说,“他一进入意识之后原数据就有了改变……我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改变……如果原数据是死物,他就是活生生的。他们的眼神完全不同——我不用追踪程序都能够跟踪到他。他和……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决定继续保持对我所附着的原数据的拟合。他对周围环境的一切都很警惕……非常警惕。” “他意识里的世界充满血腥暴力,尤其是他身处的军校。这个军校没有容错率,不允许任何不遵从军令的学员产生,除非某些贵族特权阶级,这几乎是‘六道’的折射。他反对这个军校,却不抗拒它,甚至从某方面感谢它。他默认这个军校存在的合理性,因为他认为,那个战争世界中,需要一批极端的杀手式军人。而这批军人成为了后期杀死人形虫族的主力。我提过军校的废除计划,”男人说,“他没有批准。他在否定它的同时消极肯定它的价值——因为那是把他和我带出成为元帅的地方,也是真正的他成长到现在塑造者。” “很有意思,”维克多摸着下巴说,“你对他的性格怎么看?他每一次都会拟合一组数据,变成另一个人,你认为他的内心也和他所拟合的人相同吗?” “有相似之处,”男人说,“我之前的工作报告中提到过,哪怕在相对温和的第二个世界中,他依旧出身恶劣。但是他将他的父母赡养到最后,可以确定真正的他对抛弃他的父母没有仇恨。” “或者仇恨被他放到了环境中,”维克多说,“你说过,他将负面意识与他的本我意识隔离了。” “也许,”男人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有一个特质他几乎从未变化——他会不择一切手段达成自己的目标——在他的价值标准之内。” “我可不认为六道会培养出认为杀人是错误的杀手。”维克多说,“如果他用六道的方式杀死他的目标,他可以达到任何目的。” 男人失望而不耐烦地看着维克多说道:“重点就在这儿,他不愿意按照他被培养的方式行动,他的内心认为那是没有道理的,但当必须以此作为手段时,他也并不排斥。就和他的第四个意识一样——他能够将杀戮不当回事,但是他的内心却在害怕,他在制止自己变成一个杀人机器。” 男人注意了一下时间,“他很擅长适应环境,将自己的伪装得和原本的数据一模一样,他会顺应环境做出改变,哪怕那侵害到了你们正常人类所认为的自尊、律法等物……他根本不在乎——” “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维克多摸着自己的额头。 “他是个人类,”男人镇重地再次强调,“他……很长情,而且善待每一个帮助过他的人。” 维克多挑了挑眉,忍不住笑起来说:“这可真有趣,你知道吗,在你前面的所有适用剂试图成为过他的朋友、长辈、敌人、孩子……只有你选择了成为他的恋人,而且,居然只有你成功了。” “你们人类认为爱情是最不可能长久的感情,掺有目地的爱情更加不可能维持下去,”男人理智而平静地说,“但是我们不同。一旦我的目的是让他爱上我,那么我的所有任务和目的都将是爱他,以及,让他知道我在爱他。” 男人忽然站了起来,说:“莫尔的睡眠时间到了。” - “你知道这是谁?”贾科翻看着坐在座位上的女尸。女尸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全身都被血染红了。 吴辉凡躲在角落里,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小……小红帽的妈妈。” 贾科抬头看向了他。 “你没看见吗?”吴辉凡在贾科怀疑的眼神中瞪大了目光,“她和小红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贾科低头撩开女人的长发,看了看,勉强同意了吴辉凡的解释。 “为什么她会在这儿?”贾科忍不住自语道,“小红帽当年不是走丢了吗?十三年前……这女的看上去不像四十多岁。” 别说四十多岁,女子看上去几乎只有二十出头。 “她会不会……一直在这里啊?”吴辉凡说出了一句让贾科都有些毛骨悚然的话。他缓慢地将面孔朝向吴辉凡,他的手也将女人的面孔转向了吴辉凡:“你的意思是,小红帽,在走丢后不久就杀死了抛弃她的母亲,并且在这个地方开始变异的时候,把她的尸体丢到了这里。而这具尸体……一直没有腐坏——” 吴辉凡连连摆手,低声尖叫道:“把她转过去!!” 贾科将女人的脸重新转了回去,检查对方的身体,当他的手放在女人的胸口时,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吴辉凡有些害怕地指了指贾科说:“你……我不知道你有那种兴趣哦……” 贾科用力白了他一眼,掀开女人的上衣说:“她的心脏没了!” 就在这时,列车头的门响起了敲门声:“钱进……钱进,辉凡,你们在里面吗!回答我!” 贾科和吴辉凡对视了一眼。 康健的声音。 第6章 .8.2 贾科猛地从黑暗里醒来。仿佛是从一片漆黑的水里挣扎出水面,他睁大眼睛,深深吸气,将那种抓住他深层意识的反复不断的念叨摆脱开去,像是在用力摆脱无数只黑色的拉扯他大手。 那潭深泥还在不断用充满命令意味与迷惑性的声音对他叫喊:“指令代号s006……立即执行指令……” 贾科的嘴唇轻轻触碰,无意识地念叨:“指令代号s006……立即……”接着他猛地闭上眼睛,恶狠狠地将所有意识拔出泥潭。他一把将贴着他嘴唇的脑袋伸出双手抱住,横过来如同一头恶狼一般凶狠地纠缠对方的唇舌。乐圭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手掌贴着他的背,在他结实的背部和双臂上用力游走。火烫的手掌贴在贾科湿漉漉的皮肤上,每一次摩擦都让贾科的毛孔强烈地舒张与挣扎。 贾科猛地睁开眼睛,用牙齿撕扯着男人的下唇说:“原来是你——” 吴辉凡尴尬又气愤,怒吼道:“你们能不能先看看情况!” 不等贾科将对方推开,男人便将贾科拦到了背后,抽出了插在腿侧的一把小刀。 一直又当t又当dps的冲锋队长贾科被人拦在后面,忍不住愣了愣,接着紧跟上了对方。黑脸男人似乎有些惊讶,他像是不能理解面前所发生的一切一般歪着脑袋,将吴辉凡像是个揉坏的面团似的随手丢到一旁。 吴辉凡一连发出了好几声惨叫,身上的骨头连番断了一遍,贾科立刻将他一把抓住,用手上的军刺割开了横在空中的好几道钢丝,将人拖远。直到这时他才疑惑起来,这家伙是怎么过来的?从哪儿过来的?他们背后好几道钢丝,稍有不慎便会被刮到,那家伙究竟是…… 兜帽男人凌空跳了起来。他像是毫无体重一般几乎是浮在半空,滞空能力强得惊人,贾科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只见他用手里的小刀轻而易举割破了黑脸杀人狂的喉咙,但是更让贾科惊愕的是,黑脸杀人狂并未就此死去。 杀人狂的脖子上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没有血,只有惨白的肉。那道口子只出现了片刻,就慢慢合拢,合拢的地方没有留下丝毫疤痕…… 贾科蓦地想起了先前他扎破了对方的眼球,但是黑脸杀人狂的眼睛依旧好好地在那儿,没有丝毫损伤…… 乐圭连续在他身体上开了好几个口子,毫无作用,反倒让黑脸杀人狂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像是逮苍蝇似的伸手抓乐圭,乐圭的躲闪愈发险象环生。贾科大吼道:“他有自愈和催眠的能力!别死斗!” 贾科喊出之后楞了一下,他突然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向了乐圭和身旁的吴辉凡。黑脸杀人狂一定有催眠的能力,他失去了自我意识,之前的胆小鬼也失去了自我的掌控力……但是为什么吴辉凡和那家伙都免疫了——? 贾科一把揪起吴辉凡,想要问什么,却听到男人叫道:“你先走。” 黑脸杀人狂的速度越来越快,乐圭开始反复不断地往他身上的同一个地方割,反复造成创口。贾科凝视了对方一会儿,将吴辉凡背到背上,无视了他咿咿呀呀的惨叫,飞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你不等他啦?!”吴辉凡在他背上喊道。 “他会赶上来的。”贾科分辨了方向,贴着墙根跑离了控制中心。 奔跑的途中他还在一直思考这个问题。两个杀人狂杀死了这个站上所有的人。这个站上肯定有人和寻州站上一样,拥有某些特殊的能力,但是这个站上一个人都没有剩下。这两个杀人狂是超脱于普通人的特异者,就像小红帽……他们没有太强大的武力值,甚至贾科都能轻易偷袭得手,但是他们却一直在这里待到杀死了站上的所有人…… 贾科想到了之前他看到的。白脸杀人狂拿着手里的刀,一刻不停地追砍那群人,也许每一刀不是很重、不是很致命……但是一刀一刀下去,总有一天那些人会全都死亡。白脸杀人狂会乐此不疲地将尸体一具具拖到合适的位置,摆成他喜欢的造型。他们能自愈……他们还有某种催眠的能力……他们和小红帽一样是特异者…… 贾科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背上的吴辉凡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贾科抬了抬他的身体,让吴辉凡痛叫了一声。贾科说:“如果小红帽的歌是有特殊意义的,你还记得她之后唱的是什么吗?” “之后……” “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第三个站台上有两个杀人犯,第四个小卖部里放着电锯和柴油……丽州站上有两个杀人犯,那么黑色的鞋是什么意思?” 鉴于第一辆列车上的“红色娃娃”指的是小红帽或者她染血又死而复活的母亲,贾科对这双“黑色的鞋”也不抱很积极向上的态度。 吴辉凡看了贾科两眼,犹豫着说道:“你是想……” 贾科说:“他们的存在一定有某种规律,一定有一种方式能摆脱他们……第二个座位是什么?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吴辉凡皱起了眉说:“我倒觉得……我们可以去找找小卖部……” 小卖部远比一个座位好找得多。贾科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背着吴辉凡往小卖部跑。在此之前贾科掏出列车时刻表看了一眼,又对了对自己的腕表。他对吴辉凡说道:“下一班列车还有三分钟就要到了,下下班在三十分钟之后,你还记得之前看到的船吗?” “江上的……?”吴辉凡张嘴楞道,“你是说……” “我们等下下班车,那班车一来,我们就上车。有两艘船,还有一艘在远处,我们就等那艘船……”贾科的鼻尖上满是汗珠,他回想着先前透过窗口看到的景象,不断在心中计算着列车和船之间的距离和时间。 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他们得杀死那两个杀人狂…… - 老刘在惊恐地往前奔跑,满头都是冷汗。他们身后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个人全身都是血,背后一片模糊,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惊恐。白脸杀人狂就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刀一刀,非常有规律又非常执着地砍那个人的手臂。随着一声惨叫,那人忽然歪了一下——他的一条手臂终于掉下来了。 他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一边哭一边叫,失力的腿不断撑着他往前。他的哭叫声听得老刘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和冷汗爬满了脊背。危险感几乎像是个巨兽,趴在他的肩膀上。 那个男人终于支撑不住了。他猛地大吼起来,眼泪和鼻涕流满了整张扭曲的脸。他转过去面向白脸杀人狂,发出了凄厉地笑声。他一边狂笑一边举起手里的武器,向白脸杀人狂砸去,然而这爆发了他生命最后一击的力量却让白脸杀人狂轻松避过,男人倒在地上,被一刀砍断了头。刀从他的后颈扎进去,一直捅进地面。 老刘的冷汗瞬间下来了,一直趴在他背上的恐惧的巨兽愈来愈大,几乎要让他撑不住。他按住了腰间的枪,猛地拔出枪来对准了身后。强壮的男人开始加速,老刘咬紧了牙关,在扣下扳机之前对准了身边强壮男人的脚。 强壮男人身体一歪险些往前翻滚,他勉强站直,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老刘。老刘没有回头,他加快了脚步,摸了摸自己的弹匣。他只剩下一颗子弹了……他不能再浪费在别的地方…… 强壮的男人很快发出了一声惨叫,白脸杀人狂被他拦住了,白脸杀人狂开始一刀刀劈砍男人,一直要将他彻底砍死才去追赶前方的老刘。老刘一眼也没有看后面,他满脑都是汗珠,只顾向前奔逃。他要到下面去……他要上车,要回到五云站……起码得再找到一些人…… 老刘突然猛地止住了步伐。他看到本应该死去的贾科和吴辉凡正在商店区奔跑。 - “到底哪个算是小卖部……”贾科暴躁地问自己也问吴辉凡。 吴辉凡咬着牙说:“小卖部有很多种定义……” “我靠!”贾科作势要把吴辉凡从背上扔下去。吴辉凡连忙说:“等等等等……要是老刘在——老刘!?”吴辉凡的叫声让贾科猛地抬起了头。他们在跃层小平台上看到了老刘。 老刘飞快向他们奔来,贾科发现他浑身都是汗水,脸色发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了?”贾科眯起眼睛问他。 老刘气喘吁吁地说道:“那个杀人魔……把其他人都杀了,我跑得快,躲在一边了。那群累赘差点把我拖累死。” 吴辉凡说:“正需要你呢,来得太巧了!这站里到底哪几个算是小卖部?” “小卖部?”老刘楞了一下,“小卖部不在这一层,在下面上车层,每隔两百米有一个,就售卖些饮料什么的……原来我们寻州站也有,后来拆除——你们去哪里!” 贾科背着吴辉凡就往下跑,吴辉凡在贾科说:“哪一面开始!北面近,去北面!”接着他扭头对追赶上来的老刘说:“我们在找东西!” 贾科将背上的吴辉凡用力一掐,让吴辉凡连忙低下头凑近他。贾科低声对吴辉凡道:“帮我盯老刘,他不对劲。” “怎么了?”吴辉凡下意识地问。 “他身上没有伤口,全是别人的血……都在他背上——”贾科边跑边低声说,“——白脸的那个,当时肯定已经砍到他身后了……你说过他肯定会跟着一个人,为什么只剩下他一个人?” 吴辉凡不寒而栗,他扭过头去看了老刘两眼,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了对方一直捏在手里的枪。 第6章 .9.1 一辆列车到站了。列车里的灯光明明灭灭地照在地上、照在柱子上、照在列车一侧的小卖部上。在明灭不断的灯光中奔跑的男人背着另一个人,正在前方奔跑,后方跟着一个拿着手|枪的人影。 ——犹如一场逃杀画面。 “前面有一个!”吴辉凡高声说。贾科看到了前方的小卖部。每个小卖部只有三面供应窗口,摆放着点零零碎碎的东西。贾科忽然慢下了脚步,他们身后的老刘也及时而机警地停了下来。 “……一个被杀光了人的车站,为什么小卖部还在正常经营?”贾科问吴辉凡。 吴辉凡咽了一口唾沫,瞪着前方的车站。贾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小卖部看上去实在太新了,里面摆满了东西,一样不少,整整齐齐。 “我们下车的时候它开着灯吗?”贾科又问了一句 。 吴辉凡缓慢地摇了摇头。 “要不……算啦?”吴辉凡的话让贾科在恼怒中感到了几分熟悉。他看着前方的灯光说道:“你还记得小红帽是怎么挂的?” 吴辉凡说:“那个女人。” “对。”贾科说。 “……然后呢?”吴辉凡等了好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 贾科径自上前说:“所以我们要去看看。” “啊?——”吴辉凡一脸懵逼,被贾科背着上前,赶紧闭上了眼睛,就像怕看恐怖片时害怕会随时跳出来的鬼似的。 小卖部上三排架子,分别是烟、饮料、零食。 贾科忍不住想起了赵天,看向了架子上的烟,接着,一条烟突然掉了出来。贾科和他背上的吴辉凡都愣住了。 “水。”贾科说。 柜台上的一瓶水慢慢移了出来,就在贾科面前。 “……这已经不是惊悚片,是灵异片了啊……”吴辉凡半惊恐半麻木地说。 贾科将吴辉凡放下,在吴辉凡一连串惊惧的“你想干嘛”中伸手一撑翻入了柜台。他在小小的空间里搜索了一整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算是魔术都必须要有一个人存在,但是这里没有其他任何人也更加没有任何机关。 “我觉得不是这个……”吴辉凡有些哆嗦着说,“你看……这里有好几个小卖部呢……” 贾科抬起了头,看到从他跳入这个小卖部之后,整个列车站上的所有小卖部依次断断续续都亮起了灯光…… “……你选个方向吧,”贾科说,“我脸黑。” 吴辉凡看了看两头,胡乱地指了一个方向。 贾科从小卖部里翻出来,向吴辉凡指的方向跑去。整个车站大得惊人,一眼望不到头,贾科走远几步看了看,正想质疑吴辉凡的指向,就听到吴辉凡叫了起来:“钱、钱钱钱进!杀人狂来了!!” 贾科抬头一看,只见到白脸杀人狂高举手里的长刀,仿佛猫看见了鲜活的老鼠似的裂开巨大的笑容疯狂地向他们冲来! 就在这时,列车彻底停下了,从连喊带叫地冲出了五六个人。这些人一和贾科等人对视上,就立马大喊道:“救命!” 两个人向老刘冲去,另外几人开始四面逃窜,白脸杀人狂迎面送来几只老鼠,仿佛收到了从天而降的大礼,欣喜若狂,一刀将面前尖叫的男人头砍到脚,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割入男人的面孔一直到喉咙到胸口到腹部到大腿,半劈开了男人! 另外几人尖叫起来,纷纷离开白脸杀人狂,只见白脸杀人狂将面前血流不止的男人一脚踩住,仿佛踩住了老鼠的尾巴,他爱不释手地将男人的头颅一刀刀削秃,直到对方整个脑袋血流不止。那人在恐惧和剧痛中挣扎,意识清醒而绝望地等待死亡,然而死亡的来临却被无限制延长。 贾科一把揪住一个要逃窜的女人,怒声道:“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急着逃离五云!” 五云到这里的车上虽然有可怕的死人检票员,然而只要老实待着几乎不会碰到任何危险,为什么这群人如此惊恐? 贾科在五云站见过这个女人,她在他们先前上车时对他们报以强烈地否定态度,是什么迫使她必须没命地离开五云站? 女人的整张脸都是青白的,她哆哆嗦嗦地看着贾科,惊恐地说:“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五云了……欺诈者……欺诈者回来了……” 贾科猛地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欺诈者。 他将女人抓得更紧了:“欺诈者?” 女人开始疯狂挣扎起来,仿佛受到了攻击,吴辉凡胆战心惊地说:“能不能晚点儿再寒暄!那个人要死了!” 贾科的手一松,女人就挣脱开去飞快远离贾科向另一个方向跑去。白脸杀人狂抬起了脸来,用一种感兴趣的眼神盯着女人,目光随着她移动过去,接着他拖起了脚步,一步步走向女人。 贾科和吴辉凡连忙趁机往反方向跑,他们必须找到那个“要点”,能够彻底干掉杀人狂的要点—— 贾科两人跑出去十米不到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贾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回头,他端好吴辉凡,再度往前,有一个男人和老刘一起紧跟着他们。 所有的小卖部都亮起了灯光,白脸杀人狂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拖着半死的女人向贾科慢步跑来,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成了飞奔。吴辉凡在贾科的背后尖叫:“他越来越近了!!” 老刘不断回头看后方,他全身都是汗,犹如一头干过了活的老牛,汗水不断从他棕褐色的皮肤上淌下来,他看着身旁紧跟贾科的男人,咬了咬牙,将□□扣进怀里,全力奔跑起来。贾科只觉得自己的脚越来越沉,吴辉凡在他背上反复问道:“什么情况?我太重了?我才一百二不能啊!” 贾科咬牙道:“你闭嘴。” 吴辉凡叫道:“我知道了,这小卖部肯定是攻略点,进入这附近那家伙直接加了增益buff,我们全部进入负面状态,你看我脑子都不好使了……” 贾科想把吴辉凡扔出去,吴辉凡叫道:“肯定是前面那个小卖部,先别过去!” 贾科等人都看到了前方的小卖部,他们总算跑到了头,前方只剩下两个发亮的孤岛。 “你们去哪儿?”一直跟着贾科的男人见到贾科忽然改变了方向,连忙问道。 “分散一下仇恨。”吴辉凡没头没尾都说。男人看了一眼近在脑后的白脸杀人狂,连忙跳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贾科往一边岔。果然,一旦不再靠近那个小卖部,他们的速度就不再下降,白脸杀人狂的追逐也没有那么紧了。然而老刘这一次却没有紧跟他们。他向小卖部直冲过去。男人惊诧地说道:“他在干什么!” “找活命道具。”贾科冷笑了一声。老刘跟在他们身后这么久了,当然知道他们在找一件什么东西。 “他绝对是强自我主义者。”吴辉凡在贾科的耳边低声说。 贾科这头三人,老刘那头一人,按照以往的经验,白脸杀人狂会去追逐贾科等人,老刘已经确定了贾科他们的目标,他只剩下一发子弹了,他必须掌握一切机会…… 老刘兀自奔跑了一会儿,气喘如牛,心脏在胸腔里拼命跳动 。他却感觉身后的脚步声没有远离。他在惊骇和不敢置信中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惊恐地看到白脸杀人狂紧跟在他背后,手里举着那把血淋淋的长刀—— 长刀高高举起、长刀斜着落下、长刀刀锋割破了老刘的皮肤。白脸杀人狂裂开了大嘴、白脸杀人狂青黑色的眼睛迷了起来、白脸杀人狂龇开了牙…… 老刘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地上一仆,就地滚了三圈,然后猛地起身满头大汗地远离小卖部跑。吴辉凡在贾科背上说了一句“无耻”。 白脸杀人狂仿佛楞了一下,接着他困惑地睁大他黑白的眼睛扭过头来看向老刘,享受游戏一般再次向他们追来。 跟在贾科身边的男人总算明白所谓“分散仇恨”是什么意思,他愈发跟紧了贾科,跟着他们冲进了一个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两侧有储藏室,有警卫休息室,贾科将吴辉凡放下来,悄悄塞进一个衣柜里。吴辉凡发出了几声轻微的痛呼。 贾科四下搜寻了一圈,吴辉凡冲他挥舞手臂,拼命指着墙上的警棍。贾科将墙上悬挂的两根警棍取下来,挥舞了两下,将另一根丢给了跟着他们的男人。 下一刻,老刘就从他们面前猛地蹿过,白脸杀人狂仿佛一条嗅到生肉气味的狼狗,疯了一般向他 们横冲直撞地扑来! 贾科将身旁的男人一脚踹开,腰间汗衫被白脸杀人狂一刀划出了一道大口子,血珠渗了出来。 贾科飞快奔跑起来,他将警棍打开,避开白脸杀人狂的刀,猛地向前一捅,顶在他的腹部。白脸杀人狂的身体开始跳舞一般抽搐,四肢乱窜,长刀飞舞,贾科只看到老刘站在门外,冷冷地看着里面。 贾科吼道:“开枪!” 老刘的脚步一动不动,将手中的枪紧了紧。 “开枪!老刘!”贾科再度怒吼道。白脸杀人狂的抽搐愈来愈缓慢,他开始适应了过来,开始控制自己的手脚挥舞长刀—— 老刘狠狠咬牙,突然之间回头向小卖部的方向跑去,贾科的目光蓦然森冷了起来。他急迫地将白脸杀人狂一脚踹向门外,拖着骨头生疼的腿向外奔去。男人惊愕地看着贾科弃他们离开,脑中一瞬间闪过了慌乱。然而从他面前不远处缓慢爬起来的白脸杀人狂并未举刀面向他,白脸杀人狂站起来,一步步拖着刀追着贾科的背影冲去,一步一步,接着越来越快…… 吴辉凡从柜子里掉出来,冲男人大吼说:“快快快!把我扶起来!只要有人靠近小卖部,他就会去追他们!” 男人连忙拖着吴辉凡的胳膊将吴辉凡拽起,吴辉凡指挥着他说:“走!走!” “什么?!”男人震惊地看着吴辉凡的指向。 吴辉凡用力踹了他两脚,飞快地指着小卖部说:“相信我你死不了!” -- 第6章 .9.2 老刘粗重的喘息在空荡荡的车站里回荡。整个宽阔宏大的车站,只有几个活人。 地面上躺着几具尸体,满地是被画得胡乱的血迹,墙上用已经发黑的血刷出“death”的狂热字样。车站里没有太多尸体,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味。 他的背后有两道脚步声——嗒嗒嗒、哒哒哒。 一个急迫快速,一个不紧不慢。 汗珠从老刘额头上像是瀑布一样下来,灌进了他的眼睛,他根本没有手去抹它们。 他的手攥紧了枪,他看到小卖部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有一样东西,必然可以救他,有一样东西……必然能让他离开这里……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他像牛一样喘气。 他在慌乱中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贾科睁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而贾科的身后,脸色惨白的男人用一双眼眶青黑的双眼盯着贾科的后脑勺。他的干裂的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几乎是笑到了耳朵,他将手里的长刀举起来,每一次都险些砍中贾科,然而贾科却异常巧妙地避开了 。 老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座山那样沉重,他能感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就贴在他身后。贾科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沉,但是它们没有变慢——它们每一步都像是一头大象踏足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地面发出细微的震动。 老刘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还有十米……只剩下十米了……那个小卖部里一定有极为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一眼就能看 到的……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老刘的肩膀上。 老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猛地抖落了那只手。贾科在地面上踉跄了一下,长刀削过他的头顶,刮着老刘的后颈划过,生生让老刘激起了三层鸡皮疙瘩。 他猛地扭过身,再也不管任何顾虑,将手里的枪举了起来! “住手!”一声尖喝蓦然响起,老刘下意识地停了一拍,贾科像是一头大羚羊一般猛地越过他,腿在空中迈过一道夸张的弧度! 老刘举起枪一枪开向贾科,却在那瞬间一个人影猛扑过来,将贾科狠狠压倒在地! 子弹钻入肉|体的声音让贾科立即一个激灵,他翻身将背上的身体抬起,只感到了对方的推拒。吴辉凡的血不断淌出来,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红色从他的指缝之间溢出。 吴辉凡用力将贾科推开,嘶嘶地说:“快去!我给你争取时间!” 白脸杀人狂仿佛被幸福感冲晕了,他格格笑起来,用一双发亮的双眼看向贾科和吴辉凡。 吴辉凡的血成了一种最具刺激感的毒品。 贾科抓紧了吴辉凡的手。 “快去!”吴辉凡怒吼道。 血从吴辉凡的胸口染到地面上,在贾科的身上蹭了半身。他看到白脸杀人狂举起了他的刀,他看到老刘已经站在了小卖部面前。他看到吴辉凡用极其明亮的双眼看着他—— 贾科咬牙站了起来,疯狂地向老刘冲去,白脸杀人狂提起了刀,一刀砍在吴辉凡的背上,一刀砍在吴辉凡的手臂上,一刀砍在吴辉凡的肩膀上…… 老刘站在了小卖部前。 他的视线环视着整个小卖部,鼻尖上满是汗珠,脸颊涨得通红。一定有某样东西……一定有某样东西…… 他的面前,一瓶水忽然缓慢地向他移动过来。干渴在那瞬间袭上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疲惫和困倦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倒了他。他缓慢地抬起了手。 不对,这不对。他心想,他跳进了小卖部,开始疯狂地搜寻任何异常的东西,但是就和先前他们见到过的小卖部一样,他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不对——这不对! 老刘惊慌失措地将小卖部里的所有东西都推乱,直到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贾科迈动他沉重的步伐缓慢地走向老刘,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小卖部,仿佛在看一头张开獠牙的凶兽 。他看到老刘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一边哭一边笑,最后以一种木然的神态盯着小卖部里的一切,接着慢慢将目光看向了他。 贾科站在柜台面前,说:“电锯,柴油。” 柜台下的一个门忽然开了,谁也没想过那里会有一个门。 贾科看到一把崭新的红色柴油电锯摆放在那里。 - 老刘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看着贾科。 贾科抬头看着地面上的吴辉凡。吴辉凡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身体被一刀刀切开,切成几块,白脸杀人狂将它们拼成了奇怪的模样——手指插在眼睛里,手臂接在大腿上,胸骨和胯骨之间是两条腿。 ——吴辉凡死了。 贾科拉开了手里的柴油电锯。电锯声响起来的时候,老刘的心脏狂跳起来,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倒流了一遍,让他身体发冷。 白脸杀人狂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贾科,大笑的嘴角忽然放了下来。他用一双大而漆黑的眼睛看着贾科,眼窝深深凹陷。 贾科拎起电锯冲向了白脸杀人狂。 你首次感到了恐惧,你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你突然觉得恐惧几乎和兴奋的性质一样。你开始逃跑,这是你第一次逃跑。你跳起来,追你的人的速度很快,你第一次被人追上。你感到了刺激,你感到有人在伤害你。滚动的刀刃切进了你的肩膀,切进了你的身体。 这是你第一次受到伤害之后没有愈合。 你的手臂被砍下来,双腿被砍下来。你的血和肉溅开来,模糊了你的身体和视线。你只能躺在地上,你看到那个人拿着电锯,你看到电锯上有你的血和肉。你看到你的身体的好几个部分被丢在一边。 你被摆放成你杀掉的那个人的模样,你没有被立刻杀死。 你不太会痛到失去意识,因为你经常能够感觉到疼痛并且告诉自己那些伤口都会愈合。 但是这一次没有。 你看到你的黑脸同伴来了,你知道他来干什么,你知道他也会很快被杀死。 疼痛感非常强烈,非常真实,侵袭你的头脑,你的四肢,你的躯干,你的每一个细胞。 你笑了。你知道他很快就会变成下一个你,会变成你的继承者。你看到你被头颅被切开,你死了。 - 列车的轰隆声从远处驶近,空洞的通道里回声一阵阵响起来——列车要进站了。 明明灭灭的灯光一次次打在车站里的人身上,打在贾科身上。 贾科的手里提着猩红色的柴油电锯,盯着出现在这里的黑脸杀人狂。 他在列车里的车灯照耀下背光,他看着黑脸杀人狂举起了电锯。黄色的灯光将贾科身上的血迹照成了一片黑色。 第6章 6.1 &nb康健之前帮了他们一次。帮助他们牵扯住了小红帽。贾科和吴辉凡对视了几秒钟的时间,却都没有动手。 &nb“钱进……快出来……我找到了知道这辆车的人……都是从五云站上过来的,他们有经验……” &nb“他说他有攻略。”吴辉凡低低地说话,用拇指指了指门。 &nb“你相信他吗?”贾科问。 &nb吴辉凡摇了摇头,“但是我相信他手上有攻略。” &nb贾科没有再犹豫。他转身说:“帮我一把。” &nb两人将座位上的女尸塞进了上方的置物架上,确保一切看不出异样,然后打开了门。 &nb康健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外,看到两人的脸时松了一口气。贾科的目光在他的袖子上一扫。康健的袖子和裤腿上有一些血迹,西瓜刀被别在他的裤腰带上。 &nb“有人是从五云站上来的?”吴辉凡问道。 &nb“对……他们从五云站回来,但是因为小红帽在车上,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无法下车。”康健低声说,“不要待在列车头,你们会无路可走……走,我带你们去见她。” &nb“他?一个人?”吴辉凡又问了一句。 &nb康健补充说:“对,其中一个,一个女人。” &nb“小红帽呢?”贾科又问了一句。 &nb“在车顶上……小心点儿。”康健对撞在座位扶手上的吴辉凡小声警告。贾科仔细而隐晦地观察着康健。在这个古怪的世界里,他分辨不出任何人的真正目的。如果按照上一世岳斜留给他的古怪的提示,吴辉凡将是他最能相信的人,甚至……可能是他的爱人,但是同样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贾科不敢那么草率地决定。 &nb向天打炮甚至有他们之间的记忆,却不是他真正的爱人。 &nb如果是陌生人,为什么要在生命危机到来的关头帮助另外两个无关的人引开小红帽?康健和贾科才认识了不到三天,他没必要这么做……要么他很在乎吴辉凡,要么,他有些其他的目的。 &nb三人的脚步都仿佛兔子一样轻,康健带领他们穿过了乘务员休息的车厢,进入了一个卧铺车厢。然后康健在第三间前停了一下。他轻轻将门打开,把贾科和吴辉凡一起赶了进去。他俩一进去就看到了里面的一个女人。女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裙,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贴在门边,贾科在她刺刀的时候眼疾手快将她的手腕抓住了。 &nb康健低声唤了一声“吴英”,她才警惕地放下手。 &nb四人挤进那个小小的隔间,隔间里的灯坏了,他们只能靠着从门缝里射进来的光线勉强看清对方。但这环境对康健和贾科都没有影响。康健低声介绍了两方的人,然后低声说道:“要么杀了小红帽,要么把她赶下去。” &nb“怎么赶?”贾科问。杀死小红帽的难度显然比赶她下去高得多了,贾科打量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观察到她的下半身几乎染满了鲜血。 &nb“常规双t咯。”吴辉凡下意识地说,见其他人都看着他,他摊手说道,“一个近战诱饵,中路apc,下路adc加辅助一波带走……当我没说。” &nb康健看了一眼贾科,说道:“吴英作为诱饵,带走小红帽,我守后位,你们两个找机会下车任何一个门。” &nb贾科想了想说:“那你们呢?” &nb“我会在你们后面下来。” &nb“吴英呢?”贾科又逼问道。 &nb康健沉默了一会儿:“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nb这时吴辉凡又问道:“有几个人跟我们一起进了这辆车,他们怎么办?” &nb康健露出了有些难过的神情:“辉凡……我救不了所有人。而你们要小心他们……” &nb贾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告诉我方法,我去做诱饵。” &nb康健猛地说道:“不行!”他盯着贾科,仿佛在衡量某种价值,他低低地说道:“不行,我不能看着你们送命——我还是团长,你得听我的。” &nb贾科看着康健,眯起了眼睛。 &nb女人至始至终没有说话,她用一种阴枭的眼神盯着贾科,却对着这样的决定没有丝毫拒绝。 &nb当几人简单商定好其他细节,开始行动时,贾科和吴辉凡悄悄向前小跑。 &nb“老刘呢?”贾科低声问道。 &nb“不知道,大概还在车顶上吧!他比我们机智多了!”吴辉凡的声音压得更低,脚步也更快。贾科一把抓住他说:“等等,如果这是一种方法,为什么吴英代表的那几个五云站上上车的人为什么没有用这种方式逃下车?” &nb吴辉凡被贾科拽住,只能慢下了脚步。 &nb“女人作为小红帽的诱饵很危险吧?”贾科说道,“她很可能死……为什么她愿意做诱饵?她怎么样才能在自己在车上的情况下,让小红帽下去?” &nb吴辉凡慢下脚步看着贾科。 &nb贾科说:“我想再去看看车头那个女人。” &nb- &nb吴辉凡被贾科拽着再次钻进了列车头。贾科将将女尸从置物架上抬下来,检查她的身体。 &nb“只有心脏没了。”贾科说。吴辉凡看着贾科,有些搞不懂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nb“走,去找老刘。” &nb“什么?可是……”吴辉凡没有多说出几句就被贾科一把拽着上了车顶。他们将天窗稍稍打开一条缝,贾科的神识沿着车顶匍匐出去,一连蔓延了三四节车厢。“上来。”贾科说着上了车顶,将吴辉凡也拎了上来。 &nb“你怎么知道老刘在车顶?!”吴辉凡低声问道。 &nb“不知道,猜的!”贾科也压着声音说道。 &nb他们在上方奔跑,有人在下方逃亡,当贾科跳上下一节车厢的顶端时,脚边的天窗突然猛地打开了! &nb吴辉凡险些没有立稳,两手在半空中轮圈,贾科一把抱住他往后跳,在天窗下的人跳出来的同时,那整节列车开始膨胀起来!钻出天窗的人赫然是老刘! &nb“跑啊!”老刘冲傻着的吴辉凡大吼,吴辉凡连忙挪动脚来,跟上贾科的步伐。那节车厢越突越大,几乎像是一个膨胀开来的520小说网。老刘被一节车厢上的天窗钩子绊倒在地,贾科回了两次头,然后对吴辉凡吼道:“跑!别停!”他刹车转过身去将老刘一把抓起,拼命向前奔去。 &nb背后的车厢彻底炸裂了开来,体型恐怖的黑兔一双硕大的红色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张嘴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它口中涌出来。它下方的身体缩得很小,依旧被抱在小红帽的怀里,小红帽尖声叫道:“妈妈说不要丢下我的小伙伴……艾拉,有人抢走了我的小伙伴!” &nb贾科还是第一次听到小红帽用这样激烈的尖叫声大吼,他猛地扭头看向老刘,大声问道:“你拿了什么!” &nb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老刘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上。老刘的手上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洋娃娃,脸颊圆鼓鼓的,波浪卷的黑发……贾科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列车头里的女人。 &nb“她当年落在列车上的……被放在失物领取处很久没有人来拿,后来给一个很喜欢洋娃娃的乘务员拿走摆在列车上了。”老刘一边喘气一边说。 &nb黑兔膨胀得越来越大,贾科突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妙感,他猛地向前一扑,就地打了个滚,就看到老刘像是被自己的影子抓住一般倒在了地上。惯性让他的身体前扑老刘在被黑兔抓住之前,用力将手里的洋娃娃猛地冲贾科丢了过来! &nb贾科伸手抓住娃娃,却见黑兔扔下了老刘,居然不管不顾向他继续冲来!他连忙将娃娃塞进衣服里,拔腿狂奔!黑兔的速度更快了一倍,就在它即将抓住贾科时,一个声音忽然远远地传了过来:“朱莉。” &nb黑兔仿佛被拉近了项圈的狗,向后猛地退了一下,被另一头的小红帽扯着往回。 &nb“朱莉,到妈妈这儿来。”女声又响了起来。 &nb贾科惊骇地意识到,那是吴英的声音! &nb吴辉凡将贾科连退带拉地拽向前方,当他想将贾科塞进天窗时,贾科却巴住了口子,眯眼看着前方。 &nb四周的光线很弱,几乎只有黑兔红色的眼睛散发出的红光。在红光的照射下,一个身穿惨白连衣裙的女人仿佛穿着一条血红的裙子,站在小红帽的对面。 &nb而在吴英的背后,康健冷冷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切。 &nb他仿佛看见了贾科,冲他用力做手势,贾科连忙将身体埋进车窗,却依旧将脑袋露了出来。吴辉凡用力拉扯他,试图将他拽下来,贾科却将怀中的洋娃娃往他手里一塞,说道:“到列车头去!” &nb吴辉凡将洋娃娃塞进自己的胸口里,却没有离开贾科,他焦急地看着前后左右,为贾科暴露在车厢内的下半身做看守。 &nb“艾拉,过来,到妈妈这儿来——”吴英再次说道。 &nb小红帽一步步向吴英走去,怀里的黑兔落了下来,被她单手提着,不断缩小的黑兔被凄惨地拖在地上,一磕一磕的。 &nb吴英一步步向后退,顺着康健引导的路线回到那炸裂开来的车厢,她将小红帽搂进了怀里,就在那一刻,她露出了手里的刀——一片漆黑的四周突然明亮起来,长长的甬道充满了灯光。被解放的老刘立刻奔到贾科身边,低吼道:“走!要到站了!” &nb尖叫声充斥了贾科的耳朵。吴英的刀扎在小红帽的左背上,小红帽在尖叫,然而不断翻起白眼的却是吴英,她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脸皮往下拉扯,眼球凸鼓出来,头向后缓慢地仰下去—— &nb康健从女人的背后拔出自己的西瓜刀,然后一刀飞快地将吴英整个人挑回到自己身边,从车顶上将她扔了下去。贾科在那一瞬间睁大眼睛明白了——任何活人都下不了车,但是死人可以!小红帽飞快跑向那个女人,双眼空洞地落到不断减缓速度的列车车厢中,小跑着冲向其中一个已经破坏的列车门,贾科也飞快缩了下去,他跳下来的同时,吴辉凡用力退拉一旁的列车门,在紧张的几秒钟之间,他满头是汗地转过头来说道:“……开不了!” &nb“她没下车!”老刘低吼道。 &nb“钱进,”吴辉凡突然睁大眼睛,“心脏在跳……” &nb贾科难以理解地看向了吴辉凡。 &nb“不是,我、我是说……”吴辉凡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服,将里面的洋娃娃拽了出来,“有一个心脏在跳!” &nb贾科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娃娃上。 &nb然后,他们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nb- &nb贾科猛地一把抓过那个娃娃,没命般地向列车头冲去。他跌跌撞撞地在车厢里狂奔,逐渐停下来的列车里开始响起到站的播报。他们只有几分钟时间…… &nb小红帽的双眼通红,她开始了小跑。她怀里的黑兔像是一头地狱的猎犬,向他们猛冲过来!老刘一把将吴辉凡往前推去,抽出自己的枪瞄准了小红帽。一声枪响让小红帽的肩头中了一弹,她向后踉跄了一下,站在那儿,仿佛一个布偶一般又继续向前走来。老刘动不了了,从脚到手指头,一动也动不了。庞大的黑兔在他的头顶张开了大嘴,只要那张嘴一合上,老刘的脑袋会被咬断,然后他的整个人都会被吞食入黑兔那张血腥的大口之中—— &nb吴辉凡在两头来回犹豫,他向贾科冲了几步,又折转回来,最后他抓起一张小茶几就向黑兔冲去,在那片刻之间,一柄小小的消防锤突然越过他的头顶,笔直砸进了黑兔猩红的眼中,“喀啦”几声碎裂的响声,黑兔的一只眼睛碎了。 &nb小红帽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接着吴辉凡看到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越过他,从天花板上跳下来,仿佛没有重力一般在猛烈膨胀起来的黑兔的追逐下轻盈地躲闪,将老刘一脚踹到了一边。 &nb吴辉凡连忙拽起老刘,一边回头一边往前狂奔,老刘的脸色苍白,身体隐约发颤,他不断看着列车上显示的钟表。 &nb他们只剩下半分钟时间了……他们只剩下一分半钟时间了! &nb贾科满头是汗地冲进列车头,将女人的尸体拽下来。他用力扯掉了洋娃娃的头,将手伸了进去,接着他摸到了一个柔软的、跳跃的、鲜活的东西——一颗**心脏。 第6章 6.2 &nb&nb贾科的目光瞥了一眼滚落在地的洋娃娃的脑袋。那张脸在微笑。之前它是微笑的吗?之前它是不是面无表情的? &nb&nb贾科的鼻尖上都是汗,他没有再去理会那个娃娃的头颅,他将心脏从里面缓慢而小心地掏了出来,然后将其放进了女尸的胸腔中。 &nb&nb贾科抬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女尸的脸。女尸的嘴角上翘,和地上的头颅一模一样。 &nb&nb贾科扶着身后的仪表台站了起来,他看到女尸睁开了眼睛。 &nb&nb吴辉凡和老刘同时听到列车头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朱莉,过来,到妈妈这儿来……” &nb&nb两人同时向一侧蹿去,躲在座位里。小红帽恍惚地向前走去,忽略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nb&nb贾科看到小红帽走进了列车头,眼睛看着地上断头的娃娃。 &nb&nb“我的小伙伴……”小红帽自言自语地说。 &nb&nb“朱莉,我的朱莉,到妈妈怀里来。你这个坏孩子,差一点偷走了妈妈的心。” &nb&nb小红帽埋进了女人的胸口。就在那一刻,贾科看到女人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看向了他,他瞬间满身大汗,以他最快的速度从列车头中疾驰而出,大吼道:“下车!!——!!” &nb&nb所有听到贾科声音的人在那一刻看到列车门开了,贾科擦着几乎是瞬间关闭的车门出去,老刘和吴辉凡从另一个门中扑了出来!有人卡在了门上,有人比关在门前,当列车开始启动时,贾科看到染满血迹的白衣女人从列车头里走出来,她的手里握着另一只小手,小红帽就像是曾经被她拖着的黑兔一样,毫无生机地拖在地面上。 &nb&nb“朱莉……我的朱莉……”女人轻轻哼起了歌,拖着那个小小的身体向车厢另一头走去,留在车上的,还有不少人…… &nb&nb- &nb&nb贾科满身冷汗地从地上爬起来,那辆远去的列车带来的回声还在轨道上回荡。吴辉凡依旧坐在地上剧烈喘气,老刘也一时之间没有起来。他们都累坏了。 &nb&nb贾科铺开神识,四面扫视了一圈,接着他意识到他们来到了五云站——一个新的站台。和贾科他们同时在那一瞬间下来的还有一些人,其中没有康健和兜帽男人。 &nb&nb那些人警惕地看着贾科三人,他们没有对贾科动手,只是立刻散开开始搜寻四周能够获取的有效信息,贾科拉起吴辉凡低声说道:“有人。” &nb&nb“我知道有人,有三个人跟我们一起下来了……” &nb&nb“不是,”贾科说,“这个站有其他人。” &nb&nb老刘警惕起来,接着他和吴辉凡都发现了两三个隐蔽者。他们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批从车上下来的人。 &nb&nb“出来吧,我看见你了。”老刘对一个躲在扶梯后的男人叫道。男人猛地缩了进去。老刘上前用力拍了扶手一把,说道:“交换一下情报怎么样?” &nb&nb- &nb&nb这是一个滞留站。 &nb&nb“三号开始发生异变的当时,一直到十号之前通过那辆车上车来到这个站的人,都被留在这个站上,”男人说,“活人……死人,到这个站的大概有几千人,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nb&nb“没有离开的方法?”贾科皱起了眉。 &nb&nb“有一班车,”男人的话让贾科产生了希望,“但是没人敢上去。” &nb&nb他们几人坐在早就停电的自动扶梯上,低声说话。 &nb&nb“有特异者在车上?”贾科皱起了眉。 &nb&nb“特异者……”男人琢磨了一会儿这个说法,接着说道,“不,车上没有什么怪东西,但是下车站——丽州站,有两个怪东西……” &nb&nb“是什么?”贾科皱眉问道。 &nb&nb“两个‘人’,”男人说,“见人就杀。过去的没有存活下来的。” &nb&nb“那你们……难道一直留在这里?” &nb&nb“我们现在没有选择……”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茫然痛苦的神情,“这个站上的人不多,还有一些物资,但是我们的人数还在不断减少……马上我们就会被杀光……” &nb&nb“杀光?”贾科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你说你们这个车站都是正常人。” &nb&nb“对……现在看上去是这样,”男人说,“因为‘他’很久没有来了。” &nb&nb“他?” &nb&nb“欺诈者,”男人说,“我们都这么叫他,我们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他能欺骗任何一个人,玩各种各样的把戏,让人自相残杀,让我们的亲人杀死自己……”男人的脸上透着一种死气。 &nb&nb“他在这个站?”贾科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抓到了什么规律。 &nb&nb“他可能在任何地方,因为谁都不清楚他究竟是谁……究竟是哪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朋友会对自己刀剑相向……所以在这个站上的人都没有办法形成团体……”男人说,“我快要受不了了,到下一个站被砍死都比在这里被自己人杀死要好……” &nb&nb贾科和吴辉凡对视了一眼。 &nb&nb“去丽州的车什么时候来?” &nb&nb“两天一班,下一班明天早上八点来,”男人说,“要有票才行——列车上有个检票员。” &nb&nb“检票员?”贾科问了一句。 &nb&nb“对,一个‘检票员’。” &nb&nb他们当然有票。贾科老刘和吴辉凡,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几百张票。 &nb&nb贾科说:“有休息的地方吗?” &nb&nb男人将几人带到了上层候车厅。对比起寻州站,这里的候车厅显然看上去完好多了。男人将他们带进了一个洗手间。 &nb&nb吴辉凡满脸□□的表情:“一定要在厕所里睡觉吗?” &nb&nb“人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男人说,“我只能占这了,起码还能随时上厕所呢不是……” &nb&nb贾科观察了四周,厕所里只有一个们,倒的确是个坚固的地方。 &nb&nb“你们是从五云的那辆车上下来的……五云怎么样?”男人叫徐武,三十二岁,原来是个工薪阶层。贾科正在拆水管,吴辉凡便说道:“糟透了,九死一生。” &nb&nb吴辉凡将寻州站上的危险对徐武叙述了一通,徐武颇有些目瞪口呆。恐怕对他们来说,去寻州也是他们唯一想到的无法验证安全性的那条路,只是没想到寻州更加凶残。 &nb&nb徐武满脸绝望地看着他们说道:“无路可走了……你们、你们会留在这里吗?” &nb&nb“留在这干嘛?”吴辉凡看了他一眼,“如果这里没有别的出口,和寻州站没什么不同。我们肯定要去下一个站看看。” &nb&nb“但是、下一个站……”徐武咬牙看着三人,似乎不明白他们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继续往前走。贾科随手将水管挥了两下,放在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反裹在身上说:“明早八点是吗?我先休息了。” &nb&nb吴辉凡赶紧找了个地方也坐了下来,老刘撒了一泡尿,冲了冲水,发现已经没有水了,便啐了一口,就靠在墙边坐下了。 &nb&nb半夜时,一个人缓慢地靠近贾科,猛地举起了手里的剪刀,向贾科刺去! &nb&nb- &nb&nb“……就算莫尔去睡觉了,你也不能现在就连入他的意识……你会让我被骂死!”维克多快步跟上男人的脚步,几次试图阻拦他都没有成功。 &nb&nb“如果你这一次进入了他的意识,下一次莫尔一定会停用你!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产生了自我意识,我——” &nb&nb男人突然转过身来,让维克多差点儿撞上他:“那你怎么认为?我产生了自主意识吗?我产生了情感吗?” &nb&nb“我……”维克多张了张嘴,卡住了。 &nb&nb“如果我产生了自主意识,如果我爱上了他,如果我是他唯一的适用剂,如果我的目的和你们的并不冲突,你会阻止我吗?” &nb&nb“我……”维克多再次被堵住了。当男人转身向前时,他站在他身后说道,“你会被销毁!” &nb&nb“那就销毁我。”男人说。他大步走向莫尔的实验室,他远远地看到了趴在那儿睡觉的莫尔和一旁培养仪里的人。他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了一会儿8号,接着在玻璃门边输入了自己的密码。 &nb&nb“密码错误。”机械的女声说道。 &nb&nb匆匆追上来的维克多说道:“我说过了,你不可能进入他的意识……莫尔不会让你有漏子可钻。” &nb&nb男人扭头看向了维克多。维克多后退了一步说道:“不……这是莫尔的实验室,我的权限不如他高……”男人将维克多一把拎到了密码器边撞在墙壁上。“好好好、住手,别这样,我才刚刚把你修好,你不能这么对你的维修者……” &nb&nb维克多在胁迫下输入了自己的密码。 &nb&nb“密码错误。”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维克多松了一口气:“你看,我说过……” &nb&nb男人怒视着里面的莫尔,接着向被动实验体储存室大跨步走去。维克多连忙跟上他,惊慌地说:“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7号!你……” &nb&nb男人来到了那个房间前。他将维克多一把拎过来,说道:“这是你的实验室。” &nb&nb维克多说:“是的没错……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你难道想要将他摇醒?别开玩笑了……” &nb&nb男人只是冷静地说:“开门。维克多。” &nb&nb维克多毫无反抗力地开了门,他莫名其妙地看着男人走进了硕大的房间。房间里充斥的线路让中央那个人显得异常得小。 &nb&nb男人开始向上攀爬,踩着那堆或粗壮或纤细的线。很快爬到了那具人体身边。他看着里面漂浮在培养液中的人,将手缓慢地覆盖住了对方面前的玻璃。 &nb&nb维克多站在下方,很想要知道7号到底要做什么。男人忽然从抓住了一旁一根纤细的线路。 &nb&nb维克多感到有几分不妙,他睁大眼睛叫道:“你想干什么!” &nb&nb“接入他的意识。” &nb&nb“不,这行不通,你没有仪器辅助……”男人猛地扯断了线,火星一时之间噼里啪啦的。他将还贴在自己脑袋上的线路拽过来分开两条分别接入断开的线头,然后他就那样坐在那儿闭上了眼睛。 &nb&nb“喂!7号!我的老天……”爬到一半的维克多赶紧又退回下来,到外面查看整体数据情况。他看到7号的数据流进入了对方的意识中,像一条泥鳅一样立刻不见了踪影…… &nb&nb- &nb&nb贾科猛地弹动了一下,他大睁双眼,头脑的剧烈疼痛让他浑身都抽搐了一下。接着感到危机的身体在一瞬间自发地抓住了面前的手。剪刀尖距离他的额头仅仅两公分。 &nb&nb徐武瞪大了眼睛,面孔上涕泗横流,他惊恐地大叫起来,被贾科夺走了剪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向后退去。被惊醒的老刘和吴辉凡都起身看向了贾科和徐武。 &nb&nb贾科捂着自己的脑袋站起来,他盯着黑暗中的徐武低吼道:“你想干什么……” &nb&nb徐武一边后退一边恐惧地大叫:“你是什么……你是欺诈者……你不是人……” &nb&nb贾科还在处理脑海里纷乱的信息,他发出“嘶——”的声音,烦躁愤怒地一脚踩在徐武的手腕上:“我是人——” &nb&nb徐武大睁着惊恐的眼睛,崩溃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吧……我只是想要你们的票……我没有票了……我没有票……对不起……” &nb&nb老刘一枪对准发出声音的地方,徐武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nb&nb吴辉凡来到贾科身边,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没事吧?” &nb&nb贾科感到头疼渐渐下去了。他低喘了几口气说道:“没事……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跑进脑子了……” 第6章 7.1 &nb&nb六点的时候贾科和老刘扫荡了一圈周围的食物,揣进了吴辉凡从货架上拿下的一个背包里。他们啃了一点儿牛肉干,然后挑出几张前往丽州站的车票,站在了轨道边候车台上。 &nb&nb吴辉凡有点儿紧张,他看着贾科说:“你不准备别的武器了?就——一根水管?” &nb&nb“够了。”贾科说。太重的武器容易影响行动,再说这周围什么东西不是武器呢…… &nb&nb老刘的枪还有一些子弹,他一直给自己留了一个备用弹匣,吴辉凡在一个超市里找到了一柄库存的菜刀,揣在手里总觉得会割伤自己,就将它放进了帆布包。 &nb&nb七点半的时候吴辉凡忽然问老刘:“丽州站下一站是什么?我们可不可能直接坐到下一站?” &nb&nb“丽州是一个大站,”老刘说,“所有经过列车都会停。” &nb&nb吴辉凡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nb&nb七点五十了。轰隆声从轨道上响起,贾科三人盯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列车,心跳都加快了。 &nb&nb列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nb&nb和贾科一样等候在列车旁的还有几个人,有一半是和他们一样从寻州站过来的。他们的目光扫过贾科几人,既没有攻击的意思也没有要搭伙的想法。 &nb&nb八点整时,列车的门开了。 &nb&nb贾科和吴辉凡对视了一眼,同时向前踏进了列车。接着另一个列车门入口处传来了女人的尖声惊叫。贾科的心脏也骤停了一下。列车入口一般在一节车厢的首尾,贾科的正面前站着一个女乘务员——一具睁着眼睛的女尸。 &nb&nb他们总算明白什么是“检票员”了。 &nb&nb女尸的手向前伸出,手掌平摊,手指青白。贾科盯着女尸,从口袋里掏出了票,放到了她手上。女尸一动都没有动。接着,吴辉凡和老刘同样将票放到了女尸手上。就在那一刻,贾科看到女尸动了。她将三张票攥进掌心,然后吞进了嘴里。 &nb&nb她的口中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接着贾科看到她突然僵住,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了老刘。 &nb&nb贾科心中咯噔一下,猛地将老刘拽进车里,越过通道,女尸突然身手矫健地扑向他们,仿佛一只灵活的巨猫,在座椅上飞速跳跃,眨眼之间便拦在了三人面前! &nb&nb“有废票!”贾科怒喊了一声,飞快从口袋里掏出其他的票。吴辉凡被他猛地一拽向后扔去,远离女尸的同时一直撞到了车壁上。老刘被女尸猛地抓住,开出的一枪打歪,反激怒了对方,那青白两手掐住老刘的脖子,老刘在几秒之内双眼翻白,面孔涨得通红! &nb&nb贾科将一水管擦过老刘的鼻尖敲在女尸脑门上,将对方击得往后一仰,接着将口袋里整整五张丽州票一起塞进了女尸大张的血口里!女尸仿佛一条蛇一般吞下了票,然后在贾科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她的头慢慢回到原位,浑浊不清的眼球穿过了贾科和老刘,机械地走向原来她站立的地方。贾科猛松了一口气,被他抓着的老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猛烈地咳嗽。 &nb&nb吴辉凡避开一直走近他的女尸,贴着座椅向贾科挪来,帮他一起将老刘扶了起来。老刘摸着自己的脖子,好半天才缓过来,三人往两面看了看,列车的每一节都有两个乘务员,笔直地站立在那儿,脸色发白,眼眶通红,双手青白。 &nb&nb“徐武只说了有‘检票员’,没说列车上有什么其他东西……我们这……只要不动他们,就算是安全了吧?”吴辉凡有些不确定地说。 &nb&nb贾科却陷入了沉思,他看着两头的通道,再看了看头顶的天窗,最后盯了那两个检票员许久,才缓慢地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吴辉凡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反倒是老刘早就坐了下来。他带着警惕的眼神看着之前的那具女尸,神情戒备。 &nb&nb车门合上了。当车门合上的同时,贾科带着一种不妙感看了一眼两个“检票员”。 &nb&nb他们真的……安全了吗? &nb&nb- &nb&nb列车行驶了十三分钟了。四周一片漆黑,就同上一辆列车一样,他们只能看到列车里的景象,外面仿佛一直是隧道。 &nb&nb接着,就在他们觉得这趟行程还算是和平,能好好休息一阵时,吴辉凡的一个呵欠打到一半停了下来,嘴大大张着,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四面的黑暗消失了! &nb&nb他们行驶在一座大桥上,大桥距离下方的滔滔江水足有二十米,长长的大桥架在江水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nb&nb吴辉凡猛地趴到了窗上,他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向贾科大吼道:“蓝天啊!——” &nb&nb贾科惊异地向外看去,同时听到了车厢里好些人的骚动。有人开始开窗,有人去掰列车门,在车上的人都开始运动起来。贾科隐约感到一阵不妙,接着只听到隔壁车厢传来的“哗啦”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响声,他看到一个男人从被他打碎的窗户里跳了出去…… &nb&nb过高的车速让男人跳出车外之后还保持惯性向前,然后他的身体砸在大桥斜在空中的拉杆上,在贾科面前被砸成了肉酱…… &nb&nb“车速太快了。”贾科阴沉着脸说。 &nb&nb跳水也不行,二十多米的高度,直接砸下水里也是会致死的。 &nb&nb他看着天窗,皱眉想到了什么。如果顺着车顶沿行驶的反方向奔跑,能不能减小一些相对速度,够到某根拉杆呢…… &nb&nb“别白费力气了,”老刘阴沉地说,“就算你在这里安全下车,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往前走,要么往后,往前就是丽州站,往后就是五云站。” &nb&nb贾科皱起了眉:“没有别的通道?” &nb&nb“没有。” &nb&nb就在这时,有人想到了贾科想的——有人将天窗打开了。 &nb&nb他们听到头顶上由远及近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跑步声很响亮,极为急促,而在那一阵脚步声之后紧接着另一串古怪而不规则的跑步声,贾科一瞬间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他们车厢里的“检票员”。而那个“检票员”,也正死死盯着他们。 &nb&nb贾科瞬间明白了那个古怪的脚步声是什么。接着他顺着窗户看到,一个男人从车顶掉了下去,惨叫声从车顶开始一直蔓延下去,男人贴着列车侧面滑下,直到身体被卷入车轮铁轨,惨叫声才戛然而止——在他掉下去的地方趴着一个脸色青灰的男乘务员,那一瞬间溅起的血滴干涸在车厢上,贾科这才发现,整辆列车的车厢底部密密麻麻都是红褐色的干涸血迹…… &nb&nb——他们是一群被监视的囚犯,被监视着一直送入绞肉机。 &nb&nb- &nb&nb非法入侵目标的意识是七号第一次这么干。当意识坠落的时候,他踉跄了好几步,将手抵在一旁的墙壁上,飞快读取数据体的内容。然而他能读取的数据残缺不全,只能看到几条令人心惊胆战的画面。他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缩在一辆列车的角落里,列车破破烂烂,四面车壁上、座椅上、地面上,全是暗红色的血迹。他的身上有些伤口,套头衫裂开了几道口子。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却能感到某种古怪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流淌。 &nb&nb列车的灯坏了一半,车里很昏暗,车外更加没有丝毫亮光。他正想要站起来,突然看到一个白衣的女人缓慢地向他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轻轻哼着歌:“朱莉……我的朱莉……我将你放在车站里,我将你放在座位上,我嘱咐你照管好你的小伙伴和你从来离不开的艾拉……” &nb&nb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将七号熏得屏住呼吸。他在纷乱的数据条中逐渐整理出了清晰的构架。他在无数数据中寻找数据体记忆中有关目标的内容。 &nb&nb寻州……五云……他下车了……他们去了下一个站…… &nb&nb“……你把我的心脏挖出来,你把我藏在列车里,你把列车长杀了,把我的心脏放进你的小伙伴里……” &nb&nb七号屏住呼吸,让自己和环境融为一体。他看到女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手里拖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娃娃,娃娃的怀里抱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 &nb&nb七号的胸口一阵阵发冷。他没想到对方的上帝意识会用这样一个恐怖的世界来清除“病毒”。 &nb&nb他看到白衣女人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弯下了腰。座位下面藏着一个人。 &nb&nb“朱莉……总爱把妈妈给你的糖果扔得到处都是……” &nb&nb那个原先还隐蔽得极好的男人忽然失声尖叫:“不要过来!” &nb&nb他的话语变了调,惊恐地将自己一再缩小。他看到了女人睁大的带血丝的双眼,看到了她身后的小红帽。 &nb&nb一阵腥臭的气味在令人崩溃的恐惧下散发开来——他失禁了。 &nb&nb七号看到女人将一个脑袋从地面上提起,哭声戛然而止。女人割下了他的头颅,随手扯下一块窗帘布,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割成碎条,然后将那个头颅扎成礼物的模样。她笑着说:“朱莉,我的朱莉,妈妈给你准备了可爱的礼物,你会喜欢吗?”她将地上的小女孩仿佛木偶般提了提,随手摇了摇。“你可真爱睡啊……”她拎着那个头颅向前走去,一直走出了七号所在的车厢。七号松出一口气来,却又看到有人自他身侧出现了。 &nb&nb只是这一次他却被发现了。 &nb&nb年轻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着他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nb&nb年轻男人的名字在那一瞬间跳入了七号的脑中。 &nb&nb“也好……下车之后,你就帮我把五云站‘清理‘了吧。”他推了推眼镜,非常自然地说道,接着他看着白衣女人的背影,皱起眉毛提起了自己手里的西瓜刀:“这个疯女人……”他向前走去,几步追上了女人,一刀向女人的脑袋劈去! 第6章 7.2 &nb车到站了。 &nb列车发出金属摩擦的嘎吱声,接着断断续续的到站播报响了起来。贾科看了一眼两头的“检票员”,只见到她们一动不动。当列车的门打开时,有人试探着下车,有人依旧惊恐地留在车上。 &nb贾科捏紧了自己的水管,给了吴辉凡一个眼神,吴辉凡将帆布包里的菜刀掏出来,他们三人离开了车厢。 &nb丽州站很昏暗,好几个灯坏了,剩下的几个时明时灭,发出电流断续的声响。这个站一个人都没有。 &nb吴辉凡低声说:“我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nb贾科警惕地看着四周,试图将所有的信息拼凑起来。有七八个人和他们一起下车,除了之前他们从寻州站带来的人,还有三四个五云站的。贾科等人一离开列车,便有三个人从周围向贾科靠近,为首一个高大的男人说道:“兄弟,搭个伙吧。我们几个都是寻州站上来的,都是好手。” &nb贾科打量了一番三个男人。老刘冷笑一声说道:“当初我们被‘围猎’的时候你们不出来,现在倒想来搭个顺风车了?” &nb为首男人的脸色一僵,笑容放了下来,“我们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还用得着闹窝里反吗?” &nb“没有我们,你们出得来吗?”老刘又冷笑了一声,想起自我牺牲的锤子就来气。锤子被当空吞进了黑兔的肚子的时候,还有好几个人和贾科他们同时蹿了下来,这批钻空子的人老刘先前也没处说,现在他们蹭了贾科一队的便宜,还侥幸跟着下了车,再想送到面前来抱大腿老刘就不乐意了。 &nb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男人怒道:“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们能走出去,这破地方多一天都不能待,下次你们遇险,别想找到我们头上!” &nb贾科拦住老刘说道:“别理他了,我们走。” &nb老刘怒瞪了他们两眼,向车站内走去。 &nb那几人在后面望着他们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鬼鬼祟祟地跟上了他们。贾科也没有理会,只问老刘:“列车时刻表在哪儿?”老刘是寻州站的警卫,对丽州站的列车时刻并不熟悉。这站没有人,他们必须得找到列车时刻表才能确定下一站前往何方,并且……到底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nb这个——躺满了尸体的地方。 &nb四下里目力所及之处都是尸体,哪怕在寻州站见过了大量的丧尸,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下车的几人脸色难看,有一个胆小的男人直接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nb贾科知道,这里可没有丧尸,这里只有两个杀人狂魔。 &nb这一路的车站大同小异,老刘根据经验将人带向指挥中心的途中,沿途是各种各样的尸体。有的被吊死,有的被砍死,有的中毒而死……贾科的嘴唇紧抿,神识时刻处于外放的状态。指挥中心的路途复杂,门厅众多,那几个同样从车上下来的人一路尾随过来,似乎在疑惑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nb贾科没有阻止他们的尾随。 &nb他们行走在一条长长的走道上,走道的灯明明灭灭,电流十分不稳定。有些灯垂挂了下下来,墙面上到处是溅起的血迹,有一只血手印从这头拖到那头。贾科一边走一边盯着那只血手印,脚下迈过无数具尸体。接着,越来越密集的尸体让三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他们身后有人发出了呕吐声。 &nb贾科止住了脚步。 &nb他们停在控制室前,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到列车时刻表,而从此处开始,他们面前的尸体就堆砌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坡,所有的尸体都被刻意摆成向前攀爬的模样,仿佛声嘶力竭地用最后的力气去抓那张列车时刻表。时刻表被贴在墙上,溅上了不少血迹。 &nb这群尸体的摆放模样让众人看得毛骨悚然。在他们之前有多少人来这里了?他们是不是也是来看时刻表的?他们……是被谁杀的? &nb就在那一刻,身后有人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惨叫! &nb一把长刀从男人的身后拦腰斩过,男人才发出了叫喊,上身就和下肢分离了开来!尖叫声一瞬间响成了一片,贾科三人猛地回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壮,全身是血的白脸男人站在他们身后,青黑的双眼瞪着他们,嘴角向上勾起,发出了一阵低沉诡异的笑声…… &nb贾科睁大双眼,只见到他们身后的那群人向他们猛冲过来,在时刻表旁边有另一条走道,他们就像是被追逐的猎物,疯狂地向走道里推搡着冲去! &nb先前那个胆小的男人没来得及跑,他被人一把推在地上,转过身来看着越来越近的白脸杀人狂,脸上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贾科将吴辉凡和老刘一起推进通道,犹豫了一下,扭头回去,在白脸杀人狂举起长刀时,猛地用钢管拦住了他! &nb巨大的力道让贾科的脸色猛变,神识不断输出才勉强控制住下坠的势头,然而那柄长刀却一寸寸嵌入他的钢管里,眼看着钢管就要被切开,贾科对下面的男人怒吼道:“快滚!” &nb男人被猛地惊醒,连滚带爬地起来,向通道里猛冲,贾科听到他的脚步声跑出十米远,才猛地撤开手,只差一线就要被切断的钢管被贾科一转指尖收回掌中,往墙上一磕,彻底断成了两截,被他分别用双手握在手里。 &nb接着贾科拔腿就跑! &nb白脸男人的眼眶发黑,双眼盯着贾科的背影,随即迈开了大步,贾科咬了咬牙,几步追上胆小鬼男人,将他猛地一把扛到肩上,借着地面上尸体的力在空中倒翻过去,一直翻过杀人狂的头顶,从他背后沿着来路冲了出去! &nb被拽在空中翻来覆去的男人在不停尖叫,这让杀人狂立刻掉转了身,向贾科他们奔来,他如同一头巨型猛犸,每一步都跨得很大,很长,贾科的鼻尖上都是汗珠,负重让他无法就那样快速摆脱对方。杀人狂的舞刀声几乎就在他脑后时,贾科猛地一个拐弯,冲进了一个空房间,打开窗子将胆小鬼随手丢了出去。被锁上的房门传来了撞击声,贾科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挪过一张沙发来堵住门,但这无法抵挡住对方的一刀。木屑迸裂开的同时,贾科从窗外跃了出去,沿着墙外的小小的建筑凸起一连走了十几米,才逼迫已经哭湿了一张脸还开始呕吐的胆小鬼爬进另一个房间的窗户。 &nb这个房间没有灯光,全是黑的,唯有两道门外透进了光线。他用胆小鬼自己的衣服捂住了他开始呕吐发出声音的嘴。他们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走过,胆小鬼一时之间也不呕吐了。一双腿带着拖在地上的刀从他们的房间外走过。刀锋在地上刮过时发出“吱吱”的声响,在尸体上刮过时则几乎没有声音,但杀人狂喜欢将刀刮过死人的牙齿,于是刀尖又发出了“咯大咯大”的连续快速的声音…… &nb贾科将胆小鬼的脑袋死死压在地面上,两人躲在一张办公桌下,接着他们听到,脚步声突然停下了,就停在门口。 &nb- &nb列车停在了站台上。年轻男人推了推眼镜,对七号说:“你去东面清理。” &nb七号看了一眼青年,目光透过兜帽的下沿落在青年手里的刀上。那把刀上残留着血迹,年轻男人看到他的眼神,随手将刀甩了甩,于是那上面的血迹便在列车外壁上甩出了一道猩红色的弧线。 &nb七号看向了后面的列车。列车的车门将要合上,他看到一个躺倒在地的白衣女人头颅断开,身体却依旧在动。她的手将自己的脑袋包成礼物的模样,口中轻轻哼唱着什么。被捧在她手中的头颅,用一双温柔而诡异的大眼睛看着身边的小女孩。 &nb在列车门合上时,七号看到他以为是尸体的小女孩忽然抬起了双臂,猛地张开嘴巴。她的嘴张得很大很大,简直如同一个黑洞,她将女人的头颅吞进了嘴里…… &nb“你听见了吗?乐圭?”男人不耐烦地看了七号一眼。 &nb七号随意地点了点头,将双手□□口袋里。他的身体很轻,他可以轻易跳起三米以上。当他离开之后,七号远远地看到年轻男人收起了手里的刀,开始在警惕的人之间转悠,那些人仿佛看见了最好的朋友一般纷纷向他走去。 &nb然而七号在车上分明看到他杀死了除了他们之外的最后一个活人。那个人带着惊喜和庆幸的微笑向他跑来,张口说:“康健!你还活着!帮帮我……”然后他的肚子里捅进了一柄西瓜刀。 &nb年轻男人推了推眼镜说:“你又不是我队伍的人,我为什么要帮你?” &nb西瓜刀将除了他们以外的最后一个活人开膛破肚。 &nb七号眯起了眼睛。 &nb八号是适应性通用极限人工智能,在各方面调校都相当出色,曾经是专门为这个项目研发出的型号,但是在他被真正制造出来之前,七号已经完成了许多超出常规的指标,因而让维克多和莫尔都忍不住对七号多进行了几次测试。八号的特点就在于,他几乎能适应并拟合任何数据体。他的唯一缺点是经验不足,也许莫尔想要测试的正是在经验相同的情况下,他们两者的适用性强度。 &nb现在的八号并不知道七号非法入侵了目标的意识体,他也并不在目标身边,因此无需伪装,更没有启动对目标的正面对应机制,七号几乎立刻确定了对方所拟合的数据体——他在这个叫做康健的人身上。 第6章 8.1 &nb胆小鬼几乎吓得全身都在发抖,贾科强行压住他的脚迫使他不发出任何响声。 &nb他们听到杀人狂的脚步声缓慢地走了进来,脚边拖着那把长刀。贾科捂住胆小鬼的嘴,满头冷汗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脚。他已经想好了最危险的对策,等杀人狂一靠近,他就从缝隙里夺过对方的刀,反穿刺进对方的身体里…… &nb那双脚在他们多长的桌子前停下了,贾科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猛冲上来,他将胆小鬼猛地往外一扯,身体就地一滚,一柄刀穿透桌子直刺下来! &nb贾科先前躺的地方正插着一柄尖刀! &nb胆小鬼终于发出了尖叫,杀人狂如同被刷漆的白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兴奋的笑容,他猛地将胆小鬼一把提了起来,试图抽起他的刀! &nb然而他抽了两次都没有抽起来——贾科在下方夹紧刀背,一脚踢到杀人狂的腿上,杀人狂立刻向前一扑,将胆小鬼扔了出去。 &nb贾科的骨头震得发麻,酸疼不已,他一瘸一拐地跳起来拎起胆小鬼就跑。胆小鬼边哭边叫,被贾科抗在肩上时一口呕吐了出来,腥臭的气味吐了贾科一身。贾科没空去赌咒他,只顾没命地往外跑。杀人狂的身体太强硬了,比他的强大好几倍,贾科带着一个累赘根本不想和对方硬碰硬。他跳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列车时刻表。他猛地上前将玻璃砸碎,将里面的时刻表拽下来塞进裤袋里,接着向先前众人逃亡的方向冲进去。那条漆黑的小道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影,身后的杀人狂在拼命追赶贾科,贾科只觉得酸疼的腿几乎要承受不住肩上的力道,肺都快要跑得爆炸,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钱进!这边!” &nb是吴辉凡! &nb贾科猛地冲向那个声音,吴辉凡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在黑暗中说:“这边!” &nb贾科没由来地相信吴辉凡。也许是上一世岳斜留下的暗示,也许是之前他在小红帽袭来时让他先走的举动……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不愿意相信对方是他的爱人。吴辉凡带给他的感觉太不一样了,他更像是某种助手…… &nb吴辉凡带着贾科七弯八扭绕了好几回,最终将贾科引入一个黑漆漆的房间,然后他们顺着一个简易铁楼梯爬上了一个空旷的平台,吴辉凡将贾科拉了一把,贾科像是一条上岸的死鱼一般湿漉漉地趴在平台上,顺手带上了登上平台的洞口的铁门。杀人狂的脚步声早已远去,三人一起倒在平台上,一时之间只能喘气。 &nb贾科只歇了两口就恢复了过来,他将沾满胆小鬼的呕吐物的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在一边,将里面的车票等物都塞进自己的裤袋里侯门医女。他上身只剩下了一件工字背心,露出漂亮结实的肌肉。 &nb胆小鬼在地上生不如死地呜咽,贾科皱眉问吴辉凡:“你怎么在这里?” &nb吴辉凡喘着气说:“老刘带着他们往前面跑了,我看到你没跟上来,就想等等你……” &nb贾科皱起了眉,老刘和吴辉凡原来是一个队伍的,老刘一直坚持队员要聚集起来一起行动,吴辉凡离开队伍,他为什么会带着一群他先前认为的“累赘”独自跑? &nb贾科眯眼盯住吴辉凡,问了出来。 &nb吴辉凡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老刘其实是个内心很胆怯的人。”见到贾科用一种眼角抽搐的复杂眼神看着他,吴辉凡有些窘迫地说:“我好歹也是个心理医师啊!” &nb“你说。”贾科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 &nb“他之前在寻州站,你难道没发现他一直跟着康健?他会下意识地跟随最强的那个人,好保障自己的安全。康健没下车,凶多吉少,他就跟着你了。但是你落在后面很久也没追上来,他默认你也……所以他先带着人跑了。可能在他眼里我还不如那些人的实力强吧。”吴辉凡无奈地耸了耸肩。 &nb贾科忍不住用一种好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吴辉凡恼羞成怒道:“干嘛!我就是说说,是他有眼无珠!” &nb贾科站起来,打量了一圈平台,说道:“我们该找个别的出口。” &nb这是个天台上的小空房。四面有几扇窗户,窗户很高,贾科必须垫脚才能看到外面的景象。外面的天色是灰色的,阴沉沉的。吴辉凡踮起脚来也看不到窗外,他跳了两下,指着外面睁大眼睛说:“钱进,江!还有船!” &nb贾科一愣,连忙上前踮起脚来,他看到了之前他们行驶过的那座大桥,桥上有一辆列车正在向他们驶来,在桥下远处有一艘不小的轮船,正缓慢地驶来…… &nb贾科的心头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明光。他们说不定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nb就在他试图使劲往外看的时候,一道黑影猛地扑在窗户上,一张漆黑的脸紧紧贴在窗玻璃上面,将窗前的贾科和吴辉凡同时吓得往后一跳!放大的黑脸涂着艳红的嘴唇,那个全身扭曲的男人挂在窗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一拳头砸进了窗户里! &nb“哗啦”一声,碎玻璃在贾科面前裂了一地,贾科对吴辉凡怒吼道:“走!” &nb吴辉凡一拳头打晕了尖声大叫的胆小鬼,抗在肩上跳下洞口,贾科边退边捡地上的玻璃,见吴辉凡到了下层底,那黑脸男人也跨进了窗口。他向贾科猛地扑来,贾科一玻璃扎进了他的眼珠! &nb血顺着他的脸淌下来,黑脸男人发出了一声难听的惨叫。贾科连忙跳下洞口,将门用力拽上,然而上方传来的巨大力道几乎要将他全身的重量都提起!下方的吴辉凡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铁棍递给贾科,贾科连忙卡住洞门上扶手和墙面,直接跳到下一层,抓起被吴辉凡扔在地上的胆小鬼就跑。 &nb整个控制中心大得惊人,里面的房间也多得惊人。贾科暗想不行,他们必须离开这里,在这个鬼地方只会让他们一个个内耗干净。他们必须到空旷的地方去……空旷的…… &nb两个杀人犯…… &nb贾科的大脑在不住疯狂地运转(综漫)既宅又腐,情路很堵。两个杀人犯…… &nb他猛地跳起来,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先前的来时的路。然而一阵阵奔跑声让吴辉凡一把抓住了贾科的手。 &nb吴辉凡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后方:“他们来了!” &nb贾科扛好胆小鬼就躲进了一旁的门后。贾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吴辉凡。 &nb两个杀人犯,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他们会跟着目标更大的人群,不会注意到他们。当老刘跟着队伍里一个男人冲到前面时,贾科看到他俩背后只剩下三四个人。这三四个人一个个奔跑得非常狼狈,全身都是血。白脸杀人狂追在他们身后,一刀刀劈砍轮流跑在最后的人。他仿佛乐在其中,没有直接砍死一个人,他将最后的几个人砍得遍体鳞伤,全身都是红色的,他们像是丧尸一样追着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就是老刘和那个强壮的男人。 &nb贾科和吴辉凡看得心头发凉。当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人蹑手蹑脚地离开顺着原路离开控制中心,他们沿着先前的列车时刻表所在的走道冲上尸体,又飞快沿着墙壁往外,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控制中心时,跑在前面的吴辉凡突然止住了步伐。他的双眼盯着面前的一根纤细却锋利的线,小心而满头大汗地让它离开自己的脖子,一点点往后挪。一条纤细得几乎看不清的钢丝横在路上,就横在吴辉凡的脖子上,让他险些被割破喉咙—— &nb贾科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黑脸杀人狂。 &nb--- &nb贾科将肩上的胆小鬼抛给了吴辉凡。胆小鬼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猛地大吐了一口水,将胃液都吐了出来,当看到面前的黑脸杀人狂时,他挣扎着起来,大声尖叫,向相反方向猛冲。然而贾科看到,他的身体在冲了几步之后自发地转回来,双腿仿佛不属于他一般向黑脸杀人狂迈去。他的脸上涕泗横流,一边大叫一边往前跑,贾科没能抓住他。黑脸杀人狂本该损失一只眼睛的脸上没有丝毫伤口,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尖利的三角军刺,胆小鬼直接冲上去让那把军刺捅入了自己的腹部…… &nb血哗哗地流出来,吴辉凡和贾科一时都愣住了。接着黑脸男人带着一种阴森的笑容看向了他。贾科忽然感到有几分熟悉,对方的脸、对方的笑容,他的一切所代表的意义…… &nb吴辉凡看到贾科向男人走去。他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将胆小鬼的尸体扔开,黑脸男人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双手为他奉上了军刺,好像一个卑微的下属给国王献上了礼物。贾科拿起了军刺,锋刃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nb吴辉凡大吼道:“钱进!钱进!”吴辉凡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敢靠近贾科,刚刚前进一步便被对方划开了一道口子,贾科的速度很快,快得不像是个人类…… &nb吴辉凡猛地向身上没有武器了的黑脸杀人狂冲去,他举起贾科之前拿过的碎玻璃,用力向黑脸杀人狂扎去,然而他的行为如同蚍蜉撼树,黑脸杀人狂手一弯,吴辉凡的胳膊便传来了“咔嚓”的响声——他的骨头断了。 &nb“钱进!”吴辉凡发出了惨叫。贾科的手顿了一下,继续不带丝毫犹豫地扎向自己的喉咙。 &nb就在那一刻,一只手突然从后往前捂住了贾科的眼睛,将他的头颅往后一揽避开那道几乎滑进皮肤的刃光,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贾科握着军刺的手腕,吴辉凡在痛苦之下看到戴兜帽的男人用一双非常冷漠的眼睛瞟了他一眼,接着兜帽男人低头,将仰面到极致的贾科的嘴唇含在了嘴里。 &nb“清醒点,宝贝儿。”兜帽男人低声说。 第6章 8.2 &nb贾科猛地从黑暗里醒来。仿佛是从一片漆黑的水里挣扎出水面,他睁大眼睛,深深吸气,将那种抓住他深层意识的反复不断的念叨摆脱开去,像是在用力摆脱无数只黑色的拉扯他大手。 &nb那潭深泥还在不断用充满命令意味与迷惑性的声音对他叫喊:“指令代号r>&nb贾科的嘴唇轻轻触碰,无意识地念叨:“指令代号恶狠狠地将所有意识拔出泥潭。他一把将贴着他嘴唇的脑袋伸出双手抱住,横过来如同一头恶狼一般凶狠地纠缠对方的唇舌。乐圭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手掌贴着他的背,在他结实的背部和双臂上用力游走。火烫的手掌贴在贾科湿漉漉的皮肤上,每一次摩擦都让贾科的毛孔强烈地舒张与挣扎。 &nb贾科猛地睁开眼睛,用牙齿撕扯着男人的下唇说:“原来是你——” &nb吴辉凡尴尬又气愤,怒吼道:“你们能不能先看看情况!” &nb不等贾科将对方推开,男人便将贾科拦到了背后,抽出了插在腿侧的一把小刀。 &nb一直又当t又当dp,接着紧跟上了对方。黑脸男人似乎有些惊讶,他像是不能理解面前所发生的一切一般歪着脑袋,将吴辉凡像是个揉坏的面团似的随手丢到一旁。 &nb吴辉凡一连发出了好几声惨叫,身上的骨头连番断了一遍,贾科立刻将他一把抓住,用手上的军刺割开了横在空中的好几道钢丝,将人拖远。直到这时他才疑惑起来,这家伙是怎么过来的?从哪儿过来的?他们背后好几道钢丝,稍有不慎便会被刮到,那家伙究竟是…… &nb兜帽男人凌空跳了起来。他像是毫无体重一般几乎是浮在半空,滞空能力强得惊人,贾科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只见他用手里的小刀轻而易举割破了黑脸杀人狂的喉咙,但是更让贾科惊愕的是,黑脸杀人狂并未就此死去。 &nb杀人狂的脖子上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没有血,只有惨白的肉。那道口子只出现了片刻,就慢慢合拢,合拢的地方没有留下丝毫疤痕…… &nb贾科蓦地想起了先前他扎破了对方的眼球,但是黑脸杀人狂的眼睛依旧好好地在那儿,没有丝毫损伤…… &nb乐圭连续在他身体上开了好几个口子,毫无作用,反倒让黑脸杀人狂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像是逮苍蝇似的伸手抓乐圭,乐圭的躲闪愈发险象环生。贾科大吼道:“他有自愈和催眠的能力!别死斗!” &nb贾科喊出之后楞了一下,他突然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向了乐圭和身旁的吴辉凡。黑脸杀人狂一定有催眠的能力,他失去了自我意识,之前的胆小鬼也失去了自我的掌控力……但是为什么吴辉凡和那家伙都免疫了——? &nb贾科一把揪起吴辉凡,想要问什么,却听到男人叫道:“你先走。” &nb黑脸杀人狂的速度越来越快,乐圭开始反复不断地往他身上的同一个地方割,反复造成创口。贾科凝视了对方一会儿,将吴辉凡背到背上,无视了他咿咿呀呀的惨叫,飞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nb“你不等他啦?!”吴辉凡在他背上喊道。 &nb“他会赶上来的。”贾科分辨了方向,贴着墙根跑离了控制中心。 &nb奔跑的途中他还在一直思考这个问题。两个杀人狂杀死了这个站上所有的人。这个站上肯定有人和寻州站上一样,拥有某些特殊的能力,但是这个站上一个人都没有剩下。这两个杀人狂是超脱于普通人的特异者,就像小红帽……他们没有太强大的武力值,甚至贾科都能轻易偷袭得手,但是他们却一直在这里待到杀死了站上的所有人…… &nb贾科想到了之前他看到的。白脸杀人狂拿着手里的刀,一刻不停地追砍那群人,也许每一刀不是很重、不是很致命……但是一刀一刀下去,总有一天那些人会全都死亡。白脸杀人狂会乐此不疲地将尸体一具具拖到合适的位置,摆成他喜欢的造型。他们能自愈……他们还有某种催眠的能力……他们和小红帽一样是特异者…… &nb贾科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背上的吴辉凡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nb贾科抬了抬他的身体,让吴辉凡痛叫了一声。贾科说:“如果小红帽的歌是有特殊意义的,你还记得她之后唱的是什么吗?” &nb“之后……” &nb“第一辆列车上有一个红色的娃娃,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第三个站台上有两个杀人犯,第四个小卖部里放着电锯和柴油……丽州站上有两个杀人犯,那么黑色的鞋是什么意思?” &nb鉴于第一辆列车上的“红色娃娃”指的是小红帽或者她染血又死而复活的母亲,贾科对这双“黑色的鞋”也不抱很积极向上的态度。 &nb吴辉凡看了贾科两眼,犹豫着说道:“你是想……” &nb贾科说:“他们的存在一定有某种规律,一定有一种方式能摆脱他们……第二个座位是什么?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nb吴辉凡皱起了眉说:“我倒觉得……我们可以去找找小卖部……” &nb小卖部远比一个座位好找得多。贾科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背着吴辉凡往小卖部跑。在此之前贾科掏出列车时刻表看了一眼,又对了对自己的腕表。他对吴辉凡说道:“下一班列车还有三分钟就要到了,下下班在三十分钟之后,你还记得之前看到的船吗?” &nb“江上的……?”吴辉凡张嘴楞道,“你是说……” &nb“我们等下下班车,那班车一来,我们就上车。有两艘船,还有一艘在远处,我们就等那艘船……”贾科的鼻尖上满是汗珠,他回想着先前透过窗口看到的景象,不断在心中计算着列车和船之间的距离和时间。 &nb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他们得杀死那两个杀人狂…… &nb- &nb老刘在惊恐地往前奔跑,满头都是冷汗。他们身后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个人全身都是血,背后一片模糊,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惊恐。白脸杀人狂就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刀一刀,非常有规律又非常执着地砍那个人的手臂。随着一声惨叫,那人忽然歪了一下——他的一条手臂终于掉下来了。 &nb他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一边哭一边叫,失力的腿不断撑着他往前。他的哭叫声听得老刘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和冷汗爬满了脊背。危险感几乎像是个巨兽,趴在他的肩膀上。 &nb那个男人终于支撑不住了。他猛地大吼起来,眼泪和鼻涕流满了整张扭曲的脸。他转过去面向白脸杀人狂,发出了凄厉地笑声。他一边狂笑一边举起手里的武器,向白脸杀人狂砸去,然而这爆发了他生命最后一击的力量却让白脸杀人狂轻松避过,男人倒在地上,被一刀砍断了头。刀从他的后颈扎进去,一直捅进地面。 &nb老刘的冷汗瞬间下来了,一直趴在他背上的恐惧的巨兽愈来愈大,几乎要让他撑不住。他按住了腰间的枪,猛地拔出枪来对准了身后。强壮的男人开始加速,老刘咬紧了牙关,在扣下扳机之前对准了身边强壮男人的脚。 &nb强壮男人身体一歪险些往前翻滚,他勉强站直,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老刘。老刘没有回头,他加快了脚步,摸了摸自己的弹匣。他只剩下一颗子弹了……他不能再浪费在别的地方…… &nb强壮的男人很快发出了一声惨叫,白脸杀人狂被他拦住了,白脸杀人狂开始一刀刀劈砍男人,一直要将他彻底砍死才去追赶前方的老刘。老刘一眼也没有看后面,他满脑都是汗珠,只顾向前奔逃。他要到下面去……他要上车,要回到五云站……起码得再找到一些人…… &nb老刘突然猛地止住了步伐。他看到本应该死去的贾科和吴辉凡正在商店区奔跑。 &nb- &nb“到底哪个算是小卖部……”贾科暴躁地问自己也问吴辉凡。 &nb吴辉凡咬着牙说:“小卖部有很多种定义……” &nb“我靠!”贾科作势要把吴辉凡从背上扔下去。吴辉凡连忙说:“等等等等……要是老刘在——老刘!?”吴辉凡的叫声让贾科猛地抬起了头。他们在跃层小平台上看到了老刘。 &nb老刘飞快向他们奔来,贾科发现他浑身都是汗水,脸色发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nb“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了?”贾科眯起眼睛问他。 &nb老刘气喘吁吁地说道:“那个杀人魔……把其他人都杀了,我跑得快,躲在一边了。那群累赘差点把我拖累死。” &nb吴辉凡说:“正需要你呢,来得太巧了!这站里到底哪几个算是小卖部?” &nb“小卖部?”老刘楞了一下,“小卖部不在这一层,在下面上车层,每隔两百米有一个,就售卖些饮料什么的……原来我们寻州站也有,后来拆除——你们去哪里!” &nb贾科背着吴辉凡就往下跑,吴辉凡在贾科说:“哪一面开始!北面近,去北面!”接着他扭头对追赶上来的老刘说:“我们在找东西!” &nb贾科将背上的吴辉凡用力一掐,让吴辉凡连忙低下头凑近他。贾科低声对吴辉凡道:“帮我盯老刘,他不对劲。” &nb“怎么了?”吴辉凡下意识地问。 &nb“他身上没有伤口,全是别人的血……都在他背上——”贾科边跑边低声说,“——白脸的那个,当时肯定已经砍到他身后了……你说过他肯定会跟着一个人,为什么只剩下他一个人?” &nb吴辉凡不寒而栗,他扭过头去看了老刘两眼,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了对方一直捏在手里的枪。 第6章 9.1 &nb一辆列车到站了。列车里的灯光明明灭灭地照在地上、照在柱子上、照在列车一侧的小卖部上。在明灭不断的灯光中奔跑的男人背着另一个人,正在前方奔跑,后方跟着一个拿着手|枪的人影。 &nb——犹如一场逃杀画面。 &nb“前面有一个!”吴辉凡高声说。贾科看到了前方的小卖部。每个小卖部只有三面供应窗口,摆放着点零零碎碎的东西。贾科忽然慢下了脚步,他们身后的老刘也及时而机警地停了下来。 &nb“……一个被杀光了人的车站,为什么小卖部还在正常经营?”贾科问吴辉凡。 &nb吴辉凡咽了一口唾沫,瞪着前方的车站。贾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小卖部看上去实在太新了,里面摆满了东西,一样不少,整整齐齐。 &nb“我们下车的时候它开着灯吗?”贾科又问了一句。 &nb吴辉凡缓慢地摇了摇头。 &nb“要不……算啦?”吴辉凡的话让贾科在恼怒中感到了几分熟悉。他看着前方的灯光说道:“你还记得小红帽是怎么挂的?” &nb吴辉凡说:“那个女人。” &nb“对。”贾科说。 &nb“……然后呢?”吴辉凡等了好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 &nb贾科径自上前说:“所以我们要去看看。” &nb“啊?——”吴辉凡一脸懵逼,被贾科背着上前,赶紧闭上了眼睛,就像怕看恐怖片时害怕会随时跳出来的鬼似的。 &nb小卖部上三排架子,分别是烟、饮料、零食。 &nb贾科忍不住想起了赵天,看向了架子上的烟,接着,一条烟突然掉了出来。贾科和他背上的吴辉凡都愣住了。 &nb“水。”贾科说。 &nb柜台上的一瓶水慢慢移了出来,就在贾科面前。 &nb“……这已经不是惊悚片,是灵异片了啊……”吴辉凡半惊恐半麻木地说。 &nb贾科将吴辉凡放下,在吴辉凡一连串惊惧的“你想干嘛”中伸手一撑翻入了柜台。他在小小的空间里搜索了一整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nb就算是魔术都必须要有一个人存在,但是这里没有其他任何人也更加没有任何机关。 &nb“我觉得不是这个……”吴辉凡有些哆嗦着说,“你看……这里有好几个小卖部呢……” &nb贾科抬起了头,看到从他跳入这个小卖部之后,整个列车站上的所有小卖部依次断断续续都亮起了灯光…… &nb“……你选个方向吧,”贾科说,“我脸黑。” &nb吴辉凡看了看两头,胡乱地指了一个方向。 &nb贾科从小卖部里翻出来,向吴辉凡指的方向跑去。整个车站大得惊人,一眼望不到头,贾科走远几步看了看,正想质疑吴辉凡的指向,就听到吴辉凡叫了起来:“钱、钱钱钱进!杀人狂来了!!” &nb贾科抬头一看,只见到白脸杀人狂高举手里的长刀,仿佛猫看见了鲜活的老鼠似的裂开巨大的笑容疯狂地向他们冲来! &nb就在这时,列车彻底停下了,从连喊带叫地冲出了五六个人。这些人一和贾科等人对视上,就立马大喊道:“救命!” &nb两个人向老刘冲去,另外几人开始四面逃窜,白脸杀人狂迎面送来几只老鼠,仿佛收到了从天而降的大礼,欣喜若狂,一刀将面前尖叫的男人头砍到脚,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割入男人的面孔一直到喉咙到胸口到腹部到大腿,半劈开了男人! &nb另外几人尖叫起来,纷纷离开白脸杀人狂,只见白脸杀人狂将面前血流不止的男人一脚踩住,仿佛踩住了老鼠的尾巴,他爱不释手地将男人的头颅一刀刀削秃,直到对方整个脑袋血流不止。那人在恐惧和剧痛中挣扎,意识清醒而绝望地等待死亡,然而死亡的来临却被无限制延长。 &nb贾科一把揪住一个要逃窜的女人,怒声道:“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急着逃离五云!” &nb五云到这里的车上虽然有可怕的死人检票员,然而只要老实待着几乎不会碰到任何危险,为什么这群人如此惊恐? &nb贾科在五云站见过这个女人,她在他们先前上车时对他们报以强烈地否定态度,是什么迫使她必须没命地离开五云站? &nb女人的整张脸都是青白的,她哆哆嗦嗦地看着贾科,惊恐地说:“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五云了……欺诈者……欺诈者回来了……” &nb贾科猛地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欺诈者。 &nb他将女人抓得更紧了:“欺诈者?” &nb女人开始疯狂挣扎起来,仿佛受到了攻击,吴辉凡胆战心惊地说:“能不能晚点儿再寒暄!那个人要死了!” &nb贾科的手一松,女人就挣脱开去飞快远离贾科向另一个方向跑去。白脸杀人狂抬起了脸来,用一种感兴趣的眼神盯着女人,目光随着她移动过去,接着他拖起了脚步,一步步走向女人。 &nb贾科和吴辉凡连忙趁机往反方向跑,他们必须找到那个“要点”,能够彻底干掉杀人狂的要点—— &nb贾科两人跑出去十米不到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贾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回头,他端好吴辉凡,再度往前,有一个男人和老刘一起紧跟着他们。 &nb所有的小卖部都亮起了灯光,白脸杀人狂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拖着半死的女人向贾科慢步跑来,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成了飞奔。吴辉凡在贾科的背后尖叫:“他越来越近了!!” &nb老刘不断回头看后方,他全身都是汗,犹如一头干过了活的老牛,汗水不断从他棕褐色的皮肤上淌下来,他看着身旁紧跟贾科的男人,咬了咬牙,将□□扣进怀里,全力奔跑起来。贾科只觉得自己的脚越来越沉,吴辉凡在他背上反复问道:“什么情况?我太重了?我才一百二不能啊!” &nb贾科咬牙道:“你闭嘴。” &nb吴辉凡叫道:“我知道了,这小卖部肯定是攻略点,进入这附近那家伙直接加了增益buff,我们全部进入负面状态,你看我脑子都不好使了……” &nb贾科想把吴辉凡扔出去,吴辉凡叫道:“肯定是前面那个小卖部,先别过去!” &nb贾科等人都看到了前方的小卖部,他们总算跑到了头,前方只剩下两个发亮的孤岛。 &nb“你们去哪儿?”一直跟着贾科的男人见到贾科忽然改变了方向,连忙问道。 &nb“分散一下仇恨。”吴辉凡没头没尾都说。男人看了一眼近在脑后的白脸杀人狂,连忙跳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贾科往一边岔。果然,一旦不再靠近那个小卖部,他们的速度就不再下降,白脸杀人狂的追逐也没有那么紧了。然而老刘这一次却没有紧跟他们。他向小卖部直冲过去。男人惊诧地说道:“他在干什么!” &nb“找活命道具。”贾科冷笑了一声。老刘跟在他们身后这么久了,当然知道他们在找一件什么东西。 &nb“他绝对是强自我主义者。”吴辉凡在贾科的耳边低声说。 &nb贾科这头三人,老刘那头一人,按照以往的经验,白脸杀人狂会去追逐贾科等人,老刘已经确定了贾科他们的目标,他只剩下一发子弹了,他必须掌握一切机会…… &nb老刘兀自奔跑了一会儿,气喘如牛,心脏在胸腔里拼命跳动。他却感觉身后的脚步声没有远离。他在惊骇和不敢置信中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惊恐地看到白脸杀人狂紧跟在他背后,手里举着那把血淋淋的长刀—— &nb长刀高高举起、长刀斜着落下、长刀刀锋割破了老刘的皮肤。白脸杀人狂裂开了大嘴、白脸杀人狂青黑色的眼睛迷了起来、白脸杀人狂龇开了牙…… &nb老刘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地上一仆,就地滚了三圈,然后猛地起身满头大汗地远离小卖部跑。吴辉凡在贾科背上说了一句“无耻”。 &nb白脸杀人狂仿佛楞了一下,接着他困惑地睁大他黑白的眼睛扭过头来看向老刘,享受游戏一般再次向他们追来。 &nb跟在贾科身边的男人总算明白所谓“分散仇恨”是什么意思,他愈发跟紧了贾科,跟着他们冲进了一个安全通道。 &nb安全通道两侧有储藏室,有警卫休息室,贾科将吴辉凡放下来,悄悄塞进一个衣柜里。吴辉凡发出了几声轻微的痛呼。 &nb贾科四下搜寻了一圈,吴辉凡冲他挥舞手臂,拼命指着墙上的警棍。贾科将墙上悬挂的两根警棍取下来,挥舞了两下,将另一根丢给了跟着他们的男人。 &nb下一刻,老刘就从他们面前猛地蹿过,白脸杀人狂仿佛一条嗅到生肉气味的狼狗,疯了一般向他 &nb们横冲直撞地扑来! &nb贾科将身旁的男人一脚踹开,腰间汗衫被白脸杀人狂一刀划出了一道大口子,血珠渗了出来。 &nb贾科飞快奔跑起来,他将警棍打开,避开白脸杀人狂的刀,猛地向前一捅,顶在他的腹部。白脸杀人狂的身体开始跳舞一般抽搐,四肢乱窜,长刀飞舞,贾科只看到老刘站在门外,冷冷地看着里面。 &nb贾科吼道:“开枪!” &nb老刘的脚步一动不动,将手中的枪紧了紧。 &nb“开枪!老刘!”贾科再度怒吼道。白脸杀人狂的抽搐愈来愈缓慢,他开始适应了过来,开始控制自己的手脚挥舞长刀—— &nb老刘狠狠咬牙,突然之间回头向小卖部的方向跑去,贾科的目光蓦然森冷了起来。他急迫地将白脸杀人狂一脚踹向门外,拖着骨头生疼的腿向外奔去。男人惊愕地看着贾科弃他们离开,脑中一瞬间闪过了慌乱。然而从他面前不远处缓慢爬起来的白脸杀人狂并未举刀面向他,白脸杀人狂站起来,一步步拖着刀追着贾科的背影冲去,一步一步,接着越来越快…… &nb吴辉凡从柜子里掉出来,冲男人大吼说:“快快快!把我扶起来!只要有人靠近小卖部,他就会去追他们!” &nb男人连忙拖着吴辉凡的胳膊将吴辉凡拽起,吴辉凡指挥着他说:“走!走!” &nb“什么?!”男人震惊地看着吴辉凡的指向。 &nb吴辉凡用力踹了他两脚,飞快地指着小卖部说:“相信我你死不了!” &nb-- 第6章 9.2 &nb老刘粗重的喘息在空荡荡的车站里回荡。整个宽阔宏大的车站,只有几个活人。 &nb地面上躺着几具尸体,满地是被画得胡乱的血迹,墙上用已经发黑的血刷出“deat着浓郁的血腥气味。 &nb他的背后有两道脚步声——嗒嗒嗒、哒哒哒。 &nb一个急迫快速,一个不紧不慢。 &nb汗珠从老刘额头上像是瀑布一样下来,灌进了他的眼睛,他根本没有手去抹它们。 &nb他的手攥紧了枪,他看到小卖部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nb有一样东西,必然可以救他,有一样东西……必然能让他离开这里…… &nb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他像牛一样喘气。 &nb他在慌乱中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贾科睁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而贾科的身后,脸色惨白的男人用一双眼眶青黑的双眼盯着贾科的后脑勺。他的干裂的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几乎是笑到了耳朵,他将手里的长刀举起来,每一次都险些砍中贾科,然而贾科却异常巧妙地避开了。 &nb老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座山那样沉重,他能感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就贴在他身后。贾科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沉,但是它们没有变慢——它们每一步都像是一头大象踏足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地面发出细微的震动。 &nb老刘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nb还有十米……只剩下十米了……那个小卖部里一定有极为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一眼就能看 &nb到的…… &nb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老刘的肩膀上。 &nb老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猛地抖落了那只手。贾科在地面上踉跄了一下,长刀削过他的头顶,刮着老刘的后颈划过,生生让老刘激起了三层鸡皮疙瘩。 &nb他猛地扭过身,再也不管任何顾虑,将手里的枪举了起来! &nb“住手!”一声尖喝蓦然响起,老刘下意识地停了一拍,贾科像是一头大羚羊一般猛地越过他,腿在空中迈过一道夸张的弧度! &nb老刘举起枪一枪开向贾科,却在那瞬间一个人影猛扑过来,将贾科狠狠压倒在地! &nb子弹钻入肉|体的声音让贾科立即一个激灵,他翻身将背上的身体抬起,只感到了对方的推拒。吴辉凡的血不断淌出来,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红色从他的指缝之间溢出。 &nb吴辉凡用力将贾科推开,嘶嘶地说:“快去!我给你争取时间!” &nb白脸杀人狂仿佛被幸福感冲晕了,他格格笑起来,用一双发亮的双眼看向贾科和吴辉凡。 &nb吴辉凡的血成了一种最具刺激感的毒品。 &nb贾科抓紧了吴辉凡的手。 &nb“快去!”吴辉凡怒吼道。 &nb血从吴辉凡的胸口染到地面上,在贾科的身上蹭了半身。他看到白脸杀人狂举起了他的刀,他看到老刘已经站在了小卖部面前。他看到吴辉凡用极其明亮的双眼看着他—— &nb贾科咬牙站了起来,疯狂地向老刘冲去,白脸杀人狂提起了刀,一刀砍在吴辉凡的背上,一刀砍在吴辉凡的手臂上,一刀砍在吴辉凡的肩膀上…… &nb老刘站在了小卖部前。 &nb他的视线环视着整个小卖部,鼻尖上满是汗珠,脸颊涨得通红。一定有某样东西……一定有某样东西…… &nb他的面前,一瓶水忽然缓慢地向他移动过来。干渴在那瞬间袭上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疲惫和困倦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倒了他。他缓慢地抬起了手。 &nb不对,这不对。他心想,他跳进了小卖部,开始疯狂地搜寻任何异常的东西,但是就和先前他们见到过的小卖部一样,他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nb这不对——这不对! &nb老刘惊慌失措地将小卖部里的所有东西都推乱,直到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nb贾科迈动他沉重的步伐缓慢地走向老刘,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小卖部,仿佛在看一头张开獠牙的凶兽。他看到老刘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一边哭一边笑,最后以一种木然的神态盯着小卖部里的一切,接着慢慢将目光看向了他。 &nb贾科站在柜台面前,说:“电锯,柴油。” &nb柜台下的一个门忽然开了,谁也没想过那里会有一个门。 &nb贾科看到一把崭新的红色柴油电锯摆放在那里。 &nb- &nb老刘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看着贾科。 &nb贾科抬头看着地面上的吴辉凡。吴辉凡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身体被一刀刀切开,切成几块,白脸杀人狂将它们拼成了奇怪的模样——手指插在眼睛里,手臂接在大腿上,胸骨和胯骨之间是两条腿。 &nb——吴辉凡死了。 &nb贾科拉开了手里的柴油电锯。电锯声响起来的时候,老刘的心脏狂跳起来,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倒流了一遍,让他身体发冷。 &nb白脸杀人狂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贾科,大笑的嘴角忽然放了下来。他用一双大而漆黑的眼睛看着贾科,眼窝深深凹陷。 &nb贾科拎起电锯冲向了白脸杀人狂。 &nb你首次感到了恐惧,你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你突然觉得恐惧几乎和兴奋的性质一样。你开始逃跑,这是你第一次逃跑。你跳起来,追你的人的速度很快,你第一次被人追上。你感到了刺激,你感到有人在伤害你。滚动的刀刃切进了你的肩膀,切进了你的身体。 &nb这是你第一次受到伤害之后没有愈合。 &nb你的手臂被砍下来,双腿被砍下来。你的血和肉溅开来,模糊了你的身体和视线。你只能躺在地上,你看到那个人拿着电锯,你看到电锯上有你的血和肉。你看到你的身体的好几个部分被丢在一边。 &nb你被摆放成你杀掉的那个人的模样,你没有被立刻杀死。 &nb你不太会痛到失去意识,因为你经常能够感觉到疼痛并且告诉自己那些伤口都会愈合。 &nb但是这一次没有。 &nb你看到你的黑脸同伴来了,你知道他来干什么,你知道他也会很快被杀死。 &nb疼痛感非常强烈,非常真实,侵袭你的头脑,你的四肢,你的躯干,你的每一个细胞。 &nb你笑了。你知道他很快就会变成下一个你,会变成你的继承者。你看到你被头颅被切开,你死了。 &nb- &nb列车的轰隆声从远处驶近,空洞的通道里回声一阵阵响起来——列车要进站了。 &nb明明灭灭的灯光一次次打在车站里的人身上,打在贾科身上。 &nb贾科的手里提着猩红色的柴油电锯,盯着出现在这里的黑脸杀人狂。 &nb他在列车里的车灯照耀下背光,他看着黑脸杀人狂举起了电锯。黄色的灯光将贾科身上的血迹照成了一片黑色。 第6章 10.1 电锯嵌入骨头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吱吱嘎嘎——咿咿呀呀—— 黑脸杀人狂面部扭曲地看着贾科,贾科像是一头野兽,他提着自己的獠牙,提着自己的凶器。 黑脸杀人狂盯着贾科,他张了张嘴,贾科听到了某种声音。他听到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在反复回响:指令代号s006……立即执行指令……指令代号s006……立即执行指令……指令代号k007……立即执行指令……k007……k…… kill. 电锯像是一把斩首的匝刀,从脖子开始,锯断喉管、锯断气管、锯断脊椎、锯断血管和最后一丝牵连的表皮—— 黑色的头颅落在地上,漆黑的眼睛还盯着贾科,四溅的血和碎肉像是爆炸的礼花散落得满地都是,喷漆般泼洒在贾科的脸上和身上。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看到贾科用一只手拎起了电锯,像是剪纸一般将地上的躯干剪碎、切开,拼装。贾科的全身都是血,他抬着下巴,视线向下,看着手里坠落的尸块。 地上的头颅发出了诡谲的笑声,贾科一脚踏在破裂的头颅上,仿佛踩碎了一个西瓜,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提着电锯的贾科缓慢地转向了小卖部里的老刘。 老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孔一片惨白。 贾科满脸是血,他拎着全是红色的电锯,向老刘一步步走去。小卖部的灯光明明灭灭,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老刘感到自己的身体山一般沉重。他想要站起来,酸软的腿却一次次让他跌倒。 轰鸣的电锯声不断靠近,几乎要将老刘吓昏过去。 贾科在老刘的面前举起了电锯。 列车到站的播报声突兀地响了起来。随着车门的开启,一个男人出现在一道列车门口,男人出现的一瞬间,老刘就欣喜若狂地大吼起来:“康健!” 下车的人正是当初没有成功下车的康健。贾科抬起了头,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一丝迷惑。而远远站在一旁旁观的男人也震惊地盯着康健,脸色煞白。 贾科转向了康健,嘴角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拎起了电锯。 康健仿佛没有看到满地的血腥和贾科满身的血迹,他带着欣喜的表情向他们走来:“你们在这儿!” 老刘连滚带爬地向康健奔去,他身后的贾科发出了大笑声。 笑声不断变调,贾科苍白的脸上那猩红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他的视野是大红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只有血液是红色的。他听到有人嘶嘶地在他耳边念:杀……死……杀…… 他拿起了他的武器。 他突然理解了他之前杀死的两位杀戮者。他想看到不一样的颜色,他想看到除了黑白以外的颜色。鲜红的……令人着迷的……令人狂热追逐的…… ……他根本不用思考——杀戮与服从是他的本能。 他不用再恐慌了,他已经回到了原始的状态。他不用再担心自己会失控,不用再压抑自己……因为他已经失控了。 老刘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吼叫。 他胡乱挥舞双手,两手在空中猛烈摇摆,他向康健爬去,大声呼叫康健的名字,大吼着“救命”,然而康健只是站在那儿,双眼盯着贾科,露出了一种古怪的,仿佛早已料到的神情。接着吼叫声戛然而止,轰鸣的电锯仿佛一架坠毁的直升机,将螺旋桨嵌入了老刘的脖子。从肩膀到腰腹,老刘被电锯一刀锯碎成了两半! 残破的身体就如死去的吴辉凡一样,被贾科连续切割成怪异的形状,贾科像是拿到玩具的小男孩,将老刘的手指切割下来,将它们插|进老刘的眼球。当贾科将这一大块“蛋糕”拼完,他缓慢地抬起了头,赤红的眼睛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康健。 康健自然地说:“走吧,我们得赶紧——” 硕大的电锯猛地向康健劈去! 康健向后腾跳了两三米,速度快得惊人。他的身上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双眼紧盯着贾科! 就在贾科又待向前一步的同时,一条影子猛地跳出拦在贾科的面前,将贾科狠狠撂倒在地! 贾科的身体被掼到地面上,沉重的力道让他的骨头都发出了嘎吱声,兜帽男人压在贾科身上,鼻尖就顶着贾科的鼻尖—— 贾科的身体用力挣扎,手腕刚刚抬起,便被男人一脚踩住,不断转动的电锯切入地面,火星向西面八方溅开! 贾科抬起另一只手一拳击向了男人的下颚,骨头和骨头之间的碰撞让男人的头一歪,发出了一声“嘶”的呻|吟。男人用一只手抓住贾科的拳头,另一只手掐住他不断向上抬的脖子,狠狠撞到地面上! 贾科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痛嚎。乐圭兜帽下的面孔轻轻碰了碰贾科的鼻尖,然后像是猛兽进食一般吻住了贾科的嘴唇。沾满血的嘴唇将血腥气带入了乐圭的口中,他的舌头刚刚伸进去就遭到了痛击。乐圭用力掐住贾科的脖子,迫使对方不得不张大嘴,他低声警告道:“轻点儿,野猫。”他将自己受伤的舌头狠狠绞住贾科的,直到对方逐渐放弃挣扎,逐渐反客为主。 乐圭猛地放开了贾科。“你杀不了他。”他和贾科通红的双眼对视了一会儿,在那片刻之间,他们都知道了对方的主意。 贾科被乐圭猛地提起,一双赤红的眼睛还看着对方,他凶猛地抬起手,将电锯砸向乐圭,然而乐圭的头一低,他身后猛冲上来的康健只差一瞬就被腰斩! 康健临时调转身形远离开去,他的手里有一把长刀,似乎被两人一瞬间的反应给弄懵了。乐圭连退了好几步,突然转身冲向了不远处一直傻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围观男人。 男人被乐圭猛地抓起,像是个麻袋似的扔在背上,一路狂颠着远离贾科和康健。然而康健却仿佛看到了猎物一般向他们猛冲过来! “放下他!”康健怒吼道,“杀了他!要么把他给我!” 男人惊恐地对乐圭吼道:“他……他是……他是……” “他是欺诈者,”乐圭抢过了他说不完的话,“闭嘴。” 男人惊恐而困惑地看着乐圭,并拼命抬起头试图去看他们背后紧追不舍的康健和贾科。男人和乐圭在最前面奔跑,康健在后面紧追不放,而贾科则举着电锯紧追康健不放。 这荒诞的一幕让男人忍不住心跳加速,抓紧了乐圭的衣服。他根本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原先带他们逃生的贾科会突然砍死了两个杀人狂又紧接着变成了第三个杀人狂,也无法明白为什么康健要命令乐圭杀死他,更加无法明白为什么贾科紧追在康健后面,居然想要杀死康健。然而在他眼里,有一件事非常清晰——现在的贾科和康健都是极度危险的特异者,只有乐圭值得信任。 整个车站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他们是最后的四个依旧在逃亡的幸存者。 第6章 10.2 &nb男人在乐圭的肩膀上颠簸,颠得胃液都快冒出了酸水。他的脑海中不断旋转着对一切事物的判断。 &nb欺诈者的能力是蒙蔽人的双眼,他能够成为任何人眼中熟悉亲密的人的模样,他依靠这种方式杀人。男人是从前一个站上过来的,他亲眼看到了欺诈者屠杀整个车站的时候的模样。康健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又是女人。他的身法不见得高超精妙,但是他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最无法背叛的亦或是最相信的人。 &nb男人突然之间惊恐地看向了乐圭。他现在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扛着他奔跑的人是他看到的人吗?他可能是欺诈者吗?! &nb乐圭扛着男人在整个车站里奔跑。车站里到处都是死人的尸体,地面上四处溅开的血液像是被画笔到处刻划,可以想见当初白脸杀人狂与黑脸杀人狂是怎样将地面上的一具具尸体拖到他们喜欢的位置,摆成他们喜欢的模样。 &nb乐圭的身体非常轻,每一次跳跃都带着男人跳起三四米。他们的身后康健冷酷而愤怒地冲乐圭怒吼:“乐圭!把他放下,我再说一次!” &nb然而乐圭没有一丝回应。康健的脸活生生在男人的面前变成了他父亲的模样。那个男人惊惧而自恃冷静地说:“下来!你在欺诈者身上!” &nb男人的心中一紧,疑惑被点穿,他差一点跳起来从乐圭身上下来。但是他强忍住了冲动。他的父亲早就死在上一个车站了,康健还是生生在他面前变的脸,他不能动摇! &nb“张伟,下来!”父亲再次吼道,“你仔细看看你在干什么!” &nb男人猛地低头一看,只看到扛着他的变成了贾科,而乐圭一直跟在他父亲的身后。贾科的手上提着电锯,而他正用另一只手和贾科争夺电锯。 &nb男人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他猛地抬起头,只看到先前的父亲又变换了模样,乐圭在他们后面焦急而冷酷地叫道:“小心!” &nb乐圭的身后,康健同样叫了一声:“当心钱进!” &nb男人立刻感到手里的电锯蓦地抬了起来,向他双腿锯去! &nb张伟惊恐之下挣扎着踹开对方的手腕,他将电锯拼命踢远,全身都开始挣扎起来,下方的人几乎要抓不住他,被带得全身一歪,一步踩空摔在地上,在楼梯上连滚了两圈。 &nb张伟不要命地跳起来,飞快摆脱男人,向远处跑去,他根本不想接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的判断力和意志力全线崩溃,电锯靠近他的那种强烈的威胁感让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远离他们!远离这个车站! &nb逃!逃!逃! &nb张伟没命地飞奔,他向远处奔跑,向着各种能躲藏的地方奔去。有人一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脚步声几乎要让张伟的神经绷断。 &nb乐圭从地上起来,惊险地躲过一道攻击,却在抬头的时候,震惊地发现砍向他的竟然是手持电锯的钱进! &nb钱进朝乐圭露出了邪狞的笑容,他张大了开裂的血红的嘴唇,皮肤仿佛更加苍白了。乐圭皱起了眉,向后警惕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的电锯。 &nb他知道欺诈者的能力。欺诈者的能力使用时,他的面孔会变成面对他的人心中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就连欺诈者自身也许都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形象。乐圭仿佛面对斗牛的斗牛士,他伏低身体,与对方对峙了一会儿,接着猛冲了上去! &nb就在他冲上去的同时,他看到另一个钱进向张伟跑去。张伟看到举着电锯冲他冲来的贾科,吓得腿都软了,连忙向前奔逃,却没有几步路就被一把抓住,贾科将他一把提起,说道:“列车要到站了,走!” &nb张伟本来抱头等死,突然之间被这变故弄得愣住了,他被提着往前跑,脚差点在地面上凌空画圈。他尖叫道:“放开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nb“不想死就乖乖跟着我!”贾科冲他低声怒吼,“我们只有一条路了!” &nb张伟愕然停止了挣扎。他仔细观察贾科的眼睛,只见那双眼睛中虽然布满血丝,却没有丝毫凶性,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乐圭和康健厮杀着,康健的身手极快,而先前飘逸轻松的乐圭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巧。 &nb他知道乐圭一定是看到了他最在乎信任的人,哪怕知道对方可能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在看到对方的形象时,乐圭一定还是会下不去手。张伟太了解了。 &nb他惊惧地对贾科叫道:“他斗不过欺诈者的!欺诈者不会死,就跟——”张伟突然停了下来。就跟——就跟黑白杀人狂一样——他本来想说这个的,但是他突然想起黑白杀人狂被杀了,杀死他们的人就是贾科—— &nb贾科斜睨了他一眼,抹了一把脸说道:“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总有办法杀死他。” &nb贾科进站的同时,第二道轰隆声蓦地响起。先前的列车早就消失了,这一班列车打开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下车。贾科能看到车门口站着的咧开嘴微笑的僵尸。他将张伟一脚踹进了列车,然后转过身,满头是汗地盯着远处的通道。 &nb快点……你这个混蛋……快点…… &nb列车发出了警告声,车门即将关闭。贾科一脚踏上了列车,用手按住了车门。楼梯通道上还没有出现一个人影。 &nb该死……快一点! &nb贾科在心中怒吼的同时,列车发出了即将关门的声音。就在那片刻之间,他看到兜帽的身影出现在了上方。他的心中还不待惊喜,紧接着看到了第二个兜帽男人。两个人一模一样,一前一后奔跑,都在竭尽全力向他冲来—— &nb贾科的脸色一变,不等分辨,就感到两臂支撑的车门有了关闭的迹象。他用力撑住车门,庞大的力道生生让车门被撑开了半秒的时间。 &nb前面的乐圭怒吼道:“关门!钱进!” &nb后面的乐圭同样叫道:“关门!” &nb贾科咬紧了牙关,他用身体拦住车门,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车门关闭的力道大得惊人,没有丝毫避免危险而打开的意思。贾科的身体被挤压得空间越来越小,当第一个乐圭冲进列车时,他没有立刻合上车门,第二个乐圭随即搂着他滚进了列车! &nb贾科和第二个乐圭在地上连滚了两圈,撞到了咧嘴微笑的僵尸身上,他立刻条件反射地抓出了一叠车票,让车厢里的四个人都有了上车的资格。 &nb僵尸乘务员仿佛失望般地将车票拿起,抽出了有用的车票,吞进了肚子里。 &nb---- &nb报告长官!我是6号更新的!我只是改了个错字! 第6章 11.1 &nb四人全部身处一个车厢。 &nb张伟警惕地远离他们。在这里的四个人里,只有他被杀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他根本不能分辨到底哪个才是欺诈者。 &nb而贾科站在检票员身边,同样充满警惕地看向了面对他的两个乐圭。 &nb贾科已经明白了康健想要干的事——他要杀光所有的人,但是不知为何却不杀死自己。难道是因为他们眼下都是特异者? &nb贾科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康健一开始就是特异者吗?他如果是特异者,为什么一开始要假装是普通人类混迹在他们小队中?如果他是那人口中的欺诈者,他将上个车站的人屠戮殆尽,他的本身职能是杀人,为什么一直到五云站才开始动作? &nb贾科无法弄明白康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更加想要弄明白的是,眼下用什么方式能够杀死康健,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nb没有吴辉凡在身边一同商量,贾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信息,他再度回想起了小红帽的歌。 &nb如果杀人狂对应的方式是柴油电锯,红色的娃娃对应的是小红帽,黑色的鞋……指的是杀死欺诈者的关键道具? &nb“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 &nb第二个座位指的到底是什么?黑色的鞋是指真正的鞋吗? &nb列车上的四人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 &nb- &nb列车发出了最后一声警告,开始发车了。 &nb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乐圭”忽然对他叫道:“钱进……加柯。” &nb贾科的神情一恍惚,双眼瞪大,看向了那个发出声音的人。但紧接着他心中警铃大作。上辈子他就差一点栽在了冒牌货向天手上,就是因为对方所谓的“记忆”。 &nb见到贾科不进反退了一步,“乐圭”皱了皱眉头,目光瞥向了另一头的“乐圭”。 &nb贾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而压根儿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的张伟,一会儿看到两个“乐圭”,一会儿看到两个“钱进”,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他的神经已经快绷断了,只知道要远离他们。但是这一节小小的车厢里,他同样不敢去招惹两头的僵尸。 &nb僵尸们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看着他们,在列车开始加速之后,贾科就知道,他必须尽快解决欺诈者,在他们试图从列车里“逃跑”的时候,列车上的僵尸是他们的第二道拦路虎。 &nb究竟该怎么办—— &nb贾科仔细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从面部是分不出来的,他连爱人现在的脸都没记清晰,当然不可能从外貌上来确定哪一个是爱人,但是还有别的方法…… &nb贾科突然提起了电锯,根本不分辨哪个是冒牌货就冲了上去! &nb一旁的张伟吓得赶紧躲到椅子底下,他心想钱进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直接扑杀两人!那现在他还有谁能够相信吗? &nb见到贾科扑来,两个“乐圭”都楞了一下,接着他们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动——一个向前一送,一个后退了一步。 &nb贾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电锯切进了向前送的人的胸口。然而预料之中的血花四溅的景象并未发生,康健出现在不远处,睁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贾科,贾科立刻将目光看向了唯一的“乐圭”。 &nb站着不动的假乐圭已经被鉴定出来,贾科看稳了剩下的爱人。他知道康健一定会认为自己不敢杀死心中最信任的人,因此以他最信任的人的姿态站直了不动,却没想到贾科居然真锯了过来! &nb乐圭此刻上前来,猛地一把抓住贾科,接着飞快向前抓住了张伟,伸手就将车顶捅了一个大洞。他将两人向上一丢,目光在贾科的身上定了只一瞬,就迎上了向他攻来的康健。而就在贾科和张伟来到车顶的同一时间,车厢边缘的两个僵尸动了。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猴子一般翻上了车顶,在狂风呼啸的车顶上如履平地。 &nb张伟已经被吓得麻木,他看着贾科,苍白的嘴唇不住发抖,不明白眼前的人是好是坏,更加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他现在眼中看见的人。 &nb贾科拎起张伟拔腿就跑。 &nb张伟被贾科拽住,已经丧失了一切生还的想法,没有见他砍死自己,突然又有了一丝希望。他在狂风中结结巴巴地问:“他们——他们怎么——欺诈者怎么办!——” &nb“管好你的命!”贾科没有理会张伟,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僵尸的速度越来越快,没有丝毫被风力牵制的迹象。列车已经驶上了大桥,下面是滔滔江水,贾科远眺下去,只看到一艘轮船缓慢地驶来,距离大桥越来越近…… &nb第二个座位上有一双黑色的鞋…… &nb贾科死马当活马医,他一电锯锯开了下方的车顶,将张伟一脚踹了下去:“找每个车厢的第二个座位!找黑鞋!” &nb张伟像是个无头苍蝇终于找到了方向,连忙开始寻找,只要他在车厢里,“检票员”们就不会对他做什么,而上方的贾科则一直吸引着火力——他在寻找最好的位置和最好的时机。 &nb贾科的鼻尖都冒出了汗珠。他们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还有三分钟,船就会开出他们坠落的轨迹。他不确定船到底是不是通往外界的一条路,也不确定一旦落水船上即使有人会不会救他们,更加想不出让他们毫发无伤地坠入江水里的方式。 &nb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乐圭—— &nb乐圭的身体很轻,他有这方面的古怪的能力……他能轻而易举地跃上十几米的高台,如果是下坠呢…… &nb贾科猛地回头,一锯子将僵尸的一只手砍了下来。杀死黑白杀人狂之后他的力量无端增大了不少,各种感官也更加敏锐了。但是他的视线里始终只能看到黑白灰红四种颜色。他在渴望鲜血。 &nb僵尸的血一点也不鲜艳,它们是深红色的,散发着腐臭,贾科一点也不喜欢。他克制着自己无端的厌恶和想要回去的欲|望,更加快速地在闹钟排出了几个方案。他可以试试看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承受江水的冲击,但是他和乐圭两个人中的一个必须带上张伟。而在那之前,他们必须杀死康健。列车的时速是…… &nb在车厢里胡乱奔走的张伟满头是汗地翻找每一个车厢的第二个座位,他疯狂地寻找,就像之前贾科他们疯狂地寻找小卖部一样。当他打开不知第几扇门时,他突然愣住了——前面不是车厢了,是列车头。 &nb接着他猛地回过头来,就在自己的左手边的三个位子中间,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鞋。 &nb张伟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的感受。他以为钱进只是在胡说八道,但是突然发现的事却就这样摆在了他面前。他一把抓起那双黑鞋,向上方大吼道:“找到了!找到了!” &nb张伟不知道贾科的名字,他才刚喊出一句,电锯就直接劈开了他头顶的天花板,只差一掌就锯开了张伟的头颅。张伟吓得连连往后退,接着看到贾科一脚踹开车顶铁皮就落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张伟手里的那双黑鞋上,脸色不宜察觉地扭曲了一下。 &nb张伟手里的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第6章 11.2 &nb还有三分钟—— &nb贾科看着手上的手表。手表有一半被血染红了,上面的指针仿佛是奔跑着往前赶。 &nb贾科脚踩那双黑色细高跟鞋,手里提着电锯,半身染血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露出结实健壮的肌肉……那画面太美,张伟都不忍直视。 &nb那双鞋在张伟手里只有三十六码,是一双女人的鞋,然而到了贾科脚上却严丝合缝,变成了四十二码。贾科提着电锯只一瞬间就在张伟面前不见了。 &nb张伟睁大了眼睛,难以理解地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空间。 &nb贾科不是速度太快……他是凭空消失的! &nb所有的一切都在贾科面前分离、变化,他预感到了对手的靠近,而对方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们互相感觉到了对方! &nb贾科突然之间出现在康健身后。 &nb气喘吁吁的乐圭连忙一让,康健感到了什么,立刻转身,长刀和电锯相交,爆溅出无数火星! &nb贾科随即将乐圭一把提起往上一扔,乐圭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在车顶上。两人只交换了一个视线,贾科就又和康健拼在了一起。 &nb乐圭收到贾科的视线咬了咬牙,脑中闪过了无数对策。接着他闷声不吭地向车头跑去。车顶上肢体残破的僵尸看到了乐圭立刻向他冲去,乐圭像是一头轻盈的麋鹿一般飞快来到车头,一把将下面的张伟拽了起来。 &nb张伟被抓起之后哇哇乱叫,惊恐地看着乐圭试图分辨对方的真实面目和对方的目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分辨出来。乐圭没有立刻杀死他,这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最快的鉴别。 &nb“听着,等一会儿我会把你扔下去……”这还是张伟第一次听到乐圭对他说话,然而听到他就吓得连连挣扎。乐圭猛地抓紧他,用愤怒而焦急的目光看着他:“只有你下去了才能救他!” &nb“什么……什么意思……”张伟喉咙发颤,被迫使着盯着乐圭的眼睛。 &nb“下去的时候记得尖叫。”乐圭二话不说,拽起张伟就往车厢中间冲。 &nb贾科和康健拼的四面都是火星,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里颠覆意志又反复重复的指令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凄厉拖长的尖叫—— &nb“啊——!!” &nb他从窗口看到一个男人掉了下去。 &nb贾科的心中一悸,几乎感到了一种晕眩,他无法控制自己地用电锯砸碎了窗户,接着在康健面前笔直跳了出去! &nb康健连忙往前伸手,什么都没有抓住,他趴在窗口看到站在车顶上的乐圭朝他露出了一丝冷笑。 &nb康健皱起了眉来,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没有多想,立刻将刀劈向了乐圭。他的职责和目的是杀死所有的活人…… &nb然而乐圭忽然消失在了他面前,下一刻,乐圭出现在康健的身后,手里举着先前分明在贾科手中的电锯,猛地捅进了康健的肚子—— &nb康健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腹部,然后慢慢扭过了头。他的视线看到了乐圭下方——他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nb乐圭将电锯猛地抽出,血肉四溅,他将康健一起丢在车顶,再无顾虑地向下一跃,他的身体在空中消失了好几次,最终赶上即将坠入江中的张伟,张伟下坠的力道将他向下猛地顶去,但冲击力却远不如他直接掉入江中了。张伟在窒息之中手忙脚乱地往上游动,只见到方才在一瞬间阻拦他去势的乐圭再度出现在半空,将正在下坠的贾科一把抱住了。接着他们像炸弹一样同样坠入了水中。 &nb张伟立刻向两人游去。 &nb贾科坠入水中之前,脑中一懵,有许多画面在他眼前闪过,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乐圭将他带到水面上,开始大声呼唤他。 &nb他喝了很多水,却感觉不到自己淹水了。他看向乐圭,接着紧绷着心脏看向了在水面上朝他们招手的张伟。 &nb贾科的气一下子松了。张伟开始朝他们身边开过的轮船挥手,然而不管他如何吼叫、挥舞手臂,轮船里都没有任何人出来看。甚至连水手都没有。三人的心中再次涌起了一种诡异的绝望感。 &nb这是一条死路?贾科把他们又带进了一条死路? &nb焦急的张伟再度回头看向了两人,这一次他突然僵住了。他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在他的眼中,出现了两个贾科,而这两个贾科都在他看向他们的时候盯住了他惊恐的脸。 &nb贾科突然回想起了之前的许多事情。他想起了小红帽和她的母亲,也想起了黑白杀人狂。 &nb他半张着嘴缓缓看向了乐圭。 &nb“你杀了康健?” &nb乐圭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了一眼一直被自己握在手里的电锯。 &nb贾科定定地看着乐圭,接着他一把夺过了乐圭手里的电锯。乐圭紧攥着电锯,两人对峙了一会儿。 &nb“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贾科布满血丝的双眼用警告而痛苦的声音看着乐圭说道。 &nb乐圭没有松开手,他的身体扑腾了两下,将脚上的鞋脱了下来。他没有露出贾科那样的痛苦表情,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奇异的微笑,对贾科说道:“下一次再见。” &nb张伟瞪大了双眼,看到两个“贾科”,互相将手里的东西捅进了对方的身体。高跟鞋的跟插|进了其中一个的喉咙,电锯锯开了另一个的脑袋。 &nb张伟浑身的血液都在发冷,他看到两人一起沉入了江水里,红色的影子渐渐消失不见,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听到了叫喊声。 &nb“有人落水了!——” &nb张伟猛地扭过头,只看到方才一片寂静的轮船上,竟然冒出了好几个人头,有几个水手向他投出了救生圈,还有几个飞快地放下了小船。轮船闪烁着灯光,张伟仿佛做梦一般被人湿漉漉地弄上了轮船。 &nb当他换上了干燥的衣服,捧着热茶坐在船头,听到船上的一片喧哗时,他才突然感到自己的血液再次开始流动了。他回头望着那几乎已经看不见了的大桥,仿佛做了一个沉重的噩梦一般。 &nb所有人……无数尸体……只有他一个活着逃出来了…… &nb- &nb八号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不断收缩又放大,他在死亡的惊恐中来回反复地做了许久的噩梦,最终双眼定焦回到了现实。 &nb莫尔被警报声惊醒,一屁股跌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地起来,连忙将八号的盖子打开。八号一坐起来,就向外呕吐出了一堆酸水。 &nb七号、八号这样的人工智能,已经用顶尖的生物科技制造出了最贴合人类的躯体和应激反应,他们在各方面都无限趋近于一个真正的人类,甚至远超人类。因此他们的存在一直只能被应用于科学领域,不能被公开或者应用于其他方面。 &nb莫尔拍着八号的背,为他的身体反应皱起了眉。八号的反应太激烈了,恐怕再实验下去会对他的外部身体和内部运行都造成伤害,至今为止一直能够持续运行的是七号,但是七号的状态也让人堪忧…… &nb八号还没有恢复过来,维克多突然冲了进来,他气喘吁吁而惊慌地对莫尔说:“莫尔!快、快来!我的老天,七号——七……” &nb“七号又怎么了?!”莫尔快要抓狂了,他立刻跳起来跟着维克多向对方的控制室冲去。 第6章 .12 &nb莫尔站在被动实验体储存室面前,脸色漆黑。他看着手里的数据分析日志和七号提供的工作笔记,感到胸口的恼怒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下去。 &nb他忍无可忍地冲维克多怒吼道:“我现在就要拆解他!让他滚出这里,每一块铁片都销毁!” &nb“莫尔……”维克多上前了一步。 &nb“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危险!如果他是战斗型的,也许我们马上就得死亡!即使是现在,他可能也已经不知道篡改了我们多少信息了!” &nb维克多飞快压住莫尔,将他隔开,试图制止他的大喊大叫。 &nb七号在庞大的被动实验体储藏室里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台没有启动的机器。 &nb维克多抱住莫尔说道:“他刚刚非法接入被动实验体的意识,没有依靠辅助,一整个意识的数据会将他撑爆炸的!快向他开放主机存储空间!” &nb“他会入侵主机!”莫尔吼叫道。 &nb“给他一块存储空间!”维克多也怒吼了起来。这是维克多鲜少的几次怒吼,莫尔的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在一旁的电脑上飞快输入密钥,分配给了七号一块存储空间。 &nb“我以为他一旦容量满了就会退出,没想到他一直坚持到了最后……”维克多一边扑过去为七号连线,一边飞快地开口。 &nb“你这是在给我们装炸弹——”莫尔咬牙切齿地看到七号缓慢地抬起了头,因为身体过热而涨红的脸渐渐褪下血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七号只整理了几秒钟的数据。 &nb“因为八号的行为他中途脑死过一次。”站在那里的七号脸色苍白,突然开口说道。尽管他的脸色难看,却依旧好好地站立着,哪怕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非法入侵了对方的意识,他也没有和八号一样连站都站不起来。 &nb维克多和莫尔都看向了他。 &nb“他的这个意识非常诡异,几乎是个死局,而八号一直在加速他死亡的进程。”七号的青筋一直突出着,在忍受强烈的难受感,“我早就说过你们的方式不行……他会把他自己也杀死,甚至差一点唤起他理智以下的本能。” &nb维克多看到莫尔被他的话吸引住了,连忙将所有的数据盘都塞到莫尔手里。莫尔草草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让他必须压抑下来。 &nb看到脑死数据的莫尔无法反驳。有那么一分半钟的时间,被动实验体是完全陷入死亡状态的。他的身体已经缺乏自主机能,一旦脑死,连植物人都算不上。这的确太过冒险了,他们简直是在刀锋上行走! &nb“八号没有直接造成他的死亡!——”莫尔核对了数据和时间表,强烈抗议他的说法。但是他能够抗议就代表他已经同时认可了七号的说法。 &nb“他的这个意识里的主要角色分为特异者和普通人。”七号没有丝毫不耐烦,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连着脑袋的一根线路还连接着其他的电线。那是维克多给他连上的,让他共享主机里的资料文件以防内存不够死机。“八号将他的任务定义为用‘死亡’刺激目标。他不能直接杀死目标,因为这样一来意识世界会立刻崩溃,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八号完全搞错了——所有的普通人对目标来说全部是‘他’。” &nb“什么意思?”莫尔强忍着想要将七号拆碎的想法,皱起了眉。 &nb“所有的普通人,都是一个集合,对他来说是同一个概念,”七号在维克多的帮助下坐了下来,“我说过,他不是一个杀人机器,他很重视生命,起初我认为这些人象征着他所看待的人命,但是后来我发现,所有的普通人的集合事实上就代表了他。他一开始也是一个普通人。” &nb七号用自己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象征着大多数的普通人。 &nb“这些普通人受到狩猎者的侵害,狩猎者里包括了特异者、僵尸和丧尸,这些狩猎者将普通人围剿在三个车站里,和外界几乎无法互通,”七号用另一只手掌将拳头包住,“就像我之前所分析的,这些被不断杀死的普通人甚至是普通人里的某些有特殊功能的人,代表了他的本性,而其他狩猎者——” &nb“代表了他的‘上帝意识’?”维克多迫不及待地接口,然而七号摇了摇头,“不止是他的‘上帝意识’,还有他在这个世界暴露得最为鲜明的‘人为本能’。” &nb“这又是什么?”莫尔皱起了眉,他已经暂时平静了下来,但他始终认为,七号说的这些都是在胡说八道、拖延时间。然而同时他又不可否认他的话里的正确性。 &nb七号向他指出了工作日记上的其中一段。 &nb“所有的特异者都是循环继承制。一旦他们被杀死,杀死他们的人就会变成他们的身份,继续杀死其他的普通人。目标在杀死黑白杀人狂的时候进入了这个循环,因此在那短时间里,他作为普通人、‘本我意识’,相当于已经被他的‘上帝意识’、‘人为本能’杀死并替代。他自身丧失了坚持和理智,在成为特异者之后,他开始攻击屠杀周围的人。这就是他的‘人为本能’,是他之前所处的现实环境人为灌输、训练造成的一种战斗与杀戮本能。” &nb七号的嘴唇有些发白,只要想到贾科在有一段时间里根本不清醒,他就感到一阵心悸。那一段时间他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 &nb“八号拟合了一个特异者,而且不断杀死他的‘本我意识’——也就是普通人,他将一整个车站的人都杀光,甚至回头去杀死了第一个车站的人,”七号带着一种冷意面无表情地说,“他等于在一点点屠杀目标,同样,这也是为什么最后一个人——张伟的存在会那么重要。哪怕他成为了特异者,他也在拼命保护这个人,因为张伟是唯一仅剩的‘他自己’。” &nb莫尔紧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数据日志中的最后十分钟里,被动实验体的脑波非常微弱,几乎无法捕捉,为什么当时没有发出警报?莫尔看向了维克多,维克多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七号,硬着头皮没有张口。 &nb莫尔几乎猜也能猜到为什么——因为七号非法入侵了被动实验体的意识,如果他被惊醒,他一定不会让七号继续留在被动实验体的意识里,甚至不会再留在这个实验室。 &nb“他给自己留下的唯一一条路是轮船。”七号已经十分疲惫了,他揉着太阳穴,却没有得到什么缓解的效果。事实上揉太阳穴对他们这样的机器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他已经当了好几“辈子”的真正的人了,他在贾科的意识中拥有一切活人应有的反应、一切情感,他已经养成了很多习惯。“如果我没有计算错误,只有在所有的特异者死亡之后,这个出口才会被打开,因为他给自己构架的‘上帝意识’是一个广阔的外包屏障,在那里面的一切东西终将变成死物。我最终代表的特异者是八号拟合的欺诈者,他所代表的特异者是杀人狂,我们用各自的致死武器杀死了对方,张伟也因此得救。只要他得救——” &nb七号的下巴抬了一抬,莫尔看向了手里的数据日志。在八号和七号先后离开意识之后,被动实验体的脑波再度攀升,迅速恢复接近正常水平。 &nb“这就是我和八号交换身份时的波动点,”七号指着其中一个细微的凸起平台说,“欺诈者的身份除了蒙蔽对手,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使唤一个普通人。在我进入被动实验体的意识以前,我拟合的数据已经杀死了不少普通人,也就是……他的本我意识。” &nb“你说杀死特异者才算是摧毁了他‘上帝意识’的屏障,那么之前的这个——小红帽呢?” &nb七号疲倦地靠在椅背上,用一双有些漠然又有些不耐烦的双眼看向莫尔,让莫尔生气却不能开口:“只有特异者杀死特异者才能够不发生身份转换。” &nb“你是说……”维克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nb“八号干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杀死了小红帽和她的母亲。”七号有点儿没好气地说,“他恐怕一直到最后都认为被动实验体要杀死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nb莫尔凝视了七号好一会儿,最终说:“我要去找八号核实情况。” &nb“尽管核实,”七号淡淡地说,“他会告诉你,他听从你们的命令,认为适当的刺激有助于实验体的觉醒,并且他很可能认为实验体塑造这样一个意识就是为了享受杀人的快感。” &nb七号放低了声音:“所以他肯定不能理解为什么最后他要拼命保护一个普通人……” &nb七号说到最后,歪着头睡了过去,维克多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看着七号。七号太聪明了,他根本分辨不出七号到底是不是具有真正的情感。如果没有情感,七号能够判断出那么复杂的意识吗?他会毫无理由地违抗命令吗?维克多几乎可以说是七号的制作者中的一个,他不想考虑如果七号拥有了情感,他们要怎么处理他。而眼下有一个非常明确的问题是,如果替换了七号,其他的适用剂能带回同样的分析吗? &nb- &nb一个钟头之后,莫尔阴沉着脸回到了这里。八号的情况很不好,上一个意识对他的伤害太大了,他几乎要承受不住那种负荷,而他所叙述的意识里发生的内容,和七号的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八号的分析显然比七号单薄了不止几倍。就如七号所说的,八号认为那只是被动实验体的一个满足个人趣味的杀戮世界,他甚至怀着帮助他的希望将车站的人一一杀死,也方便他寻找目标。 &nb——很典型的机器人思维。 &nb毫无道德观、价值观,按照命令与自我评判的意识等级做出对应的反应。 &nb莫尔愈发肯定七号发生了某些方面的变化。他做不到就这样放任不管,但更让人为难的是,八号已经无法再用了,而八号是目前为止他们专用于这个项目的适用剂。如果他们想要让研究继续进行,就必须使用七号。 &nb维克多看着深夜还在僵硬纠结的莫尔,忍不住拖来了椅子,在一旁坐下了。莫尔根本不想听维克多的话,他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好好想想七号这个危险的,会违抗命令的适用剂。这样一个很可能拥有人类情感的机器,也许会给人类带来多大的灾难。 &nb维克多捧着咖啡说:“莫尔,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在孤儿院的时候,说过未来的梦想吗?” &nb莫尔的心中动了一动,他的目光移向了维克多。 &nb“当时除了机器人保姆,我们几乎没有玩伴。你还记得这个吗?”维克多将口袋里的一个机械小黄鸭掏了出来。一看见小黄鸭,莫尔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连忙扳起了脸。 &nb“嘿,别笑,这东西你也有份,”维克多抱怨说,“我们当时干了两个礼拜,结果它连走都只能走弧线。” &nb“它还能叫。”莫尔绷着脸说。 &nb“没错,它还能叫。”维克多捏了两下,机械黄牙就“嘎嘎”叫了两声。 &nb莫尔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nb“当时我们商量过,以后我们要造出一个自己的玩伴,就我们两个人。我们找了很多铁皮,很多线路,将那堆破铜蓝天搭在一起,我们叫它‘艾塔拉夫’……” &nb莫尔的眼睛慢慢垂了下去,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nb那个破破烂烂的铁人,在他们的不断改进下开始能够走路,接着开始有了语言功能,再后来……再后来维克多被带走了。 &nb有人把那堆破铜烂铁当做废弃物扔到了外面,莫尔因为维克多的离去哭了整整两天,然后他发现艾塔拉夫也不见了。 &nb那时候发生的事,对他的世界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他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 &nb“感谢老天,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七号的吗?”维克多说,“我认为他就是艾塔拉夫。我们把一堆破铜烂铁组装起来,增加许多自己的东西,加上我们的记忆——他是我们的玩伴,一个真正的玩伴。” &nb“我们现在就像是被关在一个没有别人的孤儿院里,我们制造出了很多‘小玩具’,但是我们始终没有一个‘玩伴’。如果七号有了感情,我是说如果,嘿,你认为这样一个会执着于分析被动实验体帮我们做研究的伙伴,一个……一个认为一具人形兵器的内心是个渴望温情的灵魂的机器人……会给我们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吗?”维克多将身体往后一靠,“事实上……我觉得感情是人类的唯一弱点,对他来说也一样。” 133.7.1.1 &nb</在箱子内部的圣水、十字架、教堂蜡烛、漆封大蒜,和一张尸体解剖图。一旁附着女王的严令。下方是一个有着尖牙的形似人类的头骨、指骨封装瓶,还有一部破旧的白色圣经。 &nb打开夹层,下方是一把银制□□、桃木桩、榔头、秘银子弹、十字钉和一部厚厚的羊皮纸笔记。 &nb是的,弗雷德是个吸血鬼猎人。 &nb在所有向导们开始进入塔里培养的时候,他偏偏跑去教堂当了一个吸血鬼猎人。 &nb教堂和塔并不冲突,毕竟人类的统一目标就是杀死吸血鬼,但是向导这样珍贵的身份却很少会直接进入教堂。毕竟柔弱的向导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育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同样也会被教堂立刻派遣去出使杀死吸血鬼的任务。 &nb但是——成为吸血鬼猎人也成了向导唯一能够逃离塔的方式。 &nb每年帝国教堂都会向广大的民众们“征兵”,自愿入伍的都会优先录取,弗雷德的各方面指标都强得吓人,如果不仔细观察,甚至会有人将他当做一个哨兵。他以高过线的身体素质和理论成绩进入了教堂,已经干了这一行有好几年了。 &nb弗雷德将一支针管从箱子里取出,里面装满了秘银药剂。他将针管捏在手心里,提着箱子,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地铁下的一根巨大的支撑柱。他快步走进地铁,列车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nb一对情侣正在角落里腻歪。男人全身都遮住了女人,在对方耳边悄悄说着情话。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撇开了。 &nb弗雷德从玻璃上的反光里,看到男人的嘴里露出了獠牙。 &nb——吸血鬼永远是这样,永远不知道隐藏自己的痕迹,以为所有人类都是他们的食物。 &nb弗雷德的目光定在了一旁的扶手上。那上面倒挂着一只透明的小蝙蝠。那是这个吸血鬼的精神体——简直太好辨认了。 &nb这是一个d级的吸血鬼——一个ancilla。 &nb**手段拙劣,隐藏技巧拙劣,长得——也很难入眼。 &nb弗雷德只看了一会儿,随手一捞就将那只惊慌失措的小蝙蝠给捏进了掌心。 &nb男人立刻扭过身来,用警惕而痛苦的目光看向四周,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弗雷德身上。 &nb弗雷德仿佛见到了熟人一般说道:“乔治!嗨珊娜——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女人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几乎以她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什么。她满脸的绯红忽然变成了愤怒,一把揪住男人怒吼道:“珊娜是谁!?” &nb男人根本没空理她,只向弗雷德怒吼了一声“你”。女人将他拽得更紧了,伸手给了他一拳:“你这个混蛋!乔治!”车到站了,弗雷德冷静而面无表情地后退离开列车,乔治立刻甩下女人向他追去。 &nb弗雷德的步速越来越快,他身后的乔治精神体被抓,拔足飞奔,双眼渐渐变成了血红色,就在弗雷德拐入一条幽静的安全通道时,刚刚走进通道的乔治身体猛地软了下去。弗雷德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瘫软在地不断试图起来的吸血鬼。 &nb他举起空了的针筒说道:“感谢教堂的神父们,今年研发的体力药剂终于能够作用于精神体了。” &nb乔治向他龇开了獠牙,他想要变成蝙蝠,火烫的身体却始终无法变化。弗雷德提着箱子上前,手脚麻利地将扣住吸血鬼的脖子,猛地一扭。乔治歪着脑袋在地上抽搐,狠毒的目光紧紧盯着弗雷德。 &nb“弗——弗雷德——”他仿佛认出了这个冷静的吸血鬼猎人。 &nb“嗯,”弗雷德仿佛在品尝一道美味菜肴一般发出声音,“眼力不错。” &nb接着他从打开的箱子里取出桃木桩和秘银,将秘银灌进了桃木桩的一个凹槽中。他双手举起桃木桩,对准吸血鬼的心脏,猛地扎了下去—— &nb吸血鬼发出了一声惨叫,随着心脏的破碎和腐蚀,整具尸体开始腐化变黑,肌肤瞬间萎缩下去,凄惨的死状如同被焚烧的人类。 &nb惨叫声立刻引来了警察,当两个哨兵和他们的精神体冲到附近时,弗雷德正在慢条斯理地切割吸血鬼的身体。为了免于意外,他的手段一向来非常严谨。 &nb两个惊恐的哨兵看到地面上的尸体,才松了一口气,弗雷德向他们出示了胸口的十字架—— &nb“例行任务,警官们。” &nb“是弗雷德。”其中一个哨兵露出了一丝微笑,弗雷德这个强大的向导实在让他们不得不产生好感,如果帝国有一个谈婚论嫁的排名,弗雷德铁定会上榜,会成为许多哨兵的首选。 &nb但是也正因为他的强大,没人敢强迫他进入婚期。 &nb弗雷德用一把银制小刀挑下吸血鬼的獠牙,放进了一个玻璃瓶中。然后他用教堂圣水分别将那些被分块的尸块焚烧殆尽。 &nb两个哨兵有些惧怕地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他们的精神体也躲在了他们背后。 &nb弗雷德仿佛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关闭手提箱向警官们招了招手:“再见。” &nb弗雷德离开之后,两个两个警官才离开,他们互相讨论帝国几个有名的向导,又不断提及弗雷德过去的事迹。 &nb“他已经二十九岁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找哨兵。” &nb“我真搞不懂难道他不会出现结合热吗?没有哨兵的向导不可能这么强。” &nb“而且你知道他的精神体是什么吗?据说没人见过他的精神体。” &nb“我猜是毛毛虫一类的小东西……否则不可能总不出来。” &nb“……不过他长得可真漂亮。” &nb“得了吧,我更喜欢女向导……我想他也更喜欢找一个女哨兵——毕竟,他很强壮。” &nb“哦,女哨兵。” &nb两个警官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nb- &nb贾科在一阵焚烧一般的疼痛中醒来。剧烈的痛苦让他浑身痉挛,一时想不起任何事。他的手指在地面上划出了一条条深深的刻痕,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笑声。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月光下。那月光仿佛是血红色的,那人的双眼也是血红色的。 &nb“咦……”女人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音。 &nb贾科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却始终无法辨认。黑影微微躬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贾科的脸颊和嘴唇。她所触碰的每一处地方都让贾科感到灼烧般的疼痛。 &nb“乖孩子……”女人的手指伸进了贾科的口中,贾科在痛苦下几乎是用狠劲咬了她一口,一种腥气粘稠的血液流进他的嘴里,让他立刻想要吐出去。 &nb女人没有立刻退出她的手指,她甚至轻轻笑了一下。贾科感到她力道十足的关节将自己的嘴撑大,尖锐的指甲在他的舌头上划来划去,贾科的舌头已经麻木了,他借着月光看到了女人从兜帽里垂落下的几缕银色的头发。嘴唇和舌头越来越烫,那种烫顺着食道蔓延下去,一直灼烧到腹腔,贾科在女人的手离开之后,疯狂地在地上打滚。女人开始发出尖利的笑声,接着她在贾科面前,生生爆开,化作无数蝙蝠向四面八方散开…… &nb贾科在昏迷之前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 &nb“操……你妈……初拥……” &nb- &nb曾经做过吸血鬼领主(里,用自己强悍的大脑飞快回忆起了某一世的经历。那一世他养尊处优,身为一个纯血吸血鬼,本来能够很轻易地就一统黑暗世界,没想到天道给他树敌无数,让他被亲信背叛,被教堂的神职人员围攻捕获,用圣水泡了三个月又用桃木桩扎进心脏钉在棺材里,直到几千年后他才生无可恋地自杀。 &nb——其实自杀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nb感觉到体内熟悉的力量,贾科翻了个白眼,厌恶地想:又他妈变成这鬼东西了。 &nb就在这时,一个银色的圆球不知从哪里滚了出来。贾科一看到那东西,突然生出了额外的力气,一把抓住银球,凑到脸前,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吴——辉——凡——啊?” &nb666的球身一直在发抖,屏幕上连连显出几个大字:【我是被逼的!】 &nb“逼你妹!”难怪他总觉得吴辉凡在帮助他,难怪吴辉凡总是有意无意地给他做出不少指引,难怪666从一开始就消失了……因为吴辉凡就是666! &nb眼见贾科要动手拆球,666连忙说:【先离开这里!】 &nb贾科被666提醒,突然想起自己尽管也变成了那鬼东西,却不再是纯血吸血鬼了,被发现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他连忙让自己酸软的身体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小巷。然而他刚一碰到阳光就连忙向里一缩,炽热的阳光将他的手掌烧焦了一小片。 &nb贾科的内心是扭曲的。他现在是个连阳光都没法碰的低级吸血鬼。 &nb666趁机谄媚道:【出不去我们先看看阴阳簿吧?知己知彼嘛,啊?】 &nb贾科看了666几眼,终于勉强答应,自暴自弃地挥了挥手。没想到666显示出来的阴阳簿信息倒让他吃了一惊。 &nb他这一次夺舍的肉身,可不仅仅是个刚刚被初拥的倒霉鬼——他在初拥之前是个哨兵! &nb贾科对哨兵的身份有点儿茫然,666连忙贴心地在一旁贴出了备注。哨兵的五感与体能等各方面都远超过常人,一般都会在适龄条件应征入伍,但是贾科夺舍的这具肉身肯塔尔是个逃兵。 &nb他是个胆小怯懦的倒霉鬼,虽然五感都觉醒,的确是个哨兵,但身高体重和身体指标都不太够得上指标。他是被他的几个“好兄弟”给阴进军队的。哨兵们不排斥入伍,因为三年的服役能够让他们混到一定军衔的同时,还拥有结识塔里的向导们的机会,而那些只觉醒了一两种感官,身体机能也不够强大的护卫根本没有那样的机会。 &nb但是入伍对肯塔尔来说不是个好选择。他的身体不够强壮,又有不少仇家,进入军队只会成为炮灰或者被戏弄的对象,肯塔尔最终选择了做一个逃兵,逃得远远的,等征召部队离开他就出来。却没想到那个晚上他被一个吸血鬼给初拥了。 &nb在那之后,肯塔尔的生存就更加艰辛了。知道自己成为了吸血鬼,他几乎无法克制恐惧,作为一个低级吸血鬼,他不能接触阳光、圣物,也不能睡一个安稳的觉。他还有人类的理智,因此他不肯吸食活人的鲜血,这让他几乎无法睡眠。混混沌沌的肯塔尔不久就死于一个叫做弗雷德的吸血鬼猎人之手,就在这倒霉鬼忍不住去吸了第一口人血的那一天。 &nb肯塔尔的一生再简单不过,当然也再倒霉不过了。贾科只扫了一遍就看完了。666本还谄媚地想要提供肯塔尔的家族情况,贾科干脆地挥手拒绝。成为了吸血鬼之后家族几乎毫无作用,能让肯塔尔混到这种地步的家族铁定也对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帮助。 &nb对比肯塔尔的茫然惊恐,贾科则淡定多了。他知道他身为一个刚刚经历初拥的吸血鬼,如果不吸食活人的血,他就还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吸血鬼,时间久了会变得不人不鬼,失去神志,而喝多了人血,他同样会渐渐失去理智,除非他一直定期食用初拥他的吸血鬼的鲜血。 &nb阴阳簿也没有告诉他出用他的吸血鬼究竟是什么级别,他只知道对方叫“莎拉”,但是这几乎不能提供什么信息。吸血鬼有好多化名,他们真正的名字通常不为人所知。 &nb作为一个曾经的吸血鬼领主,贾科意识到这一世如果他想要保持理智地活下去,他只有一个办法——不断杀死和莎拉同级别或更高级别的吸血鬼,食用他们的血液。在吸血鬼历史长河里,他掌握着不少秘法,这事实上也是其一,但是低级的吸血鬼几乎无法抵抗高级吸血鬼的威压,更加无法反抗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因此贾科的这种方式几乎可以说是行不通的。 &nb贾科草草整理完了肉身的信息,开始回想之前的事。当然不是他被初拥的事,而是他的上一世…… 134.7.1.2 &nb</略的细节,突然统统涌上的他的脑海。上一世一开始666就不在他的身边,他在抓瞎的情况下一路逃生下来,居然到最后不得不和爱人互相杀害。这种情况他根本不想再碰上第二次。让他感到警惕而困惑的是666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活人?康健又是谁?他是所有特异者里最不像特异者的那个,如果康健的目标是杀死所有活人,为什么一开始在找到他贾科之前,他没有动手?不知怎么的,贾科总有一种感觉——康健仿佛是专门等确定了他的身份才开始了屠杀。 &nb当初在五云站上,他亲眼看到康健被关在列车里,在列车里的人九死无生,可康健又随后出现在了丽州站上——康健是专门落在后面杀人的。既然他要杀死所有的人,为什么独独不杀贾科? &nb贾科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更早的一世。岳斜写的那个剧本赫然是他上一世的情况…… &nb他根据那个剧本无端相信了吴辉凡,而吴辉凡到死也一直护着他,他本以为吴辉凡是他的爱人,事实却正好相反。 &nb这就好像是——岳斜为他准备好了剧本,准备好了可以信赖的人,然后警告了他进入那个世界的危险——他给他留了一张“逃生船票”。 &nb岳斜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在两世交替中看到的那个奇怪的景象——那几个穿研究服的人员,周围密密麻麻的线路…… &nb贾科忽然盯住了666。如果666能够变成一个活人,它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是灵魂吗?是谁让它变成人的?岳斜又是什么东西……是……他自己吗? &nb那个一直以来的令他拒绝的想法越来越鲜明,贾科几乎是克制不住地反复验证这个想法。他回想起了岳斜的信件,回想起孙祺非的态度。 &nb孙祺非肯定知道什么……他的爱人肯定知道什么…… &nb“哧——”阳光开始偏移,贾科再一次被太阳照射到,他连忙再向里躲了躲。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必须找到爱人,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想办法活下来。 &nb他一把拽起666,说道:“需要你的时候你是球,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倒成了人,现在给我入侵军方,看看肯塔尔有没有被军方通缉。” &nb就算最低等的逃兵也可能被纳入通缉范畴,贾科只想确定他的人类身份还有没有可能继续使用下去。 &nb666连忙照做,只半分钟,它就叫道:【报告长官!肯塔尔各项数据不达标,不考虑通缉追回!】 &nb贾科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好歹也是个绝望中的希望了。他看了看两头都是阳光的巷子,心里暗想看来只能等到天黑才能动身。 &nb就在他刚刚坐下之后,他的胸口里忽然钻出了什么东西。贾科低头一看,一个透明的小豹子正在往外爬,爬了好几次都掉了下去。贾科楞了一下,将它一把捞出来,仔细凝视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精神体嘛! &nb肯塔尔的精神体是一只老鼠,贾科之前一直没有仔细找过,没想到从他身体里现在冒出了一只小豹子,他立刻明白过来着精神体一定是依照人的性格与灵魂塑造的。肯塔尔的身体是个哨兵,他必然有一个精神体,当贾科夺舍了他之后,精神体就变成了一头小豹子。 &nb贾科摸了摸小豹子的脑袋,心想他这精神体的体型也太小了,肯塔尔这也太弱了,之后他得怎么补才能补回来啊? &nb小豹子在他手里磨叽了一会儿,很不耐烦他的抚摸,从他的掌心钻出来之后就往外跳。贾科没有拦住它,小豹子抖了抖毛,向前走了两步,大大方方走进了阳光里。 &nb贾科的眼睛立刻亮了,从小豹子出来之后,他就能感觉到自己仿佛有一缕神识极为便利地化为了实体,融在那精神体中,贾科只要闭上眼睛,就仿佛自己是那头豹子,行走在阳光下一般。但是精神体只能够和精神体沟通,贾科的神识待在小豹子体内,东走走西看看,最终走进了一家贩卖精神药剂的店。 &nb在这个钟点来往的客人已经不多了,天气最热的时候谁都不想出门。店主人茜拉里一眼就看到了在店门口东张西望的精神体。 &nb看过了各种各样的精神体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小豹子,顿时心都化了,连忙让自己的精神体——一只母猫上去问话。 &nb贾科看到一头母猫向他走来,二话不说,一掌拍翻了母猫,叼着母猫的后颈就往外跑。茜拉里只感觉到自己的后颈传来了一阵拉扯的力道,连忙追了出去。只见那头小豹子灵巧的身形左弯右拐,很快进了一条臭气熏天的垃圾小巷,茜拉里刚跑到巷口,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摊坐在那儿。 &nb“我的老天!”茜拉里连忙上前,认出了这个气息紊乱的人是个哨兵。小豹子放下母猫,开始围绕着贾科打转,不时地卖萌磨蹭茜拉里的腿。被拍了一掌还被叼着跑的母猫愤愤地冲他龇了龇牙,小豹子也没有理,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茜拉里。茜拉里连忙检查了贾科的脖子。一般来说吸血鬼都会在脖子上留下初拥的痕迹,但是贾科干净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茜拉里放下了心,检查到他的手臂上全是伤口,于是连忙将贾科拉了起来。 &nb茜拉里是个只觉醒了三种感官的护卫,但她的力气足够大了,将贾科拉起来的时候,贾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nb他一定是屏障失控了。茜拉里怜悯地判断。各种感官会冲击他的大脑,让他几乎无法接受任何正确信息而发狂。茜拉里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罩在贾科的身上,十分豪迈地背起这个在她眼里还是个少年的瘦弱家伙,稳健地离开了巷子。 &nb阳光哪怕隔着一层厚实的布料在贾科身上也一样如同火烧一般。贾科强忍着疼痛和咬人的欲|望,奄奄一息地被带到茜拉里的店。他蜷缩成一团,口中断断续续地喊着:“静音室……我要……静音室……” &nb“你的运气很好,”茜拉里说,“我这里就有一间。” &nb她将贾科再次扛起来送进静音室,贾科到了更阴凉的地方,反应渐渐减弱了。茜拉里看着昏睡过去的贾科,站在门外叹了一口气。“好好睡吧,孩子,你安全了。” &nb就在茜拉里离开之后,贾科睁开了双眼。他不动声色地让小豹子观察房间的四周,观察有没有监视器。当确定附近没有监视后,他吃力地坐起来,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那该死的吸血鬼一定在他身上的某处留下了牙印,他绝不能让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 &nb然而让贾科感到异常的是,他没有在身上任何显眼的地方发现牙印。手臂上、脖子上、心口上都没有。贾科一时有些茫然,接着他猛地拉开了自己的裤子,果然在大腿内侧发现了两个深深的洞口。 &nb“……草!”贾科差一点伸手比出一个中指。 &nb尽管他知道吸血鬼这帮家伙毫无节操,但是以前一直是他玩别人,还没碰到过别的吸血鬼玩他呢! &nb他摸了摸那两个洞口,将手指凑到鼻尖下一嗅,哨兵强烈的五感和过去留下的判断力让他立刻就嗅出了吸血鬼的气味,而这气味让贾科的脸顿时黑了——这起码是个亲王级的吸血鬼。 &nb这简直是个巨大的坏消息,贾科没弄懂到底是哪个大脑转不过弯的亲王会离开她的领地专门跑出来狩猎,而且还初拥了一个没什么身体素质的废柴。在他印象里所有的亲王及以上平时都不爱挪窝,他们根本不愿意跑到外面来晒太阳,他们想要什么都会有ancilla也就是教堂通称的d级吸血鬼来提供。 &nb贾科看了好几眼那两个血洞,最终穿上裤子冷静下来开始考虑如何捕猎几个亲王——哪怕不是亲王,公爵也能让他发疯的时间延缓一点。 &nb贾科都已经想好了,这一世他根本不想考虑跟天道对着干,他只想找到自己的爱人,拷问他的前世今生。本来和孙祺非的那一世他们过得挺好,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还没有享受够他们的大好人生,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杀了,而之后的那一世更是一场噩梦。 &nb想到这里,他突然揪过666,问道:“上一世和上上世的完成度等级分别是多少?” &nb666被贾科抓住,连忙显示出一行字:【8级和8.5级!】 &nb贾科皱了皱眉。他心中有一种直觉,如果他上一世能够带出更多的活人,他的等级绝不止8。欺诈者一直在阻挠他的行动,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万分恼火。 &nb在心中咬牙切齿了一番,他清空大脑里上一世对他带来的影响,拿起一旁茜拉里为他准备好的精神药剂灌了下去。 &nb他得在晚间去弄点血……如果没有鲜血,他什么能力也没有,身上的伤口也无法愈合…… &nb- &nb贾科对做一个吸血鬼一点也不排斥,他在做个无辜的人,现在自然也对成为吸血鬼毫不惧怕。他甚至知道很多获得更多能力的方式,但是这些方式都必须建立在他已经是个完整的吸血鬼的条件上。 &nb贾科在茜拉里的静音室里睡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茜拉里为他送来的饭菜他只恹恹地动了几口就放下了。茜拉里甚至拉来了她的向导丈夫帮他看,却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作用。贾科感激地说:“谢谢你们的帮助……但是我不能再麻烦你们了……我只需要再借宿一宿,明早我就离开……” &nb“孩子,你不必这么早离开……”茜拉里心疼地摸了摸贾科瘦弱的脸颊,“你可以在这里待到你的家人来。需要我们帮忙联系你的家人吗?” &nb贾科扯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他们不喜欢我。” &nb茜拉里在诧异中更加心疼了,一把抱紧了贾科这个影帝。贾科的鼻尖闻到血液的味道,全身都兴奋起来,差一点让眼睛变色。他连忙将脸埋进茜拉里的肩膀,强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忍得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nb茜拉里做足了长辈的安慰,最终心疼地离开,贾科一个人靠在静音室里,确保夫妇俩都已经熟睡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药剂店。 &nb——他都快饿昏了! &nb离开药剂店走在夜色里的贾科仿佛出来放风的囚犯,他和他的豹子都开始轻盈地蹦跳奔跑。666及时发挥了他作为一个好电子助手的能力,向他指出:【前面有一条夜市街。】 &nb夜市街意味着什么?人啊!食物啊! &nb贾科二话不说冲向了666给他指出的方向。他的身上穿着茜拉里夫妇借给他的袍子,将自己的面孔遮掩了大半。他一走进夜市街就开始流口水。不是为那些烧烤食物流的——是为人流的…… &nb- &nb弗雷德落在了那条小巷里。巷子里充满了血液的味道,地上的血腥气味还没有散去,但是对方处理得很干净,没有落下一点样本。这让弗雷德有些诧异。 &nb依照他丰富的经验,他看得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初拥。而且是对普通人类的初拥,然而一来通常吸血鬼不会在这种地方初拥,二来他们不爱做善后工作。被初拥的那个不知道自己会惹上麻烦,初拥的那个觉得根本不会有人能抓住他。但是这一次他几乎没有采集到任何信息。 &nb——太警惕了。 &nb弗雷德忍不住挑起了眉毛。强大的吸血鬼的气息已经散去很久,那个弱小的一定还在附近。刚刚成为吸血鬼的ancilla很难控制住自己,他必须吸食鲜血。 &nb弗雷德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表上的电子地图,提起他的箱子飞快向夜市的方向奔去。 &nb- &nb贾科曾经做过几千年的吸血鬼,对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吸一个人早有了技巧,但是666提醒他, &nb这个科技发展挺不错的世界很可能从他的唾液等体|液里采取样本,暴露他的身份。 &nb贾科觉得现在的这帮吸血鬼过得也挺不容易的。 &nb他抚摸着面前一个壮汉的脖子,开始思考到底怎么采血。他应该事先准备一根针管的…… &nb- &nb弗雷德走在了夜市里。四周都是人,他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一丝非常焦躁的、浅薄的吸血鬼的气息,但是他不敢确定。 &nb那个ancilla一定已经找到了他的目标,他刚刚经历过初拥,没有吸食第一个人的鲜血,还没有自己的能力。他一定会找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下手。他们一般会穿能够遮住自己异样外貌的衣服,而且—— &nb弗雷德刚刚拐进一条小巷,就看到了一个强壮的男人和依靠在男人面前的少年。 &nb——而且他们一定会找一个柔弱的少女。 &nb弗雷德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人,尤其是那个仰着脖子的少年。 &nb少年的肤色很白,眼睛被兜帽罩住,唇舌都异常鲜红。 &nb少年正在舔男人的脖子。男人半搂着他,表情似乎有一些僵硬,但是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欢愉的神情。 &nb弗雷德看到一头透明的小豹子正在他们的脚下转圈,警惕地盯着弗雷德。 &nb弗雷德看了一会儿那头小豹子。 &nb男人将他的手放到了少年的屁股上,少年宽大的袍子让弗雷德看不见他们交叠的地方在干什么。男人将少年的屁股贴紧了自己,少年发出了一声喘息,将头低了下去,用一只手抽出了一根不知是谁的皮带,脸颊上满是红晕。 &nb弗雷德仿佛根本没有打扰到别人的意识,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 &nb少年的身体慢慢滑下去,舌尖一路舔舐对方的胸膛、腹部…… &nb弗雷德皱了皱鼻子,迈开步子离开了。那个ancilla还很弱……他可能会去找…… &nb- &nb弗雷德刚离开,贾科就停止了动作,他脸上的红晕褪下去,余光斜视了一眼弗雷德的衣角。他用尖利的指甲划开了男人大腿内侧,用干净的衣物吸取那里流出的血液。衣物在吸血的同时起到了止血的作用。贾科深深嗅着衣物里的血腥气,将它放进嘴里,心中一片凄凉。 &nb当吸血鬼当到他这个份上也太心酸了,想起自己原来的辉煌岁月,再看看自己现在跟变态没什么区别的举动,贾科就想删号重来。 &nb666怜悯地看着他,再看看那个在贾科的催眠下快高|潮的男人,觉得幸好这一次它不是人…… &nb- &nb弗雷德在夜市里逛了一整圈都没有找到可疑的目标,反倒是好些喝醉的哨兵不断朝他抛媚眼,让他烦不胜烦。当之前的那个男人仿佛是醉醺醺地离开小巷时,他立刻跟了上去。 &nb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而醉醺醺的男人满脸红晕,仿佛刚刚饱餐一顿。弗雷德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的脖子上观察了一会儿,没有看到对方裸|露出来的地方有咬痕。但是想到那个吸血鬼的警惕,弗雷德又有一种想要将这家伙扒光看一看的想法。 &nb然而弗雷德最终没有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nb壮汉看到弗雷德,眼睛都亮了,似乎以为又碰上了一场艳遇,没想到他才刚刚扑向弗雷德,弗雷德就一掌将他劈翻在地。大汉在地上打着呼噜睡着了。 &nb——让他溜了。弗雷德心想。他一定已经不在这里了。 &nb- &nb而此刻的贾科“采集”完了第五个人的血,总算是让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稍稍感到了一丝满足。他将染血的布料扯下来,随手扔进了一旁路过的搁置的火盆里。 &nb他用兜帽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獠牙开始逐渐伸长,褐色的头发也渐渐化作了银白…… 135.7.2.1 &nb</血鬼,但是随之而来的麻烦是——他现在还是怕光,而且变得更加怕光了。 &nb茜拉里夫妇坚持想让他留在这里,贾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他留在一个地方的危险性太大了,但是茜拉里夫妇同样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掩护。 &nb当发现贾科“一夜白头”的时候,茜拉里非常惊讶而担忧地问:“我的天,出了什么事!我的小可怜……” &nb贾科伤心欲绝又悲痛万分地说:“我……我是个逃兵,茜拉里姐姐,我……我没有资格再待在你们这里……” &nb666在一旁忍不住为他的扯淡叫好。 &nb贾科的外观太具有欺骗性了,简直是个小可怜虫。 &nb茜拉里连忙将贾科抱进怀里,丰满的身体几乎圈住了整个贾科。也许曾经的贾科还能想入非非一下,但是已经彻底变成基佬的他现在只感到了窒息。 &nb“跟我们说说,肯塔尔。”茜拉里的丈夫及时解救了贾科。 &nb贾科沉默了许久,说道:“我有一个爱人……” &nb贾科用三寸不烂之舌编出了一个谎言。他的爱人因为吸血鬼而死,为了报复,他根本无法忍受服役三年再去寻找一个新的向导的结局,他想要成为一个吸血鬼猎人,然而征兵期比他预想的更早到来。 &nb成为吸血鬼猎人可不简单是去教堂报个名就可以,他需要接受多重考验,在短期内完成多次任务才能够成为一个吸血鬼猎人,所以“肯塔尔”很难在征兵期前通过考核。 &nb茜拉里心疼地说:“孩子,你完全可以等到服役完毕再成为一个吸血鬼猎人,或者就职军队为国家杀死吸血鬼呀。” &nb贾科压抑着悲愤说:“我等不及……而且我知道,我的体能太差了,他们不会让我上前线的。” &nb茜拉里看了看贾科瘦弱的身材,心中已经认同了他的话。 &nb“我想要成为一个吸血鬼猎人,哪怕是做一个逃兵!我想像弗雷德一样……” &nb弗雷德是所有吸血鬼猎人的心中的偶像,他的叛逆,他的强大,包括他的英俊,一切都成为了他变成偶像的基础条件。 &nb茜拉里夫妇对视了两眼。 &nb“我……我一直对我是个逃兵感到愧疚,我害怕我无法报仇,无法为我的爱人复仇……我……”贾科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哭得伤心欲绝。666在后面默默为那个直接被贾科发了便当的爱人撒了点儿电子纸钱。 &nb看到贾科后悔的样子,茜拉里又忍不住抱紧了贾科。她的母猫也飞身一跃扑到了贾科的小豹子上,让茜拉里丈夫的那头水獭有些焦躁又有些愤怒的在一旁转圈。 &nb贾科连忙让试图挣扎的小豹子停止任何反抗,他用疲惫低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我想变强……” &nb- &nb茜拉里以为肯塔尔是因为昨天的屏障崩溃“一夜白头”的,她对此无比心疼。并且不顾丈夫的反对为贾科空出了一个小小的阁楼。 &nb只有贾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被公爵级以上吸血鬼初拥的新吸血鬼,会渐渐具有他们“父亲”或者“母亲”的特征。那个女人的银发显然毫不浪费地“遗传”到了贾科身上。 &nb茜拉里为贾科准备了大量吸血鬼猎人的考试书籍,供他复习。贾科看着那堆小山一样的书头都大了。 &nb看来吸血鬼猎人过得也不怎么样。他心有戚戚地将书扛进自己的小阁楼。在茜拉里离开之后飞快将窗帘拉了起来。 &nb因为有备考这个理由,他不用再出门了。就连日常的食物都是茜拉里为他端上来。贾科已经逐渐失去了人类的味觉,但是在过去很久一段时间里,他练就了面不改色吞下人类食物,然后将它们吐出来的能力。 &nb白天贾科就在阁楼上呼呼大睡或者看书,晚上他就离开阁楼,出去狩猎。 &nb他行事非常小心,没有弄死一个人。而他的精神体和666也成了他最好的警报器。 &nb- &nb圣堂高塔中,弗雷德翘着二郎腿坐在最后一个席位上,看着陆续走进来的主教、神父。他们都穿得光鲜亮丽,手里拿着权杖和十字架。所有人里,除了弗雷德还有两三个吸血鬼猎人,而弗雷德显然是最不拘束的一个。 &nb“根据最近的地区血液采集样本报告,第五区的吸血鬼数量增多了,”汇报员杰拉神父捏着十字架说道,“另外七区也出现了异常现象。” &nb“七区?”另一个神父开口了,“七区的治安一向是最好的,怎么……” &nb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在席末的弗雷德。七区最有名的不是七区的主教,而是弗雷德。有弗雷德在,七区的吸血鬼数量几乎是全帝国最少的。 &nb弗雷德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nb“七区出现了多例缺血症状,肯定是吸血鬼干的,但是我们没有采集到任何样本,连咬痕都采集不到,”杰拉忧心忡忡地说,“他们没有要人命,这是不是他们的计划开始变化了?这样一来,我们很难抓捕到那个罪魁祸首。” &nb几个神父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如果吸血鬼也开始放下他们的尊严,顺着人类的政策采取对策,他们捕杀吸血鬼的难度就增大了好几倍。 &nb弗雷德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玩弄着手里的一个吸血鬼的獠牙,回想着他之前的搜查工作。他没有找到任何痕迹。要是对方真的是个刚刚经历了初拥的吸血鬼,他恐怕为成为一个吸血鬼已经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对方了解吸血鬼的一切弱点和长处,更加了解该怎么规避危险。就像现在,神父们已经不再讨论七区的事情,转而讨论五区了。 &nb五区的问题显然比七区更加严重。 &nb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当塔的钟声敲响第十下,会议结束了。 &nb主教和神父们按照职阶顺序一个个离开,弗雷德毫无异议地留在了最后几位。他刚准备离开,就被七区的教区主教拉斯杰拦住了。 &nb“弗雷德,留步。”拉斯杰捧着一本圣经,慢慢地跟上弗雷德。 &nb“拉斯杰主教。”弗雷德向他行了个礼,将手上的獠牙也塞进了袖子。拉斯杰主教已经有六十多岁,他本身是个实力不强的哨兵,但是却有着向导的温和和悲天悯人。他感慨地说道:“感谢上帝让你降临到七区。你已经为我们做出足够的贡献。” &nb整个会议上不少人质疑了弗雷德的能力,但是弗雷德没有报以任何回应 &nb眼下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揣着自己的装备离开了圣堂。 &nb一个神父走上前来,看着弗雷德的背影,说道:“这可真是个不服管教的猎人。” &nb“凯尔文。”拉斯杰回头看了一眼神父。他知道凯尔文一向不喜欢弗雷德,尽管他们是表兄弟的关系。弗雷德的向导身份、他的世家、他的能力,曾经远超凯尔文,当时几乎弗雷德的家族的所有人都认为弗雷德今后会成为一位伟大的红衣主教,但是弗雷德没有。 &nb凯尔文反倒是用尽了一切努力和资源成为了一名神父。他一直很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豪,没想到弗雷德连塔都没有进去,直接成为了一名猎人。而且是名声远超普通主教的猎人。 &nb拉斯杰看着弗雷德的背影,转身对凯尔文说:“下一季的猎人选拔马上就要开始了,得尽快准备起来。” &nb凯尔文连忙点头。七区每年都有好几百个人想要参与吸血鬼猎人的选拔,但是通过的人往往只有几个人。 &nb他很遗憾当初弗雷德选拔的时候不是这个教区的神父,否则他一定将他拉下来。 &nb- &nb黑色的影子在夜晚的城市里奔跑。 &nb弗雷德捕捉到那个少年的身影时,他正坐在屋顶上喝酒。整个七区对他来说熟悉得像是他的后花园,因此尽管他在会议上表现得十分沉默,内心却更加细致地思考,想要搜查出那个狡猾的ancilla。 &nb少年被围堵的时候,弗雷德黑色的影子跳到另一间屋子的顶上,观察着下方。 &nb几个人将少年围在一起,他们手里拿着武器,不怀好意地看着少年。弗雷德眯起眼睛看向下方,忽然认出了那个先前趴在壮汉身上满脸情动的家伙。 &nb每个地区都有红灯区,每个地方都有无数这样的少年或者青年。他们不学好,只知道盗窃、勒索或者吸毒,他们或多或少都进过警局,只要一看到警官就像警惕的老鼠一样逃跑。 &nb弗雷德是个吸血鬼猎人,他从来不找这些人的麻烦,但是他却知道,这些人是许多吸血鬼的猎物。 &nb他们可能无父无母,失踪或者死亡都不会引起社会的巨大反响,一些低级吸血鬼们很喜欢将他们当做目标。 &nb弗雷德盯着下方的局面,将自己扁扁的金属酒瓶塞进了胸口的衣袋里。 &nb少年一步步往后退去,兜帽挡住了他的眼睛,弗雷德依旧只能看见对方鲜红的嘴唇。 &nb“把钱交出来,小杂种。”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武器的男人说。 &nb少年将自己的手往后伸了伸,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nb“下一次记得下手利索点儿,”另一个男人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偷任何人都行,可千万记得不要偷到我们身上来了。” &nb这几个混混也曾是小扒手,他们对少年的技巧再熟悉不过了。 &nb少年紧抿嘴唇向后退了两步说道:“不,我不能还给你们……” &nb那三个男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举起手里的铁棍向少年挥去。弗雷德的锐利的双眼盯紧了那少年的一切举动。