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家堡(一) 正月,北方还最是寒冷的时候,加上春节刚过,很多人都猫在家里①,使得这座小县城里显的很没人气。 今天是初三,是这座小县城开始忙碌起来的第一天,早上八点多,天刚大亮,便有男人踩着雪,来到自家店铺。从铺子里拿出事先买好的几卷大地红,铺在地上,片刻,便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预示着男人今年有个好的开始。过年就是这样,不论是在传说中,还是现实中,这声声响就代表着年味之一。 这样的年味,有人喜欢,有人讨厌,比如说在这家铺子楼上的年轻人。 东北,暖气都是给的足足的,青年坐在床上,露出精壮的上身,一道弯眉紧紧的皱着,显然是对这阵鞭炮声,打扰他的美梦,而不满。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夹杂在这鞭炮声中更是恼人。 翻开手机,便有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传来:“小鹏,起来没?” “嗯,刚醒,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了。” “那到你五爷爷家里了吗?” “没呢,昨天到这的时候说是大雪封路啦,只能座今天的火车去。” “我记得那趟火车是十点半的吧,现在都八点多了,收拾收拾别迟到了。到了给你三叔打个电话让他去接你。” “行,我知道了,不说了。”小鹏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雪大,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妈,不说了啊。” 小鹏没等对面回话,便合上手机,叹了一口气:“唉,都二十多岁的人啦,还这样管我。”挂了电话,却并不着急,昨天来的时候,便找了一家离车站不远的小旅店住下,临睡前问过老板,火车虽然只有一趟,但是正逢过年,很少有人出去,坐车人并不多。 十点刚过,准备出发,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背起双肩黑包,结账,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小鹏便向火车站走去。 外面银装素裹,脚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鞭炮声也还在稀稀拉拉的响着。从小旅店出来,转个弯,便能看见车站,一个二层小楼,窗户上爬满霜痕,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内部。 推开老旧的红木门,站内一样冷清,几家小商店被铁栅栏和木板围的密不透风,一排排的塑钢椅无人问津,孤零零的摆在那里,只有一个和尚穿着一身臃肿的棉僧袍,低着头,手结定印②,坐在角落,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打坐。 来到售票窗,窗内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披着着厚厚的绿军大衣,不断搓着双手,一旁一个电暖炉撒发着橘红色的光芒,为这个小站添加着仅有的一点温暖。 女人抬头看看小鹏,又低下头:“去哪?” “王家堡。” “八块,火车今天晚点,你的多等会。” “多长时间?” “不知道。” “好吧,给我来一张,谢谢。” 对话停止,小站又恢复宁静。 片刻,一阵键盘敲击声音从窗口传出来,一张红色的车票递到小鹏手里。 “不是本地人吧?这的火车只有一列,早上来,晚上走,加上是慢车得让路,经常晚点,多等会吧。” “恩,谢谢” 没办法,大雪封路,火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站,只能在车站里面等了。 东北的塑钢椅在寒冷的冬天是座不得的,人坐上去好似坐在冰坨子上,让你两排牙齿直打颤。小鹏当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没地方休息,也只能选择坐在上面。从包里面拿出几条换洗的裤子,铺在椅子上,回身坐下,还是有一股冷气直通脑海,这道冷气非但没有给他带来点精神,却像触动了脑海里的某个地方,令他昏昏欲睡。 小鹏眼神有些迷离,眼皮不住的颤抖,像是在抵抗那股睡意。眼皮轻合,又再度微张,透过缝隙,似乎能看见三个人正向火车进站的方向走去,两个人带着红袖章,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不断的推搡着前面灰蓝色布杉人走着。 远处的和尚也似乎被这景象吵到,动了动身子,起身向这边走来。 小鹏努力的摇了摇头,想把脑海中的困意给甩开,定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发现眼前被一件灰袍遮住视线,抬起头往上看了看,一张年迈的脸庞出现眼前,脸上那交杂着黑白两色的眉毛下面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下垂的眼角牵动的周围的鱼尾纹,嘴角微微上翘也让周围的皱纹和鱼尾纹连在一起,虽然是笑着,但堆在一起的皱纹,让本来上了年纪的人显得更加苍老,再瞧瞧穿着,原来这位老人就是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和尚。 老和尚看着小鹏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并未答话,还是那张笑脸,伸出手拍了拍小鹏的肩膀。 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小鹏再次晃晃头,发现眼前什么事都没发生,和尚依旧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之前的三人也不知去向,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十点五十三分。 “做梦吗?都睡半个小时啦?”话音刚落,站内广播就响起一阵女声,提醒着火车已经进站。 一会儿,一个穿着铁道制服的青年走了进来,看看旁边的检票员,又看看站在检票口的小鹏和远处的和尚,扯开嗓子:“来来检票,今天人少,一会上车直接去软座车厢。”转过头又操着他满是东北口音的大嗓门对小鹏说到:“别看票啦,今天你运气不错,出门左转直接去一号车厢,车厢里没几个人,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火车是绿皮火车,车体有些锈迹显示它的年头有些老旧。车头后面便是一号车厢,从车站到一号车厢并不近,沿途经过几节车厢,都锁着门,透过那低矮的窗户能看见里面都是空荡荡的。 一号车厢也是没有乘务员在下边指引的,想必那个青年就是这趟火车的唯一一个乘务员了吧? 车厢内部很干净,淡黄色椅套包裹住椅子,只有八个人分散在各处,面对而座,看样都是结伴而行的,小鹏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只有他一个人,省的打扰别人,也落得自己安静。看着眼前反着微光的桌面和干净的地板,倒是让他有些诧异,要知道在这大雪天,脚上粘的雪,到温暖的室内都是会化成泥水的,这么干净,倒不像是那个大嗓门列车员能打扫出来的。 三,五分钟,青年乘务员与和尚便走进车厢内,和尚径直走到小鹏的面前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小鹏楞了一下,这和尚竟和梦中人一模一样,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笑容。和尚不说话,也不等小鹏回礼,坐了下来,在随身携带的,已经有些褪色的黄布包内,翻找着什么。 中年乘务员锁好门,也转身来到俩人跟前,坐在旁边开口说道:“小伙子,看啥呢,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一声倒是给小鹏拉回现实,“嗯,来探亲的,大哥怎么看出来的?” “这时候本地人谁买硬座啊,这车有年头了,常做的人都知道,冬天硬座车厢暖气不行,人少,贼③冷。” “那真得谢谢您,让我座这个车厢。” “呵呵,大过年的,大家都方便。” “那到王家堡多长时间?” “一个多小时吧,我提前通知你。” “真是谢谢啦。” 正说着话,火车已经启动起来,慢慢的向前走着,车厢前边的乘务员室突然打开,一个中年女性列车员从里边出来,对着小鹏这边喊道:“小刘,来一下。” 小刘也就是那个大嗓门的乘务员,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又转过头:“新年快乐,旅途愉快,我还有事,先走啦。” “嗯,您忙。”说完,小鹏也回过头,发现桌子上正铺着一张黄布,老和尚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见他回头,和尚便开口说道:“小施主,我的法号成空,你是探亲,我是访友,也算有缘,让我为你占察占察?” 说完也不管对方脸上戒备的神色,又从黄布包里拿出六个三厘米长的长方形木方,两头尖尖的,中间刻着几个大写的数字,木方有一层淡淡透明的黑色包浆,里面透着大红色,这个物件有些年头了。这小木方就叫做占察轮,配合《占察善恶业报经》④一起使用,是佛家的一种占卜手法。 小鹏是无神论者,宗教迷信他一概都认为是骗子,但联想起今天做的梦和这个小物件倒是让他产生一丝好奇,也就没开口拒绝。 老和尚口中轻念地藏菩萨佛号,手拿占察轮,双手合十又抛在黄布之上,占察轮便在布上几番跳跃,待到停下来,几个数字显露出来,看清数字,又反复两次,三次相加一百零九,老和尚笑脸上的眉头微皱,又看了看,那点褶皱便又散去。不过小鹏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这几个小木方上,倒是没注意到对面的表情。 “不错,小施主此行吉祥平安,我这有一串佛珠便送与你,待到以后,再续这段缘分可好?”说着,便拿下手腕之处的一串黄色佛珠送了出去。 这段话,倒是让小鹏想起父母说假和尚的事,专门跟人说话相面,临了给你一串佛珠,开口就是要钱。 小鹏戒备之色更重,却也不拆穿:“大师费心了,我与大师倒是缘分已尽。”说完又把佛珠推回去。老和尚还是笑脸,没答话,拿起佛珠带在手上,盘腿而坐,手结定印又继续打坐去了。 看到老和尚避而不答,打坐去了。小鹏更是恼怒,一声轻哼充满不屑,也不再言语。 火车还在前行,窗外的景物虽然也跟着不断的后退,却很少有几分变化,永远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夹杂着一排排的杨树。 身为东北人的小鹏,雪景早已是看腻了,这趟火车的景色更是枯燥无味,索性打量起这火车内部的空间。 淡黄的车顶,还有着一排老式蓝色电风扇,旁边原本洁白灯罩已经和车顶融为一色,里面的白炽灯透过灯罩散发着道道黄色光芒倒是显得很是柔和,没原来那么刺眼,加上淡黄色绣花的椅套倒是别有一番感觉。 起身又向被锁住的硬座车厢看去,一样很干净,可能因为没人的原因,硬座车厢倒是有几分渗人的气息,突然对面的灯光灭了,昏暗中好像梦中的三个人又出现在对面,看不清脸庞,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小鹏吓了一跳,刚想回头问问别人,对面的灯光又亮了起来,什么都没有。 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正是那三个人顶在玻璃上,样貌似被什么遮挡住,露出一双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①:猫,在东北话里除了是名词,还有躲,藏的意思,猫在家里,可以理解为宅在家里。 ②:佛家打坐的一种手势,两掌仰置脐下,右手叠于左手上,两大拇指相触 ③:贼,也是东北话,形容词,特别,非常的意思。 ④:《占察善恶业报经》,隋朝天竺国三藏法师菩提灯所译,相传佛祖开灵山开****,坚净信菩萨请法,佛祖让其转问地藏菩萨,地藏菩萨随开示上下两卷《占察善恶业报经》。 与占察轮配合使用,所得数字查白话经文,即的所求之事。 二、 王家堡(二) 黑暗中,小鹏感觉有人在摇晃着自己,睁开眼睛,发现还在座位上,对面的老和尚已经不见了,之前的那位女乘务员则在一旁一脸关心的看着他。 脑袋有些昏沉,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我昏倒了吗?现在这是到哪了?” “小伙子,睡迷糊了吧?你跟小刘说,不是到站前叫你吗?再有十分钟就进站了,收拾收拾吧。” “睡着了?” “真是睡迷糊了,你跟小刘唠完,就睡了。” “那对面那个骗子呢?不是还给我算命了吗?” “骗子?那个老和尚吧?也没见给你算命啊,人家几站前就下车了。” 看小鹏还要说话,女乘务员赶快开口:“行行,别问了,马上到站了,快收拾收拾下车。我这还忙呢,下车自己好好想想。” 话音刚落,女乘务员转身便走,嘴里还嘀咕着:“真是稀奇,啥人都有,做梦跟现实都分不清。” “难道是做梦?”小鹏揉着脑袋,慢慢的回忆,突然一阵冷意顺着脊梁骨进入脑海,脑袋好像炸了一般,令头皮一阵发麻,他想起来了:“我之前明明看见三双黑眼,在死死的盯着我,可那是在做梦吗?一定是今天早上那通鞭炮吓到了,没休息好,那些事怎么可能发生!” 一阵刺耳的火车刹车声音响起,打断了回忆。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慢慢的消除恐惧感。火车停稳,小鹏内心也跟着平复,不在多想。王家堡下车的只有他,孤零零的。 一个一米八十多的大汉,一手拿着一件绿军大衣,一手掐个烟卷站在站台上,看向这边,黝黑的脸庞,一张大嘴裂开一笑,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紧着走了几步,来到小鹏面前,浓密的剑眉下面两只牛眼,又仔细看了看了,手上的烟卷随手放在嘴里,衣服往肩上一搭。 “小鹏吧,你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过来接你。你和你爷还有你爸长的真像。”伸出双手抱了一下小鹏。嘴里叼着烟说话,让大汉的眼睛有睁不开,一双大眼睛些泛着泪。 “三叔?” “咋的?还能有假啊?是不是跟你爸不像?我随你五爷,看见你五爷,你就知道啦。”三叔没管眼中的泪花,随手拿下肩上的绿军大衣,披在小鹏的身上,里边还有个狗皮帽子,也就是雷锋帽,也扣在小鹏的头上。 “咱这大雪封道,车进不来也出不去,得走两里地才能到屯子里,你妈怕你冻着,好顿嘱咐我,来,快穿好了,咱回家。” 深冬的北风很厉害,水撒在室外,一阵北风过去变成冰了。这车站四周没啥遮挡,北风呼呼的刮着,三叔刚才的泪花已经变成冰晶,凝在睫毛上,让这大汉原本不长的睫毛显露出来。 “又是我妈。”心里虽然讨厌,但架不住三叔的热情,只能穿上。 “你妈咋啦,多关心你,大了你就懂了。” “三叔我都二十啦。” “二十也是小娃子,走吧回家。”大手一拍小鹏的肩膀,越过铁路向前方走去。小鹏见状也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三叔很热情,也很健谈,健谈到有点话唠,小鹏却很喜欢听他说,不时附和着。 “鹏子,这趟火车你没白做,也体验了一把东北最慢的火车了。知道不,前几年冬天,你三叔我坐这辆车去县里,这破车一开始挺稳,哪知道走到一半就停下来了,我就寻思这是又给人让路啦?没一会,这火车又开始倒车了,我就赶紧问乘务,这火车咋还倒车啦?你猜人家咋说?” 小鹏憋着乐,没吱声。 “人家乘务告诉我,说这列火车要冲坡!” 噗嗤一声,小鹏没忍住。 “别笑,当时你三叔我也没信,我看看窗外,这能叫坡?开个蚂蚱子①,一把油都能上去,火车还上不去?人家乘务没理我,我就看着窗外这火车上去下来,来回三遍,第四遍才上去。等到县里,火车晚点一个半小时,当时你三叔那心情就别提了。” 小鹏还在咯咯的乐着,三叔的话又响起:“来了就多待几天,等过几天路开封了再走,省的像你三叔,摊上这事。” 闻言小鹏心里想的却是:“只要我妈管不到的地方在哪都行。”接着应到“嗯。那就在这多待几天。” 说话间,俩人来到通往王家堡的路上,三叔开口说道:“这路面上积雪很厚,你一会跟着三叔脚印走。” “三叔,你来时的脚印那?” “鹏子,你住城里可能不知道,这乡下别看现在没下雪,但没那么多高楼挡风,全是平原,只要一阵风,这地上的浮雪就满天飞,来时候的脚印早盖住了。跟好我的脚印,这路瞅着挺平的,有的地方都是沟,一层雪盖上去你根本分辨不出来。”说罢,便抬脚向前走。 三叔为了照顾小鹏,每次都迈出一小步,这一踏,雪便末过半个小腿,再用力踩实,反复几次之后向小鹏招手:“鹏子来吧,跟好了啊。” “三叔,这道都这样吗?” “没,就这不到一里地得距离是这样,后边就好了。咱的快点啦,你三婶、洋洋还有你五爷都等着呢。昨天没来上,今天都想着早点见你呢。” “哎,好嘞!” 俩人加快速度,三叔不时回头看看小鹏,看对方走的并不吃力,便又开口:“小鹏,你爸跟你说过咱们王家堡的事吗?” “没,我爸总说三叔和五爷的事,很少提我爷和王家堡。” “唉,你爸不提,不怪他。你爸呀,当时跟你一样年轻,也是这脾气,不服管,可这一走啊,就是二十多年。” “那三叔,我爸是啥原因离开的?之前总问他,他也不说。” “这事等我回去跟你讲。”三叔没说,接着转移了话题:“你爸既然没跟你说过咱们王家堡,那三叔得跟你说说,咱这王家堡可有许多故事。” 年轻人总是好奇,催促着三叔快讲。三叔咧嘴一笑,便顺着讲下去。 “这个故事咱们这老一辈人都知道,我也是听你五爷说的。” “那是四几年的事了,那时候小RB子刚滚蛋。家里的大人都盼着国军来接收,希望能吃上饱饭,哪知道国军也是一群王八蛋,来了跟小RB一样,先是买粮,买不到了,就抢家里储存的粮食。最终还是吃不饱。” “那年代,想多养几个孩子挺困难,你爷后边,还有一对双吧②和一个丫头,可是都是夭折了,只剩下他和你五爷挺过来了。国军来的时候,他俩一个十来岁,一个七八岁。孩子小点的时候,还能挺挺过来,可这到了长身体的时候,饭量更大,还吃不饱饭。当时没办法,便让村子里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出去找找吃的。当时孩子不多也就十几个,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俩跟一个叫王烈的人变得很要好。” “王烈他们家祖辈就在王家堡,可是他们家的人都很沉默寡言,而王烈呢当时也就是八、九岁的年纪,在小孩的群里,也总是沉默,不爱说话,可是就是喜欢跟在你爷他们哥俩身后。” “那时候村子附近还能有啥吃的,能找到的地方,基本都被人翻遍了,只能往远走。太远也不敢去,那年代满地的胡子③,离村子远了就给你劫走。” “可是架不住饿呀,有一次你爷他俩,离开其他的小孩,准备向更远的地方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啥吃的,没走多远,就发现身后有个小尾巴,是王烈跟上来了。” “三人就属你爷最大,他说去西边,听说那片有个土丘子,离村子挺远的,应该没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啥。你五爷和王烈当时是俩小屁孩还能说啥,跟着屁后就去了。” “你五爷说,他们约莫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那小土丘子不高,但挺长的。到了就找野菜呗,野外能吃的菜,也就是婆婆丁,灰菜啥的。可你别说,还真找着点东西,给三人乐的,赶快顺着土丘子就继续找下去。” “你爷在上边找,他俩在下边。找着找着,就听砰一声,你五爷抬头一看,上面人没了,土丘本来就不高,三步两步爬上去一看,你爷手里攥着一个小黑石头,趟在地上。” “这给你五爷吓的,上去摇摇人没醒,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等他再抬头看的时候,发现王烈就在旁边呢,王烈看看了你爷,又瞅瞅小黑石头,把肩上被的装野菜的破布包,往你五爷手里一扔,扭头就跑。你五爷一看王烈跑了,哭的那是更厉害了,哭了半天,又想起来这附近有胡子,又不敢哭了,还不敢走,也拽不动你爷,就坐那等啊,等你爷啥时候能醒过来。” “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你爷也没见醒,你五爷再也忍不住啦,哇一下又哭了。这会儿,没哭多大功夫,就有人来了,你五爷也没管,还哭,对面那人直接就把你五爷拽起来,大嗓门一吼:‘哭啥哭,老子来了还哭。’你五爷吓着了,抬头瞅瞅,他爹,也就是你太爷。” “这下更止不住了,又要哭,你太爷推搡他一把,对他又是一阵吼:‘别哭了,跟我说说咋回事’。” “这回你五爷,缓过神了,看看周围,还有王烈和他父亲,便把经过说了一遍,你太爷瞪了他一眼,回头冲着王烈的父亲,又开口:‘老弟,和烈子说的一样,烈子又说你能帮忙,那家福就拜托老弟了。’这家福就是你爷。” “王烈他爹拍拍你太爷的肩膀:‘先把孩子背回去,能不能救,回去再看看具体情况。’你五爷一看有救了,便不怕了。趁你太爷没注意,跑到王烈跟前伸手,拍拍他肩膀,又比了个大拇指,对面也没回话,冲你五爷笑了笑。” “回到村子都是后半夜了,你太爷背着你爷,直接去了王烈家,你五爷也想跟着,没让,一脚就给你五爷踹回家,让他好好待着,再乱跑就打折他的腿。” “你五爷哪还敢反对,赶忙回家了,你太奶也没说啥,就是叹气。俩人也睡不着就在家里等着。一个多小时,你太爷就回来了,后边还是背着你爷,也没见醒过来。你五爷以为人没救回来,又要哭,你太奶也坐不住了,赶忙起身。” “你太爷一看这状况先说话了:‘人没事,刚才醒了,这是又睡着了,王老弟说等这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人就好了,没事了。’就这,大家才安心。” “这事谁都没说咋回事,等到后来,你爷他们哥俩成年了才知道,王家堡这以前就是一个萨满祭祀的地方,一直从金国流传到满清,祭祀一块也不是叫什么的大石头,不过那块大石头从清初,就不知道被藏在哪了。” “那块小黑石头,就是祭祀用的,说是里面存着一个老萨满的鬼魂,你爷一拿起来,魂就被抓走了。王烈他爹也会跳神,就跟里面的萨满商量,把魂交出来,最后交是交了,可还留了点东西,王烈他爹也没办法。” “留下啥呢,说是你爷这一脉,以后只能单传,不会生第二个了。” 听到这,小鹏不信了:“三叔这是迷信,我可不信。” 三叔听了咧嘴一笑:“是不是迷信我不知道,但是你爷到你这可都是单传,后面灵不灵验可就看你了。”说完还挤了挤眉毛。 小鹏一看,闹了个大红脸,没再言语。 “对了,前几年,还有几个国家派出来的专家,专门去到个那个土丘子,拿机器测了,也挖过了,不过就挖出几个破碗罐,谁知道王烈他爹说的真假。” 俩人说着,已经来到村口。三叔回头拍拍小鹏的肩膀:“这就是王家堡了,咱到家了。” 三叔家离村口不远,直走一会就到了,一个不小的院子,几间贴着白瓷砖的瓦房。 不过小鹏没时间欣赏,因为进院的时候他就想起来了,临行前他妈还让他给三叔和五爷一家拜年呢,得先把礼物找着。 对着三叔说了一声:“三叔,你先进屋,我找点东西,马上就进去。” 三叔看看他:“行,快点啊。你五爷可想你想的不行,长这么大头一次见你。” “好嘞!”说完,赶快拿下双肩包,翻找起来。 找着找着,小鹏发现包里面有一串黄色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就感到血液瞬间冷了几分,冷的全身直打颤,一颗心也在胸膛里不断乱撞,让他有些忐忑不安。火车上的感觉又再度出现,觉得周围有人在盯着他看,那目光就像爪子,掠过他的身体,鸡皮疙瘩一层层的随之涌出。强打起精神,压了压有些颤抖的手,仔细的看了看这串东西。这不是梦里那老和尚,给自己的那串佛珠吗!? ①:蚂蚱子,手扶拖拉机,东北话。 ②:双吧:双胞胎,东北话。 ③:胡子:土匪,也是东北话。 三、王家堡(三) “鹏子?想啥呢,别杵在那。是没找着东西,还是嫌你三叔这破,不想进屋啊?”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就落在小鹏的肩上。 愣在那的小鹏被吓了一个激灵,一双眼睛透露出一丝迷茫,表情显得有些错愕。 三叔发现不对:“鹏子?怎么了?是不是有啥心事,吓到你了?” “没,没怎么。走吧三叔。”话音有些颤抖,透露出内心的忐忑。 “鹏子,你爸妈不在这,有啥事就跟三叔说。先进去给你五爷拜个年,一会没人了,告诉三叔,三叔帮你想办法。” 小鹏一听赶快调整了一下情绪,撒了个谎:“三叔,真没事,来之前我妈不是让我给五爷和你带了点东西嘛,刚才没找到,以为丢了呢。才找着,没事。”说完嘴角上翘,笑了笑。 “你这孩子,三叔家也不缺啥东西,丢就丢了,别想太多。要是真有啥事了,别忘了跟你三叔说就行,走吧。”说罢搂着小鹏就往屋里走。 屋里很热,看样子是炉火烧的很旺。这股暖意也驱散小鹏的点点恐惧,让他打起精神。一条小走廊连接这四间屋子,半人高的白蓝色扣板围住洁白的墙面,提示着房子是新装修的。 右边那间屋子传来阵阵人声,交谈着什么听不清。三叔没管里边的人,右手推开门,左手轻轻推了一把小鹏,大声说道:“来来来,看看谁来了。” 小鹏被三叔推进屋,屋里大小三个人正齐齐的看向这边,让他有些尴尬。不过瞬间,小鹏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摘下雷锋帽,一哈腰,鞠了一躬:“五爷爷好,三婶好,这是洋洋吧?新年快乐。” 坐在炕上的五爷招招手:“小鹏吧,快把大衣脱了上炕,炕上暖和。道是不是挺难走?累了吧!”说着,打开盘坐的双腿,就要起身。 小鹏一看哪敢让他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一脱大衣就坐到炕上,旁边的三婶看见小鹏坐定也开口了:“小鹏,累了吧,来喝点饮料解解渴”一罐雪碧递了过去。 “不用不用,不渴,三婶不用麻烦。” “什么不用麻烦,大娟店里有啥饮料都拿来,让小鹏自己挑,快去!”五爷不高兴了,催促着三婶。 “唉,瞧我这脑袋,也不知道小鹏爱喝什么,我这就去拿。”三婶转身就走。 小鹏刚想说什么,三叔又来到炕边,衣服往衣架一挂,一句话就把小鹏拦住了:“行了鹏子,让你三婶去吧,不让她去,你五爷该不高兴了”说完还冲他挤了挤眉毛。 三人这边说着,却没看见,旁边有一座小火山就要爆发了,一旁的小姑娘,也就是洋洋,愤愤的看着小鹏,嘴巴鼓鼓的,小嘴撅的老高,脸上全是不满。 “小鹏啊,来,往里面坐坐,让我看看你。” 小鹏又向里面挪了挪,五爷细瞧了瞧他,似是陷入回忆,而他呢,也偷偷打量着五爷。 五爷的年纪并不是太老,六十六岁,可是岁月却在五爷的容貌上,留下太多印记,先是染白了头发、胡须和那浓密的眉毛,接着又在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一双大眼睛有些浑浊,不再明亮,这一切让他显得很是沧桑,干瘪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因回忆而激动,还是什么。 片刻,五爷叹了一口气:“唉,真像,和你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爹,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跟援朝大哥也是一模一样,脾气也是那样。” “是啊,要是援朝、你大姐、老二都回来,今年也算是团圆啦!”五爷显得有些激动。 小鹏看五爷有些激动赶忙开口:“五爷爷,我爸人虽然没回来,却让我给您老带点东西拜年”回身拿过黑包,找出俩盒脑白金,放在炕上的小桌上。 “我爸之前听三叔说,您最近觉挺轻的,让您试试这脑白金,好用了,他在给您买。” 五爷没吱声,也没接过来。小鹏又从包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红包。大红包也跟着放在桌子上。 “这里面是张银行卡,密码是您生日,我爸说别的东西也不好带,让您自己看中啥,就买点啥。” 啪,五爷一拍桌子:“谁要他的东西,谁要他的钱,回去告诉你妈,如果援朝再不回来,她以后也不用来看我了!” 小鹏一下就楞在那了,三叔赶紧打圆场:“爸,您还不知道我大哥吗?今年让小鹏来了,明年他可能就回来呢。再说小鹏还在这呢,别生气了。” 听到小鹏还在,五爷火气减弱了几分:“小鹏啊,你五爷爷不是冲你发火,你也知道,你爸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也不让你过来看看我,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五爷爷,您要是想我,我就多待几天,寒暑假有时间我就来看您,您老就别生我爸的气了。回去我也劝劝我爸,下次让他跟我一起过来。” 五爷的脸上终于又露出笑容:“那小子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小鹏,你能常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看五爷笑了,小鹏松了口气,又拿起小红包,转身走向洋洋。看着洋洋气鼓鼓的看着他,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洋洋?怎么生我气了吗?我呢,送你个东西,咱不生气了好不好?” 红包送到对面,对面没理他,小脑袋瓜一扭,看向别处。 三叔坐在炕上看见了,有点生气刚想开口,对面三婶的声音先传过来了:“洋洋,你鹏哥跟你说话呢,咋这么没礼貌,快跟你鹏哥说谢谢。”原来是三婶回来了,正拿着一个装饮料的小框,用手,指着洋洋。 小姑娘有些惧怕她妈,鼓鼓的小嘴跟着瘪了,小头一低,轻声说了句谢谢,又不言语了。 看三婶拿过小鹏的红包,三叔瞪了瞪她。三婶没理他,又对小鹏说到:“这小丫头,又不知道为啥生气了。这小孩子生气,来得快,去得快,小鹏,别往心里去啊。来,看三婶给你拿回来的饮料,你喜欢哪种自己挑。” “麻烦你了三婶,随便挑哪一种都行。”说完转身又从黑包里,拿出一个小红盒递给三婶:“三婶,这是我妈送您的耳环,跟她带的一样,不知道您喜欢不?” “喜欢,喜欢,大嫂的眼光我信得过,鹏子回去跟你妈说一声,带个好啊。”一边接过盒子,一边打开,眼睛有些发亮。 三叔这次没忍住:“行了,别看了,鹏子早上到现在,没吃饭呢吧?东西放那,快去做饭。” 三婶也没言语,盒盖扣上,往兜一揣,扭头走了。三叔脸色不太好看,大过年的也不能发作,对小鹏招了招手:“你三婶这人就这样,别在意,来,跟你五爷爷多唠会儿,毕竟是头一次见面嘛。” 小姑娘一看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气也让她妈给吓了回去,扭头也跟着走了。 时间过得挺快,三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一阵的鞭炮声,抬头一看表,已经三点多了。 三婶推门进屋,对着炕上的仨人喊道:“建军,饭做好了,去把鞭炮拿出来,放完鞭炮咱就开饭了。” 三叔让小鹏先扶着五爷先去饭厅坐好,接着又从仓子里拿出一卷1000响的啄木鸟,对着小鹏问道:“放过吗?” “没。” 小鹏他妈管的挺严,从来没让他摸过这些东西,最多就是小时候玩了几回划炮,捡几个没响的鞭炮掰成两半,当呲花放过。 “那敢不敢?” “这有啥不敢的。”年轻人,就是想着尝试各种东西。 “不抽烟吧,来拿着三叔的烟,去试试,等明个三叔教你用手放拿着三叔的烟,点在火线上,完事撒腿就往回跑。三叔看他这模样,咧嘴一阵大笑。 那时候鞭炮假的少,火线都是慢线,跑回去,约莫七八秒钟才响。1000响的鞭炮持续的时间很短,一阵噼里啪啦的就完事了。 按照习俗,放了鞭炮就开饭。今天可能是因为小鹏来了,菜色不错。 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一盘顿鱼,蒜泥血肠,拌点凉菜,加上一大碗油滋了,便是今天的晚餐。 五爷爷问小鹏喝不喝酒,小鹏没吱声,摇摇头。 “我和你三叔今天高兴,你妈也不在,来陪我们爷俩喝点。”说着也不顾小鹏反对,给他倒上了一杯,杯子不小,能有四两多,酒在里面差一点末到杯沿。 “鹏子,平常不跟朋友喝点吗?来尝尝这个酒,我在朋友那弄的,说是原浆,喝着挺不错的。” “三叔,我都不怎么喝酒,我哪能尝出来好坏啊。” “哈哈,尝不出来也没关系,陪着我们爷俩喝就行。” 吃饭的时候,三叔开始没让小鹏喝的太快,不断给小鹏夹菜,一会让他尝尝小鸡,说是散养的,一会又让他尝尝猪肉,说是没喂过饲料的。五爷爷也在一旁不断催促,让他多吃点。 小鹏感觉这些菜,虽说只是家常菜,但确实都不错,小鸡和猪肉都很嫩,咬下去就有汁水流出来,很是鲜美。就连平时不太喜欢的油滋了,也多吃了几块。可能是做法不一样,今天的油滋了?的很干,每一粒脂肪都没半点油水,吃在嘴里酥酥的,撒上不多的精盐,很香,特别的下饭。 五爷是越喝越高兴,吃着吃着,便不断的让小鹏多喝点。 小鹏也跟着越喝越快,没一会,四两酒就见底了,就感觉到脑袋有些发飘,五爷还让三叔给满上,这回小鹏说啥都不干了,五爷也没生气,让小鹏陪着他吃完。 吃完饭已经是五点多了,小鹏酒喝的不少,还挺急,已经有些犯困。坐在炕上,拿出手机一看,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他妈。想了想就又给拨了回去。 “喂,小鹏吗?” “啊,妈,是我。” “你咋才给我打电话,下午给你和你三叔打电话,谁都不接,要不是你三婶告诉我,你们到了,我都担心死了。” “哎呀,手机放包里了,没听着嘛,再说了,这不是好好的给你回电话了嘛。” “你是不是喝酒了?是你三叔让的吧?看我回头不找他。” “喝酒?没喝啊,行了,别老管我了,我挂了啊。” 小鹏又要挂电话,突然又想起早上那串佛珠,随口问道:“妈,我包里那串佛珠,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佛珠?什么佛珠?” 小鹏愣在那没说话,没多大功夫电话里又传来一阵声音:“小鹏?小鹏?” “啊,啊,没事刚才三叔叫我,没听见,没事挂了啊。” “不许喝酒,鞭炮也不许你碰,听见没。” “啊。”小鹏有些心不在焉。 “行了,好好在你三叔那玩吧,多陪陪你五爷爷。好了儿子,拜拜。” “拜拜。” 说完手机里就传来一阵滴滴声,对面挂断了。 小鹏想再回忆今天的过往,就感觉酒意在他脑袋里不断乱搅,让他有些犯困,眼皮变得很重,没多久就睡着了。 三叔看小鹏睡了,把炉火熄灭,让火炕凉下来,接着给小鹏盖上被子,和一家人去另一个房间聊天去了。 睡着睡着,小鹏感觉不断有人踢打着自己,很疼,却睁不开眼睛。用力的动了动眼皮,终于能看见点东西,只能看见几只脚,不断地踹在自己身上,看鞋好像是千层底。 动了动嗓子想喊,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想把身子圈起来也动不了,对面还有一个中年人,被很多人围着,有人拿着木棒,有人用脚,不断的招呼在他的身上,打的他来回翻滚。 小鹏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让身体动起来,哪怕一根手指头也好,发出一点小的声音也好,可就是没有反应,回馈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疼痛,还有恐惧。 忽然间,他看见围观的人群里有两个人,一个很像他爸爸,一个很像五爷爷,但是更年轻,衣服的样式也更老旧。 小鹏向着那个方向用力的眨着眼睛,希望对方能看见他。那个像五爷爷的年轻人,却不断的躲闪着他的目光,另一个人想要冲过来,却被他拉着,不断的后退。 猛地,小鹏一下子坐起来,头疼的好像要裂开。发现又是做梦,这让小鹏的心仿佛都要跳出来似地,想起今天的种种,让他不知所措,只能拿起那串佛珠来安慰自己。 带上佛珠,让他心安稳了许多。眼皮又有些颤动,一阵困意再次上扬。倒在床上,又昏昏的睡去。 四、王家堡(四) 天还没亮,三叔就一家就开始忙碌起来,因为炉火后半夜已经熄了,这时候,屋里不太暖和,说句话都能看见哈气。 三叔怕小鹏冻着,就抱点柴火先引燃炉子,随后又推门看小鹏还在睡着,没叫醒他,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炉子里的火苗不断蔓延,不一会,就开始呼呼的烧着,小屋开始变得温暖,火炕也变得有点热。 小鹏昨天酒劲上头,一身秋衣秋裤都没脱,就一头栽在床上睡着了。火炕发热的时候就有点让人受不了了,一脚蹬开被子,又随手拽了几下衣服。鼾声微响,还是没醒,可见他睡得很踏实。 时间慢慢的流逝,天色也开始放亮,期间三叔又往火炉里填了填火,屋内越来越热,窗上的霜花也开始融化,小鹏的额头已经有几滴细小的汗珠显现,又翻了几个身,就睡不着了。 小鹏坐起来看看周围,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三叔家。看看另一边的五爷,背身趟在那,估计是睡的正香。没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的。 可能是因为在炕上睡的久了,屋里虽然暖和,离开火炕,小鹏还是感觉有些冷,随手拿过衣架上的大衣一披,推门走出房间。 刚出门,就看见三叔站在厨房门口正跟里面的人说着什么,听不清,刚想过去说些什么,对面的三叔就发现他了:“鹏子,醒啦,昨晚睡的冷不冷?”声音很轻。 “才醒,睡的都有点热了。”小鹏声音也不是很大。 “那行,你五爷爷还睡呢吧?” “嗯,我起来时还没醒。” “哦,洋洋也没醒呢,现在也没啥事干,你先回屋坐会,等洋洋醒了,你那屋看会电视。” “不用了,三叔你们弄啥呢,我来帮帮忙。” “还能用你帮忙,这厨房就你三婶一个人都嫌挤得慌,没看我都站门外了嘛,行了行了,快屋去吧。” 通过昨天的接触,小鹏知道三叔的脾气,没往下接茬,打了声招呼,回屋了。现在天刚放亮,屋里挺黑的,五爷睡着呢,也就没开灯。 小鹏没什么事,坐在一边发呆,慢慢的开始回想起昨天的一切,先是火车站看见的三个人,接着又想起成空和尚,还有紧盯着他的那三双眼睛。待到今天,冷静的好好想想,还是分不清,那究竟是幻觉,梦,还是现实。 说是虚幻,可这串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包里的佛珠,却在提醒着他,那一切都真是发生了。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切又都是发生在他睡着的时候。可能他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那个成空老和尚了吧,让他来给自己解答这疑问。 抬手瞅瞅佛珠,每个珠子都有拇指粗细,颜色不是很鲜明的黄色。在珠子表面有一层薄薄的,乌黑色包浆,让这串珠子显得没什么光泽,却没能掩盖珠子本身的材质。小鹏从手腕上拿下佛珠又仔细的看看,发现这材质更像是明黄色的琥珀,只是比琥珀更清透,颜色也更深。珠子里还有一个用金箔组成的图案,看着很像是什么文字或者符号。查了查,一共有六种,成对的分布在两侧,佛头两边的珠子里面则没什么装饰,而是把这六种图案环绕着刻在上面。算上佛头,这些珠子倒是有十五颗。 小鹏本来是很喜欢这些小物件的,只是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没看出什么东西,便又把佛珠套回手上。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五爷已经醒了,只是精神很萎靡,没有昨天的精神头,坐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时候,三叔进屋了,看着床上坐着不动的五爷,冲小鹏招招手,轻声说道:“鹏子,来。” 小鹏一看也跟着轻手轻脚的走出门。 “鹏子,你五爷爷,最近这一两个月一直都这样,每天睡的很沉,精神状态却都不太好。醒了就坐那不说话,谁要过去,就冲谁发火。这事,跟你爸也说了,也不知道你爸买那东西好用不。” 小鹏也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安慰道:“三叔,放宽心,这不过年了嘛,可能是鞭炮吵到他了,等过了年,五爷身体没见好,让他去城里看看身体。” 三叔没接话茬,只是让他去洋洋那边待会儿。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有些发闷的小鹏也没多待,转身就去找洋洋了。 三婶说的很对,小孩子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今天小姑娘看见小鹏,特别开心,鹏哥鹏哥的,叫个不停,还拿出不少的画本,让他看。这倒是让小鹏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呢?陪小姑娘玩了没多大一会儿,三叔声音就传过来:“鹏子,洋洋,来吃饭啦!”。 来到饭厅,五爷正坐在中间,很有精神头,小鹏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不知道五爷是不是因为他的到来,才强打起精神。 今天,五爷的胃口可能不太好,吃的很慢,也不太多。没多长时间就让三叔给扶回去了,回来三叔脸色不太好,告诉小鹏,五爷又睡了。 这一餐,很快就吃完了,除了小姑娘,谁都没吃太多,小鹏想安慰安慰三叔:“三叔,这样吧,一会儿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咱们接五爷去城里看看。” 三叔也知道几人的气氛有些闷,勉强动了动了嘴角,笑的不是太好看:“没事,你不说了嘛。可能是因为过年放炮的原因嘛,再说别让你爸折腾了。年后再说。” 小鹏还想说点什么,三叔一摆手:“鹏子,咱乡下没啥好玩的东西,你要是爱打麻将,你一会就跟你三婶走,让她带着你,输了算你三叔的。不想玩呢,你三叔小卖店里,还有几台从县里拉过来的斗地主和水果机,你也可以试试。” 说罢,一楼小鹏的肩膀:“走吧,先去你三叔店里看看,让你三婶收拾收拾桌子,一会儿你看看干点啥。” 来的时候小鹏没仔细看,三叔家的院子挺大的,一个三间房,一个仓子,旁边几个架子被雪盖着,也不知道是葡萄架,还是什么。院门旁边有个小砖房,没啥装饰,唯一的窗户上贴着几个字“小卖店”。 小卖店里不大,跟室外一样冷,窗户虽然没上霜,可就一扇窗户,还是显得有些昏暗,三叔进屋直接就去找开关,开灯去了。啪啪,两声跳泡的声音,白炽灯的亮光变照亮这个小房间。 货架东西不多,大多数都是乡巴佬的熟食,有点方便面、饼干,薯片虾条倒是没几样。旁边还有几台老旧的游戏机,看样就是斗地主了。 三叔随手打开其中一台,可能是因为天冷,机器有些故障,等了半天没画面。 “这破机器,一到冬天就这样,鹏子,你等会,货架上的东西看中啥,直接拿!”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的机器,小鹏没动就在旁边看着,三叔拍了几下看没动静,又踹了几脚,“嘣”的一声,音乐和画面就出来了。 这倒是让小鹏有些想乐:“这机器和某些人一样,就是欠揍。” 三叔当然不知道小鹏想的啥,一看好使了,拿出腰间的钥匙给机器上了几万分。 “鹏子,你先玩着啊,这屋没暖气,我去仓子拿点柴火,把炉子点着。” “不用,不用麻烦,三叔。” “什么不用,你坐着先玩,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开门就走了。 小鹏完了几把,也没啥好牌,见三叔没回来,还不断的有人从窗户那望,就想出去看看,刚开门正好和抱着柴火往回走的三叔碰个照面。 “咋了鹏子?冷了还是没分了?” “没事三叔,就是刚才有人来了,就想出来看看。” “啊,没事,不用管。都是找你三婶打麻将的,那边刚成局儿,你要觉着没意思去看看也行。” 小鹏也确实没啥意思便跟三叔说:“三叔,那我去看看。” “行,去吧,我这边的把炉子引着,一会这也有人来玩,三叔可能要看店,可能没时间陪你,实在不行就先看会儿电视。” “嗯,三叔你忙,一会我自己看看干点啥,不用管了。” 全国的麻将一个地方一个样,东北也是如此。小鹏本来就不喜欢,而且这边的麻将跟城里也不一样,看了半天没看懂,就觉着没什么事情做,想来想去,就想着让洋洋带他去这村子周边逛逛,毕竟还是第一次来乡下。 小姑娘本来今天就粘小鹏粘的不行,一听让她带路,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没一会就穿上衣服嚷嚷这要走,跟三叔一家打了声招呼,叮嘱了小鹏注意安全,别走的太远,就放行了。 村子算不上四通八达,西边、南边和北面各有一条路,北面是条大道,也就是他和三叔进村的路。西边和南边就是小路了,通往邻村的路,不是太好走, 小鹏想看看三叔说的那个金国祭祀的地方,就让小姑娘带着他去。 西边的路上有也有十几户人家,看见小姑娘过来,都打招呼:“洋洋去哪啊?旁边的是谁啊?” “我哥,城里来看我的,我陪他看看咱这。”说完小嘴巴一扬,显得特骄傲。 村民看着小丫头的样子都挺开心的,也没啥恶意,跟小鹏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鹏拉着她的小手,边走边问:“洋洋,告诉鹏哥,昨天见到鹏哥为啥不高兴呢?” “不高兴,是因为爸爸妈妈还有爷爷知道你要来,都不理我了,就盼着你来,好吃的都给你留着,都不让我吃。”说着,小姑娘还撅了撅小嘴,很不开心。 “呵呵,那鹏哥不吃,都给洋洋留着,好不好?再告诉一下鹏哥为啥今天就这么开心呀?” “因为爸爸昨天说了呀,等鹏哥过两天走,就带着洋洋去城里玩。” 小鹏很惊讶,因为昨天和今天三叔都没说过这事,接着问道:“鹏哥,一定带洋洋去城里好好玩玩,好不好?不过,你要跟鹏哥说说,你爸让你去城里的原因,怎么样?” “不。知。道!”小姑娘不开心了,两个脸颊气的有些鼓鼓的,就想挣开小鹏的手。 “好了好了,咱不生气,鹏哥也没说不带你去呀,不知道也没关系。”小鹏一看小姑娘生气了,急忙停止话题。 “鹏哥,好像是因为爷爷有一天说梦话,说是谁来找他了,爸爸担心他,就等爷爷醒了想问问他是不是生病了,爷爷发了一顿脾气,说话声音很大。他跟爸爸说不用他管,还让爸爸离他远点。” “等后来爷爷气消了,就找爸爸说,让我跟鹏哥你去城里溜达两天,爸爸一开始不让,爷爷又发了一顿脾气,接着,洋洋就不知道了。鹏哥?是不是爷爷不喜欢洋洋了?”小姑娘说着,有几滴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 小鹏一看,赶快说道:“你爷爷哪会不喜欢你呢,这不是看鹏哥来了,想让我带你去城里玩一些这没有的东西嘛,要不,为啥会这样说啊,是不是啊?”说着拍了拍小姑娘的小脑袋,揉了揉。 小鹏想哄哄小姑娘,蹲在地上,又接着说道:“洋洋,和鹏哥打雪仗好不好?” 小姑娘先是看了看周围,没说话,突然一弯腰,抓起一把雪仍在小鹏的脸上。雪花四溅,小鹏顺势躺在地上。 “洋洋好厉害,鹏哥投降好不好?” “不好。”一边说着一边围着小鹏转,不断的向他扬着雪花。 雪是前几天下的,这时候根本没人踩过,很干净,小鹏就在地上打滚,还喊着:“洋洋,鹏哥投降了,鹏哥投降啦!” 小姑娘咯咯笑着,没理他,还在继续。 小鹏爬起来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再不停,鹏哥可要跑了啊。”说着一边慢慢的后退,一边闪躲着雪球。一直保持着不远的距离,有时候离的近点,故意被打中几下,不让小姑娘太累,也不至于让她失去兴趣。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打打闹闹的前进。 小姑娘这次团了一个大雪球,小手一挥,向着她鹏哥使劲的扔去。小鹏想躲,就往左边跳,哪知道,脚刚一踏雪面,就完全陷下去了,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向左面倒去。发出“砰”地一声。 五、王家堡(五) 小鹏刚踩空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好,也来不急做出过多的想法,只能用双手护住脑袋,直挺挺的倒下去。倒在地上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就感到左胳膊磕在一块石头上,很疼。 “鹏哥!鹏哥!” 听见小姑娘在唤自己,小鹏缓了缓神,揉揉胳膊,抬头看了看。 原来他掉下来的地方,是这条小道的边沟,不高,一米多点的样子。可能像是三叔说的,路旁的雪,被风吹的堆积在这道沟上,平平的,把路面多延伸出一点来,没走过的人,不知道宽窄,很容易踩空。 小姑娘蹲着上边,也没了心情继续玩,小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小鹏:“鹏哥,你没事吧,是,是不是,是不是洋洋的错啊?”说着说着,带点哭腔,话都已经有些接不上了。 一看小姑娘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小鹏感觉了一下,身体其他地方没啥事,赶紧跳起来。 “鹏哥骗你的呀,这不是想,逗逗洋洋嘛。” 小鹏这句话就像触动了世界末日的开关,小姑娘一阵梨花带雨,小手不断的抓起地上的雪向他扔去。 “鹏哥是大骗子,大骗子。” 坡本就不高,小鹏一站起来,能露出小半个身子,双手抱起小姑娘,在怀里逗了逗,直到她露出笑脸才作罢。把姑娘重新放回路边,小鹏拍拍了满身的雪花,感觉到胳膊还在隐隐作痛,就想找到那罪魁祸首。 一块黝黑的石头嵌在雪中,在小鹏跌倒的那片雪痕中很抢眼。小鹏想要拿起来看看,发现这石头还有另一半插在泥土中,又加了一把劲,拽出来有些尖刃的另一部分。 石头很像是一把小刀,大约二十厘米长短,被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上半部分看上去,比下面稍长一点,有些微微的弧度,整体被打磨的很光亮,已经看不出什么石头的纹理,阳光照在上面让它有些像是黑水晶。弓起的那一侧被打磨的更薄,不是很锋利,还是有几分刀刃的味道。就是下半部份让它有些显得不伦不类,一样的石头,却是没经过打磨,棱角分明,显得很是普通,若做刀把,使用起来一定是及不顺手。 小姑娘看见她鹏哥手里把玩着啥东西,嚷嚷这也要看。尖锐物品怎么能给小孩子玩?小鹏当然不允,惹的她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一看这小姑奶奶又发脾气了,他也没办法,知道今天溜达不成了,抱着小姑娘就往回走。 兴许是玩的有些累了,回到三叔家,小姑娘就先睡了。回来的路上,她的鹏哥许诺了很多东西,让已经睡着她的还带着笑意。 三叔和三婶都在忙。三叔在店里忙着招呼客人,三婶则红光满面大杀四方,看样是赢了不少。 回屋,看见五爷爷正坐在床上,愣愣的有些出神,想起三叔的话,没敢打扰。无事可做的小鹏来到三叔的房间,看看睡着的洋洋,轻轻的坐在沙发上,拿出黑石刀又看了看,就想用手机找点关于它的讯息。那时候网速很慢,想找点什么是很花费时间的。 石刀很多,就是没有一个相似的,小鹏一页页的翻看着,也没着急。正翻看的开心,耳边突然传来三叔的声音:“鹏子?干啥呢?” 声音不小,小鹏吓了一跳,一看三叔站在门口,就向着小姑娘的方向努努嘴,轻声说道:“没啥,三叔,洋洋睡觉呢,咱出去说。” 三叔没说话,轻声轻脚的退出去,小鹏见状也跟了上去。 刚出门,碰见三婶正送朋友离开,应该是麻将局散了。三叔也随着送送。小鹏在旁边很惊讶麻将局散的这么早,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嗬,原来都看这么长时间啦。 “大娟,快去做饭吧,都几点了。” 三婶看样赢了不少,满脸的笑,没说话,转身就去厨房了。 三叔有些气闷,没再跟三婶说什么,转头又对着小鹏说:“鹏子,走吧,去看看你五爷爷。” 五爷这时候正坐在床上看电视,精神头比上午好了一点,一看小鹏进来了,便唤着小鹏上炕陪陪他。三叔也没多留,还有事,转身回屋了。 爷孙俩聊没多大会,就听着隔壁一声巨响,“咣”,一阵东西摔落的声音随着洋洋的哭声一起传来。 小鹏一惊,夺门而出,三叔这屋,东西洒满了一地,那个木质的小茶几,裂成两半,一个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翻倒在中间,一看衣服正是三叔。三婶这时候也闻声过来了,一下就摔坐在旁边,抱着三叔,大声哭嚎着:“建军啊,建军啊,你这是咋了,你可不能扔下我们娘俩啊,我俩怎么活啊!” “哭什么哭,先看看老三有没有进气,别抱着他,一会勒死你就守寡吧!”五爷站在门口大声呵斥着。 这一声呵斥,吓着了三婶,洋洋也跟着不哭了。 三婶探了探三叔鼻息,冲着五爷高喊:“有进气,有进气,爹,你来看看,有进气!” “掐人中,先掐人中。”说着,五爷也已经来到跟前。 小鹏也随着五爷的脚步来到一旁,帮着三婶扶助三叔,也不知道做什么,就看着三婶用力按住三叔的上嘴唇,手指头都有些泛白。 掐了好一会,人还是没反应。 “爹,没反应,咋办?”三婶这时候已经有些缓过神来。 五爷没说话,眼眶泛红,愣愣的看着三叔手里的东西出神,小鹏也顺着五爷的目光看去,正是那把石刀被三叔攥在手中。小鹏看着三叔的样子想到些什么,可现在的状况,却不允许他多想,推了推三婶:“打急救电话吧,五爷爷可能看三叔这样有些激动。” “不用打了,不用打了,小鹏,看看你三叔是不是像是睡着了?” 小鹏听完,看了看三叔,脸上没什么狰狞的神色,气息很平稳,如果不是这一地的狼藉,倒真像是睡着了。 “嗯,有点。” 五爷没答话,转头看向洋洋,表情和语气都很激动:“洋洋,你爹怎么倒下的,看见没?” 洋洋本来就被吓到了,看五爷爷这么激动的问他,一边哭着一边说:“我……不……知道,呜呜,我醒了,呜,跟我爸……说,要,呜,看看……桌上的,呜呜,东西,呜呜,爸爸,拿起来就,呜呜呜呜,倒了。”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大喘气,哭声越来越大,中间顿了几次,眼看着就要哭抽了。 五爷听完更是激动,站在那身子都有些发抖。小鹏一看小姑娘的状态,知道不好,赶快冲着已经楞在那的三婶说道:“三婶,快去看看洋洋,洋洋要哭抽了,你快带她到五爷那屋待会,看着点。”接着又补了一句:“三叔我看着,快去。” 三婶一听急忙抱着洋洋就跑去对面,一边跑,一边哄着。 半晌,五爷跌坐在床上,口里喃喃的念叨:“这是债啊,这是债啊。” 小鹏也不能看着三叔这样,急忙开口对着五爷说道:“五爷爷,不打120三叔咋办?” “小鹏,你爸和你讲过你爷的事吗?”五爷没回答小鹏,却是提了另外一个问题。 “没讲,五爷爷你怎么不着急,三叔咋办?”说着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猛的突然想起来三叔讲过爷爷的事,不就是这样吗,手里拿着东西,昏迷不醒。 “五爷爷,你是说三叔这是和爷爷一样丢魂了?这石刀和那黑石头事一种东西?”小鹏经过昨天的事已经对这些迷信有些将信将疑。 “唉,可能比那块石头更厉害。”话音有说不出的凄凉。 小鹏心里有很大的疑问,为什么我没丢魂?可是却没说出来,而是对五爷爷说了另一件事。“五爷爷,刀是我捡回来的,我不是害了三叔?”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小鹏,跟你没关系,是他回来讨债了!” 他?他又是谁?小鹏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可是三叔才是眼见重要的问题:“五爷爷,那是不是,找个跳神的,给三叔看看?” “没用的,当年就不是跳神救回来的,不过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我儿子救回来。”说着五爷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表情很决绝。 “小鹏,你去跟你三婶说一声,告诉他别担心,你三叔这病我能看,明天早上就好,让她好好的陪洋洋待会,小丫头吓的不行。” 看了看三叔,还是那样,像是睡着了,小鹏一抬三叔的肩膀,把他扶到沙发上。还想张嘴说点什么,五爷就摆了摆手:“去吧,先跟你三婶说一声,回来听五爷爷说会儿话。” 小鹏把话带给三婶,三婶没说话,不知道是真不担心,还是在想些什么,挥挥手,让他走了。成空和尚、佛珠、黑眼睛、石刀、三叔、三婶、五爷爷,这些事,交杂在一起,让小鹏心中很烦闷。 回到三叔的屋里,五爷让小鹏坐在他旁边,又仔细的看看小鹏,开口说道:“小鹏啊,你知道那个故事只是一半,另一半只有我和你爷爷知道,你爷爷走的早,我不想把它带进棺材。当年是我做错了,连累了你们一家,连累了你三叔啊。” 小鹏还想说什么,五爷还是一摆手没让他说下去,开始讲起了故事。 “小鹏,你应该知道你爷爷丢魂的事,我就接着给你讲。你爷爷,也就是家福,被王烈和他爸爸救回来后,就一直很感激他,以前都是他找我们哥俩,后来就是家福主动去找他。那时都是孩子,原本就在一起,后来在一起的时间变得更多,就开始无话不谈。” “他的性子也就变得开朗了点。他告诉我们,他们家本姓完颜,祖辈都是萨满,从金国开始,就在这个地方,一直祭祀着一块叫做祖灵石的巨石。天地万物皆有灵,便是他们的思想,而这灵便是从这块神石中诞生,当物死灯灭,灵就重回神石。” “神石清初就从这个地方运走了,说是运到京城,他们这一支,认为神石离开这个地方,就会在这留下灵,还是需要有人祭祀,就没跟着其他萨满迁走,留在这个地方。迁走的萨满不允许他们在这祭祀神石,认为这是对神石的不敬,这一支没办法只能改姓王,不在称自己为萨满。” “而他爸爸呢,当年和黑石里的萨满沟通失败了,是强硬的用他们家族的方式把你爷爷抢回来的,魂是抢回来了,但是却被里面萨满下咒,至于是什么,王烈不知道,他爸爸也没说的太清楚,就是告诉你太爷,以后只能单传。” “我们哥俩知道这些之后好奇心大起,就怂恿着他带我们哥俩去看看,当时真看到过很多东西,花花绿绿的萨满服,皇上写的圣旨,这其中就包括你三叔手里的石刀。” “可谁知道,就那一次就被他父亲发现了,很生气的把我们赶走,而他呢,第二天能看见被打的痕迹,从那以后,他就不再提这些事,我们呐,也不敢再说了。” “几年后,建国了,他爸爸也就是在那几年没的,他就从那时起又开始变的很内向,更加沉默寡言了。你爷爷呢,没管这些,总是去帮他打理那些,照顾不过来的耕地,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人民公社成立,咱们这建生产队。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很相信家福,有时候都是盲目的。” “六八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年大队里来了一个被下放的教授,两个红卫兵送他来的,能看出来,一路上遭了不少罪,但是那人却一直是乐呵呵的。那个教授是个研究历史的,但却特别喜欢民俗,来了之后总是打听一些当地的事,有的人心情好和他攀谈几句,不好的直接打骂,我们哥俩倒是好心,基本上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谁知错就错在,我那时候才二十来岁,管不住嘴,就和这个教授说了王烈家是萨满的事,他一遍遍的哀求王烈,想去王烈家看看,王烈不理他,也不打骂他,见王烈不理,就来找我,我一时心软去求你爷帮忙开口。” “你爷一开口,王烈欣然同意了,那时候那些东西都是要命的东西,谁敢摆出来?俩人约定半夜没人的时候,让教授自己偷偷的去,谁知道,教授被有心人发现了,那天晚上,王烈家的所有东西都被发现了,各种帽子扣了上去,大队上的民兵,抓住他俩,不断踢打他们。” “你爷,想冲上去帮忙,我就死命的拉着他,那时候我和你爷的孩子都不大,上去了,孩子怎么办?” “王烈当时的眼光,从苦苦的哀求,变成愤恨,到最后死死的盯着我,没有感情,我一直都不敢看,只能不断的闪躲。” “那样的目光到今天我忘不了,也不敢回想起来。” 六、王家堡(完) 五爷说完,就默默的坐在那,仿佛又陷入什么回忆。看着五爷,小鹏就思绪有些波动,换做是他,又该怎么做?救?还是不救? 俩人之间沉默了片刻,五爷叹了一口气。 “唉!当天晚上俩人就已经被打的昏过去了,民兵把他俩扔到大队的仓房,两个留下来指导革命的红卫兵,带头抄了王烈家。第二天王烈和教授就被带着游街,有人举着搜出来的圣旨和萨满服,说他们是保皇派,传播封建迷信思想,要搞复辟。” “那个年代的人,都经历过战乱,现在好不容易能吃饱点,一听有人要搞复辟都很激动,游街的途中,很多人都冲上去又是一顿毒打。” “第三天早上,发现俩人已经死在仓房里了,从那天开始,你爷爷就很自责,性格也变得沉默很多,先是自己生闷气,后来就动不动就跟别人发火,那时候事情因我而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劝他。” “你奶奶最先受不了他,没多久就跑了。等你爸长大点,你爷爷就开始不断冲他发火。孩子小的时候,就躲到我这。等大了,俩人就开始爆发冲突,一次比一次激烈。” “八二年,俩人吵得最凶的一次,那一次你爷爷说了最狠的话,他让你爸滚出这个村子,滚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那年你爸刚好是二十来岁,就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大,不服管,脾气大的不行,当天就走了。” “你爸走没几天,你爷爷就病倒了,接着就不行了。临终前,他终于肯跟我说说话,这么多年他一直怪我,我不怨他,可为什么这种时候,我们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起聊聊天。那是我哥啊,我哥啊。”越说越激动,小鹏看见这年过半百的老人掉泪,很想劝劝,却像有什么堵在喉咙上,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颤抖的声音接着传来。 “你爷没的那天晚上,我坐在他旁边,他告诉我,他的命就是王烈救的,他没保护好王烈,他一生都在内疚。王烈死那天,他梦见王烈来找他,问他为什么不救他。” 五爷的声音再度哽咽:“我就告诉他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说完俩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五爷调整好情绪又接着讲下去。 “他在床上,向我摆摆手,没让我接着说下去。继续跟我说:‘家旺啊,哥不怪你。知道吗?从我梦见烈子那天,他就不断出现我眼前,我看任何人身后都站着他的影子,都在问我,同样的问题。我知道,他有能耐,是想找咱们报仇。前几天我就感觉他真的来了,便跟援朝说了狠话,让他走,你们也走吧,别叫援朝回来。他想报仇,就找我,我欠他条命!’。” “你爷之后就没再说什么,晚上十一点多就走了。当时没人信他说的。从你爷倒下那天,我一直都在找你爸,可是那时候没有电话,托人也没找到。几个月之后,你爸的信寄回来,可你爷爷早就下葬了,我怕他接受不了,一直瞒着他。” “纸啊,是包不住火的!等你爸有点发展啦,就想回来看看,这时候就瞒不住啦。只能说出真相,从那之后,你爸就不提回来的事了。” “鹏子,你三叔跟你说了吧,五爷爷最近睡不好。唉,我也梦见王烈啦,我明白他是来找我了,我活到这么大岁数,够了。要是今天你五爷爷走了,鹏子,你就到王烈的坟上替五爷爷上柱香。啊。” 话音刚落,三婶一阵哭嚎的声音有传来:“洋洋,你怎么了,怎么了?别吓唬妈妈,你们要是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听知道那边也出事了,小鹏几步进屋。床上,三婶摇着洋洋,洋洋的双手在空中乱挥,已经没多少力气了,脸上异样的紫红色,加上皱在一起的五官很是狰狞,眼睛不断翻白,嘴里发出咳咳的声音,眼看着就要窒息。 小鹏三步并两步,几步来到三婶跟前,一手拽住三婶的胳膊,一手扶住洋洋,大声的对三婶喝道:“三婶,别摇了,看看孩子是不是缺氧啦。” 已经有些癫狂的三婶,一愣。 “对,对,缺氧啦。”说完直接一松手,小鹏只有一只手扶着洋洋差点掉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鹏处理的及时,此时的洋洋有了些呼吸的声音,表情也不在狰狞,只是嘴里还小声说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看看有些缓过来的三婶,赶快说道:“三婶,快去打120,三叔能等,孩子等不了!”三婶急忙转身去找电话。 小鹏见状轻轻放下洋洋,就要去找五爷,刚走几步,感觉不放心,一把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带在小姑娘的手上。谁知道刚走到门口,眼前一阵模糊,接着一黑,倒在地上。 慢慢地小鹏睁开眼,想看看周围,只有一片漆黑,这让他有些害怕,伸出手摸摸四周,他心里咯噔一下,没反应,他竟然感觉不到身体还有哪处能动。 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身体动不了,没办法反抗,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的窒息,周围还有俩个毛骨悚然的尖声,在嘻嘻的笑着:“嘻嘻嘻,掐死他,掐死他,他是反动派,掐死他,掐死他,你就能回学校,嘻嘻嘻。” 就在他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除了那无边的黑暗,一切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他还能感觉到脖子上的阵阵疼痛,那不是假的! “跑!”黑暗中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呼喊,小鹏吓了一个激灵,感觉脚能动了。爬起来顾不上想什么了,没有什么方向,只是不断地跑着。 也不知道是多长时间,一股浓浓的药水味道传进小鹏的鼻子里,让他有些作呕。想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白炽灯的光就先传来,有些刺眼,一抬手就遮住这光芒。 旁边的人一看小鹏有动作了,急急忙忙喊道:“醒了,鹏子醒了。” 小鹏听出来了,是三叔的声音,想要坐起来感觉自己一点劲都没有,只能转头看看,三叔,这个平时总是笑着的汉子,有些憔悴,脸上还有些泪痕。有些迷糊,刚才不是在三叔家,三叔不是晕倒了吗?又用余光扫了扫周边,原来这是医院。 “三叔,你没事了?我怎么在这?” 三叔勉强的笑了笑,对着小鹏说道:“鹏子,三叔没事,你没事就行。”声音有些沙哑。 一阵脚步声,三婶抱着洋洋和医生一起过来。医生看了看小鹏的状态,转头对着三叔说:“病人没什么大问题,有些虚脱,在这打瓶盐水,还是你们回家休养,自己选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小鹏还没反应过来,发现三叔一家除了洋洋,表情都不是太好。 “三叔,五爷爷呢?怎么了?” 听到这话,三叔手捂着脸颊,双肩微微颤抖,语气有些低沉:“啊。你五爷爷走了。” 脑袋一片空白,接着,小鹏的心里就有些反酸。 “怎么走的?” “突发心脏病,医生说了,是先晕厥,没什么痛苦,走的很安详。” 小鹏能听出来,三叔语气中的哽咽,张嘴想安慰安慰,就被三叔的话打断了。 “鹏子,不用劝三叔,人上了年纪,都有这一遭。你五爷走的没遭罪,挺好。” 闻言小鹏心里暗叹,没再说什么。 “鹏子,你先在这休息,我让医生给你挂针盐水。医院还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你五爷爷的后事。”说罢,带着三婶和洋洋落寞的走出去。 小鹏心里现在有很多疑问想问三叔,这个时候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想法。三、五分钟,就有护士过来,感觉还有些累,就挨上枕头睡了。 等小鹏再次醒来的时候,针管和点滴已经撤下去了,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感觉一下,回复点力气,能够下床活动活动。 三叔在走廊里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发现是小鹏,强打起点精神。 “鹏子,醒了?给你爸打个电话吧,说一下情况。有些话需要你来说。” 电话使用三叔的手机打的,一会儿,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老三,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小鹏在你那惹祸了?” “爸,是我。” “鹏子?怎么了?”声音又恢复往日的威严。 酝酿了半天,小鹏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怎么了?说呀!” “爸,五爷没了。” “你再说什么!电话给你三叔!快!” “爸,五爷突发心脏病,已经走了!”小鹏又加重了一些语气。 “啪啦……嘟……嘟。”从听筒里传来好像电话掉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忙音想起。再次拨打已经是无法接通。 当小鹏爸爸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搭建灵堂,这是他二十多年第一次回来。 二十年前,他走出这个村子,跟父亲天人永别,二十年后回来,跟另一个亲如父子的人再次分别。不论是谁,他都没有陪伴走过,最后的时光,这就是他的悲哀吧! 等到五爷下葬,小鹏看见他的父亲,独自一人,站在两位老人的墓前,很久。 而三叔呢?并不记得他是怎么倒下的,仅仅是知道他那天晚上醒的时候,五爷和小鹏都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整间屋子,只剩下三婶一个人在对着电话激动地讲这什么。那天晚上三婶为三叔和洋洋叫的急救车最后带走的却是五爷和小鹏。 小鹏很想告诉三叔,是五爷救了他,可是这里面又存在着太多未知。五爷是用什么办法救的三叔?难道仅仅是让王烈报仇就放过他们嘛?黑暗中的那突然传来的一声跑又是谁?想起五爷那天晚上的话,小鹏打听许多当地的老人,才找到一座没有墓碑的小坟包,这就是王烈墓。把那把黑石刀埋在坟包的后面,看着它没有言语。 七、佛珠之秘(一) 小鹏一家从王家堡回来,已经有几天了,可即使是离开三叔家有些时日了,五爷离开的阴霾,在这个家里也没散去。 晚上吃饭,爷俩都没心情,爸爸低头抽烟,小鹏也坐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看着爷俩这个样,可气坏了这家里面,唯一的一个女人。 “啪”小鹏他妈一拍桌子:“怎么着?你俩能耐了?这回不吃,下回自己做切!” 手一颤抖,烟灰落地,鹏爸和小鹏表情错愕的,看着对面的女人正在发威,这可不像是她能做的。 大部分人在烦闷的时候,总想找到一个发泄点。鹏爸眉头一皱,挑了挑眉,就要发作。 鹏妈呢,仿佛没看见似地,一边给小鹏夹菜,一边淡淡说:“小鹏,来多吃点,先别想了。你五爷的事我考虑了一下,老人虽然走了,我和你爸还是能做点啥的。”话音早就没了刚才的气势。 看看小鹏碗里的菜已经有些满了,放下筷子,又接着说:“回来的时候,我问过朋友,想给老人做点什么,人家说,莲花山的愿海寺,正月十五有场法会,可以去看看,我就想带着你去,怎么样?” 话虽然是对着小鹏说的,可小鹏知道,其实是说给他爸听的。 “哎呦!”鹏爸突然叫了一声,原来本想发作的他,听到人家这么说,也知道,现在一家子都有些烦乱,一下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楞在那的他,没注意,烟已经燃到指肚,烫了他一下。 小鹏看看他爸的表情,又看看扔在地上的烟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可没见过平日严肃的爸爸,有陷入困窘的一面。 这声笑,让鹏爸回到现实,没管刚才的事,拿起碗筷,开口说了句:“吃饭。”一家人也终于有些恢复了往日的情景。 正月十五,去往莲花山的路上,小鹏扎着安全带,坐在鹏妈的车上有些郁闷,他可没想到这一趟旅途这么劳累。 这趟旅程的路途有七百多公里,所以正月十四就出发了,前半段旅程都还不错,高速公路,四平八稳的没啥问题。 后半段可就不一样了,在当地的县城住了一宿后,第二天的路没走一会儿,就开始国道变省道,省道变乡道,甚至都没路了,需要从冰面上渡江。后面的路更是不堪,路面翻浆,包包坑坑。就在刚刚,鹏妈没躲开一个小坑,车体一颠,让小鹏嗑在车门上。这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坐车,是要扎安全带的。好在,再走没多会,就到了目的地。 冬天的山里,一般都是雾气弥漫。下车,就能感觉到车外有些湿冷,鹏妈就不断叮嘱着小鹏多穿点。自打从王家堡回来,小鹏就不再抗拒,这些家人对她的关爱。随手拿过衣服,又在里面套了一件。 鹏妈挺欣慰,笑了笑,对着小鹏说:“走吧小鹏,今天法会,人一定多,咱先去找你张舅。” “张舅?哪个张舅?”小鹏很纳闷,来的时候没人提过啊。 鹏妈一愣“唉,瞧妈这记性,这次来就是你张舅介绍的,他跟这寺庙主持关系不错,几天前就来了,在这住着呢。咱们上山先去找他,你叫他张舅,张政舅舅都行。” 小鹏应了一声,俩人就向着山上走去。 通往寺庙的路,是一趟长长的白石阶,挺宽敞,小鹏在山下就感觉出今天的人不少,可在这石阶上还是有些稀稀疏疏的。石阶旁的雾凇伴着走入薄雾的人,倒是有几分仙境的感觉。 这段路有些长,对小鹏来说不算什么,对鹏妈来说就有些吃不消了,累的有些喘。小鹏就扶着她,在山门旁休息了一会儿,也趁机打量了一下这座愿海寺。 山上的寺庙不小。红砖黄瓦上有层薄薄的积雪,鼓楼、钟楼、天王殿就立在前方,大雄宝殿也能露出个轮廓。上香的人络绎不绝,让小鹏眼前的景象,被道道青烟环绕着。 鹏妈休息片刻,便带着小鹏路过道道大殿,来到居室挂单的地方,房间不多,只有几间,很快便找到张政的居所。 轻敲了几下门,就有人过来,开门一看一个穿着藏红色居士服,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那,不过长相叫人有些忍俊不禁。一张圆脸好像十五的月亮,又大又亮,胖胖的脸颊的没有一丝赘肉,显得很是紧实。除开一双大耳朵,剩下明显上小一号的五官,加上半短的眉毛,全都聚集在中间。 “老同学,你要是再晚一两个小时,可啥事都办不上啦!”这张政,虽然长得很让人发笑,不过声音确实很浑厚。 说着便一退身,把小鹏和鹏妈让了进来。 “张政,可真是让你久等了,这路太难走,没耽误到你就行啊。” 屋内并不大,三张椅子,一张桌子紧挨着两个柜子,算上床和炉子就占满了整个空间。张政让二人坐在炉旁取取暖。看到二人坐定,就对着小鹏说:“这就是小鹏吧?以前同学聚会就总听你妈夸你,今天看着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话一说让小鹏脸上一阵燥热:“张舅,您过奖了。” 张政却不以为然:“当张舅骗你那?要不是你还在上大学,给你介绍个对象。” 鹏妈看出小鹏有些窘迫,便开口绕开了话题:“张政,行了,再说小鹏,一会他就上天了,先说说正事,什么时候见下正明方丈?” “我这还想着让你们娘俩暖和暖和再去,着急就走吧,正明方丈在后山的禅堂,咱们的稍走一会。”说罢就披上一件棉袍子领着俩人向后山走去。 这一路就没有院内那般宏伟的建筑了,只是一条崎岖山路,连着一座不是太大的砖瓦房,走着走着,就听见张政有些微喘的声音从前边传来“前面那砖房,就是禅堂,是曾经的愿海寺。” 小鹏很惊讶,略带疑惑的问道:“那现在的愿海寺是怎么建成的?” “那是正明方丈一点一点化缘而来的,不过方丈应该是更喜欢这个禅堂,即使前面盖好了各种大殿,方丈还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里面。” 三人说着说着就已经来到禅堂的门口,敲了敲木门。“嘎吱”一声,门就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和尚,正一脸威仪的看着他们。 八、佛珠之秘(二) 中年和尚一看是张政,弯腰双手一合十,做了一个合十礼。“张居士,师傅在里面等你们,进去吧。” 张政也还了一礼,领着两人走进禅堂。 禅堂内部还有俩个灰杉的和尚坐在一边,算上中年和尚,也仅有四个人,让这本就没什么拾物的地方得有些空旷。地面是老式的砖砌的地面,包包愣愣的,一个有些佝偻的黄袍僧人坐在地上的蒲团上,背对着一行人,冲着三尊不大的佛像在诵读着经文,是什么,也听不清。 半晌,对面的僧人诵经声音停息,那个中年和尚就过来扶起他,一转身就看到黄袍僧人的花白的胡须和有些褶皱的皮肤,虽然这都是上了年纪的表现,不过眼前的人倒并不显老,一张带着歉意笑容的脸上并未牵动起多少皱纹,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 “张居士,让你们久等了,来这边稍坐。”说着保持合十礼的左手一摆,引着来人到一旁的火炉边上。 也不知怎的,火炉没烧,让本来没感觉冷的几人,在这火炉旁有些发抖,见状老僧人便让禅堂内的几人去寻柴火,接着便和几人见礼。 几人也纷纷双手合十,只是来到小鹏面前,看着因为抬手施礼,而露出的佛珠,老僧倒是有些微微惊讶,也没言语。 这时候寻柴的僧人已经拿着一袋煤炭进来了,引着炉火,几人围着炉火纷纷落座。几分炉火的热气也让有些僵冷的身体感觉到一丝暖意。 张政先开口了:“师傅,我这位同学家,有老人走了,来咱们寺上做超拔,也想请您看看老人去所怎么样。” 老僧闻言点了点头,让人从禅堂的佛像旁,拿了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物件,黄布一摊铺在面前的方桌上,小鹏一看里面的东西,几个木方,俩头尖尖,原来见过,就是成空老和尚给他占卜用的占察轮,只不过,要更新,质地也更为普通。 问过鹏妈五爷的情况,老僧便开始口呼地藏菩萨,手摇占察轮,三次反复之后,却是眉头一皱,脸上充满疑问。众人看着老僧的表情,都有些不解,也没见老僧开口,又耐心的等了等。 老僧没理会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又快速的摇了三遍,每摇出一个结果,表情凝重的,更加用心记好上面的数字,等到三次结束,结果一加,脸色很是难看。 半响,老僧的脸色已经是几次变化,最后用有些微愠的口气对着鹏妈说:“过世的老人可叫王家旺?今年六十有六?初四离开的?” 小鹏和鹏妈听了心里不太高兴,家里老人去世的玩笑谁开的起? 对方毕竟是朋友介绍的,还是一寺之主,鹏妈压了压心火,没了刚才的热情淡淡的回答:“大师,都是对的,老人也确实是初四离开的,有什么问题吗?” “唉!”正明老僧叹了一口气,也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失态,谁会在这种问题上来唬弄人?接着用有些没落又带着歉意的语气慢慢的说:“施主,我刚才着相了,见谅。刚刚可能是因我修行不够,占察两次都没有结果。如果施主若是还有疑问,老僧那就再占察一番,要是没什么问题,那便让张居士带你参观一下这座愿海寺,我就失陪了。” 鹏妈听见老僧的话语,知道对方有些沮丧,看看张政,一用眼色,张政接着就开口说:“师傅,您再试试占察一下,如果没结果,可能是没缘分,您也别多心。” 老僧没回话,轻轻的把占察轮聚拢,放在手心,双手合十。这次用很慢的速度摇动着,又是反复三次,每一次的数字又仔细的看了看。 几次相加,老僧摇摇头,过了好一会才语气失落的说:“施主,我修行不够,仍然没有结果,老人家的事,我会多诵几遍往生,你们自便吧。”言罢,唤来那个中年和尚,扶着他坐在那蒲团上。那佝偻的身影,很是寂寥,没一会默默地诵起不知名的经文,不再言语。 其实鹏妈对这种事情将信将疑,见人家诵经了,没什么想法,就跟着张政一起离开了。 走出禅堂,张政先开口了,有些感叹的对着鹏妈说:“老同学,我认识正明方丈这么多年了,从没见过他向今天这么失态。他的占察每次都很准,这座愿海寺就是曾经那些,找他指引的人捐的,其中也包括我。” “政啊,不用说了,这些东西本来我也不太相信,准与不准对我没啥影响,你别多心。今天来做超拔,其实就是图个心理安慰,主要啊,还是带小鹏出来溜达溜达。”说完看了看小鹏,示意着他接下去。 小鹏也明白,赶快开着玩笑说:“是啊张舅,您别多心,要是感觉对不住自己的老同学,那就给我五爷多念念佛经就好了。” 鹏妈一听瞪了一眼小鹏,一拍小鹏的脑袋,对着他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还指使上你张舅了,没大没小。” 不过张政听了小鹏的话没生气,那张大圆脸上反倒露出笑容,对着鹏妈说道:“老同学,别动手啊,小鹏说的对,我这不是还能给老人家念念佛经嘛,也能出力。” “政啊,说什么呢,这都帮不少忙了,别听孩子乱说。”鹏妈可不能让人家当真,急忙开口。 小鹏见气氛不再沉闷,就接着问:“张舅,我和我妈还没参观一下愿海寺,您就当个向导领着我俩看看?” 张政一拍脑袋急忙说:“哎呦,对对对,瞧我这脑袋!走吧,老同学,咱们先参观一下寺庙,然后我带你们去买个超拔诉子,看看这法会。” 鹏妈本来就是带小鹏来散心的,见状也没多言语,几人就在寺庙里转悠上了。 没一会儿,张政就因为今天人多,提出先去排队买诉子,鹏妈怕小鹏没什么意思就让他在寺庙里自己溜达溜达,等到八点半再到举行法会的大雄宝殿集合。 小鹏也是无事,最近听到地藏菩萨多了,就想去看看地藏菩萨殿。殿外的很多人都举着高高的黄香在祭拜着。 青烟缭绕,让小鹏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发现右边有一位缓步慢行的灰袍僧人很眼熟,那位僧人一回头,两道黑白交杂的眉毛很是惹眼。小鹏猛地想起,那僧人竟是成空老和尚! 内心中的疑问再次被挑起,几步想拦住成空,对面的人却像没发现小鹏一样,还是走着,只不过方向却是反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小鹏也加快脚步,随着成空老和尚就离开寺院深处,向着山门走去。因为法会就要开始,一到山门附近人就逐渐增多,给跟着成空的小鹏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只能看着成空走进附近的一条山道就要消失不见。 眼见如此,也顾不得寺庙里的规矩,小鹏快速的奔跑起来。穿过道道人群,还撞到不少的人,耳边传来不断的叫骂声,即使是这样,小鹏还是没追上。 那条小山道,有些弯弯曲曲,被山一挡,就不知道通向哪里。 站在小道前,小鹏一下想起来和妈妈的约定,再追可能就赶不上了!可是如果这次跟丢了,下次再到那里去寻找成空和尚? 心一定,抛开其他的想法,也走上了小山道,只是走着走着,小鹏就感觉到脚步有些飘,慢慢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没一会儿竟然飞起来了! 看着脚下缩小的景物,小鹏心中大骇。不断的想着快点飞下去,快飞下去,除了这,什么想法都不敢有,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掉下去。 越飞越高,脚下的人从一个轮廓,逐渐到变成一个黑点,再到消失不见,小鹏已经放弃回到地面的想法,只想着能停在半空中,哪怕就这一刻也好。 可能是感受到了小鹏的想法,他慢慢的停下了,动了动身体,还是不行。看看脚下却是一幅美景深深的震撼到他。 只见道道山峰,就像花瓣交错环绕在愿海寺周围,而愿海寺呢?就是那花瓣之中的一座莲台,从小鹏的角度看去,仿佛一朵巨大的白莲花,盛开在这片神州大陆上,很是美丽。 就在这个时候,小鹏就感觉有一双大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双肩。这一下就让他从高空中跌落下来,速度很快,感觉满身的血液都被挤压到心脏中,让它承受不住巨大的负荷慢了几拍。 他开始回忆,回忆起小时候,长大,父母,亲人,时间没有让他回忆更多,转眼间已经贴近了地面,此刻他的心中反倒是一片空明,只剩下一个想法:“完了!” 小鹏一闭眼,却没传来想象中那般剧痛的感觉。缓了缓,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愿海寺山下的一个小亭子里,成空和尚就坐在对面笑盈盈的看着他,见他醒来就开口对他说:“施主,今天是否愿意和贫僧多聊几句呢?” 九、佛珠之秘(完) 看着对他微笑的成空和尚,小鹏内心悸动不安,有些害怕。他想象不到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只是在地藏菩萨殿,看到成空,怎么会追着追着,就出现自己在高空的景象?而且那般真实! 成空似是对他现在的表情并不意外,还是微笑着说:“施主沉默不答,我便当你允了?” 小鹏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对于成空的两次提问,没听清,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还是沉默不语。 “施主不必过于担心,送你佛珠那日我就有言,再续缘分。如今佛珠已经带在施主手上,我自是来寻你。” 一听这话,总算想起自己追逐成空的目的,压下内心的不安,开口问道:“大师,这佛珠是怎么回事?我刚刚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 “施主放心,我可没什么凭空挪移,隔空取物的本事,这佛珠是你魂魄出体之时,我放于你包中的。” “魂魄出体?” “嗯,那日我观施主三魂不足,七魄不全,在车站之时,便被附近妖邪之气,勾出魂魄。茫茫人海,你我二人,相遇既是缘分,就出手点醒你。” “在火车上,为你占察之时,发现此行随凶险,但性命无忧,待你再度出现那般情况,我看施主满脸戒备,就知你不会信我所言,放好佛珠,就让施主体会之后,再做打算。” 听到这,小鹏脸色有些微红,知道自己当初很是傲慢,但还是脱口问道:“大师,你说我灵魂是残缺的?而且你既然有这样的能力,那火车上的三只如果是鬼,您为什么不收了?” 成空哈哈一笑:“小施主,我乃是和尚,不是道士,何谈抓鬼之能?再者我修习小乘佛法,自身未渡,如何渡他人?” 小鹏听后有些摸不着头脑,又开口问:“那大师为什么?”等了一下接着说:“为什么救我?” 和尚笑呵呵的回答:“救你,你怎知道是我救了你?我已说过,你性命无忧,送你一串佛珠,你是丢,是带,都不影响当时的性命,只是关系到今天这段缘分罢了。” 看小鹏还想说些什么,和尚摆摆手,接着说:“施主,贫僧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 “方才你所体验情景,正是魂魄离体,为了让你明白,我带你感受一次。只是因你魂魄不全,也有所不同。你若处于阴幽之地,鬼魅之所,鬼怪之气就对你产生影响,勾你魂魄。你缺一魂,普通鬼怪便补你一魂,缺一魄,增你一魄,你得其某段记忆,感受其身,稍有迷茫就万劫不复。” “凄魂厉鬼更能让你永不超生!”成空和尚此时笑脸全无,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小鹏更是脸色苍白。 成空停了一停,接着又缓缓说:“你手中那串佛珠上的文字是悉昙文,读作:‘嗡嘛呢呗咪吽’,乃六字大明咒,戴在身上可暂保你魂魄不离,鬼魅难侵。” “至于你的魂魄为何不全,我不知。不过常人如若缺了三魂七魄,早已昏迷不醒,你这状况倒是罕见,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再出现灵魂离体,你需谨记,保持本心,追根溯源。” “施主,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说完,哈哈一笑转身就离开了。 小鹏还有些不解,马上问道:“大师您在哪座寺庙?” “小施主,莫要寻我了,我已说过,我修小乘佛法,与这大乘寺庙格格不入,此方你我缘分已尽,想再相遇,便是万般困难,珍重。”言罢,成空和尚已经走入山道,消失不见。 还想追过去,可是他刚一抬脚,就感觉脚步有些虚浮无力。“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再无知觉。 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还坐在凉亭之中,只是眼前已经无人,小鹏站起身来,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丝毫寒冷的感觉,要知道,在这冰天雪地中这么久坐,可是要出人命的。 此刻,心中便有了计较,明白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摩挲摩挲手腕上的佛珠,轻声读了一下上面的文字:“嗡嘛呢呗咪吽。”小鹏心中更是有感,暗叹一声,自己的魂魄在哪呢?而这佛珠又能保护他到什么时候呢? 三,五分钟小鹏在这冰雪寒天中感觉到一丝冷意,抛下恼人的想法,看看了手机,八点四十分,法会已经开始有些时间了。拿着没有一丝信号的手机,小鹏就想去车旁看看鹏妈是否在等他。 车旁也是无人,小鹏觉得山上人多,去了也可能寻不到人,就用钥匙打开车门,眯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小鹏睡梦中就感觉有人在轻敲车窗,抬头看了看,鹏妈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赶快打开车门,鹏妈有些微怒的话音就传来了。 “你上哪去了?我和你张舅在大殿前绕了几圈都没看见你。不想参加法会,你跟我说一声,怎么乱跑?不知道别人担心你?” 小鹏怕妈妈担心,这事也不是谁都能相信的,当然不能说出刚才发生了什么,撒了个小谎:“妈,刚才觉着我昨天没休息好,有些逛累了,手机还没有信号,就先下山休息了,别生气了啊。”语气中带点撒娇,让鹏妈无可奈何。 鹏妈也知道最近小鹏的改变,没往下深说,只是拍了拍小鹏的后脑,叹了一句:“你这孩子。” 一旁的张政见两人没什么大事,开口告辞,转身回山上去了,剩下的母子俩,也都各有心事,没说什么,就启程回家。 回家的旅途没什么时间上的限制,鹏妈开的很慢,走着走着,鹏妈就转过头先开口了。 “鹏子,你觉着今天正明方丈占卜的时候是怎么回事?” 小鹏先是一愣,接着联想起发生的种种,有些疑问,便开口说:“妈?怎么,你感觉有什么问题吗?” 鹏妈有些不无担心的接着说:“你张舅对这件事感觉很不可思议。我俩排队买超拔诉子的时候,他又和我说了几遍正明方丈以前占察过的人,都是一一应验,可就到你五爷这,出现问题了。我见他的口吻,不像是随意说出来的,就有些担心。” 小鹏回想着王家堡发生的一切,难道事情还没结束,王烈的报复并没有停止?不禁脱口而出:“难道是王烈?” 正在开车的鹏妈,被小鹏的这一声吓了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整个车都跟着晃了一晃,恼怒的说道:“你想到什么了?什么王烈?怎么这么大声。” “没,没,一个大学同学,有点事,突然想到他了。妈,吓到你了吧,这条道不好开车,一会咱俩再说。”小鹏的语气有些慌乱,刚才冷的一下把王烈说出口,让他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 鹏妈有些怀疑的看了看他,想到在这条翻浆的道上开车确实需要些注意力,没再说什么。 小鹏见状,轻轻送了口气,只是他感觉笼罩在这个家上的阴云,并没有因为这次出行而散去,反而更加阴郁的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让他有些闷闷不乐。 十、9730(一) 走过冰封的江面,再从乡道走到省道,一路路走着,终于又回到一条宽敞的国道上,从愿海寺出来的车流也跟着减少了许多,鹏妈也不用再担心,后车闹人的喇叭和那崎岖的烂路。 用余光轻扫了一下旁边的小鹏,鹏妈有些担心。小鹏自打她说出正明和五爷的事后,脸色就有些泛白,眉头紧锁,任谁都能看出小鹏内心的波动。 鹏妈内心的疑惑还在,这孩子为什么会突然提一个叫王烈的?平常的时候从没听过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大学同学。 原本是想带小鹏来散心的,可是看看他现在的状态,让她这个当妈的,有些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鹏妈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车内的小鹏还在想着王家堡的问题,脑内的种种线索,怎么也不能拼凑再一起,烦恼中的他,每想一次,眉头就深锁一分,也让鹏妈眼内的担忧之色跟着加重一分。 在回家的路程上,母子俩都是沉默的,除了车内播放的一些老歌,再没其他声音,鹏妈看小鹏的状态越来越担心,实在忍不住,找了个国道上的休息点,一踩刹车,停了下来。 刹车的惯性传递到小鹏身上,让他身子晃悠了一下,也打断了他现在的状态。 “小鹏?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你从你三叔家回来,天天都是这样,有什么事和妈说,你这样我很担心!”鹏妈越说越激动,双手轻捂住半张脸庞,露出的双眼也有些泛红。 “妈,没事,刚刚我是想过几天开学的问题,下学期新开了几门课,听我们学长说挺难的,就有些担心。”说完,撞了一下鹏妈的肩膀,咧嘴笑了一笑。 见儿子露出笑脸,鹏妈稍稍恢复了一点心情,还是有些担心的接着说:“小鹏,有事一定要跟家里人说,爸妈在能帮你解决的一定没问题。知道吗?” 小鹏双手一摊放在下巴上,乐呵呵的对着鹏妈又说:“恩,知道了,有妈的孩子最幸福了?是不是呀?” 宠溺的摸了摸拍了拍小鹏,接着说:“呵呵,行啦,你这孩子。” 车又重新驶向回家的方向。车内也打破了之前的沉默。小鹏也知道,有些事情,想不通就别去费力,恼了自己,也打扰了家人。 小鹏虽然不再去想那些事儿,可每天还是数着日子过,生怕又出点什么幺蛾子。日子过得飞快,数着数着也到了自己开学的日子,平平安安的,也让他心安稳了许多。 学校和家虽然是在两个城市,但城市之间离得很近,也不用家人帮什么。 等小鹏到寝室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随手开灯,看了看,铺盖卷还是叠好的,应该是没人回来,放好自己的行头,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刚躺下没一会儿,“哐”一声,门就不知道被谁推开了,用劲还挺大,刚想看看是谁,一双拔凉的手就贴在他后背上,冻的他一个激灵。 “哎呀,鹏子,想死我了。”嗓门不小,小鹏一听就知道是谁。 “罗胖子,我地哥,你能不能别这样,吓都让你吓死了!”说着,一翻身躲在一边看着对方。 罗胖子拽着小鹏的胳膊就要拉他起来,嘴里还说着:“你这不没死吗,来来,快起来,出去吃饭去。” “行行,别拽了,大哥,你说的算,走走走。”小鹏的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要说这罗胖子和小鹏挺有缘分的,俩人都是学一个专业的,而且还是一个寝室的,本来这些都没什么稀奇的,不过被分到的寝室,到是有些意思,和两个不是他们院的文科生住在一起,学校第一份。 他们俩人之后还被同一个老师看中,还没毕业就帮着老师打打下手,做点小项目。小鹏那一身腱子肉,也是在罗胖子的挑唆下,跟他一起健身搞出来的。这么说吧,俩人其实除了放假时间基本都是在一起的。 罗胖子这人呢,本名罗阳,本地人,个不高,挺普通的一个长相,有点胖。拉着小鹏健身,是为了减肥,谁知道越练越胖,和人家一比伤了自尊心,就偷溜了,不过身材也从健身前的微胖,变的更胖,可气坏了当时的小鹏,给他起了外号,胖子,胖子的叫上了。 学校附近可能有买不到的东西,不过饭店,旅店绝对不少。俩人随便找了一家营业中的饭店,罗胖子叫了几个菜,也知道小鹏不喝酒,自己点了两瓶,俩人吃吃喝喝就聊开了。聊了聊假期发生的事,又说说今年想干点啥,越聊越远。 胖子夹了一筷子五花肉,吧唧吧唧吃的满嘴油乎乎的,手也没闲着抓着酒瓶子也灌了一口,开口说:“鹏子,你在你们那听说这事没?” “啥事?”小鹏不像胖子,咽下口中的食物,回了一句。 “我们这地方,上个月发生一起杀人案,挺惨,碎尸案,凶手到现在都没抓找。” 小鹏听到这,胃里就有些翻腾,筷子一放,带着几分不满对罗胖子说:“啥玩意?我说罗胖子,这吃饭呢,你能不提这血呼啦的事不?” 罗胖子仿佛没在意,又夹了一筷子,开口接着说:“听我哥说,脑袋让人砍了二十多刀,现在都分辨不出来是谁,也没人报失踪,也没家属来认领。” 小鹏这回彻底吃不下去了,看看吃的正香的罗胖子回了一句:“你行,你行,我不吃了,罗胖子我服你。” 罗胖子一听,笑的那张胖脸把眼睛都挤成一条缝了,对着老板喊了一句:“老板,再来四两饭,一瓶啤酒,凉的啊!”接着又说:“鹏子,你看你,侃大山就是啥都能唠。你不吃我可都吃了啊,不过我跟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上我们当地报纸了。但是细节,我哥可没和我说太多。” 小鹏本来就吃的有点饱,也没跟他在争辩,俩人又聊了老半天,不过这次就没再细说这事儿了,一直到胖子把最后一碟菜吃完,喝光瓶里的啤酒,总算作罢。 十一、9730(二) 第二天,两人起来的时候,午日的阳光已经照进整个寝室,看看四周还是他们两个人,两个文科生的铺盖都没动过,不过跟他俩没多大干系,也没多想。 昨天回来找过同学,问好了这个学期的课程,知道下午有课,二人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有意的,在这冰雪寒天的二月里来了场夜雨,让地上结了一层薄冰,闪闪发亮。就是这点薄冰,成了胖子眼前的一道难关。 胖子站在一道斜坡前,看着从山上寝室通往山下的唯一道路,有些愣愣的说:“鹏子,你说这咋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咋下去啊?” 小鹏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打击胖子的机会,戏谑的回道:“呦,咋的,还有我们罗胖子不敢做的事啊?咋办,走下去呗。” 罗胖子也不生气,哀求的接着说:“唉,你也不是不知道,平时这道上撒点供暖剩下的炉灰,也没啥怕的。这不今天没有嘛,来服我一把,我这胖摔了多疼,是不是?” 也不想看胖子在这多出丑,小鹏一边往回走,一边回答他:“行了,知道了,胖是肉垫,摔不疼你的,来抓住我。”说这一伸手,就要拽着对方。 其实说来这破也不高,胖子一见小鹏的手过来,就走下斜坡,这地也是真滑,冷不丁一下就没稳住,还没等抓住小鹏的手呢,顺坡就溜下去了。 吓的这胖子啥都没敢干,一双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两只手蜷缩在胸前,拳头攥的死死的,就这么直挺挺的一直滑下小坡。 即使胖子再怎么小心,滑下去的路线也不是直通山下的。“砰”的一声,脚就踢在山脚的马路牙子上,一个趔趄,总算是站住了。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小鹏也跟着下来了,瞅瞅胖子没事,笑呵呵的对着他说:“行了,别看了,胆咋这么小呢,这不也下来了。” 胖子没说话,白了小鹏一眼,活动了一下脚踝,没事,才开口:“嗯,我可胆小,怕疼,走吧走吧。” 俩人的课是在学校的一教二楼,来的挺早,正赶上他们系,另一个班在这上完课。也没什么事,就在走廊里交谈起来,准备等人走光了,再进去。 现在别看人流熙熙攘攘的,没一会儿,整个走廊就空荡荡的了。俩人准备走进教室,这时候又从教室出来个小女生。 小女生个子不高,不到一米六的个头,齐耳的短发上面,带个粉白色的耳包,头深深的低着。 从小鹏的角度看去,看不清长相,但是能看见女生的双肩有些颤抖,双手环抱在胸前紧紧的搂住一个红色的皮包,两只小手有些泛白,感觉得到,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看自己挡在人家的路上,小鹏知道女生可能有心事,便轻轻闪躲了一下。哪知到,对方像没看见一样,还是一头撞了个满怀。 小鹏的身子多壮实,一下女生就被撞倒在地,包也脱手而出。他急忙蹲在地上想帮忙捡起来,不过女生表情让他一下定在那,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对方的样子并不是什么美女,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本来应该显得有几分可爱,但是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只是出神的盯着那个包,毫无神采也容不下其他的事物,倒显得有几分恐怖。没管蹲在地上的小鹏,快速拾起红包,依旧是紧紧的抱在怀里,不管不顾,直接就走开了。 胖子在一旁叽里呱啦的在说这什么,小鹏没听清,也没给个回应,一直看着女生走出去的方向有些出神。 好一会儿,小鹏就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接着罗胖子的话就传来:“行了,别看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啊,看看你胖哥给你咋办就的了。” “啥?什么事定了?”小鹏有些摸不着头脑。 “行了,晚上瞧好吧。”也没再管小鹏转身进了教室。 课上,胖子一直拿手机不知道跟谁交流着什么,一直没说话,刚下课胖子就急冲冲的走了,冲他叫了几声都没停下。 下午就这一节课,只剩自己的小鹏也没什么事做,想起寝室的网络还没办,就给承包装网的人打了个电话。安装的人,来的很快,甚至比他还早到几分钟,没费多大劲,这个寝室就连通了外面的世界。 有网了,就想起昨天胖子的话,看看网上的新闻,确实有一宗碎尸案,点了几页,小鹏发现自己手挺欠儿的,没事点这个干什么,赶快关上,又找了几部电影坐那看上了。 一部电影的功夫还没到,就听“砰”一声,小鹏一听就知道,又是罗胖子那个家伙干的。 “我说胖子,开门能不能轻点。我还有大把的时光没消费呢,可不想被你吓出个好歹。” 胖子很兴奋,双手一拍桌子,对着小鹏说:“不用担心,你下半辈子,胖哥都帮你瞧好了,今天你撞倒那个姑娘,叫张晓蕾。”缓了缓又用更为猥琐的语气说道:“我让我初中一女同学帮你问了问,人家说要跟你道歉,一会儿就往着走啦。” 说完也没等回话,打量了一下小鹏,摸着下巴,郁闷的又说:“明明是你撞倒了人家,反倒来人家给你道歉。啧啧,有个好皮囊就是好啊。” 这些话说完,小鹏感觉头都大了,不满的对着胖子说:“大哥呀,我也没有啥心思,你让人家小姑娘来,不尴尬吗?” 胖子一耸肩,回答道:“不是你说我胆小嘛,我这不就鼓起勇气找我初中同学给你问问。” 小鹏也是有点气急,接着说:“是你想联系你初中同学,拿我做的幌子吧?” 对面没吱声,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反正人家小姑娘已经过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长这么大,我也就是服了你了。”说完小鹏穿上衣服,急匆匆的下楼了,总不能放人家一个女孩子的鸽子吧? 来到楼下,发现人家还没来,就奔着山下走去,准备迎迎。 走了一会儿,就听一个清爽的女声在唤他:“王小鹏,这边呢!” 一抬头,就看见张晓蕾站在对面在那挥着手。女孩除了没拿那个红包,还是那身穿着,粉耳包,红色的羽绒服配着一条黑色紧身裤,一双黑色冬靴踩在雪地上,那双大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整体显得很是跳脱,可爱。 不过小鹏还是没什么想法,走过去把胖子的事说了一遍,姑娘听了也没生气,而是叫他答应一件事。 “我都这么远来跟你道歉了,天都这么黑了,送我回去不过分吧?”张晓蕾一边笑着一边说着,那双大眼睛随着她的表情,也跟着灵动的产生各种变化。 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便笑笑的答应了。 俩人一路也是无话不说,偶尔还逗的姑娘一笑,就在小鹏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 “嘀铃铃……” 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电话声响,转头看了看张晓蕾,就看见姑娘低着头,双手捂着羽绒服的兜,双肩抖动着的,好像是有些害怕。 “嘀铃铃……” 又是一阵电话铃,看着姑娘有些不对,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几分关心的语气开口说:“不接吗?是不是有什么事?” 张晓蕾猛的一抬头,那双灵动的眼睛已经又失去神采,白皙皮肤透出病态的红色,语气有些惊疑的问道:“你听见了?你听见了?” “嘀铃铃……”电话铃声依旧在想,姑娘还是死死的按住,不让这声音传出来。 “听见什么?电话铃吗?你要是感觉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或者是有什么不对就先报警。”小鹏还是在一旁关心的看着他。 “你听见了!你听见了!”姑娘此时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感觉,没管小鹏直接跑向自己的宿舍楼。 见人家跑向自己的宿舍,也没法去追问,准备回去让罗胖子帮着打听打听。 等回到宿舍,罗胖子先开口了:“怎么回事,听我同学说,人家张晓蕾两眼通红,挺疯的就跑回宿舍了,你干啥了?” 小鹏挺郁闷,把话过程说了一遍,末了还让胖子给他同学打了个电话,再问问具体情况。 还没等打呢,胖子先接了个电话,挺巧正是他的同学,对面没说太多,就是说张晓蕾想告诉小鹏一声,今晚挺对不起的,她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这通电话也让小鹏把疑问只能压一压,等到下次见面再说了。 十二、9730(三) 时间每一天都在流逝,一转眼,自打上次见过晓蕾已经过去一周了。上两次见面,对方好像都有什么难言之隐,这其实让小鹏还是有点担心那个姑娘的。 一周的课程轮换过后,今天又是和晓蕾她们班级的课紧挨着,就想借着今天的机会,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顾着正在玩游戏的罗胖子,找到插排的按钮,抬手一关电源。“啪”眼前的屏幕一黑。 玩的出神胖子,一摔鼠标,忍不住骂了一句:“我X,正打怪呢,咋停电啦?” 抬头看了看,灯管还亮着,感觉已经有些压不住火的胖子,怒气冲冲的又说:“我说那两位大哥,是不是你们把电线踢掉了,看着点不行吗?” 说完话,就感觉有些不对,两个文科生到现在都没回寝室,应该是在外面租房子了,这寝室里,只有他和小鹏。 一下子反应过来的他,幽怨的看了看,坐在那抱着肩膀看了半天戏的小鹏,郁闷的说道:“我的鹏哥,咱有事说事,别用这损招,行不?” 小鹏笑呵呵的回答:“没注意,踢掉了,也玩不上了,走吧,咱去上课。” 胖子也知道,上回借着小鹏的名号,去聊次自己的初中同学不对,这几天都矮人家一头。 慢悠悠的拿起衣服,仔细挑选好左右腿,再一点一点的穿进去,这可让小鹏看不下去了。 “胖子,墨迹啥呢,快点!” 听到这话,虽说加快几分手上的动作,可是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唉,你说走就走,可怜今天的战利品没喽!” 胖子再怎么墨迹,也没耽误到上课的时间,等俩人来到一教,还是早来了一会儿。趴在后门的窗户上往里面望了望,没找到晓蕾,没事的两人就在走廊聊起来了。 胖子心里一直带着不满,先开口了:“看啥看啊,你不是真相中晓蕾了吧?” “屁,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记着不?就是两次看着晓蕾状况都不咋对,认识一场,怕她出事。” “行,多情少爷,管事真宽,你胖哥还得陪你了。” 还想再说点什么,教室里的音乐先响了。人流开始乌泱乌泱的从教室里往外走,拉着胖子在门口找了半天人,没发现,估计是没来上课。 “嘀铃铃……”刚想进教室就听见电话铃响,挺熟悉,就开口问道:“胖子,听见电话铃响了吗?” 胖子眼睛一直看着前门,一拍小鹏,回道:“什么电话铃我不知道,不过你看,那是不是晓蕾?”说完手就往前方一指。 “嘀铃铃……”又是一阵声响,那声音好像也是从胖子指出的方向传来的,顺着手看过去,一个姑娘,低着头,脚步有些蹒跚,一双手无力的虚摆着,要不是那件红色羽绒服,真没瞧出来那就是晓蕾。 小鹏见状,紧走几步就要过去搀扶,“嘀铃铃……”电话铃还是没断,他猛地想起来,前几天晚上,晓蕾也是因为这个电话铃声才脸色大变,急冲冲的跑回宿舍的。 手扶在姑娘的肩头,张嘴就想说点什么。哪知道,就这一下,却让眼前的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先从手上传来一震,接着对方虚浮的脚步就是一软,瘫倒在墙上。姑娘缓缓的抬起头,那张脸比之前更要憔悴,原本白皙透红的皮肤现在只剩下惨白的颜色,一双大眼不再灵动显得有些呆滞,干裂的嘴唇不停的颤动,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叨念着什么。 用手轻拍了一下她,终于让她有了点反应,看见对面的人是小鹏,原本死灰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点希望的神采,双手紧紧的抓住小鹏的胳膊,嘴里发出一些很轻的声音:“你也听到了!你也听到了!你能帮她对不对?你能帮她对不对?”样子已经有些癫狂。 两个胳膊被抓的有些疼,小鹏知道面前的姑娘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对方激动的样子便小声安慰道:“我听见了,帮谁?我们帮你想办法。” 一旁的胖子也仅能听见小鹏在说什么,顺着也安慰道:“对,对,我们帮你想办法。” 晓蕾听了两个人的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嘴里还是在那喃喃自语着什么。 半晌,她的眼里突然露出一丝决绝,松开小鹏个胳膊,对着他说:“没事,不用担心。”说完,一转头就跑了。 小鹏被她这动作弄的一愣,紧接着就感觉事情不对,赶紧追上去,一边跑着一边冲着胖子喊道:“罗阳,快点追,晓蕾的的表情不对,我怕她出什么事!” 等俩人来到楼梯口的时候,晓蕾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俩人约定,一个到楼上找,一个下楼再看看。 跑下楼,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只能出教学楼去寻晓蕾。教学楼外倒是有几个正走进来的同学,问了问都没看见。小鹏见没人看见过,就开始在教学楼附近一点点的扩大范围搜索。约莫十分钟左右,小鹏就感觉上衣兜里的电话一震,翻开电话,罗胖子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就传过来了。 “鹏子,我找到她了,在,在一教的天台上呢,看样子是,是要跳楼,我,我恐高啊,怎么办啊?” 小鹏一听也急了,一转身冲着教学楼快速的跑过去,嘴也没停:“你别刺激着她,待那别动,给警察打电话,我马上就来。” 一路快速的跑过去,因为快到上课的时间,一教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不断的有人对着天台指指点点。 顺着望过去,只能看见一个人影的轮廓,双手捂着脑袋不停地摇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冲开人群,继续向着天台跑,过程中已经能听见警笛和消防车的声音。轻轻推开天台的门,一阵电话铃声先传过来“嘀铃铃……”,一转头发现胖子正跌坐在一旁,嘴里喘着粗气。晓蕾坐在不远的栏杆外面,双手捂住耳朵,大声喊着:“別响了,我帮不了你!我帮不了你!” 小鹏先是轻声的对着胖子问道:“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没,没事,就是恐高,有点晕,我一路问上来的时候,她就这样了。”缓了一口气,胖子又接着说:“我给我哥打过电话了,他正带队过来呢,让我别刺激她,你,你也别上去了。” “嗯,我知道。”小鹏也明白现在最好是不要刺激到晓蕾,扶着胖子没做啥动作。 “嘀铃铃……”又是那个电话铃声,响的很突然,坐着的晓蕾突然跟着站起来,这天台上的北风吹得她都有些飘摇,眼看着姑娘就要掉下去。 这时候还能管什么刺激着人了吗?