然而就和普通被打的小混混一样,那少年只会蜷缩起身体,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口中控制不住地发出哀叫。 &nb“不行……”他哆哆嗦嗦地说,“我真的需要钱……对不起……” &nb那几个成年男人殴打得越发起劲。弗雷德皱起了眉。 &nb一个男人将脚踏在了少年的脑袋上,少年气喘吁吁地哭着说:“对不起……”他的小豹子在一旁焦躁地转着圈,变得萎靡不振。 &nb弗雷德心想,也许是他的直觉搞错了。这个家伙不是吸血鬼。如果他是吸血鬼,他早应该露出马脚了。弗雷德看了看上方的天空,觉得自己也许是太敏感了。那个狡猾的ancilla让他有些草木皆兵。 &nb脑袋被踩在地下的少年像个弱小的可怜虫,哭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踩住他的人举起了棍子想要结果他,却被一边的男人拦住了。男人蹲下来,看着眼眶通红的少年:“你要钱干什么?你可是连命都快要没了。” &nb少年闭紧了嘴巴,用手用力地擦了一把鼻子。“我、我想去报名……” &nb“报名?”男人和身后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nb“我、我想参、参加吸血鬼猎人的选拔……” &nb弗雷德的目光又向下挪了过去。那三个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听的笑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nb蹲着的男人一把揪住少年的领子,使得他因为控制不了平衡而挣扎了好几下。“吸血鬼猎人?这梦想可真伟大。”男人将少年的手腕拎起来,嘲讽地看着他说,“哦,就你这样的体格?” &nb少年愤怒又懦弱地说:“我、我是个哨兵!” &nb男人似乎楞了一下。弗雷德看到那个男人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我听说哨兵的五感非常敏锐,我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弱的哨兵……我想你大概干那种事也会很爽吧?”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nb讨厌哨兵的人很多,因为他们比普通人更强大,更加高傲。在这群愤世嫉俗的底层混混之间,哨兵常常是他们口头攻击的对象。弗雷德心里骂了一句蠢货,无动于衷地看着少年又被摁在了地上。 &nb“按住他。”男人说着扯开了少年的斗篷。 &nb弗雷德又皱起了眉。 &nb少年的头发是银白色的,这颜色可不多见。他的皮肤苍白,嘴唇却鲜红无比。男人说:“你可真不像个哨兵。” &nb当男人扯开他的裤子时,弗雷德心想,如果这是个吸血鬼,那实在是个弱小得让他连踩死都嫌多事的吸血鬼,更不可能是那个狡猾的ancilla了。吸血鬼一向来高傲自大,没有脑子,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窝囊得像个臭虫一样——尽管他们就是一群臭虫。 &nb弗雷德毫无预兆地降落在了这群人的面前。 &nb当他落地时,被埋在男人身下的贾科终于无声地骂出了一句“fu*ck”。如果不是这个混蛋,他根本不用演那么久的戏。 &nb他偷了这几个人的钱包,就是为了让他们上钩。这几天他已经通过这种方法采集了不少血液。为了不引起注意,他每次都只采集极少的血量,这让他需求的人数也增加了一倍。这一回一次钓上了三个,他本来以为会是个幸运的晚上,没想到他一进入巷子就感觉到了上方蹲守的那个吸血鬼猎人——简直倒霉透了。 &nb伏趴在贾科身上的男人已经脱下了他的裤子,露出了他的屁股,看向弗雷德的时候有点儿傻。贾科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弗雷德,看上去和另外几个人一样傻。 &nb弗雷德通身黑色袍子,像是个神父,但是他的装备却明显是个吸血鬼猎人。 &nb弗雷德不耐烦地看着那三个男人,将手中的一根短棍在脚旁一甩,短棍里滑出等长的两截,变成了一根长棍。 &nb吸血鬼猎人的威慑力显然比一个弱小的哨兵大得多,那三个混混来不及提起自己的裤子就立刻跳了起来。 &nb“是个猎人——” &nb“猎人!” &nb“吸血鬼猎人!” &nb三人挤作一团。提着自己裤子的男人警惕地警告他说:“你只能杀吸血鬼!” &nb“我跟踪一个吸血鬼来这儿,”弗雷德不耐烦地说,“我闻到了他的味道。”他警告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时,他们都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耸了起来。提着裤子的男人不甘心地看了贾科一眼,怒吼道:“走!” &nb贾科慢吞吞地回过脸来,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他哆哆嗦嗦地说:“谢……谢谢……” &nb弗雷德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把掐住了贾科的脖子,将他猛地提了起来按在墙上。贾科的脸都涨红了。弗雷德的拇指摸了摸贾科的脖子——没有孔洞。 &nb“张嘴。”弗雷德说。 &nb贾科咬紧了牙关。他还是个ancilla,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牙。 &nb“张嘴。”弗雷德再说了一遍。少年的脸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的面前,尽管是在漆黑的夜里,却因为过于苍白的肤色而显得十分显眼。受到攻击的ancilla很难控制他们的脾气,他们的眼睛会变红,牙齿会变得更长,指甲会露出来—— &nb贾科张开了他的嘴。 &nb弗雷德皱起了眉毛。他没有看到非常显眼的獠牙——尽管这家伙的牙确实有些尖锐。 &nb他的拇指伸进了贾科的嘴里,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尖牙和牙床。贾科只感觉到一阵微痒,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下去。 &nb弗雷德抽出了他的手指。他松开手让捂着喉咙的贾科下来,冷淡地说道:“你最好不要露出马脚。” &nb贾科茫然而惊慌失措地看了他一眼。内心却在咒骂对方的警惕。就算这样了还不放过他。 &nb弗雷德又看了他两眼,没有发现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任何低级吸血鬼特有面对猎人时的恐慌。他将手里的长棍收回来,两步离开了小巷。他离开后不久,贾科回味着弥漫在唇齿边缘的向导的鲜血的味道,眼睛忍不住变成了腥红…… &nb弗雷德是故意的,他让自己的手指出了点血,却没有看到对方做出任何应激反应,他姑且相信了对方的人类身份。当他再度走进夜色中时,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上的口子,却发现那道口子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沁出来。 &nb贾科满脸晦气地蹲在巷子里,小豹子在他的脚边转来转去,被他下令去蹲守在巷子边缘,等待下一个猎物…… 136.7.2.2 &nb</要开始了。当贾科将冬季的袍子换下来,披上一件春季长袍时,他站在镜子前面皱眉打量了自己好一会儿。 &nb在将近一年的鲜血滋养下,他总算暂时稳定了自己的身体变化,但是看上去也更加不像个正常人了。他的头发银白,皮肤几乎透明得能看见里面的青色血管,双唇鲜红,眼眶和鼻尖也微微发红。他原先的墨绿色眼睛变得更加浅淡,看上去像是个涂了唇膏的没颜色的纸人。 &nb666被他对自己的形容逗乐了,忍不住说:【你做模特的时候也有人说你没有颜色。】 &nb“那时候我起码还能晒黑。”贾科翻了个白眼说。他将上半张脸用兜帽遮住,拿起自己的身份证件和背包就向楼下走。茜拉里在下面高喊着早餐的内容。 &nb整个教堂都被人群围堵了起来,哪怕是圣诞节的时候教堂也没有那样多的人。各种各样的人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和大包小包的笔记与书本,站在教堂外面依次排队进入。围观群众们对来参选的人指指点点,似乎在嘲笑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 &nb这里面有好些普通人,而过去选□□的吸血鬼猎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哨兵,弗雷德是近年来出现的唯一一个例外。 &nb每年参加的选拔的人很多,但是时常有一个吸血鬼猎人都选不出的情况发生。这也是为什么吸血鬼猎人受到人的嫉恨又受到人的尊敬。他们的实力强大,以杀死吸血鬼为目标,却同样有不受制于法律和警察系统的优处。 &nb贾科悄悄排入队伍中时,茜拉里站在外围冲他鼓气。贾科“腼腆”地点了点头。 &nb整个考核内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笔试,一部分为实战能力测试。肯塔尔是个哨兵,虽然体弱,但是还是个哨兵。成为吸血鬼给他带来的最大优点就是他曾经几乎不达标的身体数值向上升了。如果现在的他去参军,他会是优秀的那一批。 &nb——每天晚上和那个吸血鬼猎人捉迷藏还兼捕食的运动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nb贾科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吸血鬼也有精神体,后来他翻阅的资料里为他做出了解答。前身是人类的吸血鬼在被初拥之后,会一直保留有他们的精神体。但是同样的,由于他们的人生发生了重大变化,他们的精神体十有□□会变成蝙蝠、蜥蜴等黑暗生物。与此不同的是,纯血吸血鬼没有精神体。 &nb贾科低着头走进了教堂。 &nb如果说他有任何一点优势,那一定是夺舍了肯塔尔肉身的他,对所谓的教堂对于吸血鬼的威慑力丝毫不受到影响。教堂的那些圣物必须要等到真正作用在他身上时才会让他受到伤害,总而言之,那据说吸血鬼根本不敢靠近的大教堂,他一步就迈了进去。 &nb教堂里的祷告席上已经摆放了数份试卷,贾科拿着门口进去时被分发的号码牌,找到自己的号码坐了下来。和他一样打扮的人不少,许多对吸血鬼猎人够格不上,却又在猎杀吸血鬼的人类都喜欢隐藏自己。贾科暗暗打量了一圈四周,目光在角落里站着的一个漫不经心的黑袍人身上停留了一下——这不是那天打断他“好事”的吸血鬼猎人吗? &nb弗雷德也没想到那天的那个小家伙居然真的会来参加选拔。他看到那个熟悉的下巴时,只觉得对方的嘴唇更红了,皮肤似乎更白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想起了抚摸对方牙床时候的触感——就好像在抚摸一头年幼的猛兽的獠牙。 &nb弗雷德忍不住盯住了对方。凯尔文在一旁宣读规则和注意事项,他对站在一旁的弗雷德嫉恨得咬牙切齿。弗雷德几乎是所有吸血鬼猎人的偶像,他们进来之后,已经有不少人试图和弗雷德搭话,并且向他索取签名了。更多的哨兵则是用一种□□裸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脸蛋漂亮,体格完美的特殊向导。 &nb凯尔文的话几乎被当做了耳旁风。 &nb守在另外角落的吸血鬼猎人,也都用一种羡慕又敬佩的目光看着弗雷德,这让站在首位的凯尔文感到了一种熟悉的下等感。 &nb凯尔文回过头对弗雷德说:“你能够出去吗?” &nb弗雷德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神父将我安排在这里?” &nb现场的吸血鬼猎人是整场选拔的监考官,每年都是如此,这一次按照名单正好轮到了弗雷德这几个吸血鬼猎人。 &nb凯尔文差点咬碎自己的牙齿。他本来想要让这个高傲自大的吸血鬼猎人看看众人面对他的崇敬的眼光,却没想到事情刚好反过来了。 &nb当笔试正式开始之后,所有人的目光终于不再投向弗雷德。贾科也低下了头。他翻过面前的考卷,飞快扫了一眼题目。 &nb666看着贾科运笔如飞,忍不住说:【你想拿第一吗?】 &nb就算贾科的记忆力不行,有666这个强大的作弊器在,贾科想要什么样的名次都由他来决定。 &nb他没有抬头,只是用神识打量了一圈四周,在脑中对666说道:“对。” &nb666似乎有些不明白。【你不是说不想引人注意吗?】 &nb吸血鬼猎人每年最多出两个人,贾科压在线上,要保证自己的出众,又不想太引人注意。 &nb“后面的实战能力测试,我不能表现得太好。”贾科身为一个吸血鬼,当然比在场的考生更加了解吸血鬼的气味、能力与弱点,但是他之前还是个有过记录的逃兵,身体数值非常低下,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就在体能的方面超过其他所有人? &nb为了拉后面的分数,贾科必须要保证自己的笔试成绩是第一的。 &nb时间刚刚过去一半,在场监考的吸血鬼猎人们锐利的目光在四下扫动,只有弗雷德时不时地盯着贾科好一会儿。一直注意弗雷德的凯尔文也不禁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奋笔疾书的贾科。他没看出对方有什么不对劲,更加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家伙为什么值得让弗雷德一直盯着看。 &nb只要是弗雷德注意的,凯尔文一向很注意,他总想夺过来,或者毁掉。 &nb弗雷德走过贾科的身边时,看到对方的小豹子趴在他的脑袋上,百无聊赖地眯着眼,当弗雷德经过时,又抖擞着毛警惕地看向他,仿佛在寻找他身上什么东西。弗雷德又出神的盯了一会儿那头小豹子。 &nb吸血鬼的精神体大多是黑暗生物,这只小豹子在最大程度上让他消除了对对方是个吸血鬼可能的怀疑——他可从来没见过一个阴暗的吸血鬼会带着一头精神抖擞的小猎豹。 &nb就在这时,那个少年突然举起了手,他的手在一片考生中显得非常醒目。凯尔文的目光一下子就从弗雷德身上再次移到了少年身上。 &nb“我做完了。”少年耿直的视线对上了凯尔文。这句话几乎让在场所有的考生都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nb凯尔文上前拿走了少年手里的纸,而弗雷德顺势瞟了一眼对方的名字:肯塔尔伊诺维奇。 &nb凯尔文带着怀疑的眼神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空格。他迟疑地对贾科说:“拿上这个,下午过来领取成绩。”凯尔文手里的是一个银制徽章,上面写着一个序号1。 &nb弗雷德挑着眉看少年的举动。少年毫不迟疑地将徽章接了过来,顺手收入了口袋。 &nb——弗雷德打消了最后一丝怀疑。 &nb- &nb贾科离开教堂出去寻找“午饭”时,内心将弗雷德骂了千百遍。弗雷德这个警惕心强到爆炸的混蛋—— &nb他出来的时候围观的人不那么多,谁都没想到会有人这个时候出来。他早就将茜拉里夫妇劝回去了,现在他们恐怕也正坐在他们的小店里忧心忡忡地等待贾科考试的结果。 &nb贾科回头看了一眼。弗雷德还在教堂里监考,这让他嘴角挑起了一个笑容。 &nb当他解决了自己的“午饭”从隐蔽处出来时,大量的考生也开始涌出了教堂。贾科看了一眼自己被银器烧伤的伤口逐渐愈合得连一条疤都不剩,心中又将弗雷德骂了好几遍。要不是他,贾科的“午饭”本来只需要两个人就够了。 &nb大多数人垂头丧气地离开教堂,还有一些人带着自信的笑容。他们大多坐在教堂前面的草地上就地用餐,贾科趁机混入他们中间,一屁股坐了下来。一道影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伴随着一种人类食物的气味。 &nb贾科看到面前的三明治,楞了一下,接着皱起了眉毛。弗雷德站在他的面前说:“要吗?” &nb——怎么这人就没完没了了? &nb“我吃过了。”贾科说。 &nb弗雷德于是毫不在意地将三明治塞进了自己嘴里。他的存在就像个聚光灯一样,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nb贾科身为一个吸血鬼觉得就这么被人群围观压力很大。 &nb“你的理论学得不错,”弗雷德说,“自学的?” &nb贾科低低地应了一声,充当他脚旁的石头。弗雷德今天穿得很正式。他一身雪白的袍子,袍子上有皮带,用于悬挂一些武器。他从来不离身的箱子也放在脚边,里面透出一股让贾科有点儿发毛的气息。 &nb弗雷德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头金色的头发服帖地往后梳去,灰色的双眼看上去有些冷漠,更有些禁欲。 &nb众人对这个强大又迷人的向导身边的弱小哨兵投以愤怒嫉恨的目光。 &nb好在弗雷德没有停留多久,他很快和其他吸血鬼猎人一样,被召回了教堂。他离开后,贾科感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散去。666默默地说:【……拉了一把好仇恨。】 &nb贾科:“……” &nb- &nb下午的实战能力测试开始之前,教堂公布了笔试通过名单。序列1和肯塔尔的名字赫然排列在首位,再往下是十几个名字。贾科隔着口袋捏住那枚徽章的一角,上前去将徽章展示给凯尔文看。凯尔文早就盯着他了,此刻用更加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好半天才说:“进去吧……” &nb贾科不明白这个神父为什么总盯着他,他忍不住问666:“我暴露了?是因为气味?” &nb666上上下下打量贾科,最终迟疑地说:【大概你一个礼拜都没洗澡了的缘故吧?】 &nb贾科有点儿后悔中午采了两个倒霉蛋的血,他有点儿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气被那些嗅觉敏锐的吸血鬼猎人给闻出来了。 &nb通过笔试的人开始陆续走进教堂的后花园里,贾科顺着人流走进去,一路被不少人刻意地撞了好几下。大概是对他先前和弗雷德走得太近的警告。贾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将自己的兜帽拉低了些。他真该感谢今天的天气,这是个阴沉沉的日子,让他不至于被太阳烤焦。但是白天行走在外面对他来说还是消耗太大了……他晚上得去吃一顿丰盛的…… &nb贾科在这头想着些有的没有的,那头另一个神父已经开始宣布实战能力测试的内容。每年的测试内容都不相同,这一次更加超出了常规。 &nb“带回一颗吸血鬼的獠牙——三天之内。”神父说,“我们能给你们提供的用具有:圣水、桃木……” &nb贾科掀了掀眼皮,终于知道为什么每年最多只有两个吸血鬼猎人产生。这种严苛的选拔方式相当于是直接选出理论和实践知识同样丰富的学者。这样的选拔速度远远比不上吸血鬼“繁殖”的速度,但好在帝国还有一大批的哨兵军队。 &nb——取回一颗吸血鬼的獠牙,这等于说是要他们杀死一个吸血鬼。任何一个吸血鬼失去了他的牙恐怕都是生不如死——用来狩猎吃饭的东西没了,还怎么活下去? &nb贾科觉得自己的牙有点儿隐隐作痛。 &nb“现在,来领取你们的工具。” &nb所有人排队依次上前领取了他们每个人的东西。东西装在一个小小的镀银手提箱里。之所以有一笔报名费,就是因为教堂提供给考生的用具都要花费不小的价钱。 &nb贾科早戴上了一双黑色的手套,那只银箱在他手里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危害。 &nb“请对上帝起誓,你们不会使用任何不道德的手段来赢取无耻的胜利——”神父将手按在了一本硕大的圣经上,贾科于是装模作样地起了誓。 &nb他深切怀疑教堂还有一手,不然就这以这松散的规矩,势必有不少人投机取巧。 &nb果然神父紧接着说道:“为了选拔的公平,七区教堂的七位吸血鬼猎人将会在选拔期间观察各位的任务进行情况,请放心,他们不会干涉各位的考核。” &nb七位吸血鬼猎人足够监视在场的所有考生吗?贾科在心中怀疑这一点,然而接下去的几天里,他摸摸吞回了之前的怀疑。 137.7.3.1 高大迷人的向导走在贾科的身侧,手里的银箱不时触碰到贾科的小腿。贾科尽力与他拉开了距离,将自己的脸埋入了兜帽中。 然而向导的身上散发的一股淡淡的清新的味道却无时不刻萦绕在他鼻间。 “说说你的计划?”向导说道。 贾科捏着手里的镀银箱子,非常费劲地思索了一阵——该怎么骗对方。 “血液,诱饵,”他言简意赅地说,“吸血鬼对十六岁以下处女的血情有独钟,我可以试试……” “你想采集处女的鲜血?”弗雷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和一个吸血鬼一样?” “不,”贾科连忙说道,从弗雷德的角度看过去,他能看到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浮现起了一层红晕,随着他说出的话变得越来越红——“我……我可以用处女的经血……” 弗雷德的脸有些绷不住了。他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贾科说:“你想用处女的经血来引诱吸血鬼……?” 弗雷德从来没想过居然真的会有人用这么突破下限的方法引蛇出洞。看着贾科满脸正直地保持镇定的样子,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叫做肯塔尔的哨兵愤怒地看着他,质问他在笑什么,而弗雷德只顾自己抹笑出来的眼泪。“吸血鬼不会被经血引诱的,”弗雷德说,“他们分得清什么是‘新鲜’的血液。不过你的想法很有创造力——”他又忍不住笑了,“是个好想法。” 贾科愤怒又沮丧地看着对方。他问道:“我也可以用自己做诱饵。吸血鬼喜欢出现的地方都我知道,我以前看到过吸血鬼,也差一点就抓住他了。” “哦,是吗。”弗雷德收起了笑容,漫不经心地说,“你以为,带着那么多圣物,会有吸血鬼被你引诱上钩吗?” 他指了指贾科的箱子,贾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那、那我可以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洒圣水,吸血鬼们喜欢躲藏在人群里,这样一来……” 无论贾科说什么,弗雷德总能找到驳斥他的理由,当贾科终于回到茜拉里的药剂商店时,弗雷德才表示他要去看看其他六个考生了。贾科一路上说得嘴皮子都干了,巴不得他早点离开,然而脸上却表现得依依不舍。他看着对方说:“你什么时候会再过来监察?” “这可说不准,我很忙。”弗雷德看着他说。 贾科有些郁闷地点了点头,当弗雷德离开之后,他一蹦三跳地跨进了药剂店。没想到刚上了台阶茜拉里就发出了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天哪!那是弗雷德?!”刚刚离开药剂店的茜拉里差一点就追上去,贾科回头只见到弗雷德离开的脚步更快了,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她的丈夫站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外面,对那个国民哨兵伴侣产生了浓浓的厌恶之情。 “弗雷德居然出现在了我面前!我的天哪他那么英俊啊啊啊啊……” 贾科硬着头皮绕过茜拉里,在她丈夫的瞪视下匆匆忙忙跑进了自己的阁楼。他可没想到弗雷德的影响力居然能这么大。 贾科将银箱打开,里面有最简单的工具:圣水、桃木桩、一把秘银弹手枪,两发秘银弹。 这就是全部的提供给他们杀死吸血鬼的道具。手|枪不是秘银或者银的,贾科立刻拿了起来。他得在三天里猎杀一个吸血鬼。对其他成熟的吸血鬼来说,他这个“新生儿”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况且在人类里他就不是个强者,成为吸血鬼之后在吸血鬼之中也不会是个强者。 所以他的目标是——刚刚被初拥的人类。 刚刚被初拥的人类十分惊慌,要是没有“长辈”在身边,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只知道渴求鲜血。贾科的运气不错,他前一天就发现了一个刚刚被初拥的吸血鬼,而且记住了他的气味。 ——如果连五感没有那么敏锐的向导都能成为吸血鬼猎人,他这个五感都激活了的哨兵加上吸血鬼力量的增幅怎么能做不成一个猎人? 666看着贾科阴险的笑容,悄悄往后躲了躲。 - 黑夜降临之时,贾科能感到逐渐变低的温度像是让他从火烫的高温里一瞬间浸入了清凉的水中。舒爽感从头到脚浇下来,让他头皮发麻。他在镜子前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将斗篷的扣子扣到最上面,用发绳扎紧有些变长的头发。他的双眼在黑暗闪闪发光。 贾科将手|枪塞进腰间的皮带,里面装了两颗秘银子弹。虽然他很不喜欢那东西,但对他来说那可是最有用的武器了。 夜幕彻底降临之时,他打开窗户警惕地注意了四周,没有看到任何吸血鬼猎人的痕迹。接着他从阁楼的小窗里就那么凭空跨了出去。 身体在半空中急速下坠,袍子张开成宽大的弧度,他像是一只巨型蝙蝠那样无声无息地落入了无数房屋中,一直向他的目标所在地俯冲。 他得速战速决。 弗雷德要同时监视七个人,三天里每个人被监视的时间不到十个小时,扣除弗雷德睡眠休息的时间,每个人被监视的时间不到七个小时。先前弗雷德跟着他回家已经花费了半个钟头,他只需要在剩下的六十五个小时里逮住一个新鲜的吸血鬼,他就能够通过考核。 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十分困难的事……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吸血鬼。 但是于此同时还有一个问题产生了——在这三天弗雷德随时可能出现,他要怎么狩猎填饱自己的肚子呢? - 惊恐的少女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狂奔。因为吸血鬼的存在,不算热闹的地方夜间通常没有人。她身上还穿着睡裙,很显然是被从梦中惊醒。她的裙子上已经染了些血迹,眼睛发红的男人被那血迹刺激得神志不清,拔腿追赶少女。少女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没有人敢在半夜出来,听到尖叫声只会吓得更加往房子里缩。 少女的脸上布满了眼泪和绝望。 吸血鬼跌跌撞撞地追赶着他的猎物。他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速度时快时慢,但是就算这样,他也马上要抓住前方的羔羊了。处女鲜血的味道让他的双眼通红,指甲和獠牙同时伸长。少女喘息着回过了头,睁大的双眼惊恐地看到那可怕的怪物向她猛地扑了上来——! 她向前一头撞到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贾科搂住少女,舔了舔自己鲜红的嘴唇——作为一个可悲的吸血鬼,他这还是第一次喝到处女的鲜血呢。他正义凛然地将少女抱到身侧,用自认为帅得掉渣的方式对她说:“到我后面去。” 少女看到他从腰际抽出了一把枪。 这一切当然是贾科干的好事。他在那倒霉的“新生儿”附近找到了个处女,饱餐了一顿,鲜血的刺激让那个倒霉蛋直接发狂了。 少女清醒过来的时候她面临的就是一个饥渴疯狂的吸血鬼。在惊恐下她只知道往外跑,而根本没有发现站在角落里的贾科。 那个发狂的倒霉蛋也没有。 贾科看着他们离开,然后顺着另外的街道散了一会儿步,让少女跑了一阵,然后匆忙冲到半途,又装作骑士将少女拦在了身后。 666在他身后吊着,想了好几个形容贾科的词,比如什么“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因为找到了替他背锅的吸血鬼,贾科这一餐比平时多吸了不少血,看那少女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了。 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贾科非常慷慨地对毫无理智冲上来的吸血鬼顺手开了一枪。 秘银子弹对一个初生的吸血鬼的危害是毁灭性的,子弹射入对方的心脏,吸血鬼的全身都如同被焚烧一般,迅速坏死、风干,血管凸暴出来,血红色蔓延到大脑。 贾科迅速抽出桃木,上前猛地扎入了对方的心脏,一把半臂长短的折叠长刀从后腰被拔出,在贾科手中银光一闪,手起刀落,随着猩红的血液飞溅出来,吸血鬼的头颅被贾科整个砍下——! 死不瞑目的吸血鬼长大嘴巴,舌头吐出,獠牙闪烁着寒光。身后的少女尖叫一声昏了过去。贾科可没空管那个少女,他用长刀将吸血鬼的獠牙抠了下来,一边抠一边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牙。当两颗泛黄的獠牙被装入玻璃瓶,贾科才回头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女。 少女的身上都是血,脖子上有两个牙洞,贾科对把自己的“第一啃”献给一个少女感到十分满意。他将少女单手抱了起来,飞快往她的家中跑。贾科选择这个目标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少女的父母不在家,家中的仆人也在副楼,少女跑出来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或者说哪怕有人被惊动了,也不敢出来迎接一个吸血鬼。 当贾科轻轻将少女放到床上,身后响起的声音让他忽然僵了僵。 “下次记得要做好善后工作。”弗雷德的声音让贾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一遍。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弗雷德怎么来了?他起码应该明天再来……这才离开了多少时间? 他之前做的事被弗雷德看到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的…… 贾科僵硬地转过了身,只看到弗雷德手里拎着之前被他砍下的吸血鬼的头颅,轻轻松松从窗户跳进了房间。看到贾科的目光,弗雷德挑了挑眉毛,从怀中掏出圣水,从那头颅的头顶浇下去。向导的手一松,那头颅发出吱吱冒泡的声音,已经风干的皮肉迅速消融,只剩下了一副头骨……缺牙的头骨。 弗雷德将头骨夹在腋下,说道:“我喜欢收集头骨。” 贾科全身的鸡皮疙瘩耸立了一阵。心里却又安心了一些……原来弗雷德说的善后是指毁尸灭迹…… 贾科镇定地说:“下一次我会注意的。” 弗雷德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说:“你的运气很好。” 如果这个少女不是贾科特意选中并且吸食了鲜血的,他也会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一个发狂的吸血鬼,一个在路上拔足狂奔的少女。 贾科挠了挠头,紧张而窘迫地应了一声。弗雷德又默不作声地盯了他一会儿。贾科硬着头皮说:“她已经没有危险了,我替她包扎了脖子……我……我该回去睡觉了……” 弗雷德挑起了眉毛。这个小鬼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来以为这家伙可能连一个吸血鬼都碰不上,没想到在第一天他就弄到了吸血鬼的獠牙。 贾科内心也郁闷无比。他本来想要压到最后一天再动手,但是这个七区不知道怎么回事,吸血鬼的数量少得惊人,错过了这个,被别人得了先手,要找到下一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本考虑将这件事瞒住,反正弗雷德第一个晚上一定在盯着其他人,他可以一直将獠牙藏到最后……没想到弗雷德不按理出牌,居然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弗雷德先生还不休息吗?”贾科拦在少女的面前又向前了一步。 “我的作息和吸血鬼一样,”弗雷德说,“睡眠时间每天四个小时。” ——这是正常人的睡眠时间吗!贾科忍不住在心里骂道,难怪弗雷德能整天捕猎吸血鬼,他一天里有二十个小时在狩猎! 弗雷德一直盯着贾科直到他走回茜拉里的房间。贾科纳闷地看着跟着一起进来的弗雷德。 弗雷德将手里的头骨放在桌上,四下打量了一圈这个小小的阁楼。阁楼里都是书籍,其余干净整齐,没有其他东西。 “您不回去吗?弗雷德先生?”贾科再次强调了一遍。 弗雷德在这个小小的阁楼里站着,他突然问道:“你不开灯?” 贾科的心脏一紧。他过去的一年都没有开灯的习惯,弗雷德进来之后也没有提醒他。贾科出了一身冷汗,他张开嘴及时说:“太晚了,我怕打扰到茜拉里姐姐。” “她是你姐姐?” “我——”贾科顺口将之前编的谎话又对弗雷德说了一遍。他得尽快稳定自己的状态,他还要找自己的爱人呢…… 弗雷德不知在想什么,他再次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离开了。贾科快速将门关好,刚一关上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对666说:“你说他一个大男人喷什么香水……” 666很想提醒他那是对方向导素的气味,但是饱餐了一顿的贾科倒头就躺上了床。 站在窗外的弗雷德冷漠地看着里面的身影。他是一个强大的向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附近的人的情绪。肯塔尔在面对他时总有一种强烈的隐藏的警惕不安,但表象却又太过镇定。这让弗雷德不得不警惕而怀疑。他是个吸血鬼猎人,以他的名声和实力没有什么哨兵会对抵抗得了他的魅力,这是个事实。但是这个据说想要成为吸血鬼猎人的哨兵却总是在防备他…… 弗雷德凝视了那个背影一会儿,悄悄地离开落到了先前那个少女的房间里。 少女还在昏睡,脖子上缠绕着染血的绷带。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吸血鬼的气味。普通的哨兵因为敏锐的五感通常会被这种气息折腾得死去活来,经过长期训练后的哨兵才会有强大的忍耐力和强大的屏障,但是肯塔尔只是个弱小的哨兵,他究竟是怎么扑杀那个吸血鬼的…… 贾科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弗雷德那儿漏洞百出,他正因为这一次吸食的足量的高质量的鲜血而产生变化。 他能感觉到只要再有一次高质量的血液……他就能得到自己的能力了……身为吸血鬼特有的能力…… - 莫尔满脸不乐意不赞同地看着躺在营养仓里的七号。 七号高大的身体被埋在营养液中,双眼紧闭着。维克多来到实验室里,顾不上汇报,先喝了一口水。 “八号怎么样了?”莫尔背对着他就问。 “正在进行恢复……他的‘神经’因为受到太大的压力必须要彻底修复了。”维克多咕咚咕咚吞下了一整杯水。 “为什么七号没有事?”莫尔有些咬牙切齿。 事实上维克多和莫尔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八号才是特意为了这个实验创造出的适用剂,却无法抵御那种压力,反倒是他们闹着玩儿的七号成了唯一的有效适用剂。 七号提出再一次让他进入对方意识的意见,一开始遭到了强烈的反对。维克多以他的身体作为原因,而莫尔以他的不听命令作为挟制。 然而清醒过来的七号只是说:“我知道你们的研究快要到时间节点了。” 维克多和莫尔都沉默了。所谓的时间节点就是阶段性任务的完成时间。他们花了整整十年来搞这个研究,已经快要进展到最后的关头了。 被动实验体之前的苏醒曾让他们感到欢呼雀跃,但是如果他始终不在时间节点前复苏,那么前面的工作都毫无意义。上面不会再给他们更多的时间来进行研究。他们会更换一批研究人员,用其他的方式在对这个被动实验体进行改造和研究。 莫尔不甘心自己的工作成果到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 七号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你们现在启用别的适用剂,只会浪费时间。我能保证在这一个意识里将他带出来——我只剩下一个疑问没有解决。” 维克多惊讶地看向七号。 “我说过一个猜测,如果将人的思维用数据表达行不行。我怀疑过他有一个助手,但是我没有捕捉到任何相关的信息,我要确定那个东西的存在,这关系到他对待他的所有意识的看法——他的上帝意识究竟在他的本我意识里代表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的本我意识究竟以什么原则在行动?以及……他还有多久才能醒来。” 七号看了莫尔一眼:“如果上一个意识里八号没有捣乱,我本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解析出来。那是他暴露度最高的一个意识。” 莫尔紧抿嘴唇,冷漠地说道:“你现在的身体不允许你再一次接触他的意识。” 七号看了一眼维克多,说道:“我可以。”他停顿了一下:“时间不多了。” 七号知道被动实验体的研究历史。这是莫尔和维克多在研究之初就必须了解的资料。在过去,有不少人研究过被动实验体。他们用各种手段研究他的生理机能,甚至做过许多外界不许可的人体实验,一直到莫尔和维克多这一组搭档出现,他们才开始更换思路,从对方的意识出发。 事实证明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但是这条道路很可能因为他们时间节点的逼近而被腰斩。 而被动实验体的下一步就是成为另一组研究员的研究品。 只要想到他很可能被解剖研究,七号就感到难以控制的愤怒和恐惧。 “我用两个意识造就了他潜意识里对我的信任,用了三个意识研究他真正的心理和本我。第六个意识他在最大程度上放松了警惕,但是我没有将他带出来……”七号睁大眼睛盯着莫尔和维克多,“我是和他接触度最大的人,只有我对他有效。” 七号的斩钉截铁最终让他再一次进入了被动实验体的意识。在那之前,莫尔向他开放了一部分主机的存储空间。七号看到他曾经的数据源源不断地流入自己的大脑。他记起了过去的一切细节,记起了他和每一个“被动实验体”之间的相处。 他看到了自己的工作日记,也看到了当初“青涩”的自己。 “……一,他的每一个意识中出身不明或不良,都生存于同样恶劣的环境当中;二,周围环境几乎都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与掠夺性,造成他四面为敌的处境;三,他掌握的知识与生存技能数据库非常庞大,能够满足他在各个意识中存活下来的需求,也是他长久进行意识转换而不被伤害的保障;四,在每一个意识都有毁灭性倾向的条件下,他并存有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和人权主张以及独立意识……即是指他将负面情绪和欲望与本身隔离,这是他保证神志清醒且正常的基础;五,他对人世间的一切温情都怀有渴望……” 七号仿佛看到了当时记录笔记的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真正的感情的呢?是什么时候开始迷茫并且质疑自己的存在的呢?是什么时候不再重视目标,以对方的希望作为自己的希望呢?是什么时候…… 爱上他的呢—— 138.第三世的番外 宋锦不叫宋锦。他每一次都有一个新的名字,他是带着任务成为一个新的人的。 张业冉也不是真正的张业冉,他每一次也有一个新的名字。但是无论是张业冉还是宋锦,他们的原始数据都是“张业冉”赋予的。 他的身体里有一套拟合机制,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拟合宋锦的数据,体会到他的情感、记忆,模仿对方的行为模式和习惯。他能这样轻易地成为另一个人,是因为他自身就是一组庞大的数据体——一个机器人。 如果说有谁给了他灵魂,那么——他想——就是张业冉了。 - 在“宋锦”成为宋锦之前,他已经经历过两次意识了。两次鲜活的意识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类”。在他的目标出现之前,他会任由数据体按照他们自身的“剧本”行动,完成数据体的记录中必将经历过的一切,直到那个人出现为止。然后他会用自己强大的分析功能解析出原数据体的行为和性格,用相同的行为模式接近目标,完成任务——一切都是为了不惊动目标。 然而第三个意识里的宋锦,已经不满足于按照“剧本”行动。他知道他的目标想要做什么,尽管对方从未说过,但是他了解他,他能够感觉到他要做什么。在对方出现之前,宋锦已经开始研究那个意识,寻找任何可以突破的漏洞——然后他找到了。 一个存在与体制的巨大的漏洞。宋锦在大量的学习和查阅中学会了什么叫做政治,什么叫人性。在第一个意识里他学会了谋略和战斗,第二个意识里他学会了审美和占有,第三个意识里他让自己更为复杂。 在目标出现以前,他将自己的系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执行原数据体的行为,让他按照既定的轨道行走,另一部分数据成为了另一个“宋锦”,在目标到来之前开始铺垫自己的帝国。对宋锦来说,目标出现以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串串的数据,没有灵魂和意识,没有值得思考的个人情感。 他没有想到的是,目标会拟合在张业冉身上。 张业冉这个悲剧性的小人物,宋锦在这个意识里已经见过不少。被欺骗的学生仔,没有力量的底层。会出现在这里事实上也是自甘堕落的结果。当常哥试图用对方来讨好他时,他没有拒绝。他看着自己按照原来的“剧本”行动,没有插手的想法。 张业冉的内心想要攀附权贵,所以他才会留下来,宋三少从来不强迫不愿意的人。 因此当张业冉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时,他有几分诧异,也立刻让自己松了手。常哥却将对方扒了个精光。 ——一个双性人。 宋锦的心中突然产生了几分预感。每一次目标的身世都很不理想,他与所拟合的数据体总有一两分相似点,在对方彻底出现以前,宋锦没有真正堵死任何一个小人物的路——张业冉也不例外。 宋锦拦住了常哥,对他说:“我对他有点儿兴趣。让我玩玩。” 如果他就这么离开了,让张业冉落到常哥手里,张业冉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而被他动了的张业冉,起码常哥这样的小人物不敢再对张业冉做什么。他遵从了原数据的“剧本”,任由自己将张业冉带到房间。在目标还未出现时,他会尽可能地维持“剧本”不变,以免引起对方的警惕。只是在原数据体想要玩点儿花样时,他停下了自己的举动,意兴阑珊地将张业冉赶走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宋锦都没有发现目标的踪迹。他在失望之中更加快了自己的布局。然后终于有一天他见到了对方。 他知道原数据体将来的行动,因此也在一定程度上知道未来的“正常”发展。因此当张业冉出现在婴幼儿用品店,还带着一个孩子用截然不同的态度对他说话时,宋锦猛地意识到,目标已经进入了这个意识,并且开始产生影响了——他不是张业冉,就是张业冉附近的人。张业冉说他有个兄弟时,他差一点就信了,还给对方塞了好大一笔钱。 周氏的产品开始发生跃进时,宋锦第一个就知道了。如果这个世界有超出他的影响以外的变化发生,那一定是目标开始行动所带来的。宋锦立刻和周氏进行了协商入股,又开始抽丝剥茧般挖掘目标的真正身份。 整个宋家在那一片儿的影响力是主宰性的,宋锦事实上没多少家族的权利,但是他有自己的力量。他监视着张业冉身边的所有变化,尽管一切都指向了张业冉,他却不能确定目标一定拟合在张业冉身上。对方很警惕,他很可能用张业冉当做障眼法。直到他的手下告诉他,张业冉被拦在了校门外,被逼着让穿裙子。张业冉穿了,而且还跑了,但是他跑了之后又居然抽出铁棍干倒了两个跟着他的混混。 宋锦坐不住了,张业冉就是目标。 他找人把逼着张业冉穿裙子的董天盯着,为了不引起张业冉的警惕,等他高考后才找人收拾了董天,打得那小子哭爹喊娘,然后将他随手发配了边疆。 周氏例会上,宋锦终于正式见到了张业冉一次。张业冉实在狡猾,如果不是他逼着周氏的高层命令产品开创者出来,张业冉恐怕一整年都不会来周氏一次。宋锦看着侃侃而谈的张业冉,脸上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容。 他本来想让张业冉自由地在他保护下发展,但是张业冉的野心比他想的更大——他想要通过宋氏站到整个门阀的顶端。宋锦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刻意透露了钧天的消息。他想要告诉对方,他不仅可以站到整个门阀的顶端,更可以成为新制度的开创者。宋锦知道张业冉不会放过钧天,他向他投出了一个诱饵。 他能把整个世界都送给张业冉,但他更想和他并肩而行。 张业冉进宋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宋锦给对方送了一个机会,让对方可以借此进入宋家。在张业冉去和宋裴做亲子鉴定时,他悄悄进了张业冉的房子,看了看他们的女儿。宋锦从来不知道,人类面对自己的后代时会产生多大的情感,当他看到那个小小婴儿时,他像是被一道巨锤击中,突然意识到——他爱张业冉。 ——但是他的爱是真实的吗?他的爱不是程序设定的结果吗?那是真正人类的情感吗? 宋锦感到了恐惧和不安。 随即他又想到,张业冉爱他吗?加柯爱他吗?卢卡爱他吗?目标会爱上一串机械的数据吗?如果不是……如果对方也只是在完成任务…… 宋锦不敢想下去,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疑惑,产生了惶恐。他不知道他的任务该不该继续下去,他想要维修自己,但是更不想中途离开这个意识,离开对方。也不想离开他们的女儿。 那个孩子那么小,那么柔软,她会抓住自己的手指咯咯笑,她有宋锦的一半血液。 宋锦带张业冉回了宋宅。他还没有彻底摆脱门阀,宋裴质问他和张业冉的关系时,他笑嘻嘻地嘲讽说:“反正我也不会有孩子,最近对女人也没太大兴趣了,你把他放在我身边,起码能堵住外面人的嘴,我不是宋阀的垃圾桶么?” 宋裴绝不会知道宋锦对一个刚刚见面的张业冉会有多深的感情,更加不知道他们之前有过好几次见面。恐怕就连张业冉自己也不知道,宋锦对他究竟是什么情感。这是宋锦对张业冉的保护。 张业冉质问他是否掐死过自己的孩子时,宋锦沉默了。那是在目标还未出现之前的原数据身上发生的事,但是宋锦很难忽视这个问题。因为他没有阻止。他不知道掐死一个先天残疾没有未来的男孩意味着什么,那个男孩的母亲甚至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关系。他突然感觉到了人类所谓的道德的存在。他向来是目标至上的,第一世他杀虫族都来不及,第二世他根本没有理由杀人,直到这一世他突然发现自己缺失了许多东西。他意识到不是每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都喜欢,他只是爱张业冉,或者说,那个被无数电线缠绕着的被动实验体。 张业冉没有拒绝他的亲近。但是宋锦却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爱上他。张业冉也许只是拿他当做一个跳板,一个靠近钧天的跳板。但是宋锦不在乎。他的存在就是将这个世界奉献给张业冉,陪伴他突破一切先天的限制,告诉他他能够抵抗那看似不可违抗的天意。 宋锦忍了好几年。他在政治中渐渐游刃有余,为了保证他们行动的机密,他伪装了十几年。当他像是返城民工一样回到张业冉的身边时,他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感动。 他从来没有流过眼泪,无论是在意识外还是之前的两个意识之内。当他在幼儿园里一把抱住宋安安,看着宋安安扑上来叫爸爸,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满足。他带着宋安安找到张业冉,用力将张业冉搂进了怀里。 宋锦和张业冉同居了那么多年,那是宋安安出生后第一次和对方灵肉胶合。宋锦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每一次张业冉将他的消息置顶的时候,他都想做得更好,让对方的视线全都放在他的身上。陆伟接触张业冉的时候,他几乎嫉妒得想要将陆氏整垮。当有人在网络上煽动张业冉的不利言论时,宋锦给张业冉买了戒指。他一直到那时还不敢确定张业冉是否真正爱他,而不是仅仅将他当做垫脚石。 他问张业冉:“你准备好了吗?嫁给我。” “你要是有勇气,我们就公开,要是害怕,我就扔了头上的帽子。我可以永远在钧天里做个幕后长官,听上去也蛮拉风的。” 他说得很潇洒,但是内心却怀着深深的恐惧。他害怕张业冉拒绝他,害怕他告诉自己他没有将自己当做爱人——因为他从前对他做过的一切伤害。 他不怕丢掉现有的一切,他狡猾地将自己的未来和张业冉绑在了一起,就为了让张业冉说不出拒绝的话。 张业冉笑了起来,露出了野心勃勃的目光。他没有给宋锦准确的回答,但是宋锦从他的吻里知道了一切。 宋锦四十七岁时,他撕掉了自己最后一层薄弱的伪装,宣布脱离宋阀,公开自己在钧天幕后的身份。 张业冉发了一张照片,在微博上公开了自己的微聊。宋锦将那张照片设成了自己的屏保。两只男人的手,两个简单的婚戒。 他在每个晚上摩挲熟睡的张业冉的手指关节,亲吻对方的无名指,像是个得到宝物的孩子。 好喜欢,好喜欢他。 他希望这个意识能长一些,再长一些,一直走到人类应有的生命的尽头。 张业冉将近四十岁的时候,宋锦陷入了极度紧张的状态。他知道张业冉本会死在那个时候,但是张业冉平平安安地度了过去。宋锦的心中感谢上苍,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那是个一个意识了。他想是否张业冉也不希望自己离开这个意识,是否他也在依恋现存的一切。 张业冉六十岁的那一天,宋锦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心脏猛烈地跳起来。他猛地冲进了张业冉的房间。张业冉趴在桌前,眼睛闭着,连身体都是柔软的,仿佛只是在沉睡。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他刚刚发布的一条微聊。 再见,谢谢你们。 宋锦的眼泪第一次,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这是七号,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的第一次哭泣。 139.7.3.2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但是贾科却觉得度日如年。原因是每天晚上弗雷德都会准时到他的小阁楼里报道,让他那身古怪的香水味充满整个房间,逼得贾科这个刚刚成长起来的吸血鬼不得不头昏脑涨地饿了好几天。 三天的时间一到,贾科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教堂,将玻璃瓶里的獠牙交给了神父。 教堂敲响钟声时,当初百来个考核者只有十几个人到了这里,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身上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甚至有人被担架抬着运到了教堂前。 和吸血鬼搏斗是一件非常残酷而危险的事,不是所有人都像贾科一样是个哨兵,还是个有经验的吸血鬼哨兵。 神父的面前摆放着一条长长的桌子,桌子上依次标着序号。到场的十几个人,只有五个人交出了他们的战利品。贾科站在第一个位置,在最边上,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上去很不起眼,但他却是第一个上交獠牙的。 凯尔文和另一个神父都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让凯尔文更在意的是,弗雷德是跟着这个弱小的哨兵来的。 弗雷德和其他六个吸血鬼猎人跟在所剩无几的考生身后,站成了一排。他们像是象征着荣誉的气势,各个高大威猛,威风凛凛。只有弗雷德的身体更瘦弱纤细一些,没有明显的凸鼓成球状的肌肉。 围观的群众们几乎要将弗雷德的名字叫得冲上云霄。 贾科在流汗。 大中午的,太阳晒得他汗流浃背,全身的毛发都发出了烤焦的气味。他很希望这场考试赶快结束,他都快要变成烤蝙蝠了。 教堂的钟声终于彻底停止了撞击。神父看了看四周,确定再也没有考生到达了,他开始检查台子上的獠牙。 在此之前,弗雷德等吸血鬼猎人将他们的打分表交给了神父。 贾科的心中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弗雷德会给他写什么样的评价和分数,他很担心弗雷德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不会一直盯着一个已经完成任务的考生。考虑到这一点,贾科一直饿着肚子,已经饿得头晕眼花。 首先被检查的就是贾科的。 神父看着打分表,挑起了眉毛,似乎对打分表里的内容非常感兴趣。贾科的汗水都让衣服贴在身上了,他低着头,捏紧了双拳。 神父检查了瓶子里的獠牙,他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很优秀。很优秀的成绩。” “抬起头来,我的孩子,”神父说,“我想看看你。” 贾科咬紧了牙,抬起了头。因为阳光而涨红的脸颊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活人的气质,神父带着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看他身后的弗雷德。 在贾科越来越紧张的心跳下,神父走向了下一个人。贾科猛地松了一口气。 “不太妙。”神父对第二个拥有獠牙的考生说,“你的实践能力很强,但是理论成绩可不行。”那个青年憋红了脸,露出了愤怒而羞愧的表情。“我……”他试图争辩什么,但是神父举起手来让他住了嘴。他垂头丧气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神父又走向了第三个人。他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獠牙,然后微微摆头说:“如果这幅牙齿能更新鲜一些,也许我更能相信他是你自己得到的。” “是我!”那个青年大声说道。 “哦,”神父用睿智的双眼盯着他,“真的是你吗?”他向对方示意了自己手中的评价表,那个青年很快噎住了,露出了焦虑不安的神色,眼神不断向后看去。 “我、我的父亲是五区的吸血鬼猎人……他……他说过我必须成为吸血鬼猎人……我……” “很遗憾,”神父说,“作弊的考生三年里都不允许再次参加考试。” 青年的脸色瞬间刷白了。 神父走到了第四个人面前。第四个人是被抬进来的,他的手里紧紧捏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一幅破碎的吸血鬼獠牙。他奄奄一息地将獠牙交了出来,没有听到神父的宣判就昏死了过去。 “可惜。”神父说。他们不需要一个勉强的战斗力,他们想要一个面对吸血鬼游刃有余的人选。 神父走到了第五个人面前。第五个人是个年纪颇大的中年男人。满脸胡茬,交出獠牙时显得镇定而沉稳。事实上,他站在这里时,浑身已经散发出了一种吸血鬼猎人的气质。神父看了看他的评价表,对他居然不是个猎人而感到吃惊。他收取了对方的瓶子将所有的记录和战利品统统放进了一个小小的盒子中。 在所有人等待的两个小时之内,没有作弊并且拿出獠牙的考生们被安排在教堂里,其他的则被遣返。那些被筛除的考生垂头丧气地离开,他们的年纪有的只有十几岁,有的有五十多岁,他们离开了教堂的考生准入范围后却并不立刻离开。所有人都想要知道这一次的吸血鬼猎人究竟是谁。 贾科躲进阴影里之后感觉到好多了,他灼烧的皮肤正在慢慢恢复,他看到最后的那个考生坐在长凳上,两腿岔开,双手的手肘搁置在膝盖上——他正在剥一个大蒜。 贾科的嘴角抽搐,下意识地距离他远了些。哪怕他并不害怕大蒜,那味道还是让他感到恶心。 男人的头始终没有抬起,他只顾自己剥蒜,剥完了就放进自己嘴里。贾科几乎不忍看下去,他将头扭了过去,看向吸血鬼猎人们和神父们消失的那扇门。 两个小时之后,先前的神父再次出现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和两枚银制徽章。贾科眼见地看到了上面吸血鬼猎人的标记——一个獠牙和一副骷髅。 【看上去很像吸血鬼组织嘛。】666插嘴说。 贾科饿得手臂都在抽搐,他翻着白眼说:“什么都好……我快忍不住了……” 满屋子活人的味道,满屋子鲜血的味道…… 饥渴的贾科开始对比提升了五感的哨兵和他第一世的敏感体质比起来那个更加酸爽,现在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失去屏障,或者陷入饥饿,这一世他活得一定比第一世更加倒霉。 神父开口说道:“感谢上帝,我们今年诞生了两位合格的吸血鬼猎人。” 所有人的头都抬了起来,在窗外围挤成一团的人们也纷纷将耳朵竖了起来。 “肯塔尔伊诺维奇,瑞德乌拉。谢谢你们,你们即将为整个城市作出贡献!” 贾科楞了一下。他低声问666:“瑞德乌拉是谁?” 【笔试排名第六的考生。】666敬业地回答。 贾科之前没有关注过前四以外的人,更加没想到排名第六的人会和他一样成为吸血鬼猎人。对方的笔试成绩没有那么理想,那么一定是实战能力远远超过了其他人。杀死一个刚刚经过初拥的吸血鬼和杀死一个有爵位的吸血鬼是大不相同的,贾科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他起码杀死了一个子爵。 ——一个子爵。 贾科的口水留了下来。 666连忙提醒他收起那惨不忍睹的饕餮形象。 贾科成为了一个正式的吸血鬼猎人!这个消息让茜拉里夫妇都震惊了,茜拉里为贾科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大餐,而茜拉里丈夫十分怀疑地去教堂确定了无数遍。 贾科想要拒绝,但是茜拉里的热情实在令人招架不住。贾科才刚刚离开教养就被茜拉里一把拽住拽回了家。茜拉里紧紧抱住贾科时,她的血管近在眼前,贾科全身的血液都激动起来。他忍不住靠近对方,鼻尖凑近对方的脖子,直到茜拉里的丈夫怒喝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贾科吓得神清气爽,连忙用力抱紧茜拉里,大声嚎哭:“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茜拉里姐姐……我真的当上吸血鬼猎人了呜呜呜……” 茜拉里的丈夫有些为自己的误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 与此同时,被其他的吸血鬼猎人带走的向导猎人,正坐在酒吧的吧台上,被围在人群中间喝酒。豪放的络腮胡猎人将一杯可以装下弗雷德整个脸的酒杯塞进他的手里,拼命往里倒最烈的酒。 “弗雷德!好不容易逮住你了,今天晚上别想跑!”络腮胡猎人叫坎培,是个体格健硕的大汉,弗雷德坐在他身边几乎像个小姑娘。 “两个猎人!值得庆祝哈哈哈……”另外的吸血鬼猎人都高兴地碰杯,调酒师立刻将充满了泡沫的啤酒给其中几个一饮而尽的猎人满上。 “哎,我就不多喝了。”弗雷德试图委婉地拒绝,然而他另一边的英俊猎人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歪着嘴角说道:“这怎么能行,这可是我们三年来第一次聚得这么齐……你可是我们这一行中的唯一一个向导。” “凯莱尔,我是个不婚主义者。”弗雷德微笑着再次拒绝了对方的暗示。凯莱尔是个体格满分的哨兵,他在军队只服役了一年就退役参加了吸血鬼猎人的选拔。他的身体数值很棒,如果能顺利服役完毕,他本来很可能被分配到一个美丽优秀的向导。但是他打从第一天见到弗雷德起,就一直试图让弗雷德和他发展出一段超越友情的工作伙伴的感情。 当然他也已经在弗雷德这儿遭遇了无数次失败了。 对面的猎人发出了哈哈大笑,指着弗雷德说道:“凯莱尔,我说你还是放弃吧,弗雷德的这几天一直住在那个新晋的小猎人家,一天都没有回去过。” “我只是睡在他们的屋顶上……”弗雷德无奈地试图辩解,然而很快被身边粗鲁的大笑盖了过去。 “那是个哨兵吧?一个比向导还弱的哨兵!”坎培大笑着说。 “你们看到弗雷德给他的评价了吗?‘一个优秀的猎人,精确的猎手——’”对面的猎人拼命拍打桌子,脸色通红,笑得前仰后合,“神父让那小鬼抬头的时候,我差点以为那是个小姑娘!”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类型,”凯莱尔酸酸地说,“这样的小鬼可不一定能满足你,你值得一段更好的、更成熟的感情……一个起码得在床上更有经验的床伴——” 弗雷德微笑着却不容拒绝地拂下了对方的手:“我不喜欢他。” “得了吧弗雷德,如果你想要拿下他,我们能帮你。”对面醉醺醺的猎人豪爽地说,“你得用你向导的优势——温柔地慢条斯理地捋顺他暴躁的意识,让他知道他离不开你的安抚,等到他尝到了甜头,无论他有多么强壮、暴躁,他都会像一头小绵羊一样乖乖地听话——听我的,绝没错!” 凯莱尔不高兴地说:“崔里,这里不只你一个人有一个向导伴侣。还有,别用小绵羊形容你自己,太让人倒胃口了。” 那个猎人更加得意了,他说道:“哨兵和向导是最好的伴侣,听着弗雷德,你必须找到一个哨兵,你会明白精神结合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弗雷德有些头疼地喝了一口酒。他想这一次是没那么容易逃脱了,所有人都将他当做了集火对象,他只能……将他们都放倒了。 一个钟头以后,酒保看着毫无形象地醉倒成一片的吸血鬼猎人,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独自坐在高脚凳上喝完最后一杯酒的弗雷德。 这个唯一的向导将酒钱放在台板上,轻而易举地扛起小山一样巨大的坎培,挪到另一边,为他自己空出了一条道。坎培的呼噜声打得比酒吧里的音乐声都响亮。 一直挂在他身上说糊话的凯莱尔试图抱紧想要离开的弗雷德,他高大健壮的身躯环抱着弗雷德,鼻尖在对方的脖子里不断嗅着。他迷迷糊糊地说:“弗雷德……你需要一个完美的床伴……哨兵需要你……” “可我不需要你。”弗雷德将凯莱尔解了下来,随手扔到了坎培的身上。他离开酒吧时,被夜风吹得清醒了几分,酒气和热量仿佛一起散去了。他看准了肯塔尔的方向,开始快速奔跑起来。 肯塔尔已经将近三天没有“进食”了,他必须在这个时候盯着对方…… 弗雷德很快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阁楼。他的精神触须向四面伸展开去。凯莱尔的无数句废话里有一句说的很对,他能轻而易举地感应到一个哨兵的情绪。他们的情绪总是过激。 但是这一次,肯塔尔的情绪激动程度远超过了弗雷德的预想。 他心中一怔,连忙跃上了阁楼,从屋顶上垂挂下去,看向了窗内。 那个少年刚刚跌跌撞撞地走进屋子,他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弗雷德能够感觉到他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渴望。弗雷德的目光锐利起来,他立刻从外面翻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窗户。淡淡的吸血鬼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几乎要开始发酵。 弗雷德刚刚转过身,就猛地被一道黑影扑倒在地,闪电一般的速度让他在那一瞬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弗雷德从腰间拔出枪的同时,对方条件反射地将他的手腕用力按在地上,银枪向外划出,飞旋出两三米,接着弗雷德的眼前闪过一抹猩红的光芒,在那瞬间预感到的脖子的疼痛没有到来,那个伪装的小吸血鬼,一口堵住了他的嘴唇,用初生的獠牙割破了他的舌头。 140.7.4.1 舌尖被疯狂地纠缠、吮吸,那个ancilla用力大无穷的四肢力量将弗雷德按在地上,一直吸到弗雷德舌头发麻到毫无知觉。吸血鬼的唾液带来的兴奋感和战栗感顺着他的血管和食道一起滑下去,与他血液里的酒精混合在一起,冲击得弗雷德的大脑一阵阵晕眩。 ——这该死的吸血鬼! 弗雷德的小腹一阵阵颤抖,情|欲顺着他的舌尖一直向下蔓延,每一根血管都随着心跳贲张,硬得发涨的下身几乎让他快要失去理智。对方在他的舌头上咬出了三四个伤口依旧没有满足。那ancilla随即咬破了他肿胀的下嘴唇,以让连弗雷德都有些崩溃的速度缓慢地吸食他的血液。 ancilla早在一开始立起来的那处像是个标杆一样一刻不停地摩擦弗雷德的腰间,弗雷德试图用精神触须攻击对方,然而对方狂暴的情绪和具有攻击性的屏障将他全然阻挡在外—— 完全被食欲控制的ancilla用他尖利的指甲撕开了弗雷德结实的上衣,当对方的嘴唇离开弗雷德的双唇时,弗雷德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嘴唇的存在。舌头和口腔里火辣辣的,血液和唾液混合在一起被拖拉出一道细细的线。一直从他的喉咙向下蔓延。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吸血鬼只是充满压抑性与威胁性地在他喉咙边上轻轻舔了舔,却没有咬下去。他的呼吸喷在弗雷德的下巴上,让弗雷德用力喘息,不敢轻举妄动。他像是被一头巨熊按压着,这头巨熊随时可能将他咬死。 ——但是一头熊绝不会对着一个人发情。 对方尖利的獠牙一路向下,只是在弗雷德的胸口划出了几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反倒是尖锐的指甲让弗雷德每动一下都感到深深扎入的疼痛。这个伪装的吸血鬼终于在弗雷德的小腹处停了下来。 ——见鬼。 弗雷德倒吸了一口冷气,睁大了眼睛将目光从那个ancilla近乎妖异的面孔上甩到了天花板上,瞳孔一阵阵收缩与放大。 那名叫做肯塔尔的哨兵,那个该死的狡猾的吸血鬼,那个知恩不图报的混蛋,正在将他的器官当冰棍儿咬。一点一点,不轻不重的…… 弗雷德丰富的经验告诉他,吸血鬼在吸食人血的时候,往往会向食物体内注入足量的“毒液”,这些毒液就像吗啡,又像大|麻,能够随时让被害者产生高|潮。除非那是个饥不择食,失去了所有理智只想要进食的e级吸血鬼。那样他们一上来就会咬断猎物的脖子。 而这个脑子锈掉的吸血鬼,居然咬住了他那个地方…… 原本忧心忡忡的666惨不忍睹地翻了个身,滚进了床底下。他想贾科可太狠了。哪怕是敢于为了杀死吸血鬼而放弃一条手臂的烈士,也不会愿意放弃自己的老二,你看弗雷德的脸色都快扭曲了…… 脸色扭曲的弗雷德终于在强烈的兴奋驱动下射了出来。意乱情迷的吸血鬼舔了舔自己沾了两种液体的嘴唇,用鲜红的眸子斜了向导一眼。他将向导的右腿扶起,鲜红的舌尖舔舐着对方的大腿内侧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口。喘着粗气的弗雷德终于抓住了衣物堆里藏着的一把银制匕首。但是要害就在吸血鬼的獠牙旁,他的手试图抬起好几次,始终都没有抬起来。 吸血鬼猛地将他的肩膀按在地上,尖锐的指甲将下面的地板都戳出了几个洞,吸血鬼再一次扑上来堵住了弗雷德的嘴唇,弗雷德从他的嘴里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和自己的体|液的味道……再接着,情|欲和食欲永远分不开的吸血鬼,将自己一直竖着的第三条腿强硬地挤进了弗雷德的身体里。 ——见鬼的上帝! 弗雷德的身体被顶的向上耸动了一下,在后方的木柜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吸血鬼丝毫没有顾忌到他的感受,他的獠牙威胁性地抵住弗雷德的咽喉,让弗雷德嘴不得不大张吞下自己不断渗出的血液,吸血鬼发凉的身体在却在这时候变得有些火烫。那个叫做肯塔尔的小鬼在撕裂弗雷德这个珍贵又强大的向导的某一部分之后,用力地挺入,让头昏脑涨的弗雷德的脑袋再一次“咚”地一下撞到了木柜上…… --(拉个灯脑补吧)-- [亲爱的茜拉里姐姐: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必须得离开去寻找杀死我爱人的吸血鬼了。那是我毕生的追求和唯一的目的。当您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离开了,我不想告别以避免过度的悲伤。吸血鬼猎人弗雷德先生会替我向您告别,我想您会很乐意照顾他一段时间,为他和我保留这个小小的阁楼。因为尊敬的弗雷德先生最近实在太累了,他时常会来我这儿休息。您的善良大方提供给了我和他另一个家。 我的心中会永远保留对您的感激和爱。 爱您的 肯塔尔伊诺维奇] 弗雷德差一点将手里的信纸撕碎。他强迫自己放下了信。茜拉里夫妇只是一对正常的夫妇,他们不知道肯塔尔是个吸血鬼,而且那个小鬼前不久才考取了吸血鬼猎人的证书。 弗雷德想到这,额头上就绷出一道道青筋。他一直怀疑肯塔尔,支持他成为吸血鬼猎人只是一种钓鱼策略,只是没想到,钓鱼执法的他被反剿了。他,一个帝国最优秀的吸血鬼猎人,被一个初拥了不到一年的ancilla—— 这是弗雷德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惨烈的一次失败。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茜拉里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肯塔尔?肯塔尔你起床了吗?教堂来了两位猎人先生……” 弗雷德迅速将满地狼藉塞进了肯塔尔的衣柜,从他衣柜里找出了一身斗篷。后面撕裂的疼痛和后脑勺鼓起的包让他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他迅速打开窗,让满屋子淫靡又血腥的味道散去,然后裹紧自己从阁楼跳了出去。 茜拉里拉开门时,发现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 五感敏锐的她几乎立刻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古怪的味道,随即她看到了放在凌乱的床上的信件。 “弗雷德?!”茜拉里禁不住尖叫了起来。 两个站在门口的吸血鬼猎人正在等着女主人将它们的新成员邀请下来。其中一个就是昨天晚上喝酒的崔里,崔里刚刚端起茶杯就愣住了。他拍了一把身边的猎人,惊愕地说:“那是弗雷德吗?” 屋外一闪而过的面孔没有被第二个猎人捕捉到,崔里的脸上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居然穿着那个小家伙的斗篷!老天,他们进展得那么快了吗?!” - 蹲在垃圾桶上的贾科十分忧郁地看着面前正在夺食的老鼠。 还有什么事能比他上了一个吸血鬼猎人还糟糕呢? 他想到大晚上醒来发现自己搂着一个吸血鬼猎人就感到一阵阵后怕。更加让他惊恐的是,他的小兄弟还在对方的身体里。 他,居然,睡了一个,吸血鬼猎人。 666在一旁安慰他:【起码你还下意识地阻止了自己咬他的脖子。】 “你觉得咬了一个吸血鬼猎人的脖子和咬了他老二,那个更严重一点?”贾科严肃地说。 666不说话了。 吸血鬼的唾液有一定的致幻能力,也有一定的麻醉能力,贾科吓得差点跳起来时,也没有惊醒被他干晕的吸血鬼猎人。他满头冷汗地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所有重要的东西打包带走,最后还犹豫了一下,将浑身赤|裸的猎人放到了床上用被子盖住。 ——起码喜欢随意开门的茜拉里姐姐不会一开门就看到一个浑身都是情|欲痕迹的裸|体偶像躺在她面前。 现在弗雷德一定已经醒了。贾科忧郁地想。他惹了一个□□烦。不知道弗雷德醒来之后会不会把阁楼拆了。 但这都是弗雷德自找的。本来他马上就能找到新的食物了,如果不是弗雷德一直盯着他让他没有机会进食,他不会饿到失去理智。 贾科已经离开了七区。他害怕七区的所有吸血鬼猎人为了给他们唯一的向导猎人复仇而围剿他。 当然如果弗雷德为了他的面子没有上报给吸血鬼猎人协会,他也许还能逍遥一段时间。 贾科落下地时,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面包随手丢给了垃圾桶里的老鼠们。 弗雷德的血液质量很高,异乎寻常得高,让贾科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恋恋不舍。 而这一次血液也让贾科终于获得了他的能力——信任。 这不是很罕见的能力,许多吸血鬼因为他们出色的外貌都拥有类似的效果,但是贾科却意识到他的能力有些不同。他甚至能通过一些暗示性的举动让别人相信他并遵照他的旨意思考——比如那封信。 贾科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自从喝了弗雷德的血液之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不是那么怕阳光了。但是晒着总归不太好。 贾科这么想着,迈步离开了城市。他得去找个一个侯爵……起码得是个侯爵。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他得得到一些上位吸血鬼的血液…… 141.7.4.2 “我要通缉一个吸血鬼。”银制徽章放在台板上时,正在登记的络腮胡男人缓慢地抬起头来,张大了嘴巴:“弗雷德?” 心烦意乱的向导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坎培?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轮到我兄弟‘坐台’,他有事出去了,我就在这——你的嘴唇怎么了?”坎培小山一样的身躯委屈地记在登记桌后面,他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一向来镇定强大的弗雷德。弗雷德白皙的脸上微微浮现起一丝红色,他镇定地含糊说:“没什么,我走了。” “嘿,等等,你刚才说你要登记什么?” “不,”弗雷德看了看坎培手里正在登记的,“不用了,当我没说过。” 坎培呆愣了好一会儿,巨大的手掌突然用力拍了一把桌子,“你和那个小哨兵在一起了?!” 整个猎人协会里都安静了下来,无数目光投射在弗雷德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哨兵觊觎这个唯一的向导,但是弗雷德从来没有表现过对任何人的倾向性,乃至于到最后,谁都相信了他是个不婚族,甚至是个——不恋爱的家伙。 弗雷德的脸黑了。 “坎培,我们晚上去喝一杯怎么样?”弗雷德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坎培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上一次弗雷德将他们所有人喝趴了,坎培醒来时躺在酒吧外面的地上,所有路过的人将他们围了一圈嘲笑他们的丑态。 弗雷德冷冷地瞪了坎培一眼,倨傲地离开了公会,坎培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崔里:“老天!我闻到了他身上另一个哨兵的气味!” 坎培是个力大无穷的哨兵,他的五感也许没有那么敏锐,却足够嗅出沾在一个平时只散发出浅淡温和的向导素的向导身上的哨兵气味。 ——而且,弗雷德嘴唇还被咬破了。红肿得十分诱人。 “被糟蹋”的样子太明显,那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哨兵。 崔里的心脏都要跳停,浑身上下的八卦细胞都在燃烧。他用力抓住坎培说:“你猜我昨天看到了什么?弗雷德!穿着那个小哨兵的斗篷!” 坎培咽了口唾沫。弗雷德被那个看上去还只是个大孩子的小哨兵上了? 他们的大众情人弗雷德……被一个新晋的小猎人上了。 - 弗雷德离开猎人协会的时候第一百五十次后悔这个举动。该死的吸血鬼在爽够之后舔了他的下面,那的确让所有的伤口都快速合拢了,但是细微的麻痒感简直想要让弗雷德砍死对方八十遍。而且对方没有再舔一遍他的嘴唇。 弗雷德用手指挡住自己的下唇,心中恶狠狠地想着:那个家伙最好祈祷他不要被自己找到,他能把他的牙齿一颗颗掰下来,将他的獠牙串起来挂在脖子里当做战利品。 弗雷德从来不是一个会认输妥协的人,他很快开始动手搜查对方的痕迹。 只是让弗雷德感到万分难忍的是,那个狡猾的Ancilla,没有在他身体上留下大到足够验查的咬痕,他无法通过咬痕将对方登记在案。更加无法用唾液——对方的唾液早被他吞下去了。 弗雷德突然意识到了对方潜意识里的警惕和没有直接咬死他的原因。肯塔尔通过他的舌头和嘴唇吸取血液,所有的证据都被留在了弗雷德口中,与弗雷德自己的唾液混合在一起,根本无法采集取证。 事实上最有用的东西莫过于那个Ancilla留在他体内的精|液,但是很显然,强大而自尊心极强的弗雷德根本不会想向研究所的人解释他究竟是怎么得到那东西的。 弗雷德捏紧了拳头,冷笑了一声。追踪一个毫无身份认证的吸血鬼有很多种方法,那只是个初生的Ancilla,事实上他理应是一个Childe(婴儿)。然而在最初追捕他时,弗雷德敏锐地查到了Infanate(亲王)的痕迹,一个亲王初拥的吸血鬼会具有比低级的吸血鬼更强的能力,而对方极富经验的行为让他明白,这个初生的吸血鬼恐怕对成为一个真正的合格的吸血鬼有了太长时间的预备,他有能力,也有手段,就像弗雷德狩猎的其他Ancilla。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弗雷德心想,他有一百种方式让对方明白一个吸血鬼猎人不好招惹。 - 新生的Childe通常都会由他们的Sire(长辈)带领去面见Infante(亲王),但是有很多可怜虫没有那样的待遇,他们被一些失去理智的低等吸血鬼初拥,就连Sire自己都没有任何经验。这些吸血鬼最终会堕落成Anarch(叛乱之徒)。而贾科是个另类。他没有受到Sire的照顾,却在一“初生”就已经属于一个亲王级以上的吸血鬼。 他“辈分”很大。 贾科买票坐上了一列地铁。在这个城市里的地下遍布着四通八达的交通,同样遍布着数目广泛的吸血鬼。他们会在夜间寻欢作乐,在地下尽情掠食,消耗整个城市的血液。 等级再高的吸血鬼也不会住在一个自己的“城堡”里,那都是老故事了,帝国军队早就将目标性大的城堡统统检查洗劫了一边,吸血鬼们现在的领地和整个人类社会交杂在一起。他们在社会中有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通常距离神职人员很远,贾科又是一个例外。 他离开的时候携带着教堂分发给他的银箱,他在外面包裹了一层小牛皮,使它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手提箱。他穿着一件大大的斗篷,头上戴着一顶宽边沿的帽子,银白色的头发被紧紧向后束扎,塞进帽子里。 他坐在地铁上,在充满食物香气地方正经得像个刚入社会的小绅士。 他两旁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 “出来旅行吗,小家伙?”右边正在看报纸的男人感兴趣地问了一句身边唇红齿白的少年。 贾科抬起头看向了他,浅色的眼睛认真打量着对方,让男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身材不错,长期运动使血管粗大,年纪没有超过三十岁,虽然不是女性,不过也许味道会意外得不错。 贾科忍不住想起了弗雷德。对方线条分明的腹肌和胸肌,柔软的嘴唇和柔软的洞穴,贲张的血管…… 贾科咽了咽口水。 “对,出来旅行。”吸血鬼瞄准了自己的晚餐。 - 弗雷德将目前已知的各大吸血鬼领主的领地画出了几个大范围的区域。每个教堂独立于这些区域中间。肯塔尔刚刚离开两天,他走不了多远,他需要找到自己的Sire(长辈),获取血液维持理智,因此西北边缘的领土被弗雷德首先排除了。最初Infante初拥肯塔尔就在这座城市,对方的领土肯定也不会太远,如果在这座城市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猎人们早就将肯塔尔的行踪告诉他了,显然肯塔尔现在已经出城了。 吸血鬼喜欢人类,他们喜欢融于人类,融于最繁华的地方。弗雷德圈出了最近的几个商业中心,然后将整卷长长的地图贴到了他房间的墙上。 只要肯塔尔咬了人,他就会立刻知道对方的路线是什么。弗雷德是个猎人,而肯塔尔是个吸血鬼,弗雷德知道一切追踪肯塔尔的方法。 肯塔尔咬人非常警惕,他甚至在失去理智的时候都能控制自己不用獠牙深嵌入猎物的皮肤,从宏观上来看,只要哪个地区出现的缺血人数增加,肯塔尔一定在那个地方。在找到他的长辈之前,他所需要的鲜血会越来越多,直到失去理智彻底咬死几个人。 弗雷德翻出自己的银箱整理了一些衣物塞进箱子里,替换了里面的几个被他收藏的吸血鬼骨头和獠牙。那些都是弗雷德过去的战利品,里面被他收藏的几乎都是侯爵以上的。 当弗雷德在床头看到那个没有獠牙的吸血鬼颅骨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肯塔尔获得獠牙的方式可太具有巧合性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吸血鬼,一个恰到好处的处女……只要那个倒霉的吸血鬼被抓住,没有人会去再验证是不是这个吸血鬼咬了那个女孩——这是多显而易见的事啊。 但是,如果肯塔尔用了小伎俩呢?他吸食了那个女孩的血液,还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了两个血洞,他将替死鬼吸血鬼的獠牙拔下用作战利品交给了神父,再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他干的。女孩身上的牙洞最多只会被当做死去的吸血鬼的牙齿痕迹被登录,而他则通过此将自己的存在直接抹除了…… 在吸血鬼的登记簿上,那副牙洞只属于一个死去的吸血鬼。 弗雷德当即放下了自己正在收拾的箱子,匆匆跑向了教堂。 - 贾科在旅馆的走廊里走着,身边紧贴着那个男人。他登记住房时用的是男人的名字,坐台的女人暧昧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样的小旅店,从来不是为了正经居住的客人开设,来这里的人不需要登记他们的证件,不需要留下他们的任何信息。这类旅店只提供给住客们润滑液和安全套。 如果不是人生地不熟,担心被这个城市的吸血鬼猎人发现,贾科也用不着多此一举。现在他只能安慰自己,马上就要天亮了,他可以在这个旅店里休息一整个白天,晚上再出来。 更何况,他带了个可口的猎物一起回来。 贾科对这一顿充满了期待,乃至于一进入房间,他就将对方按在了门背上。 男人吃了一惊,随后笑了起来,用大手用力揉捏少年结实挺翘的屁股。他没想到这小家伙看上去严肃禁欲,一关门就这样热情似火。贾科没有管对方不老实的手,他用鼻子嗅了嗅对方透过皮肤散发出的血液的味道,不太满意地舔了舔男人的喉结——没有弗雷德身上的那种清爽的味道。 他的小豹子轻轻从他的袍子里跳出来落在地上,带着一种狩猎者的慵懒跳上一旁的大床趴在那儿舔自己的爪子。 ——不过没关系,贾科安慰自己,好歹也算是不错的一餐,他不能顿顿都要求五星级。 随遇而安的吸血鬼贾科做足了前戏,在已经把自己脱得差不多的男人迫不及待准备脱贾科的衣服时,从袍子里掏出了一根针管。男人楞了一下:“这是什么?” 贾科的嘴唇靠近男人的耳边,轻轻说:“一点让你快乐的小东西……” 针头扎进男人的脖子里时对方没有拒绝,男人揉捏贾科臀部的手动作立刻变得粗暴起来,贾科不为所动,等注射了完了又开始轻轻地抽血。他的动作没有引起男人一丝警惕——他的能力开始起作用了。男人粗鲁地磨蹭贾科,试图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下来,然而贾科只是舔了舔嘴唇说:“去浴室。” 抹消证据嘛。 - “神父。”明亮的月色下,弗雷德轻轻敲响了神父的门。还差没有多久就要起床的神父揉了揉眼睛,连忙将一旁搁置在一边的圆眼镜戴上:“哦……天哪……什么事——弗雷德?” 神父披着晨衣出来,看到了外面整装待发的弗雷德。 “我想要看看新晋猎人们获得的獠牙。” “哦,好的……怎么了?你知道这些都是他们珍贵的纪念品……都是他们美好的回忆……”神父一边说一边向储藏室走去,“当年你获得的獠牙也在这呢。” 神父打开了储藏室的门,数到了最后一排还有许多空格的架子。“你想要看什么?” “我想看看肯塔尔拿到的獠牙。”弗雷德说。 神父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你知道吗,我在最近听到了一些消息……” 神父一边寻找肯塔尔的名字,一边说:“……我一直很赞成你寻找一个伴侣,但是我想肯塔尔的年纪有些太小了……” 弗雷德的额头上暴起了青筋 “当然他是个出色的哨兵,也是个出色的猎人……啊,找到了。” 弗雷德将那个装着獠牙的瓶子接了过来。 “两个小时后我会还回来。”弗雷德将瓶子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神父有些目瞪口呆:“弗雷德——我是说……虽然这很有意义……但是你可以试试花什么的……” 弗雷德已经离开了。 弗雷德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之前那个少女居住的房间。因为遭到了吸血鬼的袭击,少女的窗子加上了铁栅栏,仆人们都睡在了楼下。但是这对弗雷德不成问题。他悄悄进入少女的房间,拿出了那两颗獠牙,与少女已经揭开了纱布后露出的牙洞对比。 ——果然,牙洞和牙齿不匹配。肯塔尔咬了这个姑娘。 “你是谁?”睁开双眼的少女发出的声音让弗雷德一下子僵住了。他面无表情地取出自己的徽章示意他是个猎人。 “您是吸血鬼猎人?”少女有些惊慌的双眼随即布满了碎光,“那天救我的那位也是吗?您认识他吗?我想向他道谢……我……”少女的面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飞快发红。 弗雷德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咬碎了一口银牙。 - 贾科餍足地坐在浴缸里泡澡,苍白的皮肤几乎和浴缸融为一体,饱餐一顿之后他的嘴唇更加鲜红了,热气蒸腾得他的脸颊也有些发红。他的小豹子趴在他的头顶昏昏欲睡,尾巴在他后脑上一摇一摆。一旁冰冷的地砖上躺着个只穿了四角内裤的男人,男人仿佛在做什么美梦,脸上布满潮红,闭着眼睛还在不断发出笑声。 142.7.5.1 帝国的黑夜永远有地方比白天更加热闹光明。贾科提着箱子走进漆黑的密道,前面带路的是个拿着蜡烛的引路人。引路人打扮得像个老管家,须发皆白,腰杆笔直,身材很好。贾科能打赌他的肚子上起码有六块腹肌。 “管家”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一步步走下狭窄的旋转楼梯。 两人的脚落地时,几乎听不出脚步声。 贾科向上看了一眼,整个密道的上方倒挂着密密麻麻的蝙蝠,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似乎都在盯着贾科。 贾科恭敬地问:“这位大人是?” 引路人看了贾科两眼,冷淡地说:“这不是什么大人,只是看门的而已。”这个年轻的Childe,孤身一人找到这儿来,他的Sire恐怕最多只是个Ancilla,甚至可能是个Anarch。 贾科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楼梯终于到了尽头,引路人停了一下,将手里的蜡烛摆在一旁的灯架上。前方豁然开朗。贾科走进了一个硕大的大厅,里面遍布吸血鬼,几乎是个吸血鬼的巢穴。 “安静,安静,女士们先生们。”一个男人站在大厅的一头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洪亮,不用麦克风都能毫不费力地听清他。大厅被建造成影剧院的模样,扇形的观众席上站着的人群纷纷落座,两翼有特殊的观看台,贾科进入的正是一个独立的狭小的观台。视角不算很好,但是只有他一个人。 引路人将节目单交给贾科,向他鞠了一躬,随即离开了这个观台。贾科将箱子放在脚边,在唯一的一张软椅上坐了下来。下方的观众们五分之三是吸血鬼,还有五分之二是普通人类。他们做什么用处哪怕贾科不是吸血鬼也猜得出来。 这些普通人类被分开,按照区域落座,周围全是吸血鬼。这些自诩高贵的怪物将食物围在中间,而那些食物们也没有露出恐慌的目光。他们甚至是用敬佩羡慕的眼神看着周围的吸血鬼,只要有人需要“零食”,他们就伸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哪里的吸血鬼都一样,哪里的人类也都一样。 贾科不感兴趣地将目光移开,再度落到了舞台上。舞台上的男人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贾科也看了看表——快到午夜了。 “阁下,”一个侍者从小道里走进来,来到贾科的身边,轻轻地问,“您需要什么‘零食’吗?” 贾科的一万币可不是白花的。在来之前他猎杀了几个已经失去了理智的E级吸血鬼,将他们的獠牙送到了教堂,却将他们的尸体贩卖给了一些黑商。这些黑商有些是人类,有些是吸血鬼,他们乐意接手各种各样的东西,吸血鬼尸体很受他们的欢迎,而他们给出的价格也很让人满意。 贾科用了三个吸血鬼的尸体才弄到了这个座位。既然有免费的供应品,他当然不会拒绝。 “来点儿甜的。”贾科将手指关节抵在下巴上思考了一阵说道。 侍者随即离开了。贾科将手臂放在扶手上,看到舞台上的幕布已经拉开,男人用洪亮又低沉的声音说道:“夜晚,开始了。” 幕布随即被拉开。 这是地下王国的聚会,吸血鬼的享乐盛宴。舞台上的吸血鬼们上演的是古老的德古拉的历史,几个吸血鬼男女将两名普通的人类少女架上了餐桌。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少女的身体被切割,故作优雅的吸血鬼残忍地将她们身体的一部分切下,放进嘴里吮吸。所有的人类都是他们的食物,没有任何例外。 优雅的吸血鬼将残破的身躯扔到一边,一名金发的少女瑟瑟发抖地被送到台前,她的身上仅仅裹着一层麻布,众多的吸血鬼将他们挑选出来的最好的礼物送给了今天过生日的公爵——没错,这正是一个别开生面的生日晚会。 少女哆哆嗦嗦地上前,跪在公爵面前,恐惧加剧了她的魅力。公爵抬起她的下巴,用拇指摩挲她的嘴唇。轻轻将她拉起,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少女赤|裸的身躯暴露出来,绸缎般的肌肤被公爵揉搓,她仰着脖子发出了惊恐的呼叫。公爵没有彻底吸干她的血液,他抚摸少女的后颈,揉捏少女的乳|房,然后解开了自己的袍子。 贾科的虹膜深了一层。公爵给了少女最极致的欢愉,台下的“食物们”又惊恐又羡慕。少女啜泣着祈求公爵,然后公爵咬开了他自己的手腕。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公爵和少女。 他初拥了她。 台下开始骚动起来。 几个人类的血液已经让他们兴奋,公爵的血液则让所有公爵以下的吸血鬼都感到不安难耐。 贾科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轻轻地说了一句:“真臭。”欲|望旺盛的吸血鬼已经零星地开始寻欢作乐。 666忧心忡忡地说:【这么多吸血鬼……能拿到公爵的血吗?】 贾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过于敏感的五感尽量被屏障护住。他说道:“总有机会……” 接着他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贾科知道是自己的“甜点”来了。他头也没有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将来人一把抓进了怀中。但是对方出乎意料的高大让他楞了一下。贾科一回头,就听到对方说:“这可真是场盛宴……” 贾科的身体一僵,666飞快地跑远了一些,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大字:【你情人来了!】 弗雷德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挑着一边眉毛冷笑着看着下方大片的吸血鬼。他感受到贾科瞪着他的目光,于是转过来看向他,略带嘲讽地说:“不是吗?” 一个吸血鬼猎人闯入上百个吸血鬼中间会怎样? ——这个猎人死定了。 贾科一松开自己的鼻子就嗅到了弗雷德身上那种清爽的味道。他前方观台上的吸血鬼回过了头来看向他,贾科立刻将弗雷德猛地按了下去,让实心的围栏挡住他,背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吸血鬼的感官极强,比起哨兵不遑多让,尤其是他们的嗅觉。他们对活生生的人类的敏感度比对任何东西都要大。贾科警惕地看向四周,果然看到观台上有几个吸血鬼站了起来,似乎在寻找突然出现的人类的行踪。 在场的所有布置好的“食物”都被做过标记,这些客人们知道那是能够安心食用的“食品”,但是弗雷德不同。他身上猎人的气息太过浓厚,还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贾科至今不知道那是向导素。 向导素是向导特有的气味,也是平复哨兵狂化症状的药剂,更是向导与哨兵产生结合热时的催|情剂。 贾科不知道一个向导在这儿有多么显眼。他低低地骂了一句“该死的”。 弗雷德被按在下面,略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会维护自己。而下一秒这个吸血鬼就一把揪紧了他的领口,低下头恶狠狠地对他说:“想找死不要拖我下水行吗?” 他又猛地用力扯了一把弗雷德,将禁欲的吸血鬼猎人扯得向前一扑,埋进了他的腿间。 弗雷德在恼火中听到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咬我。”贾科低声命令道。 弗雷德手里的气雾弹没有按下去。他本来能让整个大厅的吸血鬼乱成一团,而他也能趁此机会逮住几个吸血鬼——作为帝国顶尖的猎人他有这样的经验。但是——弗雷德鬼使神差地扯开了肯塔尔的裤子。接着他的目光一滞,看到了对方腿根的两个牙洞。难怪肯塔尔的脖子上没有咬痕…… “咬我!”贾科不耐烦地说。 弗雷德一口咬破了对方的腿根,就咬在那两个牙印上。吸血鬼的血的味道弥漫开来,将弗雷德气味镇压了下去。 引路人感到先前嗅到的气味变化了。他加快了脚步来到观台上,只看到那个年轻的吸血鬼坐在柔软的高背椅上,用手撑着下巴悠闲地看下方的骚乱。他的腿间半跪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脑袋埋在吸血鬼的重要部位,头颅被对方紧紧按住。 引路人疑惑又警惕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吸血鬼。对方才刚刚成为吸血鬼不久,分明是个没有Sire的小鬼,但是他血液的味道…… 年轻的吸血鬼发出了情|欲中的低吟,他丝毫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和放纵,眉毛微微向上蹙着,动了动自己的腰。他回过头来看向了引路人:“怎么了?我很满意这一次的甜品。” 年轻的吸血鬼背光的双眼发出猩红色的光,犹如两颗巨兽身上的红宝石。他银白色的发丝在阴影之中散发出一种锐利而强势的光泽。 引路人用同样疑惑的目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那不断耸动头颅的“甜品”。在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味下,终于后退了一步:“抱歉,阁下。” 这个吸血鬼的Sire不只是个Ancilla……很可能是个侯爵……引路人惶恐地退离。 先前一直盯着他们看的前方的吸血鬼朝他竖起了一个拇指,贾科也优雅地对他笑了笑。 引路人一离开,弗雷德立刻离开了贾科。被对方一下下撞得都快硬了的贾科强忍着憋屈拉好了自己的裤子。666怜悯地说:【他好像更生气了。】 贾科换位思考了一下,被一个吸血鬼按着用脸撞了别人老二二十几下,他也得发火。 但是贾科现在更应该担心自己。弗雷德肯定是循着他的行踪找上来的。 首次在清醒的弗雷德面前露出獠牙的贾科,忍不住回忆起了之前对方血液的味道,觉得口水泛滥得更厉害了…… 弗雷德没有站起来,坐在地上冷冷凝视着下方的狂欢。他的出现只引起了一瞬间短暂的骚乱。肯塔尔的血液比他想象得要强,他能一直到现在都维持理智,那么初拥他的吸血鬼一定是个亲王。弗雷德冷冷地思考。 他可以现在就杀了肯塔尔,离开这个吸血鬼的马蜂窝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这里同样是肯塔尔的主场。弗雷德很想知道,这个奇怪的吸血鬼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没有咬死过人,哪怕在失控的时候都不留下马脚,而且他恐怕是第一个成为吸血鬼猎人的吸血鬼。 “你的目的是什么?”弗雷德说。 贾科听到费雷德这么问,心中一松。他明白弗雷德不是那种迂腐的猎人,他会思考。 “吸血鬼。”贾科说,“我的目标就是他们。”他的手随手指了指下方。 “我是个吸血鬼不错,但我同样是个血鬼猎人。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状况了,”贾科指了指自己的腿根,那里已经止血了,血液染了贾科一裤子。“如果我要保持理智,我必须不断狩猎高等级的吸血鬼。我的源动力也许比你们这些猎人更强烈。” 弗雷德皱起了眉。 贾科再接再厉:“我是个最好的间谍。不会有人怀疑我的立场和阵营。现在也只有你知道,我是个吸血鬼。” 弗雷德扭头仔细打量对方。 和白天见到的懦弱内向的肯塔尔不同。夜间的他看上去完全恢复了神采。他尖利的牙齿没有完全收回去,在唇齿之间若隐若现,银白色的头发向后抹去,露出轮廓分明的额头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 肯塔尔是他见过的最特立独行的吸血鬼。而弗雷德也是世人眼中最特立独行的向导。 弗雷德将一直捏在手里的箱子放下了,低沉地说道:“暂时休战。” 这算是达成和平共处共识了?贾科微笑了起来,向他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合作?”弗雷德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想之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贾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咽了口唾沫转移话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每个密道都有一个看门的,就是那群挂在天花板上的蝙蝠。弗雷德是个猎人,还是个向导,他是怎么进来的? “把那个家伙赶走,”弗雷德冷淡地说,“吸血鬼化成蝙蝠后讨厌烟味。” 贾科楞了一下,扭头看着666:这家伙有点机智啊。 666:【……】 贾科知道弗雷德进来肯定不止有他说的那么容易,外面不仅有守门人,还有引路人,进入的入口也需要特殊的身份证明。也许整个帝国只有两三个猎人能这样轻易地进入这吸血鬼的圣殿。 “今晚我的目标是他。”贾科轻轻用手指指向了公爵,公爵站在舞台上,尽情享受着整个派对带给他的奢靡与满足的气氛,刚刚被初拥的少女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用充满了眷恋的目光注视着对方。贾科根本不想见到当初初拥自己的人,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从血液里对对方产生依赖感就感到恶心。 弗雷德看了一眼公爵,为贾科的大胆感到惊讶。 “一个公爵……”弗雷德不知道这个吸血鬼想要做什么。 贾科的眼睛瞟到了弗雷德身上:“我需要你配合一下。” 143.7.5.2 大厅里的吸血鬼们在疯狂地交|媾、进食。他们将周围所有的人都当做了欲望发泄的对象。贾科没有理会弗雷德冰冷的嘲讽,他看到舞台上的公爵搂着他刚刚初拥过的少女准备离开舞台。贾科知道他要去享受更深也更私密的娱乐了,他立刻拉了拉弗雷德,两人沿着小道离开了观台。 “别擦掉我的血,”贾科瞥见弗雷德正视图抹掉自己的身上沾的血迹,凉凉地说,“那能保护你。” 弗雷德的手停顿了一下,放了下来。他很想知道这个小吸血鬼哪来的自信能保护他一个帝国最强大的猎人。他亲手猎杀过一个亲王,三个公爵,他甚至重伤过一个长老。自诩强大的哨兵猎人们更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但是这个小哨兵说的话他却没有太强烈的反驳欲望。 他走在对方的后侧看了一眼对方的屁股。之前流的血从对方的裤子里洇了出来,让弗雷德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上去。 贾科看到666绕到他面前来说:【他在看你屁股。】 贾科的头皮一紧。 【你裤子上有血。】 贾科咬牙切齿地转过去,只看到弗雷德飞快扭过头…… - 公爵的身边从来不缺少仆从。他已经活了两百年,拥有无数“子嗣”与附庸者。他看上去只是青年模样,然而只要面见他的吸血鬼都能从他强大的气息中体会到他强横的实力。 他喜欢娱乐,喜欢热闹,和所有奢侈的吸血鬼一样,他每一年都会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狂欢——分享美食,满足肉|欲。 这是他最高兴的时候,因此当他看到那两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他房间时,他没有立刻将对方像个臭虫一样扔出去。 “尊敬的公爵大人,”贾科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为了庆祝您的生日,我代表我的Sire向您送来了一道礼物。” 房间里有一张床,同时还有两副棺材。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手被束缚在床头柱子上,脸色很差。 公爵打量了一会儿那个男人,眉头微微上挑。他动了动手指,示意站在贾科身边的两个Ancilla离开房间。他准备“接待”这位小客人。 “一个猎人。”公爵一边说一边抱着怀里的金发少女向前,将她轻轻放进了棺材里,“不知道尊长是哪一位,竟然给我送上了这份大礼?” 公爵瞥了一眼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小吸血鬼的猎人。很显然,他认出了这个猎人。帝国最有名的吸血鬼向导猎人弗雷德。 “想必您从我的继承的特征就能猜到了——”贾科恭敬地微笑着,“我的Sire是那位拥有最纯粹的银发的大人。” 公爵的举动停顿了一下,盯住了贾科。整个吸血鬼世界的确有一个吸血鬼是银发,唯一的银发。但是那一位的地位太高了,怎么会初拥一个这样的小鬼…… 然而对方带来的“礼物”也超出了寻常礼物的价值。弗雷德杀死过亲王,甚至狩猎过长老,这个猎人是吸血鬼们最头疼的对象之一。 公爵靠近了弗雷德。弗雷德曾被刊登在帝国各大报纸上的惯常温和的脸此刻充满了冰冷的嘲讽意味。 公爵的手把握着对方的脖子,尖锐的指甲轻轻掐进他的颈侧的皮肤中。“一个向导,”公爵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很希望自己有一个向导。” 贾科看了看对方脚旁的一只蟾蜍——那是对方的精神体。这公爵曾经是个哨兵。 “只可惜,过了几百年,我已经忘记怎么引发向导的结合热了。”公爵有些遗憾地说。 结合热是什么?贾科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看666,然而见到公爵起身,贾科知道那不是时候。 公爵对倒挂在门边的一只蝙蝠说:“给我把——把——那叫什么?”公爵转向了贾科,却见贾科一脸茫然,而门边的蝙蝠仿佛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扑腾着翅膀离开了。 公爵在蝙蝠离开的几分钟里将少女的棺材盖上了盖子,轻轻拍了拍棺材盖,他说道:“孩子,你现在还是享受人生的最好时候,再过几十年你就会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些听话的仆人。等你更大些,你会想要一个庄园,想要许多恭恭敬敬的会为你呈上食物的随从。” 贾科恭敬地听着,带着仰慕的神情看着公爵。 那只蝙蝠回来了。它带来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公爵将盒子打开,取出了里面一支注射器,随手挥开了那只蝙蝠。蝙蝠立刻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听着,孩子,趁你还没有完全丧失你与向导的联系,最好尽快找到一个向导,”公爵说,“等到几十年、上百年之后,你的精神体会慢慢消失,灵魂会慢慢死去,只有肉体还存活在世界上,你再也无法体会到拥有一个向导的美妙——你确实给我送来了一个很棒的礼物。”公爵坐到了弗雷德身边,正要动手,又转过身来补充了一句:“哦,我可能会将他变成我的‘子嗣’。” 胃口倒是很大嘛。 刚刚即将暴起伤人的贾科因为他这一回头硬生生制止了自己,憋出了一口老血。公爵随即将那支药剂扎进了弗雷德脖子。先前还安静乖顺的弗雷德猛地跳起来,突然一撩腿踢中了公爵。公爵的身体在被他踢中的同时化作无数黑鸦鸦的蝙蝠四散开来,然而蝙蝠们无法逃离这个房间,它们半强迫地在弗雷德不远处凝出了一个形体。公爵脸色阴沉地看着弗雷德:“顶尖猎人……”弗雷德杀过三个公爵。 公爵紧盯着弗雷德,他认为这是弗雷德的潜入手段,他没有怀疑过一旁的小吸血鬼。他量这样的一个Ancilla不敢也没有能力对一个公爵大不敬。然而事情接下来的所有发展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个小鬼“害怕”地跑到了他身后,公爵却认为是弗雷德用某种手段让他无法离开这里,甚至无法变幻成蝙蝠,他低沉地对贾科说:“到角落里去,小鬼。” 那个小吸血鬼没有回话。公爵听到他低笑了一声。 在那一瞬间,公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回过了头,身体被一阵巨大的力道向前掀翻,一支秘银手|枪抵着他的心脏,子弹从后往前贯穿了他的胸口!公爵不敢置信地看向贾科,只看到自己的精神体被一只透明的猎豹紧紧按在地上,那头猎豹锋利的牙齿撕咬着蟾蜍,让公爵的脖子一阵阵作痛——难怪他无法化成蝙蝠!从一开始,就是那个小鬼限制了他的精神体! 灼烧的疼痛从心脏开始蔓延,公爵睁大眼睛试图炸成无数蝙蝠,然而他的身体始终被圈囿在一起,那个银白发色的小吸血鬼用血红的双眼盯着他微笑着说:“相信我,大人,您只需要睡一觉……” 公爵一瞬间失神了。就在那一刻,贾科猛地扑上去露出了自己的獠牙!牙齿深深嵌入对方的喉咙,静脉在他的舌尖上跳动,血管像是一条条纤细的鱼,不断挣扎试图逃脱。所有的血细胞在血管里急速奔腾的声音、房间里四个心脏跳动的声音、空气中血液的味道和弗雷德身上散发的清新的香气、手掌下逐渐衰弱的心脏的跳动……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放大,攫取了贾科的所有注意力。 血液……血液…… 饕餮一般的低级吸血鬼吸食到了他尝过的最好的食物的味道。 刚刚因为初拥一个少女而失去了不少血的疲惫的公爵,被饕餮叼住了喉咙,随着大量血液的流失,生命也在不断流失。他的双手在空中掐住了上方的狩猎者,而贾科根本不管猎物的挣扎和他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他咬着公爵的喉咙,急速逃跑的公爵在整个房间里乱窜,贾科仿佛一只硕大的蜘蛛攀爬在他身上,一抵住墙壁就猛地发力,将公爵狠狠撞向了棺材。他像是野兽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吸干公爵的血液,一直吸到只能吮出碎肉。公爵的皮肤迅速凹陷下去,像是一具木乃伊一般疯狂而愤怒地瞪着他。 公爵级的吸血鬼不可能紧靠一颗秘银子弹就杀死,贾科要让他真正陷入沉眠。 滚烫的血液滑入他的食道,不断灼烧着他的肠胃。贾科的双眼彻底变成了鲜红。他用锋利坚硬的獠牙连带脊椎咬断了对方的脖子,然后抽出了一瓶秘银,从公爵暴露在外的喉管里灌了进去。 公爵干瘪的身体发出了吱吱灼烧的声响。贾科随即蒙上地上头颅的眼睛,轻轻地说:“晚安,公爵大人。” 桃木桩猛地钉进公爵的心脏,从前往后,将他的胸腔贯穿,连带那干瘪的身体一起撞进他自己的棺木,一直扎进了棺材底座里。 半躺在床上的弗雷德看着那个新生吸血鬼、新手猎人,将一个公爵杀死在对方的棺材中。吸血鬼的嘴唇周围一片猩红,他站起来将圣水倒进了棺材,亲眼看着公爵的尸体腐烂、灼烧。然后他合上了棺盖,往四个角上钉上了银钉。 弗雷德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来。这个新手猎人虽然手段和正统吸血鬼大相径庭,然而他的确在他面前干净利落地杀死了一个吸血鬼公爵。而且这个年轻的,刚刚吸干了一个公爵的吸血鬼,正在看着他。 弗雷德低沉地说:“把这该死的针拔下来。” 那根针管还扎在弗雷德的脖子上,弗雷德的身体一动不动,几乎是僵硬。那个吸血鬼盯着弗雷德看了许久。 “你还在等什么?”弗雷德皱起了眉。 吸血鬼凑近了弗雷德,鼻尖在对方的脖颈边耸动。他嗅到了一股很浓的甜腻的味道。 弗雷德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已经度过了自己的青春期,却没有碰到任何一个让他发情的哨兵。凯尔文甚至曾经嘲笑过他是个不会产生结合热的怪物……然而公爵的这一针却引发了他将近三十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结合热。 ——真见鬼! 弗雷德不敢轻举妄动,他的手还被绑在床柱上,那一针尽管没有全部注射下去,却让他的小腹聚起了一团热火。他依靠强大的毅力制止自己的任何出格行为,这也是为什么弗雷德在肯塔尔与公爵干架时却无法做出半点动作的原因…… 吸血鬼带血的嘴唇蹭在弗雷德的身上,对方敏锐的五感成了最好的□□剂,弗雷德感到吸血鬼的呼吸变粗了。 该死、该死……对方是个哨兵——一个正在青春期的哨兵! 弗雷德知道结合热中的向导对于一个正在青春期的哨兵来说意味着什么。 弗雷德浑身散发的向导素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将吸血鬼拖入了情|欲的深渊。贾科的精神体焦躁地四处乱转,试图寻找弗雷德的精神体,然而它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贾科用力眨眼,强行控制自己的理智,将弗雷德脖子上的针管猛地扯了下来,他的强迫让自己的手臂上都爆出了青筋。但是这已经毫无作用了——弗雷德的结合热已经被引发了。 针管带出的一滴血被贾科控制不住地舐去,接着一切都开始失控。香甜的味道钻进哨兵的敏感的鼻子,放大的感官几乎调动起了哨兵全身的欲|望和动力。弗雷德被烧红的脸颊烫得惊人,他难以控制地摩擦自己的双腿,试图压制自己的欲|望,而哨兵呼出的热气像是烙铁一样印在他的胸口上,让他的脚趾和手指不断蜷曲…… 刚刚喝饱了一肚子血的吸血鬼此刻又再次感到了饥渴,但是这一阵饥渴与先前毫不相同。他用猩红的舌尖舔舐对方的脖颈、锁骨,粗鲁地摩挲向导僵直的身躯,用牙轻轻撕扯向导的胸前。他坚硬的下|身抵在向导的腹部,暴躁地撞击弗雷德,就和他那双撕扯开弗雷德衣服的手一样只充斥着原始的野心。他的小豹子在吞食了一个公爵的精神体之后长大了一整圈,在向导的周围焦躁地来回踱步。 弗雷德快要失去自己的神志,全身被欲|望笼罩的他试图用自己庞大的精神触须镇压身体的躁动,但是他向来十分有效的精神力没能成功捆住自己。哨兵那乱七八糟的、充斥着各种各样暴躁情绪的精神像是强盗一样闯进了他的精神领地,让弗雷德不得不分心试图去捋顺它们。哪怕弗雷德再不情愿,他也只能用这个方式阻止失去理智又力大无穷的肯塔尔——这个该死的吸血鬼正处于他目前为止的巅峰时期!就在他的精神触须放弃抵抗接触肯塔尔的瞬间,弗雷德发出了一声欢愉和惊恐交杂的充满磁性的低吟—— 强行维持理智的哨兵,和勉强保持清醒的向导崩溃了他们所有的自控力…… 弗雷德在晕眩和迷乱中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抽出去了一部分,浮在半空的666惊愕地看到那不断焦躁地跑来跑去的豹子一把按住了一条透明的蟒蛇,欢天喜地地咬住了它的七寸—— - 惨不忍睹。 贾科坐在床沿背对着床上满身都是半愈合的血洞的吸血鬼猎人。透明的小豹子满足地趴在角落里,四个爪子按着一条奄奄一息的蟒蛇。贾科捂着自己的脸思考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清算”他们之间的账。 ……他可能会被弗雷德灌水银。 【快跑吧。】666怜悯地说。 贾科赶紧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物,当看到那条染血的裤子时,他的脸色变化了两下。 贾科将棺材里的另一具刚刚被初拥的吸血鬼钉在了棺材里。当她苏醒之后只要半个月没有喝到新鲜的人血,她会彻底变成最低级的毫无理智的吸血鬼,最终会因为饥饿死去。新生的Childe事实上非常脆弱。 形色匆匆的吸血鬼没有惊动床上沉睡的向导,他体会了一把公爵的血液所带来的能力,悄悄开门走了出去。门外倒挂着两只蝙蝠。 “听着,大人还在美梦,只要他不出来,不要打扰他。”猩红双眼的吸血鬼用上了自己的能力,两只蝙蝠几乎是机械性地点了点头。他和弗雷德来到这里之前已经一路做过了布置,眼下是一道双重保险。贾科看了看四周幽深的通道,用斗篷蒙上自己的脸,匆匆离开了公爵府。 144.7.6.1 很好,肯塔尔,干得漂亮。 弗雷德醒来后的第一秒,是一拳砸向身旁。如果他手里有刀,他可能会一刀捅穿那个吸血鬼。 仿佛被猛犸碾过一遍的身体让弗雷德有几秒瘫在那儿一动都不想动。这一次彻底的发泄,好像把他之前将近三十年的老底都掏空了…… 肯塔尔是个警惕的吸血鬼,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专门挑了这样一个时间来猎杀公爵。每一个吸血鬼在初拥人类时,都会有一段大幅虚弱的时期,但是谁都不会亲自在有上百个吸血鬼狂欢的夜晚里、在公爵的府邸上刺杀他。 肯塔尔算准了这个时期。 没有低阶吸血鬼会挑战高级的吸血鬼,因为实力和辈分的压制存在于血液之中,肯塔尔和公爵的实力相差太大了,公爵压根儿想不到一个Ancilla会将他杀死。他更想不到一个吸血鬼猎人会和吸血鬼联手。 肯塔尔利用他来吸引公爵的全部注意力,然后将公爵猎杀在自己的棺材里。 如果没有后面的发展,连弗雷德都想给肯塔尔鼓掌。 但是这个混蛋“又”上了他一次。 弗雷德捂住自己的眼睛低低地笑了。他的笑容停不下来,那条蟒蛇从下面游上来盘了在弗雷德身边。 他确定了肯塔尔是他那个隐蔽手段高超的爱人。 他比对方更晚进入意识,对方引起的改变已经很大,他不能够再按照自己所拟合的数据体的原“剧本”来判断究竟哪一个是他的爱人,他只是一降临之后就顺势去教训那个瞒了“他”还将“他”上了的吸血鬼。 弗雷德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意料之外的结合热让他吃了些小亏,却也令他试探出了对方的底细。再没有比一个已经结合的向导更了解自己的哨兵,他的精神触须几乎整个埋入了对方的精神力里。 这一次他爱人居然是个吸血鬼。弗雷德几乎被自己和对方的身份逗乐了。他几乎能想象到肯塔尔落荒而逃的模样。弗雷德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看到地上被撕扯得凌乱的衣物——那个小坏蛋穿走了他的裤子,把自己的裤子留给了弗雷德。 弗雷德赤身裸|体地下来,对着墙角破碎的镜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那家伙这一次倒没有吝啬自己的牙,把他身上咬得将近没有一块好肉。弗雷德挑着眉毛回味了一下疯狂的昨晚。发情让他们几乎完全暴露出了本性,要不是弗雷德一直在试图抽回自己的精神力,做那些无用功,凭他的本事谁咬谁还不一定。蟒蛇从他的脚跟处缠绕上来,一直盘踞到他的肩上。弗雷德到衣橱里翻了翻,随手翻出了几身公爵的衣物。 公爵不如他高大,衣服倒挺宽。弗雷德随手挑了一身套上,来到两幅棺材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那家伙做得不赖。 醒过来的Childe正不安地在棺材里拼命撞击盖板,弗雷德停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对方。他没兴趣去杀死一个注定死亡的吸血鬼。她的Sire已经死去,就算离开了棺材,理智也维持不了多久。弗雷德用一个宽大的帽子将自己的半张脸都遮住了,打开门走了出去。离开公爵的房间前,他不舒服地拧了拧腰,纠正了自己的站姿。 外面一片寂静。现在是白天,刚刚经过狂欢的公爵府里没有多少活动的吸血鬼。弗雷德看了看两只倒挂着的蝙蝠。蝙蝠浑浑噩噩的,看到他还点了点头。 弗雷德的眸光闪了闪,随着一条小道离开房间。整条小道上布满了那个小哨兵的气息,而整条通道上也没有一个吸血鬼。对方吸干了一个公爵,恐怕气势正盛。弗雷德低低地笑了笑。小吸血鬼了解这里所有的密道,弗雷德离开时只遇上了两个惶恐的Ancilla,他们远远地看到穿着公爵衣物的弗雷德,纷纷低下了头。弗雷德全身上下都是贾科的味道,就连“里面”也充斥着小吸血鬼霸道的气味——的确好用得很。 ——直到弗雷德碰上了站在通道口无法避开的男爵。 男爵看到弗雷德的外套,正想要打招呼,脸色忽然变化了。“你是谁?” 弗雷德身上的吸血鬼气味让男爵有些犹豫,可弗雷德没有非常鲜明的吸血鬼的特征,这让对方有些怀疑。 小哨兵的气味到这里就断了。弗雷德知道前方不远处一定就是出口,他不想被他抓到,因此这个看门的男爵一定是他留给弗雷德的“炸药包”。 一个男爵——弗雷德挑了挑眉毛,这也太体贴他了。弗雷德甚至感觉到有几分嫉妒。肯塔尔知道“弗雷德”是自己吗?他才刚到这里,那个家伙就已经和“别人”来了一炮。弗雷德面无表情地看着男爵,经过一晚上折腾他却很精神。结合热让两者都受益不少,弗雷德能感觉到自己的强大。如果用结合热来表征一个向导或者哨兵的成年期,那么弗雷德一直到现在才真正进入了成年。 蟒蛇从费雷德的身上游了下来,弗雷德拇指一抬,打开了手里提着的箱子。 - 精疲力尽的贾科瘫在一张破破烂烂的躺椅上。他像是个地沟里的老鼠一样窝缩在这个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里。 ——这里弗雷德总找不到他了。 这里可是整个城市最臭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哨兵想来这里。 但是贾科心里不能很肯定。弗雷德可是连吸血鬼大本营都敢闯的猎人。 被赶到一边的流浪汉瞪着他敢怒不敢言。他唯一的一张“床”被这个奇怪的家伙给占据了,但是他却不能说出任何反对的话,因为那家伙拳头比他大。 贾科将手枕在脑后越想越不对劲。弗雷德身为一个向导,一直被所有的猎人视为偶像,也被无数哨兵视为追求对象,他用武力拒绝过不少试图强迫他的人。就贾科先前了解到的来看,不少哨兵认为向导就应该呆在塔里,接受教育成为一个温柔善良的辅助者,等待最合适他们的匹配的哨兵。而弗雷德用他的行为和实力无声地拒绝了这一切。现在贾科把他“破了处”,他恐怕想把贾科剁成蝙蝠汤。弗雷德千里迢迢追杀着贾科到公爵府上,却竟然相信了他一个吸血鬼想要狩猎公爵的鬼话,还任由他将自己绑在床上? 【可能是你‘信任’的能力起作用了。】666陪他坐在一旁苦思冥想。 ……听上去也有点儿道理。但是他只是个刚刚觉醒了能力的低级吸血鬼,弗雷德却曾经干死过好几个能力强大的高级吸血鬼了,他会被贾科的能力所蒙蔽吗? 而且……更让贾科感到一阵阵诡异的是,他昨天几乎和弗雷德做到失控……之前的那一次可没有这么猛…… 如果这一次弗雷德想要用他身上的咬痕去做鉴定,贾科恐怕难逃通缉。贾科扒拉着自己的一头银发,猛地扒过666仔细查阅向导的资料,这才明白结合热是个什么东西。 青春期的哨兵和向导相遇时可能引起发情,就是那该死的结合热让他没能控制住自己。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神识居然没能起到半点作用,贾科产生了一种恐慌感。一种隐隐的失控意味渐渐浮了上来。 弗雷德……可能是他要找的爱人吗? 贾科随即猛地摇了摇头。弗雷德只会将他灌秘银切片,他怎么可能是自己的爱人。 - 银制小刀从前往后穿过了男爵的喉咙,将对方的尸体钉在墙上。吸血鬼猎人用另一把锋利的专用小刀撬出了男爵的獠牙。男爵睁大双眼,长着嘴巴,面孔还维持着死前惊恐的模样。弗雷德脚边的蟒蛇嘶嘶地吐着蛇信,盯着弗雷德的箱子。 弗雷德将圣水从男爵的头顶浇下去,然后割下了森白的颅骨。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个颅骨,将之塞进了袍子里。 一个男爵的颅骨。弗雷德掂了掂手里的重量。他的储藏室里起码有三十个类似的藏品。 弗雷德将男爵的身体切块焚毁,然后用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还在发热。但是这对他的实力起不到太大的削弱作用。弗雷德现在更关心的是那根滑溜的泥鳅这一次又跑到了哪里。 蟒蛇吐着蛇信从下面钻进了弗雷德的袍子,缠绕在弗雷德的手臂上。原来的“弗雷德”的精神体并不是一条蟒蛇,而是一只只会贴着他的蝴蝶,在现在的他到来时,那只蝴蝶猛地炸开、膨胀,变成了一条人手臂粗细的蟒蛇。 弗雷德一边离开,一边从箱子里掏出了一张地图。那上面圈着他之前做的一切肯塔尔可能前往的地方。现在知道了肯塔尔就是他的爱人,他又有了一些新的方向。 弗雷德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揶揄的冷笑。 - 贾科在下水道里住了十天,终于忍不住了。当他捂着鼻子翻着白眼出来时,他料想弗雷德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十天没有见到活人,贾科的眼睛都快饿红了,小豹子奄奄一息,无精打采地趴在他的脑袋上。 贾科终于体会到了哨兵的苦恼。 一离开下水道,恶臭减少了,然而大量嘈杂的声音却又一瞬间涌入大脑,一时之间被感官冲击得发懵的哨兵连忙飞快地树起自己的屏障,勉强让自己不被击倒。公爵的血液让他的血液纯度提升了,也因此他的五感更加敏锐了。 他得去找点儿吃的……贾科用通红的眼睛看向四周,周围的人都对这个浑身散发恶臭的家伙绕道走,666幸灾乐祸地说:【你看上去像个要饭的。】 “滚开。”贾科不耐烦地应付它,双眼盯住了一个猎物。他舔了舔嘴唇,将头顶的豹子拎下来,指挥它说:“去吧,看见了吗,那只白色的小狗。” 豹子非常懒散不屑地斜视了一眼被贾科指着的东西——那是个狗形的精神体。狗的主人是个穿着白裙的姑娘,还是一个向导。 小豹子在贾科的驱使下不情不愿地走向了那只白色的小狗。小狗见到豹子就绕着它转了好几圈,摇晃着尾巴跟着走了,少女连忙抬起头向四周张望,却没有见到任何令她心仪的人。她是个偷跑出来的向导,今天的望风时间已经过了,她却还没有回去。她本来打算这个时候回到塔里,看在这是第一次的份上,老师们不会责备她的。但是她的好奇心却驱使着她不断向前。 贾科的双眼一亮,嘴角上翘,露出了个兴奋的笑容。 ——上钩了。 145.7.6.2 贾科花了几百帝国币在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租了房间还洗了澡。(着头发出来时,他听到了敲门声。666忍不住在空中说:【太无耻了。】 贾科斜了它一眼,慢条斯理地用浴巾围着自己的下半身就打开了门。外面站着的忐忑不安的姑娘一瞬间惊得差点向后跌去。贾科一把揽住姑娘纤细的腰肢,看了一眼她脚旁的小豹子,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的精神体向来不太寻常,有点儿不服管教,”他歉意而彬彬有礼地对那身穿白裙的少女说,“我还在担心它呢……谢天谢地它终于回来了!” 少女看着面前高挑英俊的青年,脸颊猛地红了。青年银白色的发丝贴在脸上,几缕挑出来的滴着水珠,水珠落在他充满力量的过分白皙的胸肌和腹肌上,顺着凹陷的人鱼线一直没入…… 少女的目光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贾科将手支在她身旁的门框上,轻轻笑着说:“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向导。” 【太无耻了!】666又在一旁大叫了一次。 少女的脖子和耳朵都烧红了,她几乎要被这个英俊的青年迷倒了……对方略带沙哑的嗓音、兼具纤细与力量的体魄、镶嵌在白皙的脸庞上那双迷人深邃的眼睛和鲜红的嘴唇…… 她果然碰到了幸运女神。 少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她被对方轻轻一揽,就向前不由自主地迈了一步,柔软的胸口贴紧了对方凸鼓的肌肉。 这是个哨兵。 少女心想。 一个强壮的、精神体是豹子的哨兵,而且是个英俊迷人的哨兵。如果她在匹配前被占有了,没有人会逼迫她必须去和另一个哨兵在一起……少女红着脸将双手放在了对方的胸口上,带着痴迷的眼神看着他。 贾科轻轻将她搂进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少女被压在墙上,身体微微发颤。她闭上了眼睛索吻,却迟迟没有等到对方落在她唇上的嘴唇。少女有些忐忑不安地睁开双眼,只看到对方深邃的浅色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少女的脸又烧高了一度。 然而贾科的内心却是崩溃的。为什么他之前还很有食欲,准备下口的瞬间食欲却突然消失了?! 这简直就跟他提枪上阵准备操一顿弗雷德结果软了一样! 贾科心中如五雷轰顶,有片刻连动都不想动。666像个大黄蜂一样在他周围飞来飞去,贾科烦闷地挥开它,决定强来一次。就算他暂时没有食欲,他也必须进食,向导的味道很好,他尝过了,为了生存和维持理智,他必须进食了。 贾科轻轻吻了吻少女的脑袋,一点点吻向她的鼻尖,绕过嘴唇擦着脸颊滑下去,直接含住了少女的脖颈。少女的体温很高,几乎有些灼热,将贾科烘得暖洋洋的。然后他露出了獠牙—— 银色的666突然在他面前一闪而过,接着一只手突然横□□两人之间,拦住贾科的眼睛,将他向后猛地一揽!贾科大惊之下正要挣扎,只听到一个他万分熟悉的声音说:“出来玩了这么久,还没有学乖?” 贾科浑身一僵。 贴在墙边的少女微带愤怒和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那是个高大的向导,拥有漂亮的微曲的金发,脸上带着一抹略带愤怒的嘲讽的笑意。 那个向导彬彬有礼又不容置喙地将小哨兵的脑袋向后拦到自己肩头,偏过脸贴着哨兵的嘴角说:“上完了我就想跑?” 少女睁大眼睛微张着嘴看着他 贾科觉得自己最近简直倒霉透了。他想不到为什么这个向导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去别的地方找他,他已经在附近都留下了线索,足够一路引领猎人到帝都去。但是这个该死的向导居然又一次找到了他! ——而且更快了! 贾科瞪了一眼666,失职的666在那儿上下打转,似乎急不可耐地试图解释什么,然而弗雷德将他的脸往自己脸庞强硬地撇过来,轻柔地问:“你在看什么?” 贾科的目光看到666出现在他正对面,只见上面惊慌地显示出几行大字:【弗雷德好像能看到我!!】 贾科的瞳孔猛地一缩。 弗雷德的精神触须像是八爪鱼一样从他身体蔓延出来,强硬而彬彬有礼地将少女柔弱的精神力阻挡在外。他将贾科团团包裹起来,在贾科的嘴唇上用力一咬。血腥味随即弥漫在两人唇齿之间。而贾科看向666的目光也被中途拦截。 少女伸手捂住了嘴巴,惊愕地瞪着他们。 贾科用力挣扎,虹膜因为血液的刺激而泛红,他根本无暇再管那个少女,只顾怒吼道:“你是谁!” 弗雷德在他脸颊边笑了笑,手掌从贾科的锁骨一路摸到了下方,在他的腹肌上来回摩挲,然后伸入了腰间围着的浴巾里…… 贾科倒吸了一口气,抓住自己快掉下去的浴巾,脑海中一瞬间来回闪过了千百万个念头。弗雷德为什么会看得见666?弗雷德到底是人是鬼?他会是他的爱人吗? 吸血鬼猎人的吻越来越用力,碾压得贾科流血的嘴唇隐隐作痛,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感到伤口开始愈合,晕眩感却更重了。他已经太饿了…… 弗雷德的面孔在贾科的面前变成了好几重影子,贾科用力闭了闭眼睛保持清醒,但是血液的味道却在不断刺激他露出尖牙。弗雷德惩罚性地再度碾开贾科破损的嘴唇,血液的刺激让贾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咬住了弗雷德的舌头。熟悉的美味再一次充斥口腔,贾科难以控制地将弗雷德的舌头反复吮吸,几乎要将它吞下去。饥渴让他的双眼变成了血红色。就在吸血鬼试图在猎物身上造出更大的伤口时,弗雷德突然一把掐住了吸血鬼的脖子。贾科只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弗雷德分明没有用很大的力道,但他却几乎不能动弹。他的视线向下,只看到自己的小豹子被一条蟒蛇缠死在地面上,四只爪子都被隔开缠紧,尖利的牙齿无从下口…… 弗雷德对少女温和地微笑,用一种冷漠而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对方。 少女惊恐而心慌地夺路而逃,她的小狗被弗雷德的蟒蛇吓得瑟瑟发抖,哧溜一下蹿出了房间。 弗雷德将门一推上,就松开了贾科。吸血鬼向他的食物扑去,弗雷德任由他饥渴地吮吸自己的血液。自暴自弃的吸血鬼不再克制地吸血,他一口咬在了弗雷德的脖子上,血液让他的浑身的焦躁都逐渐平息下来…… 高大的向导试图将几乎扒在他身上的小哨兵丢到床上,然而吸血鬼仿佛一只庞大的蜘蛛,抱紧了他的猎物。弗雷德于是直接压了上去。他相对哨兵来说更加强大的精神力无孔不入地钻进对方的脑海,因水乳|交融产生的和谐让他的精神力与对方融合得毫不困难。哨兵几乎被毫无知觉地入侵了。 被喂饱的吸血鬼哨兵在对方的精神触须的安抚和控制下渐渐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弗雷德从前向来用他过于强大的精神力攻击对他不怀好意的哨兵或者袭击吸血鬼,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怀柔政策”,不仅仅是对一个哨兵,还是对一个吸血鬼。 他带着几分好笑看着半是餍足的吸血鬼。接着他的目光缓慢地移动到了一旁漂浮着的银球上。 被注视着的666一个哆嗦“哧溜”一下消失了,跑得比先前那少女的精神体还快。 弗雷德的目光再次放在了还在啃咬他手臂的吸血鬼脸上。都过去十天了,恐怕这家伙已经被饿狠了。 弗雷德的嘴角翘了起来,他将吸血鬼腰间的浴巾“唰拉”一下抽到了一边。 - “大人。”一名大主教站在高耸冰冷的穹顶下,向坐在高台上的红衣主教行礼。红衣主教靠在猩红色的高背椅上,大红的曳尾边角铺在扶手和地面上。他正在翻阅手上的一部镶着金箔的教典,一只眼睛上挂着一个圆形的金边眼镜。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他仍是所有红衣主教中最年轻也最强大的一位。他曾经是个吸血鬼猎人,是个强大的哨兵,就算每年都产出不少年轻的强大的哨兵人才,他照样位列帝国的前几人。 他看了一眼下方的大主教,将教典轻轻合上。 “大人,‘那位’已经来到帝都了。”大主教恭敬地说道。 红衣主教用手指关节轻轻抵着下巴,目光落在下首的某一点。他发出了沉沉的回应。“嗯——” “大人,”大主教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担忧,“她上一次来,杀死了格列夫大人……” 格列夫是上一任殉职的红衣主教,曾是座上这一位的学生,也曾是帝国教廷的未来。 红衣主教又低沉地应了一声。许久,他才说道:“不要引起她的警惕……做好迎接她的准备。对了——叫威尔士来。” 大主教连忙答应,他沉重的脸色在离开大厅时渐渐变得更为凝重。他拧着眉毛回头看了一眼那宏大的教厅和高高在上的精致大气的红衣主教的椅子,又迅速扭回头匆匆加快了步伐。 他得去找威尔士——那个红衣主教罗尔的心腹。 - 贾科木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胸膛。他在考虑弗雷德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以及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他呼唤了几次666都没有出来。有那么点儿像上一世。 他看到弗雷德的蟒蛇正在慢悠悠地从床下往上爬。他的小豹子在地上一下一下哀怨地舔舐自己的毛。他盯了小豹子一会儿,不是很想知道这两个之间的跨物种交|配是怎么进行的。 蟒蛇从弗雷德身上划过,又爬到贾科身上,贾科面无表情地将它随手赶了下去。蟒蛇随即又跑到了豹子旁边,亲昵地缠住了小豹子的脖子。小豹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它。 贾科的眼珠还没转回来,弗雷德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他额头上。“早上好。” 真够早的。贾科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 从看到弗雷德的精神体赶走了那条小白狗起,他就知道对方有九成可能是他那个总不爱承认自己却又仿佛知道一切的神秘爱人。因为那条蛇和贾科曾经的文身简直一模一样。 贾科本来的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爱人,但是现在他却不太想那么轻易地便宜对方了。弗雷德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出现在贾科面前……这一切都成了谜。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现在知道自己留在弗雷德身上的牙印是永远不可能被登记到猎人协会了——爱人从没有真正做过有害于他的事。 想到这里,贾科又顺势恶意地咬了一口弗雷德的胸肌,正咬在敏感的一点上。他像个婴儿一样吮吸了好一会儿,才砸吧了两下嘴,舔掉了上面残留的血珠。弗雷德把他的大腿搁在贾科的腰上,让他感受自己坚硬的某物,低哑地说道:“你还想再来吗?” “不想。”贾科翻了个白眼,恶意地龇了龇牙。他屁股还痛着呢。 “什么时候被初拥的?”弗雷德简短地问。 “你不知道吗?” 弗雷德的手指梳入贾科银色的头发中,摩挲着他的头皮:“银发的亲王级吸血鬼可不多。” 贾科听他提到这,带着一种警惕看了他一眼。 “现知的亲王级以上银发吸血鬼只有一个——莎拉——她十年前进入过帝都,杀死了上一任红衣主教之一格列夫。你要效忠她?”弗雷德的嗓音低哑,呼吸有点儿沉。贾科拿着他的手指咬着玩,好半天才说:“要彻底摆脱自己的 “喝她的血?”弗雷德挑了挑眉。亲王级以上的吸血鬼很难杀死,或者几乎可以说无法杀死。而他们的产生也非常困难,这缓解了人类的糟糕处境。 “不,那只是一种安慰剂,”贾科说,“唯一的办法只有……取代她。” “你杀不死她。”弗雷德盯着贾科。 “对,但是有一种方式能取代她……一旦亲王失去了自己的能力,除了长生,她和普通吸血鬼毫无区别,”贾科冷淡地说,“取代她的意思是,剥夺她的能力。” 弗雷德定定地看了贾科好半晌。银发的吸血鬼冷漠地看着他,那种眼神却带着无与伦比的高傲矜持的魅力。弗雷德忍不住吻了吻手里对方的银发。 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两个新鲜的牙洞,说道:“消除证据。”接着他又示意贾科处理他身上的那些痕迹。吸血鬼的牙洞只有他们自己的唾液能抹除,小吸血鬼肯定不想让自己“名垂青史”。 贾科有点儿不情不愿地抬起上半身舔了舔他的脖子,又接着一点点舔了弗雷德的胸口和指尖,把弗雷德又舔硬了。 - 少女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因为私自在外逗留过了望风的时间,她被罚进了禁闭室。另一个贪玩的向导在她隔壁的禁闭室中接受惩处,两间禁闭室只相差了一道小铁门。 贪玩的向导男孩一点儿都不在乎被关在小黑屋中。他听到有人进来时还眼前一亮:“老天,我终于有玩伴了!” 少女非常鄙视而悲伤地看了铁门一眼。男孩开心地向铁门扑来,试图从门缝里看对方,他兴奋地说:“听说你出去了?你到外面去了?外面好玩吗?你碰到了哨兵吗?” 少女想到了那个强大英俊的哨兵,想到了对方高傲的容貌、完美的身材,想到了对方漂亮的银发和深邃的双眼。但是她同时想到了那个气势强横的向导。 ——一个高大的向导! 少女靠在门边,在男孩喋喋不休的询问下,终于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 “什么?!金发的高大向导?”男孩惊愕地尖叫,“他穿白色的衣服吗?我是说,他的领口有银制的吸血鬼猎人协会徽章吗?那种骷髅的样子——他有?!我的天!那是弗雷德!弗雷德!!” “弗雷德?”少女厌恶中恍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弗雷德!我的偶像!全帝国唯一的向导猎人,最强的向导!”男孩夸张地尖叫,“天哪,他有对象了!——” 146.7.7.1 “一杯朗克。(猎人将一张纸币放在吧台上,目光向四面看了看。前台的酒保向他推了一杯金色的酒。“最新的情报。”猎人又推了一张纸币,这一次还有他的那枚猎人徽章。 酒保将手肘放在桌面上,靠近弗雷德,压低了声音:“那个亲王,最近有消息,在帝都附近——” “一杯蓝血,”一个轻佻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同时摆放在桌上的还有一枚和金发的猎人相同的猎人徽章。来人将全身都靠近俊俏的酒保,带着一种含有隐意的笑容盯着对方,“还要有关于……你的内裤尺寸的情报。” 弗雷德的额头爆出了青筋。 酒保的目光落在新来的青年身上,不自觉地离开了弗雷德。与弗雷德这个向导相比,后来的青年显得更加犹如一件艺术品。他银色的发丝和宝石般的眼珠,苍白的肤色和鲜红的嘴唇是时下流行的吸血鬼风格。 ——当然,调情手段也更高明。 所有人都试过勾引弗雷德,这个酒保也不例外。然而弗雷德永远只会微笑着毫不留情地拒绝任何人。 任何人都知道得到他是无望的。而且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很可能已经度过了结合热,或者压根儿没有结合热,也就是说他匹配的哨兵根本不存在。 弗雷德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度数很高。” “我喜欢烈酒。”带着笑容的贾科看着酒保说道。 “弗雷德,一会儿给你消息。”酒保向青年隐晦地抛了个媚眼,让对方的眉毛一挑。酒保开始为他调制蓝血。 弗雷德和贾科就那么一个面若冰霜,一个脸带笑意看着前方。 酒保将蓝血放到贾科面前的同时,他将一张纸条推向弗雷德,压低声音在弗雷德面前说:“那一位的头发,就像这位一样……纯粹得仿佛秘银。” 弗雷德将纸条攥进掌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谢谢”。 贾科风凉地在一旁说:“我听说猎人不能攻击普通市民。” “没错,”酒保冲贾科微笑,走向了他,“猎人守则上第三条就规定……” 没有等他说完,那个向来惯于拒绝一切的弗雷德突然伸手猛地扛起那个异常俊秀的青年,顺便掳走了桌上的徽章。(小说 贾科一边惊愕地怒喝“你干什么”,一边对着躲在弗雷德背后的666翻白眼。666的大肚子上显示着几行字:【我还以为他要忍到什么时候呢!】 贾科半个月来已经无数次尝试用各种方式挑战、挑衅弗雷德,然而他从没成功惹怒弗雷德过。直到他发现了这种方法…… 弗雷德将贾科放了下来,将他抵在墙上,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被血液的味道一刺激,贾科忍不住咬开了弗雷德的舌头。弗雷德香甜的血液充斥着他的口腔刺激他的味蕾,让贾科放弃反抗用力吮吸了好几下。然后他克制自己松开对方的舌头,恶狠狠地说:“你赢了。” 他搂着弗雷德的腰扭头对站在吧台后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的酒保抛了个媚眼:“再见,甜心,下次再来找你。” 酒保无从反抗地张了张嘴。那个家伙明明是来……不,重点是弗雷德居然和一个哨兵接吻了……弗雷德居然扛着一个哨兵走了! 这绝对是个比他卖给弗雷德消息更加惊爆重大的消息! - “莎拉。”弗雷德一边按着吸血鬼的肩膀,用力在对方身体里驰骋,一边凝聚自己的意志一心二用地说。 被撞得不断闷吭的贾科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他觉得弗雷德是故意的。他趴在床上,咬不到任何东西,简直不满足到了极点…… “……你的。”弗雷德猛地一顶,将吸血鬼顶得差点撞上床头。贾科用手撑住床头粗糙的木板,抱怨说:“下次可以找个精致的地方吗……” “下水道住了十天还没有适应吗?”弗雷德报复性地嘲讽他。 贾科冲他比了个中指。“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 弗雷德俯下了上身,胸口紧贴在贾科的背上,轻轻在他耳旁说:“我们是精神结合……我永远知道我的哨兵在想什么……” 贾科的老脸蹭地红了,他愤怒地抬起头试图咬弗雷德,然而弗雷德又立刻迅速抽回了身,同时拒绝对方精神力的引诱——他还想多惩罚惩罚这个小滑头。 “……昨天晚上,她又初拥了三个哨兵……” “她要那么多从属干什么……”贾科皱眉说道,“全是哨兵……?” “全是哨兵……”弗雷德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他迫使贾科难耐地扭动□□,却始终避免自己被他咬到,“一个亲王……到帝都初拥大量的哨兵……你认为她想干什么……?” 贾科没有说话——他克制得非常辛苦。 “二年前她杀死了红衣主教之一的格列夫主教……当时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帝国,帝国因此组建了大量哨兵军队围剿吸血鬼的巢穴……吸血鬼们安静了一段时间……现在——嗯——”弗雷德猛地冲上了顶点。贾科的身体跟着颤抖了一下,飞快见缝插针扭过上身用手拦下他的脖子一口咬住了弗雷德的颈部。 弗雷德在晕眩中任由他吸了一小会儿,随着吸血鬼唾液里特有的催情因素注入体内,他暗骂了一声将腿软的小吸血鬼猛地扯开,用力吻住了那张猩红的充满血腥味的嘴唇。弗雷德的精神力大军入境,将贾科毫无防备的精神力一举突破,覆盖融合,两人爽得一时之间僵住不动了。 666悄悄躲在床底下看着两个几乎纠缠成一体的精神体,银色的大肚子上孤独地描出了一只狗的图案。 - 高大穹顶的教堂中央会议席上,两位红衣主教坐在首席,接着往下是五六位大主教。威尔士大主教就坐在罗尔红衣主教的身边。 “莎拉到来的消息请务必不要公开,”威尔士满面诚恳而严肃地说道,“这会加剧民众的恐慌。” “威尔士大主教,”另一位大主教科尼皱起了眉,他正是将这个消息带给各位红衣主教的那一位,“这事关到整个帝都人民的安全,我们必须让我们无辜虔诚的教徒做好一切准备。” “我现在更加疑惑的是,”一位脸上带着嘲讽的大主教微微抬着下巴,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距离莎拉上一次陷入‘沉睡’才二十年,她是如何复苏的?” “我认为,现在关注的焦点是如何将她驱赶出境——” “驱赶?科尼大主教,我们曾经依靠一位红衣主教的牺牲才将对方驱逐出境,我认为驱逐不是个好办法。” “威尔士大主教,那么什么才是好办法呢?让她在帝都尽情发展自己的子嗣?”科尼愤怒讽刺地说,“她已经成功掠夺了我们十几个强大的教民,难道要让她继续下去?” “冷静,冷静。孩子们,”红衣主教罗尔发话了,他的话让趋于激烈的争吵一时停顿了下来,“‘那一位’目前只是初拥了不少我们可怜的教民,我们必须弄清她的真正目的——科尼,你的担忧很对,但我们不能让帝都一次又一次陷入恐慌。” 科尼闭紧了嘴巴。他不能反驳一位红衣主教的话,更不能对他的观点作出任何质疑。同时,他也明白他们必须搞清楚莎拉的意图,否则她很可能会入侵帝都第三次。 罗尔红衣主教看了一眼席上的另一位红衣主教。那一位一直在大瞌睡,始终没有发出任何言论。而先前疑惑莎拉如何复苏的那一位大主教罗伊斯此刻也一言不发,只看着自己的手指。 威尔士此刻又发话了:“为了警戒,我想我们需要让帝国的向导协助我们的士兵为帝国做出一些贡献了。” - “我已经买好了去帝都的车票,”弗雷德将箱子收拾起来,看着还瘫在床上的小哨兵,上去踹了一脚他的屁股,“别赖床。” 贾科蠕动了一下,身上的被子滑了下来。弗雷德看着他身上的痕迹,忍住了嘴角的笑意,“除非你想白天出行。” 小吸血鬼终于动了。他慢吞吞地支着腰起来,支使弗雷德道:“我的内裤,影帝。” 弗雷德将他的内裤放进他手里时,贾科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扭头看向了弗雷德。弗雷德和影帝孙祺非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是他们却是同一个人。贾科伸手将弗雷德的脖子搂了下来,缱绻地吻了半分钟。 “你到底是谁?”他严肃而认真地盯着弗雷德的眼睛。 弗雷德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用双手夹住了贾科的脑袋,鼻尖相抵:“我们在一个游戏里,游戏的规则是你被锁在一个小房子中,房子的主人在外面。我们的通关方式是成功离开房子,而你携带着他的监视器。我会变成成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但如果我开口说话,我就会被赶出去——游戏终结。” 贾科大睁着眼睛盯着弗雷德,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问道:“那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147.7.7.2 黑夜的帝都永远充斥着灯光与繁华,越靠近帝都,黑夜的原始风貌越被赤|裸裸地展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踏上帝都繁华的小道时,帝都的一切包含五感的信息一瞬间在他们面前展开。 贾科抬头嗅了嗅空中弥散的酒香、妓|女的体味、面包的奶味、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享受地呼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为什么吸血鬼们喜欢待在热闹的地方吗?”他的手里提着箱子,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银色的头发被抹到脑后,露出英挺光洁的额头和高挑的鼻梁,“食物、性、温度……吸血鬼缺少的一切东西只能在这种地方感受到。” 弗雷德轻轻笑了一声。 “当然对我来说还有一个地方……”贾科凑近了弗雷德,仰头咬了咬对方的耳垂,“……你身上……” 弗雷德将不老实的爱人一把搂过去,用力碾压他的嘴唇,让一旁一个试图上前搭讪的女人讪讪地扭过了头。 “她在这里一定玩得很高兴,”贾科说,“我能感觉到她令人讨厌的威压一直笼罩在我头顶上。” 弗雷德张开了他的精神力,将小吸血鬼笼罩了起来。向导的精神力十分强大,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安抚容易暴动的哨兵。但是对于自控力还算不错的贾科来说,弗雷德的精神力就剩下了情趣这个用途。而现在,又多了一个用处。 “号外!号外!帝国秋季征兵!号外!号外!16岁以上向导必须参与征兵活动!”卖报小贩从他们面前跑过去时,贾科顺手从他挎包里捞了一份报纸,弗雷德在他背后的手又顺手往小贩挎包里丢入了一个硬币。那个小贩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贾科瞪着眼睛叫起来:“他们想干什么?征兵?向所有16岁以上的向导?!” 弗雷德瞥了一眼标题,将贾科随手搂到了昏黄的灯光下。 “你们教堂还有有脑子的人吗?”贾科不敢置信地叫起来,“没有匹配过的向导被强行分配给哨兵?” “重要的是,”弗雷德将手指指着其中一行字,“这些向导都没有经过严格的战场训练,无法达到治疗哨兵狂化的能力,将他们送给哨兵,只是给那些几乎只能打□□的哨兵送去了一批他们梦寐以求的性玩伴而已,更严重者,甚至可能在真正的战场上因为向导经验不足扰乱哨兵的精神力。( 贾科瞪着弗雷德:“这个荒唐的点子是哪个出生时抛起来没被接住的混蛋想出来的?” “现在几乎所有的猎人都知道吸血鬼将有大动作,”弗雷德被贾科的上一句话逗得笑出了声,“但是民众们还不知道——这是个地下消息。” 贾科荒唐地耸起肩摊开了手瞪着弗雷德。 “他们不为征兵做出任何解释?” 弗雷德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进入塔中。向导的一切自由都基于帝国上层的许可。他们可以找任何理由来强迫民众接受这件事——教廷代表了一切。” 贾科对向导的体质并不十分了解,他看着弗雷德,用力抱住他的脑袋说:“你不会也要被征兵吧——就算被征兵我也不会放你走。” “我可不是16岁的‘小’向导了。”弗雷德暧昧地捏了捏贾科的臀部。贾科翻了个白眼,咕哝着说:“你是可以干翻好几个哨兵的向导……” “我只想干翻你一个。”弗雷德咬了咬小哨兵的鼻尖。就在贾科想要夺回攻势时,他却推开贾科,带着笑意说:“我们还有正事要干,蜜月可以以后再度。” 贾科一口气憋住,愤怒地瞪着俊美的向导。 向导看了看手中的罗盘说:“昨天晚上有猎人又看到了三个新的c 贾科只好先将那点儿心思放下,放开自己的精神力去感受周围的吸血鬼。没有谁比一个吸血鬼更能了解另一个吸血鬼的行踪,贾科驱赶小豹子离开仅三分钟,他和弗雷德就找到了一个目标,同时奔跑起来。 - “征兵……”凯尔文皱着眉看向拉斯杰主教,“所有的向导?” 拉斯杰也紧紧皱着眉头,“‘莎拉’的苏醒不仅仅是针对帝都,各地的吸血鬼活动都开始频繁了……我们的七区,治安一直很好,然而弗雷德调离之后……我恐怕,战争就要开始了。” “弗雷德调离?”凯尔文看向了拉斯杰主教,“对不起……我是说,弗雷德什么时候离开七区?他想要擅离职守吗?”凯尔文突然想到了什么,“弗雷德为了逃避征兵?” 拉斯杰摇了摇头说:“凯尔文,弗雷德为了追捕一个吸血鬼去了帝都……” 凯尔文无心听拉斯杰的话,他满脑子只想到了一件事——弗雷德去了帝都,他必须让他立刻被帝国军征兵! 一个没有匹配的向导,一个至今还没有产生过结合热的向导!弗雷德最讨厌的就是和其他所有向导一样只能依附一个哨兵,永远被绑在一起,但是如今最好的机会来了,凯尔文非常乐意让他尝尝他所痛恨的一切—— 凯尔文飞快离开了主教,在门房里拎起了电话,旋转上面的号码盘播出了几个数字。 “您好……是的,我是七区拉斯杰主教教区下的神父凯尔文……是的……我想要知道,任何16岁以上80岁以下未匹配的向导都必须受到征调吗?”凯尔文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啊,太好了,我想任何人都有权让帝国变得更好……愿上帝保佑您……” - “对向导的征兵太草率了,”科尼大主教急迫而焦虑地在教堂花园里来回行走,“所有拥有向导的家庭都会反对这项举措,反对教廷……” “科尼大主教……”一位主教试图安抚他,然而始终没有抓住要点。 “我们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时代了,我们不需要向导为我们做出自由和人权的牺牲!” “科尼大主教,我知道您因为解放向导的提案没有通过,因此对向导征调非常敏感……但是……”那位主教试图跟上科尼的步伐,“但是我们必须警惕吸血鬼们……” “警惕吸血鬼,”科尼冷冷的看着这位主教,“我很担心,吸血鬼有一天会将我们整个帝国从内部蚕食。” 那位主教吓得立刻看了看四周,他上前一步凑近科尼说道:“科尼大主教,教廷永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科尼没有说话,他念了玫瑰经里的一段悼词,不再谈论这件事。 - 猩红的血液随着无数蝙蝠的灰飞烟灭在空中炸裂开来,贾科舔了舔粘在嘴角旁的血液,“呸”了几下。“低级吸血鬼的血就像馊掉的白乳酪面包。”他抱怨说。 弗雷德将吸血鬼的头颅和四肢分别砍下,看到了那个吸血鬼脖子上的孔洞。 在床上浑身赤|裸的女子花了口红尖叫着往后缩去,狭小的房间里充满了避孕套和各种情趣用具。在这种地方,尽管墙壁薄得仿佛一张纸一样,然而即使有人惨叫都不会再出现另一个找事的人。贾科和弗雷德刚刚将趴在女子身上的那个男人给砍成了好几段,血溅得一整张床都是,血肉里扑腾着几只濒死的黑色蝙蝠。 “确定是她?”弗雷德看了一眼贾科。贾科嗅了嗅对方牙洞里保留下来的气息:“是她。”那个女子还在惊恐而沙哑的尖叫,当她发现叫声毫无作用后,她终于渐渐停止了喊叫,用惊恐的眼神瞪着两人。 “为什么她咬别人都在脖子上,只有你在大腿上?”弗雷德一边毁尸灭迹一边问。他和贾科的精神体像是打地鼠一样弄死了不少还在苟延残喘的蝙蝠。 “也许她喜欢我?” “你真的只跟我做过?” “反正我到这个身体上来后只跟你做过。” 弗雷德拍了拍手掌将贾科的脑袋拦过来用力啃了一口:“别想再去和其他任何人调情——吸血鬼也不行……小坏蛋。” 贾科在弗雷德的下巴上又留下了个牙印。 “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进入‘房子’里的。” 弗雷德看了贾科一会儿。 贾科说道:“你可以不必现在回答我,但是在我和你死亡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地交代。在那之前——我可能看上任何一个小男孩……” 弗雷德忍无可忍地将吸血鬼压在了墙上,让他的胸口抵着墙壁,伸手扯下了他的裤子。 “喂,你确定要在一个女士面前……嗷——嘶——” 贾科看到弗雷德随手拿起了桌上一个还没拆封的东西。“等等,我不喜欢道具……慢着……你能一个一个来吗……”贾科嘶嘶乱叫,伸出的指甲挠得墙壁满是刻痕,“混蛋你不能一起挤进来……滚出去你以为我是黑洞吗……嗷呜……我投降……走开你这个八爪怪……唔嗯……” 弗雷德张口吻住了贾科那张不断飙脏话的鲜红的嘴唇,贾科只被封锁了半分钟就挣扎着说:“唔……我会……唔嗯……把帝都所有的男孩……咕噜……都带上床……” 弗雷德按下了开关,小吸血鬼浑身一颤,从脚抖到头顶,目光都失神了半刻。弗雷德扶着吸血鬼的腰将他全身都顶得凌空,夹在自己和墙面之间,吻对方性感的后颈。 快要升天的贾科含糊着说:“那是什么牌子的……”下次他一定给弗雷德买一个。 148.7.8.1 弗雷德和贾科直到到达帝都三天之后才前往帝都猎人公会登记。[们杀死了十二个吸血鬼,其中包括五个被莎拉初拥的c给了黑商。 “七千帝国币一具?你在跟我开玩笑?”贾科拍着黑商的桌子,“两个月前我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小镇上都能卖到十万!” “两个月前,”黑商抬了抬眼皮,眼袋厚厚地折叠堆积起来,“现在到处都是吸血鬼,到处都是尸体。好了——九千。” “一万五,不能再少了,”贾科讨价还价,“我可以换一家。不是谁都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具尸体。” “一万二。” “成交。” 钱货两讫后弗雷德对贾科说道:“我们不缺钱。” “我缺,宝贝儿,”贾科一边寻路离开红灯区一边拍了拍他的脸,“毕竟我还要泡吧,去舞厅,参加拍卖……” “哦?拍卖?” “没错,拍卖会上经常有一些有趣的拍品,比如漂亮的女仆什么的……” 弗雷德对前两项已经有了免疫力,但是贾科又提出了新形式。他微笑着将这个永远学不乖的小吸血鬼的双手按到头顶,就着背后脱衣舞厅的门柱吻住了他。“看来你今天晚上不想睡觉了。” 贾科用力勾着弗雷德的嘴唇,直到激烈地吻了几分钟之后,他才歪了歪脑袋说:“想让我不去——你得去里面给我跳个舞。”他顶了顶自己的胯,示意自己腰间的钱包,“里面的十四万帝国币是你的包夜费。” 他以为弗雷德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高傲冷静的爱人绝不会同意这个骚到家的主意,但没想到弗雷德顶着他的鼻子笑了笑,将贾科松开,拽着他的手走进了脱衣舞厅。 ……他不会真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脱衣舞吧?贾科低声问666。666战战兢兢地钻出来,用贾科的精神体作掩护,古怪地打量着前方的弗雷德。 弗雷德将贾科带到吧台处就松开了他的手,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贾科顺势点了两杯鸡尾酒。 舞厅中央的方形平台上树着不少钢管,几个脱衣舞娘正在放肆的音乐下大肆展示自己的身体。贾科一边用吸管啜着鸡尾酒,一边对台上的几个脱衣舞娘评头品足。到最后他发现这群女人的身体并没有哪里吸引他的地方。他忧郁地问666:“……我是不是已经直不回去了?” 666:【……你意识到得可真晚。】 音乐陷入尾声,这批脱衣舞娘终于下去,上来了一群浑身赤裸的男人。[。贾科来了兴致,视线一直在几个人的老二上转悠。 “不行,这个太小了。”“我就知道健美教练身材的小弟弟们都不怎么样。”“这个的长度不错,但是有点儿弯。”“啊哈,毛没剃干净呢……” 666:【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淫|秽色|情了?】 贾科没有回答他,他的视线突然定住了。一个高挑的金发男人出现在了场上。男人的上半张脸戴着一副白色的面具,但是贾科一眼就将对方认出来了——他第一眼看的就是对方的老二。 “我没想到隔着一层布料我都能认出他。”贾科状似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弗雷德高大的身躯在几个不断或是搔首弄姿或是显示肌肉的裸|男中显得异常突出。他将身上披着的一条厚厚的披风渐渐脱下,露出他有力的肩膀,性感的锁骨,结实的胸肌和整齐的腹肌。他的嘴角带着笑容,低头脱得仿佛一个优雅高贵的王子在解开自己的袖口。 贾科“咕咚”一下滚了滚喉结。 台下的目光几乎都盯住了这个戴面具的金发男人。贾科看到弗雷德转过了身去背对他,背后的披风垂落下去,露出了他结实挺翘的屁股,他将披风挡在自己前面的重要部位,脸回过头来看向了贾科,长长的脖颈弯曲着,形成一道异常优雅的弧度。他将臀部靠近钢管,刻意地在那上面小幅度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顶级的屁股,”贾科瞪着眼说,“尤其从这个角度。”666干脆不再接话。 弗雷德只跳给贾科看。当他回转过身面向贾科时,他又将一边的披风拉了起来,挡住了自己那顶级屁股,缓缓露出了自己漂亮的人鱼线,人鱼线之间褐色的毛发,接着是—— 贾科一步跨上了舞台,扣着男人的喉咙迫使他和自己接吻。在无数观众的口哨和泼洒的酒水中接吻。他向弗雷德顶了顶胯,在他舌头间轻轻说道:“那十四万是你的了。” 当贾科在一个廉价的旅店里,在弗雷德那顶级屁股里用力冲撞时,他趴在弗雷德的背上,亲吻对方的背脊,从后颈一直亲吻到尾椎。弗雷德翻过身来让他侧入,伸手搂过他用力接吻。“……还想泡吧找酒保?” “不想了。” “舞厅找脱衣男孩?” “不找了。” “拍卖一个女仆?” “不……” 贾科一不小心再一次咬破了对方的嘴唇。 “弗雷德,我又一次爱上你了。” 贾科之前没有对弗雷德说过“我爱你”,但是他们曾经有无数个“我爱你”。弗雷德知道。 “明天我们可能会登报。”弗雷德呻|吟的时候从不尖叫,他只会粗重地喘息。贾科用力顶弄他,低哑地说道:“为什么?” “我很出名……”弗雷德吻着贾科的脖颈和肩膀,“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和一个长得像吃软饭的家伙在脱衣舞厅外面接吻还进去了……” 贾科报复性地顶了他好几下,“你说谁是吃软饭的……” 贾科果然一晚上没睡——弗雷德导致的。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时,贾科看着昏睡过去的弗雷德,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笑意。弗雷德的身上到处都有细小的咬痕,闻着像是个蜜桃,尝起来…… 贾科色|情地舔掉了他身上的所有痕迹,包括下面的。 然后他贴在弗雷德的脖颈处吻了吻他,用气流的声音大喊说:“我爱你,弗雷德。” 心满意足的吸血鬼用棉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塞进了猎人怀中。猎人抱着那团棉被,闭着眼睛勾起了嘴角。 - “你说什么?弗雷德还没有被征调?”凯尔文在门房里大声说,“他是个向导!不管教会怎么考虑,他都不能是例外!”凯尔文来回行走,最后低声狠狠地说道:“听着,他必须被征调……他的能力很强,他能够应付好几个哨兵,朋友,我一切都是为了帝国考虑,在这种时候,我们必须要有成熟的精神领袖一般的向导,他能够消除其他的所有向导的消极……是的,这当然很有道理。”凯尔文第一次这样大肆地夸奖弗雷德。他看到了门房外走过的拉杰斯主教,连忙压低声音挂断了电话。 “拉斯杰主教!”凯尔文迎上去唤道。 拉斯杰主教转过身来看向凯尔文:“早安,神父。” 凯尔文说道:“选拔期临近……拉斯杰主教已经有心中的人选了吗?” 每个主教都由教区主教选拔而来,拉斯杰对凯尔文来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因为主教的选拔马上就要开始了。 “哦,这件事,”拉斯杰轻轻地说,“最优秀的神父总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神会替我们指出那位注定的人选。” 凯尔文没有得到拉斯杰的承诺,这让他有些焦躁,但是他没有多想,因为在拉斯杰面前最有威望的神父就是他了,七区几乎大大小小所有的事物都是他管理,毫无疑问他就是最优秀的那个人。 - 贾科将他的银色徽章放到台面上,看着面前的猎人:“一百帝国币,我要一条最新的教廷的情报。” “一百?”站在前台的猎人看着面前的贾科,“兄弟,如果你要是不那么大摇大摆地进来,我差点以为你是个吸血鬼。听着,一百帝国币可买不到教廷最内部的信息。” “那你想要多少?”贾科大咧咧地看着他,“我是个穷鬼,刚刚花光了身上的所有的钱买了一个漂亮的金发脱衣舞郎一晚上。我至多只能给你一百五。” “这条消息值一千个帝国币。”猎人压低了声音眯着眼睛看贾科,“我只卖给我想卖的人。” 贾科挑眉看着面前的猎人。 “当然,你还可以用其他的情报来跟我交换,我很乐意交换关于你的情报。” 贾科很想用肉偿的方式,但是他遗憾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答应弗雷德的话。他说道:“好吧,你想要知道什么?” “那个脱衣舞郎。”猎人微笑了起来,让贾科的眼角抽了抽。他几乎能肯定对方知道那那就是弗雷德。虽然今日小报上的头版头条并不是他们,虽然他们被挤在一个小小的版块里,虽然标题用了“疑似”一类的字眼……但是那上面还是拍摄了他们模糊不清的拥吻的照片。 贾科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消息价值两千个帝国币。” “可以,我可以附送你一条同样价值一千的消息作为交换。”猎人狡诈地笑道。 贾科磨了磨牙,说道:“先把消息给我。” 猎人将两张纸条推了过来:“我想你会很愿意知道……当年罗尔红衣主教的学生,格拉斯红衣主教究竟是怎么死亡的……” 贾科瞟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心中一惊,将它们放进了贴身的口袋,接着他指着一旁的小报,同样低下头,压低声音道:“好吧,那的确是弗雷德。如果你想要卖给任何人,务必告诉他们,他只有一个固定的性伴侣,那就是我。”贾科龇了龇牙,高傲霸道地挑着下巴。 猎人暧昧地看了看他的下半身,接着上上下下打量他,“哦,被一个向导上的感觉怎么样?听说他们的精神力会把你包裹得仿佛在子宫里一样舒服。” 贾科用手背挡在嘴角边:“好像从三十米高的山崖上跳下来那么刺激——哦,当然了,他的后面和前面一样好用。”贾科离开柜台走了两步,又哒哒哒跑回来,低声夸张地说:“爽呆了。”然后他掳走自己的徽章快步离开了帝都猎人公会。 149.7.8.2 “哦,情报猎人。”弗雷德拿着那两张纸条,用一种戏谑而古怪的语气说道,“他是不是红头发,和你差不多高,满脸雀斑?” “你认识?”贾科问了一句。 “你一定做了笔亏本买卖。”弗雷德说。 贾科被弗雷德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面无表情地扭过了头。 “你告诉他什么了?” “……关于你在床上有多辣以及你被我绑定了别想再有人打主意这件小事。”贾科干脆老实说。 弗雷德忍不住笑了一下,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纸张,坐在窗户边上说道:“罗尔成为红衣主教之前,本有很大的可能披上红衣主教的袍子,然而教皇钦点了他的学生格拉斯。” 贾科看着弗雷德交叠在一起的修长的腿,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弗雷德的大腿比他长,他的身高也比贾科高。贾科想起了自己抚摸那双修长有力的大腿时的触感,尤其是把它们掰开时的感觉…… “格拉斯是帝国最年轻的红衣主教,他的实力强大,天分超凡,威望也非常惊人,”弗雷德说,“他在做红衣主教的第六年被吸血鬼亲王莎拉杀害。他的老师罗尔由此继位。” 弗雷德甩了甩手上的条子,“这件事全帝国的人都知道,但是你拿到了全帝国可能只有十人以内知道的消息。” 贾科用一种意外的目光看了看那张被附送的纸条。“……他喜欢你?——那个红头发麻子。” 弗雷德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接着他突然明白过来,笑了起来:“我想他对你更感兴趣。” 贾科不高兴地捏住弗雷德的手指又差一点想要塞进嘴里。 弗雷德用纸条换了自己的手指,看着他严肃地说道:“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是格拉斯就任红衣主教而不是他的老师罗尔?” “……因为他长得帅?”贾科满不在乎地说。 “不,”弗雷德无奈地看着贾科,“格拉斯比罗尔更加优秀,所有的红衣主教都是哨兵,而格拉斯是个唯一的向导。传统的观念都认为哨兵才是冲锋陷阵的主攻力,然而我们搞错了。对于亲王级以上的吸血鬼来说,一个哨兵很难强大到与他们的肉|体力量等同,因此唯一能够对他们造成痛击的是一个强大的向导。” “所以格拉斯才击败了莎拉?”贾科对此感兴趣起来,站正了身体。 “从结果上看来是这样。” “所以这一次才征调向导?” 弗雷德点了点头。 “那么,”贾科指了指弗雷德手上的那张纸条,“格拉斯究竟是死于莎拉之手还是罗尔?” 那张纸条在交给弗雷德之前,已经被贾科阅览过了。上面的内容几乎像是个天大的欺诈信息。如果这个消息被公布,整个帝国也许都将失去它的基柱。 “情报猎人的情报从来不会出错。”弗雷德眯起了眼睛。 格拉斯红衣主教并非像外界通常认知的那样死于吸血鬼亲王莎拉的獠牙中,他的真正死因是罗尔红衣主教。 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向导能够击败吸血鬼亲王的事没有被公开。整个帝国的精神支柱与宗教信仰都由教廷掌控,教廷绝不能让公众知道格拉斯死于他的老师罗尔之手,这关系到红衣主教的声誉,甚至连教廷的其他神职人员都完全不了解此事。 贾科皱起了眉头:“……这么重要的消息……未免太便宜了吧?” 弗雷德盯紧了小吸血鬼没有说话。 能称得上情报猎人的猎人整个帝国只有三个。他们居无定所,掌握着大量帝国的秘闻,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弗雷德侥幸知道其中的一个,而这个正好被贾科碰上了。 情报猎人能知道格拉斯死于罗尔之手,那么他很可能知道肯塔尔不仅仅是个逃兵。情报猎人知道帝国地下藏了多少个公爵,肯塔尔杀死公爵恰巧在对方盛大的生日派对上,只有贾科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吸血鬼不在乎他带来了多大的震动。那个情报猎人恐怕已经知道肯塔尔是个吸血鬼了。 弗雷德几乎能想象到这个小混蛋在向对方炫耀他俩床上有多么合拍时对方脸上的表情。 ——起码小吸血鬼已经拿自己的身份与对方做了交换。 弗雷德没有提醒那个还在疑惑的小哨兵,他将纸条放进自己的胸口,回到莎拉的话题上。 “她最近一直在大教堂周围晃,宫殿就在教廷的旁边,这对女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弗雷德说,这就是贾科买回来的消息,“她已经在那里晃了三天了。” “她的目的不是女王,”贾科思索道,“她在等人。” 弗雷德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这点看法我们相同。” “我们的看法一向是相同的。”贾科说。 弗雷德仿佛想到什么,隐秘地笑了笑没有反驳他。“那么,你们这些吸血鬼,等人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和你们人类一样,”贾科反讽他,“吃喝玩乐。” - 贾科和弗雷德离开他们的住地之前,弗雷德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们在宫殿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在一栋小别墅里,一个住在底层的老太太是整个房子的房东。付钱的时候贾科一直念叨着离谱的租金。 那一通电话一直打到楼下的门房,因为弗雷德在这里登记了他的身份。他们在楼梯上听到了走道里的小老太太喊弗雷德的名字。贾科预感到了什么,他快步走下楼梯,紧紧盯着弗雷德接电话。门房的老太太看了他们一眼,对贾科没好气地说:“管好你的精神体,哨兵。” 贾科楞了一下,注意到自己的小豹子正在冲老太太的精神体龇牙咧嘴——老太太是个五感不全通的哨兵。 他连忙指挥小豹子跑到一边。 弗雷德将电话放下,湛蓝的双眼正对上贾科的眼睛。他说道:“征兵。” “猎人也征兵?!”贾科楞了一下接着愤怒地吼道。 弗雷德没有多说,他迅速地给坎培打了个电话。 “弗雷德!”坎培洪钟般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你听着!离开帝都!越远越好!我们找了你很久,一直没能联系上你……帝国征兵名单上有你,你是个没有匹配的向导,立刻离开那儿!” 贾科猛地上前了一步。 “是谁……”弗雷德没有把话说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几个强壮的男人的身影在窗外晃着:“弗雷德,向导弗雷德在吗?帝国征调令……” 贾科被弗雷德一把拦住,没能动一下。先前离开的小老太太却突然出现了。她站在门内镇定地说道:“你们找谁?这里没有人叫弗雷德。”她转过头来,向一边自己的房间指了指,贾科和弗雷德连忙跳过栏杆扶手迅速躲进了她的房间。 贾科透过门缝看见几个身穿帝国军装的哨兵粗鲁地进来,在一片争吵喧闹中将老太太随手推到一旁,咚咚咚跑上了楼。弗雷德轻轻一拽他的袖子,贾科立刻回过头看到了老太太用手指着的墙角的一个铁箱。 贾科迅速冲过去将铁箱打开,将弗雷德一股脑儿塞了进去。 两个帝国哨兵从楼上踩着木板咣咣地下来,冲房东太太大吼道:“你最好立刻交代出那个猎人的去向!他是帝国征调的一等兵!” 房东太太冷冷地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人叫弗雷德,我不知道帝都的军队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粗鲁无礼了。” 哨兵怒吼道:“我知道你的房子里新入住了一个猎人,整个帝国叫弗雷德的猎人只有——” 就在这时,一个银发的少年从楼下的房间里扛着一个箱子出来了。 他似乎愣了一下,和哨兵们对上了视线。 “哦……嗨……”少年有些尴尬茫然地打了个招呼。 “你是什么人?” “房客,”贾科无辜地看着哨兵们,“我是刚刚入住的房客,这是我的猎人徽章。” 贾科将自己的猎人徽章亮了一下。几个哨兵傻眼了。 “……有什么问题吗?”贾科耸了耸肩膀,他抗在自己肩上的箱子似乎十分轻巧,丝毫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压力。 “你叫什么?” 猎人的脸红了:“我叫肯塔尔,对不起,我在租房中心登记的是我偶像的名字。” 哨兵们的表情几乎是败坏的。 帝国每年有无数的人冒充弗雷德的名字登记各种各样的事件,但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到一个猎人也同样对弗雷德狂热到这种地步。 “你手里扛的是什么?” “一个箱子,”贾科理所当然地说,“我的装备坏了,我需要去维修它们。” 每个猎人都有不同的武器,有些猎人的脾气很古怪,他们的武器也五花八门。 哨兵们没有怀疑,因为对方扛着箱子的样子实在太轻松了。他不可能将一个人装进去,更加不可能扛着一个人还这样轻松。 贾科被放过了。他扛着箱子离开老太太的房间,用手指关节敲了敲箱底,轻笑着说:“金箱藏娇……” - “莎拉喜欢收藏蝴蝶,她上一次来帝都的时候抢劫了帝都一个蝴蝶标本展览馆,”弗雷德全身套在黑色的斗篷里,看着四周说道。 周围金碧辉煌的装饰足以体现建造者究竟花了多少帝国币堆砌起了这个只有贵族才能前来的场所。 自从征兵以来,街道上的人数一下少了不少,酒馆里充斥着各种各样失去向导伴侣的哨兵,还有各种渴望参军好和向导齐头并进的哨兵。而多数普通人只在乎他们的营业额。毕竟帝都这么大,倒霉事不可能这么巧就发生在他们头上。而这里,同样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贵族。 贾科看了一眼弗雷德,有些吃醋地说:“为什么你比我还了解她?” “我当然得知道是什么样的家伙咬了你,小醋缸。”弗雷德搂住了不太高兴的爱人。 “你之前攒的钱很有用,我们到底还是来了拍卖会,”弗雷德将一本小册子放到贾科手中,夸奖了他一句,“每三年只举办一次,这一次藏品里有一只翅展三十公分的海伦娜闪蝶。” 贾科不感兴趣地瞄了一眼册子上的图片。 海伦娜闪蝶非常珍稀,而这么大的海伦娜闪蝶几乎可以说是世界之最,如果莎拉真的是个喜爱蝴蝶到可以洗劫一个展馆的吸血鬼,她绝不会错过这里。也许她现在隐蔽气息藏在某个角落里。 “她为什么不直接抢走?她非得参加拍卖吗?”贾科扭头反问弗雷德。 黑夜里的吸血鬼总是比他们在白天的时候显得更加光彩照人。弗雷德轻轻吻了吻贾科的手指,低低地说道:“当人们想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总喜欢先看看别人对这件她势在必得的东西有多么赞赏和倾慕。” 贾科凑过去吻了吻弗雷德弗雷德,砸吧了一下嘴,看着他的眼睛隐含笑意说:“你说得没错。” 拍卖开始了。 整个拍卖会场的人都静坐下来,屏幕上显示出了这一次各个拍品的名称。 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本小册子,上面写了拍品的详细资料。贾科先前就注意到了一个拍品,现在屏幕上又出现了一遍,他便指着那一行小字低笑着说:“调|教完美的女仆……” 弗雷德逮住他的嘴唇用力咬了一口。 拍品一件件呈上台子,下方的人群开始叫价。贾科的双眼看着前方,注意力却一直在四周搜寻。他的小豹子竖着耳朵趴在他的肩膀上巡视四方。 当海伦娜闪蝶出现时,弗雷德突然抖动了一下。贾科立刻警惕起来,然而他没有察觉出任何吸血鬼的气息。他立刻看向了弗雷德。弗雷德将头上的兜帽压低了,双眼在昏暗的灯光里闪烁着古怪的光芒:“有一个红衣主教在这儿……” 红衣主教根本不必亲自来参加拍卖会。海伦娜闪蝶与吸血鬼亲王……贾科几乎是瞬间想到——莎拉在等的难道—— 150.7.9.1 “一个吸血鬼亲王到底要在帝都等什么人?” “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集结了大量后裔想要干什么?” …… 十几个问题在贾科的脑海中来回盘旋。莎拉是个张狂的吸血鬼亲王,当年她一个人杀入帝都重伤了四个红衣主教,最终是格拉斯红衣主教将她打入沉眠。现在她的回归,是为了复仇吗? 贾科皱起了眉头,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弗雷德给他指出的方向上。 弗雷德说这里有一个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的地位和别人可不相同,他们不会轻易出现在公众场合,而在弗雷德提醒他之前,贾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一个红衣主教……他想要做什么?杀死莎拉? 弗雷德拽了拽贾科的袖子,海伦娜闪蝶的价格终于逐渐攀升到了顶峰,场上忽然有人叫道:“八千一百万帝国币。” 八千一百万!这比之前的七千一百万整整多出了一千万! 几乎所有人都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贾科和弗雷德看到了一间棕色玻璃的包厢,靠在玻璃旁依稀能够看到一个容貌不怎么突出的男人。 “罗尔。”弗雷德眯起了眼睛。贾科立刻回过头。 “那是罗尔的侍卫。”弗雷德和贾科不一样,他拟合了原数据的所有信息,读取到有关这个男人的一切信息。贾科一时之间连忙反应过来他还能找666去查这个人,只是因为弗雷德而长久没有现身的666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罗尔红衣主教来这里干什么? 贾科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他被自己的先前的猜想惊住了—— 莎拉在等待的,难道是罗尔…… 格拉斯将莎拉打入沉睡,而罗尔杀死了格拉斯。贾科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猜测。一个红衣主教为什么要来一个拍卖会拍卖一只海伦娜闪蝶?为什么本应该在此时出场的莎拉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弗雷德打断了贾科的思考,他悄悄将贾科拽起来,低着头离开了坐席。 贾科不知道弗雷德想去做什么,他一言不发地跟了一小会儿,立刻明白了过来。 拍卖一旦成交,拍品和拍卖者立刻进行金钱货物的核实与清点。无论是罗尔主教想要引诱莎拉还是他想要见到莎拉,这只蝴蝶都是重要的道具。 弗雷德将贾科拽去罗尔的包厢附近,只看到出价的男人离开罗尔的包厢,随着侍者的指引向一条小道走去。弗雷德两个硬币劈晕了站在通道口守门的保镖,和贾科自通道口一跃而入。 他们跟在那个男人和侍者的身后,快要接近取货间时,贾科和弗雷德对视了一眼,弗雷德上前一步无声无息地一把将那个男人捂住口鼻向后闷去,在侍者听到动静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时,贾科的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双猩红的眼睛就那么撞进了对方的双眼:“听着,我们是罗尔大人的贴身侍卫……” 被深度催眠的侍者呆滞地点了点头,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贾科扭过脸对弗雷德点了点头。弗雷德的怀里躺着个失去意识的男人,弗雷德伸手就将对方的衣服扒了下来。 贾科等弗雷德将对方的衣服穿上身,便将失去意识的男人拖进了一旁的厕所,随手踹进了一个隔间,让他的背堵住门。当然离开之前他顺嘴啃了点儿“零食”。 弗雷德看到回来的贾科嘴唇更加殷红了,知道他干了什么,有些不高兴地低声说:“下次不准用你的嘴碰别人……” “我怎么舍得你变成我的造血机……”贾科吻了他一下当做补偿,弗雷德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有些嫌弃地抹了抹自己的嘴唇:“我不喜欢别人的味道。” 贾科连忙舔掉了他嘴唇上的血渍。 两人跟着侍者走向了取货间,钱货两讫。湛蓝的海伦娜闪蝶就在贾科的手中。他和弗雷德对视了一眼,立刻快步离开取货间,然而刚刚拐过一个弯,贾科就神经一紧,将弗雷德猛地拦到了身后! 吸血鬼亲王令人瑟瑟发抖的气息压制得贾科一动都不敢动,他终于体会到了曾经被自己的气息压制住的那些低级吸血鬼的感受。深藏血液的臣服与恐惧不断上扬,伴随着一声低低的笑声,吸血鬼亲王莎拉从一片黑雾中缓缓踏了出来,鲜红的衣裙曳地,黑气化成一只只蝙蝠在贾柯的面前轰然飞起,莎拉的手轻轻放到了贾柯的脸庞上。贾柯一动都不敢动,一动都不能动。 贾柯的“母亲”,亲王级吸血鬼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面孔,说:“好孩子……” 贾柯的冷汗随着内心的恐惧沿着脸颊边线一点点滑落下去,他的双眼瞬间变成血红,獠牙和指甲同时如同出鞘的刀一般撕开原先的皮肉,青筋猛地突起,随着里面蹦腾的血液不断跳动。 “Sire”给后裔带来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贾柯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切。四周弥散的黑暗仿佛一张不容抗拒的大网,将周围的一切包括他们一起笼罩了进去! 贾柯牙齿打颤,血液里的恐惧和服从本能在不断迫使他往后退缩……他张开充满血腥气味的獠牙,用力开合,从喉咙里仿佛吼叫般嘶哑地叫道:“莎——拉——!!” 一直躲着的银球666此刻突然跳出来,在贾柯面前不断惊慌地晃来晃去:【清醒点!喂!清醒点!】 贾柯的眼睛被完全染红,血丝顺着虹膜往外扩张,太阳穴上的青筋不断突起,他根本没有看见面前不断晃动的666。 就是这个女人让他变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让他被迫屈服……无论他表现得对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不在意,莎拉带给他的是永远无法在太阳下生存,和永远得藏在黑暗和阴影里,像是个过街老鼠一样忍受死亡的痛苦……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将贾柯手中紧紧攥着的海伦娜闪蝶盒子轻轻抽了出去。无论贾柯将它握得多么紧,对方却依旧像是拾起一颗石子一样轻松。莎拉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深深看着贾柯,接着她的目光缓慢地移动到了他身后的弗雷德身上。 贾柯心中一悸,几乎是破开自己全身的约束力抬起身体将弗雷德往后推去,他能感觉到莎拉的意图,莎拉的手在向弗雷德伸长—— 不行——! 惊恐中的强力扭转让贾柯几乎绷断了自己的血管,就在那片刻之间,弗雷德猛地抽出银枪朝莎拉开出了子|弹! 没有预料的吸血鬼亲王侧身闪避,然而弗雷德的子|弹在墙壁上一弹,紧接着没入她的肩膀,莎拉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叫声,立刻用尖利的指爪挖入肩膀。秘银子弹能够让一个低级吸血鬼受到重创,却不能让一个吸血鬼亲王失去行动能力,弗雷德当机立断,将内心几乎暴走身体却无法动上一下的贾柯拦腰抱起,随手甩下一颗烟弹拔腿就跑! 在他开枪的时候,整个楼层里便已拉响了警报,尖锐的警报伴随着大量涌出的警卫将整个通道塞满,弗雷德仅仅几个跳跃,接连向后开出了六发珍贵的秘银子|弹,然后当机立断拉开一个下水道盖子,直接跳了下去—— - 黑暗的下水道里,水流的声音被不断放大,变得十分清晰,弗雷德始终保持着警惕。他的背上有一个少年,脸毫无动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弗雷德确定他们身上的气味已经完全被肮脏恶臭的下水道掩盖,于是轻轻跳上了一旁管道,沿着梯子向上爬去。 “……你也有这一天……”背上的人的呼吸喷在弗雷德的耳朵上,弗雷德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总算醒了,小坏蛋。” 身后的人嗤嗤地笑了两下,又没有了声音。 弗雷德没有试图让他多说两句,他知道贾柯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他伸手一推顶开了头顶的窨井盖,往外看了两眼。他们在一条马路上。好在现在是半夜,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 弗雷德将手收了回来:“一会儿再出去,外面有卫兵。” 弗雷德说完,又忍不住探出自己的精神力往外看了看。外面的卫兵并不是巡逻卫兵,他们带着一小队人往部队的方向走。弗雷德是个向导,也因此他几乎瞬间就发现那一小队人里全是向导。 趴在弗雷德背上的人收紧了他的手臂,与弗雷德贴得更紧了。他轻轻地说:“我不对劲。” 弗雷德的注意力立刻收了回来。 心烦意乱的贾柯根本没有关注周围,仿佛有弗雷德在,他可以忽略周围的一切危险。 “你是不对劲,你不应该把我拦在背后,我不需要你保护。”弗雷德说。 贾柯心浮气躁地说:“不对……” “就是这样,”弗雷德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能杀死你的Sire,你不该在那时候拼命保护我。” 贾柯没有出声,他显然很不赞同弗雷德的话。但是现在他感到烦躁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在莎拉面前失控了 贾柯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失控的人,他前身做过吸血鬼,这个身份虽然麻烦,却并不会对他的心境带来太多的问题,这一次他居然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失控了。他理应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吸血鬼,他也没有那么怨恨莎拉,他狩猎其他吸血鬼的唯一目的只是生存…… 可是在面对莎拉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 莎拉让他变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他必须永远藏在黑暗和阴影里?他被迫屈服? 不,这不该是他的情绪,至少不该是这一世的他的情绪。 但是那些情绪太真实又太过熟悉,他知道自己有过那样的状态。而古怪的是,贾柯根本想不起来他究竟什么时候有过相同的遭遇。上一次做吸血鬼的时候,他的地位让他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问题,那么那些情绪究竟是哪儿来的? 要不是莎拉转移了目标面向弗雷德,而弗雷德对他的重要性惊醒了他,他也许会彻底失控——就像上一世在车站里一样…… 贾柯一阵阵后怕,他想起了弗雷德的“房间理论”: “我们在一个游戏里,游戏的规则是你被锁在一个小房子中,房子的主人在外面。我们的通关方式是成功离开房子,而你携带着他的监视器。我会变成成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但如果我开口说话,我就会被赶出去——游戏终结。” 如果他和弗雷德都在一个小房子中,这个“小房子”是什么?为什么他在这个小房子里?弗雷德为什么要将他带出去?房间的外面是什么?“房子的主人”又是谁?什么是监视器? 贾柯的眉头越皱越深。没有弗雷德……他是不是一辈子也出不去这个“小房子”了? 贾柯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让弗雷德感到了一丝窒息。 他这个世界根本不想干任何伟大的事,也不想跟天道对着干,他只想找到弗雷德。这曾是他唯一的想法……他本想和弗雷德就这么过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继续寻找他、遇见他、爱上他……但是,如果弗雷德不属于这个房间呢? “松开点儿,我要被你勒死了。”弗雷德拍了一把贾柯的屁股。 贾柯猛地回过神来,感到满身都是冷汗。他用力咬了一口弗雷德的后颈:“你不准出事,听见没有?” 弗雷德空出一只手将他的脑袋掰向前方,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听着,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杀死我。” 151.7.9.2 吸血鬼入侵的消息已经开始在整个城市蔓延,帝都夜间的道路上不再繁华热闹,一整条宽阔的大街悄无声息。 当那队向导离开后不久,道路中央的地面上一个窨井盖忽然被顶开,两个黑影从里面探出了头来。 “好浓的向导的味道……”贾柯肩头的小豹子在两人的头顶上跨来跨去,一口叼住弗雷德脖子里探出的蟒蛇拽了出来一起往外看。 弗雷德的精神力也关注着刚刚离开的队伍,但是现在不是研究那群向导去哪儿的时候。他将窨井盖的盖子盖上,将背上的贾柯往上提了提,快速在黑暗里绕了几个弯找到了一家旅馆。 “现在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洗个澡……”弗雷德从昏昏欲睡的前台侍者面前悄无声息地拿了一把钥匙上楼。 贾柯已经恢复了过来,但他却赖在弗雷德的背上压根儿不下来。弗雷德像是个大乌龟一样把自己的壳背进房间,干脆地走进了浴室。 “怎么?想跟我一块儿洗?”弗雷德在镜子里看背上的小吸血鬼。 贾柯低着头一言不发。弗雷德费了点儿力气将他缠在自己腰上的两条腿解开,勉勉强强塞进了浴缸里,贾柯连衣服都不脱,就那么大字型躺着仰头望着天花板。弗雷德毫不怜惜地打开花洒将他连人带衣服浇了个透湿。 被淋得像个落汤鸡一样的吸血鬼在猎人要掉头出门时突然一把拉住对方将人猛地拽进了浴缸。 这下弗雷德也变成了落汤鸡。 被淋湿的小吸血鬼嘴唇通红,睫毛上都挂着水滴,不太高兴的脸上透着一种让弗雷德觉得有些心痒的撒娇意味——也许他本人都不知道。 弗雷德没有犹豫,低头含住了那双鲜红的嘴唇。小吸血鬼根本不知道节制和节操是什么,他一把抱住弗雷德的腰,两手立刻攀到了弗雷德的顶级屁股上。弗雷德一边吻一边将贾柯粘在身上的衣服往下剥,将小吸血鬼剥得精光。察觉到对方要伸进自己后方的手指,弗雷德伸手按住了贾柯,将他的手慢慢抽出来,极其色|情地舔了舔那修长的手指,然后引导着它探入贾柯自己的后方…… 贾柯有些不乐意,但当弗雷德随着水流顶入他的身体时,一切不乐意又立马飞到九霄云外,他的手充满执念地掰着弗雷德的屁股,当弗雷德开始耸动,腰身和臀部有韵律地起伏时,贾柯嘀嘀咕咕地说:“我要去杀一个公爵……最好有分|身能力的……”弗雷德几乎瞬间明白这个小色鬼想要干什么了。如果小吸血鬼有个分|身,他们一定会将弗雷德夹在中间,让弗雷德同时尝尝前后夹击的快感…… 弗雷德的脑海里一想到那个画面,前面和后面同时一紧,用力顶进了小吸血鬼的深处,引得那家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局促的尖叫。 贾柯瞪着弗雷德匆忙捂住自己的嘴,恨恨夹了弗雷德一下:“……太丢脸了!” - 吸血鬼和猎人没有休息太长的时间,从浴室里出来后贾柯立刻从箱子里抽出了一身新的衣物,转眼便坐在了一旁的茶几旁。他将帝都的地图抽出来,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一边圈圈点点着之前他们搜集到的信息。 “帝都侯爵级的吸血鬼数量开始显著增多,我们之前疯狂猎杀莎拉的后裔,算是把他们的数量遏制了,但是这些侯爵同样在不断扩增他们的人口。”贾柯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点说道。 弗雷德来到他身后,用手撑着桌沿,将小吸血鬼整个都包裹了进去。贾柯在他怀里翻了两个白眼。吸血鬼的外形和年纪会固定在他们受到初拥的时候,贾柯是一辈子不能摆脱16岁这个坎了。 弗雷德一边吻贾柯的脖子,一边抬眼看地图。他的精神力还黏黏糊糊地和贾柯的精神力腻在一起,然而思维却已经完全剥离开。“教廷不会对这个情况坐视不理,但是那队向导有点儿奇怪……” 贾柯也觉得有点儿奇怪。向导的转移向来是轰轰烈烈大张旗鼓的,向导是整个帝国的贵重资源,每一次有行动都会被帝国播报出来,但是这一次什么消息也没有,甚至还选择了在夜间行路。 贾柯是个吸血鬼,在夜间的视力没有什么人类能比得上他,他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些人的面貌和年龄——那都是些年纪非常幼小的向导。当然,在贾柯眼里,十五岁以下都算作年纪幼小。 让向导上前线是教廷提出的,但是究竟怎么配合,怎么部署,猎人工会也不知道。普通的民众更加不了解。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帝都已经被侵蚀到了什么地步。 弗雷德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 贾柯正有此意,但是他同时还有一个想法。他得再去找一个公爵级以上了。他必须在再次见到莎拉之前,将自己的实力提高。 - 追踪一个充满了向导的队伍对一个吸血鬼猎人和一个正宗吸血鬼来说不是件困难的事。尤其他们之前捕捉到了对方的去向。 黑夜里的贾柯和弗雷德像是两只硕大的黑色蝙蝠,在帝都的房顶上四面跳跃。帝都的屋顶比起之前七区的小镇可高了不少,当弗雷德发现面前的鸿沟已经无法依靠他的肉|体力量跳跃过去时,轻轻落在他身前的贾柯笑着说道:“要我帮忙吗?” 弗雷德哼笑了一下,掏出了一个银色的手柄:“闪开点儿,小心烫伤你。” 银色手柄向贾柯猛地掷去,贾柯在那一瞬间化成了无数黑色蝙蝠,银色手柄穿过蝙蝠群远远贴在了对面高楼顶上,而手柄末尾牵出的一根金属丝依旧握在弗雷德的手中。 弗雷德冲那群蝙蝠挑了挑眉,顺势冲了出去,从房顶一跃而下,长长的金属丝在半空拉出一道弧线,弗雷德仿佛森林里的巨猿,攀着藤蔓在树林之间极速向前荡去。当他降落到两座建筑之间时金属丝开始收缩,在弗雷德接近对面那幢楼房时收到了最顶端。弗雷德一把拿起银色手柄,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来向前继续奔跑,黑色的蝙蝠群聚集在一起,在他身边显出了人形。 “酷!教堂为什么没有给我分发这么牛的装备!”贾柯不满地边跑边叫。 “因为你级别太低了。”弗雷德笑道。 贾柯不满地追上他,跟着猎人从半空坠落到了一座低矮的平方屋顶上。 这座建筑物虽然低矮狭长,却富丽堂皇。向导的气味到这里就断了,贾柯的小豹子立刻从他脚边跳下去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贾柯闭上眼睛“看”了一会儿,对弗雷德道:“八个看门的。” “真够谨慎的。”弗雷德说道。他探出屋顶,二话不说向门内丢进了一颗什么。 看门的八个强壮的哨兵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打了几个哈欠,一个个软倒了下去。 “这又是什么?”贾柯瞪着弗雷德说。 “总有人不太相信我猎杀的是吸血鬼,”弗雷德耸了耸肩膀,“这时候这东西就挺管用的。”他一跃而下,重重落在地上,大步走了进去。 贾柯像是自己的精神体一样悄无声息地软软落在地面,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只见到弗雷德贴着墙来到角落的监控下,将一个U盘□□了监控探头下。 “……” 贾柯看了一眼666,觉得自己这高科技根本比不上弗雷德。666悲愤地又消失在贾柯面前。 “与这个监控并线的监控都将回放上一个小时的画面,”弗雷德说,“所以我们得速战速决。”他拿起了一旁的一份小地图。这是个豪华酒店,大厅里到处放着指示安全通道的小地图。贾柯皱了皱鼻子说:“我相信我的鼻子比地图更有用……” 弗雷德将地图放下,给了他一个眼神,贾柯有些闷闷地向前:“跟我来。” 向导的向导素对一个哨兵来说几乎是指向性的。更何况贾柯还是个吸血鬼。弗雷德的向导素就曾经让贾柯差点不想把他放下床,现在几十个向导聚集在一起,贾柯不想闻到都不行。 贾柯沿着路上留下的那细微的向导素一路向下,很快到了地下三层,贾柯看了看弗雷德。 再过一个拐角就是一扇巨大的门,那地方理应是个酒店舞厅,但是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强力的隔音让整个空间都十分寂静。两人一路已经放倒了好几组护卫,为了不发出响动,颇费了不少时间,然而这个拐角之后,贾柯的精神力立刻探到了十个护卫。 贾柯指了指一旁的拐角,弗雷德知道所有的向导就在里面。 他们要怎么才能不声不响地放倒十个哨兵?这十个哨兵的体格都十分惊人,弗雷德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军人,不是现役也是退伍的。但是他们身上都没有穿军装。 贾柯拍了拍弗雷德肩膀,比了个口型:看我的。 他的能力是信任,他杀死一个公爵之后,得到的能力是速度。这两个能力让他的血统几乎超过了一般侯爵。 贾柯抹了一把自己的鬓角,非常装逼地踏出了走道。 “谁?!”警惕的哨兵立刻统统朝向贾柯,然而看到面前的人时,他们都恍惚了一下。 贾柯的双眼通红,高高抬着下巴,浑身透着一股贵族的气质。“我——” “冒犯大人了,大人请——” 贾柯话才说到一半就卡住了,瞪着面前的毕恭毕敬的哨兵。什么情况?他的人格魅力已经达到这种层次了? 眼见着面前的哨兵都侧身让开一条路,贾柯不走也说不过去了。他向身后招了招手,弗雷德于是也皱眉出来了。见到弗雷德一出现,所有的哨兵又迅速警惕起来,拿起手里的武器对准弗雷德。 “大人请小心,这是猎人弗雷德!”为首的哨兵厉声喝道。 贾柯吓了一跳,看了一眼他们的武器,是军部分发的猎|枪,但是为什么他们对自己没有敌意,反倒对猎人弗雷德有这么强的敌意? 贾柯心思一转,决定赌上一把,他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伸手搂住弗雷德的腰,说道:“他是我的血奴。” 血奴是Ancilla贡献给公爵级以上吸血鬼的食物,通常是调|教好的奴隶,拥有傲人的姿色和完美的侍候技能,还对吸血鬼有不一般的崇拜和忠诚。曾经有许多吸血鬼送给贾柯血奴,当时的他都将他们当作了移动血库,没多让他们干半点快活事。 弗雷德当然知道血奴是什么东西,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一天要靠小吸血鬼来狐假虎威。他低低笑了笑,单膝跪下亲吻贾柯的手背。贾柯将他拉起来,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咬开了他的脖子,吃了点儿零嘴。 几个哨兵见到弗雷德毫不犹豫的动作,脸上有一瞬间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仿佛不相信那个名动帝国的猎人向导居然是一个吸血鬼的血奴,但事实不容拒绝,他们连忙放下武器,更加恭敬地说:“是卑下的无知,大人请进。” 贾柯舔了舔嘴唇,没有让弗雷德的伤口愈合。那两个小洞将会是一种保护弗雷德的证明。