小鹏赶快轻声说道:“晓蕾,我也能听见电话铃声,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你这样不是办法!” 听见小鹏的言语,姑娘抓住栏杆一转身,眼里已经噙满的泪水,瞬间噼里啪啦的就掉下来,一边哭一边对着小鹏喊:“帮不了的,帮不了的,这电话里有鬼,她让我帮他,你也一样帮不了的,我试过拆下电池,扔进水里,甚至给它丢的远远的,可是它还是能出现在我的衣服里,一直再响。” 听到这,小鹏马上想起成空和尚的话“得其记忆,感受其身”,也顾不得后半句了。就对着晓蕾继续说:“我可以试试,晓蕾,你别怕,如果那只鬼只是想让你帮忙,我可以试试!”看到对方情绪稍稳了一些,又接着说:“晓蕾,你先把电话扔过来,它要是不再打扰你,你就下来啊。” “嘀铃铃……”铃声再度出现,晓蕾情绪又是有些不稳,拿着电话直接扔向小鹏。 小鹏也明白这时候再不做点什么,这个年轻的女孩就一定是要香消玉殒了,接过电话,一摘手上的佛珠,冲着胖子就扔过去,嘴里说着:“罗阳,接好啦!”刚刚说完,就感觉到眼皮有些沉,耳边也没有了电话的响声。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十三、9730(四) 天刚亮,青年感觉到一阵恼人的闹铃声,内心极不情愿的坐起来,看着床头的电子钟有些反感,随手拿过来看看时间,97:30。 有点纳闷,这是什么时间,这破玩意又坏了?放在床头敲了敲,上面的数字有些闪烁,等到再亮起来的时候,已经是07:30。 “我靠,这不是要迟到了嘛!”一看重新显示出来的时间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跳下床,在衣柜里面翻找出各种西服,找了一件自己这周没穿过的,也不管好看赖看,套在身上。 回头再看看时间,07:48。 “真是越忙越乱,啥都干不上了,怎么能起来这么晚!”嘴里不住的抱怨,一边扎着领带,一边跑向洗手间,顺便还在床头的小桌上拿起一个不大的单肩包。 胡乱的把洗漱用品都塞进包里,临走前还照照镜子,捋了捋垂下的刘海。 公司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步行只有五分钟左右的距离,可是来到公司却是大门紧闭,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乱糟糟的背包里,翻找出一支已经蹭上点牙膏的手机,想看看时间。只是刚解锁屏幕,脑中没来由的出现一阵眩晕,定定神,一股异样熟悉的感觉从手机里面出来。 “啪”,他拍了下脑门,无奈的摇摇头,这不就是自己的手机嘛,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再看看时间,闹心的事情不只一件,07:22,看来那个电子钟应该扔了,妥妥的坏了。 离公司开门的时间,还有几分钟,无事可做,就坐在地上听会儿广播,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最喜欢的一件事了。自从得知买的手机里有这个功能,听过一次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先是歌曲,接着评书,相声,再到京,豫,越的戏曲,是越听越喜欢。跟着电台哼唱着几句越剧小曲,好不得意。 坐下没过多长时间,背后就传来哐哐的声音,一定是门开了。拍拍西裤后面的灰尘,然后就是一溜小跑,跑进自己的办公室准备洗漱,谁让那个闹铃坏了呢。 洗手间里哗哗的流水声一直没有停顿,走进办公室的人也越来越多。水声渐渐停止,青年擦拭着头发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看他这样调笑道:“呦,这不是我们的小才子刘佳嘛,怎么,昨晚住这啦?”说完还嫣然一笑。 青年听到这话,先是在四周看了一圈,又看看对方,显得很迷惑。 姑娘开始有些生气了,眉头一挑:“看什么看,这还有第二个叫刘佳的?切!”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时候青年才反应过来,可不嘛,除了我这公司还有谁叫刘佳。平白无故惹了一个姑娘,让他感觉今天有些不在状态,不由得一阵懊恼。 擦干头发,寻到姑娘的座位,又是赔礼道歉,又是笑话,轮番上阵逗了半天,人家也没理他,只能讪讪的笑了笑,回自己的座位开始今天的工作。 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和复印机嗡嗡的声响,逐渐掩盖办公室里谈话的声音,人们开始进入工作的状态。 “嘀铃铃……”刘佳就听见自己的电话在响,怕扰到其他人,先按了下静音,看看来电号码。 看着号码不禁有些疑惑,默默读了出来:“9730?”这是什么号码?怕是公司业务,还是接通了电话。 “啊——!”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那声音饱含恐惧和无助,就是这一声让刘佳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电话直接就拍在桌子上,这动静也引来周围的同事望向这边。 一直到旁边的同事轻声叫了他一声,才感觉那颗心脏重新跳动,在他的胸膛中不断地乱撞。砰,砰跳动的声音直接传入脑海,血液再次流动,每到一个地方就带起根根汗毛竖立。 整理了一下慌乱的表情,换上歉意的笑脸。“对不住了,来个骚扰电话。”嘴里说着,也不断的对周围点头示意。 众人见状也没说什么,都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嘀铃铃……”还没等刘佳稳定好心情,铃声再度响起。还是那个号码,直接挂断。铃声还在继续,闹得他直接扣下电池,扔进包里。 “嘀铃铃……”吓了刘佳一跳,这又是谁的电话?转头扫一眼周围,好像没人听得见这个铃声。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笼罩在心头,附耳仔细的听了听,声音正是从他的包里传出来的。 稳住内心的恐惧,手有些颤抖的拿出已经抠掉电池的手机,一看号码,他就感到脑袋就像被大锤狠狠敲击了一样,震得里面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手机的铃声又传进耳朵里,让他缓醒过来,刚想抬抬手,发现身上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深吸几口气,把电话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不断的对自己说道,这是假的,别人都听不见,这是假的,别人都听不见。 不断的自我催眠中,刘佳终于感觉身体不再抖如筛糠,心也开始平静。 他想到了工作,也许这也能麻醉自己。看着电脑屏幕,熟练的打开Excel表格,鼠标上的沙漏开始来回旋转,盯着沙漏已经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圈,文件还是没有打开,他渐渐感觉整个电脑好像都发生了变化,一个女人表情惊恐的脸,好像映照在屏幕里面。 “啊——!”刘佳再也承受不住了,双眼通红,表情狰狞,一下子把电脑就推倒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看向这边。 一个年长的人开口问道:“小刘,怎么回事?”周围的女同事也被刘佳的表情吓到了,尖叫了几声,便手捂着嘴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 只是这些已经听不到了,现在他耳边只回荡着一个女人的话语,从妩媚的语气,到哀求,到沙哑,再到阴冷,仅仅重复这一句话:“帮帮我!帮帮我!”每种语气都交织在一起,一句没等停止,另一句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就像十个人,百个人,千个人在同时说话。 这些声音像小刀一样,每一次音节的跳动都割断他本就脆弱的心防。当割断最后一捋控制住自己的想法,他猛推开周围的人,在旁人一脸惊讶和害怕的眼光中,疯狂的跑上街头,只是他没注意到,对面正有一辆公交车行驶过来。 突然,耳畔的声音停止,接着传来一声汽车的笛声,迷茫的看向声音发出来的方向,那辆公交车已经来到身前,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脑袋里空白一片,周围的时间似乎都减慢了,甚至能看见司机表情的变化。 这脑海里空空的感觉还真是熟悉,然后心底就泛起一声疑问:“我是谁?” “哐”,一阵剧痛传遍全身,在折磨着他的思绪,可是还是没有放弃那个问题的思考,我是谁? 在他大脑即将停止运行的前一秒钟,他终于明白:“我不是刘佳,我叫王小鹏。” 脑中的活动还是停止了,心脏也不在跳动,活着的刘佳此刻已经归于寂静,不再存在,但是小鹏又在哪呢? 十四、9730(五) 昏知暗的灯光照在这个小房间里,刚好照量下面那个桌子的大小,一台收音机在桌子上刺啦刺啦的响着。这个画面让人看上去挺不舒服。 小鹏坐在灯下的阴影里在回想着发生了什么,就在前一会儿他还是刘佳,当最后他明白自己是谁的时候,被车撞击的剧痛便夺走了他的知觉。醒来就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儿,他倒是认识,刘佳租住的房子里面一间小客厅,只是他所了解的那间小屋要比现在明亮许多。 起身顺着头脑中的记忆,找到一道房门,发现门已经上了锁,可惜刘佳留给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扇门的任何事情。没想出别的主意,就退了几步撞向房门,门纹丝未动,他就知道自己是被困在这了。 又回到座位上,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寻找更深层的记忆,想要找出一个能出去的答案。 先是想到成空和尚的话,得其记忆,感受其身,保持本心,追根溯源。 前两句他已经有些感受了,后两句也摸到了一点线索,可还是像有一层迷雾笼罩在上面,隐隐约约,不知其意。 闭上眼睛,尝试冥想自己到这个地方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还没有一点反应。思来想去的又琢磨了半天,叹了一口气,只能在这个屋里找找线索了。 看着眼前滋滋作响的收音机,就先从它开始调查吧。 调节着收音机的旋钮,滋滋声也跟或大或小,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收音机里传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声音。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九点四十五分,欢迎您回来继续收听《都市生活会》。”很纯正的播音腔,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听着听着就感觉到不对,还是那两个人的声音,不断的重复着之前的对话。 来回拨动了一下旋钮,还是那段话。又继续听了一会,对话还在重复着,估计再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就再次拨动那个旋钮。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道清云刚出岫。”“知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这回是一段江南小调的男女对唱,小鹏能听出来是红楼梦的人物,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戏曲,耐心的听下去,这次约莫过了五分钟开始重复。 再次调频,“欢迎调频95.6兆赫”这次仅仅是半句话就开始重复,听着这句话,脑内突然出现一个灵感,还没等抓住,便一闪而过。 努力的回想,好找出刚才那一丝丝灵感,手也没闲着,继续调弄着收音机。调频,调频,猛地一下他回想起刘佳的遭遇以及不断遇到的一串数字9730。难道是调频97.3兆赫? 有了想法,就付之行动,接来下的几个频道,都只是重复这一个字,或者是一个声音。找到97.3兆赫的频道,里面正在说着一段评书,没什么稀奇。 顺着听下去,不到一分钟,电台里面就开始有电流的声音,刺啦刺啦的很刺耳,紧接着就是一个女人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 “哥……没……电话呀。”说话的声音焦里娇气,有些做作。 很快,好像是对面回话了,女声再度出现:“我……姐妹……博文园……来……”这句话之后,就没什么整段的句子了,偶尔还能听见几个女人在笑,但感觉离的都很远。 心中暗想这应该是对讲机的信号串进来了,而且还是个坏的,这么长时间都没结束通话。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收音机只剩下刺啦刺啦的声音。 小鹏还是没动,很有耐心的在那等着,等待着它开始重复对话或是有别的内容,不论是哪种,他都知道距离真相已经是越来越近了。 这个收音机很快就给了小鹏一个答复,没多大功夫,在一片噪音中又隐约的出现女子的声音,不过这次还多了个男人再跟她对话,还是断断续续,好像是在争吵,但还是分辨不出来再说的是什么。 约莫二十来分钟,这对男女好像来到了什么地方。接着“咚,咚”两声闷响,女子的尖叫声就先传过来,随后就是一男子的话音:“臭……站街女……钱……剁了……”话音刚落又响起女人断断续续的呼救和叫喊声,接着就又是一阵电流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了。 听到这,小鹏猛的站起来,刘佳的记忆里一直没有求救的概念,难道向张晓蕾求救的并不是刘佳的鬼魂?她和刘佳一样都是被这个女人缠上啦?根据成空和尚所说,我为什么又会在晓蕾的手机里体验到刘佳的感受和记忆? 如果这个女人是因为刘佳没有帮忙而缠着他,那这个地方小鹏就可以理解了。这就是刘佳不愿提及的秘密,也是他和女鬼直接产生联系的地方,是被小鹏偶然闯进来的。一段段刘佳的记忆再次涌进来,他看到刘佳那天晚上的行动。 原来不断重复的广播,就是刘佳那天对这些声音残存的记忆。 突然感觉到脊背传来阵阵凉气,小鹏一下子想到,如果刘佳没有向晓蕾求助,岂不是说这手机里还有一个? 想到这,头就开始止不住的疼痛起来,那痛觉就好像要把脑子搅烂一样,让他痛不欲生,在地上不断的翻滚。 痛感刚有些消退,就感觉到前面有一阵强光,亮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伸手挡了一下,从指间的缝隙看见,能看见有一个汽车的轮廓和车顶一个白色的灯光,而大灯正直直的照射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个身影在车头旁,让灯照的只能看个黑色的轮廓。 刚想说话,就被对面的声音打断。 “臭婊子,一个站街女,想钱想疯了?老子TM剁了你!”黑影边说边跑过来,举起手中的斧子就要劈下。 小鹏还想做些什么,可是却被脑海中一股不属于他的恐惧支配着,斧子瞬间落向肩膀,鲜红的热血喷射在脸上,斧子砍裂骨头的疼痛和声音一起传入脑海。 “啊——!”剧烈的痛感、死亡的恐惧、溅起的血液,完全占据了小鹏的脑海。 “啊——!”斧子又砍在脑袋上,血液顺着头皮流进眼里,车灯照在上面,让眼里只有赤红色的一片光芒。小鹏多想就这么晕过去,不再感受这非人般的折磨。 可是斧子还是不断的砍在他的身上,黑影还跟着叫骂:“臭婊子,一会儿砍花你这张脸,再扣下你那玫瑰纹身,让你知道像你这样的臭婊子,还有谁能记得你。” 此时的小鹏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斧子劈砍在自己身上的疼痛了,只是感觉有点冷。瘫在地上的他,突然想到成空和尚的话,保持本心、追根溯源。 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叫王小鹏,我想活下去! 天台上,看着倒下去的小鹏,张晓蕾就是一惊,急忙翻过栏杆想去看看他,却被已经赶来的警察给控制住,胖子愣愣的看着小鹏,拿着佛珠的手也定在哪,不知道怎么是好。 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就在医生抬着担架上来的时候,小鹏已经悠悠转醒,感受这身体割裂般的疼痛和多出来的记忆,他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 看看已经无恙的张晓蕾,对她笑了笑,让她放心,接着便一瘸一拐的走到胖子身边,慢慢的坐下,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缓缓的对着胖子说道:“晚一点和你哥说,那件碎尸案,死者应该是博文园的站街女,身上有个玫瑰的纹身,而凶手应该是个出租车司机。”再呼出一口闷气,没管胖子一脸惊讶的表情,接着说:“我不知道案发的日子,但是案发时间应该是晚上十点左右,在博文园附近大概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地点,可能有案发地。” 小鹏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能摆脱女鬼的纠缠,可他还是要试一试。抬手拿过胖子手中的那串佛珠,重新戴在手腕上。随手一搂胖子的肩膀,笑着说:“行了,别这样看我,我不是活着回来了嘛?” 十五、见鬼(一) 此刻的张晓蕾正坐在回家的车上,自打那天她被救下后,电话铃声就再也没有打扰过她。对她来说,虽然心中的压抑暂时得到纾解,但是另一件事却像巨石一样又压在心头。 她被学校勒令修学了,有的时候她也在想如果那天她真的做了傻事,学校又会怎么办呢? 随即又想起王小鹏,自嘲的笑笑,这才是郎无情而妾有意啊。想起遥远的家乡,再见已不知是何时。他是否仍会记得这个曾经被救下来的女孩呢? 罗胖子也在想着小鹏,不过他是在担心他的兄弟。他不知道小鹏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碎尸案的问题。刚接到他哥罗旭的电话,所以就想主动找小鹏谈一谈。 还是开学去的那家小饭店,一样的菜色,只是今天罗胖子没有要一丁点,跟酒有关的东西。 吃了几口的小鹏,看罗胖子没动纳闷的说道:“我说罗胖子,这可不是你性格啊,没酒还不吃肉啊?”说完还夹满满一筷子肉扔进嘴里。 罗胖子依旧没动,愁眉苦脸的回答:“鹏子,你别闹,这还不是你性格呢,你啥时候有我这吃相了?” 咧嘴一笑,小鹏接着说:“嘿嘿,救人一命我还不应该庆祝庆祝嘛?咱院书记不还给我口头表扬了嘛?”又塞点东西进嘴,接着说:“你不吃,我可都吃了啊,上回的事,我得吃回来。” 见小鹏说起救人的事,胖子就赶紧顺着话题往下说:“鹏子,我哥给我打电话了,他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抓到人了。” “那不挺好的嘛,事都解决了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啊?”说完,低头吃饭的小鹏忽然扬了扬头,手在额头前虚摆了几下。 胖子看见眉头一皱,手轻拍了一下桌子:“我的哥,你敢不敢不吃了?我有些话不说实在不痛快!”深吸一口气又接这说:“你知道吗?你自从那天之后发生很大的变化,你这毛寸头发天天你都要甩几次,偶尔还抬手捋捋刘海,大哥,你刘海在哪呢?还有开学你都不知道的碎尸案,你哪来这么多线索,我可天天都陪着你,你可别说是半夜去调查的!” 这可让小鹏心里一惊,他最近确实有些不对,总能看见一个,背着身刺着玫瑰的女人出现在他眼前,他知道那女人,应该就是那个女鬼,除了这个,他没发现还有别的什么变化。 可是罗阳刚才跟他说的问题,他一直都没注意到,若说看见女鬼他还心里有点准备,但是捋刘海的动作确是刘佳常做的,难道这些鬼魂还能影响他的行动?想到着,小鹏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性格铸就一个人,小鹏也是如此。 他其实是一个很爱在心里面藏事的人。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遇到问题小鹏都是想着第一个帮他们解决,可到了小鹏那,他又感觉没人能帮的了自己,更别说遇到这种灵异的事件了,所以他总是把事情压在心底,对外笑嘻嘻的。 胖子见小鹏陷入沉思,也不再言语,俩人间就这么突然的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鹏先开口了:“胖子,先说说你哥是怎么破的案吧,他为什么相信我说的?” 见小鹏终于打破沉默,胖子舒了一口气,缓缓的说:“杀人犯抓到了,叫王山,今年42岁,在监狱蹲了七八年吧,才放出来没几年。” “死者名字叫张亚娟,30岁,正如你所说,是个站街女,就在博文园附近拉客,我哥根据你给提供纹身的线索,询问了那片的其他人,才找到死者身份。” “她的同行就没发现人不见了?”小鹏提出一个问题。 胖子无奈的笑了笑:“这问题我也问了。我哥告诉我,人家的同行感觉缺了这个人他们更好赚钱,呵呵,报了警还影响生意,谁会去管这个问题?” 胖子又继续说下去:“案发时间跟你说的一样,十点多的时候。那时候王山拉着张亚娟去他的房子,可是途中因为旧事发生争吵,王山一怒之下就把她带到城外一处没人去的荒山杀害了。之后又带到家里肢解,抛尸。” “那原因呢?” “说来这个王山在某些方面,其实挺悲哀的一个人,在蹲监狱前就没结婚,出来之后岁数大了,还进去过,更没人跟他了。” “出来没啥工作,他就开始干出租车这行,没多久,就认识了张亚娟,经过挺长时间的接触,他认为张亚娟是他下半生的幸福,就对张亚娟提出在一起的要求。” 胖子喝一口饮料又接着说:“张亚娟拒绝了他两次,就让王山有些怀恨在心,案发当天俩人见面,他又提及此事,只是这次张亚娟不但拒绝,还嘲笑他一个穷鬼,想多了,交易的价格也跟着提高。这就触及了王山心里最恼怒的地方,把对方杀了。” 胖子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关心的表情接着说道:“鹏子,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能跟我说说吗?” 小鹏又陷入沉思,半晌,带着有些疲惫的神态开口了:“我说我能进入死者的某段记忆你信吗?” “信,你说的都已经应验了,我为什么不信?”胖子坚定的说。 小鹏自嘲的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要是没发生这事,你还信吗?” 胖子哈哈大笑:“我肯定不信,然后我就拉着你到我哥面前,给你找几个死人,证明你是在吹,你怎么能比胖哥我还厉害?”言罢还挤了挤眼睛。 这股乐观的劲也让小鹏的心态缓和了一些,拿起筷子又吃起来,边吃着边说:“我一会儿全告诉你,不过现在这些菜不吃可就凉了啊!” 一听小鹏这么说,那在罗胖子眼里还能得了,对着老板喊了一声:“两瓶啤酒,凉的啊。”随机也加入战斗。 两人吃吃喝喝,话匣子再度打开。 胖子拿瓶子一仰头,咣咣干了半瓶,好像是要摆脱之前的烦闷。喝完就开口说道:“鹏子,你先跟我说说经过。” “我知道的一切,其实是从一个跟案子没有直接关联的人那的得到的,他和晓蕾一样,都是被那个女鬼逼到最后承受不住的,晓蕾被救下,他却枉死了。”小鹏说着就有些唏嘘。 “那个人叫刘佳,他在案发那天用收音机接收到一些案件的信息,但是他那时候却是选择了隐瞒,估计就是因为这样,女鬼才缠上他。不过为什么晓蕾也被缠上我倒是不知道了。” 胖子嘿嘿一笑:“这儿,我可能知道。救下晓蕾后,我哥带她去做了个笔录。所以这事儿,他也顺便告诉我了。大概就是,晓蕾的那个手机其实是从一个朋友手里买的二手的,买的时候没什么稀奇,只是当她用手机听过一次广播后,就被一个女鬼缠上,最后被逼的走投无路,就发生那天的事了。” 听完,小鹏叹了一口气:“唉,其实晓蕾也是挺无辜的。”对面的胖子也跟着默然的点了点头。 小鹏接着又继续说道:“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刘佳的记忆里,对那天的广播记得很深刻,里面有时间,我又加上推算,很容易就算出来案发的时间和地点,至于凶手的事儿,则是女鬼记忆中的了。” 胖子又继续问道:“那你最近那些奇怪的动作是咋回事?” 这个问题让小鹏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等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知道,我怕是那两只鬼,还在我的身体里影响着我的行动。”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一阵沉默。 没一会儿,胖子突然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对了!” 声音还挺大,这一下,吓着了小鹏,也吓着了里屋的人。老板急冲冲的走出来对着罗胖子就说:“胖小子,你这是要干啥?” “来一瓶啤,啤酒,凉的,嘿嘿。”胖子也反应过来了,讪讪的笑着,打了个圆场。转身又对着小鹏说:“你刚才不是问我,我哥为什么相信你吗?那我告诉你啊,我哥以前当片警的时候和一个人一起见过鬼!而且我想那个人应该能帮忙。” 十六、见鬼(二) 胖子说完得意的拿起刚端上来的啤酒,几下进肚,又是半瓶。反了一个酒嗝,看着纳闷的小鹏说:“别蒙啊,你胖哥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话才说一半,“呃——”又是一个酒嗝,一脸舒畅的胖子还拿手拍了拍肚子,对面的小鹏有些急了:“罗胖子,咱有话说全了,别藏一半行不?” 胖子拍肚子的胖手还是没停,一脸淡定的回道:“行行,这功夫你来着急劲了,刚才不还是气定神闲嘛。” “说不说?”小鹏嘴角一翘,一脸的坏笑。 胖子赶快出手打住:“说,说,可别笑了,瘆得慌。就是那人会点啥,他和我哥撞鬼那次就是他解决的。别想了,吃完饭我先给我哥打个电话,咱们去看看,不能解决再想办法。” 话题结束,小鹏也没接着问,毕竟还是有一条解决问题的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走得通,但总比没路要强的多。 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胖子也知道一会儿还有事,剩下的半瓶啤酒就没喝。拿了一张纸巾,擦擦油腻的嘴,笑嘻嘻的看着小鹏去付账,不过也没闲着,看了一眼小鹏后,就在那开始打起电话来。 三、五分钟,小鹏就从吧台慢慢的走回来,看着还坐在那跷二郎腿的胖子,开口调侃道:“罗爷,您养好没?好了咱移驾呗?” “行了,可别损我了。咱走吧,那个人叫张鸿达,我哥已经联系好了,现在就去。” 出门俩人找了辆出租车,直接驶向目的地。 张鸿达的家还是在市里的,只是离学校不是很近,一路上小鹏倒是没怎么说话,在想着他的情况能否解决,又想起成空和五爷,烦心的事儿真是不减反增啊! 车行驶了二十来分钟,在一栋有些老旧的家属楼前边缓缓停下。胖子付了钱,就催促着小鹏快点走,也来不及打量建筑的外观,就跟着胖子走进了一个靠着老式红砖墙的单元。 楼道不宽,胖子一个人走在楼梯上就已经占据了大半的位子,小鹏只能跟在后面,趁机也看看这楼道里的情形。 可能因为是老式家属楼的原因,楼梯上每个转折的平台上都堆上了各种物件,这些东西也让走在前面的胖子挺郁闷,胖胖的身体一走过去就带走不少的灰尘,看样子都是摆在那有些年头没人动过了。 一路上去,胖子不断的在前面抱怨,走了能有五层,才渐渐平息。 六楼就是张鸿达的家,这层的平台倒是没那么多东西了,空旷了许多,只是有一道铁栅栏挡住了去路。 虽然没来过,胖子还是找到了门铃,按了几次也没听到回音,也不知道屋里听见没。 俩人等了约莫一分钟左右,“哐啷”一声,上边唯一的住户打开了大门,从中一个穿着黄褂子的男人快步走下来,等到停在栅栏前开门的时候,俩人才刚能看清对方的容貌。 三十来岁梳了一个三七分的头型,高高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淡金色的眼镜。 胖子没见过对方,也不敢认,小声的问道:“是张鸿达,张哥吗?” 对面的人一听,不大的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着回道:“恩,我就是,罗旭的弟弟吧。”话音刚落,铁栅栏上的门就被打开。 “来吧,进屋坐吧,这走廊里也不暖和。”说完一转身,引着二人进屋了。 一进屋,热气就扑面而来,穿着厚羽绒服的二人,就感觉到身上热的有些痒,站那都有些不自然。 张鸿达看出俩人的窘境,开口道:“屋里热,先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们俩挂上。”脱下衣服的俩人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随后就被带到沙发上稍座一会儿,而他呢,便拿着衣服进到里屋去了。 胖子和小鹏无事就开始看看屋里的摆设。 可能因为顶楼只有这一户,屋子不小,俩人所在的客厅没什么特别,摆了几盆花,一个茶几加上一台电视。 倒是客厅另一侧的,一个敞开式的书房到是引起俩人的瞩目。只是这个角度确实看不清什么。没看一会儿,一个身影就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呵呵,想看就过来吧,我给你们俩介绍介绍。”来人原来是张鸿达,端着的两杯茶水随手放在茶几上,领着俩人走过去。 俩人也没怎么仔细看,扫了一眼四周,三个书架上满满的书,基本都是线装书,看不到名字。 胖子在一旁发现点东西,不禁开口问道:“张哥,你这书桌上的黄纸是干什么的?” “哦,那是黄表纸,写符用的,不过都没啥用,就是自己练习的。” “那这盘红墨汁就是朱砂了呗?” 张鸿达一拍胖子的肩头哈哈笑道:“呵呵,行啊,还懂点东西啊。” 胖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没,以前僵尸片看多了,都是这么用的。” 一旁的小鹏有点听不下去了,给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也明白。 “张哥,来这么半天了都没介绍,这是我朋友王小鹏,也是他有事找你。”说完看向了小鹏。 “张哥,您好,叫我鹏子,小鹏都行,麻烦您了。” “没什么麻烦的,我的本事也不大,能帮你解决当然是最好,不能你别怪我就行了。走吧,咱们去沙发那说。” 几人又回到客厅,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张鸿达示意俩人边喝边说。 胖子拿起杯子也没管,呼哧呼哧的就开始喝上了,小鹏看了一眼胖子也没多说什么,考虑了一下说辞就开口了,从王家堡一直讲到自己最近的变化。 张鸿达越听越惊奇,可是脸色也越来越凝重,等到小鹏说完,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唉,鹏子,不怕和你说,其实我的本事没那么大,你提的问题,大部分我都没办法解决。”言罢就陷入了沉思。 小鹏一听,心里有些黯然,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所遇到的遭遇一般人都很难接受或者解决的,也没有什么不满情绪。 胖子在一旁也有些懵,来的时候自己可是夸下海口,可是现在这让他怎么劝慰小鹏? 为了不让场面显得有些尴尬,小鹏就想开口安慰一下对方。还没等开口,刚才陷入沉思的张鸿达先开口了:“鹏子,你也不用过太担心。虽然,我不能帮你解决三魂七魄的问题,不过就如你描述成空老僧所说一样,旁人缺了三魂七魄,早就昏迷不醒,你还能无事,就已经很奇特了,而且这串佛珠能保你魂魄不离,暂时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至于你被鬼魂附身的问题,我倒是能帮你解决。” 十七、见鬼(三) 张鸿达最后的话语让小鹏松了一口气,也让罗胖子心中的烦闷劲得到舒缓。 罗胖子挠挠头对着张鸿达问道:“张哥,那你准备怎么办?”虽然是疑问的口吻,但还能从中听到语气轻快了几分。 “这倒是不难,我去给你们拿样东西,它就能解决。”说完,就在书房的笔架上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方过来。 “鹏子,你先拿着。” 木方没什么特别之处,棕红的颜色,食指搬大小,有棱角的地方都被磨得圆滑,道道木纹盘绕在上面,若不是有几个焦黑的地方,这就是普通的一个小木块儿。 小鹏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又递给了旁边一脸好奇的胖子。 胖子也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开口问道:“张哥,这是啥东西?” 张鸿达笑笑的回道:“这是雷击木,镇压妖邪的东西,而且这块还是桃木的,功效更大。” 胖子似是听懂了,跟着张鸿达的话点了点头。小鹏还是有些不明白,刚要开口询问,耳边又传来了声音,只能先压下疑问,耐心的继续听下去。 “鹏子,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是挺羡慕你的。我这人从小就总想着见鬼,抓鬼,却没一点进展,更多的时候只是自己在研究。这十几年下来,知识是学了不少,也帮过一些人解决问题,今天听你一说,我又想起当年了。” 这时的胖子心里就有些想法了,忍不住开口就问道:“张哥,你跟我哥当年不是遇见过吗?还是你解决了那只鬼呢。” 听到这小鹏心里又有些犯嘀咕,开始思考张鸿达的话里的真假。思考的过程中他突然发现一个更令他惊讶的问题,自己的性子本来是挺冷静的,怎么最近开始这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难道这鬼附身连性格都改变吗? 张鸿达说完就已经注意到了小鹏的表情,没理会胖子的问题,先对着小鹏说:“鹏子,刚才我也只是感慨一下,你不用担心。我也说了这么多年帮过一些人解决问题,而且这块雷击木有些年头了,只不过是驱鬼,绝对没问题的。” 一听说这块雷击木有些年头,小鹏就能想到它的贵重,下意识的就要摘下来还给对方。 张鸿达有些不高兴了,一压小鹏的手,开口又接着说:“送你了,你就带着,这东西和那串佛珠配合恰到好处,一个锁魂,一个驱鬼。若是以后我有某些解决不了的问题,说不定还少不了你的配合呢。” 胖子在一旁也说道:“对啊,收着呗,别管好用不好用,这玩意儿,咋的还都是个希望呢。” 小鹏也知道再拒绝不好,说了声谢谢,没继续往下摘。 不过胖子刚才的话却是有些伤人了,只是张鸿达听了也没在意,见小鹏没再推脱,便笑眯眯的冲着胖子说:“罗旭跟你说那只鬼是我解决的?” 胖子先是一愣然后说道:“对啊,要不还有谁?我哥也没那本事啊。” “罗阳这话你就说错了,你哥当年还真有那本事。” 胖子又是一愣,缓了十来秒,突然大声的问道:“啥?他还有那能耐?就连撞鬼都跟我只是提过一嘴,我可真不知道。张哥,你得讲讲,我回去问问他。” “哈哈哈哈哈!”回答胖子的却是一阵笑声。 过了一会张鸿达调节了一下情绪,慢慢的说道:“我要是他也不会说的,行了这事儿你回去问问他吧,我就不多言了。” 听到这话,就知道话里有话,胖子眼睛一转,又说:“张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哥那性格,这事他能说嘛。”说完一举手,一脸真诚的又说道:“张哥,你放心,说了我绝对不传出去。” 张鸿达和小鹏看着罗胖子这模样就想笑,不过毕竟是人家的事,小鹏不好太过参言。 而张鸿达呢?估计也是有调节一下气氛的想法,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说:“行吧,不过你可别跟你哥说这事儿,你知道他的性格,我可不想让那坨子冰块成天惦记我。” 张鸿达其实也是个挺可爱的人儿,酝酿了一下情绪,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始讲起了故事。 “嘿嘿,要说这事就得从我小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家里人一到不让我干啥的时候,就是用民间传说教育我,半哄半吓唬的。小孩子嘛,一听挺害怕,没啥别的想法,就信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灵异鬼怪就扎根在我心里了。” “九零年左右,也就是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录像机这东西在咱们这开始流行起来。那时候,总去同学家里看一些僵尸啊,鬼怪的东西,同学都被吓得半死,可能是因为家里教育方式的不同,我倒是不怕。而且看着那些道士抓鬼什么的,也把我心底里对灵异鬼怪的向往勾起来了。” 胖子一听到这也接上话茬了:“对对对,我也爱看,哪怕到现在那些僵尸片也好看。”一旁的小鹏听的认真,见罗胖子打断人家说话,瞪了他一眼。 胖子也有点明白这么打断不太好,露出一张尴尬的笑脸,一抬手来了一句:“张哥,继续,别管我啊。” 张鸿达眼里带着一些感怀的情绪,叹了口气:“是啊,那些僵尸片确实是经典啊。”也仅仅就是感叹了一句,接着又讲下去。 “之后我就开始寻找这方面的书,大多数能找到这类书的地方,都是地摊,从那买回来的都是什么奇谈之类的,关于道术的基本没有。后来家里人就发现了,本来就没几个钱,还总是买这一类的东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我年轻气盛,能服气吗?就把小时候他们讲的和电影给他们讲了一遍,嗬!又换来一顿臭骂,还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哪能有鬼怪。他们越说我越不服气,我就想着自己学点法术,抓两只鬼给他们看看。” “那时候家里大人肯定知道我的想法呀,钱给的更少了。我呢也就不买了,就上地摊那看,到周六周日更是一站一小天。后来书摊的人发现我不买书了还总来看,那哪能让,见到我就开始赶。我就换个摊子看,没多长时间就又被赶了,那就再换,再被赶,没到俩月那的人基本都认识我了。” “现在再谈起来,这些事都是回忆啊。”张鸿达又是一声感叹。 小鹏和胖子在一旁听着没吱声,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也能从中感觉到那个年代的快乐。 张鸿达又接着讲下去。 “白看了俩月书,零花钱终于也省下来点,感觉自己的知识行了,就去买点黄表纸啊,朱砂啊,一些零七八碎的玩意,就准备去抓鬼了。” “家里人不可能放我半夜出去啊,所以这一次计划也就失败了。” “直到上了大学,我的计划也没时间实施,不过我也没放弃,中途更是看了更多关于道术的书。”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才有了第二次计划,就是那次,碰见的罗旭,撞见了鬼!” 十八、见鬼(四) 张鸿达说完这句话,又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的时候,语速已经慢了几分。 “和罗旭相遇的时候,我也就你们这么大的岁数。那年我刚上大三,经过两年多的坚持,我存下了一笔钱,也不多但是够干点啥了。” “钱也攒够了,我的心思就活了,还是黄表纸和朱砂,自己照葫芦画瓢,画了十来张。又去装饰品店买了把桃木剑和铃铛。” “现在想想,当时也够傻的。”张鸿达说完自嘲的笑了笑。 胖子听得正来劲,一看对方开始感叹上了,就追了一句:“张哥,那后来呢?咋跟我哥遇上的?” 张鸿达一拍胖子的后背,笑了笑接着说:“呵呵,你小子挺着急啊,接着听吧。” “等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准备出发了。那年代交通不方便,我也不能走的太远。就开学校几站地的周围开始转悠。” “转悠了几天没什么发现,我就走的更远了。这走远了,我也是没见到啥灵异的东西,我就想去附近的一些小胡同里转转,那种地方总是有些见鬼的传闻。” “我先去的那个胡同,没多深,虽然是没有灯乌漆嘛黑的,但是也没走多大一会儿就出来了,就准备再拐进另一个胡同。”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后面就传来一声喊,那声音特突然。吓了我一个激灵,也没听清楚喊的是啥,一回头,就看一个黑影飕飕的冲着我跑过来。” “当时我的心情本来就不稳,也没反应过来,看有东西冲着我来了,我撒腿就跑,直接就跑进正对着那个胡同里了,之前我也说了,胡同黑咕隆咚的,没跑几步,就踢着一块石头,差点就跌了一个跟头。” “我就琢磨后边的人,估计也不敢跑的太快,跟着放慢了一点脚步。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怕,我就听着咚咚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刚要加快点速度,后边又是一阵喊,那喊声好像就在耳边。” 张鸿达突然双手向前一伸,嘴里也跟着喊道:“啊——!”表情很是狰狞。 聚精会神听着张鸿达讲故事的小鹏和胖子,被这一下,吓的就是一抖,一下就愣住了。 这时候的张鸿达,早就在一旁锤着大腿,哈哈的笑上了。 俩人也明白咋回事了,眼里都带着一些小哀怨,不住的轻拍前胸,来安抚那颗狂跳的心脏。 毕竟还是胖子和人家关系近一点,直接就开口了:“张哥,你这也太能吓人了。那刚才说的事真的假的?黑影是啥啊?” 平复了一下情绪,张鸿达又开口了:“呵呵,刚才的事当然是真的,那黑影你也认识,就是你哥。” “我看着你俩就想起以前来了,没忍住逗逗你们俩,别在意啊。” 小鹏和胖子能不在意吗?当然是不能!心里都犯上嘀咕了,这张鸿达到底靠不靠谱啊? 也没管俩人现在心里是咋想的,那边的张鸿达又继续开始讲起故事来。 “这回我是听清了,喊的是‘站住!别跑!’听到这儿,我也缓过来了,就准备停下。” “谁知道你哥下手那么黑,一脚就踹我后腰上,踹的我趴地上半天没起来。”说到这,张鸿达的脸上也有郁闷。 胖子当然能看出来,就张嘴劝道:“张哥,你还不了解我哥吗,那人就那样,脾气暴不说,还认死理。” 像张鸿达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生气了,随即又乐呵呵的开始说了。 “你说的对,但这都是后来我才发现的。那时候给我踹倒了,我就估摸着是警察,可是心里也气愤,是警察你就好好说话呗,动什么手呢。” “还没等我完全爬起来,你哥就先用手铐给我铐上了,我就赶快跟他说:‘我是个大学生,为啥扣我啊?’” “你哥一听就乐了,指着我后边背的那些东西就说‘大学生还有半夜背个包,自己一个人出来转的?别编了,跟我走一趟吧。’” “我这一路解释,你哥也摸着了桃木剑啥的,知道不是什么撬锁別门的东西,但也没信,还跟我说什么这世道哪有什么神仙鬼怪,都是人臆想出来的东西,一个年轻人还钻这里去了之类的。” “我是越听越气啊,但是没招,还嘴也没用。就跟着你哥走,走了没多久,你哥掏出来个手电筒,可算把前边照的亮一点了。我在旁边就偷着乐,寻思这人是的多大条啊,追进胡同这么长时间,连自己有个手电筒都不知道。” 胖子听到这一低头,嘴里嘀咕道:“那可不,他那思维,难懂。”声音挺小,谁也没听见,也没影响张鸿达继续讲下去。 “我就跟着你哥向胡同外面走,可是走了能有一会儿,就感觉不对了,我俩跑进来的时候没用多长时间,这怎么走到现在还没出去。” “你哥可能也反应出来了,也停住了,用手电照了照四周,就问我是不是走错了,我被摔的挺蒙,也不知道,可是借着手电还是能看见有一条插到的,尽头还有点亮光。我也感觉到好像是走错了,把想法一说,我俩又顺着另一条到开始走。” “因为着急走出这个胡同,我俩的脚步有些快,可越走感觉越怪,周围的房子确实是不断变化的,可那亮光却没见离得近一些。” “又走了一会,我突然想起来了,这别是鬼打墙吧。有了想法我就跟你哥说,说了他还不信。” “我还生着气呢,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又跟着他走了一会儿,还是那样,这功夫他就回头问我了,什么是鬼打墙。” “这下我就来劲了,手一伸,让他就把我的东西还我,看我露一手。” “东西也给到我手里了,我就拿出桃木剑和驱鬼符,幻想着僵尸片里的情景,念着道术书上的咒语,不过什么灵符自燃啊,木剑发光啊,一概是没有的。” “我也不在意,认为自己肯定是成功了,就跟你哥说,走吧,这次看你还信不信。” “就这么又走了几分钟,还是没变化,当时我的心就咯噔一下。心想这是哪做的不对?” “你哥也看出来了,就问怎么知道的鬼打墙,让我说清楚。” “我俩正说着话呢,我就感觉谁在叫我的名字,挺纳闷的,我跟你哥正说话呢,他也没说啊。” “我一问,他也是一愣,说是也听见有人再叫他。” “在那站着我就感觉一阵冷风从背后吹过,半身子都麻了,也终于知道害怕了,没敢回头。拿着桃木剑和符,一阵比划,没用,又拿招魂铃摇了半天,还是没用。” “就那三样东西,全用了,也没解决,声音还越来越近,都能感觉到就在耳旁了。” “当时都不知道应该想啥了,冷不丁的想起来,童子尿能克制鬼怪,嘴里也就跟着秃噜出去了。” “你们猜怎么着?”张鸿达这时候嘴角已经开始翘了起来,看样是在忍着没笑。 俩人一摇头,一前一后的都说出同一句话,“不知道。” 张鸿达也没继续掉俩人的胃口,接着说:“我刚提出来,你哥就在旁边问道,是不是童子身的尿就行吧。” “他这一问给我也问蒙了,我也是随口一提,这能上哪找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你哥就回话了,说他是。” 胖子一听又惊了一下说:“他是?他那时候不是跟我嫂子处对象,处了四年嘛,没想到还挺纯情的,还是童子身啊。”说完就在那哈哈的笑起来。 在一旁的小鹏此时却是有些尴尬,因为他也挺在意这个的,一时间还有些脸红。不过他的表情其他人到是没发现,也没人跟他说什么。 等到胖子笑完了,张鸿达又接着开始讲。 “能感觉出来你哥比我大了有个七、八岁的年纪,他一说还是童子身给我弄的更蒙了,站那楞了有一会儿。一直到你哥把我推醒我才反应过来。” “他开口问我应该怎么办。我一想又发现另一个问题,没东西接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反应特别快,把背着的包一横,就用它。” “我拿着包,你哥就往里面放水,那情形别提了,老尴尬了,俩大爷们就那么站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都快忘了有鬼的事了。” 这时候的小鹏和胖子也是强忍着笑,在那低着头继续听着。 “我俩也看不见鬼魂找不到在哪,包呢,也不是防水的,没啥别的注意,抡起包就往周围的一圈泼,你哥拿着手电也跟着转,你别说,虽然没看见鬼,但是感觉空中的水珠在我的左前方变慢了几分,像是穿透了什么,我就感觉有戏。” “等我俩转过一圈之后,耳旁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再一看看周围,竟然还是在我跌倒的那个地方,我俩这时候还管什么其他的事啊,急忙就跑出这个胡同了。上了大道,心才安稳了一点。” “罗阳,你说这鬼是不是你哥赶跑的呀?” 十九、见鬼(完) 张鸿达说完那番话语,并没有等罗胖子的回话,而是对着小鹏又笑呵呵的说:“鹏子,你现在感觉一下,看看怎么样了?” 嗯?小鹏心里闪出一个疑问,接着便回到:“张哥,您说的什么意思?” “呵呵,你感觉一下自己,还有没有种被附身的感觉了?” 这时候小鹏内心就是一惊,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好像快了一些,身体也轻了几分。 都说相由心生,此时的小鹏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烦闷劲,心底的快意展现出来,一脸笑容的回道:“张哥,我确实有点变轻松的感觉,这雷击木这么神奇嘛?” “雷击木怎么可能有那么神奇,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你恢复。还记得刚才我吓你们俩那一下吗?” 点点头,小鹏并没有说话,还再等张鸿达继续说下去。 “正常的人魂魄俱在的情况下,即使被吓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过你却不一样,那两只鬼是纠缠在你的三魂七魄之中,受到惊吓就会有瞬间离体的刹那,这也是很多人丢了魂之后,虽然可以找回来,但短期内最好不要被吓到的原因。” “而且这个屋子里的摆设,很多东西都是驱鬼辟邪的东西,只要有那一刹那的时间,估计这些残魂也会承受不了的。” “当然了,我的能力肯定是没有那么高深的,只是再给你们俩讲故事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事,就想着试一试,顺便满足一下我的恶趣味。”说完就摘下眼镜,用黄绸褂子擦了擦。 等到在戴上眼镜的时候,还是能从这三十多岁的人眼里看到有一丝狡黠。 “至于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但是你也不用担心,那块雷击木一定行的,只是时间上可能要长一些。” 刚才还感觉眼前的人,是一个道法有成的世外高人。听到这,这个想法瞬间倒塌,说来说去还是不靠谱。 心里叹息了一声,小鹏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解决,不过刚才毕竟是感觉有些轻快了,哪怕只是那一点感觉,也让张鸿达现在的说法,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紧着这就用感激的口吻说道:“张哥,不管怎么样,我的感觉确实好了很多,而且还送了我这么贵重的东西,真的很感谢您。” 胖子也跟着说:“对对,张哥,谢谢你了。对了,你看鹏子以后还需要注意点什么事嘛?” “注意的事嘛,就是雷击木和佛珠需要一直带在身上。而且你要记住,再遇到什么非摘佛珠不可的事,雷击木一定不要丢。” 小鹏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一直到听完了才开口说:“谢谢张哥,这些都我记住了。您看我和胖子来打扰您这么长时间了,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一旁的胖子也不断附和着:“对对,张哥,走一起吃个饭,我知道个馆子挺不错的。” 噗嗤一声,张鸿达就是一乐随后就一脸严肃的说:“俩小屁孩儿,连点钱都挣不着,拿家里钱请我吃饭啊?请什么请啊,要请得让罗旭请我,这小子,多长时间没来了,都是电话遥控我做事,烦!” 这时候能回话的只有胖子,他当然也知道,小胖手又举起来,似是发誓,也是用一脸的严肃回道:“对对,张哥,你放心,回去我就批斗他。如果还不来,我就发动我们全家批斗他,你看怎么样?” 张鸿达也被胖子的模样逗的不行,一推眼镜接着说:“行了,你这小子和你哥的性格差的也太多了。看你俩也坐不住了,我也不留你俩吃饭。鹏子,再感觉有什么不对,就过来。当然了我这小地方平时也欢迎你们。” 俩人一看对方下了逐客令,又客道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胖子依旧面临各种的艰难,一直到楼道的外面又是一身的灰尘。看着不断拍着衣服的胖子,小鹏就想把下楼时考虑的事说出来。谁知道,还没等开口呢,胖子仿佛料到了一样,就先说话了。 “鹏子,我一会儿就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把这个人情还了,谁叫他借着你的光升职了呢。嘿嘿,你要是想报答,就报答我吧。”说完还在前面扭了扭屁股。 看着前边人的样子,小鹏很想要上去踹几脚,快跑了几步追到胖子身边,不过没动手,而是捏着嗓子来了一句:“罗爷,要报答呀?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胖子一个激灵,一摆手赶紧说:“行行,鹏哥,我消受不起,几顿饭就行,几顿饭啊。” 小鹏听了一搂胖子的肩膀,乐呵的说:“这还差不多,走吧,这月食堂我包了。” 一声哀嚎紧着就传过来了“我的哥,我要的是饭……”那个店字还没等说出口,小鹏又接上了:“饭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没问题,谁让咱俩这么铁,是不是。” 话音还没等落下,搂着胖子肩膀的那只手又加了一把子劲,胖子哪是小鹏的对手,只能跟着一步一晃的走出小区。 有时候兄弟就是这样,为你做了很多事,却不一定放在心上,如果你过于想要回报反而会坏了之间的情谊。 小鹏当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也在感叹,自己曾经什么事儿都放心里的想法,是不是可以改变了呢? 可能张鸿达的办法真的是奏效了,回到学校的小鹏没再见过那个纹身女鬼,胖子也没发现小鹏再有一些奇怪的动作。 没什么烦心事儿,小鹏悬着的心也落下了,这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每天除了学习、聚会之外还真没再发生什么,一转眼也就来到了学期末。 小鹏和胖子服务了半学期的张老师,还真就在这个时候又给俩人找了个事。话呢,是班主任给带到的,这让小鹏和胖子就觉得要遭,这个假期估计是过不好了。 这个张老师就是看中他俩,让他们打下手做些小项目的那个人,工作室也在一教,听到班主任给带话了,这课上完了,就急忙的赶过去。 工作室里就一个人,他们的师哥。 师哥这个称呼也是张老师让他们叫的,从这就能看出对他们的喜爱。 打了声招呼,俩人就坐在那跟师哥闲聊起来,话没说到三句,张老师目的还没等问出来呢,门就开了,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二十、林海犸猊(一) 鞋根噔噔的响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三人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张老师,只不过他的旁边还带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三个人急忙站起来迎了过去。 师哥这人儿,虽然平时木讷了一点,但是礼节还是知道的,领着胖子和小鹏几步走到来人前面,摸了摸后脑勺,先说话了。 “老师,您回来啦,鹏子和罗阳也刚到。” 张老师这人四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的挺凶,一张大嘴从来就没见笑过,估计即使是笑了,那也一定比哭还难看。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大框的眼镜,还是没能给他添加几分书生的气息。听了师哥的话,他脸上的剑眉抖了抖,加上那般凶恶的长相,让人看了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尽管张老师平时对他俩不错,可严厉也是出了名的,小鹏和胖子一看这状况就知道要遭,各自在心里盘算一会儿应该怎么应对。 果不其然,这边俩人正想着呢,那边张老师已经开口了:“你俩小子挺行啊,怎么着,在这干完一个项目就跑了呗?不请不来啊?” 小鹏的心里暗暗叫苦,这张老师说话的损劲和他的严厉同样出名,可能最近没来恼了他,必须得解释解释了。 “老师,这不是期末刚考完试嘛,我俩放松放松,顺便收拾收拾东西,没两周就放假了,也得准备回家啊。”话并不是为了敷衍而说的,小鹏内心还真是这么想的,所以说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真诚和歉意。 胖子听完也在不住点头附和着。 这样,终于让眼前的张老师脸色好了一点,一挥手又说:“行了,这事儿哪天再说。来都来这边坐吧。”说完,抬手一让,领着那个女人在屋里面找个地方坐下。 这个工作室里大多数地方都是工作台,乱糟糟的上面堆着很多电路板和电线之类的东西,能让人坐的干净地方就是那么一小块儿地方,小鹏他们三个人只好搬了几个椅子围坐在张老师的周围。 张老师看见几个人坐定了,一抬手指了指师哥就开始说话了:“这是我带的研究生,史建。”说完又指向小鹏和胖子俩人继续说:“这个是王小鹏和罗阳,他们俩都是本科学生,我看着不错就想带带他们。现在跟着我一起参与点项目,这次你这个事儿,我也准备让他俩做。” 介绍完了几个学生就对着他们说:“这位你们就叫张敏,张教授吧,她可是咱们省内研究民俗学最厉害的一个人了。” 三人这时候才打量了一下来人,刚才粗略的看了一眼,感觉能有五十来岁,可是现在仔细看看发现她的岁数可能没有那么大,就是那一头已经有些灰白色的头发让她很显老。五官挺端正没什么特殊之处。 也不知道是她本身就有一种温柔气质,还是因为坐在一旁张老师衬托的关系,总之是有一种让人感觉到亲近的魅力。 一直盯着一个人看肯定是不好的,所以三人赶快站起来问好,只是小鹏心里有些纳闷,研究民俗和自己学的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吧,是什么事呢? 看到三个人站起来了,张敏依旧是那张微笑的面孔,抬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开口说:“呵呵,快坐下吧,我可没你们张老师说的那么厉害。这次来还是有求你们呢。” 已经知道张敏来意的张老师,淡定的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爱徒发蒙,没说话。张敏看这情形也明白,又继续说:“你们也知道我是研究民俗的。之前我研究满清萨满教的时候发现,长白山有一处山洞内可能是未发现的祭祀地点,但是洞口不大,怕里面有什么致命的东西,也知道你们张老师是研究机器人方面的专家,给省内的森林武警做过火场机器人,这就来请教一下。” 听到这儿小鹏终于看见张老师那张大嘴裂开笑了,还真是跟哭没区别。 都说花花轿子抬人,张老师就把这还话题又接了回去:“张教授虽然咱们所学不一样,没什么请教的,大家相互指点。至于你说的机器人的问题,我和小史这个假期可能还要忙森林武警那边,小王和小罗没事儿,有什么需求直接和他们说,年轻人总的有点机会证明自己一下。” 小鹏听了张老师的话,挺受感动,知道这是张老师给他们俩的机会,而且刚才听闻张敏是要研究萨满教,他的心也活动开了,之前五爷的事儿,很多都是跟萨满教有关,这次联系上张敏教授,是不是很多疑问都能解开了呢? 不过这时候的胖子倒是有些不开心,好好的假期眼看就这么没了,让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僵硬。 张敏看到胖子的表情又开口说:“那行,就按张老师你说的办。不过这个假期我要去大兴安岭研究当地的一些习俗,这事儿还是假期后再说吧。” 小鹏心思已经被挑动起来,怎么能放过眼前的机会,也不管唐不唐突了,急忙说道:“张教授,我能跟您去吗?这样我还能直接了解您的需求,还知道您具体想做什么。” 张老师听挺高兴,暗道自己的弟子还真是会把握机会,不过跟着去倒是有些过了,便想着一会儿应该怎么帮着解围。 谁知道,张敏听了沉思了一会儿就开口说:“呵呵,那就跟着去吧,不过那的生活条件可不好,你可能还要干点活,怎么样,能接受吗?” 这还有什么考虑的,小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一旁的胖子可真是有种吃黄连的感觉,心里有苦说不出啊,想着自己的兄弟就这么把假期卖了,他要是不跟去以后还怎么在张老师的面前混了。 等了一会儿,没人说话了,胖子便低着头,弱弱的开口:“张教授,你那还缺打杂的嘛?我也想去。” 张敏这次没什么考虑的直接就同意了,也没什么事儿了,她就提议出去吃饭,张老师没同意大,大家就在食堂对付了一口,聊了一下具体的事儿。饭后留好电话号,就各自散去。 二十一、林海犸猊(二) 兴奋这个词,准确的描述了小鹏从学校,回到家里这段时间的状态。 可能是被家里人束缚久了,也可能是年轻人的冲劲,当他发现自己所烦心的事儿,都已经过去,那股子探究自己魂魄残缺的念头,就不可避免的滋生出来,压都压不住,尤其是在张敏教授答应他之后,兴奋的情绪就一直没有消减。 鹏爸和鹏妈看着小鹏的劲头,再想想年初的时候,也知道孩子能走出那种阴郁的时光挺不容易的,就没坏了他的想法,默默的同意了。 这对小鹏来说是好事,可是同时也让他的情绪更加高涨,基本上是一天盼着一天在过,总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太慢了。 好在张敏没让他等的太久,放假之后,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终于打来了一个电话。 出发的地点,当然就是小鹏所在的城市了,谁让这儿是省会,张敏也在这儿教学呢。时间也定好了,就在明天的下午。 一切都准备好了,又问了问张敏还需要准备什么,哪成想对面就是告诉他带好力气,准备吃苦就完事了。 这让小鹏心里有点犯嘀咕,难道这趟旅程就这么艰难吗? 罗胖子在家里也是度日如年,只是和小鹏的想法可不一样,他可是郁闷的不行,每天期盼着不要来电话,好让这个假期完美的过去。 张敏没让他如愿,给小鹏打过电话之后,接着就打给了他。 心惊肉跳的接完了电话,胖子想的不是什么旅程的艰难,而是今天下午就要去找小鹏,发誓要把心中的烦闷从小鹏身上吃回来。还找了个理由,谁让小鹏这么不地道的卖了兄弟呢。 胖子说到做到,没通知小鹏,也没拿什么,大大咧咧的直接就奔着小鹏所在的城市去了。 两个多小时后小鹏就接到了胖子的电话,人家在一个饭店等他呢,没多想兄弟来了得赶快去。 等到饭店里胖子已经点好了食物,坐那大吃特吃,见小鹏过来又要了一瓶啤酒,说啥都得让小鹏喝进去,知道胖子郁闷说喝也就喝了。气氛好了一点,俩人又聊开了,等到吃完了,胖子一抹嘴:“鹏哥,我没带钱,来投奔你了。” 给小鹏气的有些哭笑不得,结了账把这个大累赘带回家里。这一夜胖子也是睡的挺好,到是完全放松了。第二天,睡的憨香的胖子起的比小鹏还要早,估计是还生着气呢,叫醒了小鹏,又讹了一顿饭,这才终于作罢。 下午两点,就是几个人约定好的时间,小鹏和胖子想着别迟到,早到了一点。没成想人家张敏教授早就到了。不过不是一个人,还跟了个男学生。 和胖子紧跑了几步来到张敏面前一弯腰开口说道:“张教授,我们来晚了。” “我们也是刚到,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学生,潘伟。”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男学生,又扶了一把小鹏和胖子接着说:“这是王小鹏,这是罗阳,也是给咱们做机器人项目的。至于你们叫什么自己定吧,都差不了几岁。” 潘伟个头不小,能有个一米八十多,体型挺健壮,甚至比建身过的小鹏还要大上一圈,不过圆脑袋寸头到让他显得挺憨厚。还没等小鹏和胖子开口跟二人快速的握了下手,先说话了:“你们好,我是潘伟,你们叫我大潘或者大伟都行,随你们。”说完笑了笑,让一双小细眼几乎成了一条缝。 小鹏能感觉出来对面的人挺精明,但这事儿与他关系也不大笑笑的回道:“你好,你叫我小鹏就好了。” 胖子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这样几个人算是有个初步的认识。随后张敏又分给俩人一人一张车票。 一看是软卧,又瞄了一眼价格有个几百块,小鹏心想这是自己要跟来的,就准备掏钱。五十多岁的张敏阅历多丰富,直接就看出来,接着乐呵的说道:“呵呵,行啦,你们俩算是来帮忙的,我给你们报销了,另外我还有事儿求你们张老师呢,就这么地吧。” 潘伟没再给小鹏说话的机会把带来的两个小包往他和胖子手里一塞,开口说道:“老师可是说你俩是帮忙的了啊,来拿着,再不走可赶不上火车了。”说完又拽起一个大皮箱向车站内走去。 小鹏知道对方是不想让他再说下去,就不再言语,拿着小包跟着走进车站。只是还有些疑问,不是要带好力气吗?就这点东西根本也不算多啊。这疑惑一直带上了火车,不过也没开口问,自己非要跟过来,再多事就不是很好了。 火车上四人的是一个软卧内的,床铺很好分,胖子和小鹏主动的要求了上铺。收拾好东西,潘伟就主动提出要去买点东西吃。室内就剩下张敏、小鹏、和胖子。 小鹏知道自己此行跟来的目的和借口,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就开口问道:“张教授,现在也不是太忙,您能跟我们说说,这次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机器人和具体的事儿嘛?” 张敏看小鹏准备的挺周全,就开口说道:“哦,担心这事儿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知道,我是一个研究民俗的,而且我一直都对咱们东北的萨满教很感兴趣,去年我得到了一份顺治年间的圣旨,上边记载了一件事儿,说是在长白山内有一处祭坛,祭祀着一块巨石。” 小鹏听到这,猛的一惊,脱口而出:“祖灵神石?” 张敏也是有点惊讶反问道:“小王,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自己有些失态的小鹏,偷偷的对胖子比划了一个别说的手势,自己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回答说:“张教授,不瞒您说,我老家以前是王家堡的,听老一辈儿人说,那块曾经祭祀过一块儿巨石,叫祖灵神石,您这么一说,我就突然想起来了。” 张敏一听就了然了继续说:“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应该知道前几年有人去那查看过吧?领队的人就是我。” 小鹏一听,感觉还真是巧了接着说道:“张教授,听说了,不过那次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吗?” “是啊,是什么都没发现,不过我倒是没死心,又去翻阅资料,直到去年得到那张圣旨才知道它的去处,不过上面没有记载巨石运送进去的洞口,而是一个祭祀的洞口,那洞口太小了,我们进去过几个人,走了很深,也没见开阔,再往下就不敢走了,这不就找了你们的张老师嘛。” 正说着,软卧的门忽然被打开,原来是潘伟回来了,手里拿了几桶方便面和一些零食,往边上一坐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二十二、林海犸猊(三) 潘伟见众人都看着他不再说话,挠挠头一脸歉意的说:“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继续,继续。” 张敏教授想了想,几人在一起可能还要再待上几天,这点事儿什么时候都可以一起研究,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过头看看潘伟,开口说道:“小潘,买什么东西了?去给大伙分一分。” 听到张敏发话,潘伟笑嘻嘻的说道:“小鹏,罗阳,怕你们没吃饭,买了几桶方便面还有点零食。” 胖子很少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时候,一看还有点吃的,翻翻眼睛拍拍肚皮,开口说道:“那就谢谢潘哥,我不客气了。”说着拿起一盒就去寻找热水。 潘伟一听摇摇头对着胖子的背影说:“不是跟你说了,叫我大潘,大伟都行,别叫哥啊。”接着又拿出一盒递给小鹏说道:“来,小鹏这个给你。” “潘哥,不用了,您和张教授也没吃呢吧?”说罢小鹏微笑着伸手一推,没接过来。 潘伟听到小鹏也叫他潘哥没生气也没有阻止,到是一旁的张敏开口说道:“我和小潘吃过了,你们要是没吃就吃点,要是不饿,就先放那。我这还有点记录文件要处理,让小潘陪你聊吧。”说罢一点头,背着电脑包起身推门,走向另一节车厢。 看着张敏已经走远,潘伟一转身就坐到小鹏的对面继续说:“别多心,老师就是这样,这次去大兴安岭老师有很多记录工作要做呢,挺忙的。” “那潘哥,咱们这次去是干什么呢?” 潘伟这时候的笑容更甚,似乎是对别人这么称呼他很受用,接着回道:“哦,是去调查当地少数民族的习俗,前几次我们去,都没找到进山打猎的高手,最近联系上一个当地的老猎人,这不就着急着过去嘛。” 还没等俩人把话说下去,就感觉到火车已经启动。 这趟列车虽然不是绿皮的火车,但也不是什么直达动车之类的,启动的时候还是有感觉的,让车里的人晃了一晃。 就在这个时候,小鹏和潘伟听着门外传来一声叫骂,随后胖子带着满脸不开心进来,估计是刚才开车的时候出现啥事了。 刚坐下,胖子一边擦手一边就开始唠叨上:“这破火车,开车也没有个提醒,热汤撒一手,好悬没烫死我。” 小鹏调笑道:“呦呵,胖子你下次管住嘴不就没事了嘛。” 胖子没吱声而是挑起一口面条放在嘴里这才回道:“下次?那就下次再说吧。” 一旁看着俩人斗嘴的潘伟感觉挺有意思,没插嘴,又看看窗外火车已经出站,便和俩人说了一声要去洗手间。 俩人当然没有阻止的必要,只是胖子见潘伟走出去能有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鹏子,为什么没跟张敏教授说你的事儿呢?要知道,人家能晓得祖灵石的事儿,肯定是研究萨满教有一段时间了。而你魂魄不全的事儿可能就跟萨满教有关呢。” 小鹏看着窗外,有些无奈的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毕竟是刚认识人家,连个一二三都没弄明白。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呲溜”胖子又吸上去一口面条嘟囔道:“你就是这样,啥事儿都得自己分析一下再做。” 摇摇头,小鹏没再说话,整个房间只剩下胖子吃面的声音。 约莫十分钟的时间,潘伟就回到车厢内,看到胖子已经躺那休息,惊讶的说道:“罗阳,这么快就吃完了?” “呵呵,他就那样。对了潘哥,咱们刚才还没说完呢,找老猎人干什么?是要进山打猎吗?”回话的人并不是胖子,而是小鹏。 “对啊,就是要进山打猎,你们期待吗?” 小鹏点点头没再多说,至于胖子嘛,应该是已经进入梦乡,对这话没给什么反应。 剩下的俩人又聊一会儿,可是彼此也不太熟悉,没多久各自忙自己的事儿。一直到晚上七点多,张敏教授也没见回来,潘伟就提出去看看,只剩下自己的小鹏觉着明天还要早起,也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早上小鹏是被胖子叫醒的,起来就看见胖子一脸不对的站在下面,小鹏有些纳闷就开口问道:“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胖子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声的说道:“鹏子,张教授和潘伟不知道去哪了,从我三点多就起来,到现在能有半个多小时,也没见人,所有东西都在,下铺好像也没动过。” 小鹏听了也是一愣,接着就从上面往下看了看,确实和胖子说的一样,就准备下去到别的车厢里面找找。 刚下床,门就被突然打开,走进来的正是张敏和潘伟。 看着一脸惊讶的俩人,张敏就微笑着说道:“让你们担心了吧,昨晚我一个人没整理完资料,就把潘伟也留下帮忙整理,没什么大事儿。呵呵,正好你们起来了,咱们就收拾收拾吧,也快到站了。” 胖子听完答应一声,找个垃圾袋开始收拾自己昨天吃剩的东西。小鹏呢,也开始穿戴自己的衣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小鹏的心里隐隐约约觉的有些不太对劲。 等到众人收拾完毕,又接着等十分钟左右,一声火车的长笛响起,看来已经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因为软座车厢的原因,几人下车没遇到太多的阻碍。只是下车小鹏发现这站下车的人其实并不多。 张敏并没有带着几人马上走出车站,而是打个电话,看样是有人来接他们,没过三、五分钟,等她确认好了,才带着几人向着站外走去。 站外也没什接站的人,只有一辆丰田的陆地巡洋舰在外面停着,见几人出来,司机便下车摆摆手,张敏也没介绍就领着几人坐上车。 虽然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可是这个时间天色还是有些昏暗的,仅仅能看见从地平线那露出一点点的光亮。 小鹏坐在车里看不清小镇的摸样,坐车又走一段路程阳光才开始照耀在他们身上,等能看清道路他才发现这个小镇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因为车已经又驶向了一条小道,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二十三、林海犸猊(四) “嘎吱”一声汽车减震弹簧的声音传到车里,这一路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了,颠簸就是这趟旅程唯一的旋律。 小鹏一直都没来过兴安岭这个地方,不知道这儿的其他道路是否也是如此,车走在这条小路上格外的困难,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前两天刚淋过雨的关系,一路上坑包不断,即使司机已经尽力的躲闪,可还免不了驶过一些小坑。 “嘎吱”又是那种声音,小鹏的身体也跟着来了一次跳动。张敏教授刚才可能看出车内的尴尬和沉闷的气氛,跟小鹏和胖子说了这趟车程的终点,可是小鹏的内心也不知道因为是什么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整颗心都跟着车起起伏伏。 潘伟和胖子俩人正天南海北的聊着,小鹏也没去理会他们,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没一会儿,就像是被这景色吸引,思绪也已经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七月初夏的兴安岭绿色已然成为了主色调,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可这一排排的杨树、松树依然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已经越过地平线的太阳散发出温暖的阳光,映在翠绿的叶子上反射出光斑也照在这辆车的窗户之上。这点点的光芒也和那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树叶一样,不断的摇曳,总是在吸引着车内的目光,想必小鹏也是被它所迷住了吧。 当眼前的景色从绿色的海洋切换到深灰色的砖瓦房,小鹏也从那种出神的状态醒来,可能过去了十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他并不清楚。 车子就这样进了一个不小的村子里,又走了不长的一段路程,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张敏就领着众人下车收拾东西。 