大门被拉开,贾柯和弗雷德一同跨了进去。当跨进舞厅之后,贾柯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强横的吸血鬼的气息—— 果然是吸血鬼! 贾柯一眼就看到了被环绕在中央的吸血鬼——两个公爵! 贾柯还是个Childe的时候就猎杀了一个公爵,到目前为止他不知杀了多少个Ancilla和子爵男爵,眼下看到两个公爵,他几乎露出了笑容。哪怕他的能力和等级与一个公爵再不对等,他也没有惧怕眼前的景象。他知道吸血鬼的劣根性,更知道他们的一切弱点。事实上这些弱点足以让一个体质不算弱的人类将他们打败,这就是为什么吸血鬼猎人会存在。普通人只是缺乏经验与勇气。 除了莎拉,贾柯还没有在任何吸血鬼身上感受到血统的压力。 两个公爵看到两位陌生的客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其中一个立刻摇着高脚酒杯向贾柯走来,边走边张开双手:“银发!啊哈,想必您一定是莎拉大人提过的那位出色的后裔!” 卧槽!贾柯内心一阵懵逼。莎拉提过他?莎拉提他干什么! 贾柯作为一个吸血鬼,很明白自己那些拥有大量后裔的高级吸血鬼心里在想什么。如果她特别注意自己,不是想把自己变成她的真正继任者,就是想吸干他!毕竟强大的后裔带来的能量远比一个人类的血液多! 贾柯的头发都快竖了起来,面孔上还一变不变。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明白教廷和吸血鬼是个什么关系了—— “不愧是莎拉的后裔,居然俘获了一个猎人作血奴。”坐在那里的公爵显然血统更加强大,他带着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贾柯身边的弗雷德,目光在对方脖子上的牙印那儿停顿了一会儿。 贾柯身旁的小豹子立刻仿佛一只护食的猛兽,拦在了弗雷德面前冲那公爵龇开了牙。 贾柯微笑着说道:“过奖了,听我的Sire说这里将会有一场别开生面的聚会,我就不请自来了。” “不请自来?”站着的黑发吸血鬼说道,“那可不是对您这样的人才。谁都知道没有莎拉大人的帮助我们怎么能够将这里当作游乐场?” “哦?我听说人类教廷也有几个识颜色的小人物。”贾柯装起逼来毫无破绽。他伸手拿起一旁女仆端过来的酒杯,在鼻尖嗅了嗅。酒杯里盛装的当然是血液,新鲜血液。 “啊,红衣主教在我们的羔羊之中还不算是小人物呢。”褐发的吸血鬼轻轻地笑道。 红衣主教!贾柯和弗雷德心中的怀疑终于落实。掌控人类精神的最大势力就是教廷,而教廷中仅次于教皇的红衣主教掌控了几乎整个帝国的神职人脉,他们每一个人都几乎是帝国的根基。而这个帝国,却已经从根基上开始腐蚀了。 贾柯垂眼嗅着酒杯里的血液,看着褐发公爵说道:“很不一般——很不一般的美味——” “是很不一般……尤其是对我们这样的哨兵来说,”黑发公爵笑了起来,“向导的血液,仅仅是闻起来都是一味迷药。” 贾柯没有说话,褐发的公爵盯紧了弗雷德说道:“拥有向导猎人作血奴,这位的品味可比我们奢侈多了。” 贾柯的心脏一紧,知道这个褐发的大蝙蝠看中了弗雷德。他将酒杯放到一旁,捞起了弗雷德垂在身旁的手腕,轻轻舔舐血管突出的皮肤。接着他一路向上,搂住自己身后站着的猎人的脖子,仰头与躬下身的对方交换了一个充斥着血腥味与情|欲的吻。弗雷德抬头的时候,嘴唇上又多出了两处咬破的地方。新鲜的强大血液让在场的吸血鬼的双眼一下变得猩红。 贾柯微笑了起来:“向导的味道……的确好得让我不想把他分给任何人。” 褐发的公爵知道自己被警告了。他的目光不再流连在弗雷德的身上,然而口干舌燥让他无法忍耐。黑发公爵看出了他的不耐,于是笑道:“还等什么呢?宴会开始吧。” 152.7.10.1 几十名向导像是被关在围栏里的绵羊一样楚楚可怜地窝缩在角落里,舞厅的灯光昏暗暧昧,吸血鬼的眼睛像是一盏盏猩红色的小灯,象征着他们猎食者的绝对统治。 在黑发公爵说到开始后不久,没有等向导们入内,便又有一个公爵踏了进来。贾柯能轻松对付一个公爵,两个就有些勉强了,而三个则非常吃力了,然而继第三个公爵之后,又鱼贯进入了不少吸血鬼…… 贾柯这才明白为什么有几十个向导被送到了这里,这是个规模不小的吸血鬼派对!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了一丝后怕。门外躺倒的八个看门人会给这些到来的吸血鬼带来警惕吗?他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涌入这里的? 666此时终于出现敬职了一回:【他们已经醒了,只昏迷了五分钟……】 贾柯看了一眼弗雷德,才算明白弗雷德为什么一点儿顾虑都没有。 不断增多的吸血鬼让整个舞厅终于有了舞厅的模样,每当一个吸血鬼踏入,贾柯的心情就焦躁几分。好在第三个公爵吸血鬼进入之后,最高都是些子爵了,他们对三位公爵十分恭敬,连带着对坐在沙发上一脸装逼实则紧张的贾柯也非常恭敬。 贾柯的银发让他成了场上最特殊的身份。他是莎拉的后裔,而且是被器重的后裔,就连公爵都对他礼让一些。其他的子爵之类更加对他毕恭毕敬。 他身边的弗雷德同样遭到了众人的关注。贾柯的紧张大多来源于弗雷德。弗雷德这个猎人拉的仇恨实在太大了,几乎每个吸血鬼都要多看他两眼来确定这家伙就是那个干掉过亲王的吸血鬼猎人。而当他们发现他脖子和嘴唇上的痕迹时,则都用敬佩的眼神看向了贾柯。贾柯苦中作乐地想,他就好像是个包养了美女的土财主,谁都对他的宝物多加赞赏。 弗雷德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紧张。当初他公爵的生日宴会也面不改色地闯进去了,这一次虽然有三个公爵十分棘手,但这影响不了他。他恭恭敬敬地站在贾柯身后,似乎眼睛里只有自己的“主人”。 进来的第三个公爵对弗雷德十分感兴趣,甚至询问了贾柯有没有卖给他的意向,贾柯连忙说道:“言重言重,如果不是我尊贵的Sire不想要一个猎人,我也不会将他留在我的身边……” 那名公爵遗憾极了,这个小家伙的确是忠心耿耿,拿到了这个猎人立刻想要献给莎拉,尽管莎拉不想要这个猎人,然而经过了亲王眼睛的血奴也是不允许其他吸血鬼轻易去动的。 三名公爵同时熄了他们的心思,转而将目标放到了那群瑟瑟发抖的向导上。他们不开始享用,其他的吸血鬼都不会擅自动手。 贾柯的大脑飞快旋转,试图在羊入虎口之前相出一个完全的解决之策,然而一种紧迫感却让他总是涣散心神。他知道是莎拉的存在让他感到紧张了。莎拉可能随时会来这里,她可能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但是这几个公爵都提到了莎拉……莎拉还提起了他。 那是一个亲王级的吸血鬼,现在有三个公爵级的吸血鬼…… 一只手忽然放到了贾柯肩上,对方柔缓的精神触手悄悄探入他的脑海,贾柯立刻平静了下来。他的向导在他的身边呢,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无论吸血鬼想做什么,无论这个世界变得怎样脱离控制,只要弗雷德在他身边,一切都无所畏惧。 贾柯仿佛被一桶冷水从头浇灌到底,他猛地清醒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游戏,弗雷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他离开这个小房子,那么他只要跟着弗雷德走……弗雷德从来没有骗过他,如果弗雷德所说的全是真的……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真正杀死弗雷德! 身后的猎人低下了头,轻轻在他耳边说:“感谢这些向导……” 贾柯愣了一下,接着他飞速旋转的大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场的所有吸血鬼,全部都是哨兵。 - 艾薇没有想到他们这群本该舒舒服服地在塔里等待一生的一切全部包办的向导会落到这个境地。 前不久她因为向往外界的世界遇见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吸血鬼,还对约束自己的塔感到了不满和愤怒,然而现在的一切又让她恐惧而后悔。他们是一帮被精心保护起来的向导,许多人从幼年起就没有离开过塔,塔对他们来说是最坚固的堡垒。 当向导要上前线的消息在塔内传开后,所有的向导都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分配给谁,但是想到马上就会被分配一位哨兵,他们的不安中又带有一份期待。对他们来说,人生最重要的几件大事已经快要完成了。觉醒是一件,入塔是一件,与哨兵结合是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人生大事。他们的这些大事没有一件能够自由分配,全都由别人替他们准备了,就连他们将来的工作也会由塔或者他们匹配的哨兵来替他们选择。 他们从小要上各种各样温和的课程,比如插花,比如园艺,比如歌唱……他们学习的历史书上充满了那些温顺的服从的向导楷模,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向导弗雷德。 向导弗雷德在所有老师的口中都是叛逆毁教的典范,然而在好些学生向导心目中又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艾薇曾经认为那些崇拜弗雷德向导很傻,但在外出过一次之后,她的情绪却渐渐变化了。她很想要离开塔,想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却又害怕失去塔的庇护。而库塔告诉她自己很可能碰到了向导弗雷德,则让她原本简单单纯的心更加迷茫了。弗雷德和她喜欢的那位哨兵是一对,弗雷德是那么自由,他能够肆意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艾薇年轻的青春期迷惘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那天晚上她还躺在床上睡觉,对面是生着重病的室友,也许是被室友的感冒传染,她睡得很不安稳。将近凌晨时,有人将他们拖了起来,让他们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披上黑色的大斗篷,排队跟着前来的哨兵离开这里。 艾薇几乎立刻意识到他们要被派去前线了!他们马上就要见到自己指定的哨兵了! 忐忑笼罩了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披上了黑色的大斗篷,安安静静地跟着为首的向导。多年来的驯化已经让他们变成了只会服从的弱小绵羊。他们没有战斗的课程,只有高年级的学生才会学习如何安抚狂躁的哨兵。那是非常危险的实践课程,大多数的向导都不愿意去上那些课。因为哨兵是那样强大,他们的暴躁又是那样难以控制,很容易伤害他们这些弱小的向导。 他们离开了塔,越走越远,没有进入军队却进入了一个高级酒店。艾薇感到不安和疑惑,她努力搀扶着身边重病的室友,让她站直身体。当他们被驱赶入一个小小的房间后,那种不安升级到了最高。他们是尊贵的向导,是娇弱的花朵,无论他们到哪里,总有人为他们安排柔软舒服的眠床和鲜花,只要他们一难过,总会有人拥抱安抚他们。然而这些向导一到达,就有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走了进来,冷酷无情地掐住了一个小向导的脖子。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戴着漂亮的领结,看上去高贵而倨傲。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鲜红,面孔在昏暗的灯光里仿佛散发出一种光泽。但是他却残忍无比地将一个小向导从地上拖了起来。小向导的脸色都青了,她努力挣扎,柔弱的胳膊却无法撼动对方一丝。男人把着小向导的脖子,露出尖锐的獠牙,用力扎了进去! 这一幕让所有的向导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血液从小向导的脖子里流出,染红了男人的齿缝,男人的双眼变成了血红色,面孔上爆出了青筋。他吸了两大口,然后将小向导随意扔在了地下,失血过多的小向导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男人在一片尖叫中冷冷地说:“闭嘴。” 所有的尖叫戛然而止,仿佛有一只大手卡住了他们的脖子。男人对他们的驯服非常满意,他舔了舔嘴唇仿佛回味了一下先前的味道,点了点头对外面的哨兵说:“这批货不错,可以请大人们来了。” 艾薇在人群中瑟瑟发抖。她认出那个刚刚离开的男人是什么了!那是吸血鬼!那是一个可怕的吸血鬼! 为什么他们会到这里来?为什么他们会成为吸血鬼的食物! 恐惧让艾薇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她身旁的库塔愤怒地叫道:“吸血鬼!” 艾薇连忙将库塔一把抓了回来,捂住了他的嘴。还未完全离开门口的吸血鬼回头瞥了库塔一眼,那一道眼神让艾薇浑身发冷! 好在对方没有回来教训他们,门紧接着重重地合上了。 小小的房间里渐渐响起了哭声,没有人敢去碰倒在地上的几乎被吸干血液的小向导。小房间里充满了向导素的气味,又充斥了所有人的悲哀恐惧的情绪。这些情绪仿佛传染病一般,弥漫到了所有人心头,将房间里的热度越升越高…… 门再次打开时,另一个吸血鬼出现了。 “老实点儿,”他说,“能够成为大人们的食物是你们的荣幸。” 吸血鬼随手拎起地上眼看是不活了的小向导,单手拗断了她的脖子,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外面。 这个吸血鬼的凶性明显比上一个更强,向导们不敢发出任何一声质疑,就连差一点哭出声的哭腔都被迅速捂住。 吸血鬼点了点头,让哨兵们将他们带走。 绝望和恐惧在这些能够读取别人心情的向导中间弥漫开来,艾薇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被吸干了血液,又像破布一样被丢在一旁。她恐惧得几乎要呕吐起来。没有多久,他们终于到了那个舞厅。看到现场的同时,艾薇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整个舞池的吸血鬼! 眼前的景象几乎像是在梦里一样,男人和女人,舞池里的所有人都那样光鲜亮丽,神采奕奕,每个人都仿佛贵族出身,待在高傲与矜持。然而这却是一个噩梦—— 在他们这群向导进入的同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一盏盏红色的小灯盯紧了他们,仿佛一群密密麻麻的蝙蝠…… 心脏几乎要跳到胸口,所有的向导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尽力蜷缩身体,努力抱成团。 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吸血鬼说道:“开始吧,我的贵客们。” 惊恐瞬间席卷了这些柔弱的向导。 一个吸血鬼立刻将地上的一个向导捞起,恭恭敬敬地将她放到了发话的吸血鬼身边。艾薇吓得魂飞魄散——被捞走的是她的室友!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等等。” 吸血鬼和向导们都向发话的人看去。这一眼让艾薇又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坐在另一头沙发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碰见过的那个心中爱慕的哨兵! 也许是因为艾薇内心的排斥,她拒绝承认对方是个吸血鬼,她仔细观察对方的双眼,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变成血红,而他背后站着的那个人,赫然是吸血鬼猎人弗雷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涉世未深的小向导怎么也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贾科没有认出向导人群中的“熟人”,他直视褐发公爵审视的眼神说道:“怎么能让不干净的血液进入公爵的尊贵的血管?” 褐发公爵似乎楞了一下,看了看嘴边的向导。由于一直在盯着弗雷德,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手里的小向导奄奄一息,仿佛正在生重病。 褐发公爵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一旁的燕尾服吸血鬼连忙躬下了腰,而将小向导献给褐发公爵的那名子爵也立刻脸色奇差地单膝跪了下来。“对不起大人……我没有想到……”他没想到自己献殷勤没献上,反倒惹怒了公爵。 褐发公爵丢下手里的小向导,突然一把抓住了那名子爵,仿佛猛兽一般一口咬在对方的脖子上,快得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子爵的身体迅速干瘪,没能做出任何反抗,公爵手腕一扭掰断了对方的脖子。那一瞬间闪现的狰狞和凶狠让整个大厅鸦雀无声。褐发公爵拍了拍手将子爵丢在地上,仿佛只是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回过头来带着优雅的神情看着贾科说:“多谢提醒。” 贾科维持着他僵硬的笑容——这老东西的能力绝对是变脸! “人类的弱小让他们身上的疾病多得像跳蚤一样。”黑发公爵似乎为了缓和气氛,开口道。 贾科趁机说道:“若不介意,不妨让我的血奴替大人检查一番。他是个向导猎人,能检查出一般血族检查不出的疾病——我的膳食一直由他准备。” 听到向导猎人,向导们的眼神都变了,他们惊惧而不敢置信地看着弗雷德。弗雷德是他们好些人心中的偶像,但是他们听到了什么?他是一个血奴!! 褐发公爵凝视了贾科好一会儿。尽管他总觉得这个莎拉的后裔似乎别有所图,但是他的确阻止了自己喝下肮脏的血液。而且对方毕竟是个吸血鬼。一个吸血鬼不可能和吸血鬼猎人一起猎杀别的吸血鬼。 褐发公爵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贾科于是也挥了挥手,让弗雷德靠近了那群如临大敌的小向导。 在弗雷德“处理”那群小向导的时候,贾科没有闲着,他发挥出了自己强大的搭讪技能让三位公爵都忍不住听他侃侃而谈。三位公爵都以贾科为中心,那么周围的子爵和男爵也自然地将目光投到了贾科身上。他们不时赞同他的言论,赞叹他银色的纯粹的发丝,甚至羡慕他被莎拉咬在了大腿内侧——那代表莎拉极度喜爱这个后裔。 这也打消了褐发公爵的疑虑。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弗雷德,只见到那个猎人的确仿佛挑选猪肉一般仔细查看每个向导的舌头眼睛,毫无怜悯,于是也放下了对对方的警惕。一个已经变成血奴的猎人,还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褐发公爵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惊恐的艾薇在听到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时,还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和许多人一样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面无表情挑挑拣拣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动作粗鲁,但是每次提起他们时都轻柔无比,他庞大的精神触须完全没有变成血奴之后被侵袭过的模样,依旧那么柔和、强大、璀璨。他带给所有向导的不仅仅是温暖和安抚,还有一种庇佑。艾薇不知道他究竟算是哪一边的,直到自己脑海里出现了对方的声音。 “听着,你们只有一次机会,”那个声音几乎不能算是声音,只能算是一种意象,只有容易捕获别人情绪的向导之间才能有精神力互触就能隐约感到对方意思的能力,“想要或者还是想死,你们自己选择……你们到底想要成为强大而独立的向导,还是任人摆布只能够依靠哨兵活着的弱者……” 艾薇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向导的权利,在大量洗脑性的教育下,她认为再没有人生活得比向导更舒适。然而弗雷德带来的信息却让她仿佛被一道重锤击中。 他们真的是享受一切特权的人吗?他们不是被当做牲口饲养的高级食物?所有人都只教会了他们服从,所有人都批判弗雷德……但是弗雷德那么强大,他能够面对这么多的吸血鬼都面不改色…… 库塔第一个站了起来,弗雷德一把就将他拎了起来,给他使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库塔仿佛小狗一般依赖在弗雷德的怀里,精神力徜徉在弗雷德的精神触须中。 艾薇的大脑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听弗雷德的还是该选择一贯的行为模式。她害怕如果反抗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你们温顺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亡,被吸干,我不会保护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弗雷德的精神触须尖锐了起来,“想要活下去,就按我说的做。保护好你们自己!” 弗雷德回来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在贾科身边说了一句什么。贾科不知道弗雷德做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爱人的疲惫。他将弗雷德拉到身边,让弗雷德跪坐在地上,一边抚摸对方的头发一边说:“只有一只小绵羊有点儿小感冒,不过弗雷德说,她可能是道美味佳肴。” 公爵笑了笑,看着贾科插入弗雷德头发中的修长手指。这个强大的男人就跪坐在年轻的吸血鬼身边,温顺得仿佛一条被驯化的狼犬。 就是那些向导,若不是互相验证了弗雷德话,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试图让他们反抗。 弗雷德此时朝小向导们使了个冰冷的眼神,那群先前还哆哆嗦嗦的向导们互相对视着,仿佛在犹豫。接着库塔第一个站了起来,紧紧抿着嘴唇向褐发公爵走去。艾薇看到越来越多的向导向舞池里的吸血鬼走去,强烈动摇的心脏不断砰砰狂跳。 只剩下十个向导还蜷缩在原地,已经十分满意的公爵笑着对贾科说:“你的血奴可真是个好帮手。” 贾科礼貌地回敬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还有十几个……有点儿棘手,但是也不算太麻烦。 贾科心想道。 153.7.10.2 吸血鬼们没想到这帮小向导会克服恐惧一人一个向他们走来。这可真是太新鲜了。就连没有得到想要的小向导的吸血鬼,看到公爵没发话都不出声了。 贾柯带着微笑看着三个公爵身边的向导,心中为他们的勇气暗暗竖大拇指。而角落里的几个不敢置信的向导他则完全没有理会。 弗雷德告诉这些小向导们,他们唯一的机会只有在吸血鬼开始享用他们的时候。进食的吸血鬼会有失去防备的一瞬间,那个时候,身为向导的他们将会有一次最佳机会——因为在场的吸血鬼全是哨兵。 向导对哨兵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他们只要将自己修养许久的精神体埋入对方的头脑里,搅乱他们的意志,最好能够引爆他们,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但是,那个最佳机会的点他们很难抓住。弗雷德会给他们演示一遍。 小向导们下意识地看着弗雷德。而吸血鬼们都以为他们看着的是公爵。公爵不开始狂欢,吸血鬼们也不会开始享用他们的酒宴。只是舞厅里的灯光更加昏暗,音乐也更加暧昧起来。公爵已经开始把玩靠近自己的小向导。这批向导的年龄都很小,没有一个超过十五岁,正是他们喜欢的。 贾柯手下的弗雷德动了。他从下往上按住贾柯的肩膀,吻住对方的嘴唇,低低地说:“咬我。” 贾柯没有迟疑,他将弗雷德整个翻了个身压在沙发上,一遍舔他的脖子一边骑了上去,当他的牙齿嵌入弗雷德的脖子时,弗雷德的手仿佛痉挛般地摆出了一个手势。 所有的小向导们都一瞬间明白了。弗雷德庞大的精神力像是一张蜘蛛网一般包裹着贾柯,为所有的小向导做出了一个示范。 公爵颇有兴趣地看着品尝自己血奴的莎拉后裔。比起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弗雷德,他对这个莎拉的后裔更感兴趣。他看到那个猎人的下半身早就硬了,而银发的吸血鬼还在扭动屁股在对方的性|器上来回摩挲。 公爵都快看硬了。他捞起一旁的小向导,决定先解决自己口腹之欲。当他的獠牙嵌入小向导的脖子时,小家伙的身体一阵挣扎,身上的精神力也在乱动。然而公爵早已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压根儿不会在意对方弱小的精神力,他的獠牙反倒因为这一点小情趣压得更深……随着他的入侵,小家伙的挣扎越来越弱,而他的精神力却在不断向公爵的脑海里钻去,沉迷在向导血液里的公爵突然感到心浮气躁,越来越不对劲。周围的嘈杂声音也太响了,这群鬼东西想要干什么,烦死了!当血液开始沸腾起来时,公爵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将小向导一把甩开! 他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入目的竟然全是发狂的吸血鬼! “怎么回事!”褐发公爵怒吼道。只见小向导们瑟瑟发抖,有几具已经被吸干的向导的尸体倒在地上,吸血鬼们开始互相撕扯,动用各自的能力打成一片,大量的器皿和家具被摔碎砸破,没有多久,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强烈的暴躁的气息。 强行压制自己狂化的公爵赤红着双眼一个一个盯去,最先就看到了对面的黑发公爵。黑发公爵冷笑着对他说道:“早看你不顺眼了,想仰头接莎拉留下的血,别弄断了自己的脖子!” 黑发公爵的背后猛地撑开了一双巨大的蝙蝠翅膀,一爪就向褐发公爵袭去! 三个公爵级根本没有想到一旁连个侯爵都没达到的贾科。贾科“瑟缩”在角落里,砸吧着嘴说:“这招有点儿厉害啊。” 弗雷德有点儿怨气,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这小滚蛋吸他血装样子时还要去撩拨他,让他差点什么都不想干就想把贾科就地正法。 眼看着两个公爵混战成了一团,第三个公爵反倒没有立刻站起来。他也在强行压制自己的狂化。他的目光在四面扫视,立刻盯住了贾科。在场只有贾科一个人没有狂化,而且他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贾科感到一股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背上,心中立刻警惕起来。现在相斗的两个公爵还没有彻底削弱他们的力量,他们的理智也还留存着,一但他们开始集火自己,一切就都失败了。贾科对弗雷德低声道:“扰乱我的精神力!” 弗雷德皱起了眉毛。狂化带给哨兵的危害是无穷的,原本五感敏锐的哨兵在狂化后会变得更加敏感,几乎就是个强劲的火药桶。弗雷德不想让贾科留下后遗症。 贾科没有时间再去让弗雷德扰乱自己,他站了起来面向第三个公爵,并且开始飞快奔跑。弗雷德见贾科将人引到了另一个方向,立刻站了起来。然而他的脚步却又因为距离两个打斗的公爵过近的那十几个抱团的向导而停住了。 扰乱公爵的不仅仅是那三个孩子。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弗雷德先前将自己的精神力融入那三个小向导脑中,与他们一同进行了一波爆炸式的轰炸。 可惜分散的精神力没有让三个公爵受到太大的伤害。 弗雷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什么,向两个缠斗的公爵冲去,将地上的三个呆若木鸡的小向导猛地扫地拦起,一股脑儿全部丢向角落,接着一张银制大网从他手中撒出,盖住了角落里所有的小向导。 库塔被盖住的时候难受得不得了,脖子上的孔洞还在流血,但是他却无法将自己的眼睛从弗雷德身上移开。混乱的大厅里四处都是狂乱的战斗,几个吸血鬼想要靠近他们却被银网烧伤,弗雷德的金发像是一道道明亮的刀光,在空中不断划出弧线。他将那些哭叫的、奔跑的、幸存的小向导们一个拎起,扔进角落里,再用两张大网将他们盖住。混战的吸血鬼每一次向他扑来时都被他凶险地躲过。他的手里有一柄银色的弯刀,那柄弯刀每一次划过一个吸血鬼身边就带走一颗吸血鬼的头颅……这一切都让库塔睁大眼睛忘了自己的伤痛。 这是一个向导!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向导! 库塔的胸口肿胀,充满了喷射不出的澎湃之情。他能感觉到弗雷德的精神力像是一张庞大的网络,在混斗的吸血鬼中间把控他们暴躁的情绪,所有杀红了眼的自诩高贵的吸血鬼都在他的进一步催化下变成了最低等的Anarch,他们毫无敌我概念地互相撕咬、残杀,将尸体切成碎块,一个仿佛恶魔一般。然而弗雷德却在这群恶魔中间如同一尾灵巧自由的鱼,将这群提线木偶玩弄在手掌上。 一直没有离开角落的艾薇傻住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弗雷德不是一个向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暴力的场面,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向导。弗雷德的一切包括他的容貌和身躯都是那么惊心动魄,让她的眼神根本无法挪开。 然而被万众瞩目的弗雷德却几乎将自己的大半精力放在了角落里的银发吸血鬼身上。 和一个公爵单打独斗不会让贾科负担太重,但是在这样混乱的场地里,还有不少不长眼的吸血鬼扰乱他们,贾科还要担心是否会引起另外两个声势惊人的公爵的注意……这就很心累了。 不断耍阴招的贾科一边跑一边冲背后的公爵嚷嚷:“大蝙蝠你有本事别用能力!” 这个公爵的能力远比贾科之前杀死的公爵的要强。他能够通过控制人的影子控制猎物。要不是贾科吞食了上一个公爵的速度,他已经被抓住好几次了。被一直遛弯跑的公爵已经完全失控,他愤怒地吼叫了一声,浑身的肌肉都胀大了,贾科的大脑飞速运转,再次加快了速度。然而让他惊骇的是,对方的速度也加快了! 贾科无法再躲避下去,脚步只一落地,身体就猛地一僵——公爵踩住他的影子了! 贾科瞪大了眼睛,身体僵化,一动都不能动,冷汗仿佛瀑布般直下。暴躁的吸血鬼魔鬼般狞笑着向他冲来,只片刻就到了眼前—— “看着我!!”贾科睁大了他血红的眼睛,盯着狂暴的公爵,公爵的身体一僵,拳头顿了一秒依旧向他凶猛地垂落下来! “哗——”就在那一瞬间,一柄银制弯刀穿过了公爵的心脏,刀剑划破他的胸口,一直切割下公爵的一整条手臂! 贾科的身体一恢复自由,眼中凶光一闪,立刻扑了上去!他如同一直巨大的蜘蛛一般一口咬进对方大动脉,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将公爵的血液眨眼之间吸得精光! 公爵滚烫的血液滑入贾科的肠胃,他顾不上自身的承受能力,一直将公爵吸干才作罢。不彻底让他死去,贾科根本不敢松手。公爵最后挣扎的几下全落在了贾科的身上,然而随着他的血液融入贾科身体,他身上狰狞的伤痕又在不断迅速合拢。 一个公爵的死亡让在场的所有吸血鬼都一瞬间停顿了下来。贾科气喘吁吁地看了一眼弗雷德。 两个缠斗在一起的公爵仿佛一瞬间恢复了几分理智,他们用阴冷的目光瞪着满嘴是血的贾科。 “你——” 贾科心若擂鼓,低附着身体,盯着两个公爵却对弗雷德说:“你还记得‘臣服’吗?” 弗雷德一瞬间楞了一下。他当然记得。那是他们相遇的第一世,贾科心脏的天赋。 弗雷德和贾科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们猛地跳开,所在的原地被两个公爵砸出了两个深坑! 贾科扭头看向了所有被公爵控制起来的吸血鬼们,卸掉了自己屏障。屏障是他身为一个哨兵用于保护自己的东西,屏障一卸下,他的双眼立刻变得黑红! ——狂化! 在大量的噪音和各种各样的感官刺激下,一个哨兵会被激发出几乎是破坏性的能力,贾科明白,面对数十个吸血鬼,他不得不这么做! “所有人——”贾科的“信任”发挥到了极致,“听我指令——!!” 公爵的领导权被强硬而不容决绝地剥夺,数十个吸血鬼随着贾科转身面对两个公爵,都将凶狠的目光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贾科的眼眶上爆出了青筋,他尖锐的指甲指向了两个公爵:“杀了他们!——!!” 所有吸血鬼扑向公爵们的同时,被保护在角落里的向导也仿佛疯了一般试图冲出大网。他们的精神力胡乱飞射,将现场的局面搅得更加混乱。弗雷德强行镇住自己的心魂,没想到小吸血鬼的能力竟然这样惊人。此刻的他没有功夫去担忧贾科,他抽出了自己的秘银□□,远远地瞄准了张开翅膀的公爵—— 黑发公爵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危机。他试图躲避,然而惊骇地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动一个手指!露出獠牙的银发吸血鬼踩在他的影子上,用一种饥饿的目光看着他。黑发公爵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被猎食的恐惧…… “砰!”秘银子弹就那么穿透了黑发公爵的心脏。 捕猎过亲王的吸血鬼猎人,将无法动弹的吸血鬼公爵用桃木桩钉进了地面。接着他放小吸血鬼吸干地上的公爵,又面向了正撕碎大量低级吸血鬼的褐发公爵。 贾科一连吸干了两个吸血鬼公爵,只感到整个身体都燃烧了起来。他的食道仿佛着火了一般灼痛,但是他不能停下。他切下了黑发公爵的头颅,狂躁的血统让他越来越无法控制住自己,浑身的灼烧感几乎让贾科以为他被浸在圣水里…… 弗雷德在百忙中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一眼贾科。小吸血鬼痛苦地跪在地上,弯着腰,双手抱着自己,手指用力向背后抓去。弗雷德皱起了眉来。他和对方是灵魂结合,他知道对方现在的状况有多么糟糕,但是他现在不能去安抚贾科。不仅是贾科,弗雷德的身上同样糟糕,在吸血鬼派对中穿行,他的身上已经落下了大量伤痕。 弗雷德的眼中闪过了冰冷的愤怒。他要让这些该死的吸血鬼灰飞烟灭! 褐发的公爵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吸血鬼,脸上露出了冷笑。他以为一个公爵的血液是那样容易吸收的?他以为他能吞下三个吸血鬼公爵?那些狂躁的血液会让他在控制不住自己时彻底丧失理智,变成一个莎拉那样疯狂的吸血鬼! 等等……莎拉那样……褐发公爵恢复的一点理智终于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莎拉是个疯狂的亲王,她的疯狂就在于,她是个不管人类还是吸血鬼统统猎杀捕食的吸血鬼!她靠着猎杀无数高等级的吸血鬼成了一个有人害怕有人敬爱的吸血鬼亲王…… 褐发公爵睁大了血红的双眼,惊恐地看到几乎将自己的头颅顶在地毯上的银发吸血鬼,背部开始涌动,仿佛有什么要撕裂他的脊背突出体表…… 在越来越强烈的恐惧中,那个跪在地上的吸血鬼的背上猛地凸起,接着随着鲜血的喷溅,一双庞大的黑色蝙蝠翅膀从银发吸血鬼的背上破骨而出——!! 那双血淋淋的蝙蝠翅膀甚至比黑发公爵的更加庞大,痛苦的银发吸血鬼缓慢地站了起来,看向褐发的公爵。 公爵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和理智,他怒吼了一声,露出锋利的獠牙,向不断向他开枪的吸血鬼猎人猛扑过去! 弗雷德立刻后退了一步,将地上一具向导的尸体拎起扔到了一边,他这一退非常及时,力气如同巨人般的公爵将地上砸出了一个庞大的坑洞,五六个吸血鬼葬送在了里面。 而看到这一幕的银发吸血鬼愈加愤怒了。这个怪物居然敢伤害他的爱人!! 失去理智的贾科仿佛一头猛犸一般向褐发吸血鬼飞速冲去,不知道谁更像怪物一点…… 弗雷德没有站在他们附近给贾科的搏斗造成麻烦,现在其他的吸血鬼群龙无首,开始渐渐恢复镇定,弗雷德立刻如同一个影子般在他们中间飞快奔跑。他是帝国顶级的猎人,现在是最好的猎杀时间。 - 弗雷德又出名了。他将向导们一个个带出去的时候被记者拍了个正着,舞厅里的一切都被曝光,几十个吸血鬼的密谋让整个帝国一片哗然。 凯尔文捏着报纸,瞪大了眼睛看着头版头条的新闻。弗雷德尽管狼狈,却英俊潇洒的面孔印在最大的版面上,让凯尔文的脸色都扭曲了。 为什么弗雷德还没有被征召!?他非但没有被征召,还捣毁了一个吸血鬼的巢穴! 报纸上仔细描述了这起事件是由于哨兵一个军团的内部腐化,被吸血鬼控制了,趁着向导被征兵的时候钻了空子。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一个军团长。 尽管他们没有将一切都暴露出来,但是这已引起了帝国皇室的注意,更引起了不少向导的抗议。 弗雷德作为那个捣毁窝点的英雄,差点没被现场抛起来。 凯尔文的气急败坏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彻底变成了怒火。“……不……现在可不行……你也看到了……他是帝都乃至帝国的英雄……凯尔文,别想了……” 脸色扭曲的凯尔文仿佛吃了十几只苍蝇般用力挂掉了电话。 主教人选前不久被选了出来,不是他凯尔文这件事已经让他暴跳如雷,他本来就等着弗雷德倒霉的消息以作宽慰,没想到费雷德又跳出了常规让整个帝国的人都不敢动他了! 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能力的猎人,怎么可能赤手空拳杀死几十个吸血鬼?!更别说里面还有三个公爵! 拉斯杰主教在楼梯上看着下方发泄的凯尔文,摇了摇头离开了。 而正被凯尔文诅咒的弗雷德此刻趴在床上,身体陷入柔软的眠床中非常无奈又不得不用尽全力地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抚身上的人的暴躁情绪。 吸干了三个公爵血液的贾科正张开他的一对硕大的蝙蝠翅膀,用蛮力按着弗雷德试图进入对方的体内。 “够了,小坏蛋,”弗雷德一个翻身面对跨坐在他身上的吸血鬼,“你已经假装失去屏障一个星期了。” 吸血鬼仿佛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用自己刚刚得到的能力——力量——压制高大的吸血鬼猎人。这一个星期他差点没把弗雷德做得下不了床,想到这他就觉得自己得来三个能力时受的苦不吃亏。 吸血鬼猎人的目光沉了下去。尽管他的力气现在是比不上这个小坏蛋了,但是他对付贾科可从来不用蛮力。 向导的精神力触须分化出了上百根,干脆地一齐钻进了贾科的脑海里,一个照面就将对方的精神力控制住了。 骑在他身上的小吸血鬼脸色一阵潮红,精神和精神之间的触碰仿佛灵魂的末梢都染上了快感。弗雷德下狠手了。贾科知道这一回可占不了便宜了,弗雷德的精神力触手搅得他根本使不上劲。 能把陷入狂化的他安抚下来的向导当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控制处于理智的哨兵。 弗雷德就着这个姿势把身上的小蝙蝠捅得差点没哭出来。 很好,现在他又有一对翅膀了,他们又可以尝试一些新玩法了。 154.第 154 章 宏伟的圣堂上,几名红衣主教再次汇聚在了一起。他们讨论的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向导被献给吸血鬼当晚餐的事。 尽管教堂将一个高级军官推出去挡住这件事,他们内部却不得不立刻做出回应,这件骇人听闻的大案已经让许多拥有向导的大家族暴动,并且让皇室也开始警惕起教会了。 而几个主教都知道,向导是教会要求上前线的,然而莎拉还没有出现,这个措施就已经出现了问题,无论教会如何推脱责任,民众们对他们的信任都会下降。 “我说过,”科尼大主教说,“我们不应该让向导上前线。” “向导的力量是很大的,”另一位大主教说,“弗雷德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只是一个个例!而且他从来没有在塔里接受过培训,他跟那些柔弱温顺的向导不同!” “科尼大主教,这么说您是想要质疑帝国的向导政策了?”威尔士大主教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科尼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塔的弊端,却也知道它带给向导和帝国的好处和庇佑。 “我们现在给了这群向导们一个锻炼的机会,却又有人认为这是残酷的行为?”威尔士冷笑着说。 科尼一时之间无法反驳。但是当他向导那些无辜惨死在吸血鬼的肆虐下的幼小向导,就忍不住辩驳起来。 威尔士冷笑道:“向导的死亡如此高尚,士兵们的死亡就不值得怜惜?一个向导能在战场上拯救无数士兵,他们就应当上战场!” 科尼无法反驳威尔士的话,他感到话题被带偏了,却又一时掰不回来。这时坐在罗伊斯红衣主教身边的一位大主教开口了:“塔的存在合理性并不由我们来评判,而是由后世。” 他推了推眼镜,看着在座的各位几乎可以动摇这个帝国的人说道:“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杀死莎拉,保护好每一位公民。” 红衣主教们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杀死莎拉,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年格拉斯就死于莎拉手下,杀死莎拉的意思是再付出牺牲一个红衣主教的代价。 “这件事,我想,得先见一个人再做讨论。”罗伊斯红衣主教开口了。这是目前为止红衣主教的第一次开口。 科尼不敢对红衣主教不敬,他连忙低头:“请说。” “弗雷德。”罗伊斯说道,他睿智的目光落在科尼身上,“我希望见见这个向导猎人。” - 贾科和弗雷德在老太太的租屋里修养了整整一个月。强大的恢复力让贾科逐渐从狂化的后遗症里解脱出来。他如今总共杀死了四个公爵,气息如果外放,已经超过一般普通的公爵,但是距离一个亲王还有一段距离。 因为吸血鬼巢穴被剿,整个帝都愈演愈烈的吸血鬼活动被打压了一阵,帝都仿佛恢复了一时的繁荣。拥有向导的家族抗议声越来越大,而向导们内部也产生了分歧。 “你们看到了吗!弗雷德一拳就把一个吸血鬼揍趴下了!”库塔挥舞着他的小手臂,用力鼓出肌肉,“他比那个吸血鬼还高大,他的精神力能控制所有的人!” 这群小向导在一片混战中只认得弗雷德这个向导,就连贾科,也被认做了发疯的吸血鬼一员。贾科狂化之后为了躲避媒体,立刻离开了现场,因此被留下善后的弗雷德被一个人拍了个正着。 当然了,所有的功勋也加诸他身上。 艾薇听着库塔身边的向导发出一阵阵惊呼,心头烦闷极了。她一直关注着弗雷德身边的那个吸血鬼。尽管她一再想要否认,但她的心上人的翅膀和獠牙证明了一切。在她从前的概念里,吸血鬼是世界上最可怕最黑暗的生物,他们吸食人血,力大无穷,能够杀死红衣主教。他们是最邪恶的黑暗怪物。 但是那个吸血鬼——那个拥有一头豹子当做精神体的吸血鬼,却一直和弗雷德一起杀死其他的吸血鬼…… 弗雷德几乎杀死了在场所有的吸血鬼,但是三个公爵都留给了对方,甚至直到最后,弗雷德也没有对他动手。艾薇虽然年纪小,但她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没有敌意。弗雷德甚至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抚暴躁的对方…… 世界上有善良的吸血鬼吗?他只杀吸血鬼吗? 艾薇看着库塔,想要离开中庭,然而在那片刻之间她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想法——她想要再见那两人一次。 “库塔,嘿,库塔。”艾薇冲库塔招了招手,正在假装弗雷德将木桩钉进吸血鬼心脏的库塔连忙跑了过来。 “怎么了艾薇?弗雷德真是太酷了!” “你想见弗雷德吗?”艾薇说。 库塔的双眼睁大,带着强烈的兴奋和惊喜说:“你说什么?!当然想!你有办法见到他吗!” 艾薇已经15岁了,比起库塔大了不少。她捂住库塔的嘴看了看四周说:“你忘记我上次是怎么溜出去的了?” - 雪白香甜的奶油涂抹在乳|尖上,草莓放在小腹下茂密的丛林中,猩红的舌头从锁骨沿着肌肉的切分线一点点向下,留下一路蜿蜒的痕迹。弗雷德在隐忍中抽了一口气,掀开了盖在腰际的被子。叼着草莓的吸血鬼将脸从那丛林中抬起来,带着嘴角的体|液向前钻出被子将草莓一口喂进了弗雷德嘴里。 红着眼睛的吸血鬼叼着猎人的下唇勾着嘴角说:“我要被你榨干了,弗雷德……” “弗雷德!肯塔尔!”房东老太太的咆哮从楼下传了上来,“有访客!” 弗雷德按住了贾科的肩膀,贾科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快给我下来你们两个懒惰胚!永远都不能在白天见到你们,为什么不能去住一个情趣酒店,起码那能给你们免费提供安全套!” 贾科顶着弗雷德鼻子翻了个白眼:“我迟早要学会一个让人闭嘴的能力把她的嘴巴永远堵上。” 弗雷德将吸血鬼举了起来,让他在半空中挥舞了两下手臂,放到一边披上了衬衣。贾科连忙扑上去趁机舔掉了他胸口的奶油。他砸吧着嘴说:“我决定下次用蜂蜜……” 弗雷德挑着眉毛忍俊不禁,提起裤子扔到了贾科身上:“快穿上。” 贾科咧嘴盯着弗雷德的屁股,伸手想要去揩一把油,弗雷德快很准地抓住了那只不老实的爪子,顺手将一件衬衣又丢在了他身上。 “等等……弗雷德,你丢给了我你的衣服……” 弗雷德和贾科下楼时,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卫兵。贾科立刻将弗雷德拦到身后,警惕地看着下方。 站在门厅处的大主教微笑着朝弗雷德招了招手:“你好,弗雷德。” 这回轮到弗雷德把贾科拦在身后了。面对一个大主教,弗雷德不确定贾科会不会被对方发现真实身份。他示意贾科回去,然而贾科看到大主教英俊的脸时就改变了主意,执意跟着弗雷德下楼。 “威尔士大主教。”弗雷德没能赶走贾科,只好距离对方远远的打了声招呼。 威尔士面带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你看上去气色很好。” “他的气色一直很好。”贾科面无表情地插嘴说。 威尔士带着深意看了一眼贾科,并且看到一只精神体豹子正对他龇牙咧嘴。威尔士微笑着说:“这位是?” “我是他的哨兵。”这句话就和“我是他的扯证丈夫”一样有力,贾科毫不犹豫地给了对方一个警告。 “哦,弗雷德有了哨兵。”威尔士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怪异。弗雷德没让贾科继续丢脸下去,拽着他走进了会客厅。房东老太太看了他们两眼,钻进自己的房间并且将门关上了。 贾科在弗雷德的吩咐下有点儿不情愿地去给他们泡茶,一边竖起耳朵听威尔士的来意。 “罗伊斯红衣主教大人想见你。” 贾科一回来就听到威尔士这么说道。目前对任何红衣主教都没有好感的贾科立刻皱起了眉毛。 “前不久你杀死了三位公爵,罗伊斯红衣主教对此十分关心。这关系到帝国的安危。” 弗雷德的脸色也十分严肃,他的食指在桌面上敲击,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可以。” 贾科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威尔士看了一眼贾科对弗雷德说:“你可以带着你的哨兵一起去。” “不必了。”弗雷德立刻拒绝了。圣殿是亲王级吸血鬼都不敢进入的地方,里面充斥着大量克制吸血鬼的东西,贾科这样的吸血鬼,也许一个照面就得被洗刷得灰飞烟灭。 贾科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抓着弗雷德手更紧了。 “放心,我没事。”弗雷德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现在就出发吧。” 威尔士大主教很满意弗雷德的行为,然而贾科又立刻吼道:“等等!” 他将弗雷德一把按在椅子上,凶横而暴躁地给了他一个狂轰滥炸的吻,色气得让威尔士周围的主教和哨兵尴尬地别过了头。 贾科扭过头来看着威尔士说:“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我会把整个圣殿给端了。” 弗雷德将他的脑袋掰过来看着自己说:“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杀死我。 - 弗雷德跟着那群教士离开之后,贾科一秒都呆不住。他不是个亲王,他不能轻易靠近圣殿,这让他感到万分恼火和焦虑。就在他在房间里团团乱转的时候,房东老太太又在下面咆哮了:“肯塔尔!你这个麻烦鬼!又有访客!” 贾科楞了一下。自从他到这具肉身上来之后除了弗雷德就没有结识什么朋友,毕竟他的身份特殊,听到老太太的话,他的第一反应是曾经住过对方房子的茜拉里。但是茜拉里千里迢迢跑到帝都来找他干什么? 贾科连忙下楼,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两个小鬼。他立刻瞪大了眼睛。 其中一个个子高些的女孩,赫然是他曾经妄图当做晚餐的向导姑娘。 “你们想找弗雷德?”贾科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两个小鬼头。事实上他看上去也只是个少年罢了,但是他的气势和仪态让人无法生起半点不恭敬。 艾薇仰头看着这个英俊迷人的吸血鬼。吸血鬼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衣角有一边被不羁地扯出,挂在黑色笔挺的裤子外,他的肩上披着一件褐色的竖领外套,银色的头发凌乱却又潇洒。在他们说出来意之后,他的双眼立刻眯了起来,宝石一般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红光。 一直非常紧张的库塔突然跳了起来,后退几步指着贾科大喊说:“你是那个吸血鬼!吸血鬼!!” 贾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库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被猛地提起,面前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后,双脚终于落在了地上。贾科将两个小鬼扔进了他的房间,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惊魂未定的两个小向导。 他那高贵的小豹子就在桌子上来回踱步,最终跳到他的肩膀上蹲了下来。 库塔尖叫了好一会儿才在一旁艾薇的敲打下渐渐收声。他瞪着一双带着眼泪的眼睛说:“你、你不吃我们?” 贾科轻轻咬着自己的拇指。他在思考一件事。他终于想通了,冲库塔露出了一个獠牙尖锐的笑容:“吃?我喝的血都来自吸血鬼,你们的血液我还不屑于当做饮料。” 库塔被他的笑容吓得往后连滚两个圈躲到了艾薇身后。 “你们不是想要见到弗雷德吗?”贾科不怀好意地看着两人,“我带你们去见他,不过,你们要保证将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 艾薇和库塔站在圣殿前的时候还有点儿恍惚。天色已经全黑了,圣殿却依旧散发出温暖圣洁的光芒。艾薇和库塔回头看了一眼,先前还站在他们身后的吸血鬼已经消失了。当他们开始犹豫的时候,却又听到吸血鬼的声音传了过来:“快去。” 艾薇和库塔只好僵硬地走进了圣殿。 向导有许多特权,能够轻易进入圣殿就是其一。几乎所有的向导都是虔诚的信徒,而每年从塔里出去的向导,有五分之一会成为神职人员。艾薇曾经对这里异常憧憬,然而现在却感到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教堂的人为什么要带走弗雷德。 被帝国卫兵带进吸血鬼巢穴的经历已经让她不再那么相信帝国的权威——这正是帝国教廷所惧怕的。 贾科看着两个向导毫无阻拦地进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随着这两个向导的进入,一个红头发的猎人将手里的烟踩在脚下,看着他说:“你可真是个特别的吸血鬼。” 这个猎人正是贾科曾经在猎人公会碰到的情报猎人。 “我相信你不会错过这种大消息。”贾科说道。 “你没必要害怕,弗雷德是个向导,教廷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不,”贾科皱起了眉毛,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我一向很相信我的直觉。” 贾科的直觉已经救了他很多次,这一次他同样相信自己。他在一片黑暗中望了望天空,目光渐渐坚定。 红发的猎人盯了他许久,终于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支付了代价,我就算接受你的委托了。” 红发猎人话音落下,贾科再看他所站立的地方时已经没有了人影。 155.7.11.2 罗伊斯红衣主教坐在他的写字台前,亲和地看着面前的向导猎人。在见到这个猎人时,他的脸上露出了赞赏感慨的笑容。“弗雷德。” “罗伊斯红衣主教大人。”弗雷德行了个礼。 “不用这么客气。”罗伊斯让一旁的尼克大主教替卑微的向导搬了一张高背椅。 向导猎人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红衣主教。 罗伊斯红衣主教是任职最长的一位红衣主教,他的年龄远远超过了其他所有的红衣主教。但是他也是最与世无争的一位。 一旁的尼克大主教检查了门外,确定没有别人,才合上了门,站在墙角边。 “当年沉睡莎拉的事,想必你也了解过。”罗伊斯缓慢的抿了一口茶水。 弗雷德没想到罗伊斯这么单刀直入,于是也干脆地点了点头。“格拉斯不是被莎拉杀死的。” “啊,没错,”罗伊斯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封存了好些年了……” 罗伊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教廷并不纯洁。” 如果这句话放在外面被任何一个人听到,或者并非由罗伊斯主教说出,吐出这句话的人会被立刻执行火刑。所有的人都会将他当做异教徒或者吸血鬼的走狗将他叉到路中央接受秘银灌入喉咙的洗炼和惩罚 但这句话是罗伊斯红衣主教——这个高高在上的人说出的——这不会让人产生愤慨,只会让人产生恐惧。 弗雷德没有恐惧,但是他的面孔上显出了震惊。 罗伊斯看着弗雷德说道:“罗尔做了一件错事。” 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勾结了莎拉吗?” “你很聪明,”罗伊斯老迈却智慧的目光看着弗雷德,“这个秘密隐藏了太多年,教廷也愧对格拉斯那么多年。” 弗雷德已经猜出了真相,但是当罗伊斯红衣主教亲口告诉他时,又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在位的红衣主教罗尔,在格拉斯上位的时候便埋下了怨恨。他开始不再信封教廷,反而邂逅了疯狂的吸血鬼亲王莎拉。莎拉的强大让他感到恐惧又狂热。莎拉是一个杀死无数吸血鬼的吸血鬼,在她眼里没有什么不能毁灭的。罗尔意识到,如果他拥有吸血鬼亲王的力量,他能够将整个帝国的吸血鬼都扫灭干净。 然而红衣主教的身份却让他无法真正做出那个决定。 “他和莎拉达成了一个协议。”罗伊斯说道,“他让莎拉进入帝都,而莎拉则杀死所有的吸血鬼公爵……” 弗雷德的脸色一变。他突然想到了此前不久他和贾科解决的那三个公爵。 “他想要借此获得力量,但是他已经走错了路……走错了路……”罗伊斯底底呢喃着摇头,“他会造就一个疯狂的吸血鬼,莎拉会成为一个杀戮的吸血鬼长老……” 当年的格拉斯差点同归于尽才让莎拉陷入沉眠,而罗尔为了一己私心杀死了自己的弟子格拉斯。 “唤醒莎拉的是罗尔?”弗雷德低声问道。 罗伊斯看着他点了点头,“格拉斯夺走了莎拉的心脏,罗尔杀死了格拉斯,用格拉斯的血液喂饱了莎拉枯竭的心脏。” 高等的吸血鬼失去心脏并不会就此死去,他们甚至依旧能够行动,能够吸食血液。莎拉来到帝都,不仅仅是为了履行协议,更是为了取回自己的心脏! 弗雷德看着罗伊斯说道:“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罗伊斯缓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有一个伴侣,那是个吸血鬼——” 弗雷德全身都紧绷了起来,罗伊斯却继续说道:“我知道是他杀死了那三个公爵。” 整个帝国都沸沸扬扬地宣称弗雷德捣毁了一整个吸血鬼巢穴,但是这没有瞒住罗伊斯。他知道那三个公爵不是被一个猎人杀死的。弗雷德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瞒住高层一辈子。但罗伊斯还是让他差一点动手。 “整个帝国只有七位红衣主教,有三个都和我一样,哪怕牺牲也无法发挥力量了……而另两个……都是罗尔的派系。”不仅仅是皇权内部有争斗,教廷内部也存在派系的纷争,整个教廷看上去强者众多,却无法凝聚起一股力量。一但罗伊斯这一方的红衣教主死了一位,罗尔派系的势力便会比他们更加强大。坐在高座上的红衣教主却一个个仿佛被锁住手脚的囚徒,穿得冠冕堂皇却改变不了不由自主的现状。 “他是杀死莎拉唯一的希望。”罗伊斯看着弗雷德沉重地说道。 - 威尔士一直站在外面等待那个向导出来。他一直在怀疑罗伊斯那个老东西,没有明确站在罗尔红衣主教这边的,在威尔士看来都是敌对派。弗雷德的确是个强大的力量,如果他们能将他争取过来,那最好,如果他已经被罗伊斯那个老东西洗脑,威尔士不介意再干掉一个向导。 然而在弗雷德出现之前,却有两个小向导出现在了通道的另一端。 “你们的老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威尔士皱起了眉头来。两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向导让他觉得有点儿奇怪。 “我们老师在塔里,老师说弗雷德是我们的大英雄,让我们来这里请他。”库塔一口稚嫩的童声,说起谎话来反倒比任何人都像真话。 他们怎么知道弗雷德在这里?威尔士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弗雷德终于出现了,库塔的面孔上立刻出现了惊喜的笑容,大喊一声弗雷德向他冲了过去。 威尔士暗暗咬紧了牙。 现在弗雷德就是个巨大的发光灯泡,如果他悄无声息地被自己在这里干掉了,也许还不会产生什么流言,哪怕他的那个情人想要来闹,也多得是人将那家伙轰出神圣的圣殿,但是这两个孩子已经看到了弗雷德,他们的老师知道他们在这儿,除非他将他们和弗雷德一并杀死……不行,他不能杀死两个还在塔的监护下的小向导。 威尔士眼睁睁地看着弗雷德带着两个向导离开,内心的争斗差点爆发出来。 不行,他必须阻止罗伊斯。这个向导提了罗伊斯的命令,哪怕要牺牲自己,他也不能让罗伊斯完成他的部署! 弗雷德一直在警惕身后的威尔士,在对方的精神体扑上来的同时,他猛地将身边的艾薇一扫,拦腰搂起和库塔一并远远丢到了一边! 威尔士的精神体秃鹫一冲上来就试图叼走弗雷德脖子上露出的一截蛇尾,对方已经看出了弗雷德的精神体正是自己的猎物,面孔上不觉露出了一丝冷笑,弗雷德冰冷地盯着对方,脚步飞快躲闪,顺势抽出了腰间的银色弯刀! 威尔士是个强大的哨兵,他从来不认为一个向导能够抵挡过哨兵的力量,看到弗雷德警惕地模样,威尔士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弗雷德,你不过就是个向导,终究需要一个哨兵,你和别的向导没有什么不同! 被远远丢到一边的库塔和艾薇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他们抱在一起努力向后缩去,惊恐地看到吸血鬼猎人和大主教缠斗在了一起。弗雷德的强大多是在猎杀吸血鬼上,他毕竟是个吸血鬼猎人,手段几乎都是对付吸血鬼的。威尔士每一招都想让他毙命这让弗雷德不禁生起强烈的怒气。 威尔士的确是个强大的哨兵,弗雷德连连避让了三四次,每一次都受到了一点儿轻伤。当他将银色弯刀取出时,威尔士也取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弗雷德,小心!”库塔在旁边大叫了一声,提醒弗雷德即将捅入他侧腹的尖刀。弗雷德立刻格刀抵挡,坚硬的匕首居然直接削掉了弗雷德原本专门用来对抗吸血鬼的银制刀刃!威尔士趁机一拳砸中他的胸口,强大的力道让弗雷德在地上连滚了两圈才勉强站起来咽下一口差点全部吐出的血,他冰冷地盯紧了威尔士:“不要惹我,我得完好无损地回到他身边去。” “他”指的是谁在场的人居然都下意识地明白了。威尔士冷笑着看着他:“你没有机会再回去了,这里就是你的死——”威尔士的双眼渐渐瞪大,口中的话堵在了那里。 弗雷德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怀中的精神体终于从他的上衣里滑了出来。 一条足有人大腿粗的蟒蛇就那么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想要叼啄先前那截纤细的蛇尾的秃鹫呆滞了一下,接着粗壮的蟒蛇直立起两个人的高度,阴冷地盯住了那只惊慌失措的秃鹫。 “哎,录完了,该走了,小家伙们。”一个先前不曾存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个向导身边,艾薇和库塔都瞪直了眼睛看着上方倒吊着的红头发男人。 威尔士的精神体已经产生了惧怕,说明他自身也开始恐慌了。红发猎人已经收集到了他想要的,没有再逗留的理由。 威尔士下意识地用匕首对准了那条庞大的蟒蛇,然而恐惧让他不敢上前。一个哨兵的精神体有多强大足以表明他自身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威尔士的精神体被恐吓住,这影响到了他自身。他此时想到了那两个小向导。只要抓住那两个向导威胁弗雷德……威尔士毫不犹豫的向两个向导冲去。 弗雷德刚起身,来不及阻止威尔士,胸口涌起一股强烈的怒火,就在威尔士即将抓住库塔时,一个人影忽然从上空坠落下来, 男人嘿嘿一笑,一手捞起了一个,就在威尔士面前将两个向导劫走了! 威尔士惊愕之下只感到太阳穴一痛,接着仿佛一根削尖的铁棍钻入他的大脑,所有的精神力被飓风撕扯着涣散,他狂暴地回过头来挥舞着手里的匕首胡乱劈砍,试图在一片光影中将那个向导撕成碎片。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中他看到金发的弗雷德不再是金发的模样,而是一个黑发的高挑男人…… 威尔士的精神空间被彻底搅成碎片,精神体被蟒蛇猛地吞入腹中,身体软倒了下去。 弗雷德上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威尔士。他没有死,但是精神力被撕碎,精神体也被吞食的他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 教廷爆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丑闻! 一个视频被投入帝国各家各户的网络,威尔士大主教翻脸试图杀死向导弗雷德的举动让举国上下都震惊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威尔士会和英雄弗雷德打起来,弗雷德看上去在一味忍让,而镜头的移动让他们明白弗雷德在忌惮什么——角落里还有两个小向导! 威尔士试图杀死向导! 整个画面中的弗雷德被痛击在地上,哨兵钢铁般的拳头打得他吐出了血来,当弗雷德趴在地上时,威尔士抽出了一柄匕首转身去对付那两个无辜的向导。画面就拍摄到威尔士狰狞地冲向两个向导的面孔,他的身后是刚刚站起来一脸惊惧的弗雷德。 整个帝国一片哗然! 民众们不敢相信那是一个大主教的所作所为,联想到先前向导们被教廷派出的帝国军官带入吸血鬼的会所,一种恐慌和信任流失迅速在民间乱窜。 帝国各处教堂都发生了打砸事件,教廷对民众彻底失去了控制。 而此刻正呆坐在弗雷德房间的两个小向导还对他们造成的影响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们不敢回到塔里,因为现在整个塔都在疯了一般寻找他们。而更多的民众开始质疑塔的存在,不断□□要求塔释放自家的向导。 坐在床上的弗雷德正在抽动嘴角,发出“嘶嘶”的声音,给他正骨的贾科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头。这一拳头并不重,只让弗雷德活动了一下下颚。 弗雷德裸|露出来的上身都是淤青,还有一些小地方被割破了,那是狂化的威尔士干的。贾科愤怒地质问:“你说好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弗雷德想说他没说过,但是他显然不能反驳。他安抚性地抱了抱贾科,用自己的精神触须安慰对方。贾科咬了他一口,又舌尖一碾,舔掉了那个浅浅的牙印。 他将弗雷德的胳膊抬起来,一点点舔掉他的伤口。吸血鬼唾液对这些外伤的愈合帮助非常大,只一会儿弗雷德的伤口就只剩下一道道肉粉色的痕迹。 差一点跳起来警告弗雷德的库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吸血鬼。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吸血鬼和这样的猎人。吸血鬼难道不吸血还能帮人疗伤吗? 亲眼看到弗雷德伤口逐渐愈合的库塔张大嘴巴仿佛一个木头人。 弗雷德扶住贾科的肩膀阻止他要舔舐自己腰间的舌头,低低地说:“够了,还有两个孩子呢……” 贾科皮笑肉不笑地说:“当初在她面前吻我的人好像是你?” 一旁的艾薇心酸又尴尬地扭过了头。 好在贾科还是停下了,用绷带绑住了弗雷德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 “好了,你们已经见到了弗雷德,该回去了。”贾科不耐烦地对两个向导说道。 艾薇不久前还看过对方彬彬有礼令人心动的模样,现在却对她视若无睹,仿佛自己是个垃圾,内心顿时无比失落酸涩。 “你们想去哪儿?回家?塔?还是圣殿?作为感谢,我负责将你们送货上门。”贾科咧开嘴露出自己的尖牙,果然让两个向导吓了一跳。 库塔睁大眼睛一面往后躲一面说:“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弗雷德这里!” 什么?贾科仿佛吃了一只苍蝇。他恶狠狠地看着库塔说:“你说什么?你要待在这里?听着,这里的房租是一个月五千帝国币不提供食物,这个楼层的使用权是我的,如果你想要住下来,就自己支付费用。” 库塔显然被震住了,他结结巴巴又理直气壮地说:“我、我救了弗雷德!” “不是你救了他,是他救了你。”贾科冷酷无情地纠正他。 “你不能赶走我们!”库塔涨红了脸,却找不出任何理由留下来。就连弗雷德也没有说半句话,显然决定权在这个吸血鬼手上。 “可我们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艾薇忽然说话了。贾科和弗雷德都看向了她。“我们不敢再回塔里,他们控制我们的思想,控制我们的自由,但是我从六岁开始就进入那里,除了塔,我不知道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库塔的年纪更小,很显然,他们都是被贫穷的家庭送进来的。进入塔之后相当于给家庭卸下了一个负担,同时为他们做了一个长期的投资,无论这些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情况一定优于生活在他们贫困的家庭里。 贾科皱起了眉毛来,一时没有说话。 “弗雷德不会看着我们去流浪的!”库塔又在一旁叫到。 弗雷德有些无奈的看着贾科,只见到小吸血鬼淡淡地说 156.7.12.1 库塔可从没想过跟着一个吸血鬼生活会变得那样惊险刺激。 当那个总是痞笑的吸血鬼凶狠地将一个失去理智的吸血鬼公爵吸干血液扔在地上时,库塔已经从好几次相似的经历中吸取了经验,不再露出目瞪口呆的见鬼表情。 贾科将自己的银发往后撸去,用圣水将公爵的尸体焚烧殆尽,走过库塔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干的不错,小鬼。” ——库塔也从来没见过会用秘银子弹和圣水的吸血鬼。 库塔和艾薇的作用就是诱饵。贾科和弗雷德可不是好的诱饵,贾科的气息已经太过强大,而弗雷德的那张脸人尽皆知。两个天真的小向导是步履匆匆来到这里的吸血鬼公爵们最想要的放松食物。 库塔第一次做诱饵时吓得尿了一裤子,因为那个吸血鬼公爵差一点就把他整个手臂咬下来了,好在银发吸血鬼在那一刻出现,一拳头就将吸血鬼公爵轰到了墙上。 当然事后那个讨厌的吸血鬼还没忘记嘲笑了他一番。 库塔非常佩服弗雷德,只不过现在的佩服渐渐变成了——弗雷德是怎么制住这个吸血鬼的,太厉害了! 无论库塔有多么讨厌那个吸血鬼,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只好吸血鬼,因为他从来不吸别人的血液,他的食物是别的吸血鬼,哦,还有弗雷德。 库塔和艾薇生活在弗雷德楼下的将近三个月里,几乎每一天都能看到猎人和他的搭档出去猎杀吸血鬼。起先库塔和艾薇一起行动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害怕,但是渐渐的,他们已经可以分别行动,一个身后跟着弗雷德,一个跟着贾科,像是个真正的吸血鬼猎人一样外出寻找吸血鬼的踪迹。 弗雷德和贾科的收获谁更多一点很难比较,因为贾科一直在通过吸食公爵的血液增加自己的能力和强度,而弗雷德的精神力也在不断变得更加强大。弗雷德通常不会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一但放出来,那条巨大的蟒蛇能把他们的房间铺满,就连贾科那只已经到他齐腰高度的猎豹都对那条巨大的蟒蛇无可奈何。 这三个月里,教廷和皇室的争端越来越突出,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矛盾也在不断激化。弗雷德和贾科杀死的吸血鬼几乎可以组建一个军队,然而吸血鬼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帝都。贾科隐约知道莎拉很不满意教廷对她的态度,准备开始组建一个真正的吸血鬼大军,彻底推翻人类的统治。 贾科的气息已经无限接近于一个亲王。他就像当年的莎拉一样,通过吸食高等吸血鬼的血液增强自身的力量和血液纯度,这种方式让他的晋级速度非常快,却也带来了很大的问题。 “好了,”弗雷德将深入贾科脑海的精神力抽出来,“我觉得你该歇一歇。” 贾科睁开眼睛,感觉到包裹自己的狂躁消失,立刻腻歪着弗雷德索了个吻。 “这个星期已经是我第三次帮你梳理精神力,再下去我会控制不住你。”弗雷德严肃地说。 “那正好,我可以把你干得一个星期下不了床……”贾科毫不在意地说到一半就被弗雷德掰住了下颚强迫看着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贾科当然知道自己的状况。在过去一个星期中,他杀死了七个吸血鬼公爵,他们的血液让他几乎全身都仿佛被烧在火里,他像是个炸药桶一样一碰就爆炸,差点毁掉这个小公寓。要不是弗雷德困住他安抚他的精神力,他可能会疯得和莎拉一样。 “莎拉走的也是这条路。”弗雷德严肃地盯着贾科。 贾科差不多了解到莎拉为什么这么器重自己了。因为他和她一样以其他吸血鬼做食物。这就像是人类中的食人者,有人对他们恐惧,有人对他们厌恶,但也有一批狂热的追随者。 和莎拉不同的是,贾科这个吸血鬼至今还没有干出丧尽天良的事。他还没有杀死过一个人。 贾科叹了一口气。如果他再继续这么干下去,他很可能就要犯错了。但是现在情况却又让他不得不这么干。整个帝都几乎都被吸血鬼包围,他一个人的力量相当于三十个普通哨兵。 “莎拉必须死。”贾科低沉地说道。 只要再过一个月,这个帝都就会彻底变成吸血鬼的巢穴。 弗雷德的眼神闪烁,皱着眉深深看着贾科。他知道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如果贾科想要追上莎拉的实力,他必须要以一个星期五个公爵的食谱来晋级,但是那样只会让他不断狂躁下去…… 弗雷德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拍住贾科的脸颊说:“你要是失去理智,我们可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贾科愣住了。先前拼命也要杀死莎拉的想法在那一瞬间仿佛退潮般散去。他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他知道弗雷德的意思。 “你让我……好好想想……” 贾科无法做出决定。他的背后撕出两翼,从窗户离开了房间。 硕大的蝙蝠翅膀像是一架滑翔机,带着贾科在帝国的上空翱翔。帝国三分之二的灯火都黑了,和半年之前他们来这里时见到的全然不同。 哪怕飞在这样的高度,贾科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的血腥味。 吸血鬼已经完全将这里当成了他们的狂欢之地。 弗雷德说这是一个游戏。但是这么多活生生的人,这么多无辜的生命,真的是一个游戏吗?如果是一个游戏,弗雷德为什么要尽全力救助那些受到摧残的人类、引导那些人格受到挤压的向导? 贾科在黑夜里像一只硕大的蝙蝠般在帝国的上空游荡了一个晚上。他可以说是最安全的人。他是个吸血鬼,而且是莎拉的后裔,一旦吸血鬼掌控了这个帝国,他会生活得非常舒适。 他只是为了和弗雷德在一起,他可以保护弗雷德,他可以一直看着弗雷德走到生命的尽头然后和将秘银灌进自己的身体…… ——可是,他能够就这样放弃人类吗?他能够就这样安心地在这个——这个——“小房子”里居住下去吗?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来,贾科愣愣地停留在原地,仿佛在那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 - “要来不及了。”罗伊斯红衣主教站在圣殿的顶端,用充满悲悯与无奈的目光看着下方。在吸血鬼的倾轧下,他和几个红衣主教勉强控制住向导和帝国军队的暴动,但是他们没有能力去阻止罗尔归还莎拉的心脏。 被控制监视的罗尔还没有和他们撕破脸皮,但是罗伊斯知道那一天不远了。罗尔越来越暴躁,莎拉的进攻也越来越密集。那些吸血鬼已经威胁到了皇室,如果教廷无法保住皇室,他们自己也会马上衰落下去…… 尼克大主教脸上一向携带的微笑也渐渐放了下去,他看着罗伊斯忧心忡忡的说道:“罗伊斯红衣主教大人,我们必须动手了。” 罗伊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去的三个月在罗尔的内应下,教廷的哨兵和神父牺牲了三分之二,吸血鬼难得万众一心,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圣殿推翻。 这一场活动当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事实上当弗雷德还在七区时,教廷就已经收到了各区吸血鬼案发率上升的汇报,然而当时并未引起教廷的足够重视。教廷的每一个神职人员都有责任。 罗伊斯回头看了看宏伟的庞大的圣殿。也许只有牺牲他们这几个老东西,才能换回帝国的一时安宁,然而失去了几位红衣主教的震慑,等到吸血鬼再次入侵,到处都是创口的帝国将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后天是罗尔的休息日。”罗伊斯说道。他的眼神里露出了几分坚定和决然。罗尔将沙拉的心脏藏在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但是他一定会在这一天将它交到莎拉的手上。因为只有那一天,所有的红衣主教都会齐聚开会,就连教皇都会到场,只有他允许不到会。也就是说,那一天除了罗尔以外的红衣主教都被牵制住了,无法看管他。 - “听着,你们只有两天时间了,”红发的情报猎人严肃地看着贾科和弗雷德,“那天是罗尔最好的逃亡的日子,他会离开圣殿,将莎拉的心脏带给她。莎拉的心脏缺失,现在的实力还没有恢复,一旦她的心脏回到她手里,她很可能会立刻晋级长老!” 贾科的心脏怦怦狂跳,体内的血液几乎沸腾。红发的情报猎人将一张纸条交到贾科手里,贾科注意到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 在帝都的猎人,几乎没有人身上不带伤。大量的吸血鬼让整个城市陷入灾难。 贾科低头看着这张极其重要的情报。 “罗尔离开的当天,我会用让我的精神体来向你汇报。”情报猎人的手上跳出了一只小小的蜂鸟,“阻止莎拉拿回心脏!” 两天时间几乎是眨眼便消失了。无论贾科多么想要多杀死几个吸血鬼公爵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弗雷德都将他困在了房间。他一遍遍梳理贾科的精神力,让他所有的躁动都平息下来,就连两个小向导都加入了弗雷德的阵营。 贾科在那一天到来的前夜,紧紧拥抱着向导亲吻他的额头。弗雷德任由他把自己当做大型抱枕抱了一整晚。 杀死了无数公爵的贾科已经不再那么惧怕阳光,然而他还是早早来到圣殿外从早等到了傍晚,当情报猎人那只眼熟的蜂鸟猛地蹿出时,贾科仿佛安装了弹簧一样猛地跳了起来! 弗雷德一把按住贾科说道:“罗尔交给我,你要节省力气。” 贾科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他看到向导白色的身影跃了出去,在满大街开始游逛的吸血鬼之间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一样穿过。 “好了,我要走了。”贾科对身旁的两个小向导说。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坚定,不那么恐慌和不舍,还伸出手摸了摸库塔的头发。 库塔过去的几个月一直跟着他杀死吸血鬼,尽管他总是被贾科耍得团团转,尽管库塔总是骂贾科可恶的吸血鬼,但是贾科却有些舍不得这个小家伙了。每一次在夜色下出门他都将哇哇乱叫的库塔提起来,从窗户扔下去,一直到他快落地才猛地扇动翅膀将他从下面抄起,每次库塔看着街上的夜宵咽口水的时候他都会买下来让库塔愤怒地看自己吃……那些令人发笑的小回忆在一点点积累,让他无法告诉自己这个向导、周围的人只是一个个游戏里的角色。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去结果会是如何,莎拉哪怕不夺回他的心脏,也是一个疯狂强大的吸血鬼。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可能是与对方同归于尽。 库塔紧紧抿着他的嘴唇,攥紧了拳头。他听到艾薇哭着朝那个吸血鬼说“再见”,但是他却始终说不出来。 贾科没有等到他说出来。 库塔在对方走出两步之后大叫了一声:“肯塔尔!” 贾科有些惊讶地回过了头。 “你……你要活着回来!再……再带我飞!” 贾科笑了起来,冲他比了一个手势。然而库塔再一次涨红了脸叫住了他。 “肯塔尔!我……我……我会变成一个比弗雷德更好的向导!我、我喜欢——” 小向导的话没有说完,他在那一瞬间看到一个银发的女人尖笑着从天而降。无数蝙蝠围绕着女人的身体,而女人的手里抓着一个白衣金发的男人。 “弗雷德!!——”贾科浑身的血液从头冷到脚,双眼瞬间变成了血红! 157.7.12.2 庞大的蝙蝠双翼猛地撑开,横铺足足六米宽,贾科一扇翅膀,平底卷起的飓风将地上的人吹得东倒西歪。 莎拉尖笑着向后跃去,在半空中踩着一群小蝙蝠,轻轻笑着说:“好久不见……”她将白衣的金发向导拉扯到自己的身边,舌尖轻轻舔舐向导白皙的脖子。她卷长的银发垂挂在肩头,随风扫在弗雷德身上。 青筋从后脑上蔓延上来一直到眼球,贾科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愤怒地看着莎拉。 “你做得很好……孩子……”莎拉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贾科,嘴角慢慢向上翘起,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她将双手张开,全身的气息随着黑夜的君临一点点释放开来。仿佛从而而降的一匹黑色帷幕—— 来自血缘的压力和上位者的侵袭让贾科咬紧了牙关。他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呆滞的向导。红发的猎人在莎拉看不见的地方向贾科点了点头,一把托起两个小向导,在火力还未彻底开始冲撞之前将两个向导远远带离。 他的判断与速度快而准,就在他们飞奔出去三百米的同时,身后猛地传来了一声轰然巨响,无数蝙蝠和石块像是流星一般四散开去! 在情报猎人怀里的两个向导都惊恐地向后看去,只见猩红的夕阳下,一双骇然有十几米宽的巨型蝙蝠双翼,从银发亲王莎拉的背后猛地蹿出张开! 不光是两个小向导,就连红发的情报猎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帝国潜伏着不少吸血鬼,然而上位吸血鬼很少现世,他们占据着自己的地盘,歆享低等吸血鬼供奉上来的血液,他们懒于出来和教廷动手,费力又出丑。这就是帝国之所以还能保持安稳的原因。莎拉是少数几个跳出来的亲王级,从前帝国第一猎人弗雷德也重伤过一个亲王从而让对方再也没敢露面,然而莎拉和那些亲王完全不同!她的实力已经接近一个长老,还对自己的心脏有必夺之意,她的实力远远超过了帝国的所有猎人! 红发的情报猎人之前对莎拉的实力并未有多少直观的体会,然而看到这一幕,他的冷汗像是瀑布一样淌了下来。这是一个吸血鬼长老的力量…… 在巨大压迫下的贾科发出了一声痛苦而狂暴的怒吼,他肩上的两翼随着血液的脉动同样开始伸长扩大,逐渐丧失理智的吸血鬼几乎将牙齿咬碎,缓慢地站了起来!他仿佛扛着一座大山一般凶狠地盯着自己的Sire。 “小家伙,你应该对付的人是他们,而不是我。”莎拉沙哑性感的嗓音响起,指了指圣殿。圣殿上不少惊恐的教士探出头来看着下方令人震惊的战场。 贾科连眼球都没有转动一下。 黑夜彻底降临,黑色吞噬了一切光芒。属于吸血鬼的时间来临,贾科能感到浑身的力量正在不断增强。他在山一般的压力下渐渐站直了身体,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两盏小灯一样发出邪异的光芒。他拔出了腰间的银刀,没有等多适应一下那种强大的压力就向沙拉猛冲了过去!“把我的向导还给我!”他的身影很快,几乎无法被肉眼观察,银光在黑暗里仿佛一道惊雷,凶猛地劈向了莎拉! 莎拉发出了尖锐的笑声,银光毫无阻碍地刺进了她的腹部!然而莎拉脸色都没有变,她依旧疯狂地大笑,笑容都扭曲了起来,贾科的心中狂跳,他知道自己没有刺中对方!莎拉的身体在那瞬间猛地爆炸开来,飞散成无数细小的蝙蝠,而她手里的那个金发的向导也在瞬间爆得血肉模糊! “弗雷德!!——!”一层血色蒙上了贾科的双眼,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头脑里的所有狂暴的想法如同挣脱囚笼的猛兽吼叫着扑出!身体开始扭曲的贾科猛地一扇庞大的翅膀,翅膀带起的风将地面上被压制得瑟瑟发抖的低级吸血鬼搅得粉碎! “滚出来!——”银发的吸血鬼愤怒地吼叫,背部仿佛一条龙一般,每一节脊椎都噼里啪啦地刺出尖锐的骨刺。他的嗅觉猛地大幅上窜了一个阶级,如同一条霸王龙一般扭过头向逐渐聚集的蝙蝠群扑去! 两个吸血鬼仿佛投入帝国的两枚炸弹,圣殿附近的房屋被摧毁得几乎看不出原先的模样。这两个拥有巨大蝠翼的怪物散发的气息将整个帝都的士兵和吸血鬼压制得不敢靠近一步。这是一个准长老与一个准亲王的战斗! 疯狂的莎拉仿佛根本不在乎与自己战斗的人究竟是谁,她喜欢战斗,喜欢血液,喜欢杀戮,她喜欢看人绝望挣扎的样子,那甚至比得到自己的心脏更加让人快活! 看呐,她的子嗣!她的后裔!因为爱人的死亡爆发出多么令人迷恋的愤怒和悲伤!他在恐惧!他不得不恐惧,因为他是她的后裔,更是她的仆从!他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后裔,因为他知道怎么打破规则,怎么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莎拉几乎克制不住地捂住了自己潮红的脸颊。如果他能够更强一点就更好了……她喜欢这个小家伙,喜欢这个子嗣……她要把他一口口吸干,看着他绝望的眸子一点点变成灰黑色……他是唯一继承了她银发的子嗣,她会好好保留他的头颅,她一定会亲吻那头银发,那头漂亮的,像是独角兽鬃毛一般的会发光的银发…… 内脏被不断挤压,血液里的恐惧和暴躁让贾科几乎直不起腰来。一道巨力的落空让贾科落在地上生生吐出了一口血来。 尼克大主教站在圣殿的上方,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站在他身边的罗伊斯红衣主教缓慢地摇了摇头:“时间还是太短了……太短了……” 就这么坐以待毙?就这么等待死亡?贾科模糊的视线盯着地上被撕成碎片的白袍。白袍上沾染着血淋淋的碎肉,每一点猩红都让他感到无比刺眼。 弗雷德……弗雷德…… 心脏几乎要痛得撕裂开来,贾科的指甲深深嵌入了碎石地面。混蛋……你说好只能被我杀死的…… 眼泪模糊了贾科的视线,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地面上,莎拉轻柔地蹲下来抚摸他的脸颊,温柔地说:“真可怜……” 她黑暗中散发银光的发丝,血红的双眼,美艳的脸庞几乎近在眼前。贾科恐惧到了极点,却也愤怒到了极点。 “你应该站在我这边的……”莎拉可惜地说,“我会很喜欢你的血的……” “滚开!”贾科猛地挥舞银刀向她捅去,莎拉的身体再次化作一群蝙蝠,空气中回荡着她尖锐的笑声。贾科的愤怒几乎要烧毁他仅剩的理智,他强迫自己站起来,将嘴角的血液舔舐了干净。暴躁的血液让他的身上好几处的血管破裂,然而这种爆破却将他身上由于血统带来的压力稍稍减弱了。贾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光,他看了一眼上方的教廷,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贪生怕死的教徒……”他猩红的眼睛仿佛利剑一般刺向上方的红衣主教,“这个帝国终将覆灭……” 这仿佛一个诅咒,随着他吃力地向前,这个诅咒如有回声一般逐渐放大,逐渐填充了教廷中神职人员们惊惶的内心…… 那个银发的少年拖着他残破的身躯起来,助跑了两步,像是一枚炮弹一样冲向了莎拉,尼克大主教上前了一步,控制住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脏说道:“他要自杀!”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白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贾科的身后,冲他大吼道:“贾科!——!”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魔咒,将贾科瞬间惊醒。那个声音尖刀般刺入他的脑海,狂奔的吸血鬼硬生生止住了他的步伐,在回过头的一瞬间,他看到弗雷德带着满身的伤口向他冲来! 贾科的思维一下子凝固了,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甚至不敢移开目光。向他冲来的弗雷德没有多说任何话,连那个名字也仿佛不是他说出口的,他蹿向贾科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什么。“张嘴!”一声令下,贾科立刻张开嘴巴,弗雷德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了他的嘴里。 弗雷德动作太快,贾科几乎刚刚吞下那东西就感觉到了莎拉凶猛地气息,弗雷德的身体被莎拉猛地撞出去,一直摔进了破碎的房屋里! 贾科吞下那东西的同一时间就知道那是什么了——莎拉的心脏!! 先前的一切怪异和违和瞬间有了解释——莎拉始终没有将当初在她手里的向导的正面转给贾科看,但是看到那身金发和那个向导的身材,本就担惊受怕的贾科一瞬间失去了理智。那不是因为那个向导太像弗雷德,而是因为莎拉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给他下了暗示! 莎拉的心脏仿佛一个随时释放巨大能量的核弹,在贾科的体内爆炸开来,科尼大主教瞬间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看到那个几乎快要死亡的吸血鬼身上的一切伤口统统消失,紧随而来的是——另一个吸血鬼亲王的气息! 弗雷德不顾自己的伤势,精神力倾巢而出,他庞大的蟒蛇精神体从身体里游曳出来,迅速将膨胀到将近一个人高的狂躁的猎豹缠住。弗雷德千丝万缕的精神力触手源源不断地冲进贾科的脑海,哨兵狂暴的情绪如同风暴般沿着弗雷德的精神力杀气腾腾地冲来,击中了弗雷德。 “贾科!!”弗雷德再一次用这个名字唤回了贾科的一丝清明。他的精神力终于不再断裂,稳定地接入了对方的脑海,弗雷德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安抚对方失控的精神力。他紧盯逐渐冷静下来的贾科,低低地说道:“坚持住,宝贝儿……” 没人明白为什么一个向导能够这样彻底地与一个吸血鬼的精神力相连,拥有了弗雷德的贾科仿佛装上了一个火力控制器。吞下了莎拉的心脏后他不再感到那种来自血缘的压迫了。莎拉恼怒地看着他,对他夺走了自己的心脏万分恼火。 这个疯狂的准长老终于不再打算戏耍自己的猎物,她感到了挑衅和威胁。 两个亲王的战斗让整个城市都变成了废墟,只有圣殿还勉强维持了它的尊严,站在上面的红衣主教看着下方惊心动魄的战斗,心若擂鼓。当年的格拉斯是他们之中最强的一个,差一点豁出命去才换来莎拉的沉睡,如果这个新晋亲王和莎拉联手,他们的帝国恐怕将不堪一击! “罗伊斯红衣主教大人……”科尼大主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坚决,“他们的实力相当,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死亡,剩下的那个都可能对帝国造成威胁……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 尼克冷声道:“你想落尽下石?杀死保护帝国的人?” “他是一个吸血鬼!”科尼冷声说,“他必须要吸食人血,如果他一直不断地吸食吸血鬼,他也最终会变成第二个莎拉!” 尼克咬了咬牙,没有能力反驳。他看向了下面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弗雷德。这个向导干掉了红衣主教罗尔,后腰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伤口。可是他执意用正面对着那个吸血鬼,没有让对方看出丝毫端倪。他已经受了重伤,却还在用自己的精神力辅助那个吸血鬼…… 他们恐怕是帝国最相爱的伴侣。他们能互相成为对方的靠山,这是任何人都想要的。 一个吸血鬼和一个猎人。这仿佛是上帝给他们开的最大的玩笑。 尼克能够看出向导快要坚持不住了。长时间的精神力把控,甚至还要在爱人危险时用精神力攻击莎拉,全帝国的向导除了弗雷德没有人能够做到。尼克转身向楼下走去。 “尼克大主教!你要去做什么!” “帮他们。”尼克冷冷地回过了头,“我不像你们这样只会窝缩在这里思考怎么保住自己的生命。” 科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冷酷地说:“你不能帮一个吸血鬼。这是与帝国为敌!” “而你们,现在在与全帝国的公民为敌!”尼克没有停下他的脚步。 “你下不去的尼克!圣殿已经被我们封锁了!”科尼看着他大叫道,“是教皇大人封锁的,你知道教皇大人的能力。他是为了保护我们。” 尼克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紧紧盯着罗伊斯红衣主教,只见罗伊斯红衣主教也摇了摇头。 随着一声剧烈的坍塌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往下望去,两个吸血鬼都陷入了最糟糕的情况。 “这是最好的时机!”科尼对站在上方的卫兵大喊,“向他们射秘银箭!” “住手!”尼克想要去阻拦,然而早已经准备对抗的哨兵们一齐架起了秘银箭矢,向下射出! 密密麻麻的秘银箭头里包裹着高纯度的圣水,哪怕是亲王级的吸血鬼也将受到重创。贾科刚刚踏入亲王级,实力并不稳固,他残破的翅膀和断掉的手臂耷拉在一边,已经丧失了站立起来的力气。 他望着天空,模糊地心想:如果这些箭能够杀死莎拉,他也算死得不亏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莎拉的气势却再一次升起,无数秘银箭眼看着就要被她躲过,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贾科突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女人扑去。如果莎拉没有重创,没有失去自己的心脏,她的子嗣根本不可能与她斗到这个地步,然而这一次疯狂的莎拉几乎被撕成了碎片。她的手臂和腿古怪地弯折在一边,一条腿已经消失不见,血液将她的脸模糊成一片。她趴在地上,趴在泥泞里,看上去狼狈无比却又疯狂至极。她尖声大喊着要撕碎贾科,用尽全身力气压住她的贾科猛地一口咬在了莎拉的脖子上,一个翻身将她残破的身躯朝上迎接密密麻麻的秘银箭矢——! “不!——”尼克大叫了一声,扑到平台上看向下方。 莎拉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她的喉咙里发出了窒息的“赫赫”声,银箭扎入她身体的同时,紧咬着莎拉脖子的贾科也闷吭了一声,随着越来越多的银箭落下,莎拉不断发出“滋滋”声的身体开始冒出黑烟。莎拉的笑声从她的胸腔里发出来,她在死亡中尖利地大笑,她张大双臂包住贾科的身体,温柔而诡谲地说:“你会成为我最好的子嗣……你会继承我的一切……” “不,”贾科没有松开他的牙,他在晕眩中狠厉地说,“我会跟着你一起走。” 大量的箭雨很快将这个引起整个帝国腥风血雨的吸血鬼亲王焚烧得只剩下了一具干尸…… 尼克看到废墟里的那个向导在发箭的时候就跌跌撞撞地向吸血鬼扑去,但是他的伤太重了,精神力也已经枯竭,他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当他来到吸血鬼身边时,箭雨已经停下了。圣水将几乎重叠的两个吸血鬼一起浇得透湿。 亲王莎拉只剩下了一缕银色的头发和灰褐色的粉末状残骸,她的血液被她的子嗣抽取得一干二净。失去心脏和血液的她,再也没有了抵抗圣水和秘银的能力。 随着她的残骸被风渐渐吹散,下方同样被射穿的小吸血鬼露出了身形。 小吸血鬼的模样很惨,银箭让他被射穿的地方腐蚀成一个个大洞,圣水泼得他半张脸都腐烂了,露出了里面的肌肉和筋腱。他的头发湿淋淋的贴在脸颊上,汗水和圣水混合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条水里捞上来的将死的鱼。 小吸血鬼满嘴都是血,莎拉的血液让他没有立刻死亡。他撑到了弗雷德来看他。 弗雷德跪在他身边,将他的头颅抱了起来。小吸血鬼笑了。他轻轻地说:“我的分|身能力都没有用上呢……” 弗雷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头低得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他轻轻擦干了小吸血鬼嘴唇周围的血渍。 “我……看上去是不是很惨……一点都不帅……”小吸血鬼说。 “你一直很帅。”弗雷德说。 小吸血鬼闭上了眼睛。他微笑着吐出了一口气,毫无温度的气喷在弗雷德的脸上。 “带我出去,弗雷德……” 弗雷德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地说:“晚安,贾科。明天见。” 他将嘴唇印在了那双毫无温度的嘴唇上,血腥味充斥了口腔。他抱紧了不再动弹的小吸血鬼。 尼克飞快地跑到了最底层。圣殿的封锁已经消失,他快步冲到了最后的战场前。 “弗雷德!” 然而向导已经不再回答他的话。他抱着怀里的银发少年,嘴唇轻轻相抵,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的精神体和对方的一同消失了。 他死了。 158.7.13 贾科感到自己仿佛穿过了一条冗长的黑暗的隧道,所有的一切光怪陆离的景象都在眼前飞速滑过,他看到了自己——无数个自己。 他们穿梭在各种各样的场景里,做着各种各样的事,然而奇怪的是,这些做着自己的事的“自己”,长得全和他印象中不同。他们看上去都是同一张脸,但是那张脸贾科却不认识。 他还看到了许多没有自己的场景。在那些景象里,他有时候能看到自己的爱人,有时候完全是他不认识的人。这些人做着他完全不了解的事,甚至连所处的世界都和他从前经历过的不同。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他到底是谁。然而随着那些景象一幕幕穿过,却有一个意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 - “主动试验体第七次睁眼……”莫尔的话没有说完,里面的男人就跳了出来,七号一咕噜从舱中连摔带爬地起来,连一眼都没有看莫尔和维克多就向被动实验体室冲去。 “七号!七号!”莫尔一咬牙,怒气冲冲地追了上去,只看到七号高挑的身形很快停留在了那间实验室前。 “开门!”七号大叫道。 维克多不明白七号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他手忙脚乱地刷开了门,七号立刻冲了进去。他的身手非常矫健,连半分钟都不到就钻进厚厚的蜘蛛网一般的线路之间,一直向上攀爬着靠近了那个硕大的“棺材”。 棺材上的窗口里,那个在黄色液体中长发飘散的人依旧闭着眼睛,嘴唇苍白。七号抚摸着他面前的玻璃,仿佛抚摸着他的脸庞。 “贾科、贾科……”他含着巨大的殷切的期盼念着那两个字。但是对方没有睁开眼睛。 “……我说过要把你带出来的……我说过的……”七号紧紧盯着那双睫毛颀长的闭着的双眼。那张脸很普通,没有一点儿特殊,但是那双眼睛即使闭着也很俊美。只是俊美得没有一点生气。 “那个傻蛋在干嘛?”莫尔没好气地说。 “我、我不知道……”维克多也在愣神,“也、也许他在等被动实验体醒来……” “醒来?”莫尔根本不相信这样的鬼话,“他已经光着屁股在那儿站了五分钟了,你真的相信他的话?” 七号的身上还残留着营养液,头发都湿漉漉的。维克多无奈地进去冲上叫道:“七号!下来吧!他要是醒了,我们的仪器会第一个知道。你起码先下来穿件衣服。” 但是七号根本没理维克多。 “下来吧,他的下一个意识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你要进去,你还得准备准备……” 七号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声音。他想要将“棺材”里的人身上的所有线路都拔掉,想要摇晃他的肩膀,想要叫他的名字告诉他自己已经出来了。但是他却不敢毁掉对方的一切生存设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醒来的几率越来越小,七号的双眼渐渐暗淡了下去。 也许他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自己能让那个已经越来越强大的“本我”拥有挣脱“上帝意识”的信念。他想他已经尽力了,为了让对方明白一切,他在最后的这一个意识里的暴露度几乎可能随时遭到对方上帝意识的杀害。 在这个意识里他承受了太大的负担,他将一切赌注都押在了这个意识上。 但是他的爱人没有醒来。 贾科没有醒过来。 七号闭上了眼睛,一股庞大的失望从他这具人造的身体里涌上来。他将额头抵在了玻璃上,回想之前的一切。他已经太累了,维克多说得没有错。他的负担已经太大了。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可是贾科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人类。 他让他知道了眼泪是如何流淌的,痛苦是什么,动心又是什么。 七号紧紧地皱起了眉毛。 “贾科……醒醒……贾科……” 被浸没在液体中的人始终没有睁开他的双眼。 “七号,你该休息了。”莫尔这一次没有再继续发火。他看着七号,眼中带着极其复杂的怜悯。 维克多忽然抓住了莫尔。 莫尔皱眉看向维克多。维克多将他往外一拉,离开房间,指着一面玻璃相隔的七号说:“他承担下来了。” “他这是找死。”莫尔不耐烦地说。 “我的意思是,”维克多说,“他没有依靠主机,也承担了之前的所有数据。” 莫尔楞了一下,突然睁大了眼睛。进入被动实验体意识的培养仓是无法与外界主机数据库对接的,那很可能造成数据紊乱。七号在进入被动实验体这个意识之前,曾经连通了主机并且下载了所有数据。当时他还和主机连着,维克多和莫尔都没有太过在意。 但是他们都没注意到他就这么带着大量的数据进入了对方的意识。 七号的存储空间明明根本不够储存那些数据! 维克多在莫尔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缓缓升起的恐惧…… 一个人造人,如果不将数据储存在存储空间里,还能放到哪里去…… 七号的脸颊贴在那面玻璃上,他低声呢喃着里面的人真正的名字,直到他彻底放下所有的希望。 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拉扯着他的五脏六腑往下坠落,他的整颗心都疲倦地沉了下去。他用额头顶住了那块玻璃,仿佛祈求一般微弱地说:“醒醒……宝贝儿……” “呤!!!——”巨大的警报声猛地响起,各种各样的仪器纷纷开始了它们的首次呼叫,整个实验室周围闪烁起黄光,七号被猛地惊起,第一反应竟然是抓紧了那个被悬吊空中的培养舱!他以为发生了什么机械事故,他下意识地不想让那个培养舱受到任何碰撞和伤害,然而就在他抬起头的同时,他看到浸泡在明亮的液体中的男人,缓慢地睁开了他灰色的双眼—— 如果用人来的语言来形容,七号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果用计算机的方式来形容——七号卡机了。 里面的男人在七号睁大的双眼注视下只是无机质地看着他。接着那颀长的睫毛缓慢地再度上抬,那双眼睛对上了七号的目光。 七号看到他牵动了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个灿烂到极点也温暖到极致的笑容。 他说:弗雷德。 一串气泡仿佛放了慢动作一般从他的口中钻出,在七号的面前上升。七号的心脏强烈地跳动了一下,全世界的声音都聚集在那一下上。 贾科在回到这个现实世界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几世的爱人。 159.8.1.1 实验室总共有两个分实验室,一号是主动实验体的设备室,二号是被动实验体保存室,还有一个调试车间是为了维修装载主动实验体的房间,除此之外,休息区也被划分了好几个房间,紧邻休息区的即是一个医疗室。所有的实验室里都装了冷光灯,除了医疗室。 此刻一个浑身湿漉漉只裹着一块大毛毯的长发青年就坐在医疗室的床上,任由七号给他擦拭潮湿的脚趾。床头的一盏暖光将他的身影染上了一层橘色的边。 维克多目瞪口呆地瞪着里面的情景,直到莫尔来到他身边,才开口问道:“数据都储存了?” 莫尔的神情有点儿复杂,他盯着七号的背影说:“储存了。” 被动实验体醒来的那一瞬间,不知道炸掉了多少仪器,好在数据被及时保存到了主机,没有让他们产生最重要的损失。 “嘿,”维克多有些局促地上前,“我们多少得给他检查一遍身体……” 七号的动作停下了,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贾科。他摸了摸贾科冰凉的脸,站了起来。 贾科的身体已经沉睡了好几年,从健康角度上来说,他也必须进行一个检查了。 贾科看了一眼那两个白大褂。他的脑袋还很疼,有点儿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从他醒来开始,所有的记忆就都乱了套,他正在用自己强大的神识将一切记忆整理归位。 面前的男人是目前的贾科唯一信任的人。 贾科跟着七号,七号跟着维克多。他们让贾科躺进了一台仪器,七号说:“我在这儿。” 贾科抓着他的手,直到无法再抓,七号就用自己的手掌握着他的脚。 维克多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数据和图片,严肃地对莫尔说:“他的身体机能正在恢复,但是他沉睡的时间太长了。” 莫尔看着那上面的数据。 “培养液能刺激他的各项细胞生长,但是不能完全替代他自己的活动与反应。” 莫尔看了一眼七号,七号不是人类,因此他握着对方的脚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但是七号的行为却已经不是一个人造人该有的反应了。 莫尔很想抽烟,或者喝一杯咖啡,什么都好。他皱眉叹了一口气,对七号说:“让他休息,你过来。” - 贾科躺在医疗室的床上,睁着眼看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墙壁上有一盏小小的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的眼皮一眨都不眨,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 贾科的记忆从第一世开始被理顺,一直到最后弗雷德抱紧他亲吻他的时候。 让他感到古怪的是,他曾经在前面的那几世里印象已有些模糊的前四百九十世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深刻了。如果那一切都是贾科的一场梦,为什么他会记忆这么清晰? 贾科的头脑又开始疼痛起来,他暂时放弃探寻,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有爱人参与的那七世上。他一直“看”到了第五世,爱人叫孙祺非的那一世。原来他在那一世里“重生”过一次,前一次的身份是岳斜,后一次才是钱进。他不但自己给自己发送了好几封邮件和定时短信,而且前后都喜欢上了一个人——项天。他作为钱进时还把岳斜当做了情敌——好极了,自己和自己吃醋,没人能体验这种经历。 贾科没有过多地纠结于那一世,他仿佛一台机器一般习惯性地将这些记忆打包封存,放置在角落里,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确定爱人之后,他就渐渐不再封死自己对过去留存的情感,爱人还在这里,而且信守诺言将他“带出来了”,为什么他还是将一切影响他情绪的情感都密封了? 贾科试图回想在他陷入“梦”中之前的经历,然而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手骨、腿骨,甚至脊椎,都曾经受过伤害,”维克多指着片子上的痕迹说,“虽然治好了,但是由于受到的伤害过多,他的健康和寿命会受到很大影响。” “他的肌肉细胞的再生率很高,一般是过度劳损又注射细胞再生液产生的后遗症,那会让他充满力量,同时又会产生疼痛的后遗症。” “另外,我们还需要对他的心理状态和精神状况做一个评估鉴定。”维克多说。 “还有他的记忆。”莫尔补充道。 七号是一个人造人,他的身体感受不到太强烈的疼痛,但是他在贾科的意识里感受到过无数次剧烈的痛苦。他皱起眉毛看着桌面上贾科的身体数据,只感到心疼。 在那个见鬼的地方,他的爱人究竟受过多少苦。 他的骨龄只有二十一岁,这在人类中都是个太轻的年纪。 维克多迅速用计算机拟定了恢复日志,在他编写的过程中,莫尔盯着七号问道:“他知道你是他的适用剂?”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你,”莫尔说,“你一定告诉了他现实的许多情况。” 七号挑起了两边的眉毛看着莫尔。 莫尔有点儿愤怒:“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一旦他记得你在他的意识中欺骗了他,他会毁灭你。” “他没有。” 他当然没有,谁都看出那个家伙对七号有多么信赖。从他离开被动实验体保存室起,七号就一直在他身边没让他碰到任何人。 莫尔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维克多将他往回一拽说:“我们该去和他聊聊了。” 维克多率先离开了小会议室。七号紧跟上他,莫尔不得不落在最后面。维克多看见他们的被动实验体就躺在床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维克多上前去,轻轻将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贾科的肩膀时,贾科突然一把抓住维克多的手腕猛地翻身将维克多掐住脖子按在了地上!他半跪在维克多的上方,眼神冷得仿佛一柄锋利的武器。维克多的脸立刻涨红了。莫尔来不及做出任何措施,就看到七号闪电一样冲上前去握住了对方掐着维克多的手。 贾科看了七号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缓缓松开了手。维克多连忙往后边退边咳嗽,后怕地看着贾科。 七号小心翼翼地将贾科的手松开,拖着他的手肘起来,让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上。 贾科觉得自己的脑子混乱得很,所有的画面刚被整理整齐就因为维克多的出现而被搅浑了,这让他不禁有些恼怒,更加烦躁的是,他发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条件反射。 莫尔铁青着脸将维克多扶起来,维克多制止了他想要冲对方吼叫的冲动,再一次来到了贾科面前。只是这一次他可不敢轻易触碰对方了。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维克多咽了口唾沫举起双手。他很了解对方能在多短的时间里用多少种方式杀死一个人。更加直观地从对方之前冰冷的眼神中明白他毫无生命的概念——一个人形兵器,一点也不错。 贾科总算是看向了维克多。七号站在贾科的身边,用手抱着他的头颅。 维克多松了一口气,从一旁小心翼翼地抽来一张金属圆凳:“我们只想了解一些你的情况……”见对方在七号的手掌里十分安静,维克多将话接了下去:“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贾科。 贾科想这么说,但是却又有一种忌惮。不知为什么,他从来没有一世使用过自己真正的名字,仿佛吐出这个名字就会产生不可预知的可怕后果。他张了张嘴,沉默了好长时间,声音似乎卡在了喉咙里,直到莫尔开始不耐烦地抽烟,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十九,编号十九。” 仿佛以极差的信号链接上了网络,贾科鬼使神差地这么说道。 七号楞了一下,看向贾科,却没有得到他回应的目光。 “你还记得你休眠……沉睡之前的事吗?”维克多谨慎地问道。 贾科已经在床上试图回忆过无数次了。然而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起不起来。但是维克多的话却让他莫名警惕起来,肌肉都缩紧了。 七号搂紧了贾科,他感觉到对方的紧张,他的力气让贾科没能做出应激性的举动。 “不记得了。”贾科说。 维克多轻轻松了一口气,莫尔却皱起了眉毛。 维克多又不痛不痒地问了几个问题,贾科一问三不知。他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沉睡,更加不知道为什么爱人会进入他的“意识”中寻找真正的他。而什么是“真正的他”,什么又是“虚假的他”? 贾科弄不明白面临的一切,他所有复苏的记忆只让他明白了过去七世,恐怕乃至几百世都是他的“梦境”,而他醒来之后,却依旧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莫尔和维克多离开时本想将七号一起带走,然而七号没有理会他们。莫尔于是只叫走了维克多。 贾科一把抓住七号,盯着对方陌生的面孔问道:“我是谁?” - 维克多跟着莫尔回到了他们的独立办公室。维克多知道莫尔在沉思什么。他们的任务deadline快要到了,可喜的是七号真正帮助他们完成了任务,然而他们却不得不面临一个十分困难的抉择。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苏醒的编号十九送进审判所——一座高级监狱。 一旦他们的数据资料被核查,七号也很有可能成为其中的牺牲品,无论他是否真正滋生出了人类的情感。 如果他没有,也许还能在销毁芯片之后回收外壳,但是维克多和莫尔都知道这不可能。只要看见七号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尤其是当他面对编号十九时。 对于编号十九,他们没有过多的情感,他们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人,也知道他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但是他们必须考虑到七号。莫尔在七号开始发生异状时就提醒过维克多,如果他们继续下去终将面临这一天,但是维克多说服了他。 这个问题依旧存在,并且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紧迫。 160.8.1.2 “我是谁?”贾科从没想过他会问出这样一个看上去只有大哲人大思想家才会去思考的狗屁问题。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蛋疼地深入挖掘自己的脑海企图找到答案。 贾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无穷无尽地轮回,总有一个天道在与他对着干,然而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轮回,他究竟是什么人,他却从未思考过…… 他从没有想象过如果一切都是虚假的这个可能。 而这个问题现在就摆在了他面前。 七号正在替他调配营养剂。七号和他“梦”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他身材高大颀长,金色短发绿色眼睛,身材可以称得上完美。然而这一丝完美总让他感到有一些违和,直到刚才,他突然意识到七号是完美对称的。 每个人都有左右不对称的情况,右撇子的右手与左腿较为粗壮,人的左脸比右脸表情更多,有一只脚总是更长……跟不用说人脸上的痣与斑痕。 然而他的爱人,这个叫做“七号”的家伙,身体上无一处不是完美对称的。他似乎是个右撇子,但是左右手臂形状大小完全相同,面孔干净得找不到一颗麻点,哪怕是腹肌,也整齐得几乎像是复制下来的一般。 贾科盯着爱人看了许久,直到对方拿着一小杯黄色的“果汁”来到他面前。 七号蹲在贾科面前,深邃的五官与英俊的容貌和从前每一世的他都不同,然而眼神却让贾科感到万分熟悉。 贾科接过了那杯营养剂,又接着说:“你是谁?” 七号缓缓笑了起来,他动了动嘴唇,用极其轻微暧昧的声音说:“你爱人。” 贾科突然低下头拦住七号的后颈将他的头颅揽过来吻住了对方的嘴唇。 七号的身体是温热的,能听到他的心脏以一个很平均的速率在跳动。他的舌头是湿润的,当贾科吻到深喉时,他也没有一丝反胃的现象。他们像是隔了许久未见,这个真实的吻瞬间将他们的激情点燃,仿佛爆炸般让贾科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过去的那七世都是一场虚幻。 贾科放开了七号,平静地看着他:“你不是人?” “人造人,机器人——随你怎么说。”七号顶着贾科的鼻尖,没有半点不自在。他用手抚摸着贾科的后颈,舒缓他紧绷的肌肉。 贾科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他看了看手里的营养剂,正想要喝下去,七号夺过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又迅速堵住了贾科的嘴唇。贾科只得吞咽源源不断而来的营养液,并且开始疑惑对方是不是有反刍的功能。 这个吻极尽绵长,仿佛传达了无尽的思念,贾科起先只是被动地吞咽,渐渐的他反哺回去,顶得对方的舌头只得往后退缩,微微粘稠的液体在每次舌尖纠缠之间都溢出一些,直将两人弄得气喘吁吁一片狼藉才算完成了它的任务。 事实上气喘吁吁的只有贾科一个人。 七号看出了贾科的狼狈和不满,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湿巾擦净了他的嘴角:“我是有身体极限的,只不过这个极限总比人类高一些。” 这就好像自己对象在面前说“我比你行”一样,贾科立刻就憋不住了,他伸手就把爱人按在了床上,虎视眈眈又充满高傲地看着他:“你还能勃|起吗?” 七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以试试。” 贾科差一点就要动手了,但也只是差一点而已。他都撕开了爱人的衣服,贴到他胸膛上去了,却突然停了下来:“我应该叫你什么?” 七号哭笑不得:“你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为什么问这个。” “免得我床上叫出好几个名字像是出轨。”贾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七号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来反倒把贾科笑软了。他坐起来顺手将七号也拽了起来,七号伸出手臂将他搂进了怀里。 贾科已经很疲倦了,他没有拒绝,靠在七号的肩膀上凝视着柔和的灯光。 “你可以给我取一个名字,”七号说,“我会把你设定成我的所有人,所有权限都将对你开放。” 贾科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完美的腹肌和人鱼线,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当发现自己的肌肉甚至更硬后才满意地放下了手。 “叫解篌吧,”贾科忽然说,“箜篌的篌。” 七号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这个名字就被登记了,贾科没有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道蓝光。 被更名的人造人怀着不为人知的激动吻了吻爱人的脖子,将双手都搂住了贾科:“我爱你,贾科。”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将自己的真名说出,但是既然贾科想要掩藏自己的真名,他也不会干涉。 “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的嘴唇贴在贾科的耳边,均匀的呼吸轻轻扫着贾科的耳垂,“当我发现我醒来了,而你还没有醒,我差一点以为我失去你了……你这个小坏蛋,永远都喜欢让我担惊受怕。” 贾科捏着解篌的手仔细观察他的手掌。那双手非常完美,没有任何老趼、伤疤,手心的纹路也不深。他猜想对方才“出厂”不久,还没有达到老化的地步。于是贾科问道:“你们这些机器人……都跟活人一样吗?现在回答我的是你,还是程序?” “如果是程序,我现在能对你说一箩筐情话,”解篌狭促地盯着贾科,“但是现在我只想说,你的分身3p小剧场没戏了。” 贾科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恶狠狠地咬了咬对方的完美的手指。纵然有再多不安,只要他在这里,还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呢?贾科一向是个非常乐观的人,他对一切很豁达,也许解篌是他唯一的执念了。 “我觉得我的情况不太好,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事实上贾科的情况远远不像他所说的不太好,而是太糟糕了。他的神经时刻紧绷着,这几乎是一种身体的本能。只有在蛇尾军校的时候他才这么警惕过。这种过度紧张让他无法接受除了解篌外的任何一个人的靠近。 贾科觉得他的“过去”可能不是那么美好。 解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问道:“你还记得‘六道’吗?” “六道”一出现,解篌几乎一瞬间感到一丝杀气——来自贾科的。 贾科强行压抑住自己绷出青筋的手,压抑那一瞬间涌出的杀死对方的冲动,他不敢抬头怕解篌看到自己狰狞的脸。 就算对方不说,贾科也明白过来了,他的过去一定和“六道”有什么关联。但那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什么都记不起来? 解篌停顿了一下,握住了贾科互相压抑的拳头。他温热的手掌让贾科的神经更加紧绷,然而在那紧绷之后却慢慢舒缓起来。 解篌说道:“你是从那里出来的。现在你我的情况都不太好。” “那是什么地方?”贾科在问出口的时候,仿佛有什么片段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一个地下杀手组织,专门培养极端人才,”解篌盯着他说,“你是它的门徒之一。” 贾科皱起了眉毛:“那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研究所,”解篌说,“国家把你交给了研究所,希望将沉睡中的你唤醒,或者通过某种手段得到你的记忆,挖掘有关那个地方的情报。”解篌没有再重复“六道”两个字,他发现那两个字仿佛带着一种暗示性的指令,会让贾科做出条件反射的伤害举动。 然而想到暗示性的指令,解篌忽然想起了在那个诡异的世界里,贾科一度失去控制,自发性地如同机器一般杀人,当时他一见到贾科,就听到他自言自语着:“指令代号s006……立即执行……” “只有我是被研究体?”贾科一下子抓住了关键,他的问题同时扯回了解篌的注意力。 “没错,”解篌说,“那个组织非常谨慎,没有人能抓住它的成员,唯一被抓住并且没有自杀的只剩下了你。但是你在被抓获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解篌握紧了他的手:“我,我们——你曾经见过的——项天,我们都是投入到唤醒你这项工程中的‘适用剂’,事实上在我之前,他们已经做过不下百次实验。” “……实验。” “是的,我们发现你的本我意识一直在无数个自我创造出来的‘意识’当中穿梭,而与你的本我意识相对的还有一个上帝意识,它阻拦你一切突破意识的行为……” “天道……”贾科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 他茫然都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来天道是他自己……原来他只是在自己创造的虚幻世界里轮回…… “你说什么?”解篌没有听清他的话。 “所以‘小房子’,就是我的‘梦’,‘房子的主人’事实上是另一个我自己?”头也不抬地问。 解篌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是。” “蛇尾是假的?” “是你的意识。” “宋安安是我的臆想?” “是你的渴望。” “我杀死了所有车站的人?” “是你的上帝意识。” “……我杀死莎拉,保护帝国,也是无意义的。” “不,”解篌用手掌迫使他抬起了头,“你的一切努力,都是在帮助自己突破你被人强行赋予的残忍——还有,是你让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你是我独有的造物者。” - “我不会把他交出去的。”维克多说,“我们都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样。” 莫尔坐在他的身边,他们都盯着医疗室的监控。那个差点将维克多置于死地的男人像一头茫然的被驯服的狮子,安静地靠在七号的掌心里。 “你疯了。”莫尔说。 “我没疯,”维克多坚定地说,“我做不到扼杀一个真正的人类——而他的唯一愿望就是爱一个人。” 莫尔紧抿着嘴唇,似乎在用自己的理性和感性对抗。 他们的时间快要到了,他们必须做下一个决定,在被动实验体醒来的前一天,他们就收到了军部的消息,询问项目的进展情况。如果他们不能完成项目,最先丧失生命的将会是他们。 莫尔思考了整整两天。 维克多每天都会例行询问有关于贾科的消息,同时让七号为他的身体做复健。维克多尝试过各种刺激对方脑补唤醒记忆的方式,都没能成功奏效。 编号十九在他们面前看上去只是个沉默寡言的普通人,他非常依赖七号,甚至给七号起了名字。维克多想也不用想,七号已经把自己的权限双手奉上了。 两天没有睡觉的莫尔在黑暗里接过了维克多递给他的咖啡,将烟蒂头按进了一旁塞满了烟屁股的缸里。 维克多和他站在一起看着上方的星空。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离开这个全封闭的环境了,这里连一扇窗都没有,星空事实上只是实景虚拟,一旦关闭投影,它们就会变成一片坚硬的金属墙壁。 维克多以为这阵沉默还要一直持续下去,他知道莫尔是个多么铁面无私的人。 然而莫尔突然打破了寂静:“把他的实验记录全部替换成八号的。” 维克多的心用力跳了一下,他看向莫尔,差点扭了脖子。 “修改他的外形,当初的进货录像也需要修改,我们仓库里有一具多余的主动实验体。” 事实上在八号之后还有一个九号,然而那是未完成品,至今没有站起来的能力。 “医疗室的监控都需要更正,还要删除他的工作日志。如果可以,最好能把他变成出厂设置。”莫尔说到这时冷哼了一声。 很显然他知道,他们不能让他恢复成出厂设置,那意味着忘记一切,而现在唯一有那个权限的人只有编号十九。 让一个危险分子带着一个有感情的机器人逃跑,这一定是莫尔这一生中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决定。 161.8.2.1 “所有日志已经替换为八号的了。”维克多放下手里的计算机,推着眼镜来到莫尔身边。莫尔正在调整解篌的外形模型,解篌就站在他的旁边,角落里坐着那个警惕性非常强的被动实验体。 维克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编号十九。他觉得编号十九就像一头十分警惕的猎豹,唯一被他排除危险的就是解篌。 “黑色头发。”解篌说,“绿色眼睛。”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贾科。 贾科灰色的眼珠向他瞥了一眼,又开始仔细地打量这个房间。听到莫尔问:“卷发?”他突然开口说:“直发。” 莫尔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回过了头。 解篌说:“直发。” 维克多突然觉得好像被喂了一把狗粮。 莫尔处理完了解篌的身体模型,立刻开始准备“手术”。贾科此时亦步亦趋地跟上他,反倒让莫尔有些不自在了。 维克多跟上他说:“没有观看玻璃,是全封闭的,你不必跟上去……”他几次想要拉扯贾科,然而伸了手却都放下了, 贾科一直盯着解篌走进医疗室关上门才扭过头盯着维克多。好半晌,直到维克多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他才开口道:“为什么帮我们?” 维克多看着面前的贾科,张了张嘴,指着实验室说:“我们谈谈。” 贾科跟着维克多在他曾经待过的实验室里坐了下来。 “三年前,数十个科学家包括我们,接到了来自军部的邀请,”维克多说,“当时我和莫尔只是众多学者中的两个,莫尔的主攻方向是智能计算机,我的主攻方向是生物科技。我们并不是实验你的第一组。” 贾科没有从爱人口中听到过这些过往,他盯着维克多等待他将所有的一切都交待出来。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十九组团队对你进行过研究,我们是第二十组。二十组共分为一个大类,即以不伤害性命为条件进行研究实验。” “你大概也能猜到,前面的十九组都失败了,他们对你做过上千次试验……我们是这个大类的最后一组,如果你还不醒来,你就会进入第二个大类的实验——涉及极限的人体实验。” 维克多给贾科倒了一杯水:“好在我们成功了。” “我们不是唯一一组选择了解你的梦境的,但却是唯一一组使用人造人进入你的意识的。而且我们发现你的‘梦境’明显有不同于别人的特质。它们很完整,复杂,甚至可以说完美……我是指你的意识几乎是个完整的世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未来,你几乎是个造物主!对不起……咳,这是七——解篌的工作日记。”维克多及时地收敛了自己的狂热。 贾科接过了他手里的平板,带着一种隐隐的好奇扫视上面的文字。 不是汉字。但是他却看得懂。 这种怪异让他总是感觉自己身在梦中。 “第一次工作日志……此次工作日志于其第二个意识初完成,因上一个意识中被动实验体死亡同时世界湮灭,缺乏记录时间……” 贾科挥了挥手里的平板:“我能保留这个吗?” “不……”维克多刚发出了一个音节,看到贾科的表情,又吞了回去,“我还有更多的数据记录你想要什么拿什么……” “全部。”贾科说,“我要有关于他的全部数据。” 维克多吞了口唾沫:“没、没问题。” “继续,”贾科说,“他是怎么来的,你们是他的制作人?一旦我醒来,军方的人想对我干什么?” 维克多默默地盯了一会儿贾科手里的平板,说道:“他不是我们制造的。我们对你做过上百次试验,七号——解篌,是唯一一个成功的。我们都没想到他这样的型号居然能成功……” 贾科挑起了眉毛,又看向了手里的平板。 “一旦你醒来的消息透露出去,你会被军方立刻带走。他们想要知道‘六道’的消息,想要——”维克多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贾科再一次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但是这一次贾科克制住了自己,强迫自己放开手。“不要说那两个字——” 维克多后怕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连连点头。 “说下去。”贾科对发愣的维克多说。 “他们、他们想要知道六……那个地方的消息,你是唯一的线索,那是个反人类的组织……” “我为什么会被抓住?”贾科打断他问道。 维克多楞了一下,他说道:“你在刺杀国务卿卫希礼的时候触发警报被当场抓获。军部的人在你身上发现了六——那个组织的纹身,你被带到这里时已经经过电击刑讯,没有吐露任何情报就失去意识了……没有医生能把你唤醒。”维克多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陷入的是一种用于自我保护的深度睡眠,在不恰当的刺激下只会陷入更深的休眠状态,到我们这里时,你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了。” 维克多将他们进行过的上百次试验都粗略的叙述了一遍,然而让贾科越听越奇怪的是,解篌进入他意识之前的那些“意识”,他却没有一丝印象。 他忘记了过去的事,难道那些也一起忘记了? 贾科看着手里的工作日志,用尽全力去回忆,却依旧什么也没能想起来。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特质,知道自己身上藏着秘密,更加知道他和普通人不同。这一切都在彰示他曾经的身份。 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警惕,在维克多灌水期间,他试探了起码十几种密码打开了实验数据。他将他之前所做过的所有实验资料都下载了下来装在那台平板里。 然后贾科看着还在喋喋不休说着自己和莫尔小时候制造的那个机器人的维克多,提醒道:“时间到了。” “什么?”维克多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啊,哦……他们是该出来了。” 贾科率先离开了实验室,维克多严肃地向四面望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提示对方时间信息的装置。闹钟早就在几百年前就被淘汰了,大家现在用的都是可以储存个人信息的电子腕表。而编号十九身上,除了那块平板很显然没有任何电子设备。 贾科刚来到医疗室门前,莫尔就走了出来,他看着贾科时时刻皱着眉毛,现在也不例外。 “他呢?”贾科问道。 莫尔一手拦在门前,说道:“他是人造人,所有的身体器官都用有机仿生材料完成,从细胞到组织到器官都由人造有机材料完成。这些有机材料和真正人类的**器官属于相同的化学物质,一个真正的人也不过如此。” 贾科盯着莫尔,好半晌:“——所以?” “……所以他现在还没和新组织彻底融合完,你不能进——喂!” 贾科根本没理莫尔。他知道解篌是个什么样的状态。解篌的身体里所有人造细胞和普通人类一样都有生老病死。然而他的细胞生活周期是程序设定的。也就是说他的一切都是被设置好的。如果没有人设定他的死亡,他的细胞代谢会永远维持在最稳定的状态,他会永远年轻,保持巅峰,更加不会有疾病的产生。 而控制他每一个细胞代谢,每一个器官活动的人,现在正是拥有他所有权限的贾科。 贾科站在解篌的身边,仰头看着男人。解篌做手术时不像人类那样需要躺在床上。他站立在那儿,双眼直视前方,眼球随着贾科的走动而转动。他似乎想笑,但是五官的改变在他脸上留下了几条轮廓分明的线,这让他的笑容显得有几分狰狞。 贾科摸了摸他的脸颊,说:“还不行,你太完美了。” 莫尔站在门边皱眉瞪着贾科。 “你的一切都是完美对称的,得动一动。” 维克多靠在门上,双手环胸说道:“他说得对。”莫尔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松手站直,“我是说……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莫尔冰冷地凝视了解篌一会儿,双手环胸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 “好了,听着,他们会在明天七点十分到达,到达这里之前的半个小时内警戒线会逐一解锁,我们会把他们在这里拖延十五分钟,你们沿着这条路……” 四人都戴着全息镜,他们沿着三维地图上的红色走线“奔跑”。 “你们刷我们的通行证离开,把通行证留在门口,如果运气好,他们会下一次再来‘提货’,你们有大量的时间逃跑,运气不好……”莫尔和维克多对视了一眼,“你们只有三分钟。从这里到最外围警戒线有一千米路程,我们不能保证给你们更多时间。” 贾科从眼镜里望了望远处的大门。那扇大门和他们所处的门之间还有无数屏障,他们却只有三分钟。 但是贾科依旧毫无惧怕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那么,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 “你们呢?”贾科又开口问了一句。 这句话仿佛惊到了眼前的两名科学家。莫尔瞪大了眼睛,有点儿像一只虎纹猫,维克多则迅速敏捷地拽了莫尔一下。 “如果他们没有发现,下一次来前我们能找到机会离开,如果我们的运气不够好……”维克多笑了笑说,“我们只能祈祷把错误都推到你们身上能够一时蒙蔽军事法官了。” 贾科看着眼镜里的那条路,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维克多和莫尔都没有想到编号十九能想到他们的处境,这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 也许七号是对的。他并不是一个只知道攻击的杀人机器。 贾科说:“我要这里的总建筑施工图纸,安全设备图纸,对方运输车型号与数目以及一杯红茶。” “……什么?” “我想喝茶,”贾科坐在圆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维克多,“我渴了。” 162.8.2.2 “明明,出发了,”女人将一个行李箱放进车的后备箱,“明明?” 我的目光从自己手中正在画的一张图上抬起,扭向她喊了一声:“我来了。” 我再度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画的东西。那是一本我很喜欢的绘图本,三十二开大小,两页合并可以画十六开的图。那上面有一个很破败的别墅。不是国内的别墅,也不是国内山野里到处都是的伪巴洛克风格的别墅,是十八十九世纪欧洲的贵族别墅。别墅很破败,四周长满了杂草,经过了一场大火焚烧,只有一部分区域有穹顶,两侧围廊与半圆形的楼梯失去了天顶,四处都是积水。 “明明!”女人再次叫了一声。 “我来了!”我将炭笔用一张纸巾包好,放进了图本书脊处夹紧,然后将它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坐上那辆车,或者那天我闹了肚子让整个行程泡汤,一切是否会变得不一样。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一切从我画下那张画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坐上车的时候,还在回想那张画。那是我梦醒之后唯一记得的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画下来,但是我喜欢画下一切我觉得印象深刻的东西。 女人正在副驾驶座上不断和驾驶座上的男人叙说她妹妹上一次去那个地方拍回来了多少漂亮的照片,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又一个水果。 “不要。”我有些冷淡地说。 “拿着吧,一会儿会口渴。” 我将苹果接了过来,放在一边,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包。 我的背包是一个帆布包,帆布包里装了一些我认为必要的东西: 一瓶水、两包压缩饼干、一盒巧克力、一卷测尺、一捆登山绳、一个手电筒、一把小刀、一包创口贴、一盒阿司匹林,以及一个指南针。 是的,我有一点被害妄想症。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随身携带这个背包。背包里这几样东西永远是固定的,当然了,固定的还有两样东西——我的绘图本和炭笔。 女人告诉我我们将要在那个东海的岛屿上待三天。我在那一瞬间设想过如果我被囚禁在那个岛屿上、如果我溺死、如果我饿死、如果我们碰上了野蛮人、如果我们遭遇了不能解释的事会怎么办。 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是我忍不住这么想。 而往往我这么想的时候,我不会把坐在我前面的女人和男人涵盖在内。因为他们永远不认为我们会遇到那样的事。 ——仿佛世界上有一种力量,将我和正常人类隔离开来,他们生活在他们的空间与世界里,而我生活在我的世界里。 当车开上高速的时候,我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了。我抱着我的绘图本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我系着安全带,坐在驾驶座后面,蜷缩成一团。我不是很能够睡着,因为我害怕发生车祸。纵然男人开车从来没有一次出问题,我却感到越来越害怕。如果说发生重大车祸的几率是千分之一,那么我们已经出行了几次了?分母是不是在不断减少?分子的那个一永远存在,是不是还从未变成零过? 这样繁琐的重重小事以各种扩大化的恐惧威胁着我的头脑。我很少能睡一个好觉,我的眼袋很深,像是个得了肾病的病人。 “明明,我们得登船了。”女人说。 女人在说话的时候我恍惚意识到我已经进入过一种浅眠,非常浅的睡眠状态。这是我经常会有的状态。我睁大眼睛,看向窗外,外面下雨了。大雨打在车窗上,从窗户上滑下来。 雨天登船。 我将一些可怕的想法从头脑里挥出去,然后戴上了连帽衫背后的帽子。我从车上跳下来,钻进女人给我打开的伞里。那是一把花花绿绿的伞,边缘有蕾丝花边,我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买这样毫不实用的伞。 雨打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脖子以下到处在被水侵袭,男人搂住女人和我从码头的停车场里钻进了一辆运送车。车里到处都是人,没有座位,像是机场的运送巴士。他们像是一个个落汤鸡,全都哆哆嗦嗦地挂在上方的扶手上。 接着,巴士猛地一个剧烈的刹车,所有的人都向前冲去,扶在最前方的人是站得最稳的,接着中间的人被后方的人挤到中间来,那里有一个孩子,被一脚踢在地上,撞上了一个人的鞋跟,接着被一脚踩在了鼻梁上。踩中他的女人失去了重心,那是个很胖的女人,她全身的力量都往下悬挂,全身的脂肪也开始往下垂落,所有人的质量和惯性都加重了扶手的负荷,接着空心的扶手栏杆从中间断裂开来…… “明明!”女人又叫了一声,我猛地打了个激灵,“上车。” “……”我低头上了车。车厢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好好的。所有人都跟被挤在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 女人将我推到她和男人中间,挤在一起,巴士开始摇摇晃晃地向前开去。我们成功登了船。 老实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岛。岛不大,在我们上船之后不久,天气就放晴了。一切都开始明媚起来。女人将她的伞交给我,让我帮她收起伞来。我十分认真仔细地将伞叠好。我害怕那些尖锐的东西,一切比眼球小的尖物都能让我产生某些不太妙的联想。对,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许我也有一点强迫症。 我将伞整整齐齐地收好,套上伞套,放回她的手包。然后我抱着那个苹果跟着人流踏离码头。 这是一个非常原始的小岛。码头是用木板和石子铺的,走上去会有一阵酸软感。我幻想这岛屿是某一种动物的背部,会立刻沉下去。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寻常了,不值得我感到威胁。我一边打量四周原生态的环境和少量人为的建筑,一边仔细观察脚下的路。我喜欢记下所有的路,以便于退回安全的地方。岛屿为了维持它原生态的标签,没有设置过多的人为建筑。许多人在这里野餐、露营,四面扎满了五颜六色的帐篷。有各式木质的露天酒吧分布在道路两侧,塞满了当地人和游客。 这是个开发了一半的岛屿。 我跟着女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看她挑选各种小商品。这些也许不是当地的。我知道它们是同样被船运过来,以高达十倍二十倍的价格卖给那些无知的游客。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样有害的化学用品。 我无法阻止女人不去买那些东西,我的话从来都是无效的,女人会说:“别这样,就是图个开心嘛。” 人群在山丘的边缘扎寨了。男人开始安装帐篷,女人和同行的人打成了一片。他们聊天、分享东西、试探对方。我帮男人安装了帐篷,我对其他的孩子或者同龄的青少年不感兴趣。 我检查了草丛,然后坐下,从包里掏出了那本绘图本。我开始从第一页翻起。第一页是一张人像。很简陋,因为那是我八岁的时候画的。那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很好的玩伴。他的头发天生卷曲,生得很瘦,但是四肢有力,像是一头小小的猎豹。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被害妄想症的呢……是的,大概是从他离开之后吧。我们为什么分开我已经记不清了,人总有很多事情不太能记得住经过,只能记住结果。 我对着画像看了一会儿,接着往后翻去。 第二张图是一条巨大的鱼。男人钓上来的。白白的瞪大的眼珠,长大的嘴,血丝从它的鳞片和喉咙里溢出来。我做梦梦到了它,然后起来将它画了下来。 第三张图—— “明明,”男人叫了我一声。我合上绘图本,向他看去,“帮我递一下刀,那边那把。” 我看到了放在包里的刀和男人手中的水果。 为什么要我递刀?他知道我从来不敢用刀。我尽力克服恐惧保持平静向那把刀走去。我将它拿了起来,有一点儿份量。我看到我将刀递给男人,然后男人没有准确地接住它,刀鞘滑落下来,刀扎进了我的脚趾尖…… “谢谢。”男人说。 我回过神来。刀在男人手里,他有些疑问地看了我两眼:“怎么了?” “……晕船。”我说。 “去太阳底下晒一会儿。会好的。”男人说着低头不再管我。 我想他可能在诅咒我,在暗自认为自己丧失了一次杀死我的好机会。但我同时警告自己这不可能。他不会那么干,那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我背上自己的包,将绘图本揣在怀里,向林子深处走去。走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女人正在和男人说说笑笑,其他人的孩子和青少年也都在附近玩耍。我的离开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只是想到一个没有人少一点的地方而已 帐篷群的后方是一片向下的斜坡,都是草丛,阳光从长得很高的 163.8.3.1 卫希礼站在冷冻室外,盯着上方“低温危险,禁止进入”的标签。维克多努力维持面部表情自然看着他说:“被动实验体正在冷冻期间……” “冷冻期?”卫希礼挑了挑眉毛,挥着手里的工作日志,“这上面可没有写明你们曾有任何冷冻人体的计划。” 维克多的冷汗从他的背上往下淌,他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什么,莫尔就上前一步冷静地开口了:“那是工作日志而不是计划。人体冷冻技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人的细胞潜能,他的大脑海马体的活跃度远超以往数据,如果此刻冷冻,将会在最大程度上刺激其活性——这个,是我们的工作计划。” 维克多愣愣地看到莫尔将手里的一个储存盘交给卫希礼。他很清楚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卫希礼显然也不能直观地发现这一点。 卫希礼似乎是评估性地打量了一会儿手里的储存盘,他没有再坚持要求看被动实验体一眼,他说道:“八号在哪儿?” 维克多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说道:“在这儿,先生,这边走。” 八号安静而机械地站在房间的中央,似乎正在补充能源,卫希礼看到八号与常人无异的外观时,他用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的语气说道:“仿生技术的完美展现。” “我们制造他花了不少时间。让他具有强烈的人类情感反应,成功通过了图灵测验。”维克多说到这就有些兴奋了。八号从图灵测试的结果上来看和七号并无太大区别,然而古怪的是真正生出情感的只有七号,“实验结束之后,我们即将其销毁。” 卫希礼大量了八号好一会儿,开口说道:“启动他。” 维克多的心中一跳,只见到莫尔上前启动了八号。随着八号的苏醒,卫希礼上前再次打量八号,接着审视地问道:“你复苏了那个——被动实验体?” 维克多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们修改了七号的日志,将所有七号的工作都替换成了八号的,然而他却不记得自己切换过八号的经历。 八号盯着面前的卫希礼,好半晌机械性地说道:“是的。” “你参与了他一共——七个意识?” 八号又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是的。” 维克多一口气吊起来又沉下去,终于在缓慢的问答中放下了心。莫尔暗暗递给了他一个眼神。 卫希礼似乎终于失去了探究的耐心,他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说道:“我再给你们一天时间——” “先生,一天不够,我们需要一个星期……” “两天。”卫希礼打断道,“两天内你们还不能让那恐怖分子醒来,你们就准备和他一样吧——怎么说来着?牢狱之灾?” 卫希礼笑了笑,拍了拍维克多的肩膀带领一群人离开了。维克多看着他手里的那个储存盘,心中有些急切,他生怕维克多立刻找地方打开储存盘。但无论怎么说,现在的情况都比让他们当场发现编号十九不在要好得多了。 卫希礼离开第三道安全门之前,随手向后点了两个人说:“你们两个留下,我要看到每天的进展。” 两个被指到的事务官正要上前,却有另外两人站了出来,将他们推到了身后。 卫希礼看了两眼贾科和解篌,发现自己实在对自己的一众事务官没有什么印象,于是放弃记住他们脸的想法,说道:“每天晚上九点,记住。” 贾科和解篌动作一致地点了点头。 卫希礼仿佛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他随即离开了研究所。 贾科和解篌目送他们离开之后,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维克多和莫尔。 莫尔怒吼道:“你们想干什么!他给了我们两天时间!你们……编号十九?”莫尔震惊地看着贾科,这才发现维克多压根儿就没有挣扎,反倒微笑着看自己。 解篌向他们挥了挥手上的许可证和腕表说:“现在我们有进入社会所需的所有证件,可以逃跑了。” 维克多和莫尔这才明白贾科之前画的绿色线路究竟是怎么回事。 拥有许可证的他们几乎可以走通任何一条通道,然而贾科却不会让他们的通行记录在安全门上留下。他要确保他们是“消失”而不是“逃亡”。 “走下水道。”贾科说,“各大排风管、下水道、通风口的开启与维修都需要许可证,只要不对机械进行维修,通行记录就会在三天内自动清除。出口是苔丝河,任何警犬都无法捕捉到我们的气味。” “可是他只给了我们两天……” “如果有人天天给他发进展,卫希礼不一定愿意亲身上门麻烦自己。”贾科说。他看了一眼手上某个倒霉蛋的腕表,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消失’总共需要的时间是70小时,也就是说两天后中午,他们才会彻底丢失我们的行踪。从能源机房走,他们会先检查各大安全门。” “如果卫希礼亲自来了怎么办?”莫尔还是不放心。贾科看了他一眼说:“那我们就跟他一起走。” 维克多很想问问什么叫“跟他一起走”,但是他根本不想知道那个可怕的选择。贾科没有做过多解释,他将被敲昏的两个事务官从通风管道里拖出来,连扇了两个巴掌将他们弄醒了。 两个事务官立刻大叫起来,试图摸索身上的武器。贾科举起一把枪说:“你在找这个?” 事务官们哆哆嗦嗦地举起了双手。 “沿着这条路走,你们身上装有定时炸弹和定位系统,别让我知道你们在耍花招。”贾科冷淡地说,“等你们到达目的地,你们身上的炸弹会自行销毁,遥控在我这里。”贾科挥了挥自己的手里一个小型的遥控器。 两个事务官下意识地想要摸索身体,却只看到贾科露出了一丝冷笑。 “注射型人体炸弹,不用找了。” 莫尔和维克都多盯住了解篌手里的一支注射器。他们突然感到放贾科和解篌离开这个实验室也许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贾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情绪,然而他没有试图做任何挽回性的举动。对他来说,离开这里是再方便不过的事,维克多和莫尔可以选择站在政府与军队的那一边,这对他毫无影响。区别只在于他离开的时候是否要多带两个人。 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歧视性和偏见的目光,对任何人的行为和看法不会产生任何动摇。 ——再说,也没人能影响得了他。 两个事务官沿着贾科为他们制定的线路立刻钻进了一个防空洞,贾科看着自己从他们身上“借来”的腕表,说道:“带上东西,现在就走。” 这一回莫尔行动得比维克多更快,他将实验资料飞快塞进提包时,维克多还在犹豫。贾科看了他一眼和解篌一道钻进了一个通风口。 莫尔正要跟上去,却见到维克多站在原地,他不禁叫了一声:“维克多。” “我……”维克多犹豫地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离开这里……我是说……我们做下了这个决定,没错,这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可以跟上级说明情况,我们可以只告诉卫希礼他们逃跑了,我们也许只用背负一个失误的惩罚就能离开这里,但是一旦我们现在离开,我们很可能——” “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莫尔接上他的话冷冷地说,“我以为你在做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切。” 维克多站在那儿,紧皱着眉。 莫尔放下了手提袋:“你想要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想要离开就离开。” 维克多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我陪你。” 维克多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莫尔……” “我说过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莫尔无比严肃地说着无比感性的话。维克多的眼圈有点儿红,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知道莫尔和他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从前的一次分开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从那以后莫尔和维克多一直黏在一起。 走在通道最前方的解篌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他们呢?” 贾科瞥了一眼身后:“打算留下。” 解篌耸了耸肩。他并不那么在乎那两个人,对他来说他们和他毫不相干。也许他的所有情感只有在贾科身上才奏效。 两人没有再停留,很快顺着绿色的通道消失在莫尔和维克多面前。 莫尔和维克多相顾坐在狭小的房间里,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的冷冷的光芒却让他们无端感到了一种炽热。 ——那是紧张感。 他们要在这里等足足两天时间,在这两天里整个实验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卫希礼随时可能上门。 他们从来没想过离开一个机器人和他们的实验体这个研究所会是这么空旷寂寞,一切都是冰冷寂静的,冷冷的灯光,冷冷的气温,还有对未来无知的恐惧。 维克多又有些后悔了,他想要追上那两个人,但是他却努力阻止了自己的冲动。一旦跟上编号十九,他们的身份会彻底发生改变,不再是失误的研究员,而是杀人犯的同伙,“越狱”的协助者。 莫尔看透了维克多的心情和想法,但是他没有给维克多任何思想上的干扰和帮助。他坐在那里,非常镇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要把八号存储的记录彻底删除和替换。”他说。 维克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连忙点头。 “还要伪造冷冻实验的数据和现象。” 维克多连声附和:“是的、是的。” 莫尔看了维克多一眼,将手里的水杯递给了他,维克多接过来一口饮尽,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没错,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干。” “遥感帝国还没通关。”莫尔说。 维克多一愣,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容:“这一次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把它通关了。” - 贾科和解篌来到了第三个通道口。解篌用自己的许可证打开了第三个通道口的门,就在那一刻,解篌的动作僵住了。贾科随即看到了让他震惊的景象。 164.8.3.2 门后并非通道的另一头,当圆形的通道口被打开时,贾科愕然发觉这里面竟是个偌大的房间。 房间里塞满了一具具或站立或倒下的人体,他们像是被抛弃的玩偶一样被放置在空间中。贾科和解篌立刻对视了一眼。这个研究室就像一个巨大的鸡蛋,为了保护鸡蛋不破碎,在鸡蛋外包裹了厚厚的海绵、塑料与金属。这些材料都应该是整体充实的,但是现在在这些夹层里居然出现了一群——人造人。 贾科和解篌都感到无比震惊。维克多和莫尔的提供给他的建筑构造图上并没有任何一张图标示出了这个房间的存在,他们本应该进入一个安全气压室,然后进入废水排放通道,顺着废水排放管离开研究所进入苔丝河。 但是现在,这群家伙阻拦住了他们的步伐。 贾科缓缓跨入房间,在跨入之前解篌先一步对整个房间进行了扫描。结果是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也没有任何信号。这里就像个信号防空洞,隔绝了任何探测的可能。 解篌跟着贾科走进了房间。 所有人造人都静默着,活像是个人体储藏室。他们的外形大同小异,都具有银白色的头发,略显青灰的肤色,还有高大的身材。贾科上前摸了摸其中一个的身体,解篌却一把将他的手抓住了,代替他摸了摸对方的骨骼。接着解篌皱起眉来说道:“他们不是人造人。” “什么?”贾科愣了一下,心中悚然一惊。 “不,也不是人,”解篌看到他的表情连忙说,“是老一代的机器人。” “机器人?”贾科皱起了眉毛。 “在人造人发展之前,机器人的时代持续了近千年,从最初的金属外形到人形,再逐渐到仿真度极高的高智能人形,中间的变化足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不要跟我用修辞了。”贾科说。 解篌忍住了一丝笑容,说道:“机器人的时代持续了很久,当时的人工智能曾经因为智慧过高被抹杀过一次,后来又逐渐发展起来,从那之后,机械生命,开始了大范围的扩张,机器人的形态也越来越往真正的人类发展。在人造人时代开启之前,这种类型的机器人,就是最后一代。” 贾科本对此有模糊的印象,解篌说完之后,记忆仿佛回笼一般,他渐渐记起了这些事。他想大概是他沉睡得太久了,久到许多记忆都已经开始模糊了,需要被唤醒才能复苏。他看着整个房间的机器人,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他们长得都差不多?” “我不知道。”解篌诚实地说,“同一款机器人不会生产过多,就像世界上不可能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样。定制机器人的生产厂家也不会重复多次使用同一个形象……除非——” 解篌仿佛忽然想起了一种可能。 “除非什么?” 解篌扫了一遍四面的机器人:“除非他们全是‘残次品’。” 贾科一愣。他看向了那些机器人。他们每一个都拥有出色的外貌,强健的体魄,那么问题究竟在哪儿呢? “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解篌提醒了贾科一句,“但是也够我们把他们启动玩一会儿。” 贾科看向解篌,两人都露出了一个浅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 - “你叫什么?” “八号。” “你从何年何月起开始实施实验?” “星耀一九一二年一月十五日。” “你的实验对象是谁?” “‘六道’成员代号十九。” “你一共参与了他几个意识?” “七个。” “分别说说。” “第一个意识中……” 维克多抹了一把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对莫尔说:“调校好了。” 莫尔在电脑那头点了点头。 维克多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伪造监控。”莫尔说,“我在看过去的监控。” 维克多也颇感兴趣地走了过去,将手臂撑在莫尔身边,看着画面里的景象。然而一将目光投到屏幕上,维克多的脸色就涨红起来。 画面上是维克多偷偷走进医疗室里给自己配葡萄糖水注入口服营养剂中的景象。 “我不是……我只是……嘿!” 莫尔冲他挑了挑眉毛。 “好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半夜里会偷偷起来打遥感帝国,我没有戳穿你是因为你的分数实在少得可怜。” 莫尔的脸色立刻拉了下去,又顺手播放了一条以往的监控视频。里面的维克多正在闻自己的袜子。 “……我只是没有时间去取新袜子!莫尔!” 两人互相伤害,一旁坐着的八号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目光里有一丝不同一般的波动,他用低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维克多在调校八号,莫尔在伪造监控。莫尔晚上偷偷起来打遥感帝国,维克多没有时间取袜子……八号于星耀一九一二年一月十五日实施实验,八号的实验对象是‘六道’成员代号十九……八号的最后一次任务是被动实验体的第七次任务,我是八号。” - 老式机器人的开关可能在他们人体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是这批机器人的开关都在同一个地方。贾科开始摸索其中一个的身体时,解篌不乐意地将他手里的机器人夺了过来,说:“我来。” 贾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可以找我身上的开关。”解篌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说。 贾科忍不住笑着啃了一口他的嘴唇:“宝贝儿,你是声控的。” 解篌说:“我有一个机械开关。”贾科立刻竖起了耳朵然而解篌却不说话了。 贾科忍不住问:“在哪儿?” “等你自己找。”解篌忍着笑说。 贾科咬牙切齿。他可没时间在这里把解篌扒了之后再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于是他只好用力捏了一把解篌的屁股泄愤。 解篌快准狠地找到了机器人的开关,开关就在心脏的位置,解篌开启开关之后,那具高大的人体就睁开了双眼。 尽管知道对方的内部构造全是金属,解篌和贾科也禁不住赞叹对方的工艺之精巧。对方看上去和解篌毫无不同,五官对称,每一丝细节都很讲究,甚至非常老式做派地对他们鞠了一躬。 “你们好。”对方说。 他的声音还带有细微的电流杂音,说话时面部甚至带上了微笑。 “老式机器人的智能好像不低。”贾科斜了一眼解篌。 “他们不能产生高|潮。”解篌面无表情地提醒他。 贾科立刻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你还有多少能源?”解篌第一句就问道。 “还能够维持三个小时,先生。”银发的男人说。 “足够了,”贾科说,“告诉我这里的情况,你们的情况。你有——”贾科看了看表,“两分钟的时间。” “两分钟恐怕不够,先生。”对方说,“我需要联网,并且需要您提供给我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等您交代出您的来意,我再告诉您。”对方微笑着说。他看上去温和,然而态度却十分强硬,比贾科想想得要聪明得多。 “老式机器人的智能都这么高?”贾科的眼角抽了抽。 “主动权有时候掌控在人数众者上。”他十分有礼貌地微笑。就在他的话音落下的同时,房间里数十具老式机器人一同苏醒了过来。 贾科后退了一步,对解篌说:“你干的好事。” “帮你打开开关?” “走!”贾科一把抓住解篌,向后退出了通道,无数银发的男人的向他们冲来,两人立刻沿着通道的另一头向不远处跑去,然而那群银发男人在离开那扇门之后便停了下来。他们站在原地,似乎有些茫然。贾科猛地意识到他们连上网了。 贾科拉住了解篌,站在原地冷冷看着他们的举动。 接着其中一个突然倒了下去。其余的都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色,一个接一个回到了原先的房间。贾科和解篌开启的那个银发男人,却在那一刻向他们走来:“跟我来。” “我们要离开这里。”贾科戒备地说。 “我们也要离开这里。”他说。他看了一眼陆续倒在地上的“兄弟们”。 “把它们也带走。” 贾科盯着地上的男人。 “我是编号100,”说话的银发男人道,“最后一个被完成的作品。” 贾科只估算出房间里有几十个机器人,却没想到能有一百具,这个数量也让他吃了一惊。这么多机器人要怎么才能不惊动任何人离开这里? 对方显然想到了他的顾虑,他说:“如果你没料到我们储藏室的存在,就同样没有料到其他的隐形通道。” 100向身后看了一眼,无数的100将身边的兄弟扛了起来,他们跟着100再度钻进了房间,贾科和解篌对视了一眼,也跟着100再次钻了进去。看似只有两扇门的房间在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全新的口子。贾科得承认他没想到头顶还能开门,更加没想过在已经下潜之后再往上走。“100”们叠罗汉将100先送了上去,接着仿佛蚂蚁行路一般一个接一个将他们的兄弟和贾科解篌送了上去。最后的几个则手拉脚向上被提起。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这让贾科忍不住看了解篌一眼。解篌虽然也不算是个真人,但是解篌的力气可不如他们大。 解篌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有机物组成的身体不能和这些金属机械相比。 - “你觉得他们走到哪儿了?”维克多玩弄着手里的一只羊毛袖子说。他已经和莫尔打了几个小时的遥感帝国了,首次觉得打游戏是那么无聊。 “快到排污管了吧。”莫尔随口说。 维克多扔了袖子趴在桌上用嘴吹着额头上的刘海麻木地说:“七号的身体能长时间下水吗?” “也许可以吧。”莫尔有些心不在焉。他依旧盯着屏幕。 维克多说:“我已经不紧张。” “我也是。” “我现在很无聊。” “我也是。” “那两个带着炸弹的倒霉蛋呢?” “他们身上没有炸弹。” “什么?”维克多猛地抬起了身。 “他们身上只有注射型GPS,现在他们的位置在这儿。” 莫尔指着屏幕上的两个小点。那两个小点已经进入了下水道——由一条更显眼的遥远的路径。 维克多张了张嘴瞪着眼睛看着屏幕。当初是他坚持七号的决定,坚定被动实验体拥有不同于外表的一面的,但是现在呢?顾虑重重的莫尔却以行动显示出他比任何一个人更相信编号十九,而他却退缩了。 165.8.4.1 这是我鉴别我处于幻觉还是真实的一个方法,谁也不知道。我至今能在周围亲眼看见的恶意下保持理智的原因,就是这个小技巧。只要我掐住自己的小指,发现全身上下只有那个地方产生的痛觉最剧烈,那么这一切就是真实的。 ——我的小指很疼。 这么说龙虾脸上的血迹,他之前生吃乌鸦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你……吃这些东西活下来?”我强制压抑自己翻涌而上的呕吐欲望,尽力装作镇定。 “有时候。”龙虾说。 我说:“你没有生过病吗?” “有时候。”龙虾又说。 “我无数次希望它们身上携带的病菌能把我杀死,”龙虾说,“但是每当我满怀希望地躺在地上准备死的时候,我总是睁开眼睛又活了过来。” 我又想问他到底在这里多久了这个问题,但是我想起他之前的冷淡反应,忍住了没有问。 我也没有表示我能将巧克力和压缩饼干分享给他的想法。我很明白如果我和他一样,许久没有等到第三个人出现,我也不得不寻找除了压缩饼干和巧克力以外的食物。分享会加速这个期限的来临。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否希望离开这里。在这里和在外面是相同的。我时刻处于一种性命被威胁的状态。我警惕任何人,我的日常生活像是一部谍战片,但事实上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在演这部片子。我已经度过了疲倦这个阶段,开始逐渐习惯它了。我怀疑任何人,同时又肯定任何人,我不认为男人和女人是我的父母,我打心眼里认为他们是某两个想要害死我的人派来的手下。但是我不怕他们。死在他们手上不会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我也在所谓的“理智”上认为他们不会对我不利。 龙虾是我周围所有人中的异类。他不属于任何一个类型。 他扬言要把我的头盖骨掀开来,但我却比相信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相信他。我相信他说的一切,因为他永远不会对我说“你很好”、“你什么错都没有”、“你应该相信别人”、“你必须理解……”他告诉我“你懦弱”、“这就是你倒霉”、“没错,我很可能对你不利,任何人都有可能”、“我能烧死你十四次”、“你不能指望任何人理解你或者你能理解任何人”、“你最好不要相信我”。 他像是一头野兽,告诉我冷酷的丛林法则,却又提供给我他能提供的东西,比如“床单”、“被褥”之类的。他看着我的食物和饮用水渐渐消耗完,却没有任何表示。我很感谢他这一点,因为食物的耗尽对我来说几乎是一种羞辱。 我没有能力去捕食,更加没有勇气去生吃。龙虾只剩下十四根火柴,不能用在生火煮熟这件事上。而且我害怕火。 如果他提醒我的食物即将用完,或者告诉我该如何去找吃的,我会有强烈的羞辱感。我可笑的准备毫无作用,没有能力独自生活,像个寄生虫。 好在龙虾没有那么做。他根本没空管我。 当我开始犹豫是否要拆开我的最后一根巧克力,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岌岌可危的所谓尊严在生存压力下无以为继时,我和龙虾同时听到了一阵叫唤:“有人吗——” 那个时候我正坐在花架旁边,腿上架着我的绘图本,绘图本上躺着我最后一根巧克力。我呆滞的视线正落在它身上。 而龙虾照旧找不到踪迹,但是他肯定在二楼,不知在哪个黑洞洞的房间。 “有人吗——” 声音在空荡荡的残破的废墟里回响。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强烈震动了一下,震得我甚至有一些晕眩。我以为我已经平静下来了,但是当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我全身的肌肉都抽搐起来。 龙虾在第一时刻出现在二楼的栏杆旁。 -Thou have three in night darkened (你们有三个人)- 我吞了一口唾沫站起来,慢慢抬起头来。 一个头发毛糙的青年在不远处用力招手,手里拿着一只手机。 “你们好!谢天谢地这里有人!我的手机没有信号了,你们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我和龙虾上下对视了一眼。接着龙虾像是一头大型猎豹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轻盈又迅速地沿着楼梯的扶手跳下二楼,来到那个青年面前。 我能感觉到他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状态,就像我刚刚见到他那时。 一种强烈的紧张晕眩感袭击我的大脑,我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站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这个打破我勉强适应下来的安稳的一切的人。 “我迷路了,我的方向感很不好,不太能找到出去的路,你们知道——” “我们都出不去,”龙虾说,“而且从现在开始,因为你,我们得开始逃生了。” “什么?我、我不明白……” “你带了什么?” “相、相机——还还有一个手机!”他看到了龙虾的表情,有点儿被吓住了。 “你有三十秒时间来理解这一切,在‘它’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得起码争取到三分钟时间解开谜面,看好你随身的所有东西,我们需要它们。” “什、什么?”青年没有反应过来,龙虾就已经大跨步跳上了二楼,打开我的手电筒钻进了那个房间。青年高举双手,做出一个难以理解的姿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 “站在那儿。不准靠近我。”我说。 青年停在了那里。 “别看我,我至今也很难理解这到底算什么。我花了十几天的功夫才勉强接受。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三个人都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我不擅长迷路,他也不。无论你有多么能干也只能待在这儿。我们——我和他,一直在等第三个人到来。你——你叫什么?” “明明!”龙虾在上方叫了一声。 “不管你叫什么,我叫你‘李’。”我回头飞快地对青年说了一句,接着立刻冲上二楼。“李”一头雾水地追了上来,和我一起冲进了那间黑漆漆的房间。 龙虾手里的电筒光线直射在那张羊皮纸上,只有那一小片是光亮的。我不知道龙虾为什么还要再回来继续看这张牛皮纸,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眼球凝固在了纸张上。 【Thou have three in night darkened (你们有三个人) One of thee wears mighty sword (一个带着宝剑) One of thee in shining armour (一个穿着盔甲) The left carries the confidential order of Royal Highness (一个携带女王的密令) Dream is to wake up or to be buried (梦境的一头是苏醒,一头是长眠) Begin from the robbers break into the territory (从强盗闯进属地开始) Who disrupt thy dead sleep (扰乱沉睡的老鼠) Like rats at bells (开始啃噬时钟) An instruction that thou must pay attention to (有一条指令你们必须注意) Before the time passes with the minute hand (在时针走到尽头之前) Knights are obliged to prevail against eneve the territory (骑士们要离开贵族的领地) Catch-1 is for Χρνο(第一条禁令是柯罗诺斯) He whoke enclose with her mercy (他被锁在湖底) Is offended in this dungeon (黑暗承载他的愤怒) The cloke that covers flare is a shroud of death and dust (当他被激怒,一切都将被尘土覆盖)】 ——牛皮纸上多出了一段文字。 “走开!”我大吼着向后退去,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双手用力遮挡着自己的双眼。我没能挡住任何东西,因为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挡住的。我能感觉到乌鸦飞离了我,它凌乱的羽毛和腥臭的血滴在我的脸颊上。我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眼泪还有鼻涕什么的糊了满脸。 我在地上像是一只懦弱的虫子一样趴了很久,直到我确定那只乌鸦不会再回来。我听到龙虾说:“如果你只会被你看到的东西吓得像只臭虫,你还是现在就自刎吧。” 我慢慢地抬起头了头来,看向前方。龙虾坐在大理石阶梯上,冷冷地看着我。 我一边擦掉自己脸上的液体,一边站起来,将自己身上的灰泥掸干净。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小指。 当我浑身是汗地四处寻找了他一整个钟头时,才发现他蹲在草丛里,正在啃食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进食。我在他的背后疑惑地喊了一声“龙虾”,他扭过了头来。 我被吓得猛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龙虾的手里捧着一只被开膛破肚的乌鸦,他满脸满嘴都是鲜血。 他咀嚼了两下,将肉吞进肚子,随手将残破的乌鸦尸体扔到一边。他看了我一眼,随手擦掉了嘴唇上的血。 我看到他眼里一片漆黑。我在看别人同时产生幻觉的时候,别人的眼中也经常是一片漆黑的。这让我下意识地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将我和乌鸦的尸体一起丢下,回到了别墅之内,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的双眼盯着那只乌鸦,接着大叫一声“走开!” 我看到它突然用残破的身体站起来,只剩下一半的身躯空空荡荡的。它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儿,接着张开翅膀向我扑来!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我蜷缩在地上,龙虾不见了。 166.8.4.2 联邦合众国起源于各国长久的战乱后达成的和平统一。然而这个遍布全星球的统一国家却在成立之初的百年内遭受了无数场毁灭式的分裂袭击。曾经各国狂热的爱国主义者变成了恐怖|分子,他们袭击了联邦合众国的总部,捣毁了无数会议场馆。几百年之后,反对派逐渐销声匿迹,然而联邦合众国的核心一直知道有一个组织在持续对抗他们。 这个恐怖|主义组织叫做“六道”。 联邦花了几百年的时间研究它,然而他们从没能顺利抓到过几个成员。他们手上供他们研究的全是尸体。六道的人警惕而谨慎,他们对自己的性命似乎表现得毫不在乎,甚至比人造人还要更像人造人。他们的身体是人,然而意识与行为却完全是一架兵器。联邦对他们无可奈何。 “所以我就在这个‘六道’里,我就是他们唯一获得的**人质?”贾科说道。 “没错,”解篌说,“你的存活和记忆至关重要,也许你现在记不起来从前的事也是一件好事。” 贾科盯着自己的手指尖。他的手指很长,关节粗大,手上有趼。是一双被长期训练的手。 不仅是他的手,他的脚,他的驱赶,骨骼乃至内脏,全部都精简高效。 “‘六道’是联邦的一颗毒瘤,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会将你从联邦这片土壤上挖掘出来。” 贾科挑高了眉毛,有恃无恐地看着解篌:“哦豁。” 解篌对100说:“你看,我说了任何恐吓对他都没有用。” 100的脸色依旧严肃而礼貌,他刚刚苏醒没多久,身上还插着充电用的连接线。他站得笔挺,严肃认真地说:“联邦合众国不该是这样。” “怎么样?”贾柯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个正直的机器人会反对他们这些恐怖分子呢。 “这个星球不应该被一个国家所统治。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独特的地域文化,合众国代表的是所有国家的共同利益和和平夙求,而不该是磨销异类的巨型组织,”100说,“但是,你所在的组织也不对。” “……哦。”贾科用一种神奇的眼神打量100,好像在看一个社会学教师。 “他想要的世界不是这样的。”100的眸子忽然垂落下去。 贾科和解篌对视了一眼。在100沉睡的时候,贾科被解篌做过了一番科普。这批斯蓝·因爱斯机器人是至今任存疑需考证的一批机器人。他们的制造者就是当年人造人的始祖——亚人类左迹。但是这批机器人一直没有被外界找到。没想到他们居然被藏在研究所的夹层里。 现在整个星球的人种说是原始人种发展而来,不如说是曾经的正人类和亚人类的结合,人类经过分化又合并在了一起,最终复又归于始终。 贾科清了清嗓子说:“我不在乎这个世界未来怎么样,也不在乎它应该怎么样。我只想把两个傻蛋救出来,因为他们之前也好歹把我救了出来。” 100盯着贾科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和他可真像。” “说不定我们几百年前是一家。”贾科耸了耸肩。 100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按照你的意思,你们把我们救出来了,我们也欠你们一个人情。” 贾科惊讶地说:“那个时代的机器人智能好高!”解篌差点忍不住想将他和100隔离。他相信任何人类都不会比他更能引起贾科的兴趣,因为他不但有一颗人类的心脏更加有人类无法比拟的完美外貌,但是他现在却要开始担心贾科会不会看上他的同行了。毕竟这个小混蛋有差一点和八号**的前科。 “你想怎么做?”100问。 “我有plan.a和plan.b,你们想先听哪个?”贾科一屁股坐在软塌塌的床上,双手手肘搁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抬起眉毛看着两人。 - “没找到?!”卫希礼猛地站起来,拳头狠狠在桌子上砸了一下,“什么叫没找到!” “他跑了。”晖文冷静严肃地说,然而突出的下颚表现了他的紧张,“他绑架了尾随您的两名事务官,甚至盗取了他们的身份芯片,将安装在自己体内的定位系统装入了他们体内。” 晖文在暗暗指责卫希礼没有将他的人看好。两个事务官丢了都不知道,卫希礼说是粗心不如说是目中无人。 卫希礼的脸色更差了,他问道:“那两个做实验的呢?” “已经送上军事法庭,不过,我还有一个发现。” “什么?”卫希礼不耐烦地问。 “八号,那个目标的适应剂。”晖文说,“他在计划中应当实验结束后即被摧毁,不过,我从他这儿得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晖文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看了看被关在一旁车里透过玻璃紧张地看着他的两名科学家。 卫希礼体会到了他想说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把他带过来。” - “咣当”。门被紧紧关上,维克多看到莫尔离开前对他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们不知道卫希礼和晖文想对他们干什么。但在被关在这个地方之后,维克多逐渐意识到晖文并不想和善合理地对待他们。 维克多开始后悔了。但是他同时认为莫尔说得对,即便他们被送上了军事法庭,他们也真正完成了任务,从表象上来看,控制实验体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职责范围,而是研究所的防御机制不到位,甚至卫希礼也有很大的责任。 维克多渐渐冷静下来,他坐在空旷的金属房间里等候调令,他回头核算了过程中的一切问题,确认毫无漏洞了心跳才渐渐慢下来。 没问题的,他们已经补足了一切漏洞,所有的都被替换了。莫尔是数据处理的好手,如果不是这个任务,他本来可能已经加入国家数据安全机构了。 维克多尽力安慰自己,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房间屏蔽了信号,他无法传出任何信息,但是时间还能看。维克多盯了一会儿,强迫自己的目光离开腕表。他在想象编号十九和七号在做什么。哦不,七号已经有名字了,也有他的主人了,他叫解篌。编号十九的本事很好,他哪怕失去了记忆也不会轻易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希望他能和解篌一直安稳下去。 维克多感到忐忑不安。莫尔被带走了。他会怎么样?他会被拷问吗?不,现在可没有拷问这回事了。 维克多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暗暗祈祷。他希望一切都平安无事地过去,也许编号十九和七号之后会被政府通缉,但这都将与他和莫尔无关。 他们只是两个小小的科学工作者,他们所做的最大成就就是创造了一种全新的治疗方式将编号十九从假死中复苏,这也许可以应用到今后所有的植物人治愈上。这个成就是巨大的,也许将来他们能够因此获奖…… 维克多必须胡思乱想过来控制自己的紧张和恐惧。他只是一个科研人员,从来没有接触过军政。他想莫尔会没事的,毕竟莫尔的贡献是那样大。 而被维克多担忧着的莫尔,此刻盯着面前的卫希礼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我一直认为,这种关系到举国安危的大事,没有人会出差错。”卫希礼坐在他的高背椅上,用手指摩挲着他大拇指上的扳指。 “研究所的防御机制不到位,”莫尔冷静地说,“我的仪器只负责实验而不负责防御。如果我们知道他有这么危险,我们不会让自己也陷入这种危险中。” “危险?”卫希礼眯起眼睛,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对一旁的人偏了偏头。 一种不妙感忽然升了上来,让莫尔忍不住看向了门口。当八号出现时,这种不妙感升到了最顶端。 “你还记得他吗?莫尔先生?”卫希礼十指松松垮垮地交叉,放在桌面上,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 “八号。”莫尔说。 “是的,八号,”卫希礼说,“这是你们这么叫他的。” 卫希礼站了起来,来到莫尔的面前:“不过他现在叫里昂。” 莫尔睁大了眼睛。“你改了他的所有权?!” “更改所有权并不是只有你们能够办到,任何一个学习人造人制造的工程师都会,”卫希礼微笑着说,“他是属于国家的资产,不是属于你们个人的。” 莫尔的不妙感升到了最高,他盯着八号,只见八号面无表情地站在卫希礼身边,毫无感情地看着他。 “里昂告诉了我一些事,”卫希礼始终保持着微笑,“你要知道。如果狱警协助犯人逃跑,任何强大严密的监狱设备都不能阻止逃犯越狱。” 莫尔的惊恐上升到了最高。他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厉声说:“我们不会做这样的事!”他确定自己将八号的所有储存数据都更换过了,卫希礼不可能再找到一个高精尖高手恢复数据。 卫希礼只是微笑着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面对死不招供的犯人,他对莫尔说:“我没想到数据高手的遥感帝国也玩得那么差。你和伙伴维克多,伪造了好几次监控了吧。” 莫尔的瞳孔扩散,他没想到卫希礼竟然真的能够恢复监控。莫尔的脸色惨白,他没有看八号,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卫希礼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问道:“可以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吗?你和你的伙伴都还有活命的机会。” - 卫希礼和里昂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甬道中。卫希礼微笑着低声说:“你看,人类就是这么脆弱。他们会将敌人想象得无比强大,你只要保持沉默,给一丁点儿信息,他们的想象力就能将他们自己击垮。” 里昂默不作声地走在他的身后,眼神中闪烁着微光。 167.8.5.1 门打开的时候维克多猛地站了起来,绊倒了脚边的椅子。他看到莫尔被推送进来,脸色十分难看。维克多连忙上去扶住莫尔的肩膀紧张地问:“怎么样了?” “他们知道了。”莫尔的一句话就让维克多的脸绷不住了。他紧张惊惶地看着莫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们会被起诉,”莫尔说,“他们准备不公开审理这个案件。” “不公开?!”维克多终于发出了声音,他手足无措地看着莫尔,“他们、他们是怎么发现的……我是说……” “八号。”莫尔阴沉地说,“他们更改了八号的所有权,恢复了八号身上的数据。” 维克多张大了嘴巴。 莫尔沉默地坐下来,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维克多沉默了许久,说道:“什……什么刑?” “我不知道,”莫尔说,“也许一百二十年有期徒刑,也许无期……我不知道,维克。” 维克多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地望着上方。 - “什么叫不公开审理?”贾科走在贫民窟的交换区里,低声问解篌。 “就是说,平民无权干涉这场审理。”解篌的手里提着二十个鸡蛋,那是他们用两小块电池交换来的。 “我们的计划得变一变。”贾科说。公民无权参加,他们就不能够伪装成公民混入庭中,之前所做的调查和计划都必须更改。“plan.b。”贾科说。 “执行时间不变,仍在一天之后,”解篌低声说话,双眼看着四周,“100已经带人赶到那附近了。” 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年擦过贾科的身边,被贾科猛地一把抓住了手腕。贾科举起他的手,只见那只脏兮兮的手里抓着一把他们交换用的电池。 那个少年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贾科。 “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好人吗?”贾科面无表情地说。 “放开我!”少年立刻变脸,像是一头小野兽一样挣扎起来。然而让他渐渐感到害怕的是,他无法挣脱面前这个看上去衣冠楚楚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这样吧,”贾科看了一眼解篌说,“你帮我们做点儿小事,我可以支付你一筐电池。怎么样?” 少年停止了挣扎,瞪圆了眼睛:“两筐。” 他连什么事都没有问,这一点让贾科很满意。贾科说:“一筐半。” “成交!”少年松开了他手里的电池。贾科打量了他一会儿说:“你叫什么?” “塔克。” “好,塔克,后天到我的住处来。”贾科说,“我相信你知道哪里是我的住处。十点整,不要迟到。迟到一秒钟,少一个电池。” “没问题。”塔克说。他用圆溜溜的眼睛偷偷瞥了一眼解篌,突然说:“如果是那种事,三个人一起报酬要翻倍。” 贾科楞了一下,没明白过来,解篌带着狭促的微笑说:“我可不喜欢脏兮兮的。” 贾科猛地明白过来,一脚踹在塔克的屁股上:“滚滚滚,他是我的。” - 一天以后,联邦不公开审理此案。 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孩站在法庭外,冲两个站岗的士兵大吐舌头。那两个士兵只斜眼警告这个不识相的小鬼。而紧接着,那个孩子开始瞄准一个士兵扔石头吐口水。忍无可忍的士兵立刻向举起手里的机枪威胁性地向他扫描,孩子看了他一会儿,笑嘻嘻地对他拍拍屁股迅速跑到了远处公民线外。这条线之内代表士兵有权向干扰法庭的抗议者实施武力,同样的,一旦退出这条线,他们就无法对任何一个公民开枪。 士兵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然而那个小孩完全不停止自己的骚扰行为,他再次冲进公民线骚扰那名士兵,一旦发现对方有动手的企图,就退出线外。这让那名士兵烦不胜烦,甚至忍不住唾口大骂。一旁站着的另一名士兵险些忍不住笑了。他对那怒发冲冠的士兵说:“我帮你呼叫一个代岗的。揍那个小兔崽子去。” 士兵立刻愤怒地离开了。 半分钟后,另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到了原地,严肃地站在岗位上。这名士兵仔细看了看新来的人,略微有些奇怪。但是陌生的士兵很多,他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再说庭审还没开始,他不必那么警惕。 几个钟头之后,这名士兵的换班时间也到了,他对身旁的士兵打了个招呼,那名严肃认真的士兵也对他点了点头。一个陌生的黑发士兵很快来代班,站在了他们的地方。再几个小时之后,又有两个士兵来代这两个陌生士兵的班,这两个陌生士兵对新来的士兵打了个招呼就往法庭建筑里走去。没有人发现一丝异样。 几分钟后,贾科和解篌走进了法庭。他们和巡逻的士兵交了班,接着解篌偷偷靠近了被告席。贾科在一旁来回走动为他作掩护。 解篌关闭了被告席的电子锁,并且留下了一些小记号,然后他们离开法庭,消失了。 - 午后三点,审判准时开始。 维克多和莫尔站在被告席上,脸色严肃而紧张地看着法官。 贾科看了一眼站在门边上的100。100和他的人都在几天之内大变样。他们虽然长得相似,但是终究有些不同,他们把自己的发色染成不同的颜色,有一些甚至调整了自己的身高。从昨天开始,他们就逐渐将周围巡逻的士兵更换了。 贾科对解篌使了个眼色,解篌很快来到了被告席旁,就站在莫尔身边。 莫尔呈上自己的陈述时,他看到身边的一个士兵接过他的陈述向法官走去。莫尔突然觉得这名士兵有些眼熟,他禁不住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的身体不易觉察地僵了一下。那名士兵回到他身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莫尔的大脑飞快运转起来,他的眼神四下搜索,看到了被告席上的记号。莫尔的目光停在了那一道激光护栏上。 而与此同时,另一道目光同样自解篌递交陈述之后就落在了他身上——站在晖文身边的八号里昂。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解篌,然后他的目光开始在整个大厅移动,寻找另一个他眼熟的人。很快,他找到了他的目标。里昂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审判下达。 维克多和莫尔因违反八项军事法被起诉,判刑一百四十年,立即执行。 当维克多恍恍惚惚地起身时,莫尔忽然一把拉住他,越过激光栏杆就向外跑! 维克多整个人都懵了,整个大厅立刻乱成一团。解篌一把抓住拖后腿的维克多向外跑,与此同时里昂猛地跳出来一拳就击向解篌! 解篌本身并不是战斗型的人造人,而里昂却是为贾科特制的,他的战斗指数很高。他一出现,解篌就立刻往后倒退,站在角落里的贾科正要上前,从法庭外突然涌进了大量士兵! 晖文站在一旁冷笑,他看着被推挤隔离出来的贾科和解篌,高声说道:“抓住他们!” 100的人被挤得七零八落,莫尔和维克多无法逃脱,被两个士兵押住,贾科见势不好立刻上前猛的一脚将里昂踢翻在地,一把抓起解篌向外冲去。他甚至顾不上100,因为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在晖文的号令下举枪瞄准了他们! 贾科的身体仿佛一架战斗机器,他一把抓住解篌之后他用抢来的枪飞速点射了十几个涌入门内的士兵。门口立刻被激光弹清出了一条小道。贾科和解篌飞快冲了出去,无数激光弹从他们周身飞过,将四面的座椅和墙壁打成筛子! 贾科和解篌逃得狼狈,当他们离开法庭时,只有100和他的几十个人跑了出来,他们分散入城市人群中,很快消失了踪影。卫希礼一直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看着法官说道:“罪加一等?” - 100一边跑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和贾解两人飞快冲进闹市区。 “现在怎么办!”100问道。 “你的人怎么办?”贾科边跑边沉声问。 “他们没有问题,只要我远程关闭服务,他们的身体就会自动锁死。” “八号是怎么回事?”贾科又问解篌。 “他的权限被更改了,”解篌严肃地说,“我和他交手的时候他的攻击性很强,他的权限肯定已经不在维克多手上了。” “你的人会不会同样被更改权限?”贾科又偏向100。 “不用担心,”100沉默了一下,“我们所有人的终极权限只会属于一个人。他已经不在世上了。” 贾科点头表示明白,他又问道:“你还能联系上他们吗?” “能。” “有两个押着莫尔和维克多的人,让你的人混在里面替换他们。”贾科说,“哪怕是同样被押解入狱,也务必让他们跟着目标。” 100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三人在甩脱了身后的追兵之后终于拐进了一个建筑,进入地下室暂时躲藏起来。 “是我拖了后腿。”解篌沉声说。 贾科摇了摇头,“他的数据是拟合我的身体指标制造的,远超出了普通战斗型人造人,你不是他的对手。” 贾科的手指在下巴上敲击,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行动起来,我们得干一票大的。” “那是什么?”100问。 “plan.c。”贾科露出了一个笑容。 - 维克多和莫尔被立即押入最高监狱。维克多终于镇定下来之后,他彷徨地看着莫尔,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以为编号十九会和解篌两人隐藏起来,他没想过他们会这么大胆干出现场营救这件事。 莫尔更加镇静。他坐在那儿,双手交叉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们的刑期变成了无期徒刑,而编号十九与解篌的形象也开始被通缉。 维克多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他当初不做出那个决定帮助编号十九逃离,他们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但是紧接着他又想到,依照编号十九的本事,他很可能不依靠他们的帮助也要逃离,就像他们今天逃离了法庭一样。那样他和莫尔一样会落到这个地步。