刚下车,一个穿着蓝绸袍子,像似这家主人的中年男人就出现在门外,张敏看见男人和对方简单的拥抱了一下。 男人操着一口生硬的东北话就开口说道:“张教授,等你们好长时间了。” “葛老弟,只要到了就不算晚,不是嘛?” “哈哈,张教授,你说的对。咱们进屋说吧。”说完拿起地上的包裹就往屋里走。 张敏没再多说什么,给了司机一张百元钞票,就叫几人跟着进屋。 胖子和小鹏落在后面并排的走着,看着一脸兴奋的胖子,小鹏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咋了?不是不爱来嘛?怎么还兴奋上了?” 一撞小鹏肩膀,胖子乐呵呵的说:“鹏子,你刚才没听潘哥说嘛?咱们进山打猎,如果那个老猎人开心的话,说不上还能教咱们两手,也摸枪打点猎物呢。” “怪不得给你乐成这样,能让咱们也试试那倒是不错。”小鹏听了也有些兴奋。 正说着俩人已经迈过正门,只是胖子正和小鹏聊天没注意到脚下的东西。 “哐啷啷”一阵响声,这声音也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小鹏低头一看,原来胖子是踢到了一个喂食的小铁盆。正要开口提醒一下,就被胖子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接着就传来胖子的说话声。 “鹏子,你看那是啥!” 小鹏顺着胖子目光瞧过去,嘿,一个好像是一头小鹿的动物正撅着白白的屁股,回头望着他们,他也没敢认它。 这时前面听到响声的潘伟也发现两人的情况,走过来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说道:“别看了,那是狍子,咱东北话傻狍子说的就是它。你别看它长的跟头小鹿似得,但要是受惊吓可不着急跑,得先回头看看,接着屁股上的毛就会跟开花了一样散开。” 觉的挺新奇,俩人听了不断地点头。 潘伟忍不住又调笑道:“行了,你俩在这,再点会儿头,就跟那狍子一样了,走吧。” 小鹏和胖子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指着对方开口说道:“傻袍子!”说完俩人又是一阵大笑,接着便和潘伟继续往里面走。 一旁的狍子挺有意思,看看俩人好像没什么攻击的欲望直接就转头,又开始吃树枝上的嫩叶,看来确实不怕人啊。 潘伟在前边领着俩人,嘴里还继续再说着:“这户人家,一会儿你们见了叫葛大叔就行,这狍子就是他们家养的,至于葛大叔的名字嘛,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见到几人走进屋里,身为主人的葛大叔便起身过来迎接,那张黝黑的脸上充满了喜悦的笑容,和几人又分别来了一次拥抱,真是特别的热情。 等到几人坐定,葛大叔又操着他那生硬的东北话开始说:“张教授,我已经给你们找到一个猎人愿意帮忙了,这个时候也只剩下他,还有进山打猎的许可了。” “葛老弟,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们这次研究真是多亏你了。”说完张敏已经保持不住脸上的表情,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站起来给葛大叔鞠了一躬。 葛大叔看见张敏这个动作,没什么表示,而是有些不无担心的说道:“张教授,这些都好说,只是我先跟你们说好,这个老猎人应该是,我知道的人里面,最厉害的,人家这次也是为了,让这些民族的东西,流传下去,才答应的,你们去了别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多听听老人家的话。” 张敏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那种亲切的神色,不断点头的说道:“恩,这个没问题,放心吧。” 听到张敏的回答,终于让这个黑脸汉子又露出笑容,接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早上还没吃饭呢吧?咱们先吃了饭,接着我就带着你们过去。” 可是张敏像是对这件事期待了很久,摆了摆手,接着说:“葛老弟,咱们直接就过去吧,早点去省的出现什么变故。” 葛大叔听完想了一会儿,开口说:“张教授,你们这些做学问的,遇到想研究的问题都是等不了的性格,那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去把马牵过来,那位老猎人住的地方离这远着呢,还只能骑马过去了。”说完就转身离开屋子不知道走向什么地方。 等到葛大叔离开了有一会儿,小鹏就愁眉苦脸的开口说道:“张教授,一定要骑马吗?我从来都没有骑过啊。”听到小鹏的话语,一旁的胖子也是不住的跟着点头,他也没骑过。 张敏却笑呵呵的回答:“没关系的,一会儿你们骑的马都是经过调教好的,咱们骑着也不会跑太快,没事儿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马蹄的哒哒声,看来葛大叔已经回来了。 二十四、林海犸猊(五) 张敏的话并没有给小鹏和胖子带来多大的安慰,只是葛大叔已经把马牵来,俩人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出去看看。 门外的小狍子正回头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五匹马,丝毫没有发现屋里走出来的几人,这情形让小鹏紧绷内心有些松动,想了想自己到现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儿,还能怕一个骑马,随即就把恐惧的想法抛之脑后。 牵来的马,并不怎么威武,大致上都是一些黄马,毛色都挺驳杂,每匹马都是白一块,黑一块的,看着都挺乖巧。 见几个人已经出来,葛大叔乐呵呵的带着众人挑选马匹,张敏也在这时候开口:“葛老弟,我这俩学生不会骑马,一会给他们俩挑一匹性子温和一点的,顺便教教他们。”说着就指向小鹏和胖子。 小鹏听完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胖子却是跟小鸡啄米一样不住的点头,脸上还能看出一些担忧,葛大叔看这情况,伸手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大声的说道:“男子汉,不要唯唯诺诺的,看我给你挑一匹马,没事的。”话毕就牵过来一匹马站在胖子面前,接着又给胖子讲解一下怎么上马。 可能是因为紧张的关系,胖子在上去的时候迈错了脚,明明站在马的左侧,却偏偏先抬起右脚,葛大叔还没来得及阻止,胖子一登地上去了。 刚上去就传来一阵哄笑,胖子一看周围的景色也明白过来,他坐反了。没法子只好怯怯的下来,那张泛红的脸上写满尴尬。 葛大叔只好又安慰几句,再次讲解一下要领。这次胖子好像被众人的嘲笑伤到,上马前使劲的挥动一下拳头,一个翻身安全的坐了上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胖,还是上天喜欢和他开玩笑,刚坐上去,这马就打了一个鼻响,几个蹄子也来回的晃了几晃,让他的胖脸又出现一抹微红。 不过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葛大叔伸手轻拍了几下马头,这马就安稳的站在那,看得出来马确实是经过训练的,胖子当然也看的明白,脸上也终于恢复几分神彩。 教过了胖子就轮到小鹏,但是他可没用葛大叔教,回忆了一下听到步骤,挑了一匹马,手扶马鞍右腿一用力,潇洒的翻身上马,葛大叔看到,都不禁伸出大拇指赞了一句“好娃子!”胖子看了有点郁闷,小声的说:“你不是没骑过吗?咋这么还这么熟练呢?” 小鹏嘴角微翘乐呵呵的说:“第一,我不怕,第二嘛,那就是天赋问题了。”听了对方的回话胖子撇撇嘴,眼睛里散发出几丝幽怨,像是在说“你就吹吧。” 俩人说话间的功夫,张敏和潘伟也各自坐上已经挑好的马匹,葛大叔见众人已经准备好又叮嘱了小鹏和胖子几句骑马的要领,自己也翻身上马,驱马走在前面的他吹了一记口哨,众人的马就缓缓跟着前进。 走了一会儿,可能是看出来胖子已经适应了一点,葛大叔加快了一点速度,这时候他又告诉几人,马是有灵性的,在骑马的时候千万不要紧张,因为马也能感受到,这时候你们就更难控制了。 胖子想想,感觉到说的确实是那么回事儿,深吸了几口气,僵硬的身子开始慢慢缓解,也跟几个人开始有说有笑了。 葛大叔回头看看微微一笑,吹上一个口哨,几匹马就开始加紧脚步,欢快的跑起来。速度加快,离村子也就越来越远,跑了一会儿便从大道上下到一条河边,沿着河沿继续前进。 河对岸一座座不高的小山峰峦起伏,伴着那波光粼粼的河水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领头的葛大叔见到这个景象开始唱起了民歌,调子很简单,语言也听不懂,但还是能从中听出那种豪迈的劲头。几人也被这种气势所感染,踏着河水随着歌声越走越远。 走过一段路,太阳已经上升到几人的头顶,估计能有两个小时,初次骑马的小鹏感觉到自己有些坐不住了,转头看看胖子估计和他也差不多,张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也开始吃不消了。 “前面那个木屋就是咱们的目的地了。”说话者正是葛大叔,等到话音结束他就指向河对岸的某个地方。 没看清所指的地方有什么,这并不妨碍几个人对这句话的感慨,当真是如闻天籁,葛大叔也知道他们的想法,开口说:“张教授,你们这就受不了?进山打猎比这要苦的多,有时候都是要靠走的,你们咋办?” 众人都没答话,唯独胖子在那苦着脸轻叹一声。葛大叔也听见了,眉头一皱回头说:“要记住你是男子汉。”说着还用拳头捶捶自己的胸脯。 胖子见状勉强的回了个笑脸,谁都不知道他现在又在想什么了。小鹏给他使了几个眼色,就想开口劝劝,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在这个时候葛大叔嘴里发出“吁”的一声,众人的马也跟着应声而停。 葛大叔率先跳下马,来到胖子面前,开口说:“小胖子,下来吧,今天估计你是不用再骑马了。”听到这话,胖子终于又乐呵起来,下了马还不忘蹦跶几下来以此来感受双脚落地的感觉。接着他又说道:“木屋就在河对岸,咱们得趟过河了,这段路就用走的吧。” 小鹏再向对岸望去,终于能看到一个被森林包围的木屋,那木屋是用白桦树搭建的,正好隐藏在这片白桦林中,怪不得刚才看了半天都没找到。 卷好裤腿迈步就走进河里,水流不急也不深,刚好没到膝盖,踩在水里的石头上阵阵凉意就顺着脚底直通脑海,好不舒爽。 “汪、汪、汪。”就在几人刚要上岸的时候,一条黄色的土狗就跑到岸边呲着牙,狂吠起来,那凶狠的摸样搞得几个人摸不着头脑,只能待在水里。 “别叫了”,狗仅仅叫了几声就被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喝止了,声音很宏亮让人感觉到就在耳边,可是小鹏向着声音的位置望去,却发现来人只能在树林中看见一个轮廓,好像还拿着一把猎枪正向他们走来。 二十五、林海犸猊(六) 张敏几人隐隐约约的猜到,来人应该是之前提到的老猎人。当然,也仅仅限于猜测谁都没敢认,毕竟之前都没见过。 葛大叔到是很高兴,像是已经看清来人的摸样,放下缰绳迈步就要向前走去。 “汪!汪!汪!”又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见到葛大叔的动作,原本立座在那的黄狗立刻伏低身子,咧嘴露出一排的尖牙,那凶狠的表情让人感觉到它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拿枪的人看见此情形又高呼了一句:“大黄回来,别叫了!”话音一出就是一道命令,黄狗不再看众人一眼,扭头就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众人都不得不竖起拇指,这狗当真是训练有素。 看黄狗已经不再阻挡去路,葛大叔招呼一声跟上,就急匆匆的甩下众人单独向着来人的方向跑去,此时张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开口说道:“估计那人就是今天要见的人,咱们也快点跟上。待会儿要注意你们葛大叔的动作,跟着学。” 小鹏几人听了点点头,只好放开牵着的缰绳跟着张敏快步赶过去。 两边的人都在迎着对方而走,没走出太远就能看见葛大叔左脚向前迈出一步,左手扶膝右手抵住地面,腰身弯成九十度,整体的样子,让人感觉这很像是满清的请安礼。 等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之后,又传来一句话:“阿雅阿恩古仁!”小鹏听出来那是葛大叔的声音,只是不明白其中的含义,转头就看向张敏。 见小鹏看向自己,张敏急忙叮嘱道:“这句话是鄂伦春语问好的意思,一会儿你们也要记住,做完请安动作再说这句话。你们葛大叔做这样的问安礼,来人一定是老一辈的,他们对长幼方面的礼节看的很重,千万不要失礼。” 听完张敏的话,小鹏和胖子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担忧,生怕因为做错什么耽误人家张教授的好事,再看看潘伟,看样是有一定经验,没说话自顾的向前走着。 再走几步,小鹏便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脸庞和五官都如刀子削刻一般,眼睛深邃发亮,嘴巴也是棱角分明,已经过肩的白发,随意的扎束子在脑后,能看出一丝老态却看不见有分毫的皱纹。那模样一点都不像他刚听到声音时所想的样子。 就在小鹏偷偷打量对方的时候,张敏突然轻咳一声提醒着众人要做些什么,只是当他刚低下头行礼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一只充满皱纹、刀伤、刮痕和茧子的手,小鹏能从上面看出对方经历的沧桑。 双手伸到众人面前,话语也紧跟这传来:“你们是汉人,不用行礼,快起来吧。”这声音和之前那中气十足的男声一模一样,只是声音没那么宏亮,轻了许多。 小鹏不知道对方的习惯,怕是客道,没站起来准备接着行礼,那只手突然就把在他的胳膊上,一用力,看样就是要把他拉起来。 哪怕对方已经年老,自己年轻又锻炼过,小鹏依然觉得这股力量大得难以抵抗,知道对方是真的不想让他们行礼,这又不是比赛较劲,顺势就跟着站起来。 老者见状,又用那只手拍拍小鹏的肩膀,开怀的笑起来说:“哈哈,好娃子,有膀子力气嘛!” 小鹏听了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哪知道老者不高兴了,接着说:“要记住男子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夸你就要开怀大笑懂嘛?” 挠挠头又用手拍了拍胸脯,小鹏开怀一笑回道:“知道了。” 老者像是被小鹏的情绪影响到没再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旁边垂头而立的葛大叔,过了能有几秒钟,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葛小子,像你这样知道规矩的人,在咱们这是越来越少啦。”葛大叔没接话,老者也在那沉思,阅历丰富的张敏都能看出来这是进入回忆,没去打扰,让众人间一阵沉默。 又过了能有一会儿,老者突然换上笑脸乐呵的看着众人开口说:“呵呵,还不知道我的称呼吧?就称我阿什库吧。”又看向张敏继续说:“这是张教授吧,这人老了就爱回忆,别放在心上。听说你要做关于我们的调查纪录,我很开心,走吧,咱们进屋说。”说罢看向众人的马,吹了一记口哨。 哨音一响,蹄子“啪啪”踩水的声音接着传来,看样马跟过来了。见一切都在,老猎人阿什库就领着众人向着自己的白桦木屋走去。 潘伟拿着小本一直跟在张敏和阿什库的后面,记录着对话,葛大叔呢也在牵着几匹马走,胖子感觉到没什么事儿了,来到小鹏旁边伸手指向阿什库背后的枪,小声的说:“鹏子,看见没,真家伙!” 小鹏没去看那把枪,而是对着胖子说:“你刚才不是已经骑马累着了嘛?怎么还有心想这么多啊?” “胖爷我是装的,不就是骑马天赋嘛,我也有,再骑俩小时都没问题!现在嘛,就是在想,等到打猎的时候,让你看看我百发百中的枪法。”说完还伸手比了个瞄准的姿势。 一撇嘴小鹏接着说:“你就吹吧,还百发百中,玩水枪吧。” “呦呵!”胖子一咧嘴撞了一下小鹏,这一路俩人挺憋屈,各种的小心,好不容易没人注意也趁机开始嬉闹起来。 来到木屋前,张敏便吩咐潘伟自己去整理马上携带的东西。俩人心想既然来的时候就说过出力气了,这几个包那还算什么,也帮了一把手。 只是胖子收拾到一叠资料的时候,看到上边画了一幅红毛遮脸的鬼像,吓了一跳,一下就勾起了好奇心,正准备看下去。潘伟就笑嘻嘻的拿手一档开口说:“这资料还是给我吧,要是弄散了,老师又得埋怨我了。”胖子一耸肩觉着研究民俗的东西就那么回事吧,没多想递了过去。 有了胖子和小鹏的帮手东西收拾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整理的差不多,几人带着一些整理出来的东西进了屋。 里面只有张敏一个人,见几人进来,便带着几人看看今晚的住处,告诉小鹏和胖子,阿什库老猎人和葛大叔去给众人准备晚餐,他们俩要是感觉累,可以先在屋里找一种叫做纳纳乌拉的皮被自行休息。 这一说确实让小鹏感觉到一身的疲惫,起来的很早一路颠簸再加上第一次骑马,这些事但拿出一件来都累的不行,更别说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异议,穿着衣服钻进了其中一个准备睡了。 没一会儿,小鹏就朦朦胧胧听见胖子也进来了,嘴里还嘀咕着,什么没电啦,郁闷呀的话,没听清也没管,就那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鹏被潘伟叫醒,看看窗外已经有些黑下来的天色,又看看屋里只剩下自己,就晓得应该是到吃饭的时候,歉意的向着潘伟笑笑,整理一下衣服跟着潘伟一起来到室外的一用木头围成的帐篷。 帐篷内除开小鹏和潘伟,所有人都围着一个火堆席地而坐,上面还架了一口黑锅,应该是炖煮着什么。 看了看,小鹏就坐到胖子的旁边,刚坐下胖子就说话了:“嘿嘿,鹏子,知道这帐篷叫啥吗?” 没啥好奇宝宝的心态,知道胖子是在卖弄,小鹏有些不爱搭理的问道:“啥?” “这叫斜仁柱,知道胖哥懂得多了吧,哈哈。” “哦,啥做的?怎么用的?” 这一问倒是难倒了胖子,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他哪知道那么多,尴尬的回道:“嘿嘿,我也不知道,阿什库大爷没告诉我那么多,不过他可说了,明天要是咱们表现好,说不定让咱们放两枪呢。” 小鹏一乐知道胖子是在转移话题,刚要损他两句,就听阿什库说:“葛小子,看看肉差不多了吧,朋友来了就别这么板着了,喝酒吃肉吧。” 一掀开锅盖,一股肉香就扑面而来,只是小鹏看不出来是什么肉。 阿什库又接着说:“知道你们爱吃全熟的食物,这锅特意多炖了一会儿,也没什么作料,我们就蘸着盐吃,吃的就是原汁原味。”说完又让葛大叔给众人递过去一小碗精盐。 接过碗之后,葛大叔开始给大家分肉,按照年龄的顺序一一分好,又递过去几瓶酒。小鹏一看,嗬,五十二度的牛栏山,再看看阿什库的摸样,心中想起第一次见面的五爷,知道这顿酒是逃不掉了。 先喝酒之后才能吃东西,阿什库也没给众人发什么酒杯,拿起酒瓶就开始喝,小鹏只好咕嘟的喝了一口,就感觉到嘴里和食道像火烧一样,忍了一会儿,见别人开始吃上了,才拿起肉块沾点盐,来缓解口中的痛苦。 经过这么一番功夫,肉块上面的汁水已经有些微凉,刚一进嘴,炖煮的汤汁就顺着肉块儿流入到口腔之中,温和适度,满嘴的肉香四溢,带走了不少酒精的刺激。感觉到不错便撕咬下一块,准备尝尝内里的滋味,可能因为是野味的原因,肉很弹牙,虽然不是很嫩,但每次咀嚼,都能品尝到肉汁和那作为点缀的淡淡盐味,当真吃的是原汁原味。 如此美味,小鹏当然是想多吃少喝,可是没人给这机会,不胜酒力他没到一会儿,已经开始眼皮微闭,有几分困意了。 再度喝下一口酒,小鹏就坚持不住了,告罪了一声,先回去睡。他不知道,这份野猪肉之后,便是烤袍子肉,那滋味今天是与他无缘了。 胖子能吃能喝,这时候开始展现男子汉应该有的那种大口的吃肉,大口喝酒的气概,估计是为了进山能摸到枪,不断的陪着老猎人阿什库推杯换盏,偶尔还问问打猎的趣事,夸赞一下阿什库的鹿骨烟斗。 老猎人阿什库自然是非常喜欢把这些民族的东西传承下去,不断的跟胖子讲着,有时还会看看张敏是否记着他说的那些事儿。 这一餐众人吃的是其乐融融。 深夜,睡在皮被里的小鹏,就感觉到有些燥热和口渴,起身看看周围胖子和潘伟睡的正香,就蹑手蹑脚的准备出去找点水喝,这个时候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声音很大,吓得小鹏一个激灵,胖子也皱皱眉头翻了一下身子。 怕外面出事儿,他打开门偷偷的向外面瞧了瞧,只是那画面,让他心头产生了不解的疑惑。 二十六、林海犸猊(七) 木屋的正厅里面正燃烧着一盏煤油灯,火苗呼呼的跳跃,橘黄色的的光芒只能照量很小的范围,留下大片的黑暗。 小鹏借着微弱的灯光瞧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穿灰袍子,女人则是短袖长裤,尽管看不清长相,但他也能猜到,那就是张敏和阿什库老猎人。只见阿什库坐在椅子上一手拄膝扶额,另一只手按在桌面上,看样子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他发出来的。 再看看张敏站着说话的样子,俩人之间应该是没有发生争吵,更像是她在哀求阿什库一些事儿,只是俩人说话的地方离卧室不近,说话声音又太小,导致小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看了一会儿,阿什库缓缓的站起来,在那来回踱步走了几趟,应该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直接站定,冲着张敏比比划划说了几句话,那动作好像是在叮嘱她要注意什么事儿。 等到阿什库说完,就在张敏不断的鞠躬致谢下,俩人各自回屋,那盏灯也被张敏带走,让整个屋子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小鹏轻轻关上门,靠在墙边开始思考这些事儿,终究他还是太累了,没过多长时间便陷入沉睡之中。 早上,小鹏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景象就是张敏在给他盖被子,这让他有些惊讶。 张敏一抬头小鹏的表情自然就映入眼帘,亲切的脸庞带着几分关心开口问道:“呵呵,小王吵醒你啦?” 小鹏觉着偷听别人说话不太好,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控制好表情,微笑着回道:“张教授,我的生物钟挺准的,正常也是这个时候起床。” 张敏没接话茬而是提了另一个问题:“昨晚你怎么睡这了,虽然是夏天,但也要注意着凉啊。要是生病了,回去让我怎么跟你们张老师交代。” 听到这小鹏暗道:这个问题果然还是来了,没做思考直接就说:“张教授,不用担心我。昨晚在皮被里睡觉热的不行,看这儿凉快就来眯一会儿。年轻人火力旺,没事儿的。” 张敏见对方如此回答,有些不高兴,语气中带点责备接着说:“年轻人更要注重保养,要不到我这年龄就有的受了。”说完可能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太好,调整一下又接着说:“这次就不说了,不过今天进山之后一定要听话。” 小鹏感觉张敏自从来到兴安岭之后,一直都有些着急,内心有些纳闷,下意识的就问道:“今天进山?” 张敏楞了一下,接着脸上的笑意更浓,回答道:“呦,瞧瞧这记性,这事儿还没说呢。阿什库早上告诉我,说吃过早饭后就带咱们进山。现在还有点时间,是想睡会儿,还是干点什么都随你,我还有点事儿,先不陪你聊了。” 小鹏又和张敏客道一下,便目送着她离开,这时的内心就开始有些波动,联想到这几天的情形,就觉得这张教授这么着急,难道是有什么事儿只有这几天能做吗? 转念又一想,是自己非要跟人家张教授来的,还能出什么事儿,人家还是老师的客户,自己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打好关系才是正题,想这么多干什么。 已经毫无睡意,小鹏就准备去洗漱,不过这地方不但没电,还没自来水,只能去河边自己解决了。 等到再回去便看见胖子在那砸吧嘴呢,好像昨晚的食物还没吃够一样。见着小鹏就开始描述昨天另一道烤狍子肉的鲜美滋味,小鹏反问一句,今天还要骑马,你心情怎么样?话一说胖子的表情就变的一脸凄苦,默默的穿衣服不吱声了。 早饭很快就做好了,饭菜是昨晚剩下肉食,没了之前的那般鲜美,众人只是草草的吃干净,结束了早餐的时光。 出发前葛大叔因为家里面还需要照料,没陪着众人一起进山,骑上自己的马先走了。剩下的人只能叹息着和这豪迈的黑脸汉子告别,也纷纷上马,准备出发。 阿什库今天的穿着很有意思,一件灰色短袍还套了一个皮坎肩,看样这就是他打猎常穿的衣服。没跟众人多言,翻身跨上自己的马,一记响哨众人的马就跟着阿什库一起前行。 小鹏还想开口问一问那条黄狗的事儿,谁知道阿什库还没等走出多远,它就飞奔过来,跑到阿什库身边,不近不远的随着前行。 这回不再是顺着河边走,需要越过不少的山丘,索性的是速度不是太快,也算照顾了小鹏和胖子这两个新手。 这一路上峰峦迭起,大大小小的山峰总是环绕在四周。就连小鹏,也已经数不过来究竟翻过了几座小山头。走的呢,算是有惊无险,若不是阿什库几次发现众人就要坠马,而减缓了速度,相信他们早就告别了这次旅程。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边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这时候小鹏看见张教授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的迹象,能看出来是在那强撑着,胖子也开始不断地在马鞍上磨蹭,也是到了承受的极限。 也就是这个时候,前边领路的阿什库一抬手,高喊了一声:“吁!”接着翻身下马,说了一句让众人如蒙大赦的话语,先下马休息吧!终于快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了。 胖子听到这话第一个下马,站在地上,甚至能看见他发颤的双腿,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靠坐在一颗白桦树下,不停的喘着粗气。 小鹏也跟着下马站到地上了,感觉了一下,俩腿之间有些疼痛,但是还能忍住,影响不是很大。转头再看看四周,发现就剩下张敏一个人闭着眼睛贴伏在马上。 谁知道这时候张敏的坐骑突然打了一个鼻响,鸣叫一声,前蹄微扬,看样好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坐在马背上的张敏这时候哪还有什么力气控制马匹,眼看着就要坠下马来。 小鹏紧迈几个大步,就想扶住张敏,阿什库却比场中的任何人都要快,出手很准,一抬手直接就拽住缰绳,向下一用力,“吁!”又喊了一声。 一套动作下来,那匹马不再嘶鸣,晃动这马头像是在躲闪阿什库的眼神。小鹏心里暗道佩服,尽管没骑过马,他也知道当马受到惊吓的时候,所有人都应当远离,更别说高喊一声做出更多惊扰的动作了。 就在众人刚刚长出一口气,暗自感叹虚惊一场的时候,马上的张敏却是再也支撑不住了,瞬间就跌下马来。 好在小鹏刚跑的几步已经距离不远了,潘伟也反应过来急奔过来,二人总算一前一后稳稳地把她接住。 这回小鹏也跟着长出一口气,直接把她交给潘伟扶到胖子的身边跟着做好。一模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转头想谢谢阿什库的时候,发现这位老猎人,正拉着缰绳一脸出神的站在那,深邃的眼睛也蒙上一层阴霾。小鹏刚想开口问问,对面的阿什库像是回过劲来,轻轻跺了一下脚,表情又变的波澜不惊。 面对着阿什库的变化,再联想到几个小时前的想法,小鹏的心口像堵了一块儿石头一样,难道说这马受惊吓并不是一件很单纯的事吗? “娃子,别愣在那,你们老师应该是脱力了,问题不大,给你这包盐,放点在水里,拿去给你们老师喝。”一句话缓醒了沉思中的小鹏,接着就是一个油纸包飞过来。小鹏按下心中疑问,抓了一点盐粒放在水壶中。 等来到张敏面前才发现,她没有昏过去,只是虚脱的厉害,没有力气说话,仔细一看张敏衣服的前襟已经布满汗渍,那双手也在止不住的颤抖。把水壶递给潘伟,看着张敏小口小口地吞咽盐水,急促的呼吸声也渐渐平缓,他紧绷着的神经也得到了一点放松。 见张敏已经平稳,小鹏又拿起那壶盐水递给胖子,胖子也是没力气再说什么,端着水壶咕嘟咕嘟的猛喝了几口,开始闭目休息。 阿什库见几人的样子,应该是不能继续前进了,把几匹马分别拴在树上,就嘱咐还能活动的小鹏和潘伟二人好好在这待着,自己要去附近看一看。 小鹏见阿什库已经走远,就拉着潘伟走到一边,眉头一皱,压低声音开口问道:“潘哥,不是调查鄂伦春族的民俗吗?至于走这么远嘛?张教授的身体能吃的消?” 潘伟也没生气,原本憨厚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回道:“鹏子,你不知道,这兴安岭离村子和人群近一点的山头都没什么猎物了。张教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时候还能通行无阻进山打猎的人,肯定是想体验一下原始的狩猎方法,所以就是越远越好。” 看着潘伟的表情,小鹏没能从中发现一丝不对,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只能结束话题,回到树下照看休息中的胖子和张敏。 靠在白桦树旁的二人已经昏睡过去,小鹏怕他们劳累之后着凉,从马上拿了几件外套披在二人身上,随后就坐在地上愣愣的出神,陷入回想之中。潘伟在一旁没打扰,也没开口继续解释。 几人无话,在沉默中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左右,阿什库才重新出现在小鹏的面前,脸色比之前要苍白了一点,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准备搭帐篷吧,今天在这儿休息,这的动物不多,还算安全。饿了就先对付着吃点肉干大饼吧,傍晚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猎物。” 阿什库的话侧面印证了潘伟的说辞,这也只能让小鹏暂时的选择相信。三个人开始默默的支起帐篷,小鹏心中升起一个想法,他可希望休息的胖子和张敏别在出现什么意外。 二十七、林海犸猊(八) 罗胖子毕竟是年轻人,体力消耗的大,恢复的也快,就在小鹏三人搭帐篷的时候,转醒过来,扶着那颗白桦树,身子一摇一晃,慢慢的站起来,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五官都显的有些变形。 小鹏见状紧赶过去搀扶,刚搭上胖子的肩膀,耳边就传来胖子轻声疑问的话语:“鹏子,你说张教授为了什么事儿会跑这么远?还累成这样,我感觉不太对劲啊。”看来即使胖子心再大,也察觉出一丝不对了。 小鹏没回话,而是用扶着胖子肩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他一下,脑袋微垂,递了一个眼神,传达给胖子一个先不要说这事儿的意思。 胖子没再问,但是扭曲的五官中还是显露出一丝疑问,就在两人眼神交流的时候,潘伟突然关切开口说道:“罗阳,好点了吗?”刚要回答,小鹏又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知道小鹏在提醒他,接着开口道:“潘哥没什么大事,就是大腿内侧好像是蹭破点皮。” “哦,那事儿不算大,我那有点纱布,一会你包上,一两天就没事儿了。”说完指了指帐篷继续说:“不过你得等我们搭完帐篷再说了。”看着帐篷搭的差不多,胖子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让小鹏在一旁扶着他站着等一会儿。 三、五分钟,潘伟就开始敲打帐篷钉,小心再小心,用劲再轻柔,可那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还是很大,不过即使这样也没吵醒张敏。看到这情形,潘伟出了一口气,乐呵呵的拿着纱布带着胖子在帐篷里开始包扎。 又是几分钟过去,老猎人阿什库也在这中间,在一堆杂物中翻找出不多的食物,只是几个人都没去拾过柴火,只能拿潘伟携带的小型煤气炉对付着用,只是火力太小了,烧一锅热水又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四个人准备让张敏多休息会儿,没去叫醒她,拿起水壶盖子,一人盛了一盖子热水,就着肉干、面饼,三两口下肚,对付对付就算是午饭。 小鹏觉着肉干实在是太硬,就着热水都感觉扎嗓子,看着手里的肉干疑心也大起。 这趟旅程的时间听张敏的意思虽然不会太长,而是只带了这么点肉干、面饼,根本就不够一天的量! 老猎人能带他们来这体验打猎,应该是常来这个地方,能只带这么点的食物,一定是一种对这儿的猎物数量和自己狩猎技巧放心的表现。 可是今天回来阿什库的脸色并不好,还说动物稀少,这地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下阿什库和潘伟,两人的表情跟之前还是一样,没什么变化。 小鹏可没那么多好奇心去探究别人的秘密。而且现在还有胖子在这儿,万一这趟旅行有什么危险,伤害到胖子,那得让他自责一辈子。 再一想要是直接回去也很困难,这地方估计手机都没信号,他和胖子又不熟悉路,俩人还不会骑马,更重要的是胖子的伤在这两天里也没法方便的行动。 “唉!”小鹏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事儿还不能告诉胖子,就他那性格肯定大大咧咧的问过去,人家好心还好办,要是交恶了,在这老林里随便下点绊子,他俩咋回事儿都不知道。看来也只能待在着儿了,祈祷着这两天别出事儿,自己想的一切都是瞎想。接着又暗下决心如果真出啥问题,凭着自己还算行的体格,说啥都不能让胖子出事儿。 小鹏一直在思考着问题,胖子也在考虑今天小鹏提醒他那几下是什么意思,俩人都没说话,剩下的人也都各有心事,这顿饭也是在沉默中度过的,虽然尴尬,但体现了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安静。 吃饭的时候少了对话,那么一定会吃的很快。小鹏他们也是如此,不大的功夫,众人就结束了这尴尬的时间。 见众人都已经吃完,阿什库先开口给众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说道:“一会儿我去周围在转转,看看能不能打些猎物,你们就在附近去拾掇点柴火。”看看胖子的腿接着说:“胖娃子,你要是不能照顾张教授,那就得留下一个人陪你,拾柴的人可就苦一点了。” 小鹏从刚才就一直在考虑胖子的问题,听到阿什库的话,抢在胖子说话前先开口道:“那就我去拾柴吧,让潘伟留下来照顾张教授和罗阳。” 听了小鹏的话,胖子想想自己可能真的要休息一天才能动,没拒绝。 事情定下来,阿什库就不再多言,背起猎枪,带着大黄,又嘱咐了小鹏几句要什么样的柴火,转身便离开。没走几步,像是忘了什么似得,一个转身招了招手,再次把小鹏叫到跟前。 阿什库见着过来的小鹏,没先开口。小鹏有些纳闷,看对方像是在做着什么决定一样。 十来秒过去,对方眼神坚定的看看小鹏,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娃子,你有膀子力气,这把刀你拿着防身,也能当砍柴的工具了。要是遇到什么东西,直接往回跑,带着他们到河边等我。记住了吗?” 话刚说完,阿什库便从皮外套的内里拿出一个十来厘米长,经过打磨过的木方递了过去。 那东西木质的纹理遍布全身,每段年轮之间很是整齐,没有一点不和谐的地方,粗看之下,不像是一把刀,更像是一截木头。只是拿在手里细看才发现,在一侧能看见一道及其细微的黑线,看来这应该是个刀鞘,那黑线就是接缝之处。不用拔刀,便能知道那做刀的人手艺一定非常不错。 接过刀,小鹏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刚要开口询问一下原因,发现阿什库已经转身走了。 这件事儿让小鹏的心里更是烦躁,强压下火气,冷静的想了一下,阿什库既然能让他独自去寻柴火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人家只是怕万一罢了。 拾柴的过程挺顺利,没发生什么,捡了不少柴火的小鹏,也安全的回到他们的营地。也让到了营地的小鹏,内心放松了一些,感觉到自己可能是太多心了,这两天的事让他变得不太冷静,什么事都要怀疑一下,这可不好。 接下来,可能是今天发生的倒霉事太多,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就在小鹏回到营地没多久,张敏也慢慢地清醒过来,虽然从步伐上看还有些虚弱,但是能自己行动那就是问题不大,估计吃点东西明天早上就能恢复过来。 张敏醒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小鹏几个叫到帐篷里。 等到众人到齐,张敏便带着歉意的表情,用很诚恳的语气说道:“唉,我让大家担心了,实在是非常的抱歉,这趟旅程是我定下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累,还连累了小罗受伤,太过意不去了。”说罢,神情就变得有些激动,眼眶有些泛红。 要知道张敏的年纪比小鹏的爸妈还要大,这一下就让小鹏有些内疚,急忙摆手开口说道:“张教授,别别,跟您没关系,都是我自己非要跟来,受点累也是应该的呀。您别想太多。” 胖子也在旁边加料,眉飞色舞的说道:“张教授,您别这样。要不是您我也吃不到那些美味的食物呀,而且就我这身体您还看不出来嘛?这点小伤算个啥,两天就差不多好了。您别担心。” 听到俩人的言语,张敏神情终于平复了一些,潘伟也在这个时候见针插缝的说了几句,让众人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很多,再没了中午时候的那般沉闷。 不想多打扰刚醒过来的张敏,众人又聊了几句便让她继续休息一会儿。 留下潘伟照顾胖子和张敏,小鹏又独自来到帐篷外开始整理柴火,没过一会儿,老猎人阿什库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尾不小的鱼,表情也显的很开心。看着这一切,小鹏有些自嘲的笑了,感觉自己下定论有些太早,事情不是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嘛。 回来的阿什库,看着一摞的柴火,更是开心,二话没说就开始用带来的几个黑铁棍做了一个铁架子,升起火,再摆上一口锅烧起水来。做完这一切也没闲着,要过了那把猎刀,开始处理带回来的鱼。 这些鱼每条都有三、四十厘米左右,小鹏觉得这要是都处理干净,估计就要到天黑了,哪成想阿什库处理鱼的技艺很娴熟,猎刀上下翻飞,切、削、刮,一系列的动作结束,鱼鳞、内藏就被摘的一干二净。 算算时间,每条鱼也就是用了四、五分钟的功夫,让小鹏惊讶的不行。 鱼处理完毕后,阿什库留下一条,其余的再用铁签子一一串好,放在火上炙烤。剩下的这一条鱼,他又用那把猎刀横切成片,看意思是要生吃。做完这一切,阿什库便拿出一个雕刻精美的鹿骨烟斗,塞了几丝烟叶,一边看鱼,一边美美的抽了起来。 胖子本就饿了小半天,又被炙烤的香味勾搭的不行,也不管自己双腿的疼痛了,唤着潘伟给自己扶到火堆旁,眼睛直直的盯着烤鱼,就在等着熟透的那个时间,准备第一个品尝到那滋味。阿什库也没辜负了胖子的期待,众人吃饭的时候,让胖子吃的那是一脸的幸福。 夜晚很快就来临,阿什库准备独自一人带着大黄睡在外面,这让众人感觉到极大安全感的同时也有几分愧疚,只是老猎人一再的坚持,众人也就不再要求,慢慢的都进入梦乡。 这一夜小鹏睡的很安稳,觉得一切似乎都在奔着好的方向发展。 二十八、林海犸猊(九) 清晨,营地周围的空气有些潮湿,桦树叶上凝结了不少的晨露,偶有几滴饱满的露珠,坠下纤细的枝头,“啪、啪”地跌落在帐篷之上。小鹏被这偶然间出现的声音惊醒,睡意全无。 自己的手机早在前一天的时候已经消耗光所有的电量,又没有手表,看着帐篷外已经放亮的天色,也摸不清现在到底是几点。环顾一下四周,其他人都还在梦乡,小鹏便蹑手蹑脚的走出帐篷。 刚出帐篷外一股子泥土混杂着草木的气味就钻进鼻腔,算不上好闻,但胜在清新,抻了个懒腰,让小鹏说不出的舒爽。 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发现昨晚营火前,几根搭成架子的黑铁棒已经不知所踪,老猎人阿什库也不在附近,便琢磨着应该是不见踪影的阿什库收拾的这一切。 “汪!汪!汪!”对面的树林里传出一阵狗叫声。这趟旅程从出发阿什库与大黄自基本上就是形影不离,找到大黄就一定能见着阿什库。 循声过去,没走出几步,果然证实了小鹏的想法,大黄正蹲坐在地上张嘴吐舌,双耳耷拉下来,像是冲着同样坐在地上的阿什库讨要食物一样,只是阿什库没有理会,正双眼紧闭,不断的摩挲手中的那把猎枪。 小鹏不想吓到对面的人,迈步前行的双腿故意多用几分力气,好引起对方的注意,只是一只脚还没等落地,对面的大黄就先站起来,用黝黑的眼珠盯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阿什库轻抚几下黄狗的脊背,小声说道:“大黄,坐下。”再一看过来的人是小鹏,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附近的地面,接着说“鹏娃子啊,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吧。” 小鹏刚坐下,阿什库就满脸笑容的递过来一个水壶,接着开口说道:“鹏娃子,尝尝吧,这是我们鄂伦春的饮料,苏乌色。” 知道阿什库喜欢直爽性子,再说人家也不会坑害自己,小鹏没有丝毫的迟疑,拿起水壶“咕嘟”就喝了一口。 一入口,就觉得有几分淡淡的甜味,清冽的口感也让小鹏着迷,放下水壶看看里面的样子,透明如水非常的普通。 阿什库见小鹏直接就喝一口,挺开心,放声大笑一声,接着说:“哈哈,这样才像男人嘛!这东西喝着还可吧?”说完脸上的表情却又变的有些落寞,叹一口气,接着说:“唉,苏乌色现在喝的人也不是那么多了,爱喝这东西的小孩子很多都走到大城市去,慢慢的也就忘掉它了。” 小鹏听完有些感叹,知道老猎人在乎的是他们民族传承的问题,便开口接着说道:“阿什库爷爷,以它的味道,我相信永远都不会过时的。还有它是怎么弄的?能不能教教我,回去我也做点。” 阿什库一让身子,露出后面的白桦树,指指树根上面一处小洞回答道:“这东西很简单,找一棵白桦树钻开外面的树皮,插上管子,这树汁就会缓缓的流下来,尤其是四到六月份,那汁水更源源不断。不过现在嘛,已经过了好时候没有多少,我也只是弄了一点来给张教授尝尝,让她记录下来。” 这话一出,小鹏哪还敢接着喝,急忙送还,接着说:“阿什库爷爷,快给您,就这么点我都快喝光了。” “鹏娃子。让你喝,你就喝,怎么又婆婆妈妈上了?没有我还可以再做,而且看你爱喝我开心,喝你的!”阿什库这时候有些不高兴了。 小鹏没再推诿,沉默了一会儿,便想问问阿什库,他这两天琢磨的问题,考虑一下说辞才说道:“阿什库爷爷,这儿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呀?” 阿什库脸色一沉,深邃的眼睛忽然闪过几丝疑惑,片刻之后才开口回答,只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带着些许疲惫的问了小鹏一个问题:“鹏娃子,你相信万物皆有灵,世间有鬼怪之说吗?” 先是一愣,小鹏接下来就想到自己的事,没什么可犹豫的直接回道:“我相信,阿什库爷爷,难道这地方有鬼怪吗?” 问题刚刚抛出,大黄就突然站起来,张着大嘴冲着小鹏的背后“汪、汪”的狂吠起来,老猎人听到狗叫,随手搬下猎枪扳机上的保险,向左侧一个翻身躲开被小鹏遮挡的视线,接着以半蹲的姿势举枪瞄准大黄盯着的方向。 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在眨眼之间,吓得小鹏就是一愣,马上就想回过头看看情况。就在这个时候,后边突然传来潘伟呼喊的声音“阿什库大爷,别开枪,是我!” 回头一看,潘伟正举着手站在二、三十步之外,一脸的错愕。见着阿什库把枪放下,潘伟的表情也迅速的变成之前那般憨厚,放下手,笑呵呵的说道:“阿什库大爷,原来你们在这呢,让我们好找啊。”看看对面的人站起身子,接着说:“老师已经醒了,没瞧见你们俩,挺着急的,咱们快回去吧。今天还要赶到乌鲁布铁山呢。” 乌鲁布铁山?小鹏没听过,只是刚才的问题阿什库还没有回答,让他有些小郁闷,暗道潘伟来的可真是时候。又看着阿什库已经背起枪往回走,没多说也跟了过去。 营地里众人都已经准备完毕,只剩下胖子一个人还在帐篷里坐着,估计今天还是需要人搀扶。 张敏见阿什库已经回来,便询问对方什么时候出发,阿什库也没浪费时间,一点头,牵过几人的马匹就开始向着山下的河流走去。 本来骑着马胖子在山上来回走,没感觉出来什么,这让小鹏搀扶着走下山,反倒是勾起他的恐高症。小鹏就感觉胖子的肩膀不断的颤抖,嘴唇也跟着打颤。亏的是从这儿开始走下山不是太远,走了几分钟就能到河边。要不还真得让俩人头疼一会儿。 前方的三人率先过河,阿什库一边走着一边还告诉后面:“这的河水深浅不一,你们跟好我的路线,要是一脚踩空,呛几口水就犯不上了。” 众人哪敢不听,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后面。帮胖子挽起裤腿后,俩人也开始渡河。一下水。便有一股刺骨的凉意传递到脑海,七月份还有这么冷的河水有点出乎小鹏的意料之外。 因为胖子走的很慢,俩人停留在水里的时间就变得很长,走到一半的时候,脚就有些不听使唤,每次入水还伴着阵阵的刺痛。胖子本就有伤,这下脸色更是苍白。 等到走过这条十几米宽的河流时,胖子的脸上已经满是疼痛引起的冷汗了,小鹏见这情况,感觉也不是办法,就越过正在谈论着的张敏三人,给胖子扶到一旁的树下休息一会儿。 刚才经过张敏身边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谈论着什么马尼之类的东西,因为说话的声音很小,让小鹏很是在意,看胖子已经休息,就准备过去听听看。 迈步才走出几步,忽然身后传来胖子“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咔嚓”一记木头断裂的闷响。 小鹏一听是胖子的声音,急忙回头便跑,胖子的惨状直接映入眼帘,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棒已经有些开裂的迹象,旁边的胖子跌坐在地上,手捂着腰来回翻滚,脸上也毫无血色。 扶起胖子,那扭曲的五官,紧咬的牙齿让小鹏一阵揪心,开口问道:“咋回事?你咋还摔倒了。” 胖子疼的哪有力气说话,微微的抬起有些颤抖的左手,指向刚才他靠着的那棵白桦树的一侧,小鹏顺着看过去,上面竟然刻着一张人脸! 那张人脸惟妙惟肖,鼻子眼睛嘴巴全都俱在,深深的刻进白桦树里,在这阳光照射不到的山里,好似几个暗黄色的深洞,而那双眼睛正死盯着前方,让人不寒而栗。 看这情况,小鹏的身子一震,这深山老林里谁会去雕刻这样的脸谱? 小鹏这边暗自思量,张敏几人也听到胖子的惨叫,阿什库向这个方向一看,脸色马上就变得有些吓人,粗重的眉毛直接竖起,青筋也爬上额头,红着眼睛推开张敏和潘伟跑向那棵白桦树。 “砰”的一声直接跪倒在那张脸谱面前,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又磕了几个响头。再一回头,阿什库那张怒极的脸庞就出现在胖子面前,先是看了看一旁开裂的木头,接着直接指向胖子,颤抖着身子半天没有说出话。大黄也伏低身子,发出阵阵低吼,只等主人的一声令下,就要扑到胖子身上。 小鹏一看就知道一定是胖子刚才做什么事儿,才让这个平常淡定的老猎人如此暴怒,可是自己扶着胖子站不起来,胖子又疼的不能说话,只能坐在地上小心的劝到:“阿什库爷爷,您消消气。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阿什库没回话,但整个人却从暴怒变成一种糅合沉重、悲伤,痛苦的状态,猛地放下抬起的手,他的身躯都跟着摇晃一下。 “俄特日肯,您别生气,我这两个学生不知道这是山神白那恰。惊扰了山神是我们的罪过。”张敏的喊声适时的传来,虽然他没听懂那几个词的意思,但也能知道她是来救火的。 阿什库听到张敏的话,脸色依然没有变好,反问一句:“张教授,你应该知道,惊扰到山神白那恰又弄断了路上的木头这代表什么。你们又挑选的是这座山,如此不吉利,你让我怎么放心的继续走下去?” 张敏没有直接回话,先是鞠了一躬,接着就把阿什库带到一边不知道说些什么,让阿什库的脸色从生气、困惑、沉默、再到坚定,经历几番变化。 小鹏看着这一切,内心就是咯噔一下,看来这座乌鲁布铁山果真有些问题。 二十九、林海犸猊(十) 潘伟一直没说话,注释着四周的一切,小鹏的表情当然也被收入眼底。“咳!”便轻咳一声,想引起张敏的注意。 自打刚才发生这档子事儿,张敏内心就一直忐忑不安,生怕惹恼阿什库老猎人,导致他们空手而归。看到自己的劝说起到效果,一颗心也缓缓的平静,就在这个时候,潘伟的那声轻咳就传入耳内。 一下子就想到身后还有小鹏二人呢,愧疚的表情便在憔悴的脸庞浮现出来。急忙转身又对着胖子说道:“小罗,身子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胖子这时候还处在巨大的疼痛之中,虽能听见张敏的话,但是一直憋着一股子劲来忍受剧痛的他,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半点言语。 张敏见胖子没回答,又焦急的问向小鹏,只是刚一转头,小鹏那一脸冷峻的脸庞就出现在眼前。见此情形,她也大概能明白一些对方为何如此,马上就带着歉意的语气接着说道:“小王,挺对不住你们俩的。来这一趟,让你们遭了这么大的罪,我还没跟你们说清楚这些事儿,都怪我。” 小鹏听完没回答,张敏便接着说:“刚才你们看见树上的人脸,那是白那恰,鄂伦春人的山神。他们会挑选山里最粗壮的白桦树刻上去的,每次进山打猎遇见都要祭拜来保佑自己能得到丰收。所以他们都很崇拜它,不敢惹恼了山神,怕自己被霉运沾染上。加上在他们眼里,路上踩到这种木头是不吉利的一种表现,所以阿什库老爷子有些恼火,你们可别怨他。” “但是也别担心,你们不知者不罪。我已经和阿什库说好了,一会儿你们去拜祭一下,他应该就不会怪罪了。” 在她说完后,小鹏又等了一会儿,见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心中便暗叹一声:唉,重要的东西根本没有说出来。接着便寻思,今天要是往回走,当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在不知道对方目的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让胖子和自己冒险的。到了营地他便陪着胖子,不再跟着张敏踏入更深的山林之中。 一打定主意,小鹏便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平淡的回道:“没事的,张教授,等一会儿胖子好一些了,我们就过去给白那恰赔罪,您别担心。”说完挤出一张笑脸,显然是想得到对方的信任。 看着小鹏的笑脸,张敏没再跟他说什么,反而是一脸内疚的走向别处。见那表情不似作假,小鹏心里又开始拿不准了,对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些状况难道真的超乎对方的想象吗?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张敏几人已经拿出酒壶开始准备祭拜白那恰,也就在这个时候,靠在小鹏怀里的胖子忽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小声说道:“哎呀妈呀,可疼死胖爷我了。” 见胖子还能开玩笑,小鹏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也小声的回道:“怎么样了,能动吗?咋还摔倒了呢。” 胖子又呼出一口气,开口说“起来活动应该是没啥问题,刚才不就是我想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冻麻了的脚,才看见那个什么白那恰。也真是晦气,不但吓自己一跳,俩腿还有些疼,一个没站稳,啪就摔那了。也亏得胖爷我肉厚,嗑那根木棒上没咋地,要不早完了。” 虽然胖子说的轻巧,但是小鹏却不能掉以轻心。怕胖子身上有什么暗伤,便让他轻轻挪动一下身子。胖子感觉了一下除了老伤,没什么新的问题,小鹏便带着他去祭拜白那恰。 来人走到白桦树跟前,阿什库的脸色冷淡没说什么,张敏就让俩人做了一个问安礼,一切结束,阿什库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下次不要在山神面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要不然厄运就会降临在你们头上,懂吗?” 两人心下暗想,也真不是故意的,出这问题谁也不想啊。脸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小鸡啄米一样的点了点头,总算是把这件事掀了过去。 阿什库这带着众人开始继续向着上山前行,没走出多远忽然一摆手,让众人停下来,自己却蹲在地上检查起来。 小鹏眯起眼睛仔细的望了望,是几个由两个锥形拼凑在一起那样的印子,数量不多延伸出去没多远便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是什么,众人只能站那静静的等着,阿什库这时候又摸摸一旁的泥土,在嗅了一下,接下来就是满脸开心的对着众人说:“哈哈,咱们可遇到一个大猎物了。”也没说下话,直接叫过大黄在这片泥土上闻闻。 大黄仅仅是闻了两下,便开始不断的抬起前爪,摇着尾巴,那跃跃欲试的样子让人都有些忍俊不禁。阿什库也没让它失望,拍拍它的后背算是给了一道命令,黄狗一个转身就跑进一旁的林子,耸着双肩跑的那真是一个快。 小鹏看着样子有些担心追不上,只是大黄接下来的动作,就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了。虽然大黄跑的不慢,可是每跑出去十几米就停下来闻一闻,顺便还回头看看众人的距离,给了众人一个追赶的时间。 因为扶着胖子,导致小鹏他们俩不能紧跟着队伍,顺着阿什库离去的方向走了能有一分钟,就能远远的看见几人已经停在那了。 胖子也想过去看看情况,顾不得疼痛催促着小鹏快走几步,没一会儿,就能看清前面的状况。 大黄正在不远的地方伏低这身子,潘伟也拿着照相机对着下面的河岸准备记录这一刻。小鹏也顺着向下看去,距离能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头动物正停在那喝水,看样子挺像一头鹿。 也就在小鹏眨眼想再看一下的时候,老猎人阿什库忽然动了,举枪瞄准动作一气呵成,接下来小鹏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感觉很快,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就是啪的一声响,大黄也就在枪响的瞬间飞奔而去,看样子是对自己主人的枪法很是放心。 枪声还在山间回响,众人也回过神来,再一看对下面的河岸,大黄已经围着那头到下动物开始转圈。 现在有了憨壮的大黄做对比,小鹏才感觉出那头动物的大小,竟然感觉比这条大狗还壮上两圈,真是不小。 胖子在旁边推了一下小鹏,开口道:“胖哥我是不爱走了,鹏子你快去看看到底是啥玩意。” 好奇心大起的小鹏,应了一声,随着阿什库就向着猎物奔跑而去。张敏看着情况也没跟去,而是催促了一下潘伟并叮嘱他一定要把照片拍好。 阿什库比所有人都先到一步,但是他没着急检查他的战利品。而是回头看了看正在赶来的潘伟,便坐在地上逗弄起大黄。 小鹏和潘伟片刻的功夫也前后脚的赶到这个地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头大狍子,这可比在葛大叔家里养的要大上太多了。 见该来的人已经过来,阿什库抽出猎刀,豁地一下裂开狍子的肚子,红白相间全都露了出来,用手在里面翻找出鲜血淋漓的肝脏,直接割下放在嘴里生吃起来。这场面让小鹏的胃有些抽搐,不忍再看,反身就回到那片树林之中。 胖子离得虽远,还是能看清个大概经过,内心的恶心完全反应在脸上,表情都带着几分厌恶,没说话,也没笑话回来的小鹏。 张敏看见小鹏回来倒是开口说话了,没说别的事儿,只是简单讲解一下吃猎物的肝脏和肾脏都是阿什库他们民族的传统,认为那样会明目。而且一会儿等到他回来,可以去看看下水,都是不断的,要是摘断就会倒霉。 看着张敏在那眉飞色舞的讲解,感觉就像是在解刨尸体,小鹏和胖子更是感觉尴尬和恶心。就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阿什库和潘伟正好抬着拨好皮的狍子回来,也算是拯救了二人吧。再看看那头狍子,已经露出一身的筋膜,丝毫看不出有半点损坏的地方,小鹏也不得不感叹一声阿什库手艺的娴熟。 有了这趟收获,阿什库便带着众人开始找一处露营的地方,因为他感觉这地方有狍子出没,那可能就没太多的猛兽,就准备在这附近选一处地方。地点选好,剩下的事儿情那更是简单,没出三、五分钟就在山坡向阳的一面,找到挺大的一块儿空地,各自安排好工作,阿什库开始继续处理那只狍子。 小鹏当然还是看不下去,想到昨天有拾柴的经历就主动提出想法,在山上寻找起来。这一路景色依然优美,兴安岭的每一座山峰都有着不同的变化,只是他面对这一切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拾柴工作都办的不如人意。 这一趟用了足足几个小时,导致小鹏回去的时候都能看见所有人脸上那焦急的神色,估计若是他再晚一点,他们都会翻遍这座山去找寻他的踪影。不过好事不怕晚,有了这些柴火,阿什库就开始烤起那已经收拾好的狍子肉,滋滋的油脂不断滴落,让人浮想联翩。 今天的老猎人在获得这份猎物后,好像有些开心的不得了。在吃饭的时候拿起携带的酒壶,愣是把自己喝到不省人事,这下可难坏了张敏,没了阿什库带路,哪儿也动弹不得啊,没法子只能先暂时休息。 潘伟和张敏两人一组,没敢离开太远,只是在营地的附近转悠,一边拍摄一边记录。小鹏也不爱参与,无事就想在帐篷里趟一会儿,谁知这一趟就已经到了晚上。 悠悠转醒,耳边忽然传来大黄的低吼声,这声音在这深山的夜晚里很清晰,清晰到小鹏都有些泛起鸡皮疙瘩,猛地打一个冷颤,狗声突然消失,此时就感觉到有些许不对。 三十、林海犸猊(十一) 七月份的夏天里,夜晚虫鸣之声在哪里都是连绵不断的,小鹏现在却发觉,周围这深山老林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再加上这两天的异样,突然让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稳住心神,小鹏在这黝黑的帐篷里,借着月光,看见胖子,张敏,潘伟都在,心里安稳了一些。刚才大黄的低吼声,让他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游荡一样,想到阿什库还在外面,就在黑暗中摸索,找到放在包内的手电。 掀开帐篷,黑暗依然是外面的主色调,即使皎洁的月光毫无掩盖的洒下,也仅仅是能看清几步之外罢了。 冷风吹过,刚起来的小鹏感觉那一身热乎气都被带走,抱着肩膀环顾四周,老猎人阿什库和从不离身的狩猎武器已经不知去向,眼光跟着掌中的手电又看向更远的地方还是没有半点影踪。 “呜……呜……”寂静的夜里突然又传来大黄的呜咽之声,正是从帐篷后面传过来的,扭头瞧去,一只绿色亮珠在空中若隐若现,心中一惊,手电的亮光紧接着就照射过去。 再一看,正是大黄弓着身子,对着另一侧的树林里呲牙瞪眼。兴许是这道光束过于明亮,大黄有些承受不住,微晃几下身子,马上就跳到一边。小鹏见状,也是急忙把手轻微挪动,绕过帐篷,想去看看阿什库是不是就在那。 一边走一边轻声唤着老猎人的名字,树林中没有半分回应,依旧是毫无声响。越走越担心,步伐也放的更轻,快到地方的时候,小鹏脑门已经出现一层冷汗,“砰砰、砰砰”自己那短促有力的心跳声音不断出现在耳边,要知道大黄跟阿什库是形影不离的,这时候阿什库还没出现,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刚要进入那片树林,树旁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猛地捂住小鹏的嘴唇,掌中的手电也被另一只手夺走熄灭。 瞬间,小鹏就感觉一股冷意钻进身体,血液瞬间挤向大脑不在回流,一颗心却像是被人拉扯一样,猛的向下一坠,拉扯着肺门之处整个人都呼吸困难,下意识的用手肘向后打去,速度之快都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却在耳边轻轻响起:“鹏娃子,是我。”这声音正是阿什库。 听到阿什库的话语时,小鹏已经收不住左手的动作,“砰”的一声闷响,就感觉自己结实的打在一件皮坎肩上,整个山上也只有阿什库有这样的穿着,这让小鹏的内心的紧张稍微平复。 只是那只打手还没有松开,小鹏也不好开口道歉和询问。阿什库却对那一肘毫不在意,接着说道:“别说话,也别打开手电筒,树林里有东西。”说完便松双手,还给小鹏自由之身。 阿什库的一番话语,让小鹏本来平复的心再度紧张起来,能让这位老猎人都开始防备,那会是么东西? 眯着眼睛看向那幽暗的树林深处,隐约中能看见,像是一头动物的尸体正肠穿肚烂的躺在那。觉着害怕又恶心,也没敢过去确认。 这时候阿什库又用手压低了小鹏的肩膀,接着小声说道:“别站起来,我怕是雅亚出来了。” “雅亚?”小鹏转身看向阿什库,有些没弄明白。 阿什库一愣,接着自嘲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就是你们说的熊,那是我们的神,你们汉人不知道,不奇怪。” 俩人伏低身子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动静,小鹏悬着的心放松了几分,又开口问道:“俄特日肯,您是怎么发现的?” 俄特日肯是这两天小鹏听到最多的词汇,早在今天下午吃饭的时候,有些忍不住便询问张敏这词的意思。张敏也没藏着,大方的告诉他,这是鄂伦春语老爷子的意思,是一种尊称。明白之后,小鹏也开始不知不觉的用这个词开始称呼阿什库。 阿什库丝毫没有放松自己,眼睛还死盯着对面的树林深处,缓缓的说:“我也是被大黄吵醒的,它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就跟过来看看。”接着拍了一下小鹏的肩膀继续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遇到雅亚,咱们几个人都不够塞牙缝的,鹏娃子你快回去通知大家,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地方,记得别发出什么响声。” 小鹏也知道这是正事儿,点了点头,就躬身缓慢的退出树林,谁知道刚走出去没两步,“咴儿咴儿——咴咴——”一阵马鸣声响彻夜空。他听了就是一愣。 阿什库的反应更快,刚听到声音,马上转身提起小鹏向着营地奔去,边走嘴里边说道:“快走,营地出事儿了!” 小鹏也跟着反应过来,二话没说,跑了起来,本来离营地不算太远,可是耳边传来的马鸣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急促,内心焦急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 快到营地,阿什库先是抬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大黄就开始在四周一边嗅一边警戒,然后再举起手中的猎枪,瞄向四周,脚步交错的走着。小鹏也明白,跟着也放慢脚步,缓缓的前进。 嘶鸣声一直没有停歇,这声音同样吵到了帐篷中熟睡的几人,潘伟最先醒来,发现不见了小鹏和阿什库,怕出事儿又叫醒了其他人。 这时间除开胖子,两人都站在帐篷外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敢安抚受惊的马匹,见到阿什库回来,总算找到一个主心骨,急急忙忙的全都围了上去。 小鹏一看没有胖子的身影,更怕是焦急,也没理会本上来的两人,直接跑向帐篷,看见胖子一脸疑问的坐那发呆,长长的出了一口。 胖子也发现小鹏回来,急忙问道:“鹏子咋了,外面咋回事,好端端的睡觉呢,怎么马还叫上了?” 知道胖子还有些分不清状况,小鹏抓起胖子的胳膊,一使劲直到把胖子拽起来,才接着说:“阿什库老爷子说可能这有黑熊,别待着咱们快走。” 听到小鹏的发言胖子满脸凄苦,扶着小鹏长叹一口气说道:“唉呀妈呀,老天爷你是要玩死胖爷我啊,这双腿上的上还没好,你又弄来一头黑熊,真是不让我活了啊。”话虽抱怨,但胖子脚下却不慢,两条腿劈开挺大的一个距离,双腿僵直的一步一步走着。但是即使是这样,那两条胖腿依然能相互剐蹭到,让他疼的一头的冷汗,只能咬牙坚持着。 小鹏也没管胖子的伤,一脚踹在他的腿肚上,嘴里喊道:“这时候你还装什么螃蟹,你这坨儿咋弄一样都疼,别管了,快跑!”胖子被踢一下,脑袋也反应过来,那是熊啊,自己这身子都能让熊给掏个对穿。也明白小命要紧,一狠劲,疼就疼吧,一颠一颠的跑了起来。 另一边跑到阿什库身边的两人,看老猎人警戒的前行,不安的问道:“俄特日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阿什库越过二人,用身体遮挡住他们,继续的缓缓前行,一边走一边说:“在我后面藏好,咱们可能遇到雅亚了,一会儿回去等鹏娃子回来,马上就走,等天亮咱们再回来。” “黑熊?”一听这话,潘伟本就焦急的脸上有多了一层恐惧,不禁的出声问道。 “小潘冷静点,有俄特日肯在这儿,不会出事儿的,小罗应该还在帐篷里,你快去帮忙。” 说话间的功夫,胖子和小鹏就已经钻出帐篷,向这边跑来,潘伟咽了咽口水接着说:“老师,人来了,不用过去了。” 众人这一番动作用去两、三分钟,这时候嘶鸣的马声依旧不断,在阿什库的这个角度看去,有几匹马已经扬起前蹄,不断地扯着拴在树上的缰绳,应该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阿什库见着情形,猛地站住,思考了两秒忽然脸色大变,满脸的凝重,眉头已经紧皱在一起高喊一声:“鹏娃子快跑,是他,是他来了。” 旁边的张敏听到这声喊,表情既没有疑惑,也没有害怕,反而还露出几分喜色,喃喃地说道:“他?真的是他?” 远处小鹏的脸色却是另一番景象,一脸的困惑,不停的思考:“他?什么他来了?”虽然想着,不过脚下可不慢,拉起胖子又是快跑几步来到众人身边。 “汪……汪……汪!”还没等小鹏开口,那边巡逻到马匹身边的大黄,却突然冲着远处的树林深处狂吠起来,身子也来回的跑动,像是遇到了什么大敌。 老猎人反应也真是快,狗叫声刚响,手中的枪就迅速指向那边,但是拿枪的手却有些颤抖,嘴里还念叨着一些什么,神情很是激动。 小鹏几人看过去,生怕那树丛中跳出来什么,就在这时有一匹马突然“嗷——”的一声哀鸣,吓坏了众人,一脸惊讶的又看向不远的树丛。 只是这一看去,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脑袋都暂时停止思考。只见那匹马像是被树丛中的什么东西拉住,不断踏地,晃脑想要挣脱。 可仅仅是摇晃了几下,忽然就像是挥手帕那般轻松,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整个身子被拽起来拉到空中,“噗通!”一声倒进后面的草丛没了声音。 “跑!”阿什库高呼一声,声音大的向在耳边叫喊一样,一下子震醒了众人,谁都不再敢去探究对面是啥,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快逃。 三十一、林海犸猊(十二) 小鹏这时候还算得上是冷静,刚回过神儿,扛着胖子的肩膀就要往山下跑去,只是拽了两下,胖子都没动。这下让他有点又急又恼,俩手都在扶着胖子,情急之中,“啪”的一声,就用脑门磕了一下胖子的头盖骨,高声喊道:“死胖子,你他妈想啥呢,快走!” 受到撞击,胖子缓过神来,还是有些发懵,开口说道:“鹏子,那是啥玩意,你看见没,那匹马嗖的就被拽过去了。” “是啥不知道,我就知道,见着能把将近一吨重的马,当纸片玩的怪事,还不跑那就是脑袋进水了。”说罢也不管胖子现在想些啥,猛地用力,连搂带扛的把胖子的身体抬离地面能有半寸的距离,力气之大拽的胖子的胳膊都有些泛白。 “疼、疼、疼、疼、疼。鹏子,我知道了,快松开。”胖子这下受不住了,一扭动身子迈开腿开始向着山下跑去,可是毕竟腿上有伤怎么跑也跑不快。 潘伟那边也是拉着张敏教授想要下山,可这时候张敏的心思却和众人不一样,拿着手电就要用灯光照向树林的深处。刚抬手,阿什库就发现张敏的动作,松开端枪的手奔着她扫去,“啪噔”一声,手电就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向一边。 “张教授,不能照,本来咱们今天就做了很不吉利的事儿,要是再看见他,我怕咱们都走不出这个树林。而且应不应当说的事儿我都跟你说了,这时候你就拿着资料跑吧。趁着他没攻击咱们,快点离开。”说着还推搡一把张敏,让这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好悬没摔到地上。 可即便这样张敏依旧无动于衷,愣愣的看着树林出神。旁边的潘伟几次催促无果,转身就要离开,可好像回想起什么似得。跺了跺脚,反身又拽着张敏,向山下跑去。 这一路张敏跑的是跌跌撞撞,看样子心思还是放到了别处。不过哪怕这样,也还是很快地越过小鹏和胖子,眼看就要到山脚下。小鹏内心还对张敏有着想法,见对方跑的听狼狈,更是没有叫他们帮忙的想法。反而是自己又添几把子力气,催促着胖子加快速度。 很快,张敏俩人便消失在小鹏他们的视线之内。等到小鹏和胖子来到河边也只能看见奔流的河水,还是不见张敏的踪迹。这次还管什么弄不弄湿衣服,起脚便想走入水中。可是小鹏猛然间发现有些不对,再次环顾四周,老猎人阿什库竟然没有跟上来。 “汪——汪——”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狗叫,声音很远,在这片流水声中有些听不清楚,可这并不影响小鹏的判断,一定是老猎人在断后。 想到阿什库竟然为他们这些,初次相识的人争取时间,可能还要因此而送上性命,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小鹏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上去帮忙也是白给,发出一声叹息,马上要紧牙关,扶着胖子开始渡河。 河水依旧刺骨,即使有上次的经验,做好准备,还是让小鹏有些承受不住。昨天来的时候阿什库已经说过,这条河深浅不一,而且过河的地点已经完全不同,又没有阿什库的指引,俩人也只能在冰冷的水中,用脚一点点摸索,趟着前进。 这次过河的速度更慢,没走到河中央,已经能感觉到下肢开始麻木,如果再用这种速度走下去,小鹏觉着两人不用踩空,就会直接跌入水中。没啥好法子,觉着渡河摔倒也比困在这儿要强,开口和胖子交代几句,俩人用胳膊紧紧挽在一起,小鹏开始大步大步的寻找道路。 速度虽然加快,可也印证阿什库所说不假,他们选的路是错的。俩人越走水越深,没一会儿,已经没到两人的腿根之处。回头更是危险,只能咬咬牙坚持着向对岸进发。幸好之后的路程,河水没在上涨,让俩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走着走着,“啪!”枪声响彻山谷。这声巨响在缓缓的流水声中出现的很突然,走到河中央的俩人全都是浑身一颤。 正在探路的小鹏,脚下的石头没有踩稳,“哗啦”直接坐到水中。冰冷的寒意瞬间就席卷全身,惊吓中的小鹏来不及反应,就让河水灌进鼻腔,刚想咳嗽河水又流进嘴里,感觉自己就要窒息。 这时候就体现出胖子身宽体沉的优势,虽然也是被吓得发懵,但通过胳膊传来小鹏摔倒的力度,也仅仅是带动他轻晃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用手把小鹏从水中拉起来。 深吸一口气,让新鲜的空气再次进入身体,避免不了的引起一阵的咳嗽。等到平复之后,小鹏马上想到只有这一声枪响,难道阿什库已经出事儿了? 回头看向营地,已经在黑夜中消失不见。胖子这一道儿没了他那张扬的性格,很少说话,肯定也是知道阿什库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俩人间,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看着营地,希望阿什库不要出事才好。 “啪!啪!”两声枪响,对面山头上一前一后的闪过两道微弱光芒,半点不差的落在他们的眼里。虽然看不清具体情况,还是能猜得到,阿什库一定是陷入困境之中,但只要还能放枪,那就说明他一定活着。想到此处,俩人心中又升起一丝期盼,都盼望着阿什库能安全归来。 “潘伟,我好像看见人影了,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小王和小罗在下面。” 再次听到张敏的话音,小鹏心中不禁想起今天早些时候的想法,这趟旅程变成这样究竟和张敏有没有关系?想到这儿,心中便有了计较,冲着胖子摇摇头,示意不要回话。接着就带着胖子闪到一旁,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是俩人没有想到,潘伟此时已经看见他们,他张口就说道:“别怕,是我,你们潘哥,快上来。” 眼见已经藏不下去,俩人就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小鹏一脸微笑的回答道:“还好是潘哥要不我们都要吓死了。那刚才说话的一定是张教授了吧?您不用管我们,快去照顾她吧。” “那行吧,你俩上来休息一会儿,咱们等到天亮,如果老猎人阿什库没回来,再想办法离开这儿。” 嗯?小鹏心中本就对张敏二人起了防备之心,一听这么说话马上就出现了疑问。潘伟这话没有毛病,可是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有些刺耳,怎么潘伟突然变的这么冷血?难道此前他都是装的? 内心想法肯定是不能写在脸上的,那张笑脸没变,接着说:“潘哥您说得对,不过您可别把张教授一人扔那啊,这可是深山老林,再出什么问题可不好了。” 