维克多更后悔的是,他当时没有直接跟编号十九走,也许他高看了帝国的法律,高看了那些整天宣扬人道主义的政客。 维克多已经意识到,卫希礼并不是出于公正和维护军事法律的目的将他们送入监狱,而是因为他们牵涉到了机密,他们在完成了任务之后已经失去了用处。 维克多懊丧地坐在角落里,他不知道莫尔还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对待他。他让两人陷入了无期徒刑。他们将要被押送到最高监狱,那个监狱在另一个星球上,整个星球一片荒芜。没有人能够轻易越狱,因为那个星球上唯一有氧气的地方就是监狱之内。 两天后,法院门前,被无数机枪对着的贾科手无寸铁高举双手叫道:“我自首!” 168.8.5.2 人面临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大概鸡皮疙瘩会蹿满身体,所有的思绪、念想——一切,全部都在面前闪过,有人把这叫做走马灯。 我觉得我离死还有一段距离,因为我还能够呼吸,头脑还一片空白。 我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内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有人在这栋房子里恶作剧吗?他将牛皮纸更换,或者悄悄多写下一行字,就为了让我们感到恐慌?如果是这样,那么龙虾对我的解释就是在耍我玩,我们将那首诗想复杂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谜题,只是别人用来戏耍我们的道具。 李压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闭嘴。”龙虾说,“让我想想……” 龙虾显得很紧迫。他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全身都处于强烈戒备的状态。 “thou have three……”李轻轻地从头读出来,他的声音很低,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惊恐感。他的声音慢慢消失,然后又响了起来:“xpνo(柯罗诺斯),时间之神。” “你知道?”我楞了一下,看向了李,觉得有点儿以貌轻人。 李耸了耸肩:“我只知道他是古希腊的原始神,也是最高神。” “他是密教*神灵,不属于原始荷马与赫西俄德教派系统,混沌之主,掌控时间、一切。”龙虾的声音更像是将弓毛用力按压在大提琴琴弦上而发出的沙哑低沉的声音。 我不得不将更多的重点放在那首诗上,因为根本没有时间来让我怀疑这究竟是真的还是恶作剧。 “‘catch-1 is for xpνo(第一条禁令是柯罗诺斯)’……姑且认为它的意思是禁止时间、混沌或者掌控,‘he whoke enclose with her mercy is offended in this dungeon(他被锁在湖底,黑暗承载他的愤怒)’,如果这是一样东西,它就该被放在湖水下……” “湖水?这附近可没有湖水,”李说,“你们究竟在玩什么?这是什么野外逃生的游戏节目吗?” 龙虾猛然抬起了头来,他看向李,眯起了眼睛,用盯住猎物一般的声音嘶嘶地说道:“是的——游戏,死亡游戏。” “所有的观众只有你能看见的人以及这里所有的石块,如果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建议你不如尝试自杀,在你没有疯,或者被某种东西杀死之前,你哪怕捅破自己的肠子也不会死去。你尽可以试试。” 龙虾的话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我觉得我的被害妄想症又加重了。原先我认为这里不会有第三个人,接着来了第三个人,当我认为只有我们三个时,龙虾却告诉我我们可能被“某种东西”杀死。 我打了一个哆嗦。 “愤怒……湖水……柯罗诺斯……”龙虾反复重复着这几个词。接着他猛地跳了起来。 “他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 龙虾像是一道闪电一般冲了出去,手里电筒的光线离开了这个黑漆漆的屋子,我在李的问话中闷头冲出了让我心脏狂跳的黑暗,跟着龙虾向外奔跑。 “柯罗诺斯!被掩埋的柯罗诺斯!”龙虾说道,他站在二楼,像是一只老鹰一般俯瞰着下方。 “时间,明明,一个计时器——在水下。”龙虾对我说着,目光在向四处搜寻。 这附近没有水。这是小岛的深处,过去的几天里我已经走过了周边所有地方,直到我再也不想尝试——我不想一次次看到自己面前突如其来出现了我原先离开的那幢残破的别墅,那很恐怖。 ——水下。 我突然之间跳起来,向下猛冲下去,在倒数第二阶被绊了一跤,滚了一圈才站起来。我冲向那个我时常靠着睡觉的花坛。 花坛是石柱造的,柱脚纹刻了蔷薇花的造型,下方收缩起来,有一道浅浅的凹槽。我用手指抠进去摸了摸——是湿润的。 李站在二楼上说:“是不是指那个喷泉?一定是指喷泉——” 喷泉就在一楼大厅的中心,已经干涸了,每当下雨的时候,我会储存一点雨水到自己的瓶子里。我尽量避免喝那些雨水,但是我能挨饿,却不能长期挨渴。 雨水并不怎么好喝,我总是能想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寄生虫,它们会进入我的食道、侵蚀我的肠胃,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产下它们的虫卵…… 我尽力不去想水带给我的坏印象,我将自己的耳朵贴在石柱上。 石柱里有水流动的声音。花坛顶端还有泥土,土壤是潮湿的。 “龙虾、龙虾,”我叫道,“不是喷泉。喷泉已经被堵住了……在这儿,这下面!” 龙虾说道:“你让开。”我立刻离开了那个石柱花坛。龙虾开始搬动那个沉重的花坛,他的手臂肌肉一点点凸起,青筋爆了出来,充满了力量。李还在喋喋不休地认为喷泉才是答案,他仿佛乐在其中,但当龙虾开始抬花坛时,他冲上来帮忙一起抬动。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花坛抬起来一丁点儿,下面有一个水泵。 “为什么这下面有水泵?”李问道,“我以为——我以为这是很久以前的建筑了——” “对,但它可能提供给我们任何东西。”龙虾将花坛放倒,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开始清理水泵周围的土壤,我有些敏感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等他等了多少时间?”龙虾头也不抬地问我。他的意思是指李。 “十几天——”我说,“十三天。” “对,没错,”龙虾说,“我也等了你十三天。” 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龙虾。 “从游戏开始,每隔十三天,它就会‘吞食’一个人,”龙虾说,“所有在游戏中死去的、失败的,都会成为它的‘养料’。我是指——所有的东西。” 我没有在这个别墅里看到一丝现代化的东西。我没有看到过电子手表、电脑、手机之类的东西。如果龙虾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它们都已经被“吞食”了,被埋藏在某个地方,就像这个水泵—— 它可能提供给我们任何东西。 李带着茫然看着我们俩。我敢说他现在还认为这只是一个野外逃生节目的录制现场。 龙虾很快挖出了那个水泵,水泵没有工作,没有电,我不懂那究竟能怎么工作,然而我更加一点都不想去探寻那个答案。 龙虾和李一起将那个水泵抬了起来,水泵的下面满是淤泥,潮湿的泥土和石块混合在一起,在那上面覆盖了一层小小的青苔。 “你不会要挖下去吧?”李说,“这不像是有人事先埋了东西的样子。” 对,这一点都不像。我僵立在原地,看着李和龙虾用力挖掘。我很想再回去看看那张纸,再一次确定那上面的确多出了一行字而不是我的幻觉,更想现在就躺下去睡一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明明!”龙虾喊了一声。 “我的老天!真的有东西!”李惊愕地叫道。我立刻凑上前,蹲下来向下看去。龙虾用手电筒往下照,我看到了下方淹没在水里的一个铁匣子。 我撸起袖子,伸长自己的手臂,强忍着泥巴沾在身上的厌恶感将那个浸没在水里的铁匣子拎了上来。当我往上提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震动。像是时钟那样,滴答、滴答的。 李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自己的手背抹了一把汗,有几分高兴地说:“嘿,你说对了……看来这个游戏不是那么难,嗯?”龙虾没有立刻动手打开那个铁盒子,他将那东西放在自己耳边听了一小会儿,接着后退了一步:“离远点儿。” 我立刻向后跳了两步,李有点儿茫然,他想问为什么,被龙虾的眼神瞪着,只好举起双手后退了两步。龙虾摸了摸自己的皮带,从腰间掏出了一把烫金钥匙。 “那是什么?”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也不明白龙虾是从哪儿找到这个东西的。 “钥匙。”龙虾言简意赅地说。他将钥匙插进了铁匣子唯一的孔洞里。“咔哒”一声,铁匣子开了。 龙虾非常小心地将匣子打开了。然后我几乎是忍不住一直往后退。 铁匣子里有一个计时器,和一个黑漆漆的包裹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定时|炸|弹。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李再三向龙虾确定了我们面前的东西是个真货。 “‘残酷口香糖’*——电影桥段里用烂了的**。”龙虾蹲在那儿,审视着那个危险的家伙,仿佛只是在观赏它。 “德文。”李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李这一次终于感觉到了惊慌,他后退了一步:“不——不可能。” “看来在我们之前曾经有军人来过这里……这是军用炸弹,但是没有区分火线与零线。这就是说我们拆掉任何一根线都可能立即引发爆炸。”龙虾指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线路说道。即使那些线路全都颜色不同,我也绝不可能分辨出那一根才是最正确的线。 “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龙虾说,“c4*和tnt*性质很像,它们都不容易轻易爆炸,必须用雷管引爆。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拆除雷管,二是解决这个密码。”那个黑漆漆的家伙身上有一个小小的输入键盘,非常古老。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不,不只是c4,”我说,“c4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之后发明的,这个炸弹的制作者是个德意志狂热者——非正规军事炸弹制造者。”我指着那个那个造型奇特的计数表和输入键盘。 169.8.6.1 贾科刚刚有了一丝意识,就感到了下|身撕裂的疼痛。他的身体被动地震动着,有一个硕大的物体在他的身体内进出。贾科愕然了一会儿,接着立刻抑制住自己想要动作的身体。这是怎么回事?一醒来就被啪啪啪的贾科觉得这一世简直糟透了。他冷静地控制了自己的一切反应,让身体看上去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植物人。而事实上在对方冲撞够了之后,也确实停了下来,安静地搂着贾科,抚摸他的脸颊,甚至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来。 贾科有些愕然,却只能不动声色。对方在他的脖子里流泪了。他低声说道:“赵信,你死也别想离开我。”他将贾科的身体清理干净,然后离开了房间。 贾科的手臂上感受到了666冰凉的触碰,他缓慢地眯开了眼睛,看到手背上吊着的针头和一床头的医疗仪器。妈的,那是神经病吧,这是强|奸病人啊!贾科强忍着酸痛的腰,用力捶了一下床。这一捶,他感到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剧痛。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666在一旁飞快地翻着阴阳簿,将肉身的信息显示给他看。 赵信,28岁。维港的所有人,组织的二当家。他是一个有格调的上司,也是个无节操的上司。他的命严格来说只到他被枪杀的那一天。当医生宣布脑死亡之后,赵信已经不再存在了,然而孙毅却从未放弃。 孙毅,赵信带了整整十二年的下属。赵信和孙毅之间从未发展出超过上下级之外的关系,然而赵信和他的其他下属之间的关系却非常混乱,事实上,在孙毅离开以前,那种混乱几乎可以说是滥|交。 贾科忍不住想要扶额。他最烦的不是如何从一个**丝变成高富帅,而是如何从一堆人情债中脱身,尤其是桃花债。游刃有余不代表喜欢,贾科向来对沾染情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不知为什么,前几世都沾了情。 贾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默默地整理了赵信的一生。 赵信有性|意识之前就没有性向这种东西存在了。他十岁的时候被作为前任大当家的儿子而绑架,对方之中有个同性恋恋|童癖。他很早就领教了被侵犯是什么意思。十二岁那年,他的父亲给他带来了一个未来会成为他下属的玩伴,那个人就是孙毅。孙毅帮助他离开了自闭的黑暗世界,也渐渐将他的内心打开,然而在赵信25岁的那年,他发现了孙毅和老对头组织的通信。 被背叛的赵信却没有一早就摊牌,他等着孙毅自投罗网,等着孙毅主动将自己的额头顶到自己的枪口上。 但是孙毅没有。整整三年,赵信看着孙毅盗取了自己的信息交给对头白虎,直到最后一笔机密文件被交出,大当家终于开始质问赵信。赵信带着白虎需要的东西和已经撕破脸的孙毅做了一个交易。 就是在那一场交易上,赵信死于孙毅的下属手下——而那曾经也是赵信的下属。 孙毅从未想过赵信真的会死,他在痛不欲生中将赵信送往医院,然而确诊的信息却给了他致命的打击——植物人。 由于赵信的**还在世,还与人世有因果,因此阴阳簿还是写了赵信身后的一部分事。赵信脑死之后,孙毅接管了维港。他同时有青龙大当家和白虎的人脉,很快做到了黑帮组织里的龙头位置。但是除了青龙和白虎,朱雀玄武这两个帮派却从未放松过对他地位的挑战。孙毅的势力最后遍布四个帮派所在的田风区,几乎算是个黑帮老大了,但是他最终死于过劳,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宝贝的东西不是钱,不是权,不是维港,而是那个躺在医院里一直到他死也没有醒过来的植物人赵信。 “赵信,赵信——”贾科头疼地皱了皱眉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个肉身,可不是一般的麻烦。他是个黑帮青龙帮老大收养的儿子,虽然是收养,却比亲生的还亲,甚至没有人敢确认他不是赵天的亲儿子,所以才会在十岁那年遭遇绑架。他本来和登顶仅仅一步之遥,所有人在帮里都叫他“老大”,但是孙毅却把他一脚踢了下来。 贾科想到孙毅,更加头疼了。好一笔风流烂账。 孙毅是一个孤儿,一个像一头恶狼一样穷凶极恶的孤儿。贾科大约知道他为什么离开赵信。无非是摆脱青龙的控制,同时想拥有权力做赵信的主人,让赵信成为他一个人的所有物——所有有权欲的人都是这个德行。但是本来对他有点儿感情的赵信却因为他的叛变,让两个人的未来彻底不可能了。 莫白风想到刚刚那一场非常压抑而痛苦的毫无快|感可言的性|爱就一阵头疼。这一世的目标非常明确简单——他要成为黑帮的首领。不只是青龙帮,而是四个帮派共同的首领。 目标简单,要办到却很难,否则如今的各帮派头子不会还处于互相制衡的状态,而有那个想法的孙毅,虽然几乎完成了这一点,最终还是死于过劳。心脏目前还有问题的赵信,显然不能通过一味辛苦劳动来完成这个事业。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以至于很多与其相关的麻烦都断了,贾科接手会比较轻松。而且比起上一世改革整个国家,这一世只需要统领黑帮,看上去虽然危险重重,但考虑到这具身体现有的条件,难度却低了不少。他看了一眼666,想要知道自己上一世改变世界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666立刻说道:【数据库已经足够庞大,可以建立量化等级,是否建立?】 “建。”贾科言简意赅地说。 【数据处理中——数据处理完毕。共分十个等级,一级最低,十级最高。综合前四百九十二世数据,上一世完成度综合评价为:九级。】 好像还不错啊。贾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想起上一世。怎么说也是把整个国家的局势都翻了一番。贾科努力避免自己触碰到上一世对宋锦的感情,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有点儿恍惚。他开始屏蔽之前的记忆,好尽快摆脱上一世的影响,尽快投入这一世当中。 “圣人当久了就有点儿后遗症,”贾科苦笑了两下,“不改过来这一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让666调出了肉|身的数据面板。 心脏非常弱,即使他之后调理得当,也没有办法想一个普通人一样了。贾科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脸,说:“666,能联网吗?” 666立刻表示了可以。 然而贾科没有马上就联网做些什么。他让666联网只是为了让其获取足够多的这个世界的信息便于随时提取。而贾科自身则躺在床上好好的、沉沉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再醒来,已经是不知道几天后的天黑了,身体在他长久的睡眠下恢复了一些机能。贾科让自己的神识游走全身,在心脏外用蛇尾军校教授的方式,构筑起了一层浅薄的屏障。有了屏障的心脏,跳动的能力瞬间增强了。 床头有一盏昏黄色的灯。贾科看了一眼666显示的时间,接着一个鲤鱼打挺——没起来。 植物人的身体太过僵硬了,好在他还没“死”多久,孙毅每天都会来给他做肌肉复健,贾科只试了两次就起来了。 他赤着脚站在地面上,拔掉了手指、手臂上贴着的测量体温血压等仪器,迈开绵软的步子走向房门。然而在靠近房门的时候,神识却已经捕捉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 贾科停住了脚步,挑眉想了想,又转过身来,来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向外看了看。这是二楼,外面是一片乌漆墨黑的草地。 两个保镖听到里面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就感到不对劲。他们在黑暗中皱着眉头敲了敲门,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一个保镖打开了门,视线笔直穿过房间,看到了打开的窗户和飘飞的窗帘。“出事了!”两人立刻先后冲进去,只见床上空无一人,一个保镖探头往外看,一个去搜了搜空无一物的洗手间,接着两人一起奔跑了出去。 躺在病床下的贾科交叉着十指放在肚子上,两个大拇指无聊地互相追逐了一会儿,直到听到他们的脚步离开这个楼层向楼梯冲去,他才慢吞吞地钻出来,迈着软绵绵的步伐走进了护士值班室。 值班室里有一个正在小憩的护士,贾科随意地挑选护士服的时候,女护士慢慢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贾科转过来的目光。 护士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你——” 贾科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拿起一旁的盐水瓶,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向护士的脑门一瓶子砸了下去。 咚! 看着护士慢慢滑倒在地上,贾科微微笑了笑,将没有半点裂纹的盐水瓶随手放回原地。他击打的是护士的侧脑到后脑,没有让她破相。 防盗章不过让你们回忆一下孙毅 170.8.6.2 “三根烟,五颗安眠药,一个坏了的通讯器,还有一副手套。”莫尔挑着眉毛清点着手里的东西,“这就是你们能拿到的?” “别太嚣张,小子,”刺青男人低声警告他,“没人能一次性拿到那么多违禁品,我们花了很大力气。” “你们承诺的是一包烟,一盒安眠药,一个可用的通讯器和一副隔热手套。”莫尔面无表情地说。维克多在一旁紧张地试图阻止他,但是莫尔没有丝毫退缩。魁梧的刺青男人狰狞地盯着他,手臂上爆出了青筋。 “别忘了,我跟II区的头儿是朋友,”莫尔不耐烦地说,“那家伙也喜欢我。”他远远地指了指一个全副武装的狱警。“你不会想看到他冲上来把惹事的人暴揍一顿关进禁闭室的。” 刺青男人的脸都涨红了,维克多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觉得不安全,又赶紧缩在了莫尔身后。 “还有两块磁铁。”刺青男人最终从自己的裤子里掏出了两块黑色的大家伙。他的裤裆立刻小了下去。 莫尔抛了抛那两块东西,若有深意地嘲讽地看了看他的胯|下,“老二不错。” 周围的人发出了一阵笑声。 维克多连忙紧跟着莫尔离开他们。他急切地低声问:“你要这些干什么?你想要干什么?你拿到什么消息了?……” 莫尔说:“你要知道在你被带走之后的那几年,我经历过的教会了我如何利用和适应周围的一切。” 维克多加快了步伐试图跟上莫尔,然而莫尔忽然站住,伸手止住他:“你该回到你的I区了,我会来找你,保持清醒。” 维克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无用,他搞不明白到底是莫尔太能干了还是自己太弱了,他离开孤儿院之后一直生活在还算优质的环境里,没有见识过莫尔所经历过的一切,而在此之前,莫尔告诉他他只是正常在孤儿院的资助下顺利上了学而已。 一个同样在I区的狱友用手肘顶了顶维克多盯着走远的莫尔说:“你真幸运,他是II区的新人王。你是怎么勾搭上他的?” 维克多说:“我没……我和他是朋友……” “朋友?哦。”对方笑了一下,似乎对他的话很是敷衍,“他上了你几次?他喜欢什么类型的?没有朋友能在进了监狱之后还是朋友。” - 一道电流猛地流窜过贾科冻僵的身体,将他快要昏溃的意识猛地拉了回来。贾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贾科看上去很狼狈,但是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痛苦。他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孙毅盯着贾科。孙毅浑身都在冒着热气,他全身是汗。孙毅看着仰着头微笑的贾科,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 “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只有十岁,没有陷得太深,你还来得及,我知道。”孙毅说。 “这次你想用什么工具了?”贾科根本没理他,他的眼睛半睁着,嘴角有淤青和血迹,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容。他的头发湿了,但是很冷,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来凌乱地盖在他的面孔上,散落在他的耳朵上。 ——贾科苏醒之后就将那头碍事的长发剪了。 孙毅猛地一把握住贾科的下巴把他的脸往上抬。 “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他盯着贾科的脸,盯着他破碎的上翘的唇角,盯着他滚动汗珠的喉结。孙毅沉默了一会儿,**从脊髓里升腾起来,让他不自觉地夹了夹双腿。 贾科几乎是瞬间瞄了一眼他的下半身。“看看你做了什么,”贾科带着一种迷幻的微笑说,“你以为你在执行正义?你以为你逃离了那个地方?对施虐本身产生快感,你觉得你摆脱了它的控制?我流的血让你兴奋了吗,施虐狂?我的脸引起你的**了?你在想要把你在‘六道’遭受过的一切都施加在我身上……你在此之前虐杀了多少死刑犯?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孙毅的双眼瞪大,眼白里充满了血丝,他掐着贾科的下巴,几乎掐得贾科喘不过气来。 贾科始终保持着他嘲讽的微笑,哪怕他的脸色都发青了,青筋从额头上凸出来。 孙毅赤红着双眼,突然低头发狠似的碾压贾科的嘴唇。 贾科楞了一下,猛地咬住孙毅的舌头,在它快要被咬断之前孙毅慌忙退了出去。 贾科满嘴是血,低头冲孙毅冷笑,接着他的笑声逐渐放大,让孙毅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 贾科吐出了嘴里的一丝染血的碎末。 “我们是几岁认识的?六岁?八岁?”他肆无忌惮地说,“你对我念念不忘是吗?为什么没有将我救出来?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离开那里了?” 贾科向他伸长了脖子,睁大双眼:“因为你是个懦夫——!” 孙毅上前了一步一把攥住贾科的领子:“我在那个地狱煎熬了五年,每一次被惩罚我都在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永远是我?你根本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你永远都是第一,永远不知道弱者遭受了什么!” 孙毅一拳打在贾科的脸上,贾科的鼻子歪了,鼻孔里流出了血。“你们!那个地方!它用养蛊的方式训练我们,只要我们拥有自己的意识,它就把我们捏死——像是捏死一只小虫一样。”孙毅慢慢放开了贾科。他用手扣住贾科的后脑勺,五指狠狠按进他的头骨。 “你根本不知道在冬天被脱光了扔进冰层里,在背上烫最低等的文身,要么在禁闭室被五个成年男人用他们的老二捅穿肠子是什么感觉——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时刻担心的根本不是怎么拿到名次,而是不要成为你们解剖课手术台上的实验体!” 孙毅的拳头抵着他的下巴,贾科感到自己的血流得更多了。 “是谁逼你成为弱者的吗?”他冷冷地笑了。贾科在意识里那么多世,没有一次生于安乐。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弱者。 “所有人都在相同的起跑线上,是谁拿着刀抵着你的胸口让你成为弱者?”贾科的声音从喉咙里嘶哑地出来,像是一条阴冷的蛇一样吐着信子,“——是你。”他的目光透过汗湿的头发阴冷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孙毅说不出话来,他站在那里,僵硬得像是被冷冻过的尸体。 贾科用力向后靠到椅背上,半闭上双眼。他对孙毅说:“滚出去,胆小鬼。” - 维克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手里有一个坏了的通讯器,那是莫尔给他的。他还有一根不算细的铁丝,可以做很多用处。他想起了莫尔说的话:“我经历过的教会了我如何利用和适应周围的一切。” 他在黑暗中思考了好一会儿。他们已经来到这儿一段时间了,他受够了这里的一切,也学会了这里的丛林法则,但是他根本没有想过会成为强势的一方。 他看了看四周的狱友。他们都睡着了。他得庆幸他的狱友都是信息犯,体格都不强,没有想干他的想法。 但是他们第一天拿铁丝扎在他的喉咙口给了他一个十足的下马威。 维克多又烦躁地翻了个身。 他就躺在门口,他的床头能透过一丝光线,那一丝光线总是让他睡得很不安稳。 维克多拿出了那个坏了的通讯器。 然后他翻身趴下来,将枕头垫在腋下,掏出了那根铁丝。他还有好一段时间来修好这个通讯器,这对他来说是拿手好戏。 - 烟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一个男人将抽烟的男人抵在墙上,手伸进了他的裤腰里。抽烟的男人吐出嘴里的烟雾,一边快速解开腰间的电击棍和皮带,一边急促的将嘴唇凑向对方。 “我不接受烟味。”莫尔按住了对方的肩膀。狱警暧昧地笑了笑,他将嘴唇埋在了莫尔的脖子里,一点点吻他的喉结,“你和你的那个‘朋友’也不接吻?” “他不抽烟。”莫尔将他猛地翻过去,按在墙上,脱下了对方的内裤,“你觉得你有罪吗,犯人?” 男人被顶得猛地向前冲撞,发出了急促激烈的**,“什么罪,长官?” 莫尔将电击棍又狠狠往里顶了顶。“勾引狱警,婊|子。” 男人低低地笑了,他一边痛快地发出低吼,一边向后去抓莫尔的老二。然而当他抓住之后,他忽然愣住了。“为什么你——” 莫尔将他的双手向后拷在了一起。磁力手铐的力量非常大,就算是人造人也很难轻易挣脱。 莫尔在男人就要开口大叫之前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口鼻,一直闷到他丧失意识。 莫尔后退一步让男人倒在地上,然后整理了自己微微凌乱的衣着。他将男人脱了一地的衣服穿上,又干脆将男人挂在膝盖上的内裤也扒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下的狱警,将他拖进了囚犯的公共浴室,然后他压低帽檐,揣着电击棍刷卡离开了II区,走进了I区。 “维克多·布莱尔。给我滚出来。”他用力敲击I区的栅栏,一个狱警睡眼朦胧地走向他,看着他胸口的名片问道:“干什么奎尔?” “黑哥让我带几个人去搬食品,那该死的运输舰现在才到。” 那个狱警几乎睁不开眼睛。他胡乱地挥手说:“随便你带上几个人,我今晚第一次睡上一个好觉,几乎醒不过来……把那几个最爱闹事的带走……” 莫尔挑了挑眉毛,接过他的卡径自走向维克多的房间。维克多的几个室友翻了个身就用被子蒙住了脑袋。他们可不想被挑选去做苦力。然而维克多却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就跳了起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一身狱警服的莫尔,接着被莫尔一脚踹了出去。 171.8.7.1 “你从哪里弄到的这身!”维克多在黑暗中低声说道。 “站在我身后,这里仍旧有监控。”莫尔面不改色地说。 维克多连忙往后站了两步。 “我说过有个狱警很喜欢我。” “我知道,但那也不可能给你一身——”维克多突然顿住了,如果在这以前,他根本不会想到那方面。 “我让他在I区的狱警杯子里放了安眠药。” “他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一切?他是个狱警!”维克多低吼道,“你和他**了?!” 莫尔没有正面回答他。 “他也是I区的狱警,如果他想要翘班和我见面,就得在同事之间掩盖自己的行踪。” “回答我,莫尔!你是不是跟他**了?!” “这件事很严重吗?”莫尔在维克多的拉扯下终于停了下来。 “很严重。”维克多板着脸坚持说。 “即使我根本没硬起来?” “这是性质的问题——” “我们可以之后再谈这个问题。” “不行,现在,就现在!”维克多拽住他甚至放大了音量。 莫尔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好吧,是的,我诱惑了他,他是个欠操的家伙,喜欢和囚犯玩角色转换游戏。我把这根电击棍捅进了他的□□,让他爽得□□,然后捂住他的呼吸器官让他窒息,扒光了他并且将他拖进了浴室。” 维克多张着嘴巴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莫尔反问,“为了救你!为了救我们俩!” “我们完了,莫尔,”维克多说,“你听见了吗!我们犯了法,我们罪有应得!” “你真的这么认为?”莫尔翻了个白眼,“你真的认为我们应该被卫希礼判处无期徒刑就因为我们无意间释放了罪犯?” “无意?我们是有意的,莫尔!” “是的,因为你认为应该相信那个罪犯有人性,因为你选择让他逃走并且不跟他一起逃走。”莫尔冷静地说。 “莫尔……”维克多几乎要崩溃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他们发现我怎么办,你为什么要跟他睡觉,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莫尔将维克多一把推到了墙上,忍无可忍猛地吻住了他。维克多被撞在墙壁上发出了一声哀嚎,紧接着他被莫尔狂轰滥炸的吻给弄懵了。莫尔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抬头的老二上,低声说:“你感觉到了吗?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维克多张着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听我说,我不像你一样被很早就领养走,生活优渥,有一对爱你的养父母。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在你离开之后去了哪里吗?我在贫民窟呆了半辈子,在进大学以前我一直和红灯区的□□和同性恋混在一起,我干过许多你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脏,如果你觉得我恶心,没关系,我就是那样,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爱你,但是现在,随便你怎么想,我唯一的目标就是把你弄出去,无论用任何方法。如果我们只是在这里等待,我们等不到任何东西。”莫尔的话让维克多几乎反应不过来,“现在,打开你的通讯器,我知道你修好了,然后跟我走。” 莫尔猛地拽住维克多向前拖去,就像一个狱警毫无怜悯地对待一个囚犯。 - 孙毅靠在门背后,狼狈而筋疲力尽地抹了一把脸,他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但是他不想投降。他远离了六道很久,的确享受够了在别人身上施虐的快感,他将他曾经所受到过的虐待和不满统统发泄到了那些死刑犯身上。他用尽手段逼迫他们说出真相,让他们带着恐惧下地狱,而他自己则从中得到了解脱与欣慰。 当编号十九来时,他几乎是有些激动地想,他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他要拷问一个六道的人! 然而现实让他再一次回想起了曾经狼狈的岁月。 编号十九对他的施虐手段毫不在意。哪怕他被弄晕过去几次,面孔上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孙毅早该想到了,六道的人都是怪物,他们从来都是怪物。每一个都是。 他让孙毅回忆起了灰暗的过去。孙毅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他坐在椅子上,被铐着,一个面孔陌生的孩子对同样是孩子的他用刑,作为刑讯锻炼。 他的指甲被掀开,肩头插着铁棍,他哭叫着说:“不要……我投降……指令是……” 他为了逃避痛苦得了一个最低分,然后他体会到了比那个孩子施加给他的更剧烈而无望的痛苦。 孙毅差一点崩溃。 他搞不懂为什么编号十九明明看上去那么弱小,那么瘦小,却能一直走下去。他忍受不了精神上的摧残,忍受不了继续一味的承受痛苦和恐惧了。他看到失败者一个个死亡,他们的尸体横陈在手术台上,被一群面无表情的小怪物解剖,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搞不懂为什么即使有孩子明白六道在给他们施加精神束缚却还是乖乖进入医疗室接受精神暗示。他从来不听那些迷惑人的话,那些迷惑人的指令。它们只会将人变成杀戮的机器。孙毅不明白为什么编号十九能安然无恙地从那个地方出来,还没有变成怪物——他知道他没有。编号十九成功行使了十九次任务,这个任务数量绝对不少,这说明编号十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形兵器。但是他却坐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说“你是个懦夫”。 孙毅想,他不是个懦夫,起码他逃离了六道,逃离了那一切。 孙毅抹了一把脸,喝了一杯温水,然后再次进入了十三号房间。他在进入之前在房间外停顿了很久,仿佛是他进去被审讯而不是他去审讯别人。 然后他压抑自己狂跳的心脏再次踏进了房间。 “你又来了。”贾科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眯开一只眼睛轻笑,“我以为你已经没胆量再来了呢。” 孙毅盯着他沉声说:“你会后悔的。” 就在孙毅刚刚将电流调到最上限的同时,一直放在地上的那只一次性通讯器突然响了。贾科和孙毅的目光都看向那只通讯器。 孙毅盯着贾科,上前将通讯器拾了起来。然后他看了贾科两眼接通了讯号。 “你在哪?”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孙毅低沉地说:“他在我手上。” “让他跟接电话,”那个人说,“他连我拷问的时候都不出声你别指望你能够成功。” 孙毅想说的话被噎住了。“如果你还坚持我不保证他不会立刻自杀让你的什么都捞不到——我想你知道他身体里有人体炸弹。” 孙毅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将通讯器放到了贾科耳边。贾科用耳朵勾着那只通讯器,不满地说:“你想干什么?我还没套完话呢。” 孙毅差一点想要辩驳到底是谁在套谁的话。 解篌在那头说:“八号到你那儿了,我觉得他不像是一般人造人。” “什么意思?” “我怀疑他已经产生了某种人类情感,他经历过你的意识,并且我曾经的所有实验数据都被拟合在了他身上,他很可能对你有别的想法。” 贾科的眼角抽了抽,不敢置信地看了孙毅一眼,心想面前已经有一个了,还要再来一个? “这件事很严重,”解篌严肃地说,“我不许你搞婚外恋。” “重点在这儿?” “反正不在别人身上。” 贾科几乎气乐了,他说:“别想太多,大情圣。” “如果你的每一个意识里都影射了现世,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过去到底有多少情人或者追求者。” 贾科噎了一下,对孙毅说:“把这玩意儿拿走,挂了。” - 莫尔将维克多一直带到后勤处。他拿来维克多手里的通许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莫尔之前的通讯器是最早的老式通讯器,那只允许进行文字交流。 维克多修好的这个通讯器已经能够进行通话了。 然而就在莫尔刚刚准备通话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奎尔?你带囚犯来这里干什么?” 维克多紧张得将通讯器丢在了地上,莫尔当机立断猛地将维克多的裤子脱了,将他用力撞到了墙上。 昏暗中对方仅仅凭莫尔身上的装束识别出他的身份,但是他不是那个吃了安眠药的狱警,他能够清楚地认出莫尔的面孔和嗓音与奎尔完全不同。 维克多在莫尔的暗示下忍不住尖叫说:“长、长官……” 那头的狱警停下了脚步,在昏暗里看到了维克多缠在莫尔腰上的两条雪白的大腿。 维克多的屁股被莫尔早就硬了的东西顶着,惊悚得脸色都扭曲了。对方用手电闪了一下,只看到面对他的维克多惊恐的脸。 莫尔突然将一根烟远远抛了过去。对方一伸手接住了,顺手晃开了手电。 “嘿,你小子可真懂得享受。”对方转过身借着外面的灯光看了看手里的烟意有所指。 他没有等到回应,他看到“奎尔”正火辣地吻那个囚犯,于是他闷笑了两声转身离开了。 维克多和莫尔的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莫尔一将维克多放开,维克多立刻一屁股摔在地上,哆嗦着穿自己的裤子。他捡起那个通讯器,却看到莫尔带上了一副厚厚的手套,尾随着那名狱警向外走去。 维克多试图叫住他,然而他不敢发出声音,接着他听到了几声闷响。有人叫喊的声音被闷在嘴里。维克多惊恐得汗水几乎糊住了眼睛,他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缩在角落里。十几分钟后他看到一个人拖着一双脚进来了。维克多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了自己的尖叫。 莫尔将狱警用他自己的手铐铐上,然后扒下了他身上的衣服。 维克多颤声说:“你怎么办到的?你是怎么……” 莫尔挥了挥手套。“他想用电击棍还手——就和所有的狱警一样,但是这不导电。” 维克多惊愕地看着莫尔。他知道这远没有那么简单,莫尔花了不少时间,而且他的脚有点儿一瘸一拐的。 “他怎么了……” “他没死。” 维克多的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样?” “没死。”莫尔说。 维克多隐约能感到莫尔的暴躁,然而维克多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举起了通讯器说:“……这……还有用吗?” 莫尔夺过了通讯器。 “我需要帮助。”莫尔说, “给我信号。”那头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我不知道你们在哪。” 维克多睁大了眼睛。 莫尔从怀中抽出了一根烟,他点燃了烟,找到一个灭火装置,将烟举起来对准了它。 小半分钟后,这个区域响起了最低级的灭火警报。 维克多低吼道:“你疯了!” 莫尔没有理会他,他将维克多猛地拽起来向后勤区跑去。 172.8.7.2 一、 知乎:你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事是什么? 一只铁板烧: 学弟把我上了。 我是男的。直男。 …… 你们不要问我了,我现在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发出这条回复之后,铁板烧瘫坐在椅子上思考人生。 关于这件事,铁板烧自己也是懵逼的。 学弟不是他的学弟,是隔壁学院的学弟,学的是金融。而他学的是土木。 他不是很懂自己一个又土又木天天混凝土里来空心砖里去的土木狗为什么要教一个金融的微积分。 他们不是应该很懂吗?啊? 为什么要他教数学?啊?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 铁板烧每周去做一次家教,家教的对象是他老板的儿子。 老板是谁呢。 老板是他实习单位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一句话,说小伙子我很看好你,我家儿子很需要你,我老婆的手艺不会亏待你。一句话,你来不来? 铁板烧想自己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好不容易一个双休日还要泡汤半天去做家教,心里是拒绝的。 老板说我给你两个小时三百,不求杰出只求平稳,提升一名给二十块奖励红包,来去打车费我包。老子不差钱。 铁板烧深思熟虑了一秒钟一拍桌子大义凛然说好。 他说我结构力学理论力学弹性力学流体力学……都过来了,屈屈一个高中数学不在话下。 铁板烧然后就后悔了。 第一次那小子挺鹌鹑的,什么都不会。 第二次那小子也挺腼腆的,学会举一反三了。 第三次铁板烧掀桌了。 那小子拿着竞赛题过来问他,四年的时间已经把铁板烧从巅峰时刻酝酿成了普通学渣,看着竞赛题他高深莫测地说这题我已经有解了,不过我想让你先自己思考思考,下星期过来希望你有一个答案。 铁板烧屁滚尿流地跑了。 一回来就发朋友圈。 求助:高中数学题[图] 你们不救哥哥的一世英名就不保了!!! 这个时候深明大义的学弟出现了。 在一众嘲笑中突出重围,成为激流勇进中的顽石,成了铁板烧的救星。 学弟说我觉得这题挺眼熟的,这本儿书里好像有[图]。 铁板烧犹如发现了曙光,飞快去书店找了书,连夜解出了题。 铁板烧无比欣慰:好同志好同志,没有你哥糗大发了。 学弟有进有退:哪里哪里,都是学长聪明。我微积分还想请教学长呢。 铁板烧大包大揽,心想成啊,高中数学忘了,大学的微积分还在大脑那一片浆糊里呢。 他一拍巴掌说没问题,哥哥以前微分一二三九九九□□七,你爱怎么问怎么问,带书问连题问插空问花式问都没问题。 于是学弟就勾搭上铁板烧了。 二、 铁板烧觉得自己特天真,特单纯,特傻逼。 学弟带着白书过来,他真当面前一张白纸。其实学弟心里门儿清。 学弟微分一二三,全是一百。满分。 铁板烧给讲题的时候他就盯着铁板烧的手看,看完了手看脸,看完了脸看脖子。好像一条大灰狼看中了小白兔揣度着哪儿下口似的。 铁板烧觉得这小同志太贴心了,一点就通,偶尔问几个问题,半点不为难人,比起老板家那小屁孩,好哪儿去不知道了。 小屁孩一有怪问题,他就问学弟。每星期得找个三四次。因为小屁孩学会用手机拍照给他发问题了。 他也不想想学弟这么聪明,怎么还要他辅导微积分。 学弟是学生会的。 铁板烧听说之后肃然起敬。学生会的**啊,特别厉害,打架老师都帮着。 学生会新招人了。学弟问他想不想进去。 铁板烧不想进去,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个标准啊? 学弟说拉出来走一圈,长得最好看的十个进来。 铁板烧噎住:你们这什么部门? 学弟说:公关部。 学弟是弯的。 铁板烧后来才知道。知道的时候他第一个想法是——难怪这么帅。 像他们这个专业,十个人里面十个公的,十个公的里面没一个会打扮的。 学弟留个韩式帅哥的头发,眼睛长长的,鼻梁高高的,嘴唇特好看。 尤其是他拿出手机,看股市,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今天赚了几千的时候,铁板烧觉得简直帅得没边儿了。 但是铁板烧是直的。 笔直笔直。夏天板寸汗衫人字拖,像个老大爷。他觉得自己特爷们儿。 学弟约过他三次唱歌,铁板烧都不去。 他心里其实有点儿别扭。因为学弟是弯的。 他说他要给小屁孩备课,结果小屁孩一个星期都没有发来短信。 学弟第四次约他,说我带你见识见识酒吧。 铁板烧纯得要命。二十多岁了酒吧网吧都没去过,一听立刻动心了。 学弟凑在他耳边说:最地道的那种。 铁板烧捂着耳朵不知怎么的脖子就红了,心里还有点儿没底。 就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铁板烧有个前女友,初恋女友。 高高瘦瘦,长发飘飘。铁板烧和学弟打球的时候,就看到他初恋过来,坐在边上拿着瓶水笑眯眯地看场里的一个人。铁板烧看了两眼就下场了。 学弟跟下来问他怎么回事儿。 铁板烧不太想跟人说自己头上一片大草原,于是闭嘴一声儿不出。 学弟火眼金睛,立刻问:你前女友啊? 铁板烧翻了两个白眼,说关你什么事。 学弟说你是我哥。 铁板烧心里很感动。他想自己长这么大好哥们儿也没几个,学弟虽然是个弯的,但真心比以前的几个兄弟体贴多了。 他说自己就是被那儿打球的那个高个儿给撬了墙角。完了还不算,两个人天天在他面前晃荡,特别招人嫌。 铁板烧说我就是长得不如他了吧怎么的,用得着把我贬低得臭虫都不是么? 学弟说这个高个儿他认识,经常带着他前女友去酒吧玩儿。 铁板烧立刻警觉起来,想这小婊砸不会在背后说他坏话呢吧,学弟就说:她给我们也看过你以前和她的信息和合照。 铁板烧心想我去难怪学弟一口道出他俩关系。心酸得不行,难受地问:她还说我啥了? 学弟一本正经:说你一臭**丝压根儿配不上她。 铁板烧胸口中枪无数,回去在自己寝室里躺了尸。 学弟从食堂给他买饭过来,踹踹床上挺尸的铁板烧,说我帮你去扳回一城。 三、 学弟的扳回一城就是让铁板烧这个被甩掉的失败者有个足以炫耀的新“女朋友”。 至于这个平白无故的女朋友从那儿来的就由不得铁板烧关心了。 铁板烧看见自己的“新女友”的时候吓得半天嘴合不上。 学弟穿了件运动衫,下身一条超短裙,戴副女式大墨镜,长发飘飘,耻度爆表。 铁板烧看着那条超短裙下面细长笔直雪白的两条腿就觉得鼻子热热的。 ……他喜欢的就是这一款怎么回事。 学弟看到铁板烧的人字拖大裤衩就把他揪到自己寝室,给拎出一堆眼花缭乱的衣服,随便挑出几件让铁板烧往身上套。 铁板烧咂舌不愧是弯的。学弟说你对弯的有什么误解?不是所有gay都和他那样那么有品位的。 铁板烧被套了一件黑色v领t恤,一条紧身黑色牛仔裤,还把头发给搞了搞这么带出门了。 铁板烧不知道自己穿衣服的时候学弟一直在边上看着,看着看着就转过去了。 铁板烧被搞头发的时候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帅。 他觉得打扮这是个天赋技能,以前他怎么整都是个臭**丝。一到学弟手里就灰姑娘变公主了。 另外学弟的衣服尺寸和他差不多,还比他稍微大了那么点儿。 铁板烧挽着“新女友”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酒吧。那天据说前女友和那男的正好也在。 铁板烧出现的时候他们愣是没认出来。 他的注意力全放学弟身上去了。 学弟简直是个移动聚光灯。一双平底鞋能穿出高跟鞋的范儿。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看。 铁板烧低声问他你这么短的裙子,一弯腰走光……不是,露馅了怎么办? 学弟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在他耳边说抱我。 铁板烧的耳朵特敏感,学弟还说那么有歧义的话,穿得那么有歧义,他不想歧义都不行了。 学弟见他没反应,还红个脸,拿起他的手就往自己屁股上按,说你给我遮住不就行了。 简直亮瞎人眼。 铁板烧摸着学弟的屁股,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前女友和前女友的现男友都一脸见了鬼瞪着他们。 学弟拉着铁板烧走进舞池的时候用斜向下的目光看了路过的前女友一眼。 铁板烧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爽过。尤其是当前女友用那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他的时候。 铁板烧还想冲前女友唠两句嗑,就被学弟抓着在耳边说我说话就露馅了所以你也不许跟他们搭讪。 铁板烧好好好。 学弟跳舞特别带感。 进去前挺高冷的,一跳起来就特别骚气。 铁板烧被当做人柱贴着身跳,学弟的屁股一直往他身上蹭。铁板烧有点憋不住了。 他觉得特别委屈,特别憋闷。在幸福中痛苦着,在痛苦中憋闷着。学弟他不是个女的啊! == 晚上替换你们懂的w 对这章防盗收录在专栏《短篇集》里面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找不过我估计大部分人都看过了w 173.8.8.1 防盗的宝贝儿们别等了,明天替换。顺便可以间接提醒一下明天的字数w 由于直播的时间限制,活动没有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短暂的休息之后,设计师们进入了他们的现场设计。 在场的只有两个设计师,一个是科特,一个是康斯坦丁。他们之间有一道隔板。观众能在两个小时之内看到他们是怎样挑选布料、定下版型,并且制作成型的。 而这里也体现了制作者的细节。 贾科和贝拉都在各自的设计师身边,这个时候的重点显然是设计师们。贾科还是第一次看见科特制作衣服,他问科特:“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与对面忙得热火朝天的康斯坦丁不同,科特显得非常轻松自在。他看着贾科说:“坐在那儿。” 贾科有些奇怪,他依言坐在了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让科特一眨不眨地打量自己。 “你有什么梦想?”科特问贾科,“家庭不是个好选择。” 贾科想了想,说道:“曾经想做一个律师。” “律师?为什么?”科特问道。 “专为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们提出诉讼的律师。”贾科的话让科特立刻明白了。他说道:“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卢卡,你总能让我的作品出彩。” 科特终于开始动起来了。他的动作很快,制作的东西似乎也异常简单。和康斯坦丁惯于设计复杂的服装不同,科特向来以简洁为主。他裁了一块很大的黑布,开始在人台上制作,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大家纷纷猜测他是要做一席巫师袍。由于科特做得实在太简单了,甚至没有什么华丽花哨的手法,大家的注意力纷纷被康斯坦丁吸引了过去。康斯坦丁在制作一条像云一样华丽的裙子。他将一层层硬挺的欧根纱卷起,定位成漂亮的形状,又不断在贝拉身上尝试。每一次尝试都带给大家更多的惊喜。然而科特那边的贾科却一动不动。他只是坐着,而科特会时不时看看他,接着飞快地在人台上穿针引线。 两个小时过去得很快,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被吸引到康斯坦丁那头之后,科特这边的贾科突然站起来了。他拿着莱恩的那一大褂黑袍走进了现场临时搭建的更衣室。 这一来观众的目光就被分去了一半。他们看着更衣室里走出的贾科,都有些发愣,接着有人认了出来:“那是……法官袍?” 科特沉思了一会儿,又在自己的设计图纸上多加了一些东西,然后让贾科进去换下来。 贾科等候科特再修改了一些细节,然后又试了一次。科特点头后不再动针线了。剩下的时间他就和贾科坐在那儿聊天。伊娃也凑了过去。 康斯坦丁显然已经听到了对面已完工的消息,他不禁更加焦急起来。他满头都是热汗,缝线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摄像师切了个镜头到评委和嘉宾身上。他们都在讨论科特和卢卡的这一组。 “那是法官袍,我确信。但是那这作为最后的赌注会不会太简单了。” “设计非常有意思,而且你注意到他的剪裁了吗?他的藏线尤其巧妙。” “他的手艺和顶级的手工制作大师相比也许也不遑多让。” “康斯坦丁的创意很好,但是我觉得他的设计有些呆板了。” “他总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设计是出自于他,这也许也是一种产品标示?” “千篇一律,这是缺点,但是我想姑娘们会很喜欢他的衣服。” 当两个小时的钟声敲响之后,康斯坦丁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他气喘吁吁地将裙子放下,甚至来不及让贝拉上身穿一次。 中间的挡板被拆掉,他看见了整齐坐着聊天的科特和贾科,忍不住更加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接着舞台被渐渐拆分开来,露出了中间展示的t台,贾科和贝拉都抱着自己的衣服走向了后台。 随着音乐的响起,贝拉出场了。她穿着一条绿色打底,间杂奶粉、奶蓝等多种糖果色的裙子走了出来,修长的小腿被露出一半,裙摆为斜摆设计,膨起来的纱布让她下半身仿佛置身于梦幻的云朵之中。她的秀发被做成了卷曲的形状,盘绕在□□的肩|头,随着她的走动不断跳跃,让她像是个娇媚又纯真的精灵。 贝拉带着娇俏的笑容完美地走出了她表现最好的一次台步。 当她站定之后,伊娃开始询问康斯坦丁的灵感。康斯坦丁满怀热切,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他说道:“是幻想!我的灵感是幻想,而贝拉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够飞到天上,躺在柔软的彩色的云朵里,像是一个美好无比的天使。天哪,你看看她穿上的样子,真的太美了!”康斯坦丁将自己的裙子命名为“云中的婚礼”。这条裙子的确大受好评,设计的复杂度和视觉上的优秀表现让评委们给出了8、9、8的成绩。杰妮显然已经失去了让她偏心的对象,在节目组的压力下,她不得不恹恹地平衡心理给贝拉打分。但显然她也不再有心情称赞贝拉和贾科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当t台上的灯光再次暗下来,音乐换成了管风琴低低的呻|吟,众人被这肃穆低沉的隐约怔住了。贾科迈着庄严沉重的步伐出现在t台的另一端。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袖子中部有两道冷静睿智的蓝色条纹,胸前是长长的一条t字形蓝色拼接布料,花瓣形的领子用盘扣扣起来。他将头发严肃地束扎起来,在脑后盘成一个髻,这让他看上去同时充满了男性的威严和女性的仁慈。 他的一只手里碰着一本打开的书,脚步根本不是t台步。当他走到所有人面前时,众人都有些不敢大声呼吸。 他冰冷的浅色眼珠扫了一眼下方,接着向后走去。贾科的展示完全结束后,芭芭拉才在严肃沉静的气氛下说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主题吗,科特。” “事实上,这一次的主题‘我的梦想’我认为我完全实现了,”科特说,“我的梦想就是让卢卡成为我的终身模特,而他之前也在幕后答应了我。我为卢卡设计他想要的作品,就是在实现我的梦想,而卢卡的梦想,我想应该由他来说。” 话筒被交到了贾科的手上。 贾科的脸上还有一些淤青,但这丝毫不损毁他的魅力。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有一对很糟糕的父母。” 这样的开场白让观众都停了下来。正当观众们以为他要开始打悲情牌的时候,他却话风一转:“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的孩子和我一样,没有一个温暖和善的家庭,不能上学,甚至有些必须靠出卖身体才能够生活下去。他们没有伸张的港湾,更加没有脱离他们父母的途径,因为孩子们受到伤害的时候,只会封闭自己的心灵。” 贾科沉沉的嗓音在现场回荡,“我小的时候很想做一个律师,为所有受到虐待,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孩子们辩护,让他们离开那样的生存环境,而后来我更想要让那些虐待孩子的父母受到应有的惩罚,让人们明白教育这回事。但是我没有办法上学。我没有条件成为一个律师甚至法官。我能依靠的只有我的身体,这是父母赠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而我为了这个东西,偿还了太多。因此在这里,我希望在这一场比赛上,向议会发出倡议,修改儿童保护法,设置专门的儿童保护律师,并且为孩子们普及教育——” 666是第一个鼓掌的,接着大片的掌声潮水一样蔓延开来。贾科强行将一场走秀拔高到了政治和人性和教育的高度,哪怕科特的服装再不合适走台,他也毫无疑问会是“天才设计师”这档节目史上最具有话题性的一位模特。 三位评委都鼓起了掌,666在一旁显示出几个鼓励性的大字:【太无耻了!】 贾科保持着悲怆冷静的神色,浅色的眼球里弥漫着一种深切的关怀。圭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只能从服装的制作角度来提出评价,让议会的老家伙们考虑这档提案吧,他们会让我们的收视率再增加一个点的。而他们在议会工作了那么多年,居然还让一个模特提出这件事,我认为他们应当感到羞愧。” 圭罗的话又赢得了一片掌声。他随后开始点评科特的服装设计与制作。科特有充足的时间来制作这身法官袍,他用了上等的料子,使得袍子挺括,气势逼人。而贾科宽阔的肩膀完全撑起了那种气势。他像是一个威严的**官,看上去简单的袍子的每一丝细节都被完美地展现,顺服的暗纹呢料让芭芭拉忍不住说:“我打赌,各个州的法院马上就会来找你商量这件作品的授权。” 连杰妮,在强大的压力下,也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夸了几句。 最后,三位评委打出了10、8、8的分数,只压过贝拉一分,最终的结果将十分依赖于公众们的评分,而网投的结果将在半个小时之后统计并公布。如果按照以往,贝拉的人气一定远远超过贾科,但是现在却不能确定了。 在这半个小时之内,贾科几乎被台下可以自由活动的观众围得水泄不通。不断有人拥抱他,握他的手,往他的口袋里塞名片,还有人将玫瑰□□他的发髻,抚摸他的喉结和胸部,以确定他确实是个男人。有姑娘牢牢抱着香水瓶说:“卢卡,我爱你!我为了你买了寇特专柜的所有香水!”那可是几百万!贾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甚至有政府官员给他递了名片。莱恩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挤进了人群,气急败坏地试图将贾科扯出来,但他遭到了更多的阻拦。不少男人红着眼睛说:“走开,莱恩,他不是你可以随便替换的情人!” 莱恩神坛上的香水大王的身份被轻易践踏在了脚底下,顿时觉得非常心酸和愤怒。于是他立刻决定做一个在那之后会被人无数次提及的经典举动…… 半个小时之后,舞台再次被清理,观众都回到了观众池。贾科和贝拉站在台上,已经换成了休闲装。贝拉穿着一身火红的裙子,脚上踩着同色高跟鞋,精致的妆容让她看上去容光焕发。她在上台前对贾科悄悄说:“其实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了。”贾科楞了一下,看着她走上了台。贾科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背带裤。裤脚翻卷起来,露出里面的格子花纹。他的长发已经被放下了,在脑袋边上轻松地挽了一下,却帅得一塌糊涂。 他登场的时候女性的尖叫几乎要冲破房顶。 贾科愣是让一个高端市场的模特走秀弄成了演唱会现场。 当伊娃展开信封,全场才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今晚、本次‘天才设计师’的最后胜出者是——”伊娃做了一个大喘气。 “——科特和卢卡!!” 全场都欢呼了起来,贝拉向卢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卢卡和她互相拥抱了一下,接着和科特紧紧抱着捶了捶对方的肩膀。科特也和郁郁不乐的康斯坦丁拥抱了一下,康斯坦丁很后悔没有从一开始就抱死卢卡,他怎么能知道卢卡的身世会这么神奇呢?康斯坦丁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为我们颁奖的是——亚……”当伊娃看到莱恩一把抢过亚当手里的鲜花和王冠走上台来时,她连忙改口,差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香水大王,莱恩!” 莱恩抱着玫瑰上前,来到了贾科面前,他先将花递给了贾科,接着郑重地将王冠戴在了贾科铂金色的头发上。接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直播观众的面前,一把拦过贾科的腰,深深给了他一个浪漫又火辣的法式长吻。 观众在一片惊愕中再度尖叫起来。 莱恩用贾科手里的话筒说:“谢天谢地这档节目终于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我终于可以正式追求我的精灵了。” 贾科别过头脸颊火烧似的变得通红。 174.8.8.2 天才设计师在所有人的欢呼下开播了。 主持人对着所有人分别介绍了他们的终极评委。一共四个评委,会分别对设计和模特进行点评,他们都是这一行业有名的人,圭罗前身是男超模,后来做了服装设计师,已经出柜,芭芭拉是全球著名服装品牌范特西的首席设计师,杰妮则是世界正当红的女超模,还有一位卡尔吉是目前负责各大电影节总策划的摄影师。 他们之前参与过几期嘴都非常毒,许多人看这档节目就是冲着他们严苛尖锐的批评来的。 镜头分别对向七位设计师,以及七位模特,每一位设计师在每一个环节里都将对应一位模特。 贾科站在七位模特之间身材算不上最高挑,但是他的外貌十分出色,铂金色的长发和银灰色的虹膜,配上那颀长的身材,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分辨他的性别。那不是糯软的少年的雌雄莫辨,而是带着攻击性的成年人的野性。然而那种攻击性又充满了不谙俗世的味道,让他看上去像是个自然界的精灵守护者。 当然另外六个模特都是被选拔出来最为优秀的模特,他们有些依靠自己的外貌身材,有些依靠活泼风趣的性情,谁都知道贾科这个之前未曾出现过的竞争者一定是凭关系进来的。否则没有人能直接进入到最后的正式比赛环节。 这样一来,贾科那冰雪精灵般的美貌在他们眼里就有些让人不齿了。 整个工作室的大厅里有一个明显的观众投票器,每一期节目录制完播出之后,这个投票器就会变动一次,让民众选择自己最喜欢的设计师和模特。设计师的颜色都是红色的,而模特们的颜色都是蓝色的。 在比赛选手初步公布网络名单时,贾科就看到了自己的投票结果。观众们对他的外貌果然很满意,但是他不是第一位的,而是第二位。他太具有特色了,乍一眼看上去是女孩儿,但仔细看却又觉得是男孩儿,这不太能够讨好一部分观众。第一位是叫做尤利安的模特,也是原来的卢卡最终疯狂爱上的人。卢卡在这档节目的第一期里就对他一见倾心,同时也有很多人对尤利安一见倾心。 尤利安和贾科的长相有几分类似,他的身材颀长高挑,留着耀眼而温柔的金色短发,他看上去像是个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优雅的气息。这就是高端市场对模特的选择偏向。他们不需要强壮如健美选手的模特,他们需要身材比例完美,气质脱俗的模特。尤利安的容貌刚刚好,让他不至于过于耀眼掩盖衣服的优点,也让人感到他天生就是那样完美。 为了借用肉身的气运,更让天道不那么容易发现自己,贾科通常会选择实现肉身所希望的目标,沿用他的性格,而他也一早就以自己有了心上人为借口拒绝了莱恩,尤利安就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他用一种隐晦的痴迷的眼神看着尤利安,脸上却十分冷漠,甚至在主持人让他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时,他也用冷漠不屑的眼神打量着主持人,非常低沉地说自己叫卢卡。他没有介绍自己的背景,因此他的介绍显得太简洁了。为了提升模特们的吸引力,节目组对每一个模特的背景都进行了明察暗访,这就是第一期的节目主题。他们希望设计师们能够充分了解模特们的特质,并且自己选择中意的模特,进行服装的设计。 因此第一环节的主题就是“寻找缪斯”。 贾科清楚地知道,尤利安会被至少三个设计师看上。七个模特里有一个被贾科顶替了,其他的人三男三女,女性比男性更稀缺,而设计师里男性却比女性多,喜欢设计女装的也更多,因此女性模特的争抢也一定是除了尤利安以外最激烈的战争。 这样一来,包括贾科在内的其他几个男模特的处境就会有些凄凉了。 主持人伊娃举着话筒对摄像头说:“那么,我们从设计师开始!” 七位设计师分别介绍并且播放了一段短片。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身富各种设计奖项,但也有两位年纪过轻,没有参与过任何设计比赛。他们一位十九岁,一位只有十七岁,却压倒了无数设计师,进入到了最后的环节。主持人将他们在海选过程中的作品播放了一遍当作对他们过去的归纳,接着开始进入模特的回溯环节。 贾科在他的影片开始播放的时候脸色就白了。他的“过去”没有任何出色的作品,然而节目组却不会理会他到底有多么想要掩藏自己的过去。只要他有作品,他们就会将它挖出来,引起关注度。为了生计,卢卡曾经做过一段时期的色情杂志的模特,还给几个情趣用品的品牌当过模特。当一张他咬着安全套的广告被播放时,主持人伊娃挑起了眉毛说道:“噢,只有十八岁的卢卡,真是非常大胆。” 看到卢卡咬紧了牙关,之前还因为他的高傲而暗自猜测他是什么背景的几个模特心里都泛起了冷笑,而设计师们则立刻将卢卡列为了最不愿意用的模特。 “我决不会选择卢卡,”设计师贝特妮对着另一个摄像头说道,“尽管一开始我很中意他的外形,但是他的过去会让我的作品套上色情标签。” 另外的几个设计师纷纷点头。 其他的模特顿时放下了心,曾经有过这样的作品的卢卡,就算有后台,也决不是他们的对手。他的名誉将会随着这一集的播出而立刻衰败下去,无论他长得有多么出色,看看那些低俗不堪得简直让人想要捂住眼睛的广告吧,他会被所有设计师当做垃圾冲进抽水马桶。 而紧接着播放的尤利安的介绍片则充满了光辉。他上一期就参与这个节目了,是最后的赢家,这也为他积攒了大量的人气。他的每一张广告硬照都无与伦比,他的照片被数次刊登在高端时尚杂志上,他的荣誉让之后的模特都有些不起眼。在七位模特中,只有一位少女模特能够跟他比肩。少女的父母都是模特出身,身材非常棒,从十二岁起就开始了模特身涯,她的荣誉也不少,但是对比起尤利安,她就显得有些青涩了,奖项拿得也不如尤利安那么多。 鉴于贾科已经被列为了最糟糕的模特,在第一环节“寻找缪斯”时,没有一位设计师愿意主动和贾科搭档,贾科孤独地站在那儿,还陷在自己的过去被发掘的痛苦和愤怒之中,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冷着脸不看任何人。 所有的模特的身高体重三围等数据都被公布在屏幕上,设计师们不必立刻挑选他们心目中的缪斯,只需要拿着数据去发挥他们的创造力。这也是乐趣所在,当几位设计师发现他们选择的人和其他设计师撞上了之后,势必要产生争夺。而更加有趣的是,他们之间的争夺无法通过自己的口头本事或者和模特的交情一争高下,而必须通过观众投票所得的上一轮的分值高低决定。 在观看海选的时候,设计师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少自己的粉丝和投票。 拿到主题后,所有的设计师都进入了他们各自的工作室内,在六个小时之内不能离开工作室。 主持人伊娃带着她的摄像师挨个儿蹿入设计师们的工作室里去询问他们心中的缪斯是谁。 “尤利安,我一看到他的金发,就想起了加利福尼亚的阳光,他毫无疑问是我心目中的灵感之源,”贝特妮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是上一任的冠军,他能驾驭多种多样的风格,我想任何设计师都会选择他。” “贝拉,她从十二岁就开始做模特了,她的经验十足,而且我更喜欢女装。”男设计师微笑着说道。 “毫无疑问是贝拉,她青涩而诱人,不像其他的几个女模特那样发育得太过,容易让作品变得低俗。哦,我想谁要是选中了卢卡,一定是他最值得后悔的决定。”另一个女设计师幸灾乐祸地说道。 “无可奉告,”十七岁的少年微笑着说道,“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采访的七位设计师里有两位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缪斯,其他的五位有两位选择了贝拉,两位选择了尤利安,另一位选择了另一个女模特。男模特的处境的确十分堪忧。 伊娃采访完了设计师们,又回到了模特们的身边。模特们在这六个小时里的活动是自由的。尤利安正在健身房里跑步,他将毛巾从跑步机上取下来,擦干自己的脖子和额头,露出了温柔爽朗的笑容:“谁会得到最多的喜爱?哦不……这个问题太难了,我觉得每个人都十分可爱,他们的条件都非常棒,我相信设计师们有自己的答案。” 这个回答太狡猾了,伊娃抓不出什么出错的地方,只好转而去舞蹈室寻找贝拉。贝拉正在练习芭蕾。她想了想,说道:“虽然卢卡的回溯片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我觉得他和过去差别太大了,任何一个理智的设计师都不会放过卢卡的。但是相比起来,我觉得也许尤利安会获得更多的喜爱。但是,总有一天,设计师们会爱上卢卡。”贝拉说得非常笃定,让伊娃忍不住深入问道:“为什么你这么相信卢卡?” “因为……”贝拉天真地想了一会儿,“因为他的眼神干净得像个天使,我想他过去一定遭遇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但保持着纯净的心灵。” 比起贝拉,另外两个女模特对卢卡的评价就显得苛刻多了。 “不,卢卡绝不会是设计师们的缪斯,他实在太低俗了,设计师们会以沾上他为耻,我在这之前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我想……”女模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能毁了这一档节目,她连忙止住了继续要说的话,“我认为尤利安是最受欢迎的。他人非常好,一向是最受欢迎的。” 伊娃最后才找到了贾科。但是贾科正趴在床上睡大觉,没有谁能够弄醒他。伊娃挤眉弄眼地对着镜头说:“看来我们不必去问这位‘杰出’的模特了。” 175.8.9.1 “我们现在去哪儿?”维克多看着驾驶室里的航线颇有些胆战心惊。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体型又这样庞大,他总是在担心他们在逃亡中会被抓住。逃离监狱可不是件小事,维克多从来就没想过他会面对这一切。 “c4-ii。”莫尔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维克多扭过头看到他一瘸一拐地来到驾驶舱,双眼看向面板上的航行路线。 维克多楞了一下,100紧接着说:“为了引开联邦的注意力,编号十九自首被押送到c4-ii,现在你们已经出来了,我们得去把他和解篌一起带出来。” 维克多睁大眼睛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为了引开联邦的注意力?他只是为了掩护我们越狱就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100看了他两眼不置可否地说道:“也许他只是认为你们值得那么做。” 维克多张了张嘴一瞬间说不出话来,莫尔上前了两步看着地图说:“我们还有多久到?” “十一分钟,”100说,“预计在晖文到达之前三分钟着陆。” - 周遭一片寂静。贾科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周围所有人,一时之间众人统统停火,全看着贾科。贾科耸了耸肩,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沿着走廊向另一头步去,他面前睁大双眼的士兵甚至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站住!”孙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响,四面的士兵终于反应过来,贾科周围的几个士兵立刻拿枪指住了他。贾科微微别过头看了一眼孙毅,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他停住了脚步,缓慢地转过身来,那一刻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贾科劈手夺过了面前指着他的枪,另一手撑住端着镭射枪的里昂的肩膀,身体猛地向上,以手为轴双脚朝上凌空划过了一个大弧——无数子弹在他开始动起来时向他和里昂射来,在贾科的身体下方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却没有一颗钻进他的身体。他在空中那一瞬间举起了手里的枪,向孙毅开出了子弹!每一发子弹都在他运动的过程中精确无误地命中了孙毅面前的士兵,像是凿穿了一条隧道一般,将通往孙毅的障碍清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 中枪者两旁的士兵在第一时间身体下意识地躲开,贾科随即落在了那片真空带上,与孙毅相距不到半米。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甚至连孙毅都没有反应过来。贾科伸手一把扣住了孙毅的脖子,快得让孙毅后之后觉地感到疼痛和窒息。 贾科将手里子弹用尽的枪随手一扔击中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士兵,然后举起孙毅的手臂和他手里的枪对准了满面喜色的里昂。 里昂和孙毅的表情又同时凝固了。 贾科的一切动作干净利落又迅猛无比。当孙毅和里昂同时被贾科胁迫,乱成一片的现场终于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里昂似乎不敢相信贾科会用枪对着他,然而贾科根本没有照顾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心情的想法。 “这下我可以走了吧?”他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缓慢地向入口走去。贾科当时是被蒙着眼睛带进来的,但是却仿佛完全识得路一般。他掐着孙毅的喉咙向前走,没人敢对他开枪。 几分钟后,这一整个庞大的队伍终于到达了入口处。 孙毅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这里的所有通道都已经被封锁了,你别想——” “只要是机器,总有办法的。”贾科和蔼地笑了笑,接着,让孙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道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外面的停机坪。 孙毅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门,接着他看到里昂开始向四周张望。孙毅仿佛明白了什么,双眼鹰隼般地往周围的士兵看去。然而所有的士兵都严正以待地用枪对着贾科,孙毅无法分辨出到底哪一个有鬼。 贾科缓慢地向门外退去,随着他的后退,飞舰的轰鸣声越来越响,气流卷起的狂风将在场所有人的头发和衣服吹得四面狂舞。 贾科染血的囚服在狂风中衣角翻飞,他伸手夺过孙毅手里的枪,指着他将他向前一推。孙毅被推回了他的士兵中,他的士兵一部分拿枪指着贾科,一部分连忙指向里昂。贾科的枪口却只对着孙毅。孙毅的面孔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他不知道那架飞舰是哪儿来的,更加不知道现在谁还会用那么古老的飞舰。当然他最无法想象的是,编号十九是怎么短时间里安排好这一切的。 他看到编号十九一步步向后退,咧开嘴像是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他笑得极其张扬,在狂风里头发像是一把黑色的火焰,他似乎在用他最得意的讽刺嘲讽孙毅的失败。 一股强烈的怒气不断上涌,孙毅指向贾科怒吼道:“给我杀了他!射杀他!” 孙毅在下令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身边的士兵有一大半转换了枪口,然而他们指的不是贾科,而是孙毅。 孙毅睁大眼睛环视四周。 三十几个士兵瞄准他,并且开始逐渐向贾科移动,一直在他们身后默默观察一切的里昂眯起了眼睛,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那些士兵终于来到了贾科的身前,他们全副武装,将贾科团团包围,护送着他向运输舰上走去,贾科伸手搂将其中一个一把搂了过去,对方揭开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一张孙毅全然陌生的脸。 那个高大的男人和贾科交换了一个疯狂的深吻,这让孙毅几乎无法接受。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编号十九应当根本不知道他会被押解到哪个监狱,而这里的狱警都是——等等,在编号十九来的那一天来了一批士兵…… 男人抬起头,冲孙毅挥了挥手里的一张卡片。孙毅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掌管c4-ii监狱所有通道紧急开闭的通行证—— “快点儿!别磨蹭了!”运输舰上露出一个人头,“还有两分钟!” 贾科和解篌立刻向运输舰上奔跑,孙毅命令他剩下的人开枪,然而所有的子弹都噼噼啪啪打在那些“倒戈”的士兵身上,没有对他们造成半点伤害。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对子弹的冲击力毫不在意。孙毅一把夺过一旁士兵的肩抗式火箭炮对准了正在登机的贾科和解篌。 “给我下地狱去!”孙毅怒吼着开了炮。 通红的炮膛和火烫的弹药。贾科在那一瞬间猛地蹿进运输舰,他手里断裂的铁链将解篌拦腰扣住,随着他的向前,解篌被一并拽进了机舱内。 炮火擦着运输舰的舰身飞过,不等孙毅再开第二炮,贾科丢下一根高强度防火绳,将头从机舱内探出来,咧开嘴冲孙毅比划了一下“再见”的手势。 运输舰同时起航了。下方没来得及上机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仿佛串葡萄似的挂上那根防火绳,随着运输舰的升空逐渐离地。运输舰的起飞非常快,孙毅的第二枚炮火只击中了它的尾翼,下方一串士兵对狂风毫不在意,完全不像人类。他们一个接一个向上攀爬,很快爬进了运输舰。 孙毅愤怒地在地面上大吼:“拦住他们!” 就在这时,一道大灯光线猛地射向孙毅,孙毅抬头眯起眼睛辨认了一小会儿,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晖文到了! 站在舱门口的贾科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那头,之间那艘机舰的上方玻璃笼罩处出现了一个人影,贾科眯起眼睛用他超高的视力极目望去,看到了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正把着追踪导弹瞄准他们。 贾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解篌按着自己手腕上的通讯器说:“马上调转方向,晖文想摧毁我们。” 运输舰立刻扭转了庞大的身躯,晖文同时发射了导弹。 100的声音透过整个运输舰里的广播传出来:“抓稳。” 接着运输舰突然猛地向下俯冲而去! 驾驶室里的维克多惊恐地大叫起来,随着这自毁式的轨迹,整艘运输舰的速度越来越快,晖文的导弹在半空中拐出一个大弯向他们冲来。100的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在运输舰即将撞毁c4-ii监狱时,猛地拉了起来! 运输舰的腹部擦过c4-ii的灯塔,像是一条在空中游曳的鲸鱼调转航向一般猛地一摆硕大的尾巴调换了方向,而那没追踪导弹却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调整,在孙毅惊恐的目光中变得越来越大…… “轰——!”追踪导弹埋入c4-ii,在巨大的轰鸣和警报中,庞大的运输舰消失在烟尘里,晖文立刻抢过驾驶员的座位追出去查探,然而对方却早已令人不可置信地消失了。 晖文深深皱起了眉头。 惊魂未定的维克多和莫尔还因为先前庞大的惯性坐在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他们以为自己即将毁灭,100却展现给了他们一个奇迹。 “为什么他不追上来了……”维克多的大脑还有点儿短路,张口喃喃地问道。 “反追踪隐形外皮。”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通道里,维克多和莫尔立刻扭头向后看去,只看到贾科和解篌向他们走来。贾科的身上还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囚服,上面几乎覆盖了百分之八十的血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然而表情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莫尔注意到他的手腕和脚腕上有深深的勒痕和擦伤,尤其是脚踝,踝骨都露了出来。 “编、编号十九……”维克多长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贾科注意到了莫尔的目光,他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爽朗地说:“来c4-ii旅游一趟。” 接着他来到100的身边,脸色忽然严肃下来:“那个叫晖文的,他的照片,给我看看。” 贾科本应该和解篌在法庭上就见过晖文和卫希礼,然而当时贾科并不在那两人的前方,他没能看到他们的正面,他以为他对他们的那种熟悉感仅仅是由于他意识里的两个人与他们同名,此刻他却不得不感到警惕和疑惑。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意识里经历的世界和他的现实有莫大的联系,而在先前的那急促的一眼中,他更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晖文身上有一种气质——和他相同的气质。 100很快调出了晖文的照片。 贾科在看到那的第一时间,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你们说他是什么?联邦的上将?!”贾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维克多和莫尔,“他是六道的人!” 176.8.9.2 在来到C4-II之前,贾科对自己的出身始终处于茫然的状态。他知道自己是个特殊的人,然而他却根本想不起来他的过去。孙毅的刺激让他回想起了不少东西,在这一点上他想他应该感谢孙毅。 晖文和卫希礼都是六道的人,联邦将六道视为最大的毒瘤,然而它的国务卿和上将却是六道的人,这是何等的讽刺。 如果将六道视为蛇尾军校,那么晖文、卫希礼与他同属于那个地方,他早应该想到的。 贾科翻看着卫希礼和晖文的资料,脸上毫无表情,脑海里却在飞快运转。 他知道卫希礼和晖文,那么他们也一定知道他,孙毅曾经在六道里,那么他意识中的青龙帮也应当象征六道。孙毅是个叛徒,尽管他叛出了青龙,他却还在黑道之间游走,因此联邦并非黑帮以外完全正义的世界,起码还有类似青龙的别的帮派,也许不如青龙那么攻击性强,但是…… “现在的议会议员有哪些?”贾科问。 维克多和莫尔从来不关心政治,因此回答他的只有随时联网的100和解篌。解篌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立刻将一块平板交给贾科,上面是他在一瞬间搜集到的所有资料。 解篌是唯一和贾科共同经历过他整整十个意识的人,在贾科看到那些名字的同时,他抬眼看向解篌,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相同的想法。 贾科的意识出土于他对整个世界的理解,和他经历过十世的解篌几乎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在那几个名字出现的同时,解篌就知道贾科想说什么了。 “审判席,”解篌说,“他们是联邦的一股势力,脱离于联邦的议事系统之外,除此之外,这几个议员——” 解篌的手指点在了几个名字上,那分别是:贝拉、康斯坦丁、科特、贝特尼、亨伯特…… “有趣的是,目前贝拉是卫希礼的幕臣,科特作为鹰派和贝拉互相在媒体上公开抨击过几次,康斯坦丁属于鸽派,却始终站在贝拉的一边,贝特尼是鹰派的代表人物,然而和科特的关系也并不和睦,亨伯特是典型的鸽派。哦,值得一提的是,贝特尼曾经在公开场合表达过自己对一个歌星的疯狂爱恋,那个歌星叫做——” “尤利安?”贾科眉头一跳,解篌脸上的微妙神情让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不太对,”贾科说,“贝拉和科特的关系其实很不错,科特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他最希望自己的设计被穿上身的模特就是贝拉……” “什么模特?什么设计?”维克多在一旁努力跟上他们的节奏,然而听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贾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反倒是莫尔用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向了解篌。 他想起了解篌的工作日记。 “如果你的意识是正确的,贝拉不应该和科特分属两方,不是科特同样在卫希礼麾下,就是贝拉成了某方的间谍。”解篌言简意赅地说。 贾科忽然在平板上切开一个新的页面,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他画了三个圈,分别在圈里写着:六道、联邦、其他。 而联邦中又被他切分三块,分别写着:鹰派、鸽派与中立。 “现在,我们在这里,”贾科点了点“其他”那个圈,“卫希礼和晖文在这里。”贾科点了点两个圈交错处,“孙毅也在这里,如果六道的人都无法暴露,为什么他是一个例外?因为他从未真正的接触到六道的核心,六道留下他的唯一作用就是将联邦的关注点始终放在他身上。” “来掩护卫希礼和晖文。”解篌在一旁补充说。 “尤利安是什么身份?”贾科又问。 “看这个。”100在一旁点开了一张全息屏幕,里面赫然是尤利安的影像。尤利安在万众瞩目中谢幕,向遥远的观众们表达自己对他们热情的回应。 贾科看到那张脸仿佛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说道:“我得去会会他。” “他只是个歌星。”维克多终于有空插了一句嘴,不知道贾科到底想干什么。 贾科挑起两条眉毛说:“他在我的意识里可是反派主角呢。” 维克多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 “孙毅死了,”晖文的影像在那头说,“里昂尚未找到,C4-II坍塌面积达到40%。” 卫希礼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说:“怎么回事?!” “他们有后手。”晖文看着回播的影像,“他刚刚脱离昏迷,还没有恢复记忆,照理来说没有私人力量——” “还有别的势力在给他撑腰?”卫希礼严肃起来,心中立刻开始琢磨还有什么力量会帮助那个家伙。接着,他的表情忽然古怪地停顿了一下,神色间仿佛不相信,又忍不住一再疑惑。 “对方驾驶机舰的本事很高,”晖文眯起眼睛回忆着说,“全手动操控,像是几百年前的操作方式。” “几百年前?”卫希礼楞了一下。 “而且他们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不惧怕爆炸冲击波,”晖文说,“我怀疑是军用人造人。” 卫希礼的神情又严肃了几分,目前人造人技术的尖端都在军事与科技领域,民众之间虽然有人造人商品,但是行使的功能非常简单,如果对方确实有一批人造人,编号十九一定跟军部的人有所联系,这证实了他先前的怀疑。卫希礼的脸色当下黑了,军部是晖文负责的领域,如果军部还同时被别的势力侵入,他们掌握起来恐怕更加困难。 “把你的地盘看好,”卫希礼压抑着怒气说,“如果上面的人还不想动手,我们就自己动手。” 卫希礼结束通话的同时,门外路过的贝拉提了提自己的鞋跟,将房门下的一个隐形录音机取走了。 - 贾科在房间里换下了自己的囚服。囚服上血迹斑斑,当解篌帮他脱下染血的布块时,解篌忍不住皱起了眉毛。他的手指轻轻按在贾科的伤口上,那些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血肉模糊,更有一些还开着口。很难想象孙毅究竟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贾科始终保持着无所谓的微笑,他抓住解篌的手指说:“别勾引我啊,我会忍不住的。” 解篌轻柔的手指忽然加重了力道,他猛地将贾科的下巴握着抬起,几乎将他的整个头颅都夹着向上,鼻尖抵着鼻尖,嘴唇几乎碰着嘴唇。呼吸在两人唇齿之间蠢蠢欲动。他低声说:“上药,上床。” 剑拔弩张的气氛只维持了一秒,接着贾科猛地一手按住解篌的肩头翻身将他压在了狭窄的床上,他刻意地挤压了自己的胸肌,低笑着说:“早就止血了,你知道我的恢复力有多强。” 解篌自从贾科清醒的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想待在他身边看着他,但是贾科却是个极其独立也极其要强的人,维克多和莫尔让他们近乎花费了全部心力来策划与拯救,解篌不能将贾科强留在身边,不能像他意识中那样轻而易举地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下。在现实中,他只不过是个刚刚有了身份的人造人而已——甚至连人都不是。 贾科感到解篌的情绪忽然低落下去,他看到解篌在摸他的胸口,摸他的身体,不带任何一丝□□地。贾科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猛地低头狠狠吻住了解篌的嘴唇,撕咬他的唇舌,像是一条进食的野狼一般叼着他的喉结向上撕扯。他的手用力揉捏解篌结实的胸部,修长的手指向他的衣襟里伸去。解篌被贾科抓住双臂,忽然掉转了体位,居高临下地看着贾科。贾科将解篌抬到自己上方时还用力吮吸着对方柔软的舌头。他放开解篌的嘴唇,像是一个吸盘放开了它紧贴着的东西,他说:“干我。” 解篌感到一股火气从小腹蹿起,一直烧到胸口,几乎把他的胸前骨髓都烧软了。他坐在贾科身上猛地扯开了自己上衣,贾科早已飞快帮他的裤子解开了。他们粗鲁的动作让两人的下|身不断激烈地摩擦,还来不及进行抚慰已经将近擦枪走火。解篌几乎来不及将自己的裤子完全脱下就将贾科的屁股抬了起来,他的嘴唇从贾科的胸口一路向下滑到小腹,用舌尖挑开了贾科的内裤。 贾科心里低吼了一声“见鬼”,在解篌的吞吐下喘着粗气直冲上了云顶,然后他被解篌猛地翻了过来。 “除了这个姿势能不能换点新的?”贾科一边重重地低喘一边说。 “这样能三管齐下。”解篌的胸口贴上了贾科的背,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地萦绕。贾科一瞬间就明白了,随着第二波高|潮的涌来,解篌只等他适应了半分钟就一鼓作气刺穿了他的身体…… (=有空微博补=) 贾科隐约觉得他在自己真正的身体上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解篌好像从来没发泄过似的把他做得腿都软了。解篌放下他的腰时,贾科觉得自己的腰椎大概是断了,他后悔地想早知道就不应该让解篌上他,如果他来准能更节制一些。但是解篌的技术可比从前好太多了……贾科漫不经心地想着,伸手摸搂着的那具完美的很有料的身体。他突然想起来维克多和莫尔说过,解篌不是他们制造出来的人造人。 贾科捅了捅刚刚清醒过来的人的腹肌,问:“你见我之前是什么?” “人造人,普通公司造的特级品,维克多和莫尔专门向他们定制了我。”解篌深邃的眼部轮廓让他被发丝遮住的眼睛慵懒而迷人。 “这么说你是按照他们的要求来的?”贾科皱了皱鼻子,觉得心里有点儿膈应。 “是按照你的标准,”解篌放松地揉着贾科的头发,五指插入他的发丝里,“因为我是你的适用剂。把你的身高,三维,性别告诉给公司,再把你的体能,可能具有的倾向……” “那是什么公司?定制时装顾问的?”贾科露出了一个怪表情,“那你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机器人?为什么维克多和莫尔会选择你?” 解篌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们会选择我是因为我是最体贴可靠的人造人,我加载了最复杂的情感对应系统。” “啊?”贾科快要被他绕烦了。 “我是,”解篌舔了舔下唇,将充满荷尔蒙的性感嘴唇碾压了一会儿贾科的嘴唇,他用牙尖咬着贾科的下唇说,“性|爱人造人。” 177.8.10.1 “到了。”100将运输舰驶入了港口了。前方的红色小灯显示着他们停泊的港位。 维克多在运输舰里天天盯着新闻,直到五天后才确定自己和莫尔都没有被通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100也无法理解,他们猜测莫尔删除了有关他们的所有案底起到了很大作用,但监狱中的典狱长黑哥一定知道究竟是哪两个囚犯逃脱升天。至今没有任何消息这已经是个最大的好消息,这让维克多忐忑的心总算在等待中安静下来。 “把那两个家伙叫出来。”100说。 莫尔对维克多说:“把那两个家伙叫出来。” 维克多瞪着莫尔再瞪向100,最终不情不愿地走向那两人的楼层敲响了房门。贾科和解篌自从进入房间之后就没有出来过,甚至连吃饭都由某一个机器人制作自助餐送到他们的房间,维克多有一肚子疑问憋在心里,一直抱怨怀疑他们是不是在造导弹。 “编号十九!解篌!解篌!”维克多在门口敲了整整十分钟的门,房门才被突然打开。一边将汗湿的额发撂到脑后的贾科一边取出口里的塞子用手臂撑着房门说:“什么事?” 维克多张了张嘴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贾科□□的上身布满了令人一言难尽的痕迹,鞭痕和吻痕与他残留的伤口疤痕混合在一起,遍布结实的胸肌和充满力量的腹肌,他的腰间草草围了一件解篌的衬衫,一条皮带不知道从下身的什么地方延伸出来,在小腿边晃荡。 “我——我们——运输舰——”维克多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到了?”贾科几乎是有点儿扫兴地皱了一下眉头,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接着对维克多说道:“再给我十分钟。” 维克多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看到面前的门被再次合上了。房里的贾科扭过头对床上的男人说:“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说完他扯起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胸前的绳结,提了提某一根绳子。不知被扯到哪里的男人倒抽了一口气,露出了似痛苦似欢愉的压抑表情,然后他抬起头用牙齿狠狠咬了咬贾科发红的□□。 - 贾科出来时驾驶舱里已经有十几个人了,包括100、维克多和莫尔。贾科和解篌出现时,所有人都神情微妙地看着他们。解篌在贾科身后捂了捂下半张脸,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红晕。他耸着肩跺了跺脚仿佛是为了抖掉身上的一丝异样,随后才舒展开身体看向前方。贾科带着阳光明媚的笑容冲他们挥了挥手:“早上好啊。” 莫尔不冷不热地说:“下午三点整。” 贾科摸了摸鼻子说:“演唱会什么时候开始?” “四点整。” “这么说我们还有一整个小时。” “我们连票都没有买。”莫尔的脸色有点儿阴沉,“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切实可用的实名身份证。” 贾科看了看100,100冲他摊了摊手:“我的程序已经过时了,无法进入几百年后的系统。” 贾科又看了看莫尔。莫尔翻了个白眼说:“进入身份证系统我需要一台有身份认证的终端,可惜我们的身份证是在逃囚犯。” 贾科在莫尔说话的同时摸索了一遍全身的口袋,接着抽出了两个腕表:“倒霉蛋的,可以用吧?” 那两个腕表正是贾科逃离研究所时从卫希礼的两个事务官身上夺下来的。 “失效期多少来着?”维克多扭头问莫尔。 “我倒觉得它们不一定会失效。”解篌靠在墙上带着隐约的微笑。 “为什么?”维克多问话的同时,莫尔立刻到主控板上操作起来,“如果他们的身份证明丢失了,为什么不立刻办理呢?” “为了要给我定罪,”贾科说,“如果我要被判处死刑或者别的什么刑,那两个人会是重要道具——被我炸死了什么的,或者用来定位我们——看卫希礼想怎么对付我。” 贾科的话音刚落,莫尔说道:“还有效。”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莫尔。莫尔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移动,十五分钟之后,他一拍台板:“搞定了,虚拟身份证明,出示个人终端即可,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把这两个鬼东西处理掉。” “他们开始追踪信号了?”维克多终于明白了一次。 莫尔点了点头,100将两个腕表交给另一个机器人,接着立刻驾驶运输舰离开了这个港口。 整个星球都因为这场演唱会而爆炸。尤利安在外形上的特点无与伦比,哪怕在这个人人都能通过基因修正变得更加完美的时代,他的出现也让世界的众人惊艳。他以歌声出道,却以外貌风靡世界,有人会说尤利安的脸是上天赐予的,也有人会酸溜溜地解释他只是依靠身体上位,无论如何,在追星族眼中,尤利安都是最具话题性的人物。当联邦否决了宗教信仰的官方性,其他信仰却在悄然滋生。 100将运输舰改头换面后停泊到另一个港口进入了演唱会场,距离演唱会开始只剩下三分钟,现场人满为患。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受欢迎到如此地步。 贾科看着面前这爆炸性的景象,脑海中突然闪过片段性的画面。他看到灯光在猛烈的闪烁,人群在大声叫嚷,所有的人都疯了一样尖叫起舞,还有…… 解篌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贾科。莫尔敏锐地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腿有点儿软。”贾科痞笑一下,用玩笑将他们想探究的真实掩盖下去。 十分钟后,演唱会正式开始了。维克多堵着自己的耳朵看向100大吼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和他们一样把演唱会看完?!” 100斜了一眼后侧,说道:“等他回来。” 维克多楞了一下回头一看,人群中的贾科已经消失了。 - 杀死一个人有多少种方法? 无论是从前的编号十九还是现在的贾科,都能信口提出无数种假设。 他从来不明确指定计划,只要靠近那个人,就有无数种机会和方式找到时机杀死对方。 事实上贾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见尤利安一面,尤利安只是一个他意识中的对手,至今似乎和他的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贾科却无法放下任何一丝隐患。贾科在来到这里时,就看到了过去的片段。他确信自己曾经来过尤利安的演唱会,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个人,还想起了别的一些事。 在他想起那些事的同时,他的腕表——100给他们配备的临时腕表——上,出现了一条陌生人的消息:“你来了。” 贾科立刻四面张望,然后他看到一头红发从人群中闪过消失了。 贾科独自跟着那头红发离开了人群,演唱会场馆的外围有大量的休息区,贾科看到对方走进了一间酒吧。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抛头露面了。”声音从门背后传来,贾科看到对方的一刹那,开口叫道:“‘猎人’。” “差点以为你被掉包了。”红发男人笑了笑,走向吧台,点了两杯酒。他的外貌看上去毫不出彩,就是丢进人群当中也能一眼就忘,但是贾科却觉得分外眼熟。他在最后一个意识里见过“猎人”,并且对方帮了他不少忙。 “一千万。”猎人在贾科坐下的同时说道。 贾科差点问“什么”,他忍住了没有说。用了一个更巧妙的方式问:“什么地步?” “给你们一个十分钟的私人空间,大粉丝。” 贾科挑了挑眉,不敢相信想什么来什么。“开价这么低?” “多次优惠。”猎人笑了笑说,“从没见过六道的人还追星,你喜欢他为什么不直接将他绑回来?” “我享受追逐空间。”贾科敷衍地笑了笑。 “每次都是这句话,”猎人笑着说,“没掉包。” 贾科一愣,看向对方,只看到猎人的两手手指间夹着一张纸条,贾科抓过塞进了衣袖里。 然后红发男人冲他狭促地笑了笑,用手指关节敲了敲贾科的腕表:“你知道怎么转账。”然后他转身离开了酒吧。 贾科摊开手掌看了看纸条,然后将纸条收起,等了半分钟后离开了酒吧。 - “他们的信号出现在B5区附近,”晖文指着电子地图上的一块区域说道,“南2停泊港的警卫已经待命。” “还等什么?”卫希礼几乎有些愤怒地说道。 “尤利安在那儿举行演唱会。”晖文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出动警卫会引起骚动。” “他们现在在哪儿了。”卫希礼压抑着头疼说。 “还在南2停泊港。”晖文说。 “埋伏起来,”卫希礼吩咐,“控制住他们。” “尤利安……”晖文有些迟疑。 “不用管他,他只不过是鹰派用来哗众取宠的小宠物。”卫希礼说的时候表情却不那么轻松。尤利安是目前联邦里最受欢迎的歌星和模特,他的粉丝成千上万,甚至比不少议员的知名度高上两三倍。他目前是鹰派手里很大的一张牌,因为贝特尼表现出对他强烈的喜爱,因而贝特尼当初议员竞选上获得的票数也是最多的。无论是鸽派还是卫希礼国务卿系,都对他抱有强烈的警惕。 每当有一个议员获得了数目庞大的赞成票,他们都得考虑一下,是不是这个议员和尤利安做了一笔什么交易,让对方在任何社交账号上发布了对他的支持言论。 编号十九为什么去那里晖文和卫希礼都不明白,先前因为监狱被毁而失踪了的里昂曾经告诉过他们对方失去了记忆,但是当时卫希礼和晖文都不相信。一个要被销毁的工具可能会用任何理由来为自己开罪,这从他当时选择了沉睡而不是自杀就能够明白。 晖文离开卫希礼的办公室后立刻登上了去B5的旅途。贝拉像是往常一样替卫希礼送上了红茶,她试探性地说:“对编号十九的审判……还需要按期执行吗?” 卫希礼一听到这就来气,他怒吼道:“人都跑了!” 贝拉被吓得一缩脖子,连忙谨慎地退了出去。她离开了卫希礼的房间之后,立刻接通了早已等待着的通话:“在B5区,晖文开始怀疑军部的人了。” “让他去怀疑自己人吧,”那头的人说,“我想办法去见尤利安一面。” “你该不会喜欢上编号十九了吧,科特?”贝拉噗嗤一声笑了,“我们这么帮助一个六道的人值得吗?我记得他和你有一段不小的交情。” “他是六道的人我也很惊讶,”科特说,“但是现在重要的是,他和卫希礼不是一伙的,是我们扳倒这位六道卧底国务卿的最佳工具。” 178.8.10.2 防盗的明天更新 一、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把碗放下!” “人是铁饭是钢,这碗就是我董存瑞炸碉堡的炸药包,就是我祖国的钓鱼岛,我脱了裤子也不放!” “小混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给我站住!”楚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都快气炸了,特别想把前面那抡着两条腿飞奔的家伙一闷棍闷倒,扯了裤子啪啪啪扇几个巴掌。 “哥英勇无畏,坚决反抗法西斯,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你算老几还叫哥?!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楚飞憋着一口气又加速了,全身的青筋都一突一突的。 “我叫您哥行了嘛!别追了!”前面的臭小子一边跑一边叫,终于哭丧着脸求了饶。 “哥个屁!老子他妈是你爸!” “哪有人家爸就比人大十五岁的,这岁数一说出去您当年干的荒唐事就能传遍我全班……哎哟妈呀!” 楚世一脚绊到路边伸出来的钢筋上,连人带碗翻了个轱辘,满满一碗饭洒在脸上胸口上。 楚飞吓得心脏都差点飞出去,头脑晕眩了一下,大吼一声“楚世”,赶紧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他。 楚世哭丧着一张脸骂娘:“他妈哪个狗娘养的放根铁拐儿在这儿,建筑工地垃圾不能随地投放不知道吗……” 楚飞放下心来了,知道这小子还会骂人那铁定没事,但还是一把将他歪着的脚提了起来,撸开裤腿看了看。脚红通通的一大片,外伤没有,但看着吓人。 楚世眼泪花子都沁了出来,倒抽着气说:“我都这样了您还打我吗?” 楚飞说:“谁跟你在这外面丢人现眼的,给我滚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楚世顶着满头米粒一瘸一拐地搂着他爸脖子吭哧吭哧满不情愿地被逮回家了。 楚飞回到家,餐桌上的饭菜还没动,他把楚世丢到沙发上,翻过来就用力往屁股墩儿上揍了好几巴掌。楚世趴在那儿手忙脚乱地扭来扭去躲来躲去,都没能逃过楚世的巴掌。 “爸……嘿……爸!小点儿劲!” “现在知道叫爸了?”楚飞心里有点儿心酸,特别纠结。他收到老师打来的家长电话,说他家楚世又和人打架去了,气得险些没把锅砸了。 本来打架也没什么,谁小时候没打过几场架破过几次脑袋?但是楚飞他当年打架的时候,成绩还是数一数二的,和他打架的人都不敢下狠手,因为老师肯定把罪定在那几个成绩不好的头上。但是楚世就刚好跟他倒了个个儿,他就是那些被定罪的。 成绩不好和闹事打架,就其中任何一个都不算什么事儿,但是合并在一起楚飞觉得那就是养出个社会混混的节奏,一次两次还能忍,八次九次,他就他妈想回到十五年前把楚世回炉重造。 楚飞酝酿了一肚子恶气守株待兔,楚世一回家就坐下一头埋在饭碗里,结果看到楚飞手里拿着根擀面杖心叫不好,撒脚丫子就跑,跑时还不忘拿着饭碗。 成绩差,爱打架,野心不小饭量还大。 楚飞捞起钥匙就追了出去。 现在楚世被摁在沙发里挨揍,心里连叫了几声晦气,暗自琢磨到底是哪个不老实的给打的小报告,改天让他知道阴不死丫的。楚飞说:“你他妈还想阴谁?” “没有、没有。”楚世连忙说。 “还打不打架了?” “不打了、不打了。”楚世忙不迭地说。 楚飞松开了他,“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打架,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打架。” 楚世刚刚跃跃欲试起来,想到打的对象是楚飞就蔫了。还能怎么打,他肯定不能还手。 二、 楚世没绷紧他的皮,没多久他就面临要和楚飞打一架的局面。 一个小姑娘站在他们班级的门外,拿着一个信封挥舞两下说“楚世,有人给你的”。坐在楚世身边的几个调皮捣蛋的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拿胳膊顶他的胸口,拿脚踹他的小腿。 楚世在万众瞩目中走向那个女孩接过信打开一看脸就青了。他把纸三下两下撕了,拎起班级最后面的那根钢柄扫把就冲了出去。 几个小弟赶紧叫着“楚哥”跟他一起往外跑。 “楚世你以为那是情书呢吧?你他妈就是个孬种,除了被你那小白脸爸胖揍一顿还能干什么?” 对面那染一头黄毛的叫贾奎,就一三流混混,楚世原本也没那么爱生事,就是这个贾奎给带得。 “我日你妈!”楚世操起扫把就上了,一囫囵将贾奎身边一小弟开了瓢。 那小弟是贾奎给拉过来当挡箭牌的,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见了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直挺挺地不动了。楚世他们几个之前打架,都还没到见人命的地步,这一下直接把人给打晕了,楚世也给懵了一下。贾奎顺势一个板砖下来,楚世的头脑“嗡”的一声,眼前都黑了。楚世的一帮同学兼小弟连忙冲上和对方拼作一团,惨叫、骂娘、疼痛混杂在一起,活像是个贩卖暴力的菜市场。 楚飞又被班主任打电话了。这一次人家让他直接来办公室领人。楚飞心里咯噔一下,一拍大腿心想这小皮猴子又干什么坏事了,连忙套上外套请假下班。 同事对楚飞说:“你这离开得可真不是时候,项目到紧要关头了,老板天天盯着呢。我们全组,除了你还有谁每天是回家吃晚饭的?” 楚飞把安全帽摘下来,苦笑了一下说:“帮忙帮忙,我这不是……有小孩儿要带嘛。” “哟,你结婚啦?”同事大为震惊,“都有孩子啦?” 楚飞没空满足对方的好奇心,只好说:“这事儿回头给你说啊,我先走了。” 楚飞没车,捏着钱包犹豫来犹豫去,最终打了个车,心急火燎地赶到学校。 “你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只知道生不知道养,当年荒唐的时候也是个孩子吧?”“把人打进医院差点醒不过来了知不知道?”“你还想怎么了?这事儿还有异议了?”…… 楚飞被劈头盖脸浇了一通呵斥,和楚世一般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站在叉腰茶壶班主任面前唯唯诺诺。 等班主任骂完了他掏出前来问一旁坐着的受伤孩子他妈医疗费要多少钱。 楚世眼睁睁地看着之前那还趾高气扬义怒气冲冲的贾奎小弟他妈在见到楚飞正脸之后变得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伸出一个手指来说:“小事情,两个孩子都有错,我那娃也就点儿跌打肿痛的,一千块钱就了了吧。” 一千块还真不算什么,对于那个脑壳都被骨折的伤来说。但是对楚飞一家来说,那可真不是笔小数目。楚世就没见到过那么多钱。 楚飞眼睛都不眨,打开自己的皮夹从里面数出十张毛老头,双手递给了对方。楚世双眼圆睁,跟个受惊的猫似的。 回去的路上楚世一直瞪着楚飞,问:“爸,咱家这么有钱啊?” 楚飞面无表情地说:“你车在哪儿。” 楚世有一辆自行车,是他刚刚上高中的时候楚飞给买的,当时买来簇新,没有多久就各个零件儿都换了一遍,变得破破烂烂的。 楚世赶紧一指车棚说:“在那儿。” 等楚飞过去一看,自行车的车胎是瘪的。楚世正在检查刹车。他说:“没事儿,就被放了气,打点儿进去就好。” 楚世打气的时候,楚飞就站在一边看,他问:“谁干的?” “贾奎那几个呗,还能有谁。”楚世顺口一说,突然警醒过来,这不是把他的劣迹都给招了吗? “他们经常这么干?” 楚世硬着头皮回答:“嗯……但是爸,我从来没对他们干过这么下作的事!” 楚飞没有回答。 等楚世把气打足了,他对楚世说:“坐后面去。” 楚世楞了一下,有点儿傻:“爸……你骑车啊?” “别废话。”楚飞上了车,把楚世给载走了。起初有点儿摇摇晃晃的,楚世惊恐地说:“爸你不行别乱来!” “小兔崽子是你太重了。”楚飞一咬牙,车稳了。 楚世都几年没做过他爸的后座了,他看着面前的背,耳朵里是那辆自行车“吱吱嘎嘎”的声音。他说道:“爸,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 三、 楚飞问楚世那几个小混混有几个人,怎么打起来的,他们都怎么打的。 楚世一回到家就被楚飞揍了一顿,心情有点郁郁,不想招,楚飞说:“你当你还是日寇呢?还要我严刑伺候?” 楚世耷拉着脑袋说:“我就是国民党也翻不出您共产党的手掌心啊。” “现在我们讲究多党合作,什么翻不翻的。”楚飞拍了楚世后脑勺一巴掌。 楚世委屈地说:“您要知道他们多少人干什么,您放心,我不是孤胆英雄,从来都是带人——不是,我一人——”楚世卡壳了。 “几个人。”楚飞面无表情。 “……八九个。”楚世乖乖回答。 “为什么打架?”楚飞问。 楚世义愤填膺大声道:“他们说我是龟儿子,骂我可以不能骂我爸啊!我一生气就——” “为什么打架。”楚飞重复了一遍。 179.第 179 章 顺手防盗照样明天替换(づ ̄ 3 ̄)づ 狗在门口发现了一张宣传单,上面用好几种爪印写着:只要998!你想要的小伙伴带回家! 狗将它随爪刮成碎片,丢进了垃圾桶里。 现在还有谁能满足狗呢?狗想。满大街的相亲邀请,狗从来没有对一个其中的任何有一个抱有期待。 狗坐到电脑面前,开始用他的爪子敲击键盘。键盘很大,很适合他,这是他专门为了设计狗窝而特意买的狗用键盘。他是个专业的狗窝设计师,周围的很多狗都喜欢找他去设计他们的狗窝。 狗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会帮他画图的小伙伴,而不是那张宣传单上被P得各色各样,美得可以参加选美冠军的动物——再说,那上面大部分都是猫。 狗对猫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也对其他的宠物狗不感兴趣。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头狼——哪怕他只是一条狼犬。 狗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设计狗窝,其实他根本买不起豪华的狗窝。他走出门的时候能看到烫出各种各样毛型的贵宾犬,她们一个个穿着狗衣服,看上去华丽尊贵又高傲。好像她们不用爪子刨土,吃东西的时候不龇牙,发情的时候可以不叫唤似的。 狗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强迫自己舔得一滴都不剩,好熬夜完成他为一个尊贵的狗先生的狗窝设计。 四点的时候狗又去泡了一杯速溶咖啡。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爆炸了,眼睛糊成了一圈一圈。 垃圾桶里飘下了一张碎纸,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们能给你任何类型,直到您满意为止!二十四小时无条件退货退款!] 狗看了一会儿,叼起纸片将它嚼碎了吐进垃圾桶里。 然后他打开手机,决定给为狗窝做窗户的同行打个电话。当号码拨出去后他听到那头传来了软软的声音:“喂,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您需要什么样的伙伴呢?” 狗立刻将话筒拉远,看了看上面的号码。糟糕,一定是他的爪子太大了,要么是发情期快要到了,他总是特别急躁。 “对不起,我打错了。”狗说。他是一条礼貌的狗,哪怕对方是他最讨厌的猫也一样。 “您是设计师吗?”接线员说,“您要知道,我们能给您带来最好的伙伴。” “能帮我设计图稿吗?”狗不感兴趣而不耐烦地说,嗓子里发出了威胁的呼噜声,“我要一个能干点儿的伙伴。如果你们只有那些会把自己烫卷的,就不要再拖延我的时间了。” 接线员说:“这可一点也不难,请您将您的地址报给我们,半个钟头内送货到家,感谢您的惠顾!” 狗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报出地址。等那头挂断了电话,他才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推销人员又耍了一次。他就知道他应该立马挂掉电话。 猫从来不是好东西,他们骄傲、冷漠,但只要有家伙肯给他们食物,他们就能跟着任何动物走。 狗决定无论谁来都不开门,他要将来的东西关在门外。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狗站在门边嗅了嗅。他的门上没有猫眼,因为他是一条狗。总有狗赶时髦去装猫眼,但是他必须坚持自己的原则。 门外的是一只猫,他一闻就知道了。猫特有的那种酸酸的、尖细的味道。 “喵。”猫在门外叫。 狗发出了低吼:“滚开,我不需要任何服务。” “我听说您需要会画图的小伙伴。”猫说。 “我不需要一只猫来帮我画图。”狗坚持自己的原则。 “我还带了我的鼠标和键盘,”猫说,“我帮忙修过不少狗窝,我是个有经验的设计师。” 狗在门里犹豫了许久。狗对自己说:就这一次。他必须完成这个单子,不然下半年他会连狗粮都没法吃上,只能去垃圾桶里找食物。就这一次。 狗开了门。一只白色的猫蹲在门外舔爪子。狗想:糟糕透了——糟糕透了,白色——他最讨厌的颜色。 小个头、白色的,眼睛还是不同的颜色——那种养尊处优,只会吃软饭的猫。甚至,还是只公猫。 猫站起来,竖起了他的尾巴,用爪子指了指一旁的包:“您看,我说了我会是个有用的帮手。” 狗深切地希望里面不是逗猫棒之类的玩意儿。 猫用一种优雅的仪态走进了狗的领地。狗不敢相信他居然让一只猫进入了他的领地。他黑漆漆的领地。 白毛摇晃着他长长的尾巴走在狗的后面,用那双颜色不同的眼睛礼貌地打量狗高大的身材。他说:“您需要点儿肉骨头。不要再喝咖啡了。” 狗说:“关你什么事?” “闻上去味道不好,”猫满不在乎地说,“如果能吃点儿鱼味道会更好。” 狗龇开了他的牙,他说:“猫,你是我买来的商品。” “我明白,”猫说,“所以我现在开始帮您画图了。”他缩了缩脖子,将脖子上的包放下来,两只尖尖的耳朵在包带刮过时被折叠起来,又随着包带的离开竖起来,他抖了抖脑袋上的毛,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个猫用键盘和猫用鼠标——比狗用的小了整整一倍。 “事先说明,”猫说,“我们的服务按小时计费,您可以视服务的满意度决定是否付款。” “哦,这可真是个贴心的提示。”狗不无讽刺地说。谁会付钱呢?他根本没指望一只猫帮他设计狗窝。 猫不客气地将狗的键盘拆了下来,又将自己的鼠标和键盘接上。狗瞪大眼睛吼道:“你在干什么?!” “服务,”猫说,“您现在,可以躺到您那堆碎被单里去美美地睡一觉,如果您睡不着,我还有一点儿‘安眠药‘之类的,保证您能做上起码一个春梦,和起码两条母狗度过您的发情期……” “滚!”狗怒吼道,“我让你滚!” 猫转过来,跳到电脑桌上,这样一来他才和狗一样高。他凑近狗的鼻子,伸出自己的鼻子嗅了嗅,说道:“您的气味真的很糟糕,您真的得赶紧去睡一觉,醒来之后您会看到您想要的东西。”猫伸出他的爪子,一巴掌拍在了狗的嘴角,狗觉得他给他吃了什么,有一种甜甜的味道在他张开嘴试图咬猫的时候在他的舌头上弥漫开来。 猫舔了舔自己伸进狗嘴里过的爪子,带着一种非常妩媚的眼神看着他说:“你们狗总是很喜欢舔东西。” 狗一头倒在了地上。 二 狗是被猫弄醒的。浓浓的肉骨头的味道引诱着他闭着眼睛抬起头张开嘴。然后猫发出了叫声:“喵——” 狗一下子被惊醒了。白猫说:“能请您松、松开我并且不要再、喵、再舔我了——吗?” 猫被狗一爪子按在下面,狗将他当肉骨头舔乱了一身白毛。 狗有些尴尬,也有些恼怒。他说:“谁让你靠近我的!” 猫狼狈地起来,非常耐心地将自己被舔得乱七八糟的毛舔顺,礼貌地起来说道:“您的服务已经结束了,麻烦检查一下……” 狗撇下猫起来,飞快来到他的电脑旁边,发现一个崭新漂亮的狗窝立在屏幕上,就连狗窝上不同的钉子模型都清清楚楚。 狗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立刻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真该死,他睡了一个晚上!慢着,一个晚上可不够他做完一整个狗窝方案—— “你——”狗转过头看向了猫,鼻子差一点将跳到桌子上的猫顶下去。猫非常机敏地让过了他,带着一种矜持的骄傲看着狗,狗张了张嘴,低下头没敢看他,只能说道:“你干得不错。” “请在这里签字。”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和一小叠□□,“您想要什么类型的□□?” 狗将自己的爪子在印泥上按了按,然后拍在了那张签收表上,他含糊地说:“开文具吧……” 猫说:“没问题。”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按在那张□□上,连续用了好几个不同的指印按。狗看到纸张上出现了蓝色。 “新的变色食用唾液,”猫推荐说,“可以在您没有印泥的时候更方便签字。” 就如狗所见,透明的唾液一到纸张上就慢慢变蓝了。狗开始觉得猫的推荐不错。 “如果有需要,您还可以再次呼叫我,”猫说,“我的工号是258。” 狗觉得这个代号有点儿暧昧,但他着实没想到通过这种暧昧渠道请来的“服务人员”能够真的解决他的麻烦。他是一条很耿直的狗,他决定承认猫的价值。 于是当猫走的时候狗舔了舔猫的耳朵窘迫地表示了自己的抱歉。 猫抖了抖他那一只耳朵说:“我接受您的道歉。” 狗得到了一大笔丰厚的报酬。当他离开狗先生的家时,他决定按照猫的建议给自己吃一顿好的。他要去买最贵的那种肉骨头,最粗壮的大腿骨,熬到汤里,熬得酥软透烂。 狗忍不住吸了吸口水。他跳起来向菜市场走去。 卖肉骨头的是一条哈巴狗,舌头不住地吐出来。 “先生,您要什么?哈、哈、哈……这天气可真热不是吗哈、哈。” 狗也张着嘴,但是他没有感到那么热。他随意指了指一条最大的肉骨头:“给我这个。” “您的眼光真不错,”哈巴狗飞快地称重包装,“上午刚刚进的货。” 说着,一条猎犬走了过来,亲昵而严肃地靠在哈巴狗身边:“下午的货一会儿就来。” 狗看了一眼猎犬。哈巴狗依偎在猎犬身边,看上去很是亲密。他们互相追逐了一会儿,才想起狗的存在。 狗说:“我把钱放在这儿了。” 作为一条单身狗,他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狗在回去的路上想到了猫。那只编号258的猫。他将肉骨头的袋子挂在脖子上,昂首挺胸地往家走。他在想那只猫到底干过什么工作。猫是个很有天分的设计师,非常有天分,非常有经验。为什么狗之前没有听说过?为什么猫会做现在的工作? 狗的心里有些可惜,他出神地往前,突然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酸酸的,又带了一点儿软软的奶香味。那种味道里混合了动物发情的气味。 狗立刻找到了猫。 猫被一只镶金带银的肥胖公猫龇得在地上滚了一个圈,尾巴高高竖起,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他伏趴在地上,仰头望着肥胖的公猫。肥猫的两旁有另外两头健壮的公猫,他们一起围住了白猫。 狗嗅到了很浓重的发情的气味,但是他没搞明白为什么在场没有一只母猫。 四周围起了围观群众,肥猫一步步走向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舔了舔爪子——这就是为什么狗不喜欢所有的猫。 猫警惕又警告说:“先生,您已经不在服务范围内了,请不——” 肥猫一巴掌将猫按了下去,一旁的两只公猫一起上去将猫按在地下。猫发出尖锐的一声喵叫,一爪子抓花了肥猫的脸。肥猫愤怒地冲猫吼叫,两只公猫焦躁地甩动竖起的尾巴,x向白猫一步步逼近。白猫不得不往后退,龇牙恐吓那两头凶猛地公猫,但这毫无用处,他的体型实在算不上大。肥猫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乎匍匐在地上的白猫说:“我不是在邀请你——” 肥猫突然被巨大的力量掀倒在地,身体被死死压在地面上—— 180.8.11.2 防(cou)盗(zi)哒 左迹感到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种灭顶的恐惧与绝望和他终于能通过自己研究出的公式精确推算出未知行星离地距离的狂喜,交织在一起的跨越了人类正常心跳的激动状态,仿佛仍在沿延,直到他生命最后终结的那一刻。他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终于达到了毕生的梦想——完善左氏行星公式。 这一片黑暗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久到令人发悸。当左迹终于睁开眼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醒过来。光亮从睫毛的缝隙里透进来,有一会儿他的眼神无法对焦。脑海中嗡嗡的杂音干扰到了他双耳对于外界声响的接收。一片模糊。 慢慢的他能够看见了。但眼见得却是一片扭曲的蓝色介质。他试图移动一下自己犹如不存在的四肢,反应很迟钝,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但感官在逐渐苏醒。在视力恢复的片刻,他惊讶地睁大了眼。他意识到自己正浑身赤|裸地浸润在一柱蓝色的液体中,全封闭式。他的身上插满了导管与连接线,那种材质非常奇怪,左迹肯定他从未见过。管子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附入他的皮下组织,如同粗细不一的血管。他甚至发现有数十根细小的接驳直接没入了他的头皮。左迹的双眼睁得更大了。透过那层蓝色的介质,他清楚地看到,不止他一个人,在这透明的玻璃管外,恐怕有上百根柱状的透明管筒,里面无一例外盛装着蓝色液体。液体之中有一具具赤|裸的人体,身上插满了数不清的连接线。 左迹突然听到自己头顶上的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然后整个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空间都被一片刺目的光照亮了。随着那仿佛是处于信号模糊区的收音机般的听力逐渐恢复恢复,他渐渐知道有许多生物从外面跑了进来。说是生物,因为左迹并不能明确那到底是不是人类。因为没有一个人类会有那样沉重的脚步声,带着金属的滚轴音。左迹很快明白了来的是什么。一具具庞大的人形机器从甬道的尽头出现,朝这里飞奔而来。 通俗来说,左迹是个科学家,一个IQ达到290,比爱因斯坦还高了40个点的天赋科学家。他的大脑比平常人类重5g,这5g的差距让他在不到二十岁就跨入了世界顶尖的科学院,成为当代最年轻也最强的院长。但是此刻,他这个IQ超越了爱因斯坦级别的人类却不得不丧气地承认:他根本没见过这些高端的技术装备。左迹试图活动他的手指,但可惜的是他仅仅能动用自己的小指。大脑发出的指令无法传达到身体的各部分。 指尖有流动的感触,说明传入神经并无问题,大约是传出神经出了错。左迹思考道。 那些巨型的机械终于来到了左迹跟前。他们在左迹圆柱的下方围成了一个圈。左迹隐约明白,是自己的苏醒使得这一群家伙赶到了这里。八成是自己大脑中的这些接驳发送的信号。虽然在2020年接驳还没有发展到能实现身-机交互的地步,但也能做到一些诸如提醒的任务了。因此左迹直到现在还一直陷在一个让他极其困惑的谜题之中——他究竟怎么活下来的? 左迹发誓,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东西让他惊惧过。哪怕像现在他被当作异形一般被困在蓝色的液体之中。他仅仅对此怀有一种浓烈的兴趣,但随后发生的事却叫他忍不住从喉中发出了一声惊呼。这声惊呼带着古怪的嘶哑,并不像他原本的声音,声带只有微小无力的振动,混合着一种机械的冰冷的声响。但目前真正使他感到震惊的是那些巨型机械一个个打开了,从里面跳出了十多个“人类”。但说他他们是人类也有些勉强。左迹从未见过长着叶形如蝙蝠般的耳朵、平均身高达到一米九、指甲尖长、形态各异的人类!他们之中有三个人的皮肤是暗红色的,有两个人的背后竟然生长着足够巨大的肉翼。更令人惊恐的是他们可能还是区别于人类的另一种,也许更高智商的高等生物。因为左迹看到他们其中一个用手指在半空中拉出了一张透明的信息报表。上面的文字左迹无疑从未见过,而一串字符旁急速上升的数据他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猜到那兴许是自己身体状态的数值。因为随着那些数据条的疯狂增长,他感到自己的双臂似乎能动了。 那些人的脸上露出了狂喜、惊讶的神情,激动地相互交谈着。左迹已经从恍惚之中开始渐渐地明白,这很有可能,已经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类掌握的地球了。 这群生物由交谈转变为了激烈的争论,然后在那动作幅度夸张的手势之中,他们似乎达成了一致,从那一群“人”之中走出了一个皮肤苍白、金色卷发、相对来说更像是一个人的家伙。随着他的出列,左迹感到自己的后脑内部似乎被针扎了一般疼了一下。他似乎诡异地感觉到自己脑中有一处听觉的中枢神经和几百处语言中枢被细微地改动了——不如说是被某处接驳被人为地联通了。因此,当一个陌生柔和的声音出现在他脑中时,他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你好,美丽的远古精灵。”那个人这么说。左迹知道他一定使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能够弄懂对方说的话。因为在他听来,那种发音绝对陌生,可偏偏能让人清楚地明白对方的意思。也许是自己大脑皮层的白洛嘉区被改动过了。当然,在思考这种学术性问题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有那么形容男人的么。 左迹再一次张嘴,想要做出一定程度上不知是否有效的交流。同样身为研究者,左迹很明白对方的心情。深蓝色的液体灌入了口中,但并不影响他的呼吸、发声。这是很让人惊奇的一点。但问题出在他的嗓子上。那一串无机制的古怪音节真的是他试图发出的么? “请别再尝试了。我们没有将你的声带完全复原。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才能够通过你脑中的DNA链复制出你所拥有的身体的那一部分。”那人更为和蔼地说。但这依旧不可避免地触动到了左迹。他抬起头敲着玻璃壁,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喉咙和头脑,很显然对方的理解能力强到了完全不必使他担心的地步。那为首的研究者在短暂的惊叹神色之后很快说:“我们知道你很迷茫,我们认为你有权力知道一切。”他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接着说,“不过那要在你被完全调校好之后。我们现在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你的复苏是数千年间的‘亚人类’类别科研的顶峰之作。也是我们数千年来的最大成果。你的大脑在那场浩劫之中被奇迹似的保存下来,缺损的部分我们也用最尖端的技术为你再生。就如同你的其他伙伴一样——” 左迹这时才震惊地发现,旁边那些罐中的人体,竟有为数不少的熟人面孔。那段冗长的记忆瞬间轰然重回到他的眼前,如同在无数神经里飞速穿梭,景象不断催生……碎片在大气中穿梭燃烧,漫天的火星,大地边缘之处开始熊熊燃起的庞大火焰…… 窒息感不断涌上来,过度使用的大脑消耗了大量的氧气。“注意,注意,实验体数据出现大幅度波动……”左迹头上的警报拉响了,“耗氧量增加70%,短时机能供应不足……”左迹恍惚中猛然意识到了窒息,他瞪大了双眼用手掐住了脖子,张开了所有肺叶。他的身体抽搐起来。 “加强氧气输送!扩大肺叶含氧量!”下面的人慌乱了起来,在命令之下,程序被急速而有条不紊地执行起来。“警告,警告,实验体陷入重度昏迷。预计昏迷时间三百一十二个小时八分零三秒……”如果左迹还能听到这声音的话,他一定会再度惊愕,可现在他已经又恢复到了同所有实验体一样的初始状态——漂浮在巨大的玻璃管中。左迹自然不知道他的苏醒给这个新世界带来了怎样爆炸性的震动。 斯蓝怒气冲冲地踏出全息会议厅。一个一直等候在门外的魁梧男人快步跟上了他急促的步伐:“怎么说?”斯蓝冷哼了一声,踩上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透息滑板。那玩意儿一承上两人的重量立刻闪起了绿光,向着他们的目的地驶去。“研究所的那群蠢货准备将那个苏醒的实验体弄出胚胎缸!” “什么?!”魁梧的男人惊呼了一声,“以亚人类这样脆弱的身体根本无法适应大气结构!”听到这个斯蓝显得更为愤怒了:“他们准备擅自篡改他的生理呼吸系统——修改他的基因链!”这对于一个坚守着原始物种规则的斯蓝来说,这无疑是最不可饶恕和忍耐的。魁梧的男人同样愤恨不已,一拳砸在了控制板上。透息滑板鸣叫出声,发出警告:“破坏公用设施,罚款诺亚币五十……”魁梧男人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透息滑板载着两人很快飞离了那片划归的金属建筑群。 斯蓝同样是个生物研究人员。但与生物研究所不同,他是以个人名义为国家工作的。他参与了这组亚人类复生计划已有一百二十年。这即使对于拥有三百至五百年以上寿命的他们“正人类”来说,也是一段足够长的时间了。很少有研究人员能像他这样忠于一个无法实现的理想。“亚人类计划”是自数千年前开始实施以来,进展是在太过缓慢了。原因有三个:第一,迄今为止发现并保存下来的亚人类躯体数量太过稀少,即使发现的人脑数量远多于现在复原亚人类的数量,也因损坏过于严重而导致无法实现再生。第二,亚人类的身体构造实在太脆弱了。在研究初期,他们因为对亚人类生存力的高估,损失了上百个珍贵“遗体”,才终于制造研究出令现今这些脆弱的“古代生物”得以以沉睡方式生存下来的“胚胎液”。第三,亚人类的大脑太过复杂,他们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才研究出这些复杂不亚于他们“正人类”的大脑构成。 这项研究比他们当初研究自己的生理构造还要困难。就算如今已经将他们的大脑构造还原,如何工作却是另一个难解的问题。就比如他们只知道组装,却不知道它究竟如何工作。而这“组装”的很大一部分还是依靠着幸运占大比重的自我再生成功的。 研究的最大难度在于,如何依照大脑中储存的信息,通过对记忆细胞的识别还原出亚人类的原形——一切细胞构成、一切组织构造、所有生理现象。亚人类的体型比正人类小,因此他们这项工程就如同在雕琢一项精细的艺术品。 181.8.12.1 看我这防盗的频率大家就该知道我最近更新勤快了 整个蓝星都沸腾了。亚人类的出世让这个世界都震动了。人们欢呼雀跃,简直是在举办盛典。研究所对外隐瞒了第一个亚人类的丢失,只是一个巧妙的谎言,他们就造就了整个科学界的辉煌。当斯蓝看到那条直播新闻时,忍不住骂了一句:“无耻!” “这是谁?” 左迹来到他身边,用手指着那个正在发表演讲的中年男人。坐到了斯蓝的边上。斯蓝气愤地回答说:“研究所那该死的所长。” 左迹穿着雪白的衬衫,外头罩着合适他身形的白褂,在斯蓝眼中精致得像是人偶。梅丽对于替他制作服装乐此不疲,左迹很快拥有了一个自己的衣柜。斯蓝看着坐在那儿的左迹,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很庆幸自己拯救了这个亚人类。斯蓝觉得他一生之中做过的最完美最正确的事就是这个。他相信那些被修改了基因链的亚人类之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仅用三个月就掌握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仅两个月就从那生疏的科学技术中创造出了自己的一片思想领地、在重获新生的第七个月就将自己未完成的身体修复问题以一种让他这个研究亚人类一百多年的博士惊愕的速度和能力攻克了。他将自己的身体修复到了近乎完美,接近了一个亚人类的极限,但他从未试图改过自己的任何一条基因链。 “斯蓝,我想要制作一个小玩意儿。”他对斯蓝说。 “我能帮得上忙吗?” “也许必须需要你的帮助。”左迹从前很少需要别人的帮助,但在这个时代就不一样了。他发觉自己像一个普通的学生,和别人没有一丝差别。他必须加倍努力才能赶上那些成绩优异的“同学”。“我想有一个能支持我在普通大气环境中正常呼吸的工具。” “你想要一个气体转换器?” “是的,”左迹点头,“这里的大气层有50%以上的氮气,35%的二氧化碳、9%的氧气和6%的其他气体。我能利用二氧化碳得到氧气,但必须有一个足够方便的全自动反应装置。”这个条件很苛刻,但在斯蓝眼中并不算难事。他很快点了点头,仿佛已经幻想到同左迹共同沐浴在阳光和新鲜空气之下的情景。 左迹正要道谢,屏幕上的男人突然转换成了一张立体三位图像。一旁立着的三位立体女人伸出手介绍说:“这是我们得到的第一位‘王子’。”那个图像开始旋转起来,全方位地呈现那躺在那儿浑身赤|裸的、不需要靠任何呼吸装置的亚人类。 “举研究所诺伯所长介绍,这位迷人的精灵身高1.912米,体重71.45千克,亚人类龄32岁,白色人种,拥有漂亮的金发与海蓝色的虹膜……”左迹几乎第一时间就跳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图像,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愠怒。那样的姿态,不留一丝**得被展示在电视机里面,就好像他只是一个物品或者一种低等动物!左迹的胸口微微起伏,他知道如果邦宜和斯蓝当时没有将他偷走,现在出现在电视上的,恐怕就是自己!说不定会比屏幕上的人更难堪,身体的一切数值、**,都将暴露在全世界这些异种面前任他们议论! 尽管知道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巧妙,但斯蓝还是问了一句:“你认识吗?” “我当然认识!”左迹的回话充满了火药味,他对那张脸太熟悉了,即使鼻子似乎有些同原先不一样,他还是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最要好的伙伴,“他竟然轻了那么多……”当初一直以身高和健美身体为豪的家伙竟然瘦成了这幅模样,在一旁的亚人类衬托之下,他居然显得无比娇小。 “没有办法。”斯蓝有些无奈,语气里带着微怒、同情和一丝庆幸,“亚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那些侥幸被我们复原成功的,也有很大比例因为组织代谢不平衡而死亡。”左迹知道这一点。当初他刚拿到并且读懂自己的数据时,他的体重只有45千克,严重缩水。但他无疑是幸运的,他了解自己的身体,也逐渐了解了这个时代的科技。他将自己弄好了。左迹看了一眼斯蓝,重新来到他身边坐下。 “他叫罗伦斯,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他醒来后还会不会记得我。我们在同一所大学里毕业,考取博士后我先他一步拿到教授学位,之后拜在了同一位导师门下,”左迹顿了顿,“他很聪明,爽朗大方,是个万人迷……之后我和他一起进了国际科学院,就是你们发现大量亚人类基因的地方。我们预测到灾难即将到来,但是没有阻止它的能力。那个地方集合了世界上绝大部分基因,因此当毁灭来临时,研究塔通过预设的系统将我们瞬间冰封。身体,细胞,DNA,还有——思维。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会被复活。”他摇了摇头。斯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几个月以来,他们都以飞快的速度消化着对方的知识,同时成长。他们交谈得很多,斯蓝甚至学会了不少亚人类的语言。只是亚人类的语种太多了,他只能依靠芯片时不时慢吞吞地学上一两句。他不明白亚人类的大脑里怎么可以容纳下那么多东西!在这种惊叹下,他明白亚人类的世界丝毫不比他们简单,甚至更为繁华。而那个研究塔,左迹却是第一次提到。研究塔的设计,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当时的研究水平! “没错,哪里曾经被誉为外星人都打不进来的堡垒。”左迹有些怀念,但有带了些许自嘲。 “设计它的人是谁?”斯蓝感兴趣地问,“在复活的人里面吗?” 左迹抬起眼看着他,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我——” 立体女人又开始说道:“据透露,这已经被命名为‘犹斯利’第一位亚人类,将在三天后彻底苏醒,我们将随时报道最近进展……” “啪”的一下,影像消失了,斯蓝有些愤懑地将桌上的一瓶酒灌了下去。乙醇生产不算难。在这种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左迹能轻而易举地喝到精确调配的伏特加。不过和斯蓝不同,他的身体压根儿就不适合酒精,一丁点儿酒都能让他醉倒。然而斯蓝却把高纯度的乙醇当饮料喝。 “我们再商量商量气体转换器的事……” 左迹正要细说,凯恩忽然叫起来:“进食时间!我美丽的王子和高高在上的殿下!”左迹抽了抽眉毛,斯蓝看着他这小表情却笑了。 所谓的进食,事实上只是将营养剂打入身体。正人类只需要这样一针就足以维持体能,但亚人类却没有这样好的身体条件。左迹得注射葡萄糖,向胃里填送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等一切营养物质。虽然他十分理性,却也反感食用毫无滋味可言的营养片。于是细心的斯蓝为他在实验室开辟了菜园,引入珍惜的绿色植物给他当食物。当初这么做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亚人类的营养摄入量虽然相对较小,但他们的利用率很低,这就代表着他们必须准备比实际所需营养更多的食物来供应左迹的饮食。斯蓝举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说笑,但事实证明他们完全小看了斯蓝对左迹的溺爱程度。当斯蓝“义无反顾”地开始着手干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抱怨了,所有人都珍重左迹,愿意成全苛刻的条件养护他。 原来的实验室现在成为了餐桌,左迹告诉这些压根儿没有美食概念的正人类自己的世界的美食文化时,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但左迹仍然在实验室里做出了第一盆菜——虽然只是炒青菜而已,却让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正人类大为惊讶。左迹是情商不算发达的科学家,在生活能力上也不算强,因此他用几乎是做实验的认真才能“精确”地“炒”出一碗菜来。幸亏梅丽对此有天赋,她很快超越左迹成为了厨师。事实上女人似乎总奇迹似的对这方面有神奇的天赋。 斯蓝在餐桌上将左迹的想法说了,大伙儿都积极参与进来。事实上他们早在考虑这件事。左迹想要活在真正的大气里,就必须解决呼吸问题。 “左同那些被改造了的亚人类不一样。他们的呼吸系统已经适应多种气体,身体构成也与真正的亚人类有很大区别了,虽然外观看上去变化并不大。”凯恩一边打开酒瓶一边说。左迹突然想到了影像上罗伦斯那稍显古怪的鼻子,顿时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邦宜呢?”左迹开口时,顺便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等人回答,邦宜的声音已从他背后响了起来:“我得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邦宜从外面踏进来,拉开了椅子坐下说,“他们开始暗地里追查左的下落了。” “什么?!”梅丽跳了起来。 “是的,这下不光是军队,恐怕各种组织也会加入进来。左在黑市,已经拍到一千五百亿诺亚币了……” “不是说消息都已经被封闭了么?”左迹惊讶地问,他对自己夸张的身价极度吃惊。 “那只是对普通公民来说,地下组织和研究所几乎是一样的。他们最爱干的就是倒卖研究所的高价产物,像器官什么的,而现在变成了亚人类。” “天!”梅丽惊呼了一声,“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得安排起码二十条退路!” “别担心,梅丽,”邦宜将她按下来,“虽然左很危险,但其它的亚人类更危险。有很多人认为左已经死了,毕竟亚人类太过脆弱,而且左下落不明。但另外却有上百个更明显的目标,因此他们的处境糟糕多了。你们看新闻了吗?刚刚‘苏醒’的犹斯利,在黑市的价格是左的四倍还多。” 梅丽依旧不怎么安心,她坐下的时候眉头死死拧着。 “说得没错,”斯蓝跟着说,“我们得以最少的时间研究出气体转换器。左的移动与否会是我们能否避开危险的最关键的一环。” 左迹看着他们,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很久没有放过晴的天忽然出现了一缕阳光一样,整颗心都暖和起来了。 他一个人到了这个世界,他是第一复苏的亚人类。在没有任何知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甚至没有任何同类种族的情况之下,他一个人复活在了这个世界上。他不知道斯蓝等人究竟是怎样的人。他被动被偷出,也被动加入这个团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确定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不是一个梦,哪怕这不是一个梦,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所做的是不是在不断地将自己推入更深的危险境地。 他数个月每个晚上都做同样的梦。梦见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巨大的光亮笼罩了这块土地上最后一片安全带。火焰犹如死神的狂舞在大地的尽头蔓延。 直到这一刻,他才定下了心。 第8章 .11.1 “你过去负责卫希礼和尤利安的沟通交流,然而卫希礼却以你刺杀国务卿的理由将你赶尽杀绝,你刺杀的真的是国务卿吗?”100看着贾科说。 “也许我只有再回到六道一次才能想起我之前到底在干什么。”贾科耸了耸肩说。 “尤利安很重要吗?”维克多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他在此之前对政治毫不敏感,更别说了解娱乐方面的信息。尤利安他知道,却全然没有想通为什么尤利安能让众人如临大敌。 “尤利安几乎跟联邦中央的百分之八十的官员有来往,他和他们每个人之间都有利益链条,如果这份名单被曝光,这些人在背后拜托尤利安做的事情也会相应曝光,尤利安能发展壮大到现在,有多少人有求于他就有多少人保护他,他的势力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哪怕他自己并没有什么价值,保护他以及想要伤害他的人也为他增加了价值,”解篌一边翻看信息板一边说,“从这方面来看,他的确是个成功的‘□□’。” 贾科斜了解篌一眼,说道:“六道的目的是什么?” “毁灭联邦。”莫尔说。 “是的,而卫希礼是六道的人。他知道很多事,如果他让这份名单泄露,你们觉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这不可能,”维克多说,“卫希礼自己也参与在——” “他没有直接参与,”贾科打断了他,“与尤利安直接接触的人是‘卢卡’,也就是我。” “——这么说,只要斩断你这条线,他就和尤利安毫无瓜葛了?”莫尔挑起了眉毛。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还有一点说不通,”解篌说,“你也是六道的人,如果卫希礼需要你的消失,你们能合伙‘制造’出无数种让你消失的方法,甚至是死亡——” “可我没有死。”贾科淡淡地说道。 一时之间众人一片沉默。 “我可以启动人体炸弹,弄死我自己,但是我没有,”贾科说,“我认为过去的我不是为卫希礼服务的,甚至……‘我’的目的也不是毁灭联邦。” “那是什么?”维克多嘴快地说。 没有等任何人开口,一道声音迅速在众人头顶响起:“有人请求见该舰舰长——非常紧急。” 当然紧急,在他们起飞的时候,这个人冲了上来,现在还挂在飞舰外面。 一个画面在他们头顶闪现出来,贾科看到对方的一瞬间,立刻和解篌对视了一眼:“让他进来。” 科特踏进机舱时,脸色苍白,衣冠不整,头发被吹得像一个鸡窝。贾科看到对方熟悉的面孔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说:“这个发型不错。” 科特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突然给了贾科胸口一拳。 贾科不闪不避吃了他一拳,接着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们认识?”维克多忍不住问。 “我记得他,”贾科说,“在意识里。” 科特没弄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问道:“什么意思?” “我失忆了,”贾科说,“睡得太久,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我‘做梦’的时候记得你。” 科特哑了一下,接着说:“我以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在搞清楚联邦、六道和尤利安之间到底在搞什么鬼。”贾科耸了耸肩说。 科特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站在哪一边?” “哪一边都不站,”贾科说,“我只站在我这边。” 科特笑了,他说:“你是六道的人,你却不站在六道这边?” “如果他们想弄死我,我现在就该死了,”贾科说,“但是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说明我没犯错,起码有人认为我没犯错。” “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记得要来见尤利安?”科特狭促地问,“你记得他是你的初恋情人?” 他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就看到一旁一个个子高大容貌英俊完美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搂住了贾科的脖子。 “不是。”贾科飞快地说,“我只是想找出他和卫希礼之间的关系。” 科特的眼前一亮,笑了起来说:“那你还没有完全失忆。” 贾科疑惑地看着科特。科特看了看四周的人,对贾科说:“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我们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谈。”贾科说。 “两个随时可能陷入监狱的科学家,一个不知道主人是谁的老年机器人,和一个过分显眼的人造人?” 科特的话无疑得罪了在场所有人,连100都开始反对起来。贾科却对科特一眼就认出100是个机器人感到了震惊。他制止众人说:“来吧,我和他单独谈,解篌跟着我——我是他的主人。” - “没有找到?”卫希礼皱着眉头反问,“什么叫没有找到?他们就停留在b2,这可是你说的。” “是他们的信号端留在b2。”晖文冷酷地说,“他们把信号端丢了。” 卫希礼翻了个白眼低骂了一句,又问道:“其他港口呢?他们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撤退,查查其他港口,查刚离开的飞舰!” “这是尤利安的演唱会,”晖文再次强调了一次,“每一个小时都有成千上万的飞舰进出,等我们删选出他们的运输舰,他们已经不在追踪范围内了。” 卫希礼猛地踹翻了椅子。 晖文等卫希礼发泄完了,才继续说道:“我追查过十九过去的档案,他的侦查与反侦查分数一直很高,如果要追踪他,你最好想个别的办法。我现在职位过高,无法长期消失。” “向组织申请调人。”卫希礼冷静下来说,“联邦现在不肯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那几个反对我的议员为了对抗我压下了囚犯越狱的事,他们一定也在找他。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 - “你的消息是我压下来的。”科特坐在小小的房间里,对坐在床上的贾科说,“现在联邦分为四个势力,鹰派、鸽派、国务卿派以及军队。国务卿派的人渗透于各个势力中,有很多人支持他。” 贾科想起至今没有被通缉的莫尔和维克多,于是问道:“那两个也是你压下来的?” 科特点了点头:“但他们是另一回事。把他们撇开,有人希望你消失,你猜是谁?” “还用得着猜吗,卫希礼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我消失?”贾科哼笑了一下。 “他打算在监狱里或者在你前往监狱的路上将你杀死,然后将你的各个身份曝光。你和尤利安的关系也将被曝光,尤利安和联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会把整个联邦连根拔起。”科特盯着贾科,“而你,死无对证,尤利安会证明他认识你。” “我压下你的消息,是为了让你的各种身份还有转圜的余地,卫希礼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你就是那些人,没有人看见你的外貌,你的年龄与名字对外界来说都还是个谜。这一点足够卫希礼利用,也能够让我们利用。这就是他为什么现在也不坚持反对我们的理由之一。他现在想要先找到你,让你亲身曝光你的六道身份和尤利安之间的关系。” 贾科沉默了一会儿,眯起眼睛说道:“说到底,你怎么知道我有多种身份……我到底有多少种身份?” 科特看了一眼一旁交环双手的解篌,笑了笑说:“你忘了,你的‘伪装’都是我替你打造的。” 贾科预感到什么,先瞥了解篌一眼。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解篌问科特。贾科感觉到了什么,拼命向科特挤眉弄眼使眼色,但是科特好像完全没看见似的。 “在一个脱衣舞会上,”他嘴角挂着一抹揶揄的笑容斜了一眼贾科,“他就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扣子一直扣到脖子,看上去禁欲得和那里的风格格格不入——只不过他告诉我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贾科站起来说:“我去外面找点儿水喝。” 解篌一把把他按在床上坐下,对科特说:“然后呢?” “我肯定是在执行任务!”贾科插嘴辩解道。 “没错,你是在执行任务,”科特说,“任务是□□我的顶头上司——他是个充满魅力的同性恋。那个时候我还不是议员,也不知道你是想干掉我的上司。” 贾科张了张嘴,被解篌瞥了一眼,就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似的。解篌还当过他的爸爸呢——在某个意识里。 “后来我就知道他不是个性|感的脱|衣舞郎了,”科特颇有深意地看了贾科一眼,对解篌说,“他威胁我为他制造一个假身份,我跟他做了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没必要知道,”科特说,“只是一件小事。” “干掉他的竞争对手,”贾科说,“我猜。” “对,”科特点了点头,“我给你制造了很多假身份,你知道,现在的联邦根本不可能出现几千年前那样,随意就能冒充一个人的情况。你的dna,指纹,虹膜,从一出生开始就被登记在案,哦,当然了,除了六道的人。他们的来历谁都不清楚。除了他们,只有我能给他伪造各种各样的身份。‘卢卡’只是其中一个。”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六道的人了?”贾科眯起眼睛感到有些奇怪。 “不知道,”科特说,“一开始我只是很怀疑。但是你必须知道一点,那就是我和你是最紧密的关系,你只信任我,而我也只信任你……” 贾科又感觉到了一阵不妙。解篌的视线就落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忍不住想缩脖子。 “够了,”贾科打断科特说,“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晖文和卫希礼怀疑帮助你的人是军部的人,他们正在浪费时间往错误的方向调查,现在是我们给他们致命一击的最佳时间。”科特说。 贾科看了科特一会儿,缓缓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我是六道的人。” - 科特离开的时候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扫视了一周运输舰里的人。门一关上莫尔就说:“这个人太危险了。他已经知道了我们所有的信息。” 贾科保持着沉思。 “他现在知道我们的位置,知道我们的人力,还知道我们有一架运输舰。这几乎是我们所有的底牌。”莫尔再次提醒贾科事情的严重性,“无论他对你说什么,他都是联邦的人,你不记得过去的事,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维克多立刻着急起来,他慌张地问:“那现在怎么办?抓住他吗?让他留下?” “抓住一个议员问题会更大,”100说,“而且我们刚刚在一个停泊港让他下去,如果有心追查的人,很快就能根据他的信号端查到我们的行踪。” 贾科在不断的争论中思考了许久,终于说:“全部安静。” 他看着众人:“我相信他。100才是我们最大的底牌,谁都不知道100的存在……如果100在之后的两天都没有暴露,就能够说明他是值得相信的。” 贾科环视众人,倒退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解篌跟了上去,在贾科关门之前推住了门。他和贾科对视了一会儿,接着他说:“你想让我硬到什么时候?” 贾科瞬间瞄了一眼解篌的下面,沉默了一秒猛地压上门,然而解篌早他一步发现他的意图,推开门将贾科猛地压在了门背上。 “嘿!放松点儿!”贾科吃痛得求饶,解篌反剪着他的双手在他耳旁问:“你最信任的人是谁?” “你!是你!” “和你关系最紧密的人是谁?” “是你!” “你现在倒是什么都穿了。” “我马上脱……” 贾科被贯穿时深深后悔之前该死的命令。他就不应该让解篌一直硬着,不然解篌不会在沉默中积蓄了那么多愤怒,最后像是火山一样爆发…… 第8章 .11.2 贾科看到自己在人群中穿行。他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看到自己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长袍,犹如一个教士一样穿过一个个陌生人。他的身体是温热的,皮肤不时贴住衣物内侧冰冷的武器。所有的人都像全息影像一样模模糊糊,他们穿过他的身体,走向各自的目标。贾科看到自己仿佛是个幽灵一般行走在黑暗中,在有人发现他之前,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他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科特的面孔。他看到自己瞄准了一个英俊的男人,他向那个男人走去,却先拐向了科特。 他看到自己凑近科特的耳朵,用带着回声的音色问对方:“……我要的东西呢……” 科特的声音同样模糊:“……等你完成……” 贾科于是看到自己走向了那个英俊的男人。他想要让一个人注意到他,就能够在瞬间吸引对方的目光。 他走向了那个男人,他在男人的耳边说:“……我里面什么都没穿……”他看到科特踏进了阴影,他看到自己骑在男人的身上,在一个狭窄的包厢里缓慢地摸出了贴身藏着的手|枪,他看到半勃的男人睁大眼睛倒在地上。 他将男人踢进沙发下面,然后他在阴暗的走廊里见到了科特,科特递给了他一套全新的身份证明,所有画面都一闪一烁,他看到那套身份证明上面写着“卢卡”,是他的头像…… - 贾科猛地坐了起来。 他全身都是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向洗手间走去,用水抹了一把脸,在晕眩中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突然觉得镜子里的脸无比陌生。 这种感觉就像他刚刚从意识中苏醒过来,他看到无数画面从他面前闪过,像是疾驰的列车一样。每个世界里的他看上去都是另一个人,有着完全一样的面孔,却无比陌生。 陌生得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种荒唐感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又涌了上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有无数个身份,有无数个形象。现在他却连过去都回忆不起来。他仿佛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一双手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贾科制止了自己下意识的回击。男人的嘴唇贴在他的耳后低声问:“怎么了?” 贾科沉默了一会儿。他闭着眼睛回想先前的梦境。 “科特骗了我,”他说,“那一次不是他和我第一次认识。他早在那之前就认识我,而且是他给我分派了任务——‘卢卡’这个身份,是他给我的。” 解篌的动作停住了。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问:“你还相信他吗?” “我不知道。”贾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解篌。” “你的过去代表不了任何东西,”解篌说,“你最大的价值是现在的你。” 贾科将双手撑在洗手池上,再一次从镜子里看自己。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和面部轮廓完美的男人。男人纯粹而深邃的双眼盯着镜子里的他。 “我很怕,解篌,”贾科说,“我怕这又是一个梦。我已经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我的过去在重复伪装成不同的人,梦境里又在体会截然不同的人生,那么我的现实到底是什么?” “哪里才是现实?”贾科在镜子里与男人深深对视。 “就连我的爱人,都是我赋予了感情的人造人。” 解篌看着镜子里的贾科,他低沉地说:“你在怀疑我的客观性?” 贾科没有回话。他的嘴唇有些苍白,他说出了长期留存在他心中的最坦白也最伤人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这是不是你的‘现实’我不知道,”解篌说,“但我知道这就是我的‘现实’。” 贾科用力捂住眼睛,露出了一个极为罕见的有点儿脆弱的笑容。他的皮肤苍白,鼻尖和眼圈是发红的。他抹了一把脸说:“抱歉。我在胡说八道了……” 解篌始终搂着他。他定定地看着贾科,他说道:“你知道,在你的意识里,你离开之后那些生活着的人都会发生什么?” “什么?”贾科楞了一下。 “他们是一个个独立的世界中的人。你离开之后,你所关照的人会作为那些意识的支柱,代替你支撑那些意识。在你我的第三个意识里,那个世界一直持续到我老去,我看着安安长大,看着整个国家和整个体系走上新的轨迹。在我离开的时候我看到那个世界在逐渐崩塌,但是安安看不到。她是一个人,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人类。她不知道自己是虚构的。” 贾科张了张嘴,他曾经被自己否定的某些东西再度浮现,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解篌。他已经接受了那些人那些事全是他所臆造的景象,而那些事物也全部能够被分析为数据,但是现在,解篌却告诉他那些人都独立生活在他的意象里。 “所以,即使我们现在都在你所臆造的另一个虚构的世界中,你也不能怀疑我爱你。” 贾科突然有点儿腿软,有一道灵光在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但是太快了,他几乎捕捉不到。他握住自己腰间解篌的手,沉声说:“你让我想想……” 但是贾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任何东西了。 - 两天后,新闻媒体上一片平静。科特没有抖露任何消息,电子报纸上甚至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 100和维克多都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要拿这份名单怎么办?”莫尔说,“我们可能掌握着整个政府整个联邦的关键,六道和联邦都想要找到我们,我们迟早要被逮住。” “而且这首运输舰也不能再用下去了,”100说,“外形太显眼了,我们也不可能永远飞行不停下来补充补给。” “那就落地。”贾科说,他看上去比两天前更加沉稳了一些。 “那这份名单呢?”维克多说,“我是说,即使我是联邦的人,尤利安对联邦的影响也太大了,我们难道只能看着这个毒瘤而什么都不做吗?” 贾科斜眼瞥着那份名单说:“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能做。我要再见一次科特。” “再见一次一个议员?”莫尔说,“你疯了吗?” “他给我提了一个好主意,关于如何解决卫希礼。”贾科开始收拾桌上的装备。他将两把枪塞进腰间,再往身上挂了一柄小刀,用外套遮起来,“但是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搞懂,我不想随便杀死什么人。” 贾科将装备都整理好,来到航行面板上观察他们的航向,半晌后他说:“就在这里降落吧。” “这里?这里是商贸区而不是议院。” 贾科斜了一眼发话的100,他挑了挑眉毛说道:“我是个杀手——我能从任何地方找到该找到的人。” 贾科和解篌从在一座高楼的临时停泊区落地了。100的好几个人和他们同时落地,然而贾科和解篌一眨眼就消失了。莫尔和维克多看到他们所追踪的信号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闹市区,混杂在一片混乱的信号源中。 “你相信他的话吗?”维克多问莫尔,“他能从任何地方找到任何人?” 莫尔白了他一眼:“他昨晚就开始做调查工作了,今晚有一个叫‘卢卡’的商界大亨将在这附近的银鹰会堂举行巨型晚宴。好些议员都被邀请了。他一定知道科特会去。” - “科特一定不仅仅是联邦的鹰派成员。”贾科靠在一面大理石墙壁上,看着里面的宴会大厅。整个宴会觥筹交错,然而宴会的主角“卢卡”却一直没有出现。贾科知道“卢卡”这个身份是科特赋予他的,因此科特一定会在这里,这场宴会恐怕也是科特搞出来的,但是他不明白科特将会用怎样一种方式让“卢卡”现身。 他和解篌像是两个服务员,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挨个儿观察,直到有人笔直向他走来,大声叫道:“卢卡先生!您竟然在这儿!” 贾科看到对方时脸色忍不住古怪起来,解篌却连忙背过身去,靠着廊柱仿佛在与他人对话。贾科顾不上询问解篌究竟是想干什么,他向对方伸出了手,试探性地问候:“单先生?”来人正是单珀英的脸。然而单珀英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像是个老贵族绅士的男人。 单珀英受宠若惊地对贾科伸手,他身旁的老绅士却哈哈笑了起来。贾科楞了一下,看向那个男人,他拍了拍单珀英说:“卢卡先生,没反应过来吧?这位‘单珀英’先生可以以假乱真了吧?” 贾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想起先前解篌的举动,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太不可思议了,从没见过这么逼真的人造人。” 对方看了两眼贾科身边的解篌,解篌仿佛感觉到什么,又往后躲了躲。贾科却一把将他转过了身来,向他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商业伙伴解篌,今天上午才从南半球飞到这里……” 解篌连忙上前非常热情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说道:“k先生,久仰久仰。” 这位“k先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解篌,贾科几乎感觉到解篌开始不自在了。 这是很少见的,他从没见过解篌那么不自在。 半晌,“k先生”说:“您的整容技术真是太到位了,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像人造人的真人——哈哈,开个玩笑。”解篌几乎出了一身冷汗,贾科也猛地仿佛明白了什么。解篌和他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样无知,能让他一眼认出的人——他的制造者。 “自从单珀英被他的情人吴笙决裂而失足坠楼之后,他的影迷们都十分悲痛,让我代为制造出了这样一位替代品大明星。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门在外,就进入了您的宴会。” 贾科听得眉头一跳一跳。单珀英在他的意识里是被吴笙杀死的,吴笙也的确是在现实中导致单珀英死亡的原因。但是当时他的上帝意识为了警告他让吴笙不合常理地亲手开枪射杀了他。 贾科再次盯了一会儿单珀英,发现了对方的和解篌的不同。单珀英在没有任何任务时只是干站着,仿佛在专注地倾听。他看上去的确很完美,但是却缺乏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既然我们的主人都到场了,还等什么呢?”科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来,聚光灯一下子打在贾科的身上,贾科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冲众人挥了挥手,向科特走去。 k先生在贾科和解篌上前的同时在解篌的身后叫到:“解篌先生留步,我想问问有关于您的生意的一些事。我想我们有很大的合作空间。” 解篌站住了,他缓慢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他已经扫除了先前的一切紧张与不安,完全镇定下来了。连k先生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他是个人造人,没有人能一眼看出他是个人造人,除了仿佛无所不知的科特。 第8章 .12.1 看我这防盗的频率大家就该知道我最近更新勤快了 整个蓝星都沸腾了。亚人类的出世让这个世界都震动了。人们欢呼雀跃,简直是在举办盛典。研究所对外隐瞒了第一个亚人类的丢失,只是一个巧妙的谎言,他们就造就了整个科学界的辉煌。当斯蓝看到那条直播新闻时,忍不住骂了一句:“无耻!” “这是谁?”左迹来到他身边,用手指着那个正在发表演讲的中年男人。坐到了斯蓝的边上。斯蓝气愤地回答说:“研究所那该死的所长。” 左迹穿着雪白的衬衫,外头罩着合适他身形的白褂,在斯蓝眼中精致得像是人偶。梅丽对于替他制作服装乐此不疲,左迹很快拥有了一个自己的衣柜。斯蓝看着坐在那儿的左迹,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很庆幸自己拯救了这个亚人类。斯蓝觉得他一生之中做过的最完美最正确的事就是这个。他相信那些被修改了基因链的亚人类之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仅用三个月就掌握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仅两个月就从那生疏的科学技术中创造出了自己的一片思想领地、在重获新生的第七个月就将自己未完成的身体修复问题以一种让他这个研究亚人类一百多年的博士惊愕的速度和能力攻克了。他将自己的身体修复到了近乎完美,接近了一个亚人类的极限,但他从未试图改过自己的任何一条基因链。 “斯蓝,我想要制作一个小玩意儿。”他对斯蓝说。 “我能帮得上忙吗?” “也许必须需要你的帮助。”左迹从前很少需要别人的帮助,但在这个时代就不一样了。他发觉自己像一个普通的学生,和别人没有一丝差别。他必须加倍努力才能赶上那些成绩优异的“同学”。“我想有一个能支持我在普通大气环境中正常呼吸的工具。” “你想要一个气体转换器?” “是的,”左迹点头,“这里的大气层有50%以上的氮气,35%的二氧化碳、9%的氧气和6%的其他气体。我能利用二氧化碳得到氧气,但必须有一个足够方便的全自动反应装置。”这个条件很苛刻,但在斯蓝眼中并不算难事。他很快点了点头,仿佛已经幻想到同左迹共同沐浴在阳光和新鲜空气之下的情景。 左迹正要道谢,屏幕上的男人突然转换成了一张立体三位图像。一旁立着的三位立体女人伸出手介绍说:“这是我们得到的第一位‘王子’。”那个图像开始旋转起来,全方位地呈现那躺在那儿浑身赤|裸的、不需要靠任何呼吸装置的亚人类。 “举研究所诺伯所长介绍,这位迷人的精灵身高1.912米,体重71.45千克,亚人类龄32岁,白色人种,拥有漂亮的金发与海蓝色的虹膜……”左迹几乎第一时间就跳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图像,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愠怒。那样的姿态,不留一丝隐私得被展示在电视机里面,就好像他只是一个物品或者一种低等动物!左迹的胸口微微起伏,他知道如果邦宜和斯蓝当时没有将他偷走,现在出现在电视上的,恐怕就是自己!说不定会比屏幕上的人更难堪,身体的一切数值、隐私,都将暴露在全世界这些异种面前任他们议论! 尽管知道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巧妙,但斯蓝还是问了一句:“你认识吗?” “我当然认识!”左迹的回话充满了火药味,他对那张脸太熟悉了,即使鼻子似乎有些同原先不一样,他还是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最要好的伙伴,“他竟然轻了那么多……”当初一直以身高和健美身体为豪的家伙竟然瘦成了这幅模样,在一旁的亚人类衬托之下,他居然显得无比娇小。 “没有办法。”斯蓝有些无奈,语气里带着微怒、同情和一丝庆幸,“亚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那些侥幸被我们复原成功的,也有很大比例因为组织代谢不平衡而死亡。”左迹知道这一点。当初他刚拿到并且读懂自己的数据时,他的体重只有45千克,严重缩水。但他无疑是幸运的,他了解自己的身体,也逐渐了解了这个时代的科技。他将自己弄好了。左迹看了一眼斯蓝,重新来到他身边坐下。 “他叫罗伦斯,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他醒来后还会不会记得我。我们在同一所大学里毕业,考取博士后我先他一步拿到教授学位,之后拜在了同一位导师门下,”左迹顿了顿,“他很聪明,爽朗大方,是个万人迷……之后我和他一起进了国际科学院,就是你们发现大量亚人类基因的地方。我们预测到灾难即将到来,但是没有阻止它的能力。那个地方集合了世界上绝大部分基因,因此当毁灭来临时,研究塔通过预设的系统将我们瞬间冰封。身体,细胞,dna,还有——思维。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会被复活。”他摇了摇头。斯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几个月以来,他们都以飞快的速度消化着对方的知识,同时成长。他们交谈得很多,斯蓝甚至学会了不少亚人类的语言。只是亚人类的语种太多了,他只能依靠芯片时不时慢吞吞地学上一两句。他不明白亚人类的大脑里怎么可以容纳下那么多东西!在这种惊叹下,他明白亚人类的世界丝毫不比他们简单,甚至更为繁华。而那个研究塔,左迹却是第一次提到。研究塔的设计,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当时的研究水平! “没错,哪里曾经被誉为外星人都打不进来的堡垒。”左迹有些怀念,但有带了些许自嘲。 “设计它的人是谁?”斯蓝感兴趣地问,“在复活的人里面吗?” 左迹抬起眼看着他,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我——” 立体女人又开始说道:“据透露,这已经被命名为‘犹斯利’第一位亚人类,将在三天后彻底苏醒,我们将随时报道最近进展……” “啪”的一下,影像消失了,斯蓝有些愤懑地将桌上的一瓶酒灌了下去。乙醇生产不算难。在这种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左迹能轻而易举地喝到精确调配的伏特加。不过和斯蓝不同,他的身体压根儿就不适合酒精,一丁点儿酒都能让他醉倒。然而斯蓝却把高纯度的乙醇当饮料喝。 “我们再商量商量气体转换器的事……” 左迹正要细说,凯恩忽然叫起来:“进食时间!我美丽的王子和高高在上的殿下!”左迹抽了抽眉毛,斯蓝看着他这小表情却笑了。 所谓的进食,事实上只是将营养剂打入身体。正人类只需要这样一针就足以维持体能,但亚人类却没有这样好的身体条件。左迹得注射葡萄糖,向胃里填送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等一切营养物质。虽然他十分理性,却也反感食用毫无滋味可言的营养片。于是细心的斯蓝为他在实验室开辟了菜园,引入珍惜的绿色植物给他当食物。当初这么做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亚人类的营养摄入量虽然相对较小,但他们的利用率很低,这就代表着他们必须准备比实际所需营养更多的食物来供应左迹的饮食。斯蓝举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说笑,但事实证明他们完全小看了斯蓝对左迹的溺爱程度。当斯蓝“义无反顾”地开始着手干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抱怨了,所有人都珍重左迹,愿意成全苛刻的条件养护他。 原来的实验室现在成为了餐桌,左迹告诉这些压根儿没有美食概念的正人类自己的世界的美食文化时,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但左迹仍然在实验室里做出了第一盆菜——虽然只是炒青菜而已,却让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正人类大为惊讶。左迹是情商不算发达的科学家,在生活能力上也不算强,因此他用几乎是做实验的认真才能“精确”地“炒”出一碗菜来。幸亏梅丽对此有天赋,她很快超越左迹成为了厨师。事实上女人似乎总奇迹似的对这方面有神奇的天赋。 斯蓝在餐桌上将左迹的想法说了,大伙儿都积极参与进来。事实上他们早在考虑这件事。左迹想要活在真正的大气里,就必须解决呼吸问题。 “左同那些被改造了的亚人类不一样。他们的呼吸系统已经适应多种气体,身体构成也与真正的亚人类有很大区别了,虽然外观看上去变化并不大。”凯恩一边打开酒瓶一边说。左迹突然想到了影像上罗伦斯那稍显古怪的鼻子,顿时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邦宜呢?”左迹开口时,顺便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等人回答,邦宜的声音已从他背后响了起来:“我得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邦宜从外面踏进来,拉开了椅子坐下说,“他们开始暗地里追查左的下落了。” “什么?!”梅丽跳了起来。 “是的,这下不光是军队,恐怕各种组织也会加入进来。左在黑市,已经拍到一千五百亿诺亚币了……” “不是说消息都已经被封闭了么?”左迹惊讶地问,他对自己夸张的身价极度吃惊。 “那只是对普通公民来说,地下组织和研究所几乎是一样的。他们最爱干的就是倒卖研究所的高价产物,像器官什么的,而现在变成了亚人类。” “天!”梅丽惊呼了一声,“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得安排起码二十条退路!” “别担心,梅丽,”邦宜将她按下来,“虽然左很危险,但其它的亚人类更危险。有很多人认为左已经死了,毕竟亚人类太过脆弱,而且左下落不明。但另外却有上百个更明显的目标,因此他们的处境糟糕多了。你们看新闻了吗?刚刚‘苏醒’的犹斯利,在黑市的价格是左的四倍还多。” 梅丽依旧不怎么安心,她坐下的时候眉头死死拧着。 “说得没错,”斯蓝跟着说,“我们得以最少的时间研究出气体转换器。左的移动与否会是我们能否避开危险的最关键的一环。” 左迹看着他们,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很久没有放过晴的天忽然出现了一缕阳光一样,整颗心都暖和起来了。 他一个人到了这个世界,他是第一复苏的亚人类。在没有任何知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甚至没有任何同类种族的情况之下,他一个人复活在了这个世界上。他不知道斯蓝等人究竟是怎样的人。他被动被偷出,也被动加入这个团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确定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不是一个梦,哪怕这不是一个梦,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所做的是不是在不断地将自己推入更深的危险境地。 他数个月每个晚上都做同样的梦。梦见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巨大的光亮笼罩了这块土地上最后一片安全带。火焰犹如死神的狂舞在大地的尽头蔓延。 直到这一刻,他才定下了心。 第8章 .12.2 贾科在看到666的一瞬间,一种荒唐感和啼笑皆非感一瞬间涌了上来。他捂住了自己半边脸,自嘲式地哼笑起来。看到666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他没有脱离虚幻,他却也一直在现实里,只这是他在八十二道天劫之后的下一世。 他一直在轮回,从未脱离过。 在记起666之前,他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自己是个夺舍了别人肉身的人,就像过去的四百多世一样。 666在他身边晃悠,肚子上显示着几个大字:【你怎么了?】 贾科想起了解篌。他几乎是落寞地笑了起来。他以为他和解篌经历了那么多终于修成正果,他以为解篌是他命中注定一辈子要找到的人,但是到头来,他以为的“好几世”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甚至是他无尽轮回里的一场短暂的梦。 解篌会消失,随着他脱离这个轮回进入下一个轮回,也许他不会那么早“死亡”,但是总有一天他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贾科会忘了他,在数百年的轮回中。 贾科怅然若失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怪他觉得即使是这张脸也无比陌生,难怪他总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只是在不断重复肉身的经历,并且不断重复着“提醒自己”这个过程。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所有意识里都有666,并且总是有人提醒他该醒来了。 贾科翻身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对666说:“打开阴阳簿。” 666非常麻利地显示出他所需要的一切。 “编号十九,没有真正的名字,六道训练营的一名杀手,刺杀总统时被卫希礼陷害,失去意识进入研究所进行人体实验,死于……意识当中。”贾科难以理解地抬起头来看向666,“如果我之前都是按照肉身的行为走的,为什么我没有死于意识?” 666在半空转了两圈,说道:【因为解篌?】 666在贾科真正呼唤它之前没有任何机会主动出现,但是他知道贾科身边发生了什么。 【他那时刚好进入你的意识。】666说,【解篌这个人不存在于阴阳簿上。是你给了他这个名字。】 贾科又如一潭死水的眸子里有什么死灰复燃,他几乎是猛地跳起来,抱紧666用力亲了好几口,像是个孩子一样尖声大叫起来:“他是特殊的!我知道!他是特殊的666!” “什么特殊的?”解篌充满磁性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他一抬头,就看到贾科向他冲来,仿佛久别重逢一般猛地跳起来挂在了他身上,四肢紧紧缠住了他。 “嘿,怎么了,我把你的早饭带来了,”解篌用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接着他的目光凝固了,他盯着贾科身边的某处说:“……这个东西,是你刚刚造出来的?” 666像是一块会漂浮的石膏一样僵住了。 贾科看了一眼666,心脏跳得像是犯了病。他捧住解篌那张英俊完美的脸糊了他一脸口水,然后双手飞快向下摸去。 “等等……这么早你就想……嘿,你不吃早饭了吗……该死……把你的裤子脱了……” - “你是从哪里得到那么多信息的?”莫尔狐疑地看着贾科手里的信息板,“我是六道的杀手,我有很多资源来源。”贾科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旁边的解篌看着他挑了挑眉毛。 昨天一整天这个家伙都和他待在床上,他知道贾科明明什么都没做。 贾科指着上面的信息转移话题说:“科特不是联邦的人,但他也不是六道的人。” “什么?”维克多端着一杯水在一旁坐下了。 “不,应该说,科特虽然是联邦的人,但是他遵从的是六道的人的价值观。” “你说什么?”维克多难以置信地看着贾科。 “他没有加入六道,但是他和六道的一部分人的意见是相同的。” “一部分人?”莫尔准确地抓住了关键词。 “就和联邦一样,六道也不是一个意见一致的整体。六道以军事化的残忍的训练方式训练一批死士,让他们拥有某种军人般的对六道的责任感,然而它的上层却犹如一个教会。”贾科画了一个金字塔,“一部分教士认为六道的存在是为了制衡联邦,为不赞同联邦统治的人们提供可以投靠的一席之地,而另一部分教士认为联邦是错误的,需要被彻底推翻。所有的教士仿佛都在为全人类考虑,然而他们却经营着全球最大的恐怖组织。很讽刺吧,嗯?” 贾科嘲笑了一声。 “为什么你们,我是说他们能有这么大的分歧?”维克多说,“一整个六道难道不是正是出于同一个目的——” “有什么组织会一开始诞生就反人类?”贾科打断他说道,“所有的恐怖组织都诞生于某种特定约束下的人性爆发,六道里有一部分人一直坚持我之前说的第一种观点,然而第二种观点的教士却多数出身于越来越严苛残酷的底层训练。” “所以科特属于哪一种?”莫尔问道。 “第一种,”贾科说,“我和他都属于第一种。而卫希礼和晖文——” “刚好和你们相反。”维克多帮他说。 “没错,我的直系上司不是第二派的人,所以他们没有权利让我死。我协助卫希礼,卫希礼想要置我于死地也不过是因为我是第一派的人,是个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只是他国务卿当的太久了,恐怕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贾科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 “你记起所有的事了?”维克多轻轻地问道。 “没有,”贾科说,“但是没什么关系。我只跟从自己的意愿做事。” 解篌在一旁舔了舔嘴唇,不知想到了什么,暧昧地笑了一下。 “那我们现在拿这份名单怎么办?”100一直靠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既然你已经了解了一切?你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了,我们最近至少躲了三次巡查舰的搜查,我们的活动范围正在越来越小。” “公布出去,”贾科说,“但是要选好公开的方法。最好能让六道和联邦都受到重创。” “你不是六道的人吗?” “我是解篌的人。”贾科站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和坐着的解篌交换了和湿漉漉的吻。 维克多别过了脑袋对莫尔说:“我真不想在他俩同时出现的时候跟他们对话。” “你是说秀恩爱吗?”莫尔没有看他,只顾研究手里贾科提供的信息板,“要是愿意你也可以。” 维克多楞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别过头红着脸什么都不敢说话了。 - 整个星球差一点因为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而震惊。尤利安在某个清晨毫无预兆地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声称他即将隐退。这条消息让广大的歌迷们震惊不已,几乎整个星球都震动了。无数人祈求尤利安不要离开他们,更多人寻求让尤利安退出的真相。 这件事甚至影响到了联邦的议会,一旦尤利安退出,许多人的计划都将夭折,尤其是卫希礼。他打算利用尤利安揭发所有人和他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一旦隐退,卫希礼的计划就变味了。如果他在此时要求尤利安公布名单借以毁灭联邦,已经在质疑是谁迫使尤利安隐退的广大群众会将矛头对准他,而如果不揭发,那么他过去铺设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卫希礼已经顾不上追捕贾科了,他必须搞清楚到底是谁迫使尤利安退位的,也必须想办法让尤利安复出,或者起码打消大众的顾虑。在这一点上,卫希礼和众位议员的想法一致了。 而此刻的尤利安却正忐忑不安地被带进一条隐蔽的地下通道。他的前侧是贾科,身后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仅凭这两个人根本带不走他,但是他们同时来的还有几十个长相非常相似的保镖…… “卢卡先生,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务必告诉我,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暂时退出了娱乐圈,您还要我做什么呢?”尤利安看着前方的卢卡,忐忑不安地说。整个通道十分狭窄,无法让两人并肩行走,尤利安感到压抑极了。 贾科回过头朝他笑了笑,这个笑容一点都不具备安抚性,但是尤利安还是感到轻松了一些。贾科说:“你马上就会知道的。”这句话让尤利安的不安再次强烈地升了起来。他觉得他好像忽然无法反抗这个卢卡了。从卢卡那一次来到他的休息室开始,这位香水老板就变得很难捉摸了。尤利安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他看着前方的卢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现在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跑。对方把他带来时就不怀好意。 贾科很快来到了通道底端的门前,他敲了敲门。 尤利安在门开的同时愣住了。他看到科特站在面前。他非常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贾科。 科特也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看着尤利安,他对尤利安说:“欢迎。” 尤利安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贾科,被迫走进了门内。 “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走在联邦中央法庭的下面呢。”科特一边走,一边用某种古怪的语气说道。 “是、是吗……”尤利安打量四周,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 “你不进去吗?”解篌站在贾科的后方看着里面。 “不,”贾科说,“我没兴趣参与他们政治家的讨论,我们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要做,走吧。” “什么重要的事情?” “跟你的‘父亲’聊聊天。”贾科冲解篌眨了眨眼睛。解篌一把拉住他说:“你想做什么?” 贾科按住他抓着自己的手:“为你做一切事。” - k先生的住处和贾科所想的完全不同,他居住得非常“原始”。100在看到他的居所时,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太像了……” “像什么?” “像我的……制造者从前住的地方。” “你的制造者?”贾科随口闲聊着,“是谁?” “左迹。”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他们前方响起。贾科看到k先生一步步走向他们。他的手里还拿着老式的扳手。他端了端眼镜好看清眼前的来人,然后他笑着说:“卢卡先生,卢卡先生!” “左迹是谁?”贾科一边在他的欢迎下与他握手,并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边走进他的房子。 “是机械生命最有名的学者,你知道,亚人类时代的精英。也是——我的祖辈。” “祖辈?他有孩子?”100突然叫了起来,这让贾科和解篌都斜了他一眼。 “不,他没有,”k先生说,“请坐,各位请坐……他和他的恋人无法有孩子,他的恋人,现在还写在孩子们的历史书上呢,任何对机械生命感兴趣的人,在看到你的脸时都能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谁——斯蓝·因爱斯,左迹的爱人,帝国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位将军。” 贾科和解篌又瞬间看向了100。100和他的所有同伴们身体上都有一个标签,那正是斯蓝·因爱斯。 “他们收养了一些孩子,一些有机械天分的孩子,这些孩子变成了一个很大的家族,然而随着机械生命渐渐凋零,只剩下我们这一支,所以我说,他是我的祖辈。”k先生带着一种隐约的狂热的神情看着解篌。 “卢卡先生,您知道我为什么会提出与您做交易吗。” 贾科看了一眼解篌,“这就是我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没有制造者会认不出自己的作品,”k先生微笑着说,“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制造□□人造人吗?因为这种人造人最为复杂。他们就跟真正的人类一样,拥有几乎和人类相同的情感甚至构造。如果所有的一切条件都满足了,为什么现在的技术精湛的人造人却无法像从前简陋的机器人一样诞生出机械生命?” “我做了一个实验,卢卡先生,”k先生微笑着说,“我将我制造出的最可能诞生机械生命的三十个人造人投入了市场,我对他们每一个都做了跟踪调查——在我几十年的研究之后。然后奇迹发生了。” “卢卡先生,或者说编号十九先生,为您定制的人造人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类。” 贾科的表情微微变化,他再次看向了解篌。 解篌的神情很严肃。他盯着k先生,而100也盯着k先生。 “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同您做交易。我想知道在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k先生说,“我想要提供给您更多的试用品,任何试用品,来观察他们是否可能同样在您身边发生奇迹——就像您身边的两位一样。” “两位?”贾科的目光扫视了四周,渐渐地他看向了100。 “可能他自己从未觉察到,但是这个机器人……的确‘正在变成一个人类’。”k先生看着100说。 100受到的震撼显然不比贾科更小,他盯着k先生,难以克制地问道:“他现在在哪?” “你说左迹?”k先生说,“已经过去将近一千年了,他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那他呢?”100急切地问,“他——真正的斯蓝·因爱斯……” k先生又端起眼镜仔细看了看100。他说:“他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他也会死亡。” 100的眼神突然失去了焦距。他向后一屁股坐倒,似乎失去了任何目标。 贾科没有理会100,他盯着k教授说:“我想知道有关于我的爱人身上的一切,我不希望你在他身上做了任何实验或者遗留了任何检测性的设备。我要确保他能够像个真正的人造人一样一直完美到我死亡为止。你是他的制造者,你知道他的一切。” k教授摘下了自己的眼镜,交给一旁的机器人管家擦了擦。他说:“我会收回他身上的监测元件,他会完全属于你,作为我将一批机器人放到你身边麻烦你的交换。” 解篌被推进实验室时,贾科成了唯一留在外面的人。他可以通过玻璃看到对方,看到100作为助手也作为一个监视者同样站在里面。 但是他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他只能看到解篌的肉|体被锋利的手术刀割开,就像割开了一个真正的人体一样。他看到里面交错的神经,那些神经长得和真正人类的不一样,但是同样复杂而精密。 解篌始终用他那双深邃的湖水一般的双眼看着贾科。他的嘴唇在动,似乎在和100对话,但是贾科看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真残忍。”解篌说。 100站在他的身边,作为k先生的住手按住他的双手。 “我的保质期可能有几百年,他却要死在我的前面。”解篌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却依旧在微笑,只是100感觉到了他的悲哀。 “你知道吗,”100说,“斯蓝·因爱斯,真正的因爱斯,在我们诞生之后诞生的那个……他也是一个机器人。” 解篌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然而他的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外面贴着玻璃的贾科。 “但是他也享受死亡。” 第8章 .13.1 几天后,尤利安在答谢广大歌迷的最终演唱会上发表了一段震惊全世界的讲话。他说话的时候沉痛而惋惜,带着强烈的悔意。 “我有罪,”尤利安说,“我接下来将要对我的犯罪事实一一供认,让被我欺瞒许久的广大公民们明白他们被欺骗和隐瞒了什么。”他每说一句话,目光都向台下的某处看一眼,脸色扭曲发青。 “在我身为歌星的时候,在我逐渐受到你们的喜爱变得越来越受欢迎的时候……我得到了来自许多人的帮助。这些帮助有些出于不正当的交易,有些为我们整个联邦整个星球的公民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危害,有些……只是出于我个人的贪欲。” 尤利安说话的时候嗓音都在颤抖。他一定从未想过他将会在所有人面前公开自己的一切,承认自己是个令人厌恶的伪善者,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我的退出出于某些相关利益者的逼迫,同时也出于自我的悔悟。但我想我不能继续隐瞒下去了,哪怕——总统罗尔先生,想要我保守秘密。” 台下一片惊呼。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一天早上,所有的媒体都爆炸了。最红的歌星卫希礼在他的谢幕演唱会上公开了一份加长名单。他忏悔了他过去所做的所有交易,几乎将半个联邦拖下了水。而唯一毫发无伤的只有卫希礼。这本应该是卫希礼最想要的结果,但是总统的落水让他无法保持住自己得体的笑容。 - 贾科和莫尔一行人一起在终端上看直播,他们看到尤利安扭曲的表情几乎大笑出声。 “他们大概在他身上安装了人体炸弹。”贾科一边嗑瓜子一边指着尤利安的腰部说,“一定在这儿,他一直不自觉地捂着腰。” “话说回来为什么不把卫希礼拖下水?”维克多说,“卫希礼才是最需要被拔出的不是吗?” “卫希礼服务于总统,”贾科挑了挑眉向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扳倒总统会比扳倒他更有效。另外,如果拔出了卫希礼,‘卢卡’也会被牵扯上,我就没有那么方便大张旗鼓地准备我的‘工厂’了。” “等等,你说什么?”维克多指着贾科说,“卫希礼服务于总统?!” 莫尔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连100也抬了抬额头转过了身。 “卫希礼,总统,都是六道的人,而且是六道的第二派。”贾科耐心地对他解释,“当初我刺杀总统,事实上是六道第一派的计策,六道已经将联邦的一半侵蚀了,但是我追随的主教们,他们不容许另一派坐在总统的位子上。总统的死亡,会是对六道第二派和整个联邦的削弱——就像卫希礼想要杀我一样。” 贾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尤利安,“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去刺杀总统却发现卫希礼在他的房间里。不止是卫希礼,吴笙也是总统的人,她不是六道的人,但是死在她手里的人不比任何一个六道的杀手少。” 维克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总统也是六道的人——” “第二派的首领,在六道里,他得被称呼为:罗尔红衣主教。”贾科冷笑着说。 “那你的那一派呢……”维克多不安地说,“他们能好好地掌控这个联邦……掌控全星球的人类吗?他们……不会成为另一个联邦吗?” 贾科将两条腿搁到桌子上,漠然说:“谁知道呢,我只负责打破它们,不负责重建。如果要打破,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应当被打破。——无论是六道的什么派。” - 整个联邦乱成了一锅粥。无数民众一齐抗议联邦的众多在名单上的议员,而此刻议员们前所未有的团结,他们用尽一切力气想要封锁消息,声称尤利安是六道的反人类分子,想要覆灭联邦,但是各界极有势力的人都陆续跳出来,将他们曾经与自己的黑灰色交易及证据公之于众。联邦法庭也彻底乱套了,没有人再动用法庭,因为民众们不再相信法官和陪审团。所有人在不受控制的网络上发表自己的言论,举证和造谣漫天飞舞,唯恐天下不乱的犯罪分子们在监狱里齐声庆祝,所有的一切秩序都被打破了。 贾科站在联邦法庭的高塔顶端看着这一整个曾经似乎固若金汤的制度,对身后的一队看上去和人类无异,表情却毫无变化的机器人说:“走吧,我们该大闹一场了。” 卫希礼曾经寄希望于将联邦政府侵蚀之后,他的地位能够长久的保留下去,一直是整个星球的最重要人物之一,但是这一场大乱打破了他的所有计划。联邦的权威性不再,不光是联邦遭到了重创,他们这一派的人也遭到了重创。六道的第一派一直秉持着多样性的宗旨,此刻他们站了出来,趁乱招收了不少人。 而让卫希礼更加恼怒的是,先前一直没能找到踪迹的编号十九再次出现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支军队,带人起义游|行,甚至砸烂了联邦法庭。挂着“我们需要一个清白公正的领导人”的旗号,站在联邦外用扩音器发布演讲。他声称“哪怕用一个机器人都比用一个拥有贪欲的总统和一群只顾自己的议员要好”,这个话获得了不少人的赞同,越来越多的人证明人造人在某些地方能够处理得比人类更好。 他们在网络平台上证明自己的人造人能够比别人更了解自己,坚持帝国就应该颁布能够允许人类和人造人结婚的法令,还有人甚至说人造人是公正的衡量标准。 “卢卡”成了这一派人的领军人物。他拥有许多机器人和人造人,他曾经在多种场合说过自己的事业经营得当多亏了k先生。k先生的祖辈曾经创造过机械生命,所有人都认为他的人造人产品比起其他人的来说,会更特殊一些。 贾科于是适时推出了解篌。他让解篌代替自己发言,代替自己做许多事,让他成为最为人熟知的人造人。如果不告诉一个人解篌是个人造人,没人会相信他不是一个人类。 “他拥有生命。”贾科的头像在网络上不断传播,“他是我的爱人。” 贾科根本没有扯到六道,他让联邦自己乱了。无数社会学家跳出来探讨什么是公平,无数生物学家争论什么是生命,更有政治家表示这一切都是阴谋,联邦应该回到原来的秩序—— 但是无论如何,原来的秩序都无法再重建了。 - 三年后。 解篌走进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他用力扯开窗帘,对床上躺在被子里的人轻轻踹了一脚。“外面乱成一团了,你还有时间睡觉?” 贾科将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没时间的是你……不是我……” “当然了,因为你把所有的麻烦都丢给了我。”解篌用力拍了一巴掌贾科的屁股。贾科又在床上翻了个身翻到了另一面:“行行好,你是人造人,永远也不会累,但是我昨晚差点被你榨干……” “是你太没用了,”解篌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才射了三次……” “嘿,闭嘴!”贾科怒气冲冲地向他飞了一个枕头,“我是个正常人!” “好好好,”解篌抓住他的手将他拽了起来,“如果你累了,今晚就让我在上面。” “做梦。”贾科懒洋洋地说着,被解篌几乎是拎到了地上。 “六道的人来了,我想你应该接见他们一下。”解篌说。 “六道的人?”贾科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他冷笑了起来,“他们想要跟我聊什么?” “大概都是同一个话题,”解篌往他头上甩了几件衣服,“永远不会放弃。” “无非是寻求合作,要么威胁。莫尔、维克多、k先生……甚至你。他们能不能想点儿新的花样?绑架一个人造人?他们在想什么?”贾科一边嘲讽一边穿上裤子,“自从你当上临时总统之后,每个人都像拿我当做突破口,他们以为我就是个香水大王?” “这一次不一样。”一道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解篌扭头看去,再回头看向贾科,却发现他几乎是一秒钟就穿戴完毕甚至拿枪对准了来人。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袍,像是个教士。他手中拄着一根长长的手杖,身旁跟着科特。科特冲贾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这一次来访也很不看好。 “罗伊斯红衣主教,”贾科带着一丝细微的嘲讽,慢慢放下了枪,“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我想聘请你……”罗伊斯慢慢走了进来,“作为六道的教官,教授新的学员……” “六道的教官?”贾科忽然笑了起来。 “你有十六年都生活在六道,它永远都是你的家,”罗伊斯说,“我知道你对我们的训练方式有异议,这正是让我们寻求改变的好时机。毕竟,我们只是一个期盼人类发展能更多元化,更丰富的组织。” 贾科玩弄着手里的枪,漫不经心地对解篌说道:“他这就好像在说一个杀人如麻能止小儿夜啼的杀人犯其实只是个在万圣节吓唬小孩子的玩具小丑。” “十九,你为我们做出了那么多贡献,”罗伊斯说,“而我也一直相信你,哪怕是你暴露自己,给六道带来了泄密的大危机,我也没有——” “没有什么?”贾科冷笑起来,“没有引爆我?” “你控制着我的生命,却把我与生具有的权利视为你们的权利?”贾科一步步走近罗伊斯,手里的枪口对准了他。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还没有推平六道,”贾科面无表情地说,“我想那一定是我在感激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让我活下去,教会我许多一个孤儿无法获得的技能,让我成为那么多身份的幕后工作者,甚至随时能轻易地带走一个人的生命!” “谢谢你们。”贾科停住了。他轻蔑地看着罗伊斯,“你该感谢你们的洗脑式教育,不然我可能现在已经开枪了。” 罗伊斯闭上了嘴巴。他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是贾科一点也不在乎。他记得他最后一个意识里的感觉。他帮助整个帝国和教会干掉了莎拉,然后圣殿的箭矢将他钉死在地面上,享受身体被焚毁的痛苦。 罗伊斯缓慢地说:“如果我说服不了你,希望你也不要被别人说服。” “我不会的。”贾科说。罗伊斯转过身缓缓离开了。 解篌看到贾科将枪放了下来,他上前搂住了贾科的肩膀,贾科却挣脱开了。他尽力对解篌露出一个微笑说:“你去忙吧,我没事。” 解篌看了贾科一会儿,慢慢退出了房间:“我给你一点时间。” 贾科一个人坐在床上,盯着外面的天空,他盯了很久。他想这个意识可真长的,长到他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八世。甚至有不少如憎恶这般早已被他忘却的感情都留下了痕迹。 666在他的身边漂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它问:【你不打算和天道对着干了?】 “解篌已经是总统了,我把整个联邦都破坏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干?”贾科淡淡地说。 【你可以自己做总统,把六道消灭了,然后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你的。】666兴奋地整个转了一圈。 然而贾科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兴奋了,如果是从前,他也许的确会高兴一些,但是现在——“我不想要什么世界。我觉得现在很好。”贾科淡淡地笑了笑,“爱、恨、遗憾、感激……这些东西本来我都已经放下了。但是他让我想起来了。我觉得,我又活过来了。” “如果这一世是最后一世就好了……”贾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解篌站在门背后,他的听力很好。他听见了贾科的所有话。 他无声无息地迈开步子,向外走去,门外等候的两个机器人严肃地问他:“总统,需要下达任何命令吗?” “需要,”解篌一边走一边说,他的脸色冷峻,轮廓犹如刀削,“召集所有人造人官员和内阁成员……讨论关于如何移除六道。” =======(由于防盗章字数多了所以这里补一段重复的抱歉辣之后字数会补偿的~)======= 三年后。 解篌走进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他用力扯开窗帘,对床上躺在被子里的人轻轻踹了一脚。“外面乱成一团了,你还有时间睡觉?” 贾科将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没时间的是你……不是我……” “当然了,因为你把所有的麻烦都丢给了我。”解篌用力拍了一巴掌贾科的屁股。贾科又在床上翻了个身翻到了另一面:“行行好,你是人造人,永远也不会累,但是我昨晚差点被你榨干……” “是你太没用了,”解篌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才射了三次……” “嘿,闭嘴!”贾科怒气冲冲地向他飞了一个枕头,“我是个正常人!” “好好好,”解篌抓住他的手将他拽了起来,“如果你累了,今晚就让我在上面。” “做梦。”贾科懒洋洋地说着,被解篌几乎是拎到了地上。 “六道的人来了,我想你应该接见他们一下。”解篌说。 “六道的人?”贾科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他冷笑了起来,“他们想要跟我聊什么?” “大概都是同一个话题,”解篌往他头上甩了几件衣服,“永远不会放弃。” “无非是寻求合作,要么威胁。莫尔、维克多、k先生……甚至你。他们能不能想点儿新的花样?绑架一个人造人?他们在想什么?”贾科一边嘲讽一边穿上裤子,“自从你当上临时总统之后,每个人都像拿我当做突破口,他们以为我就是个香水大王?” “这一次不一样。”一道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解篌扭头看去,再回头看向贾科,却发现他几乎是一秒钟就穿戴完毕甚至拿枪对准了来人。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袍,像是个教士。他手中拄着一根长长的手杖,身旁跟着科特。科特冲贾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这一次来访也很不看好。 “罗伊斯红衣主教,”贾科带着一丝细微的嘲讽,慢慢放下了枪,“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我想聘请你……”罗伊斯慢慢走了进来,“作为六道的教官,教授新的学员……” 第8章 .13.2 新联邦的第一位总统注定要被载入史册。他是历史上最特殊的一任总统,却也是最有能力的一位。他将整个星球划分为了九大块,每一大块都执行不同的法令,分管每大块的首长都是机器人,他们甚至长得都十分相似。后世将他们称为“永恒的守卫”。 这些形貌相似的机器人,在新联邦成立后的第七年扫除了旧联邦最大的毒瘤——六道。 其中花费的代价是巨大的。 六道的每一个人都具有堪比小半个班的破坏力,更可怕的是他们不畏惧死亡。这样的一批死士潜伏在旧联邦当中,当他们被挖出时,不仅引起了所有公民的惊恐,同时让六道放弃一切孤注一掷想要攻破新联邦。 然而一批让旁人更加意想不到的士兵出现了。 上千个机器人像是一个钢铁军团,犹如一面盾牌守住了新联邦中心,他们不仅拥有人的外表,还有强大的行动力,同时和六道的死士一样根本不畏惧死亡,更没有死亡的缺点。只需要维修,他们就能够再次上战场。 这一批机械士兵的到来将倾巢而出的六道死士最终被困死在球笼里。曾经身为六道人之一的贾科知道他们只要活着就有无数种方式让自己摆脱束缚,然而他也没有放任解篌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们被洗脑了,不是每个人都像贾科一样,被半途夺舍。他们对六道具有绝对的恐惧也有绝对的忠诚,这是一股极强的力量。 贾科看着这些“兄弟姐妹”们,对解篌说:“我有事做了。” 解篌下令逮捕了所有的教士,无论是哪个派别。当贾科在监狱里面见罗伊斯时,他看到对方的脸色竟然不错。 “说实话,我已经累了,”罗伊斯说,“你如果想要接管这一批无家可归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们。” 贾科坐在他的对面,皮笑肉不笑地说:“我都要吐了。” “他们每个人体内都有人体炸弹,”罗伊斯说,“无法拆除,但是,控制它们的开关却在一个人手上。你必须想一个更加巧妙的方法,让他们变成你的力量。” 贾科看着似乎在监狱中都有些圆润起来的罗伊斯,冷笑着说:“控制开关的人今天会被处以死刑。” “是吗,”罗伊斯说,“那也好。” 控制开关的人——教皇——在贾科下令逮捕时毫不反抗。他就像贾科意识当中那一位不问世事的教皇一样,什么都不管,甚至连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不在乎。 贾科让他交出控制开关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就将无数人的性命交托了出来。 贾科在那时想到了意识中的、本体记忆中的许多阴冷潮湿的回忆。他想起手术台上孩子的尸体,想起一片漆黑的禁闭室,想起身上被抽的几十道鞭痕。现在这些鞭痕依旧留在他的身上无法消退。 他看着教皇毫无表情的脸,笑了笑说:“你不在乎我们的生命,我也不在乎你的。” 教皇被秘密处以极刑,贾科想要看看他的脸上会不会和他们那些饱受摧残的孩子一样露出痛苦的神情,但是他注定失望了。解篌站在贾科身边看着教皇说:“他没有痛觉。” 贾科笑了笑,转身没有再理会。教皇究竟是被一滴滴血放尽死亡的,还是被一刀砍掉脑袋的,还是被注射化学品死去的,他都不再在意了。 控制着所有人的死亡按钮的贾科成了新一任的“教皇”,他没有再招收任何一个六道成员,这批现有的杀手成了旧联邦的最后一批杀手。有时候贾科看着这群没有灵魂的人,他会反看向机器人,甚至觉得机器人都比他们更有温度一些。 在教皇死去后的某一天,他对解篌说:“我不想当‘教皇’了。” “怎么了?”解篌看着他。 “死的那个,我觉得他也不想当了。他早就想让一切结束了。”贾科说。身上背负着历代传下来的责任,甚至连自己体内的炸弹都无法摆脱,被洗脑的结果是没有危险不能自杀,一切都以六道的利益为上。他们杀了很多人,却连自己的生命都控制不了。 “可能这就是我体内的炸弹没有爆炸的原因,”贾科说,“他觉得没劲透了,他想要一切都结束了。” “你想解散他们吗?他们很危险。”解篌说。 “……不想了,”贾科说,“我就是说说而已。” 贾科淡淡地看了一眼100,“你去管他们吧。” “你是不是很习惯把麻烦都扔给别人?”100楞了一下,在一旁抱怨说。 “这是为你好,”贾科说,“你看看我和解篌,我是个六道的人,而解篌是个人造人。你不是想要生命吗?那么多人,随你挑。”贾科正要离开,忽然又转身回来:“哦对了,有个长得特别像左迹。” - 五年后,新联邦秩序被真正建立。机器人和人造人成了被广泛应用的监督形式。每个人家中几乎都有一个k先生的机器人或者人造人,因为毕竟——他们的总统就是k先生制造出来的人造人。 “卢卡”更加变得家喻户晓,非但因为他帮k先生经营着机械工厂,还因为他曾高调宣称自己是总统的爱人。有人会怀疑他是否是幕后操纵总统的人,但是更多的人提出,无论是现任的总统在理事还是卢卡在理事,这个星球的现状都比原来好得多了。不同宿求于习俗的人在一个大板块上,多样性的文化和宗教允许并行。新联邦归还了从前所禁止和查封的各种文化记录,让那些被压抑的人们终于回到了原先熟悉的环境里。 有人说卢卡权势滔天,有人说卢卡只是靠着*成为了“总统夫人”,也有人说卢卡非常聪明,一早就找到了这样一个有生命的人造人。但是更多的人为卢卡和总统之间的感情描写了许多文章。他们认为,是卢卡对人造人的感情,让总统诞生了生命。 在卢卡开办一个“我与机器人”的选秀节目时,全星球超过半数的人点击了参与,最后删选出来的一千人进入海选,完成他们与一千个人造人以及一千个机器人的互动生活,如果他们的机器人或者人造人真正诞生了生命,他们将永远拥有那个价值几千万联邦币的机器人或者人造人。 由于总统的传奇色彩,所有人都对这个节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火爆的节目一直持续了几十年,直到三个机械生命真正诞生。 整个新联邦都轰动了,这个节目一直持续下去,甚至在卢卡和总统之后都传了下去。 然而此刻还是“总统夫人”的贾科,却远远知道这个联邦并不仅仅诞生了三个机械生命。他在私下里让不少机器人和六道的杀手们组合生活,一开始他并不对冰块x冰块的组合抱有希望,但是他低估了人类的感情。 每个六道的杀手并不只有冷血,在冷血之下,他们有自己的性格和情绪。就像野心勃勃的卫希礼,一旦沉浸入另一个世界,他们的心脏会慢慢恢复血液的流动。 六道的杀手甚至比选秀出来的人更早获得他们自己的机器人,也许他们知道他们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对待随时可能死去的人类。机器人的永恒性和完美性让他们的许多诉求得到了满足。他们能够用比常人高出一百倍的专注来看顾那些机器人,研究如何与他们相处,与他们一起完成任务。他们成为了最好的伙伴和搭档。贾科不知道解篌是如何诞生生命的,但是他想,没有什么是不可复制的。如果一个人造的“人类”拥有人人类所具有的一切结构,为什么不能诞生思想呢? 无论如何,过于丰硕的成果让k先生欣喜若狂。以至于贾科一直源源不断地收到从k先生那里输送过来的大量机器人和人造人。 - “嗯……慢点儿……够了!你们打算站在这儿到什么时候!”贾科从温柔乡里猛地暴跳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站在他们床边围观的十几个人造人。 “k先生让我们学习……” “学习个屁!”贾科将床边的一个花瓶砸了过去,被发话的人造人一把接住。 解篌懒洋洋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着自己的同类说:“他们没有什么概念。” “你告诉我,你还打算把这几个亿放在我们的房间里多久,”贾科忍无可忍地说,“我工作时他们在一边也就算了,为什么我洗澡、上厕所、做|爱他们都得在旁边‘观摩学习’!?” “……可能这能让他们更加快地了解什么叫感情?” “我呸!”贾科愤怒地给了解篌一拳,“你有感情吗?你就是一块垒起来的有机物!” 解篌好笑地看了看贾科还在昂首挺胸的□□,手伸进去捏了捏说:“我起码是个有思想的飞机杯。” 贾科举手投降:“我要投诉k先生,我要禁止他再生产性|爱机器人。你能不能去干点正事,别没事就把我往床上带?” “没问题,你想在哪里都可以。”解篌说。贾科正要发火,他靠近贾科的耳朵,咬着他的耳垂低沉而磁性地说:“前面后面都可以……” 贾科暗骂了一句“该死的”,猛地翻身骑在解篌的身上,将被子往两人的身上一蒙,自欺欺人地盖住了一切。 一旁的人造人赶紧记录:“……满足爱人兼主人的口味,做一个有思想的飞机杯……” 第9章 .1.1 防盗 亚人类的时代正在复苏。 11:00。 左迹放下手头的研究导论,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时,凹陷设计的窗口使他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斯蓝。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放下书,开门向阳台走去。复活在亿万年之后让他的视力恢复为了正常人的水准。不必架着厚重的眼镜了。 “你在想什么?”他来到斯蓝身边,看了一眼他手中高纯度的酒。酒水泛着金黄的光泽。是左迹教给梅丽的做法。于是研究塔所有人都喜欢上了这种“果汁”。 “想吻你。”斯蓝半开玩笑地说。左迹呆愣了一下,头脑一瞬间转不过来,接着他机械地扭过头生硬地说道:“别开玩笑了。” 斯蓝微笑着看着他的面孔小啜了一口高纯度“香槟”。 “出了什么事?”左迹觉得近日的斯蓝有些异常。在领取到身份证之后的那几天里,他整天兴致高昂,左迹甚至不知道谁才是真正获得身份证的那个。然而最近他却显得有些忧心过重了。斯蓝用栏杆支撑着自己一半的重量,远远望着那让左迹无论看多少次都会惊叹的金属的丛林。灯火辉煌之下,这片丛林显得光怪陆离。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左,我要回家族一趟。” 左迹有些发懵。他到这里来许久了,也许是照顾到他的情绪,研究塔的这个小小的研究小组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家人的问题。连左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也许是在暗示着自己尽力忽略亲人这个话题。 他仿佛窒息一般在一瞬之间想到了很多。他似乎是这一刻才清醒地意识到他身边的这些人并不会永远都在一起,这些人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伙伴。而且全是正人类。斯蓝是个贵族,他拥有父母,有兄弟姐妹,还有一个未婚妻。当左迹正视这个问题时,他才发现他竟然一无所有。 这个空荡荡的旅馆,甚至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连这个时代都不属于他。 左迹茫然地将头从面向斯蓝的角度移向了栏杆外。栏杆很高,对他来说有些太高了。这一切都似乎在告诉他,这里任何一样东西,都不是为他准备的。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个世界。 斯蓝忽然扳过左迹的肩膀,将他抱进了怀里。斯蓝的怀抱一向很用力,和梅丽那种小心翼翼不同。左迹被压得有些疼。斯蓝宽大的手掌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左,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左迹有些没有力气,他连挣扎都不愿意,茫然地沉默着。斯蓝并不属于他。斯蓝有自己的世界。左迹是一个亚人类,甚至不属于斯蓝的种族。 “——我想吻你。”斯蓝灰色的双眼在星空之下有些虚幻,他迫使左迹看着自己,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镇定坚决。 “什么?”左迹冷硬地说着后退了一步。他推开斯蓝,从没有一次这样强烈地感受到无措和茫然。他和斯蓝之间的鸿沟让他意识到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找到一个信任的人。 “我想吻你,左。”斯蓝向他走近了一步。左迹慌忙后退:“你别开玩笑了!” “不,我没有,”斯蓝说,“我得回去一趟。是家族的意思。他们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这么做了。我必须回去一次。你得等我。” 左迹捏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不向他怒吼。斯蓝一把抓住了他的拳头:“我得和他们好好谈一谈。你得等我。我不想你受伤。你得等我。”斯蓝反复着说着“你得等我”,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让左迹从恼怒渐渐变为了茫然。斯蓝要他等他什么?无论他要和家人怎么谈,他们都是他的家人。而左迹不是。 斯蓝灰色的眼眸平静而坚决地凝视左迹,他缓缓弯下|身,伸出手想要搂住左迹的头颅。然而左迹“啪”地一声,似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它打开了。连左迹也楞了一瞬。 斯蓝没有再动手,他保持着双手离开他的姿势,只是将脸颊向左迹探来。左迹后退了一步,到底了。他贴在墙上,胸腔里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响,如同擂鼓。斯蓝的鼻尖触碰倒了他的鼻尖上,然后那双柔软的双唇印在了左迹嘴唇上。这双唇左迹已经感受过许多次了,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头脑一片空白,浑身都发烫发软。他晕眩的大脑让双眼看不清任何东西,斯蓝只是贴着他,然后用舌头缓慢地探入。左迹紧攥的双拳没有丝毫力气,湿黏的手掌只让他觉得闷热难当。斯蓝除了嘴唇和面颊,没有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碰到他,但是左迹却觉得他全身都被对方的气息笼罩了。他感到窒息。他抬着头,不自觉地张开了紧闭的牙,斯蓝纠缠住了他的舌头时他满头都是细汗。 左迹的眼前全是那灰色的双眼和银色的发丝,斯蓝轻声地说:“你得等我……” 斯蓝离开之后。左迹的双眼依旧大睁着,好半晌他才能从那片空白之中挣脱出来。仿佛刚刚从水里上岸,大吸了一口气,他顺着墙一点点划了下去,毫无力气的双腿歪在地面上。左迹的手碰到冰凉的地面。他抬起来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像被烫到一般甩开了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有一丝唾液,但是他没敢去用手抹掉,更不敢舔。他的嘴唇和舌头同时僵在了斯蓝离开他的那个状态。 左迹的亿万年前竖立起来的道德观人生观……全部崩塌了。 刘絮灵紧皱着眉头盯着眼前屏幕上的资料。没有什么特殊的。斯蓝·因爱斯,一个幸运的无特征人种,贵族,子爵头衔。这人的叛逆心和一般的贵族不太相同。他不愿做一个贵族却去做了研究人员,此前不久还陷入了一桩有关亚人类的案子。但不久前此人就在刘絮灵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一个亚人类。 这是一个正常的正人类,一点点的离经叛道几乎是贵族的通病,只是他恰巧和火在最头上的亚人类搭上了边。刘絮灵所不理解的是,此人前半生并没有显示出太大对电子信息处理方面的兴趣,他唯一的兴趣似乎就是亚人类,而且对政界几乎避之如蛇蝎,为什么会出现在银鹰联共国的那款虚拟游戏中? 刘絮灵几乎对那个“z”着了魔,薇雅的一再挑衅和质疑让他对“z”的好奇心不断膨胀。他想起了卡斯特来找自己爷爷时的说辞。银鹰和帝国的战争□□,就是亚人类。 哪怕是对亚人类再不感兴趣,刘絮灵还是开始了解亚人类的资料了。 刘絮灵的双眼上印出了滚动的屏幕的光。他先前并没有去关注过亚人类,此刻查找消息,他房间那台布满了整个墙面的巨大信息处理器开始运作起来。 “亿万年前的文明”、“世间的活体精灵”、“最难攻破的大脑”、“全新的人种”、“圣德萨海湾”、“研究所”、“一号亚人类精灵‘王’”…… 刘絮灵忽然之间仿佛彻悟一般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正人类外界正在发生的一次最重大的有关人类的变革。这一次和平常帝国新闻里的“xx植物基因成功改造”和“xx侯爵爆出惊世贪污丑闻”等等并不相同。亚人类的存在引起了一股狂潮,决不会轻易熄灭——只要亚人类还存在于这个世间、没有丧失繁衍生殖能力。 有关亚人类的消息,无论是公之于世的还是隐藏在研究所里的,数目都已不容小视,刘絮灵打开了电子笔记,终于开始正视亚人类。 修长巨大的飞艇在帝都31号的门庭之前降落了。“请出示来客证明。”机械的电子声在它停稳以前就从大门上响了起来。 “斯蓝·因爱斯。”斯蓝并不觉得自己被当作来客有什么不妥。 “语音识别通过,机械识别通过,虹膜认证通过。欢迎您,少爷。”大门缓缓打开,斯蓝一推手控档位,机舰缓缓向里驶入。斯蓝从机舰上跳下来,让机器人侍从将自己的机舰停放到车库里。 这是斯蓝在三十年再一次重新踏上这条黑白大理石走廊。两旁象征贵族的华丽装饰一如既往,与记忆之中没有丝毫差别。在他前面移动的机械管家手里托着斯蓝带回来的礼物引着他向主厅走去。斯蓝只是象征性地带回了些贵族间常送的体面地礼物。就像他通常对付别的贵族的那样。 熟悉的大门很快出现在面前。 “已通过。通过访问请求,请进。”机械管家的红色眼扫描过后,那扇大门打开了。一如既往地低调奢华的风格,那个看上去几乎没有衰老的中年男人穿着复杂的彰显身份的衣着坐在那张罕见的红木书桌后。深色的仿木制金属书架闪烁着冷硬灰暗的光。暗红的地毯到这里变成了更深的猩红色,纹着族徽的繁复花纹。四面不规整的墙壁上悬挂着他们传承下来的先代的画像和部分珍贵的收藏和遗物。这间带有浓厚沉重感的屋子让进门的斯蓝立刻产生了拘谨感。这是他从小就留下的印象了。但他知道,他接下来要和他父亲开的那一战不容他有任何拘谨。 斯蓝直视那个男人的面容。与他相似的灰蓝色虹膜,半白的,利落的短发,有七八分相似的威严面孔。他恭恭敬敬地向着满身荣誉勋章的男人鞠了一躬,施下一个贵族礼仪然后说:“我回来了,父亲。” 厚重的大门缓缓合上。 第9章 .1.2 防盗猜猜是哪篇 话音刚落,凌叔的身体已然从车辕之上冲天而起,一柄长刀出现在手中,刀尾带穗,刀身极厚,刀体狰狞,形同青龙偃月。 外围一圈十六人等全数捏紧了手中兵刃,转眼之间冲凌叔逼来。 就在凌叔暴起的前一刻,叶未双听到凌叔冲马车之内大喝了一声:“小子!带少爷走!” 叶未双的眼神蓦然一暗。心脏跳快了几分。这可不是什么大赛,这里可没有心慈手软的余地。这儿的每一个人的气息都极端恐怖,甚至连叶未双也无法感知确切的等第。十六个奉中天仙,如此大的阵仗竟然就出现在叶未双面前要取韩氏子嗣的命!而己方不过两人奉中,还有一个奉下少爷。悬殊的差距让叶未双的血液都冰冷了一瞬。一不留神,就是死! 韩毅的一声“凌叔——!”才刚刚脱口,两匹俊驹已然长嘶,八蹄溅泥,冲凌叔刻意划破的一个开口之处飞窜而出。 常虎冷笑了一声,暴喝道:“想走?!”随即,两道身影已然出现在两匹灵驹之前,寒光闪闪的刃锋就要迎上灵驹的脖颈。叶未双几乎是在凌叔喝出的同一时刻从马车内窜出捏住缰绳猛抽,此刻见到这两人的举动,眼睛不觉眯了一眯。他们的动作看来倒并不十分在乎那两匹极其名贵的灵驹,那样的杀手……似乎倒只是针对车上的人而没有越宝的意思。 叶未双的眸中冷光闪动,单手紧捏缰绳,马头丝毫不偏,另一只手袖在衣中。两匹灵驹不愧是名驹,见到刀光剑影竟然也不惊蹄,毫无惧色地直窜而去,其声势极为惊人。叶未双心中默默丈量着对方与马头的距离,眼见着那两人的脸上狞笑之色越来越清晰,叶未双的嘴角一撇,发出一声冷哼,随即三道黄褐色符纸如暗箭一般飚射而出! 三道符纸呈品型直逼两人,眨眼之间便到了他们面前,只听“轰”的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夹杂着火光直蹿而出,符灰暴涨形成的大量烟雾弥散而开的同时,眼前的两匹灵驹协同那车马已然逐渐模糊,直至消失。 韩毅扒在门边上的手攥得四指掐入木头里,双眼瞪得极大。他只看到叶未双在凌叔大喝的同时闪电般窜了出去,随后车马忽然加速。他紧跟着钻出的下一刻,就看见眼前一片灰蒙,但人形依旧清晰。那两个原本应该正对他们痛下杀手的男人,竟然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面乱砍,甚至伤到了对方。只是这情景持续不到半刻,常虎大吼了一声:“蠢货!” 那两人登时身形一震,袖袍一挥之间已然扫清了眼前的蒙雾。只是此刻,那方才还坐在马车上的少年已经近在眼前。 叶未双可不是不自量力的傻瓜。他一个奉中的实力,就算加上凌叔拖延时刻,也绝无可能挑翻这里的十六个奉中。但如果用上符咒和阵图,他却有自信让起码两个人短暂失去行动能力。 就在方才,那两人毫无头脑乱砍的短短半刻之间,韩毅眼中的叶未双,已经提前一步从车辕上踏出。踏出的一瞬韩毅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仿佛周身的空间微微晃动了那么一刹。隐约的光亮从叶未双的脚下扩散而出,细微的波动竟然让这辆极其牢固的马车骨架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 叶未双的目标并不是这所有的十六个人,也不是除了被凌叔拦住的常虎三人外的十三个人,他只指望将凌叔给他破开的口打得再大一些。毕竟,叶未双明白,这是自己首次面对真正的天仙的战斗。这里的每一个对手都是奉中,而他也不是像在下界那样无人可匹敌。他就如同面对了十六个姬灵茭。强大的压力让叶未双也不觉抿紧嘴唇。 此刻短短的几瞬之间,另外十三人,都已向这方向冲来。 这是一场时间的阵亡。 叶未双的脚步踏出的同时,仿佛时空都顿了一顿,下一刻,赤红色朱华自袖口滑出,指尖触笔的一刻,腕肘随即而起,长弧而圆,自半空画出一个半月形状。血红色的朱砂宛若在天地之间画出一道圆弧,落笔成珠的刹那,血红色弧度猛然之间燃起熊熊大火,叶未双双眼之中精光一闪,强行运转起炼火之法,龙珠飞快转动,炎性灵力火速霸占了全身,停顿到一半的手强硬突破遏制,狠狠画出整道圆弧,接着马不停蹄地在中心挥洒出一个“人”字—— “——囚!” 随着低喝暴出,狂暴的炎性灵力自那一字“囚”中狂轰而出,叶未双所对的两个首当其冲的天仙迎面疯狂运转起了全身灵力以图在最短时间护得全身周全。这种攻势绝对不会起到让人轻视的效果。他们也绝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仆从竟然能以一敌二!火势冲来的同时,叶未双脚下一踏,虚空之中踩碎一道隐约的阵图,脚掌之上四道风符,眨眼之间窜到了那刚刚被常虎一声暴喝而惊醒的两人面前。 那两人只看到一张异常年轻的面孔的放大,接着黑洞洞的东西对准了两人的眉心。叶未双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邪肆的笑:“我可是移动火力库啊……” 交叠的双重枪响。就算不是固化灵力,就算不是符灰子弹。受到张可凡芯片的启发而制成的超重金属子弹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依旧穿透了两人的护体灵力,将尖端狠狠钻入对方眉心,堪堪在深入头骨小半寸处停压下来。 根本没有打算仅仅用普算通子弹就将天仙干掉的叶未双,咬了咬苍白的下唇,低声道:“爆!” 裹挟着爆符的子弹在两人眉心炸开,双方狂退的同时,叶未双跃上车辕,灵驹长嘶之下飞奔而出! 同样狂退的另一方却没有那么自然,被轰炸力道强行推出的两人满脸血迹,眉心一个大洞,虽不致命但惨状极其瘆人。 这一连串的拼斗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车马已然发挥出七十万贝币的价值,仗着那两匹灵驹非凡的蹄力化作了流云。 大叫一声“凌叔”的韩毅在转眼之间便看不见了那一行人,望眼欲穿地看着窗后,狂风将头发吹了满脸。“咚”的一声,韩毅没有盯上两秒便不得不吓得回过头。叶未双满脸惨白地倒在了车栾上。 韩毅吓得连忙一个抄手将勉强挂在车辕上的他捞过来,只见他的脸色时而惨白,时而通红,很明显是阴阳不调。韩毅登时傻了。他是豪门之子不假,也曾遭到过类似于此的事儿。但从来没有一次遭遇过这么大的阵仗,也从来没有一次感到命悬一线。就在看到外面率领着十六个奉中天仙的常虎的时候,他的确以为自己完蛋了。 原本以为,自己这样的废物,配上旁人上看不起、下企不及的家世和身手高超的凌叔,应没有多少人有兴趣打自己的主意,但没想到这事就是这样蹊跷地发生了。相对于他的无措,这个新晋的小师弟竟然全无惧色,甚至冷静地根据凌叔下的步骤走,甚至连意气用事将凌叔一起带走的想法都瞬间撇去。韩毅自问,就算是两阁的人恐怕也无法达到正面迎击十六个奉中天仙的地步,更遑论他自己。 韩毅沉默了片刻,眼神之中多了一丝坚决,随后一手握住缰绳,一手将叶未双的头扶起放在自己的腿上,狠抽了灵驹一鞭!车马一头扎进了密林。 他明白,自己身上没有能够治好叶未双的丹药,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叶未双恢复,如今,回头向紫云学院的路是肯定走不通了,只能尽快到韩宗,找人救下凌叔和这个——救了他一命的小师弟。 正如韩毅所见,叶未双的确是阴阳失衡了。没有惯常使用的枪支,没有意念之物。叶未双手上剩下的唯有阵图和符箓,还有几柄藏在纳戒里的寻常枪支。如果不是事出突然,他是决计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牌的。但是在看到那十六个奉中天仙之后,他明白此刻已经不是藏拙的时候。如果不出底牌,他、韩毅和凌叔都会死在这里。 叶未双在用阵图的时候,仍旧是留了个心眼。洪荒阵图有很多人都能看出,甚至能从他的招数看出他的底细。为了警防对方队伍之中也有阵图师,叶未双咬咬牙赌了一把。他施展出的正是当日师尊凤燚交给他的涅磐阵。以叶未双的能力,目前只能看到第四页。他所学到的威力最大的阵图也就是方才所画。这只是涅磐阵之中的一个子阵。只是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子阵,竟然就花光了他所有的灵力,最后甚至动用到了龙角。这才是真正让叶未双痛苦的原因。 灵力的赤字导致他其余任何需要灵力的招式都无法施展。但叶未双依旧撑持着,从纳戒之中掏出了两柄黑枪——幽灵m4。没有手动保险,能够实现快速射击的枪支,对叶未双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其实,就算是有惯用的那三把枪,他也只能投放超重金属弹。因为在压缩净化了灵力之后,叶未双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凝固出固化灵力了。甚至就连液化灵力都有些细微的勉强。如果不是最近勤加修炼炼火之法,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灵力究竟会缩水到什么地步! 叶未双支撑着直到身后再也看不见那一群人,才不支倒下。倒下之前他还做了断后的工作。三道隐形符和十五道风符不惜血本地扔出,一路丢下了不知道多少爆符。在离开之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凌叔的身形蓦然涨大,抵死纠缠住了发狂欲追的常虎众人…… 此刻,叶未双体内的两股灵力也彻底打起来了。龙珠占据了强势地位,稳压鲛珠一头,狂暴的炎性灵力在各大经脉里疯狂肆虐,而被夺了灵力的龙角也开始暴躁起来,压迫着鲛珠,更将情势搅得一团糟。 叶未双汗如雨下,全身都湿透了,身体火烫得厉害,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升了温。被垫着的韩毅只觉得叶未双越来越烫,渐渐如同一块烧红的砖一般。他低下头就看见叶未双眉心隐约透出了一个古怪的印记。 这个印记是意念之物饕餮没入他体内之后留下的。但叶未双从未留意过它。只有当初赵卿云曾经提醒过他。事实上,就连叶未双自己也不知道,每当他取出小金龙,眉心的印记都会隐约显现。只是非常淡,没有一次如此清晰。就算在全力赶路的韩毅,也禁不住留意到了那个印记。金色的,上下两枚斧状,两旁祥云,梅花印似的。 韩毅的手碰了碰叶未双的眉心,没想到只是一触,立马被烫得弹开了手。他震惊地盯着叶未双。普通人的体温怎么可能这么高?! 此刻的叶未双双眉紧蹙,拳头捏得死紧,浑身僵直。狂暴的炎性灵力在韩毅周身乱窜,吓得他只敢抽动马鞭,身体各处不敢随意乱动以免引爆那暴躁的炎性灵力。时刻关注叶未双,同时运起全身灵力以抵抗他的灼热身体的韩毅,在灵驹飞奔了一个时辰之后,紧绷而带着一丝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韩家宗族的大门,近在眼前了! 韩毅毕竟是一宗之主的孙子,灵驹近前的同时,一声高喝猛然从他口中响起:“韩宗本家孙韩毅,归门!”旋即一道印信蓦然出手,远远打在半空之中一道无形结界之上,四个守门的举起长棍又整齐划一地收回,在脚边重重一跺喝道:“恭迎少爷回宗!” 韩毅的身影还没进结界和宗家大门,声音已然在外头炸开:“爷爷!快救凌叔!” 这一声焦急的呼喊尚未落下,一道玄色身影已然凌空踏出,转眼之间便抓住了韩毅所牵马头,精神矍铄的老人目露厉色道:“谁干的?!” 韩毅满头是亡命而出的冷汗,沉声道:“‘刑虎’常虎。我们遭到十六人伏击,凌叔已陷战局。爷爷,快!” 那矍铄的老人立马颔首道:“李立,带人去!” 一道人影突然之间闪现在老人身后,随着一道掷地有声的低喝“是”,几道人影同时从宗门奔出,尾随李立的身影眨眼之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老爷子的身形不动,眼神却逐渐下移,定在了满脸不正常红晕的昏迷的少年身上。韩毅稳住声音,知道变装这种把戏瞒不过爷爷的眼睛,沉声道:“爷爷,我的命是他救的。” 老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叶未双,眉头越皱越紧,却没有立刻动手救人。他猛地抬起头,盯着韩毅道:“他究竟是哪来的!?”韩毅的心中不觉一跳。爷爷这等神情向来都是出现在面对对宗族有威胁的人物身上,但叶未双不过是云霞峰上内门小师弟,怎么会…… 眼见着老人的眼神愈发不善,韩毅连忙道:“爷爷,这是我云霞峰上的小师弟,同我十分交好,本想带回宗族来拜见爷爷,没有想到……”韩毅的心中十几个水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眼睛紧紧盯着老人的神情。 老人目光一凛,冷声道:“胡说,这东西分明不是人类!” 韩毅登时傻了:“爷爷,您说什么呢?” 老人冷哼了一声,道:“如此强的炎气惟有妖物同单阳之体才有,别说你云霞峰,就算是紫云学院也不见得有几个单阳之体。而况单阳之体无不肉体力量奇悍,这东西面目媚态,惟有妖物!且这东西不过奉中灵力,要将你从十六人之中带出,你道谁有这个能耐?!寻常人若是体内阳气暴涨至此,早已暴体而亡!”韩毅忽然想起了叶未双的符纸,心神一动,正要开口,却见身穿着仆从衣着的叶未双微微一动,周身的炎性灵力几乎瞬间被吸纳而去,接着仿佛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寒性灵力源源不断地自他体内发散,而后吸入,方圆半里的寒性灵力以一种更为恐怖的态势翻天覆地地涌来,穿进叶未双的体内。只是转眼之间,他的眉眼之上便覆满了冰霜! 这种令人震惊的吸纳令爷孙俩人都是心惊。韩毅却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叫道:“爷爷!他不只有炎气,他是阴阳失衡!小师弟身怀符箓,这才将我救出,怎……怎么可能是什么妖物!” 老人的神情在震慑之中微微动摇,接着他沉声道:“进来。” 第9章 .2.1 防盗,防盗部分想要了解成仙背设的没事可以看看~ “莫离此人,倒也有魄力。”一个老人坐在一个蒲团上,拈着胡子。 这是个圆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有十个蒲团,这些蒲团俱是黑色,同一般蒲团不同的是,这十个蒲团全悬浮在空中。此刻,在这个巨大的石室之内,仅仅三个老人。其中一个,正是方才发话的老人。 “我呸,儿女情长,为个伴侣搭档整成这模样。什么魄力!”另一个灰发老人哼哼着倒眉竖眼地啐道,“而且他妈还不是为了个女人,是为了个男人!” “灵望,你也说句话。这人当初还是你一力维护的。否则也不会在那回龙鲛之战中,让他毫发无伤地自保下来。”最先开口的老人将头扭向了那一直闭口不言的白发老人,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思。 许灵望一怔,随后道:“这几日下界的态势正在逐渐平息,想必是他已成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还不上界,恐怕这事儿还有蹊跷。” 听到这话时,另两人的神色都是一凝,那灰发老头说道:“钱八,上下界间通道的架设不是你的事儿么?怎么?难不成这莫离上不来?” 先前那老头随即道:“胡说八道。老夫先前就将这通道专设为三界五行天仙可用,就算这莫离手里没有阎罗王的喻令,上界来也不是问题。这两日下界已是年关,正是热闹的时候,鬼魂想必也有所压制,正是鬼门彻底闭合的大好时机。指不定这人是在摆弄这事儿,才迟迟没有上界。 “这人也忒是胆大了,鬼门可是他能随口说开就开的?这一遭不知亡了下界多少条命,要不是此时事关重大,也不会由得他如此胡来。” “胡来?天仙莫离几十年前就会同异族大闹上界了,胡来这事儿怕是他干惯了的。”灰白胡子老头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 “维村,你好歹也站在我们这边,怎得尽说这莫离的不是?”钱八叹了口气,无奈地道。 “哼,这小子依仗他多会了点儿什么旁门左道,便对老夫指手画脚,老夫一早就对这臭小子看不惯,要不是他是咱们达成目的难缺之人……” 许灵望在那头眉头一皱,冷声道:“维村,你还是如此斤斤计较。当初你那小浪技艺不精,输给莫离不能怪人。你何必如今关头还同其一意作对?” 维村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道:“这小子仗着他比小浪多活上百年,竟然也敢以其面目蒙蔽我师徒,损我师徒颜面,就算此人于三界有大功,我也绝不会亲和此人!” 钱八和许灵望对视了一眼,俱是叹出一口气。 “听说,莫离那小搭档,最近在紫云倒是出了大名声。”钱八在三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开口说道。 “哦?”许灵望似乎颇有些诧异,将脸转了过去。 钱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你许是这些日子在整他事儿,我倒是听说,那小子前不久地仙出身的身份被那些个老家伙透露出去,险些被紫云给供出去,谁想到他竟然拜了个好师父,那凤燚愣是将他给保下了。这小子也争气,明明身在云霞峰,竟败了那帝阍峰的小家伙,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维村在那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极快地将一抹诧异之色掩藏好。 许灵望捻了捻胡子笑道:“有这事儿?” 钱八道:“听说这小子的本事倒是很大,不愧是莫离带出来的人,对阵图也有一手。”这话脱口时,三人均想起了当初在地仙大赛上看中的几个人。当初这叶未双,已被认定为符箓师。“灵望,你的眼光向来毒。”钱八叹了口气。当时这二人还不知道莫离的搭档就是叶未双,只知道许灵望对这小家伙青眼有加,不觉多感慨了两句。却不知道,许灵望一早就知道叶未双是莫离带的人,但真正发现他进入了这个世界,且如此成长起来,也是没有料想到的。 看到叶未双成长的三人,就算是再不情愿承认的维村,也忍不住有些咂舌。这小子明明生在下界那种灵气稀薄的地方,偏生仅仅用了一年就从一个连杀人都怕的小鬼转变为了天仙,实在是使人唏嘘。这种天分,就连维村都在心中有些隐隐不甘愿地承认,便是连他的小浪,恐怕都有些不及。 在这谈话之中虽说有些古怪,但念在许灵望不会捣鬼,那两人也没有多怀疑。他们并不知道,这进步神速的地仙、莫离的小搭档,竟然就是当年龙鲛之战的遗留祸端。 下界已近年关了。 持续了三个月的阴雨和风暴终于在近一个月开始渐渐地平复回暖。但入了冬,也察觉不出什么温暖的迹象。连续不断的死亡人数终于降了下来。街道上步行的人也到底是渐渐地多了,店面重新开张了不少,路上到处张灯结彩,用红纸红布装点门面。这段时间龙国的恐慌实在是令人受够了。 “这天气,总算不下雨了。”周瑜抬头望着天,若有所思地说道。 “穿这么少出来,你也不怕冷?”一旁的林玉华看了看只穿了一件长袖和一件风衣的周瑜,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 张飞看了看周瑜,将自己过长的围巾拉出一半给他缠上,嘴里咕哝着说道:“要不是这档子事,我们早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林玉华不禁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老家在哪呢。” 周瑜瞪了张飞一眼,说道:“很远,江西那儿呢。”张飞说得没错,如果不是这档子事,他们这些要帮助负责人尽力维护管辖区内人员的安全的实习生,早该回去了。他们区域的中心地d校如今被柳子翼一个巨大的结界保护得固若金汤,他还向校方施了压,不得令任何学生出校。必须全部办理住校手续。但这措施根本不现实,很多学生还是在这高压政策之下偷偷翻墙出去,被张飞和周瑜抓住的已经超出了两位数,但还有不少漏网之鱼,没有多久,在那最紧张的三个月里死亡的统计人数同样经超出了两位。在那种态势之下,却反而有更多的学生想要偷偷回家,这种恐慌弥漫在整个d校乃至整个下界,已经将人折磨得趋于异常。 林玉华在张飞和周瑜的影响下,受到的恐慌影响很少,这三个月虽然被关在d校里,但精神却没有另外人那么糟糕。只是对于叶未双从出国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音信感到很是失落。之前他们同班的一个男生深夜偷溜出了学校,第二天在广播里听到了他死亡的讯息,也让他很是悲痛了一阵。但这时间毕竟不长。学校里禁播新闻,这些小收音机都是学生偷偷带进来的。一天之中的大部分时间信号都很紊乱。 “这种时候……后遗症恐怕快来了。”周瑜用很低的声音念叨了一句。 张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林玉华并没有注意到他在说什么。自学校解禁以来第一回出校门,他竟然想到的不是回家看父母,而是出来和这帮朋友闲逛。想到自己之前听到死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恐慌和抵触,他忽然觉得有一种微妙诡异的被同化感。 他们走进繁华区,人逐渐多了起来,林玉华终于有了一种回到人世的感觉。 “你刚才说的后遗症是什么?”林玉华忽然之间问道。 周瑜一愣,转过了头来,眼镜后面闪过一道惊诧的光:“你听到了?” 林玉华摊了摊手,疑惑地问:“你没说么?” 周瑜随即道:“没什么。”所谓的后遗症,是指在大量的鬼怪横行之下,这片下界都将产生磁场混乱。之前因为信号□□扰,龙国已经全面禁行空路和海路,国外的飞机和轮船也无法进入龙国境内。龙国如今已被国外媒体称为地狱。 在这种周围全是鬼怪的封闭环境内,生物很容易受到影响,比如说鬼化,比如说……敏感化。 在这短暂的一段安稳期之后,就算鬼门被关闭,也会逐渐有更多的鬼物如同次潮般汹涌而起。这就是后遗症。 “这么说,莫离已经成功了……”张飞低声道。 周瑜慢慢皱起了眉,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解道:“我看没那么简单。” “成功?什么成功?莫离不是小叶的叔叔么?”林玉华插嘴道。 “不关你的事。”张飞冲林玉华露出个无赖的表情。林玉华顿时冲他顶了一拳头。“小叶是不是要回来了?什么时候?他叔叔去接他?” 张飞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小叶要回来了?!” 周瑜忍不住拉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他长久以来真切露出的第一个微笑。就在三人打打闹闹在街道上看着到了年关变开始热闹的城市街道和天空之中的烟花之时,一道光柱突然之间贯通天地,将云层同地面捅穿! 周瑜和张飞同时一惊,猛地转过身去,却只见到明光消失的瞬间。迟钝了一拍才扭过头的林玉华却什么也没见到,只以为后头放了一束烟花,才引得众人发出了一声尖叫。 除了张飞和周瑜,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以为那不过是一束烟花的轨迹。 两人对视了一眼,猛地向那个方向冲去。林玉华一愣,大喊道:“你们到哪去?!”随即慌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周瑜和张飞狂奔到了目的地才发觉那竟然是他们出来没有多久的d校。在d校钟楼顶上,恍然站着一个人形。他们只是见到了一瞬,那道人影便立刻消失了。后赶到的林玉华大叫道:“那……那里站着人?!” 周瑜和张飞同时怔在原地无法言语。 不过一会儿,林玉华看到两个人从钟楼之中走了出来,互相不说话一步步踏向校门,没有多久,他们看到那极像方才在钟楼顶端的人影出现在钟楼下。也朝校门口踏了过来。 林玉华和周瑜张飞同时愣住了。 “周瑜?张飞……小林?!”来人其一忽然之间惊喜地叫了起来。 三人同时道:“小叶?!” 叶未双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来,神色有些激动,紧紧抓着两人的肩膀,又重重拍了拍林玉华的背。林玉华呛了呛,只是瞪着叶未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林玉华反手抓住了叶未双,上上下下打量着叶未双。就连周瑜和张飞都有些瞪眼。 叶未双身着一身火红的袍子,内里黑衬,头发略长,不知怎的眉眼透出一股莫名的魅气。林玉华目瞪口呆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穿成这样……还有,你怎么又高了?!” 叶未双看到老熟人,一时激动,如今才想起回一句话道:“我刚回来没多久呢,想回来看看。才见过柳子翼。”他说着回过了头,三人这才看见那最后走出来的人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正是一身白色衬衫、外头一件大衣的柳子翼。 林玉华看了看这一行人,忽然觉得他们果然是一伙的,都不怕冷似的。 “我来介绍,这是我的两位师兄,这位叫做韩毅,这位叫做……沈锦岚。”叶未双冲三人介绍了他身边之前一直没有对他说话的人和在其后跟上来的青年。这话是对张飞和周瑜说的,一旁的林玉华在看到另外两人时不禁也同周瑜张飞一样向那两人点了点头。 柳子翼上前来看了看周瑜三人,当看到林玉华时,神情不觉有些微妙。他看了一眼那站在叶未双身边,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的沈锦岚,对周瑜和张飞说道:“你们不是才走么?怎么,想在长假的时候帮我来‘值班’?”张飞和周瑜当然明白柳子翼指的“值班”是什么意思。这可不是什么在学校里看看校门就够了。 张飞和周瑜还没有说话,林玉华已经拽着人说道:“哪来的事,我们那不是回来看看小叶么。” 叶未双冲一无所知的他笑了笑,接着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吧。” 除了林玉华,所有人的眼里都能看见,在他们的周围,拥挤着数不清的鬼怪。都是当初拥挤在d校外,在结界放开之后,蜂拥入校内寻找灵力高的人类的。在在场众多天仙的保护之下,林玉华没有受到任何侵袭。 众人点了点头,接着周瑜问道:“你这一回下来是做什么?” 一早知道叶未双已经上界成了天仙的周瑜和张飞对他此次下来也有些诧异,边走边开口了。 “是应师门任务下来的。”叶未双看了一眼他的两个师兄,开口道。 “师门任务?”周瑜重复了一遍,又多看了叶未双两眼。一般来说。拜入师门没有那么快就开始领师门的任务。叶未双的上垒速度之快实在是他们前所未料。 “师尊令我下来向王琦之处领些简单的任务,用以磨练。”叶未双坦然地说道。但周瑜和张飞却有些怀疑这压根儿是他自己请出来的。 “恐怕是想莫离了吧……”张飞冲他挤眉弄眼了一阵,看得叶未双不觉脸上一红,接着在众人的惊讶之下坦然道:“是啊。” 林玉华冲他笑道:“小叶,你还没断奶呀,居然还离不开你叔叔。” 这话一出,张飞的脸色更揶揄了,后头的沈锦岚和韩毅却是一滞。韩毅一拉柳子翼低声问道:“这个莫离是……” 柳子翼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带恶意的浅笑,歪起嘴角抬抬下巴道:“怎么,二位不知道?这人就是小叶的搭档啊。” 韩毅顿时如同一个天雷霹雳,傻在了那儿:“小叶的搭档……是个男人?”韩毅此刻全身僵硬地看着不敢转过身来面对他的叶未双,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看到韩毅的表情又听到他的问话,再结合一早就猜测叶未双在下界有个不入流的地仙搭档才如此急切地要求下界的沈锦岚,不觉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愕然。难不成……这个小子,喜欢男人?!难、难怪他与师尊…… “搭档?什么搭档?”林玉华茫然地扫视着几人的表情。 叶未双的神情有些尴尬,一巴掌将他的脸拍过去说道:“走吧。”他下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搜索莫离。但是玉符上他的位置一直很模糊,隐约是在偏北的方向,不能看出具体位置。叶未双决定先找到王琦,问过他之后再想办法找莫离和周兮。王琦是上下两界通货商的同时,还是任务配发的其中一个很大的据点,叶未双有足够的理由去找他。只是没有想到,当初下界来的时候,虽然被他软磨硬泡争得了师尊的同意,却被要求了必须带上一个同门师兄下来。叶未双知道凤燚是不放心他的安全问题,但稳固了将近一个月的灵力之后,他虽说不能做到收发自如,但用上当初柳子翼送给他的灵力抑制环,也能做到强行压制灵力了。他没想到的是,凤燚居然让沈锦岚护送他在下界行走。 叶未双下界的当天,韩毅收到了消息,随后便也闹着要下来。难以想象明明如此怕师尊的人,居然也敢在凤燚面前大吵大闹,一力要求。最后凤燚竟也拧不过他,只得答应下来。 叶未双就这么带上了两个拖油瓶。 下界后叶未双才知道,沈锦岚身上也是带有师门任务的,只不过他的师门任务很早就开始申请,在叶未双软磨硬泡之下,凤燚捉摸护送的人时才想起了他来,顺便就让他同叶未双一起行动了。知道凤燚这一举动的沈锦岚愈发看叶未双不顺眼。 就在方才,他得到了个惊人的结论——叶未双竟然喜欢男人! 沈锦岚看叶未双的目光变得更为古怪了。 下界之后的叶未双似乎不同了。这点就算是韩毅也能感觉到。在上界,叶未双显得很是沉闷,就算是面对他,总也有些许隔阂存在。就算韩毅一直以为自己是和叶未双最亲近的人。如今看到叶未双同那三人一排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才忽然觉得他俩的隔阂并非毫无来由。他在下界有朋友,而且是铁杆的朋友。这让韩毅和沈锦岚都有些难以理解。本来他们以为叶未双不过是深家宅院里的大少爷,而且是依附柳子翼家族的少爷,但看这个架势,他倒像是来过下界好几回似的,熟得……就像生来是下界的人一般。 这个想法出现的刹那,就将两人惊住了。前不久还在沸沸扬扬传说的紫云之中窝藏地仙的消息还没散去,此刻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又移开了。 叶未双在下界游刃有余。就好似找到了归属地。没有任何束缚,在他的朋友们面前放松了所有警惕。 林玉华叽叽喳喳地问他英国的风情,又质问他为什么不给他们一点儿音信。“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企鹅我一下也行啊……” 叶未双避而不答:“你们猜我在去的飞机上碰上什么人了?vaisar的头子!他儿子还和我一起打游戏机来着……” “什么?vaisar?”林玉华忽然叫了起来。 叶未双冲他一乐,说道:“怎么?羡慕了?” “几个月前风暴正劲的时候听说他们董事乘直升机回来的。那个时候可是台风最大的时候啊!听说他一路坐直升机,中途险些掉到马路上去,那一幕被很多人拍到了。那可是……擦着边儿提上去了的!跟拍美国大片儿似的!” 叶未双一惊,那男人的面孔在面前一闪而过:“啊?有这事儿?” “可不是!我们学长,就那个和你高三同班的孙吴还上了电视解释机上人员都没事呢。” 叶未双顿时又是一愣:“孙吴?” “是啊,他能进vaisar对d校来说可是一件大好消息啊。隔天d校就给宣传遍了。”林玉华添油加醋地又将当时在电视里看到的情形描述了一遍。还说到从那天之后学校就不允许播放新闻了,他们是多么惨痛地过了这么三个月。 叶未双在听到下界的情形之时,脸色都变了。林玉华压根儿没注意到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断说着,直到张飞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打断他说:“这一个月以来一切异常都已经恢复了。” 周瑜盯着叶未双的脸色接着说道:“全国的抢险救灾运动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目前没有恶化的现象。想必已经完成了。” 叶未双不知道周瑜所说的“完成”究竟是指什么,但他之前已经猜到并且证实过莫离的任务就在鬼界。得知莫离的一个任务竟然持续了将近四个月,而且还引起了如此大的震荡,他便觉得胸口一悸,脚步更加快了一些。 张飞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周瑜上前了一步来到他的身边冷声道:“别太担心,不是莫离一个人在干。现在情势正在回暖,态势不错,你别过于急切去寻他,当心过犹不及。” 叶未双的脚步不觉慢了下来。的确,他并不了解莫离的任务是什么,如果贸然去寻找并且自作主张地“帮助”他,很有可能弄巧成拙。这事儿叶未双已经干过很多次了。 叶未双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沉默了许久,接着笑了笑道:“我就在这等他。” 见到冷静下来的叶未双,周瑜和张飞同时松了一口气,接着扯话道:“我之前去过王琦那儿,他现在手头上任务不少,都是‘后遗症’留下的,你还是新手,虽然之前累计的任务级别都比较高,但单个人的话可以去找点级别低的做。” 张飞勾了勾他的脖子说道:“来来来,哥哥是老手,新手跟我来……” “什么任务?你们又在玩什么游戏?我也加啊……”林玉华叫道。 “算了吧,就你这种渣微操,哥哥组谁也不组你!”张飞冲林玉华比起一个中指。 “我靠,张飞!” 走在他们身后的柳子翼留意着叶未双师兄两人的表情,不经意地道:“小叶很久前就一直跟我下界办事,前不久才回上界去。对上界还不如下界来得熟悉。” 这话听在两人的耳中,顿时令两人的眉头松了一松。但不久,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的沈锦岚忽然之间道:“莫离……莫离?上仙莫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一次,柳子翼没有做任何解释。 第9章 .2.2 叶未双是真的睡着了。富裕的水让他感到安心。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必再担心。在现出本体的那一刻,叶未双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眠。他太累了。 叶未双在岸边晾干了自己的尾巴。他没有念返形咒。似乎是魏云问题的大半解决让他感到松了一口气。但另外让他感到有些不妙的是,返形咒好像不是那么有效了。叶未双心里默念了一遍竟然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反应。叶未双索性安静地耐心等待鱼尾干透。郁剑几次想要去帮他擦干,看到叶未双表情的时候他又犹豫了。于是叶未双在郁剑和马开复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一直等到了他的鱼尾变成人腿的那一刻。马开复对着叶未双的腿瞪了很久,哪怕是他穿上了裤子也是一样。和这两人一起瞪着叶未双的还有一头呆鸟。它从郁剑回去找马开复的时候就跟来了。若木对于鸾鸟的约束显然无法约束到那呆鸟。阿呆一直站在岸边上,盯着那湖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叶未双上来,它才有了点动静——把头歪了过来。 叶未双感到十分轻松,站起来跳了跳,然后用灵力蒸干了自己的上衣。呆鸟的父母还在无极营那里,叶未双此刻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魏大哥他们如何了?” 郁剑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向了马开复。马开复愣了一下,连忙回过神来说:“我离开的时候他二人还没醒。” 叶未双点了点头,那种沉重的心情再度上来了。他和郁剑对视了一眼,立刻向无极营的方向奔去。马开复的速度没有他们那么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慢了好几拍,人影都不见了。那呆鸟一扇翅膀,将他吹个东倒西歪,也追上了叶未双。马开复嘴里抱怨了两句,拍了拍身上的草,忽然一愣。地上不久前还是青葱的杂草,竟然变黄了。马开复一惊,只看到那片黄色从草根开始,一直蔓延到叶尖,然后那枯黄渐渐蔓延开去,一直让周围三十米内的草木都化作一片荒芜。马开复惊骇之中猛地回过头,那片三面环山的湖水如同死去一般,其周围的三面郁郁葱葱的山墙,像是一夕之间轮回了秋冬。眨眼之间化作一片灰黄,失却了所有的灵气。马开复惊得浑身发冷,连忙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两人回到无极营之时,众人都已经起了。见到叶未双,此起彼伏的“小叶”响了起来。叶未双找到魏云的帐篷,问了一句:“魏大哥怎么样?” 一旁的何慕说:“精神不错,已经醒了,但是……”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眼神不住向叶未双身上瞟。叶未双一愣,一把掀开了帐篷,叶未双也愣住了。一整个帐篷的灵气扑面而来,几乎让叶未双恍惚了一下。魏云坐在那里,浑身散发出叶未双的气息。 “小叶?”魏云惊喜地叫了一声,接着露出了一个苦笑。 叶未双定了定神,开始回想先前他做的一切流程。一直到呆鸟找到他为止。 “魏大哥。”叶未双冲他微笑了一下。 魏云看着他道:“你把我弄成第二个你了。” 不,并非如此。叶未双想道。如果魏云身上的气息真的全是他叶未双的,呆鸟不可能舍弃魏云找到他。 “先前我以小溪姑娘的灵力作辅,送了自己的灵力到你体内,这才如此。过几天便会散了。”叶未双说。魏云体内的灵力本来就所剩不多,在叶未双的一通扫荡下,几乎被清理了干净。魏云体内的叶未双的灵力,会一直到他自身的灵力渐渐滋生出来,将其驱赶出体外才扫净。众人听到这都松了一口气。魏云也笑了:“原来如此。我倒希望你的灵力能多留一会儿,我现在精力极盛,和以往全然不同。” 叶未双向他笑了笑道:“小溪姑娘在哪儿?” 魏云现在自然是精力极盛。叶未双的灵力密度高于他自身数百倍,魏云感觉不好才是奇怪。 叶未双找到小溪的时候,发觉她依旧还在沉睡。红丫的脸上满是忧色:“小溪姑娘至今未醒,发了高烧。” 叶未双此时不在乎男女避讳,径直钻进了帐篷。小溪承受了多大的伤害叶未双是知道的。几乎可以说,这一整场炼制,都是她一人支撑下来。魏云早因为实力不支失去意识了。出于情感相熟方面的原因,叶未双依旧先去看了魏云。他知道魏云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为小溪不会让他有事的。 叶未双按了按小溪的喉咙。很烫,几乎没有什么呼吸。 小溪皱着眉,满头都是汗。 “大家还不敢告诉魏大哥,小叶你看……”刘邦站在一边,看着里面的情形。 叶未双沉默了一会儿:“告诉魏大哥吧,他们是搭档。”他拍了拍红丫的肩说:“红丫,这几日就要麻烦你照顾小溪姑娘了。” 红丫连连点头。 叶未双走出帐篷之后沉思了很久。没有人来打扰他,他开始一点点回顾之前的每一丝细节。和他在脑中演练过的无数次一样,尽管有很多次险些灵力不支,但最终都踩着每一个关键点毫无失误地将这场炼制坚持了下来。只是……叶未双唯一无法预料的就是副作用。 叶未双从来无法掌控他本身。他的血液、灵力、鳞片……他无法掌控自己的东西在实验中的作用。 如果小溪有什么意外,那就是他的过错。事实上不止叶未双,任何人掌控龙体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否则龙血在丹药界也便不会被称为“君引”。 叶未双说过自己要离开,但在小溪还危险的时候,他没有办法丢下人自行离去。这几天里他什么也没做,只有魏云在知道事实后脸色苍白地照看小溪。魏云无数次看叶未双,但最终什么也没问。 四天之后叶未双在半夜里坐了起来。郁剑看到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和几分忐忑。郁剑立刻坐了起来。“走?”郁剑轻声问了一句。 叶未双“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帐篷。他看着帐篷口的郁剑说:“我一个人走。” 那天早上,魏云欣喜若狂地发现小溪睁开了眼睛。而那一天,叶未双也不见了。和他一同不见的还有三头鸾鸟。郁剑却臭着一张脸留下和姬灵茭闹起了冷战。红丫被留在这里照顾小溪,她被留下的消息,她是第二日才知道的。 而红丫知道她被抛下的那一天,魏云发觉他和小溪的灵魂,几近共鸣。 叶未双离开的那日,三界五行天仙单独通道被开启了。天人宫产生了一阵史无前例的震动。维村等人匆匆奔到天人宫大殿时,一股浓郁的鬼气令所有人都张开了灵压!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那浓郁的鬼气云聚中心,佝偻着背,无人能够捕捉其气息。 随即无数道强横的灵压到达此间,一时之间杀气纵横,天地之间一方灵气混乱庞杂! 许灵望自众多天人之中一步踏出,沉声道:“莫动手!这是——三界五行天仙……莫离。” “莫离?当年那个扰乱天界勾结妖物的天仙?” “这厮难不成还未伏法,依旧逍遥法外?!” “肃静——”一道洪钟之声自穹顶震响,伴随着庞大的灵压轰然降落,周遭诸人尽数屏息噤声! 一道虚幻的人影自大殿顶空坠落,乃是一个虚浮不定的白影,甚至看不清其身形面貌。 被压制的鬼气一时之间不再肆无忌惮,统统被不甘心地按在在一个狭小的包围圈之中,衬的那男子的身形愈发佝偻。 “所来何人,所为何事。鬼界向来无通三界,为何上达天人宫——”那白影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之中回响震荡,下方那一个个强者竟都无一插话。 黑影起初并未动弹,沉默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他的手才缓缓地动了。周围的人神经紧绷,死死盯着那黑影。黑影将右手折回,伸入了自己的腹部。五指生生嵌入腹腔之中。黑影仿佛毫无知觉,血腥的味道顺着鬼气弥漫四散,令众天仙俱是皱起眉来。 那黑影终于自腹腔中拔出了一样东西。带起的大片血肉令其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那东西取出的同时,一道低沉的声音蓦然自黑影之处荡出:“三界五行天仙之莫离……鬼界密谋之叛乱……鬼王复苏……三界众生,俱将湮灭!”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些天仙不再压抑,纷纷震惊地怒斥议论起来。“莫离不意擅乱三界之规……十殿阎罗本命灵牌,所在此处……” “一殿秦广王在此——” “二殿楚江王在此……”“三殿宋帝王……四殿……”一声声音色不同的阎罗声音连续而几乎重叠地追迭响起,每叠一声,众天仙的声音就低弱一分,大殿鬼气就强盛一分。黑烟自莫离掌中蹿出,化作一团浓墨,流星般直坠落到地面,塑起一具具高大的黑影。直到十殿阎罗的灵牌纷纷自那黑影手中的东西里分出,围绕莫离化作十道庞然大物。 “十殿转轮王在此——” 当第十道阎罗灵牌降落,大殿之内众天仙再无一人言语。众人震惊地看着那站在中央似乎萎靡了不少的黑影。 十殿阎罗的本命灵牌! 莫离一个人,竟然由鬼界带来了十殿阎罗的本命灵牌! 就连已知道莫离计划的许灵望,见到此景都是屏息,在此之时才微微地透过一口气来。狠角色。他默。 十殿阎罗所化黑影分向大殿八方,齐声之时令众人心神都是俱震,筋脉灵力同时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鬼王复苏在即,鬼将蠢动,恶意之人欲掀三界之动荡,毁我生灵生息将养之地。我十殿阎罗,共上仙莫离之心,贯三界以达天听,欲齐三界力以平鬼界祸乱,求此身一存!——” 嗡嗡的回音震得无殿内众人脸色难看。但让他们更为不安的却是十殿阎罗所带来的消息。知道鬼界之事的人在这上界不过几人,更多的却是毫不关心下二界的天仙。这些天仙不在乎下界,认为鬼界因天规决不会突破鬼域,然而现在莫离却携十殿阎罗带来了令他们惊骇的消息。鬼界的实力毋庸置疑。在场的诸人显然知道许多普通天仙所不知道的历史。鬼界之所以被封闭,只因鬼界当年和上界几乎势均力敌。三界大乱的上古之战中,鬼界败涂,自此被封。鬼王纷纷受到封印,陷入沉眠。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很久很久了。当年鬼界损失的力量已渐渐恢复,而上界却在长年的安逸中乐不思蜀,内乱不断。眼下上界分成各个片区,每个片区的天人宫也并非完全执掌力量的领衔者,如此一盘散沙,若是和早有预谋,沉寂了几千几万年的鬼界相比…… 在场众长老的眉头都是纷纷皱了起来,在此时,却有人叫道:“上仙莫离……上仙莫离不是当初参与龙鲛大战之人么!还曾同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搭档过。这等祸乱之人也能相信?” 有不少人纷纷附和,但这附和声却不过持续了一小会儿。在场的天仙都不是傻子。站在这里的十殿阎罗,每一尊都有实打实的阎王灵压。如果这都不能证明事态的重要性和真实性,只怕鬼界再出任何大事,上界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这混乱之中,有一两个天仙暗暗退了出去。钱八一直摸着他那小胡子站在最后,此刻见到这几人退后,装着没有察觉,眼珠子却滚向了一侧。维村揪着他那一把灰白色的稀稀拉拉的胡子,瞪大了眼睛一直瞪着那十殿阎罗,似乎没有想到莫离真的能办到这件事。 静默之后,那半空之中的白影终于发话了:“天仙莫离——十殿阎罗——吾等已知悉……”剩下的话莫离没有听下去。那个佝偻的身影倒了下去。他倒下的同时,十殿阎罗庞大的身形缩小了一半,一道道身影接二连三如同被打碎一般烟消云散。 叶未双坐在阿呆的脖子上,忽然之间的心颤让他猛地一头栽了下去。阿呆鸣叫了一声,还没有动作一旁的和就伏下身一口叼住了叶未双,略显嫌弃地将他扔到了阿呆的背上。 叶未双用手揪着腹部,一阵阵的抽痛将他按倒在阿呆背上。他低沉地咆哮了一声,痛苦得脸色扭曲。然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却不是这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一种血液燃烧般的错觉让他几乎下意识地取出了玉符。就是在他取出的那一刻,疼痛忽然停止了。玉符没有任何异状。 叶未双心悸之下,双眼在玉符上扫视了好几遍,却没有看到任何一点特殊的地方。莫离依旧不在玉符上。 若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淡声问了叶未双一句。若木知道叶未双有个命定之人。在几千年前,玉符不是如今这个模样。玉符在上下两界的逐渐交融过程中,渐渐发生了变化。以往搭档之间距离过远,是通过玉符,凭借灵力感知到对方的,远远没有达到如今能够显示出具体位置的地步。 若木多少年来在九域封禁里碰到过一代代的人,他只看到这些人对玉符的依赖,却发觉这些人再也没有如古时的天人那般如此轻易地能凭感知觉察到对方了。数千年前,搭档的数量远比如今来得多。若木没有将这些与叶未双交流过。如果他说了,也许叶未双会想到很多东西。 若木不说,是因为他觉得叶未双和那些上古的人一样,具有拥有命定之人的意识。 叶未双双目失神,口中喃语道:“是莫离——” 第9章 .3.1 “此塔昆仑乃明轮法师宝物,诸位任选一道金莲盘坐于上。”住持佛修开口便吩咐众人上金莲。那些金莲在下方佛修看来,统统浮于半空,无阶梯也无攀绳。 善静瞪着眼睛说:“毫无依凭,如何能上去?” 当下诸僧众之间有人向上猛地跳跃,凭一己之力攀上了莲台。正当其他人也打算上去时,最先碰到了莲台的人群突然大叫一声坠落下去!紧接着一心想要拔得头筹跳得最高的和尚接二连三掉了下来! 缘空和善静睁大眼睛看着一个个往下坠落的人,心高的那些起初跳得越高,坠落下来就越惨。善静赶紧找到一个最为低矮的金莲努力试着往上跳,然而刚一碰到那金莲的边缘,便仿佛灼伤了手一般大叫一声松手掉了下来。 “看来我是要折在这里了,”善静心有戚戚地说,“缘空你有办法么?” 贾科心道:缘空不比你聪明多少,他要是有办法,一定是我有办法。 果然,缘空低声说:“珠珠,这可怎么办!” 贾科哼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缘空楞了一下:“你是我的佛珠。” “我是你的佛珠又不是你爸,凭什么告诉你,你又不给我好处。” 缘空呆楞了一下,说:“师父说给予不求报偿……” “佛亦讲究因果报偿,”贾科说,“你问我要东西,却不给我报偿,怎么断因果?” 缘空愣了好一会儿,纠结着说:“你……你要什么好处。” 贾科想了想,说道:“首先,我可不是你的佛珠,我这么有灵性的菩提珠,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串了。我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你要把我当前辈看。” 缘空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珠珠是教了他不少东西,年岁也比他大,于是缘空点了点头。 “第二,”贾科说,“不准再叫我珠珠。” “那叫你什么?”缘空皱起了小脸。 “叫我……叫我……叫我前辈。”贾科也没想好该用什么名字,于是不耐烦地说。 善静见缘空一直自言自语,于是问道:“缘空,你在说什么呢?” 缘空看向他道:“珠珠前辈让我仔细看看这金莲。” 贾科:“……” “珠珠前辈是谁?”善静问。 缘空托起手里的佛珠道:“是我——脖子上——的这串佛珠。” 善静睁大眼睛盯了贾科好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贾科被他看烦了,于是说:“看什么看,小光头。” 善静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指着贾科说:“这、这佛珠会说话?!” 贾科和缘空都楞了一下,贾科心里一跳,又问道:“你能听见我?” 善静见了鬼似的看着贾科道:“缘、缘……空,你听见他说话了吗?” 缘空说:“珠珠前辈一直会说话。” 贾科心里此刻却是日了狗了的。善静能听到他说话,也就是说除了缘空也有别人能听到他说话。下山之前他确定自己的声音从来没被其他的和尚听到过,下山之后他吞噬了不少妖精阴魄,难道实力已经有了精进?凡人听不见他情有可原,可是……和他们一路行来的除了凡人还有那个思惑法师! 贾科见了鬼一般,一时之间不敢开口。 缘空却仿佛有几分欣慰愉悦。他说:“珠珠前辈先前说这莲花是用来考校我们的心境的,需要仔细看才能看出端倪。” 缘空说着看向了面前的莲花。贾科知道缘空这小笨蛋理解东西起来有时候很困难,但也正因如此,心境纯粹如一张白纸,长大了恐怕也难产生心魔。 果然,缘空看了半个时辰之后,仿佛看出了什么,双眼一下子瞪大了。他看到金色的莲座下出现了几行小字,于是惊讶地小声叫了一声。 贾科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它说:‘无知小儿,也妄图登我宝塔,不自量力。’”缘空认真地说,“可师父说世间无有万般艰难,若是艰难,必是通往心之所向之地。我佛修所求尽皆不过脱于轮回天地,身证各果……若登塔是件困难的事,那必然是我途之必经,我无论如何也是要登的。” 缘空说完,上方那行字就消隐了,接着一道隐隐约约的金链垂落下来,缘空一伸手就抓住了。一旁的善静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缘空竟然仿佛抓住了什么无形之物一般往上爬,连忙往四周看了看,只见有不少人也在仿佛依凭什么往上爬去,还有人在莲下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善静连忙找到另一朵金莲,使劲瞪着那莲花,心道他那未受佛祖点化的师父是不是忘记给自己的眼睛开了光,怎么让他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就在下一秒,那金莲底座上显出了几行字:“天赋贫弱,四体不勤,修佛一途,无期无望。” 善静楞了一下,脸色变化些许,说道:“这难不成是评判弟子资质?我的资质不如缘空,但是……” “人贵有自知之明,修行不足,亦因堕、欲、贪牵魂萦梦,无有佛心,亦缺诚意,从何而来,由何而去。昆仑塔不留废人,不留不礼佛之人,不留六根不清净之人!” 善静脸色发白,仿佛被什么击中,一屁股坐倒在地,但见周围名门子弟一个个都上去了,仿佛都捏住了那条通途,自己的上方却只有一个金灿灿的大字:“滚!” 缘空已经到了莲座上方,他向下看去,却见到善静面无血色,满脸难堪,神思恍惚。贾科说:“那小家伙自卑心重,可能上不来了。” 缘空急了,连忙对善静叫喊,善静仿佛感觉到什么,看了他一眼,却听不见缘空的任何话。他们一个天一个地,竟然连对话都不成了。 善静想到这里,登时跳了起来,大声道:“佛眼中众生平等,此塔之内妖道横行,怎么不留不礼佛之人了?我生来不是大门派的弟子,难不成连说话都不能和人说了?你这塔真不是好塔,硬生生将人分了三六九等!” 善静话音刚落,一道金链竟然渐渐从莲座上垂落下来,看得善静的眼珠越瞪越大。他一抓住那金莲,缘空的话就听得见了。缘空高兴地说:“珠珠前辈,你看他还是上来了!” 只听那串佛珠说:“那你就别管了,别以为你登上莲座就大功告成。” 缘空刚想问为什么,就看到自己座下金莲震动起来,头顶上的金莲底座又显示出了两行字:“心甘情愿位居人下?不实现你师父的愿望了?” 缘空楞了一下,眼神忽然有些涣散。 不远处有个和尚看着此地,却是也不知何时进来的无衣。他看着上方的缘空皱着眉道:“缘空怎么上了第二层?” “教导有方啊。”无衣身边的同门佛修微笑道,“缘空这孩子看上去不甚机灵,却是大智若愚,多少人都下来了,缘空却一次就上去了。” 无衣皱着眉。他是缘空的师父,自然最明白缘空平时能有多愚钝,本来他以为缘空最多走到这一步,这昆仑塔里的金莲足以令他修心体悟上数年,怎么突然间就开窍了? 贾科见到缘空眼神僵直了,心道这金莲也不简单。字迹不仅仅是字迹,更是一种暗示或诱导。在缘空眼中,这些字就像是一个个小勾子,把他内心深处最担忧、最不解、最过不去的想法和记忆勾了出来。这一重关卡对那些青年组、成年组的佛修来说恐怕更难一些,对这些少年组的反倒简单些,只因他们尚未脱离稚童,还不曾有那么繁杂的心境。 但是这一回缘空却在那儿挣扎了许久。贾科跟着缘空七年了,却不知道无衣到底有什么愿望是希望缘空实现的,更加不知道缘空一个小家伙纠结个什么。他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才气喘吁吁爬上来的善静,只见善静压根儿没有仰头看,也因此没有看到任何字迹。他只顾在那儿喘气,好半晌才叫了缘空两声。 缘空被猛地惊醒过来,又回头看了看那字,引得善静也往上看了看。于是缘空和贾科便听到善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爬上这一台就已经很累了,哪里来的气力再往上爬……” 缘空楞了一下,于是认真地说:“善静说得对,我已经很累了。” 贾科心笑了一下,心想这两人可真是互补,于是便看向了四周,只见四周佛修最初爬上第一台莲座的人有不少已经开始向第二台莲座进发了。然而众数之人竟然神色迷惘,直接从先前所立莲台上向外跨出一步坠落了下去! 缘空和善静看得惊讶万分,其他的少年组的弟子看着那些青年组与成人组掉下去的佛修也一个个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贾科哼笑道:“这帮佛修的定力也不怎么样。” 缘空和善静都没有敢再动,再次登上第二座莲台的人屈指可数,过了不久,主持佛修便站出来,清点了至今还留坐在莲台上的人。 缘空和善静都留了下来。 贾科看了看几乎望不到头的佛塔,皱眉问道:“这比赛难道没有极限?只不断向上?连究竟几场都没有明说。” 善静听到贾科话,立马说道:“十方佛会向来是不设限的。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佛会第一人。几乎所有佛门子弟都来参加过十方佛会,明轮法师就是上一届成年组的第一人,那时候的场地乃是光祖法师提供的。” 缘空安慰贾科说:“师父就是令我来长长见识,如今能看到那么多同辈优秀之人,我已是心满意足了,就是接下去不上……” “谁准你接下去不上了?”贾科说,“你忘了九域封禁了?忘了自在塔了?” 缘空一扁嘴,眼睛瞄向了他的师兄弟们。贾科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的师兄弟们可不是你,你敢让你师父失望吗?” “他又不在这儿……”缘空小声说。 “谁说他不在?”贾科一说,缘空立刻受惊了一般蹦起来,看向贾科所示的方向,正巧和皱眉的无衣一个对视。 缘空立马回过了头来冷汗涔涔:“师父来啦!” 一见到无衣,缘空立马正襟危坐,连闲话都不敢讲了,贾科见到缘空的名次又往上跳了几格,便说道:“这塔总共九十九层,你在少年组中若是能上三十层,约莫去九域封禁的名额是逃不了了。” 一旁的善静说道:“珠珠前辈竟然能看透这座昆仑塔?” 贾科一顿,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当然,我可是一串菩提珠。”善静又羡慕又敬佩,一直盯着贾科看,不禁请教贾科改如何向上,接下去又该如何前行。贾科见到位列第一的和尚早已在上方,便随口对他们说了几句。在他眼里,就是成年组的比赛也相当容易,更遑论这过家家似的少年组。 佛修和道修就是不一样,佛修不讲究打打杀杀,而是讲究修心修佛,就算之后还有比拼肉|体力量的环节,也不会闹到道修那般动不动就死伤一片的惨状。 无衣只看到缘空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居然无比顺遂地向上爬,眉头禁不住越皱越紧。和缘空同期的不少师兄弟都逐一被刷了下来,赛事从清晨一直到黄昏,少年组的人已去了十之八|九,缘空却依旧在上面艰难地攀登。而更让人稀奇的是,那穿着破烂的小和尚善静居然也就落在缘空下方不远处。 几个时辰之后,天色已黑,塔内星光闪烁,各处莲台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缘空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毕竟还年幼,长时间集中神智不让自己被迷惑已经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别说继续度过下一关卡。他们已经攀得很高,向下望去深不见底,越到后面,对坠落的恐慌就越大,而每一道莲台的难度也越大。他们看到不少佛修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从莲台上掉了下去。如此高处坠落,也不知坠落到地上是不是摔得粉身碎骨。 缘空的双眼发直,嘴唇发白,盯着自己的双脚和莲台的边缘一动不动。在他下首处善静一屁股坐在莲台上满脸苍白。他全是靠着对缘空的追逐才上来的,要是缘空从他面前就那么掉下去了,他恐怕会当即崩溃。 无衣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小弟子。缘空已经到了他想象不到的地步,但是现在又如何?如果他能维受本心老实待在那儿还好,若是他控制不住…… 无衣的双眼蓦地瞪大,只见到缘空向外跨了一步,就像是先前的所有坠落的佛修一样,目光僵直,脸色惨白—— 善静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瞪着缘空,只见到缘空的身体前倾,接着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向前倒去…… “缘空!!——”善静连忙站起来伸出双手试图去接住他,远处的无衣也向前猛跨了一步。思惑抬起眼来看着那方莲台,就在缘空即将坠落的一刹那,他胸前的佛珠忽然闪过一道金光,缘空硬生生在这光头上惊醒过来,连忙回头,已经往外掉落的身体奋力扭动,一只手在那一瞬间抓住了莲台的边缘! “珠珠!”缘空惊恐地大叫,满头满身都是冷汗。贾科被周围的佛气压制着不敢暴露,却又不忍就让缘空这么掉下去,在这片刻之间犹豫再三,终于浅浅地化出了一个人形虚影来。 缘空在恍惚中只见到一个金身佛像自莲台之上将他从下方深渊里拽起,等他一到莲台上,那道虚影边轰然破碎消失了。 善静只见到缘空手脚并用爬上了莲台,全身的热汗都在他安全时冷了下来,他不禁大松一口气,瘫坐在莲台上手脚发软。而远处的无衣也虚虚地抹了一把汗。他从下方看不到莲台上空的景象,但见缘空安全,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唯有人在半空的思惑,眯起了双眼,盯住了莲台上方才一闪而逝的金光。 贾科在佛珠里一直观察四周的动向,但见没有人注意到他,才将心头的石头放下。他对缘空骂道:“方才我叫了你几十遍,你居然一遍都没有听进去,险些就坠下去了,你还要不要你的小命了!” 缘空抹了一把汗,心脏还在狂跳。 “受伤事小,你若是将来为此留下心魔,还不如不要攀上这一台!”贾科唠唠叨叨啰嗦了几百句话,才见缘空渐渐缓和下来,一再闷声点头。 眼前的这一关已是幻境关卡,贾科见不到缘空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是在这里纵然幼童心智单纯比不上成人复杂,却也更不容易勘破谜题。若是没有贾科,缘空恐怕早在十几座莲台之前就已无法再上。 “如今只有留在这莲台上最为安全,别再向上了。”贾科说。 缘空闷闷地点点头,也不知看到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又有不少人坠落下来,少数几人还留在莲台上,越往上越是罕见。 有贾科盯着,缘空纵然时刻受到幻境迷惑,却也能保持清醒,善静早在那儿停住了,贾科倒是对他十分诧异,没有他的护持,善静也能走到这一步着实不容易。 终于,天色微熹时,主持佛修出现了。所有人的名次再度重组,缘空正巧卡进了少年组的前十人。有佛修在看到那名字的一瞬间就坠落下去不省人事。 缘空也松了一口气,只见所有上头有人的金莲莲座都逐渐下沉,幻境与对肉身的压力一层层减弱降低,仿佛抽丝剥茧般从他们身上剥离,一直到地上时,竟然神清气爽,所有被压制的修为都往上反弹了一个阶层! 缘空的神智回复清明,一抬头就像个孩子一样冲无衣跑过去,大喊了一声“师父”,委屈地扑进了他怀里。贾科心里骂道:“小没良心的,是谁把他救下来的……” 无衣显然没想到缘空居然真的能够上前往九域封禁的名次,四周的师兄弟冲他恭贺时,缘空仿佛做梦似的看着自己的名字,低低念道:“珠珠前辈,你真厉害。” 贾科哼笑了一声,说:“我当然厉害。” 说完贾科打了个哆嗦,留意到思惑投来的目光,神识不敢再放开。 第9章 .3.2 共工山的弟子们都因为他们的小弟子缘空获得了进入九域封禁的名额而齐声欢庆,贾科看着在场一片喧闹的众人,不敢说话,却又憋不住想问难道这十方佛会就这么点儿花头。缘空很快脱离众位师兄弟跑向善静。善静仿佛是整个佛塔里最孤单的人,他没有师父,也没有什么交游。缘空跑向善静时,善静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恭喜!”善静激动地握住缘空的手。 “这十方佛会没有别的节目了?”贾科憋了好半天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节目是什么?”缘空问道。 善静听到贾科的话,连忙说:“这不过是打个头阵,真正精彩的乃是众位佛道大能的辩经大会。” 贾科“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向善静。 善静道:“佛道不辩不新,不辩不立,十方佛会乃是百年来辩经的辩经盛会,是那些妖修、道修,体悟心境的好机会,这一次辩经大会,思惑法师也要参加的。”善静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可是历来最年轻的参加辩经大会的佛修,在年岁上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 缘空早就是思惑法师的脑残粉了,听到这个立马激动地跳起来,目光灼灼看向上空的众位法师。 “辩经大会要两日后开始,期间还有各个寺院武僧之间的比试,塔外就是休憩之地,道修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禅院。”善静道。 “道修听上去倒很是和善。”贾科随口道。 “这也得看地方,”善静一边和缘空向外走,一边说道,“执掌这片区的人乃是柳子翼,当年三界混战鬼门打开时,便是此人力压四方,控制住了下界,拯救万千生灵,我师父说此人的功德够他花费几辈子的……这恐怕是道修最和善地片区了,再往北些的执掌人就没那么和善啦。” 贾科看了善静一眼道:“你这小和尚,消息倒是灵通。” 善静撇了撇嘴嘟囔:“我这和尚做得跟叫花子差不多,走南闯北哪里能消息不灵通……再说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只有你们这样不问世事的隐世大寺才不知道呢。” 缘空挠了挠脑袋,也无法反驳,见到无衣在前方招呼自己,便拉着善静走向了自己的师兄弟们。 善静在无衣面前手足无措,反倒是无衣和一干带着自己弟子来参加十方佛会的蕴空寺长辈对善静很是和善。两个小和尚当日便分到了一起。 昆仑塔外如今已经不是他们当时走进结界时的景象了。塔外四处都是用术法修建起来的禅院。缘空和善静住在一间里,这让善静差点因为不敢相信而呆傻半晌。他可从未想过自己能和大寺院的弟子结交上。 缘空和善静都已十分疲倦,略一交流便倒头就睡。外面的喧闹声也渐渐平息。 熟睡的缘空就在那时,胸前金光一闪,一道虚影从他胸前的佛珠里冒了出来。 贾科看了看熟睡的缘空,轻轻帮他掖好了被角,趁着众人都歇息了,悄悄溜了出来。 外面果然人众稀少。佛修是极为自律的,该是何时做日课便是何时做日课,该休息便休息,该洒扫便洒扫。 - 贾科的神识张开,四下扫了一周,虚影穿过了一层层墙壁。 十方佛会是众佛修都会来参加的盛会,虽然如同大海捞针,却是他寻找解篌的最好时机。虽然上一世他只是对解篌开了个玩笑,但是有头绪总比没头绪好,说不准这群和尚当中还真有一个是解篌的转世呢? 他至今没搞懂自己究竟为什么轮回,又是如何轮回,但他坚信的是,若是他能轮回,解篌也必然能轮回。 贾科这一穿行足足看了几百上千个光头,一直找了几个时辰才意识到这样根本行不通。和尚也太多了,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解篌这一世将会变成什么样。他连他们的脸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佛体,更加无法辨别。而至于他,如今这状态,恐怕碰到一个佛修都不好过于接近以防对方对妖修极为排斥将他当场诛杀。 贾科逛了一圈最终不得不无奈往回走,就在他走到那几位佛法高深的大能佛修屋前时,他忽然见到先前见到过的几个道修正结伴向一个屋子走去。 贾科想了想,跟上了那几个道修大能,化作一缕轻烟渗进了屋内。 “……我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名叫做周兮的天人面色沉重,看着一旁靠着柱子站着的高个男人莫离。莫离看上去三四十岁,极富成熟男人的魅力。他下巴上有些胡茬,手插在口袋里,有点儿吊儿郎当的。他拿出一根烟点燃了吸了一口,低沉地说道:“那件事之后,鬼界一直很混乱,有几位阎王擅离职守,鬼气仅靠我和未双无法尽数回收。” “鬼界如今的动荡上界天人宫知晓吗?”开口的乃是贾科先前见过的柳子翼。柳子翼此人古怪,在贾科的神识里,他的身体大半是个人,心脏处却是一柄长刀。 “知道那么一点儿,”另一道声音此刻忽然进入门内,伴随而来的是让贾科惊骇的灵压,“起码紫云几位长老是知道的。但是鬼界之事本就由各方天人宫决定,如今东片区少了一个天人宫,鬼界的管辖权与归属权都未曾切实商议过。”在贾科眼中,前来的此人既不是一柄武器,也不是一具人身更不是一道佛身,而是——一条庞大的金龙! 此人必是妖修无疑!贾科心下震撼,却不曾想过头一回出来见世面就见到了一条龙! “龙夏。”此人入内时,周兮这么叫他。 “如此说来,鬼界如今依旧处于动荡之中,若是几位阎罗不听令,恐怕肆虐鬼气始终将会横行上二界。” “难怪尽管鬼门被堵上,依旧时常有发现鬼化天人的踪迹。”周兮皱眉叹了一口气。 “如今十方佛会举办,倒也是一个契机,”柳子翼道,“佛门净化之力比我们用术法强上许多,现下界已有不少地方进行了佛力加持,只望这次十方佛会能说动更多佛修子弟助我们一臂之力。” 贾科蓦然想到先前思惑在潜龙寺做的,顿时醒悟过来,难道那正是在替下界一角加持? “此去九域封禁危险重重,我觉得让佛修少年组的那些小弟子进去,仍是有些不妥。”周兮道。 “这是佛门百年一度的盛会,佛修本与我们有协议,要是剥夺了少年组弟子前往的权利,一些山寺恐怕不服。”柳子翼说道。 “说的也是,”周兮说,“要是佛门掌握着秘境钥匙,就算再危险我也会去闯一闯。” “再说,除了佛门子弟,还有不少妖修和其他天人,要找到一个鬼化天人……”话说到这里,贾科忽然猛地退了出来,惊得心慌意乱。方才那条金龙居然敏锐地冲他看了一眼! 贾科不敢再逗留,连忙风一般冲回缘空的房间,一道光闪过回到了佛珠之内。 莫离看了一眼龙夏,目光也在先前的角落上停留了一瞬,柳子翼问道:“怎么了?” “一个路过的小妖。”周兮说。 莫离将烟蒂在脚底踩灭,手掌一翻忽然掏出一张血红色的玉符。他的眉头舒展开来道:“我该走了。” “去哪儿?”周兮楞了一下。 莫离冲他痞气地挑了挑眉毛:“你徒弟叫我。” - 第二日一早,辩经大会如期举行。缘空和善静激动得恨不得背上长翅膀,好一下子飞到诸位佛修前辈面前聆听辩经。贾科则全然相反,恨不得把自己包起来不让那些光头和尚看到自己一分一毫。 缘空虽觉奇怪,还是将贾科塞进了自己的胸口内,不露出来让人看见,这才和善静一起挑了个好位置。 辩经大会究竟就如何热闹,期间武僧大比如何惊人贾科一概不知,在这四周佛气浓厚的地方,贾科因先前被龙夏发觉,此刻更加不敢现身。他将自己全部封闭起来,却仍听见一个接一个的佛修大能阐述自己的经道,又听见一个接一个的弟子上前请教大师指点。贾科心想,若他还是个和尚,他能像玄奘一样辩个七天七夜把这些不入流的和尚全辩的哑口无言,现在却只能憋屈地窝缩在这一串小佛珠里。 就在此时,缘空兴奋地叫道:“思惑大师上来了!” 贾科一愣,心想道思惑修了止语却还来参加辩经,这可太也有趣。止语止语,断绝一切凡心杂念,此人亦想辩经亦想争强好胜,就算闭了口还是满心欲求杂念。 思惑一上去,下方喧哗声顿时少了,紧接着便有人立起来道:“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何解?” 缘空摇头晃脑,聚精会神,嘴里念念有词,众人也尽皆等候着思惑的回答。然而思惑一直未曾发声,仿佛没有听见这个问题似的,始终端坐于莲台上。贾科一愣,倒是笑了一声。 缘空悄悄地低声问道:“珠珠前辈,思惑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佛不住佛相。”贾科道。 “啊?”缘空愣在那儿。 “于相离相,无住生心。佛陀不分贫富贵贱,行走如常人,著衣无炫耀,乞食不贪口欲。乃是般若法门的修行之道。不言一字,是为无我,佛之无法相也。” 缘空反复念叨,好半晌才说:“思惑大师可真厉害啊!” 贾科若是有脸,恐怕能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随后又是数个问题,思惑皆一言不发。缘空反复不断地问贾科,仿佛考试考校题目,而贾科就是个答案机似的。 替那个不会说话的家伙“翻译”了数题之后,贾科再也不肯开口,沉入佛珠里彻底封闭了神识。 - 三日之后,辩经大会才算结束。思惑大师不言一字却开悟万千僧众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出。贾科心想这可真是太嚣张了。这家伙若是说话,恐怕自己也无法辩过对方,但是不言一字,反倒不战而胜,这让那些讲出了精通的大道理的*师将脸往哪儿搁。 他们是不是还不知晓思惑修了止语? 贾科幸灾乐祸笑了一阵,便听到缘空对善静说:“明日我便要前往秘境了。” 善静握住他唯一的好朋友的手道:“我在东南g县,若是有缘,待你出来了我再去寻你。” 缘空道了声“好”,便随同师兄弟出发了。此去危险众位长辈早已将各种要点告知给了弟子,缘空到头来却是共工山少年组里唯一的一人。 去九域封禁的当然不止有佛修。九域封禁难得集诸大能之手开启一次,许多道修及妖修也获得了他们的名额。佛修总共四十人左右,被分为了四组,每组至少一位佛修大能与一位道修大能。 贾科探头出来时,就看到思惑和先前见过的周兮站立在前方。贾科感觉仿佛被什么人盯住了,他扭头一看,只见旁边一组的龙夏正用一双金色的眼睛盯着他。此人面目俊朗,身材高大,然而在贾科眼中,盯着他的却是一条近百丈的金龙! 贾科哆嗦了一下,连忙缩回缘空的领子里。 不多时,众位佛修弟子一一与他们师父惜别,只见缘空所在的组的周兮清点了人数,手掌一撑,单脚为轴,落地画圆,手掌结出一套手印之后,只听得他低喝一声:“忘川!”一柄半人宽的乌笔从他脚下升起的旋风之中出现,周兮一把握住巨笔,跃至半空,用笔画出一个大圆,将下方的弟子尽数圈于其中! “阵图!”缘空惊呼了一声,只见阵图之内所有人等在那一瞬间出现残影,随着周兮将巨笔扛到肩上,缘空和其他人一般,同时消失在原地! - 当神魂归位,贾科睁开眼来时,才发现众人进入了一座城。这城池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人身着短装t恤,有人身穿长袍布鞋,有人毫无修为,有人却深不可测。 “这是离魂城,”周兮站在前方对众人介绍,“离魂城内凡人看不见天人,是沟通上界的天梯。” 站在最前方的思惑向周兮行了个礼,便跟着周兮走进了离魂城一幢大楼内。 不久,其他几组人马也到了,众人按批向大楼内走去。当缘空走进一架电梯时,贾科内心是扭曲的。缘空好奇道:“这方盒子可真有趣,像是凡人的东西,却包了一层术法灵压。” 贾科心道,也只有那些古怪的道修能搞出这样的玩意儿了。所有人站进电梯之后,周兮掏出一块玉符来按在了某处。电梯很快向上冲去,在令人牙酸的上冲之后,贾科感到自己的神识差点脱离佛珠。只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归位了,一股庞大而充裕的灵流一瞬间洗刷过缘空和贾科的身躯,让贾科舒坦得差一点儿叫出声来。缘空晕头转向地摇来摆去,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住。 贾科一看,差点没哧溜一下缩进缘空的胸口,抓住缘空的正是思惑。 “谢、谢大师……”缘空的小脸都涨红了。他可没想过思惑能单独照顾到他。 “此处便是上界天人宫旧址了。”周兮道。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缺腿残臂的男人在一旁凉凉地说:“没有准许符,每人五百三十个贝币。” 缘空向男人望去,只见那人剩下的一只手摇着一把江山扇,摆了一张摇椅坐在那儿好不快活。 “什么?!”周兮错愕地瞪着他,“秦亮信,你这狮子大开口也太大了!” “哎哟,我当是谁呢,”秦亮信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原来是轮回阵图师周阵图,见到您谁不打折啊,那就五百个贝币吧。” 周兮用忘川巨笔指着秦亮信涨红了脸道:“平日我能缴费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敢胡乱收费?!” “周阵图,您有准许符,又鼎鼎有名,就算赖账也毫无问题,”秦亮信江山扇一摇一摆,“不过您要想带着这么多没有准许符的人上来还不缴费,那就恕我无礼了。”说罢秦亮信将扇子蓦地一合,再度张开,乃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虎! 那大虎从扇上一跃而下,身长足有七尺,犹如一头巨无霸围绕着中央的佛修。 周兮忘川笔一指,那正要扑上来的巨虎便被一道无形阵图拦住,仿佛撞到了钢筋铁骨上一般向后猛退了两步。 贾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秦亮信只不过在变着法子要周兮先前赖的账。 但见周兮的脸色越来越涨红,思惑身旁的佛门子弟道:“二位稍安勿躁,我等前来借秘境一观自然是要按着规矩来的。一人五百贝币,我等百年未出,手上只剩下灵石,不知可否兑换?” 听到这话,秦亮信扇子一收,立马风度翩翩,斑斓大虎烟消云散。他敲敲一旁树立着的铁板道:“灵石可兑,不过汇率跌了不少。不光灵石,下界诸国货币也可兑换,诸位自行查阅。” 佛修众人一个个缴纳了灵石,缘空当初还奇怪为何师父要给自己一袋灵石,现在才明白原来要用在这地方。 被羞辱了的周兮怒哼一声,不再多话,带着众人从笑眼弯弯的秦亮信面前大步踏离。 众人离开了先前的天人宫旧址,走进了一片林子,贾科一眼便发现前方布置了无数阵图与符箓,规模宏大,也不知是何人的手笔。 而那阵图群旁边,还有两队人马。一对乃是一群妖修,一队则是规则整齐的道修。 周兮停下了步伐,他之后的众位佛修也纷纷停下脚步。带队的道修上前来迎向走向他们的几人道:“准备妥当了?” “妥当了。”对方说。 未待对方靠近,贾科已是倒呼一声。缘空连忙问他怎么了,贾科却说不出话来也不敢说话。 迎向他们的两人一人贾科认识,真是那柄枪形的十三月,还有一人与此人的灵魂几乎融为一体,然而在贾科眼中却一会儿是一条金龙,一会儿是一尾鲛人!两人站在一起时,灵压极为骇人,让周围的草木都倒伏下去。 只听那枪形的十三月莫离对身旁身材纤细却有力的青年说道:“给我一块你的牌子,未双。” 那青年将一块牌子放在了莫离手里。 随后,只见到几个道修分站在阵图群四周,手举形貌相似的牌子,分别拿出了各自的武器来。 周兮将他的忘川巨笔夹在腋下,龙夏取出了一口大钟,莫离身周黑烟弥漫,而他一侧的叶未双则从大腿一侧取出了一把手|枪…… 随着洪钟敲响,周兮低喝一声:“开!——” 众人手中的牌子尽皆发光,周兮的阵图笔点在地面上,仿佛漾开了一圈波纹,伴随着黑烟如同冲击波一般向外扩散开来,一道硕大阵图在黑烟的控制下笼罩了所有人,仿佛有一道大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浓郁的灵气和死气同时向众人横冲而来,缘空胸前的佛珠发出了淡淡的金光,令他免于受到死气侵蚀,而其他人纵然在莫离黑烟的辟护下未有损伤,却都禁不住咬着牙惊骇地向后连退数步! 未等众佛修适应,数头狂暴的妖兽仿佛发现了破口一般向外冲来,在那一瞬间贾科看到全服武装的叶未双将另一侧大腿的枪支也抽了出来,两枚固化灵力子弹同时开出! 叶未双仿佛一架自动机关枪一般将向他们猛冲过来的蛮兽一枪一头全部钉死在地上…… 那一队道修目瞪口呆地看着弹无虚发的火力炮台叶未双,直到所有的蛮兽倒下,众人正待欢呼,一阵死气像是浪潮一般猛扑了过来! 莫离眯起眼睛,手指之间夹住了一块黑漆漆的牌子。然而就在此时,贾科周身一暖,身侧的思惑仿佛一道正在绽开的硕大金莲,周身散发佛光,将所有的妖修道修与佛修都笼罩在了他的佛光之内…… 死气像是被腐蚀物泼到一般向后退去,来不及避开边纷纷湮灭在金光当中。莫离挑了挑眉毛,收起了自己手指之间的黑色骨牌。 “思惑大师好法力。”莫离远远地说。 思惑向他行了一礼。随着周兮的催促,众人鱼贯踏进了方才那阵势吓人的秘境之内。 “拿着这块牌子,方能自由进出。”周兮他先前所拿着的牌子交给了思惑。贾科一听,内心顿时纠结起来。思惑手里拿着牌子,也就是说要是想要缘空安全无誉,最好是跟着他,但是跟着思惑贾科却有很大的风险。 思惑没有说话,又是一礼毕,但见那撕裂的一处小小的缺口渐渐闭合,先前那些开阵的道修都渐渐消失在眼前。 第9章 .4.1 九域封禁。 古来秘境当中凶险与宝物并存,贾科不知道蕴空寺的自在塔为什么会落入九域封禁,但是此地的确是一块宝地无疑。 甫一进入,比上界更为汹涌的灵气蓦然涌来,然而这灵气之中隐含死气,昭示着这地方非但是一块宝地,还是一块凶地。 三队人马一进入就开始互相打量。 佛修一队,妖修一队,道修一队。 佛修队伍里修为最高的乃是同时进入的明轮法师与思惑法师,九域封禁虽然是给年轻人的嘉奖,然而同时也必须照看他们的安全。道修同样服装统一,像是那个大户门派里出来的子弟,领头人乃是一个手持一柄利剑的男子和另一名白袍男人。手持利剑的男子方才还同在外面的叶未双说过几句话,脸色冰冷,说话的口气却十分亲昵。而另一头妖修,却五花八门,在贾科眼里什么品种都有。为首的在贾科眼中居然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鸾和。鸾和鸾和,鸾为雄,和为雌,这乃是一头和,但是这头和也太大了一些,且似乎也同那叶未双识得,直到这九域封禁的门即将关闭,她才猛地从叶未双身边蹿了进来。而除了她之外,修为最高的还有一头白狐,乃是稀有的九尾,可惜是头公狐狸,不然也不知会有如何风情。 三组人马互相看了看,妖修那队之中的白狐当先开口了:“诸位,这九域封禁之所以称之为九域,便是因为其□□分九个域境,然则各域不通,我们也只能在这一域之中寻宝。只是若居于一处,恐怕到手宝物不能平分,不如分为十数组,各组自行探索如何?” 道修那头修为最高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反倒是一个修为稍低的出来开口了:“就算分为几组,恐怕碰见难得一见的宝物也会相争。届时拼的失了和气可就不好了。” 那白狐立刻冷下了脸来说:“那你说如何?” “不如佛、道、妖,每一道出两人,结成六人一组,分别去寻宝物,组内事先安排好如何分取,若是碰到危险,也不怕别组不前来救援。”那道修说。 “道友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六人组如何能够稳固?若是中途拆开,最终结果还不是一样?”白狐嘲讽地说。 “阿弥陀佛,贫僧此处倒有一道法诀,可保证几人之间无法割裂。”明轮法师此刻忽然开口。他一开口,就代表佛门也同意这桩提议。 贾科略为惊讶地看了一眼明轮法师,没想到这个法师虽然是佛修,却一点也不甘于人后。难怪此次会作为领队之一进入九域封禁,大约是佛修的那些前辈生怕自己的子弟吃亏吧? 有了明轮法师应和,那白狐也无法再反对,只冷哼一声,组织众人分组。 明轮法师和思惑法师法力高强,本着需要照顾最弱小的弟子的想法,明轮法师和思惑法师分别带了一名最弱的佛门弟子,其一便是少年组排行最末的缘空。缘空见到思惑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心跳立刻加快了,贾科却不住念叨:“明轮明轮,别是思惑带你……” 缘空却和贾科所想恰好相反,他禁止跑向思惑,没有半分犹豫。明轮一看,淡淡地指了另一个激动的弟子道:“我就带这位吧。” 其他的弟子满脸失望,都自行分了组。道修那头分组的速度同样很快,然而他们却尤为奇怪,为首两人组成了一组,压根儿不管身后的弟子。妖修那头,白狐与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结为一组,那和鸟不耐烦地搂住了一棵木讷的树精。他们倒没有什么一强一弱的考虑,只是找到了最和心意的便罢。 随后,各组又开始互相组合。缘空自然是跟着思惑,随思惑怎么挑。而思惑连话都不会说,当然是负责被挑。狐妖远远地看了看思惑,眼珠子一转,向思惑走来,对思惑说:“大师,我见你修为高深,不如我们一路吧?” 思惑向他行了个礼,一旁的明轮法师说道:“施主勿怪,我等领头人当照顾更多弟子才好,若是施主与思惑一组,恐怕便有两组弟子要亲身涉险了。” 狐妖瞪着眼睛看了一眼明轮法师,见思惑也对他的狐媚之术不为所动,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佛修当中一个相貌顶好看的成了一组。 佛修当中虽然有一部分对妖修不甚喜欢,却也不会在证实他们会害人之前就动手,那被挑中的一组佛修毫不反抗,只是一皱眉也便跟随着那狐狸了。随后这四人又去道修之中寻人。想当然耳,那狐妖再度挑中了为首的两名道修。 那两名道修虽然没有照顾小辈的规矩自成一组,但是狐妖却依旧没有说动二人。他恨恨地在一旁跺了跺脚,又是挑了两个最好看的弟子。 贾科听着缘空复述的话,心里忍不住想笑。这狐妖可真是个颜控,若是如此岂不是说明被他第一个挑中的思惑乃是在场最好看的人? 贾科的脸色古怪起来,他可没想过光头和尚能好看到哪儿去,狐妖挑人无非是实力和颜值,如果思惑不好看,那他难道是在场实力最强的人? 贾科虽然能看透佛门弟子的佛身,也能看到道修们的实力,但是他的神识却无法看透他们隐藏的修为,说到底,他也就是能分辨出各人的性质罢了。 不过多时,所有人的人都将近分好了组,只剩下了思惑缘空二人,道修当中有一个弟子犹豫着走到思惑身边来道:“大师,能否……” 道修人数为单数,此人正是落空的一人。 思惑这一回却是和善地点了点头。妖修之中见此,也有两人走向思惑道:“大师,可否结成一组。” 贾科一看,一个是桃花妖,一个在贾科眼里,却是……一座小山。 爸爸还从来没见过山妖呢。 而这两人走向他们的同时,又有两个妖修走了过来,贾科心想这和尚还真是吸引妖精,来的一个是蛇妖一个是琴妖,均为女子。 在贾科看来,蛇妖和琴妖反倒更加合适一些,对比起桃花妖和山妖,这两者的攻击性和修为都要高上一些,但是考虑到思惑是个和尚,恐怕他还是会选择两个男子作为同组。 果不其然,不等那两名女子开口,思惑便伸出手掌向山妖平静地一摊。 两名女子脸色一变,不等停步便扭头走了。这些和尚都一个样,她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居然在这群和尚里处处碰壁。 思惑随即向几人行了一个礼,单手一挥,一个隐隐约约的佛光金阵套住了在场五人。这金阵可不一般,不仅仅是个互结同盟的阵法,而是牵扯到了天道,冥冥之中众人像是向天道发了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乃是不得背弃盟友,利益均分。贾科没想到这和尚居然也会用这个阵,一时之间楞了一下,紧接着突然一股心慌感上涌,全身都颤抖了一下。贾科在哪一刻惊骇地感觉到——自己也被系入了阵中!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思惑,只见布阵者思惑与此同时向缘空瞥了一眼,贾科的神识像是一只兔子一样逃得飞快,急速缩进了佛珠之内! 佛珠内的贾科欲哭无泪,他怎么没想到这阵既然能降服妖修,自然也能作用于修妖的他,现在可好,他本来想要去敛点儿天材地宝,现在却要是私藏了什么东西都只能充公。要么他什么都不拿好,要么他就只要假借缘空的手将东西交出来。 而更加危险的是,思惑恐怕已经知晓了他的存在。 思惑不会说话,这可是眼下最有优势的一点,贾科只希望这和尚不要暗地里对他动手,也许他现在怀疑的是缘空,但是不过多久,他一定能注意到佛珠的异状。 所有人都已经结阵完毕,整装待发,明轮法师又同其他领头人互相嘱咐各位十日后必须回到此地,让手持钥匙的人打开九域封禁回去,否则将被困死在这个地方。 众人答允后,各组人马才分别向四面八方分散开去。 思惑这组的人却不急,那桃花妖站在原地道:“奴身名为绯音,乃是桃花妖,擅长分花拂柳,幻阵惑人。”说完他用一双桃花眼风情万种地看了一眼思惑,却发现思惑不为所动,面对他的是个光头头顶——思惑居然双手合十朝他鞠了一躬。 “吾名临渊,乃是上界西方的一座名山,来此处是为寻我遗失此地的山精。”那山妖沉沉地说。 贾科心想,这山也太粗心了,能把自己的山精都丢了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山。 一旁的道修见两个妖修都说话了,于是也道:“我、我叫韩毅,乃是紫云云霞峰内门弟子,各位多多指教。” “紫云?哪个紫云?”临渊沉声沉气地说。 “还能有哪个紫云,”桃花妖白了他一眼,“上界就一所学院最为有名,叫做紫云,云霞峰如今乃是紫云超级朝之一,相比小哥哥的实力也强得很。” 被叫了一声“小哥哥”,韩毅的脸都涨红了,他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实不相瞒,我不过是在云霞峰尚未成熟时买入内门的弟子,侥幸成了未双的师兄,实在不敢当。此番正是为了历练前来。” “未双?叶未双的师兄?”那桃花妖惊骇道,“失敬了!” 缘空在一旁一头雾水,来回看着面前几人。那桃花妖看到缘空茫然的可爱样子,笑了笑说:“小师父打哪儿来?” 缘空双掌合十道:“小僧来自共工山,未曾见过世面,让诸位见笑了。” 绯音笑道:“你这小和尚倒也可爱,有什么不懂便问吧。” 缘空于是道:“叶未双是何人?” “我们进来时,开启这秘境的几位大能之一,那个用枪的,你见识到了吧?”绯音问,缘空于是点了点头,“他便是叶未双,是上仙莫离的伴侣搭档。”绯音用双手大拇指互相一勾眨眼睛比划了一下。缘空一开始不明白,被他这么一比划,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脸红了红。 “叶未双乃是我们妖界的名人,确切说来他不是人,”绯音道,“他是龙鲛之子,乃是禁忌出生,却修炼廿载就搅得上下两界不得安宁。不久前鬼界大乱你可知?鬼将造反,有心之人将鬼门打开,便是此人和莫离,协同紫云诸位大能,将鬼界叛乱压制,还我三界一个安宁。也正是因此人,龙族都破天荒允许了一代混血哩。” 缘空连连点头,听完了便对绯音行礼道谢。 绯音说完了叶未双,又看向思惑道:“思惑大师的名气上下三界皆知。只是不知思惑大师为何一直不曾开口?” 缘空连忙说:“思惑大师修了止语,平素不开口的。” 绯音恍然大悟,挑了挑眉,也不知道生起了什么坏主意。 六人话毕,也不再多说,由韩毅掏出一个罗盘来挑选了一个方向前行。 第9章 .4.2 九域封禁之外一片繁忙而祥和。在这片怪异的祥和之下,隐约流淌着一丝警觉和不安。那曾经众多天仙聚集的小镇现如今不像那段九域封禁开启时的日子那样热闹拥挤,却也依旧住着不少人。这些人大多是千里迢迢赶到此地的世家大族或者门派的长辈,等候九域封禁里那些个天纵英才。小些的组织几百年也就能培养出一个像样的弟子,都打着送进去寻找宝物来光宗耀祖的主意。 而一些大牌的学院山门,却不似这些小家子气的组织那般成天望着天空眼巴巴地苦守。对这些高人们来说何处不为修炼之地?入住合适的客栈之后纷纷进入了修炼。紫云学院自然和普通学院不同。人数变少之后,许多房间空了出来,紫云学院的长老们作为上宾分配到了更多的房间。 数日过去之后,凤燚忽然自蒲团上立了起来,疾步踱到窗边看着天色掐指一算。他的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天色有些阴沉,凤燚的心头有些压抑。他按捺住隐隐张皇的预感,将一枚红黑色的面具覆在脸上,踱出了房门。他站在那片曾经在九域封禁开启时遭到一定程度毁坏的林子外围,无视逐渐增加的阻力,一直踱到了靠近九域封禁边缘的地方。他站在那里,看了看脚下。随着凤燚的接近,压力越来越强,他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三天来,凤燚所探查到的九域封禁的边缘,一日比一日更为接近中心。昨日比前日纳进三步,今日,则比昨日多纳入了三十步。 九域封禁在缩小。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凤燚看了看天空中薄薄的阴云。闭禁的日子似乎还远,然而九域封禁却开始压缩了。凤燚闭上眼睛尝试着通过玉符感应到自己弟子的位置,但是神识触入九域封禁不到半里,便被强大的压力搅得混乱一片。凤燚皱眉,面具后的双眼眼神凝重了起来。 已经过去七十余日,九域封禁鲜少持续这样长的时间。这让凤燚有些不安。不知是否其他的朝主也感应到了这些。凤燚觉得朝主们出门的次数渐渐频繁了起来。 除了九域封禁这件事,前几日校长童天传来的一道信函让所有的朝主都面色微沉——三界五行通道被动用了。一般三界五行天仙出使下界鬼界,不过是寻常天梯,三界五行通道已有数十年未曾动用。凤燚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当初那个将上界闹得一团乱的天仙莫离。 这一次,究竟又是什么? 凤燚不喜欢多管闲事,他对下面两界几乎毫无兴趣,但那是在他还没有一个地仙弟子的时候。现在他有了一个最喜欢的弟子叶未双,而这个弟子和下界与天人宫的瓜葛太深,凤燚不得不尽力去嗅出任何一丝与叶未双有关的消息。 三界五行通道开启的那天,听说天人宫都产生了震动。与天人宫不能说毫无关系的紫云学院,当天就收到了消息。童天即刻通知了各位长老。翌日,凤燚发现九域封禁大大萎缩了。 朱红色的大鸟在黄昏之际靠近了一条小溪。叶未双远远地就嗅到了水的味道,指挥着呆鸟靠近。连日的追赶几乎都在鸾鸟背上进行。那一对鸾和夫妻在看到呆鸟对叶未双言听计从、不离不弃,又迫于若木的威势,只好无奈地暂时放弃了对付叶未双的念头,也就时不时给他添个乱。在这样高速的飞行下,虽然因途中碰到过几次飞鸟灵兽的袭击而耽搁了一些时候,他们依旧是渐渐靠近了叶未双的目标。叶未双能感觉到那个熟悉的气息就在前方,以现今的速度,他只需要两天就可以追上龙夏了。 但叶未双有些发愁。呆鸟和它的父母们不同。它不吃其他的食物,抑或说是看不上。它就食叶未双的鳞片。叶未双毫不怀疑,如果是他的血肉,呆鸟也会毫不拒绝。可以说,呆鸟就是以他为食! 而那对鸾鸟夫妇,虽然吃食挑剔,却好歹能自行寻找到吃食。叶未双头疼之处就在这里。呆鸟在蛇形纳戒之中能够不费吃食地呆上好两个月,但它一进去,那对鸾鸟夫妇就不给叶未双面子了。叶未双是压根儿别想爬到他们的脖子上去,就是若木来劝也不行。而叶未双不可能无止尽地给呆鸟提供鳞片。他的蜕鳞几天前就耗尽了,如果不是新长了一圈龙角螺纹,正处于新陈代谢的旺盛期,叶未双就要生拔活鳞了。而被叶未双养了有一段时日的呆鸟,在这几日也如风一般地生长开来,强壮有力的翅羽平展开来几乎与其父母一般大,身体却没有那对鸾和那么庞大,这令其看来十分灵巧。光华的翎毛几乎沾不上水,油亮油亮地闪烁着朱红色的光。叶未双分辨出它还是头小和。也不知道一般的和成长起来是否有这么快。 叶未双指望着他能撑到他们赶上龙夏。 就在他飞到那小溪三公里远的地方时。隐微的声音钻入了叶未双的耳朵,随后,灵气的波动和杂乱在他面前铺展开来,叶未双立刻就意识到前方有人正在拼斗。只是一个犹豫之间,呆鸟又窜出去了一公里,熟悉的灵力让叶未双心中一动,当下减了呆鸟的速度,慢慢飞到了那打斗一处的上空。下方三方人马,竟然都是叶未双眼熟之人! 黄杨与肖衣成一方,雷氏成一方,第三方不过一个人,竟然是叶未双先前未曾听到过其一丝消息的银发弓手——十戒! 叶未双的心中一凛。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十戒为何出现在这里?随后他又想到,雷氏出现在这里,必然经过了一道以上叶未双曾经经历过的挪移,他们和龙夏的去向如此相近,难道消息真的是龙族…… 眼下让叶未双最不理解的是,这三拨人怎么会打在一起? 紫云和十戒虽然不成对立,却也不勾搭在一起,只是双方都和雷氏不对付倒是怪了。叶未双皱起眉看着下方的战况。雷氏的人多,紫云和十戒加起来比不上他们半数。叶未双眯眼看了一会儿,大略看出了些门道。雷氏的车队,唯有雷鸣轩和他身边的两人似乎强一些。雷鸣轩的实力介乎肖衣同黄杨之间,但却总是诡异地发挥出与其不相符的强悍实力。叶未双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他身后那车銮里的女子。十戒的身手灵活,拉开了弓箭,不时对着雷鸣轩身旁两人及其后方众人放冷箭。而十戒同紫云之间又互相隐隐戒备着对方…… 黄杨的手里拿着一只判官笔。和阵图笔不同。这笔大概小臂长短,金属的笔身,笔尖锋利又似柔软,黄杨像是举着一柄短刀。叶未双凝神看了一会儿,发觉那东西竟然还是柄仙器。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到了十戒身上。让叶未双感到惊异的是,从前那个在他眼中残暴无道,强大得可怕的弓手,在这等阵势之下竟然显得有些平庸。诚然他的意念之物依旧十分厉害,每一箭射中的人都能将人带出三四米,但面对天仙,他的优势显然被缩小了。降低的命中率让十戒的攻击看来只能作为清扫后方的人。叶未双面带警惕地看了他一会儿,一股奇异的感觉渐渐从他心里升上来,渐渐代替了当初那种仇恨和恐惧。十戒在叶未双心里那令人惊惧的杀神形象渐渐消散了。叶未双开始想起自己也已是天仙。十戒在他心里留存的影响,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叶未双在迟疑。他究竟要不要下去掺这汪浑水。他不认为紫云的人会输。黄杨虽然在内山门弟子中不算出色,但其毕竟是内山门弟子,而且实力看来比雷鸣轩还要高上几分。叶未双思索了一阵,轻轻一拍呆鸟,道:“走。” 呆鸟带起一阵风,载着叶未双风驰电掣般眨眼推进了几公里,后方的打斗声瞬间消失了。叶未双在半里地开外寻到这溪的源头时才降落下来,他回想着先前同无极营交换的情报,那里面并没有多少十戒的消息。但他能一个人进入九域封禁,显然是碰上了一些机缘,实力也有大幅的提升。十戒就算再残暴,在这上界,恐怕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想当初无极营这个拥有地神姬灵茭的团队都在冰天雪地的北方藏匿了好长一阵子,十戒一个人行走,恐怕也不会在天仙手里好过。他手里还有一柄神器! 叶未双眼下对十戒失去了动手的兴趣,全副心思放在追赶龙夏上的叶未双跳下呆鸟的脖子,匆匆在溪水边润了润喉,还了一次水后,见呆鸟和鸾鸟夫妇也喝完了,便迅速地再度动身。叶未双早在几日就前发现还水带给他的好处是巨大的。化为鲛人所能吸收的灵气更为纯粹而巨量,频繁而定期的还水让叶未双的精神一直处于饱满的状态。他要以最短的时间提升实力,以最好的精神去对付龙夏。呆鸟在叶未双还水的过程中一直紧紧盯着叶未双,像是守着自己财宝的龙。叶未双得以放下戒备来全神吐纳灵气。 三鸾一人再度动身。不断向东走。叶未双能感到下方的林子渐渐多起来,茂密的丛林遍布视野。龙夏的气息一直在前方,一天前叶未双感到龙夏停顿了很久。他趁此机会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大截。 就在森林到了尽头、叶未双目瞪口呆地看到仿佛被一道切断的森林另一侧出现的大片冰原时,龙夏的速度忽然之间加快了。叶未双一愣,连忙催动呆鸟。呆鸟鸣叫了一声,像一架战斗机一般全速向前冲去。 叶未双追得越来越心惊。龙夏的速度每时每刻都在提升。呆鸟起初还能保证两者之间的距离不缩小,但随着高速飞行□□力的迅速下滑,呆鸟却发觉自己再如何加速也追不上叶未双要追赶的人了! 叶未双的脸上布满了焦急,风符大量贴在呆鸟周身,阵图一方在前,一方在后,呆鸟的身影几乎化作一道红线,转眼甩脱了那对鸾鸟夫妇。鸾鸟夫妇瞪着眼睛大叫了一声,叶未双听到若木说了一句什么。他扭头看了一眼张皇失措的鸾鸟夫妇,张口叫道:“进来!” 蛇形纳戒闪过一道沉暗的光芒,两道赤红色的庞大影子在空中一闪,均纳入了戒指之中。叶未双也没空去看那对进入戒指中的鸾鸟夫妇的情况,他撑开了第三个阵图。 茫茫无际的冰原上,没有了遮挡,龙夏的身形显现了出来。叶未双惊愕地看到龙夏从一个黑色的小点,忽然之间化作了一条的金色巨龙,接着一头钻进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叶未双的脑袋一疼,像是有什么在他大脑里嗡嗡叫着。他眼看着那远远看去竟如爬虫般细小的金龙从头到尾的消失,心脏的跳动瞬间剧烈了起来。头脑空白的那一秒,他一把拽住呆鸟的翅翎,扭手扔进纳戒,身体猛然拉长,眨眼之间面目全非!一条青蓝色的巨龙在天空之中像是箭一般射向了龙夏消失的地方,从头到尾没入了虚无的屏障之中。 许灵望站在一道悬崖边上,看着下方赤红色的岩浆。这是天人宫的地下。巨大的缺口之下,是翻滚着的剧烈的岩浆,而在那赤红的岩浆中心,却镶嵌着一块透明的巨冰。冰里躺着一个男人。这种不如说是镇压囚禁更恰当些的看守方式,是经过了大半数长老票选同意的。因为里面的这个男人,除了其自身的能耐,体内还藏了十道十殿阎罗的本命灵牌。别说凡人,就算是天仙,携带一块阎罗的本命灵牌都是件几乎能压垮神念的艰巨任务,这个男人,却足足携带了十块。这对天人宫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许灵望知道这一点。 因为莫离失去意识了。他所有的意志在将灵牌带到天人宫之后就崩溃了。而盘踞在他体内的十殿阎罗的灵牌,决不是会安生的主。他浑身沾染的那些鬼气,会在十殿阎罗的滋养之下,生长出实力惊人的鬼将。天人宫没有任何一个人想看到这一切。 许灵望沉默地站立在悬崖边,看着下方的男人。男人形销骨立,瘦得几乎像是一具只剩下了皮的骷髅。黑色的头发稀稀拉拉,纠缠在一起,像是被过度放牧后的草皮。他的脸庞发黑,鬼气浓郁到了实体化,却被冰冻在了里面,只得不甘心地不断向冰层发动攻击。许灵望沉重地叹出一口浊气。他知道莫离会不计一切手段达成他的目标。最初他就劝过莫离。他没能想到这个男人会为了那个托付给他的孩子做到这个地步。这个计划是他一手策划的。当然许灵望也参与其中。他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莫离悍然接受了。他们都明白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也都明白如果不这么做,天人宫压根儿不会接受莫离的说辞。 许灵望在成为莫离的合伙人之前,他首先是天人宫的长老。他向莫离担保了叶未双在上界的自由和安全,他的势力还代表了另两位天人宫长老:钱八、维村。他知道莫离有一天会保不住叶未双。叶未双就像一块巨大的璞玉,当莫离下决心作为他的雕琢者时,许灵望就明白叶未双的光芒总有一天会让他盖不住。所以莫离找到了周兮。但很显然,周兮和莫离两人加起来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莫离同样清楚。 三界之内,无处藏身。莫离亲尝过被围剿的痛苦。没有什么人是天人宫最终无法寻到的。叶未双是一块璞玉,一块鬼界垂涎的璞玉,又是上界欲除之的混血,莫离一个人,保不住他。 许灵望和莫离达成了协议。 许灵望一直以来以为自己明哲保身的手段没有问题。他被多数知道他的天人尊称为“仁心长老”,却也有不少人背地里骂他“老狐狸”。他曾参与过龙鲛之战,作为中立派,莫离曾经试图拉拢过他。许灵望直到那鲛人身死也没有动摇,但他却卖给了莫离一个人情。他将那个龙鲛之子封印并交给了下界。换来了一个还在娘胎里就带了大量灵气的男婴送给维村培养。 他这么做的唯一原因是他看中了莫离。一个失去大家族庇护的天仙能走到这一步——站在龙鲛大战的风暴中心,实在不是一个可小觑的人物。甚至当时天人宫在龙族压力下不敢为其定罪,反赐予三界五行天仙的身份,强硬派给其鬼界那些最令人头疼心烦的脏活作为压制。许灵望直到现在依旧觉得自己没有押错宝。他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判断,让莫离这个替罪羔羊在知道事实的情况下将鬼界谋反的消息带到了上界。 许灵望不能露出马脚。哪怕立场不合,他也始终守着“仁心长老”这个称号,没有对林碧峰等人做出反击。他利用莫离反击了—— 许灵望控制着自己的思维。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随即他摇了摇头。上界就像一个野兽的乐园,而天人宫里的更是一批被圈禁的强大野兽。每一个人都想成为那个百兽之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势力圈和对头。如果他不做反击,就会被对方击败、撕毁、蚕食。 许灵望利用了莫离。他并不认为这是错的。这只是一场交易——在卖给了莫离一个巨大人情的情况之下。 第9章 .5.1 贾科的灵身速度极快,瞬息之间百里,然而这流沙的速度居然更快!贾科十万火急地往回冲去,那流沙大坑转瞬扩散开方圆百里,沙黄地面猛地下沉,齐齐塌陷,沙下居然无一活物! 贾科远远地看见了一丛篝火,立刻燃烧所有的灵力,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转眼烟散开来冲进了缘空的帐篷:“走!!——” 说罢缘空胸前佛珠金光猛闪,形成一个硕大的金球,将缘空周围几米之内的人全部包裹在内,缘空身下一沉,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四面流沙将整个金球猛地埋了进去…… - 贾科不知道为何绯音等人也都在缘空的帐篷里,他那一包含,竟是将所有人都包括了进去。流沙下的撕拉和挤压让贾科苦不堪言,缘空等人只见到四面一片漆黑,一个淡淡的金色光球将他们全部包住,而他胸前的佛珠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贾科先前狂奔已近消耗了自己所有的灵力,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四周的压力越来越大,贾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压碎了,就在此时,一道莲印从他身后浮现出来,打入那光球之中,贾科浑身一松,模糊的神识只看到思惑那朵硕大的金莲,越来越亮……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黑暗中的众人感到四周压力一轻,所有人一起往下坠落下去,在强烈的失重感下终于落到了底。 韩毅和缘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差点摔碎了屁股蛋儿,临渊下来的时候大地沉沉地一震,把地上的韩毅和缘空都震得往上跳了一下。 众人环顾四周,此刻才惊魂未定地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座沙城,而他们的上空竟是一片无法降落的黄沙。 ——这是沙下的世界。 绯音脸色有些发白,他嘴唇干裂,看着前方那沙城却双目冒出精光。 他对缘空道:“若不是小师傅的佛珠,我们可能就命丧于此了。”说罢他的双眼看向了贾科手中的佛珠,眼神之中有些许微妙。 缘空有些羞赧,又有些担忧,捧着贾科念了好几声:“珠珠!珠珠……” 然而佛珠没有任何回应。 绯音将目光移开,再度投向了那座沙城,道:“既然来了,何不去看看?”韩毅却有些害怕,对思惑道:“大师,这沙城也太过反常,我们还能上去吗……” “你这道修也太胆小了,”绯音回头来挤眉弄眼地道,“如今这鬼地方何处都是变化,上还是下有什么区别?” 韩毅被看上去纤弱的绯音这么一说,登时脸色涨红,跳起来往前冲。 临渊倒是毫无异议,他向前就跟上了绯音。于是思惑和缘空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缘空始终捧着自己的佛珠,满脸担忧,他叫唤了好几声“珠珠”,都没有任何反应。缘空不禁急了,他扯了扯思惑的袖袍,道:“思惑大师,我的佛珠——” 缘空张了张嘴,他想说“我的佛珠不会说话了”,但是别人的佛珠都不会说话,珠珠还告诫过他不要将他会说话的事透露出去,这可怎么办? 思惑却仿佛明白缘空的意思,他将手放在缘空的肩上按了按以示宽心,便不再理会缘空。 缘空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放下佛珠三两步追上了思惑。 沙城规模宏大,四四方方,远看不算高大,近看却觉得里面建筑实在庞大。 几人站在城门之前,只见城门百尺,门侧两尊百尺沙像分别手拿巨刃斜插在脚边。 临渊上前一扣门,那硕大的城门便开了,随即无数烟尘飞灰抖落下来。然而不等几人入前,两柄庞大却锋锐的戈戟瞬间交叉拦在了临渊面前! 众人悚然一惊,向上看去,却见那两尊百尺守卫活了过来,将手里的戈戟往下一放,拦住了他们的通道。 众人屏息等候了一会儿,却不见那沙像有更多反应,绯音嗤笑一声,绕过那戈戟向前走去。 然而这一回,轰隆声再度响起,左侧那尊沙像怒目横视,戈戟一划,转眼就要将绯音腰斩! 韩毅在这片刻之间连忙冲上前去将绯音一把扑开,直冲出去三四米,绯音的衣角破碎,露出了一条修长的腿来,他恼羞成怒对韩毅骂道:“你拉我干什么?我能躲!” 韩毅好心办了坏事,却直愣愣地盯住了桃花妖雪白修长的大腿。绯音一见,眼珠一转,放柔了嗓音道:“小哥哥,多谢相救,你我修为相当,不如你上前,我——” 绯音话未说完,临渊已以肉体之力猛地将那沉重庞大的戈戟往上抬起,只听他怒喝一声,身躯瞬间扩大,山岳的灵压四溢,众人面前,此人转眼化作了一座巨大的山头! 韩毅目瞪口呆,被缘空拽了一把向前立马钻入城中,思惑却未入内。缘空叫了两声,只见临渊怒吼一声,巨山越来越大,将两尊沙像就那么生生压在了下方粉身碎骨! 韩毅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临渊先前都一直无比沉默,毫无存在感,却没想到一出手就是如此惊人。他本以为这山妖修为也不算如何,可现在想想,纵然对方招式极少,然而谁会脑瓜子发抽和一座山打架! 见临渊渐渐变回人形,思惑才与其一道入内,然而他们刚一进去,却发现先前逃入沙城的人已经消失了。 缘空、绯音和韩毅,统统不见了踪影。 - “这座城忒也奇怪,明明没有活人,外面却守着两个守卫,”绯音走在交错的道路上,好奇地说,“一看便是藏有重宝。” 缘空不住担忧地向后望去,然而他们身后不是方才那城门,而是林立的沙屋。这地方就和九域封禁外的其他地方一样诡谲,走出一步便什么都变了,缘空和思惑失散,顿时不安起来。 绯音看到了缘空的心急,笑嘻嘻地后退两步凑近他道:“小师傅,还没断奶呐?和奴家一起走不好么?” 缘空丝毫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耿直地说:“难道你们不管思惑大师和临渊前辈了吗?” “他们的实力比我们高强,就算出事也是我们出事,”绯音毫不在乎地说,“再说这鬼地方,我们先进来一步,也是为他们探路。” 缘空道:“你是想先找到宝物吧?” 绯音眯起眼睛凑近缘空:“你难道不想要宝物?有这六字大明咒在身,谁找到了宝物不都一样,难道小师傅还怕奴家动手脚不成?” 缘空张了张嘴,无法辩驳,只好闭紧了嘴巴。 “小师傅若是害怕,只管乖乖钻到奴家怀里来便是,奴家可不是狐妖,不吃和尚的。”绯音笑眼弯弯,看上去十足魅人。缘空后退两步竖起手掌道:“阿弥陀佛,施主自重!” 绯音逗了一会儿小和尚,不再浪费时间,瞅准了一个方向便信步走去。他走得虽然自在,却看得出步速不慢,仿佛已经认准了什么。 缘空知道一路来这桃花妖总有办法找到好东西,也不知是否是身上有什么寻宝的宝物。韩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看到绯音向前,也不做声地跟着他向前去了。他们之间有大明咒束缚,不怕绯音做出伤害盟友的举动,而留在此地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不如跟紧了绯音。 缘空见两人都走了,生怕他们出事,于是也急得一剁地,跟了上去。 而另一头的思惑,却在踏入城门的同时,看到了非同一般的景象。所有的沙屋都□□枯的藤蔓包裹、锁死,藤蔓枯萎却依旧能看出其当初锁城时的强大力道,地面铺满了死去的藤蔓,被勒住的沙屋残破不堪,里面空无一人。 临渊是一座山,自然喜爱生灵,此处全是死物,这让他不觉皱起了眉头来,沉声沉气地道:“大师……” 思惑微微皱眉,手指轻轻向前一点,景象却无分毫变化。这不是幻境。 思惑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微微掐指,算出了一个方位,一脚踏上了干枯的庞大藤蔓。很难想象,若是这藤蔓还活着,不知其根得有多么粗壮,恐怕整个城…… - 上界最有名的山门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紫云学院。如今名气轰轰烈烈的叶未双与其同伴,大都出自此处。 紫云学院千百年来培育出的大能不知凡几,却不曾有几次如此重大的会议。 此刻,在紫云校长室中,众人围聚一堂,均看着座首的校长。 自东片区天人宫被毁,紫云变成了东片区的执掌势力,校长童天则成为了如当年天人宫长老团里的最高长老般的地位。 “九域封禁虽然数年来异变已有所减弱,然而其鬼气死气不散,如今依旧时刻变化,凶险重重。此番前去之人当中有妖修亦有道修,就是佛修无法彻底净化其中鬼气,道修与妖修也能助其一臂之力。” “佛修之中有少许过于年少,是否不妥?”其中一名成员道。 童天看了一眼坐在尾席的叶未双道:“十九已在所有修为低于奉中令下的小辈身上安置了灵丝,若是有危险,自当及时赶到。” “鬼气倒不足为惧,真正麻烦的乃是那藏匿于九域封禁之中的鬼杀手。”一个白袍青年道,“此人横行九域封禁许久,恐怕是鬼化天人当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我们曾经试过多种方法都让他跑了,九域封禁之中宝物充盈,恐怕这些年来他的实力有增无减。” “本来这是我们的责任,”尾席的叶未双叹息道,“然而鬼界如今混乱,内部不梳理,我们无暇顾忌外界……” “这不是你的责任。”童天道,“清除鬼气本就是上界所有人的任务,如今求助于佛修,也可一解燃眉之急。” “佛修的能力远超各位想象,”站在一旁的周兮交环双手,难得严肃,“诸位居三界之中一界,却不知道开天辟地之时,辟三界乃三人,其一便是佛修,如今被尊称为祖。那位明轮法师,便是那一支的门下。而同进入九域封禁的思惑法师,当年曾亲自在东海建立浮屠阁,造一方佛门之地,如今蓬莱兴旺,也多是依靠此人。” “当日开启九域封禁之时,思惑法师佛身金光极强,我等均未来得及动手,他的护身金光便已剿灭鬼气,有他在,想必九域封禁的危急情况会纾解不少。” 童天点头道:“无论如何,我们派去的人此次必须将九域封禁之中的鬼地清缴干净,若不然,鬼门恐怕会再一次打开。” 叶未双听到此时,手掌一烫,翻掌之间一道玉符出现在掌中,他只看了一眼,便猛地立了起来道:“阎王又开始□□了。” “速去!”童天立马手掌一挥,只见叶未双收符入手,一支雪白色的晶莹剔透的阵图笔从袖口划出抵至地面时已形成一支硕大的巨笔!巨笔在地面上猛地划出一个大圈,阵图瞬间闪现,叶未双眨眼之间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 整座沙城大得惊人,绯音仿佛胸有罗盘一般越走越快。缘空只觉得四周令人压抑的气息越来越浓重,他不禁唤道:“施主!绯音施主!此地不善……” 缘空的话音刚落,他们前方的沙地上突然从地下凝起了两个沙人! 绯音猛地停下,他身后的韩毅也突然止住了步伐,这让刹车不及的缘空差一点一头撞到韩毅身上。 那两个沙人仿佛两尊门神,站在前方,一动不动地盯着三人。韩毅只感到一股毛骨悚然渐渐升起,抽出腰间长剑,对着那沙人横砍了一剑。那沙人拦腰而断,倒在地上无声无息。韩毅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见那断成两截的沙人忽然又从地上生了起来,塑成了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沙人。 “蠢货,别动!”绯音低喝道。韩毅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沙人,只见那两个新塑起来的沙人却开始移动起来,挥舞起手里的沙剑向韩毅砍来,却是他先前所用的招式! 韩毅慌忙避开,一不留神又砍下了一个沙人的脑袋。这一次,又多出现了一个沙人。 绯音怒道:“不要碰它们!” 韩毅惊恐地吼道:“是他们要碰我!” 沙人的人数越来越多,整条街都被他们挤满了,绯音不得不跳到了一旁房子的屋顶上,然而不久之后,就连屋顶上也没有空余的地方了。 缘空一直被挤得连连后退,这些沙人却不杀他,他们不断挤压缘空,缘空被挤得肋骨生生作疼,忍不住叫道:“珠珠!珠珠!” 佛珠依旧没有回应他的叫唤。 缘空情急之下飞快诵念了一段心经,一掌辟出之间手掌之中散发出一阵佛光!只见面前的沙人竟然消融了一个,仿佛是冰遇见了火一般。 站在屋顶上的绯音见此,猛地冲下来将缘空一把提起向前冲去,嘴里念道:“快用你佛门的法术!” 缘空连忙劈出几掌,扭头见韩毅几乎被埋在了沙人堆中,血色透过沙人们的身体渗透出来,他惊骇地往回直冲道:“韩大哥——” “别管他了!”绯音一把抱住缘空就往前跑。 “韩大哥——”缘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他是我们的盟友,不能见死不救!” “我们已经自身难保了那里还能见死相救!”绯音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吼道,他的身体很轻,竭尽全力不点到满地的沙人身上,以免他们再多生出些来,但是缘空的挣扎却让他耗尽了心力,“你给我乖乖听着,这六字大明咒若是在此等情况下还要束缚我等,就是被折磨死了也罢,如今你我不曾受罚,说明此情境之下足以逃亡,那道修是必死无疑了!” 缘空睁大眼睛看着背后的景象,所有沙人渐渐向上堆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沙丘,就算里面沙层厚实,也还不断机械地用剑向内捅去,而血红色却从厚厚一层沙壳中不断蔓延出来…… “别哭了,”绯音不耐烦地将缘空放到地上,“这里生死本就是常事,我能把你救出来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缘空抹掉了眼泪,一言不发。他们此刻正在一处新的地块,四周没有沙人也没有房屋。绯音先前一路狂奔依旧是向他先前寻找的方向。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硕大的沙坛,缘空和绯音靠近了两步,忽然听到了汩汩的水流声。 绯音面上大喜,连忙向前扑去,趴在坛边向内张望,只见沙坛之内一汪清泉,下方深不见底。绯音长久不见水了,此刻见到不禁欣喜若狂,他的手刚刚伸出,便顿住了,他扭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缘空道:“小师傅,来喝点儿水吧。” 缘空警惕地看着他道:“我才不碰这水!周围都是沙漠,这水来得蹊跷,你不过是想让我以身试险!” 绯音不悦道:“哪里的话,奴家可是为了你好。”说罢他便装作往下捞水的模样,往自己的口上一抹。缘空狐疑地看着他,忍不住上前两步。他虽然住在共工山上,却也不是上界,也并未辟谷,自然是需要饮食的。这几日未曾喝过水、吃过东西,已经腹中见饥,见到绯音喝水毫无问题,他便也伸出了手。 绯音虽然装着喝水,却一滴水都没有碰到,一双桃花眼紧盯着缘空。但见缘空随意地将手伸下去碰到了水,双眼顿时一亮。 缘空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倒对先前对绯音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他捞了一点儿水喝,觉得错怪了绯音,正想要道歉,便听到绯音蓦地一声尖叫! 绯音惊恐地瞪着自己被腐蚀成白骨的手,一边尖叫一边抓住了缘空。说来也怪,他抓住缘空的一瞬间,那手便停止了腐蚀,只余下累累白骨。 缘空也被吓了一跳,叫道:“绯音施主!” “你!你对这水做了什么!”绯音冷静下来,却禁不住逼问。 缘空茫然道:“小、小僧什么也没……”绯音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猛地浸入了池水中。然而缘空的手安然无恙,绯音的手却再度开始腐蚀起来! 绯音慌忙抽回手,猛地齐腕剁下了自己被腐蚀的手掌! “绯音施主!”缘空被吓了一跳,却只见到那白骨手掌落在地面上却变成了一截焦黑的枯木,而绯音的手腕上长出了一截树枝,再度化成了一只纤白的玉手。 缘空这才想起面前这可不是人,乃是一个桃花妖。 绯音神色复杂地看了缘空许久,才道:“小师傅,有一件事求您为奴家做主。” 缘空握着自己被绯音先前抓出五个爪印的手背,警惕道:“什么事?” “这水下,有一件宝物,”绯音说,“若得到此物,往后任何宝物说是奴家得到,均可送给小师傅,奴家半件也不取。” -- 第9章 .5.2 一行人遭遇了那巨型怪物之后,尚山和紫云等人一时都无法恢复,最终决定在当地驻扎下来。叶未双在傍晚之时感到能够动弹了,但手脚还十分僵硬。郁剑没让他起身,和另外两名女眷以及尚山等人搭起了火堆。紫云这边两顶帐篷,尚山处五顶,能行动的人将伤患抬进帐篷之后,便出来觅食。 郁剑本想将叶未双也塞进帐篷里去,但叶未双却拒绝了,他坐在帐篷边上,依旧和云亭说着话。不过两人的话其实都不多,只不过是看着篝火和渐渐暗沉下来的暮色发呆而已。叶未双有东西不想让云亭知道,云亭也有东西不能让叶未双了解,因此两人除了交换了个“云师兄”和“叶师弟”的称呼,别的也没有获得什么太多的信息了。 眼看着觅食的人回来,云亭也不再继续和叶未双聊天,回头去照料弟子了。叶未双就着郁剑带来的溪水喝了两口,又清理了一番身子,被郁剑扛回了帐篷里。红丫红着眼睛,本想要服侍他更衣,但手碰到了他的伤口便只知道啜泣,叶未双也别无他法,只能用眼神向梅玉求救。在梅玉和郁剑两人帮助下,红丫好歹是被劝回了帐篷。 郁剑一进帐篷就对叶未双道:“这样不行。” 叶未双有些茫然地看着郁剑。郁剑定定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叶未双看着帐篷顶端,说道:“我现在不想说红丫的事。” 郁剑移开目光看向自己的脚。 “我在想他究竟是怎么上来的,”叶未双的语气很严肃,“通过什么人,为什么到了这里。”郁剑显然也在想这事儿,只是他俩都没有答案,因此只好沉默。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未双已经能恢复行动了,只是有些萎蔫。郁剑还算好,一早就起来收拾帐篷。梅玉似乎一整夜没睡好,双眼发红,红丫更是精神不济,但一大早就站在了叶未双帐篷外。 待尚山的人也都起来收拾完了东西,双方头领才聚集在一起。云亭对叶未双和郁剑道:“尚山此行不宜结伴,我等就此别过了。” 叶未双等人也不以为杵,本来双方就不是一道的,怎么看都是对方帮了己方一个大忙,如果他们再一起行动,一定是紫云成为拖累。尚云没有义务再一路照顾紫云的人,而叶未双等人也并不想跟着尚山。 因此叶未双同郁剑均点头,叶未双道:“叶十九欠尚山一个人情,他日定将报还。” 云亭听罢微微皱了皱眉。叶未双说的是“叶十九欠尚山”,而非“紫云欠尚山”。这一下轻轻巧巧将紫云和尚山的人情简化到了叶未双和尚山的人情上。一般弟子巴不得找到自己的靠山,这个叶十九倒好,反一个人独挑了担子。对紫云来说,倒是个不错的弟子。 云亭也不多话,点点头罢手道:“先走一步!”说罢岔开了路去。他们没有坐骑,照理来说行动不是顶快,但却眨眼之间不见了人影。 叶未双等人目送着他们离去,随后才上了坐骑。叶未双将红丫抱上矔疏之时,动作有些拘谨。矔疏似乎不满红丫,总是挣扎,叶未双瞪了它一眼,它才安分下来。此时红丫抿着双唇,脸颊泛红,眼睛不敢看叶未双。叶未双连忙动作利索地将她安放好,接着忽然对郁剑说:“我想试试你的蛊雕。” 郁剑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干脆地上了矔疏。叶未双摸了摸矔疏的脑袋以示警告,又接着一跃上了蛊雕的背。梅玉坐在他身后让他觉得有些古怪,但想到她的身份,他也就是挠了挠头,冲她打了个招呼而已。红丫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叶未双,感受到身后和叶未双一样距离他半臂却冰冷气息,眼神有些黯淡。 一行四人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雷少爷,再走一里,我们就能看见……”向导兴冲冲地对雷鸣轩道。雷鸣轩的眼神却没有放在他身上,向导说了什么,倒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坐在车里的少女看着窗外的师兄,挥了挥手。一旁的一个弟子立刻上前来凑到了她另一边窗前。 “师兄怎么魂不守舍?” “我……我不知啊……雷少爷先前消失了一会儿,之后回来便是如此了……”那弟子道。少女有些厌烦地将他挥开,重新来到靠近雷鸣轩的窗边,叫道:“师兄?师兄?师兄!” 少女提高音量足足叫了三遍,才看到雷鸣轩一愣,扭过头来看向她道:“小师妹,怎么了?” “师兄你昨日究竟干什么去了?”少女竖起了眉毛,盯着雷鸣轩道,“难不成……还真去尚山那群人那儿了?!” 雷鸣轩看着自己横眉竖目的小师妹,只是转面道:“我们该到了吧。” 那少女生气地一掐腰,怒气冲冲地叫道:“师兄!” 雷鸣轩驱马快步向前走了一段,回头道:“小师妹,我们此次出来,师父可有特意说过要收集什么么?” 知他转移话题,那少女只是生气,但也不好不回答,于是气闷地道:“九龙草。听说这九域封禁里有九龙草,师父特意令我们寻回。” 一旁的向导一愣,似乎没有听过这事儿,连忙道:“九龙草?九龙草可是惟有龙息所存之地才生长的,龙息……那可是有龙在的征兆啊!我不曾听过九域封禁里有龙!” 雷鸣轩此时看了这向导一眼,那少女也看向了向导,只不过少女的眼神略显阴诡:“你怎么知道九域封禁里没有龙呢?” 那向导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口里道:“可……可是……” “九域封禁十八年前开启那一次,我族师兄亲眼看到九龙草,用玉符传信。只不过途遭不测,没能带回一枝半叶。不过这九龙草,却是确有其事!”那少女说话之时,雷鸣轩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周围,以防有人监听。好在周围没有一丝风吹草动。但雷鸣轩还是打断道:“小师妹!” 那少女闭了口,带着一种优越和自傲感看着那已经目瞪口呆的向导:“我族师兄用命传回来的信息,还能有假?” “我们该加快点儿了。”雷鸣轩再次打断那少女的话,一夹马腹。带队的一看到他这举动,连忙跟上。车队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队伍离开后不久,方才他们途经的树后,一个人影悄然突出树皮,像是从黑暗之中剥离一般。那个人影看着一行车队离开,接着穿过密林,沿着另一个方向找到了不远处的两头异兽。“他们说这里有龙。” 不出他所料,郁剑在开口之后,叶未双的双眼猛地睁大了。郁剑看了他一眼,说道:“昨日我感应到的草丛里的人果然就是雷鸣轩……要不要跟着他们?” 叶未双想都没想就驱使着蛊雕冲了出去。一直盯着叶未双的矔疏,一路上都以为自己失了宠而不断表现自己,此刻为了表现与主人一心,嘶叫一声和蛊雕一同窜出。郁剑在一片飞扬的树叶中脸黑了又黑,瞪着矔疏强健有力的大屁股,最终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孽畜!” 叶未双和郁剑原本的路线并不是这一条。事实上在和尚山聊过一个晚上之后,叶未双就了解到他们和雷氏起了冲突。尚山天亮后抢占了他们原先要走的路,为了避嫌,叶未双和郁剑决定走雷氏的方向。他们眼下的目标总体来说只有两个,这是叶未双进入这个林子的最初原因。走这个林子可以随时根据情况调换目标。他们欠了尚山一个人情,所以叶未双决定放弃尚山那个方向的目标。虽说他们看上去只能选择雷氏的方向,但这林子大得很,他们走的路在刻意回避下,哪儿还能和雷氏撞一块儿去。 只是临行之前,郁剑将他之前在战斗中所察觉到的告诉了叶未双。 叶未双不知明明是另一个方向的雷氏在他们拼斗的时候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他们的战斗动静的确有些大,但一般组织总应是先行远离,少惹麻烦为妙,即便是想要刺探刺探情况,随意派一个弟子来便可,为何雷鸣轩会亲自上场? 更让他感到惊异的自然是郁剑现在带来的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九域封禁里有龙。 这个消息无论给任何人知道都是冲击性的,但对叶未双的冲击性显然和旁人有极大的差别。叶未双的半身是龙。到现在为止,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龙的消息都是数十年前让鲛人近乎灭绝、龙族销声匿迹的那场龙鲛之战。他还没见到过一条真正的龙、一个真正的同族。或者说……他父亲的同族。 叶未双在奔跑的时候,脑海之中忽然“呲啦”一下闪过了一道画面。冰山。紧闭的双眼。锁链。 叶未双觉得这道画面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个景象。也许是在梦里……梦里?叶未双猛地睁大眼睛。什么梦?什么时候的梦?!叶未双想要尽力回想起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但那是徒劳。越是回想,画面消散得越快。到最终已是一片空白。而在此刻,叶未双才猛地清醒过来,雷氏的车队近在咫尺! 什么人?!队伍前方的雷鸣轩猛地扭过头,视线极速越过车队众人的缝隙,看向队尾。队尾的弟子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在那个弟子身后,没有任何异状。 雷鸣轩眯了眯双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道:“走。” 郁剑一直到雷氏的车队走出了半里地,才松开了叶未双。叶未双被他按在草丛里捂住了嘴,涣散的瞳孔和狂跳的心脏直到此刻才渐渐恢复。两头异兽中矔疏在半空就被郁剑收回储兽臂环里,郁剑在电光火石的那一刻先抱住失去重心红丫,然后剑鞘穿过蛊雕背部成环的毛将其猛地钉入丛林,庞大的剑意尽数锁定蛊雕和其背上的两人,然而叶未双依旧脱了出来。郁剑将红丫丢给被剑意镇压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的梅玉之后,伸出的左手抓住了叶未双,捂住他的嘴在地面上足足滚了十圈才奋力将其按住。一直按到雷氏离开、叶未双恢复冷静。 郁剑看到那双令人胆战心惊的碧金色瞳孔渐渐隐退之后,终于忍不住冲他低声怒吼:“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叶未双定定地在郁剑脸上找了好半天的焦距,直到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才突然之间犹如潜水上岸之后吐出一口气,用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语气道:“我……我不知道。” 郁剑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跳,依旧骑坐在叶未双的身上,回头看了一眼那被钉在地面上的蛊雕。在他剑意的笼罩下,蛊雕浑身发颤,梅玉的一张脸惨白惨白,双腿似乎无法支撑她站立。而她身边的红丫,则是直接昏了过去。 郁剑伸手一召,剑鞘从地面上起出。叶未双这才发现那柄剑鞘已经几乎连根没入土地,只剩下了柄上莲花座。剑意消失的瞬间,梅玉僵直的背就瘫软了下来,蛊雕慌忙跳起来,依旧瑟瑟发抖。 叶未双抬起上身,皱着眉头说:“你起来。魍魉步又进步了。” 方才的那一下,叶未双是有半分清醒的。他知道眼前在发生着什么,但是他的大脑却不在这个地方运转。他看到自己冲向了雷氏,也看到了在那一瞬间,雷鸣轩扭转而来的眼神,接着一切景象猛地消失。郁剑的魍魉步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郁剑此刻满身是汗,方才极尽全力的冲刺,几乎拿出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怕的不是叶未双冲撞了雷氏的车队,而是……叶未双的失控!叶未双当时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双眼呈现出金色的虹膜,在那以前,郁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叶未双如此异状! 郁剑将矔疏从储兽臂环里放出来,揪着叶未双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我有话问你。”叶未双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却没有反抗,只是依言上了矔疏,蛊雕在郁剑的一眼之下立马到他跟前,浑身颤抖个不停。郁剑上了蛊雕,两人一句话没有留便离开了此地。 梅玉坐在原地,双目有些无神,甚至还残留着之前的惊恐。她看着郁剑离开的背影。叶未双当时坐在她前方。她并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郁剑—— 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很厉害。一入门就连破几大剑阵,甚至包括无荒剑阵。而现在无荒剑又传给了他。他所受到的重视有目共睹。但梅玉一直以为他和自己相差的也就是一个剑阵的差别。直到今日发生的事之前。 郁剑的魍魉步出现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看到他的人影。那庞大的剑意像是铺天盖地的海浪一般向她轰来,那一刻她甚至连呼吸都不能,遑论发出一声叫喊。她的全身都像是被砸碎了骨头,每一根神经都如同被镇压,那种剑意之下哪怕是她的发丝都紧贴在她的发髻、头皮上,没有溢出分寸! 被抱在郁剑怀里的红丫哪怕被护住依旧是当场昏厥。 足足两个时辰,梅玉才感到肌肉能够颤抖了,她抖得像是树叶一般。极力压制也没有任何效果。 梅玉放开红丫,抱着自己的双臂,感到之前被剑意堵住的泪水终于开始一点点沁了出来,没有多久,她的前襟已然完全湿透。 “师兄?先前可是发现了什么?”在那一瞬间注意到雷鸣轩杀意的少女透过窗子向走回自己窗边的雷鸣轩问道。 雷鸣轩眯眼看了看前方的木屋,道:“没什么,可能是松鼠一类。”他心想着,那一场观战之后,也许神经太过紧绷,以至于太敏感了。 -- 第9章 .6.1 无极营再度启程了。这一次众人的速度都快了很多。任谁背后跟着两头巨鸾脚步都会快起来。叶未双被迫走在最后,略微有些怨气。两头巨鸾显然无法带路,叶未双一个人承受着三头鸾鸟的压力,其间那变成金球的若木还在不断用古言阴阳怪气地嘲笑他。 叶未双不敢把呆鸟塞进纳戒,他怕鸾鸟夫妇会把他撕了。但呆鸟的食物却着实是个问题。只要呆鸟在外面一天,他就得以自身作为呆鸟的食物来源一日,长此以往是绝对不行的。但他更不敢将呆鸟塞进纳戒里去,他怕那两头鸾鸟会趁机打击报复。 总之叶未双现在头疼得很。但比叶未双更头疼的,还有一个人——小溪。 叶未双和她谈过之后,她已经有一天时间都处于神志恍惚的状态。叶未双知道那是难免的,因为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最快提升契合度的方法……你知道的。” 小溪当然知道,她是个天仙。还曾经无比渴望过一个命定之人。叶未双当初对这的了解也是来源于天仙周瑜和张飞。小溪要和魏云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契合度。这当然是叶未双出于对成功率和魏云性命安危的一种考虑,但是否有一点儿撮合的私心在里面,叶未双也不否认。他只是趁机下了一剂猛药。 除了小溪,他自己也得做一些准备。那一对鸾鸟让众人对叶未双不敢靠近,依靠着三头鸾鸟的庞大身躯,叶未双能避开众人的双眼做一些事。让他略为无奈的是,郁剑似乎依旧在生气。虽说郁剑闹别扭有些新奇,但叶未双的确是发现他这一天竟然没有来找他。倒是姬灵茭,同郁剑走近了不少。 叶未双当初离开龙国时,从周兮那里得到了一个饯行礼——药鼎回雪。叶未双只在偶尔炼药的时候取出来过几次,上界之后便几乎没有再摸过回雪。当初叶未双体内阴阳失衡,靠的是韩家乾坤两位叔叔替他抽灵渡过的难关。当初为了防止灵力的暴走,他们将叶未双放入温水之中借以缓和。这是情急之下之举。叶未双的本体强大,这么做也能起到缓冲的作用,但这一次要被抽灵的却是小溪,一个普通天仙而已。她没有如此强大的体格,如若无法得到好好的缓冲,小溪很可能挺不过来。叶未双打算冒一次险。一次连周兮都没有教过他的冒险。 叶未双对阵图的运用曾让周兮都惊叹过。他是第一个将阵图用在炼药上的。当时有周兮护航,哪怕是实验出了问题,也没有危险,这一次却只有叶未双。他必须承担所有的责任。如果此举失败,叶未双担负的可能是两条人命,两条亲近的人的人命。 叶未双这几日时不时冒冷汗。他没将这些对别人说。所有人都将希望放在了他身上,他甚至不愿开口告诉他们自己连有几成把握都不知道。 无极营依旧按照小溪地图上划出的路线走。叶未双这几日绘制手里的地图都有些心不在焉。他看到小溪和魏云的关系一点点好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断升温。叶未双却一天天紧张起来。他甚至开始遗忘大哥囚牛的事。 无极营在这几日里又找到了一座废墟。和叶未双先前见到过的那座废墟有些相像,不过是座真正的废墟。没有任何异相。叶未双几人进去查探之时,呆鸟忽然抬了头。叶未双还没见到过呆鸟什么时候会放弃他这个吸引源注意到其他东西,除了在它见到单凰弓的时候。 叶未双几乎是一瞬间醒悟过来:“——神器!” 姬灵茭在他其后下一刻动身,贴着鸾和之间的缝隙冲了出去。 叶未双猛地一拉呆鸟,呆鸟衔住他,一振双翼,三头鸾和先后擦过姬灵茭向那废墟深处一角猛扑进去。 才接近一点儿,叶未双就意识到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外人。但随即涌上来的一股令人骇然的胆战心惊之感让叶未双一拍呆鸟,头也不回地向后狂退。呆鸟不明所以,只知道听凭叶未双的调令来回奔走,一对鸾和心虽说愤怒,却也只好跟着走。倒是姬灵茭,看到叶未双的后退,只是顿了一下,又向前冲去。 叶未双一直退到了郁剑身后,郁剑唤出一句“小叶”,他才清醒过来,止住了呆鸟。他狂跳的心脏这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盯着郁剑,直到郁剑动了动嘴唇,有些被动地问出一句“怎么了”,叶未双才好似窒息之后一般喘出一口气,嘴唇都有些颤抖:“别……别去……那是我哥……他发飚了……” 郁剑尚未醒悟过来叶未双说的是什么意思,便感到一阵庞大的灵压猛然之间笼罩了整片废墟,郁剑惊骇之中狂退了一步,后脚深深压陷入泥土之中。叶未双干脆向后猛退了数百米,远远躲着,龟缩在呆鸟羽毛里没敢抬头。他和郁剑不一样,他能从那浓浓的龙息之中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废墟里的,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两拨人。其中一拨正是江浪一行,而另一拨毫无疑问是引得囚牛发威的一批人。 叶未双知道龙夏并没有真正地暴怒,但他动手所散发的气息却是叶未双难以招架的。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一个真正的龙族和他这个混血半吊子的差距。相距如此之远。叶未双并非毫无抵抗之力,只是他知道,他面对龙夏只会显得自己无比弱小。这种压迫感让叶未双心悸得甚至不敢冒头。 郁剑面色凝重地看着躲在呆鸟羽毛里的叶未双,再转向了那灵压迫来的方向。不消一会儿,那阵凶猛庞大的灵压渐渐消散了,却不见任何人出现。郁剑和叶未双此刻终于上前挪了一点儿。叶未双感到龙夏的气息忽然远去了。速度非常快。叶未双像是要追赶什么一般连拽呆鸟追了上去,却只看到了被外围废墟所遮掩的一片狼藉。所有的碎石呈辐射状散布开来,像是龙卷风刮过后留下的残骸,地面上只能见到一些破碎的布条和血迹,除了站在中央的姬灵茭,他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但叶未双却愈发觉得胆寒。他的双眼死死盯着脚边的一段血肉模糊的小指,不敢去想象究竟面对江浪的那批人究竟有什么样的下场。 而这下场仅仅是一个人造成的。 姬灵茭背对着他们,此时他侧过身来,看了两人一眼,将手里的一件东西向叶未双扔了过来。叶未双连忙接住,随着那强大气息的逼近,叶未双蓦然之间意识到,那被随手丢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件神器!叶未双接到手中之时,心绪只剩下了复杂。他能感觉出龙夏的气息,龙夏显然更明白他的接近。龙夏说过他会在帮助江浪夺取一件神器之后离开,但眼下分明已是一件神器到手,他却没有取走——像是在施舍叶未双一般。 叶未双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神却不聚焦在那神器上。龙夏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的大哥囚牛……究竟是在暗示他还是在看不起他? 姬灵茭来到二人面前道:“我来的时候这东西已经在这里了。不知为何对方并未取走。” 叶未双默然,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手里的东西上。毫无疑问,这是另一件神器。那东西呈盘状,雕刻精致,纹路有些奇诡。叶未双隐约能看出是个阵图。第一次见到刻在神器上的阵图,叶未双心里也不觉一跳。他将那盘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了一遍,最后将其交给了郁剑。他和姬灵茭各有一件神器,目前也是整个队伍之中实力最高的两人。而郁剑却只有一件仙器。叶未双将那东西交给郁剑时,除了郁剑自己,没有人有异议。 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一过,叶未双终于打定了主意尽早将魏云的事解决。无极营亲如它家人不假,但他还有比无极营更重要的事——他要去追踪龙夏。 而小溪,终于也下定了决心。 叶未双回来的第五天,小溪将叶未双单独唤走了。像上一次一样,叶未双再度让小溪熟悉了一遍两人融合的流程。他问了一句:“你和魏大哥……配合得怎么样?” 小溪的脸上先是泛起了一阵红霞,接着慌忙镇定了神色,脸上微微有些忧虑。她抿着嘴唇一时没有说话。魏云并非她的命定之人,这一点无论是叶未双还是小溪都是知道的。她和魏云之间的配合,绝比不上她与叶未双。但是这一次小溪很痛快地选择了魏云。她点点头道:“魏大哥时间不够。我已尽我所能。” 叶未双对小溪的欣赏又多了几分,随后他说:“不瞒你说,我也在赶时间。无论这一次能否成功,我想我都得离开无极营了。你放心,我并未草率对待魏大哥此事,有些事,我必须得去做。” 叶未双说罢拍了拍小溪的肩膀。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竟然如此高大了。一年之前,他还是个只到莫离胸口的小个子,说不定比小溪都要矮小瘦弱些,然而现在,他已经是个拥有一身精壮漂亮肌肉的高个儿少年了。叶未双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道:“你去让魏大哥准备准备,让其他人避开五百米。” 小溪吃了一惊,连忙点头,让众人做准备去了。叶未双独自和三头鸾鸟站在一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摸摸呆鸟的脑袋说:“阿呆,你好好看着我,别让别人到我身边。”说着他略为不放心地看了那对鸾和夫妇一眼。这时一直挂在叶未双腰间的金球若木忽然开口了:“吾可令此鸾和不碍。” 叶未双顿时一愣,更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什么东西?” 若木怀着几分傲慢道:“吾何物不缺?吾须汝携吾遍访山水。吾生七千年,未曾阅尽天下山河,三界苍生,汝若得吾意,吾令此鸾和作汝护卫又有何不可?” 叶未双头疼地道:“好好好,你先改了你那半古不今的话行不?那可是你说的,别让那两个家伙来打搅我。”分明说自己不缺东西,下一句话就改口了。 若木不说话了,看来是有些生气。它刚刚开始学说现今的语言,学习速度虽快,一激动起来还是满嘴意味不明的言语。但有若木的保证,叶未双却也放下了一颗心,不必担心那一对鸾和夫妇在关头上给他来一下。 郁剑这两天兴致都不高,自从叶未双回来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好转过。叶未双带回来的那三头鸾鸟竟然不让其他任何一人接近叶未双,这已经让郁剑看那三头鸾鸟足够不顺眼了,而姬灵茭这几日却整天在他面前晃荡。这两人在某些举措上奇异得一致,竟然一齐将那神器让了过来。郁剑受这神器心里是不好受的。因为叶未双当时分明说了一句:“那是我哥……” 他不知道叶未双哪来的哥哥。但是没有谁会把一柄神器留给非亲非故的人。叶未双和对方显然有很大的关系。但叶未双没有自己收下,居然给了他。这让郁剑很不痛快。至于这不痛快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小溪将话带给众人,另众人退避五百米,他的怒气终于形于色了。叶未双什么时候想好的对策,为什么要连他也要退避?!这让郁剑狠狠瞪着小溪,瞪得那姑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小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姬灵茭,然后敛眉对郁剑说:“郁小哥……为了魏哥,你……请你帮帮忙吧。” 郁剑顿时哑了。他勉勉强强熄了火,脸上带着一丝看不出来的不愉,最后看了一眼叶未双所在的地方,一扭头向后走去。姬灵茭看到他离开,也转身离开了。小溪呼出一口气,找到了魏云,搀扶着他到了叶未双指定的地方。叶未双所找的地方是块不小的空地,四面草木贫瘠。叶未双已经盘腿坐在了那里,面前放着一只巨大的青铜三足鼎。那鼎之庞大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将鸾鸟装进去。谁都不知道叶未双打哪儿弄出来这么一个大鼎,如果身上没有纳戒,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小溪最初观察过叶未双和郁剑,知道他们和所有的世家弟子、高等学院的人一样,都有一个储物空间。小溪只看到过他们取出过小件的物品,她估算这两人的空间最多也就半间小房。这已算是了不得了。叶未双连这么多武器都别在身上,她本以为是他的随身空间不够用了,谁想现在他居然弄出了这么一个大鼎。 叶未双看到小溪的眼神,心知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说得太多,便道:“这是我师尊送我的宝物,不过损毁了,现在交给我也不过是利用一些余下的价值。这鼎能缩小,占地着实不多。” 小溪这才撇开了疑惑的神色。 叶未双看着两人道:“一会儿我要你们到这鼎里去。” “什么?”小溪愣了一下。魏云却笑了:“小叶,你的鬼主意总是很多。”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向那鼎上扶去。小溪连忙稳住他,只是略微一犹豫之后,立刻转过来坚定地看着叶未双道:“叶小哥,我相信你。” 叶未双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他挥手向两人脚侧劈去两道风符,小溪好歹是个天仙,借着风符轻柔的推力将魏云一把拉上了药鼎。药鼎里不知何时已蓄了半鼎水,水色清冽,倒不像是普通山泉。叶未双对犹豫的两人笑道:“就当去洗个澡。放心,沉不下去。” 小溪点点头,拉着魏云跳了下去。水看着深,鼎中央却有个小小的平台,那本是个药鼎,这地方自然是给炼成的丹药置放的,两人双脚找了地,还有小半个身子在水面上。叶未双的左手贴着药鼎,能“看”到两人的举动。他的声音顺着手掌一直传到了鼎里去:“小溪姑娘,我要开始了。”魏云摸不着头脑,只一个劲儿看小溪。小溪被他看得双颊发红,向他笑了笑道:“魏哥,我信叶小哥。” 叶未双抬起了右手。指尖赫然一道液化灵力!将那灵力投向炉中之时,那液化灵力立马燃烧起来,青蓝色的火焰幽异摇曳,火光在鼎低绽开了一道七瓣莲花。叶未双的神色紧绷,紧紧盯着药鼎,似乎能透过那药鼎看见里面的人。 小溪只感到水温暖了起来,她一面安抚面露忧色的魏云,一面心道:“叶小哥说会很激烈,施手倒如此缓和。” 魏云道:“我并不担心小叶的本事。我只是在忧心小叶会不会压力太大。” 叶未双的确压力很大。他的双眉紧皱,观察了一会儿两人的动静,这才慢慢开始升温。在此之时,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液化灵力了。叶未双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七瓣莲花稳固地燃烧着,静默地盛开。 他现在就是在炼药。只不过是一次无可试验的、没有前例经验的,也是他难度最高的一次炼制。他要炼两个人。上界有大半数人知道搭档之间提升契合度的方法。丹药是其中一种。但叶未双却知道那并不能真正提高双方的契合度。叶未双想要……“炼”出两人的契合度。 -- 第9章 .6.2 王国找到了沈晾一案的律师谭李灵。旁辉刚刚和沈晾见过面,会被监狱方监控一周,这段时间里王国被拜托去和谭李灵谈谈。谭李灵开一个律师事务所,名气不小,预约见面的等候时间都有三天。王国在周四下午见到了谭李灵。 “沈晾的案子……我不方便告诉你。”谭李灵非常直接地回绝了王国。他看了看王国的□□,说道,“你是警察,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王国听出了一些暗示,他将□□收起来,看着谭李灵说:“这桩案子你不是受雇于沈晾的吧?” “个人永远是抵抗不过国家的,”谭李灵回了一句,“出于职业道德,我也不能把这宗案子的内部资料给你。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沈晾想要出来,是不可能的。我还想把我的事务所开下去,你们要怎么调查都可以,希望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王国说:“我只是问询这件案子,没有说要把沈晾弄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不是之前也给你发了求助?” 谭李灵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国说:“但是你在庭审上还是没有帮他。” “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沈晾这个人。”谭李灵说。 “所以你无视了他的求助。” 谭李灵皱起了眉,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我的……” 王国看着谭李灵,闭了闭眼睛:“如果你错了,你很可能把一个无辜的对社会有极大贡献的人送进了地狱。”接着他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帽子向门边走去,“我两个星期之后还会再来一次,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拿国家当作挡箭牌。” 王国离开之后跟旁辉用邮件沟通了情况。旁辉早就料到这个情况,但是听到确切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王国给他留了两周的时间,他要在两周的时间收集足够充分的证据。沈晾已经入狱了,没有出来的先例,旁辉不可能只靠自己一个特警的身份就将他弄出来。 旁辉在寻找帮手的过程中一直从沈晾的角度来考虑他到底会选择什么样的人作为求助对象。王国这样的人,沈晾甚至不怎么认识,却成了人选之一。王国告诉他,谭李灵虽然不承认,然而却同样收到了沈晾的求助。沈晾邀请谭李灵作为自己的律师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知不知道谭李灵在这桩案子上选择了国家而不是他?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选择谭李灵作为自己的律师? 很多人都跟杨平飞一样,在旁辉面前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沈晾不是……我会真的以为他是杀人犯。 就连从沈晾的青少年时期起跟了他三年的范廷烨,也没能分辨出沈晾究竟是凶手还是无辜。但是旁辉从一开始就做出了一个豪赌一般的选择——相信沈晾。 就像范廷烨说的,那一年沈晾才十八岁。 一个十八岁的经验丰富的年轻法医,应该像天才一样被捧上天,而不是被锁在一个看不见狱警以外的人的监狱里。 跟了沈晾八年的旁辉,如今也有和范廷烨同样的感受。他始终摸不清沈晾这个人,无论他帮了沈晾多少忙,无论他们相处了多久。但是旁辉觉得他好歹比范廷烨更进一步。二十七岁的沈晾,就跟十八岁的沈晾一样脆弱,毫无差别。而沈晾也像当年那样执着于自己是无罪的一样执着于吴不生。 这一点,在前六年都没能体现出来。旁辉思考了很久,为什么沈晾不在出狱之后就开始向吴峦绪——当年致使他入狱的直接负责人——复仇,而是在吴不生离开监狱后才有了这样强烈的反应和变化。沈晾笃定吴不生是导致他入狱的元凶,然而他一直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而旁辉所能想到的更合理的解释,是吴不生是沈晾追查了那么多年的人,他的出狱,让沈晾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沈晾只想将吴不生捉拿归案,吴不生是那个无可替代的人。 旁辉想到这一切的时候,又隐隐地有些羡慕吴不生。沈晾的生命里几乎没有什么他珍重的东西,但吴不生却是那个他最“重视”的人。 杨平飞就站在旁辉身边,看着还未散去的薄薄的烟雾里,旁辉那有些分辨不清表情的脸。半晌,旁辉站起来说:“走,找王国。” “哟,我正要找你。”王国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他挥了挥手里的一只白色的纸袋,说,“照片洗出来了,我想让沈晾看看。” 杨平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辉,果然看到旁辉皱起了眉,然而他叹了一口气,说:“走吧。” “性质比较恶劣。李亮青是被锯断身体的。夏蓝之前有吸毒历史,身体上瘀痕比较严重,法医鉴定她的伤痕可能是由于挣扎,我感觉,像是被人强迫吸入大量毒品挣扎造成的。”王国指着照片分析说。旁辉看到照片上夏蓝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瘀青,下颌上有很浓重的青黑色指印,很难想象出那是一个人类的力道所能造成的。 “这几张是李亮青的。”王国把另一沓照片分发开来,拿了一半给沈晾。 沈晾坐在病床上,用苍白细瘦的手指接过照片。眼睛透过眼镜毫无波澜地看着那几张画面惨不忍睹的照片。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电影院里李亮青和夏蓝的说话声、李亮青走回家的画面、李亮青被一刀捅入腹部,接着连续十几刀…… 沈晾看见有人向他走来,拉响了柴油电锯。满屋子都是女人的尖叫声,来人看不清脸,他们有好几个人,都将面部蒙上了,身上穿了臃肿的大外套,脚步怪异。电锯旋转的声音将女人尖叫的声音割裂成碎片。沈晾不断后退,鲜血淋漓的身体撞上了电视机。电锯向他的脖子猛扑过来,他惊恐而手忙脚乱地爬到了电视机上。锋利的旋转刀刃在那一瞬间捅入了他的腹部…… 疼痛。四溅的血肉。脊椎被切割的声音。 全身都在震动。所有一切的声音都由肉体传递到双耳。内脏在一瞬间变成肉糜。视线模糊。 死亡。 空气中的灰尘悬浮静止,沈晾在一片寂静而没有时间的空间里。他独自坐在病床上,目光所及的一切都仿佛放大了千万倍。他仿佛被埋在水里,整个病房里还在不断涌入水。 沈晾镇定地抑制自己的颤抖,张大了鼻孔断断续续地吸入和呼出带有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他睁大双眼,而双眼却不断试图闭合,使他的睫毛不断颤动。 一只大手从他的耳朵开始抚摸到他的后脑勺上,温热的五指插入他的头发里。 “阿晾。” 旁辉的声音仿佛被什么蒙住,却又瞬间拉近,像一把匕首捅进了沈晾的头颅所埋置的水袋之中,沈晾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力而急促地喘息了几下。他大睁的双眼看向旁辉,然后用力眨了一下,彻底从那种状态中脱离。然后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紧紧抓着旁辉的五指。 旁辉的手被他抓出了深深的凹痕,然而旁辉同样用力抓着他。沈晾扭头将侧脸靠在旁辉的另一只手掌里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旁辉的手,打开他抚摸自己头颅的另一只手。 旁辉没有介意,他将那些照片中特别血腥的一部分收起来,只留下了几张。 沈晾接过他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两口,感受到一股温热落入胃里,才彻底恢复镇定。他说:“给我纸和笔。” 王国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起身递给旁辉,旁辉接过来却不递给沈晾:“你手上有针头,你说,我写。” 沈晾停顿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揉了揉鼻梁。他开口说:“28日凌晨一点二十一分,李亮青和夏蓝的家门被敲响。李亮青下床开门,冲进来四个人……” “能具体描述一下他们的外貌吗?”王国说。 “不能,”沈晾平静地说,“他们都穿着肥大的外套,有头套,分辨不出身形和容貌。” 杨平飞有些诧异,他之前不被允许打断沈晾的话,而王国却能随意插嘴,而且先前旁辉分明是不乐意让沈晾见王国,但王国还是坐在了这里。 “嗯,你继续。”王国沉吟了一下,示意沈晾继续。 “三个人手里有刀,一柄‘猎人’瑞士军刀,一柄95式刺刀,还有一柄砍刀。第四个人身上带着柴油电锯。全部一米七五左右,手持电锯的人一米七三,拇指有一道疤痕。” “疤痕?”杨平飞愣了一下。 “刀疤。”沈晾修正说,“三个人先捅了李亮青五刀,手持电锯的人将夏蓝拖出殴打,并灌入兴奋剂。夏蓝反抗无果,被殴打致肾脏破裂后失去意识。三人先后捅了李亮青十六刀,然后计划由最后一人用电锯锯掉头颅。李亮青跳上电视后被锯中腹部,切割为两段,当场死亡。” 杨平飞拿着那几张照片,听到沈晾平淡的叙述,感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耸立了一遍。沈晾的情景再现几乎表述出了所有警方需要的细节。他是直接而特殊的“目击者”和唯一幸存下来的“被害人”。 “还有什么别的细节吗……比如他们的鞋码、男女?”王国提示说。沈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能去现场,我也许能分析出来。” 沈晾是法医,他能从一个人的脚印中判断出一个人的身高体重和性别。他的准确率通常非常高。但以他现在的身份,王国却不能带他进入现场。王国也知道这一点。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了杨平飞。杨平飞愣了愣:“我?” “只要你知道沈晾之后三天都在医院里就够了。”王国笑了笑,说道。 沈晾当天下午坐在轮椅上被旁辉推出了医院,上了一辆王国坐着的警车。而杨平飞却只能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干瞪眼。 王国坐在副驾驶座上,笑着看满脸不赞同不乐意的旁辉和面无表情的沈晾。驾驶座上的警员正是之前过来通知他们夏蓝死了的那位,王国叫他小章。 小章对载着沈晾这么个病人去现场有几分不解,他频频从后视镜里看沈晾苍白的脸色,又一个劲儿看自己队长。王国说:“你就尽管开吧,就你的技术还不怕超速。” 沈晾看着窗外的风景,听到警车顶上的警笛声,心里有些隐隐的怀念。他已经不知几年没有作为一个非犯人坐过警车了。 旁辉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这时又把保温杯递给他说:“再喝点热水。” 沈晾不耐烦地推开他,然而旁辉一直不屈不挠,沈晾只好默许他给自己倒了水,就着放到嘴边的杯盖喝了两口。 王国看着他们俩,忍不住又笑了:“我之前听阿飞说你俩跟父子似的,我还没当真,没想到还真是。” 沈晾冷飕飕地看了王国一眼,然而王国却不像杨平飞那样识趣。“别介意,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看旁辉对你真的不错,要是换个人,指不定你就浪费了我们把你捞出来的命。” 沈晾的表情有些僵硬,旁辉说:“行了行了,别提陈年烂谷子的事了,都八年了。” 沈晾这时却说了一句:“谢谢。” 王国一直没有听到沈晾对他说过这句话,本来也从没想过,八年之后突然听到他说“谢谢”,立刻愣住了。 王国摸了摸鼻子,说:“不客气。” 四人到达命案现场时已经是傍晚五点,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沈晾从车上下来,走了两步身体又弯曲了下去。旁辉干脆蹲下让他上来,沈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了旁辉的背。 这幢居民楼的四周已经围起了警戒线,见到又有警车来,附近好事的居民都看了过来。沈晾一身病服被投以了不少的关注。旁辉带沈晾从隔壁居民楼上去,王国则打发那些流连在这里此刻又拥上来的记者。两幢居民楼之间有一个空架的逃生通道,旁辉背着沈晾,稳固而毫不费力地一层层往上走。沈晾趴在旁辉的背上,每一层路过窗口都探出头去看一眼王国是否已经摆脱了居民和记者,然而在第二楼就已经发现下面已经找不到王国了。两个警察站在那里阻拦想要上去看热闹的人,而沈晾和旁辉则通过相对冷清的逃生通道进入了这幢楼,通过逃生通道处的执勤警察关卡见到了王国。 王国指了指上方说:“就在上面这层。” 旁辉带着沈晾向上走。沈晾的手渐渐抓紧了旁辉的背,他在现实里走向那个房间。旁辉走得不快,仿佛是怕自己起伏的背会让沈晾感到不舒服。王国和小章跟在他们的后面。旁辉终于踏上了最上面的那一级台阶,王国在他们身后向站在门边的两个警察示意。两个警察多看了沈晾几眼,然后点头把那扇老旧的半掩的铁门推开了。 小章本以为这个病人会被吓得大叫一声——一般人看见这样血肉横飞的惨烈现场都会有过激反应,厉害的甚至会直接呕吐,但是旁辉和他背上的沈晾都只是沉默。沈晾显得尤其镇定。 王国说:“取证科的人已经来取过证了,尽量没有破坏现场。” 沈晾拍了拍旁辉,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旁辉很小心地把他放了下来。沈晾站在那里,环顾整个现场。沙发和茶几乱成一堆,桌椅全部翻倒在地,好些木腿被砍断,墙上到处是砍刀的痕迹,满地都是血迹。一台翻倒的电视机上有大片没有处理的肉糜血块,像是绞肉机在这里爆炸了一般。墙面上有一道极深的口子。凶手切割李亮青的时候用锯非常混乱,导致李亮青的内脏碎裂成渣,他不是一个擅用电锯的人。 沈晾向前迈了一步,走进了血泊里。地上有好多血脚印。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开口说:“40码皮鞋,一米七四;42码球鞋,一米七五;42码跑鞋,一米七六;41码皮鞋,一米七三。”他的视线渐渐向前移动,随时观察地面上血迹散落的轨迹。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地面上、墙上、家具上的刀痕。 “……他们分别对应……砍刀,95式刺刀,瑞士军刀……电锯。”沈晾的目光定在了那面开裂的墙上。 小章看得一愣一愣,忍不住说:“他怎么知道……” “你在大学里学过流体力学吗?”沈晾打断他说。 “我……” “从血滴溅出的轨迹可以判断出其流速与方向。短刀的出血口较小,由于刀长限制,凶手普遍以刺为主,刺的方式一般有两种:正手刺腹部,反手刺头胸部。李亮青受的伤主要在腹部,以此高度带出的血滴流速与方向有特定范围。长刀主要以劈砍为主,血滴方向主要是侧斜向溅开,分辨度很高。” 小章张了张嘴巴,似乎想反驳“分辨度很高”这几个字。 “95式刺刀带有锯、锉功能,对肉体破坏度比瑞士军刀要大,甩落的血滴里可能带有固体,剩下的一种就是瑞士军刀。三种刀的分辨都非常明显,容易通过角度和速度推算出持刀人的身高。”沈晾面无表情地站定在某一点上,“我在大学里用血液做过实验,不同量的血滴从不同高度落下后呈现的形状几乎是固定的。我是说,扩散开的大小。”他指着地面上的几滴血迹,“光滑刀面上滞留并坠落的一滴血约零点零五毫升左右,这几滴血是竖直滴落的,假设这是从接近静止状态的刀锋上滴落下的血,计算加速度,计算刀长,结合其他的血迹,基本上可以确定持刀人身高。” 沈晾冷漠地看了小章一眼,接着又迈出了一步。 “四个人里有一个是女人。” 旁辉皱了皱眉,重复道:“女人?” 沈晾沿着一个脚印来回走了两次。 “是个女人。” -- 第9章 .7.1 叶未双带着韩毅与安清到龙谷边缘时,只见到数十人已聚集在那处,见到叶未双到来,纷纷迎上前来。那安清想必从未见过这么多上界的大能,此刻一到,面上便露出激动之色来。 “各位前辈,晚辈安清,此番前来九域封禁一探上界奇诡,却不想身陷险境,得被叶前辈‘亲手’相救实是三生有幸……” 安清开口时不少人看向了他,只让他感到面上倍增光,然而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却仿佛压根儿没听到他的话,上前来一把搂住了叶未双的肩膀道:“没出事?”此人一说话,别人的目光便都从安清身上挪开了。 “我能出什么事。”叶未双也没有抖落他肩头的手,看向前来的众人道:“九域封禁里的鬼气浓度非比寻常,必须立刻停止此番探测。” “难道此地已经如此危险?”龙夏带着一顶斗笠,沉沉地道。 “鬼气四处滋生,在下先前正是被鬼气所困,恐怕情况不容乐观啊。”那安清见没有人理他,连忙□□嘴来,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年幼的子弟必须立刻被送回,留在此处太久易被侵蚀,”叶未双正色道,“在我将他们送回去时,麻烦大哥帮忙以我的灵丝搜寻其他弟子了。”叶未双手指着那一大群或受伤或完好的等候的弟子,一边对龙夏道。 龙夏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那安清盯着叶未双肩上的手,再看向那黑衣的男人,只见那人将手移到了叶未双纤细精瘦的腰上,从胸口夹出了一支烟来吸着,对那帮忐忑不安的弟子道:“走吧。” 只见叶未双袖口之中滑出一支雪白透亮的巨笔,在地上松松画了个界限道:“站进来。” 所有弟子连忙往里面站。 叶未双解开自己的衣袍领口,将外袍脱了下来交给那黑衣男人,接着,他的脖颈越伸越长,一道金色长龙从他雪白的里衣里化出! 黑衣男人将他褪下的衣袍接住,将烟从嘴里拿出来,一抬腿坐在了那金龙的脖颈上,他扭头不悦地对那些噤若寒蝉的弟子道:“还不上来?” 那些弟子连忙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龙背。 安清第一次见到金龙真身,竟是被那灵压镇压得手脚僵硬,反倒是韩毅极快地回过神来,撇了撇嘴将他拽上了叶未双的龙背。 “太……太妙了……”安清的眼神直挺挺的,“我居然骑了一条龙……” “你我是被顺路载的。”韩毅已从叶未双先前同其他人的对话当中搞明白了现状,见到安清这眼神,只觉得浑身不舒爽,“我们要离开九域封禁,龙谷乃是唯一不需要撕裂空间便能出去的地方,然而龙谷不许外人入内,唯有小师弟将我们载上,才算能够通行。” “龙谷……”安清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韩毅撇了撇嘴,不再理会此人,反忧心起了自己的小队。叶未双背上的这些年轻弟子当中并没有与他同队的那个小和尚,这便是说那小和尚还未被叶未双找到。然而当时他们都在那沙城中,距离如此之近,叶未双却没有将那小和尚带回来,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和尚缘空心思单纯,那桃花妖虽然口灿莲花,心思却不简单,他有自己的目的,也不知缘空会不会为其利用……然而方才众人当中也不见思惑大师,若是缘空出事,想必思惑大师也在其旁,不会见死不救。 - 而被韩毅惦记着的思惑,此刻却载着几人躲藏在一枚巨大的冰蚕茧当中。他们下方的冰蚕蛹正以一种极为骇人的速度迅速褪色、萎缩,仿佛精气被吸空一般。思惑看了看上方,手掌向下一张,只见一样黑乎乎的东西从下面猛地倒射上来,飞窜入了他的掌心。 吃得肚皮滚圆的贾科不满道:“我还没吃完呢……” 思惑将他一把捏入掌心,莲台飞速上升,所有人都被包裹在莲台金光当中,紧跟着那群冰蝶的屁股猛地窜出了这冰蚕陵! 十数只冰蝶再一次嗅到了生肉的气息,一部分向外飞去,却有五六只掉过头来盯住了思惑等人。 贾科躲在是非镜里砸吧了两下嘴道:“这可不好办呐。” “站着说话不腰疼。”绯音在一旁愤愤道。贾科一听化出了灵身来,道:“我是站着,你还是躺着呢。” 横躺着的桃花枝:“……” “还等什么?跑啊!”贾科话一说完就缩进了是非镜里,临渊和思惑立刻飞掠开来。 他们自桥上一跃而过,紧接着临渊大喝一声:“这边!大师!” 贾科有心想要看看这云淡风轻的和尚奔跑起来是什么模样,然而他从思惑的手掌里挤出一个微缩的脑袋来往外一张望,却发现思惑脚下的莲台未曾消失,载着他向前,思惑的脚竟然是分毫未动。 临渊嗅出了自己山精的气息,仿佛有了坐标一般飞快向前掠去,思惑先前分明脸色发白仿佛灵力不支,此刻却没有一丝疲倦。 只见那座近在眼前的大殿左侧门扉微启,临渊蓦地跳入门内,思惑几乎与他一同入内,临渊一扭头便将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合上了。几只庞大的冰蝶扑棱棱全部撞在了门上,直撞得门柱不断震动摇晃! 贾科心惊肉跳地看着临渊,旦见临渊双手推住门扉,手臂之上青筋凸暴。那门扉在剧烈的撞击下分毫未动,渐渐的几头冰蝶放弃了目标,掉头离开了。 绯音先前一直大气不敢喘,此刻总算是呼出一口气来,道:“这妖物也太执着了一点……”他说着,便见临渊转过了身来,笔直走进了左手的一条通道。 “啊?不去大堂了?洞府大堂里向来都有重宝镇堂……”绯音被贾科斜了一眼,立刻赌气一般不说话了。贾科冲他挑了挑眉毛,绯音便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也要靠人拿着吗?你敢说你不想要宝贝?!” “我想啊,”贾科歪嘴说,“我想就自己去拿了呗。” 绯音一时语塞,这佛珠的本体也在别人手中,只是方才他敢去吞噬那冰蚕蛹,绯音却不敢。吞噬一样妖物可不简单,不像吞噬宝物身上的灵气,必须要以本体去吞噬。若绯音还未被剥夺精魄,还是人身,他必然不会放过那冰蚕蛹,然而此刻本体暴露,他却不敢冒险了。那冰蚕蛹的灵气庞大,邪气亦然,贸然吞噬极易造成体内灵流紊乱,绯音向来小心谨慎,他才不愿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去取什么宝贝。 而贾科不同,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可能冒险。只是他这冒险不是毫无依仗,思惑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他在思惑的大明咒里,思惑必然知道他是否危急,哪怕思惑看上去仿佛一无所知。 贾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思惑,他的灵身紧贴着思惑,搓着手悄悄在他耳旁说:“大师,您可得看顾好我的身体啊……” 思惑又不留痕迹地将他们的距离拉远了一些。这一次贾科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眯起眼睛看着思惑,回想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惹得这和尚不快了,竟然这样躲着他。 临渊道:“在这儿!” “在哪儿?”绯音张望了一圈问道。 临渊猛地一跺脚,大地一阵颤抖,他们下方的地砖瞬间塌陷下去,落下去之时,贾科只想到:这洞府主人未免也太喜欢地下的环境了,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地下放? 整片地面塌陷不到半分钟,绯音就张嘴大呼了一声。这地下偌大一个空间里,却不昏暗。一株散发蓝光的庞大榕树从地底钻出,穿过这片空间,一直生长到地上。 临渊激动万分,从地上起来连灰也不拍便向那株榕树扑去,贾科看着临渊即将冲进那无数藤蔓般树枝的榕树林里,突然叫道:“临渊!慢着!” 临渊的脚步慢了一拍。贾科先前过桥时就警告了众人一句,几人虽然不说,却对他的敏锐有了新的了解。此刻贾科一开口,临渊就警惕起来,然而贾科的提示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临渊面前的无数藤条忽然抬起了头,犹如活物般狂舞起来,瞬间将临渊缠成了硕大的茧! 思惑立刻上前,手中法杖向前一挥,一道金光劈过,那些藤条应声而断,露出了临渊的头颅来。临渊猛地甩头将头上的绯音甩出,被贾科一把接住,下一秒,临渊的头颅就被更多蟒蛇一般的藤条掩埋了起来! “不必劳心……吾乃山……” 临渊的话渐渐消失听不见了,贾科上前了一步便被思惑拦住,思惑皱眉对他摇了摇头。贾科手中的绯音道:“和尚,你不管他了?” 贾科捏紧绯音道:“小小一棵树奈何不了一座山,你且看着。” 贾科话音落下,那越来越大的茧逐渐膨胀开来,就像冰蚕蛹破茧时一般,缠绕其上的藤蔓不断被拉扯、撕裂、剥落,在绯音惊愕的眼神中,一座山慢慢地显出了其本体…… “轰隆!——!!”硕大的山石将整个地面笼罩,榕树被尽数折碎、压弯,那座光秃秃的山将让个空间都膨胀起来,接着又被压缩下去,只听山音阵阵,仿佛在召唤什么,飞沙走石之间,一道温润的光芒从山底下升起,竟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玉石。 那玉石出现之时,临渊发出了愉悦的山音,然而当那玉石即将回归山体时,贾科却突然上前,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掳走了那块拳头大的玉石! “你!——”山震怒了,无尽的山石向贾科扑来,贾科瞬间回到思惑的身边,思惑在那刹那之间将法杖往地上一拄,佛莲刹那盛光绽开,金色的屏障将贾科瞬间护在其中,无数山石仿佛流星陨石般砸在思惑的佛光罩上,震得思惑法杖上的金铃零零作响! 贾科躲在那金光罩里脸色发白,一口吞下了那枚山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绯音也怒了,眼看着要向贾科出手,却被贾科猛地掷了出去。贾科捂住自己的嘴和腹部,踉跄了两步半跪在了地上,一缕缕黑气从他口中溢了出来。正要跳起来的绯音蓦地楞了一下,紧盯着贾科道:“你身上……怎的有如此多的鬼气……” 贾科没空搭理绯音,他掐出一个手诀,却是在心中默默念起了佛经。他的周身黑气森森,却有一缕缕金光不断流泻出来,思惑单手立掌,嘴唇微微翕合。贾科分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却感到心口蓦然一暖,浑身佛力竟然增强了三倍! 贾科终于将那玉石山精咽下,七窍之中尽皆溢出黑气来,他盘腿坐下,闭目皱眉,一动不动。绯音看出了些什么,忙对山喊道:“慢着!临渊!” 然而失去理智的山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沉重的山音不断响起,愤怒的山抬起了山脚,接着一整座巨山向思惑压来! 绯音尖叫起来,却见思惑双腿分开扎出一个马步,双手结出一个佛印,向上一撑,那从天而降的巨山生生被拦在了半空! 思惑面色严肃,张口吐出了一个字:“吽!” 一个硕大的金色“卍”出现在山底、思惑掌上,贾科在庞大的灵压和鬼气侵蚀下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思惑一顿地,他们脚下的莲花印记再度大亮,贾科周身一暖,忍不住睁开眼来看了一眼思惑。只见思惑佛身当中的那朵灯芯猛地拉直,张高了一寸,仿佛灯塔般拨开了贾科眼前被鬼气弥漫的浓雾。 贾科道:“和尚,你已经破了两个字了。” 思惑不言,他连看都没有看贾科一眼。然而他自己知道,他已经破了三个字了。 “你这止语修得可不到家啊,再破几个字,你这止语就白修了。”贾科带血的嘴角微微上翘,想要看到思惑恼怒的神情,但他也知道自己看不到。思惑是他见过的最有佛性的人,却也是最古怪的需要用各种方式来断绝五感六欲七情的人。 贾科嘴上在跑火车,心中却一直念着经文,绯音的尖叫没能干扰到他一丝一毫。他曾身为佛修险些超脱世界,又怎么会被绯音所打扰。 如果思惑先前未曾为他们抵抗鬼气消耗大量灵气,贾科本能更轻松缓慢地消化那山精里的鬼气,然而眼下思惑的灯莲却在不住颤抖。 临渊违反了大明咒,攻击队友,承担伤害的却是思惑,因为是贾科先抢了临渊的山精,而思惑此刻却不得不护住贾科。 贾科吞了鬼气,若再让大明咒惩罚他,只怕他要魂飞魄散。思惑断不会让他有生命危险,贾科笃定了这一点。 思惑的灯莲不断震颤,裂缝竟然出现在其中一瓣灯莲上,那瓣灯莲震动得愈发厉害,即将崩碎之时,贾科终于猛地跳起来张口将先前吞入腹中的那枚山精吐出! “山啊!还给你!”贾科将手中的山精一把掷出,那枚山精比原先更加璀璨耀眼,笔直而飞快地埋入了上方距离他们仅仅一尺的山体里! 思惑的那一瓣莲轰然碎裂的同时,荒芜的山上灵气暴涨,绿色转瞬之间铺展开来,无数茵草绿树疯狂地生长起来! 贾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刚吐出一丝鬼气就被思惑碎裂的灯莲散发的佛气给消弭了干净。贾科看向思惑,只见思惑的僧袍腹部洇出了血迹来——正如当时绯音犯戒之时。 “多谢大师——!”临渊沉沉的声音沉钟般响起,半空中的山逐渐移开,再度化为了先前那个大汉。临渊满面愧疚道:“吾错怪了尔等。”那山精里藏有鬼气,若是贾科不在那关头夺去,失山精心切的临渊恐怕会将那带有鬼气的山精直接吞下,成为另一座他们眼下身在其中的鬼山,反倒孕育了无尽鬼气。 贾科坐在地上皮笑肉不笑地道:“没点表示吗?” 临渊也不多废话,他从身上不知何处掏出了几株灵草来交给贾科,贾科看了看道:“三百年的,九域封禁里满地都是。” 临渊的脸色微微涨红道:“吾方夺回山精……”他搔了搔后脑勺道:“吾自愿更改条约,护送大师及小兄弟直至离开九域封禁,所得一切均归二位所有。” “等等?!还有我呢?”绯音忍不住叫了起来。先前他站在临渊那一边不过是因为临渊照顾了他一路,此刻见这山甘愿让利,自然不肯吃亏。 “你?你干什么了?”贾科将那桃花簪子捡起来抛着玩,“你尖叫干扰了我不说,还让思惑大师受到打扰碎了一瓣金莲,你说要如何补偿?” “你——思惑大师才不是——我——你你你——!”绯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最终没能捞到分毫。 “吾既得山精,知晓此处何地有宝,诸位随吾来。”临渊话音落下,贾科便道:“何处有宝倒不要紧,何处安全,可修生养息,你可知道?” 贾科这话一出,思惑掀了掀眼皮觑了他一眼。贾科指着思惑的腹部道:“他的肚皮再不治,恐怕得烂了。” 思惑身上红色□□上,不显眼的殷红浸湿了他的大半□□。 临渊微微沉吟,道:“诸位随吾来。” 第9章 .7.2 《一线生机》即将杀青。郭导有个癖好,他爱将难拍的放到最前和最后,把最简单的戏放在中间的疲乏期,这倒是个很科学的办法,能够让演员们都保持较好的状态。这难拍的戏里,床戏也被归纳在内。 贾科站在茅草屋边上,无语地看着现场,外面刚刚下过一场雨,屋里有点儿闷,几个大老爷们都卷着袖子扯着裤腿,要不是屋里还有女性,恐怕已经脱得只剩下裤衩了,就连导演也在拿着蒲扇拼命往自己头上扇。只有单珀英身边站个助理,助理抬个大电风扇,大电风扇屁股后面拉着一根线,一直连到他的专用保姆车里,里面居然还有一台小发电机。 ——真难为他助理了。 贾科远远地看了一眼,想这儿也没他什么事,便悄悄躲到了一旁打算拼着这山野里的可怕信号给向天打炮发两条短信。没想到郭导一眼就看到要准备溜号的贾科,指着他说:“那边那个小鬼——说你呢,对,就是你。” 郭导四十多快五十了,拍过无数片子,各个叫好叫座,声誉极高。但他只记得几个他喜欢的演员,不记得配音演员,因此对单珀英也不假辞色,对贾科更加是连名字都时想时想不起。 贾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晦气地走进来,郭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说:“把裤子脱了。” “啊?”贾科楞了一下,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皮带,“郭、郭导,这、这不好吧?” “叫你脱你就脱,废什么话呢!”郭导不耐烦地说道,拿着手里的台本点点一旁有些尴尬地扭过头的女主演,“人家小姑娘才十八,第一次演戏,拍不了!” 贾科过去当过演员,知道拍亲热戏的时候,往往观众看的和现场拍的东西天差地别。有品位的导演们永远不会把亲热戏拍成三级片,更有像孙祺非这样的演员不愿意真演亲热戏。那怎么办?替身啊!再剪几个女主角单拍的镜头,亲热戏就出来了。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好些演员认为床戏难拍的原因。谁知道替身是哪个送盒饭的小哥,观众们看不出来,直面那些糙脸的直男演员如何演得下去…… 贾科苦着一张脸,说:“导演,您找那位小哥呗,腿细。” “人摄影!”郭导吹胡子瞪眼,伸手用台本给了贾科一下,“啰嗦什么呢,早拍早结束!” 小小的屋子里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又是即将杀青,在场的人站不了多少个,贾科扫视一圈,居然没找到个真能比自己瘦的,只得磨磨唧唧脱了裤子,指着自己两条腿说:“导演,我这两条毛腿能上镜嘛!” 导演随手一挥,一个姑娘捉着贾科就去剃腿毛了。 贾科一边郁闷地看着自己的腿毛消失,一边抓紧给向天打炮发短信做鬼脸,那化妆姑娘瞥了一眼他的手机说:“向天打炮啊?” “哎?你知道啊?”贾科有点儿诧异。 “谁不知道你和向天打炮有一腿,”那姑娘一口东北腔,非常豪爽,贾科有些羞涩地说,“哎呀,我没想那么高调。” 那姑娘突然特别想打贾科。 她本来也就想打趣打趣,没想到贾科能这么不要脸。 孙祺非早就准备就绪了,他的衣服都解开了两颗,就等着贾科。贾科穿着个三角裤,有点儿尴尬地看看孙祺非,再看看导演。孙祺非的手在贾科看不到的地方紧了紧拳头。 “导演,那个,台本……”贾科全身就穿了条三角裤,站在一群衣冠楚楚的人面前觉得有点儿尴尬。一旁的助理刚说了“不”字,导演就把手里的台本扔给了贾科。 “你不是挺会配音的吗,两个人的声音,祺非的嘴就你看得清,你给他配。”一旁的配音演员都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了郭导。郭导对配音演员很不感兴趣,他居然能知道钱进在变音上有天赋,郭导到底有多关注这个钱进? 一旁的单珀英脸色都变了。钱进从没被郭导教训过一次,这一次他竟然都抢了他的活了!贾科扫了两眼台本,舔了舔嘴唇,冲孙祺非呵呵干笑了两下:“得罪了……” 孙祺非当初想要潜规则他,被贾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现在贾科居然要做他亲热戏的替身,那尴尬简直没法提。他看着孙祺非,心里着急这人怎么还不向导演要求换人,孙祺非难道还不放弃? 孙祺非看了一眼贾科就别过了脸去看剧本,这让贾科放松了一些。心想这影帝好歹还是有一点风度和傲气的,贾科当时那么拒绝了他,他肯定不会吃回头草。 机位早已架好,各单位都就绪,导演站在一旁用手掌撑着嘴,抬了抬下巴。一旁的场务上前叫了一声“”。 孙祺非缓慢地解开了他的扣子。1号机位从他的下巴拍摄到手指再顺着手指往下,2号机位沿着他向前的动作向下移到贾科的脚趾、脚背、小腿、曲起的膝盖……一寸寸滑向两人交叠的部位。孙祺非将两手撑在贾科的耳旁,缓慢地压低了身体。在2号机位拍摄到贾科胸口,孙祺非的手肘已然下方,挡住了贾科的胸口。 贾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了跳动。他警惕地看着不断向他靠近的孙祺非,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个人形荷尔蒙,然而却不得不盯着他的嘴唇以说出对方的台词。孙祺非的脸不断靠近,他的嘴唇几乎就贴在贾科的鼻尖上,呼吸喷在他的脸上,贾科能感觉到他的睫毛扫着自己的脸颊,淡淡的烟草味无孔不入般钻进贾科的毛囊和鼻腔。他用双腿的膝盖缓慢而煽情地分开贾科的两条大腿,一点点向上顶去…… 当孙祺非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等我。” 那个声音和孙祺非的一模一样,仿佛孙祺非从未失去过他的声音。 有人回过头去看单珀英,单珀英的脸色僵硬,嘴唇紧抿,连保持风度都忘了,只顾愤怒地盯着贾科。接着众人听到了女主角的声音:“你要是离开,还谈什么一生一世……” 场务小哥吓得差一点就弄掉了灯光。他频频回头看女主角,女主角伸手捂着自己张大的嘴唇,彻底证明了那声音不是她所发出来的。 贾科一个人念着两个人的台词,胸口紧贴着孙祺非的胸口。被褥和衣物在镜头前遮挡了某些部位,他们能看到一双修长有力的腿缠住了孙祺非的腰身,随着孙祺非的身体不断起伏…… 贾科被磨蹭得火起,头都被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肉色晃得眼晕,重要部位被不断顶撞,孙祺非的手极富技巧性地抚摸他的腰身和大腿,让他止不住地倒抽冷气。他抬起手搂住孙祺非的脖子,将他的脑袋猛地压在自己耳边,对着他的耳朵一边喘两个人的气一边低声威胁道:“别惹我,孙天王,我只在上面。”孙祺非的动作放慢了,慢吞吞地用自己的下面磨蹭贾科的大腿。 贾科在心里连声呼唤草泥马,为自己岌岌可危的意志力忧愁。 一段剪下来只有三分钟的亲热戏,硬生生拍了二十分钟导演也没喊停。贾科只觉得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恐怕真得当众出丑了,他从前可不知道替身能当到这种份上! 导演还在磨蹭自己的下巴,一旁的场务不断看他,摄影也觉得自己的手快要持不住了,可导演不喊停,他们怎么能停! 贾科被一下换到了上面,摄影着重拍摄他被被褥覆盖了一半的背,贾科干脆地将双手高举,出戏地喊道:“导演,不行了,热死啦!” 导演立刻喊了一声“卡”。各单位人手都松了一口气。 导演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学过演戏?” 贾科楞了一下,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没有导演!” 导演又摸了一会儿自己的下巴,半晌才说:“行了,拿过来我看看。” 一边的摄影将手持摄像机递了过去。 贾科去换衣服的时候,他那一脸木讷胆怯的经纪人周轩趁机将先前拍到的几张场照加个滤镜po了出去。 钱进助理周轩:小前进今天被导演指定做替身,和孙大神拍对手戏啦!好激动!(^o^)/~[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一块香喷喷的牛肉:卧槽??? 吃土丐萝学打本:卧槽槽?? 这里有一坨瞳瞳:等等我看到了什么?!! 京酱铁板烧葫芦娃:我刚还想说做个替身还能拿出来炫耀炫耀然后就看到了大图……孙天王!孙大圣!孙影帝!!郭导演!郭老导演!!你们剧组拍戏替身是这样的福利啊?!! 部長無話可說:惊人! 夕照:这辆车我上了。 努力作死的荼茶:小前进你又爬墙!小前进你爬到影帝家院子里去了!向天打炮 月影疏斜:向天打炮你看见了没有? 星辰大海何处征途:前排仰望聚聚 33不是22:前排观看修罗场 横横竖撇竖:这个微博有毒,翻了前面的突然发现每次照片里都有孙祺非,单珀英也很多,而且模样总是怪怪的。 :怪怪的1,好像很不顺眼钱进 吃不饱的兔子先生:从钱进进剧组我就默默地萌上了孙大圣和钱进的cp…… gn久安:我看到了月影大大!合影!! …… 周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脸木讷地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一线生机》杀青了。剧组所有成员从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跑出来,一个个仿佛野人下山似的。贾科立刻就跑没影了,孙祺非一扭头听说贾科已经自行坐车回城,顿时脸沉了下来。他随手翻了翻微博,看到周轩发的那几条po,这才脸色好看一些。 在那深山老林里,贾科正好能摆脱#怎么做#系列的更新,于是更加懒于去看微博了。他的#怎么做#系列已经圈粉了大量群众,每一期都让更多的人知道前进前进有多么“万能”。不少商家找上贾科希望他能用他们的产品做一期#怎么做#,贾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才刚刚火起来,不能重蹈覆辙,成为从前的那个“钱进”——在起初家喻户晓,让人听了都嫌烦,后面则悄无声息。 他要一点点侵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摆脱低层次群体进入高层次。因此他唯一接的一个单子就是央视的一个公益宣传片。 那个宣传片宣传的是水资源,从头到尾,由一个人的生命时间线完成。贾科一个人负责了一整条音。 当他离开剧组之后,这条宣传片便开始进入了配音制作,贾科更加没有时间去关注微博了。当他终于结束配音之后点开微博,才知道自己那个看上去胆怯木讷的经济人到底干了多少好事。 向天打炮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听到对面传过来的结结巴巴的声音,忍不住笑了笑,“没关系,我明白。”他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月影疏斜的对话框。他打了几个字关闭了对话框,将手机交由另一只手,低低地道:“好久没见你了……” 贾科停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你在家吗?” “什么?”向天打炮楞了一下。 “你在家吗?”贾科站在那幢楼的楼下,看着上方亮着的灯光。 向天打炮愣愣地回了一句:“在……” “现在照我说的做,走到你东面的床边,拉开窗帘,往下看——” 向天打炮立刻小跑着扑向窗边,猛地拉开了窗帘。贾科站在下面,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 孙祺非躺在床上反复看导演发来的短样片。导演年纪虽然不小,对新兴技术还是非常支持。他截了一小段剪好的片子,发给孙祺非,孙祺非来来回回地看,导演的语音在宽阔的房间里回荡:“我觉得这个小子很有前途,他说他没学过演戏,我不信。他几乎把自己所有会露馅的地方都给挡了,没一个镜头截坏的。你看看,除了脸,这段儿里还有哪个是女主角的?” 郭导听上去有点儿愤怒,语气里却隐隐透着激动和高兴。孙祺非下意识地说:“他想变成谁就能变成谁。”说完他自己也有点儿愣住了。 郭导的声音说道:“他那声音,还真别说,真是绝了,你当初签什么单珀英……当年那个叫什么岳斜你不签就算了,怎么还能漏掉这个?签这个多好……” 孙祺非没有再继续和郭导聊下去,他的脑海里月影疏斜的面孔一闪而过,接着被贾科的影子所占据。对方喷洒在他脸上的呼吸,微微□□的……孙祺非躺不住了。他猛地坐起来,翻开手机,反复看手机里的那个名字。那还是他从王晓杰手里要到的。他现在就想打电话给对方,但是刚刚按下通话键不久他就立刻挂了机。他要跟钱进说什么?钱进是他一直以来想要找的人吗?对方甚至已经有了爱人…… 孙祺非抱着脑袋头疼地把自己砸进床里,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 单珀英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怒气冲冲地将手里的玻璃杯砸了,低吼道:“这个钱进到底是什么来路?孙祺非不是已经说了要跟我签约吗?” 盛平公司的老总马斯苦口婆心地说道:“当初祺非的经纪人说是有意向,你也知道,他每部电影都缺配音,自然是对每个出色的配音演员都投递橄榄枝啦……” 孙祺非的脸色阴晴不定。马斯先前对他说得信誓旦旦,仿佛孙祺非的指定配音将来就是他了。结果没想到才多少时间,这老狐狸的话风就转了。 他当然知道钱进现在有多火。马斯这么对他说,铁定是他又看中了钱进的潜力,又想要签对方了。 “他还想要什么配音?全国上下最适合他的配音演员,除了我还有谁?那个钱进?他拿过奖吗?配音大赛冠军也他妈算是个奖?!”单珀英咽不下这口气,想到在片场对方抢了自己的活,还频频被导演轻猫淡写地表扬就感到怒火万丈。郭导的名气很大,甚至比孙祺非还大那么一点儿。孙祺非当年被提名金球,最终没获奖,而郭导却曾在柏林电影节上结结实实地拿了个最佳导演,是国内近十年唯一的获奖导演。郭导和孙祺非搭档过好几次,全国都认为他们是最有可能在世界级电影节上为国争光的电影人。 郭导不喜欢夸奖别人,单珀英获过国内配音最高奖,结果也没得对方一个正眼,那天在片场,钱进一个人配了两个人的音,郭导就间接地夸了一句。 配两个人的音有什么难的!他不会吗?!就那个钱进会吗?!单珀英气得加快了步速。 单珀英知道马斯只会跟自己打太极,他挂掉了电话,阴沉沉地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盯着黑暗中的某一点,开始了沉思。 第9章 .8.1 莫白风怔怔地看着眼前镜子里的人。一袭黑衣华袍,双宫绣里子,衣角腰间缀着雪白穗子,用暗红的丝线绣了幽隐的曼陀罗。黑色长发曳地,雪白的脖颈在黑袍的掩映下近几透明,一双乌黑的眸子就这般定定地盯着他。 莫白风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呆愣了小半刻之后使劲闭了闭眼睛。镜子里的幻象果然不见了。映出的是一个戴着大框眼镜,头发鸡窝,身穿一身灰色休闲服,脚踏一双软绵绵的运动球鞋的快要晋级为青年为共产主义社会做永久贡献的青少年。 “邪门。”莫白风这么吐出一句,转过头去看那个坐在一张复古的镂花躺椅上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高高开衩的黑色旗袍,用金线绣着牡丹,脚上一双手工绣花鞋,同是黑金色底。头上用三根碧花簪挽着蝴蝶髻,左手腕上一只莹润的碧镯。那女人一只手里端着一个明清粉彩瓷盏,装着御前龙井的清香,另一只手里一支旱烟管,察觉到莫白风的目光时,转回来朝他翻了个白眼。“快把幕布盖上,别接近那个东西。” 莫白风知道她的话总有那么几分道理,于是立马听话地盖上了幕布,将那面有一个半人身高、半个人身高宽的镂花红木镜盖在了绒布之后。 “这是你从那墓里弄来的?”莫白风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也照样给自己倒了一杯龙井。女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的茶盏,一脸肉痛。“臭小子,一过来就用糟蹋老娘的宝贝。”莫白风没有理会她尖厉的话,只是散了散茶盏中热气,继续问道:“听说那墓有古怪?” 女人听到这才把眼睛从他的茶盏上移开了,面无表情地道:“古怪的确有,不过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不危险?不危险还弄死了第一批进去的人?”莫白风看了她一眼,“梅潇潇,你说实话。”那叫做梅潇潇的女子也抬头来看了他一眼,说:“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你还是个学生,别多想。” 莫白风无奈,只好放软了话语:“梅姐……” 梅潇潇看他这样子,撇了撇嘴角,直起了腰来正色说:“那墓,的确有古怪。你说现在的科技都这么发达了,扫射器一扫,那地上的地下的都有数了。可是这个墓,它的深度还比不上秦墓,勘察器也在那个地方扫过少说也有十几遍了,却没有一次扫到。就好像——是新的一样。”莫白风睁大了眼睛“哦”了一声。 “一开始我们也没怎么注意,但是据第一批下墓的人回来的信息,里头的东西,初步考证,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那可是个唐代的墓穴了。回报说,墓穴下有三层,这个规模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想必是皇族的人。但是陪葬物品并不丰厚,照那个里面的东西来看,不像是给女子的。里面没有过多金银首饰,但是玉器很多,而且存有保存完整的纸笔和一些书簿。这一点看来,完全不像是个墓。东西过少了,而且你说陪葬几本书算个什么事儿?”梅潇潇又躺了回去,“最奇怪的不是这些地方,而是这个墓的墓主人。第二批人不信邪,进去的时候开了棺,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哦?”莫白风惊奇地叫了一声。 “没错,连根骨头都没有。只有一身黑色的衣袍,簇新簇新的。质地绝佳,但是不像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东西。”莫白风突然心里头打了个突,问:“那面镜子也是下面搬来的?”梅潇潇点了点头。“最下面一层只有一个墓穴,里头就放着这个。”梅潇潇语意未止,似乎还有什么没有说完,但是顿住了噎在了嘴里。 莫白风沉默了一下。“那些书都是讲什么的?”梅潇潇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会儿,说:“还不清楚。” 莫白风顿时一怔。“好了好了,你要知道也知道了,该走了吧?”梅潇潇说道这里不想再说下去,开始赶人。莫白风知道再下去也听不到什么,只好无奈地站起来,再一次环视了一圈梅潇潇风骚的凝妄阁,最后定定看了一会儿那面被幕布蒙起来的镜子,朝梅潇潇摆了摆手:“那我走了,梅姐。” “走,死远点。”梅潇潇在他后面说。莫白风还没有走出几步,又听到她在后面叫:“你别想法子进去,我不准你进去!”莫白风耸了耸肩,朝后不耐烦地叫:“知道了知道了,唠叨!” 虽然对梅潇潇这么说,但是莫白风的心里还是很快转起了弯。要想进那个墓必须得有证件,他一个学生,要不是和梅潇潇有那么点亲眷关系,这个时段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这一方面的事的。但偏偏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得很。莫白风想了很久考虑怎么才能通过和梅潇潇无关的手段进入那个墓去,想到最后只剩下了一条路。莫白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地停在了路中央,脑海里开始浮现出那个他讨厌的人的影子。 “站这儿等着被撞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莫白风刚刚还想着怎么从那个人身上得到证件,现在就听到了他的声音。莫白风只好回过头,半死不活地回了一句:“死了倒能进墓去。” 站在他身后的青年穿着西装,二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刚刚大学毕业,戴着一幅金边眼镜,头发有些碎乱,看上去十分随意。他听到莫白风这话,立刻笑了起来:“你想进那个墓。”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猜准了莫白风在想什么。莫白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他说:“是啊,你有办法让我进去么?” 那个青年看着莫白风的样子,说道:“要让你进去也不是不行。毕竟我就负责其中的一块,带助手还是能的。”莫白风一听,立刻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青年。“虞雨,你说话算数!”虞雨是莫白风一次跟随梅潇潇探墓时偶然遇上的。当时虞雨就对这个还没毕业的小伙子产生了好奇。这么小的年纪,眼力却很专业,作为梅潇潇的助手看上去让梅潇潇用起来是得心应手,手法也很独到。可是莫白风却对虞雨印象不算好。他看不惯虞雨在别人墓地里还谈笑风生的样子,所以一开始两人就打下不大圆满的照面。 虞雨听到莫白风这么说,狡猾地笑起来说:“我还没说什么呢。” 莫白风立刻瞪着他,像是要给他一拳。“你别急。这个墓有些特殊。我不能这么轻易让你进去了。”莫白风听到这里面还有玄虚,立刻将他拉到一边问:“到底还有什么?” 虞雨看了他一眼说:“这个墓照理推算来是唐朝的时候建的,但那个时候没有这样形式的墓。古人讲究风水,这个墓所在的风水不正,先天不足,容易聚集损气。谁把祖坟藏在了这里,这一家子人都会败光。可是这个墓偏偏把所有阴损的角落都占全了,整体轮廓也不是四平八稳的方形,七歪八扭的。说实话,当年打地道战也就那样了。”莫白风听到他的冷笑话,瞪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虞雨看到没人捧场,干笑了两声继续说:“最奇怪的是……” “是墓里面没人。”莫白风接着说。 “不。不是。”虞雨否决他的话,“是那陪葬的书簿里面,没有一个是唐代的字。不,应该说没有一个是这个世界上的字。” “什么?!”莫白风吃了一惊。 “没错。我们研究了整整两个星期了,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你要说那是密语,可给一个死人的墓葬里放密语,难道是为了纪念他身前是间谍吗?” 莫白风沉思起来。 “而且怪的还不只这里,”虞雨继续说,“那个墓有三层,第二层放尸棺。棺材外的整个密室包括棺材都用一种颜料涂上了奇怪的纹路,整个连起来是一种类似伏羲八卦的图式。你知道第三层吧?那里原来有一面镜子,镜子摆放在斗室最中央。那个地方偏偏是阴损之气最重的地方。那里面和第二层放棺木的斗室一样,画满了记号。而且没有人能看得懂那记号的意思。”虞雨讲到这里语气颇为严肃起来。莫白风抬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见到他就盯住了自己的眼睛,于是慢慢说:“就像——新的一样。”他忽然明白梅潇潇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这个新恐怕不仅仅在于墓室里的东西簇新,还在于这个墓室,根本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时代。 虞雨眼神闪烁地点了点头。“第一批人进去的都死了。” 莫白风楞了一下,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三天前,最后一个第一批进墓的人因为呼吸道疾病挂在医院了。你还决定进去么?” 莫白风定了定神,问:“现在共进去了几批了?总共有多少人?” 虞雨说:“已经两批了,第一批27人,第二批54人。上面现在不敢公布他们的死讯,这个消息你也别随便告诉别人。”越往后,下墓的人就越多,莫白风知道这一点。他们要进去,也只能混第三批。虽然到这个时候一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多余要探的了,可是好奇心还是折磨着莫白风。 莫白风眉梢一挑,沉吟了一小会儿,说:“你觉得我胆儿有这么小么?” 第9章 .8.2 贾科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起来,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有肉身了?贾科愣了好一会儿,连忙用双手摸辩了全身。那之前…… 贾科张大眼睛抬起头来向四周张望,却见四周一片漆黑,他虽然通身体力充盈,却无法沟通外界的灵力。而这四周唯一亮的只有一根硕大的刻有人身蛇尾女娲像的石柱和浑身散发金光的思惑。贾科藉由思惑的金光看到了他脚下铺的竟然是一片累累白骨! 贾科心脏狂跳,忙奔向思惑,却见思惑盘腿而坐,手中握着的那串佛珠赫然已是粉碎,嘴唇之间溢出了血迹来! 贾科忙握住思惑的双肩用力摇动,大声叫道:“和尚!和尚!” 思惑缓慢地睁开了眼来。睁开的双眼布满血丝,连瞳仁都带上了血色。 贾科心道不妙,用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试探道:“和尚……和尚你走火入魔了!” 一只手一把抓住了贾科晃动的手腕。思惑盯着他道:“你又来了。” “又来?又来什么?”贾科一头雾水,只感到隐隐不妙,“和尚你怎么会说话了?你还清醒吗?” 贾科的担忧倒是不假。修止语的有两种修法,一种是一个字都不说,一种是少说。前者威力更强,一旦修成,极可能就此断绝尘欲,得登大道捷径,而后者却不过能够修生养性。思惑修的是前者,贾科先前从其周身浓重的佛气金光上便能看出。思惑却也一路上当真一个字没有说,只破过两个字。这两个字威力极强,能将汹涌的鬼气浪潮击退。如果这等止语未修成之前便被击溃,修为将会大退,更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思惑双眼泛红,似乎在努力分辨眼前的人,他的双唇被血色染得殷红,目光透出一股死气:“不破不立,你来吧。”思惑将手掌摊开,被捏碎的佛珠粉末扑簌簌掉落下来,森白地落在他僧袍上。贾科松开他后退了一步道:“你在说什么?” 思惑盯着贾科,目光从他的面孔扫到脚尖,让贾科极不自在地捂住了自己光溜溜的身体。思惑却闭上眼来,双掌合十,不再动作。贾科却在此时看到一团黑气从周围的黑气里生出来,钻进地下的一具颅骨中,那颅骨逐渐站起身来,不断变化,竟然渐渐形成了一个人的模样。那人身量同贾科相仿,身体也极为相似,一头长发从头顶一直逶迤到脚边,只是那张脸贾科却有几分陌生。那人不着寸缕,一步步走向思惑,挑起了思惑的下巴。 贾科心中暗暗惊愕,却只在一旁看着,打算见机行事。 那人凑近思惑,轻轻地说:“你还想再来一次?食髓知味了么?” 贾科听到那声音便是一震,那人的声音同他一模一样,难道…… 他蓦然想起了先前被他当做梦的蛟龙涎池里的那一场欢爱,登时全身都僵直了。思惑这是生出心魔了?只是若是心魔,他怎么能看到? 思惑闭着眼念经。他的经文在周身列出一列列金字,每个字都有黑气缠绕。贾科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眼见着和尚就要被那心魔玩弄,贾科禁不住上前一把搭住那人的肩膀。只是他的手却穿过了那人,落在了思惑肩上。贾科楞了一下,只看到那人冲他露出了邪异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贾科心中顿时怒起,盘腿在思惑面前坐下,双手合十念起经文来。贾科念的经极其厚重,一层层覆盖在思惑的经文上,方一置入,便让思惑浑身一震,金光大盛! 那人立马被金光震得向后退去,然而四周的黑气却飞快倾入他周身,那人的身形再度凝实了。 贾科盯着那人,只见那人来到思惑的身后,用一只手捂住思惑的眼睛,面孔从思惑的脑后探出来,冲贾科阴森而邪魅地笑。他口中低低地道:“你连自己身上的鬼气都未曾祓除,还有心思管照别人?” 贾科一愣,只看到身下枯骨统统骚动起来,从地面上纷纷爬起,无数双白骨之手抓住了他的四肢。贾科用力甩脱,却只能感到一缕缕黑气从地下渗入,不断渗入他的身体,将他本已透出一点金光的身体再度掩埋得漆黑无光…… 贾科惊骇中看向思惑,只见思惑周身金光暗淡,他的灵气正被不断剥夺,身下莲台漆黑——这是地方汲取了思惑的力量,反倒用于困住里面的人! 贾科在即将被淹没之前,怒吼一声:“思惑!” 和尚的身躯陡然一震,周围佛光缭绕的金色经文也都亮了一瞬。 “思惑!菩萨庄严佛土不?” 思惑苍白的嘴唇迟疑了一瞬,接着微微发颤地开口:“不也,庄严佛土者……则非庄严,是名庄严。” 贾科身上的枯骨将他不断拉入骨堆当中,他的身体、四肢,乃至头颅都被渐渐淹没,一阵阵的死气不断吞噬贾科的生气,在他一无所觉之间,他的发丝从发根开始变白…… 思惑的力量何其惊人,若是他的力量被全部汲取,这地方他们永远也逃不出去,只会化作诸多白骨当中的两具! 贾科拼命拨开头顶的枯骨露出嘴来语速飞快地道:“是故!……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主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贾科每说一句话,思惑周身的经文便亮起一分,他身下的金莲渐渐闪现,仿佛抖落了蒙尘。 “思惑……”贾科只感到抓住他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努力放大嗓门,“于意云何!阿罗汉能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不?” 思惑张开了嘴来,双眼虽仍紧闭,眉却松开了。他道:“不也,实无有法名阿罗汉。若如是,即为着我、人、众生、寿者。” “是故!……”贾科的声音却是变得越来越沉闷,几乎听不到了。思惑身边的经文越来越亮,他的口中不断念道:“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主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想求破,却破不得,只因他有所欲求。他想超脱却超脱不得,不过是因他心中对此有执念。 思惑身下金莲越来越亮,思惑周身的金光也逐渐盛大。 贾科却是听不见、看不到了。无数死气仿佛闻到了鲜肉的食人虫,蜂拥上来将贾科猛地扑住,贾科口鼻之中浸满了死气,意识渐渐昏沉,浑身血气都被吸出……他在晕眩之中愤怒地骂了一声娘,只能祈祷思惑悟性不弱,能在这鬼地方把他们榨干之前脱出心障。 思惑的那几句话不断重复,每念一遍,他身下的莲花便亮起一分,直到念道第十八遍,四周的黑气猛地仿佛被灼烧了一般尖叫着四溢开去,那捂住他双眼的手不知何时消失了,他睁开眼来,却是清明的黑白二色。 “喝!”思惑怒叱一声。一道金轮从他周身猛地抡出,所有金色文字都向四面八方炸开,黑气飞速消散湮灭,幸存的统统冲进了那女娲柱当中!思惑从莲台上起来,目光垂落下去,一直看向那贾科消失的地方,他不明白这佛珠先前既然对他那样做了,此刻为何又要帮他。他既是他祸起的源头,却又是引导他走向正途脱离心魔的不二臣,思惑不知是该将自己的心魔斩在此地,还是同先前那样,度了他人却度不了自己。 思惑合上双掌来叹了一口气。 就同先前一样,他本可以将这妖精放下了,他普度众生却独独不能放过心魔,然而—— 他的手掌向地面一劈,无数尸骨翻涌而起,藏匿的鬼气在佛光照射之间灰飞烟灭。掌力一直渗透到骨下十几米,才终于露出了下方一具伤痕累累的身躯。 思惑仿佛一尊脚踩莲台的佛陀,从天而降,将奄奄一息的贾科从骨坑里披上佛袍抱了上来。 贾科挣扎了两下虚弱地睁开眼,看到了思惑头顶边上一个硕大的银色圆球。 “666……” 思惑皱起了眉。他本不愿碰这妖精,但是若不碰他,这妖精必死无疑。他的手掌放在了贾科的额头上,座下灯莲微微发亮,一缕金光从他的佛莲中溢散出来,丝丝缕缕探入贾科的经脉,随着思惑的手掌放下,贾科因血气衰竭而凹陷可怖的面孔渐渐恢复了原初,不再形同一具干尸。 只是那一头白发,却黑不回来了。 贾科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来,仿佛窒息了许久终于能够呼吸一般。他一把抓住思惑的领口道:“离开这个地方!” 思惑抬头看向那女娲柱道:“离开不了。” “什么离开不了?”贾科只觉得嗓子干渴,快要冒烟了。 “心中有所求,便离开不了。”思惑道。 “呸!”贾科道,“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离开不了?” “你求什么?”思惑淡淡地道,仿佛一点儿都不着急。 “我还没找到我要找的人。”贾科说道这里语气凉了下来,“把我放下。” 思惑依言将贾科放下了。 贾科落地时只觉得一阵脚软,他看了一眼半空中的666,那大铁蛋立刻识相地向他飞来,激动地在肚子上显示出几个大字:【你终于看得见我了!】 贾科看了一眼思惑,道:“你又是求什么?既然我死都出不去了,你破了心障,还不能出去么?” 思惑定定地看了贾科一眼,没有说话。 贾科却没有心思去理会思惑了,666早已识相地显示出了阴阳簿,贾科背对思惑,默不作声地翻阅起来。 贾科倒不真正在乎他是否能通过阴阳簿预知未来,阴阳簿不过是让他确认爱人身份的工具。然而当贾科翻开阴阳簿时,却只感到一阵牙疼。 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他从前了解的修真|世界,这世界所有修行者被称作天人,统分上下鬼三界,上界是天人所在之地,下界是凡人所在之地,而鬼界唯有少数天人能进入。二十年前,鬼界入侵上二界,被龙鲛之子叶未双协同其搭档莫离与诸位上界大能一同平定,然而当年鬼门开启之地遗祸重重,上界鬼气始终在各个角落蔓延,而最先受到侵蚀的东片区,至今未能修生养息过来。 贾科夺舍的的确是一串佛珠,他却不是一个妖精。 这让贾科顿时一阵牙疼。这地方的天人,有一类奇怪的天人,出生于十三月,身体能化作兵器,同与他们灵魂频率最为相近的天人组成搭档,便能发挥成百上千的威力,贾科夺舍的肉身不是一个妖精,而是一个兵形为佛珠的十三月——正如当时送小和尚缘空来比赛的张飞。 然而别人的兵形都是刀枪利刃,怎么轮到他就变成了佛珠?难道是上一世许愿许错了? 此人化为佛珠之体多年未曾被人发现,只因为他人身时受了情伤,遁入空门,觉得做人了无生趣,便化作一串佛珠,封闭五感再也不出世了,这就是为何贾科当初连看都看不见。这人受到的情伤不过就是心慕之人给了他一箭。他无心养伤,一直到如今,才被贾科养好了旧伤,破解了当初自封五感的灵力挣脱出来。 贾科本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才在这短短时间内就修成了人形,哪能知道自己压根儿原先就是个人! 若是没有贾科,他本就一直沉默着作为缘空的佛珠,在来十方佛会的半路上就因为缘空走失而错过佛会,最终被缘空的师兄弟们找到,回到佛门,清净一生。 这段时日看来平平,然而还是有几件大事被阴阳簿提到了。 其一是缘空回到佛门后不久便收到消息称前去九域封禁的优秀弟子遭遇不测,连尸骨都未曾带回,让无衣好是庆幸了一阵。其二便是思惑大师带队进入九域封禁,为了封印此地鬼气,得悟天道,入佛之时金身坐化在了此处,以身镇鬼气,其佛舍利直至三百年后才被人取出——乃是搅起三界狂澜的金舍利。 也就是说,若是贾科不做任何干预,缘空和思惑此次都将死在这九域封禁里—— 贾科心脏猛跳一下,斜眼看向了思惑,却见到思惑正在看着他,他连忙将目光回转过来。他和思惑是在蛟龙涎池里发生了关系不假,但那是外力所驱,他不能依照那来辨认自己的爱人,更何况爱人已经转世,若是没有前世的记忆,便不可能会同前世意识里一般,每一世都能在身体习惯——乃至一个吻上提醒贾科,为他带来熟悉感。 而阴阳簿里关于思惑此人的信息也极少。肉身清心寡欲,也注定了阴阳簿的信息不会过多,贾科无从分辨思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爱人。他梳理了一遍阴阳簿,将666随手抛到一边去看向了思惑。 “你求什么?”贾科再次问了一次。思惑到底是怎么死在九域封禁的?所有佛门弟子是为什么而死?贾科就算不救思惑,他也要救缘空,而眼下思惑是他横行九域封禁的最大助力,若是不能离开这里,何谈救缘空? 思惑的双眼盯得贾科有些不自在,然而那目光随后又移了开去。思惑道:“不知道。” “啊?”贾科抽了抽眼角。 “贫僧本以为无欲无求,却有欲有求。所求太多,不知所以来。” 贾科翻了个白眼。他道:“先前在那蛟龙涎池里,是我对不起你。你若为此生了心魔,我会负责,只是你若连自己有何欲、有何求都不知,我如何帮你?” 思惑的身体僵了僵,他看向贾科,嘴里却不发一言。 贾科心里突然有几分扭曲地想,他可是上了一个举世皆知的得道高僧呢,还没被一巴掌拍死,恐怕是世上别无二人了吧? 第9章 .9.1 叶未双和龙夏等人再度聚首之前,已预感到了龙夏带给他的消息不会太妙。然而龙夏真正说的还是让叶未双感到一阵惊愕。 所有被他们带回的弟子当中,没有一个佛门弟子,而所有幼年组的弟子里,就算是道门也只被找回了一个,而那一个却是一具残破的尸体。 而青年组与成年组找回的人都一头雾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未双皱起了眉来。 “此事一定有人操控,”周兮道,“只是不知对方要佛门弟子做什么。” “找回的那个幼年组弟子的尸体,我能看看么?”叶未双道。 龙夏站在一旁道:“跟我来。” 叶未双和莫离一同走向了那具尸体摆放之处。 来九域封禁的道修里,有一半是紫云学院的人,还有一半来自东片区的各个小山门,紫云学院是东片区最大也最是整个上界最有威望的学院,每位弟子的衣袍上都带有救命的阵图,因此此次也是伤亡最小的,然而死去的那名弟子,衣衫褴褛,并非紫云之人,与他同队的所有人均死于非命,竟然是谁也说不出他究竟死于何种原因。 叶未双蹲下了身来,毫不介意血腥,揭开了那弟子褴褛的衣衫,方一揭开便是一愣。他和莫离飞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什么。 周兮盯着他们的面色,忙问道:“有何头绪?” “当年我上界来时也曾参加过一个大赛。”叶未双道,“地仙大赛。下界地仙倾巢而出,比十方佛会还要盛大上百倍。那时我曾碰到过一名劲敌。” 周兮记得此事,他便是在那时与叶未双结成了师徒,教授叶未双阵图一道。 “那人叫做‘十戒’,他的弓箭厉害,撇去灵力不谈,三界内鲜有敌手。上界之后他便藏匿了踪影,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不过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周兮一怔,眯起眼睛道:“这小子是被十戒杀死的?” “他的弓特殊,乃是意念之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叶未双冷冷地站了起来,“上界之后,我见过他一次,那一次也是在九域封禁之中,如果当时他便没有离开这里,他已经在此待了近三十年了。” 周兮忍不住皱起鼻子道:“那小混蛋想干什么?”周兮已有几百岁,那十戒在他眼里就是个小混蛋。 莫离一手插袋,一手用指尖从尸体的伤口处如有实质般拈起了一缕黑气来,“干什么?他一个箭气里都带有鬼气的人,你说他想干什么?” 周兮猛地瞪大眼睛,陡然想起了一种秘术。 “佛门弟子是阴鬼之气最大的克星,若是将佛门弟子的魂魄抽取,放入厉鬼的残魂,他们在世间横行便再无忌惮了。” - 贾科将思惑的佛袍像是马甲短褂似的披在身上。他可不像思惑那么潇洒,长袍曳地了还能风度翩翩,从来不绊脚。他将庄严的佛袍下摆撩起来在腰间系紧,一屁股在地上盘腿坐下,看着女娲像道:“你是说这女娲像不是此间凡物?” “算是神物,”思惑道,“三界已有千年不曾有人登神,二十年前上界曾有人试图登神,最终未能成功。” “没人能登神?”贾科又突然感到古怪起来。每一世他都在往高处走,试图打破某种约束,当时他身为高僧那一世,他也未能真正登神,却不想这一世里竟然没有人能够登神,仿佛断绝了他的路一般。“为什么?” “无人知,”思惑垂下了目光来,“唯有一物可助登神……女娲石。” “……女娲石?”贾科猛地看向了那女娲像。 “……唯有辅以女娲石才有登神之机,不过上界女娲石已近耗尽,唯独紫云学院现存有女娲石,还有当年试图登神之人破天时留下的登神劫雷。” “登神劫雷……”贾科一时之间有些出神。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执着于打破天道了,却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是他还是忍不住产生了想法。 “这女娲像和女娲石有什么关系?”贾科又忍不住问仿佛无所不知的思惑。 思惑的目光始终下垂,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世人铸不起女娲像。世间法则不许天人铸像。此处女娲像就同那女娲石一般……恐怕是万年前神战遗留之物。” 贾科心中悚然一惊。他看向那斑驳狰狞的女娲像道:“那怎么……会变成了如此邪物?” “万物生于阴灵是为邪,此像被上万怨气笼罩,阴魂怨气不散,便成邪物。” 贾科来到女娲像下,细细研究了那女娲像许久。 思惑此刻却抬起眼来看向了贾科。贾科只披了他一件佛袍,袍角被他扎在膝弯处,露出两条颀长的小腿,佛袍袖一直扎到肩头,两条颀长又结实的胳膊插在腰间,宽大的领缘里能看见他白发遮掩下的修长脖颈。若是从前的思惑,只会略微惊讶于其面向极富佛气,身着佛袍更是仿佛坐佛一般宁静安详,然而此刻,思惑的心中却禁不住生出了一丝旖旎。 他知道那修长的脖颈下是凸出的锁骨,锁骨之下是极富弹性的凸起的健壮胸肌,胸肌下是六块凸起的腹肌,而腹肌之下是…… 思惑闭上了眼睛。 贾科道:“这女娲像,若不侵染邪气,有什么作用?”他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思惑看他的目光。在这黑漆漆的地方,除了他们两人只有那女娲像,贾科想过若是弄碎这女娲像说不准他们就能出去了。只是思惑至今不这么做,想必还有其他原因。 思惑闭着眼道:“祈愿。” “祈愿?” “传说万年前的女娲像逢有缘人方现身,一旦现身便能实现其愿望。”思惑沉稳地道。 贾科一听忙道:“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思惑点了点头。 贾科张了张嘴,仿佛忽然之间有万千话堵在了口中。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女娲像道:“你若是能实现任何愿望,便让他记起前世的记忆,好叫我不那么辛苦地找寻他。” 思惑抬了抬眼睛,看了贾科的背影一眼。思惑是佛修,不拜女娲,自然也不会在这已经被污染的女娲像前白费功夫。他盘腿坐下,却是兀自修炼起来。 贾科一回头便见到思惑坐下了,登时道:“和尚,你难道就不想想办法如何离开?”他这一面问着却不指望思惑能回答。他知道思惑会回答什么,和尚无非是那一套——既来之则安之,不是不到时候未到,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之类的。贾科却不知为何执着地认为,若是不争,这天道绝不会让他好过。他若是跟思惑就这么等待机缘了,说不准他们就要被这里吸干。 贾科看向666,希望666在这里巡游这么久了,好歹能得到一些信息。大铁蛋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贾科看向它的一瞬间就显示出了几行红艳艳的大字,只是那字叫贾科一看脸色立刻由晴转阴:【完蛋啦!你们出不去啦!】 贾科差点没把666塞进脚下的骷髅堆里去。 666挣扎着出来道:【那和尚说得不错,心中有所求就出不去!】 有所求就出不去?贾科皱起了眉头和鼻子。若说当初他刚刚脱离佛身那时说不定还能清净下来,此刻他却有不得不放下的东西,不得不追寻的念头。贾科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见思惑依旧盘腿坐着,倒是一片宁静祥和,心也略微沉静了一些。他盯着思惑的面孔看了许久。思惑的皮相按照世俗的标准来看是极好的。剑眉星目薄唇,不过于阳刚急躁也不过于阴柔女相,若是留起头发来也不知会有多少女修倒贴上来。只是这人是个和尚。 是个和尚也罢了,居然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因有所求而不得出。 这和尚求的是什么?得诸果成真佛?先前他困于此心障却已被他破出,悟性是贾科这么几千年来见到的秃驴里都难见的,然而又是有什么想不通居然连自己求什么都不知道? 贾科眯起眼睛盯住了思惑。他知道自己心思驳杂,铁定无法出去,唯一的希望便在思惑身上了。 他盯了思惑许久,就是睡觉的人都能感觉到这目光了,思惑却一直不睁眼。 贾科盯着思惑更紧了。 他想起了先前他见到的那个身形跟他相像的心魔。 他忽然道:“和尚,你求的——是我?” 思惑的身体毫无动静,但是一直盯着他的贾科却敏锐地看到他的睫毛颤了一颤。 ……握草,还真是。 贾科心里骂了一声娘,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思考起来。 先前他见到思惑的心魔时便已感觉到不对劲,只是他只当思惑身为一个和尚是第一次开荤才生了心魔,被他点醒应当了悟才是,却没想到他的心障竟然一直存在着。贾科顿时感到头痛起来。这和尚什么都悟得快,到这儿怎么就不行了呢? 贾科想得出神,而思惑也因此又沉默了许久。他能感到贾科的目光,却偏生不想睁开眼来,也不知是在逃避什么。难道他所求的就是这?他最不可能沾上的东西? 贾科突然开口了:“我说过会对你的心魔负责,那就负责到底。若这是我们唯一出去的办法……无论是什么办法我都会试一试。” 思惑忽地睁开了眼来,看向贾科,却被贾科的一只手蒙住他的眼睛。 思惑仿佛要说什么,然而他的嘴唇刚一动,贾科就道: “菩萨庄严佛土不?” “不……非庄严,是名庄严。” 下一刻,贾科的嘴唇忽然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思惑似乎一瞬间僵住了。 贾科的吻技操练了几百年,早已经熟能生巧,挑逗一个和尚手到擒来。 贾科说:“我可是个男人,你不觉得恶心?” 思惑抿着嘴唇,嘴唇被贾科□□得泛出血色来。许久双他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这还不够。贾科暗叹了一声。 贾科没有放下捂住他眼睛的手,他能感觉到和尚的睫毛在他的掌心里微颤。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一推,将和尚轻轻放倒在地。 他按住思惑的手掌,十指交缠,用嘴咬开了和尚雪白的内衫,唇齿之间却依旧在与和尚对着经。 “……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主色生心。” “……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含糊的经文从唇齿与肌肤胶合之间发出,思惑的手掌握紧,却又松开,贾科揭开他的衣袍时,盯着他的躯体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沉下身体,将自己的躯体与其相贴。热气从对方的身体里传来,一直通入经脉的最深处,贾科几乎是惊愕地看着思惑已经发硬的下|体。 “和尚,你的定力可不行啊。”贾科戏谑地对思惑道。 思惑的脸有些发烫,身体也在作热,他分不清这究竟是心魔还是真实,却又无比明晰地知晓面前这人就是那妖精。 他未曾尝过□□,而贾科却要以最效率最激烈的方式让他尽快“求得所求”,离开此地。他听见那妖精对女娲像说,“你若是能实现任何愿望,便让他记起前世的记忆,好叫我不那么辛苦地找寻他”,他也知晓那妖精深通佛道,只是为了令他得到所求而脱身,更知道他即使脱身也无法放下这里面的妖精一个人离开此处。 “你喜欢什么样的体位?” “喜欢这里吗?” “你想上还是下?” “应如是……摩诃萨……” “痛吗?” “喜欢我舔你么?” …… 破戒的言辞同经文混杂在一道,思惑的脑海半是昏沉半是清明。他仿佛坐在莲台上看着下方的自己在耻语淫|欲里沉沦翻滚,看到一切他曾以为自己绝不会碰的东西。若说佛是三千相,那么他化为草、化为云,当然无欲无求,毫无所忧,但他化为凡人时,便不是佛,不是僧,有情有欲,有因有果,又如何断情,如何断因果? 他的因果对他说:“和尚,这下你求得了吗?” - 思惑做了一个梦。他已经许久未曾做过梦了。然而这梦一起来,他就觉得熟悉,仿佛曾经梦到过似的。他看到自己变成了好几个不同的人,做着不同的事,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正如佛陀的化身。每一个他都经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每一个他都和同一个人相爱。这一个人同他一样拥有不同的面貌,却是同一缕魂魄,当他们转过头来时,却是同一张面孔——那妖精的。 思惑猛地睁开了眼睛。 “和尚,和尚!”贾科不断推搡着入定中的思惑,“这女娲像怎么了?!” 思惑见贾科面上竟然毫无一丝不自在,于是也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那女娲像。这一眼便让他的眉头紧蹙起来。那女娲像上黑气四溢,狰狞得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思惑立刻起身,然而他刚向前跨了一步,面前便天旋地转,四周一切都消失不见,贾科被黑雾吞噬,而他则在疯狂地旋转之后终于停留在了一片黑色虚无当中。 他看到那妖精就站在他的对面,只是身上不是佛袍,而是一袭白袍。那妖精脸色冰冷,看着他道:“你求什么?你所求的本就是虚佞无妄,就是求,也求不得。” 思惑抿紧了嘴唇,看着他道:“求不得,亦不想求,却也不能不求。” 那冰冷的妖精道:“好生虚伪。” 思惑闭上了眼睛,身下金莲猛地扩大,金光将他映衬得如魔如佛。 白袍佛珠的下半身忽然变成了一条蛇尾,他冰冷的脸上露出了媚笑,嗓音尖细地道:“你一辈子也求不得,求不得!” 思惑身下的金莲猛地膨胀开,那白袍蛇影瞬间消失在虚空中,金莲中央的灯芯猛地绷得笔直,将思惑的整个人笼罩在火光里。四面的黑色虚空随即被金色驱散与吞噬,思惑站在一片狼藉的黑色虚空中,淡淡地道:“贫僧不想求。” 第9章 .9.2 “那两个妖修已被我送进虚空了。”面目狰狞的道修来到白狐面前,阴森森地道,“布置好了么?” 白狐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半空中的浓云,惊道:“这和尚好生厉害!” “怎么?”那道修转身看向半空中浓重的黑云。这片尸骨掩埋的戈壁上本就浓云遍布,却是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翻滚呼号,内里透出隐隐的金光。 “常人生了心魔无不九死一生,这和尚分明孽根深种却居然能脱出女娲像的控制……也罢,他就算出来了也无力回天……”白狐眯起眼睛皱眉道:“我还从没见过从女娲像的幻境里出来的人……” 那道修冷笑一声道:“我不便是么?” 白狐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道修,冷冷地笑了,他也不答话,只转身走向一根石柱背后,凭空扫出一个传送阵来,踏了进去。 消失之前,只听他低低地道:“谁说离开此地就是脱离幻境了……” - 贾科在一片黑暗中茫然不能视物,连前后都摸不着找不见。他指望看到666,却连本应该发光的666也不见了踪影。就好似他从出生起就在一片虚空当中,乃至至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无一般。他睁大无用的眼睛看四周,张口叫道:“喂——有人吗?和尚——女娲——?” 贾科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手脚以确定自己的身体还在,又道:“你这里基础建设不行啊,就算是幻境也要给我点儿我求的东西迷惑我吧?那和尚都有一个‘我’呢。” 四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应。贾科感到不舒服起来。女娲像有没有放走思惑?思惑脱出重围了吗?他知道自己在哪儿吗? “我求的是解篌,你把他弄出来让我过过干瘾也不错嘛。”贾科无赖地道。然而四面已经是一片空无。 贾科试着往下,身体没有任何重量,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前后,什么都没有。他试着动用灵力,然而周围的灵气浓度却仿佛他的第二个身体,他的灵体输出又补回来,永远没有止境。 那么他自己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存在的呢? 贾科突然产生了一种令他惊愕的荒谬想法。他举起自己的双手摸遍了全身,以确认自己是存在的。 如果换了思惑,他在这里恐怕会极为平静吧。所谓佛修正是抛却一切因果,得证各果。此情此景若是思惑……不,换做两世之前的贾科自己,恐怕都只会觉得此地是一处难求的心境修炼之地,然而现在的贾科却无所适从。 一片虚无之中,贾科不知等了多久。他在心里缓慢地数数,每数到一百下,他就念一段经文来为自己计数。偌大空旷的虚空当中,只有他的经文声不断响起,而这经文却又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音…… 直到他念完了他神识里蕴藏的几乎所有的经文,甚至开始自问自答,每一问便衍生出无数种答案,答到他开始忘记自己的来意,忘记自己的存在……漆黑的虚空之中突然裂开了一道缝。 金光犹如万道金羽一般刺入,贾科木愣愣地抬起头,只见到一个眼熟的人从那虚空中下来,听得一声沉钟般的嗡喝,一只巨大如山岳般的手掌劈入虚无之中,将贾科从虚空里缓慢地托起。在碰到那手掌的瞬间,贾科仿佛感到自己是存在的,他看着半空中单手立掌的和尚张了张嘴,无神的双眼渐渐灵动起来。 思惑如同一尊巨大的佛陀,将贾科从劫难中度出。 当贾科来到思惑面前时,他仿佛活过来一般用双手贴住了思惑温热的脖颈。“……是热的。” 思惑带着一丝了悟看着他。 贾科只失神了片刻便微笑起来,道:“你这如来掌练得不错。” 思惑定定地看着贾科,回想起了先前的梦。他想此人想必与他前世有所瓜葛,万物轮回往复,因果却不曾更替。他若是想要修成佛道,这佛珠与他之间的因果,他必得还清。 “临渊和那桃花去哪儿了?”贾科忽地道。 他的话音刚落,忽听得四面一阵轰响,无数鬼气像是火山喷发一般从一处涌出! 思惑周身金光闪现,将贾科罩在其中,莲花台将两人飞快抬起,却只见先前的女娲柱已被硕大的一团黑雾笼罩,鬼气与血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肉瘤般可怖的血球—— 贾科皱起脸悚然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思惑将贾科猛地一提,贾科只感到自己向后飞去,惊愕之中他一把抓住思惑的袖子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思惑沉沉地道:“镇压鬼门。” “鬼门——?”贾科大惊,“鬼门?!” 思惑劈出一道足以镇山的如来掌,巨掌迎风就长,劈向那愈发狰狞可怖的女娲像。女娲像之中猛地汹涌出骇人的鬼气,只一瞬间,鬼气遮天蔽日,覆盖了整片戈壁,不断向四面八方蔓延…… 思惑在疯狂的鬼气中对贾科道:“放开。” “放你妈!”贾科被汹涌而来的鬼气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他用双手攥紧思惑的袖子怒吼道:“这四面八方都是鬼气,老子往哪里走!” 他话音刚落,思惑抬手就往空中一劈,空中瞬间生生裂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贾科睁大眼睛瞪着思惑道:“空间撕裂!” 思惑道:“走。” “走个屁!”贾科将手抓得更紧了,“你用什么镇压鬼门?!这地方靠你一人根本控制不了!” 思惑的目光离开了贾科,看向了那女娲柱。他想起那白衣蛇身的妖精对他说:你一辈子也求不得! 贾科看到思惑的面孔忽然猛地反应了过来,难道思惑正是死于镇压这道鬼门?原来的阴阳簿里思惑不曾遇到他,自然不曾产生心魔,脱离女娲像的控制想必轻而易举,然而全盛的思惑若是都为此葬身,现在的思惑呢? “贫僧有办法。” “什么办法?送命的办法?”贾科的质问思惑却没有回答,贾科的心下一沉,道:“你跟我一起走,你还得帮我找小和尚,不许死在这儿。你想过没有你死了也堵不住这鬼门怎么办!” 思惑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身下的金莲却变大了数倍。贾科一看这和尚油盐不进,禁不住急了,他道:“那些道修难道是吃干饭的,你现在离开,将这九域封禁关闭,还来得及封闭此处鬼门!” 思惑道:“不行。” 贾科正要问怎么不行,女娲像再次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鬼气,将思惑的如来掌瞬间冲碎!鬼哭声不断涌出石柱,紧随而来的竟然是隐约可见的庞大鬼角! “九域封禁不是一处秘境,乃是一个巨型上古传送阵,此处通往三界各地,若是鬼门在此打开,三界必生灵涂炭。”思惑第一次语速如此之快,让贾科差一点没反应过来。贾科只花了两秒便惊道:“……你们早就知道?!所以各个带队的来这儿的目的就是送死?!” 思惑没有答话,他再度试图甩开贾科,却无济于事。贾科像是个苍耳一样黏住了他,抓紧了就不撒手。思惑只得到:“不是送死,是镇压鬼门。” 贾科正要说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原阴阳簿里的人还不是死光了,然而不等他话毕,只听得一阵令人心脏紧缩的鬼嚎声猛然响起,鬼角越来越长,一个硕大的狰狞的头颅缓慢地从黑气之中伸了出来! 思惑来不及送走贾科,他的额头上已满是汗珠,放弃还在苟延残喘的如来掌,将脖子上的佛珠猛地摘了下来。 经文源源不断地从思惑的口中吐出,围绕着二人形成一圈金箍,每一个字在成型的瞬间向女娲像砸去,上百个字在鬼门上方甫一出现,便镇住了即将出鬼门的巨鬼!那巨鬼光是头顶长角便有二十尺长,头颅才刚刚显现,便让贾科头皮发麻。 一直围绕着贾科团团乱转的666用鲜红的大字贴着贾科的面孔大喊:【你来不及走了!这是个鬼王!它把周围的空间都压扁了!】 贾科眼前一晕,禁不住想到,若此地是鬼门打开之地,那狐妖和不知名的道修去哪儿了?他们难道也是来以身殉职的?可那妖狐分明不怀好意…… 贾科的双眼猛地瞪大,怒道:“这鬼门……这是那狐妖打开的!” 【不管是谁打开的,你都走不了了!!】666急得团团乱转,贾科却将它一巴掌拍到一边,心里一横立掌同思惑一起念起了经文。然而刚念,贾科便猛地意识到,思惑和他念的经有所不同。若说寻常世人的经不过修身养性,要是生成了什么威力,那必然是经过了佛修心法的修改。思惑口中所念像是楞严经,却已然改了不少,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活生生从他口中蹦出的金石,灵力竟是浓郁得直接固化! 思惑念得不快,每吐出一个字便气弱一分,一连吐出上百字,他的口中吐出一口血来,一圈圈的经文将那即将出来的鬼王猛地掐住了喉脖! 那鬼王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鸣,贾科的双眼一瞬间嗡鸣,强烈的痛楚仿佛有无数尖锥在扎他的鼓膜。 那鬼王被越勒越紧,脖子上发出了阵阵焦黑的烟雾,眼看着思惑的楞严经即将压杀一头比五层楼还高大的鬼王,那鬼王突然猛地狂吼一声,鬼气争先恐后地涌出,百字金箍炸裂的一瞬间,思惑手里的一百零八颗佛珠猛地崩碎开来! 第9章 .10.1 “南气!”九域封禁之中尚在搜寻生还者的龙夏猛地抬起了头。他是叶未双的大哥,乃是一名妖修,真身也是一条金色巨龙,对四海之内的气息最为敏感不过。他的话音方一落下,跟着他的几名道修便见到他猛地腾空而起,向南方直赶而去! “龙夏长老!”其后道修百般追赶不及,远远地叫喊。 “通知紫云,鬼门开了——我们没赶上!” - 狂风和压抑住皮肤每个毛孔的鬼气将贾科刮得神魂共颤,那一百零八颗崩碎的佛珠在空中被碾成齑粉,思惑的佛袍在空中猎猎作响,身下金莲竟然露出了裂纹!贾科只看了一眼就心中大惊。这金莲乃是思惑的佛身,若是金莲损毁,思惑也将元气大伤!贾科只感到身上一阵阵热汗涌出。思惑却在此时用一只手将贾科拦到了身后,低低地道:“当心。” 一团浓郁的鬼气窜过贾科面前,思惑摇摇欲坠的护身金光将贾科勉强纳入其中。 贾科滚了滚喉结艰难地道:“和尚,你……” 思惑周身的金光再一次涨大,竟然变得平稳起来。他的双眼看着前方庞大无比的鬼王,双掌合十道:“二十年前鬼界入侵上界,尽管被平复,却遗留种种祸端。当时上界诸位涉事者相聚商讨,最终请出未曾入世的佛门诸派,因佛法乃是鬼气最克之法。” 贾科一边发愣一边着急,不知道这和尚怎么这时候还有工夫讲故事。 “然则空间之法乃是神法,非仙法,鬼门所涉乃极上之空间法,此三界之内无有人登神,自然无人能彻底合闭被摧毁之鬼门……” 贾科渐渐听出了什么,看向思惑发白却沉静的面孔。 “佛门青灯大师偕同莫离付出了极大代价将鬼门勉强封住,却未曾闭合,这二十年来佛门举办过多次大小佛会,皆为了选出合适之人……” “什么合适之人?什么代价?”贾科越听越不对劲,一把抓住了思惑的大臂,“青灯大师现在在哪?!” 思惑看向贾科,在鬼王越来越巨大的阴影下说:“青灯大师已于二十年前坐化,以其金身舍利封镇了下界最大的鬼门。” 贾科猛地想起了思惑在阴阳簿中的结果——他也将坐化在此处,百年后留下极尊的金舍利。 贾科感到一股心慌猛地涌了上来,他捏住思惑胳膊的手几乎要将对方捏出淤青。他说:“所以你先前在下界都是在加持……” “潜龙寺乃是近十年方兴建的寺庙,原址正是一处鬼门开启之地,”思惑道,“九域封禁是联通三界的最大鬼门开启之处,贫僧是来——封镇此地的。” 贾科双眼猛地瞪大,他紧迫地看了一眼那全身被黑气笼罩的鬼王,嗓子发颤道:“那明轮法师呢?其他道修呢!那么多年轻弟子都来送死?!” 思惑此刻微微蹙起了眉来道:“该去的只有贫僧一人……” 贾科知道这个“去”是什么意思,他强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却没能忍住自己的拳头。他一拳砸在了思惑颧骨上。 思惑的头猝不及防地一歪,接着便见到那人忽然消失了,身体烟散开来,化作一串黑沉沉的佛珠,被思惑眼疾手快地捞住。这还是那佛珠第一次被思惑亲手握住。先前那佛珠都藏在镜子里,思惑不曾这般亲手感触过其重量、大小。而这第一次触碰就让他神魂猛地一颤,四个字忽然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命定之人。 “什么是命定之人?”一个声音从思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那赫然是贾科的声音。 “你是十三月。”思惑低低地说。 贾科想起了阴阳簿上的信息。他是个十三月,只要和搭档组合就能够发挥出成百上千倍的威力,尽管贾科从未试过,但是此刻他也别无选择。 被思惑握住的瞬间,贾科浑身都颤抖了一下,他们的魂魄像是在某个空间里融为了一体,他的每 一个想法都能瞬间被思惑捕捉,思惑的任何回答不需要说出口,他就能立刻明白。十三月不是同任何人都能组成搭档的,灵魂频率需得同步才能够最大程度上发挥威力,而同步率达到极致的则是命定之人。 贾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和一个人的灵魂贴得这样近,这样紧密,仿佛是同一个人一般,他愣了好半晌之后,神经迟钝地激动起来。 他怎么就没能想到,思惑就是他要找的人呢? 他怎么就错过了他这么久呢? 贾科和解篌算上意识经历了十辈子,解篌转个眼珠他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想骂思惑这厮的表皮装得也太好太真了,仿佛就是个无欲无求的和尚,但是贾科现在却连他脑海最深处的想法都摸透了。他的爱人哪怕转了世,灵魂还是那一个。 贾科满意地说:“这女娲像挺有用的,这下好了,和尚,你死我俩一起死,我这辈子算是达标了。” 思惑的手掌莫名痉挛了一下。他看着眼前渐渐将狰狞可怖的硕大面孔转向他的鬼王,心绪竟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当贾科的力量汇入他的身体时,思惑却是什么也不想了。他知道这妖精叫贾科,知道他自己才刚明白自己是个十三月,还知道他过去有一段情伤。 他的本体是一串罕见的菩提珠,为了净化鬼气变成了黑沉沉的模样,虽然嘴上不饶人,所做的却总是为人。 思惑还知道这人是他的命定之人。 佛修未曾有过命定之人,更无一佛修有什么搭档,但是思惑却碰上了。 思惑沉沉地开口了。他念出的经文每一道都仿佛带有回音,仿佛有谁在同他一起开口。两人的声音并合在一起,一遍遍循环往复,再度在鬼王的身边环绕起了一圈硕大的坚不可摧的金箍! 鬼王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猛地咆哮起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将四面的黑气震得汹涌翻滚,庞大的灵压不断降落下来,被撕扯开来的鬼门当中,无数咿咿呀呀的小鬼钻了出来,有些身披铠甲,有些只剩半幅残破尸骨。数具更大的鬼骨踩踏着小鬼的身体爬了出来,腐烂狰狞的面孔上鬼气浓郁得几乎要凝结起来…… 思惑的金箍仿佛一道硕大的屏障,将所有汹涌的鬼气和逐渐井喷式涌出的鬼兵鬼将统统封在其中! 四面鬼哭之声响彻云霄,头顶黑沉沉的乌云几乎要压降下来。一阵阵强烈的恐惧与压抑将人压得头皮发麻!然而贾科知道思惑却始终未曾有一丝恐惧,他的心中唯有一丝忧虑…… 贾科哪怕和思惑的灵魂靠得如此之紧密也无法捕捉到这一丝忧虑究竟是为了谁。贾科想起了先前他被女娲像困住时所经历的一切。当时他想自己是否存在,现在他却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他就是思惑的一部分,而思惑也是他的一部分。 思惑的佛经笼罩了黑沉沉的天地,那鬼相四生之中,他像是一枚定海神针,定在了此地。将所有鬼气都镇在原处。 就在贾科即将松一口气时,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忽然进入了贾科的视线。贾科一注意到,思惑也立刻注意到了。 那人在森森鬼气中丝毫不受影响,他的双目血红,头发却是银白,那人看向思惑,模糊不清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只见那人手中凭空溶出一把银色的巨大长弓,那长弓甫一出现便镇得四面鬼气乱窜,他将长弓对准那被金箍笼罩的鬼王,弓上又凭空出现了一支银色长箭,弓到满弦之时,只听得那人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散殃!——”这一切说来慢,实则快,只是眨眼之间,银色长箭如同一头银龙般凶猛地扎进金色佛经当中! 贾科心中一悸,下意识地惊呼道:“当心!” 佛经屏障猛地裂开一道极大的裂纹,贾科瞬间化作人形将思惑向后扑去,那人却在贾科现身的同时,双眼忽地睁大,手腕一抖,那分明即将破势的长箭在半空中消弭无踪,无数鬼气向外涌出,却又被其余的佛气强行箍住! 贾科只感到骨头都仿佛被震碎开来,他一瞬间想起先前那一百零八颗佛珠被震得粉碎的场面,惊骇得喷出一口浓血! 思惑用力按住贾科,心脏狂跳,顾不得看贾科,立刻抬头向方才那人现身之处看去,那人与思惑对视了两三秒,冷冷放下了长弓,在黑气当中渐渐消失了。 冲天的鬼气在那人消失后不久渐渐虚弱下去,庞大的鬼王不甘地嘶吼一声,它用黄褐色的硕大眼球盯着佛光护体的思惑,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思惑再度扶着贾科站了起来。 鬼王盯着思惑,硕大的身躯渐渐下落,无数鬼将随之被碾成齑粉,地面上尸骨遍野,空中鬼气横行! 思惑立起剩下的一掌来,再度缓慢诵念经文,一串串经文形成坚不可摧的拓印,将先前的裂纹与漏洞缓慢补全。 - 纵然龙夏化为龙身的飞行速度极快,在这变化万千的九域封禁之中依旧被阻挠多时,当他心急如焚地猛地闯进这鬼气横行之处时,却只见到思惑盘坐于金光暗淡的莲台上,怀中躺着一个浑身断骨的青年。 龙夏从天空往下望去,只见思惑身下方圆三百里内,尸横遍野的焦黑土地上,所有尸骨都被某种巨力压成了卐字形状的庞大经文,空中飘散着数以万计的魂魄,却嗅不出一丝怨气。 龙夏心中骇然,立刻俯下身去。闭着双眼的思惑法师缓慢地睁开了眼来。他的双唇干裂,也不知在此处念了几天几夜的经,超度了多少亡魂。 “思惑法师!”龙夏立刻用龙躯蹭起思惑身下莲台。 思惑缓慢地放下了手掌,看向怀中之人。龙夏这时才看向那人,张口迟疑道:“思惑法师,这位是……” 思惑沉默良久,宣了一声佛号。他道:“贫僧知晓令弟叶未双通生死法则,恳请一见。” 龙夏双眼微瞠,转瞬想到了不少东西。他的三弟叶未双领悟的法则同旁人不同,乃是生死,即可以死换生,可说是超脱了三界轮回的法则。为此求见叶未双的人数不胜数,然而从未有人成功令其出手过。只因为其中代价太大。 佛修向来勘破轮回,思惑法师手中的人赫然已失去了魂魄,这是什么意思? 第9章 10.2 思惑大师从九域封禁回来了。 龙夏和诸多搜寻人员陆续找到了九域封禁里还幸存的能够找到的人,然而佛门的弟子却是一个都未曾寻回,乃至明轮法师都不见了踪影。 思惑是唯一回来的佛修,谁都想弄明白九域封禁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谁都知道思惑修了止语,是不会说出一个字的。 与思惑大师一同回来的只有一个人,这人却是谁也未曾见过,且魂魄离体——已是无力回天。 叶未双见到思惑之时,正同众人商量鬼门之事谈得焦头烂额,一听思惑立刻从紫云学院内架起阵图笔一路向下,在山门之前看到了脸色苍白憔悴的思惑,登时惊道:“思惑大师!” 接着叶未双的目光便投向了他怀中之人。那是个身着佛袍的青年,那一袭佛袍赫然是思惑的,纵然那人浑身上下只有思惑的一件佛袍,却也没有人能想到他同有什么不齿的关系,思惑是近些年来出世的三界皆知的苦行僧,什么和尚都能破戒,只有他不可能。 思惑向叶未双立掌一礼,手肘向内时,怀中的青年被他揽得几乎贴面。叶未双微妙地看出了些什么,对身后几位长老打个招呼便将思惑请入了紫云学院。 “这是我成年之前住的院落,仅有我同莫离能随意出入。”叶未双带思惑进入紫云学院的云霞峰内,开启了内门一栋小阁里的阵图,他口中的“莫离”同龙夏落在后方,低声交谈些什么。 思惑面色平静,入屋后对叶未双一礼,正要开口,叶未双却止住他道:“大师先歇息一阵。” 他将思惑手中的青年接过,刚一触手,他的面色就忽然惊异了一下,隐晦地看了一眼思惑。 思惑始终面无表情,双目下垂,没有一丝不安。 叶未双将青年一路抱上楼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跟在后方的思惑。思惑的一只手在放下青年之后便垂了下来,指骨有几分扭曲,脸颊凹陷,面色亦是苍白。叶未双将青年安置到顶层的一个斗室当中。那斗室里只有两个蒲团,四面都是灵石,灵石储量多得令人咋舌。 叶未双将那青年放在两个蒲团中间,对思惑道:“大师请。” 思惑坐了下来。 他们身后的门自行合上了。 龙夏同莫离站在楼下,见上方门扉闭合,对视了一眼,不等龙夏开口,莫离先道:“和尚也有命定之人?” 龙夏楞了一下,意识到莫离已经发现了,便道:“佛修也是人。” “里面的情况如何?”莫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来点燃,放进嘴里叼着含糊地问。 “和当年一样,鬼化红日又出现了。”龙夏皱眉道,“思惑大师封闭了南方的鬼门,只不过那鬼门已开启,还需要异宝镇住才是。” 莫离沉默了一会儿,道:“思惑法师是被选定的人吧?” 他们都知道,那异宝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思惑。 龙夏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不错。他本是不回来的……恐怕是为了那人。” 莫离吐出了一口烟来,烟气在两人之间缭绕。莫离将手□□口袋里,挠了挠后颈说:“这个忙得帮啊。” 龙夏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思惑是被选定的承担一切责任的人,他注定要付出生命去封闭已经开启的鬼门。思惑本无欲无求,让人觉得有所亏欠,然而此刻他却亲自送回了因果。思惑带来的人,他们却是不得不救了。 莫离静静地将一整支烟都抽完,烟蒂在他手中灰飞烟灭。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白烟垂目道:“我去借本阴阳簿来看看。” 说罢他仿佛怕冷似的缩了缩脖子,打开门便走了出去。龙夏追上两步,却见门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影。 - “改天换命并非不可行之事,”叶未双坐在蒲团上,平静地看着思惑,“只是改动一个人的生死,却要改动与之相连的万千因果,所动甚巨,思惑大师身为佛门中人,想必应当明白。” 思惑立掌微微躬身,什么话也没有说。 “当年我领悟生死法则,复活了师尊,耗尽了上界东片区的生机,如今东片区还有半壁灵土不能生息。此人神魂已灭,思惑大师要令其复活,付出的代价会更大。”叶未双冷静而近乎冷酷地说。 思惑顿了顿,道:“这位施主神魂不曾消散,在此。”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铜镜。那正是贾科先前藏身过的是非镜。叶未双楞了一下,心中也松了一口气,道:“此物神通,我竟未曾觉察。” 思惑道:“他断了因果,在佛门之中不问世事多年,唯有一道因果不曾断尽,若不是遇上贫僧,他也不会糟此劫数。百年后想必能登神佛极乐。” 叶未双心中惊奇,道:“难道此人也是佛门中人?” 思惑摇了摇头,低低道:“他是道修,却修妖道,在佛门隐居数十载,造诣不在贫僧之下。” 叶未双楞了一下道:“大师自谦了,三界之内天赋高于大师者未曾得见,大师为三界苍生做出的牺牲贡献,当以百倍偿还。” “叶施主之恩,贫僧来世报还。”思惑说罢,将手中是非镜交给了叶未双。 叶未双接过是非镜道:“大师说错了,我不过是个转换者,有谁想要复活一个人,必要以等价因果来换取,此人对苍生无大德,苍生必不赋以大恩。” 他将是非镜摆放在那青年的额头上,对思惑道:“只是此人是否值得大师相救?” 思惑将手掌搭放在贾科的额头上,修长有力的手连着是非镜盖住了贾科的额头。叶未双只见到面前的青年身体渐渐变化,越来越小,在一片黑烟中化为了一串乌黑发亮的佛珠。 叶未双楞了一下,蓦然之间恍然大悟:“原来是一串佛珠。” 接着他迟疑道:“敢问大师,同此人可是搭档?” 思惑沉默了好一会儿,坦诚道:“命定之人。” “贫僧身居深山,因果浅薄,此人乃是贫僧唯一因果。” “既然如此,”叶未双道,“便好办多了。” - 夜深时分,莫离回来了。叶未双早就久候于此,莫离自楼下进门,他便在斗室里站了起来。他看了闭目念经的思惑一眼,轻轻出门。调息一整日的他手脚轻快,浑身不带一丝浊气,而损耗过度的思惑也在这一日之间修整了过来。 莫离三两步来到门外,和叶未双碰个正着。他止住正要说话的叶未双,脸色怪异严肃地道:“你先听我说。” “怎么了?”叶未双皱起了眉来。 “此人没有阴阳簿。” “什么?!”叶未双双眼大睁,瞪着莫离。 莫离仿佛在思考什么,低声道:“你知道我看到一个人就能知道他的名字,也能略微通晓他将来的运势。此人名叫贾科,我却无法在阴阳簿上找到他。” 莫离同寻常天人不同,二十年前三界大战之时他将十殿阎罗的本命灵牌藏在体内,随后生出了第十一个阎罗灵牌,乃是潜伏在外的第十一殿阎罗。这数十年间他身为阎罗的特质在不断增强,他却一直在遏制。寻常他绝不会去鬼界查看阴阳簿,只是为了不脱离他人的本质,然而这罕有的一次翻阅,却让他大为惊骇。 他找不到这人,更看不到他的未来。阴阳簿绝不会出错,除非是同莫离有大关系的人,如叶未双。但是这叫做贾科的十三月却成了一个大例外。 “不说他,还有另一个人的阴阳簿也不对劲。”莫离道。 “……思惑法师?”叶未双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不错,”莫离道,“思惑法师的前半生都写在阴阳簿上,后半生却被涂改得看不清行迹,我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未双沉思半刻,道:“鬼界如今动荡,恐怕阴阳簿也不再稳定了。若是如此,只怕对此次复活大有帮助。” 莫离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道:“你要小心。” 叶未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依旧等候在楼下的龙夏,对其打了个照顾便携同莫离踏进了斗室。 - 五日之后,一直在九域封禁外守候的无衣等人收到了消息。思惑大师再次进入九域封禁,寻找佛门失踪的弟子和明轮法师。 站在无衣身边看热闹的道修道:“听说这和尚是此次进入九域封禁中法力最高深的和尚,这不,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只是好不容易出来了,却还要回去。” “他出来可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另一个道修说,“这和尚还救了一个人出来。要我说来,这被救之人的命也太好了,落到一个和尚手里,这和尚还偏偏是最厉害的和尚,请了那叶未双出山返魂……想必此人是自叶未双师尊之后第二个复活的人。” “什么?真的么?!我还以为叶未双的本事不过是夸大其词……那人是什么人?难不成也是个和尚?” “不是和尚,”那道修说,“是个一头白发的怪人。” 无衣听到不是和尚,竖起的耳朵立刻放下了,他失望地盯着九域封禁的入口,希望能看到思惑法师带着他的小弟子从里面出来。蕴空寺众多佛修已经回了山门,只有无衣还驻留此地,等候那旁人认为不可能的消息。 第9章 11.1 贾科隐约觉得自己还没有离开女娲柱的那个空间。他在一片黑暗与虚无中翻腾,身体越来越虚无,越来越无力。他隐约觉得自己即将搞明白一切了,却忽然感到空无的体内注入了一股能量,那股能量极其庞大,将他所忘记的、弄明白的统统回归到了其本初,将他虚弱而空无的身体猛地变成了切实。他在一片光亮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贾科用力眨了眨眼以适应四周的一切。眼前的正是他先前见过的被世人称为传奇的龙族混血叶未双。叶未双坐在他的对面,正在翻阅一本小小的簿子,见到贾科醒来放下了手中之物。 贾科猛地翻身做起来,呆坐着想了很久才渐渐回忆起先前的一切。 他突然睁大眼睛跳起来惊问:“和尚呢?!” “你刚刚返魂,多休息。”叶未双仿佛没听见他的问话,将手中的簿子放到一边,起身走向房门。贾科一把拉住叶未双瞪着他道:“思惑呢!” “干什么呢。”另一道略显成熟年长的声音横□□来,莫离将叶未双的手从贾科手中猛地抢了回来,“我才是他的十三月。” 贾科怒道:“思惑在哪?我要见他!” 叶未双和莫离对视了一眼,叶未双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留下莫离双手环胸看着贾科道:“他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贾科愣愣地看着莫离。 “回他该去的地方了,从哪儿来打哪儿去,你不知道他的出身么?”莫离不耐烦地说。 贾科忽然陷入了茫然。 莫离看了他两眼离开了房间,将门也拉上了。他两步追上外面的叶未双道:“他没缠着你?” “他有他的命定之人,纵然我是万灵者,缠着我做什么。”叶未双没好气地说。 莫离摸了摸鼻子,将手□□口袋里追上下楼的叶未双道:“我不是担心么……只要是个十三月碰到你都以为你是他们的命定之人……” 叶未双和莫离一前一后走出小阁,一打开门,便见外面银装素裹,大片雪花密密麻麻地洒落下来,将世界掩盖得一片银白。 “这还是八月啊……”莫离喃喃地道。 叶未双看着眼前的景象,表情却淡淡的,“此地被我掠夺过两次生机,上一次复活师尊之后,紫云尚未修生养息毕,此次掠夺仅造成四季紊乱,无有大伤害,已是万幸。” 莫离看了叶未双两眼,忽然一把将他抱起来,冲进了雪里。 “莫离你干什么!”叶未双惊呼一声,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莫离抱着离开了楼阁,他在大雪中怒道:“贾科还在里面!他见思惑心切,必会出来……” “那就让他出来,”莫离将叶未双抱着冲进一片楼阁下,远远看着外面的雪,“你拦不住他。” 叶未双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若是你出了事,就是远在千里之外,我也会知晓,”莫离道,“没谁阻挡得了我。” 叶未双傍晚回到小阁时,贾科已经不在里面了。思惑临走前除了同他们交代了九域封禁内他所遇见的、知晓的,只留下了贾科身上的佛袍。那佛袍后来因叶未双替贾科更换了衣衫放在一旁,也被贾科带走了。 莫离道:“和一个和尚成了搭档可真不容易。” 叶未双叹了口气道:“佛修不出世,当年三界大乱之后鬼门不闭,唯有青灯大师站出,替我们收拾了烂摊子,青灯大师座下大弟子,便是思惑法师。” 莫离楞了一下,重复了一遍问道:“思惑法师是青灯法师的弟子?” 叶未双垂下眼帘道:“不错。青灯法师是佛门威望最高的法师,只有思惑法师在修为造诣上最高,当年青灯法师坐化之前留下一封手信给了他座下的大弟子思惑,如今二十年后,思惑会站出成为这一人选……我毫不惊讶。” - 无衣盘坐在九域封禁的开启之处前。九域封禁每一次开启之处都不尽相同,然而终归是有一些痕迹,他就坐在这里,无论有谁想要进出九域封禁,他都能够看到。这四周的人起初很多,因为一波鬼气的侵蚀被扫除大半,在思惑法师再次进入时,又多了一些,眼下数日过去,却只剩下零星的几个还惦念着里头无有音信的师兄弟的几人。 当一头白发的青年男子蓦然出现在附近时,无衣立刻留意到了对方。只见那青年面色苍白,形色匆匆,仿佛从四面的大雪里融出来的人一般——好似当时再次进入九域封禁的思惑。那人分明不是和尚,却披着一件袈|裟,金红色的袈|裟独一无二,正是思惑的佛袍。 无衣猛地站了起来,拦在了那人面前,胸前立掌对其施礼。 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贾科蓦然回过神来,双目无神地看向了无衣。 “施主且慢。”无衣的声音一出,贾科蓦地打了个激灵,想起了此人来。他听过无衣的声音,却没见过无衣。无衣是小和尚缘空的师父,贾科从未想过他竟然会以这般面目面见无衣。 无衣定定地看了贾科半晌。 接着他道:“施主可是前往九域封禁?” “不错。”贾科苍白的嘴唇之间吐出了两个字。 “施主是去寻人,还是寻仇?”无衣又道。 贾科楞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双眼聚焦,盯住了无衣的面孔。无衣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头上光溜溜的,若是没有思惑作铺垫,也许会是贾科所见过的最为俊美的僧人。 “寻仇?”贾科眯起眼睛来看向无衣,接着他缓慢地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无衣微微躬身道:“施主身穿思惑大师佛袍,必然是思惑大师携回之人。” 贾科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多心,正要说什么,却听无衣道:“施主当年来到我蕴空寺,正是为了一避因果,如今却要去寻那因果恐怕只会因果缠身。” 贾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无衣,瞪着他道:“你知道我是——” 接着他看向半空中的666,却见666混乱地转着身,肚皮上几个鲜红的大字:【你当年是被大和尚送给小和尚的!】 贾科当初阴阳簿翻得极快,却也不曾遗漏什么,这在阴阳簿里可没有写到。阴阳簿里甚至没有写他究竟是如何成为缘空的佛珠的。 他盯着无衣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无衣面上没有半分异色,他垂目道:“施主十数年来保护缘空,贫僧感激不尽,只是这此次是缘空命里最大的变数,这变数由施主而起,当因施主而灭。” 贾科早前听缘空说过,共工山的佛修同别的佛修不同。他们住在半人半佛之处,比起同等境界的佛修多些东西。这话自然是他的师父无衣说的,缘空自己也不甚明白,可眼下贾科见多了其他的佛修,便隐约对此有所感觉了。如果没有他,缘空也不会遇上这等祸事,如果没有他,缘空将会安安稳稳地回到共工山上。 贾科对无衣道:“我会将缘空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无衣从袖口中掏出了一颗橙黄的佛珠道:“此物乃是缘空本命珠,施主请务必保管得当。” “本命珠?什么本命珠?”珠子一入贾科之手,贾科便感到了一丝沉重,他一惊道,“这是——” “不错,”无衣道,“这是缘空的一魄。缘空同施主一般,也是兵形为佛珠的十三月。早在其第一次化形之时,贫僧算到他命中有此一劫,便将其一粒佛珠取下,以施主菩提珠兵形镇压,以避风险。” “你……这也太冒险了!”贾科禁不住道。 “有了此珠,想必施主定能知晓缘空所在。缺了一魄,缘空虽然命数漂泊不定,却无魂消魄灭之忧。” 贾科接过了无衣手中珠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我带不了你。” “是以贫僧将此珠交与施主。” 贾科将佛珠收进手中,最后看了无衣一眼,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来,凭空按在了半空。那牌子黑漆漆的,上面只有一个大字:柒。 那牌子一按到半空,空中猛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四周碎石草木疯狂向内收缩吸引,接着一道狂风向外冲卷,浓郁的鬼气黑沉沉地从里面溢散开来,将无衣和四面围聚过来的人猛地冲开! 唯一没被冲开的只有贾科,他将单掌立在胸前,浑身发出金色佛光,他顶风向前走了两步,接着被猛地吸入了那道开口之中! 一切瞬间恢复如初,无衣的神魂仿佛都被鬼气洗礼了一遍。这鬼气远比先前思惑进入时更加浓烈。他紧皱着双眉,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心中默默念起了经文。 “思惑法师给我们留下的讯息统共三点,”叶未双在紫云的校长室里道,所有人都坐在蒲团上,十几位紫云的大能都看着桌上一副灵火构成的大图,“鬼门开启之事乃是由一个白发弓手控制,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我想正是当年消失在九域封禁里的十戒。思惑法师遇到的乃是散殃鬼王,我当年所遇到的也正是散殃鬼王。” 案台上的灵火大图里突然张开一个口子,火焰向上窜起,形成了一个凶猛的鬼王的模样。 “谢谢,够了,阿呆。”叶未双对桌边的一个稚嫩天真的红衣少女道。 那红衣少女睁大眼睛,嘟起嘴来对那火焰吹了一口气,那鬼王便消了下去。 叶未双道:“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则是,十戒当时未曾射杀思惑大师,反倒另辟它路,现有的鬼门据点已经不能再作为参考,他所寻找的地点都阴气浓厚,若是女娲柱被其选为鬼门开启之地,佛修弟子应当也距此处不远。” 那灵火大图上又出现了一根长长的柱子。 叶未双道:“下界几大鬼门已被思惑法师加持,一旦思惑法师坐化,这几个地方均会被立刻锁死,因此在思惑法师坐化之前,都需加派人手盯住那些鬼门。” 在座众人有须发皆白的老翁,有面相年弱的青年,所有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均点了点头。叶未双将点出下界无数加持之地的灵火大图一掌拍散,无数火焰化为一束,那被称为“阿呆”的少女身体蓦地拉长,化作一只金红色的大鸟,一口衔住半空中的火星,呼啸着飞出了窗外! ——下界进入全面警戒! 第9章 11.2 九域封禁里的太阳变成了血红色。两轮日光将整片陆地照耀得红得透黑。在荒芜的戈壁上弥漫着驱不散的黑烟,黑烟当中数以千计的血红色眼球漂浮着,寻找任何可以让它们吞噬的东西。 身着佛袍一头白发的青年踏入这片疆域时,这片浓雾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青年的周身形成了一片真空带,随着他的向前,那片真空带不断逶迤向前,速度极快地逼近愈发浓郁的黑雾中心。 此人正是贾科。 贾科的手掌中心捏着一颗佛珠,那佛珠随着他的越发靠近而不断变热。贾科一抬头就看到了先前他未曾见过的景象。 破碎的女娲柱伫立在荒茫的戈壁摊上,戈壁滩破碎的沙石下,成千上万具尸骨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形成一个卍字。 很难想象思惑是以何种力量将此地所有冤魂全部超度,也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在如此浓重的鬼气压迫下完成的。 贾科手中的佛珠终于到了烫手得几乎无法握住的地步,他抬起头向前看去,只见先前他所见过的女娲柱已近坍圮,裂纹遍布的柱上繁复的纹路不断从柱上向地面下蔓延。裂纹当中透出一丝隐隐的微光。 贾柯将珠子放入怀中,禁不住回想起了先前的景象。鬼王出现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白发的弓手,贾柯当时没有多想便拦在了思惑面前,现在他回想起这一切却感到有几分古怪。那人是谁?那分明是个人,为何要将鬼门打开? 贾柯站在女娲柱前,看着这庞大的透出森森鬼气的柱子。鬼门被思惑压制,却还必须要一样东西来彻底镇压住。而这样东西就是思惑。 贾科不明白为何偏偏是思惑要揽这任务, 万千和尚,怎么就他一个要淌这趟浑水呢? 他就是好好呆在自己的寺庙里等着贾科去找他,也好过死在这里做什么劳什子的祭品。 贾科立在虽然坍圮却依旧宏伟的女娲柱下,冷笑着踹了两脚那女娲柱:“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会给人施加幻境么?现在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贾科一脚下去,女娲柱上的碎片忽然剥落下来,轰隆声随着最后一点巨石的坍圮而震得四周的尸体都咯咯发颤! 贾科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却又停住了,接着睁大了眼睛。那女娲柱外的石皮不断龟裂脱落,逐渐露出了里面一样晶莹剔透的东西—— 666猛地冲到贾科面前,围绕着那东西来回往复地转圈,几乎贴在贾科的鼻尖上用鲜红的大字提醒贾科:【女!娲!石!!!!】 贾科被吓得往后连退两步,瞪着眼前晶亮的石块。那东西隐隐发出一种光,让贾科越看越是沉醉其中,他的面孔贴得越来越近……直到666猛地撞了他一下! 贾科猛地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脑勺后怕地看着那女娲石,他看了一眼666,心脏狂跳,他记起了666对他做的科普。女娲石是现如今无法登神的天人们唯一的希望,只要拥有女娲石…… 贾科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界所有天人都在疯狂追寻的东西,现在却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不是一小粒,而是庞大的一块巨石! 贾科立刻动手将那块巨石挖了出来,越挖越是心潮澎湃。他在过去的几百世里都未能成功登神,登神意味着突破天道,眼下一个最大的机遇与可能摆在他的面前,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有极大的希望实现,他怎能不激动! 666也紧张激动得乱码,它看着贾科将那一块庞大的巨石费力挖出,藏进了离开紫云学院时随身携带的储物腰包里。然而没等666高兴完,贾科就道:“为什么这女娲石会在这里?” 女娲石一旦消失在他的储物腰包中,迷惑人心的力量消失了,贾科的理智也回来了。 这大好一块女娲石,知道的肯定不止他一个,将鬼门布置在此处的人必然知晓,难道对方就对此毫不动心? 还是说……遗留这女娲石在此,正是引诱人前来的诱饵? 贾科手中的佛珠已经烫得捏不住,他转了好几圈,却发现只要一远离这女娲柱,那珠子就又凉了下去。如此说来缘空定然在此处,但是四周荒凉,一样望去尽是尸骨沙石,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贾科沉思半晌,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向先前他挖出女娲石的坑洞里看去。他从脚边拾起一根人的腿骨,用力往底下砸了两下,只听得“轰隆”一声,下方土块尽数碎裂四散,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空口。 贾科看了一眼666,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佛珠,深吸一口气一跃跳了下去。 - 贾科修的是妖道,妖法里也是包罗万象。他在空中掐了个指诀,身轻如燕地落在了最下面。地下一片漆黑,然而贾科早已经习惯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立刻张开神识向内探去。 庞大的地下空间仿佛一个规模宏伟的地宫——一个亡灵的地宫。 贾科走在里面不觉毛骨悚然。他的头顶是成千上万的尸骨,脚下又是无数尸骨。这块女娲柱里的女娲石能千百年来不被发现,想来也是情有可原。只要有人走入其幻境里,便仿佛深入大海迷雾的小船,根本无法找到任何指引方向的顶塔,还会随时被狂风大浪所击毁。而这一切凶险,却被思惑平息了。 贾科的神识不断向前探去,他的脚步也谨慎小心地向前迈去。 踏过无数被腐蚀的尸骨后,他的目光一凛,脚步加快,小跑着扑向了前方。 ——尸海尽头已不是成片腐烂的骷髅,而是数十个躺在地上的佛修! 贾科的神识能看到他们的法身,这可比看一群小光头好辨认得多了。他一眼扫去,飞快而焦急地在其中搜寻思惑的踪影,一遍扫完却没有看见缘空的踪影,而这一遍数去,他更发现连人数都有点儿不对劲。躺在地上的和尚比当天来的时候要少了不少,贾科知道被叶未双等人救回来的弟子当中就没有和尚,折在九域封禁的人就算是尸骨也被一一寻到标记,因此缺失的和尚不可能是折在了外头。 贾科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他轻手轻脚却又极其快速地靠近了地上失去意识的和尚们。 所有的佛修都面色惨白,仿佛失去了精魄一般,双眼紧闭,哪怕贾科用力推搡也没能醒来。 贾科不禁有些发急。小和尚的佛珠已经无法再更烫,他就在此处,然而贾科却没有找着他。 贾科的脚步不断向前,努力在黑暗的环境里用双眼二次分辨躺在地上的和尚们。 却在这时,他的脚下忽然踢中一块碎石,那碎石在地上一滚,发出了阵阵回声。 紧接着只听“哧”的一声,四面的黑暗被忽然驱散,一个火把亮了起来。 贾科的身体一僵,猛地回头,只见一格黑漆漆的影子从一条他先前未曾发现的小道里渐渐出来,火光依次照亮了他的白发、身躯、面孔…… 贾科的心中一悸,差点就要说出:“是你!” 那白发之人正是当时险些射杀思惑的弓手! 那弓手见到贾科,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他垂目走向佛修们,手举着火把用脚尖翻看脚边的佛修,仿佛在评估菜场上的猪肉。 不等贾科开口,神情淡漠的弓手便先开口道:“你还来做什么。” 贾科楞了一下,微妙地看了666一眼。他的肉身和这人难不成有关系? 贾科随着对方的向前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弓手抬眼的瞬间,他因为骇然而睁大了双眼。那人的双眼不是黑白的,在常人眼白的地方是黑的,在虹膜之处却是血红! 666在他头边显示出三个字:【鬼化瞳!】 贾科不断恶补这世界的知识,一边向后退去。 鬼化瞳是鬼化天人的特征,鬼化天人便是被鬼气侵蚀的天人。当年三界大战之时,鬼气横行三界,侵染了无数天人,令他们丧失理智成为只会蚕食血肉的凶暴怪物,贾科没想到他这就见到了一个。 只是——鬼化天人不是毫无理智么?为何这人这般清醒! 见到贾科警惕后退的举动,男人停下了,他的眼神中一瞬间闪过一丝后悔,快得让贾科差点没有发现。他看着贾科道:“你既然如此厌憎我,为何还来到此处?我放了你一马,不代表会心软第二次。” 贾科愈发觉得这人和他的肉身关系匪浅。他不断示意666翻阴阳簿好找到肉身的蛛丝马迹,脚下也停住了。他看着对方试探道:“放了他。” 男人仿佛听到了意料之中却又令他十分好笑的话。他阴冷地道:“为什么。” 贾科终于在666的乱码中看到了他要的那一丝蛛丝马迹。 肉身会变成一串佛珠是因为受了情伤不远再理会红尘俗世,打算断了因果,让这肉身受情伤的正是应为心慕之人给了他一箭。贾科当初翻看阴阳簿时只不过草草扫过,对肉身的过去毫不在意,却没想到他漏掉的却可能会造成最严重的后果。 “那人叫什么?”贾科低声问666。 【十戒!】 贾科心里咯噔一下,嘴角抽了抽。叶未双告诉过他有关于此次打开鬼门之人的消息,他知道打开鬼门的人十有□□就是十戒,更没想到他的老情人居然正巧是他。 难怪当时十戒没有直接打碎思惑和他共铸的屏障,难怪在他现身的那一刻十戒收手了。他恐怕还记得贾科的这具肉身。 贾科念头一转,冷冷地看着十戒道:“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十戒嗤笑了一声,依旧用脚翻看着地上的小和尚,似乎毫不在意贾科的问话。他低低地道:“干什么?清理污秽。” “清理污秽?”贾科仿佛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你打开鬼门引入鬼气,将三界搞得生灵涂炭,这叫清理污秽?!” 十戒漠然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道:“你我已一刀两断,哪里的闲工夫来管我的事?” 贾科瞪着十戒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一直瞥着666对十戒细解出来的内容。 十戒和贾科的肉身是幼时相识,出身于同一个师门,这师门不是道修,正是佛门。十戒被收为弟子那日,师父算其命盘竟是漆黑一片,往后必定作恶多端,便赐其十戒法号,令其在八戒之上又多增二戒。而贾科的肉身却是平和宗正,被起法号净莲。净莲同十戒一道长大,三十年里无有作恶,净莲和十戒都不曾将其师父当年的话当做一回事,直到——净莲忽然发觉自己乃是一个十三月。 十戒性格孤僻,唯一的相知相携之人便是净莲,彼时他已知晓了三界,知晓了十三月,得知净莲竟是一个十三月,登时大喜过望,希望与净莲结为搭档,还央其化作弓箭——那是十戒最喜欢的器物。他没有恶意,然而比他成熟稳重的净莲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佛门之中无有十三月,这话只是说,佛门当中没有搭档。净莲以为十戒动了凡心,妄图碰色戒,又见其竟然要令他化作弓箭,可见性情暴戾,便毫不留情地拒绝,并知会了师父。 被误解的十戒同净莲生了隔阂却也不想抛弃挚友。他逐渐了解到了搭档是什么意思,更觉得净莲的误解乃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情,于是愈发对净莲热衷起来。 十戒没错,净莲是动了凡心,只是他自己也懵懵懂懂,只知道这是不对的,要避开,于是只能伤害十戒。 几十年间,十戒在净莲的一次次打压下,终究是发了狠心,压抑不住爱|欲强行对净表达了感情,净莲从此与其一刀两断,而十戒亦被逐出师门。 贾科看到这里差不多也就明白了,十戒被逐出师门后净莲自己反倒明白过来了,于是又去找十戒,只不过十戒恐怕心灰意冷,出于爱也好,出于恨也罢,一箭断了两人间的关系,于是之后的事贾科都知道了。 贾科在短时间里扫完了这以前,禁不住偷偷问666:“强行表达感情……不是我想的那种表达吧?” 666:【就是你想的那种表达。】 贾科觉得眼角有点抽搐。 他定了定神,看着十戒道:“你还记得师父,还记得我们的山门么。你还记得自己的法号么?” 十戒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师父?山门?法号?你说的不是丢弃我的,就是我丢弃的。说来好笑,你如此尊师重道,如此厌恶搭档,却反倒甘愿化身佛珠给别的男人使用了?” 贾科面孔上一怒,低吼道:“若不是你打开鬼门,思惑大师如何——” “思惑——思惑——”十戒冷笑了一声,“你对他动情了吧?” 贾科的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盯着十戒,一言不发。他瞥了一眼666,心中翻了个白眼:屁话,我不对我情人动情,难道还对你动情? 第9章 12.1 寂静的洞穴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贾科和对方都没有说话。贾科打量着十戒的白发,忍不住想到,他的头发是因为思惑而白的,十戒的头发呢?是不是因为净莲而白的? 十戒视他如无物,将地上一个筋骨极好的佛修从地上一把拽起,扛到了肩上。贾科见状立刻厉声喝道:“住手!你要做什么!” 十戒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森然看着他:“做什么?你想要知道么?” 贾科睁大震怒的双眼,十戒一看便知道他已是知晓了什么,于是森冷一笑道:“你既然已经被那秃驴带出九域封禁,为何还要回来自找死路?” 贾科“焦急”地上前一步怒道:“你这是在残杀同门!” “同门?”十戒仿佛听到了无比好笑的事,“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已被逐出师门了,哪里来的同门?” 贾科一时“语塞”,只见十戒对他眯起了眼来,用打量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贾科,道:“我倒忘了,你的佛身比他们都来得金贵。” 他的话音落下,贾科随即感到心口一凉,一股冷气从脚底窜上来,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十戒放下手中的僧人,猛地上前一步,速度超出常人得快。他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扣住了贾科的手腕,他阴冷的眼睛盯着贾科,如同一尾毒蛇一般嘶嘶地道:“既然来了,不妨看看。” 贾科无法挣脱十戒,更放不下那些消失的佛修,眨眼之间便被十戒带进了另一个石窟。贾科看了一眼666,只见666的肚子上不断显示指向他前方的箭头。这意思是说,他要找的那些佛修,正在前方! 贾科沉了沉气,捏了捏胸口的佛珠,只感到佛珠仍在发烫不曾冷却,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吊了起来。 贾科面前便出现另一个硕大的洞穴,洞穴里站立着好几个黑漆漆的影子,那些人影全身都被鬼气覆盖,十戒的火把在鬼气侵蚀之下险些湮灭,他用灵力一点,才再次燃烧起来。贾科背上黏腻,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几个浑身散发鬼气的人影,接着他的脸色从惊惧化为了愤怒,怒吼道:“你居然当真——” “把他们做成人傀,”十戒森然笑道,“多好。” 贾科不敢立刻发作,只因他一眼就看到了如今躺在台子正中央的正是缘空,却又不敢不发作,生怕引起十戒怀疑。他于是干脆向前冲去,一个个抚摸已被制成人傀的佛修的脖颈,用力拍打他们的脸颊呼唤。然而没有一个人对他有所回应。所有的佛修都已经断绝了生机,连生魂都被抽出。贾科拍打其中一名的脸颊之时,那人突然睁开了双眼来。那双眼睛漆黑一片,虹膜却是血红,把贾科“吓”得向后连退了两步! 十戒看着贾科的面孔,快意地笑了。“你看看他们,没有善,没有恶,没有欲,没有求,他们连魂魄都是混沌的,与这天地融为一体,无因无果,可不是佛么!” 贾科盯着十戒,面上充满了不敢置信。“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十戒听到这句话时,本就神经质的面孔忽然更为扭曲,他猛地一把掐住了贾科的脖子将他抵在了身后的岩壁上,阴冷的岩壁将贾科冻得浑身发凉,寒气从身后渗透进来。鬼气随着他的呼吸一点点进入他的肺叶。 十戒黑红色的眼睛就在贾科的面前,他森冷地凝视着贾科,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我怎么变成这样?这得问你,我的好师兄……” 贾科的脸色难看异常,只是他脸色虽然难看,心中却极为冷静。他的神识探向台子上的缘空。缘空的脸色苍白,然而体内却还有一丝生气。这生气并非由于他的魂魄未曾被抽尽,而是因为那抽出的,不过是他的一部分魂魄,还有一魄在贾科的手里。 只要贾科手中的魂魄完好,缘空便还有回魂的希望! 贾科百年下来心肠不再柔软,却也未曾彻底冷硬。他知道人命自有天定,但是他本就是个违逆天道的人。贾科在此之前做过普度众生的和尚,也做过十恶不赦的魔头,他可以不管这洞穴里的其他佛修,却不能不管同他相伴十数载的缘空。 “你知道我脱离师门之后做了什么?我抢来了好几个十三月让他们变成我的,但是可笑啊,没有一个能同我共鸣,没有一个!你出卖了我,我却还像狗一样找同你相似的人!” “你……入了魔……” 十戒死死掐着贾科的脖子,贾科虽是面色涨红,神识却在不断向四处游移,观察任何便于逃生的东西。 “若不是那位大人给了我一切……”十戒尖利的指尖嵌入了贾科脖颈的皮肤中,令他感到一阵刺痛,“既然佛如此受束,何不做魔!” 十戒可以破思惑的金箍,实力自然在贾科之上,而且他还对贾科的肉身怀有强烈的恨意。若是动手,才刚修炼不到百年的贾科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正是此刻,另有声音从洞穴外传入,竟有几分熟悉—— “他们都以为这地方已经被我们放弃了,谁会想到我们还会在此地开鬼门?”轻佻的男人开口的瞬间贾科就猛地认了出来——那狐妖。 狐妖同那道修进入洞穴的瞬间,便看到了贾科。那两人显然没想到此处竟还会多一个人,登时如临大敌地盯住了他。“什么人!” 十戒低吼道:“出去!” 妖狐和那道修都楞了一下,看向了掐住他的十戒。十戒的身上弥漫出了浓重的鬼气,叫两人都吃了一惊,忙低头道:“是!”接着那狐妖瞥着台子上的缘空迟疑道:“那小秃驴……” 贾科禁不住有几分诧异。狐妖和那道修没想到都为十戒马首是瞻。 “出去。”十戒再次低吼了一声,强大可怖的灵压随之降下,将妖狐瞬间压迫得脊柱弯曲。他咬着牙扭头离开,再次用阴枭的眼神盯了贾科片刻,才吃力地挪动脚步离开这个洞穴。贾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回转了好几个念头。 思惑不在这儿,所有人都以为鬼门不会再次在这儿开启了,但是那妖狐反其道行之,看来他们真正的大本营就是这儿。所有的佛修都会被制成人傀,由这些佛身人傀作基柱,就算是思惑自行献身,也无法阻挡鬼门打开…… 贾科心中发急,窒息让他的思路都有些不清晰,他用力抓住十戒掐住他脖子的手,一面挣扎一面嘶哑地道:“放……放……” 十戒微微松了松手指,似乎在等待他的求饶,然而面前的青年却嘶哑地道:“放了缘空……” - 思惑走在浩瀚无垠的沙漠里。他的脚下是一片风蚀后的岩石,岩石依稀有人工凿刻的痕迹。那石块后,树立着一块无字碑,思惑来到那无字碑前,手掌抚过青碑,碑上忽地现出了字迹:前尘冢。 思惑眼神复杂。九域封禁里就仿佛是一个庞大的宝藏,里面蕴藏了无数大能的传世之宝,也生长有稀世的神兽灵植。除此持外,九域封禁里还有佛门心极神往之地—— 佛祖证果地。 佛在菩提树下证果,此地虚幻之至,唯有佛缘深厚者得以寻见,思惑先前一次进入九域封禁一路寻来未尝得见,如今在他平静赴死时,却横亘在他面前。 前尘冢,前尘冢。当年青灯法师坐化之前,也曾在三界危急之时进入九域封禁踏入前尘冢,也不知悟了什么,出来之后,将他门下最德高望重的大弟子唤来,彻夜长谈,然后毅然为了三界镇压鬼门,坐化了。 青灯的大弟子不是别人,正是思惑。而青灯大师那一晚也没有对思惑多说一句什么,只不过念了一宿的经文。 青灯大师坐化后,思惑便成了第二个青灯法师。 思惑的目光一直投向前方,前方一片恍惚,然而思惑却知道,他可以往左也可以往右,更可以后退。他可以不踏入前尘冢,不了悟任何事,更不去看破自己的前世今生。但是思惑从未做过后退这件事。 他下意识地想要摸自己腕上的佛珠,这才记起他的两串佛珠俱已化为齑粉。一串一百零八颗,是为证百八三昧,断除一百零八道烦恼,一串是二十一颗,乃是菩萨修行的位次。青灯为其起号曰思惑,乃是警示他断贪嗔痴之迷念,得证涅槃,从幼时起,时时警惕,时时记在心上。 思惑当年不明白青灯法师为何要他修止语,为何要给他这样两串佛珠。他是同辈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也是德行最高的弟子,心境哪怕幻心镜也动摇不了他。当年无数人以为他修止语别有目的,连他自己也以为这不过是师父这类苦行僧的规矩,现在他却隐隐有些明了了。在他的修为到了如今这个几乎与天齐平的地步之时,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想到的却不是那二十一颗的珠串,而是那个青年的兵形。黑漆漆的菩提珠,每一颗都浑圆发亮,一共一十八颗。 思惑闭上了眼睛,将双手捏紧又松开,立掌于胸前,一步踏入了前尘冢。 就是这一步,面前天翻地覆,无数钢铁在眼前飞过,两个身穿白袍的科学家从他身边走过,一架巨型飞舰缓慢吐出炮弹,穿着人皮的机械形成一支大军,向冰冷的帝都包围……一切场景都混乱无比,一切都在飞速倒退,用他们合理又怪异的方式穿梭在思惑的周围。 他看到了英俊的碧眼男人,感觉到男人的皮肤,一切令人心悸战栗的亲密举动,他看到男人趴在铁皮窗外祈求他睁开双眼,看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黄色液体,看到无数连在他身上的管子。接着所有的一切场景再次飞速压缩转换,他看到无数个他和无数个相同的男人抵死缠绵,他看到他的刀缓慢从一个无数个人的身体里抽出,他看到折磨他的教官的冷笑,他看到了教皇,还看到了恐惧的少年怂恿他离开这里。 所有的一切再次挤压,仿佛被压入一条颀长的管道,再被抽出。惊人的雷光从天而降,将他的全身笼罩,电光从他头顶抽回,一切都在倒退,四周的人尊称他第一佛,他青灯苦修千年,他封闭七情六欲,他痛苦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还要不断轮回…… 他看到他成了少女,成了孩童,成了乞丐,成了富商……一切都在向前绵延,并且从他身边流经得越来越快。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快得化作了一片白光,一样硕大的的东西立在了他的视线尽头——一株遮天蔽日的菩提树。 第9章 .12.2 放了缘空。 这四个字一出来,精神本就岌岌可危的十戒眼中血色翻涌,猛地将贾科扯到他面前,鼻尖近乎抵着鼻尖。 “缘……空……” 贾科的目光死死盯着念着这两个字的十戒。十戒看着贾科的表情,手却渐渐松开了,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痛苦不堪的回忆。 当年净莲就是用这种执着坚定的目光看着他,只是如今的他眼里少了厌恶与恐惧,多了些道不清的东西…… 他为了能够随心所欲入了魔,如今面对这个人,却依旧无法做出他想做的事。他没想到他心中的桎梏依旧存在,未曾随同与那人的分离而消失。 “那小秃驴……是你什么人……” 贾科的喉咙被微微松开一些,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恩人!”他斩钉截铁地道。 十戒的声音又低沉森冷了起来:“我凭什么放了他……” 贾科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佛珠,只感到佛珠正在渐渐变冷。他心中急切,知道缘空的身体离魂太久,是要撑不住的。他定了定神盯着十戒道:“我不要其他人,放了缘空,我任你处置。” 十戒的呼吸蓦然急促,他的眼里的红色都扩大了一圈!贾科眼前蓦然天旋地转,只感到背部传来尖锐的痛楚——十戒将他猛地拽到了地上,手掌和膝盖用力压制着他。 他黑红色的狰狞诡异的双眼盯着贾科,胸口因愤怒和某种异样的情绪而强烈起伏。他抵着贾科的喉咙说:“那……我要你呢?” 贾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对这个要求事实上并不意外。如果是前四百九十世的他,他只会爽快地应下,但是现在他却不再是一个人了。贾科的脸色紧绷,没有说话,十戒的脸上露出了又失望又了然的狞笑。他嘶哑地道:“我就知道……” “先放了缘空。”贾科忽然开口。 十戒的身体猛地绷紧,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贾科。贾科冷静地、毫无惧色地盯着他的双眼:“先放了缘空,归还他的神魂。” 十戒近乎不敢置信地瞪着贾科。 “我斗不过你。”贾科又道。 十戒凝视了贾科好一会儿,缓缓松开了手,试探性地。贾科没有动,只是缓慢地坐了起来,用力揉了揉他遭罪的脖子。他也没有做出太不符合净莲的举动,只是冷漠又厌恶地远离十戒,缩到一边,远远地盯着缘空。 十戒的心脏首次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跳动。净莲在他面前没有逃跑,甚至是默许了一种行为,十戒站起来盯了他半晌,来到了缘空身边。 缘空仿佛尸体一般躺在台子上,身上血红一片,连面孔上都是血迹。他的四肢张开,向五个方向画出五道血路来,每一道都是划开他肢端取血,最上头的一端只写了一半,脖子上的伤口还狰狞地开着,若是凡人,恐怕已经没救了。 但是贾科知道,缘空还活着,只要他的魂魄没有彻底湮灭,他就还活着。 十戒再度看了净莲一眼,只见到净莲向他缓慢地挪动过来,似乎有些犹豫又警惕地监督他。他蓦然想起了年幼时候的场景。那时候他做什么都做不到位,净莲就在旁边按照师父的指示监督他。其实十戒什么都会做,但是他就是装作不会的模样,好叫净莲来呵斥他。净莲竖起两道眉毛的模样好看极了,那又是关心又是呵斥的话语也好听极了。只是那时候的他从未想到他二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十戒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从未想过他二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未想过。净莲嫉恶如仇,对他的企图决不能容忍,他如何能答应这个条件? 贾科看到十戒的动作停了,他心下一凛,暗道难道是十戒发现了他不是原装净莲? 十戒回过头来,阴冷的目光盯着贾科。他截断了缘空肢端的血,指尖在缘空的手腕上轻轻一抹,将一丝血腥舐入口中。他的眸光里的血色加深了一层,猩红的舌头在唇边露骨地扫了一圈。他缓缓地道:“我要先要你。” 贾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家伙倒也机敏,于是面上露出愤怒屈辱的神情,紧咬牙关,瞪着十戒。十戒看到他的表情兴奋得浑身血液都燃烧了起来。他入了魔,一切都爱随心所欲,若非净莲是他执着已久的心上人,他早已将人—— “我怎么知道——你要我……后会放了缘空——”贾科弓起身体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在十戒庞大而具有侵蚀性的森冷灵压下被压制得背脊都渗出冷汗来。 “你斗不过我……”十戒嘶哑的嗓音从他的喉咙里透出,贾科在那一瞬间发现的却不是十戒的异样,而是另一个人的气息——一个站在洞穴外沉默了许久的人! 对方是敌非友,仅从他周身透出的森森鬼气便能知晓。然而对方隐匿气息的本事十分到位,连其周身的空间都被其隔绝得仿若磐石。如果不是贾科一直在用神识探查四周寻找逃跑的路径,他也不会发现那人。 贾科的冷汗出得更多了,对付一个十戒他已经有几分吃力,若是拼尽全力,妖狐和那道修也不是问题,只是眼下又多出一个神秘莫测之人…… 就在贾科反复思考的同时,十戒如同一条饿狼一般猛地向他扑来,险些将他钉死在地上。贾科在那一瞬间化作一串佛珠,周身金光大作,将十戒的鬼气驱赶得尖声四窜!十戒怒吼了一声,却又见贾科再度化出人身,却已出现在缘空身旁。他手中抓着思惑的金色佛袍只往肩上一披,随后神识向四面激射而出,将五道方位的盛魂之器瞬间同时炸开,金色的魂魄漂浮在半空,随着贾科将一颗圆滚滚的佛珠按入缘空眉心,五方魂魄像是被一块硕大的磁石吸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窜入缘空体内,缘空在那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浑身散发出一圈强烈的佛身金光! 贾科也被这金光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为何无衣对缘空看得如此之重,缘空的神魂全部归位,佛身竟是一尊三圣之中的大势至菩萨! 缘空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被贾科一把抄起,金红佛袍在空中一闪而过,十戒要抓住时却只撕下了缘空一片衣角。贾科几乎动用了全身的灵力和他独一无二的神识,拔足向那唯一的洞口疾驰而去,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站在门口那人忽然动了。 贾科心里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人浑身爆发出一道汹涌的鬼气,灵压像是将几百只巨钟压在了贾科肩背上,贾科生生喷出了一口血来! 那人沙哑破碎的嗓音传了出来:“老夫要他的身体!” 贾科震惊之下抬眼看向前方,只见一只漆黑的手从袖袍中伸出,仿佛只有骨架的手指颤颤巍巍却不容质疑地指向了他—— 贾科将缘空抱紧,身躯在庞大的压力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怒吼道:“休想碰缘空!” 然而他的去势被阻,十戒半息之间便擒住了他,伸手就要往贾科怀里的缘空抓去。那如同抽风箱般苍老沙哑的声音道:“不是小的,是大的。” 贾科和十戒一同睁大了眼睛楞住了。 - 莫离同叶未双清扫紫云外围的鬼气时不觉眉头越蹙越紧。他看了几眼心不在焉的叶未双,忍不住道:“不对劲。” 叶未双被他提醒,猛地醒过神来,看着他道:“什么不对劲?” “鬼气最惧佛气及龙气,你在此地坐镇,还有诸多大能日夜驱散,这地方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鬼气不断聚集?” 叶未双怔了一下,皱起了眉来。“当初进入学院的人都筛查过,无人是鬼化天人,更不可能有任何鬼兵鬼将……” “但若是如当年的苦非那般呢?”莫离立刻道。 叶未双先前正在想相同的事,听他一说,猛地睁大眼来:“你是说……” 莫离盯着叶未双道:“苦非当年也不是鬼化天人,然而却是主导一切的始作俑者。” “思惑大师说那鬼王是散殃,散殃当年已灭于我师尊手下,十戒不过是散殃的傀儡,为何十戒却独身出来了?”叶未双将他先前所想道出。 莫离提醒道:“历来鬼王同你们龙族的排位差不多,你是这一任的龙子嘲风,却还有上一代的嘲风。上一个散殃消失了,必有下一个位及鬼王的‘散殃’出现。” 叶未双猛地道:“我要去一趟天人宫!” 当年私自勾结鬼界引起三界大乱的苦非长老在一切平息后并未被杀死。他虽是打开鬼门的罪魁祸首,却也是一个天人宫的长老。杀死一个天人宫的长老极其困难,他们只是将其冻在岩牢之中,此刻叶未双却等不及要去确认一些事了。 莫离见叶未双急着离开,于是眯起眼睛道:“我来彻查紫云。” 紫云必然混入了什么妖魔鬼怪,莫离是十一殿阎罗,对于鬼气他有着比佛修更敏锐的嗅觉。他本已有了怀疑的对象,然而碍于叶未双在面前,他没有立刻动手。叶未双对紫云极是维护,对任何一个进入紫云的人都爱屋及乌,必会对莫离此举有所不满,然而现在叶未双有了怀疑,发觉了不对劲,更是离开了紫云,莫离便不必在担心引起爱人不满。 他的嘴角森冷一笑,看着叶未双离开的背影,一把黑漆漆的巨型镰刀从他掌中缓缓化出—— -- 第9章 .13.1 “不是小的,是大的。”这话不仅叫贾科,且叫十戒怔了一瞬。缘空的大势至菩萨佛身仿佛一道强力的佛咒,将这密室内的鬼气都被震碎开来,那人却要的不是缘空——而是贾科。 十戒抓着贾科的手越收越紧,几乎要嵌入血肉中,他半跪在地上,压着贾科也不得不跪在地上。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苦非大人……” 那老人仿佛瞬间被激怒,手掌一挥,一道掌风便隔空将十戒的脸扇到一边。十戒的胸口一热,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却是黑的。 他不敢再说话,只是深深低头,垂落在地上的手捏成了拳头。 “蠢货……”那苍老的声音一开口就禁不住咳嗽起来。贾科一直睁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前方,终于在此时见到了一双浑浊的双眼。那漆黑浑浊的眼睛并非是红黑色的鬼化瞳,然而眼白黄褐,虹膜发青,仿佛这两只眼睛都已失去其作用了一般。那老人面孔褶皱层层叠叠,面色灰败,双目发光地盯着贾科。 他的手向贾科颤颤巍巍地伸来,灵压却仿佛山岳一般稳重。贾科被压制得咬紧牙关,双眼都突了出来! “……老夫受不住大势至的佛身……这个更妙……更妙……不……这个最好——”老人的目光里都迸射出精光来,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念之中。他一把掐住了贾科的脖子,将贾科掐着向上缓慢提起。他的力道和十戒的完全不同,若说十戒尚带了几分犹豫,他那如同鸡爪般枯瘦的手却以夺命的力道将贾科掐得窒息。 贾科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他张开了黑漆漆嘴来,那嘴越长越大,越来越黑,一股浓烈的鬼气从他的口中溢出,被他的佛气驱赶,却又不断如饥似渴地吸纳他的佛气…… 贾科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惊觉——他在吸食自己的魂魄! 贾科死命挣扎起来,他想到了周围的那些佛修。那些佛修的魂魄并不存在任何容器里,五个盛装缘空魂魄的容器狭长如杯,那些佛修的魂魄去哪儿了……皆是被此人所食!! - 上界的东片区是四个片区里唯一没有天人宫的。然而天人宫的原址却还在,那里如今成了通往下界的天梯入口,然而同时存在的还有未曾被毁去的岩牢。 那岩牢里冰火交融,炽热到能融化女娲石的地狱之火里却有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当年这地方关押过莫离,其后引起三界动乱的长老苦非也被关押在此处。这冰不仅能断绝气机,还能断绝因果。 秦亮信是守着天梯入口的人,他原先是个天人宫长老,如今却只做了个门卫,然而紫云的人都知晓,秦亮信真正守的不是天梯,而是这个岩牢。 他见到叶未双急匆匆赶来时眼中便有异色,见叶未双进入岩牢之后,他向来漫不经心的面上立刻换做严肃,手中的江山扇也收了起来。当叶未双离开岩牢之时,秦亮信预感到不好,果然,叶未双一脸煞气,低低地问:“你不曾离开过?” “不曾。”秦亮信道。 “此地还有谁来过?” “每日来往的人数不胜数。”秦亮信却还有功夫跟他刷嘴皮子。 “秦亮信——”叶未双压低了声音,脸色阴沉,“苦非跑了。” 秦亮信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他沉默了小半晌道:“有个年轻人,自称西片区天人宫长老的首徒来此观望,我见其手中令牌不假,修为不高,便放其下去了。他只身一人进去,也是只身一人出来。” “除此之外……莫离也来过,手掌紫云令牌。”秦亮信盯着叶未双的眼睛道。 叶未双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脸色已不那么阴沉,只是更添了几分狠厉。“那不是莫离。”他知道莫离没有来过。莫离若是前来岩牢,决不需要紫云令牌。他身上的阎罗灵牌独一无二,任谁都能轻易分辨他的身份。随身携带紫云令牌的一定不是莫离。 叶未双想起了思惑大师先前对他们提到过的一个道修,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前几日他大哥龙夏从九域封禁与龙谷接壤之处寻到了两个妖修,这两人都曾与思惑大师一路,他们被封在虚空里许久才因鬼门大开造成了空间动荡而侥幸脱离虚空捡回了一条命来。叶未双等人也因此知晓了那来自西片区不明身份的道修。那道修擅变形之术,当时正是因他化作思惑大师的形象,才让那两名妖修险些葬身虚空。 秦亮信口中的“莫离”,十有*正是那名道修,他先后来此两次,设法将苦非带出,他的模仿手段想必十分□□,连秦亮信这个前天人宫长老都被瞒了过去 叶未双的手向一侧微微一撑,一支硕大的阵图笔从袖口中划出,迎风见长。那笔在岩牢之外划出一个硕大阵图,叶未双跃至空中,寥寥几笔便一连点出十八道阵图,道道法则加身,将四周旧天人宫留下的断壁残垣震得粉碎! 叶未双落到地上,看也不看秦亮信:“任何人不得进出岩牢。” 苦非已经离开了,这个三界的罪人离开了岩牢!若是紫云诸位大能都未曾发觉,那么他一定一直躲藏在九域封禁之内! - 贾科的挣扎未曾撼动对方分毫,十戒低头跪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里。他是散殃的傀儡,也是苦非的手下,哪怕他想要不遵从命令抢夺净莲,他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斗过苦非……不出三息,净莲的魂魄就会被吸食干净——彻底进入苦非的食道里、识海里,那堆积了无数佛修魂魄尸骨的坟墓里……然后他这具唯一被苦非选中的身体会被立刻夺舍,从此净莲的身体里不再有佛气,而是一个形容丑恶的老头…… 十戒的血从指缝之间淌了下来,他连自己的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一切大业在望,只要苦非夺舍了一个合适的肉身,彻底脱离他的那具因果缠身的肉躯,他将以秘法避开因果,重登辉煌大道,而上界亦将因鬼界横行肆虐而成为他们的掌中之物,本来这一切都水到渠成…… ——然而苦非挑中的是净莲。十戒一生里扎根最深的刺。他入魔是由净莲而起,毁灭是因净莲而生,乃至活着,到了此时,他猛然惊觉,都是为了报复净莲曾经的背叛。 若是净莲死了…… 若是净莲死了…… 若是……净莲…… 十戒的双眼赤红一片,却是这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洞穴突然整个坍塌了,苦非的秘术被迫中断,他却极不甘心,口中猛地一吸,接着一道白光闪过,有什么从贾科的天灵盖中猛地窜入,苦非的皮囊仿佛一个破旧的麻袋,就那么软软摔在了地上,在十戒大吼一声“不要!”中,贾科同其他毫无神智的佛修一般,被坍塌的石室给压入下方…… 十戒在一片碎石下落之中大脑空白了一瞬,接着他猛地反应了过来——有入侵者! 一阵庞大的压迫性的灵压从天而降,鬼气翻滚的海洋中仿佛突然通入了雷电,蛟龙般的灵气从上方窜入,将整片石窟捣得地震一般! 十戒黑红色的鬼化瞳在黑暗里闪烁发亮,他疯了一般将周围的碎石用拳头砸开,期望先翻找出净莲。那道通体带有佛光的灵气在半路便受到了阻挠,候在外面的妖狐和道修率先受到攻击却也率先反应过来。他们站在石窟的上方如临大敌,却在看到灵压的来源时,面孔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本以为造就这般庞大灵压的是紫云那群厉害的老头儿,他们早做好了对付他们的准备,心下并不慌张,然而看到来人时,他们一瞬间忘了反应。来的并不是紫云的任何一人,甚至不是个道修,而是思惑。 “他……他不是佛修么!”狐妖惊道。为何身上没有佛气,全然是灵气?!这和尚……难不成还未曾用佛力?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强到这般地步!那道修刚刚支起了对付道修的灵阵,却没想到要对付的是个佛修。且是个让他们最为头疼的佛修。 思惑宝相庄严,向来慈悲的面孔上此刻却带上了几分不曾有过的肃杀。他半阖着眼,低低地道:“出来罢。” 妖狐和道修的神经一绷。在场谁都未曾说话,也不曾有人应答,思惑的那一声也不知是叫谁,仿佛石沉大海。 思惑周身的灵压越来越强,佛光也从他体内渐渐展开,那妖狐在思惑渐渐展开的佛光之下咬着牙化出了原型。一头足有两人只高的庞大九尾白狐沉沉落在地上,血气同妖气向四面溢散开来!白狐的九尾为八条天狐的尾巴生生凑起,极为邪异,他的原型一出,四面的鬼气又汹涌翻腾起来。 “施主,苦海无边,三思……” 那妖狐一听思惑冰冷得仿佛菩萨像一般的话,咬牙道:“你们这些虚伪的秃驴,说什么众生平等,却还不是对妖修、鬼修有成见?” “妖修生性凶残,鬼修修炼之道本为杀生,自然要除。”思惑淡淡地道。 “什么生性凶残,我刚出生不出三年的弟弟,尚不会饮血,便被你们佛修一掌打成重伤!我以为佛修慈悲,自愿斋戒,日后改邪为善,只为求你们这些个秃驴给我弟弟一颗舍利救回性命,却被你们这些秃驴追杀到秃戮了全族!什么慈悲,什么平等,全他妈是放屁!”白狐的眼睛都化作了血红,他的四爪在地上用力抓地,全身如同绷紧的弦。 思惑不曾辩解,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微的叹息。佛门当中有许多弟子对妖修嫉恶如仇,只因为妖修里正经不愿走歪门邪道者极少。思惑虽看不惯妖修,却也不曾轻易杀死什么妖物,同他一道行路的两名妖修乃至那修妖道的佛珠,他都未曾动手,更没有什么偏见。这白狐的来历原先思惑不知,现在却是知晓了。 魍魉山上本有一群狐妖无恶不作,曾让道修和周围的佛修极为头疼。他们杀死佛门的弟子,生食道门的道童,将天材地宝敛尽,自然是受到了道门和佛门的围剿。这白狐成为了他们找到妖狐巢穴的路引。 思惑道:“施主若是有仇,便报仇吧。”这句极不像一名佛修说出的话彻底点燃了妖狐的怒火,九尾白狐的巨尾猛地在地上一拍,地面上的碎骨同尘土一道飞起,妖狐像是一枚炮弹般冲向了思惑! 第9章 13.2 叶未双一回到紫云便感到了几分不同。紫云里安静非常,连鸟雀都不出声。他从紫云浩瀚的灵气当中嗅到了一丝诡谲,不禁止步在了紫云护山大阵的边缘。就在那一刻,叶未双忽然神色大变,只见到身后林子里涌起一阵狂风骤浪般的鬼气,猛地向紫云的护山大阵扑来! 叶未双双目大睁,身体一震便化作一条颀长的金色巨龙,沿着紫云的护山大阵呼啸着盘旋了一整圈! 龙吟声像是一声警钟,将里面的所有声音一并炸起,只见一道鬼气自紫云内部冲天而起,接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人影飞快向外疾驰而出,叶未双隐约觉得此人有点儿眼熟,再仔细一想,那正是当时被他带回来的安清! 安清身后另有一道黑影紧追不放,赫然是手掌漆黑巨镰的莫离。莫离全身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周身都被森森鬼气盘绕,身躯高大了足有一倍,手中的巨大镰刀也扩大了一倍。他看到半空中的叶未双时,行动一滞,就那片刻之间,脸色狰狞的安清张口发出一声嚎叫,一团黑气从他喉咙之中吐出,在半空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鬼头! 叶未双没想到安清竟然能做到将鬼物吞在体内避过紫云护山大阵的搜索,此举对其身体与意志造成的伤害极大,鬼气在其体内停留势必会让他的执念越来越深,欲求越来越大—— 安清吐出那团鬼物之后浑身的阳气仿佛都被吸尽,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半空中的叶未双,面孔上露出了狰狞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白渐渐发黑,虹膜变作了血色,鬼物的一丝残存的鬼气从他口中蔓延出来,使他仿佛是个放风筝的人一般。叶未双几乎是立刻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么——他想牵制住紫云的人,好让在九域封禁里的苦非另有动作! 见到叶未双的原型,莫离心中恼怒更盛一层,若是他先前动手及时,断不会让叶未双看到紫云被这么个跳梁小丑搅得一团乱的模样。莫离随即对犹豫不定叶未双喝道:“你去九域封禁,这里交给我!” 说罢足有两人之高的莫离举起手中黑镰,速度快得惊人,一刀硕大的圆弧从半空划出,迎风见涨,追上了前方还在狂奔的安清!安清仿佛预感到不好,头猛地向下一缩,身体往前连滚了两圈,他与鬼物之间的联系被莫离的那一柄巨大镰刀瞬间斩断! 叶未双见此情形,也不再犹豫,金龙长尾一摆,龙吟一声,猛地疾驰而去。 - 白狐的身躯像是死去一般躺在地上,绵软无力。他看着那高大的和尚,嘴里吐出了一口血来。思惑始终未曾动用过什么佛力攻击白狐,然而白狐却被他的佛气反击得狼狈不堪。他屠戮了魍魉山上下的生灵,身上的怨气和邪气绝非普通可以被随意超度的小妖小鬼可比,然而他一接近思惑,身上的鬼气便仿佛水遇到了火焰一般不断蒸腾而起、瞬间消失! 这些鬼气与怨气本就是他的实力之本,思惑的佛气将他的鬼气与怨气一并消融超度一空,白狐的力量也不复存在。 思惑低低一叹,悲悯地看着被压制在地的白狐道:“施主身上的怨气已化,应当放下仇怨,回头是岸了。” 白狐大睁的两只眼睛里淌出血来,他盯着思惑道:“不原谅……永不……” 思惑道:“施主屠戮魍魉山之时,可曾想过另有其他族人也因施主而死?也因施主此举变成孤身一人?” 白狐只是冷笑着看着思惑,“你们造的孽……这因果也合该是你们的……”他低声冷笑,目光却轻轻扫了一眼那道修悄悄离开的方向。道修单打独斗的本事不强,但他另有本事…… 思惑没有说话,他只是托出一掌,掌心里竟然是一座小小的佛塔。白狐眯起眼睛似要分辨他想做什么,接着双眼猛地瞪大,盯着那塔道:“自在塔!” 若是小和尚还清醒,必然会立刻惊呼一声,这正是他师父无衣要他寻回的东西!这自在塔并不寻常,能令人勘破因果,通晓古今。思惑将此塔祭出,另一手立掌宣了一声佛号,便低喝道:“入!” 四野荒芜一瞬间寂静,白狐在那一瞬间露出了震惊却又迷惘的神情,思惑身后渐渐化出了一尊佛像,竟是无上尊佛—— 那佛像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他手中的自在塔也越来越高大,且向那白狐黑沉沉地压来。白狐在四周寂野里看到了当年的景象。他的族人如何杀死了无数佛修,如何分食他们的肉骨,如何侵吞他们的修为……然后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抱着弟弟的自己。将那年幼的妖狐打成重伤的不是佛修,却是本就爱自相残杀算计的同族。他求上佛门,那寺庙的老方丈犹豫了半夜,将寺庙里的唯一一粒镇寺*师的舍利取了出来,孰料早已算计好的同族将舍利连夜盗走,咬死了那老方丈……随后白狐心中的那段血淋淋的记忆便一直伴随着他直到如今——那段仿佛用刀刻上去的充满了虚假和误解的记忆。 思惑的佛经像是从九天之外飘来,蔓延在自在塔上空,也蔓延在白狐的因果里,白狐咬紧了牙,重重喘息,将身躯再度撑起。他发狂般四爪刨地,血红的双眼狠狠瞪着思惑,喉口中怒吼:“你想用幻境来迷惑我……我不信!” 他已经杀了成千上万的佛修,看遍了也看厌了佛修们的伪善和心慈手软,却未曾想过他也会是在仅差一点都受惠于那一分心慈手软中的人。 他以为三界都欠了他的,尤其是佛修,却未曾想到,真正招致他灭族的正是自己的同族。 思惑宣了一声佛号。白狐口中如此说,身上盘踞着的戾气却是散了。他向思惑冲来,身后的九尾却在一条条消散,待他到了面前之时,思惑仅用一根手指便止住了他。思惑的佛光再一次将白狐弹出,只是这一次,那白狐却没再起来。 思惑又道了一声:“出来罢。” 这一回终于有人回应了他。 明轮法师从虚空里缓步踏出,面孔上挂着毫无笑意的冷笑。 “不想你竟真寻到了菩提同自在塔。”明轮法师的声音里有些冷,又有些忌惮。思惑微微颔首:“阿弥陀佛。” 明轮法师的眼中有一丝嫉恨,又有一丝不甘,他道:“想必青灯大师赐予了你不少珍奇机遇。” 思惑微微摇头,眼中透出一丝慈悲来,他看着明轮道:“师父不曾给贫僧多的机遇。” “你收入青灯座下之时不过是个天资愚钝的小沙弥,却在短短百岁之内成就奉上修为,精修楞严经法,若说青灯未曾替你洗濯过经脉,开过智,无以信服他人。”明轮法师冷笑道。 “贫僧机遇无他,唯苦修耳。” 见思惑始终不肯承认他曾受到青灯偏爱,明轮也不再纠缠于此,他冷声道:“何时发现是我?” 思惑宣了声佛号道:“能诱得所有佛门弟子者,唯佛门高僧。此次前来,唯你我二人。贫僧前来消孽,大师前来造业。” 明轮法师却是微微一笑,他道:“消孽还是造业,且要等百年之后再看。我问你,待你消了一身的因果,你对世间万物,是慈悲,还是不慈悲?” “慈悲。” “只是心中慈悲,却不救苍生不行善?” “行善。” “若是你行了善,又如何消得尽因果?若是你行了愚善,又如何断尽业障?佛普度众生,何人度佛?” 思惑忽然不说话了。他曾经在见到那佛珠后也有此疑问,佛普度众生,那么何人度佛? 明轮又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冷,却又裹挟着一丝冰冷的佛气。 他道:“若是束手坐看世间万物,这同造孽又有什么分别?独善其身的佛,有没有佛又有什么分别?” 明轮法师的话同佛道大相径庭,然而周身却未曾笼罩鬼气。他的佛气也驱散了四周的鬼气。 思惑宣了一声佛号,颔首道:“是以诸般因果归于贫僧,贫僧归于寂灭。” 思惑话毕,两人周身的灵压不约而同升了起来! 明轮法师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口中低喝道:“冥顽不灵!”明轮法师的佛身隐约显露出来,一轮巨大的弯月出现在其身后,那轮弯月依旧佛气十足,却不再是原先那浑圆金黄的模样,而是一片冷白。 明轮法师的佛身一现,一阵罡风便从他周身旋转而出,直扑向思惑,在半途被思惑的罡风猛地阻住,仿佛踢中一块铁板,两道罡风凶猛地碰撞之后向来处退去,下方的沙石随之分向两侧翻滚疾退! 烟尘弥漫之间,思惑那消隐的佛身再度渐渐显了出来,金光盛大之处,无上尊佛立掌阖目,面目安详慈悲,一如思惑。 - 十戒疯了一般挖掘地上的石块,十指鲜血淋漓。他甚至忘了用上自己的灵力,直到看到一缕白发,他才猛地睁大眼睛,更加快了速度。指骨断裂声不断响起,手指却又不断愈合,愈合起的却不是原先鲜活的血肉,而是在鬼气影响下的可怖腐肉。 他终于挖出了净莲。净莲的半个身体暴露出来,另半个身体被埋在石头下方,他的面孔朝下,一动不动。 十戒想起石窟坍塌前的最后一幕,瞳孔不断收缩放大,他犹豫了小半刻,将净莲的上身轻轻扶了起来。 净莲身上只披了一袭佛袍,那袭佛袍上残留的气息烫伤了十戒的手。十戒知道这佛袍是思惑那他恨之入骨的和尚的,然而他却不敢将其剥下。它对十戒造成的伤害越大,对可能此刻已处于净莲体内的苦非魂魄禁锢得也就越深。 净莲被支起的胸口上满是伤口,伤口却在渐渐的、缓慢地愈合。十戒的手指颤抖着向他鼻尖下探去,屏住气息大睁着眼睛沉默了一瞬,接着猛地松了一口气。就在他松出一口气的下一刻,净莲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十戒张了张嘴,手指僵住了。 净莲皱起了眉来,用力垂了一下额头,接着他看向十戒冷声道:“还站着做什么?扶老夫起来。” 第9章 1.1 贾科离世前想,他前四百九十世积攒的运气大概都用在了这一世。用在这一世让他遇上了解篌。他总是怀疑这一世的时间是不是他计算错了,怎么这么短,那么短,好像他还没好好看习惯解篌,他就已经老了。 解篌在他离世时,就像当年一样完美。完美对称的身体和脸庞,完美的眼睛和头发,完美的腹肌和手指。 贾科说:“人造人有美丑观吗?” “有的。”解篌说。 “那可糟糕了,”贾科说,“我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能满足你了,你得去找根年轻的□□了。”贾科到这时还不忘记口头占便宜。 解篌说:“我的美丑观里,你永远是最好看的。” “话说得这么溜,我都听腻了,”贾科漫不经心地说,“等我死后你再去找啊,别现在就碍我的眼。” “我不会的,”解篌说,“你知道我不会的。我一生只有一个主人。” 贾科的嘴角微微挑了起来:“这话我爱听。” 隔了好一会儿,贾科说:“不准找,我死了也不准找。你不是有生命了吗?我死了之后你也得跟我一起走。下辈子还要来找我。” 解篌笑了笑,将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你当过好几次花花大少,下次我见到你,不要让我发现你有好几任情人。” “我没有……” “意识里的也算,”贾科蛮不讲理地说,“男的女的都不行,最好是个和尚,等我教你学会七情六欲。” 解篌看了贾科许久,然后他低头亲吻贾科皱巴巴的嘴唇,他说:“我会一直等你。” 贾科握紧他的手,许久说:“你相信有来世吗?” 解篌说:“我有生命,有灵魂,只要你有来世,我就有。” 贾科抓住他的手慢慢松了。解篌看到他闭上了眼睛。解篌知道他死去了。 他将贾科抱进怀里,用嘴唇抵着贾科的额头。他对贾科说:“无论几辈子我都会爱上你。” 100来找他们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解篌对身边的人说:“我真羡慕他。” “等我死了你也得跟我一起走,”他身边的人说,“你别想一个人留下来。” 莫尔和维克多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葬礼,上万个机器人在他们的墓前鞠躬。解篌是他们亲眼见证了享受死亡的机械生命,他获得了最高的礼赞。 而贾科的身体则与他永远绑定在了一起。 贾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十分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下一世。和上一世不同,他这一次二话不说立刻召唤了666。但是让他感到讶异而担忧的是,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摸不到任何东西。准确地说,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肢体。 贾科愣了好一会儿思考自己的处境。难道他的魂魄被囚住了?难道这已经不是下一世了?难道他夺舍的时间过晚,人已经死了? 就在贾科愣神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被抬高了。他立刻将全部注意力集中起来注意自己身上发生的异状。他仿佛感觉到有一种温暖的东西包裹了他无形的身体,然后他被震动了两下,贴在了另一个温暖的事物上。接着他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说:“师父!师父!今日白鹤会飞了!” 贾科愣了好一会儿,试图“看清”眼前的任何东西,却什么也没看到。 一个青年的声音响了起来:“缘空,它们长大了。” 贾科愣了一会儿,听着“缘空”两个字只感觉到不妙。 稚嫩的童声说:“师父,那它们可以载人了吗?” “还得等等,”那青年说,“今日的日课做了吗?” 那稚嫩的童声连忙哀叫一声:“忘啦!” “还不快去。”青年说。 贾科随即又震动起来。当贾科听到那童声开始一阵阵念叨让他分外熟悉的佛经时,贾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难不成解篌还真变成个和尚了?! 与此同时他也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一次他没有夺舍成一个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变成了一串佛珠。 贾科的内心简直是崩塌的。就算让他夺舍成一个动物也比一串佛珠好,让他一串佛珠怎么去找爱人,或者怎么让爱人爱上他?难道他可以自动献身成爱人的性玩具吗?? 更何况,他现在还什么都看不见,连666都不知道在哪儿! 贾科在崩溃中听了将近三个月的经书。那些经书他早就已经倒背如流,曾经是个圣僧的他甚至能正着背、倒着背、插空背、爱怎么背怎么背,他还能给这个挂着他的小沙弥整整讲出十几种教义,但是他现在却是个连动都动不了一下的佛珠。 他现在只剩下神识还有一点用处了——慢着,神识。 贾科的意识中终于闪现出了一丝明光。他还可以修炼。只要有神识他就可以修炼,而且这个世界中白鹤竟能载人,那么一定不是个寻常的世界! 如果贾科有手有脚,他恐怕已经跳起来了。他的脑海里立刻开始运转数十种功法。毫无疑问若是他要修出灵眼,恐怕自然形成灵修得花上百年时间,但是贾科可等不起。他手头有几部妖修的功法,虽然佛门不喜妖修,但这也是妖修最安全的修炼之地。 贾科当下选择了一部功法,沉入了自己的意识。 - 七年后。 “师父,这总是下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大大咧咧的光头少年看着前方的路,不断抱怨。 “出家人出行在外,难不成还要给你备上马鞍粮草与枕席你才肯出门?”头戴斗笠的男人走在他的前方,手里拄着一根竹拐, “……明明可以驾鹤,非得徒步……”少年嘟嘟哝哝地,捏了捏胸前的佛珠,他刻意地向后多退了几步,离他的师父远了些,低声说,“珠珠,有没有什么省力的法诀,譬如日行三百、缩地成寸、去影无双……” “滚滚滚,说了别叫我珠珠!”一个声音出现在少年和尚的耳旁,声音极轻,小和尚已经试过很多次,他师父根本听不见。“哪有那么多省事的法诀,有也不是你现在这个境界能学的,再说你师父在前面,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缘空鼓起腮帮子追上了师父,佛珠贾科只感觉一阵心累。他好不容易修出了点儿功力能够说话了,然而唯一能与他交流的缘空却还是个孩子。贾科怀疑缘空就是他要找的爱人,但是对方也太小了,让贾科压根儿找不到任何感觉,反倒时时刻刻要当他爹不是担心他功夫练坏了就是担心他受了什么伤。 缘空一发现他的存在之后,如获至宝,七年之间越来越依赖他,以至于现在连点儿鸡毛蒜皮的小时都要跟贾科唠叨唠叨。贾科深深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他的爱人。 他相信解篌一定和他一起转世了,他拒绝去想解篌也许并未跟着他来到这一世这个可能。 和缘空最亲密的和尚无疑是他的师父了。按照缘空所说,他的师父无衣是那一辈上下最厉害的人,但是对方究竟怎么厉害缘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贾科于是只好对此持保留意见,因为几乎所有小沙弥都会以为自己的师父是最厉害的。 就算是佛修中人。 贾科作为一个深谙佛道,又被佛经日日熏陶的佛珠,虽然修妖身上却没有半点妖气。小和尚缘空经常握着他问:“珠珠,你为什么会说话?别的佛珠都会说话吗?” “屁,”贾科说,“只有我会说话,所以你不可以告诉你的师父和其他人,否则他们会把我当做妖怪抓走。” “那你是妖怪吗?” “我不是,我是一串佛珠。”贾科跟他绕圈子。 “哦,对,你是一串佛珠。” 贾科觉得,缘空脑子这么不灵光,大概不是他的爱人。 “师父,我们还有多久到山下呀?”缘空再一次问师父无衣。无衣说:“快了。” 此刻他们停了下来。无衣向前眺望了一段,忽然侧过身来对缘空说:“缘空,下界已同几百年前不同,此行务必小心行事,莫要莽撞。” “是,师父,您已经说过几百遍啦。”缘空说。 “不对,你师父才说了两遍,”贾科百无聊赖地插嘴说,“而且上一遍你还在捉蝴蝶……等等,百年前是怎么回事?你几岁了?” “我十三岁呀。”缘空说。 “你师父几岁了?” “我师父廿五了。” “那他说什么百年前,他能知道百年前的事吗?”贾科嗤之以鼻。 “珠珠,你真傻,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咱们住的是共工山,直通上下两界,我在山上住了十年,山下早就过去好几百年啦。” 贾科听了一愣,这同他起先所想的世界可不相同啊。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又行了小半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山脚下。师徒二人野宿于此。 “师父,怎么还没看到人家呀?您说山下都是人家的。” “百年前倒是,”无衣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不同寻常,“缘空,备好驱虫粉,今晚我们在这儿歇脚,看看此地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啊?师父,有妖魔鬼怪作祟?”缘空瞪大了眼睛满是兴奋。贾科差点忍不住拍他一巴掌:“你师父的语气都不对了,你兴奋个什么,若是此地有妖魔鬼怪,能把那么多人家都驱尽,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小妖怪,你看看你都会点儿什么,到时候只会给你师父拖后腿。” 缘空委屈地低估:“你怎么尽帮我师父说话。” 师徒两人将小帐篷搭起,无衣命缘空原地等候,他则去采摘些野草来。贾科对缘空说:“你师父挑的这个地方风水不错,妖气最少。” “珠珠,你的话怎么跟个道修似的。”缘空小声说。 贾科一愣,说道:“道修佛修,都是降魔除妖,不都是一个道理。”说到这里他不敢再说,生怕小沙弥看出点儿什么来。 第9章 1.2 是夜,整个荒山野岭里的鸟兽虫鸣忽然在子时消失了。缘空还在熟睡,无衣却起了身,点起了一盏油灯。贾科连忙呼唤缘空,然而缘空砸吧两下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贾科怒其不争,又叫不醒缘空,只好将全部神识放在了无衣身上,“看”到无衣走出了帐篷。贾科能感觉到一股妖气从他们的东南方行来,无衣前往的正是那个方向。贾科的神识追出一段距离便无法再追,囿于本体限制,贾科的神识纵然强大也远强大不到哪儿去。他正要回来,忽然觉察到一股妖气突然猛地从缘空附近升腾起来! 贾科悚然一惊,神识瞬间归位!在一股浓郁的妖气袭向熟睡的小和尚时,小和尚胸前的佛珠冒出一阵金光,那阵金光像是一面金钵一般倒扣住小和尚的身体。让那股汹涌而来的妖气在碰到的一瞬间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惨叫! 缘空满头大汗,却死活醒不过来,贾科没想到自己先前探出神识去追无衣反倒让一只魇兽钻了空子。只是眼下他的法力不过能击退那道妖气,却无法护住小和尚,贾科正着急,无衣总算是回来了。 无衣走进帐篷时正看到那金光击退黑沉沉的妖气,他的双眼一凝,一掌劈退了残余的黑气,来到缘空面前。他一眼就发现缘空沉睡不醒必有他因,于是用指尖在缘空额头上点出了一点莲心。缘空的满头大汗立刻消退了,紧皱的眉头也松了开来。 无衣没有叫起缘空,他的目光落在了缘空胸前的佛珠上。 刚刚施法耗空了法力的贾科胆战心惊地“看着”无衣。无衣的本事有多高他尚未搞清楚,无衣会发现他是个妖修吗?无衣和一般无欲无求海纳百川的和尚可不同。佛也有怒目金刚,贾科知道无衣特别讨厌妖修,虽不随意杀生,却是不肯善待妖修的。缘空曾经告诉他,无衣的父母乃是妖修所杀,他剃度不过十几年,要放下仇怒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贾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无衣可能是解篌,但是无衣的性格冷淡,和解篌也毫不相同,世界上那么多个和尚,哪能个个是解篌。 无衣用手轻轻抚摸佛珠,他凝视了贾科一会儿,最终将佛珠放下了。这串佛珠看来没有丝毫异状,甚至连佛气,都比一般的佛珠弱一些。 贾科没想到能逃过一劫,想来是刚刚消耗了大量法力,让他看上去更弱了,于是干脆收敛气息装纯。 第二日一早,无衣带缘空将一株枯树脚下的一只邪崇从树根里挖出净化,才算是让这一片得了个清净。 无衣灭那邪崇时只觉得过于轻松了,昨夜那一场妖气浓郁得方圆百里都仿佛充满邪物,然而无衣想要下手时,那邪崇却仿佛被瞬间抽了气力一般惨叫着在他佛光下灰飞烟灭。无衣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最终没有细究。 而闷声发大财吃了个肚饱的贾科则老老实实地严密收敛自己的气息,做一串安静的美佛珠。 原先山上寺庙里半只邪崇都找不出来,更别说让他拿来进补,这一次可算是让他饱餐一顿,早已饥渴的修为立马上去了。 师徒二人正午时分离开了这片野林,贾科闷声闭关修炼,这一闭关,就是半年之后了。期间无衣似乎时常净化邪崇,贾科虽是在闭关,却对邪崇之气分外敏感,无衣净化邪崇之前,总会被他悄悄吸去一些,只半年,贾科的实力飞速上蹿,终于到他感到暂时无法突破了,这才出了关。 一出关,他就听到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说:“哦呵,和尚!”几个声音一起笑了起来,“现在的骗子,连和尚都扮上了!” 小和尚的声音响起来说:“施主自重!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不是扮的!” 贾科听到小和尚熟悉的声音,差点笑起来,谁会跟流氓讲道理。接着他一愣,这说话的怎么轮到小和尚了?无衣去哪儿了? 那几个混混又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这年代了,哪里还有和尚,不就是个要饭的吗,呸,我给你点儿口水,你就喝去吧。哈哈哈哈哈……” 贾科感到小和尚把自己捏得越来越紧,连忙叫道:“缘空!” 缘空听到贾科的声音立刻一喜,差点大声叫出来,他道:“珠珠!你回来啦!” “什么回来不回来的,我一直在你身上,”贾科说,“出什么事儿了,你师父呢?” 缘空找到自己的“珠珠”了,不想再跟这些人纠缠,于是说:“师父不见了,我找了他几个月了,现在山下的人真奇怪,他们不喜欢和尚,不让我化缘。” 贾科心想这又不是现代社会,怎么会有和尚化不上缘,又心惊无衣竟然不见了,于是连忙说:“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跟我说。” “好,珠珠……可是他们不让我走……” “这疯和尚,一直自言自语的,逗我们玩儿呢?”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贾科说:“怕什么,你还对付不了几个凡人?” “师父说不能对凡人动手,不然就要失去比赛的资格。”小和尚一本正经地说。 “比赛资格?什么比赛资格?”贾科一头雾水。 “珠珠,他们要打我啦!”缘空根本没空回答贾科的话,他挥舞手臂躲避那几个混混的攻击,贾科一听连忙说:“还不跑?你又不能打!” 缘空连忙拔腿就跑。 - “师父和我这一次下山就是来参赛的,十方佛会。”缘空边走边向贾科解释。贾科先前一直闭关修炼,没有听过师徒二人的对话,当然也不知道这回事。他本以为无衣只是带小和尚入世历练,没想到居然是为了参加一个比赛。 “比什么?佛经?教典?佛法?”贾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是看不到外界,然而他的神识和听力已足够让他分辨四周的情况。 缘空说:“我不知道,师父没有说完就不见了。” “你师父去哪儿了?”贾科连忙问。 “我不知道。”缘空说。 “你一个人能参赛吗?你找得到地方吗?能联系上你师父吗?”贾科连问了三个问题。 “我不知道。”缘空说。 贾科立马怒道:“你还有什么是知道的?” “嗯……我可以问路?”小和尚绞尽脑汁说。 贾科放弃了,他对缘空道:“行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找个地方住下,明天我们找佛门去问问。” 缘空耷拉着脸说:“我不知道其他佛门在哪儿。” “你不是会问路吗!”贾科怒吼起来,“随便找个寺去问问,若是大比赛,有哪个寺庙不知道的!” “只有佛修知道,”缘空扁着嘴巴说,“山下的寺庙都是花架子,它们不修法。” 贾科楞了一下,隐约觉得古怪。佛道盛行的世界,怎么会有佛门不修法呢,说得仿佛现代社会似的。 缘空没多久就找到了住处,贾科听到了周围的水声,于是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厕所,”缘空说,“我问住店的能否暂宿,他们先前告诉我这地方是不用钱的。” 贾科匪夷所思:“难不成就没有一户人家收留和尚?” “他们都住在大盒子里,可高了,我进不去,下面的人家说他们要做生意,不要我进门。” 贾科愣了好一会儿,念叨了一句“人心不古”,也不再说话。 - 次日一早,缘空把他师父留给他的所有东西都给贾科说了一遍,唯一一本佛经也形容得清清楚楚,的确是没有任何线索。贾科心道无衣怎么会突然失踪,且不留下只言片语,难道这又是对小和尚的历练? 他于是问缘空:“这十方佛会是什么来头?” “每百年举行一次的大佛会,有少年组、成年组和老年组,师父要我去参加少年组,说我若是胜了,便可进九域封禁获取佛门密宝。那密宝本是我蕴空寺的镇寺之宝,需拿回才是。” 贾科听得脸颊直抽搐,什么少年组成年组,这听起来好似国家竞赛似的。“蕴空寺难道就派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其他的弟子呢?” 缘空很委屈:“其他弟子都跟着其他师父半月后才出发,师父说要让我多下山长长见识,咱们是提早出发的。” 贾科心道果然如此,无衣把他还不如一只鹦鹉聪明的弟子坑了,现在也不知去哪儿逍遥快活了。贾科于是道:“你总能联系你的师兄弟吧,问问他们那十方佛会在哪儿举行,同他们一道上路更安全。” 缘空一拍脑袋,折出一只鹤,上面提写了一个“卍”字,那纸鹤便飞起来不见了。 “珠珠,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贾科若是有头,恐怕青筋都得暴起,他压抑住自己说道:“咱们先找个寺庙落脚,等到你师兄弟回信了再做打算。” 缘空“哦”了一声,于是快步离开了厕所,离开时贾科隐约听到有人说:“……那小孩儿怎么回事,一个人在马桶上蹲着自言自语了几个小时……” 贾科一阵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直到他听到一阵刹车声和报站声,他猛地问刚要上车的缘空:“这是什么!” 缘空得意地说:“珠珠,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公交车,我和师父都坐过好几回啦,师父说山下不能随意在凡人前用佛法,这架栾能助我们更快到地方。” 贾科内心是“握草”的,心说老子怎么会不知道公交车是什么玩意儿,难怪他先前一直觉得不对劲,总听到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原来这压根儿就不是古时社会。 贾科登时疑问更多了,随着缘空上车,他也不好马上问话让缘空自言自语显得古怪,于是一等到缘空下车,他就立马连珠炮似的问道: “我们这是在下界,那么上界在哪儿?十方佛会也在下界举行?不怕影响凡人?九域封禁又是什么东西?……” 缘空被他问得脑仁疼,于是边走边说:“十方佛会在下界举行,上界是不能随便去的,去上界咱们佛修要走天梯,咱们共工山就是一道天梯,不过不到奉中洪荒就算登天梯也去不了上界,这是师父说的。那些道修,管在下界的叫地仙,在上界的叫天仙。” “师父说,为了让所有的佛修都能参赛论佛,这才办在了下界,凡人眼睛不好,怎么能看得到我们在做什么呢?”小和尚理所当然地说,“要是胜出了,我就能去九域封禁啦,那虽说是上界的秘境,却只要拿着令牌便能进出,里面都是宝贝,谁都想要。” 贾科听出小和尚的垂涎之意,提醒他道:“无欲无求呢,小和尚。” 缘空连忙“哦”了一声收敛起来,念叨着:“我不想要宝贝,我就要自在塔,我不想要宝贝……” “自在塔是什么?”贾科又问。 “咱们蕴空寺的镇寺之宝呀,”缘空说,“珠珠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你可是一串菩提株呐。” “谁规定菩提珠就得知道所有事的。”贾科有点儿心虚。 “……对,你脾气还坏,和书里说的不一样……”缘空又小声自言自语。 - 缘空带着贾科一路到了潜龙寺,前来潜龙寺的人多得让贾科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现世。贾科看不见,缘空却是看得见的。潜龙寺的规模比蕴空寺大多了,每一片琉璃瓦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大殿足有他们蕴空寺的两倍大,纵然如此,络绎不绝的人们还是将这个偌大的寺庙挤得人山人海。缘空被推来搡去,在人群里险些被撞翻。“这寺庙怎的香火这么旺,却没有一个老实礼佛的。” 贾科说:“现在谁还诚心信佛,不过是想讨个运气。”贾科没敢说他身为一串菩提珠信的是道,修的是妖,偏偏不怎么尊佛。 缘空总算是在角落里找到了个还能听他说话的扫地僧,贾科教他怎么说话,那和尚虽觉古怪,却还是将其引见了方丈。方丈年纪不小,看着缘空疑惑了半晌,才问道:“小施主可是父母找不到了?” 缘空正要说“我不是施主,我也是佛门中人”,就被贾科阻止了。贾科说:“说是,说你爸让你在这儿找方丈等人。” 缘空刚想反对,贾科就说:“别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师父是不是父?你是不是找不着他了?你想不想等他?” 缘空被绕晕了,有心想说不是,却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于是只好照贾科的话说了。那方丈遂命一个僧人带着缘空入住了一间客房。缘空好奇道:“这地方客房反倒比禅房还多。” 客房不大,不过一张床一台桌。缘空从自己的腰包里取出一个蒲团,那蒲团临空漂浮着,要是被人看见了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吓得掉头就跑。缘空随即坐了上去开始做日课。 两人刚在此住下,当夜缘空师兄弟的回信就到了,贾科让小和尚念了一遍,却发现他们走反了路,他的师兄弟都已经出发往正道上走了。贾科对那个目的地的地址念了两遍,说道:“这是什么地方,明朝我们去买张地图来看看。” 小和尚有点儿得意地说:“这地方我知道,是道修的地盘,旁边有所很有名的学校,凡人都知道。” 贾科淡淡说:“哦,我不是凡人,我只是一串佛珠。” “……噢,对,你只是一串佛珠……”小和尚又败了一轮。 “珠珠我饿了……”半夜时,坐在蒲团上的小和尚委屈地叫起来。贾科知道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和尚出来都是化缘,小和尚腰包里也没有准备太多吃的,连颗辟谷丹都没有,自然得饿了。贾科说:“这是寺庙,你只管出去找个和尚要点儿吃的。” 缘空一听连忙拍着脑袋跳下来拿起自己的陶钵就往外跑。夜晚的潜龙寺比白日安静了许多,深夜连行走的僧人也不见一个。白日的香火气一直到现在才渐渐消散,宝殿前却还弥漫着浓浓的烟气。 缘空一个人走在回廊里,一个人也没见着,正觉得奇怪,忽然瞥见大殿前方灯火通明,便连忙向前赶了过去,凑近了才发现许多武僧聚集在回廊两侧,笔直站着,先前他们见过的方丈正穿戴辉煌,站在殿前,仿佛在等什么人。 贾科用“神识”看到了这一切,忙制止正想开口的缘空,说道:“慢着,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缘空于是不出声地站在一旁围观。 只见远处大门口亮起一路火光,光芒越来越近,慢慢到了殿前,贾科的神识震惊地“看”到一团强烈的光芒越来越近,到了面前竟然是一朵庞大璀璨的金莲!贾科忍不住细细看去,那金莲倒不是最为罕见,罕见的却是莲心里的一盏佛灯。贾科在蕴空寺那么久,见过不少僧人的佛身,旁人看不见佛身,他却能看得见。然而他看见的也不过是些物象。眼前这金莲,他在蕴空寺方丈身上也见过,然而蕴空寺方丈的佛身乃是一朵无色莲,而不像这来人的——一朵灯莲。而小和尚这时也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 小和尚身旁的武僧猛地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他满头大汗,用棍指着缘空说道:“不得对思惑法师不敬,哪里来回哪里去!” 贾科心中惊疑不定,这思惑法师在他神识中的佛身未免太强,让他开始怀疑这毫无佛修的寺庙是不是真的那么草包。 缘空急了,他哪里愿意错过见大法师的机会,连忙行礼说道:“小僧就在这儿远远看着就好,绝不打扰法师。” 缘空话一说完,就看到那已来到殿前的思惑法师同老方丈寒暄几句,进入了大殿。 贾科纵然是一串佛珠,也在那一刻感觉到了窒息。思惑法师一进入大殿,那光芒被遮住了,贾科这才松出一口气。 缘空倾慕地道:“这位大法师……可真……”他思索了老半天也没想出用什么词来形容更好。 贾科反倒觉得有点儿糟糕。他修的是妖道,要是这法师同无衣一般,恐怕见到他就得把他捏碎了。他催缘空回去,缘空却恋恋不舍起来,势必要见那法师一面,贾科只好说:“等法师安顿下来,我们再偷偷地去看,现在你旁边这武僧正盯着你呢。” 第9章 2.1 贾科和缘空假意离开了此地,深夜时分缘空悄悄爬到了大殿顶上,默念了一句“罪过罪过”便抛下一切心理负担往大殿顶上戳了个洞。贾科猛地听到一阵不轻的声音吓了一跳道:“你这是掀瓦片还是点炸弹啊!” 缘空委屈地说:“现在房子怎么都不用木头了,这里面跟石头一样硬。” “……那是水泥。”贾科一时无语,“换个法子,这个动静也太大了。” 缘空于是掐了个法诀降落在地上。贾科认出乃是轻声诀,凡人是觉察不到他了,但是在那思惑法师面前恐怕不过是小伎俩。然而缘空会的法诀不多,贾科也只能保佑自己的皮相能在被发现时瞒天过海。 “……大师对此有何指教……”缘空方一落下,贾科便听到了老方丈的声音。贾科心下一凛,连忙集中注意力仔细听。 缘空在门柱旁的阴影里匿起了身形,贾科隐约能看到思惑法师的佛身光芒。 然而他等了许久也未曾听到思惑法师回答什么。 方丈的声音略为惊恐:“这……这可如何是好……” 贾科道:“这和尚倒是谨慎,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居然连我都听不见。” 缘空握紧佛珠低声说:“不是法术,大师修‘止语’。” 贾科愣了一下。这止语在凡俗人口中叫“闭口禅”,是为断三业之中口业所修,不想这法师居然还要修止语,也不知他究竟有多少业障要断。 缘空倒没注意到贾科略为古怪的笑意,他仔仔细细听着里面传出的话,余光看到了思惑法师将一道手笺交给了方丈。 那方丈反复念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接着便见思惑法师双掌合十行出一个大礼,手一掌朝天,一掌抵地,一道金光猛地拔地而起,透过大殿屋瓦直冲天际! 缘空一时吓呆了,竟然惊叫了一声,贾科听到就觉得不好,果然,一个武僧猛地跳出来吼道:“谁!” 缘空呆愣在原地,不等贾科提醒他跑,便听到方丈说:“慢着!” 缘空向方丈望去,只见方丈恭敬地面对着思惑法师道:“大师……” 贾科神识之中思惑法师发出的那道光柱逐渐淡去,一道光圈猛地透过众人身体划到极目之远,在贾科的“目光”中,他能看到一道金色的硕大屏障升腾起来越升越高,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贾科震惊地看向那夺庞大摧残的灯莲,内心翻腾不已。 金光光柱渐渐降落,回到思惑法师的身体里,思惑法师指了指缘空,缘空便不由自主地走向了他。 贾科急忙叫道:“缘空!小和尚!” “法师知道我要去哪儿,珠珠。”缘空说道,“法师也去那儿。” 思惑法师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他按住缘空的肩膀,凝视了他半晌。贾科快要被思惑法师的金莲闪瞎了“眼睛”,于是他干脆收起了神识。 思惑法师随即放下手,贾科只听到小和尚老实地说:“思惑大师……我找不到十方佛会了。” 那思惑法师也不知如何与小和尚交流,贾科只浑浑噩噩地感觉到自己的妖气被压制得近乎于无,连神识都施展不开,这般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发现缘空已经离开了思惑。 次日一早,缘空仿佛乳燕归巢一般扑向思惑的居所,贾科再次被压抑得透不过起来,干脆老实收拾神识,不再试探思惑。心道这大师想必也是很不喜欢妖修,看在他是一串佛珠的面子上没有把他收了,却拿佛气把他压制得死死的。 而缘空那个小没良心的,一路上只顾着盯着思惑大师,不知道的以为那是他爸。 贾科本以为思惑这般强大的佛修,身边少不了几个看护的随从,然而及至走时,贾科才发现,思惑只有一个人,连一个小僧僮都没有。 而缘空这下子成了他唯一的僧僮。 贾科看不见思惑,又不想冒出头让他把自己收了,思惑又修止语,连行走都无声无息,贾科和思惑犹如盲人对哑巴,什么都交流不了,只有思惑的威压一直压在贾科身上,让贾科对他毫无好感。 - 行了两日的路,思惑照顾缘空都在酒店里歇脚。两个光头和尚走进酒店还是挺罕见的,贾科总能听到四周人纷纷的议论声。然而思惑和缘空都不当回事。 思惑虽然和缘空没有口头交流,然而缘空的嘴却从来没停下来过,从他们俩古怪的交流方式中,贾科知道了有关这个世界及十方佛会的不少事。 十方佛会乃是上下两界佛修共同的盛会,每百年举行一次。由于下界佛修参赛者众多,这佛会也与时俱进,分出了好几个年龄组。缘空才十几岁,对于佛修来说过于年轻了,自然是少年组的人。 而当缘空问到思惑为何前来此处要做什么时,思惑却什么也没说——当然了,他本来就不能说什么。 出乎贾科意料的是,思惑法师这般佛法高深的能人,居然也要参赛以进入九域封禁,他以为思惑这等人应当是评委才是。 “法师的年纪还轻,按照下界人的话来说,他的资历还不到呢。”缘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贾科说。 贾科诧异道:“你都学会‘资历’这个词了?” 缘空得意地说:“那是自然。” “你说法师的年纪轻,他能修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五百岁也有三百岁了吧?”贾科心想着还是把人高估了,没想到小和尚连连摇头:“不不不,法师连百岁都没有超出呢!” 贾科一愣,心中骇然,大声说:“你说什么?!” 贾科是修过佛的人,他知道要修成这样强大的佛身需要历经多大困苦,他料想思惑天赋再高也需要修炼起码三百年,佛修修的不光是身,还有心,更重要的是业。归根结底所有的佛修都在切断自己的因果与轮回。 贾科当初选择做一个佛修就是为了停止他无休止的轮回,然而毫无效果。 “大师不过百岁,师父提起过他,不过我当时没有仔细听,大师生于一团金莲,传言是佛祖座下金莲,他自出生起便是佛体,修习佛法不到百年。” 贾科若是有眼睛,恐怕早已瞪大。他轮回了几百世,入过几百个行业,深知每一条道走来都极为辛苦,没有什么道路是轻松简单的。若说一个捡破烂的,对各种破烂的价值、利用、来源、去处、循环周期也比旁人来得更为广博。对于佛之一道,贾科自认自己虽不能称当时第一人,却也是唯一一人修到金刚不坏还经历九九八十一劫难的。 他完全明白要在百年之间修到思惑这地步,光有天分完全不够,佛修乃是最看重心性的一道,年岁不够如何能够悟佛,必当历经百千困苦劫难,尝得人间百味才能认清什么是业,如何成果。 贾科花了数百年才在那一世断清因果,却依旧被天雷打入下一世,恐怕是天劫看透了他尚未消除肉身一切因果,不过是堪堪封闭了自己的七情六欲。 然而贾科不懂的是,他四百九十世下来,该断的都断了,有欲求的也都看淡了,自觉那一世将自己压抑到了极致,究竟还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 然而上一世的贾科没有仔细地去深入这个问题。既然不能成佛,就成妖、成道、成魔。过去的四百九十世让他明白没什么是不能成的,说哪些道辛苦些,哪些道轻松些,不过都是不了解罢了。贾科本不在乎他究竟是什么,他现在倒有些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缺了哪一条没有断。 而对于思惑这个人,贾科除了惊叹也略觉古怪。修为如此之高,却如此年弱,甚至还为了削减口业修了“止语”,这和尚总有那么些违和。 “明日就要坐火车了,珠珠,凡人可真厉害,经常发明出些比我们修者厉害的东西。”缘空一边看地图一边说。 贾科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凡人还有飞舰,能把一个城市装下……” “飞舰是什么?”缘空好奇地问。贾科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了。他说道:“我说错了,是飞机,能把几十几百个人装下飞到天上。” 缘空张大嘴巴说道:“凡人可真厉害啊!” “那是,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修者的根基在凡间呢,”贾科说,“天下万物苍生平等,凡人的存在自有凡人的道理。” 缘空立刻说道:“珠珠,你可懂得真多。” “我懂得当然要比你多。”贾科敷衍地说着,用神识打量客房四周。这几天来一直住酒店和旅馆,缘空也已经对这些“大盒子”熟悉了,但这还是首次他和思惑睡同一间房,因为这个小破旅店只剩下最后一间双人房了。 思惑眼下钻进了洗手间,他一进去,贾科就仿佛解放了一般出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好笑道:“原来这位大法师也是要洗澡的。” 缘空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拍了拍床铺说:“这些东西真软,睡久了恐怕骨头都要酥了。难怪俗世间欲多剪不除。”说着缘空取出一个蒲团凌空漂浮在床上,闭上眼打坐做起了日课。 贾科趁小和尚不来烦他了,便四面看了一圈,甚至好奇地看了看思惑一直拄着的法杖。 见思惑始终没有出来的迹象,贾科便偷偷化出了一道虚影,向那法杖走去。 思惑的法杖也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贾科如今依旧只能用神识视物,然而虚影却是这段时间来闭关修炼的结果。贾科凑近了那支法杖,方一触碰,便猛地“嘶”叫了一声,仿佛被灼伤了一般哧溜一下瞬间缩回了自己的佛珠。就在下一秒,思惑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出来了。 如果贾科能看见他,就会发现他进去时什么样,出来时还是什么样。思惑开门的同时目光往自己的法杖上瞥了一眼,让贾科大气不敢喘。不知怎么的,贾科微微试探的神识觉得思惑那朵金色的莲花仿佛淡了不少,隐隐的里面的灯芯也仿佛残败了一般。思惑也未曾再做出什么反应,便如同小和尚一样,凌空坐在了半空,倒是连蒲团都不用。 - 第二日一早,两人一佛珠又上路了。贾科昨晚上差点被撞破,今天一整日都十分安静。缘空第一次坐火车,惊诧至极,一直坐在座位上连声惊呼。贾科距离思惑的法杖连半个人身的距离都没有,安分极了,只希望缘空能距离身边的思惑远一点儿,好让他也远离那根法杖。 坐车又是半日,他们总算到了b市,贾科连连对缘空说:“离思惑远一点儿!” 缘空不明所以,然而贾科是他的佛珠,他觉得他还是应该对自己的佛珠好一点。谁让他的佛珠是一串珍贵的会说话的菩提珠呢? 思惑仿佛对缘空的疏远一无所觉,他与缘空并肩走出火车站,找到一家旅店又住了一晚,而这一晚,小和尚和思惑又不得不住在同一个标间了。 贾科在思惑躲进洗手间的时候没有再将自己的虚影化身出来触碰他的法杖,他只是悄悄贴在了洗手间外试图打探里面的动静。思惑的金莲光芒透过磨砂玻璃钻出来,一会儿强一会儿弱,反倒让贾科觉得有些古怪。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心道这和尚秘密还不少,便钻回了本体。 就在贾科将要同小和尚一般入定时,思惑终于出来了。他站在床边盯着缘空盯了好一会儿。贾科顿时放出神识盯着思惑。只见思惑那朵大金莲向缘空移来,贾科恍惚看到有一只金色的手碰了碰缘空的眉心,接着一路往下,渐渐地向贾科移来…… 贾科连忙收缩神识,龟缩在佛珠里一动不敢动,只感觉到一道柔软的触感划过,稍作停留,那触感便消失了。 好一会儿贾科才敢再“张开眼睛”,却见到思惑已经正襟危坐,那朵大金莲在半空中缓慢旋转漂浮。贾科忽然发现,思惑先前凑近他时他竟然没有感觉到针扎般的痛楚,想必他对缘空下意识地收敛了所有可能对他带来伤害的力量。 第二日一早,二人行了两个时辰的路之后,贾科和缘空总算是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此处是道修执掌,我们需得先向道修拜会行礼。”思惑一说完就向缘空先前说过的那所著名的学校走去。贾科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但见思惑进出竟然毫无阻碍,仿佛他根本不是个披着□□的显眼和尚。 缘空干站在外面等候,思惑没有多久便出来了,还带出了一个青年男子。贾科觉察到这人是个道修,忙提醒缘空。只听那男子道:“在下柳子翼,二位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贾科正听得心生好感,便听到又继续道:“只要付了服务费,什么服务都能为两位师傅送上。” “贫僧需前往结界之地,劳驾阁下指路。”思惑说完,便递出了几块灵石。 “灵石,”柳子翼挑眉接过,对着阳光看了看,“这都是老古董了。”他似乎估价了一会儿,这才将东西收了,随手甩出一张符箓道:“二位师傅稍候。” 不多时,只见两个学生模样的道修从学校里走出来,其中一个一边走一边对柳子翼不耐烦地说:“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啊柳大少?我刚把东南角的地扫了,你还想干什么?” 缘空还是第一次见道修,他睁大眼睛对贾科说:“珠珠,这些道修看起来倒和凡人一模一样。” “这叫入世,”贾科随口扯淡,“就跟你下山历练一样,都是修炼的一种法子。” “张飞,周瑜,”柳子翼伸手介绍,“这二位是前来参加十方佛会的师傅,你们给他们带路,不要怠慢了客人……不然扣你这个月的奖金。” 那叫张飞的立马冲出来冲柳子翼挥舞拳头,被一旁的周瑜连忙拦住。 贾科看着两人只觉得古怪。其中一个倒是普通,另一个在他眼中却是黑色的圆月弯刀形态,偏偏这两人行为密切,灵魂也靠得极拢,到仿佛浑然一体。 “这两人难不成是双体一魂?”贾科自言自语道。 缘空只是瞪大眼睛,对他俩看个不停。 张飞和周瑜也不常见到佛修,这一类的修者和他们修仙的不同,最讲究无我,平时都在深山寺庙里六根清净,鲜少露面,要不是这次十方佛会,他们还见不到这许多光头和尚。 张飞和周瑜一人祭出一根电弧紫竹,对两人说:“二位师傅请。” 思惑摆了摆手,抛出了一根柳条,便浮空起来,缘空法力不强,被张飞带在了身后,站到电弧紫竹上时还歪斜了一阵。 缘空不仅担忧道:“就在这里施展法术……” 周瑜听出了他的担忧,笑道:“小师傅多虑了,这地方是柳子翼管辖,d校原本就是道修的大本营,现如今改换了地方,这地方的防御与屏蔽却依旧存在,修道者会自行被凡人忽略。” 缘空感慨道:“这可真神奇啊!” 四人在半空中疾驰,周瑜又道:“上下两界本就不分彼此,地仙天仙,若是想要和下界凡人修好,当然要发明出不少对应的术法。” 贾科始终盯着前方的张飞,越来越觉得古怪。 小和尚问:“方才那位就是这地方的管辖者了么?” “不错,”周瑜说,“柳子翼在三界混战之后便成了这片区的管辖者,辖区与辖权极大,若非十方佛会,他平素是不到这儿来的。” “现在他可是个大忙人了,”张飞冷哼了一声,“尽把鸡毛蒜皮的琐碎事交给我们。” “别听他胡说八道,”周瑜淡笑说,“现如今正是用得上搭档的时候,鬼界动乱方才平息,各方天仙地仙都在忙着重建,两位师傅如今到来,也可看看新修的下界。” 小和尚立刻说:“二位是搭档吗?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十三月出生的人!” 贾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搭档,什么三界混战,什么十三月……这些他现如今看不见666,一概不知。 见缘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张飞笑了笑说:“我是。” 缘空立刻睁大眼睛打量了张飞好半晌。 周瑜似乎不乐意别人对自己的搭档多钻研,于是说道:“二位从何处来?那位师傅怎么不说话?” 缘空连忙反应过来说道:“小僧缘空,自共工山而来,这位是思惑法师,修止语,不造口业的。” 周瑜和张飞忙向思惑行了个礼。张飞满是好奇地问身后的缘空:“小和尚,见你修为也有奉中,共工山上难不成人人都有奉中修为?” “不是,”缘空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缘字辈里修为最高的,师父才让我来。” “那位是你的师父吗?”张飞又好奇道。 “不是,我的师父是无衣法师,思惑法师是——是——”缘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知道思惑是他那一辈中的翘楚,却不知道思惑究竟师承何方。 这也不怪缘空,缘空知道的信息不过来自于无衣,无衣平素也是与世无争,对虚名向来不甚在意,堪堪听过思惑的法名,甚至他的来处都不知晓,恐怕也是从自己师父那里听来的。 思惑听几人在谈论自己,便向他们行了个礼。他的脚下只有一片柳叶,却仿佛如履平地,张飞周瑜的电弧紫竹纵然声势大,柳叶追起来却游刃有余。 张飞显然对思惑很有兴趣,但是思惑不说话,他问了几个问题也只有只能回答个一两分的小和尚回答他,渐渐也失了兴趣。 反倒是贾科,在几人一落地之后就将先前憋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十三月是怎么一回事?” 缘空和思惑正送走了两人,听到贾科问话,便惊讶道:“珠珠,你竟然有不知道的东西。” 贾科忙说:“废话少说。” “是一类极其古怪的人,他们出生于一月与十二月之交,乃是一个特殊的月份,身躯可化作兵刃,乃是一种天赋,”缘空说,“师父从前对我说过,十三月一般都会有一个搭档,这个搭档与其灵魂共鸣度高,两人在一起时可使出十倍乃至百倍气力,我今朝也是第一回见呢。可惜没有见着那人的兵形……” 贾科只觉得匪夷所思,一个人怎么能与生俱来就有化作兵器的本事,许多大神通者到了后期才能修出化百物的神通,这些人简直跟开了挂一样。 “不过呀,我们佛门是没有这种人的。”缘空又说。 “佛门没有?”贾科一愣,“怎么没有?” “十三月与其搭档之间的维系极为强烈,有些乃可至于爱侣,咱们佛修自当斩断七情六欲,从未见过佛门弟子哪一个是十三月的,”缘空鼓了股嘴巴,“也许就是有也不会如这些道修一般去寻找道侣吧。” 贾科还在思索,便听到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好多和尚!” 贾科神识扫去,只看到一个显然非佛门中人的道修站在结界的边缘,看着广大前来的僧众大声说道:“平日半个光头都看不见,在这儿有头发的反倒罕见了,哈哈哈……” 那道修身旁一人拽了他一把道:“别丢人现眼的。” 先前那人被拽了一把,楞了一下抹抹鼻子嘀咕说:“没事儿就爱瞎拆我台,等我徒弟来了看你嚣张到哪儿去。” 那两人随机和许多僧人一般走进了结界当中。缘空盯着那两人越走越近,见到思惑时,那二人都停下了脚步,向思惑揖手。思惑回了个礼,便听两人说道:“思惑法师来得准时,这位难道法师的爱徒?” 贾科心道这思惑和尚的名声在道修耳中看来不小,要是缘空搭上了他的顺风车,说不定这什么佛会也能一举胜出。 缘空却适时开口道:“阿弥陀佛,小僧和思惑法师只是路上偶遇,小僧的师父是无衣法师。” “无衣法师……”其中一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迟疑,仿佛在回忆,半晌他才仿佛回忆起来道,“无衣法师!我知道了,共工山那个对不对?当年我去共工山采石造笔时他还是个和你一般大的小和尚呢!” 缘空立刻毫无城府地睁大眼睛问:“前辈是?” 那先前还在嘲笑和尚光头的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我就是个画阵图的,周兮。” 但听“周兮”的名字一出,一旁就有人惊呼了一声,却是另一个拿着铜钵,收执竹杖的小和尚。那个小和尚的穿着远远不如缘空,看上去有些衣衫褴褛,连僧袍都是东破一块,西补一块。 他从方才见到思惑法师起就挪不动路了,现在听到周兮两个字又惊呼了起来。 周兮仿佛已经对这样的惊呼见怪不怪,于是嘻嘻笑了两下,便对思惑做了个揖,和身旁的人向里面去了。 那小和尚连忙赶上来,有几分惧怕,又有几分倾慕地看着思惑,觉得思惑仿佛不好下手,边转向缘空道:“你、你好,我叫、我叫善静,交……交个朋友么……” 缘空在自己的小禅院里见到的都是那几个老面孔,还没见到过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和尚,而对方也是孤身一人,一时之间高兴起来说道:“我叫缘空,你好。” 第9章 2.2 思惑见缘空遇上了伙伴,便独身离开了。缘空对思惑能照顾自己一路千恩万谢,连行了好几个大礼,思惑一走,那听不下来的小和尚就立马跳起来叫道:“思惑法师!你……您……是思惑法师的……” “思惑法师照看了小僧一路,倒不是小僧的师父。”缘空已经说过这句话不下几十次,却没有一丝不耐烦。善静遂松了一口气道:“你快把我吓死了。” 缘空看得好笑,在共工山上的同龄人都是严肃拘谨,没有一个如善静一般活泼。于是他好奇道:“你从哪里来?师承何处?” 善静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是大门派的子弟,我的师父是个赤脚和尚,想必佛祖没给他开光,却让我到这里来替他比赛。” 缘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罪过罪过……” 贾科也觉得这善静有趣,说佛祖没给开光,这不就是说他师父疯疯癫癫嘛,疯和尚居然还能教出个佛修,也不知是这孩子天赋好还是那师父是个大隐隐于世的高人。 缘空随意问了善静来历,便好奇道:“方才你说的那位周兮,是什么人呀?” 善静一听这个,立马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倒豆子一般说道:“你不知道呀,周兮可是道修里顶顶出名的几位大能之一,道修之中的顶尖阵图师,三界大乱时大出风头,力挽狂澜,维守整个下界的阵图都有他的功劳!他……” 善静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就差把周兮的祖上十八辈都给说出来,贾科随即说:“问问他周兮旁边的那人是谁。” 贾科如今知道十三月是个什么东西了,最初在周兮身边令他莫要丢人现眼的那名道修在贾科的神识当中却也不如其他道修那般是个人形,反倒是——一把手|枪。 善静听缘空问他周兮身边的人,顿时又楞了一下,说道:“上仙莫离你也不认得?” 缘空摇了摇头,贾科差一点也要摇摇头。在他看来那两个道修确实是比先前送他们的两个小家伙强了不少,但是以他的神识却也看不出强了究竟多少,也不知是他如今神识太弱,还是那两人隐藏了修为。 “上仙莫离……他的事情一言难尽,当年三界混战的由头和龙鲛之战的参与者都有他……他——哦,咳,他是上仙叶未双的搭档,叶未双你总知道吧?” 见缘空苦苦思索,善静睁大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他,终于见到缘空说:“啊!我知道!” 贾科愣了,问道:“叶未双是谁?” 缘空说:“那个龙鲛之子,镇守鬼界之人!” “镇守鬼界的是上仙莫离!”善静大挠其头,“叶未双乃是他的搭档,不过当年降服鬼界确也有他偌大功劳,想当年……” “啊,要开始了。”善静还没“想当年”出什么,缘空忽然开口,吸引了善静的注意力。只见大量佛修向结界中央一座高塔走去,结界之外尚未赶到的佛修都一个个加快了步伐。 缘空和善静连忙也向前走进高塔,缘空一边走一边问:“为什么十方佛会会有道修前来?” 善静挠了挠头说:“多半因为九域封禁吧,他们可都是上界的大人物,九域封禁平时若非大机缘才开启,但这些大人物总能有办法把秘境开启的。” “佛修无法开启九域封禁吗?”贾科好奇起来。缘空替贾科问问题,只听善静挠挠脑勺道:“这我就不知道啦,不知为啥每回十方佛会都有道修大能在场的。他们虽不懂佛却懂道,我师父老说佛道是一家,我也不明白。” 贾科心想,你师父倒是挺别致的。 缘空和善静二人终于走进了塔内,只见巨塔中空,犹如一支庞大的竹笋拔地而起,向上望去无数雾霭弥漫,隐约有金光透过雾霭传出。 在贾科的神识之中,上方乃是一片片金丝大网,大网之中有几个空洞,却是一朵朵硕大的金莲。 贾科立刻想起了思惑和尚,立马四面巡视了一圈,却发现思惑并未在塔中,也不知去了哪里。 - 不过多时,只见进入十方佛会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仅有佛修,还有好些道修,甚至有一些妖修也来了。越晚进来的越是步履匆匆,但凡有人形色轻巧惬意,必会引得在场众人窃窃私语或者低声惊呼。贾科听到了不少人的名字,多亏他们身边的善静小和尚,他倒是识得了不少大能,也因此了解了此地情况。 这地方总共三界,分别是上界下界与鬼界,而非他先前所想的佛门三界。道修执掌上界,凡人主管下界,阎罗控制鬼界,佛修妖修具是游走于三界,只不过妖修大能上界多一些,佛修大能避世不出罢了。 此次十方佛会纵然多数佛门之人,也来了不少参观的家伙,贾科不知道那些前来的妖修是诚心向佛还是心太大,居然跑到到处都是佛光的地方来,也不怕自己身上的血气过于浓厚被净化了。而魔修,贾科却是未曾见到。想来也是,这地方到处都是和尚,哪有魔修敢来闹事。 不过多时,塔外又亮起一阵金光,贾科的“眼睛”差点儿被闪瞎,只见到十数个佛身进入佛塔,其中有一朵便是先前总是寻不到的金莲。缘空惊呼道:“光祖法师,明轮法师……思惑法师!” 善静立刻说:“这都是来评判的大法师啊!” 贾科见小和尚激动得差点要手舞足蹈,顺口说:“这思惑怎么也是评判的法师了?他不是要参赛吗?” 缘空一愣,一拍脑袋道:“对呀,思惑法师来参赛怎么会做参赛者呢,必然是评委呀。” 贾科:“……” 之间十几道金光入内,往常百年难得一见的法师齐聚一堂,周身佛光差点没讲在场的妖道湮灭贾科虽说是一串佛珠,修习的也是妖法,连忙藏匿到佛珠深处闪避。几位法师入内,有高高在上宛如尊者,有慈悲似仙尊佛陀,有面目平平如肉|体凡胎……在贾科眼中,他们的法身却一个个极为庞大,有璀璨如旭日,有刚硬入金铁,也有和煦若春风…… 缘空和善静和周围的小沙弥一样都看得呆了,仿佛听到黄钟大吕。贾科却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这些和尚,也不过如此。” 缘空的崇拜敬仰被打断,恼怒道:“珠珠,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贾科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倒也不存着什么必争之心,只是他曾经险些历经九九八十一劫飞升九天,在他看来,这些人也不过是从前位列他之后的佛修,各个胸腹藏有欲念,不得其果。而他如今也不是什么佛修了,不再禁锢自己的七情六欲,该评评判判指指点点的自然直说,只不过他现今弱小,不便现身,也没有任何依凭与兴趣来说自己的过去,便不再说话。 这十几人当中,只有思惑让他惊叹,无非是因为思惑的年纪。 缘空见贾科不说话,也不再理他,抓住还在发呆的善静的手,像是两尾小泥鳅一般钻进了人群里,一直凑到最前方,占据了观瞻前辈的最好位置。 不多时,佛塔外的结界闭合了,善静趁着一位佛道大能前辈主持之时,悄悄在缘空耳边介绍了诸位前辈,介绍完了还意犹未尽,又介绍起这尊佛塔来:“这尊佛塔原先是不在这儿的,这里原来举办过道修的地仙大赛,死伤无数,明轮法师受邀净化此地冤魂与阴秽,才将自己的昆仑塔寄在此处,千年之后收回……” 贾科看了看那位明轮法师,明轮法师在他眼中当真是一轮弯月,光芒鄙人,这佛塔也气势逼人,不知道比起共工山的镇寺之宝自在塔如何。 大赛的规程一介绍完毕,所有佛修就自行分边登记参赛了。贾科心想佛修这点最好,特别听话,从来不起纷争,只要有个领头人,就全跟绵羊似的,力争无欲无求。 缘空在分组之时就看到了自己的师兄弟,与他们寒暄了几句,又问道自己的师父无衣,却发现无衣也未到此处,当下奇怪,在贾科的催促下与善静一道去登记了。 在缘空登记之时,贾科特意对那几个旁观的道修妖修看了几眼。道修倒是各个正经,妖修好几个居然在向佛修暗送秋波,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胆子。 缘空和善静恰巧被分为了同一组,贾科随口便问:“这第一轮考校的是什么?” “教典。”缘空说。 贾科心想少年组就是少年组,考校得也容易一些。 这么想着,他就看到佛塔分为了三部分,每一部分仿佛都和上面的空间联通,每一部分却又都是分割的。 贾科一抬头就看到明轮法师站在半空中俯视下方,那轮弯月亮得耀眼。 “考校教典怎么考校?”难道像是学生一样做试卷吗?贾科内心想着,却看到一名佛修走向前来,即便面对着少年组的小和尚们,也恭敬礼貌地行了个礼,指着一旁的一面石壁道:“诸位可自行挑选一段刻于壁上,三个时辰为限。” 缘空挠了挠脑袋说:“珠珠,这比赛真简单。” 贾科眯眼看了看那石壁,没有提醒缘空那石壁有古怪。无衣都把自己的小弟子放飞了,贾科若是一直护着他,这小和尚别说不聪明,就是聪明也长不成器。 善静看到其他人都上前了,于是认准自己组的石壁也上前了。石壁旁躺着一束石棍,几个同组的小和尚一人一支,先后靠近了石壁。只听见缘空身旁不远处一个小胖子说:“不过是写字,有什么难的,我能把金刚经倒着写下来!” 缘空被他唬住了,瞪大眼睛看着那小胖和尚上前,飞快地在石板上划了起来。然而方写了一个字那小胖子就愣住了。石壁上光滑如初,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善静在一旁说道:“这石头好硬呀!” 贾科心里笑了笑,这石壁可不是硬,而是考验气力。佛修先注重修身,接着修心,最后修业。只见那小胖子这一次用上了力气,却也只留下了一道极浅薄的痕迹,那小胖子顿时有些愣住了。 缘空此时也上去了,他也不挑,就将自己念得最多最熟的金刚经第一品给刻了下来。缘空好歹是共工山的人,力气不小,天天早上要打一通拳法用以强身健体。 缘空比那小胖子略有准备些,于是第一笔就有了痕迹,于是更多的小和尚上前落下他们的第一笔。善静就在缘空的身边,然而善静却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只见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刻出一条笔画便是气喘吁吁,缘空刻完了一行字,他还在挣扎第一个字。 缘空的速度算不上顶快,却也不觉得有何困难之处,只是第一遍刻下不久,他就发觉那些字迹开始渐渐消失了。缘空大惊,连忙问:“珠珠!珠珠!它们怎么都消失了!” “先前那和尚说什么来着?”贾科懒洋洋地提点了一句。 “诸位可自行挑选一段刻于壁上,三个时辰为限……”缘空楞了一下,“三个时辰……莫非要刻满三个时辰才作罢吗?” 没听到贾科回答他,缘空只好又继续刻下去,果然他一落笔,那些半消失的字迹便不再消失了。缘空只好往下写去: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缘空写得胳膊酸疼,背上直冒热汗,总想放弃,却又提醒自己要一鼓作气。只要一断,那些字迹就会变淡,前面所写功亏一篑,干脆在心里念起了经文,这样反倒让他心无旁骛好受了一些。他一旁那小胖子早已是大汗淋漓,刻得手腕颤抖不已,而善静则是两手两脚一齐上阵,每划一笔都艰难困苦。 缘空刻完十品,三个时辰便到了。许多人仅仅刻了百来个字,甚至有人一字未能刻上,还有更多的人则是半途休息,结果所有的字迹都消失了。小胖子算是及格了,眼见先前那说话的佛修眼神扫过小胖子向善静看来,善静的脸色都僵白了。他的背后不足十字,恐怕是过不了关。 贾科对善静这小和尚挺有好感,眼见着他要被刷下去,便悄悄吹了口气。缘空的佛珠一闪,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发现异常。善静面色苍白地挪开身体,等候那位前辈报到他的名号令他出去,谁料闭眼等候半天也没有什么动静。一旁的缘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善静你真厉害,刻的字每一个都那么深,我都刻不下去啦!” 善静楞了一下回头一看,只看到方才自己所刻的那九个字每一个都深深陷入石壁三寸,足见力量之大! 善静再一看缘空,缘空的字浅,却洋洋洒洒刻了十品金刚经,这在众多弟子之中也不常见,果然,待佛修前辈宣布之时,缘空的名次一下子从混乱的近千人当中窜上来,占据了前五十的位置。 善静的佛号出乎意料地出现在第三百名,这让善静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欢呼一声抱住了缘空。 此刻正是名次布出之时,塔内难免一片喧哗。思惑身边的一位法师见他不看自己负责的青年组,目光却投向少年组,便问道:“看什么呢?” 思惑收起了目光,闭上眼睛拨动佛珠。那法师看了一眼,只看到两个抱在一起高兴得直蹦跳的小和尚,于是也笑道:“小辈沉不住气。” 只这一轮,就刷掉了一半的佛修,被刷掉的佛修也不气馁,就坐在塔的周围观看。缘空兴奋地和门内的师兄弟挥手,贾科看了两眼,共工山的倒是没有一个下场。 但见先前那佛修再度起来了,淡淡地布置了第二个比试,四周的道修和妖修都窃窃私语起来。 第9章 3.1 黑老骑着小毛驴儿慢腾腾从紫云外围走进内山门时,只看到一席花袍像一阵风一般冲出去。他的身后不远处吊着那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子薄梁衡,两人的脸色竟然出奇得一致。 黑老嚼着嘴里的草道:“老花,你干什么去?” 花老板着一张脸,连一眼都没施舍给黑老,道:“那小子炼丹才半途,就胆敢给老夫跑了——” “跑?跑什么?”黑老的小黑毛驴脚下一退,一跨就拦在了花长老的面前。花长老急得直跳脚,瞪着眼前的黑老说:“让开!那小子他妈的告诉了老夫阵图和炼丹也能凑在一块儿,就跑了!也不知是哪个混帐叫的,看一眼玉符就没影儿了!是他爹死了还是妈亡了?!” “阵图和炼丹?”黑老皱起了眉,没有挪步,把嘴里的草换了个方向嚼着,道:“他是不是有个师父?” “你怎么知道?”花长老惊讶地看着黑老,狐疑地问道,“你不是去看那守山阵的动静了么?怎么,难道——”花老的眼睛一瞪,来回的脚步也缓了下来。黑老眯起了眼睛,道:“轮回阵图——来了支找徒弟的轮回笔。” “轮回阵图?!”花老也吓了一跳,“他来这儿干什么?”他仔细一想,又道:“不对,十九那小子的师父是个丹药师,还送了他一个回雪鼎!与老夫流风鼎双生!不可能是来唤十九的……”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黑老把嘴里的草叼得上下直摆,“阵图和炼丹凑一块儿?” 花长老一愣,随即眼睛瞪得更圆溜了,脸色仿佛都扭曲了起来,他一字一顿地道:“十九的那个师父……是那轮回阵图师?” 薄梁衡此时已追了上来,在听到两人对话之时,他的缄默也不得不被打破了。他蓦地插口道:“那个鬼才阵图师?!” 周兮的名字,不一定所有人都知晓。但他的阵图笔,在上界,却每一支都有不弱的声名。周兮成名之时,成名的是他那一对邺水、朱华,而后其轮回法则有了名头,他手里的那支轮回笔又成了他的代名词。 周兮是和一般的阵图大能所不同的阵图师。他不走寻常的阵图大道,他的洪荒阵图甚至不曾走完,便偏向了另一条奇诡的道路。他所涉猎的阵图极多,与寻常阵图师不同,他在极高的天赋下,在各种阵图中获得了数种许多阵图师终其一生也无法获得的法则。然而在领悟这数种法则后,他却干出了让众人大为跌破眼镜的事——废弃先前所学,主修生命阵图,最终领悟了如今的轮回法则。他的鬼才之名,正是由于其不正经从师,却接连领悟数种法则得来。在他领悟轮回法则之前,没人知道他最终会选择哪条路子。他的阵图五花八门,奇诡至极,法则一环套一环。这等阵图,威力不算太大,然而在这上界,至今为止还不曾有旁人做到。因此周兮从来不曾被与那些个举世闻名的阵图师并列,他总是游离在那阵图师的各个排行之外,单独成列,其下无有他人。他的名字也很少被提及,众人提及,多是邺水、朱华,在其领悟轮回法则之后,他的称呼就简化为了名号——轮回阵图师。 花长老当然知道这个人。这个阵图师和其他的阵图师很少互相往来,若把黑老比作国学大师,他就是雕刻大师。这算不上什么正统的技艺,但在他这条歪歪扭扭、无数分叉的路上,无人能出其右。 花老的神色有些凝固。他想到过叶未双的来头不小,却没想到叶未双的背后竟然是这么个人。他张口道:“你放进来了?” 黑老翻了个白眼:“难不成让人打进来?那剑阁的小子给人打了保票。” 花长老这下算是彻底相信了。叶未双和郁剑的关系整个紫云都知道。如果郁剑出面调和,显然和叶未双有关。郁剑可不会什么阵图。花老顿时急得抓耳挠腮。他只想找到叶未双,然而让那个鬼才阵图师看他的笑话,他又是不甘心的。难道要他生生承认自己不如人?这阵图结合如炼丹的法子,他从未想过。一来他不是个阵图师,二来丹药和阵图千百年来并属两类,鲜少有人并通而兼修。就算是兼修了……如薄梁衡,不是依旧不曾想到过这事么? 花长老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得来下不去,急得他四面乱转,最后大喝一声,向山下直冲而去:“十九!八百贝币换你一株龙息九龙草,你换是不换——!” 黑老心里“呸”了一声,只瞥了一眼花长老的背影。什么龙息九龙草。龙息是主,九龙草是次,叶未双是主,龙息是次! “小叶!”周瑜一把拽住要冲出去的叶未双,抱着他的腰一个劲儿往后拖。郁剑猛地给了他一拳头,将他的脸打得歪向了一边,叶未双这才冷静下来。周瑜被这一拳吓傻了,有些发愣地看着郁剑的拳头。郁剑上前又提起了拳头。周兮蓦地拦住他说:“够了。” 叶未双萎顿在地面上,似乎没想起来。他坐在地上,竖起了一条腿,吐出了一口血痰,却没有看郁剑。他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郁剑看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渐渐退了回去,手背上狰狞的经脉也消退了。那种令人惊惧而冷汗直流的灵压,随之渐渐收敛起来。叶未双在片刻间褪去了一切锐气,仿佛先前那凶兽般的人不是他一般。 周兮道:“打算怎么办。” 叶未双没有说话。他思考了许久,然后缓缓抬起了头:“阎王化会如何?” “未双,你知道阎王是个什么东西么?”周兮在他面前盘坐下来,双眼鹰隼般直视着他,“鬼界之内,无有生物。阎王本就是死物。每一道死魂,在下界或是上界逗留过久,都会烟散,唯有在鬼界得以留存。若想要重返上二界,便要重入轮回。而有些死魂,是不愿回到上二界,有些死魂,则是罪孽太重,因果太深,必须被囚入鬼界的。十殿阎罗,生前有些是良善之辈,有些则无恶不作。这是上界用以控制鬼界的东西,这十殿阎罗虽然身死,死前却被引上登仙,体内留有天根。若是十殿阎罗受制抑或叛离,这鬼界——将会覆灭三界!” 叶未双缓缓抬起了头来,眼神却落在地面。 “若莫离阎王化……他离死,也不远了。” 周瑜看着周兮的双眼猛地腾挪,望向了叶未双。叶未双的表情十分阴沉,带着些许崩溃前的隐忍。周瑜看得胆战心惊。然而叶未双终究没有崩溃。他咬着牙,骨头都突了出来,双拳垂在身侧。周兮见他控制住了自己,微微点头,看了一眼手握剑柄的郁剑道:“我不能在此逗留太久。我的身上有开启鬼界的因,不能与你相距太近。你和莫离干系太大,我不能让这因果画成了一个圆。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找到莫离……上界的异动,你怕是早已觉察,如今的事态,不容分毫差错。莫离上来时间不短,而天人宫如今才开始做出些举动,这不正常,若说没有内鬼捣乱我死都不信!西南片区天人宫皆已有所动作,唯独最先收到消息的东片区,竟然还在踯躅……紫云是个大好的武器,莫离既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你就该知道怎么做……” 叶未双的双目渐渐抬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周兮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 周兮身上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铃声。众人都看向了他的腰间。周兮的腰间有一个金色的小铃,正在一下接一下震动着。周兮皱起了眉道:“坏了。” 江浪冷着脸盯着身前不远处黑色的浓郁雾气,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江浪自打从九域封禁回来,就没有像原来一样嚣张的资本了。一来他这一回的成绩着实不好看,二来这个上界似乎不太平了,维村叮嘱他不得离开天人宫,却又差遣了为数不少的奉上客卿出去。他平素若不是在外惹事,就是在天人宫里找客卿切磋。说是切磋,却总是他占得些不大不小的便宜。比他弱的,不必留手,便甘心退避了,比他强的,看在他维村亲传弟子的身分上,也让他些个,教他个一招半式、夸奖个两三句话。若江浪惹上了那些来头不小,心高气傲的客卿,维村还能出面。江浪在他活着的十九年里,从未碰到过任何一桩让他不顺心那么久的事。 叶未双的面孔在他面前不断闪来闪去,而他却不能去找什么客卿发泄,而更可气的是,这几天竟然有那等低等的东西侵犯到天人宫来了! “妈的,人都死光了吗?!”江浪怒喝着,随手劈出了一道阵图。阵图仿佛锋利的刀片,将那团黑雾之中掩藏的血红眼球一分为二,血撒了遍地。 叶未双的面孔又开始在他面前闪烁了。他想起自己之前听说的,这个天姿卓越的叶未双,竟然只有十九岁。“老子也只有十九岁!”江浪恼羞成怒,又是两道阵图劈出,周围的黑烟顿时消散了。中级阵图师的威力不小,而他却已经逼近高级阵图师。 从他出生开始,他就没有受到过什么委屈。他的天姿决定了他必然成为整个天人宫最年轻强大而有潜力的后辈。天人宫自己也培养人才,然而不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而江浪,从他有意识开始,就是维村乃至整个天人宫的宝贝。 他的年纪太轻,轻到哪怕他是个中级阵图师,维村也没放心让他独自离开天人宫去闯荡。 江浪将面前的黑雾随手驱散,看着那盘踞在天人宫外的大型阵图不觉一阵憋闷。天人宫的护宫阵是阵图大能苦非长老所布,而大长老在其间亦有些微的力量。维村吩咐了他不得跨出这界一步,这让江浪十分怄气。他三番五次想要去紫云找叶未双的麻烦——他身上带着天人宫的信物,紫云的护山大阵不至于照面就攻击他——然而却苦于没有机会。许灵望那老头也不知是不是猴子变的,每当他有一点要溜走的苗头,就会出现在他面前。江浪只知道这老头是当初将自己带给维村的人,心里却存不起一丝感激。维村是个臭脾气的糟老头子,他这么些年,每当做错点儿什么,维村就怒骂,那老头子给他找了诸多老师让他学得一身本领,他却也没有多少感激之意。这种不满在他一想到叶未双,就更加膨胀起来。叶未双竟然什么都会。而他就是不会符箓! 他听说紫云人才辈出,也曾有个全才出过名。但那人只在一回炼出引发天劫的自炼法宝时惹出了一身动静,之后又销声匿迹,众人才渐渐淡化对其的重视。而现在又有了一个叶未双—— “难道那老头偏不让我学会符箓?!”江浪咬牙怒气冲冲地踩碎了一块石砖。天人宫里的石砖极大,坚硬非常,江浪却一脚将那石砖踩得出现了碎纹,随后崩裂开去,这一脚的力道着实令人心惊!然而让江浪惊讶地回过头的却不是这一脚产生的效果。而是——石块没有复原。 这个天人宫的大阵都是苦非建立起来的。在这个大阵里,任何对天人宫的破坏,只要不是毁灭性的都有恢复的能力,苦非的阵图保证了天人宫的不灭。江浪在天人宫里惹是生非不知多少回,再大的破坏都造成过,这一脚形成的碎纹,却迟迟不见恢复的迹象。他的双眼不禁眯了起来。江浪蹲下身,看着地面上碎裂的痕迹,五指缓缓按在了地面上。接着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没有办法复原——也就是说……苦非不在天人宫。非但不在,还距离非常远…… 江浪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苦非不在天人宫。这事的确蹊跷,只是江浪在意的却不是这。维村也不在天人宫,那个许灵望,前不久才离开,他亲眼看着他走出去的。这个天人宫里,还有什么人可以阻拦他? 江浪几乎要跳起来。他慢慢直起了身体,大步流星地向那先前还让他头疼不已的阵图边界走去。就在他将要一脚踏出护宫阵时,一只手忽然拦在了他面前。 “要到哪去?”一个熟悉的冷漠的声音在江浪身侧响起,江浪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一个黑斗笠,站在他的身边,双眼直视前方。 “你……” “许老让我看着你。”龙夏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起伏。 江浪知道此人的厉害。他甚至不敢找这个人的麻烦。就算离开了天人宫,在九域封禁里也是。但这一次,他却忍不住了。他低吼道:“让开!” 龙夏没有做声,然而江浪却感到周围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忽然之间凝实起来,庞大的灵压一点点向他逼近,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站在他的身边,龙夏与那庞然大物,生生将他夹在了中间。 江浪的脸崩不住了,他怒吼道:“妈的老子不去了!不去了还不行吗?!” 那种压迫感顿时消失了。龙夏挥手散开了音兽,依旧漠然直视前方。江浪脚步用力地回头走去,愤恨地回望了一眼龙夏,眼见着那男人似乎掉头离开了。已经走到天人宫拐角的江浪,忽然贴在墙上,向来路望去。他等候了一会儿不见男人出现,在心里默数了几声,猛地拔腿向前冲去! 江浪冲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即将碰到护宫阵的他却猛地撞上了什么,摔了个人仰马翻。躺在地上的江浪只看到上方黑斗笠的下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道:“你要去找谁?” 江浪气得耳朵都要喷火,却终究只是将石砖抓成了碎石。他翻身起来,带着一种冷漠残酷的笑意说:“紫云叶十九!”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花,双眼还停留在上一幕,后背却已撞击在了地上。骨头和石砖碰撞声伴随着碎裂声和肉体的摔砸声,让江浪懵得一时无法动作。眨眼之后他才猛地感到剧痛从后背和脖颈上传来,窒息感汹涌而上,像是有一条巨蟒缠住了他的脖子。眼前瞬间黑白交织,无数金色的丝线伴随着巨大的痛感让他的脸迅速涨红。缠住他的不是巨蟒,而是龙夏的手。龙夏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摁在碎裂的石砖里,让他的颈椎深深下陷了一个头颅的深度。这一次江浪在无数碎片般的画面之中模糊地看见了那黑斗笠的真面目,但他的双眼和神志却全然被一双金色的竖瞳占据。他嗡嗡作响的脑海里只听到男人低哑的警告:“别打他的主意。” 江浪的身体不住痉挛,他因挣扎而撞击地面的力道让周围的碎石越来越多,他纠缠着龙夏手臂的双手暴出了青筋,然而龙夏肌肉虬结的手臂却更为突鼓,加大了力道让他的脸色渐渐变作了青紫。江浪紧抓龙夏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 整片石砖,以江浪和龙夏的手为中心,如同蜘蛛网般蔓延出去无数条裂纹,裂纹一直蔓延到恢宏的石柱上。 ——没有一道裂纹复原。 第9章 3.2 “小叶,我们这么挖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你的坐骑什么来头,会不会弄错了?”何慕气喘吁吁地挖着坑,累得扶在石头上直喘气。叶未双摇了摇头道:“矔疏的五感敏锐,不会弄错。如果周围没有异状,必然在地下。想当初我和小郁从那水潭里被挪过来,也是到了河床之下,我得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叶未双说这话时满脑海都是当时在水下一闪而过的一个东西——窨井盖。 他压根儿就不相信上界会有人造出这种东西来。这是下界的东西。 臧清的木棍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咚”的一声,沉闷的响声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叶未双的双眼一亮,猛地扑过去用手里的树枝用力戳开了那堆坚实的土。下面是一块平整的青石板。 所有人都愣住了,叶未双说是这么说,但是没人想到真能挖出什么来。在这以前,那个土坑已经有一个半人身高了。 叶未双立马加快了手脚,一旁站着休息的人连忙反应过来,齐力将那片青石板挖了开来。那青石板约摸水缸口那么大,十分厚重,不知下方究竟是什么。这么多人一起抬居然没能将其抬起来,倒像是生在了地上似的。叶未双皱着眉头摸了摸那块青石板。青石板很平整,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有人这时候都看着叶未双,在等他发话。 郁剑从上方跳下来,半跪在叶未双身边,和他对视了一眼。叶未双点了点头,起身道:“天快亮了,大家先休息一下,我们晚上再挖。”众人此刻都看出了点儿门道。如果叶未双的妖兽当时的确是从这个地方出现的,那么此处很有可能就是腾挪的地点。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九域封禁的腾挪是有固定地点的,所有人都以为那种随机的挪移正是九域封禁的怪异之处。但是眼下的这块青石板显然将他们先前的猜测否决。 “小叶……你的意思是……”何慕还有些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儿。叶未双看了他一眼道:“我还不知道。但是正如每个阵图都有阵眼,我怀疑这个九域封禁也有……”叶未双忽然顿住了。阵眼?一个念头很快从叶未双脑海中溜过,没来得及让他抓住什么。 叶未双起身,没有去看周围或震惊或深思的眼神,他在想一件事。想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了郁剑一句:“日夜异状颠倒是几天之前?” “九天前。”郁剑皱皱眉说。 叶未双这一回看了梅玉一眼,又回过了头道:“我们先扎营吧。” 梅玉从见到这伙人开始就发现郁剑和叶未双对她爱理不理。哪怕是红丫,也受到了冷落。但红丫似乎是为叶未双的喜悦真心高兴,忙前忙后只知道和那叫做“小溪”的女子一起照料那个被称为“魏大哥”的男人。梅玉先是怀疑这一群人的来历,再接着渐渐看叶未双的眼神不对劲了起来。无论是哪个天人,只要一眼就能发现,那个“魏大哥”是个地仙。梅玉想到了前不久沸沸扬扬的地仙上界。当时紫云学院受到包围,外界声称要交出地仙。但学院方却没有任何动静,直到最后几日才放出话来说紫云手里没有什么地仙。当时看上去像是紫云学院惯有的高傲,现在看起来,梅玉倒觉得有些奇怪了。如果紫云手里没有地仙,为何延迟了那许多日才对外宣称? 一旦有这个念头,便压制不下去。梅玉几天内都在观察叶未双。她的小师弟郁剑,虽然和这群人看来打得火热,但是梅玉却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郁剑的性子清冷,有上界天仙的气质,但那叶十九,却没有一点身为紫云中人的自重。这一群人看来,除了郁剑和叶未双,只有一个被叫做“头儿”或者“姬大哥”的人,以及另两个男人看来是正经天仙的模样。 天亮的时候众人已经将帐篷支好,以魏云为中心忙得团团转。搀扶着他进去后,小溪和红丫开始替其他男人铺开被褥。红丫起初只是略感奇怪为何这一行人似乎保留着凡人的习惯,但见叶未双毫不在意,她也就当是自家少爷的朋友的怪癖罢了。 叶未双看着众人都已经钻进了帐篷,便对郁剑示意了一下。今天是他守“日”,但是郁剑却料到叶未双要做点什么。他一直盯着梅玉看,看到对方不注意都不行。因此梅玉也留在了外面。叶未双对梅玉歪了歪头,示意她跟自己走。 梅玉有些犹豫,但是郁剑看了她一眼。梅玉忽然想到了郁剑之前所说的“随从”,眼神一暗,跟了上去。叶未双走得足够远,保证营地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才停了下来。他扭过头来看着梅玉道:“梅师姐,师弟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梅玉心里一怔,默不作声地捏了捏拳头,然后道:“什么问题?” 叶未双似乎措了一番辞,一会儿才道:“我原来不是上界的人。” 梅玉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虽然她早在怀疑,但没想到叶未双竟然能如此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叶未双此刻告诉她这是为了什么?紫云学院是否知道这件事?小师弟知不知道?! 叶未双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眼神里微微带了些压迫:“我这些天没有避你,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梅玉吞了一口唾沫,没有说话。 “我原先生活在下界,五品柳家举荐的我。先前一直帮柳家的大少爷干活。是一年前才上界来的。”叶未双的话让梅玉有些困惑了。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没有否认他的来历,却也没有承认他是地仙的事实。而就梅玉来看,她也一时想不出如何解释叶未双是个实打实的天仙。 “所以我并不清楚上界的很多事情。比如说九域封禁。”叶未双将话题转到真正的中心上来时,梅玉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找自己了,为此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梅师姐,九域封禁,为何叫做九域封禁?” 梅玉有些发愣。她没想到叶未双郑重其事的就是来问她这个几乎在紫云学院人尽皆知的事。叶未双看到她的脸色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一开始就和梅玉摊牌,她一定会更加怀疑,说不定不会告诉他真正的消息。 梅玉沉默的时候再度梳理了一遍叶未双的话。最终她开口道:“叶十九,你的师尊可知此事?” “你是说凤师尊还是戴师尊?”叶未双微微挑了挑眉。他这是故意的。 梅玉的脸上果然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帝阍峰峰主怎么可能是你的师尊?” “不是帝阍峰朝主戴墨非。是音阁阁主戴眉,”叶未双有心把自己的筹码放大,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着,“我的两位师尊都知道此事。” “你疯了?”梅玉皱起眉来,没有哪个弟子有两个师尊,他们的归属老早在他们进入各朝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叶未双撇了撇嘴道:“音阁戴师尊说我有音律的天赋,因此把我收作了隐姓弟子,挂名于凤师尊门下。恐怕这消息一说会引来学生争议,因此没有公布。”事情结果是这样,理由却是叶未双瞎编的。他不知道两位朝主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对付一无所知的梅玉,叶未双满嘴跑火车。“不然我当初朝赛上如何能斗过音阁弟子宁无缺?你若不信自可回学院后亲自问朝主。”说到他与宁无缺的一战,梅玉倒是有些信了。当时她亲眼看到叶未双击败对方,她虽然不是音阁的人看不到音灵,但却能感觉到。音灵倒戈的情况还是她第一次遇上。 叶未双笑了笑,知道她信了八分,又道:“这些人是我在下界认识的同伴,也是天仙,你若不信,自可去看他们的玉符认证。”当初这批地仙达成了上界的任务被送上界前,已被许诺了名录登仙榜。这不过是天人宫一句话的事儿。叶未双知道他们的玉符已被强行转化,但是本身却依旧是地仙的实力。从古至今都没有发生过多少次这种事儿。 梅玉在剑阁里一心向剑,更加不会在意这些事的细节。眼下看到叶未双说得信誓旦旦,心里的怀疑一点点沉寂下去。此时叶未双又问了一遍:“梅师姐,九域封禁为何叫做九域封禁?” 梅玉这一次没有犹豫。也没有扯开别的话。她道:“九域封禁有九片区域。每一片都有仙器神器。称其为封禁正是因其各域被一一封死,每一域都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叶未双愣了一愣。梅玉点头道:“九域封禁的九个域,并非在同一位面上,莫若说是时空的叠加。但这九个域亦有相互影响。具体究竟是什么我亦不清楚。这都是前人所得的经验。” “那我们现在所在何处?” 梅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如何知道?” 叶未双皱起了眉。如果每一域都和其他八域一模一样……“难道宝物每一样都有八份?” “自然不是,”梅玉道,“我说过这九个域互有影响,这便是其一。一旦在这域面取走了此物,在其他八个域面那宝物都会消失。” “那可有办法沟通两域?” “九域被一一封死了。”梅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叶未双心想自己运气究竟是有多坏才会在同一个域里遇上雷氏和江浪。不说这两队,还有尚山的人。如此高频率的相遇让叶未双感到有些怪异。 叶未双觉得这地方越来越诡异了。他头疼地在心里理了一遍。九域封禁的秘密让他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当然,放在他心中第一位的还是当初r的出现。一直在下界西方的怪物怎么会到上界来?而且还身处与九域封禁之中! 梅玉见到叶未双在沉思,也没有开口打扰。她心情复杂地看着叶十九。在来之前,她以为小师弟郁剑已经是天纵之才,如此年弱就掌握了剑阁十大剑阵之一,获得了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兄的和师尊的认可。但现在,看着叶未双,她却升起了一种正看着怪物的感觉。叶十九的天赋比她想象得还要高。 叶未双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我要问的暂时问完了。回去休息吧。”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隐隐的强硬。梅玉没有反抗,跟着他回到了他们的营地。 郁剑看到两人回来,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谁料叶未双有些讶异地问了一句:“姬大哥怎么也在外面?” 姬灵茭站在郁剑身后侧不远处,似乎没有看这个方向。郁剑的脸忽然黑了。 叶未双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两人一会儿,接着道:“我要离开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郁剑一皱眉,一把抓住叶未双的手腕道:“你去哪?”叶未双在意在场的两人,没有开口说话。郁剑看了一眼姬灵茭,将叶未双一把拉走了。叶未双诧异地看着郁剑,连忙回头看姬灵茭和梅玉。姬灵茭的脸色不太好看,梅玉的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叶未双知道郁剑了解自己的想法。 “没人看守。” “那家伙会待在那里的。” 听到郁剑的话叶未双有些诧异。他和姬灵茭这种别扭的默契是打哪儿来的?但有郁剑陪伴,叶未双顿时觉得有底气了许多。他从储兽臂环里放出矔疏,看了一眼一同放出蛊雕的郁剑。两人只是一个对视就完成了信息交流。 他们打算回到当初那个深水潭去看一看。 梅玉站在营地前,瞪着姬灵茭看了一会儿,被对方浑身散发的冷气冻得不敢说话,干脆钻进了帐篷里。让她惊讶的是,红丫竟然没有睡。她没有脱衣服,只是背对着梅玉躺着。 “禁!”伸手将三道符纸劈出,叶未双环顾了一圈四周。水潭依旧留在当初的地方没有变动。符纸在半空中燃烧起来,化作了三缕看得见的青烟,四散飘到了水潭周边。叶未双没有放心。尽管这个水潭大得有些吓人,他还是沿着水潭走了一整圈,将该布置的都布置了,确保不会在自己入水出水的过程中被人发现。到这个时候叶未双就发觉自己的阵图平日里训练的强度真不算高。叶未双晋入中级阵图师的时候不长,学习的阵图多是临时准备起来用于攻击的阵图。这般类似防护迷幻的阵图他并没有过多练习。他有大量的知识,但在自己的实力未到达前无法练习,他只能算作个强大的理论派。 正因如此,叶未双在周围的布置上花了很多时间,勉强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郁剑一直帮叶未双警惕着四周。他不懂如何用阵图和符箓改变环境。他的作用是在叶未双布置的这段时间内不放一只苍蝇进来。 待一切准备妥当,叶未双站在水潭边上,脸色凝重。现在还是白天。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就这么被卷进去。重新回到当时来的地方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但也有可能他们之前的一切猜测都是错的,这个水潭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叶未双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毫无顾忌地将衣服脱了下来。他的动作不算很快,郁剑能感觉到他有些犹豫。虽然决心很强但是行动却不算有力。郁剑的心里也有些紧张和担忧。他想和叶未双一起下水,但是他知道自己在水下帮不上一点忙,很可能就是个累赘。他也不放心叶未双将鲛珠再一次放到自己嘴里。他替叶未双不放心。 郁剑忽然想到了叶未双含住他指间鲛珠的模样,连带着他的手指也含在嘴里。郁剑又想起了鲛珠在他嘴里时蔓延开的清香。 叶未双将那身火红的朝服外套脱了下来,剩下里面黑色的描金内衫,内衫背后纹绣火凤。然后他脱裤子。他先将枪支都卸下来,有三支塞进了纳戒,剩下后腰的那支绑在了手臂上。他的双腿修长,白皙得几乎会发光。郁剑又想起了他在水下的模样。 叶未双一如既往没有穿内裤。 郁剑看到他将最后一件黑色的内衫脱下之后扭头冲他招了招手,然后一个鱼跃跳入了水中。他入水的姿态很漂亮,双腿并得很紧,像是一条鱼。等到叶未双入水之后,郁剑才看着那泛出一圈圈涟漪的水面,惊觉自己先前竟然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叶未双身上,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眨。他几乎能想象到叶未双从入水开始,从头到脚生长出了细密的青蓝色鳞片,头发从发根开始延长,能够遮住他瘦长而精壮的背。叶未双的肌肉比郁剑漂亮,不瘦弱,但都是细长的条状,让他脱下衣服来能使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尖叫起来。 郁剑惊觉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有漂亮的概念。 他坐在潭边,闭上眼睛,尽量压制自己有些骚动的心思,准备趁此机会吐纳一会儿。叶未双在周围留下了东西,他没有太担心。假设这水潭会突然挪动,他也能第一时间挨着水潭的边看看能不能被一起挪走。就是不知道姬灵茭发现两个人不见了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郁剑顿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有点幸灾乐祸。而且竟然没有先想到梅玉和红丫。 郁剑觉得无法静心吐纳了。 第9章 4.1 九域封禁。 古来秘境当中凶险与宝物并存,贾科不知道蕴空寺的自在塔为什么会落入九域封禁,但是此地的确是一块宝地无疑。 甫一进入,比上界更为汹涌的灵气蓦然涌来,然而这灵气之中隐含死气,昭示着这地方非但是一块宝地,还是一块凶地。 三队人马一进入就开始互相打量。 佛修一队,妖修一队,道修一队。 佛修队伍里修为最高的乃是同时进入的明轮法师与思惑法师,九域封禁虽然是给年轻人的嘉奖,然而同时也必须照看他们的安全。道修同样服装统一,像是那个大户门派里出来的子弟,领头人乃是一个手持一柄利剑的男子和另一名白袍男人。手持利剑的男子方才还同在外面的叶未双说过几句话,脸色冰冷,说话的口气却十分亲昵。而另一头妖修,却五花八门,在贾科眼里什么品种都有。为首的在贾科眼中居然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鸾和。鸾和鸾和,鸾为雄,和为雌,这乃是一头和,但是这头和也太大了一些,且似乎也同那叶未双识得,直到这九域封禁的门即将关闭,她才猛地从叶未双身边蹿了进来。而除了她之外,修为最高的还有一头白狐,乃是稀有的九尾,可惜是头公狐狸,不然也不知会有如何风情。 三组人马互相看了看,妖修那队之中的白狐当先开口了:“诸位,这九域封禁之所以称之为九域,便是因为其□□分九个域境,然则各域不通,我们也只能在这一域之中寻宝。只是若居于一处,恐怕到手宝物不能平分,不如分为十数组,各组自行探索如何?” 道修那头修为最高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反倒是一个修为稍低的出来开口了:“就算分为几组,恐怕碰见难得一见的宝物也会相争。届时拼的失了和气可就不好了。” 那白狐立刻冷下了脸来说:“那你说如何?” “不如佛、道、妖,每一道出两人,结成六人一组,分别去寻宝物,组内事先安排好如何分取,若是碰到危险,也不怕别组不前来救援。”那道修说。 “道友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六人组如何能够稳固?若是中途拆开,最终结果还不是一样?”白狐嘲讽地说。 “阿弥陀佛,贫僧此处倒有一道法诀,可保证几人之间无法割裂。”明轮法师此刻忽然开口。他一开口,就代表佛门也同意这桩提议。 贾科略为惊讶地看了一眼明轮法师,没想到这个法师虽然是佛修,却一点也不甘于人后。难怪此次会作为领队之一进入九域封禁,大约是佛修的那些前辈生怕自己的子弟吃亏吧? 有了明轮法师应和,那白狐也无法再反对,只冷哼一声,组织众人分组。 明轮法师和思惑法师法力高强,本着需要照顾最弱小的弟子的想法,明轮法师和思惑法师分别带了一名最弱的佛门弟子,其一便是少年组排行最末的缘空。缘空见到思惑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心跳立刻加快了,贾科却不住念叨:“明轮明轮,别是思惑带你……” 缘空却和贾科所想恰好相反,他禁止跑向思惑,没有半分犹豫。明轮一看,淡淡地指了另一个激动的弟子道:“我就带这位吧。” 其他的弟子满脸失望,都自行分了组。道修那头分组的速度同样很快,然而他们却尤为奇怪,为首两人组成了一组,压根儿不管身后的弟子。妖修那头,白狐与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结为一组,那和鸟不耐烦地搂住了一棵木讷的树精。他们倒没有什么一强一弱的考虑,只是找到了最和心意的便罢。 随后,各组又开始互相组合。缘空自然是跟着思惑,随思惑怎么挑。而思惑连话都不会说,当然是负责被挑。狐妖远远地看了看思惑,眼珠子一转,向思惑走来,对思惑说:“大师,我见你修为高深,不如我们一路吧?” 思惑向他行了个礼,一旁的明轮法师说道:“施主勿怪,我等领头人当照顾更多弟子才好,若是施主与思惑一组,恐怕便有两组弟子要亲身涉险了。” 狐妖瞪着眼睛看了一眼明轮法师,见思惑也对他的狐媚之术不为所动,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佛修当中一个相貌顶好看的成了一组。 佛修当中虽然有一部分对妖修不甚喜欢,却也不会在证实他们会害人之前就动手,那被挑中的一组佛修毫不反抗,只是一皱眉也便跟随着那狐狸了。随后这四人又去道修之中寻人。想当然耳,那狐妖再度挑中了为首的两名道修。 那两名道修虽然没有照顾小辈的规矩自成一组,但是狐妖却依旧没有说动二人。他恨恨地在一旁跺了跺脚,又是挑了两个最好看的弟子。 贾科听着缘空复述的话,心里忍不住想笑。这狐妖可真是个颜控,若是如此岂不是说明被他第一个挑中的思惑乃是在场最好看的人? 贾科的脸色古怪起来,他可没想过光头和尚能好看到哪儿去,狐妖挑人无非是实力和颜值,如果思惑不好看,那他难道是在场实力最强的人? 贾科虽然能看透佛门弟子的佛身,也能看到道修们的实力,但是他的神识却无法看透他们隐藏的修为,说到底,他也就是能分辨出各人的性质罢了。 不过多时,所有人的人都将近分好了组,只剩下了思惑缘空二人,道修当中有一个弟子犹豫着走到思惑身边来道:“大师,能否……” 道修人数为单数,此人正是落空的一人。 思惑这一回却是和善地点了点头。妖修之中见此,也有两人走向思惑道:“大师,可否结成一组。” 贾科一看,一个是桃花妖,一个在贾科眼里,却是……一座小山。 爸爸还从来没见过山妖呢。 而这两人走向他们的同时,又有两个妖修走了过来,贾科心想这和尚还真是吸引妖精,来的一个是蛇妖一个是琴妖,均为女子。 在贾科看来,蛇妖和琴妖反倒更加合适一些,对比起桃花妖和山妖,这两者的攻击性和修为都要高上一些,但是考虑到思惑是个和尚,恐怕他还是会选择两个男子作为同组。 果不其然,不等那两名女子开口,思惑便伸出手掌向山妖平静地一摊。 两名女子脸色一变,不等停步便扭头走了。这些和尚都一个样,她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居然在这群和尚里处处碰壁。 思惑随即向几人行了一个礼,单手一挥,一个隐隐约约的佛光金阵套住了在场五人。这金阵可不一般,不仅仅是个互结同盟的阵法,而是牵扯到了天道,冥冥之中众人像是向天道发了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乃是不得背弃盟友,利益均分。贾科没想到这和尚居然也会用这个阵,一时之间楞了一下,紧接着突然一股心慌感上涌,全身都颤抖了一下。贾科在哪一刻惊骇地感觉到——自己也被系入了阵中!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思惑,只见布阵者思惑与此同时向缘空瞥了一眼,贾科的神识像是一只兔子一样逃得飞快,急速缩进了佛珠之内! 佛珠内的贾科欲哭无泪,他怎么没想到这阵既然能降服妖修,自然也能作用于修妖的他,现在可好,他本来想要去敛点儿天材地宝,现在却要是私藏了什么东西都只能充公。要么他什么都不拿好,要么他就只要假借缘空的手将东西交出来。 而更加危险的是,思惑恐怕已经知晓了他的存在。 思惑不会说话,这可是眼下最有优势的一点,贾科只希望这和尚不要暗地里对他动手,也许他现在怀疑的是缘空,但是不过多久,他一定能注意到佛珠的异状。 所有人都已经结阵完毕,整装待发,明轮法师又同其他领头人互相嘱咐各位十日后必须回到此地,让手持钥匙的人打开九域封禁回去,否则将被困死在这个地方。 众人答允后,各组人马才分别向四面八方分散开去。 思惑这组的人却不急,那桃花妖站在原地道:“奴身名为绯音,乃是桃花妖,擅长分花拂柳,幻阵惑人。”说完他用一双桃花眼风情万种地看了一眼思惑,却发现思惑不为所动,面对他的是个光头头顶——思惑居然双手合十朝他鞠了一躬。 “吾名临渊,乃是上界西方的一座名山,来此处是为寻我遗失此地的山精。”那山妖沉沉地说。 贾科心想,这山也太粗心了,能把自己的山精都丢了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山。 一旁的道修见两个妖修都说话了,于是也道:“我、我叫韩毅,乃是紫云云霞峰内门弟子,各位多多指教。” “紫云?哪个紫云?”临渊沉声沉气地说。 “还能有哪个紫云,”桃花妖白了他一眼,“上界就一所学院最为有名,叫做紫云,云霞峰如今乃是紫云超级朝之一,相比小哥哥的实力也强得很。” 被叫了一声“小哥哥”,韩毅的脸都涨红了,他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实不相瞒,我不过是在云霞峰尚未成熟时买入内门的弟子,侥幸成了未双的师兄,实在不敢当。此番正是为了历练前来。” “未双?叶未双的师兄?”那桃花妖惊骇道,“失敬了!” 缘空在一旁一头雾水,来回看着面前几人。那桃花妖看到缘空茫然的可爱样子,笑了笑说:“小师父打哪儿来?” 缘空双掌合十道:“小僧来自共工山,未曾见过世面,让诸位见笑了。” 绯音笑道:“你这小和尚倒也可爱,有什么不懂便问吧。” 缘空于是道:“叶未双是何人?” “我们进来时,开启这秘境的几位大能之一,那个用枪的,你见识到了吧?”绯音问,缘空于是点了点头,“他便是叶未双,是上仙莫离的伴侣搭档。”绯音用双手大拇指互相一勾眨眼睛比划了一下。缘空一开始不明白,被他这么一比划,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脸红了红。 “叶未双乃是我们妖界的名人,确切说来他不是人,”绯音道,“他是龙鲛之子,乃是禁忌出生,却修炼廿载就搅得上下两界不得安宁。不久前鬼界大乱你可知?鬼将造反,有心之人将鬼门打开,便是此人和莫离,协同紫云诸位大能,将鬼界叛乱压制,还我三界一个安宁。也正是因此人,龙族都破天荒允许了一代混血哩。” 缘空连连点头,听完了便对绯音行礼道谢。 绯音说完了叶未双,又看向思惑道:“思惑大师的名气上下三界皆知。只是不知思惑大师为何一直不曾开口?” 缘空连忙说:“思惑大师修了止语,平素不开口的。” 绯音恍然大悟,挑了挑眉,也不知道生起了什么坏主意。 六人话毕,也不再多说,由韩毅掏出一个罗盘来挑选了一个方向前行。 第9章 4.2 贾科知道缘空此行前来的目的是自在塔,然而其他几人前来的原因却不甚明了了。除了那山妖说自己是来寻找自己的山精,道修韩毅、桃花妖绯音,乃至从不开口的思惑都未曾挑明他们需要什么。 这就很难让他对这几人放心。思惑好歹还是一个佛门子弟,不至于太过贪婪,但若是其他人免不了发生矛盾争端之时,又该如何处置到手的宝物呢? 贾科在这头胡思乱想无非是因为他如今也被绑入了这根利益链条,想要各种钻空子罢了。 贾科如今依旧还是一串佛珠,不知何时才能塑形,对他来说任何天材地宝都是值得垂涎的,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将自己获得的每一样东西都交出来——想想就憋屈。 如果在这九域封禁里找到了极易提升他实力的东西呢?难道要拱手让给压根儿不那么需要的那几个人? 缘空到底是个小和尚,贾科需要的东西恐怕要和那桃花妖绯音争,而他的存在现在恐怕除了缘空和思惑还无人知晓。 贾科愁得珠光萎靡,半天不欲与缘空说话,缘空思忖了好半晌不知何时又惹怒了自己这串脾气不好的佛珠,只好自顾自地跟着队伍行走。 九域封禁里的气候着实古怪,里面的山川大河、草木虫鱼时而近在眼前,时而无影无踪,众人起初惊骇,以为这是个偌大的幻境,却未曾想到最擅长幻境之术的绯音盘算一阵,脸色变化万千:“这不是幻境。” “这,这正是九域封禁里的特色。”韩毅此时说道,见众人都看向了他,他便有了一些底气,“九域封禁之中所有器物都是真的,幻境极少,正是因为这些东西都会移动,若是抓不住时机便会消失。” 绯音眼珠一转,娇媚地笑道:“小哥哥懂得真多,莫不是从前跟随家族中的长辈进来过?”绯音极为机灵,一眼就看出韩毅身上虽然是紫云的朝服,其他配饰却贵气惊人,不消说腰间的一柄长剑,就是周身环佩都是难得一见的紫金玉。 韩毅的脸色一红,没敢看过于妍丽的绯音,不好意思地道:“我韩家虽然也还算得上一个家族,却是没有那个能耐让小辈单独进来的……我有此一说,不过是因为我的小师弟叶未双从前在九域封禁里度过好一段时间,知晓如何应对罢了。我出发之前向他取过经。” 贾科又一次听到“叶未双”三字,不仅好奇起来,不知道此人究竟有多大能耐,竟然仿佛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处可去似的。 绯音笑道:“既然取过真经,不如探路的事便由小哥哥来担当吧。”韩毅脸色一变,正想回绝,绯音又道:“我们几个人生地不熟,没有长辈传授过经验,连里面究竟有多大,有多少珍奇都不晓得,只能在小哥哥身后助一臂之力了。” 贾科心想这桃花妖还真会说话,两三句话把那个道修说得无法反驳,于是韩毅便只好黑着脸走到了前方。 这道修修为虽然不高,但在贾科看来身上宝器极多,且又有他们没有的经验,就算是碰上了危险,也不至于马上死去。再说他的后盾可是思惑法师。思惑至始至终没有对此调整说出什么,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 缘空倒是一直好奇地看着四方,反正无论怎么着,都不会有人将他这么个小家伙放出去探路。 就在这时,缘空道:“鹤!”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右手边处方才还是一片森林的地方,忽然变成了一汪水塘,四方丛林渐开,亭台楼阁一一显现出来。那水塘渐渐扩大,变作了一池湖水,湖心一座小亭子,亭上轻纱飞舞,亭中传来琴音。五六只白鹤在半空之中盘旋,渐渐落在亭周,轻纱扬起之时,有人看见里面竟然放着一把空琴。 有琴,无人,却有琴音。这诡异古怪的情景让众人面面相觑。 “去……去吗?”韩毅硬着头皮问众人。 他虽然有那么点知识,那也是从叶未双口中得来的,不可能事事都知道,也完全未有亲身实践的经历,他这么问了一句,绯音看了一眼思惑,见思惑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便说道:“去看看,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见物之反常怎能不前去探查一番?” 山妖毫无异议,他本质淳朴,哪怕是个妖,也是个偏向自然的妖,没有桃花妖那么喜欢弯弯绕绕的。 桃花妖和韩毅当先上前,山妖紧随其后,接着缘空和思惑也跟了上去。思惑似乎默认断后,始终站在最后方,让贾科警惕非常,总是无法集中注意观察前方的异状。 这几人一迈入那古怪的湖畔,琴音便忽然停止了,接着琴音再度响起,却是一曲更加凄婉缠绵的曲调。 山妖临渊觉察到不对,连唤了两声:“绯音,绯音!” 只见那桃花妖兀自向前,压根儿不顾众人,手中一束桃枝长出,竟然从湖畔边缘到湖心亭之间架起了一座桃花枝盘成的桥梁! 缘空睁大眼睛道:“妖怪都这么厉害!” 贾科:“……不是妖怪,是妖修。” “妖修和妖怪有什么区别?”缘空忍不住问。 “妖怪就是……妖修是——我干嘛给你解释这个?”贾科不想浪费口舌,没好气地说,“你们佛修不都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众生平等如何如何,你还管什么区别?” 缘空纠结了一会儿说:“哦……对……” 只这么一会儿,就见绯音兀自向湖心亭走去,紧随其后的竟然不是山妖,而是道修韩毅。 贾科说道:“此人道心不稳,那桃花妖是不是被迷惑了我不知道,这道修肯定是着道儿了。” 缘空立刻大惊失色,抓住佛珠道:“这怎么办!” “思惑那光头都没动,你担个什么心。”贾科说,“不如趁此机会好好观察,那琴虽然有古怪,却是一把宝琴,若是能拿到,恐怕也——不对,你这个小秃驴,哪里会弹琴。” 贾科回过神来,痛心疾首,当即对亭子里的琴失去了探求的欲望。 绯音距离那琴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摸到那把无人自弹的琴,韩毅却突然暴起,抽出腰间长剑猛地刺向绯音,嘴里怒吼一声:“这是我的!” 绯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他五指成爪,猛地扣住琴弦,随着琴音一震,一道音击猛地辟出,然而失了准头,卡着韩毅的腋下而过,而韩毅的剑尖也即将刺破绯音的肩头! 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金光自五人身上亮起,像是五道金箍一般各自箍住五人,没有动弹的三人还无甚大碍,韩毅和绯音却同时被收束起来,痛苦不堪地松开手里的所有东西,六字大明咒环现周身,韩毅和绯音同时惨叫了一声! 韩毅眼中的红光渐渐消散,满身是汗地警醒过来,心慌失措地大喊:“我错了!慢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中了幻术!”那六字大明咒再度环绕了一周才渐渐消散,而一旁的绯音被松开了也只顾自喘息。 贾科瞪着那桃花妖,只对缘空说道:“这妖修好算计,你今后可距离他远点儿。” 缘空说道:“怎么了珠珠,他们是中了幻术,这不怪他们。” 贾科说:“绯音自身最擅长用幻,那道修究竟是被琴音迷惑还是被他迷惑还未可知,他不过是佯装被幻术蒙蔽,好试探这大明咒的底线。。” 而此人也甚是聪明知晓利用那看来淳朴无甚心机的道修。这一个队伍里唯有那道修与缘空修为低下,心机不深,然而缘空是个和尚,又有思惑护着,他不敢碰,自然只有拿那道修当做试验品。 缘空的脸上愤愤,说道:“他怎么能这样呢?” 贾科连忙说:“闭嘴,别跟我说话,小心被人看出来。” 思惑低头一礼,只见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绯音上前一步道:“大师,这咒法好是好,却着实伤人。” 韩毅也忍不住道:“虽然我们争夺了宝物,却不是由一己私心,这法咒未免有些强了……” 贾科冷笑了一声,低声道:“不强你连幻境都走不出来……” 思惑只是不语,他似乎盯着绯音盯了一会儿,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二人都不敢违抗思惑,于是也只好放弃。绯音道:“也罢,那琴虽宝贵,却不是谁都用得来的,我们五人当中无一人会用琴,还是放弃罢。” 贾科心想,还有他呢,他十八般兵器都会用,别说区区一把琴。只是想到自己不过一串佛珠,他就萎蔫了。 思惑却没有立刻就走,他拍了拍缘空的肩膀,缘空便知道他的意思,径自上前取了琴。贾科眼睛一瞪,心道这和尚也太狡猾了,自己想要却让缘空去取。 于是这一会儿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缘空。只见缘空小跑上前去取来了琴,身上却什么也没发生,这反倒让众人心中嘀咕了起来。 “大师,我们这可不是对您有疑问,只是这咒究竟如何运作,为何这小师父去取却什么事也没有?”韩毅忍不住问道。 缘空看看思惑道:“这个咒本就是为了心存私欲的盟友而设,各位前辈若是不心存私欲,自然不会受到束缚。” “那么怎么分配才算是公平?”绯音又问。 “有谁最是需要便交给谁,如今各位都放弃了此琴,便交给唯一需要的——咦?为什么是我?”缘空傻愣愣地说。贾科差点骂娘,说道:“闭嘴,闭嘴,让你拿着就拿着,思惑给你的,拿着!” 思惑拍了拍他的肩头,众人似乎明白了这傻傻的小和尚就算是自己有需要也不知道去取,于是勉强算是同意了这个规则。 那琴一离开湖畔,这湖畔便自行闭合起来,不出十息,方才还晴空万里天宫敞亮的四周忽然便入了夜。众人来回行走一会儿却伸手不见五指,于是山妖临渊提议道:“不如安营扎寨,明早再行路吧。” 缘空从自己手腕上的手环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蒲团,韩毅仿佛在为白日的事愧疚,从自己纳戒当中取出三个帐篷分给众人,主动表示自己当夜守夜。贾科一见韩毅守夜,乐了,心想这道修好糊弄,他能有时间喘息一阵,偷偷溜出去吃点儿“零嘴”。 这么一想,只见绯音毫不客气地领走一顶,山妖一人一顶,缘空举着帐篷对思惑说:“思惑法师,我、我们一顶吧?” 贾科差点气得厥过去,想要对着缘空的小脑瓜子来两拳。他百般躲思惑,缘空却百般讨好思惑。 而思惑居然也点了头。贾科趁思惑转头去布帐篷,连忙瞬间化出一道身影在旁人毫无知觉中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 次日一早,一缕黑烟从正在打瞌睡的韩毅面前飘过,他毫无知觉,只见那道轻烟又晃到了绯音的帐篷之中。绯音却不在睡觉,他正在脱衣服。他将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了白皙的后背和骨感的锁骨。若是有人在此,必会被他此魅人情状惑得意乱情迷,然而衣服脱到腰腹处,却赫然出现一片狰狞的创口——却是血肉模糊的六字真言! 绯音扯下那纱布时“嘶”叫了一声,嘴里冷笑了一下,他随手将一个玉瓶取出,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又换了一层纱布。接着他仿佛突然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道:“谁!” 四周什么异状也没有。 贾科悄悄离开绯音的帐篷,心中还惊疑不定。绯音的伤势如此之重,难道是那六字大明咒害的?为何同被惩处的韩毅却没有—— 贾科几乎瞬间明白了过来——绯音设下了幻阵。他才是真正有私心的人。此阵非但限制了行为,还能将罪魁祸首揪出。绯音之所以表现得毫无异状,正是为了怕被旁人识出,他利用幻阵把韩毅当枪使。 贾科心中嘀咕这桃花妖心机颇重,之后不得不防,身影刚一进帐篷,就见到思惑从蒲团上下来,贾科差一点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思惑双脚落地之时,双眼依旧紧闭着,一动不动。贾科见此僵硬的身体一颤,连忙化作一缕轻烟溜进了佛珠之中。 思惑方慢慢睁开了眼来。 贾科见思惑没有任何反应,吊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由得回味起昨晚上吞食的大量精魄,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两下嘴。 这地方灵气充足,精魄极多,不止仙草灵药,阴气也足。贾科不忌讳任何形式的力量,但凡是能量,他张口就吞,如同一头饕餮一般一气儿吃了个饱。 这下子之前因为见到众多和尚而不敢大动作以至于毫无变化的修为登时往上蹿了两个台阶。 贾科能感到自己的虚影更加凝实了,这不免让他有些奇怪。他也修过妖法,知道妖物化形需成百上千年,却没想过自己不过几年光景,便在下界有了虚影,上界来不过几天,竟然修为一再精进……倒仿佛,他生来就是个人一般。 贾科对自己的“身体”又勘察一遍,没看出个究竟来,便缩进佛珠里炼化自己夜间所得。 如此这般,白日众人行路,贾科炼化天地灵气与阴气,夜间贾科又出去搜刮一阵,只是不能拿实物着实让他有些心塞。 几日之后,众人来到了一片沙漠。 他们方才从一片绿林里出来,转眼便是一片沙漠。绯音皱起鼻子道:“我不喜欢这里。” 临渊也皱起了眉来。此处一片荒芜,连一根草都找不着,头顶的太阳热得惊人,只小半晌,众人均汗流浃背。绯音迅速转过身去道:“要往这儿走我宁可掉头回去。”话音刚落,只见他们身后的丛林从两边起迅速消退,仿佛一把合拢的巨扇,只剩下了中间一条笔直的扇柄,绯音惊骇之中向前猛追几步,那扇柄也渐渐消失了,半刻中之内,众人便陷身于这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之中! 缘空目瞪口呆,此时才傻傻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绯音气得直跺脚,怒道:“这破地方真是不识好歹,但凡有一点儿宝物都伴随无数凶险,便是不想要宝都不能退出去!” 贾科砸吧了两下嘴,心里颇有些幸灾乐祸。这几天来这五人小队的收获确实不大,一株三百年的神谷草,两颗无寿果,虽是还有一柄土里掘出的仙器,却散尽了气,只剩下残破的外形。 绯音倒是找到了不少好东西,只是不知为何,全都丧失了灵气。 罪魁祸首贾科倒是十分感谢这桃花妖,要不是他指路,贾科如何能在半夜里找到那些好东西并把它们身上的精气灵气全吃光呢? 而更让贾科放心的是,思惑虽然时常和缘空同睡一个帐篷,然而贾科进出每一回都十分谨慎小心,仗着夜色漆黑,他已经能十分熟练地不惊动思惑便离开佛珠。 眼看着天色又要黑下去,纵然这里是荒漠,贾科不过一道灵身,却能够横行无忌,黄昏的到来反倒让他兴奋起来。 众人商议半个时辰无果,绯音却死也不想离开此地再像无头苍蝇一般走路,于是干脆赖在了原地。这一路上贾科见他用尽了法子想要找那六字大明咒的漏洞,却只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也渐渐不想再掩饰真性情了。 太阳很快落山了,众人再度搭起了帐篷。贾科趁机一溜烟跑了出去。 缘空一无所觉,他方支起了帐篷,钻进去,就见到思惑缓慢地进来,盯着他胸前的佛珠。缘空自然地将佛珠摘下道:“思惑法师,您看我的佛珠好几日了,不知有何不对?” 思惑伸出手掌一礼,忽然将一根修长的食指点在那佛珠中最大的一颗上,一个淡淡的莲花印记缓慢地浮现在了那上面。 远处黑暗之中的贾科猛地向前一踉跄,浑身都颤抖起来,他捂住自己的后腰,满脸涨红地怒骂道:“缘空那小子在干嘛呢!” 贾科方一骂完,身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漩涡,周围泥沙尽数下沉!贾科双眼大睁,一瞬间放下了周身通电般的不妙感,心中惊讶:“流沙!” 这般扩散速度庞大的流沙……还有半刻钟就要覆盖到缘空一行了! 第9章 5.1 贾科的灵身速度极快,瞬息之间百里,然而这流沙的速度居然更快!贾科十万火急地往回冲去,那流沙大坑转瞬扩散开方圆百里,沙黄地面猛地下沉,齐齐塌陷,沙下居然无一活物! 贾科远远地看见了一丛篝火,立刻燃烧所有的灵力,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转眼烟散开来冲进了缘空的帐篷:“走!!——” 说罢缘空胸前佛珠金光猛闪,形成一个硕大的金球,将缘空周围几米之内的人全部包裹在内,缘空身下一沉,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四面流沙将整个金球猛地埋了进去…… - 贾科不知道为何绯音等人也都在缘空的帐篷里,他那一包含,竟是将所有人都包括了进去。流沙下的撕拉和挤压让贾科苦不堪言,缘空等人只见到四面一片漆黑,一个淡淡的金色光球将他们全部包住,而他胸前的佛珠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贾科先前狂奔已近消耗了自己所有的灵力,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四周的压力越来越大,贾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压碎了,就在此时,一道莲印从他身后浮现出来,打入那光球之中,贾科浑身一松,模糊的神识只看到思惑那朵硕大的金莲,越来越亮……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黑暗中的众人感到四周压力一轻,所有人一起往下坠落下去,在强烈的失重感下终于落到了底。 韩毅和缘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差点摔碎了屁股蛋儿,临渊下来的时候大地沉沉地一震,把地上的韩毅和缘空都震得往上跳了一下。 众人环顾四周,此刻才惊魂未定地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座沙城,而他们的上空竟是一片无法降落的黄沙。 ——这是沙下的世界。 绯音脸色有些发白,他嘴唇干裂,看着前方那沙城却双目冒出精光。 他对缘空道:“若不是小师傅的佛珠,我们可能就命丧于此了。”说罢他的双眼看向了贾科手中的佛珠,眼神之中有些许微妙。 缘空有些羞赧,又有些担忧,捧着贾科念了好几声:“珠珠!珠珠……” 然而佛珠没有任何回应。 绯音将目光移开,再度投向了那座沙城,道:“既然来了,何不去看看?”韩毅却有些害怕,对思惑道:“大师,这沙城也太过反常,我们还能上去吗……” “你这道修也太胆小了,”绯音回头来挤眉弄眼地道,“如今这鬼地方何处都是变化,上还是下有什么区别?” 韩毅被看上去纤弱的绯音这么一说,登时脸色涨红,跳起来往前冲。 临渊倒是毫无异议,他向前就跟上了绯音。于是思惑和缘空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缘空始终捧着自己的佛珠,满脸担忧,他叫唤了好几声“珠珠”,都没有任何反应。缘空不禁急了,他扯了扯思惑的袖袍,道:“思惑大师,我的佛珠——” 缘空张了张嘴,他想说“我的佛珠不会说话了”,但是别人的佛珠都不会说话,珠珠还告诫过他不要将他会说话的事透露出去,这可怎么办? 思惑却仿佛明白缘空的意思,他将手放在缘空的肩上按了按以示宽心,便不再理会缘空。 缘空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放下佛珠三两步追上了思惑。 沙城规模宏大,四四方方,远看不算高大,近看却觉得里面建筑实在庞大。 几人站在城门之前,只见城门百尺,门侧两尊百尺沙像分别手拿巨刃斜插在脚边。 临渊上前一扣门,那硕大的城门便开了,随即无数烟尘飞灰抖落下来。然而不等几人入前,两柄庞大却锋锐的戈戟瞬间交叉拦在了临渊面前! 众人悚然一惊,向上看去,却见那两尊百尺守卫活了过来,将手里的戈戟往下一放,拦住了他们的通道。 众人屏息等候了一会儿,却不见那沙像有更多反应,绯音嗤笑一声,绕过那戈戟向前走去。 然而这一回,轰隆声再度响起,左侧那尊沙像怒目横视,戈戟一划,转眼就要将绯音腰斩! 韩毅在这片刻之间连忙冲上前去将绯音一把扑开,直冲出去三四米,绯音的衣角破碎,露出了一条修长的腿来,他恼羞成怒对韩毅骂道:“你拉我干什么?我能躲!” 韩毅好心办了坏事,却直愣愣地盯住了桃花妖雪白修长的大腿。绯音一见,眼珠一转,放柔了嗓音道:“小哥哥,多谢相救,你我修为相当,不如你上前,我——” 绯音话未说完,临渊已以肉体之力猛地将那沉重庞大的戈戟往上抬起,只听他怒喝一声,身躯瞬间扩大,山岳的灵压四溢,众人面前,此人转眼化作了一座巨大的山头! 韩毅目瞪口呆,被缘空拽了一把向前立马钻入城中,思惑却未入内。缘空叫了两声,只见临渊怒吼一声,巨山越来越大,将两尊沙像就那么生生压在了下方粉身碎骨! 韩毅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临渊先前都一直无比沉默,毫无存在感,却没想到一出手就是如此惊人。他本以为这山妖修为也不算如何,可现在想想,纵然对方招式极少,然而谁会脑瓜子发抽和一座山打架! 见临渊渐渐变回人形,思惑才与其一道入内,然而他们刚一进去,却发现先前逃入沙城的人已经消失了。 缘空、绯音和韩毅,统统不见了踪影。 - “这座城忒也奇怪,明明没有活人,外面却守着两个守卫,”绯音走在交错的道路上,好奇地说,“一看便是藏有重宝。” 缘空不住担忧地向后望去,然而他们身后不是方才那城门,而是林立的沙屋。这地方就和九域封禁外的其他地方一样诡谲,走出一步便什么都变了,缘空和思惑失散,顿时不安起来。 绯音看到了缘空的心急,笑嘻嘻地后退两步凑近他道:“小师傅,还没断奶呐?和奴家一起走不好么?” 缘空丝毫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耿直地说:“难道你们不管思惑大师和临渊前辈了吗?” “他们的实力比我们高强,就算出事也是我们出事,”绯音毫不在乎地说,“再说这鬼地方,我们先进来一步,也是为他们探路。” 缘空道:“你是想先找到宝物吧?” 绯音眯起眼睛凑近缘空:“你难道不想要宝物?有这六字大明咒在身,谁找到了宝物不都一样,难道小师傅还怕奴家动手脚不成?” 缘空张了张嘴,无法辩驳,只好闭紧了嘴巴。 “小师傅若是害怕,只管乖乖钻到奴家怀里来便是,奴家可不是狐妖,不吃和尚的。”绯音笑眼弯弯,看上去十足魅人。缘空后退两步竖起手掌道:“阿弥陀佛,施主自重!” 绯音逗了一会儿小和尚,不再浪费时间,瞅准了一个方向便信步走去。他走得虽然自在,却看得出步速不慢,仿佛已经认准了什么。 缘空知道一路来这桃花妖总有办法找到好东西,也不知是否是身上有什么寻宝的宝物。韩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看到绯音向前,也不做声地跟着他向前去了。他们之间有大明咒束缚,不怕绯音做出伤害盟友的举动,而留在此地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不如跟紧了绯音。 缘空见两人都走了,生怕他们出事,于是也急得一剁地,跟了上去。 而另一头的思惑,却在踏入城门的同时,看到了非同一般的景象。所有的沙屋都□□枯的藤蔓包裹、锁死,藤蔓枯萎却依旧能看出其当初锁城时的强大力道,地面铺满了死去的藤蔓,被勒住的沙屋残破不堪,里面空无一人。 临渊是一座山,自然喜爱生灵,此处全是死物,这让他不觉皱起了眉头来,沉声沉气地道:“大师……” 思惑微微皱眉,手指轻轻向前一点,景象却无分毫变化。这不是幻境。 思惑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微微掐指,算出了一个方位,一脚踏上了干枯的庞大藤蔓。很难想象,若是这藤蔓还活着,不知其根得有多么粗壮,恐怕整个城…… - 上界最有名的山门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紫云学院。如今名气轰轰烈烈的叶未双与其同伴,大都出自此处。 紫云学院千百年来培育出的大能不知凡几,却不曾有几次如此重大的会议。 此刻,在紫云校长室中,众人围聚一堂,均看着座首的校长。 自东片区天人宫被毁,紫云变成了东片区的执掌势力,校长童天则成为了如当年天人宫长老团里的最高长老般的地位。 “九域封禁虽然数年来异变已有所减弱,然而其鬼气死气不散,如今依旧时刻变化,凶险重重。此番前去之人当中有妖修亦有道修,就是佛修无法彻底净化其中鬼气,道修与妖修也能助其一臂之力。” “佛修之中有少许过于年少,是否不妥?”其中一名成员道。 童天看了一眼坐在尾席的叶未双道:“十九已在所有修为低于奉中令下的小辈身上安置了灵丝,若是有危险,自当及时赶到。” “鬼气倒不足为惧,真正麻烦的乃是那藏匿于九域封禁之中的鬼杀手。”一个白袍青年道,“此人横行九域封禁许久,恐怕是鬼化天人当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我们曾经试过多种方法都让他跑了,九域封禁之中宝物充盈,恐怕这些年来他的实力有增无减。” “本来这是我们的责任,”尾席的叶未双叹息道,“然而鬼界如今混乱,内部不梳理,我们无暇顾忌外界……” “这不是你的责任。”童天道,“清除鬼气本就是上界所有人的任务,如今求助于佛修,也可一解燃眉之急。” “佛修的能力远超各位想象,”站在一旁的周兮交环双手,难得严肃,“诸位居三界之中一界,却不知道开天辟地之时,辟三界乃三人,其一便是佛修,如今被尊称为祖。那位明轮法师,便是那一支的门下。而同进入九域封禁的思惑法师,当年曾亲自在东海建立浮屠阁,造一方佛门之地,如今蓬莱兴旺,也多是依靠此人。” “当日开启九域封禁之时,思惑法师佛身金光极强,我等均未来得及动手,他的护身金光便已剿灭鬼气,有他在,想必九域封禁的危急情况会纾解不少。” 童天点头道:“无论如何,我们派去的人此次必须将九域封禁之中的鬼地清缴干净,若不然,鬼门恐怕会再一次打开。” 叶未双听到此时,手掌一烫,翻掌之间一道玉符出现在掌中,他只看了一眼,便猛地立了起来道:“阎王又开始□□了。” “速去!”童天立马手掌一挥,只见叶未双收符入手,一支雪白色的晶莹剔透的阵图笔从袖口划出抵至地面时已形成一支硕大的巨笔!巨笔在地面上猛地划出一个大圈,阵图瞬间闪现,叶未双眨眼之间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 整座沙城大得惊人,绯音仿佛胸有罗盘一般越走越快。缘空只觉得四周令人压抑的气息越来越浓重,他不禁唤道:“施主!绯音施主!此地不善……” 缘空的话音刚落,他们前方的沙地上突然从地下凝起了两个沙人! 绯音猛地停下,他身后的韩毅也突然止住了步伐,这让刹车不及的缘空差一点一头撞到韩毅身上。 那两个沙人仿佛两尊门神,站在前方,一动不动地盯着三人。韩毅只感到一股毛骨悚然渐渐升起,抽出腰间长剑,对着那沙人横砍了一剑。那沙人拦腰而断,倒在地上无声无息。韩毅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见那断成两截的沙人忽然又从地上生了起来,塑成了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沙人。 “蠢货,别动!”绯音低喝道。韩毅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沙人,只见那两个新塑起来的沙人却开始移动起来,挥舞起手里的沙剑向韩毅砍来,却是他先前所用的招式! 韩毅慌忙避开,一不留神又砍下了一个沙人的脑袋。这一次,又多出现了一个沙人。 绯音怒道:“不要碰它们!” 韩毅惊恐地吼道:“是他们要碰我!” 沙人的人数越来越多,整条街都被他们挤满了,绯音不得不跳到了一旁房子的屋顶上,然而不久之后,就连屋顶上也没有空余的地方了。 缘空一直被挤得连连后退,这些沙人却不杀他,他们不断挤压缘空,缘空被挤得肋骨生生作疼,忍不住叫道:“珠珠!珠珠!” 佛珠依旧没有回应他的叫唤。 缘空情急之下飞快诵念了一段心经,一掌辟出之间手掌之中散发出一阵佛光!只见面前的沙人竟然消融了一个,仿佛是冰遇见了火一般。 站在屋顶上的绯音见此,猛地冲下来将缘空一把提起向前冲去,嘴里念道:“快用你佛门的法术!” 缘空连忙劈出几掌,扭头见韩毅几乎被埋在了沙人堆中,血色透过沙人们的身体渗透出来,他惊骇地往回直冲道:“韩大哥——” “别管他了!”绯音一把抱住缘空就往前跑。 “韩大哥——”缘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他是我们的盟友,不能见死不救!” “我们已经自身难保了那里还能见死相救!”绯音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吼道,他的身体很轻,竭尽全力不点到满地的沙人身上,以免他们再多生出些来,但是缘空的挣扎却让他耗尽了心力,“你给我乖乖听着,这六字大明咒若是在此等情况下还要束缚我等,就是被折磨死了也罢,如今你我不曾受罚,说明此情境之下足以逃亡,那道修是必死无疑了!” 缘空睁大眼睛看着背后的景象,所有沙人渐渐向上堆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沙丘,就算里面沙层厚实,也还不断机械地用剑向内捅去,而血红色却从厚厚一层沙壳中不断蔓延出来…… “别哭了,”绯音不耐烦地将缘空放到地上,“这里生死本就是常事,我能把你救出来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缘空抹掉了眼泪,一言不发。他们此刻正在一处新的地块,四周没有沙人也没有房屋。绯音先前一路狂奔依旧是向他先前寻找的方向。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硕大的沙坛,缘空和绯音靠近了两步,忽然听到了汩汩的水流声。 绯音面上大喜,连忙向前扑去,趴在坛边向内张望,只见沙坛之内一汪清泉,下方深不见底。绯音长久不见水了,此刻见到不禁欣喜若狂,他的手刚刚伸出,便顿住了,他扭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缘空道:“小师傅,来喝点儿水吧。” 缘空警惕地看着他道:“我才不碰这水!周围都是沙漠,这水来得蹊跷,你不过是想让我以身试险!” 绯音不悦道:“哪里的话,奴家可是为了你好。”说罢他便装作往下捞水的模样,往自己的口上一抹。缘空狐疑地看着他,忍不住上前两步。他虽然住在共工山上,却也不是上界,也并未辟谷,自然是需要饮食的。这几日未曾喝过水、吃过东西,已经腹中见饥,见到绯音喝水毫无问题,他便也伸出了手。 绯音虽然装着喝水,却一滴水都没有碰到,一双桃花眼紧盯着缘空。但见缘空随意地将手伸下去碰到了水,双眼顿时一亮。 缘空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倒对先前对绯音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他捞了一点儿水喝,觉得错怪了绯音,正想要道歉,便听到绯音蓦地一声尖叫! 绯音惊恐地瞪着自己被腐蚀成白骨的手,一边尖叫一边抓住了缘空。说来也怪,他抓住缘空的一瞬间,那手便停止了腐蚀,只余下累累白骨。 缘空也被吓了一跳,叫道:“绯音施主!” “你!你对这水做了什么!”绯音冷静下来,却禁不住逼问。 缘空茫然道:“小、小僧什么也没……”绯音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猛地浸入了池水中。然而缘空的手安然无恙,绯音的手却再度开始腐蚀起来! 绯音慌忙抽回手,猛地齐腕剁下了自己被腐蚀的手掌! “绯音施主!”缘空被吓了一跳,却只见到那白骨手掌落在地面上却变成了一截焦黑的枯木,而绯音的手腕上长出了一截树枝,再度化成了一只纤白的玉手。 缘空这才想起面前这可不是人,乃是一个桃花妖。 绯音神色复杂地看了缘空许久,才道:“小师傅,有一件事求您为奴家做主。” 缘空握着自己被绯音先前抓出五个爪印的手背,警惕道:“什么事?” “这水下,有一件宝物,”绯音说,“若得到此物,往后任何宝物说是奴家得到,均可送给小师傅,奴家半件也不取。” -- 第9章 5.2 一行人遭遇了那巨型怪物之后,尚山和紫云等人一时都无法恢复,最终决定在当地驻扎下来。叶未双在傍晚之时感到能够动弹了,但手脚还十分僵硬。郁剑没让他起身,和另外两名女眷以及尚山等人搭起了火堆。紫云这边两顶帐篷,尚山处五顶,能行动的人将伤患抬进帐篷之后,便出来觅食。 郁剑本想将叶未双也塞进帐篷里去,但叶未双却拒绝了,他坐在帐篷边上,依旧和云亭说着话。不过两人的话其实都不多,只不过是看着篝火和渐渐暗沉下来的暮色发呆而已。叶未双有东西不想让云亭知道,云亭也有东西不能让叶未双了解,因此两人除了交换了个“云师兄”和“叶师弟”的称呼,别的也没有获得什么太多的信息了。 眼看着觅食的人回来,云亭也不再继续和叶未双聊天,回头去照料弟子了。叶未双就着郁剑带来的溪水喝了两口,又清理了一番身子,被郁剑扛回了帐篷里。红丫红着眼睛,本想要服侍他更衣,但手碰到了他的伤口便只知道啜泣,叶未双也别无他法,只能用眼神向梅玉求救。在梅玉和郁剑两人帮助下,红丫好歹是被劝回了帐篷。 郁剑一进帐篷就对叶未双道:“这样不行。” 叶未双有些茫然地看着郁剑。郁剑定定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叶未双看着帐篷顶端,说道:“我现在不想说红丫的事。” 郁剑移开目光看向自己的脚。 “我在想他究竟是怎么上来的,”叶未双的语气很严肃,“通过什么人,为什么到了这里。”郁剑显然也在想这事儿,只是他俩都没有答案,因此只好沉默。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未双已经能恢复行动了,只是有些萎蔫。郁剑还算好,一早就起来收拾帐篷。梅玉似乎一整夜没睡好,双眼发红,红丫更是精神不济,但一大早就站在了叶未双帐篷外。 待尚山的人也都起来收拾完了东西,双方头领才聚集在一起。云亭对叶未双和郁剑道:“尚山此行不宜结伴,我等就此别过了。” 叶未双等人也不以为杵,本来双方就不是一道的,怎么看都是对方帮了己方一个大忙,如果他们再一起行动,一定是紫云成为拖累。尚云没有义务再一路照顾紫云的人,而叶未双等人也并不想跟着尚山。 因此叶未双同郁剑均点头,叶未双道:“叶十九欠尚山一个人情,他日定将报还。” 云亭听罢微微皱了皱眉。叶未双说的是“叶十九欠尚山”,而非“紫云欠尚山”。这一下轻轻巧巧将紫云和尚山的人情简化到了叶未双和尚山的人情上。一般弟子巴不得找到自己的靠山,这个叶十九倒好,反一个人独挑了担子。对紫云来说,倒是个不错的弟子。 云亭也不多话,点点头罢手道:“先走一步!”说罢岔开了路去。他们没有坐骑,照理来说行动不是顶快,但却眨眼之间不见了人影。 叶未双等人目送着他们离去,随后才上了坐骑。叶未双将红丫抱上矔疏之时,动作有些拘谨。矔疏似乎不满红丫,总是挣扎,叶未双瞪了它一眼,它才安分下来。此时红丫抿着双唇,脸颊泛红,眼睛不敢看叶未双。叶未双连忙动作利索地将她安放好,接着忽然对郁剑说:“我想试试你的蛊雕。” 郁剑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干脆地上了矔疏。叶未双摸了摸矔疏的脑袋以示警告,又接着一跃上了蛊雕的背。梅玉坐在他身后让他觉得有些古怪,但想到她的身份,他也就是挠了挠头,冲她打了个招呼而已。红丫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叶未双,感受到身后和叶未双一样距离他半臂却冰冷气息,眼神有些黯淡。 一行四人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雷少爷,再走一里,我们就能看见……”向导兴冲冲地对雷鸣轩道。雷鸣轩的眼神却没有放在他身上,向导说了什么,倒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坐在车里的少女看着窗外的师兄,挥了挥手。一旁的一个弟子立刻上前来凑到了她另一边窗前。 “师兄怎么魂不守舍?” “我……我不知啊……雷少爷先前消失了一会儿,之后回来便是如此了……”那弟子道。少女有些厌烦地将他挥开,重新来到靠近雷鸣轩的窗边,叫道:“师兄?师兄?师兄!” 少女提高音量足足叫了三遍,才看到雷鸣轩一愣,扭过头来看向她道:“小师妹,怎么了?” “师兄你昨日究竟干什么去了?”少女竖起了眉毛,盯着雷鸣轩道,“难不成……还真去尚山那群人那儿了?!” 雷鸣轩看着自己横眉竖目的小师妹,只是转面道:“我们该到了吧。” 那少女生气地一掐腰,怒气冲冲地叫道:“师兄!” 雷鸣轩驱马快步向前走了一段,回头道:“小师妹,我们此次出来,师父可有特意说过要收集什么么?” 知他转移话题,那少女只是生气,但也不好不回答,于是气闷地道:“九龙草。听说这九域封禁里有九龙草,师父特意令我们寻回。” 一旁的向导一愣,似乎没有听过这事儿,连忙道:“九龙草?九龙草可是惟有龙息所存之地才生长的,龙息……那可是有龙在的征兆啊!我不曾听过九域封禁里有龙!” 雷鸣轩此时看了这向导一眼,那少女也看向了向导,只不过少女的眼神略显阴诡:“你怎么知道九域封禁里没有龙呢?” 那向导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口里道:“可……可是……” “九域封禁十八年前开启那一次,我族师兄亲眼看到九龙草,用玉符传信。只不过途遭不测,没能带回一枝半叶。不过这九龙草,却是确有其事!”那少女说话之时,雷鸣轩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周围,以防有人监听。好在周围没有一丝风吹草动。但雷鸣轩还是打断道:“小师妹!” 那少女闭了口,带着一种优越和自傲感看着那已经目瞪口呆的向导:“我族师兄用命传回来的信息,还能有假?” “我们该加快点儿了。”雷鸣轩再次打断那少女的话,一夹马腹。带队的一看到他这举动,连忙跟上。车队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队伍离开后不久,方才他们途经的树后,一个人影悄然突出树皮,像是从黑暗之中剥离一般。那个人影看着一行车队离开,接着穿过密林,沿着另一个方向找到了不远处的两头异兽。“他们说这里有龙。” 不出他所料,郁剑在开口之后,叶未双的双眼猛地睁大了。郁剑看了他一眼,说道:“昨日我感应到的草丛里的人果然就是雷鸣轩……要不要跟着他们?” 叶未双想都没想就驱使着蛊雕冲了出去。一直盯着叶未双的矔疏,一路上都以为自己失了宠而不断表现自己,此刻为了表现与主人一心,嘶叫一声和蛊雕一同窜出。郁剑在一片飞扬的树叶中脸黑了又黑,瞪着矔疏强健有力的大屁股,最终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孽畜!” 叶未双和郁剑原本的路线并不是这一条。事实上在和尚山聊过一个晚上之后,叶未双就了解到他们和雷氏起了冲突。尚山天亮后抢占了他们原先要走的路,为了避嫌,叶未双和郁剑决定走雷氏的方向。他们眼下的目标总体来说只有两个,这是叶未双进入这个林子的最初原因。走这个林子可以随时根据情况调换目标。他们欠了尚山一个人情,所以叶未双决定放弃尚山那个方向的目标。虽说他们看上去只能选择雷氏的方向,但这林子大得很,他们走的路在刻意回避下,哪儿还能和雷氏撞一块儿去。 只是临行之前,郁剑将他之前在战斗中所察觉到的告诉了叶未双。 叶未双不知明明是另一个方向的雷氏在他们拼斗的时候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他们的战斗动静的确有些大,但一般组织总应是先行远离,少惹麻烦为妙,即便是想要刺探刺探情况,随意派一个弟子来便可,为何雷鸣轩会亲自上场? 更让他感到惊异的自然是郁剑现在带来的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九域封禁里有龙。 这个消息无论给任何人知道都是冲击性的,但对叶未双的冲击性显然和旁人有极大的差别。叶未双的半身是龙。到现在为止,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龙的消息都是数十年前让鲛人近乎灭绝、龙族销声匿迹的那场龙鲛之战。他还没见到过一条真正的龙、一个真正的同族。或者说……他父亲的同族。 叶未双在奔跑的时候,脑海之中忽然“呲啦”一下闪过了一道画面。冰山。紧闭的双眼。锁链。 叶未双觉得这道画面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个景象。也许是在梦里……梦里?叶未双猛地睁大眼睛。什么梦?什么时候的梦?!叶未双想要尽力回想起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但那是徒劳。越是回想,画面消散得越快。到最终已是一片空白。而在此刻,叶未双才猛地清醒过来,雷氏的车队近在咫尺! 什么人?!队伍前方的雷鸣轩猛地扭过头,视线极速越过车队众人的缝隙,看向队尾。队尾的弟子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在那个弟子身后,没有任何异状。 雷鸣轩眯了眯双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道:“走。” 郁剑一直到雷氏的车队走出了半里地,才松开了叶未双。叶未双被他按在草丛里捂住了嘴,涣散的瞳孔和狂跳的心脏直到此刻才渐渐恢复。两头异兽中矔疏在半空就被郁剑收回储兽臂环里,郁剑在电光火石的那一刻先抱住失去重心红丫,然后剑鞘穿过蛊雕背部成环的毛将其猛地钉入丛林,庞大的剑意尽数锁定蛊雕和其背上的两人,然而叶未双依旧脱了出来。郁剑将红丫丢给被剑意镇压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的梅玉之后,伸出的左手抓住了叶未双,捂住他的嘴在地面上足足滚了十圈才奋力将其按住。一直按到雷氏离开、叶未双恢复冷静。 郁剑看到那双令人胆战心惊的碧金色瞳孔渐渐隐退之后,终于忍不住冲他低声怒吼:“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叶未双定定地在郁剑脸上找了好半天的焦距,直到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才突然之间犹如潜水上岸之后吐出一口气,用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语气道:“我……我不知道。” 郁剑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跳,依旧骑坐在叶未双的身上,回头看了一眼那被钉在地面上的蛊雕。在他剑意的笼罩下,蛊雕浑身发颤,梅玉的一张脸惨白惨白,双腿似乎无法支撑她站立。而她身边的红丫,则是直接昏了过去。 郁剑伸手一召,剑鞘从地面上起出。叶未双这才发现那柄剑鞘已经几乎连根没入土地,只剩下了柄上莲花座。剑意消失的瞬间,梅玉僵直的背就瘫软了下来,蛊雕慌忙跳起来,依旧瑟瑟发抖。 叶未双抬起上身,皱着眉头说:“你起来。魍魉步又进步了。” 方才的那一下,叶未双是有半分清醒的。他知道眼前在发生着什么,但是他的大脑却不在这个地方运转。他看到自己冲向了雷氏,也看到了在那一瞬间,雷鸣轩扭转而来的眼神,接着一切景象猛地消失。郁剑的魍魉步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郁剑此刻满身是汗,方才极尽全力的冲刺,几乎拿出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怕的不是叶未双冲撞了雷氏的车队,而是……叶未双的失控!叶未双当时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双眼呈现出金色的虹膜,在那以前,郁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叶未双如此异状! 郁剑将矔疏从储兽臂环里放出来,揪着叶未双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我有话问你。”叶未双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却没有反抗,只是依言上了矔疏,蛊雕在郁剑的一眼之下立马到他跟前,浑身颤抖个不停。郁剑上了蛊雕,两人一句话没有留便离开了此地。 梅玉坐在原地,双目有些无神,甚至还残留着之前的惊恐。她看着郁剑离开的背影。叶未双当时坐在她前方。她并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郁剑—— 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很厉害。一入门就连破几大剑阵,甚至包括无荒剑阵。而现在无荒剑又传给了他。他所受到的重视有目共睹。但梅玉一直以为他和自己相差的也就是一个剑阵的差别。直到今日发生的事之前。 郁剑的魍魉步出现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看到他的人影。那庞大的剑意像是铺天盖地的海浪一般向她轰来,那一刻她甚至连呼吸都不能,遑论发出一声叫喊。她的全身都像是被砸碎了骨头,每一根神经都如同被镇压,那种剑意之下哪怕是她的发丝都紧贴在她的发髻、头皮上,没有溢出分寸! 被抱在郁剑怀里的红丫哪怕被护住依旧是当场昏厥。 足足两个时辰,梅玉才感到肌肉能够颤抖了,她抖得像是树叶一般。极力压制也没有任何效果。 梅玉放开红丫,抱着自己的双臂,感到之前被剑意堵住的泪水终于开始一点点沁了出来,没有多久,她的前襟已然完全湿透。 “师兄?先前可是发现了什么?”在那一瞬间注意到雷鸣轩杀意的少女透过窗子向走回自己窗边的雷鸣轩问道。 雷鸣轩眯眼看了看前方的木屋,道:“没什么,可能是松鼠一类。”他心想着,那一场观战之后,也许神经太过紧绷,以至于太敏感了。 -- 第9章 6.1 无极营再度启程了。这一次众人的速度都快了很多。任谁背后跟着两头巨鸾脚步都会快起来。叶未双被迫走在最后,略微有些怨气。两头巨鸾显然无法带路,叶未双一个人承受着三头鸾鸟的压力,其间那变成金球的若木还在不断用古言阴阳怪气地嘲笑他。 叶未双不敢把呆鸟塞进纳戒,他怕鸾鸟夫妇会把他撕了。但呆鸟的食物却着实是个问题。只要呆鸟在外面一天,他就得以自身作为呆鸟的食物来源一日,长此以往是绝对不行的。但他更不敢将呆鸟塞进纳戒里去,他怕那两头鸾鸟会趁机打击报复。 总之叶未双现在头疼得很。但比叶未双更头疼的,还有一个人——小溪。 叶未双和她谈过之后,她已经有一天时间都处于神志恍惚的状态。叶未双知道那是难免的,因为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最快提升契合度的方法……你知道的。” 小溪当然知道,她是个天仙。还曾经无比渴望过一个命定之人。叶未双当初对这的了解也是来源于天仙周瑜和张飞。小溪要和魏云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契合度。这当然是叶未双出于对成功率和魏云性命安危的一种考虑,但是否有一点儿撮合的私心在里面,叶未双也不否认。他只是趁机下了一剂猛药。 除了小溪,他自己也得做一些准备。那一对鸾鸟让众人对叶未双不敢靠近,依靠着三头鸾鸟的庞大身躯,叶未双能避开众人的双眼做一些事。让他略为无奈的是,郁剑似乎依旧在生气。虽说郁剑闹别扭有些新奇,但叶未双的确是发现他这一天竟然没有来找他。倒是姬灵茭,同郁剑走近了不少。 叶未双当初离开龙国时,从周兮那里得到了一个饯行礼——药鼎回雪。叶未双只在偶尔炼药的时候取出来过几次,上界之后便几乎没有再摸过回雪。当初叶未双体内阴阳失衡,靠的是韩家乾坤两位叔叔替他抽灵渡过的难关。当初为了防止灵力的暴走,他们将叶未双放入温水之中借以缓和。这是情急之下之举。叶未双的本体强大,这么做也能起到缓冲的作用,但这一次要被抽灵的却是小溪,一个普通天仙而已。她没有如此强大的体格,如若无法得到好好的缓冲,小溪很可能挺不过来。叶未双打算冒一次险。一次连周兮都没有教过他的冒险。 叶未双对阵图的运用曾让周兮都惊叹过。他是第一个将阵图用在炼药上的。当时有周兮护航,哪怕是实验出了问题,也没有危险,这一次却只有叶未双。他必须承担所有的责任。如果此举失败,叶未双担负的可能是两条人命,两条亲近的人的人命。 叶未双这几日时不时冒冷汗。他没将这些对别人说。所有人都将希望放在了他身上,他甚至不愿开口告诉他们自己连有几成把握都不知道。 无极营依旧按照小溪地图上划出的路线走。叶未双这几日绘制手里的地图都有些心不在焉。他看到小溪和魏云的关系一点点好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断升温。叶未双却一天天紧张起来。他甚至开始遗忘大哥囚牛的事。 无极营在这几日里又找到了一座废墟。和叶未双先前见到过的那座废墟有些相像,不过是座真正的废墟。没有任何异相。叶未双几人进去查探之时,呆鸟忽然抬了头。叶未双还没见到过呆鸟什么时候会放弃他这个吸引源注意到其他东西,除了在它见到单凰弓的时候。 叶未双几乎是一瞬间醒悟过来:“——神器!” 姬灵茭在他其后下一刻动身,贴着鸾和之间的缝隙冲了出去。 叶未双猛地一拉呆鸟,呆鸟衔住他,一振双翼,三头鸾和先后擦过姬灵茭向那废墟深处一角猛扑进去。 才接近一点儿,叶未双就意识到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外人。但随即涌上来的一股令人骇然的胆战心惊之感让叶未双一拍呆鸟,头也不回地向后狂退。呆鸟不明所以,只知道听凭叶未双的调令来回奔走,一对鸾和心虽说愤怒,却也只好跟着走。倒是姬灵茭,看到叶未双的后退,只是顿了一下,又向前冲去。 叶未双一直退到了郁剑身后,郁剑唤出一句“小叶”,他才清醒过来,止住了呆鸟。他狂跳的心脏这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盯着郁剑,直到郁剑动了动嘴唇,有些被动地问出一句“怎么了”,叶未双才好似窒息之后一般喘出一口气,嘴唇都有些颤抖:“别……别去……那是我哥……他发飚了……” 郁剑尚未醒悟过来叶未双说的是什么意思,便感到一阵庞大的灵压猛然之间笼罩了整片废墟,郁剑惊骇之中狂退了一步,后脚深深压陷入泥土之中。叶未双干脆向后猛退了数百米,远远躲着,龟缩在呆鸟羽毛里没敢抬头。他和郁剑不一样,他能从那浓浓的龙息之中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废墟里的,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两拨人。其中一拨正是江浪一行,而另一拨毫无疑问是引得囚牛发威的一批人。 叶未双知道龙夏并没有真正地暴怒,但他动手所散发的气息却是叶未双难以招架的。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一个真正的龙族和他这个混血半吊子的差距。相距如此之远。叶未双并非毫无抵抗之力,只是他知道,他面对龙夏只会显得自己无比弱小。这种压迫感让叶未双心悸得甚至不敢冒头。 郁剑面色凝重地看着躲在呆鸟羽毛里的叶未双,再转向了那灵压迫来的方向。不消一会儿,那阵凶猛庞大的灵压渐渐消散了,却不见任何人出现。郁剑和叶未双此刻终于上前挪了一点儿。叶未双感到龙夏的气息忽然远去了。速度非常快。叶未双像是要追赶什么一般连拽呆鸟追了上去,却只看到了被外围废墟所遮掩的一片狼藉。所有的碎石呈辐射状散布开来,像是龙卷风刮过后留下的残骸,地面上只能见到一些破碎的布条和血迹,除了站在中央的姬灵茭,他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但叶未双却愈发觉得胆寒。他的双眼死死盯着脚边的一段血肉模糊的小指,不敢去想象究竟面对江浪的那批人究竟有什么样的下场。 而这下场仅仅是一个人造成的。 姬灵茭背对着他们,此时他侧过身来,看了两人一眼,将手里的一件东西向叶未双扔了过来。叶未双连忙接住,随着那强大气息的逼近,叶未双蓦然之间意识到,那被随手丢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件神器!叶未双接到手中之时,心绪只剩下了复杂。他能感觉出龙夏的气息,龙夏显然更明白他的接近。龙夏说过他会在帮助江浪夺取一件神器之后离开,但眼下分明已是一件神器到手,他却没有取走——像是在施舍叶未双一般。 叶未双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神却不聚焦在那神器上。龙夏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的大哥囚牛……究竟是在暗示他还是在看不起他? 姬灵茭来到二人面前道:“我来的时候这东西已经在这里了。不知为何对方并未取走。” 叶未双默然,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手里的东西上。毫无疑问,这是另一件神器。那东西呈盘状,雕刻精致,纹路有些奇诡。叶未双隐约能看出是个阵图。第一次见到刻在神器上的阵图,叶未双心里也不觉一跳。他将那盘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了一遍,最后将其交给了郁剑。他和姬灵茭各有一件神器,目前也是整个队伍之中实力最高的两人。而郁剑却只有一件仙器。叶未双将那东西交给郁剑时,除了郁剑自己,没有人有异议。 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一过,叶未双终于打定了主意尽早将魏云的事解决。无极营亲如它家人不假,但他还有比无极营更重要的事——他要去追踪龙夏。 而小溪,终于也下定了决心。 叶未双回来的第五天,小溪将叶未双单独唤走了。像上一次一样,叶未双再度让小溪熟悉了一遍两人融合的流程。他问了一句:“你和魏大哥……配合得怎么样?” 小溪的脸上先是泛起了一阵红霞,接着慌忙镇定了神色,脸上微微有些忧虑。她抿着嘴唇一时没有说话。魏云并非她的命定之人,这一点无论是叶未双还是小溪都是知道的。她和魏云之间的配合,绝比不上她与叶未双。但是这一次小溪很痛快地选择了魏云。她点点头道:“魏大哥时间不够。我已尽我所能。” 叶未双对小溪的欣赏又多了几分,随后他说:“不瞒你说,我也在赶时间。无论这一次能否成功,我想我都得离开无极营了。你放心,我并未草率对待魏大哥此事,有些事,我必须得去做。” 叶未双说罢拍了拍小溪的肩膀。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竟然如此高大了。一年之前,他还是个只到莫离胸口的小个子,说不定比小溪都要矮小瘦弱些,然而现在,他已经是个拥有一身精壮漂亮肌肉的高个儿少年了。叶未双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道:“你去让魏大哥准备准备,让其他人避开五百米。” 小溪吃了一惊,连忙点头,让众人做准备去了。叶未双独自和三头鸾鸟站在一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摸摸呆鸟的脑袋说:“阿呆,你好好看着我,别让别人到我身边。”说着他略为不放心地看了那对鸾和夫妇一眼。这时一直挂在叶未双腰间的金球若木忽然开口了:“吾可令此鸾和不碍。” 叶未双顿时一愣,更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什么东西?” 若木怀着几分傲慢道:“吾何物不缺?吾须汝携吾遍访山水。吾生七千年,未曾阅尽天下山河,三界苍生,汝若得吾意,吾令此鸾和作汝护卫又有何不可?” 叶未双头疼地道:“好好好,你先改了你那半古不今的话行不?那可是你说的,别让那两个家伙来打搅我。”分明说自己不缺东西,下一句话就改口了。 若木不说话了,看来是有些生气。它刚刚开始学说现今的语言,学习速度虽快,一激动起来还是满嘴意味不明的言语。但有若木的保证,叶未双却也放下了一颗心,不必担心那一对鸾和夫妇在关头上给他来一下。 郁剑这两天兴致都不高,自从叶未双回来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好转过。叶未双带回来的那三头鸾鸟竟然不让其他任何一人接近叶未双,这已经让郁剑看那三头鸾鸟足够不顺眼了,而姬灵茭这几日却整天在他面前晃荡。这两人在某些举措上奇异得一致,竟然一齐将那神器让了过来。郁剑受这神器心里是不好受的。因为叶未双当时分明说了一句:“那是我哥……” 他不知道叶未双哪来的哥哥。但是没有谁会把一柄神器留给非亲非故的人。叶未双和对方显然有很大的关系。但叶未双没有自己收下,居然给了他。这让郁剑很不痛快。至于这不痛快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小溪将话带给众人,另众人退避五百米,他的怒气终于形于色了。叶未双什么时候想好的对策,为什么要连他也要退避?!这让郁剑狠狠瞪着小溪,瞪得那姑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小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姬灵茭,然后敛眉对郁剑说:“郁小哥……为了魏哥,你……请你帮帮忙吧。” 郁剑顿时哑了。他勉勉强强熄了火,脸上带着一丝看不出来的不愉,最后看了一眼叶未双所在的地方,一扭头向后走去。姬灵茭看到他离开,也转身离开了。小溪呼出一口气,找到了魏云,搀扶着他到了叶未双指定的地方。叶未双所找的地方是块不小的空地,四面草木贫瘠。叶未双已经盘腿坐在了那里,面前放着一只巨大的青铜三足鼎。那鼎之庞大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将鸾鸟装进去。谁都不知道叶未双打哪儿弄出来这么一个大鼎,如果身上没有纳戒,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小溪最初观察过叶未双和郁剑,知道他们和所有的世家弟子、高等学院的人一样,都有一个储物空间。小溪只看到过他们取出过小件的物品,她估算这两人的空间最多也就半间小房。这已算是了不得了。叶未双连这么多武器都别在身上,她本以为是他的随身空间不够用了,谁想现在他居然弄出了这么一个大鼎。 叶未双看到小溪的眼神,心知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说得太多,便道:“这是我师尊送我的宝物,不过损毁了,现在交给我也不过是利用一些余下的价值。这鼎能缩小,占地着实不多。” 小溪这才撇开了疑惑的神色。 叶未双看着两人道:“一会儿我要你们到这鼎里去。” “什么?”小溪愣了一下。魏云却笑了:“小叶,你的鬼主意总是很多。”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向那鼎上扶去。小溪连忙稳住他,只是略微一犹豫之后,立刻转过来坚定地看着叶未双道:“叶小哥,我相信你。” 叶未双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他挥手向两人脚侧劈去两道风符,小溪好歹是个天仙,借着风符轻柔的推力将魏云一把拉上了药鼎。药鼎里不知何时已蓄了半鼎水,水色清冽,倒不像是普通山泉。叶未双对犹豫的两人笑道:“就当去洗个澡。放心,沉不下去。” 小溪点点头,拉着魏云跳了下去。水看着深,鼎中央却有个小小的平台,那本是个药鼎,这地方自然是给炼成的丹药置放的,两人双脚找了地,还有小半个身子在水面上。叶未双的左手贴着药鼎,能“看”到两人的举动。他的声音顺着手掌一直传到了鼎里去:“小溪姑娘,我要开始了。”魏云摸不着头脑,只一个劲儿看小溪。小溪被他看得双颊发红,向他笑了笑道:“魏哥,我信叶小哥。” 叶未双抬起了右手。指尖赫然一道液化灵力!将那灵力投向炉中之时,那液化灵力立马燃烧起来,青蓝色的火焰幽异摇曳,火光在鼎低绽开了一道七瓣莲花。叶未双的神色紧绷,紧紧盯着药鼎,似乎能透过那药鼎看见里面的人。 小溪只感到水温暖了起来,她一面安抚面露忧色的魏云,一面心道:“叶小哥说会很激烈,施手倒如此缓和。” 魏云道:“我并不担心小叶的本事。我只是在忧心小叶会不会压力太大。” 叶未双的确压力很大。他的双眉紧皱,观察了一会儿两人的动静,这才慢慢开始升温。在此之时,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液化灵力了。叶未双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七瓣莲花稳固地燃烧着,静默地盛开。 他现在就是在炼药。只不过是一次无可试验的、没有前例经验的,也是他难度最高的一次炼制。他要炼两个人。上界有大半数人知道搭档之间提升契合度的方法。丹药是其中一种。但叶未双却知道那并不能真正提高双方的契合度。叶未双想要……“炼”出两人的契合度。 -- 第9章 6.2 王国找到了沈晾一案的律师谭李灵。旁辉刚刚和沈晾见过面,会被监狱方监控一周,这段时间里王国被拜托去和谭李灵谈谈。谭李灵开一个律师事务所,名气不小,预约见面的等候时间都有三天。王国在周四下午见到了谭李灵。 “沈晾的案子……我不方便告诉你。”谭李灵非常直接地回绝了王国。他看了看王国的□□,说道,“你是警察,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王国听出了一些暗示,他将□□收起来,看着谭李灵说:“这桩案子你不是受雇于沈晾的吧?” “个人永远是抵抗不过国家的,”谭李灵回了一句,“出于职业道德,我也不能把这宗案子的内部资料给你。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沈晾想要出来,是不可能的。我还想把我的事务所开下去,你们要怎么调查都可以,希望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王国说:“我只是问询这件案子,没有说要把沈晾弄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不是之前也给你发了求助?” 谭李灵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国说:“但是你在庭审上还是没有帮他。” “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沈晾这个人。”谭李灵说。 “所以你无视了他的求助。” 谭李灵皱起了眉,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我的……” 王国看着谭李灵,闭了闭眼睛:“如果你错了,你很可能把一个无辜的对社会有极大贡献的人送进了地狱。”接着他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帽子向门边走去,“我两个星期之后还会再来一次,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拿国家当作挡箭牌。” 王国离开之后跟旁辉用邮件沟通了情况。旁辉早就料到这个情况,但是听到确切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王国给他留了两周的时间,他要在两周的时间收集足够充分的证据。沈晾已经入狱了,没有出来的先例,旁辉不可能只靠自己一个特警的身份就将他弄出来。 旁辉在寻找帮手的过程中一直从沈晾的角度来考虑他到底会选择什么样的人作为求助对象。王国这样的人,沈晾甚至不怎么认识,却成了人选之一。王国告诉他,谭李灵虽然不承认,然而却同样收到了沈晾的求助。沈晾邀请谭李灵作为自己的律师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知不知道谭李灵在这桩案子上选择了国家而不是他?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选择谭李灵作为自己的律师? 很多人都跟杨平飞一样,在旁辉面前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沈晾不是……我会真的以为他是杀人犯。 就连从沈晾的青少年时期起跟了他三年的范廷烨,也没能分辨出沈晾究竟是凶手还是无辜。但是旁辉从一开始就做出了一个豪赌一般的选择——相信沈晾。 就像范廷烨说的,那一年沈晾才十八岁。 一个十八岁的经验丰富的年轻法医,应该像天才一样被捧上天,而不是被锁在一个看不见狱警以外的人的监狱里。 跟了沈晾八年的旁辉,如今也有和范廷烨同样的感受。他始终摸不清沈晾这个人,无论他帮了沈晾多少忙,无论他们相处了多久。但是旁辉觉得他好歹比范廷烨更进一步。二十七岁的沈晾,就跟十八岁的沈晾一样脆弱,毫无差别。而沈晾也像当年那样执着于自己是无罪的一样执着于吴不生。 这一点,在前六年都没能体现出来。旁辉思考了很久,为什么沈晾不在出狱之后就开始向吴峦绪——当年致使他入狱的直接负责人——复仇,而是在吴不生离开监狱后才有了这样强烈的反应和变化。沈晾笃定吴不生是导致他入狱的元凶,然而他一直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而旁辉所能想到的更合理的解释,是吴不生是沈晾追查了那么多年的人,他的出狱,让沈晾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沈晾只想将吴不生捉拿归案,吴不生是那个无可替代的人。 旁辉想到这一切的时候,又隐隐地有些羡慕吴不生。沈晾的生命里几乎没有什么他珍重的东西,但吴不生却是那个他最“重视”的人。 杨平飞就站在旁辉身边,看着还未散去的薄薄的烟雾里,旁辉那有些分辨不清表情的脸。半晌,旁辉站起来说:“走,找王国。” “哟,我正要找你。”王国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他挥了挥手里的一只白色的纸袋,说,“照片洗出来了,我想让沈晾看看。” 杨平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辉,果然看到旁辉皱起了眉,然而他叹了一口气,说:“走吧。” “性质比较恶劣。李亮青是被锯断身体的。夏蓝之前有吸毒历史,身体上瘀痕比较严重,法医鉴定她的伤痕可能是由于挣扎,我感觉,像是被人强迫吸入大量毒品挣扎造成的。”王国指着照片分析说。旁辉看到照片上夏蓝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瘀青,下颌上有很浓重的青黑色指印,很难想象出那是一个人类的力道所能造成的。 “这几张是李亮青的。”王国把另一沓照片分发开来,拿了一半给沈晾。 沈晾坐在病床上,用苍白细瘦的手指接过照片。眼睛透过眼镜毫无波澜地看着那几张画面惨不忍睹的照片。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电影院里李亮青和夏蓝的说话声、李亮青走回家的画面、李亮青被一刀捅入腹部,接着连续十几刀…… 沈晾看见有人向他走来,拉响了柴油电锯。满屋子都是女人的尖叫声,来人看不清脸,他们有好几个人,都将面部蒙上了,身上穿了臃肿的大外套,脚步怪异。电锯旋转的声音将女人尖叫的声音割裂成碎片。沈晾不断后退,鲜血淋漓的身体撞上了电视机。电锯向他的脖子猛扑过来,他惊恐而手忙脚乱地爬到了电视机上。锋利的旋转刀刃在那一瞬间捅入了他的腹部…… 疼痛。四溅的血肉。脊椎被切割的声音。 全身都在震动。所有一切的声音都由肉体传递到双耳。内脏在一瞬间变成肉糜。视线模糊。 死亡。 空气中的灰尘悬浮静止,沈晾在一片寂静而没有时间的空间里。他独自坐在病床上,目光所及的一切都仿佛放大了千万倍。他仿佛被埋在水里,整个病房里还在不断涌入水。 沈晾镇定地抑制自己的颤抖,张大了鼻孔断断续续地吸入和呼出带有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他睁大双眼,而双眼却不断试图闭合,使他的睫毛不断颤动。 一只大手从他的耳朵开始抚摸到他的后脑勺上,温热的五指插入他的头发里。 “阿晾。” 旁辉的声音仿佛被什么蒙住,却又瞬间拉近,像一把匕首捅进了沈晾的头颅所埋置的水袋之中,沈晾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力而急促地喘息了几下。他大睁的双眼看向旁辉,然后用力眨了一下,彻底从那种状态中脱离。然后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紧紧抓着旁辉的五指。 旁辉的手被他抓出了深深的凹痕,然而旁辉同样用力抓着他。沈晾扭头将侧脸靠在旁辉的另一只手掌里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旁辉的手,打开他抚摸自己头颅的另一只手。 旁辉没有介意,他将那些照片中特别血腥的一部分收起来,只留下了几张。 沈晾接过他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两口,感受到一股温热落入胃里,才彻底恢复镇定。他说:“给我纸和笔。” 王国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起身递给旁辉,旁辉接过来却不递给沈晾:“你手上有针头,你说,我写。” 沈晾停顿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揉了揉鼻梁。他开口说:“28日凌晨一点二十一分,李亮青和夏蓝的家门被敲响。李亮青下床开门,冲进来四个人……” “能具体描述一下他们的外貌吗?”王国说。 “不能,”沈晾平静地说,“他们都穿着肥大的外套,有头套,分辨不出身形和容貌。” 杨平飞有些诧异,他之前不被允许打断沈晾的话,而王国却能随意插嘴,而且先前旁辉分明是不乐意让沈晾见王国,但王国还是坐在了这里。 “嗯,你继续。”王国沉吟了一下,示意沈晾继续。 “三个人手里有刀,一柄‘猎人’瑞士军刀,一柄95式刺刀,还有一柄砍刀。第四个人身上带着柴油电锯。全部一米七五左右,手持电锯的人一米七三,拇指有一道疤痕。” “疤痕?”杨平飞愣了一下。 “刀疤。”沈晾修正说,“三个人先捅了李亮青五刀,手持电锯的人将夏蓝拖出殴打,并灌入兴奋剂。夏蓝反抗无果,被殴打致肾脏破裂后失去意识。三人先后捅了李亮青十六刀,然后计划由最后一人用电锯锯掉头颅。李亮青跳上电视后被锯中腹部,切割为两段,当场死亡。” 杨平飞拿着那几张照片,听到沈晾平淡的叙述,感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耸立了一遍。沈晾的情景再现几乎表述出了所有警方需要的细节。他是直接而特殊的“目击者”和唯一幸存下来的“被害人”。 “还有什么别的细节吗……比如他们的鞋码、男女?”王国提示说。沈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能去现场,我也许能分析出来。” 沈晾是法医,他能从一个人的脚印中判断出一个人的身高体重和性别。他的准确率通常非常高。但以他现在的身份,王国却不能带他进入现场。王国也知道这一点。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了杨平飞。杨平飞愣了愣:“我?” “只要你知道沈晾之后三天都在医院里就够了。”王国笑了笑,说道。 沈晾当天下午坐在轮椅上被旁辉推出了医院,上了一辆王国坐着的警车。而杨平飞却只能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干瞪眼。 王国坐在副驾驶座上,笑着看满脸不赞同不乐意的旁辉和面无表情的沈晾。驾驶座上的警员正是之前过来通知他们夏蓝死了的那位,王国叫他小章。 小章对载着沈晾这么个病人去现场有几分不解,他频频从后视镜里看沈晾苍白的脸色,又一个劲儿看自己队长。王国说:“你就尽管开吧,就你的技术还不怕超速。” 沈晾看着窗外的风景,听到警车顶上的警笛声,心里有些隐隐的怀念。他已经不知几年没有作为一个非犯人坐过警车了。 旁辉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这时又把保温杯递给他说:“再喝点热水。” 沈晾不耐烦地推开他,然而旁辉一直不屈不挠,沈晾只好默许他给自己倒了水,就着放到嘴边的杯盖喝了两口。 王国看着他们俩,忍不住又笑了:“我之前听阿飞说你俩跟父子似的,我还没当真,没想到还真是。” 沈晾冷飕飕地看了王国一眼,然而王国却不像杨平飞那样识趣。“别介意,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看旁辉对你真的不错,要是换个人,指不定你就浪费了我们把你捞出来的命。” 沈晾的表情有些僵硬,旁辉说:“行了行了,别提陈年烂谷子的事了,都八年了。” 沈晾这时却说了一句:“谢谢。” 王国一直没有听到沈晾对他说过这句话,本来也从没想过,八年之后突然听到他说“谢谢”,立刻愣住了。 王国摸了摸鼻子,说:“不客气。” 四人到达命案现场时已经是傍晚五点,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沈晾从车上下来,走了两步身体又弯曲了下去。旁辉干脆蹲下让他上来,沈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了旁辉的背。 这幢居民楼的四周已经围起了警戒线,见到又有警车来,附近好事的居民都看了过来。沈晾一身病服被投以了不少的关注。旁辉带沈晾从隔壁居民楼上去,王国则打发那些流连在这里此刻又拥上来的记者。两幢居民楼之间有一个空架的逃生通道,旁辉背着沈晾,稳固而毫不费力地一层层往上走。沈晾趴在旁辉的背上,每一层路过窗口都探出头去看一眼王国是否已经摆脱了居民和记者,然而在第二楼就已经发现下面已经找不到王国了。两个警察站在那里阻拦想要上去看热闹的人,而沈晾和旁辉则通过相对冷清的逃生通道进入了这幢楼,通过逃生通道处的执勤警察关卡见到了王国。 王国指了指上方说:“就在上面这层。” 旁辉带着沈晾向上走。沈晾的手渐渐抓紧了旁辉的背,他在现实里走向那个房间。旁辉走得不快,仿佛是怕自己起伏的背会让沈晾感到不舒服。王国和小章跟在他们的后面。旁辉终于踏上了最上面的那一级台阶,王国在他们身后向站在门边的两个警察示意。两个警察多看了沈晾几眼,然后点头把那扇老旧的半掩的铁门推开了。 小章本以为这个病人会被吓得大叫一声——一般人看见这样血肉横飞的惨烈现场都会有过激反应,厉害的甚至会直接呕吐,但是旁辉和他背上的沈晾都只是沉默。沈晾显得尤其镇定。 王国说:“取证科的人已经来取过证了,尽量没有破坏现场。” 沈晾拍了拍旁辉,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旁辉很小心地把他放了下来。沈晾站在那里,环顾整个现场。沙发和茶几乱成一堆,桌椅全部翻倒在地,好些木腿被砍断,墙上到处是砍刀的痕迹,满地都是血迹。一台翻倒的电视机上有大片没有处理的肉糜血块,像是绞肉机在这里爆炸了一般。墙面上有一道极深的口子。凶手切割李亮青的时候用锯非常混乱,导致李亮青的内脏碎裂成渣,他不是一个擅用电锯的人。 沈晾向前迈了一步,走进了血泊里。地上有好多血脚印。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开口说:“40码皮鞋,一米七四;42码球鞋,一米七五;42码跑鞋,一米七六;41码皮鞋,一米七三。”他的视线渐渐向前移动,随时观察地面上血迹散落的轨迹。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地面上、墙上、家具上的刀痕。 “……他们分别对应……砍刀,95式刺刀,瑞士军刀……电锯。”沈晾的目光定在了那面开裂的墙上。 小章看得一愣一愣,忍不住说:“他怎么知道……” “你在大学里学过流体力学吗?”沈晾打断他说。 “我……” “从血滴溅出的轨迹可以判断出其流速与方向。短刀的出血口较小,由于刀长限制,凶手普遍以刺为主,刺的方式一般有两种:正手刺腹部,反手刺头胸部。李亮青受的伤主要在腹部,以此高度带出的血滴流速与方向有特定范围。长刀主要以劈砍为主,血滴方向主要是侧斜向溅开,分辨度很高。” 小章张了张嘴巴,似乎想反驳“分辨度很高”这几个字。 “95式刺刀带有锯、锉功能,对肉体破坏度比瑞士军刀要大,甩落的血滴里可能带有固体,剩下的一种就是瑞士军刀。三种刀的分辨都非常明显,容易通过角度和速度推算出持刀人的身高。”沈晾面无表情地站定在某一点上,“我在大学里用血液做过实验,不同量的血滴从不同高度落下后呈现的形状几乎是固定的。我是说,扩散开的大小。”他指着地面上的几滴血迹,“光滑刀面上滞留并坠落的一滴血约零点零五毫升左右,这几滴血是竖直滴落的,假设这是从接近静止状态的刀锋上滴落下的血,计算加速度,计算刀长,结合其他的血迹,基本上可以确定持刀人身高。” 沈晾冷漠地看了小章一眼,接着又迈出了一步。 “四个人里有一个是女人。” 旁辉皱了皱眉,重复道:“女人?” 沈晾沿着一个脚印来回走了两次。 “是个女人。” -- 第9章 7.1 叶未双带着韩毅与安清到龙谷边缘时,只见到数十人已聚集在那处,见到叶未双到来,纷纷迎上前来。那安清想必从未见过这么多上界的大能,此刻一到,面上便露出激动之色来。 “各位前辈,晚辈安清,此番前来九域封禁一探上界奇诡,却不想身陷险境,得被叶前辈‘亲手’相救实是三生有幸……” 安清开口时不少人看向了他,只让他感到面上倍增光,然而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却仿佛压根儿没听到他的话,上前来一把搂住了叶未双的肩膀道:“没出事?”此人一说话,别人的目光便都从安清身上挪开了。 “我能出什么事。”叶未双也没有抖落他肩头的手,看向前来的众人道:“九域封禁里的鬼气浓度非比寻常,必须立刻停止此番探测。” “难道此地已经如此危险?”龙夏带着一顶斗笠,沉沉地道。 “鬼气四处滋生,在下先前正是被鬼气所困,恐怕情况不容乐观啊。”那安清见没有人理他,连忙□□嘴来,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年幼的子弟必须立刻被送回,留在此处太久易被侵蚀,”叶未双正色道,“在我将他们送回去时,麻烦大哥帮忙以我的灵丝搜寻其他弟子了。”叶未双手指着那一大群或受伤或完好的等候的弟子,一边对龙夏道。 龙夏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那安清盯着叶未双肩上的手,再看向那黑衣的男人,只见那人将手移到了叶未双纤细精瘦的腰上,从胸口夹出了一支烟来吸着,对那帮忐忑不安的弟子道:“走吧。” 只见叶未双袖口之中滑出一支雪白透亮的巨笔,在地上松松画了个界限道:“站进来。” 所有弟子连忙往里面站。 叶未双解开自己的衣袍领口,将外袍脱了下来交给那黑衣男人,接着,他的脖颈越伸越长,一道金色长龙从他雪白的里衣里化出! 黑衣男人将他褪下的衣袍接住,将烟从嘴里拿出来,一抬腿坐在了那金龙的脖颈上,他扭头不悦地对那些噤若寒蝉的弟子道:“还不上来?” 那些弟子连忙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龙背。 安清第一次见到金龙真身,竟是被那灵压镇压得手脚僵硬,反倒是韩毅极快地回过神来,撇了撇嘴将他拽上了叶未双的龙背。 “太……太妙了……”安清的眼神直挺挺的,“我居然骑了一条龙……” “你我是被顺路载的。”韩毅已从叶未双先前同其他人的对话当中搞明白了现状,见到安清这眼神,只觉得浑身不舒爽,“我们要离开九域封禁,龙谷乃是唯一不需要撕裂空间便能出去的地方,然而龙谷不许外人入内,唯有小师弟将我们载上,才算能够通行。” “龙谷……”安清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韩毅撇了撇嘴,不再理会此人,反忧心起了自己的小队。叶未双背上的这些年轻弟子当中并没有与他同队的那个小和尚,这便是说那小和尚还未被叶未双找到。然而当时他们都在那沙城中,距离如此之近,叶未双却没有将那小和尚带回来,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和尚缘空心思单纯,那桃花妖虽然口灿莲花,心思却不简单,他有自己的目的,也不知缘空会不会为其利用……然而方才众人当中也不见思惑大师,若是缘空出事,想必思惑大师也在其旁,不会见死不救。 - 而被韩毅惦记着的思惑,此刻却载着几人躲藏在一枚巨大的冰蚕茧当中。他们下方的冰蚕蛹正以一种极为骇人的速度迅速褪色、萎缩,仿佛精气被吸空一般。思惑看了看上方,手掌向下一张,只见一样黑乎乎的东西从下面猛地倒射上来,飞窜入了他的掌心。 吃得肚皮滚圆的贾科不满道:“我还没吃完呢……” 思惑将他一把捏入掌心,莲台飞速上升,所有人都被包裹在莲台金光当中,紧跟着那群冰蝶的屁股猛地窜出了这冰蚕陵! 十数只冰蝶再一次嗅到了生肉的气息,一部分向外飞去,却有五六只掉过头来盯住了思惑等人。 贾科躲在是非镜里砸吧了两下嘴道:“这可不好办呐。” “站着说话不腰疼。”绯音在一旁愤愤道。贾科一听化出了灵身来,道:“我是站着,你还是躺着呢。” 横躺着的桃花枝:“……” “还等什么?跑啊!”贾科话一说完就缩进了是非镜里,临渊和思惑立刻飞掠开来。 他们自桥上一跃而过,紧接着临渊大喝一声:“这边!大师!” 贾科有心想要看看这云淡风轻的和尚奔跑起来是什么模样,然而他从思惑的手掌里挤出一个微缩的脑袋来往外一张望,却发现思惑脚下的莲台未曾消失,载着他向前,思惑的脚竟然是分毫未动。 临渊嗅出了自己山精的气息,仿佛有了坐标一般飞快向前掠去,思惑先前分明脸色发白仿佛灵力不支,此刻却没有一丝疲倦。 只见那座近在眼前的大殿左侧门扉微启,临渊蓦地跳入门内,思惑几乎与他一同入内,临渊一扭头便将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合上了。几只庞大的冰蝶扑棱棱全部撞在了门上,直撞得门柱不断震动摇晃! 贾科心惊肉跳地看着临渊,旦见临渊双手推住门扉,手臂之上青筋凸暴。那门扉在剧烈的撞击下分毫未动,渐渐的几头冰蝶放弃了目标,掉头离开了。 绯音先前一直大气不敢喘,此刻总算是呼出一口气来,道:“这妖物也太执着了一点……”他说着,便见临渊转过了身来,笔直走进了左手的一条通道。 “啊?不去大堂了?洞府大堂里向来都有重宝镇堂……”绯音被贾科斜了一眼,立刻赌气一般不说话了。贾科冲他挑了挑眉毛,绯音便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也要靠人拿着吗?你敢说你不想要宝贝?!” “我想啊,”贾科歪嘴说,“我想就自己去拿了呗。” 绯音一时语塞,这佛珠的本体也在别人手中,只是方才他敢去吞噬那冰蚕蛹,绯音却不敢。吞噬一样妖物可不简单,不像吞噬宝物身上的灵气,必须要以本体去吞噬。若绯音还未被剥夺精魄,还是人身,他必然不会放过那冰蚕蛹,然而此刻本体暴露,他却不敢冒险了。那冰蚕蛹的灵气庞大,邪气亦然,贸然吞噬极易造成体内灵流紊乱,绯音向来小心谨慎,他才不愿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去取什么宝贝。 而贾科不同,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可能冒险。只是他这冒险不是毫无依仗,思惑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他在思惑的大明咒里,思惑必然知道他是否危急,哪怕思惑看上去仿佛一无所知。 贾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思惑,他的灵身紧贴着思惑,搓着手悄悄在他耳旁说:“大师,您可得看顾好我的身体啊……” 思惑又不留痕迹地将他们的距离拉远了一些。这一次贾科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眯起眼睛看着思惑,回想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惹得这和尚不快了,竟然这样躲着他。 临渊道:“在这儿!” “在哪儿?”绯音张望了一圈问道。 临渊猛地一跺脚,大地一阵颤抖,他们下方的地砖瞬间塌陷下去,落下去之时,贾科只想到:这洞府主人未免也太喜欢地下的环境了,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地下放? 整片地面塌陷不到半分钟,绯音就张嘴大呼了一声。这地下偌大一个空间里,却不昏暗。一株散发蓝光的庞大榕树从地底钻出,穿过这片空间,一直生长到地上。 临渊激动万分,从地上起来连灰也不拍便向那株榕树扑去,贾科看着临渊即将冲进那无数藤蔓般树枝的榕树林里,突然叫道:“临渊!慢着!” 临渊的脚步慢了一拍。贾科先前过桥时就警告了众人一句,几人虽然不说,却对他的敏锐有了新的了解。此刻贾科一开口,临渊就警惕起来,然而贾科的提示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临渊面前的无数藤条忽然抬起了头,犹如活物般狂舞起来,瞬间将临渊缠成了硕大的茧! 思惑立刻上前,手中法杖向前一挥,一道金光劈过,那些藤条应声而断,露出了临渊的头颅来。临渊猛地甩头将头上的绯音甩出,被贾科一把接住,下一秒,临渊的头颅就被更多蟒蛇一般的藤条掩埋了起来! “不必劳心……吾乃山……” 临渊的话渐渐消失听不见了,贾科上前了一步便被思惑拦住,思惑皱眉对他摇了摇头。贾科手中的绯音道:“和尚,你不管他了?” 贾科捏紧绯音道:“小小一棵树奈何不了一座山,你且看着。” 贾科话音落下,那越来越大的茧逐渐膨胀开来,就像冰蚕蛹破茧时一般,缠绕其上的藤蔓不断被拉扯、撕裂、剥落,在绯音惊愕的眼神中,一座山慢慢地显出了其本体…… “轰隆!——!!”硕大的山石将整个地面笼罩,榕树被尽数折碎、压弯,那座光秃秃的山将让个空间都膨胀起来,接着又被压缩下去,只听山音阵阵,仿佛在召唤什么,飞沙走石之间,一道温润的光芒从山底下升起,竟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玉石。 那玉石出现之时,临渊发出了愉悦的山音,然而当那玉石即将回归山体时,贾科却突然上前,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掳走了那块拳头大的玉石! “你!——”山震怒了,无尽的山石向贾科扑来,贾科瞬间回到思惑的身边,思惑在那刹那之间将法杖往地上一拄,佛莲刹那盛光绽开,金色的屏障将贾科瞬间护在其中,无数山石仿佛流星陨石般砸在思惑的佛光罩上,震得思惑法杖上的金铃零零作响! 贾科躲在那金光罩里脸色发白,一口吞下了那枚山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绯音也怒了,眼看着要向贾科出手,却被贾科猛地掷了出去。贾科捂住自己的嘴和腹部,踉跄了两步半跪在了地上,一缕缕黑气从他口中溢了出来。正要跳起来的绯音蓦地楞了一下,紧盯着贾科道:“你身上……怎的有如此多的鬼气……” 贾科没空搭理绯音,他掐出一个手诀,却是在心中默默念起了佛经。他的周身黑气森森,却有一缕缕金光不断流泻出来,思惑单手立掌,嘴唇微微翕合。贾科分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却感到心口蓦然一暖,浑身佛力竟然增强了三倍! 贾科终于将那玉石山精咽下,七窍之中尽皆溢出黑气来,他盘腿坐下,闭目皱眉,一动不动。绯音看出了些什么,忙对山喊道:“慢着!临渊!” 然而失去理智的山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沉重的山音不断响起,愤怒的山抬起了山脚,接着一整座巨山向思惑压来! 绯音尖叫起来,却见思惑双腿分开扎出一个马步,双手结出一个佛印,向上一撑,那从天而降的巨山生生被拦在了半空! 思惑面色严肃,张口吐出了一个字:“吽!” 一个硕大的金色“卍”出现在山底、思惑掌上,贾科在庞大的灵压和鬼气侵蚀下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思惑一顿地,他们脚下的莲花印记再度大亮,贾科周身一暖,忍不住睁开眼来看了一眼思惑。只见思惑佛身当中的那朵灯芯猛地拉直,张高了一寸,仿佛灯塔般拨开了贾科眼前被鬼气弥漫的浓雾。 贾科道:“和尚,你已经破了两个字了。” 思惑不言,他连看都没有看贾科一眼。然而他自己知道,他已经破了三个字了。 “你这止语修得可不到家啊,再破几个字,你这止语就白修了。”贾科带血的嘴角微微上翘,想要看到思惑恼怒的神情,但他也知道自己看不到。思惑是他见过的最有佛性的人,却也是最古怪的需要用各种方式来断绝五感六欲七情的人。 贾科嘴上在跑火车,心中却一直念着经文,绯音的尖叫没能干扰到他一丝一毫。他曾身为佛修险些超脱世界,又怎么会被绯音所打扰。 如果思惑先前未曾为他们抵抗鬼气消耗大量灵气,贾科本能更轻松缓慢地消化那山精里的鬼气,然而眼下思惑的灯莲却在不住颤抖。 临渊违反了大明咒,攻击队友,承担伤害的却是思惑,因为是贾科先抢了临渊的山精,而思惑此刻却不得不护住贾科。 贾科吞了鬼气,若再让大明咒惩罚他,只怕他要魂飞魄散。思惑断不会让他有生命危险,贾科笃定了这一点。 思惑的灯莲不断震颤,裂缝竟然出现在其中一瓣灯莲上,那瓣灯莲震动得愈发厉害,即将崩碎之时,贾科终于猛地跳起来张口将先前吞入腹中的那枚山精吐出! “山啊!还给你!”贾科将手中的山精一把掷出,那枚山精比原先更加璀璨耀眼,笔直而飞快地埋入了上方距离他们仅仅一尺的山体里! 思惑的那一瓣莲轰然碎裂的同时,荒芜的山上灵气暴涨,绿色转瞬之间铺展开来,无数茵草绿树疯狂地生长起来! 贾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刚吐出一丝鬼气就被思惑碎裂的灯莲散发的佛气给消弭了干净。贾科看向思惑,只见思惑的僧袍腹部洇出了血迹来——正如当时绯音犯戒之时。 “多谢大师——!”临渊沉沉的声音沉钟般响起,半空中的山逐渐移开,再度化为了先前那个大汉。临渊满面愧疚道:“吾错怪了尔等。”那山精里藏有鬼气,若是贾科不在那关头夺去,失山精心切的临渊恐怕会将那带有鬼气的山精直接吞下,成为另一座他们眼下身在其中的鬼山,反倒孕育了无尽鬼气。 贾科坐在地上皮笑肉不笑地道:“没点表示吗?” 临渊也不多废话,他从身上不知何处掏出了几株灵草来交给贾科,贾科看了看道:“三百年的,九域封禁里满地都是。” 临渊的脸色微微涨红道:“吾方夺回山精……”他搔了搔后脑勺道:“吾自愿更改条约,护送大师及小兄弟直至离开九域封禁,所得一切均归二位所有。” “等等?!还有我呢?”绯音忍不住叫了起来。先前他站在临渊那一边不过是因为临渊照顾了他一路,此刻见这山甘愿让利,自然不肯吃亏。 “你?你干什么了?”贾科将那桃花簪子捡起来抛着玩,“你尖叫干扰了我不说,还让思惑大师受到打扰碎了一瓣金莲,你说要如何补偿?” “你——思惑大师才不是——我——你你你——!”绯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最终没能捞到分毫。 “吾既得山精,知晓此处何地有宝,诸位随吾来。”临渊话音落下,贾科便道:“何处有宝倒不要紧,何处安全,可修生养息,你可知道?” 贾科这话一出,思惑掀了掀眼皮觑了他一眼。贾科指着思惑的腹部道:“他的肚皮再不治,恐怕得烂了。” 思惑身上红色□□上,不显眼的殷红浸湿了他的大半□□。 临渊微微沉吟,道:“诸位随吾来。” 第9章 7.2 洞府里处处皆是机关,然而临渊带他们走的这一条路却分外安宁。只见他连续打开三扇大门,每扇均重逾万斤,被临渊举重若轻地扫了开去。第一扇门打开时里面万千灵草,被贾科毫不客气地揽入怀中,绯音差一点留在那里出不来。第二扇打开时里面装满了凡俗的金银珠宝,便是天人都要垂涎,贾科又顺走了不少,统统装在思惑的储物扳指里。第三扇门打开时乃是一面硕大的灵璧,灵璧下一滩清泉,灵气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 临渊嗡嗡道:“大师疗伤,吾替大师护法。” 贾科跟进去之后就皱起了眉,越靠近寒潭眉头就皱得越紧。他问道:“这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了?” 临渊迟疑了一下道:“依吾之山精所感,是最清明之地。” 也就是说临渊也无法确保此处一定安全。也是,这洞府开启就葬送了一整座山,还有哪里能是安全的。 贾科走了一圈,没有在这有一池泉水的斗室里发现任何东西,于是暂且安下心来,对思惑道:“这洞府里的灵气想必都是这池子里出来的。” “不错,”绯音此刻叫了起来,“快把我放进池子里!” 贾科笑道:“自愿以身试毒啊,甚好。”于是他上前就将绯音丢进了池中。 绯音立即沉了下去,半晌之后,绯音依旧毫无音信。贾科脸色一变,连忙一头扎入水中,只见绯音沉在池地,竟是一动不动! 贾科忙将绯音从池底捞起,一离开水面,绯音就大声道:“你干什么!老子就快要恢复伤势了!” 贾科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半天不上来我以为——” “这地方灵气极浓,下方恐怕有一道灵脉,在这里修炼一日抵外界一月,你快放手!说不准我的精魄立马就能修回来了!” 贾科恼羞成怒,将其丢向临渊道:“大师要疗伤,你把他带出去。” 临渊应声接过不断大呼小叫的绯音,耿直地往外走。 思惑一直没有说话,贾科回头一眼就看到思惑正看着他。贾科竖起双掌说:“我在旁边蹭蹭。”说罢他将自己的本体扔进池水里,一屁股坐在了池子边上。 这灵池的效果果真非比寻常,贾科一下水就明白为何绯音赖着都不想上来了。浓郁的灵气滚滚冲刷着他体内的鬼气,将他身上所有的伤势一扫而空。只要在这里泡上半日,他恐怕就能修出肉身来!贾科随即一头扎入了灵池当中。 思惑不再看贾科,他将袈|裟揭开,露出了染满了血色的内衫。那六字大明咒对强者自然有对强者的攻击力,思惑承担了贾科的惩罚,腰腹处被几个大字刻得深可见骨。 思惑天赋极强,自从修炼到奉上之后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过这样重的伤。这说是别人造成的,不如说是他自己伤害的自己。 思惑从扳指里抽出了些草药来敷上,也不使用任何灵力,就这么沾了些泉水拍在伤口上念起了经文。思惑从小修苦行之道,是为断绝六尘。然而自从那佛珠出现在他眼前,他却觉得心境越来越乱。 那佛珠分明是一串菩提珠,却修妖道,吞鬼气。自身弱小却总吃住了他不会放弃任何一条性命而胡作非为。思惑从前未曾见过复杂的人世,然而一路行来本为了看透红尘,却没能抵过这佛珠的骚扰。 思惑原先不明白师父为何总说他有佛性,却缺佛心,必要遭劫,见到那佛珠之后却明白了。 世间无非是与非,那佛珠说坏,吞食了桃花妖的精魄还落井下石,一路上更是钻着空子占了无数大小便宜,着实算不上什么好人,说好,他吞下那精魄也是无意之中,更是为了保护缘空甘愿受鬼气侵蚀,乃至于那山精,也是帮了临渊一个大忙。若是桃花妖,必然做不到舍身去净化那山精。 只是贾科最终的负担说到底还是落在了思惑身上。他知道思惑不会让他死。 那佛珠一路上时常同小和尚缘空论道,他们以为思惑听不见,事实上思惑一直听在耳里。那佛珠也不知在佛门中听了多久的经,却是比那小和尚都要来得精通佛法,思惑一直不明白,如此精通佛法的佛珠,即便不能修出肉身,也能修成佛灵,怎么就修了妖道呢? 一直潜在水地的贾科只觉得通体舒畅,全身温热,仿佛浸泡在温泉里。只是过了不久,他忽然觉得越来越燥热,本体脱离了是非镜,竟然发起光来! 贾科茫然中一阵大喜,他的身体里虽然鬼气积存,却不知为何灵气越来越多,一层层屏障被击破,接着仿佛有一种桎梏被瞬间崩开,他体内的灵气山洪一般爆发开来,灵身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回佛珠,接着贾科感到身体如火烧一般灼烫,他在水底化出了肉身! 坐在岸上的思惑敏锐地感到了一丝不同,然而未待他转过身来,一双赤|裸的手臂便从他身后蓦地抽上前来搂住他的胸膛,思惑金身纹丝不动,然而那双手却将他的面孔扳过去,接着一双嘴唇堵住了思惑的双唇,思惑浑身一震,身体不稳,被那一双手猛地拖入了水中! - 站在门外的临渊只感到手心里的桃枝发烫,他禁不住问:“可有事?” 桃枝顶上忽然长出了数朵花苞,接着那些花苞一个个全部盛开了。桃花妖的声音发颤道:“那……那水……不是灵水……” “不是灵水?”临渊茫然道。 “……是蛟龙的龙涎……啊……”桃花妖的尾音都上扬了,他心里庆幸自己幸好不是肉身,否则恐怕要扑到临渊身上去。 临渊听得高兴道:“龙涎?灵气同灵脉不遑多让。” “呸!”桃花妖快气得全身发红了,“蛟龙不是真龙,性……喜淫……它们的龙涎……” 临渊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桃花妖的下半句话,他不仅道:“蛟龙虽不是真龙,龙涎却也有奇效,想必大师的伤势半刻便能好全。” 桃花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却禁不住想到那和尚□□焚身的模样……桃花妖又是想笑,又是想□□,更想知道那让他这样倒霉的佛珠又是如何,禁不住急得又爆开了几朵桃花。 临渊道:“看来这蛟龙涎很不一般。” - 叶未双将所有弟子送离龙谷之后,降落在紫云学院前。莫离从他脖颈上一跃而下,指挥众人进入紫云学院的结界之内。 安清本想留在叶未双身边,多套套近乎,然而那金龙巨尾一甩,越化越小,莫离将手里袍子一撑,一股黑气弥漫开来,谁也没能看到叶未双龙化人身时的模样。当叶未双同莫离从黑气里出来,叶未双已是穿戴整齐,一如先前。他对紫云学院的几位长老寒暄几句,便道:“我同莫离便先走一步了。” 韩毅忍不住上前问道:“小师弟,究竟怎么了?” 叶未双看了一眼莫离道:“九域封禁附近出现了几个缺口,是当年鬼门开启是几个鬼将留下的鬼门创口。我们先前已将它们封闭,却不知何人又将它们施法打开了,有一处正在紫云边上。” 韩毅一惊,顿时急了,道:“紫云可有危险?!” “暂且没有,弟子们只要在大阵之内便安全无虞,”叶未双安抚道,“我们这就去了。” 叶未双和莫离刚刚离开大阵,那安清急匆匆地跨出紫云的大阵结界跟上来道:“叶前辈,我……” 却在此时,叶未双将他猛地向背后一拉,一股浓重而漆黑的鬼气猛地袭上来,在安清先前所在的地方不甘地消散了。黑气之中几个血红的眼球湿哒哒地掉落在地上,将安清吓得向后一跳。而更吓人的却不是这鬼气,而是斩落这鬼气的莫离。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足有两人高的黑色镰刀,他将镰刀随手拄在地上,弥漫在四周的鬼气竟然都不敢上前。 叶未双肃然道:“快回去,阵外太危险了。” 说罢叶未双看似轻软却不容拒绝地将安清猛地推回了阵内。安清瞪着眼睛看着莫离将巨型镰刀猛地在胸前一抡,一波浓重的黑气扩散开去,弥漫在紫云大阵外的鬼气统统退避至五百米开外,仿佛被震慑一般! 莫离此刻回头来看了安清一眼,安清只看到对方漆黑的眼神中一丝狠厉和占有之色,哪怕隔着紫云的大阵,他都感觉到了那先前不曾有过的庞大凶猛如厉鬼般的灵压。 安清直到两人消失在眼前,才揉了揉自己冰凉的手,问一旁的韩毅:“那人……黑衣服的……是谁啊?” 韩毅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那人是谁?你听说过我小师弟却没听说过上仙莫离?他就是我小师弟的命定之人,乃是一个十三月,只不过你可能不知道——” 韩毅压低了声音来,凑近他说:“此人魂魄里有一枚阎罗灵牌,乃是第十一殿阎罗。” - “又断了……”仍在九域封禁中的龙夏皱眉看着自己手里的灵丝。叶未双总共给了他一百一十道,然而除了被他寻到的,却只有十几道灵丝还在他手里。这就是说,有将近一半的弟子彻底消失了。 同时死亡是不可能的,龙夏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需要这批年幼的弟子。 这批年幼的弟子里,被找回来的多是道修和妖修的弟子,佛修却是一个也没有。所有的佛门年幼弟子竟然都消失了。 龙夏蹙眉再度看向手中,再一次加快了步伐。 - 温和的水泉仿佛烧开了一般烫得人皮肤滚烫赤红。颀长有力的大腿被高高举起,最私密的地方紧紧相贴,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装上了吸盘,不断摩擦吸附另一个人的身体。修长的十指松开又扣紧,躁动从小腹窜到头顶再由脊椎向下蔓延,痛苦和欢愉一直战栗到蜷缩的脚尖…… 惑人的嘴唇和眸光,惑人的胸口,惑人的□□…… 肉体和猩红的袈|裟纠缠在一道,弥漫在水里,如果主动的一方有一丝清明的神智都不会允许这般荒唐的事发生,然而此刻一切的旖旎和佛修从未想过的色|欲却在他的身上狂野滋生,他不敢动手,因为思惑知道自己只要一动手,就能轻而易举地让这个迫他犯戒的人魂飞魄散。 除了忍还是只有忍。 忍到……一切都结束为止…… 九域封禁进入了黑夜。 洞府里先后来了三批人,第一批被冰蝶吞食得只剩下骨头,第二批陷入幻境自相残杀,第三批人刚刚进入,看见了无数尸体。 临渊睁开眼睛道:“有人来了。” “他们怎么还不出来?”桃花妖忍不住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临渊将绯音插在头上,面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绯音止不住地看向那石门。他们已经在里面待了四五个时辰了,难道…… 如果他们死了,绯音可不想跟着临渊这座脑子转不过弯来的山拦在这里等着被人车轮。 此次来九域封禁的人实力高强者不在少数,临渊虽然占有体型优势,然而他唯有在失去山精时才可能发疯,平素他礼貌得甚至是木讷。 来人的灵压极其厚重,能毫发无伤到达这里的,自然不是什么善茬。桃花妖已经打算好了好几种跑路的方式,却没料到他身边的石门却居然和来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同时打开了。 出来的人叫绯音好吃了一惊。 思惑浑身完好地迈出来,境界甚至比原先更加高深莫测不少,只是他的脸色虽看不出有何变化,却失去了那令人沐浴春风的温和,莫名让人觉得压抑。 而来人终于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赫然是当初邀请思惑一组的九尾白狐。这白狐身边跟着的却是一个面目凶恶的道修。思惑禁不住皱起了眉来。思惑向来过目不忘,此人他先前却未曾见过,进入这九域封禁的人理应当初在入口便已集齐,此人是从哪儿来的? 那白狐看到思惑的一瞬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思惑一会儿,忽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媚态横生,叫临渊都晃神了一下。白狐道:“大师甚是潇洒,在如此凶险之地还能逍遥快活。” 思惑的脸色瞬间寒冰一般。桃花妖楞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思惑,却见和尚一句话都不说——一如往常。 桃花妖此刻却不想逃跑了,思惑就仿佛是一道最坚实的后盾,而让他更加好奇的却是思惑的八卦。白狐的鼻子可比他的灵敏多了,如果思惑大师破了戒,传出去可就有趣了。 绯音差一点伸长花枝朝那石室里探头,那石室里除了思惑仅那串佛珠的灵体,他现在可想和那佛珠重修旧好,听听这位大法师在里面干了什么…… 只是绯音百般等候却未曾感受到那佛珠一丝气息,更不见其踪影。 临渊对白狐却十分警惕,白狐的妖力强大,足可吞山填海,乃是此次前来的妖修之首,谁也没想 到他为何会独自和一个陌生道修前来此处。六字大明咒就算是思惑自己也无法摆脱,明轮法师当时为他们亲自施加了此咒,只可能是这妖狐的队友都已经死亡,他才能孤身一人出现在此处。 绯音意识到这一点顿时不寒而栗,大明咒的深浅绯音试过,要是存心陷害队友只会让自己更为狼狈,这妖狐看上去不受半点伤,只可能是他在队友遇难时毫不作为,才摆脱了所有“累赘”,恢复成独行。 对白狐来说,跟着他的那些恐怕都是累赘,拖累他不如干脆死亡消失。 绯音这点倒是猜得不错,那白狐假笑着道:“大师不愧法力高强,到了此时还照顾得队员周周全全。” 思惑向其行了一礼,临渊便道:“二位来此做什么?” “做什么?”白狐假意地诧异了一下,“当然是和诸位做一样的事——探宝咯。” 那白狐笑眼弯弯地向思惑行了个礼,随后带着他身后的人漫步擦过临渊的肩头向通道的深处走去。 就在他拐过一个弯,隔绝了思惑等人的神识之后,他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狭长的狐眼闪烁过一道冷光:“烦人的和尚在这儿,得想办法把他——” 他身后的男人道:“那和尚看不透深浅。” “他刚刚被蛟龙涎洗濯了经脉,正是鼎盛之时,不便动手,”白狐眯起眼睛思索了一阵,媚笑了起来,“把他们引到女娲像下——一个和尚若破了戒、动了欲,那心魔可就了不得了呐。” --- 为啥还差了三十个字我觉得这样补充一下就足够了(x) 第9章 8.1 莫白风怔怔地看着眼前镜子里的人。一袭黑衣华袍,双宫绣里子,衣角腰间缀着雪白穗子,用暗红的丝线绣了幽隐的曼陀罗。黑色长发曳地,雪白的脖颈在黑袍的掩映下近几透明,一双乌黑的眸子就这般定定地盯着他。 莫白风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呆愣了小半刻之后使劲闭了闭眼睛。镜子里的幻象果然不见了。映出的是一个戴着大框眼镜,头发鸡窝,身穿一身灰色休闲服,脚踏一双软绵绵的运动球鞋的快要晋级为青年为**社会做永久贡献的青少年。 “邪门。”莫白风这么吐出一句,转过头去看那个坐在一张复古的镂花躺椅上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高高开衩的黑色旗袍,用金线绣着牡丹,脚上一双手工绣花鞋,同是黑金色底。头上用三根碧花簪挽着蝴蝶髻,左手腕上一只莹润的碧镯。那女人一只手里端着一个明清粉彩瓷盏,装着御前龙井的清香,另一只手里一支旱烟管,察觉到莫白风的目光时,转回来朝他翻了个白眼。“快把幕布盖上,别接近那个东西。” 莫白风知道她的话总有那么几分道理,于是立马听话地盖上了幕布,将那面有一个半人身高、半个人身高宽的镂花红木镜盖在了绒布之后。 “这是你从那墓里弄来的?”莫白风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也照样给自己倒了一杯龙井。女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的茶盏,一脸肉痛。“臭小子,一过来就用糟蹋老娘的宝贝。”莫白风没有理会她尖厉的话,只是散了散茶盏中热气,继续问道:“听说那墓有古怪?” 女人听到这才把眼睛从他的茶盏上移开了,面无表情地道:“古怪的确有,不过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不危险?不危险还弄死了第一批进去的人?”莫白风看了她一眼,“梅潇潇,你说实话。”那叫做梅潇潇的女子也抬头来看了他一眼,说:“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你还是个学生,别多想。” 莫白风无奈,只好放软了话语:“梅姐……” 梅潇潇看他这样子,撇了撇嘴角,直起了腰来正色说:“那墓,的确有古怪。你说现在的科技都这么发达了,扫射器一扫,那地上的地下的都有数了。可是这个墓,它的深度还比不上秦墓,勘察器也在那个地方扫过少说也有十几遍了,却没有一次扫到。就好像——是新的一样。”莫白风睁大了眼睛“哦”了一声。 “一开始我们也没怎么注意,但是据第一批下墓的人回来的信息,里头的东西,初步考证,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那可是个唐代的墓**了。回报说,墓**下有三层,这个规模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想必是皇族的人。但是陪葬物品并不丰厚,照那个里面的东西来看,不像是给女子的。里面没有过多金银首饰,但是玉器很多,而且存有保存完整的纸笔和一些书簿。这一点看来,完全不像是个墓。东西过少了,而且你说陪葬几本书算个什么事儿?”梅潇潇又躺了回去,“最奇怪的不是这些地方,而是这个墓的墓主人。第二批人不信邪,进去的时候开了棺,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哦?”莫白风惊奇地叫了一声。 “没错,连根骨头都没有。只有一身黑色的衣袍,簇新簇新的。质地绝佳,但是不像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东西。”莫白风突然心里头打了个突,问:“那面镜子也是下面搬来的?”梅潇潇点了点头。“最下面一层只有一个墓**,里头就放着这个。”梅潇潇语意未止,似乎还有什么没有说完,但是顿住了噎在了嘴里。 莫白风沉默了一下。“那些书都是讲什么的?”梅潇潇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会儿,说:“还不清楚。” 莫白风顿时一怔。“好了好了,你要知道也知道了,该走了吧?”梅潇潇说道这里不想再说下去,开始赶人。莫白风知道再下去也听不到什么,只好无奈地站起来,再一次环视了一圈梅潇潇风骚的凝妄阁,最后定定看了一会儿那面被幕布蒙起来的镜子,朝梅潇潇摆了摆手:“那我走了,梅姐。” “走,死远点。”梅潇潇在他后面说。莫白风还没有走出几步,又听到她在后面叫:“你别想法子进去,我不准你进去!”莫白风耸了耸肩,朝后不耐烦地叫:“知道了知道了,唠叨!” 虽然对梅潇潇这么说,但是莫白风的心里还是很快转起了弯。要想进那个墓必须得有证件,他一个学生,要不是和梅潇潇有那么点亲眷关系,这个时段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这一方面的事的。但偏偏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得很。莫白风想了很久考虑怎么才能通过和梅潇潇无关的手段进入那个墓去,想到最后只剩下了一条路。莫白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地停在了路中央,脑海里开始浮现出那个他讨厌的人的影子。 “站这儿等着被撞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莫白风刚刚还想着怎么从那个人身上得到证件,现在就听到了他的声音。莫白风只好回过头,半死不活地回了一句:“死了倒能进墓去。” 站在他身后的青年穿着西装,二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刚刚大学毕业,戴着一幅金边眼镜,头发有些碎乱,看上去十分随意。他听到莫白风这话,立刻笑了起来:“你想进那个墓。”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猜准了莫白风在想什么。莫白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他说:“是啊,你有办法让我进去么?” 那个青年看着莫白风的样子,说道:“要让你进去也不是不行。毕竟我就负责其中的一块,带助手还是能的。”莫白风一听,立刻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青年。“虞雨,你说话算数!”虞雨是莫白风一次跟随梅潇潇探墓时偶然遇上的。当时虞雨就对这个还没毕业的小伙子产生了好奇。这么小的年纪,眼力却很专业,作为梅潇潇的助手看上去让梅潇潇用起来是得心应手,手法也很独到。可是莫白风却对虞雨印象不算好。他看不惯虞雨在别人墓地里还谈笑风生的样子,所以一开始两人就打下不大圆满的照面。 虞雨听到莫白风这么说,狡猾地笑起来说:“我还没说什么呢。” 莫白风立刻瞪着他,像是要给他一拳。“你别急。这个墓有些特殊。我不能这么轻易让你进去了。”莫白风听到这里面还有玄虚,立刻将他拉到一边问:“到底还有什么?” 虞雨看了他一眼说:“这个墓照理推算来是唐朝的时候建的,但那个时候没有这样形式的墓。古人讲究风水,这个墓所在的风水不正,先天不足,容易聚集损气。谁把祖坟藏在了这里,这一家子人都会败光。可是这个墓偏偏把所有阴损的角落都占全了,整体轮廓也不是四平八稳的方形,七歪八扭的。说实话,当年打地道战也就那样了。”莫白风听到他的冷笑话,瞪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虞雨看到没人捧场,干笑了两声继续说:“最奇怪的是……” “是墓里面没人。”莫白风接着说。 “不。不是。”虞雨否决他的话,“是那陪葬的书簿里面,没有一个是唐代的字。不,应该说没有一个是这个世界上的字。” “什么?!”莫白风吃了一惊。 “没错。我们研究了整整两个星期了,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你要说那是密语,可给一个死人的墓葬里放密语,难道是为了纪念他身前是间谍吗?” 莫白风沉思起来。 “而且怪的还不只这里,”虞雨继续说,“那个墓有三层,第二层放尸棺。棺材外的整个密室包括棺材都用一种颜料涂上了奇怪的纹路,整个连起来是一种类似伏羲八卦的图式。你知道第三层吧?那里原来有一面镜子,镜子摆放在斗室最中央。那个地方偏偏是阴损之气最重的地方。那里面和第二层放棺木的斗室一样,画满了记号。而且没有人能看得懂那记号的意思。”虞雨讲到这里语气颇为严肃起来。莫白风抬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见到他就盯住了自己的眼睛,于是慢慢说:“就像——新的一样。”他忽然明白梅潇潇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这个新恐怕不仅仅在于墓室里的东西簇新,还在于这个墓室,根本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时代。 虞雨眼神闪烁地点了点头。“第一批人进去的都死了。” 莫白风楞了一下,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三天前,最后一个第一批进墓的人因为呼吸道疾病挂在医院了。你还决定进去么?” 莫白风定了定神,问:“现在共进去了几批了?总共有多少人?” 虞雨说:“已经两批了,第一批27人,第二批54人。上面现在不敢公布他们的死讯,这个消息你也别随便告诉别人。”越往后,下墓的人就越多,莫白风知道这一点。他们要进去,也只能混第三批。虽然到这个时候一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多余要探的了,可是好奇心还是折磨着莫白风。 莫白风眉梢一挑,沉吟了一小会儿,说:“你觉得我胆儿有这么小么?”(83中文网 ) 第200章 9.8.2 贾科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起来,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有肉身了?贾科愣了好一会儿,连忙用双手摸辩了全身。那之前…… 贾科张大眼睛抬起头来向四周张望,却见四周一片漆黑,他虽然通身体力充盈,却无法沟通外界的灵力。而这四周唯一亮的只有一根硕大的刻有人身蛇尾女娲像的石柱和浑身散发金光的思惑。贾科藉由思惑的金光看到了他脚下铺的竟然是一片累累白骨! 贾科心脏狂跳,忙奔向思惑,却见思惑盘腿而坐,手中握着的那串佛珠赫然已是粉碎,嘴唇之间溢出了血迹来! 贾科忙握住思惑的双肩用力摇动,大声叫道:“和尚!和尚!” 思惑缓慢地睁开了眼来。睁开的双眼布满血丝,连瞳仁都带上了血色。 贾科心道不妙,用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试探道:“和尚……和尚你走火入魔了!” 一只手一把抓住了贾科晃动的手腕。思惑盯着他道:“你又来了。” “又来?又来什么?”贾科一头雾水,只感到隐隐不妙,“和尚你怎么会说话了?你还清醒吗?” 贾科的担忧倒是不假。修止语的有两种修法,一种是一个字都不说,一种是少说。前者威力更强,一旦修成,极可能就此断绝尘欲,得登大道捷径,而后者却不过能够修生养性。思惑修的是前者,贾科先前从其周身浓重的佛气金光上便能看出。思惑却也一路上当真一个字没有说,只破过两个字。这两个字威力极强,能将汹涌的鬼气浪潮击退。如果这等止语未修成之前便被击溃,修为将会大退,更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思惑双眼泛红,似乎在努力分辨眼前的人,他的双唇被血色染得殷红,目光透出一股死气:“不破不立,你来吧。”思惑将手掌摊开,被捏碎的佛珠粉末扑簌簌掉落下来,森白地落在他僧袍上。贾科松开他后退了一步道:“你在说什么?” 思惑盯着贾科,目光从他的面孔扫到脚尖,让贾科极不自在地捂住了自己光溜溜的身体。思惑却闭上眼来,双掌合十,不再动作。贾科却在此时看到一团黑气从周围的黑气里生出来,钻进地下的一具颅骨中,那颅骨逐渐站起身来,不断变化,竟然渐渐形成了一个人的模样。那人身量同贾科相仿,身体也极为相似,一头长发从头顶一直逶迤到脚边,只是那张脸贾科却有几分陌生。那人不着寸缕,一步步走向思惑,挑起了思惑的下巴。 贾科心中暗暗惊愕,却只在一旁看着,打算见机行事。 那人凑近思惑,轻轻地说:“你还想再来一次?食髓知味了么?” 贾科听到那声音便是一震,那人的声音同他一模一样,难道…… 他蓦然想起了先前被他当做梦的蛟龙涎池里的那一场欢爱,登时全身都僵直了。思惑这是生出心魔了?只是若是心魔,他怎么能看到? 思惑闭着眼念经。他的经文在周身列出一列列金字,每个字都有黑气缠绕。贾科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眼见着和尚就要被那心魔玩弄,贾科禁不住上前一把搭住那人的肩膀。只是他的手却穿过了那人,落在了思惑肩上。贾科楞了一下,只看到那人冲他露出了邪异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贾科心中顿时怒起,盘腿在思惑面前坐下,双手合十念起经文来。贾科念的经极其厚重,一层层覆盖在思惑的经文上,方一置入,便让思惑浑身一震,金光大盛! 那人立马被金光震得向后退去,然而四周的黑气却飞快倾入他周身,那人的身形再度凝实了。 贾科盯着那人,只见那人来到思惑的身后,用一只手捂住思惑的眼睛,面孔从思惑的脑后探出来,冲贾科阴森而邪魅地笑。他口中低低地道:“你连自己身上的鬼气都未曾祓除,还有心思管照别人?” 贾科一愣,只看到身下枯骨统统骚动起来,从地面上纷纷爬起,无数双白骨之手抓住了他的四肢。贾科用力甩脱,却只能感到一缕缕黑气从地下渗入,不断渗入他的身体,将他本已透出一点金光的身体再度掩埋得漆黑无光…… 贾科惊骇中看向思惑,只见思惑周身金光暗淡,他的灵气正被不断剥夺,身下莲台漆黑——这是地方汲取了思惑的力量,反倒用于困住里面的人! 贾科在即将被淹没之前,怒吼一声:“思惑!” 和尚的身躯陡然一震,周围佛光缭绕的金色经文也都亮了一瞬。 “思惑!菩萨庄严佛土不?” 思惑苍白的嘴唇迟疑了一瞬,接着微微发颤地开口:“不也,庄严佛土者……则非庄严,是名庄严。” 贾科身上的枯骨将他不断拉入骨堆当中,他的身体、四肢,乃至头颅都被渐渐淹没,一阵阵的死气不断吞噬贾科的生气,在他一无所觉之间,他的发丝从发根开始变白…… 思惑的力量何其惊人,若是他的力量被全部汲取,这地方他们永远也逃不出去,只会化作诸多白骨当中的两具! 贾科拼命拨开头顶的枯骨露出嘴来语速飞快地道:“是故!……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主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贾科每说一句话,思惑周身的经文便亮起一分,他身下的金莲渐渐闪现,仿佛抖落了蒙尘。 “思惑……”贾科只感到抓住他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努力放大嗓门,“于意云何!阿罗汉能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不?” 思惑张开了嘴来,双眼虽仍紧闭,眉却松开了。他道:“不也,实无有法名阿罗汉。若如是,即为着我、人、众生、寿者。” “是故!……”贾科的声音却是变得越来越沉闷,几乎听不到了。思惑身边的经文越来越亮,他的口中不断念道:“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主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想求破,却破不得,只因他有所欲求。他想超脱却超脱不得,不过是因他心中对此有执念。 思惑身下金莲越来越亮,思惑周身的金光也逐渐盛大。 贾科却是听不见、看不到了。无数死气仿佛闻到了鲜肉的食人虫,蜂拥上来将贾科猛地扑住,贾科口鼻之中浸满了死气,意识渐渐昏沉,浑身血气都被吸出……他在晕眩之中愤怒地骂了一声娘,只能祈祷思惑悟性不弱,能在这鬼地方把他们榨干之前脱出心障。 思惑的那几句话不断重复,每念一遍,他身下的莲花便亮起一分,直到念道第十八遍,四周的黑气猛地仿佛被灼烧了一般尖叫着四溢开去,那捂住他双眼的手不知何时消失了,他睁开眼来,却是清明的黑白二色。 “喝!”思惑怒叱一声。一道金轮从他周身猛地抡出,所有金色文字都向四面八方炸开,黑气飞速消散湮灭,幸存的统统冲进了那女娲柱当中!思惑从莲台上起来,目光垂落下去,一直看向那贾科消失的地方,他不明白这佛珠先前既然对他那样做了,此刻为何又要帮他。他既是他祸起的源头,却又是引导他走向正途脱离心魔的不二臣,思惑不知是该将自己的心魔斩在此地,还是同先前那样,度了他人却度不了自己。 思惑合上双掌来叹了一口气。 就同先前一样,他本可以将这妖精放下了,他普度众生却独独不能放过心魔,然而—— 他的手掌向地面一劈,无数尸骨翻涌而起,藏匿的鬼气在佛光照射之间灰飞烟灭。掌力一直渗透到骨下十几米,才终于露出了下方一具伤痕累累的身躯。 思惑仿佛一尊脚踩莲台的佛陀,从天而降,将奄奄一息的贾科从骨坑里披上佛袍抱了上来。 贾科挣扎了两下虚弱地睁开眼,看到了思惑头顶边上一个硕大的银色圆球。 “666……” 思惑皱起了眉。他本不愿碰这妖精,但是若不碰他,这妖精必死无疑。他的手掌放在了贾科的额头上,座下灯莲微微发亮,一缕金光从他的佛莲中溢散出来,丝丝缕缕探入贾科的经脉,随着思惑的手掌放下,贾科因血气衰竭而凹陷可怖的面孔渐渐恢复了原初,不再形同一具干尸。 只是那一头白发,却黑不回来了。 贾科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来,仿佛窒息了许久终于能够呼吸一般。他一把抓住思惑的领口道:“离开这个地方!” 思惑抬头看向那女娲柱道:“离开不了。” “什么离开不了?”贾科只觉得嗓子干渴,快要冒烟了。 “心中有所求,便离开不了。”思惑道。 “呸!”贾科道,“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离开不了?” “你求什么?”思惑淡淡地道,仿佛一点儿都不着急。 “我还没找到我要找的人。”贾科说道这里语气凉了下来,“把我放下。” 思惑依言将贾科放下了。 贾科落地时只觉得一阵脚软,他看了一眼半空中的666,那大铁蛋立刻识相地向他飞来,激动地在肚子上显示出几个大字:【你终于看得见我了!】 贾科看了一眼思惑,道:“你又是求什么?既然我死都出不去了,你破了心障,还不能出去么?” 思惑定定地看了贾科一眼,没有说话。 贾科却没有心思去理会思惑了,666早已识相地显示出了阴阳簿,贾科背对思惑,默不作声地翻阅起来。 贾科倒不真正在乎他是否能通过阴阳簿预知未来,阴阳簿不过是让他确认爱人身份的工具。然而当贾科翻开阴阳簿时,却只感到一阵牙疼。 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他从前了解的修真|世界,这世界所有修行者被称作天人,统分上下鬼三界,上界是天人所在之地,下界是凡人所在之地,而鬼界唯有少数天人能进入。二十年前,鬼界入侵上二界,被龙鲛之子叶未双协同其搭档莫离与诸位上界大能一同平定,然而当年鬼门开启之地遗祸重重,上界鬼气始终在各个角落蔓延,而最先受到侵蚀的东片区,至今未能修生养息过来。 贾科夺舍的的确是一串佛珠,他却不是一个妖精。 这让贾科顿时一阵牙疼。这地方的天人,有一类奇怪的天人,出生于十三月,身体能化作兵器,同与他们灵魂频率最为相近的天人组成搭档,便能发挥成百上千的威力,贾科夺舍的肉身不是一个妖精,而是一个兵形为佛珠的十三月——正如当时送小和尚缘空来比赛的张飞。 然而别人的兵形都是刀枪利刃,怎么轮到他就变成了佛珠?难道是上一世许愿许错了? 此人化为佛珠之体多年未曾被人发现,只因为他人身时受了情伤,遁入空门,觉得做人了无生趣,便化作一串佛珠,封闭五感再也不出世了,这就是为何贾科当初连看都看不见。这人受到的情伤不过就是心慕之人给了他一箭。他无心养伤,一直到如今,才被贾科养好了旧伤,破解了当初自封五感的灵力挣脱出来。 贾科本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才在这短短时间内就修成了人形,哪能知道自己压根儿原先就是个人! 若是没有贾科,他本就一直沉默着作为缘空的佛珠,在来十方佛会的半路上就因为缘空走失而错过佛会,最终被缘空的师兄弟们找到,回到佛门,清净一生。 这段时日看来平平,然而还是有几件大事被阴阳簿提到了。 其一是缘空回到佛门后不久便收到消息称前去九域封禁的优秀弟子遭遇不测,连尸骨都未曾带回,让无衣好是庆幸了一阵。其二便是思惑大师带队进入九域封禁,为了封印此地鬼气,得悟天道,入佛之时金身坐化在了此处,以身镇鬼气,其佛舍利直至三百年后才被人取出——乃是搅起三界狂澜的金舍利。 也就是说,若是贾科不做任何干预,缘空和思惑此次都将死在这九域封禁里—— 贾科心脏猛跳一下,斜眼看向了思惑,却见到思惑正在看着他,他连忙将目光回转过来。他和思惑是在蛟龙涎池里发生了关系不假,但那是外力所驱,他不能依照那来辨认自己的爱人,更何况爱人已经转世,若是没有前世的记忆,便不可能会同前世意识里一般,每一世都能在身体习惯——乃至一个吻上提醒贾科,为他带来熟悉感。 而阴阳簿里关于思惑此人的信息也极少。肉身清心寡欲,也注定了阴阳簿的信息不会过多,贾科无从分辨思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爱人。他梳理了一遍阴阳簿,将666随手抛到一边去看向了思惑。 “你求什么?”贾科再次问了一次。思惑到底是怎么死在九域封禁的?所有佛门弟子是为什么而死?贾科就算不救思惑,他也要救缘空,而眼下思惑是他横行九域封禁的最大助力,若是不能离开这里,何谈救缘空? 思惑的双眼盯得贾科有些不自在,然而那目光随后又移了开去。思惑道:“不知道。” “啊?”贾科抽了抽眼角。 “贫僧本以为无欲无求,却有欲有求。所求太多,不知所以来。” 贾科翻了个白眼。他道:“先前在那蛟龙涎池里,是我对不起你。你若为此生了心魔,我会负责,只是你若连自己有何欲、有何求都不知,我如何帮你?” 思惑的身体僵了僵,他看向贾科,嘴里却不发一言。 贾科心里突然有几分扭曲地想,他可是上了一个举世皆知的得道高僧呢,还没被一巴掌拍死,恐怕是世上别无二人了吧?(83中文网 ) 第201章 9.9.1 莫白风在学校待了三天,哪儿都没去,每天晚上在寝室里燃上两炷安神香,烧几张符。寝室几个见他如此都已经习惯了,好在莫白风的符纸和香燃起来气味都不重,也只取笑了几句。 莫白风全副武装了三天,居然没有碰上一个鬼托梦,也没鬼压床,不觉有些惊讶,心想自己难道是沾了虞雨的阳气,侥幸逃过一劫?虞雨这两天也没联系他,莫白风揣着口袋里的手机,时刻等着虞雨的消息,虞雨却半点音信也没有。莫白风不觉有些气结。他说不管了,虞雨还真就不让他管了! 莫白风第四天撤掉了安神香和符箓,结果当晚他就后悔了。他在朦胧中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眯开眼睛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他的床头。莫白风隐约觉得这个人十分眼熟,尤其是他身上的那身黑衣…… 那个留着极长头发的人爬到了他的床上,脸渐渐凑近莫白风,鼻尖几乎碰到了他的脸颊。接着那个人影翻了个身,躺在了莫白风身上。莫白风目瞪口呆,嗓子里什么声音都冒不出来,接着他看到那个人影像是躺在床上一般躺进了他的身体里…… “啊!”莫白风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浑身黏腻。坐在他旁边的人惊了一跳,吓得看向他:“你发什么神经呢?” 莫白风的头有些晕,他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却发现他正坐在阶梯教室里的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旁边的是他的一个室友。莫白风一把抓住室友的胳膊说:“我在哪里?!” “教室啊,你傻啦?”室友叫做王静,取了个像个女孩子的名字,长得却肥头大耳。他狐疑地看着莫白风压低声音说:“从昨晚上开始你就不对劲,不会真是鬼上身了吧?” 在莫白风的熏陶下,这几个从小站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青年也渐渐对他们二十年来养成的世界观人生观产生了怀疑和动摇。因为莫白风的确经常会碰到一些不合常理的事,作为他的室友,他们也偶尔会“沾沾光”。 听到“鬼上身”几个字,莫白风缩了缩脖子,开始努力回想他究竟是怎么到这个教室来的。但是没有成功。他对睡觉之后到醒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没有半点记忆。 “我早上是自己过来的?” “是啊,”王静皱眉说,“你昨晚上半夜里从床上爬下来去厕所倒腾了半天,我都被你弄醒了。今天早上居然闹钟一响就起来了,还以为你转性了呢。” “我、我去厕所干嘛?” “谁知道,对着镜子看了老半天,老子都快被你吓死了。” 莫白风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寝室里谁都知道他爱睡懒觉,一睡起来谁也别想叫醒他。莫白风自然没有听见早上的铃声,连走到这里是不是他自己的意志都不知道。 前几天那东西没有出现,想必是安神香和符箓的作用,莫白风一停用,它就出现了。 莫白风此刻万分后悔,好在这个鬼对他现在还没有太大杀伤力,莫白风打算一下课就去梅潇潇那儿“清理清理”。 莫白风没能如愿。下课之后他接到了虞雨的信息: 有点儿眉目了。 虞雨约他在学校附近的茶点店见面,一见面莫白风就愣了一下,虞雨的脸色看上去也有些发白,这是他从来没有在虞雨面上看过的。虞雨看见莫白风也愣了一下,他说:“你昨晚没睡好?” “嗯,碰到了点儿麻烦。”莫白风硬着头皮说,“你也是?” 虞雨说:“我昨晚看了一晚上文献,现在还满眼都是蝌蚪文。”他将几张影印出来的资料放在桌面上,推到莫白风面前:“这是原本,这是抄译本。你看看。” 莫白风拿起了那几份资料。翻译本其实并不完全,只有几个字是解译出来的,莫白风艰难地念:“……余星司……泽……破……灭呜呼……” “嗨,拿过来,”虞雨不忍他继续这么磕磕巴巴地读下去,抽回他手里的纸张说道:“这是在说,这个人是个星司,叫什么什么泽的,专门管理天下风调雨顺,做了几件民和意顺的事儿。” “这星司就是墓主人?”莫白风一愣。 “不知道。” “不知道?” “这卷里就记载了两件小事,你也不想想那墓室里得有多少卷宗,”虞雨白了他一眼,“如果都是这个星司的成就,这星司在历史上绝对不会籍籍无名,用得着我们调查到现在还没个头绪?” 莫白风想想挺有道理,知道虞雨还有话要说,便抱着饮料等他开口。虞雨说:“不过,那墓的确有很大可能就是这个星司的。” “怎么?” “你还记得那块玉么?”虞雨沉默了一下开口。 “记得……你说那上面的字?” 虞雨点了一下头:“那是个‘泽’字。” 莫白风和虞雨分开的时候,虞雨忽然叫住了他,有些欲言又止。莫白风看了他一会儿也没见他说出什么来,就冲他招招手告别了。虞雨好歹是救了他一命,就算再怎么讨厌这个人,现在也讨厌不起来。虞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插在口袋里的手捏紧了那枚玉,低着头往回走。 被虞雨这么一打断,莫白风就忘记要去找梅潇潇的事了,等他在寝室洗漱完准备**睡觉时,他才想起这回事。他匆匆忙忙翻出两株安神香,点着了,却没有翻出符箓——先前被他烧光了。 莫白风躺**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他们宿舍四个人,睡的是上下铺,两个在上两个在下,他睡的正好是下铺。 安神香的作用还是很不错的,莫白风小时候入眠多半靠它,熄灯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也没看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立在他床头。但是莫白风还是做梦了。这一次的梦很模糊,就像是雾里看花似的。一阵甜腻的香气随着景象的出现飘入他的鼻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气。他看见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他的视角仿佛是属于另一个人的,目光一直随着那个人的前进而移动。没有多久,他“进入”了一个楼阁,踏进了一个奢华精巧非常的屋子。莫白风隐约觉得这个屋子有点眼熟,却一时没有想起来。就在他思索的片刻之间,那片景象消失了。莫白风突然之间就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了。他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被别的鬼带入梦中他也不是没有碰上过,一般只要当个旁观者,看完了就当做了场荒唐的梦,不要计较便罢。万一惹怒了鬼,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眼前的景色消失了,莫白风思忖那鬼大约是没找到莫白风身上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打算走了。他这么想着,却看到另一个人从黑暗里踏了出来。那个人同样身体模糊,手里打着一盏白纸糊的灯笼,灯笼在黑暗中散发出冷冷的光芒。随着他的走近,莫白风觉得自己的神志又有些不清。他动了动自己的手,发现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看来那个鬼已经离开了。 但是那个模糊的人影却没有停下。莫白风说:“你找错人了,你要找的人已经走了。” 那个人影晃了晃,面向了另外的方向,然而那盏白纸灯笼却依旧朝向莫白风,仿佛是引导着那个不人不鬼的影子。那人于是缓慢地转了过来。莫白风看不见他的眼神,然而却能感到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莫白风有点慌,向后退了几步,却没想到那个人影突然之间瞬间拉近了和他的距离,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莫白风强自冷静,手里捏了个指诀,打算对方一动,他就念诀。这一手是从他外公那里学来的,虽然他从来不信,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这时候想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红绳,顿时往身上一摸,接着他愣住了。他身上早就不是那身运动衫了,他穿着那袭黑色的衣袍,什么也没摸着。 莫白风冷汗落了下来,一抬头发现那模糊的人影贴得与自己极近,穿着身很硬的衣服,仿佛是盔甲,头上还戴着个冠。但莫白风愣是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就是这一抬头,他忘记自己还掐着诀了,手条件反射地推出去,却被一把抓住。 莫白风顿时想要抽自己,他大叫着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找错人了!”那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莫白风看了看四周,却惊恐地发现之前四周的景象再度浮现出来,还是那个金碧辉煌的楼阁,那间奢华非常的屋子。莫白风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那附身在他身上的鬼到底是离开没有。他的头晕得很厉害,困倦一阵阵地汹涌上来,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被身前那人一掌拍在肩膀,向后摔去。莫白风咬牙切齿地庆幸,还好后面有张床。眼看着那人再度向他靠近,莫白风用力挣扎起来,然而身体却极其沉重,动弹不得,他恍恍惚惚地听到那个人嘴里在阴沉地念着什么,听不出是什么语言。接着那人压了上来,把莫白风按入了床中。莫白风只觉得身体更加沉重了,一阵阵阴冷的气息不断袭上来,他不觉打了好几个哆嗦。那人冰凉的手一把掐住了莫白风的脖子。 莫白风吃力地呼吸,手紧紧抓住那只冰凉的手爪。手爪非常硬,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块坚硬突鼓的玉石。“你……啊……找错……人了……啊……”莫白风的手指冷得渐渐动不了,他昏沉的脑袋让他几乎无法做出任何挣扎。莫白风的头越来越晕,口中不断咒骂着那个邪门的墓,邪门的秦封,和把他带进墓地的虞雨……直骂到他彻底失去意识。 莫白风睁开眼睛的时候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才弹起来就惨叫了一声,按着自己的腰歪到了墙壁上。寝室里的马会冉带着一种仇恨的眼神看着他。莫白风倒抽了一口凉气,歪着歪着又倒了下去。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伙子,要节制啊。”王静带着一种猥琐的表情边吃泡面边朝他笑,莫白风硬着头皮说:“你说啥?” “昨晚上半夜里老马都给你晃得快掉下来了,你是在梦里和多少个美女打炮啊?”王静“嘿嘿”怪笑,“叫得哥哥我都快硬了。” 呸,他妈的哪里是和美女打炮,他是被个男鬼揍了!莫白风一手按着腰,浑身都酸疼得不行,好像有一辆大卡车从他身上碾过似的。 马会冉是莫白风的上铺,此刻眼睛下面挂着俩眼圈,神情堪称可怕。 “今天早上是老秃驴的随堂小测,我表示爱莫能助。”马会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酷的冷笑,吓得莫白风连忙掏手机看时间。都已经下午了。莫白风顿时哀嚎了一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马会冉几乎整夜被扰得没睡,此刻出了口恶气也不那么生气了,他抬抬眼镜,说:“你昨晚到底做什么噩梦了,今早上没人能把你叫起来。” 莫白风知道寝室这三个人虽然爱损他,但碰到重要的早课他们还是不会那么没人性的,怕是怎么都弄不醒莫白风,才扔下了他。 “鬼压床了。”莫白风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 “啧啧。”王静看着他直摇头,眼神猥琐。莫白风忍着没去抽他,在床上又趴了半个小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才感到精神好了点。他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地蹭进厕所里,看着镜子里的人立刻吓了一跳。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眼袋都快挂到嘴角了。 “没事吧?”王一泓靠在厕所门边上看着他。他手里提着两个袋子,看样子是外卖。他刚刚回来就听到了莫白风起床的动静。 “没事……”莫白风摸了摸自己的脸,扯开了领口。都已经五月份了,好些学生火气旺,穿上了短袖短裤,但莫白风这间寝室却有点儿不同,大约因为有莫白风这么个人在,他们寝室的温度都要比别人第一两度。莫白风睡觉还是穿着长袖衬衫睡的,腿上却只穿了个裤衩。王一泓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欲言又止。王静搂着王一泓的肩膀站在门边一起看莫白风,嘴里一直在“啧啧”。“这什么鬼啊,把我们一个大好青年折腾得全身都是纵欲过度的优良表现。” 莫白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顿时脸色发青。他的两条还算光洁的腿上,全是青紫色,那片青紫色越往上蔓延越多。莫白风一抬腿,就和王一泓王静两人一起看到了他大腿内侧的抓痕。莫白风迅速把腿并拢了。 王静被他突然关上的门碰了鼻子,在门外嗷嗷直叫。莫白风扯开了自己的衬衣,只看到胸口和脖子上大片大片的青紫色痕迹。脖子上有一圈几乎是发黑的印记。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他长这么大,碰到的鬼压床不计其数,厉害点儿的的确也能把他折腾得浑身酸痛,然而身体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反应明显。 莫白风出去的时候,王静还在那儿说风凉话,王一泓倒是给他拿来了几管伤药。莫白风知道那伤药没用,但还是接了过来。他五月份的天气里套了长袖长裤,还是高领。莫白风知道自己寝室那几个室友多半是不相信鬼压床,认为那是一种睡眠疾病罢了,但莫白风却没法解释自己身上的这些痕迹到底从何而来。难道是他自己掐的? 下午莫白风就离开学校,去找梅潇潇。(83中文网 ) 第202章 9.9.2 “那两个妖修已被我送进虚空了。”面目狰狞的道修来到白狐面前,阴森森地道,“布置好了么?” 白狐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半空中的浓云,惊道:“这和尚好生厉害!” “怎么?”那道修转身看向半空中浓重的黑云。这片尸骨掩埋的戈壁上本就浓云遍布,却是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翻滚呼号,内里透出隐隐的金光。 “常人生了心魔无不九死一生,这和尚分明孽根深种却居然能脱出女娲像的控制……也罢,他就算出来了也无力回天……”白狐眯起眼睛皱眉道:“我还从没见过从女娲像的幻境里出来的人……” 那道修冷笑一声道:“我不便是么?” 白狐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道修,冷冷地笑了,他也不答话,只转身走向一根石柱背后,凭空扫出一个传送阵来,踏了进去。 消失之前,只听他低低地道:“谁说离开此地就是脱离幻境了……” - 贾科在一片黑暗中茫然不能视物,连前后都摸不着找不见。他指望看到666,却连本应该发光的666也不见了踪影。就好似他从出生起就在一片虚空当中,乃至至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无一般。他睁大无用的眼睛看四周,张口叫道:“喂——有人吗?和尚——女娲——?” 贾科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手脚以确定自己的身体还在,又道:“你这里基础建设不行啊,就算是幻境也要给我点儿我求的东西迷惑我吧?那和尚都有一个‘我’呢。” 四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应。贾科感到不舒服起来。女娲像有没有放走思惑?思惑脱出重围了吗?他知道自己在哪儿吗? “我求的是解篌,你把他弄出来让我过过干瘾也不错嘛。”贾科无赖地道。然而四面已经是一片空无。 贾科试着往下,身体没有任何重量,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前后,什么都没有。他试着动用灵力,然而周围的灵气浓度却仿佛他的第二个身体,他的灵体输出又补回来,永远没有止境。 那么他自己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存在的呢? 贾科突然产生了一种令他惊愕的荒谬想法。他举起自己的双手摸遍了全身,以确认自己是存在的。 如果换了思惑,他在这里恐怕会极为平静吧。所谓佛修正是抛却一切因果,得证各果。此情此景若是思惑……不,换做两世之前的贾科自己,恐怕都只会觉得此地是一处难求的心境修炼之地,然而现在的贾科却无所适从。 一片虚无之中,贾科不知等了多久。他在心里缓慢地数数,每数到一百下,他就念一段经文来为自己计数。偌大空旷的虚空当中,只有他的经文声不断响起,而这经文却又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音…… 直到他念完了他神识里蕴藏的几乎所有的经文,甚至开始自问自答,每一问便衍生出无数种答案,答到他开始忘记自己的来意,忘记自己的存在……漆黑的虚空之中突然裂开了一道缝。 金光犹如万道金羽一般刺入,贾科木愣愣地抬起头,只见到一个眼熟的人从那虚空中下来,听得一声沉钟般的嗡喝,一只巨大如山岳般的手掌劈入虚无之中,将贾科从虚空里缓慢地托起。在碰到那手掌的瞬间,贾科仿佛感到自己是存在的,他看着半空中单手立掌的和尚张了张嘴,无神的双眼渐渐灵动起来。 思惑如同一尊巨大的佛陀,将贾科从劫难中度出。 当贾科来到思惑面前时,他仿佛活过来一般用双手贴住了思惑温热的脖颈。“……是热的。” 思惑带着一丝了悟看着他。 贾科只失神了片刻便微笑起来,道:“你这如来掌练得不错。” 思惑定定地看着贾科,回想起了先前的梦。他想此人想必与他前世有所瓜葛,万物轮回往复,因果却不曾更替。他若是想要修成佛道,这佛珠与他之间的因果,他必得还清。 “临渊和那桃花去哪儿了?”贾科忽地道。 他的话音刚落,忽听得四面一阵轰响,无数鬼气像是火山喷发一般从一处涌出! 思惑周身金光闪现,将贾科罩在其中,莲花台将两人飞快抬起,却只见先前的女娲柱已被硕大的一团黑雾笼罩,鬼气与血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肉瘤般可怖的血球—— 贾科皱起脸悚然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思惑将贾科猛地一提,贾科只感到自己向后飞去,惊愕之中他一把抓住思惑的袖子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思惑沉沉地道:“镇压鬼门。” “鬼门——?”贾科大惊,“鬼门?!” 思惑劈出一道足以镇山的如来掌,巨掌迎风就长,劈向那愈发狰狞可怖的女娲像。女娲像之中猛地汹涌出骇人的鬼气,只一瞬间,鬼气遮天蔽日,覆盖了整片戈壁,不断向四面八方蔓延…… 思惑在疯狂的鬼气中对贾科道:“放开。” “放你妈!”贾科被汹涌而来的鬼气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他用双手攥紧思惑的袖子怒吼道:“这四面八方都是鬼气,老子往哪里走!” 他话音刚落,思惑抬手就往空中一劈,空中瞬间生生裂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贾科睁大眼睛瞪着思惑道:“空间撕裂!” 思惑道:“走。” “走个屁!”贾科将手抓得更紧了,“你用什么镇压鬼门?!这地方靠你一人根本控制不了!” 思惑的目光离开了贾科,看向了那女娲柱。他想起那白衣蛇身的妖精对他说:你一辈子也求不得! 贾科看到思惑的面孔忽然猛地反应了过来,难道思惑正是死于镇压这道鬼门?原来的阴阳簿里思惑不曾遇到他,自然不曾产生心魔,脱离女娲像的控制想必轻而易举,然而全盛的思惑若是都为此葬身,现在的思惑呢? “贫僧有办法。” “什么办法?送命的办法?”贾科的质问思惑却没有回答,贾科的心下一沉,道:“你跟我一起走,你还得帮我找小和尚,不许死在这儿。你想过没有你死了也堵不住这鬼门怎么办!” 思惑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身下的金莲却变大了数倍。贾科一看这和尚油盐不进,禁不住急了,他道:“那些道修难道是吃干饭的,你现在离开,将这九域封禁关闭,还来得及封闭此处鬼门!” 思惑道:“不行。” 贾科正要问怎么不行,女娲像再次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鬼气,将思惑的如来掌瞬间冲碎!鬼哭声不断涌出石柱,紧随而来的竟然是隐约可见的庞大鬼角! “九域封禁不是一处秘境,乃是一个巨型上古传送阵,此处通往三界各地,若是鬼门在此打开,三界必生灵涂炭。”思惑第一次语速如此之快,让贾科差一点没反应过来。贾科只花了两秒便惊道:“……你们早就知道?!所以各个带队的来这儿的目的就是送死?!” 思惑没有答话,他再度试图甩开贾科,却无济于事。贾科像是个苍耳一样黏住了他,抓紧了就不撒手。思惑只得到:“不是送死,是镇压鬼门。” 贾科正要说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原阴阳簿里的人还不是死光了,然而不等他话毕,只听得一阵令人心脏紧缩的鬼嚎声猛然响起,鬼角越来越长,一个硕大的狰狞的头颅缓慢地从黑气之中伸了出来! 思惑来不及送走贾科,他的额头上已满是汗珠,放弃还在苟延残喘的如来掌,将脖子上的佛珠猛地摘了下来。 经文源源不断地从思惑的口中吐出,围绕着二人形成一圈金箍,每一个字在成型的瞬间向女娲像砸去,上百个字在鬼门上方甫一出现,便镇住了即将出鬼门的巨鬼!那巨鬼光是头顶长角便有二十尺长,头颅才刚刚显现,便让贾科头皮发麻。 一直围绕着贾科团团乱转的666用鲜红的大字贴着贾科的面孔大喊:【你来不及走了!这是个鬼王!它把周围的空间都压扁了!】 贾科眼前一晕,禁不住想到,若此地是鬼门打开之地,那狐妖和不知名的道修去哪儿了?他们难道也是来以身殉职的?可那妖狐分明不怀好意…… 贾科的双眼猛地瞪大,怒道:“这鬼门……这是那狐妖打开的!” 【不管是谁打开的,你都走不了了!!】666急得团团乱转,贾科却将它一巴掌拍到一边,心里一横立掌同思惑一起念起了经文。然而刚念,贾科便猛地意识到,思惑和他念的经有所不同。若说寻常世人的经不过修身养性,要是生成了什么威力,那必然是经过了佛修心法的修改。思惑口中所念像是楞严经,却已然改了不少,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活生生从他口中蹦出的金石,灵力竟是浓郁得直接固化! 思惑念得不快,每吐出一个字便气弱一分,一连吐出上百字,他的口中吐出一口血来,一圈圈的经文将那即将出来的鬼王猛地掐住了喉脖! 那鬼王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鸣,贾科的双眼一瞬间嗡鸣,强烈的痛楚仿佛有无数尖锥在扎他的鼓膜。 那鬼王被越勒越紧,脖子上发出了阵阵焦黑的烟雾,眼看着思惑的楞严经即将压杀一头比五层楼还高大的鬼王,那鬼王突然猛地狂吼一声,鬼气争先恐后地涌出,百字金箍炸裂的一瞬间,思惑手里的一百零八颗佛珠猛地崩碎开来!(83中文网 ) 第203章 9.10.1 “南气!”九域封禁之中尚在搜寻生还者的龙夏猛地抬起了头。他是叶未双的大哥,乃是一名妖修,真身也是一条金色巨龙,对四海之内的气息最为敏感不过。他的话音方一落下,跟着他的几名道修便见到他猛地腾空而起,向南方直赶而去! “龙夏长老!”其后道修百般追赶不及,远远地叫喊。 “通知紫云,鬼门开了——我们没赶上!” - 狂风和压抑住皮肤每个毛孔的鬼气将贾科刮得神魂共颤,那一百零八颗崩碎的佛珠在空中被碾成齑粉,思惑的佛袍在空中猎猎作响,身下金莲竟然露出了裂纹!贾科只看了一眼就心中大惊。这金莲乃是思惑的佛身,若是金莲损毁,思惑也将元气大伤!贾科只感到身上一阵阵热汗涌出。思惑却在此时用一只手将贾科拦到了身后,低低地道:“当心。” 一团浓郁的鬼气窜过贾科面前,思惑摇摇欲坠的护身金光将贾科勉强纳入其中。 贾科滚了滚喉结艰难地道:“和尚,你……” 思惑周身的金光再一次涨大,竟然变得平稳起来。他的双眼看着前方庞大无比的鬼王,双掌合十道:“二十年前鬼界入侵上界,尽管被平复,却遗留种种祸端。当时上界诸位涉事者相聚商讨,最终请出未曾入世的佛门诸派,因佛法乃是鬼气最克之法。” 贾科一边发愣一边着急,不知道这和尚怎么这时候还有工夫讲故事。 “然则空间之法乃是神法,非仙法,鬼门所涉乃极上之空间法,此三界之内无有人登神,自然无人能彻底合闭被摧毁之鬼门……” 贾科渐渐听出了什么,看向思惑发白却沉静的面孔。 “佛门青灯大师偕同莫离付出了极大代价将鬼门勉强封住,却未曾闭合,这二十年来佛门举办过多次大小佛会,皆为了选出合适之人……” “什么合适之人?什么代价?”贾科越听越不对劲,一把抓住了思惑的大臂,“青灯大师现在在哪?!” 思惑看向贾科,在鬼王越来越巨大的阴影下说:“青灯大师已于二十年前坐化,以其金身舍利封镇了下界最大的鬼门。” 贾科猛地想起了思惑在阴阳簿中的结果——他也将坐化在此处,百年后留下极尊的金舍利。 贾科感到一股心慌猛地涌了上来,他捏住思惑胳膊的手几乎要将对方捏出淤青。他说:“所以你先前在下界都是在加持……” “潜龙寺乃是近十年方兴建的寺庙,原址正是一处鬼门开启之地,”思惑道,“九域封禁是联通三界的最大鬼门开启之处,贫僧是来——封镇此地的。” 贾科双眼猛地瞪大,他紧迫地看了一眼那全身被黑气笼罩的鬼王,嗓子发颤道:“那明轮法师呢?其他道修呢!那么多年轻弟子都来送死?!” 思惑此刻微微蹙起了眉来道:“该去的只有贫僧一人……” 贾科知道这个“去”是什么意思,他强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却没能忍住自己的拳头。他一拳砸在了思惑颧骨上。 思惑的头猝不及防地一歪,接着便见到那人忽然消失了,身体烟散开来,化作一串黑沉沉的佛珠,被思惑眼疾手快地捞住。这还是那佛珠第一次被思惑亲手握住。先前那佛珠都藏在镜子里,思惑不曾这般亲手感触过其重量、大小。而这第一次触碰就让他神魂猛地一颤,四个字忽然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命定之人。 “什么是命定之人?”一个声音从思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那赫然是贾科的声音。 “你是十三月。”思惑低低地说。 贾科想起了阴阳簿上的信息。他是个十三月,只要和搭档组合就能够发挥出成百上千倍的威力,尽管贾科从未试过,但是此刻他也别无选择。 被思惑握住的瞬间,贾科浑身都颤抖了一下,他们的魂魄像是在某个空间里融为了一体,他的每 一个想法都能瞬间被思惑捕捉,思惑的任何回答不需要说出口,他就能立刻明白。十三月不是同任何人都能组成搭档的,灵魂频率需得同步才能够最大程度上发挥威力,而同步率达到极致的则是命定之人。 贾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和一个人的灵魂贴得这样近,这样紧密,仿佛是同一个人一般,他愣了好半晌之后,神经迟钝地激动起来。 他怎么就没能想到,思惑就是他要找的人呢? 他怎么就错过了他这么久呢? 贾科和解篌算上意识经历了十辈子,解篌转个眼珠他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想骂思惑这厮的表皮装得也太好太真了,仿佛就是个无欲无求的和尚,但是贾科现在却连他脑海最深处的想法都摸透了。他的爱人哪怕转了世,灵魂还是那一个。 贾科满意地说:“这女娲像挺有用的,这下好了,和尚,你死我俩一起死,我这辈子算是达标了。” 思惑的手掌莫名痉挛了一下。他看着眼前渐渐将狰狞可怖的硕大面孔转向他的鬼王,心绪竟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当贾科的力量汇入他的身体时,思惑却是什么也不想了。他知道这妖精叫贾科,知道他自己才刚明白自己是个十三月,还知道他过去有一段情伤。 他的本体是一串罕见的菩提珠,为了净化鬼气变成了黑沉沉的模样,虽然嘴上不饶人,所做的却总是为人。 思惑还知道这人是他的命定之人。 佛修未曾有过命定之人,更无一佛修有什么搭档,但是思惑却碰上了。 思惑沉沉地开口了。他念出的经文每一道都仿佛带有回音,仿佛有谁在同他一起开口。两人的声音并合在一起,一遍遍循环往复,再度在鬼王的身边环绕起了一圈硕大的坚不可摧的金箍! 鬼王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猛地咆哮起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将四面的黑气震得汹涌翻滚,庞大的灵压不断降落下来,被撕扯开来的鬼门当中,无数咿咿呀呀的小鬼钻了出来,有些身披铠甲,有些只剩半幅残破尸骨。数具更大的鬼骨踩踏着小鬼的身体爬了出来,腐烂狰狞的面孔上鬼气浓郁得几乎要凝结起来…… 思惑的金箍仿佛一道硕大的屏障,将所有汹涌的鬼气和逐渐井喷式涌出的鬼兵鬼将统统封在其中! 四面鬼哭之声响彻云霄,头顶黑沉沉的乌云几乎要压降下来。一阵阵强烈的恐惧与压抑将人压得头皮发麻!然而贾科知道思惑却始终未曾有一丝恐惧,他的心中唯有一丝忧虑…… 贾科哪怕和思惑的灵魂靠得如此之紧密也无法捕捉到这一丝忧虑究竟是为了谁。贾科想起了先前他被女娲像困住时所经历的一切。当时他想自己是否存在,现在他却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他就是思惑的一部分,而思惑也是他的一部分。 思惑的佛经笼罩了黑沉沉的天地,那鬼相四生之中,他像是一枚定海神针,定在了此地。将所有鬼气都镇在原处。 就在贾科即将松一口气时,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忽然进入了贾科的视线。贾科一注意到,思惑也立刻注意到了。 那人在森森鬼气中丝毫不受影响,他的双目血红,头发却是银白,那人看向思惑,模糊不清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只见那人手中凭空溶出一把银色的巨大长弓,那长弓甫一出现便镇得四面鬼气乱窜,他将长弓对准那被金箍笼罩的鬼王,弓上又凭空出现了一支银色长箭,弓到满弦之时,只听得那人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散殃!——”这一切说来慢,实则快,只是眨眼之间,银色长箭如同一头银龙般凶猛地扎进金色佛经当中! 贾科心中一悸,下意识地惊呼道:“当心!” 佛经屏障猛地裂开一道极大的裂纹,贾科瞬间化作人形将思惑向后扑去,那人却在贾科现身的同时,双眼忽地睁大,手腕一抖,那分明即将破势的长箭在半空中消弭无踪,无数鬼气向外涌出,却又被其余的佛气强行箍住! 贾科只感到骨头都仿佛被震碎开来,他一瞬间想起先前那一百零八颗佛珠被震得粉碎的场面,惊骇得喷出一口浓血! 思惑用力按住贾科,心脏狂跳,顾不得看贾科,立刻抬头向方才那人现身之处看去,那人与思惑对视了两三秒,冷冷放下了长弓,在黑气当中渐渐消失了。 冲天的鬼气在那人消失后不久渐渐虚弱下去,庞大的鬼王不甘地嘶吼一声,它用黄褐色的硕大眼球盯着佛光护体的思惑,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思惑再度扶着贾科站了起来。 鬼王盯着思惑,硕大的身躯渐渐下落,无数鬼将随之被碾成齑粉,地面上尸骨遍野,空中鬼气横行! 思惑立起剩下的一掌来,再度缓慢诵念经文,一串串经文形成坚不可摧的拓印,将先前的裂纹与漏洞缓慢补全。 - 纵然龙夏化为龙身的飞行速度极快,在这变化万千的九域封禁之中依旧被阻挠多时,当他心急如焚地猛地闯进这鬼气横行之处时,却只见到思惑盘坐于金光暗淡的莲台上,怀中躺着一个浑身断骨的青年。 龙夏从天空往下望去,只见思惑身下方圆三百里内,尸横遍野的焦黑土地上,所有尸骨都被某种巨力压成了卐字形状的庞大经文,空中飘散着数以万计的魂魄,却嗅不出一丝怨气。 龙夏心中骇然,立刻俯下身去。闭着双眼的思惑法师缓慢地睁开了眼来。他的双唇干裂,也不知在此处念了几天几夜的经,超度了多少亡魂。 “思惑法师!”龙夏立刻用龙躯蹭起思惑身下莲台。 思惑缓慢地放下了手掌,看向怀中之人。龙夏这时才看向那人,张口迟疑道:“思惑法师,这位是……” 思惑沉默良久,宣了一声佛号。他道:“贫僧知晓令弟叶未双通生死法则,恳请一见。” 龙夏双眼微瞠,转瞬想到了不少东西。他的三弟叶未双领悟的法则同旁人不同,乃是生死,即可以死换生,可说是超脱了三界轮回的法则。为此求见叶未双的人数不胜数,然而从未有人成功令其出手过。只因为其中代价太大。 佛修向来勘破轮回,思惑法师手中的人赫然已失去了魂魄,这是什么意思?(83中文网 ) 第204章 9.10.2 思惑大师从九域封禁回来了。 龙夏和诸多搜寻人员陆续找到了九域封禁里还幸存的能够找到的人,然而佛门的弟子却是一个都未曾寻回,乃至明轮法师都不见了踪影。 思惑是唯一回来的佛修,谁都想弄明白九域封禁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谁都知道思惑修了止语,是不会说出一个字的。 与思惑大师一同回来的只有一个人,这人却是谁也未曾见过,且魂魄离体——已是无力回天。 叶未双见到思惑之时,正同众人商量鬼门之事谈得焦头烂额,一听思惑立刻从紫云学院内架起阵图笔一路向下,在山门之前看到了脸色苍白憔悴的思惑,登时惊道:“思惑大师!” 接着叶未双的目光便投向了他怀中之人。那是个身着佛袍的青年,那一袭佛袍赫然是思惑的,纵然那人浑身上下只有思惑的一件佛袍,却也没有人能想到他同有什么不齿的关系,思惑是近些年来出世的三界皆知的苦行僧,什么和尚都能破戒,只有他不可能。 思惑向叶未双立掌一礼,手肘向内时,怀中的青年被他揽得几乎贴面。叶未双微妙地看出了些什么,对身后几位长老打个招呼便将思惑请入了紫云学院。 “这是我成年之前住的院落,仅有我同莫离能随意出入。”叶未双带思惑进入紫云学院的云霞峰内,开启了内门一栋小阁里的阵图,他口中的“莫离”同龙夏落在后方,低声交谈些什么。 思惑面色平静,入屋后对叶未双一礼,正要开口,叶未双却止住他道:“大师先歇息一阵。” 他将思惑手中的青年接过,刚一触手,他的面色就忽然惊异了一下,隐晦地看了一眼思惑。 思惑始终面无表情,双目下垂,没有一丝不安。 叶未双将青年一路抱上楼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跟在后方的思惑。思惑的一只手在放下青年之后便垂了下来,指骨有几分扭曲,脸颊凹陷,面色亦是苍白。叶未双将青年安置到顶层的一个斗室当中。那斗室里只有两个蒲团,四面都是灵石,灵石储量多得令人咋舌。 叶未双将那青年放在两个蒲团中间,对思惑道:“大师请。” 思惑坐了下来。 他们身后的门自行合上了。 龙夏同莫离站在楼下,见上方门扉闭合,对视了一眼,不等龙夏开口,莫离先道:“和尚也有命定之人?” 龙夏楞了一下,意识到莫离已经发现了,便道:“佛修也是人。” “里面的情况如何?”莫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来点燃,放进嘴里叼着含糊地问。 “和当年一样,鬼化红日又出现了。”龙夏皱眉道,“思惑大师封闭了南方的鬼门,只不过那鬼门已开启,还需要异宝镇住才是。” 莫离沉默了一会儿,道:“思惑法师是被选定的人吧?” 他们都知道,那异宝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思惑。 龙夏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不错。他本是不回来的……恐怕是为了那人。” 莫离吐出了一口烟来,烟气在两人之间缭绕。莫离将手插进口袋里,挠了挠后颈说:“这个忙得帮啊。” 龙夏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思惑是被选定的承担一切责任的人,他注定要付出生命去封闭已经开启的鬼门。思惑本无欲无求,让人觉得有所亏欠,然而此刻他却亲自送回了因果。思惑带来的人,他们却是不得不救了。 莫离静静地将一整支烟都抽完,烟蒂在他手中灰飞烟灭。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白烟垂目道:“我去借本阴阳簿来看看。” 说罢他仿佛怕冷似的缩了缩脖子,打开门便走了出去。龙夏追上两步,却见门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影。 - “改天换命并非不可行之事,”叶未双坐在蒲团上,平静地看着思惑,“只是改动一个人的生死,却要改动与之相连的万千因果,所动甚巨,思惑大师身为佛门中人,想必应当明白。” 思惑立掌微微躬身,什么话也没有说。 “当年我领悟生死法则,复活了师尊,耗尽了上界东片区的生机,如今东片区还有半壁灵土不能生息。此人神魂已灭,思惑大师要令其复活,付出的代价会更大。”叶未双冷静而近乎冷酷地说。 思惑顿了顿,道:“这位施主神魂不曾消散,在此。”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铜镜。那正是贾科先前藏身过的是非镜。叶未双楞了一下,心中也松了一口气,道:“此物神通,我竟未曾觉察。” 思惑道:“他断了因果,在佛门之中不问世事多年,唯有一道因果不曾断尽,若不是遇上贫僧,他也不会糟此劫数。百年后想必能登神佛极乐。” 叶未双心中惊奇,道:“难道此人也是佛门中人?” 思惑摇了摇头,低低道:“他是道修,却修妖道,在佛门隐居数十载,造诣不在贫僧之下。” 叶未双楞了一下道:“大师自谦了,三界之内天赋高于大师者未曾得见,大师为三界苍生做出的牺牲贡献,当以百倍偿还。” “叶施主之恩,贫僧来世报还。”思惑说罢,将手中是非镜交给了叶未双。 叶未双接过是非镜道:“大师说错了,我不过是个转换者,有谁想要复活一个人,必要以等价因果来换取,此人对苍生无大德,苍生必不赋以大恩。” 他将是非镜摆放在那青年的额头上,对思惑道:“只是此人是否值得大师相救?” 思惑将手掌搭放在贾科的额头上,修长有力的手连着是非镜盖住了贾科的额头。叶未双只见到面前的青年身体渐渐变化,越来越小,在一片黑烟中化为了一串乌黑发亮的佛珠。 叶未双楞了一下,蓦然之间恍然大悟:“原来是一串佛珠。” 接着他迟疑道:“敢问大师,同此人可是搭档?” 思惑沉默了好一会儿,坦诚道:“命定之人。” “贫僧身居深山,因果浅薄,此人乃是贫僧唯一因果。” “既然如此,”叶未双道,“便好办多了。” - 夜深时分,莫离回来了。叶未双早就久候于此,莫离自楼下进门,他便在斗室里站了起来。他看了闭目念经的思惑一眼,轻轻出门。调息一整日的他手脚轻快,浑身不带一丝浊气,而损耗过度的思惑也在这一日之间修整了过来。 莫离三两步来到门外,和叶未双碰个正着。他止住正要说话的叶未双,脸色怪异严肃地道:“你先听我说。” “怎么了?”叶未双皱起了眉来。 “此人没有阴阳簿。” “什么?!”叶未双双眼大睁,瞪着莫离。 莫离仿佛在思考什么,低声道:“你知道我看到一个人就能知道他的名字,也能略微通晓他将来的运势。此人名叫贾科,我却无法在阴阳簿上找到他。” 莫离同寻常天人不同,二十年前三界大战之时他将十殿阎罗的本命灵牌藏在体内,随后生出了第十一个阎罗灵牌,乃是潜伏在外的第十一殿阎罗。这数十年间他身为阎罗的特质在不断增强,他却一直在遏制。寻常他绝不会去鬼界查看阴阳簿,只是为了不脱离他人的本质,然而这罕有的一次翻阅,却让他大为惊骇。 他找不到这人,更看不到他的未来。阴阳簿绝不会出错,除非是同莫离有大关系的人,如叶未双。但是这叫做贾科的十三月却成了一个大例外。 “不说他,还有另一个人的阴阳簿也不对劲。”莫离道。 “……思惑法师?”叶未双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不错,”莫离道,“思惑法师的前半生都写在阴阳簿上,后半生却被涂改得看不清行迹,我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未双沉思半刻,道:“鬼界如今动荡,恐怕阴阳簿也不再稳定了。若是如此,只怕对此次复活大有帮助。” 莫离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道:“你要小心。” 叶未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依旧等候在楼下的龙夏,对其打了个照顾便携同莫离踏进了斗室。 - 五日之后,一直在九域封禁外守候的无衣等人收到了消息。思惑大师再次进入九域封禁,寻找佛门失踪的弟子和明轮法师。 站在无衣身边看热闹的道修道:“听说这和尚是此次进入九域封禁中法力最高深的和尚,这不,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只是好不容易出来了,却还要回去。” “他出来可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另一个道修说,“这和尚还救了一个人出来。要我说来,这被救之人的命也太好了,落到一个和尚手里,这和尚还偏偏是最厉害的和尚,请了那叶未双出山返魂……想必此人是自叶未双师尊之后第二个复活的人。” “什么?真的么?!我还以为叶未双的本事不过是夸大其词……那人是什么人?难不成也是个和尚?” “不是和尚,”那道修说,“是个一头白发的怪人。” 无衣听到不是和尚,竖起的耳朵立刻放下了,他失望地盯着九域封禁的入口,希望能看到思惑法师带着他的小弟子从里面出来。蕴空寺众多佛修已经回了山门,只有无衣还驻留此地,等候那旁人认为不可能的消息。(83中文网 ) 第205章 贾科隐约觉得自己还没有离开女娲柱的那个空间。他在一片黑暗与虚无中翻腾,身体越来越虚无,越来越无力。他隐约觉得自己即将搞明白一切了,却忽然感到空无的体内注入了一股能量,那股能量极其庞大,将他所忘记的、弄明白的统统回归到了其本初,将他虚弱而空无的身体猛地变成了切实。他在一片光亮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贾科用力眨了眨眼以适应四周的一切。眼前的正是他先前见过的被世人称为传奇的龙族混血叶未双。叶未双坐在他的对面,正在翻阅一本小小的簿子,见到贾科醒来放下了手中之物。 贾科猛地翻身做起来,呆坐着想了很久才渐渐回忆起先前的一切。 他突然睁大眼睛跳起来惊问:“和尚呢?!” “你刚刚返魂,多休息。”叶未双仿佛没听见他的问话,将手中的簿子放到一边,起身走向房门。贾科一把拉住叶未双瞪着他道:“思惑呢!” “干什么呢。”另一道略显成熟年长的声音横插进来,莫离将叶未双的手从贾科手中猛地抢了回来,“我才是他的十三月。” 贾科怒道:“思惑在哪?我要见他!” 叶未双和莫离对视了一眼,叶未双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留下莫离双手环胸看着贾科道:“他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贾科愣愣地看着莫离。 “回他该去的地方了,从哪儿来打哪儿去,你不知道他的出身么?”莫离不耐烦地说。 贾科忽然陷入了茫然。 莫离看了他两眼离开了房间,将门也拉上了。他两步追上外面的叶未双道:“他没缠着你?” “他有他的命定之人,纵然我是万灵者,缠着我做什么。”叶未双没好气地说。 莫离摸了摸鼻子,将手插进口袋里追上下楼的叶未双道:“我不是担心么……只要是个十三月碰到你都以为你是他们的命定之人……” 叶未双和莫离一前一后走出小阁,一打开门,便见外面银装素裹,大片雪花密密麻麻地洒落下来,将世界掩盖得一片银白。 “这还是八月啊……”莫离喃喃地道。 叶未双看着眼前的景象,表情却淡淡的,“此地被我掠夺过两次生机,上一次复活师尊之后,紫云尚未修生养息毕,此次掠夺仅造成四季紊乱,无有大伤害,已是万幸。” 莫离看了叶未双两眼,忽然一把将他抱起来,冲进了雪里。 “莫离你干什么!”叶未双惊呼一声,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莫离抱着离开了楼阁,他在大雪中怒道:“贾科还在里面!他见思惑心切,必会出来……” “那就让他出来,”莫离将叶未双抱着冲进一片楼阁下,远远看着外面的雪,“你拦不住他。” 叶未双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若是你出了事,就是远在千里之外,我也会知晓,”莫离道,“没谁阻挡得了我。” 叶未双傍晚回到小阁时,贾科已经不在里面了。思惑临走前除了同他们交代了九域封禁内他所遇见的、知晓的,只留下了贾科身上的佛袍。那佛袍后来因叶未双替贾科更换了衣衫放在一旁,也被贾科带走了。 莫离道:“和一个和尚成了搭档可真不容易。” 叶未双叹了口气道:“佛修不出世,当年三界大乱之后鬼门不闭,唯有青灯大师站出,替我们收拾了烂摊子,青灯大师座下大弟子,便是思惑法师。” 莫离楞了一下,重复了一遍问道:“思惑法师是青灯法师的弟子?” 叶未双垂下眼帘道:“不错。青灯法师是佛门威望最高的法师,只有思惑法师在修为造诣上最高,当年青灯法师坐化之前留下一封手信给了他座下的大弟子思惑,如今二十年后,思惑会站出成为这一人选……我毫不惊讶。” - 无衣盘坐在九域封禁的开启之处前。九域封禁每一次开启之处都不尽相同,然而终归是有一些痕迹,他就坐在这里,无论有谁想要进出九域封禁,他都能够看到。这四周的人起初很多,因为一波鬼气的侵蚀被扫除大半,在思惑法师再次进入时,又多了一些,眼下数日过去,却只剩下零星的几个还惦念着里头无有音信的师兄弟的几人。 当一头白发的青年男子蓦然出现在附近时,无衣立刻留意到了对方。只见那青年面色苍白,形色匆匆,仿佛从四面的大雪里融出来的人一般——好似当时再次进入九域封禁的思惑。那人分明不是和尚,却披着一件袈|裟,金红色的袈|裟独一无二,正是思惑的佛袍。 无衣猛地站了起来,拦在了那人面前,胸前立掌对其施礼。 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贾科蓦然回过神来,双目无神地看向了无衣。 “施主且慢。”无衣的声音一出,贾科蓦地打了个激灵,想起了此人来。他听过无衣的声音,却没见过无衣。无衣是小和尚缘空的师父,贾科从未想过他竟然会以这般面目面见无衣。 无衣定定地看了贾科半晌。 接着他道:“施主可是前往九域封禁?” “不错。”贾科苍白的嘴唇之间吐出了两个字。 “施主是去寻人,还是寻仇?”无衣又道。 贾科楞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双眼聚焦,盯住了无衣的面孔。无衣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头上光溜溜的,若是没有思惑作铺垫,也许会是贾科所见过的最为俊美的僧人。 “寻仇?”贾科眯起眼睛来看向无衣,接着他缓慢地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无衣微微躬身道:“施主身穿思惑大师佛袍,必然是思惑大师携回之人。” 贾科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多心,正要说什么,却听无衣道:“施主当年来到我蕴空寺,正是为了一避因果,如今却要去寻那因果恐怕只会因果缠身。” 贾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无衣,瞪着他道:“你知道我是——” 接着他看向半空中的666,却见666混乱地转着身,肚皮上几个鲜红的大字:【你当年是被大和尚送给小和尚的!】 贾科当初阴阳簿翻得极快,却也不曾遗漏什么,这在阴阳簿里可没有写到。阴阳簿里甚至没有写他究竟是如何成为缘空的佛珠的。 他盯着无衣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无衣面上没有半分异色,他垂目道:“施主十数年来保护缘空,贫僧感激不尽,只是这此次是缘空命里最大的变数,这变数由施主而起,当因施主而灭。” 贾科早前听缘空说过,共工山的佛修同别的佛修不同。他们住在半人半佛之处,比起同等境界的佛修多些东西。这话自然是他的师父无衣说的,缘空自己也不甚明白,可眼下贾科见多了其他的佛修,便隐约对此有所感觉了。如果没有他,缘空也不会遇上这等祸事,如果没有他,缘空将会安安稳稳地回到共工山上。 贾科对无衣道:“我会将缘空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无衣从袖口中掏出了一颗橙黄的佛珠道:“此物乃是缘空本命珠,施主请务必保管得当。” “本命珠?什么本命珠?”珠子一入贾科之手,贾科便感到了一丝沉重,他一惊道,“这是——” “不错,”无衣道,“这是缘空的一魄。缘空同施主一般,也是兵形为佛珠的十三月。早在其第一次化形之时,贫僧算到他命中有此一劫,便将其一粒佛珠取下,以施主菩提珠兵形镇压,以避风险。” “你……这也太冒险了!”贾科禁不住道。 “有了此珠,想必施主定能知晓缘空所在。缺了一魄,缘空虽然命数漂泊不定,却无魂消魄灭之忧。” 贾科接过了无衣手中珠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我带不了你。” “是以贫僧将此珠交与施主。” 贾科将佛珠收进手中,最后看了无衣一眼,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来,凭空按在了半空。那牌子黑漆漆的,上面只有一个大字:柒。 那牌子一按到半空,空中猛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四周碎石草木疯狂向内收缩吸引,接着一道狂风向外冲卷,浓郁的鬼气黑沉沉地从里面溢散开来,将无衣和四面围聚过来的人猛地冲开! 唯一没被冲开的只有贾科,他将单掌立在胸前,浑身发出金色佛光,他顶风向前走了两步,接着被猛地吸入了那道开口之中! 一切瞬间恢复如初,无衣的神魂仿佛都被鬼气洗礼了一遍。这鬼气远比先前思惑进入时更加浓烈。他紧皱着双眉,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心中默默念起了经文。 “思惑法师给我们留下的讯息统共三点,”叶未双在紫云的校长室里道,所有人都坐在蒲团上,十几位紫云的大能都看着桌上一副灵火构成的大图,“鬼门开启之事乃是由一个白发弓手控制,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我想正是当年消失在九域封禁里的十戒。思惑法师遇到的乃是散殃鬼王,我当年所遇到的也正是散殃鬼王。” 案台上的灵火大图里突然张开一个口子,火焰向上窜起,形成了一个凶猛的鬼王的模样。 “谢谢,够了,阿呆。”叶未双对桌边的一个稚嫩天真的红衣少女道。 那红衣少女睁大眼睛,嘟起嘴来对那火焰吹了一口气,那鬼王便消了下去。 叶未双道:“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则是,十戒当时未曾射杀思惑大师,反倒另辟它路,现有的鬼门据点已经不能再作为参考,他所寻找的地点都阴气浓厚,若是女娲柱被其选为鬼门开启之地,佛修弟子应当也距此处不远。” 那灵火大图上又出现了一根长长的柱子。 叶未双道:“下界几大鬼门已被思惑法师加持,一旦思惑法师坐化,这几个地方均会被立刻锁死,因此在思惑法师坐化之前,都需加派人手盯住那些鬼门。” 在座众人有须发皆白的老翁,有面相年弱的青年,所有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均点了点头。叶未双将点出下界无数加持之地的灵火大图一掌拍散,无数火焰化为一束,那被称为“阿呆”的少女身体蓦地拉长,化作一只金红色的大鸟,一口衔住半空中的火星,呼啸着飞出了窗外! ——下界进入全面警戒! 第206章 9.11.2 九域封禁里的太阳变成了血红色。两轮日光将整片陆地照耀得红得透黑。在荒芜的戈壁上弥漫着驱不散的黑烟, 黑烟当中数以千计的血红色眼球漂浮着, 寻找任何可以让它们吞噬的东西。 身着佛袍一头白发的青年踏入这片疆域时, 这片浓雾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青年的周身形成了一片真空带, 随着他的向前,那片真空带不断逶迤向前, 速度极快地逼近愈发浓郁的黑雾中心。 此人正是贾科。 贾科的手掌中心捏着一颗佛珠,那佛珠随着他的越发靠近而不断变热。贾科一抬头就看到了先前他未曾见过的景象。 破碎的女娲柱伫立在荒茫的戈壁摊上, 戈壁滩破碎的沙石下, 成千上万具尸骨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形成一个卍字。 很难想象思惑是以何种力量将此地所有冤魂全部超度, 也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在如此浓重的鬼气压迫下完成的。 贾科手中的佛珠终于到了烫手得几乎无法握住的地步,他抬起头向前看去,只见先前他所见过的女娲柱已近坍圮, 裂纹遍布的柱上繁复的纹路不断从柱上向地面下蔓延。裂纹当中透出一丝隐隐的微光。 贾柯将珠子放入怀中, 禁不住回想起了先前的景象。鬼王出现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白发的弓手, 贾柯当时没有多想便拦在了思惑面前, 现在他回想起这一切却感到有几分古怪。那人是谁?那分明是个人,为何要将鬼门打开? 贾柯站在女娲柱前,看着这庞大的透出森森鬼气的柱子。鬼门被思惑压制,却还必须要一样东西来彻底镇压住。而这样东西就是思惑。 贾科不明白为何偏偏是思惑要揽这任务, 万千和尚,怎么就他一个要淌这趟浑水呢? 他就是好好呆在自己的寺庙里等着贾科去找他,也好过死在这里做什么劳什子的祭品。 贾科立在虽然坍圮却依旧宏伟的女娲柱下,冷笑着踹了两脚那女娲柱:“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会给人施加幻境么?现在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贾科一脚下去,女娲柱上的碎片忽然剥落下来,轰隆声随着最后一点巨石的坍圮而震得四周的尸体都咯咯发颤! 贾科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却又停住了,接着睁大了眼睛。那女娲柱外的石皮不断龟裂脱落,逐渐露出了里面一样晶莹剔透的东西—— 666猛地冲到贾科面前,围绕着那东西来回往复地转圈,几乎贴在贾科的鼻尖上用鲜红的大字提醒贾科:【女!娲!石!!!!】 贾科被吓得往后连退两步,瞪着眼前晶亮的石块。那东西隐隐发出一种光,让贾科越看越是沉醉其中,他的面孔贴得越来越近……直到666猛地撞了他一下! 贾科猛地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脑勺后怕地看着那女娲石,他看了一眼666,心脏狂跳,他记起了666对他做的科普。女娲石是现如今无法登神的天人们唯一的希望,只要拥有女娲石…… 贾科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界所有天人都在疯狂追寻的东西,现在却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不是一小粒,而是庞大的一块巨石! 贾科立刻动手将那块巨石挖了出来,越挖越是心潮澎湃。他在过去的几百世里都未能成功登神,登神意味着突破天道,眼下一个最大的机遇与可能摆在他的面前,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有极大的希望实现,他怎能不激动! 666也紧张激动得乱码,它看着贾科将那一块庞大的巨石费力挖出,藏进了离开紫云学院时随身携带的储物腰包里。然而没等666高兴完,贾科就道:“为什么这女娲石会在这里?” 女娲石一旦消失在他的储物腰包中,迷惑人心的力量消失了,贾科的理智也回来了。 这大好一块女娲石,知道的肯定不止他一个,将鬼门布置在此处的人必然知晓,难道对方就对此毫不动心? 还是说……遗留这女娲石在此,正是引诱人前来的诱饵? 贾科手中的佛珠已经烫得捏不住,他转了好几圈,却发现只要一远离这女娲柱,那珠子就又凉了下去。如此说来缘空定然在此处,但是四周荒凉,一样望去尽是尸骨沙石,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贾科沉思半晌,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向先前他挖出女娲石的坑洞里看去。他从脚边拾起一根人的腿骨,用力往底下砸了两下,只听得“轰隆”一声,下方土块尽数碎裂四散,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空口。 贾科看了一眼666,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佛珠,深吸一口气一跃跳了下去。 - 贾科修的是妖道,妖法里也是包罗万象。他在空中掐了个指诀,身轻如燕地落在了最下面。地下一片漆黑,然而贾科早已经习惯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立刻张开神识向内探去。 庞大的地下空间仿佛一个规模宏伟的地宫——一个亡灵的地宫。 贾科走在里面不觉毛骨悚然。他的头顶是成千上万的尸骨,脚下又是无数尸骨。这块女娲柱里的女娲石能千百年来不被发现,想来也是情有可原。只要有人走入其幻境里,便仿佛深入大海迷雾的小船,根本无法找到任何指引方向的顶塔,还会随时被狂风大浪所击毁。而这一切凶险,却被思惑平息了。 贾科的神识不断向前探去,他的脚步也谨慎小心地向前迈去。 踏过无数被腐蚀的尸骨后,他的目光一凛,脚步加快,小跑着扑向了前方。 ——尸海尽头已不是成片腐烂的骷髅,而是数十个躺在地上的佛修! 贾科的神识能看到他们的法身,这可比看一群小光头好辨认得多了。他一眼扫去,飞快而焦急地在其中搜寻思惑的踪影,一遍扫完却没有看见缘空的踪影,而这一遍数去,他更发现连人数都有点儿不对劲。躺在地上的和尚比当天来的时候要少了不少,贾科知道被叶未双等人救回来的弟子当中就没有和尚,折在九域封禁的人就算是尸骨也被一一寻到标记,因此缺失的和尚不可能是折在了外头。 贾科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他轻手轻脚却又极其快速地靠近了地上失去意识的和尚们。 所有的佛修都面色惨白,仿佛失去了精魄一般,双眼紧闭,哪怕贾科用力推搡也没能醒来。 贾科不禁有些发急。小和尚的佛珠已经无法再更烫,他就在此处,然而贾科却没有找着他。 贾科的脚步不断向前,努力在黑暗的环境里用双眼二次分辨躺在地上的和尚们。 却在这时,他的脚下忽然踢中一块碎石,那碎石在地上一滚,发出了阵阵回声。 紧接着只听“哧”的一声,四面的黑暗被忽然驱散,一个火把亮了起来。 贾科的身体一僵,猛地回头,只见一格黑漆漆的影子从一条他先前未曾发现的小道里渐渐出来,火光依次照亮了他的白发、身躯、面孔…… 贾科的心中一悸,差点就要说出:“是你!” 那白发之人正是当时险些射杀思惑的弓手! 那弓手见到贾科,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他垂目走向佛修们,手举着火把用脚尖翻看脚边的佛修,仿佛在评估菜场上的猪肉。 不等贾科开口,神情淡漠的弓手便先开口道:“你还来做什么。” 贾科楞了一下,微妙地看了666一眼。他的肉身和这人难不成有关系? 贾科随着对方的向前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弓手抬眼的瞬间,他因为骇然而睁大了双眼。那人的双眼不是黑白的,在常人眼白的地方是黑的,在虹膜之处却是血红! 666在他头边显示出三个字:【鬼化瞳!】 贾科不断恶补这世界的知识,一边向后退去。 鬼化瞳是鬼化天人的特征,鬼化天人便是被鬼气侵蚀的天人。当年三界大战之时,鬼气横行三界,侵染了无数天人,令他们丧失理智成为只会蚕食血肉的凶暴怪物,贾科没想到他这就见到了一个。 只是——鬼化天人不是毫无理智么?为何这人这般清醒! 见到贾科警惕后退的举动,男人停下了,他的眼神中一瞬间闪过一丝后悔,快得让贾科差点没有发现。他看着贾科道:“你既然如此厌憎我,为何还来到此处?我放了你一马,不代表会心软第二次。” 贾科愈发觉得这人和他的肉身关系匪浅。他不断示意666翻阴阳簿好找到肉身的蛛丝马迹,脚下也停住了。他看着对方试探道:“放了他。” 男人仿佛听到了意料之中却又令他十分好笑的话。他阴冷地道:“为什么。” 贾科终于在666的乱码中看到了他要的那一丝蛛丝马迹。 肉身会变成一串佛珠是因为受了情伤不远再理会红尘俗世,打算断了因果,让这肉身受情伤的正是应为心慕之人给了他一箭。贾科当初翻看阴阳簿时只不过草草扫过,对肉身的过去毫不在意,却没想到他漏掉的却可能会造成最严重的后果。 “那人叫什么?”贾科低声问666。 【十戒!】 贾科心里咯噔一下,嘴角抽了抽。叶未双告诉过他有关于此次打开鬼门之人的消息,他知道打开鬼门的人十有□□就是十戒,更没想到他的老情人居然正巧是他。 难怪当时十戒没有直接打碎思惑和他共铸的屏障,难怪在他现身的那一刻十戒收手了。他恐怕还记得贾科的这具肉身。 贾科念头一转,冷冷地看着十戒道:“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十戒嗤笑了一声,依旧用脚翻看着地上的小和尚,似乎毫不在意贾科的问话。他低低地道:“干什么?清理**。” “清理**?”贾科仿佛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你打开鬼门引入鬼气,将三界搞得生灵涂炭,这叫清理**?!” 十戒漠然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道:“你我已一刀两断,哪里的闲工夫来管我的事?” 贾科瞪着十戒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一直瞥着666对十戒细解出来的内容。 十戒和贾科的肉身是幼时相识,出身于同一个师门,这师门不是道修,正是佛门。十戒被收为弟子那日,师父算其命盘竟是漆黑一片,往后必定作恶多端,便赐其十戒法号,令其在八戒之上又多增二戒。而贾科的肉身却是平和宗正,被起法号净莲。净莲同十戒一道长大,三十年里无有作恶,净莲和十戒都不曾将其师父当年的话当做一回事,直到——净莲忽然发觉自己乃是一个十三月。 十戒性格孤僻,唯一的相知相携之人便是净莲,彼时他已知晓了三界,知晓了十三月,得知净莲竟是一个十三月,登时大喜过望,希望与净莲结为搭档,还央其化作弓箭——那是十戒最喜欢的器物。他没有恶意,然而比他成熟稳重的净莲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佛门之中无有十三月,这话只是说,佛门当中没有搭档。净莲以为十戒动了凡心,妄图碰色戒,又见其竟然要令他化作弓箭,可见性情暴戾,便毫不留情地拒绝,并知会了师父。 被误解的十戒同净莲生了隔阂却也不想抛弃挚友。他逐渐了解到了搭档是什么意思,更觉得净莲的误解乃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情,于是愈发对净莲热衷起来。 十戒没错,净莲是动了凡心,只是他自己也懵懵懂懂,只知道这是不对的,要避开,于是只能伤害十戒。 几十年间,十戒在净莲的一次次打压下,终究是发了狠心,压抑不住爱|欲强行对净表达了感情,净莲从此与其一刀两断,而十戒亦被逐出师门。 贾科看到这里差不多也就明白了,十戒被逐出师门后净莲自己反倒明白过来了,于是又去找十戒,只不过十戒恐怕心灰意冷,出于爱也好,出于恨也罢,一箭断了两人间的关系,于是之后的事贾科都知道了。 贾科在短时间里扫完了这以前,禁不住偷偷问666:“强行表达感情……不是我想的那种表达吧?” 666:【就是你想的那种表达。】 贾科觉得眼角有点抽搐。 他定了定神,看着十戒道:“你还记得师父,还记得我们的山门么。你还记得自己的法号么?” 十戒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师父?山门?法号?你说的不是丢弃我的,就是我丢弃的。说来好笑,你如此尊师重道,如此厌恶搭档,却反倒甘愿化身佛珠给别的男人使用了?” 贾科面孔上一怒,低吼道:“若不是你打开鬼门,思惑大师如何——” “思惑——思惑——”十戒冷笑了一声,“你对他动情了吧?” 贾科的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盯着十戒,一言不发。他瞥了一眼666,心中翻了个白眼:屁话,我不对我情人动情,难道还对你动情? 第207章 9.12.1 寂静的洞穴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贾科和对方都没有说话。贾科打量着十戒的白发, 忍不住想到, 他的头发是因为思惑而白的, 十戒的头发呢?是不是因为净莲而白的? 十戒视他如无物, 将地上一个筋骨极好的佛修从地上一把拽起, 扛到了肩上。贾科见状立刻厉声喝道:“住手!你要做什么!” 十戒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森然看着他:“做什么?你想要知道么?” 贾科睁大震怒的双眼,十戒一看便知道他已是知晓了什么, 于是森冷一笑道:“你既然已经被那秃驴带出九域封禁, 为何还要回来自找死路?” 贾科“焦急”地上前一步怒道:“你这是在残杀同门!” “同门?”十戒仿佛听到了无比好笑的事, “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已被逐出师门了, 哪里来的同门?” 贾科一时“语塞”,只见十戒对他眯起了眼来,用打量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贾科,道:“我倒忘了,你的佛身比他们都来得金贵。” 他的话音落下, 贾科随即感到心口一凉,一股冷气从脚底窜上来, 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十戒放下手中的僧人, 猛地上前一步, 速度超出常人得快。他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扣住了贾科的手腕,他阴冷的眼睛盯着贾科,如同一尾毒蛇一般嘶嘶地道:“既然来了,不妨看看。” 贾科无法挣脱十戒,更放不下那些消失的佛修,眨眼之间便被十戒带进了另一个石窟。贾科看了一眼666,只见666的肚子上不断显示指向他前方的箭头。这意思是说,他要找的那些佛修,正在前方! 贾科沉了沉气,捏了捏胸口的佛珠,只感到佛珠仍在发烫不曾冷却,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吊了起来。 贾科面前便出现另一个硕大的洞穴,洞穴里站立着好几个黑漆漆的影子,那些人影全身都被鬼气覆盖,十戒的火把在鬼气侵蚀之下险些湮灭,他用灵力一点,才再次燃烧起来。贾科背上黏腻,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几个浑身散发鬼气的人影,接着他的脸色从惊惧化为了愤怒,怒吼道:“你居然当真――” “把他们做成人傀,”十戒森然笑道,“多好。” 贾科不敢立刻发作,只因他一眼就看到了如今躺在台子正中央的正是缘空,却又不敢不发作,生怕引起十戒怀疑。他于是干脆向前冲去,一个个抚摸已被制成人傀的佛修的脖颈,用力拍打他们的脸颊呼唤。然而没有一个人对他有所回应。所有的佛修都已经断绝了生机,连生魂都被抽出。贾科拍打其中一名的脸颊之时,那人突然睁开了双眼来。那双眼睛漆黑一片,虹膜却是血红,把贾科“吓”得向后连退了两步! 十戒看着贾科的面孔,快意地笑了。“你看看他们,没有善,没有恶,没有欲,没有求,他们连魂魄都是混沌的,与这天地融为一体,无因无果,可不是佛么!” 贾科盯着十戒,面上充满了不敢置信。“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十戒听到这句话时,本就神经质的面孔忽然更为扭曲,他猛地一把掐住了贾科的脖子将他抵在了身后的岩壁上,阴冷的岩壁将贾科冻得浑身发凉,寒气从身后渗透进来。鬼气随着他的呼吸一点点进入他的肺叶。 十戒黑红色的眼睛就在贾科的面前,他森冷地凝视着贾科,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我怎么变成这样?这得问你,我的好师兄……” 贾科的脸色难看异常,只是他脸色虽然难看,心中却极为冷静。他的神识探向台子上的缘空。缘空的脸色苍白,然而体内却还有一丝生气。这生气并非由于他的魂魄未曾被抽尽,而是因为那抽出的,不过是他的一部分魂魄,还有一魄在贾科的手里。 只要贾科手中的魂魄完好,缘空便还有回魂的希望! 贾科百年下来心肠不再柔软,却也未曾彻底冷硬。他知道人命自有天定,但是他本就是个违逆天道的人。贾科在此之前做过普度众生的和尚,也做过十恶不赦的魔头,他可以不管这洞穴里的其他佛修,却不能不管同他相伴十数载的缘空。 “你知道我脱离师门之后做了什么?我抢来了好几个十三月让他们变成我的,但是可笑啊,没有一个能同我共鸣,没有一个!你出卖了我,我却还像狗一样找同你相似的人!” “你……入了魔……” 十戒死死掐着贾科的脖子,贾科虽是面色涨红,神识却在不断向四处游移,观察任何便于逃生的东西。 “若不是那位大人给了我一切……”十戒尖利的指尖嵌入了贾科脖颈的皮肤中,令他感到一阵刺痛,“既然佛如此受束,何不做魔!” 十戒可以破思惑的金箍,实力自然在贾科之上,而且他还对贾科的肉身怀有强烈的恨意。若是动手,才刚修炼不到百年的贾科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正是此刻,另有声音从洞穴外传入,竟有几分熟悉―― “他们都以为这地方已经被我们放弃了, 谁会想到我们还会在此地开鬼门?”轻佻的男人开口的瞬间贾科就猛地认了出来――那狐妖。 狐妖同那道修进入洞穴的瞬间,便看到了贾科。那两人显然没想到此处竟还会多一个人,登时如临大敌地盯住了他。“什么人!” 十戒低吼道:“出去!” 妖狐和那道修都楞了一下,看向了掐住他的十戒。十戒的身上弥漫出了浓重的鬼气,叫两人都吃了一惊,忙低头道:“是!”接着那狐妖瞥着台子上的缘空迟疑道:“那小秃驴……” 贾科禁不住有几分诧异。狐妖和那道修没想到都为十戒马首是瞻。 “出去。”十戒再次低吼了一声,强大可怖的灵压随之降下,将妖狐瞬间压迫得脊柱弯曲。他咬着牙扭头离开,再次用阴枭的眼神盯了贾科片刻,才吃力地挪动脚步离开这个洞穴。贾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回转了好几个念头。 思惑不在这儿,所有人都以为鬼门不会再次在这儿开启了,但是那妖狐反其道行之,看来他们真正的大本营就是这儿。所有的佛修都会被制成人傀,由这些佛身人傀作基柱,就算是思惑自行献身,也无法阻挡鬼门打开…… 贾科心中发急,窒息让他的思路都有些不清晰,他用力抓住十戒掐住他脖子的手,一面挣扎一面嘶哑地道:“放……放……” 十戒微微松了松手指,似乎在等待他的求饶,然而面前的青年却嘶哑地道:“放了缘空……” - 思惑走在浩瀚无垠的沙漠里。他的脚下是一片风蚀后的岩石,岩石依稀有人工凿刻的痕迹。那石块后,树立着一块无字碑,思惑来到那无字碑前,手掌抚过青碑,碑上忽地现出了字迹:前尘冢。 思惑眼神复杂。九域封禁里就仿佛是一个庞大的宝藏,里面蕴藏了无数大能的传世之宝,也生长有稀世的神兽灵植。除此持外,九域封禁里还有佛门心极神往之地―― 佛祖证果地。 佛在菩提树下证果,此地虚幻之至,唯有佛缘深厚者得以寻见,思惑先前一次进入九域封禁一路寻来未尝得见,如今在他平静赴死时,却横亘在他面前。 前尘冢,前尘冢。当年青灯法师坐化之前,也曾在三界危急之时进入九域封禁踏入前尘冢,也不知悟了什么,出来之后,将他门下最德高望重的大弟子唤来,彻夜长谈,然后毅然为了三界镇压鬼门,坐化了。 青灯的大弟子不是别人,正是思惑。而青灯大师那一晚也没有对思惑多说一句什么,只不过念了一宿的经文。 青灯大师坐化后,思惑便成了第二个青灯法师。 思惑的目光一直投向前方,前方一片恍惚,然而思惑却知道,他可以往左也可以往右,更可以后退。他可以不踏入前尘冢,不了悟任何事,更不去看破自己的前世今生。但是思惑从未做过后退这件事。 他下意识地想要摸自己腕上的佛珠,这才记起他的两串佛珠俱已化为齑粉。一串一百零八颗,是为证百八三昧,断除一百零八道烦恼,一串是二十一颗,乃是菩萨修行的位次。青灯为其起号曰思惑,乃是警示他断贪嗔痴之迷念,得证涅,从幼时起,时时警惕,时时记在心上。 思惑当年不明白青灯法师为何要他修止语,为何要给他这样两串佛珠。他是同辈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也是德行最高的弟子,心境哪怕幻心镜也动摇不了他。当年无数人以为他修止语别有目的,连他自己也以为这不过是师父这类苦行僧的规矩,现在他却隐隐有些明了了。在他的修为到了如今这个几乎与天齐平的地步之时,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想到的却不是那二十一颗的珠串,而是那个青年的兵形。黑漆漆的菩提珠,每一颗都浑圆发亮,一共一十八颗。 思惑闭上了眼睛,将双手捏紧又松开,立掌于胸前,一步踏入了前尘冢。 就是这一步,面前天翻地覆,无数钢铁在眼前飞过,两个身穿白袍的科学家从他身边走过,一架巨型飞舰缓慢吐出炮弹,穿着人皮的机械形成一支大军,向冰冷的帝都包围……一切场景都混乱无比,一切都在飞速倒退,用他们合理又怪异的方式穿梭在思惑的周围。 他看到了英俊的碧眼男人,感觉到男人的皮肤,一切令人心悸战栗的亲密举动,他看到男人趴在铁皮窗外祈求他睁开双眼,看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黄色液体,看到无数连在他身上的管子。接着所有的一切场景再次飞速压缩转换,他看到无数个他和无数个相同的男人抵死缠绵,他看到他的刀缓慢从一个无数个人的身体里抽出,他看到折磨他的教官的冷笑,他看到了教皇,还看到了恐惧的少年怂恿他离开这里。 所有的一切再次挤压,仿佛被压入一条颀长的管道,再被抽出。惊人的雷光从天而降,将他的全身笼罩,电光从他头顶抽回,一切都在倒退,四周的人尊称他第一佛,他青灯苦修千年,他封闭七情六欲,他痛苦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还要不断轮回…… 他看到他成了少女,成了孩童,成了乞丐,成了富商……一切都在向前绵延,并且从他身边流经得越来越快。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快得化作了一片白光,一样硕大的的东西立在了他的视线尽头――一株遮天蔽日的菩提树。 第208章 9.12.2 放了缘空。 这四个字一出来, 精神本就岌岌可危的十戒眼中血色翻涌,猛地将贾科扯到他面前, 鼻尖近乎抵着鼻尖。 “缘……空……” 贾科的目光死死盯着念着这两个字的十戒。十戒看着贾科的表情, 手却渐渐松开了,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痛苦不堪的回忆。 当年净莲就是用这种执着坚定的目光看着他,只是如今的他眼里少了厌恶与恐惧, 多了些道不清的东西…… 他为了能够随心所欲入了魔,如今面对这个人,却依旧无法做出他想做的事。他没想到他心中的桎梏依旧存在,未曾随同与那人的分离而消失。 “那小秃驴……是你什么人……” 贾科的喉咙被微微松开一些,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恩人!”他斩钉截铁地道。 十戒的声音又低沉森冷了起来:“我凭什么放了他……” 贾科深吸一口气, 摸了摸怀里的佛珠, 只感到佛珠正在渐渐变冷。他心中急切, 知道缘空的身体离魂太久,是要撑不住的。他定了定神盯着十戒道:“我不要其他人,放了缘空,我任你处置。” 十戒的呼吸蓦然急促, 他的眼里的红色都扩大了一圈!贾科眼前蓦然天旋地转, 只感到背部传来尖锐的痛楚——十戒将他猛地拽到了地上, 手掌和膝盖用力压制着他。 他黑红色的狰狞诡异的双眼盯着贾科,胸口因愤怒和某种异样的情绪而强烈起伏。他抵着贾科的喉咙说:“那……我要你呢?” 贾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对这个要求事实上并不意外。如果是前四百九十世的他,他只会爽快地应下,但是现在他却不再是一个人了。贾科的脸色紧绷,没有说话,十戒的脸上露出了又失望又了然的狞笑。他嘶哑地道:“我就知道……” “先放了缘空。”贾科忽然开口。 十戒的身体猛地绷紧,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贾科。贾科冷静地、毫无惧色地盯着他的双眼:“先放了缘空,归还他的神魂。” 十戒近乎不敢置信地瞪着贾科。 “我斗不过你。”贾科又道。 十戒凝视了贾科好一会儿,缓缓松开了手,试探性地。贾科没有动,只是缓慢地坐了起来,用力揉了揉他遭罪的脖子。他也没有做出太不符合净莲的举动,只是冷漠又厌恶地远离十戒,缩到一边,远远地盯着缘空。 十戒的心脏首次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跳动。净莲在他面前没有逃跑,甚至是默许了一种行为,十戒站起来盯了他半晌,来到了缘空身边。 缘空仿佛尸体一般躺在台子上,身上血红一片,连面孔上都是血迹。他的四肢张开,向五个方向画出五道血路来,每一道都是划开他肢端取血,最上头的一端只写了一半,脖子上的伤口还狰狞地开着,若是凡人,恐怕已经没救了。 但是贾科知道,缘空还活着,只要他的魂魄没有彻底湮灭,他就还活着。 十戒再度看了净莲一眼,只见到净莲向他缓慢地挪动过来,似乎有些犹豫又警惕地监督他。他蓦然想起了年幼时候的场景。那时候他做什么都做不到位,净莲就在旁边按照师父的指示监督他。其实十戒什么都会做,但是他就是装作不会的模样,好叫净莲来呵斥他。净莲竖起两道眉毛的模样好看极了,那又是关心又是呵斥的话语也好听极了。只是那时候的他从未想到他二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十戒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从未想过他二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未想过。净莲嫉恶如仇,对他的企图决不能容忍,他如何能答应这个条件? 贾科看到十戒的动作停了,他心下一凛,暗道难道是十戒发现了他不是原装净莲? 十戒回过头来,阴冷的目光盯着贾科。他截断了缘空肢端的血,指尖在缘空的手腕上轻轻一抹,将一丝血腥舐入口中。他的眸光里的血色加深了一层,猩红的舌头在唇边露骨地扫了一圈。他缓缓地道:“我要先要你。” 贾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家伙倒也机敏,于是面上露出愤怒屈辱的神情,紧咬牙关,瞪着十戒。十戒看到他的表情兴奋得浑身血液都燃烧了起来。他入了魔,一切都爱随心所欲,若非净莲是他执着已久的心上人,他早已将人—— “我怎么知道——你要我……后会放了缘空——”贾科弓起身体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在十戒庞大而具有侵蚀性的森冷灵压下被压制得背脊都渗出冷汗来。 “你斗不过我……”十戒嘶哑的嗓音从他的喉咙里透出,贾科在那一瞬间发现的却不是十戒的异样,而是另一个人的气息——一个站在洞穴外沉默了许久的人! 对方是敌非友,仅从他周身透出的森森鬼气便能知晓。然而对方隐匿气息的本事十分到位,连其周身的空间都被其隔绝得仿若磐石。如果不是贾科一直在用神识探查四周寻找逃跑的路径,他也不会发现那人。 贾科的冷汗出得更多了,对付一个十戒他已经有几分吃力,若是拼尽全力,妖狐和那道修也不是问题,只是眼下又多出一个神秘莫测之人…… 就在贾科反复思考的同时,十戒如同一条饿狼一般猛地向他扑来,险些将他钉死在地上。贾科在那一瞬间化作一串佛珠,周身金光大作,将十戒的鬼气驱赶得尖声四窜!十戒怒吼了一声,却又见贾科再度化出人身,却已出现在缘空身旁。他手中抓着思惑的金色佛袍只往肩上一披,随后神识向四面激射而出,将五道方位的盛魂之器瞬间同时炸开,金色的魂魄漂浮在半空,随着贾科将一颗圆滚滚的佛珠按入缘空眉心,五方魂魄像是被一块硕大的磁石吸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窜入缘空体内,缘空在那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浑身散发出一圈强烈的佛身金光! 贾科也被这金光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为何无衣对缘空看得如此之重,缘空的神魂全部归位,佛身竟是一尊三圣之中的大势至菩萨! 缘空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被贾科一把抄起,金红佛袍在空中一闪而过,十戒要抓住时却只撕下了缘空一片衣角。贾科几乎动用了全身的灵力和他独一无二的神识,拔足向那唯一的洞口疾驰而去,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站在门口那人忽然动了。 贾科心里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人浑身爆发出一道汹涌的鬼气,灵压像是将几百只巨钟压在了贾科肩背上,贾科生生喷出了一口血来! 那人沙哑破碎的嗓音传了出来:“老夫要他的身体!” 贾科震惊之下抬眼看向前方,只见一只漆黑的手从袖袍中伸出,仿佛只有骨架的手指颤颤巍巍却不容质疑地指向了他—— 贾科将缘空抱紧,身躯在庞大的压力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怒吼道:“休想碰缘空!” 然而他的去势被阻,十戒半息之间便擒住了他,伸手就要往贾科怀里的缘空抓去。那如同抽风箱般苍老沙哑的声音道:“不是小的,是大的。” 贾科和十戒一同睁大了眼睛楞住了。 - 莫离同叶未双清扫紫云外围的鬼气时不觉眉头越蹙越紧。他看了几眼心不在焉的叶未双,忍不住道:“不对劲。” 叶未双被他提醒,猛地醒过神来,看着他道:“什么不对劲?” “鬼气最惧佛气及龙气,你在此地坐镇,还有诸多大能日夜驱散,这地方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鬼气不断聚集?” 叶未双怔了一下,皱起了眉来。“当初进入学院的人都筛查过,无人是鬼化天人,更不可能有任何鬼兵鬼将……” “但若是如当年的苦非那般呢?”莫离立刻道。 叶未双先前正在想相同的事,听他一说,猛地睁大眼来:“你是说……” 莫离盯着叶未双道:“苦非当年也不是鬼化天人,然而却是主导一切的始作俑者。” “思惑大师说那鬼王是散殃,散殃当年已灭于我师尊手下,十戒不过是散殃的傀儡,为何十戒却独身出来了?”叶未双将他先前所想道出。 莫离提醒道:“历来鬼王同你们龙族的排位差不多,你是这一任的龙子嘲风,却还有上一代的嘲风。上一个散殃消失了,必有下一个位及鬼王的‘散殃’出现。” 叶未双猛地道:“我要去一趟天人宫!” 当年私自勾结鬼界引起三界大乱的苦非长老在一切平息后并未被杀死。他虽是打开鬼门的罪魁祸首,却也是一个天人宫的长老。杀死一个天人宫的长老极其困难,他们只是将其冻在岩牢之中,此刻叶未双却等不及要去确认一些事了。 莫离见叶未双急着离开,于是眯起眼睛道:“我来彻查紫云。” 紫云必然混入了什么妖魔鬼怪,莫离是十一殿阎罗,对于鬼气他有着比佛修更敏锐的嗅觉。他本已有了怀疑的对象,然而碍于叶未双在面前,他没有立刻动手。叶未双对紫云极是维护,对任何一个进入紫云的人都爱屋及乌,必会对莫离此举有所不满,然而现在叶未双有了怀疑,发觉了不对劲,更是离开了紫云,莫离便不必在担心引起爱人不满。 他的嘴角森冷一笑,看着叶未双离开的背影,一把黑漆漆的巨型镰刀从他掌中换换化出—— 第209章 9.13.1 此为防盗章 贾科和千希嘱咐下属暂时压住这条消息,因此当发现散播消息的人竟然就是晖文的私军时,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不能留了。 晖文在自己的军营里,悄悄将一封雪白的信放到蜡烛上。这是卫希礼给他的信。但是他刚刚烧焦了一个小小的角,便有敲门声响起,一个传令官的声音在外面道:“晖文大人,威特将军到了。” 晖文连忙将信纸放到一边,按掉了火苗。他不能在别人面前烧掉这份信,这几乎等于坦白了他有秘密,而弥漫的味道也会留下马脚。他将信压进抽屉里,一边疑惑威特这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人为什么会来他这个小小的私军里,一边说道:“威特将军?请他进来吧。” 威特踏进房间的时候,敏锐的鼻子嗅到了一丝焦糊的气味。他不动声色地说:“深夜前来,打扰了。” 晖文连忙说:“威特上将前来,有失远迎,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晖文上尉一直在前线工作,源源不断地给帝国送来最新的消息,我对此非常感谢。我发现您所送来的消息,总是比其他前线部队送来的更多,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接下您的消息源呢?”威特看着他,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表情,然而神色却透着点隐晦的笑意。 晖文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他的嘴角也扬起了笑容,说道:“为了帝国,我义不容辞。”虫族之中出现人形的消息,是晖文泄露出去的。如果是从前的千希和贾科,他们也会为了让帝国尽早警惕起来而这么做,但是已经成为元帅的他俩却知道,这种消息的泄露只会让帝国陷入惶恐,让帝都的民众和前线的士兵都失去了战斗力,陷入猜忌之中。这是地位的不同所造成的视野的不同,如果晖文是个小兵,他采取这样的行为无可厚非,但是他却是一个上尉了,一个拥有私军的上尉。他的行为意图真的只是警醒帝国吗? 威特和晖文互相搂着肩膀,像是长久没有见到的好伙计一般向议事厅走去,但他俩在此之前却从未见过面。晖文离开初学者营地之后,就到了另一个幼蛇军营。他在那之后都没有和贾科再见过面,但是他总能知道贾科的信息。他一直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看待自己所获得的贾科的消息,但是没有想到,贾科一再脱离轨道,居然最终坐到了元帅的位子上。 晖文和里昂正相反,他讨厌平民。非常讨厌。在收到卫希礼的信号让他和贾科接触时,他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不知道卫希礼为什么要对一个平民这么在意。卫希礼上将是帝国所有少年崇拜的对象,但是却对一个弱小的平民青眼有加。这晖文有些愤怒。但是他从小就受到的贵族教育让他没有立刻拒绝,他成为了贾科的好朋友,五年来他坚持将贾科的所有私密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定期来获取信息的卫希礼。他像是一台精密的监视器,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善待”贾科,却又忍不住想要通过隐晦的手段报复他、羞辱他。 直到贾科离开初学者营地,他觉得自己撤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但是之后的几年里,长久观察贾科,“帮助”贾科的他,却感到了空虚。他忍不住想要知道贾科的情况,通过卫希礼得到的贾科的情况总是贫瘠乏味的,没有细节。贾科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被幼蛇们打击得一蹶不振,却反以一种令人惊愕的速度成长起来,离开幼蛇营地之后甚至进入了精英训练营。这让晖文在愕然中感受到了愤怒、嫉妒、不甘……种种混杂在一起的滋味。 当贾科成为元帅的那一刻,晖文终于感受到了强烈不甘和不安。他不相信自己一个贵族需要受到平民的领导,更加不愿意承认贾科的功绩。他在愤怒下剥离了帝国,组建了自己的私军,然后成功前往前线,脱离了帝国的管辖。 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帝国真正需要的人是一个贵族,而不是平民!他能够给帝国带来所有的真相,不让帝国被蒙蔽在鼓里。但是如果帝国的所有将领都执迷不悟…… 威特和晖文揽着肩膀,手指却仿佛好哥们似的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陷入沉思的晖文没有意识到威特的脸色猛地一沉。 虫族之所以能够衍生出不同的形态,就是因为他们所吞噬的食物。战争期间虫族无疑吞噬了大量的人类士兵,而人形虫族又有一种获得人体的方式——寄生。被寄生的人体,会从内部渐渐向虫族的内脏躯体转变,直到大脑也彻底被虫族占领。 威特摸到的,赫然已不是人类的骨头。 威特和晖文离开之后,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黑衣人从抽屉里取出了那封烧焦了一角的信,仔细看了一遍,将所有的内容都牢牢记在脑海里,接着又将信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位。 千希得到威特的私人卫兵传来的消息之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晖文和卫希礼互相通信这件事是他们能够料到的。但是千希没想到,卫希礼在知道晖文的壳子里已经不完全是他本人了之后,居然依旧在帮助他。晖文的身体已经被虫族侵蚀了,就像许多在前线的士兵一样。但是他的地位太高,而能力又太强,并且还是剥离帝国的私军首领,他不会那样轻易地被发现。 卫希礼给晖文的信里写着:“……你许诺给我的东西,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筹码。” 卫希礼最想要的是什么呢?千希皱起了眉,他将这件事和贾科随口就说了出来。贾科沉吟了一会儿,轻描淡写地说:“我,或者我的‘臣服’。” “什么?” 贾科看到千希惊愕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我的‘臣服’,为了不背上骂名,他也许会用感情的手段来让我屈服在他身边。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他唯一的方式就是采取和卫密斯一样的手段,通过手术强行掠夺。 听到有人在觊觎自己的伴侣,千希先前还吊儿郎当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用力拍了拍桌子,将事务官叫了进来,怒吼着说:“我们该反击了!” 帝国十一月初的时候,人类军团开始了大规模的反击,卫希礼上将奉元帅之命领导前锋部队对虫族开展进攻。晖文带领的私军却没有一点动静。卫希礼上将用他的“号令”在前线维持住了战况,但是帝国却因为巩固内政而持续保持守态。次年十二月,卫希礼上将病倒,威特上将和麦德隆中将带领帝国蛇尾作战队伍冲上了前线,扑击了进入疲态的虫族。卫希礼上将在前线坚持抗战了五年后战死,被追封为卫希礼大将,他的声望一时之间在帝国达到了巅峰,维持了他身前的美誉。 卫希礼战死之后,帝国陷入了长达十年的艰苦的斗争,大幅入侵的人形虫族成了致命的敌方战斗武力,晖文带领着他的私军正式造反,宣布脱离帝国管辖。与他同样揭竿而起的还有少数反对双元帅的军官。 贾科和千希在帝国最高中央组织上做了有史以来最大也最长的一个汇报。 “帝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千希沉沉地站在最高的演讲台上。他的肩上挂着肩章,腰杆笔挺,但是青黑的眼圈和体现出了他长久以来的疲惫。他的下首坐着他的伴侣,也是帝国的另一位元帅,贾科。贾科正襟危坐,但是过度的劳累让他的眼神有些僵滞。 “……人形虫族是我们目前为止最大的威胁,它们能够影响人类的大脑,控制人类的意识,甚至将人类的身体蚕食成为它们的巢**。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千希缓慢地扫过台下因为长久的战争而有些麻木的军人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帝国1727年,我们曾经获得历史上最大的疆域。” 军人们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动容。他们看向了台上的男人。帝国1727年,是千希和贾科成为元帅的那一年,正是这两人,让帝国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巨大胜利。 “三十年过去,我们依旧在这里,在这片帝国上,受到虫族的蚕食和战争的拖累。当年没有能够一举射杀女皇,是我至今为止最大的遗憾,但是我不想让这个遗憾遗留到下一代。”千希的话让所有的军官露出了震动的神色。他们受封元帅的那一年,千希才十八岁,如今的他们已经五十了,岁月让他们成为了帝国最有力量也是争议最大的靠山。他的意思是…… 贾科缓慢的站了起来,他站在千希身边,用沉稳而包容的力量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会在彻底卸下我们元帅的头衔之前,让虫族再也无法振作起来,再也无法——出现在我们的帝国!” 没有臣服的力量,没有号令的号召,贾科的话落下之后,这个当年在一场场战役中征服了无数将领的元帅,让下首的军官,从一个拳头开始,逐渐竖起了无数个拳头,大厅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守护帝国!” 麦德隆此刻立即上报了晖文的情况。在关头上,麦德隆的情报像是压在众人头上的一座大山,但是这座大山却被贾科和千希两人一起顶起。 晖文为什么至今为止仍在前线没有阵亡?为什么只有他的私军一直活跃着?为什么他身为人类,却始终在不断暗中破坏帝国的交通运输线? 不是因为他已经剥离了帝国成立了私军,是因为——他的大脑已经和虫族混合了。 - 退出会议厅的贾科和千希,并肩走向了元帅府。他们在书房里俯视着一张硕大的帝国版图。 那是他们的帝国,他们打下的版图,他们守护的国家。 第210章 9.13.2 此为防盗章 第一组的两个孩子势均力敌,都只有六岁左右,让贾科看得一阵阵汗颜。他们都没有动用自己的匕首,全凭体力对撞。贾科看了一会儿就知道自己的体力不够强横,不是这两个才六岁的孩子的对手。纵然在这里训练了五年,他的体质比起外面的普通小孩来说已经极其强壮了,但是在面对这些肌肉硬实的小家伙们时,他还是不够看。他唯一有点底气的就是神识。神识能够依附于其本身的力量进行攻击,但是如果他自己一点儿力量也没有,那再强大的神识也就是让他耳目聪慧罢了。 第一组不久就决出了胜负,胜出的男孩一拳头将另一个男孩的腹部砸进去一个大坑,让对方吐出了一口血来,彻底昏了过去。 佩斯抬抬手示意士兵来将昏迷或者死亡的败者拖下去,然后招手:“下一组。” 第二组中有一个女孩。贾科早就发现,能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女孩都异常凶悍,甚至比一般的男孩还要厉害。柔弱的女孩子早就被淘汰,剩下的这些知道自己的弱势,则会拼命加强自己的力量。果然,没有多久,女孩就将匕首捅进了对方的心脏。这狠辣的手段让贾科看得心头一凉。 十几组对战纷纷结束之后,贾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十七组,贾科,门罗。” 门罗很快跳上了台。他的手里已经拿起了匕首。贾科也跳上了台。他和门罗的实力差不多,门罗选择使用匕首,他也就只能选择用匕首。这起码让他放心了一些——赤手空拳他的实力就削弱了许多。 贾科将匕首反握在手心里,当佩斯一点头示意,他就猛地出手先发制人! 门罗似乎对贾科突然的动手速度大吃一惊,他连忙向后一跳,险险避开贾科的那一刀,但是衣服依旧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他仓促的一退之后立马就准备好了攻击的后路,匕首从贾科的下方兜上来,往他下颚刺去。 贾科感到了危险,连忙侧身,下巴上一痛,一条血线被拉了出来。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尽管那个小伤口处传来犹如骨裂一般的痛苦,贾科却脸色都不变,在地面上一个打滚,以伤换伤一刀扎进了门罗的大腿! 他的临场表现和之前那个怯懦的小鬼有明显的不同,这让佩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他不够强大的肌肉和拙劣的技术却让佩斯依旧没有给出什么好评价。 贾科这一刀下去的同时,手臂上也被砍了一大刀。鲜血喷涌出来,痛苦让贾科立刻白了脸,看上去比腿肉拉开的门罗的状况还要凄惨一些。门罗当机立断扎紧大腿流血处,猛地给了贾科腹部一拳。贾科后退了两步,没有让这一拳击中自己。现在他的优势已经很明显了,门罗的腿被划伤,比他手被割伤要麻烦得多,但贾科知道那一击是凭借他神识帮助才能够快速准确地割伤对方。贾科不再恋战,开始绕着场子跑路。他只要等门罗的血放到他再也撑不下去就够了。对于贾科这么无耻的做法,很多人都在下方嘘叫起来,但更多的人却是面无表情。蛇尾不在乎你的杀人手法如何,他们只在乎结果。 贾科绕了几十圈之后,门罗依旧没有倒下。666在贾科身边叫道:【他能够延缓血流干!】贾科这下再不闪避,直线冲了上去。门罗看到机会来了,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他握紧匕首,半蹲下来,在贾科靠近之前,他低声说:“杀了我,门家不会放过你!” 贾科心里一跳,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威胁和警告,但贾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眯起了眼睛,神识推动身体里所有的魂力,像是海浪一般在他体内扑打。 见到贾科不管不顾地直扑过来,看样子是要直接一刀劈入他的心脏,门罗的脸上也出现了凶狠的神色,他扎稳马步,吐出了一口血。门罗这一口血吐出,脸色白了些,然而身上却闪出了大量的魂力。贾科立刻明白这是一种特殊的功法。贵族世家有自己的功法不在少数,他这样一穷二白的平民,只能依靠蛇尾给的基础功法练习。 如今箭在弦上,贾科就算面对另一种功法,也无法改变势头。他只是将刀剑斜了一斜,接着就看到门罗的双手绽开了一朵全然由魂力组成的花朵!贾科的眼神蓦地变得凶狠,突然催动魂力加快了速度,在那朵花还没有完全成形之前,猛地冲了上去,将其一刀劈散! 门罗没想到贾科在看到了自己的往生花之后竟然还敢硬冲,他错愕之下只听到往生花发出了碎裂的声响,锋利的刀光斜着穿透碎散的魂力,一刀切入了他的喉咙—— 贾科的神识调动所有的魂力,顺着刀锋汹涌而出,转眼之间轰入了门罗的脖颈! 门罗的脖子砰然炸开,头颅飞滚出去三米远,接着身体也倒了下来。贾科被喷了满头的鲜血,全身都成了红色,手臂不断颤抖。往生花的魂力在他的周围不断游走,直到门罗彻底死去,它们才消散一空。 贾科的身上全是伤口,他直到被宣布了胜利,才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一个军人将他一把拎了起来,另一个军人去捡门罗的头颅和尸身。 看到贾科还在发呆的小脸,拎着他的军人说:“干得不错,小鬼。” 贾科回过神来,强忍着身上被放大的痛苦点了点头,长长地诵了一句佛号。如果门罗没有威胁他,他本来也不会下决心杀死对方。当看到往生花时,他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杀意。贾科在此之前的对赛里还没有杀过人,并非因为他不敢,而是因为这些孩子都还太小了。他以一个成人的甚至是老人的心看待他们,隐隐对他们怀有慈悲。他都活了几辈子了,手里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多数是恶人的,也有不少好人的,这么小的孩子的命,他还没有沾过几条。 看到贾科能够自己站稳,那个军人就离开了,刚刚获胜的人还有一段时间的自由。贾科去公共浴室里冲了个澡,冲得龇牙咧嘴。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有些甚至深可见骨,都是那往生花和爆炸带给他的。 贾科疼得要背过气去,一边冲洗一边发抖。666可没有那样的痛觉,更加没有贾科的慈悲,他在一旁大声为他叫好:【漂亮极了!门罗从前最喜欢欺负平民了……】这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真没用。这点疼都受不了。” 贾科回过头看去,只见到一个男孩关了水龙头,将头发往上撩起,开始擦干身体。他的背上有一道非常新的刀痕,已经在冲洗下变白,不再泛出血来。男孩若无其事地给拿起摆在一边的绷带,有些笨拙地给自己包扎。贾科认出这个男孩是第四场里获胜的男孩。他带给众人的印象很深,因为他算是越级挑战,被对手一刀劈得整个背都是血,然而他却仿佛没有受伤似的最终将对手乱刀砍死。这个男孩的名字,同样也是贾科最初刚刚夺舍时听到过的名字。 贾科看他都觉得浑身痛。而666已经飞快在贾科身边以滚屏的方式显示出了男孩的信息。 贾科第二天早上清醒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威特的肚皮上,一条腿还搁在麦德隆的胸口。麦德隆几乎要窒息了,他的手脚在半空划动了老半天,终于猛地醒过来,将还迷迷糊糊的贾科的腿一把撩开。贾科一边把手伸进自己衣摆里去挠痒,一边推搡威特说:“起来了起来了。”接着他就看见千希站在衣柜前,□□着上身打量他自己。贾科看了两眼千希的身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千希的身材简直没话说,就连教官都不一定会比他更完美。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不肥不瘦,腹部强健的腹肌和人鱼线一样明显,如果他是女人,肯定早就被这随时随地散发荷尔蒙的身材迷住了。 他们的新寝室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多功能衣柜,衣柜上有一面镜子。这还是贾科那么久一来第一次在浴室外的地方见到镜子。贾科看了那个镜子好几眼,想到自己确实没有怎么观察过这具已经属于他的身体,于是他也走到了镜子前,一边打量自己一边问同样开始打量自己的威特:“看什么呢?” “一定是在想,该把文身文哪儿吧。”千希看了威特一眼,搂住了贾科的脖子,“我觉得手臂就很好。” “心脏。”威特说,“一定要盘踞在心脏。” 贾科没听明白他们的话,他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怔。加柯这具16岁的肉|身,不是典型亚洲人的身体,轮廓是有些深邃的,但是贾科乍一眼看过去,却仿佛感到和这就是自己的身体。他仔细看了看,有一些差别,但是差别不大。贾科有些茫然。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每一世过来,他的外貌都会最终渐渐走向一个眼熟的方向,但是没有一次能像贾科这具肉身一样贴近他所想象的“本来面貌”。贾科的眉毛很长,又浓,离眼睛近,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具有攻击性,他的身材颀长,幼蛇军营的食堂没有让他横向发展变成一个壮汉,却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篮球运动员。 千希上前来笑嘻嘻地凑近他,借他的镜子拨了拨自己的刘海,说:“哎,都这么帅了。” 贾科心里转了个弯,就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千希却捏了捏他的胸口说:“戴着难受吗?” 贾科猛地想起千希强迫他戴上的**环,顿时跳了起来。两人又打闹了一阵才去换军装。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帝国精英部队的人,他们必须注意仪表。贾科最终还是没有摘下那对环,主要是它们的增幅的确太有用了,贾科能感觉到,先前和千希比总是差一截的魂力,此刻竟然能够在五六级天堑下借助黑度石勉强和千希斗个平手。这简直是他目前维持在这个军营里的最大帮手。直到在训练场上度过了三个月之后,贾科才明白千希和威特之前说的纹身是怎么回事。 第211章 9.14.1 此为防盗章贾科看着产品介绍,有些“紧张”地看着乔纳森说:“可是我没有做过高端产品的模特……” “哦,这不要紧,”乔纳森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老板,“我们有很多备用的模特,我们总希望备用的越多越好。”事实上只要老板满意,你不用做模特也行。乔纳森心想。 贾科挑起了眉毛,仔细看了看香水简介,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为什么是二十五岁的男女,而不是女性?” “这款香水很特别,”乔纳森镇重地说,“非常特别,是我们的今年的主打款,它能够同时适用于男性和女性,因此我们需要一个很特别的模特。” 贾科看了看自己的长发,明白了什么。 他装出非常紧张的模样,忐忑地说:“好吧,我可以试试。” “我们的报酬可以预支一部分,”乔纳森引|诱说,“你不必担心被自己的房东赶出来,但是我们希望十天后你能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来拍摄这支广告,你要知道,我们是寇特。” 贾科捏着乔纳森的名片出来的时候,险些绷不住笑脸。666在他的面前不断飞舞,告诉他莱恩一直在他背后盯着他的屁股。贾科说道:“如果只是让他看看就能赚到一笔房租,看上去也挺划算的。” 666呆在原地,思考贾科是不是自从上一世之后就一条弯路走到黑,不准备掰直了。 贾科回到房间之后立刻开始锻炼。他对身体的改造有666的帮助,显得容易许多。十天的时间足够让他的肌肉塑造得无比完美,既具有男性的强健感,又具有女性的纤细。 贾科在人体模型比例上调整了很久,才找到那种感觉。他支付给房东太太一大笔房租,让对方对他的恶意一扫而空,然后贾科利用剩下部分余款办了健身卡,彻底埋在了健身房里。 十天之后,贾科收到了海选通过的信件,他取出信件的同时出门前往寇特总部。 乔纳森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摄影棚,摄影师约翰对于他始终不告诉自己模特是谁非常不满。他念叨着如果不是合适的人他连摄像机都不愿意开,接着他看到贾科从外面走了进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贾科忍不住说道,“能快一点儿吗?我需要参加第二轮海选。” “上帝!”约翰叫了起来,“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个尤物?” 贾科套着一件套头衫,长发从帽子里延伸出来,纤细修长的身影非常苗条,但宽阔的肩膀却又让他看起来十分高大。如果他不出声,谁都不能分清他究竟是男还是女。 乔纳森也差点儿陷入恍惚。他不知道卢卡是怎么在十天内锻炼自己的,他说道:“如果你能拍好这支广告,你可以直接跳过海选,宝贝儿。”乔纳森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莱恩。“好了,去化妆室吧。” 贾科进入化妆室之后,莱恩立刻走到了摄像机的后方,找到一个最舒适视野也最开阔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想要近距离看看那个小家伙。 化妆师给贾科只摆弄了十分钟,所做的只有帮他刷刷那颀长的铂金色睫毛,染染那过于浅淡的眉毛。她一边摆弄贾科的脸一边尖叫,仿佛从来没有看到过更加棒的模特。她说:“宝贝儿,你一定会红的!”她命令贾科将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穿上一件浴袍。贾科傻眼了一下,迟疑地重复道:“所有?” “对,包括你那没有品位的四角内裤。”化妆师蔻蔻毫不客气地说。 贾科捏着内裤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它脱了下来,真空裹着浴袍走了出去。 约翰对贾科讲解他们即将拍摄的主题,贾科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当他解开他的浴袍时,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不愿意眨眼。当他彻底袒露身体时,乔纳森万分笃定自己的老板已经看中猎物了。他回头小心地瞥了一眼莱恩,果然看到这个香水之王的下半|身隆起,目光一眨不眨地黏在贾科身上。 “让那瓶香水遮住你的私|处,对,好极了,我的天使!”约翰激动得满脸红光,摄像头不断移动。“他非常有天分!非常!”约翰怒吼着,指挥贾科去寻找自己的感觉。 贾科坐在铺着绒毛毯的躺椅上,半靠着靠背,用一种高傲而冷漠的眼神寻找镜头,光|裸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关键位置摆放着那瓶香水。他铂金色的长发让他的脸显得异常柔美,但桀骜的表情、面部的棱角和平坦的胸部却又显示了他真实的性别。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更换姿势,让身体正面对着镜头,双腿微微岔开。香水就摆放在双腿之间,而他的双手用仿佛握住私|处的姿态克制地抵着香水的边缘。他的仪态优雅而火辣,微微抬起的下巴让他的嘴角看上去像是在上翘。 摄像镜头不断从他的脚趾拍到膝盖,又从发梢拍到头顶脸颊。他随着镜头移动身体,亲吻香水,牙齿微微露出,抵着香水瓶,泄露出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他用冷漠的目光斜睨着镜头,将自己的长发向后梳去,颀长的脖颈像是引颈的天鹅。 莱恩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在勾|引自己。莱恩此刻非常嫉妒那瓶香水,更加嫉妒约翰。他非常想要代替约翰的位置,但是理智压制住了他的冲动。他只想用一块大大的布把这个尤物包裹起来,只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让任何人看见,让他用那样冷漠却热辣的目光看着自己,让他的双唇只能亲吻自己。 约翰拍了两个钟头才放过贾科,他满脸是汗地撤下灯光时,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次高|潮。贾科也有些撑不住了,他没想到一个广告能拍那么长。他披上浴袍,奢华糜烂又冷漠禁欲的神情立刻消失不见,他忐忑地看向乔纳森问道:“怎么样?” “棒极了。”出声的却不是乔纳森。莱恩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上前握了握贾科的手。 贾科觉得他握得未免有点儿太紧了,但瞥见他下面的帐篷,又只好撇撇嘴不出声。 “这是我有史以来拍过的最好的一支广告!”约翰呻|吟道。 “也是寇特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支,”莱恩盯着贾科说,“我希望能够和你长期合作。我是莱恩·布莱克。” 贾科看上去受宠若惊,他连忙说:“天哪,莱恩先生!我……我不知道……事实上我唯一的目标只是和我最崇拜最爱的人站在一起……我……” 666在一旁笑得往后翻了好几个筋斗:【你最崇拜的人?最爱的人?千希吗?他可不在这里!】 乔纳森看着贾科通红的脸和莱恩开始阴沉的脸色暗叫不好。他连忙上前打住少年的话道:“你不用着急下决定。天才设计师是我们投资的节目,我们能够一直互相接触到节目结束,我想你可以一直考虑到那个时候再做决定。” 乔纳森暗暗提醒莱恩他有很长时间可以攻略这个有了心上人的尤物,看到对方点头,莱恩的脸色才算好了一些。 贾科觉得有些头疼,他回去换上衣服之后,开始考虑怎么摆脱莱恩。贾科才刚刚经历了一段长达四十多年的刻骨铭心的爱情,他一点也不想那么快就新找一段恋情。但是他也不能马上就拒绝莱恩,因为对目前的他来说,莱恩是一块很优秀的垫脚石。如果非要定义的话,备胎也许更合适。 当然,贾科笃定自己不会在这一世里找到“正胎”。 莱恩·布莱克果然如乔纳森所说的那样,让少年免去了海选的麻烦,直通正式比赛。贾科装作受了很大恩惠的模样和莱恩吃过几次饭,但是都点到即止。而莱恩也没有做出过于激烈和越界的举动。 当正式比赛开始的前一天,节目组召集了所有的模特和设计师,一起到达寇特提供的独立工作室里。他们将在那里录制并且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在他们准备的同时将剪辑好的生活素材播出,而每一轮的比赛则会同时在网络和电视上直播,所有选手,只要没有彻底失去机会,他们就无法离开赛场。 贾科收拾了自己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的行礼,告别了房东坐专车到了那间独立工作室。模特的海选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的照片在网上的声援很高,但是他在评委间却没有多少名气,因为他直接跳过了海选。 他的那支广告开始了制作,但是贾科进入独立工作室之后,就无法再联络外界了。为了避免枪手的产生,整个独立工作室都是封闭的,设计师们每个人一间卧室,一间独立设计室,而模特们则两人一间。 贾科很快抽到了自己的室友,那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棕发欧洲男人,身材强壮,当他看到贾科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我抽到的是个姑娘吗?” 贾科面无表情地卷起自己的短袖,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说:“我也非常希望我抽到的是个姑娘。” 他的声音让不少人惊愕地看着他。老天,之前他们一直以为他是个英气的女孩儿! 千希上前来笑嘻嘻地凑近他,借他的镜子拨了拨自己的刘海,说:“哎,都这么帅了。” 贾科心里转了个弯,就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千希却捏了捏他的胸口说:“戴着难受吗?” 贾科猛地想起千希强迫他戴上的乳环,顿时跳了起来。两人又打闹了一阵才去换军装。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帝国精英部队的人,他们必须注意仪表。贾科最终还是没有摘下那对环,主要是它们的增幅的确太有用了,贾科能感觉到,先前和千希比总是差一截的魂力,此刻竟然能够在五六级天堑下借助黑度石勉强和千希斗个平手。这简直是他目前维持在这个军营里的最大帮手。直到在训练场上度过了三个月之后,贾科才明白千希和威特之前说的纹身是怎么回事。 第212章 9.14.2 此为防盗章这样一来,这群幼蛇里最强大的人都不会想到,一个活人竟然敢躺在巨蛛体内,而且还不是胃里。 贾科一躺下,就觉得浑身的疼痛都集合了起来,在这腥气得让他几乎要吐的空间里,他简直要昏过去。但是他也知道此刻外界有多么危险,身上背负了大量铭牌的他,虽然算是横发了一笔财,但他也知道他在其他人眼中有多么显眼。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个腕表,显示着所有编号的名次,虽然不像666这样能够获得编号对应人的信息,但是依旧有人知道几乎全体的编号所对应的人。贾科的编号就在刚才猛地上蹿了一大截,直接进入了前十,这让贾科在几秒钟之内就选择了眼下的藏身方式。 666不受空间限制,它一边安慰贾科,一边给他调动他身体状况的数据。贾科的腿正在缓慢地恢复,然而痛苦却一点也没减少。贾科觉得自己没有几年就会满脸皱纹――全是被痛苦折磨的。 他的背包里还有一些食物和水,虽然不够三天整,但是贾科此刻却可以将自己完全调成节能状态。他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在巨蛛坚硬的甲壳里,他觉得十分安心。然而一道想法却忽然闪了过去。他在爆巨蛛眼球的时候注意到了巨蛛脑后的一个子弹口。那少年能够以一枪穿透巨蛛的甲壳,可见魂力极强。如果不是他和人对战的应变技巧还不够,很可能已经让贾科下地狱了。贾科此刻才感觉到一丝后怕。事实上少年中了他的计,被他设计了,才会反应不过来。少年丢第一次枪之后,贾科将他的枪和自己其中一把没有了子弹的枪调换了。他自己的枪在枪膛里填塞了魂力,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那少年推入子弹后无法射击,以为是将枪摔坏了,事实上只是贾科的魂力在阻碍着子弹出膛。当枪再度落到贾科手里,贾科便有了两颗子弹。化去了魂力的枪膛,顺利射出了那两发馈赠品。 贾科早在少年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无数条逃脱的路子,比起机灵狡猾,一个孩子当然比不上已经活了几百辈子的贾科。 昏昏沉沉的贾科草草堵上各种开口,只留下一小道用于呼吸的缝隙,让666替他设定了时间,就直接进入了睡眠和修炼的状态。 和贾科所料的不差,三天里有不少人对此地进行了扫荡。谁都没有多去看这头巨蛛的尸体一眼。因为很显然,它的铭牌已经被撬走了。贾科出去之前,看了一遍666的快进录像回放,确定了没人发现自己,这才钻了出来。 浑身是血的贾科也没时间管自己的一身腥臭,直接发了信号弹,让飞艇带着他回到了营地。 回来的人显然比出去的人少了许多。贾科是最后几个回来的。当他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皱起了眉。他的身上全是血迹和模糊的混合物,异味冲得五米开外都闻得到。 接着最后一架飞艇降落,千希和两个孩子从上面跳下来,驾驶飞艇的士兵便冲战斗课长官宾思点了点头。 宾思看了看在场地孩子,指了指身后的盒子说:“列队!把你们的铭牌依次放进去。” 轮到贾科时,贾科先擦了擦全是血的手,按了指纹之后看到了盒子上显示出自己的名字。他这才从怀里掏出叮叮当当一大口袋铭牌,在少数人目瞪口呆,多数人侧目下,将铭牌投入盒中。在他前后,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拿出比他数目还要多的铭牌。 许多人是胜在质,不胜在量上,而贾科前期花了不少时间在低阶虫族身上,因此铭牌数量极多,倒让他成了最受瞩目的那个。贾科极力傻笑,却在一道目光中回过了头。里昂连忙低下头,在队伍里安静得像一只鹌鹑。 贾科冷笑了两声,什么都没说,列到了另一队里。当所有的的人都将铭牌投完之后,宾思随意挥了挥手,说:“解散。” 贾科正要动身,就看到千希从他身后走上来,远远地和他并肩,说道:“你居然真能在巨蛛里待三天。” 贾科楞了一下,惊愕地看向千希,却见千希捏着鼻子快步走向浴室。 贾科的一身血气让他洗了两个小时候才彻底洗干净。当摸着头发时,他还总是疑心有巨蛛的血肉混在里面。他回到寝室之后,就看到千希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威特坐在桌前,而里昂不知所踪。贾科一回来,就受到了两人目光的洗礼,威特很快放下了眼神,然而贾科和千希都没有放过对方。千希主动下床来到了贾科床头,靠着柱子说:“你可真是大出风头。” 贾科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一早就发现我了?” 千希说:“最后一天发现的。我正在远处观察了那头虫族。” 贾科忍不住心中悚然。千希在远处观察就能看出贾科在里面,那么如果千希想要杀他呢?当时的贾科还安然躺在庇护所里,以为万事大吉。“为什么不对我动手?”贾科压低声音说。 千希晃了晃脑袋,说道:“从我们营地出来的人没有几个,战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贾科却知道他说的都是废话。尽管第一次见面千希看上去像是个刚正不阿正义凛然的帝国后备军,但是在一起训练过之后,贾科却对他的道貌岸然有了一分新的认识。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竞争者,哪怕贾科和千希似乎有一份微薄的友情,也比不上竞争者的关系强大。这个还没有他这肉|身大的小鬼简直是两面三刀的代表,以后长大了,依靠他那贵族的身份,一定是个衣冠禽兽。 尽管千希是胡说八道,贾科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哦,那谢谢了。” “其实我很好奇。你现在是几级?”千希看着他说,“我知道你的保护层非常厚,那样差劲的天赋竟然能够坚持到成为幼蛇,把我不得不怀疑你藏有什么秘法。” “我就是一个拾荒孤儿,哪来的秘法。”贾科干干地说,千希的话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看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脏,神识探索之下,却愕然地发现第三层屏障已然出现了裂缝。这种水到渠成让贾科都有些不敢置信。千希追问说:“几级?” 贾科干巴巴地说:“运气好的话,今晚能成为八级战士。” 不光是千希,连威特都惊动了。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微妙。八级战士,这完全是在初学者营地里的标配。幼蛇们大部分都是七级战士,然而贾科的话却分明告诉他们,这个经过了野外生存的家伙居然之前一直是九级。就是普通人也有九级! 威特冷哼了一声,说了一句“废物”,接着倒头就睡。贾科倒没有什么反抗情绪。威特已经是七级巅峰,再进一步就是六级,这才刚刚成为幼蛇不到一年,他的未来成就显然不可限量。 贾科不想浪费这一次机遇,他随便准备了些东西就跑向了修炼室。所有孩子都不知道的是,所有的教官都在开会。他们在分析每个监视器上发生的事,贾科被单独提了出来。凯维勒、萝丝、宾思、罗杰都在会议室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穿白色军装的军人同样盯着屏幕。 没错,这就是贾科的打算。他做得越惊世骇俗,受到的关注越多。他来自没有出处的蛇尾,但是想要查他的身世的人一样能够查出点什么。他非但要摆脱卫希礼,还要踩着他的脑袋攀到世界的顶峰!之前的贾科就像是一柄还没有磨练完成的宝剑,而现在,则是出炉的最好时机! 所有的监视器都在播放着不同的画面,贾科的画面是受关注度最高的。身体已经长开的少年,带着一柄长长的刀,冲锋在帝国的最前线。这样一往无前而又英气逼人的态势让正在观看战局的无数帝国贵族小姐都痴迷地看着他。她们纷纷想要打探这个年轻人的来历和名字,但又疑惑这浑身充满了贵气的少年为什么她们在圈子里从未见过。 千希赶到前线的时候,正看到贾科从一头螳螂态虫族的肚子中穿过,长刀劈开了他面前的所有东西,让千希的呼吸都瞬间消失了。贾科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方,正要歇一口气,就听到千希大吼了一声:“加柯!后面!――” 贾科立刻扭过身,将身后的另一头虎态虫族猛地削成了两截。他一甩满是血水的头发,干脆脱掉了身上沾满虫族腥臭血液的军装,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背心,接着扭头朝千希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站在黄昏里,在大量的尸体上,微微上挑的眉毛显示出强烈的兴奋。他的背心勾勒出了他整齐的腹肌,结实的胸肌,也将他背后脊椎处凹陷下去的地方深深勾了出来。他的头脸和手臂上都是血,但是血液滑到他的胸口时,却致命得性感。千希只看了一眼,眼神就黏在了贾科身上,死活挪不开了。 无数贴在屏幕前的少女在内心大喊着:“天哪!太帅了!我要嫁给他!” 而又有更多的青年冲进了家族的武器库,去寻找一柄类似的长刀。 贾科跳下来,冲他高兴地叫道:“后方部队前进了?” “不。”千希有些咬牙切齿,非常想要挡住跟他来的几个人落在贾科身上的目光,“你跑得太快了,连长官都追不上你,我不得不先过来支援你们。” “哦,说真的,我的弹药是不多了。”贾科耸了耸肩,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的裤腰吊儿郎当地坠在那儿,弯腰取东西的时候,露出了后腰上的那个纹身。千希立刻将自己的军装脱下来,一头罩住他,同时也挡住帝国无数观众的目光。“穿上,我该掩护你撤退了。” “撤退?”贾科用不敢置信地眼神看着他,“蛇尾需要撤退?” 蛇尾需要撤退?这句话简直狂妄到了极点,但是正中蛇尾首长旁罗列的心。他心想:啊,没错!蛇尾不需要撤退!而整个帝国都在想:啊!没错!帝国不需要撤退! 第213章 9.15.1 此为防盗章千希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贾科。他记得这个人。贾科留给他的印象是在因为列队不及时这种愚蠢的错误而被打断了腿,在操场上拖行了几公里。当时他只觉得他的毅力不错,现在觉得他的实力也许也还不错,只是实在有些软弱。他觉得贾科的眼睛长得很好看,有些像帝国上将卫希礼。但在这里长得太好看的人一般都是很弱小的。 千希和贾科前后离开淋浴室,回到了场地。场上只剩下两场对抗了。新来的那些贵族孩子看到如此直接凶残的争斗,都十分沉闷。贾科知道自己这一关已经过了,可以升入下一阶,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千希冷笑了一下说:“你以为你我们已经度过难关了吗?” 贾科看向他。千希用稚嫩的嗓音说着成熟而残酷的话:“现在我们才算是蛇尾真正的学生,‘初学者’只是一个大浪淘沙的初步筛选,之后的训练只会比现在更艰苦。” 贾科有些愕然,他仔细想了想初学者们的淘汰率,顿时有些毛骨悚然。每半个月初学者们都会有一次全体的比斗,淘汰率百分之五十左右。淘汰的人里有七成死亡,其余的则会被打成最低阶,没有修炼物资,没有伤药,无法减免训练量。这帮人注定会在下一次比斗中被再次淘汰。这样一来,光是两个月,就会将人数缩减淘汰到原来的十分之三,更别提中间因为训练失误或者不足被长官打死的、小团体斗殴被阴死的、重伤不治死亡的、自杀的…… 只是因为中途总是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贾科又不认识那么多人,他才没有那样直观的感受,现在一算,贾科顿时感到不寒而栗。在这里的生存率究竟低到了多少!五年下来,加柯居然始终没有成为死去的那一员,让贾科感到实在太不对劲了。 千希看了贾科一眼,说:“我听说你在这里待了五年。也挺厉害的。” 贾科忍不住收起了自己的想法,别开了脸:“侥幸罢了。”所幸千希也没有多问。他们很快在佩斯的军哨下列队集合。 这是贾科夺舍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天。佩斯长官宣布了晋级者之后就离开了。贾科等人不用再训练,回到自己的房间稍作准备之后,就背上行囊跟着一个军官走向了下一阶的训练基地。 下一阶级的训练基地和初学者的距离三百公里。贾科这才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一整个蛇尾,只是蛇尾军校巨大领域的一小部分而已。贾科坐在军用卡车上,身边是一个女孩,就是第二组上场的女孩。看过那女孩战斗的贾科连脚都不敢跨大一点,生怕进入了她的区域。他锁在军卡的角落里,从帐篷的缝隙里看外面的景色。外面似乎是一片戈壁,什么都没有,初学者的营地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忽然叫道:“报告长官,我想尿尿。” 贾科楞了一下,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男孩。 带队的长官是一个女性长官,她只看了男孩一眼,就冷声说:“憋着。” 男孩缩了回去。不到十分钟,那个男孩又再度开口,用有些低哑的声音说:“报告、报告长官……我想……” 女性长官这一次没有开口。她一指贾科身边的缝隙,那个男孩连忙起身跑到贾科身边,要解开皮带。贾科隐约觉得他的动作有些怪,接着就看到那个男孩竟然突然从帐篷的缝隙里跳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只几秒间就不见了踪影! 贾科睁大了眼睛,他刚想回头,就看见那个女军官迈着大步走向车尾,帐篷帘子被一阵无形的狂风吹开。她面无表情地举起一把枪,几乎连瞄准都没有便开了一枪。 这一枪随着一声惨叫响了起来,接着一个士兵带着下半身全是血的男孩再度上车了。 贾科心惊胆战地看了看那男孩的裤裆,整片裤裆都炸烂了,血肉模糊,男孩一边疯狂惨叫,一边用惧怕的眼神看着女军官。 女军官用枪拍了拍他惨白的脸颊,挑起眉毛说:“现在还想尿尿吗?” 贾科不自觉地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666也下意识地挡在了贾科胯前。 “不要以为在我手下,在这里就能逃脱。你不过是个小贵族,就算是大门阀的子弟,都不会有人来接应你、中途从蛇尾把你接出去。”女军官似乎非常耐心,然而她冷酷的脸色和之前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女军官不再多话,摆了摆手,那个男孩便被抓住他的士兵一刀抹了脖子。 贾科干咽了几口口水,看着车厢里一地的血迹,缩得更紧了。那个女军官此时也走回了前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她已经警告了这里的所有人,别想从蛇尾逃逸,没有人能够逃逸。 军用卡车颠簸了几个小时,终于停了下来。这个速度已经有些出人意料。贾科等人经过了繁杂的检查,最终进入到了蛇尾培养“幼蛇”的地方,在这里,他们才算正式踏入了蛇尾军校。 培养幼蛇的营地非常大,不仅有操场,还有教室。除了军事化的训练,他们还需要学习谋略、战斗、医疗、生理、修炼等课程。在这里的每一个长官都比佩斯长官厉害得多,贾科第一天就见到了他们的谋略课长官。 那是个年纪约在四十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条教鞭,看上去严肃却又和气。 “我叫凯维勒。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凯维勒长官。”男人说话的声音显得很平和,贾科却觉得强大的压力几乎要把他压垮了。很多孩子在他说话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显然也感受到了那种压力。 “你们今天到了这里,就是蛇尾军校的一员了,你们现在已成为了真正的‘幼蛇’,不再只是学习搏击、对抗。你们要学习更多东西。比如,如何更有效地――杀敌。” 凯维勒随意而粗略地介绍了一番蛇尾的情况,然后就开始介绍整个帝国版图。对军人来说,帝国的风土人情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军事分布和地理位置,以及敌人的各项情报。 “这一整片帝国,都将是你们驰骋的沙场。我们的帝国永远不允许被虫族侵犯。”凯维勒简短的几句话就激起了在场这些小萝卜头的血性,只有贾科不为所动。他看过了太多的战争,没有实力和势力的军人只能是炮灰兵,虽然被歌功颂德,却抛头颅洒热血,牺牲在敌人的炮火以及己方的谋术下。 贾科对战争向来是持消极态度的。 意识到凯维勒对他扫视了一眼,贾科连忙如临大敌,装出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666蹲在他的课桌上,一直扫描着凯维勒。【他的身体数值很高,建议不要和他干架。】 鬼才会和他干架。贾科一巴掌拍翻了666。 蛇尾出来的战士,一个都无比精锐,他从单兵能力开始训练,然后结合团队作战能力训练战士的领导能力。贾科结合前几世的经验,对他们的训练方式予以了肯定,只是在惩罚方式上,依旧觉得过于血腥。然而没有这样让学生时刻徘徊在鬼门关上的血腥筛选过程,也无法成就蛇尾如今第一军校的地位――它产出的精英兵永远是质量最高的。 凯维勒简单讲解完之后,开始介绍各个课程。贾科从晖文那里知道,在这里的长官,个个都在帝国有不低的头衔。有些甚至是帝国强行指派下来进行指导的,可见帝国对蛇尾的重视。 吃晚饭的时候,贾科终于在最大程度上意识到了幼蛇和初学者的不同――食堂是自由的! 就餐时间非常长,任何东西都可以取食,没有人会去争抢剩饭剩菜……这和初学者完全不同! 贾科摸着自己一身紧实的肌肉,终于看到了自己变成壮实大汉的希望,险些感动得热泪盈眶。666在一旁漂浮着,忍了好久才没显示出“没出息”三个大字。饭后,他们看到了自己新的居住地。每个寝室容四人居住,上下铺,房间非常干净,并排放着四张小桌和小凳。修炼室依旧是被独立隔开的,每个修炼室的面积也大了不少,资源取用也相对容易一些了。只要排名稳定,就能得到每月固定量的奎因。 成为幼蛇之后,排名的概念才算真正明晰起来。所有的课程都有排名,总分会同样累计成为一个新的排名。幼蛇一共有两百人,都是来自各个初学者营地。贾科这群人的加入,成了新的竞争力。 当贾科看清自己的室友时,他有几分庆幸也有几分无奈。千希就和他一个寝室,而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第一组的胜利者威特,另一个和贾科一样是个平民,当时靠着干掉了另一个平民而晋级。 【你最大。】666在一旁捅着刀,【但是你最弱。】 贾科面无表情地忽视了666。 【那个平民比你小两岁。】666锲而不舍地在贾科面前飞舞,【他叫里昂,那个小贵族叫威特。】666利用自己搜集的资源给贾科体贴地提供情报。贾科打量了他的新室友两眼。从进门开始威特就带着一种目空一切的高傲。里昂则几乎将自己缩成了一只兔子。 贵族和平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贾科忍不住自叹了一口晦气,让他感到还算安慰的是,千希好歹没有对他一开始就露出敌意。 幼蛇的死亡率相比初学者低了许多,然而训练的强度也的确加大了。一开始就是战斗课,基础的热身运动就是负重跑五十圈,障碍跑三十公里,并且新加入了射击课。 第214章 9.15.2 黑色巨镰猛地从安清的头顶划过,无数的鬼物在黑镰裹挟的死气侵蚀下被凶猛地劈碎。那黑镰上虽携带的也是鬼气,却比那些鬼物森寒上数倍。鬼物从安清的口里出来,像是被他吐出的一大团秽物,在空中凝结不散又变化多端。 莫离将镰刀垂放在脚边,微微喘气。安清好似是个开到最大的水龙头,吐出秽物源源不尽。莫离一刀斩断他和那团硕大鬼物之间的连接之后,更多的秽物从他口中渐渐溢出,逐渐覆盖了安清全身…… 仅露出一只眼睛来的安清挣扎嘶吼着,用血红的双眼盯着莫离,似是求救又似是怨恨…… 莫离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他蓦地看向上方,只见那团秽物向四面八方延伸,被他斩出的碎片有许多细微到不可见,竟是在渐渐向紫云学院内部延伸―― 莫离的瞳孔忽然放大,他仿佛预感到什么一般猛地回头,就在那一刻,他听到了低低的压抑的吼声,一个面目狰狞的弟子从附近林子里手脚僵硬地向他走来,随后猛扑向了他! 鬼化! 莫离不敢伤人,立刻避开,那弟子的手爪仿佛野兽一般划过他的脊背,瞬间将他背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痕迹!莫离的脸色一变,背后蓦地涌起一阵热汗,他再度扭头向那弟子来的方向看去,只听到了越来越响的哀嚎嘶吼声…… - “师弟。”青年站在半空中,笑得温和缱绻。那庞大的有吞天之势的血虎鬼王眼里的红光闪烁了一下,竟是暗淡下来。他盯着那青年微微张开了嘴,口中吐出了一缕黑烟。 庞然大物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嚎叫,它伸出了巨爪缓缓靠近那半空中的青年似乎要触碰他,却听到那青年说:“你看看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脏东西。” 伸向青年的巨爪停下了。血虎鬼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惶恐和惧怕。它看了看自己的指爪,愣了半晌才将那能轻易撕烂青年的利器缓缓放下。 青年的眼中光芒一闪,温和地道:“当年你最是淘气,跑到后山院里弄得自己浑身是泥,我同师父都没有责骂过你。” 青年的话像是一道催化剂,将血虎带入了他避之不及却又无比怀念的曾经。他看着青年的眉眼,丧失了最后的一丝怒意。 苦非将十戒练成傀儡的当时,就对其搜过神。若是对寻常人使用搜神之术非傻即疯,而十戒却挺了过来。只是苦非眼下才想起十戒过去的这段记忆,也因此记起了这净莲是何人。 难怪对此人搜神却不能废了他的神智,原来是深有佛缘,还爱上了一个和尚。 苦非心中讥笑,眼里透出了些嘲讽的目光来。 佛门佛门,还不是照样七情六欲横生;痴情痴情,还不是到底反目成仇成痴。如今这肉躯为他所占,此一尊鬼王对这张面孔念念不忘,可真是上天要来助他! 血虎那庞大的面孔上仿佛流露出了一丝惶恐,它无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令人惊惧悚然的身躯,又恐惧地看向了半空中的青年。 “你当年说要习箭,师父说你的杀性太重,如今你还练箭,可不是还违逆着师父?” 血虎的身体一僵,胸腹中发出了一声哀嚎。它祈求般看着青年,连一旁的散殃也忘却了。而那散殃仿佛死了一般在地上一动不动,竟如同一座庞大的小山摆设在一旁。 苦非的嘴角微微上翘,他道:“把你的弓给我。” “阿弥陀佛。”思惑忽然宣了一声佛号。 十戒有一把弓。那弓是意念之物,所谓意念之物即是融于魂魄,纳于肉躯,随意念而出而动。十戒曾经凭着这把弓射得叶未双反击不能,凭着这把弓轻松游走于上界,凭着这把弓杀死了此番前来九域封禁的不少三界新锐弟子。若说三界有几样至宝,意念之物算是其中之一。苦非当初看中十戒作为傀儡,他身上的这意念之物乃是主要的原因。若携带意念之物的不是十戒而是旁人,恐怕那人早已被苦非杀魂夺魄,抢夺去了意念之物,只是其主人是十戒。十戒行事小心谨慎却又毒辣非常,被逐出佛门之后他在妖修的围攻下斩杀了几万个妖修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苦非由此生了利用之心。这一利用,便是一直利用到了如今。 意念之物无法脱离魂魄,若是将意念之物抽离,便是抽离魂魄! 十戒的意志本已摇摇欲坠,若是丧失了其最后的依仗,只怕便会彻底成为那无悲无乐唯有愤怒而毫无理智的血虎鬼王!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思惑道。明轮微微感到了一丝心悸。他双目僵直,仿佛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境界。他看到三界沦为鬼物的乐园,莫说凡人,就是天人也所剩无几。何人心中无有欲?何人心中无有求?无欲无求的那是石头,不是人。但凡有一丝欲求,都将在那样庞大的鬼气侵蚀下沦为欲求的傀儡。他也好,思惑也好,万物都好,凡是生灵都将被夺取生机化为鬼物! “若是这三界皆为鬼园,倒也无喜无悲,化为一体了。”思惑近乎无情道。 明轮的思绪变化万千,几乎呼吸都要僵滞。青灯将毕生功德贡献给了三界苍生,眼下,三界苍生为青灯还了果,却连青灯的魂魄都换不回来。青灯若是转世,只怕也将见到这陷入鬼道的三界!他这唯一的大弟子,却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非但自己,连三界也不顾了…… 明轮的脸色青青白白。这如何是他想看到的……这如何是他想看到的! 明轮本以为他抛弃佛道已然抛弃了所谓愚善,所谓仁慈,却不想他依旧放不下。明轮既恨自己的伪善,又恨思惑,恨自己下不了狠心,又恨青灯当年太过决绝。他眼睁睁看着那庞大的血虎鬼王一点点将体内流淌的银色物质从骨髓里抽出,连带着抽出了自己的魂魄,明轮的牙越咬越紧―― “思惑,你真当不上是一个和尚!”明轮忽地怒吼,身后月轮涨大,在那瞬间出手了!明轮的佛光膨胀开来,犹如一匹银练向半空中的苦非猛地击去,就在他出手的同时,思惑也动了,金色经文飞快顶出,后发先至,在银练即将击中全神贯注的苦非时猛地拦下! “你做什么!”明轮扭头向思惑怒吼。 两者相撞而成的碎片向四面飞溅,佛气所过之处将大量鬼气消融成无数个细小空洞。思惑立起掌来,又念道:“阿弥陀佛。” 明轮猛地明白过来,脸色狰狞:“你要的那个人早已被苦非所吞噬,你真想让三界覆灭么!” 思惑不答,他放下了手来,眼神略略有些空洞。明轮的银练再度向苦非击去,苦非正全神贯注于血虎鬼王,先前一击若是思惑不曾阻拦,明轮便得手了,这一次他却有了准备。然而苦非不曾动,他只不过冷笑一声,便见一道人影忽地自一旁窜出,拦在了苦非面前。明轮手中庞大的银练比之先前力量更为巨大,却在看到那人时硬生生停下,这一停让明轮猛地被自己的灵压击中,向后倒退两步喷出了一口血来! 一旁的思惑同明轮一道瞳孔微微放大――青灯! 青灯法师立在苦非的面前,面色柔和,浑身带着一层光晕。他的手在胸前缓缓立掌,目光定定地看向明轮。 明轮仿佛被定身,双眼大睁,嘴唇发颤。他的脑海里回响起了苦非曾经的话:“……老夫能把你想要的魂魄给你……只要三界都在老夫的掌控之中……” 明轮明知此事不可为,却也知此事可为。方才他为了青灯的三界要杀了苦非,此刻他却一丝灵压都升不起来。 只要青灯才这里,只要青灯在面前,他便是佛修里最聪慧的那一尊般若,他便再生不出一丝欲|念魔意。 “这不是青灯。”思惑道。苦非座下还有一名先前就不曾出现的道修,那道修擅化形之术,当初便轻易骗得了桃花妖同树妖令其险些丧命。不想他藏匿了许久,却是在这关头出现了! 然而明轮仿佛不曾听闻。他盯着这他百般念想的面孔,神情之中溢满了崇敬、爱慕与敬畏。 青灯不是佛,他祭身之时成了佛。明轮对其非但有情人间的倾慕,更有青灯成佛时万物对其升起的崇敬。 “他没有佛身。”思惑再一次提醒明轮。明轮置若罔闻。他微张着嘴,眼眶通红。 思惑的神色一凝,只见青灯身后,庞大的血虎鬼王将一柄颀长的银色长弓从骨髓里抽出,那弓的形状在空中不断变换扭曲,仿佛在挣扎。直到它离手,那团银色之物如同一团流淌的水银,被苦非握在了掌中―― 血虎鬼王眸光中的红色忽地消失了。 它像是一个巨大的雕塑那般僵立在那里,随着苦非将那意念之物植入体内,血虎身上的血肉一层层剥落下来。 空气之间安静得可怕,却又极度喧嚣,悬浮在空中的鬼气里的无数血红色眼球在无声欢呼,血虎的归附让苦非猛地爆发出了一阵仰天大笑! 明轮全然不觉,他只顾着盯住面前的青灯,连“青灯”举起了一柄锋利的大刀从头顶向他斩去都不曾觉察! 苦非的眼眶微红,他兴奋已极地看向思惑,再看了一眼完全失神的明轮。他讥笑道:“你还有什么招使?”银色的意念之物溶出他的体表,苦非对着思惑拉开了银色长弓,弓上一支银箭自行化出,箭尖直指思惑! 思惑眼角的余光见到两尊庞大的鬼王,一左一右渐渐转向他来,狰狞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诡谲的、同苦非如出一辙的巨大微笑―― 苦非的剑,“青灯”的刀,在那一刻都将脱手而出! - “吼!――”鬼哭声响彻了整个紫云,病毒般蔓延开来的鬼气弥漫在固若金汤的紫云大阵之内,所有毫无防御之力的紫云弟子统统笼罩在内―― 所有的紫云大能都立在半空,脸色铁青。 没有人能想到竟会有人将小鬼门藏在体内进入紫云,更没有人想到有如此多大能坐镇竟然还查不出这条漏网之鱼! “苦非老儿的空间法则又精进了!”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咬牙道。活人体内绝不会有那么多的鬼气,苦非在安清体内设了一道空间阵图,竟是在安清腹中设下一个小鬼门!只待安清进入紫云大阵,便要此地成为炼狱! 紫云是上界东片区的精锐之地,掌管东片区的大能都在此处,最精锐的天人弟子也都在此孵化。若是紫云被毁,上界最强的一个片区便将沦陷。 眼下的紫云不出苦非所料,弟子们一个个沦陷在狰狞的鬼气之中,连续丧失理智,竟是自相残杀起来! 半空中四处是因为曾经的仇怨被鬼气激起而奋力拼杀的师兄弟、师姊妹,所有爱求不得,恨杀不得,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甚至不少授课长老也渐渐由劝阻化为杀戮,几乎无人得以幸免。 “开启紫云大阵!”一名长老道,“若不如此,鬼气只将在此间蔓延!”所有人都会陷入杀戮最终成为一滩滩肉泥! “不可!”另一名长老道,“若是开启大阵,我紫云弟子无以自保。” “那你要怎么办!”一个女长老怒吼道,“眼睁睁看着我紫云弟子为鬼气所吞噬?!” “你这是饮鸩止渴!” “站着说话不腰疼,下面的是我峰的精锐弟子!” “如此多人你怎么救!你峰的精锐弟子见人就杀,难不成老夫还要劝阻自己的弟子放下兵器?!” “住口――!”为首的白发长老低吼一声,所有的争吵都一瞬间平息了下来,“掌管鬼界的是阎罗,既然此间已为炼狱,不如交给阎罗。” 童天的话音落下,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位长老忽地警醒,眼中血色褪了下去,面上均有一丝惭色。他们同那些弟子一样,亦被鬼气所侵染。紫云弟子人数众多,且各个实力强横,眼下他们如同面对血海深仇的敌人一般互相厮杀,纵然是这许多大能亦束手无策。 童天话毕之时,所有人都看向了正站在其中一峰上俯瞰下方的黑衣男人。男人的面色凝重,自始至终未曾与所有长老搭话。他就站在他们的下方,手执巨大黑镰盯着仿佛黑色海洋的紫云。 “这莫离……虽有阎罗命牌,却未曾真正统辖过鬼界……”老妪道,“他先前便未能阻止此事――” “苦非诡计,防不胜防。先前此地还不是炼狱,莫离管不上……现在,却是他的地盘了。”童天道。 他的话毕,莫离忽地一拄手中镰刀,仿佛下了什么决意一般,低吼道:“一殿秦广王听令――!” 一道庞大的灵压从地面升起,紫云山峰顿时摇晃震动起来,所有拼杀的弟子都摇摇欲坠。一道漆黑硕大的影子仿佛一块沉甸甸的巨碑,从地下缓缓升了上来――!那影子升上来之时,其周围数十座山头之间纵横肆虐的鬼气,竟都蓦然僵滞! 第215章 9.16.1 今天的风也挺大 贾科看着自己面前腰部上的大罩子,看不见自己胸口以下。他双眼瞪大,张开了嘴用微弱的声音说:“你们……要……” “别担心,”其中一个说话的人开口了,声音非常模糊,而他的整个人在贾科眼中也是模糊摇晃的。“没事的……” 贾科的视线努力在一片晕眩中找那个熟悉的大铁球,接着他终于在自己的右上角看到了它。666在不断显示着什么,但是红艳艳的字在他眼里几乎花成了一片。贾科觉得自己全身非常沉重,腹部尤其沉重,他感觉到有刀具在他的身体上划动,刀和皮肉接触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阵牙酸。贾科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片漆黑…… - “嘀――嘀――嘀……”稳定持续的鸣叫将贾科从黑沉沉的睡眠中渐渐唤醒。他极其缓慢地睁开双眼,觉得自己的两只眼睛都快被眼屎糊住了。他想要抬抬手,手倒是如愿抬起来了,但是非常沉重,显然麻药的效用还没有完全过去。视线之内有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护士正在移动,似乎看到贾科醒来了,她赶紧走到了他的身边,说道:“醒得有点早啊……痛吗?” 贾科有些茫然,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麻醉还没过去呢,”那护士和善地笑了笑,接着帮他擦了擦眼睛。贾科对别人帮他擦眼屎这一举动有些不好意思,但接着他就被护士接下来的一句话震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恭喜你,你生了个女孩儿。” ……等等?再说一遍?whatthefuck?Excuseme? 贾科五雷轰顶,接着他又瞬间将自己飘飞的魂魄扯下来,下意识地动了动腿。腿也非常沉,但好在能动,让他感觉更松了一口气的是自己腿间还是有东西的,起码没有又走霉运夺舍了个女人的身体……等等,问题好像更大了啊?! 贾科忍不住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了抓自己下面的小兄弟。没错,是小兄弟没错。 看他僵着脸,仿佛吓傻了,护士笑了笑说:“虽然我们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你这样的案例,做这样的手术,不过剖腹产很成功,孩子也很健康,等孩子的情况稳定了,我们就抱过来给你看看。 贾科的脸色都吓白了,他瞪着那个护士,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护士又问了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求,贾科几乎是有些呆傻地摇了摇头。接着他一顺手就揪过缩在角落里的666。 666迟疑了半天,才把肉身的阴阳簿摊开来。 贾科才看了一行就忍不住骂了一声:“我|操!” 张业冉,18岁,两|性人。 贾科瘫着面孔,一行行往下看去。 张业冉有父母,而且是一个普通家庭的父母,但这对父母却不全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父母。他的母亲是亲生母亲,但是他的亲生父亲却不是他母亲的现任配偶,而是一个门阀的当家人。从表面上来看,就是他母亲婚内外遇,把他当做自己和法定丈夫的孩子给生下来了。但没想到生下来的竟然是个双性人。张业冉早产,从小体质衰弱,在三岁之前都离不开病房,然而居然就这么成长起来。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决定他性别的手术一直没有做,这么拖着拖着到后来,全球金融危机,张业冉的父母双双下岗了,要给他做手术的钱也没有了。 张业冉就这么带着两套生殖器官,一直长到这么大,在金融危机之后的那几年错过了治疗的最佳年龄。 但是,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贾科木着脸,觉得等过完了这辈子,他的接受力将上升到一个极强的水平,无论今后夺舍成什么人,他都不会再吃惊了。 张业冉的人生是悲剧的。身为一个双性人,他从小就内向自卑,知道自己的器官结构和别人不同,认为自己是个怪物。他表面上看上去是男性,但是却因为体内的雌性激素,让他的外观看上去比一般的男生更加秀气。突出体现就是体表没有浓密的体毛,轮廓更阴柔。他从小到大遭到唾骂、侮辱和殴打,这倒霉的情况从未改变,直到十五岁他开始尝试穿女装。社会对于女性在某些方面的容忍度显然对于男性要大得多,他穿着裙子,戴着假发,在外行走时甚至可以抬起头来直视别人的脸。没有人认出他。张业冉于是迷上了这个爱好。在学校里所受到的欺侮,都可以通过夜间的变化改变,有人会夸他长得漂亮,会彬彬有礼地请她吃东西,还会邀请他一起出去玩。张业冉就那么堕落下去,马上丧失了在学校学习的所有兴趣和勇气。 这样的过程所导致的结局当然不会是正常而美好的。他在自己编织的虚假的世界里渐渐迷失了。邀请他的人带他出入酒吧、夜总会,让他学会抽烟和喝酒,如果不是他还记得自己身体的异状死活没有让人得手过,他也许已经和无数堕落下去的女子一样陷入了风尘。就是因为他在这方面的执着,让巴着他不放的人始终对他念念不忘,但是一年前,还是出事了。 时常带他出去“玩”的人叫常哥,当时酒吧里来了个大人物,是宋氏门阀的人,这个人叫做宋锦。宋锦的父亲和现今宋阀大当家宋裴的父亲是兄弟,也就是说,宋锦和宋裴是堂兄弟的关系,而这个宋裴,就是贾科夺舍的肉身,张业冉的生身父亲。 宋锦这个人和宋裴不同,他是个浪子,行事作风不羁,非常没规矩,这在外是出了名的。小报上整天飞满了他的花边新闻,他乐意用自己的名声财产和地位去捧一个小明星,也丝毫不在意公众的看法。在外界看来,他就是个米缸里的蛀虫,糊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的阿斗。 但是他在他的一圈狐朋狗友之间地位却很超然。他到那个酒吧,也不过是一时兴趣,常哥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攀附的机会,看了一圈的人都没找到一个干净的,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唯一一个他至今还没尝过味道的人身上――张业冉。 “任何商家都更看重品牌的名声。”贾科安慰自己说,“无可厚非。” 666被他捧着,觉得自己要被贾科给捏坏了。 莱恩看到一面倒的评论时,脸色不太好看,乔纳森盯着他,有些犹豫地说道:“卢卡的声誉太坏了,我们如果用他做广告模特……” “他是最好的。”莱恩打断他说,接着指了指屏幕上的几条评论,“卢卡没那么有名气,那几张照片也无法令所有人都对他产生厌恶。” 乔纳森皱起眉头说:“有人在针对他?但是他还是个新人。” “这一行的竞争一向很激烈。”莱恩平静地说道。乔纳森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板,猜不准他究竟是打算拿卢卡怎么办。老板对卢卡似乎太信任了,信任到不打算帮他做任何事。卢卡能够挺过来吗?从那样一个家庭出来,他真的能够成为站在t台发光的太阳吗? 当直播开始之后,网络再一次沸腾了。有不少人倒戈成了卢卡的颜粉,关于他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几乎要盖过了尤利安。有人看到一身军装的卢卡提出了疑惑,这个身材好、气势强的军人,真的是那个拍色|情广告的瘦弱的模特吗? 有人认为是的,有人认为之前的回溯是抹黑卢卡的造谣,但无论如何,卢卡目前的关注度几乎和尤利安与贝拉一样高。 乔纳森看着网上的激战,忍不住想,老板是不是已经料到了这一切?让一个人红起来最快的方法就是各种丑闻与绯|闻。卢卡火起来的速度简直像坐了火箭。 - 尽管许多设计师发现了卢卡身上带有的光芒,但是出于慎重考虑,他们依旧不敢和那个话不多,脸色阴沉的模特相处。而科特更是明确表示了自己并不是特意选择的卢卡。卢卡只是穿那身军装恰好合身。 “我只是想要设计一身军装,而卢卡的阴沉让我的主题得到了很好的发挥,说起来我真得感谢他。”科特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站在台上说着自己的灵感来源。他让人发笑的解释也让其他的设计师松了一口气。 卢卡完全不会反驳,他冷静地站在那儿,似乎无视了一切,只有在看向尤利安的时候眼中才会闪过炽热的温情。这一丝变化被正在看直播的莱恩发现了。他的拳头立刻捏得紧紧的,气得差点要跳起来。这就是他喜欢的人?一个模特?那个模特有哪点好?身材有他好吗?财富有他多吗?他是香水国王,难道他还比不上一个模特的魅力?! 在第二轮主题开始之前,他们必须先淘汰掉一个设计师和一个模特。尽管贝特妮和麦乐都表现得不好,但是他们还是比最后一名好得多了。最后一名的那一组搭档双双离开了t台,康斯坦丁假惺惺地哭泣了几声。 第一轮竟然没有刷掉贾科和科特,这让他们非常惊讶,同时也有些生气,第二轮主题一被公布,所有的设计师就立刻钻入了自己的小屋里。这一次的设计主题不是根据模特的特质来制作衣服了,这一次的主题是森林。他们有两天的时间去寻找灵感并且制作服装,同时根据大厅里自己获得的支持确定自己能够选上哪一个模特。卢卡的支持率毫无疑问是最低的,他的话题虽然很热,但是没有什么人真心给他支持。他的颜粉还处于萌芽期。但是科特的支持率不低,他们看出了科特的天赋,也喜欢科特带给他们的视觉冲击力。卢卡就是靠着科特的服装才那样耀眼的,这是大家的想法。 在设计师们寻找灵感的时候,节目的剧组拉着几个模特分别给他们在摄影棚里拍摄了不少照片。摄影师不管卢卡的身世是否肮脏,他们只喜欢美丽的事物,因此落在卢卡身上的时间非常长。其中一个摄影师甚至夸张地叫道:“他是我相机最爱的模特!” 排在他之后的尤利安的表情失去了以往的温和,甚至有些阴沉了。 - “森林”这个主题同时也是模特们的主题,在设计师们苦苦酝酿感情的时候,节目组却带着模特们到后面的森林公园兜风。摄制组的所有成员基本上都去了,只留下了几个拍摄设计师的,伊娃自然跟着模特们享受假期。为了提升模特的知名度,在之后越来越长的设计期里,模特们会做一些小的活动与任务,让摄制组拍摄一些内容用于剪辑,带动整个节目的气氛。 听到要去林地,贾科随手捞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长袖衬衫就出门了,贝特妮和其他的女模都穿着高跟鞋,裸|露出自己雪白的大腿,穿得非常清凉。她们看到贾科土气的装扮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贾科看了她们一眼,将衬衫的下摆抽出一个角,解开胸前的三颗扣子,又将袖子往胳膊上叠了叠,那身土气的着装立刻就显得休闲高贵起来。 伊娃悄悄命令摄像师拍摄下这一幕,挑着眉毛看贝特妮仿佛噎住的脸。 吉普载着所有人到林地之后,摄制组的人纷纷架好了器材。贾科阴沉着脸走向了车的后备箱,随手提了几个包跟在大部队之后。摄制组的人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里面都是晚上野炊的道具,但前面的那些模特,没有一个人有帮他们提包的意思。贾科看似瘦弱的身躯扛着几个大包,看上去有些傻,但是傻得可爱。摄像组的这位大叔连忙手持摄像机,悄悄地拍了一个镜头。 到达河边之后,大伙儿开始安营扎寨。这些模特有一些对野外生活有点儿兴趣,但是更多的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贾科搭起帐篷的时候,男模们正在和女模们搭讪,只有贝拉一个人在翻动贾科背过来的背包里的东西,高兴地取出了一个大锅。 “嘿,看来我们今晚的晚饭要自己解决了。”贝拉笑着瞥了贾科一眼,带动其他人开始收拾炊具,此刻才有人发现贾科正在搭帐篷,但是谁也没理会贾科。既然他想搭,那就让他一个人把所有的帐篷都搭了吧。 贾科卖力地搭完了所有的帐篷,只是在搭最后一个时显得非常犹豫。他左转转右转转,似乎挑不好地方。其他人都冷笑着认为他大概是在为自己找个最好的地方。当贾科最终搭建完工后,他拍了拍帐篷,冷着脸走到尤利安面前说:“那个帐篷,给你的。” 第216章 9.16.2 今天的风也挺大贾科安家到宋宅之后,半点也没落下功课。得知他竟然是本省最高学府的学生,宋斯和宋裴都有些惊讶。张母起先担心他会不习惯,谁知道自己儿子比她还看得开。贾科和宋锦现在占了个夫妻之名,出门宋锦总是缠着他,这让贾科烦不胜烦。唯一的优点就是宋锦这个不务正业的在家能帮他带孩子了。而且宋锦非常执着于让安安叫他爸爸。 只可惜宋安安小同志威武不能屈,一直只管贾科叫爸爸,说什么也不认宋锦,像是只警惕性很强的小狼崽。宋锦非常无奈地抱怨说:“你女儿怎么跟你一模一样。”贾科想反驳说这也是你女儿,觉得这句话有点太娘气,就忍住了没有说,只是瞪了宋锦一眼。 尽管宋安安不肯叫爸爸,宋锦还是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宋安安。平时出门最多的花花公子现在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送贾科上下学的时候才动动他金贵的腿,其余时间几乎都和宋安安混在一起。宋安安指挥着他在地上爬来爬去,自己骑在他的背上喊着“驾”,几乎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小弟。 张母本来还担心“锦少爷”会对这个安排很不乐意,没想到宋锦异常喜欢小姑娘,比喜欢兰兰还甚,这让张母总算在宋宅住了一周之后安下了心来。 蒋雯雯那里谁都没去透露,但是蒋雯雯却知道这对母子住进来了,她险些和宋裴闹翻,但是最终考虑到两家的关系,没有真的闹出离婚。宋鹏飞一直被蒙在鼓里,只知道自己母亲不高兴,却不知道不高兴在哪里。蒋雯雯强行忍了下来,有几次在大门口看见贾科,目光几乎能变成一双大手掐死他。 蒋雯雯和宋裴岌岌可危的关系总算是保持住了,但是常年蹲守宋阀消息的小报记者却一直等待着大新闻,当即快准狠地抓住了花花大少目前已经登堂入室的“新欢”。 - 贾科在微聊上看到头条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黑的。以事业出名也就算了,结果是以这种方式出名,而且还是花花大少的现任新欢这种身份。 更加让他生气的是,这群不长眼的小报记者把他形容成一个留着短发的中性美人――这不就是在说他是女人吗? 贾科的信息被泄露之后,上课成了一件比较困难的事。因为很多人都认识他,而且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女孩子。开始有人拼命挖掘他的身份信息,但是在宋阀的压制下,这些信息好歹没有全部泄露出去。 贾科扔鼠标的时候宋锦凑后面凑上来看了一眼,笑着说:“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啊。” “你这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吗?”贾科连翻了几个白眼,把他怀里的宝宝接了过来,“宝宝过来,以后别跟大坏蛋玩了。”宝宝有样学样,指着宋锦说:“大坏蛋。” 宋锦立马跪了:“祖宗诶,我好不容易学会让她改口不叫我大笨蛋了,你这是又要我努力一个星期啊。” 贾科这下忍不住笑了,宋锦瞪着他的笑容隔了好久,忽然探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贾科一下愣住了。他反应过来皱起眉说:“你干嘛?” “亲你啊。”宋锦非常坦然,还带了点儿无赖,这让贾科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一个身材强壮卷发薄唇的欧洲男人。他抿了抿嘴唇,心想不能被带过去。莱恩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不能因为莱恩这个意外的花花公子就对所有的花花大少都抱有那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想法。 他盯着宋锦,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说道:“你以前掐死你儿子,是不是真的?” 宋锦的脸色僵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板着脸起来,走出了门。贾科得到了默认,心情也沉了下去。 宋锦离开贾科的房间之后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拎起了手机说:“喂,出去浪不?” 就在宋锦离开的这个晚上,贾科手下一直运作的一个专门搜索钧天背后主事者的小队突然给他发来了信息。这个团队从账户查起,虽然有点儿违法,但是顺着许多蛛丝马迹摸到了钧天集团主要财务支出的账户,接着摸到对方最常用的联系人,然后……一个让贾科震惊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连666也忍不住表示:【你可以预备猛虎扑地式投入爱河了】。 投你妹啊。贾科一巴掌把铁蛋拍到了地上,让宝宝追着它玩。 贾科看着那两个字,眼中不断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宋锦。 他万万没想到,宋锦这个看上去一事无成的花花大少,竟然是钧天背后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宋锦不用宋阀的背景和几个合伙人搞出了这么个东西……他是想要做什么呢? 贾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个字,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儿来。 而正坐在最初遇到贾科的那个酒吧的宋锦,听着耳旁朋友好奇的笑问,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来。以前就算是装表面样子,他也还是能在这种声色场所玩起来的,但是现在却总仿佛缺了一块似的。难道真的非他不可了……? 宋锦一口喝干了手里的酒。 “哎,你行啊,前几天才说下手,这就把人直接弄进家门了。”吴麒顶了顶他的胳膊,狭促地笑道。宋锦白了他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 “怎么一副□□脸,他让你不愉快了?感情摩擦了?还是人家不愿意啊……” 宋锦一杯子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嘴说:“行行行了,闭嘴吧你,玩你的去。” “你的拿下还真是拿下,人不可貌相啊,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男人啊?”吴麒还是管不住他的嘴,一直在哈哈大笑。宋锦看了他一眼说:“你最近小心点儿,你和我不一样,吴麟是暴露的,你要是再暴露,我们就不好拉起来了。” 吴麒的脸上还带着笑容,见宋锦真的严肃了起来,只好抿着嘴转到了一边。宋锦烦躁地再喝了两瓶白兰地,然后被保镖扛着回去了。 以前宋锦这么回去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小报记者对这种毛毛雨都不报道了,但是最近宋锦的消息有点儿少,唯一的一则还算挺爆炸性的,因此他这醉醺醺的尊荣又被拍了下来,被疑为家庭感情不和。 宋宅的老房子里老爷子怒气冲冲地将手里的报纸一放,骂道:“这个小兔崽子,生下来就没给我省心过,他妈的现在定下来了,又往外乱跑!” “哎,您消消气,您知道他从小就这样,皮得很,就算带进家了说不定也还定不下来心呐。”宋锦的母亲郑欣好笑地看着那份报纸,眼睛里微微闪烁着光芒。宋老爷子说:“他带回来那个叫什么?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听说孩子都有了,到底是不是他的?” “这件事,我可不方便说,”郑欣笑着远远看了一眼宋裴的屋子。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什么事你还要瞒着我?”宋老爷子又怒气冲冲地捶了捶拐杖。 “小裴的妈去得早,我如今是这个家这一辈唯一的女主人,但有些事我出口还是不大妥当,不如让大哥回来说……” “大哥!你也知道你大哥那个混账,从来就没有成器过,要不是生出了小裴,这宅里还有他住的地吗?” 郑欣于是说:“您别生气,我说就是了……”郑欣的消息当然是宋锦告诉他的。宋裴的母亲早死,父亲不是当家的料,宋老爷子本来应该将家主之位传给宋锦的父亲的,但是为了维持世家的稳定,硬生生跳过了宋锦的父亲,把宋裴定为了家主,就是担心万一宋锦父亲这一支势大,把宋裴父子打压到土里去。郑欣要说不埋怨宋老爷子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聪明,知道留在宋老爷子身边,吹个风远比宋裴容易。虽然不能真把宋裴怎么样,但是平时给他做做拦路障也是好的。 郑欣特别疼自己小儿子宋锦,更加知道自己小儿子不是草包,于是把事情对宋老爷子一说,宋老爷子立刻把茶几上的茶盏都给摔了。 “你说什么?!无法无天了!这还有没有人伦了!”宋老爷子唾沫四溅,“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也能进宋家来?” 郑欣把宋老爷子安抚下来,心想得赶紧给自己儿子通个气,别真的把他心上人给怎么了。 - 贾科安安稳稳上到大二,几乎没碰上原先高中班里的人。就是这天下课,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他抬起头来一看,就惊诧地见到陆伟向他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保镖和司机都在校门前等他呢,贾科被陆伟这么一拽就被迫跑起来,直到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慢点儿……站住……陆伟!老子说站住!”贾科用力甩开陆伟,没甩动,但好歹是让他停下来了。陆伟把他往角落里一塞,看了眼身后,见没人追上来,按着他说:“你怎么会变成宋阀的人?!” 贾科捏了捏手腕,没好气地说:“我变成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 陆伟涨红了一张脸,不知道是怒的还是羞的,他憋了老半天,说:“我找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就这么招呼我?” “我要是以德报德,就该把你堵在厕所里揍得妈都不认识。”贾科冷笑着让陆伟尴尬得直往后躲。贾科见好就收,说:“你找我干什么?” “我……我就想问问,你……你……你和那个宋锦……” 贾科当即说:“我的孩子是他的。” 这句话不啻与一个惊天炸弹,将陆伟一下子就炸傻了。贾科一直在密切关注各大门阀的动态,对陆阀也多有关注。在阴阳簿里,陆阀在张业冉生前站错了队,最后被打压得几乎保不住门阀这个称号。算是给了当年的张业冉一个好报偿,但是现在陆伟却和原来的陆伟不同了。阴阳簿上的陆伟,毕业之后成绩差劲,什么学校都上不去,只混了个野鸡大学,无恶不作,还在后期阴了张业冉几把,全球危机来临时,家道中落最后成了个酒鬼。但是现在陆伟,虽说成绩不拔尖,还算能混个中游,加上陆父一帮衬,就上了个还不错的学校,现在被陆父天天寄予厚望,压着开始管陆阀的事务。 第217章 9.17.1 今天的风也挺大 康斯坦丁向后退了一步,被贾科扫视过来的眼神吓得脸色发白。摄像师们摄像师不遗余力地拍摄贾科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连颤抖的帽上羽毛都被精心描绘。 康斯坦丁为贝拉做的所有裙子都花尽了心思,力求将每一丝细节都完美呈现。而贾科身上的废弃品却成为了旁人对待他的态度。他的表情和台步,冷笑和仪态都化为了嘲讽的话语,让一切足以为自己感到难堪的人无所遁形。摄影师拍摄他的台步,拍摄他的面孔,拍摄亚当和他若有似无的互动。贾科像是一味令人窒息的香水,又像是一座沉重而浮夸的艺术品,被刀戟戳着捅向所有观众的咽喉,让他们透过屏幕感到被轧住了喉咙,将尖叫无声地放出。 “……老天,我以为没人能超过贝拉了!” “我本来以为这一次的冠军会在贝拉和尤利安之间产生……但是现在我感觉卢卡才应该是冠军!” “科特和贝特尼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们把尤利安整成了一个傻瓜!他本来可以更好的……” “我已经彻底变成了卢卡的粉丝了,谁也别想阻止我!那些人都是眼睛瞎了吗?卢卡的实力比任何人都强!他们是不是以为只要长得好看一切都不是问题?” “尤利安说卢卡没有实力,是靠着不正当手段上位的,我在刚才之前还一直这么认为,但是现在想向卢卡道歉,有些人连对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要我说,这帮人全都只是在让自己变得更好看,只有卢卡走成了艺术,他是一个艺术家,而不仅仅是个模特。” 当贾科回到自己应该待的位置,他的分数已经毫无疑问成了所有人之中的最高分,哪怕杰妮在众人极力的赞美中对抗环境只让他和贝拉齐平,他的分数也足以让人侧目了。因为谁都知道康斯坦丁给贝拉花了太多心思,贝拉像是穿着精良的盔甲、带着锐利的武器上场,而卢卡只是穿着一袭布衣迎战,他们却达成了平局。 贾科的目光穿过众人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莱恩,迎接莱恩一如既往的凝视。贾科用浮夸的妆容冲他微笑了一下。莱恩别过了脑袋。 这一期节目结束之后,贾科的网投彻底超过了贝拉开始逼近有着雄厚人气底子的尤利安。越来越多人开始心痒难耐地搜查他的生平,在目瞪口呆中又接受了他的剖白。 甚至还有不少直男宣称自己因为卢卡差点出柜。而更多的gay和女性几乎爱死了他。他像是一个百变的人台,几乎能穿任何风格的衣服,能够将不同的衣着浸泡在自己的内涵里,再抖出来穿上。那身衣着的每一根线里都会染上他的独特气息――热烈而奔放,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艺术源自苦难。节目组为了包装卢卡,在他的官网主页上写下了这样的语句。 观看节目的不少有名设计师放出了话,如果卢卡愿意和他们合作,他们能够立刻就代表公司往“天才设计师”这档节目里投上一笔赞助。当然,唯一赞助方寇特明确告诉节目组官方,他们不接受其他任何企业的共同赞助。 爱上卢卡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将他前几期的走台表现截出来单独观看,他们能看到这个模特从最初的生涩走得越来越流畅,越来越热烈。他的进步是阶梯式的,每向上跨一步,就以他独有的深沉向自己的梦想迈近了一大步。 他们喜欢卢卡。喜欢他的进步,也喜欢他追逐梦想的态度。 他像是一把火一样热烈而赤诚。 - “这是怎么回事!”尤利安尽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愤怒地压低声音冲杰妮咆哮。杰妮一改评委席上的游刃有余,委屈得像是一个小女孩。 “你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他们都发现我的分数打得不对劲。芭芭拉和圭罗已经把卢卡捧上了天,我不能在亨伯特之后再打一个违规的超低分!”杰妮试图争辩,但是只引得尤利安气得来回踱步。 “听着,那个阴沉的□□养的不能赶超上来,他不能超过我!如果不是贝特妮那个傻女人和科特那个小鬼整天斗嘴,我不会拿那么低的分!康斯坦丁真是好样的,他居然没有把自己的竞争对手弄下去,他难道不想要亚军了吗?!”在尤利安眼里,冠军只能是他的,其他人都是争夺亚军的跳梁小丑,但是卢卡这一次的分数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将杰妮约在道具室里,就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他原本可以向其抱怨的电视台台长已经不在这里了,其他几个本来与他有暧昧的人更加插不上手。杰妮是他目前在比赛里唯一最能帮得上忙的。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有摄影师出没,但是杰妮和尤利安知道道具室里不会有别人,只有在需要道具的时候才会有工作人员进出。尤利安先前已经吃过了亏,不会再一次让不利于自己的视频上网络。 “尤利安,我不能再这么做下去,太明显了,节目组会把我开除的……”杰妮哀求着说。 尤利安愤怒地看着杰妮,接着眼神渐渐变化,充满了犹豫和伤感。“对不起,杰妮,对不起,我实在是气得昏头了……抱歉,我不是刻意让你做违背内心的事,也不是刻意冲你发火,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观众们被一个卑鄙的――卑鄙的――” “哦,尤利安……”杰妮看着眼前这个忧郁痛苦的王子心痛极了,他知道尤利安是最好的,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人气指数,但是他却总是一次次地被设计师拖了后腿。他的台步很棒,无可挑剔,但是芭芭拉和圭罗总是莫名其妙地对卢卡产生好感。 是的,卢卡是很不错,但是杰妮的心几乎全在尤利安身上,她看到了卢卡的出色,有了些犹豫,但是尤利安露出忧郁的神色,用修长的双臂抱住她,轻轻吻她的头顶,反复说着“对不起”,这一切都让杰妮重新沦陷了下去。她有些嫉妒贝特妮总是能为他制作贴身的衣物,而自己却只能为了帮助他而违心地夸奖贝特妮那个讨厌的女人的设计。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把贝特妮的衣服都剪烂。 “事实上……卢卡的走台确实很棒……”杰妮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显示出了自己温柔诚实的一面,然而她刚刚说出口,就被尤利安用力箍住,箍得她骨头都疼了。尤利安放开她,低头首次吻住她的嘴唇,呢喃道:“杰妮,他是我的对手,最大的对手,我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善良最诚实的人,请你告诉我,我和他之间,你究竟会选择谁……” 杰妮因为尤利安突如其来的第一次亲近而激动坏了,她心中欣喜若狂,深情地说:“尤利安……当然是你,我的尤利安……” - 就在这一期让人话题不断的直播之后,寇特春季新款系列产品在神秘了大半年之后终于全面铺开了宣传。大幅的平面广告不断摆上显眼的广告位,而只有几秒钟的短广告视频也开始在各大商场大荧屏上反复播出。 寇特先前的饥饿策略已经让这一系列的产品造了足够大的势,连贾科都不知道这个系列已经是那么有名,因此当它们上架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官网或者商店等候着。 寇特这一次的新品没有举办新品发布会,也没有任何图透,这个只有这个系列的名字被公开了――缪斯。 寇特大楼外的旋转荧屏上更换了最新的大面积电子海报,这一次的海报足以让人停下脚步来仰着头痴迷地欣赏。 广告上是一个男人。一个成熟神秘的男人。他坐在雪白的毛绒毯子上,坐在柔滑的红色布料上。他面对着镜头叉开双腿坐着,一条腿曲起,一条腿贴近地面。他的一只手推着一瓶形状设计曼妙的香水,香水的位置就挡在他的私|处前,另一只手攥起猩红色的布料,披在肩上,握在嘴边。从光滑的布料里抵出来的手指在迷人的下嘴唇上撇出了一个丰满的弧度,随着微微抬高的下巴彰显出一种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模样。他黑色的发丝与红白两色对应,让整个过于柔媚的画面变得充满了攻击力,肩上随意挂着的银色领带让他冷漠的银色眼睛透出了令人窒息的雅痞。 整张海报最鲜明的颜色互相交错,他就如同一幅大型油画,用强烈的视觉荷尔蒙将男人与女人的欲|望都挑出、曝晒,洒在整个城市里。 - 贾科踏进了莱恩的房间。 莱恩不在房间里,麦克也不在。他满腔的好心情化为了疑惑。他在整个二楼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于是他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地下室里传出了电视机的声音。有人正在描述寇特专卖店这一天的火爆程度:几乎每家店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不需要新装发布会就想要对寇特这一次的神秘新品一睹为快。 贾科早就从666那儿刷了几个小时不断的顾客体验,各种各样肤色的人,男男女女都表示了他们对“缪斯”的热爱。 “我本来只是为了广告模特才买的,但是它让我出乎意料得满意!你们认为这只是一款新品布料吗?不,这是衣料新时代的开启!该死,我现在几乎无法忍受其他的布料!” “寇特一直是我主要推荐的品牌,而这一次,它更加没有让我失望。缪斯是迄今为止,我碰到过的设计最强烈,质感最完美的系列。我不得不再一次肯定莱恩?布莱克……” “缪斯系列不只包括了服装,它还伴随一款最新的香水,我排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队伍才买到了这瓶香水……” 嘈杂的背景音让贾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轻轻打开了门,地下室里并不明亮,只有一盏小的柔光灯,还有刺眼的电视屏幕在发出光亮。屏幕上此刻不再是顾客们的反馈了,切换到了贾科当初拍摄的广告片。 这一支广告带着卢卡银色神秘的双眼,和毫无瑕疵的面孔,伴随着具有强烈冲击力的色彩进入了贾科的视线。 贾科知道这支广告目前在各大网络平台和电视上都在循环播放,无数人在寻求他的名字,也有无数人告诉他们他叫卢卡。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代正在崛起。 “莱恩?”贾科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的背影没有动。 贾科眯起了眼睛,轻轻走进了房间。 他来到沙发的侧前方,看到莱恩坐在沙发里睡着了。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手机,上面有几十通未接来电。 贾科知道自己一路走来不容易,而运营着整个寇特,同时帮他策划广告的莱恩也不那么轻松。他还很年轻,就开创了一个时代。 贾科来到了莱恩面前,看了看他胸前夹着的眼镜。 似乎只要不面对贾科,莱恩永远是摘下眼镜,用锐利的目光和犀利的不那么美妙的话语针对任何人的威严老板。 贾科轻轻笑了一下,来到莱恩面前凝视他显得格外平静又有些年幼的脸。他缓缓地低头将嘴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贾科的后脑勺忽然被一只手搂住,那只手压着他的头,不让他轻易离开。 贾科睁眼看到了碧绿色的双眼。 “你不逃避我了?”莱恩的声音低低的从嗓子里出来,带着气声。贾科没想到他会那样敏锐,对自己内心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觉察得到。 贾科定定地看了莱恩一会儿。他想恋爱一定具有可怕的魔力和惯性。 “你知道你在给我画画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还坚持不上床,我就把你从那个矮梯上拖下来干得你哭着叫爸爸。” “……就这样?”莱恩抬了抬眼皮。 贾科顿时感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他猛地将莱恩放倒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塞进了莱恩的衬衫,放在他的肚子上。然后他低下了头,身体后退,用牙和舌头一颗颗解开了莱恩胸前的扣子,直到准确无误地叼住他腹部的那件东西。 他的发丝和鼻尖从莱恩的锁骨一直滑下去,滑到肚脐,酸麻而轻痒,湿润的舌尖触碰到皮肤的每一次,都让莱恩感到了一丝神经的战栗。他用银色的眼睛穿过漆黑的发丝深深看了莱恩一眼,身体缓缓向上,衣物和皮肤摩擦,硬物和软物摩擦。他贴近了莱恩,那样东西就在莱恩面前――润滑剂。 莱恩的呼吸粗重,眯起了眼睛看着上方的贾科,似乎要习惯性地去取自己的眼镜。然而贾科制止了他的手。 他们藏匿在裤子里的昂首挺胸的长|枪都在宣扬着强烈而不可言说的情感与欲望。 贾科一张嘴,松开了牙齿间的润|滑剂,低头堵住了莱恩的嘴唇。 - 贾科被666叫醒时,还在莱恩地下室的沙发上,一睁眼发现同样在沙发上的莱恩已经不在身边。贾科猛地起身,看到了正坐在一旁的寇特老板。 莱恩就像刚刚醒来。他赤身裸|体,只有脖子上挂着那条银色的领带,身上布满了各种痕迹。他坐在一张矮凳上架着画板画画,双腿交叠在一起,画板搁在膝盖上。嘴里叼着一支画笔,手上拿着一支。 贾科只觉得小腹一抽,哑着嗓子说:“你是想要把我榨干。” 莱恩将嘴里的画笔取下来,置若罔闻地涂抹颜料,手指上满是色彩。 贾科眯起银色的眼睛说:“你和你的情人之间,你永远是top吧?” 莱恩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贾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报复的微笑,他渐渐地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莱恩忍无可忍地说:“闭嘴。” 贾科点燃了一支烟,透过烟雾看着莱恩说:“你会甩了我吗?就像你的前几任那样?” 莱恩看了他一眼,将画板放下,来到贾科面前。贾科的目光一直盯着他随着走动时不断摇晃的性感的器官。 莱恩张开腿跨坐在了贾科大腿根处,用让贾科几乎揉青的富有弹性的臀部压制了贾科那精神抖擞的性|器。他充满霸道地搂住贾科的头颅,撬开他的嘴唇,将对方嘴里的那一丝烟气吸进了自己的肺囊。 “看你给我的灵感什么时候枯竭。” “我什么时候给你灵感最多?”贾科抬起了眉毛。 “射的时候。”莱恩说。 - 寇特的“缪斯”系列的香水在第一天上架之后三小时之内就销售一空,创造了历史售罄时间最短的记录。而服装则被各大电影节主持人预定了独款。666万分激动地告诉贾科他要发达了,而贾科只是咬着烟笑了一下它的天真。 第218章 9.17.2 今天的风也挺大 尤利安是原本众望所归的冠军,但是他的地位现在正受到威胁,和尤利安关系不错的人有不少,甚至有电视台的人。他们认为卡尔吉的评分有一定的偏向性,“某些”选手的外在,比如深邃的轮廓、银色的虹膜等,会让采光摄影等方面变得更有质感而产生优势。而卡尔吉也曾经在其个人采访杂志上表现出过对这类瞳色的喜爱。 为了保护卡尔吉,寇特方将他带出了这个节目组,也同时平息了电视台方面的要求。 芭芭拉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在幕后愤怒地抱怨过许多次,但是她的意见没有得到重视,就连寇特的老板也没有再出声。因为他们这毕竟是一档节目,必须要和电视台打好关系。 而贾科则是在麦克那儿知道的。 莱恩没有对他透露一丁点儿消息,还是麦克在工作室里告诉他,尤利安把一直针对他却偏向卢卡的卡尔吉给撸下去了。 “他什么时候偏向我了?”贾科目瞪口呆。 “卡尔吉在所有评委中的地位不够重要,他对尤利安没有顾忌也不想倾向他,因此减少他打分的比重就能增加对他有利的评委的打分比重。” “你是说……杰妮?”贾科瞬间明白让麦克对其点了点头。 “除了杰妮以外的其他人的打分标准都很稳定,只有杰妮可以突出常规,少了一个卡尔吉,就是少了一个对她的制约,”麦克看了贾科一眼,“而且更麻烦的是,如果观众们知道了卡尔吉离开的原因,他们会毫无头脑地以为是你和卡尔吉有关系。” 贾科当然知道这一点。舆论是毁掉一个人最好的东西。 贾科此刻终于明白之前莱恩要求他一定要走好上一轮的原因。他现在支持率不低,即使尤利安能在之后的一轮想方设法拉低他的分数,他却还有数量庞大的在先前的节目中积累起来的固定人气。他的粉丝们都是从他最不堪的时候积攒起来,他们知道他的品行,知道他的内心,如今也知道了他的实力,悲情牌会给绝对的实力强烈加分,却不会给平庸增添太多光彩,贾科激增的粉丝就是这么来的。 “只不过尤利安没有那么容易得逞,”麦克说,“你现在的人气跟贝拉不相上下,你还有一个――”麦克想要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贾科不算意外地看到莱恩从休息间里走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话。“如果你们还不想继续训练,我就该跟他谈谈广告的问题了。” 麦克连忙说:“不,他的训练还没完!” 于是莱恩略过了贾科眼里的求救信号。麦克一定是个最好的老师,因为他能在寇特老板的面前抢夺自己的学生,让他在训练中痛不欲生。 - 录制开始了。 伊娃在所有人的欢呼下将评委们请出,接着请出选手们,然后摄像机一转,投向了t台上的一道长长的隔板。 所有选手都知道那后面就是这一次到场的足以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尖叫起来的嘉宾。 这一期的收视率因为这些人的到场而有了一个小飙升,嘉宾们自带的粉丝团体纷纷涌进了这个节目,迫不及待地等待自己偶像的出场。 伊娃对着摄像头大声尖叫道:“我真想看到他们在见到我们的嘉宾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把你们的眼睛睁大!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最后的三轮比赛,将会因为这些嘉宾的到场而延伸出怎样的精彩?我们拭目以待!” t台的灯光暗了下来,背后的灯光打亮的同时,隔板后的人影被光线勾勒出来。贾科几乎立刻就愣住了。他一眼就认出站在最中间的那个正是对他暧昧不明的家伙――莱恩。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这样确信。 随着灯光渐渐转移方向,隔板被撤离,十几位嘉宾的面孔被照亮,在场的设计师与模特们都发出了惊叫。原因无他,这十几个人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除了莱恩以外,好几个知名品牌的cEo都到场了,还有不少目前最火的超模和已经被称为大师的设计师。他们的领域覆盖了时尚圈的方方面面,不仅仅是服装。 芭芭拉和圭罗则纷纷朝他们打起了招呼。芭芭拉对其中的一个男人挥了挥手,接着对圭罗悄悄说:“我的老板穿得像个猫头鹰。” 十几位重量级的嘉宾随即被一一介绍,然后被请到了t台两侧的观众席位上。伊娃愉快地宣布了这一次的题材。 “所有嘉宾的手里都将有一个号码牌,随即被挑选的三位嘉宾将加入选手们的比赛环节,”伊娃指着选手们说,“你们将选择一位嘉宾担任你们的出题者。你们的题材以及搭档将由这一次的出题者所决定!” 在所有嘉宾真正亮相后,贾科才发现他认识的人不只有莱恩,麦克也站在当中。只是麦克那样高、那样显眼,他却一点也没有从影子里认出对方来。 尤利安眯着眼睛盯着卢卡和麦克。他知道这一次来的嘉宾会有哪些人,也知道被安排上场的嘉宾可能有谁。有五六个人都是可选项,其中包括了麦克?威尔森和莱恩?布莱克。上一轮莱恩已经跟科特做过搭档了,这一轮他不太可能继续成为他们组合的搭档,因此只要麦克?威尔森没有上场,尤利安就几乎是将冠军搂在了怀里。 所有选手都已经准备就绪,嘉宾们也坐在他们的座位上期待地看着伊娃。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张号码牌,那是工作人员派发的。贾科瞥了一眼尤利安,知道他一定会对号码牌做什么。 他觊觎了莱恩那样久,一定会让莱恩被选中。 果然,当屏幕上闪现的随机数字突然叫停时,莱恩头上不断移动的聚焦光突然定格打了下来,与莱恩一同被选中的还有另外两位嘉宾。 “布莱克先生,您与t台可真是难解难分。”伊娃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她在掌声和欢呼声中将三位杰出的嘉宾请上台,站在t台的中央。 最左边的亚当是目前身价最高的超模,只要他代言的品牌,销量都远远超过旁人。他被时尚圈称为“行走的完美人台”,因为他的身材实在太完美了,可怕到几乎适应所有的服装――不仅仅是男装。最右边的是目前时尚圈最受重用的摄影师米勒。她曾经也是一名超模,但是随后就放弃了被拍摄的任务而转行成为了摄影师。她的想法非常独特,几乎没有谁不知道这个摄影师。她曾经受邀拍摄各大品牌的平面广告、立体广告,还是各个电影节必请的嘉宾,连寇特的老约翰都经常夸赞她。而中间的莱恩,不用说,他的传奇色彩几乎谁都知晓――寇特实在是太出名了。左右两人都是或曾经是模特,外形都很出色,站在中间的莱恩身高不如他们那么高挑,但是他的外表足以弥补这方面的缺憾。他非常英俊,一头做出发型的利落短发,深邃的轮廓,碧绿的双眼。他的胸前夹着一副眼镜,表情冷漠,和他风流的艳名有一丝有趣的违和。 贾科有些窒息。 他感觉到莱恩在看自己。 他很想提醒这个寇特老板注意场合,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莱恩。莱恩的话很少,即使说话也必然不是美妙的语句,但是当他用双眼正视一个人时,他浑身的气势都会像一只潜伏的、强大却又安静的饱食的猎豹。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撒谎,也没有人能抵挡他的魅力。 模特们和设计师们都激动兴奋极了,只有贾科一个人一言不发。他下意识地有些想要避开莱恩,不仅仅是因为节目的原因,还因为贾科感到了一丝不妙。他不准许自己这样快就忘记千希,成全下一段恋情。但是当他开始忧虑这一点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处在危险的临界点。 当他站在台上再一次看到莱恩盯着他的目光时,贾科觉得有些东西快要脱出控制了。 他是想要凭借莱恩的力量向上爬,可是他没想过真要付出情感的代价。况且,莱恩的名声从桃色这方便来说,从本质上并不比卢卡好上多少。他滥情,男女不忌,一段感情绝不超过一个星期。最久的也只有7天。贾科曾信誓旦旦地对666说,他除非是摔坏了脑子,否则不可能发展跟莱恩超出友谊和利益方面的感情关系――顶多是床伴。贾科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世,对这种不走心的关系不热衷却也不反感。这只不过是他达成目标的一种途径而已。 贾科下意识地选择忘记莱恩对他感兴趣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一个星期。 他想也许莱恩这样的情场高手,在同时放线钓好几条大鱼。而贾科只不过是一条略有些奇特的对他有所求助小鱼。他知道贾科这条小鱼的目的,也知道贾科对他的靠近,但是等莱恩研究完了他就对他不再感兴趣了。而贾科也正需要他的不感兴趣。 当三位嘉宾被一一介绍之后,伊娃愉快地对所有选手喊道:“现在,奔向你们的嘉宾吧!别忘了,你们只有一次选择机会,你们的选择也将由你们的支持率来决定!” 贾科本来是想跑向莱恩的,但是先前脑海里的想法让他感到了迟疑。这时候科特已经选择了莱恩并且向他迅速走去,贾科没有更多的时间迟疑了。模特尤利安也飞快地扑向莱恩,他成为了场上滞留在最后的选手。 【你不去找他了吗?】666似乎有些困惑。莱恩是贾科最好的选择,也是贾科原本的计划。 贾科没有给伊娃上前来采访他的时间,他很快扭转脚步朝向,走向了左侧的亚当。 所有人都看着他这生硬的扭转,无数目光落在贾科身上。 贾科像是没有觉察到,他能感觉到尤利安的得意洋洋。尤利安一定以为贾科知难而退了,因为从观众支持率上来看,尤利安还是比贾科高不少。 亚当显然也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相当意外,不过他身为顶级超模,有自己的脾气。他有些冷淡地看了一眼贾科,又看了一眼迅速扭转目光的莱恩。莱恩可能觉得自己不被尊重,但是这没什么,亚当跟他没有任何过节。 贾科只是随意地选择了一位嘉宾,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亚当身边围绕着一名模特一名设计师,加上他就是两名模特了,是获得模特最多的一位嘉宾。而莱恩的面前有一名模特与两位设计师,是获得设计师最多的嘉宾,而米勒的面前只有一名模特一名设计师。 米勒有些感兴趣地看了看贾科,随后看向了自己的模特和设计师。这两人显然是之前已经商量好了的,正是亨伯特和麦乐。他们没有丝毫矛盾,也因此最早就得到了设计主题――星光。 这显然是非常照顾亨伯特的一个主题。麦乐的微笑几乎要飞起来了。 而另外两个嘉宾则有些不好分配了。对于莱恩来说,他有两个设计师,一个是天才少年设计师科特,一个则是贝特妮,而他们只有一个模特,那就是尤利安。莱恩依旧面无表情,只不过贾科直觉感到他似乎心情不太好。他板着脸硬邦邦地说道:“我要看到一套衣服,一套由你们两个人共同制作出来的衣服。尤利安只能上一次场。如果他被淘汰了,你们两个人都要被一起淘汰。” 这个考题的难度简直太大了,任何一个设计师都不愿意和别人共享自己作品的设计权利。尤其是当这两个设计师还是竞争对手的时候。贝特妮用有些愤恨的阴冷的眼神瞪了科特一眼。如果这个小鬼不来这边就好了,他就不会跟他抢自己的尤利安。科特在之前说过自己只争取最好的,而尤利安就是最好的,他一定是故意的。贝特妮这么想着,愤怒地拳头都握了起来。她完全没有考虑到科特曾经提到最好的时,仅仅只有贝拉而已。 没有宣布考题的只剩下了亚当的这一组三个人。两个模特一个设计师,这对设计师的要求同样很大。而且这一组的考题更加奇怪。亚当说:“我是一个模特,我要求你能够为他们两人设计出各自能够和我共同配合上场的服装。我会根据他们的衣服,搭配自己的着装。注意,和我配合。” 这一组里的两名模特分别是贝拉和贾科,而唯一的设计师就是康斯坦丁。谁都知道,康斯坦丁心中的缪斯只有贝拉,他不会多花哪怕一分钟在贾科身上。 因此这个考题对康斯坦丁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哪怕贾科身上的设计输了,也只是正好将他淘汰了,减少了贝拉的竞争对手,这没什么不好的。更加妙的是,亚当没有限制题材,也就是说,他能够随心所欲地为他心爱的贝拉设计任何裙子,根本不必担心题材限制的问题。 当所有人的主题都被公布之后,贾科不得不和所有选手一起与嘉宾们集中,开始录制他们的活动环节。 - 这一次有了嘉宾们的参与,活动环节的主题也有所改变,设计师们也将加入这一个环节。为了让选手们和众位嘉宾尽快熟悉起来,节目组设置了最容易调热气氛的游戏活动。这个游戏有些类似大冒险,模特、评委、选手和上场嘉宾将全部参与这个“挑战惊悚”的游戏。十个人两人一组,正好五组,分别抽取箱子里的号码,取得号码牌后才能知晓自己即将挑战的惊悚内容是什么。 在游戏开始之前,伊娃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介绍可能会存在的“惊悚内容”。贾科听到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头大。这个游戏也太突出常规了,简直是想要让他们在观众面前丢尽脸面。但从节目组的角度考虑,倒也十分有趣有利。模特们向来是以优秀的形象示人的,如果他们能被吓得形象全无,引发收视爆点,节目组一定喜闻乐见。 第219章 番外二 今天的风也挺大 “对,是我,不过如果昨晚是我在下面,我可不会那么没出息得连坐都坐不下来。”千希嘲讽而暧昧地说着,凑近了贾科,“谁让你是敏感体质?” 贾科忍不住一拳揍向了千希,然而千希握住了他的拳头。贾科也没真想揍他,在千希吻过来的时候,他翻身把千希压在了床上,恶狠狠地攻城掠地。直到两人都开始支起了帐篷,执行官才心急火燎地敲响了房门,怒吼道:“二位!元帅命令你们必须在十分钟内出现在他的面前!” 千希和贾科鼻子对着鼻子,额头顶着额头,千希笑起来说:“看来我们得在十分钟内解决。” 贾科二话不说扯开他的裤子。 全帝国最盛大的婚礼就在帝国的皇庭里举行,当两个当事人穿着一黑一白两身军装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不少少女哭得昏了过去。 帝国各大杂志都纷纷拟好了各种吸引人的标题,收到了各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稿件。 “当两个荣登‘少女们最希望嫁的男人’榜首的男人结婚,帝国的玫瑰都全体凋谢了!” “他们是最登对的一对儿,谁都不能挑刺,就连在性别上也不能!” “我们的千希格列上将从此不属于我们了,他只能属于一个人了,这简直是最大的噩耗!” “卫家表示加柯上将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孩子,但是他们注定要和他继续失散下去了。”还有的小报在不遗余力地用嘲讽的语气刊登着有关加柯的报道。贾科事实上一点儿都不想见他所谓的父母,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爱他,那么害怕失去他,他就不会拾荒了两年被蛇尾带走,连卫希礼都找到了他,他们居然直到他进入帝国的视线才凭借他的面孔想要认亲。这显然是让人嗤之以鼻的。 而卫家持续不断的倒贴行为让一直盯着元帅府的崇拜者们非常恶心,但是贾科却一直没有正面对这件事做出解释,因此崇拜者们只能用将信将疑的态度面对卫家。 但是很显然,在婚礼上,卫家不愿意继续用柔软的态度试图说服贾科了,就在两人相携走过铺满了玫瑰的红色地毯时,邦尼大声哭泣了起来,用尖利的嗓音叫道:“卫加柯,你连母亲都不愿意相认吗!” 千希和贾科都停了下来,千希看向贾科,用眼神问他的意见,而贾科却冷笑了起来,冲他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我有父母,夫人,我从小在蛇尾长大,从那个淘汰率将近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今天地位,除了千希,我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扶持。连卫希礼上将的恩惠我都拒绝了,只因为我知道我是个没有身份的普通平民。我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我濒临死亡,与危险面对面的时候,我从未受到任何来自于您以及您的家族的恩惠,而您又究竟是凭什么认为我就是您的儿子呢?” 贾科的话出口的时候大家都对此露出了惊叹和愤怒的目光。蛇尾军校几乎像是一个地狱,许多贵族将孩子投入,都事先铺垫了大量的金钱和人脉,因为他们知道,能够全须全尾从蛇尾毕业的,几百个人里面不一定有一个。卫家没有对贾科做出任何付出,就想要获得一个即将成为元帅的儿子,这口野心也太大了。 “你的胸口有一道伤疤!”邦尼大叫了起来,从卫希礼那儿得知了这个秘密之后,她就一直认为自己掌握了最重要的特征。只要贾科脱掉衣服,露出他的心脏,谁都能明白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和贾科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就在她脱口而出的同时,卫密斯的脸色立刻变得狰狞了。他所拼命想要掩藏的东西被公之于众,还是被自己的母亲!他死死盯着邦尼,几乎想要将她的嘴撕碎。接着他突然想到,是谁告诉了邦尼这件事?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和卫希礼! 卫密斯瞪大了双眼向四周看去,卫希礼站在对面,站在元帅的下首人群里,低垂着脑袋,然而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当贾科成为上将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不能动贾科,他必须和他成为朋友,而愚蠢的卫密斯迟早会成为他对付的对象。为了让自己摆脱卫密斯,证明自己的清白,卫希礼一早就跟贾科坦白了真相,言明自己永远臣服在他的脚下,而同样的,他也“体贴”地告诉了邦尼贾科的身体特征。这样多少会影响到他,毕竟他们是亲戚的关系,但是比起元帅的报复,他觉得这点影响根本不算什么。 听到邦尼的话,贾科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被夺取天赋,他早就成为帝国最大的天才了,也许根本不用在蛇尾苟延残喘十几年,他就会飞快得到大量的资源得到现在的成就。蛇尾的经历因为有了千希,成了他最愉快的经历,但是同样的,它带给自己的伤痛也一点没有减少。 “如果你想要解除与我们的关系,你至少得向我们证明,你不是我们的孩子,”邦尼在贾科的脸色下有些瑟缩,但是想到元帅父母的风光,她还是挺起了胸膛,“你看,你和我们是如此相像,谁也不能够否认我们有亲缘关系。” 千希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几乎要让人将这一家带走,他们的不请自到已经让他很不愉快了,而此刻搅乱了他们的婚礼,让千希只想用风暴玫瑰一枪崩了他们。但是贾科却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拦住了他。 贾科忽然微笑了起来,他面对所有的宾客说道:“没错,我的胸口的确有一道伤疤,如果你们想看,就让大家看个清楚吧。” 他解开了自己高高扣到脖子的扣子,一把扯开了自己胸前的领子,将那道狰狞的横跨心脏的伤疤展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是的,我有这样的一道伤疤,我与您非常相像,也许我就是您的儿子。但在我发现自己天赋薄弱,受尽侮辱,尝尽苦痛的时候,您在哪里?我的背上有三十九道鞭伤至今未能消退,我的腿上和手臂上有虫族留下的伤疤,在我受到这些伤害的时候,您又在哪里?”贾科慢条斯理又带着微笑地说道,“各位看到了吗?我本来不想提起这件事,但是似乎这位邦尼夫人,对我有自我意识以前的来历非常清楚。” 看到那道伤疤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一道非常深的疤痕,几乎没有人能够在那样的伤势下活下来。而那样的刀法,在贵族和军部中间都有一个广为熟知的名字:掠夺刀。那是一种用于夺取天赋的手术刀法。 “我听说卫密斯先生自从日尔瓦事件之后就获得了天赋‘咆哮’,我非常想知道,他的心脏是不是也有一道和我相似的疤痕,用于将属于我的天赋移植到自己的身上?” 不等众人开始惊呼,卫密斯的脸就刷地白了,他猛地向外冲去,却立刻被一旁蹿出的麦德隆按倒在地。麦德隆将他死扣在地下,恶狠狠地说:“天哪,我居然没有事先收集到这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这都怪你!” 卫密斯胸前的衣服被两个士兵扯开,他的上半身暴露在众人面前。胸口赫然是一个略微小一些的相似的疤痕。只是下刀手法精密,愈合情况很好。 千希冷着脸将贾科的衣领扣好,占有性地将他保护在身后,以防卫密斯暴起。但是卫密斯一家都立刻被控制了起来。卫密斯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他大吼道:“那是我的天赋!我的天赋!臣服是我的!我才是要当元帅的人!” 一声枪响猛然想起,卫密斯大睁着眼睛软倒在了地上,血流从眉心中的枪孔里流淌出来。 卫希礼将手里的枪放下,冷淡地说道:“我认为这样的罪行,值得立刻被处罚。我很抱歉,污染了二位的婚礼殿堂,但是愤怒让我无法控制自己。” 卫希礼的话获得了许多人的赞同,他们都无法想象卫密斯竟然敢这么做。他的一切都是靠掠夺得来的,而他的父母在利用了贾科之后却还想要继续缠上贾科。但是贾科知道卫希礼并不是因为正义而射杀卫密斯的。 邦尼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脸色惨白,当场昏了过去,而看明白了一切的卫尔逊,知道他这辈子都完了。他嘴唇苍白地看着自己死在地上的儿子,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邦尼的话,在婚礼上让贾科坦白自己的身世。 卫家已经完了,但是卫希礼却被摘了出来。他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清白,而他之前积攒起的威望也帮了他一把。 贾科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尸体和卫家夫妇被带走,他才扭过头说:“我们继续。” 宾客们此刻看贾科的目光更加敬畏了。贾科曾经拥有两种天赋,即使遭受了这样的打击,他依旧带领帝国获得了胜利。他值得一切。 千希和贾科站在祭司面前领取了所有人的祝福,包括国王的,他们在众人的目光下拥吻,四面响起了一片欢呼和口哨声,接着他们一同摘下了胸口火红的玫瑰,跪在了国王面前。元帅从一旁上前,向国王单膝跪落行礼,接着他将一柄军刀放在胸前,起身交给了国王。 国王说道:“我将代替帝国,代表天神,接受军队的提议与决策,授予加柯、千希格列元帅职衔――” 四面众僧环绕,尽皆以极富崇敬的目光看着那金光环伺的人影。 “阿弥陀佛――”一声宝相庄严的法号自当中青年口中拖出,还不待其号毕,浓云遍布的天空再一次电闪雷鸣,接着庞大的灵气黑云摧城压境,在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云漏斗! 贾科的双眼渐渐瞪大,还来不及撑开新的防护,一道三百米直径的雷柱仿佛顶天柱一般从半空猛然轰了下来! 在电光火石之间,宝相庄严的秃驴贾科脸色数变,大吼了一声:“666!他娘的怎么回事!” 一个银色的金属圆球猛地滚了出来,来不及回答,便被惊慌失措地笼罩在了金光之下―― - 贾科被一道嘹亮的破风声猛地惊醒,仿佛是从一个绵长的梦中醒来,身体在感觉到危险的下一秒向左侧一跃,再就地一滚,远离了一道凶猛的刀光。他的双眼从模糊中渐渐清醒,愕然地瞪着面前一个伺机而动满身杀气的人,差一点诵出一声佛号,好歹是及时收住了嘴。 搞什么鬼?! 四周是一片哄闹声,仿佛因他那一跃过于惊险。但更多的则是可惜的嘘叫,倒似是因那一刀未得手,让贾科逃脱了致命的一击而产生了惋惜。贾科的头开始疼起来,瞪着眼睛叫了一声:“666!” 一个银色的圆球不知从哪里蹦出,浮在半空中不断闪动。它的金属身体上浮起了一行字:【你死了】。 屁话!那天雷下还不死的他妈是大罗金仙! 金属身体上再次浮现出了一行字:【八十二道雷】。 贾科呆滞的时间有些长了,对方再度向他猛扑了过来,贾科从他的腹下一滚,极其凶险地避开,顺手用握在手里的小刀横割向对方。这一刀异常诡谲,让来人来不及扭转的身体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腿上血口大开,踉跄了两步,又立刻稳住了身体。站在边上的一群人再次发出了惊呼。 对方睁眼凶狠地看着贾科,缓慢地调整呼吸,带着刀疤的脸显得异常可怖,贾科却依旧沉浸在回忆里。 第220章 直到世界尽头 今天的风也挺大女孩不是贾科那个营地出来的,体质不强不弱,突出亮点是脸非常漂亮。这一点在没有强大实力的条件下几乎是致命的弱点。 虽然这帮孩子最多也只有十岁,但是这也正是他们可怕的地方。他们对伤害同伴从来没有一丁点的芥蒂。 那一堂刑讯课的目标是窒息。 使人窒息的方式有很多种,勒脖子只是最简单的一种。还有烟熏、浸水等多种方式。 女孩被生生掐晕,又被水浇醒,然后一头按入水中,直到她几乎无法挣扎才再次被人拎起来捶着胸口吐出水来。紧接着她又被埋进了土堆,那个男孩将她封死在泥土里,用草木灰填死了所有缝隙,再压上了一块钢板。所有人都能听到女孩在下面挣扎挠土的声音,但是已经消耗了大量力气的女孩,没有多久就不再发出声音。她被活埋了。被发现的尸体死状很惨,下|体被用刀捅烂,那还不至于让她立刻死亡,窒息使得她全身都是缺氧带来的青紫。 事后那个男孩只受到了鞭打三十下,禁闭一个月的惩罚。这个惩罚相对于那个女孩的下场来说实在是太轻了。强壮的幼蛇在有医疗条件和充足事物的情况下,不需要多久就能恢复元气,而那个女孩第二天就被呈放在了医疗课堂的解剖台上。 贾科从解剖室离开的时候,心情还非常抑郁。整个军校都弥漫着一种死气。除了凯维勒,没有人会给这些孩子一些士气。每日循环的恐怖和压抑的气氛让幼蛇军营像是一个地狱。 贾科走到修炼室之前,面前忽然多了几个人影。贾科抬起了头来,皱眉看着那几个年纪上显然比自己大一些的孩子。 幼蛇军营里每一段时间送进来一批,送出去一批,还有一部分人无法送出,因为毕业不及格依旧留在军营里。他们的年纪约莫在十六七岁,比起刚刚进入幼蛇军营的新人,个个都是大块头。 站在贾科面前的这几个人显然正是那一批“不及格品”。 “喂。”其中的一个少年开口了。他朝低着头的贾科抬了抬下巴,语气阴森地说道:“是你杀了我弟弟?” 贾科心中一惊,脑海里飞快回转了一圈。原来的加柯根本没有能力杀人,而他夺舍到这儿后唯一杀的一个人就是赛台上的门罗。贾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你们是谁?” 为首的少年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我是门罗哥哥。” 几个已经十五岁以上的少年身体素质强悍,肌肉虬结,贾科几乎没有来得及反抗就立刻被拿住了。纵然贾科让666为自己模拟训练加餐过许多回,年纪和时间依旧无法让他在短期内把水平拉到足以不用神识地狠揍这几个足足大他五岁的幼蛇上。让贾科突然放弃反抗的是,要是这一次让他们没得逞,还会有无数次……贾科“反抗”了十分钟不到便被一棍打晕,拖入了地下室。 贾科从一片黑沉中清醒过来,只感到脸颊火辣辣的,几乎像是烧着了一样。他被打了一巴掌,被打清醒的。贾科模糊的视线一对焦,立刻认出这是地下室的尸体储存室。四周的光线很暗,偶尔有幼蛇犯了错会被罚下来打扫卫生。在这个地方呆上一个星期,看着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任何一个人都会精神失常。 他们要干什么?贾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缩得更紧,暗暗保护住了自己的内脏和头部。 贾科被捆成一团,丢在了角落里,站在贾科面前的门罗的哥哥回头说:“你上吧,森恩。” 一个少年从他们之间走了上来。贾科认出面前的正是之前弄死那寒门女孩的家伙,想到那个女孩,他的瞳孔都有些放大。面色阴郁的森恩笑了起来,他抽出了一柄小刀,说道:“刑训工具都在刑训教室呢,看来我只能用这个了。” “他杀了我弟弟,你得好好‘招待’他。”门罗的哥哥似乎没有半点为自己的弟弟的死讯痛苦的模样。他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和强烈的期待打量着贾科,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 贾科沉默着,考虑是忍耐还是爆发。他的神识如果极致催动,能有短时间的一拼之力,但是那样对身体的伤害太大了。他之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能在这里就给自己留下了隐患。但是如果不动手……他的下场说不定比那个女孩还惨。 打定了主意的贾科看了一圈四周。地下室一片漆黑,只有紧急通道的灯光是微亮的。这一切都让这里的环境阴森可怖。他知道四周都是存放尸体的柜子,如果他死在了这里,他也会被存放进去。同样的,如果是这些人死在了这里…… 贾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隐晦的光芒。 “不过在那之前你要不要试试他?”森恩扳着贾科的下巴,眯缝起来的眼睛仿佛一种毒蛇,“他有一双很像卫上将的眼睛。比你上一次看上的那个蠢货好看多了。” 贾科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罗的哥哥。他蹲下来,扳过贾科的下巴,手指用力按进了他的脸颊。贾科被迫微微张开了口,用阴冷而愤怒的目光看着他。 少年忽然阴笑了起来,他说:“你的主意不错。” 贾科的两条腿忽然被一双手抓住,对方的臂力惊人,将他的腿拉开到了最大,森恩带着一种阴测测的目光兴奋地看着贾科说:“我想试试新的玩法。” “在我爽够之前你可不能先捅拦他的肠子。”门罗的哥哥用眼神看了一眼森恩手中的匕首,“把他的嘴堵住,不要引来教官。” 立刻有另一个少年上前将贾科的嘴用他身上衣服撕扯下的布条捆住了。他随后又扎紧贾科的手,将捆住他身体的绳子挑开,同时也将贾科的衣物挑开了。贾科愤怒地睁大眼睛,用力挣扎起来,然而这三个人的力量轻易就能将才十岁的贾科摆平在地。贾科被面朝地面按在地下,任何挣扎都毫无用处,他的臀部因为腿的弹动而翘起,门罗的哥哥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那一掌几乎让贾科以为自己的屁股都被拍烂了。贾科心里骂着娘,眼神却缓慢地移到了森恩放在腿边的匕首上。 半跪在他身后的人一把将他的裤子扯了下来,匕首刚刚弹动了起来,就听到猛地一道破风声,接着一道闷吭声和贾科所控制的匕首飞起的声音同时亮起,贾科的背上一阵沉重,身后的人直接将他压趴在地,让贾科的胃都泛起泡沫来。 一声轻轻的“咦”,让贾科觉得有些耳熟。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思索来的人究竟是谁,就见到一双腿出现在身侧,千希蹲下来看着他说道:“我还以为你搞不定他们了呢。” “把这个畜生从我身上弄下去!”贾科忍不住低吼起来,“他还顶着我呢!” 千希的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神情。他将门罗的哥哥和一旁的跟班放倒的同时,森恩本能给他来上一拳,但地面上突然弹起的匕首却在瞬间割断了森恩的喉咙。那可不是他做的,也不会有一个正常的普通学生才十岁就能做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千希打量着满脸乌青的贾科说:“你的魂力?” 贾科冷冷地看着他。那当然不是他的魂力,是他的神识。但他目前的身体素质还不够他支撑神识外放,因为刚刚那一下,他已经吃了苦头了。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千希居然也在旁边。他是什么时候在的?他怎么知道……他有本事搞定这些家伙? 千希一脚踹翻了贾科身上的尸体,捡起地上的匕首,帮贾科将他身后紧紧捆住手的束缚割开。贾科刚刚获得自由就立刻提上了裤子。他没有去质问为什么千希不早点出手,在这个地方要获得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如果对自己无利,一般没有人回去充当烂好人。更何况,千希是贵族,而他只是个平民。让贾科感到疑惑而怪异的是,千希的年龄还不如他的这个肉|身大,但未免也太早熟了一些,如果不是他那张脸,贾科几乎要将他看做一个成年人。 千希和贾科两人一起将地面上的三具尸体塞进了尸体储藏柜里,默不作声地清理了罪案现场。贾科一瘸一拐地被他扶出去的时候,低声怀疑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也是惯犯?清理手法太娴熟了吧。” 千希眨了眨眼说:“我可对你没兴趣。”不过当贾科十年之后再想起这件事,几乎要忍不住揍千希一顿。 卫加柯从小天赋惊人,但是他的出身不好,不是长子,身体也不好,将来不能够世袭爵位,而他的大哥和卫希礼从小交情就好,一次闲聊中说起了帝国有名的各种天赋。 所有的特殊天赋都是有记载的,一般会在处于黎明战士时发现天赋的类型,卫希礼就拥有一种叫做天赋叫做号令。他的感染力极强,是一种隐形的特殊天赋,直到他成为上将后才被发掘并且重用于战场。这样的天赋能够让士兵士气大增,战无不胜,因此他才靠着并不怎么强大的武力值一直坐到了如今的地位。而卫加柯从小就被发现了一种提前外露的天赋:咆哮。这种类似声波攻击的天赋在他幼儿的时候就已经杀死过动物。但是他的大哥却很不高兴。他大卫加柯很多岁,一直没有天赋。贵族世家里由于资源优渥,没有天赋的少之又少,他的大哥卫密斯在发现大家日渐重视弟弟起来后,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夺取天赋! 这是一种帝国禁止的做法和秘术。卫密斯对他只有几岁的弟弟毫不犹豫地实行了。在日尔瓦事件发生之前,上飞船的卫密斯以照顾弟弟为名对他实施手术,完成了一次移花接木,而承受不住手术的卫加柯,很快就大病一场,再也没能醒过来。当时,迫于攻击而来的虫族的威胁,卫加柯的母亲含泪丢下了他小小的尸体,回到了帝国。 谁也没想到卫加柯竟然会活下来,而且还出现在蛇尾军校。当然,活过来的这个人是贾科,不是卫加柯了。 卫希礼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叙述这件事的时候,让贾科忍不住冷笑起来。如果卫希礼言明利害,阻止了卫密斯,卫密斯不可能加害自己的弟弟,这行为究竟是不是卫希礼提出来的还未可知呢。 但是卫希礼又为什么要回来找他呢? 贾科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卫希礼要出来了,他连忙向后跑进了拐角。贾科听到卫希礼和首长告别的声音,忽然心生一计,几步就隐蔽身形小跑到了卫希礼的住处附近。 贾科的野外隐蔽成绩横扫蛇尾精英团,他想要躲起来就没人能发现他。但他此刻半暴露地站在卫希礼的门前,有些徘徊不定。卫希礼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贾科似乎打定主意要离开了,于是惊喜之下连忙上去一把拽住了贾科。 “加柯?你改变主意了?”卫希礼柔声说。 贾科有些慌乱地扭过头来,迟疑地看着卫希礼说:“上将……我想知道一件事……” 卫希礼连忙摆出最和善的表情,说道:“你尽管问吧,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上将要寻找我呢?我只是一个废物,我根本没有天赋……” “谁说你没有天赋?”卫希礼脱口的时候看到贾科惊讶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失语了,但是他又有些奇怪,最后决定说出来:“加柯,难道你自己不曾发觉,你的心脏里跳跃着另一种天赋呀!” 贾科顿时楞了一下,茫然的神情取悦了卫希礼。“你是一个有两个天赋的天才,而这个天赋比你外露的‘咆哮’更加珍贵。我得承认,我一开始是为了寻找你的尸体,看看能否获得那种天赋,但是宝贝儿,我渐渐被你吸引了,我爱你,就像爱我的生命一样,你不能死去,你的天赋也只能在你自己的心脏里,因为那是和我最相配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