潘伟想想也是,这儿地方可还是山林,可别再出问题,叮嘱两人几句便转身回去照顾张敏。 直到两人听不见潘伟的脚步声,这时胖子一边上岸,一边开口,小声问道:“鹏子,咋回事,你这是第二次不让我说话了?” “我跟你说完,你可别大嘴巴。听完咱们自己小心就是了。”接着小鹏就把他的想法完整的向胖子复述一遍。 胖子听后有些疑惑接着说:“不能吧?造成这样的情形对她也没啥好处啊?” “有没有好处我不知道,但是张教授一定有事儿瞒着咱们。小心点,没坏处。” 耸了耸肩,胖子一转眼珠开口说道:“好吧,好吧。” 小鹏没搭理他,反倒是从上到下戏谑的把他看了个遍,接着开口说:“怎么着?腿不疼了?” 刚才一直紧张兮兮的逃跑,这会儿感觉自己应该是安全了。经小鹏这么一说,胖子突然就感觉两腿间传来一阵疼痛,哀嚎道:“鹏子,你就不会当没看见?可坑死胖爷我了。” “真是不识好人心啊。你懂不懂,我告诉你是好事儿。你要是一直感觉不到疼,不怕用力过度伤上加伤?等你那脑袋反应过来的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也知道小鹏说的没错,可胖子还是继续胡搅蛮缠的说道:“那时候的事儿还远着呢,胖爷我现在就疼的不行。快想想办法。” 胖子的说话声音不小,周遭“哗哗”的流水声音也没断绝。小鹏还没等听完胖子所说的话,就感觉耳中听见的声音,有些异样的感觉。 抬手做一个禁声的手势,接着仔细的听了听,发现流水声中还掺着一丝轻微水花溅起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河里面游动一样。 心脏这时候又开始不安分的“砰、砰”乱跳,举起胳膊一把就拉过胖子,紧盯着黑乎乎的水面小声的问道:“胖子,你听见没?水里边是不是有动静?” 哪有心回答,这一下又牵动了伤口,胖子疼的龇牙咧嘴,眼看都快要骂人了,忍不住说道:“哎呀我的妈呀,大哥,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在这么整我两回,我可真交代这儿了!” 突然胖子脚边的灌木丛中出现两颗亮绿色的珠子,吓得他立马抬脚踹过去。这一脚提的倒是迅猛有力,踹在灌木丛上沙沙作响,可谁成想那两颗珠子忽然不见,等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来到俩人近前。 这一下两人心反倒是安稳许多,借着微弱的月光,便能看到跳出灌木丛的正是阿什库的那条猎犬大黄。只是大黄此时很是狼狈,浑身湿漉漉的,水珠从皮毛里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上,眼睛还是那般散发着亮光,看着小鹏和胖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要传达这什么。 小鹏心中暗道:大黄肯定不会离开阿什库的。那它的意思是阿什库也在附近,让我们跟过去?内心中也不敢确定,大黄那边却开始焦急的原地打转,偶尔还冲着灌木丛的方向轻吼几声。 应该是了,阿什库一定是在那边,大黄这是过来报信的。带着胖子直接就奔着灌木丛走去,大黄这时候却猛然越过俩人,直接跑向更远的河滩上。等小鹏和胖子来到河滩外围的时候,看见大黄像是在围着一个什么东西打转。 再走进一点,好像是一个人正披散着头发,仰面躺在河滩上不知死活。看到这样的情形,小鹏急忙扔下胖子,一边跑还一边喊道:“胖子,你等我,那边好像是阿什库,我去看看!” 三十二、林海犸猊(十三) 三步并作两步,小鹏飞快的跑到大黄的身边。定睛一看,果然是老猎人阿什库躺在那,那状况真是让人揪心不已。 只是哪还有什么时间去想其他的问题,急忙过抱起阿什库,可是这位老猎人紧闭双眼,对小鹏的到来一点反应都没有,胸前也没有起伏的感觉,伸手探过鼻息,只有微弱的气流在指间流动。 大黄好像也知道此时主人的状态,在一旁紧盯着小鹏的动作和他怀里的阿什库。看老猎人还是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它慢慢的抬起前爪,倚靠在小鹏身上,不断的用爪子和鼻尖推动阿什库,不时还发出呜咽的声音,想要以此来唤醒他的主人。 看着大黄的动作,小鹏心里不停泛酸,正如刚才所想,阿什库为了保护他们,这么大年岁还要拼劲全力,在这么下去估计命都得搭上。想到此处,眼眶跟着就有些湿润。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什库听见了大黄的呼唤,小鹏从模糊的视线中好像看见阿什库的眼皮轻轻颤动一下。迅速的擦干泪水,又仔细的确认一番,终于发现老猎人开始有一些轻微的反应,这让小鹏激动不已。 大黄好像也发现了这个变化,鼻尖微动闻了闻主人的气息,接着像是要主人爱抚似的,用头不断的磨蹭阿什库的手心。 小鹏还是不敢做什么过大的动作,只能压住心中的点点兴奋,轻声唤道:“俄特日肯,俄特日肯,您能听见吗?” “嘶”吸气的声音传来,眼前的老猎人虽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发出微弱又断断续续的声音,小鹏感觉阿什库是要说些什么,紧忙附耳倾听。 “鹏……鹏娃子吗?现在……在……在哪?” 小鹏不敢大声说话,又怕阿什库听不清楚,只能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是我,俄特日肯咱们跑出来了,在河对岸那座山呢。” 听完这话,老猎人不知道因为什么,表现的很激动,好像要用尽仅存的力气提醒着什么,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摸索着小鹏,嘴里大口的喘气,说出来的话更加难以听清楚。 “快……快……”话还没有说完,老猎人的手忽然落下,没了声音。这下小鹏一愣,赶快再次试探老猎人的呼吸,发现还有呼吸,估计是刚才过于激动,耗尽力气晕过去了。 知道老猎人还活着,小鹏就不可能把他扔在这。用力背起阿什库就准备找一处干燥点儿的幻境休息。边走边想老猎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狗飞快的走在河滩上,没一会儿就来到胖子身边,呼唤几声胖子的名字,谁知道对方没有理会,只是一脸木讷的盯着河面。 感觉出胖子有些不对,碍于背上还背着人呢,只能用脚踹了一下胖子,开口说道:“想什么呢?走啊!” 胖子是回过神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鹏子你刚才看没看见对岸有什么东西下水了?” “什么东西?”小鹏一边说着,一边扭头顺着胖子的目光看去。 月亮映照咋水面上,后面是一个乌漆嘛黑的山头,什么也没有啊?胖子的样子也不像作假,又仔细的看看还是没发现什么。 这时大黄突然冲着河面狂吠起来,“哗啦、哗啦。”不同于流水的声音,马上就在狗叫的空隙中传入耳朵。 小鹏马上反应过来水里面有东西,心快、嘴快、腿也快,边跑边喊道:“快走胖子!有东西!”听到他的声音,胖子紧接着也反应过来,二话没说开始和他一起跑向河滩外的树林。 身后的划水之声越来越近,俩人又是一个有伤,一个又背着人,但都紧要牙关,不敢回头去看,更不敢放慢速度,极快的奔跑着。不出一会儿就已经摸到树林的边缘。 “小王?小罗?”声音好像是张敏。 小鹏和胖子一愣,放慢一些脚步,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张敏和潘伟。人命关天,顾不得对张敏二人的防备,小鹏马上开口道:“快走,张教授,后面有东西追上来了!” 张敏和潘伟突然面面相觑,开口问道“东西?什么东西追上来了?” 胖子有些生气,停下脚步转身用手指向身后,大声的说道:“那不是吗?”话刚说出口他也不跑了,疑惑的停下,又冲着小鹏说道:“鹏子,别跑了,你看看。” 听到胖子的话语,小鹏也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条河流依旧奔腾如故,空旷的河滩上面也没有什么东西。 “小王,你背上是阿什库老爷子吧?先放下,让潘伟去看看,他懂得点急救知识,你们也歇会,我跟你们说会儿话。” 小鹏想了想,阿什库年岁这么大,总背着乱跑还真容易出事儿,缓缓的把阿什库放下,看着潘伟走过去,还是没放下心中的戒备。 张敏看着俩人长叹一口气,用自责的语气说道:“你们俩吓坏了吧?唉,我以为有阿什库老爷子在,这趟没什么危险,只是想让你们过来体验一下,好能明白我需要的是什么东西。可谁成想,竟然变成了这样。” “汪!汪!汪!”就在俩人刚要回话的时候,大黄却突然再次的狂吠起来。顺着看过去,猛地发现刚才没什么人的树林里,现在有一个黑影正在向他们走来。 “咚!咚!咚!”那个人影的脚步声很重,几个人的心也跟着脚步声忽上忽下,紧张的气氛快速的笼罩在他们头上。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大黄的叫声也越来越急促,身影再次越过一棵桦树,月光便撒在他的脸上。看见来人的长相,众人悬着的心,全都刷的一下坠落到底,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那哪是人啊!分明是个怪物!全身长满血红色的毛发,长长的遮住一切,但是却唯独能露出一双散发着蓝光的眼睛和一张血盆大口,接着往上看去,这怪物脑袋上竟然长满了眼睛,一只只全都死死的盯着众人!忽然那个怪物好像笑了,大嘴向上裂开,露出两排尖牙上下运动,隐隐约约能看见里边竟然还有几排牙齿! “汪!汪!汪!”大黄的叫声终于让小鹏明白现在的处境,看着周围全都定在那的几个人,高喊了一声“跑!”又推了一把身旁的胖子! 潘伟听见小鹏的声音第一个反应过来,也不管旁边的阿什库,拉着还愣神的张敏回身就跑往山上。一看他竟然把老猎人扔下了,小鹏想到老猎人为他们做的一切,狠下心来,几步跑过去就想把阿什库背起来。胖子看见小鹏的动作楞了半秒,接着也是一狠心跟在小鹏的后面赶过去帮忙。 怪物越走越近,依旧是同样步伐,不紧不慢的在靠近,咧着嘴好像在嘲笑众人一样,。小鹏俩人还算是镇静,两三下就把阿什库扔到背上,狂奔向山顶。 “潘伟,阿什库和小王他们呢?别跑了,咱们快去帮忙!” 听到张敏的声音,小鹏抬头刚要求助,就看见潘伟突然用脚踹下来一截木头,骨碌碌,很快的就滚到胖子和他的面前,伸手想要提醒胖子,可还是慢了。胖子踩在上面,一脚踏空,顺着山坡倒下,满脑空白的看着地面一点点的靠近双眼。 人在跌倒的时候总是想抓住身边的东西,小鹏的手就像是那水中的浮木,溺水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抓住他! 胖子也不例外,下意识的就抓住小鹏伸过来的手,那力道直接就让背着人的小鹏重心不稳,也顺势跟着到下。 小鹏心中并没有责怪胖子,反倒是深深的埋怨起自己来,为什么要把胖子带到这来,让俩人遭了这无妄之灾!扭头看向怪物,离他们俩人只剩八、九米的距离,以怪物的行进的速度,估计也就是三、四步便能赶上。他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边对着胖子说:“罗阳,哥们对不起你,要是送命了,做鬼我都听你的!” 另一边的胖子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用很轻松的语气回道:“感觉对不起我啊?反正你胖爷我是跑不动了,我要是喂了那怪物,兴许就不吃你了。之后就等每年今天,你给我供上点好酒好菜就行。” “你他妈说什么呢,快点起来!” 谁知道这个时候大黄快速从跌倒的阿什库身边快速的冲向怪物,后腿蹬地直接跳到怪物的身上。可即使这样怪物也没有理会大黄,还是那样的一步一步靠近地上的三人。 大黄见撕咬不起作用,就开始用爪子撕扯怪物脑袋上那数不清的眼睛。抓踩之下那密密麻麻的眼睛瞬间就被撕破几只。如人一般的红色鲜血喷涌而出,流淌在其他眼睛上也依然不能遮盖住那散发的幽蓝光芒,那情形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嗷——!”怪物终于被激怒。那张全是尖牙的大嘴完全裂开,从中发出凄厉的怒吼声。那张嘴的大小足足能装进一个人的脑袋!长长的胳膊跟着挥舞起来,不断从俩人面前扫过,道道劲风让他们睁不开眼睛,光是听风声就能知道,那叫一个势大力沉! 突然风声不再,睁开眼睛,发现怪物正用双手拍向死死咬住它的大黄,眼看打在大黄的身上,小鹏和胖子不禁闭上了双眼。 三十二、林海犸猊(十四) 胖子和小鹏,紧闭双眼,却没有传来想象中大黄的惨叫声,反而是怪物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再度睁开眼睛,那红毛怪物正捂着滴血的眼睛,疯狂地摇晃着身躯。余下的眼睛每一只都在不停的冲着各个方向颤动,扫过身边的每寸土地。那癫狂的摸样就像是一定要抓住导致这一切的元凶。 而罪魁祸首大黄这时候已经跳到旁边,躬起身准备着接下来的攻击。可怪物那多如繁星的眼睛,早已经发现场中的状况,那还在来回晃动的眼睛在同一时间,全部都盯住大黄。眼中幽蓝的光芒也跟着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好似道道怒火喷发而出。 小鹏见此情景,果断的再次尝试爬起来。在没有怪物的注视下,起身的他又赶快的拉起胖子,俩人再合力扶起阿什库背到他的身上。此时再度看向场中,怪物和大黄还在那紧张的对峙。突然怪物一个箭步向前,举起大手奔着大黄拍去。 “大黄,小心!”场外的两人也都跟着心惊,不约而同的喊出同一句话。 “呼——!”怪物那只大手携着劲风,终于还是拍到地上,那力度比之前更要迅猛,落地的瞬间一层浮土马上就被拍散到空中,惹起阵阵烟尘。 “汪!汪!”尘土内大黄的叫声没有丝毫的变化,小鹏和胖子也是微微放心,看来这一下并没有打中。 忽然大黄的身影飞快的跑出尘土的范围,不过奔跑的方向却是背着小鹏三人。刚想叫住它,“嗷——!”怪物一声嚎叫猛地响彻在这片山林,接着那沉重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咚!咚!”比之前的脚步要快的很多! 一道红色的身影就在这个时候也突然冲出,跨着大步紧跟在大黄的后面。此刻小鹏心中更是波澜大起,想到大黄这事要替他们引走怪物。马上就做出决定,怕惊扰到怪物也不敢大声说话,小声的冲着胖子说道:“别看了,快走,一会儿怪物回来就走不掉了!” 夜色茫茫,在这一片原始的丛林中,俩人也不知道应该往哪走。小鹏背着阿什库跑了这么久也是累的不行,再往山上去,俩人都没那力气爬山了,山下还有那怪物。一边跑着一边比划着,便决定顺着山腰走,至于能不能躲过这一劫,那就听天由命吧! 俩人狂奔了没一会儿,胖子就开始越跑越慢,最后直接躬身扶着双膝,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鹏子,不跑了,我这两条腿疼的……都感觉……要断掉啦,而且还……累的不行。要跑你就先跑吧。” 小鹏的体格虽说是挺不错的,可这个时候也是气息紊乱,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树林里更是明显。没听胖子的话,他也跟着站住脚步,稍稍平复一下剧烈的心跳,再做几次深呼吸来缓解热辣的双肺。 直到呼吸变得稍微有些平稳,小鹏才开口回道:“咱们歇一歇吧,再这么跑下去,估计咱俩就要先躺下了。”说完不管胖子,自己找到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利索的放下阿什库观察一下他的状态,虽然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儿,依旧是昏迷不醒,但是此刻要比在河滩上那时候要强的多。呼吸平稳许多,若不是那身占满泥土的衣服,在诉说着刚才的经历,任谁都会认为这只是位安睡的老人。 忽然山林里吹过一阵微风,“阿嚏!”小鹏打了个喷嚏,身子也哆嗦一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为了缓解一下这时候的气氛,小鹏摇摇头自嘲的说道:“我还真是倒霉,怪物没追上我,这感冒先追上了。” 抱着膀子,小鹏再等着胖子的回话,可胖子这时候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的考虑着什么。半晌胖子忽然抬头,冲这小鹏有些激动的说:“鹏子,这怪物我看见过!” 小鹏一愣,胖子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他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什么?” “鹏子,你记不记前天咱们刚到阿什库家里,一起帮着张教授收拾东西?” “嗯,怎么你看见啥啦?” “鹏子,那天我看见张教授的资料里,有一幅红毛鬼像,和这怪物一模一样!” 小鹏也很惊讶,大声的说道:“什么?”说完没有等胖子回答,单手扶额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些天发生的所有奇怪事儿,全都说得通了。果然这一切都跟张敏有关!” 胖子却还是不愿相信,用有些质疑的语气问道:“可是你也能看出来张教授没捞到什么啊,而且这时候说不定她已经成了怪物的夜宵!这对她来说又有啥好处?” 小鹏听了胖子的话挺激动,大声的问道:“胖子,你知道刚才你是怎么跌倒的吗?” 胖子只是知道被山上掉下来的木头绊倒,可具体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再看看小鹏这么激动,只能摇摇头没吱声。 “我告诉你,我可看的是一清二楚,那块儿木头就是,他妈潘伟那个孙子踢下来的!” 这次轮到胖子惊讶了,有些不可置信的说:“看他的摸样挺老实的啊,也没得罪他,为啥这么做?” “还能因为什么,你没有听过一个笑话吗?一只老虎追着你和你的朋友,你怎么才能活下来?答案很简单,你只需要跑的比你朋友快就行,老虎追上一个就不会追你了。潘伟就是人为制造一次障碍,咱们喂怪物了,就不一定追他们了!明白了吗?” 胖子听完默不作声,呆呆的坐在那里,显然是对这些事儿有点不能接受。 小鹏发泄出心中的恶气,也冷静下来,缓缓开口又接着说:“你别看潘伟人模狗样儿的,你想想看,他看咱们上岸时说的话,根本都不在乎阿什库老爷子的死活,他能那么老实?” “唉,鹏子,你说对了。我这人是自来熟,总感觉别人不会坑我。要是听你的话,注意点张敏二人那就好了。” 胖子说话时有点唏嘘,有点愧疚,小鹏看到就感觉胸口有块儿石头堵在那,思索半天才长出一口气又慢慢的说道:“其实我也感觉张教授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只是防备他们俩,没想更多,只是没想到潘伟会那样做。唉,别多想了。” 这回谁都没在说话,俩人间沉默片刻,胖子忽然起身,脸上反倒是堆起笑容,语气中再无半点烦闷的开始说道:“胖爷到现在没死,福大命大。不想这些破事儿了,咱们快走,如果能跑出去管那么多干什么!” 知道胖子这是在强打起精神给他鼓劲,小鹏没多说,跟着也露出一张笑脸,背起阿什库再次前行。 这次两人为了节省体力,没有跑的很快,就这么顺着山腰一步一步的走着,突然小鹏背上的轻咳一声,让俩人吓了一跳,以为阿什库出什么事儿了。 只是还没等他俩做什么,阿什库那微弱的话音就传到小鹏的耳朵里。这次阿什库说话的声音到是顺畅许多,小鹏也能听个清清楚楚。 “鹏娃子吧?咱们这是到哪了?” “俄特日肯,咱们在第一天露营的那个山头上呢,具体是哪我也不知道。” “咳咳”阿什库又轻咳了几声接着说:“犸猊没追上来吧?” 犸猊?小鹏瞬间便反应过来,这说的就是那个怪物吧。接着便想到若不是大黄引走怪物,他们又如何能够逃出来。可是现在又不知道大黄的生死,怎么告诉老猎人这件事?没法子也只能简单的回答道:“恩,没追上来。” “那就好,可能是对面山林的白那恰起作用了,它没追过河,放我下来,我休息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找了一处干净点的地方,让阿什库躺在那休息。趁这功夫小鹏又给胖子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提大黄的事儿。 可是谁成想,刚坐躺下的阿什库第一件事儿,就是用微弱声音喊道:“大黄,过来。”声音出去半天没有回声,阿什库就有些着急,声音跟着也急躁一些有喊道:“大黄在哪呢?快过来!” 大黄还是没有回答他,老猎人挣扎着微微抬起身子,看着小鹏和胖子的表情,又看向周围,久经风霜的他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鹏就看到阿什库那原本已经平复的身躯再度颤抖起来,之前不见一丝苍老的脸庞,也瞬间垮塌下来,感觉一道道皱纹转瞬之间就爬上他的眼角。但是这位老猎人却没丝毫的感情波动,而是颤颤巍巍的抬起右手放在胸前,用尽力气说出一个“好”字。 胖子这时就想说,还不知道大黄的生死,让他先不用担心。可是没等开口,对面的阿什库就一摆手,接着说道:“张教授也没在这吗?等我恢复一下,咱们快点找到她,一起离开。” 小鹏和胖子到此处,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要告诉这位老猎人,张敏和潘伟曾经想杀死他们三个人,好让他们能幸免于难?这么大的年岁一波打击未平,又要再次打击他?小鹏可不想做这种事。 俩人之间很有默契的沉默起来,开始思考究竟要怎么说或者该说些什么? 三十四、林海犸猊(十五) 小鹏和胖子一脸凝重的不说话,阿什库以为张敏和潘伟也可能丧生,这次老猎人支撑不住了,坐起来的身子猛然倒地,颤抖的嘴唇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个情形让小鹏和胖子吓得赶紧上前去搀扶,阿什库这时候才有些反应,缓缓的开口问道:“张教授也不在了?” 两人听过阿什库的言语心里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担心张敏的安危,小鹏只好编一个谎言来回答:“俄特日肯,张教授和咱们是分头跑的,应该也没什么事儿,您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可能是过于激动,阿什库老人说完这话就有些疲累,缓缓的闭上眼睛又开始休息起来。 看见阿什库的样子,便能知道他对张敏一行人的看法,小鹏接下来要问的犸猊和张敏的事儿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 谁知道这时候他们的头顶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这山上估计也就是他们这一行人不会再有别人,那说话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不是张敏那便是潘伟。 小鹏见身边的人像是没听见一样,不是沉默的坐在那沉思,就是闭眼休息,内心也是乐得如此。没再去打扰他们,开始侧耳倾听起来。 这会儿注意力完全放在山头之上,那话语声便能听出个大概,虽然不是非常的清清楚楚,但是靠着猜测也能明白大致的内容。 “咱们快点下去!要是找不到阿什库他们,那我就是一个罪人,也陪着他们死好了!”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语气还有些激动。 小鹏听见说话之提到阿什库,心中更是确定那就是张敏,只是如果按他所想,张敏这时候早就应该跑了,为什么还会在这里?而且从声音上判断他们的距离并不近,只是周围过于安静才能听清罢了,不像是特意说出这一番话。难道张敏不是打着他们的主意吗?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好像还有另一个人再说话,声音小上许多,没有听清楚说的是什么。小鹏觉得想法毕竟只是想法,还是多点线索是好,就没有出声示意,耐心的接着听下去。 “你在说什么?还是我的学生吗?你是这我学生中不多的男生,本想着这次带你出来看看,下次去长白山好能帮上忙。但你这态度让我怎么相信你?” “老师,您别说了,咱们下去看看,但是您可别走太远,咱们还指望着您能在长白山发现点什么来出彩呢。” “张教授吗?快下来,我带你们出去!” 小鹏还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忽然身边突然传来阿什库的喊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潘伟你听,是不是阿什库的声音?咱们快下去看看!”说话的声音这次让小鹏听得更是清楚,知道张敏已经赶过来,小鹏心里便想着一会应该怎么面对张敏两人。 胖子这时候也被惊醒,走到小鹏身边小声开口问道:“怎么办?” 看了一眼身边的阿什库,怕阿什库有什么想法,也小声的回道:“小心点,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面的山坡有些陡峭,张敏俩人下山的脚步声就显得有些细碎和急促,没多大功夫,一阵烟尘之后张敏和潘伟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刚见面,张敏就满脸惊喜的小跑过来想看看他们的状态,嘴里还叨叨着:“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张教授,你没事才是真的,我这就起来,咱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待到明天早上,我想办法让咱们出山!” 这边的三人只有阿什库给张敏一个回答,小鹏和胖子都面色冷漠的没说话,看见张敏走过来小鹏还后退一步,戒备的意味非常浓重。张敏一愣接着就站住脚步,看着小鹏若有所思。 “张教授您别在意,我这身上湿漉漉的有些感冒,不想传染给您。” 张敏没接话茬,反而是潘伟一脸兴奋的冲上来,开怀的说道:“小鹏,罗阳,你们没事儿真是太好了!刚才看你们摔倒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出事儿,真是万幸啊!” 小鹏眼神戏谑的看着潘伟没吱声,另一边的胖子忍不住火气,指着潘伟大声质问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怎么回事你不知道?那根木头不是你踢下来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被惊到,阿什库猛的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潘伟,那目光如炬要是对方一个回答不好,估计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将对方留下。 潘伟脸色突然变化,不过却是一脸疑惑好似沉思,自言自语的说道:“木头?木头?”然后大惊失色,开口问道:“罗阳,那木头滚到你们那去了?”接着又满脸自责的看向张敏:“老师,都怪我,我太不小心,差点害了罗阳他们。”说完还不断的摇头叹息。 胖子看见潘伟的表情有些疑惑,暗自琢磨难道是小鹏看错了,潘伟的模样并不像是故意的。默默的看向小鹏,发现他还是一样戏谑的看着对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行了潘伟,别说了,一会儿咱们再走的时候让小鹏扶着我,你去看着阿什库老爷子。” 张敏的一番话语让阿什库老爷子没了什么想法,再次闭目养神。小鹏也愣愣的看向这个女人,心中暗自佩服起她处事老道,这个办法既没有不相信潘伟,也一定程度上阻止潘伟在下什么绊子,只是这个张敏值得相信吗? 见众人对她的话都没有反对,潘伟也一脸委屈的站在那,张敏语气真诚又继续说:“小王,其实这次来这里,我事先是抱着一些目的而来的,知道可能有那个怪物。但是没想到它真的出现了,这一切都是我没预料到的。原本我是想带着你们转转,好能了解我的工作状态为今后的合作打下基础,发生这么多事儿,我真的挺对不起你们的。”说着说着张敏的语气中已经有些颤抖。 小鹏看着情形还是没说话,但是对面这位老教授的状态,他的内心有些动摇,不自觉的相信起她所说的话。 张敏又看看阿什库,调整一下情绪接着说:“小王,接下来的话都跟这事儿有关,你们听听看,相不相信,或者说出去都随你们,也是我亏欠你们的解释。” 潘伟听到这话,就开口想要阻止,张敏却是看他眼摆摆手,接着说下去。 “好久没说这些事儿了,我就从头说吧。我研究民俗可以说是受到我父亲的影响。” 说完这句话,张敏充满皱纹的眼眶就有些泛红接着说:“父亲从学习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研究女真人的民俗,而且绝对称得上专家。” “从我记事儿的时候,他就不断的给我讲很多历史上的故事和民间传说,我很喜欢听,也喜欢他的研究。我父亲的故事好像永远也讲不完,一直陪着我长大。直到我十五岁那年,也就是六六年,文革刚开始的时候,破四旧的思想波及到他的项目,只能开始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研究。只是那时候我的思想有些改变,感觉这些东西都是假的,都是故事,跟他吵了很多次。” “可是谁也没想到,两年之后,我父亲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红卫兵闯进我们家,把他带走,下放到农村。等到这一切发生了,我才明白父亲的重要,可是我和我母亲被送到另一个地方生活,怎么联系也联系不上他。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消息。等到文革结束的时候,我们再次寻访,才得知他早已经离开了。” 听到这儿,小鹏忽然脑海里闪过五爷和他说的故事,不会这么巧吧?张敏她父亲就是那个教授?虽然不敢确定,但是也让他内心中渐渐的开始相信张敏所说。 张敏再次调整一下情绪,接着说:“得知父亲的死,我的内心充满愧疚,想到他最后的几年都是在和我争吵中度过的,我便想接下他的研究,完成他的心愿。七七年那年便报考了他母校的历史系,循着他的脚步走下去。”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不敢研究,只能整理我父亲的藏起来的资料,发现里面一直再说他下放的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却没有记载。那个地方我相信小鹏也知道,就是他的老家,王家堡!” 小鹏心脏忽然下坠,整个人都有些眩晕。看来所想不假,那教授真是张敏的父亲。胖子并不知道太多五爷所讲述的故事,不用担心他有什么想法。可是他应该怎么回答?说出五爷的事儿?还是放在心里隐瞒? 对面的张敏并不知道小鹏所想,接着讲下去。 “我就开始不断调查那个地方,也得知他是因为和当地一个叫王烈的人,研究萨满教而被押送他的人打死。可我不怪那些人,那个年代他研究的东西,我作为他的亲闺女都不能接受,何况是别人了。” “后来,我就知道王家堡和王烈可能就是他要研究的对象,更深入的调查下去。问的萨满多了,知道一些关于祖灵石的传说,也知道他们通灵的能力,就想让他们帮我通灵我父亲。但这些真真假假的萨满中很多人都说找不到我父亲的灵魂,就像不存在这个世间一样。可能我心中还对这些神鬼之说存在这一些不信任。开始对是否继续研究产生了疑问。” 张敏这真情流露的一番话语,让小鹏内心不断翻涌,想起自己所缺的三魂七魄,再想起愿海寺方丈的为五爷占卜的结果,这些事情让他越发的感觉,这一切和祖灵石有这脱不开的关系。 “前几年我申请国家经费去王家堡探索祖灵石,可是依然是一无所获。这更加让我不解,直到去年我得到那张圣旨,我才坚定的继续走下去,才有了今天这番事情。” 小鹏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不禁脱口而出:“张教授,那张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 三十五、林海犸猊(尾声) 张敏看着小鹏期待的眼神,没有私藏什么,直接道出那张圣旨上的内容。 “那张圣旨估计是多尔衮所拟,内容也很简单。说的是顺治二年,自满清入关取得天下后,天下太平。顺应祖先之意,命鄂伦春萨满白衣尔·乌力彦,取得嘎仙洞内的伏灵石刃,与旗人萨满锡林觉罗·乌林珠,一起配合完颜宗大萨满,祭祀神山长白山永宁洞内的祖灵神石。” “我父亲的资料中提及,祖灵石是女真人时期流传的故事中,一种有着让人灵魂不灭能力的神石。” “可是大部分留下来的传说,关于灵魂不灭之后会有什么表现,都没提及。但是圣旨所记载的三族正是女真人的后裔也提到祖灵石,那就证明我父亲的研究没有错误。” “只要证明我父亲是对的,内心中的些许怀疑便一扫而空。继续顺着圣旨给的提示研究下去,首先就是调查长白山永宁洞的情况。” “山洞是找到了,但我也跟你们说过,那个地方根本没被人改造过,只有一处狭窄悠长的洞口,不知里面的深浅。这不就找到你们来帮忙嘛。” 小鹏听到这儿,偷偷看向潘伟,看着对方内疚的脸上还有几分窃喜,心里算是明白张敏还是有一些话藏在心里。 单说圣旨记载永宁洞的位置她就没有向众人诉说,但这也能理解,毕竟是人家研究的成果。还能说出这么多内容,看来张敏确实不会有什么伤害他们的心思。 “那这件事儿和今天遇到的怪物有什么联系呢,张教授?” 开口提问的人是胖子,张敏冲他比划一个安心的手势,接着说下去。 “永宁洞那边暂时进不去,我便开始研究鄂伦春族的事迹。探访过很多他们的族人,但他们对祖灵石和白衣尔·乌力彦全都一无所知,这令我很惊讶。没办法,我便再次调整调查的方向,接着便开始顺着嘎仙洞的相关事迹捋顺下去。” “这次总算有了一些成果,也知道确实有嘎仙洞这个地方。可等我到达嘎仙洞却发现,这儿更像是一处天然的洞穴,没有丝毫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而且也早就变成了旅游景点。” “我和我的学生们当时面对这一切,都有些不敢相信。因为能藏着祭祀用品的地方,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的地方。” “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学生们就想再次把目光转向永宁洞。可我毕竟是一个研究民俗的教授,调查祖灵石是我的目标,研究当地风俗传说同样也是我的目标。” “我没同意他们的想法,反而让所有人留下开始调查民俗。谁也没成想,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首先是我的一个学生在调查中得知,三、四十年前有人竟然遇见一个叫做犸猊的怪物,并死了几个人。这条信息的出现,突然给我很大的启发。” “我便想在鄂伦春族的传说中,犸猊就是住在嘎仙洞的怪物。如果当地人都不知道圣旨中的白衣尔·乌力彦和祖灵石,那会不会他们所知道的嘎仙洞,并不是圣旨上记载的那个。” “那真正的嘎仙洞是不是就在犸猊出现的地方?而且这不证明了,那条有怪物守护才可能是至宝的真理吗?” “接下来,好消息就不断传来,在多方打听之下,我们以前探访过的老乡说出他可能认识那个幸存的人。那个老乡你们也见过了,就是葛老弟,而那个幸存的人,相信你们现在也能才想到,就是阿什库老爷子。” 瞬间小鹏和胖子就把目光聚集在阿什库的身上,可这位老猎人却像没听见一样,还是在那闭目养神,没有丝毫的动静。 小鹏这时候想起另一个问题,皱着眉开口问道:“张教授,听您的意思是,早就知道这趟旅程可能有危险,那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张敏这时候脸上自责的神情更为凝重,缓缓的说道:“说来也是可笑。我那时候调查了很多关于犸猊形象的传说,甚至还让人画出它的形象,可是看着那描绘出来的景象,我反倒是产生了怀疑。” “这么大的年纪,竟然又天真的以为,那不过是鄂伦春人对自然敬畏,所幻想出来的怪物,实际上可能就是一头猛兽罢了。” “这个想法出现便一发不可收。不顾其他的人阻拦,我便带着潘伟,以调查鄂伦春人打猎习俗为由,好让阿什库能带我进山。” “唉,至于你们俩,我当时看出来你们是张老师的得意弟子,便想着如果能带你们出来看看,是不是可以增进一下感情。” “另外我对探索机器人的要求有些特殊,你们的老师不好说服,但说服你们我还是有些把握。见你主动要求跟着这趟旅行,正合心意。我想着只要不去猛兽丛生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便欣然同意。” 张敏说完这些话,小鹏转头再次看向老猎人阿什库,可对方依然没什么反应。 “小王,不用看阿什库了。其实在他家那天晚上,当我说出要来这座乌鲁布铁山的时候,他就非常反对这次旅行。他是幸存者,知道这座山的一切,可我却当做儿戏。更是用他最在乎的传承来劝说他。” “乌鲁布铁,鄂伦春语就是孤独的山峰,我真的不应该来打扰它的宁静,让你们遭受这无妄之灾,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啊!” 说到这儿张敏再也止不住内心的愧疚和激动,眼中的泪花终于凝结成珠,滴滴顺着脸颊滑落。 “老师,您别难过,等到明天早上咱们出去,不就皆大欢喜啦。” 张敏这一番真情流露,小鹏全看在眼里,知道她所说不假。可听到潘伟在这说着漂亮话,却让心中那厌恶之感的不断翻涌。别说开导张敏,能保证自己不上去暴打潘伟一顿,都算是考虑到张敏的感受了。 “张教授,不要哭了。你放心,只要我还没死,一定能带你们出去!” 场中的众人都被张敏的情绪引导,谁都没有注意另一边,休息的阿什库何时已经醒来。当他说完这句话,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甩开小鹏的搀扶,缓缓的走到前方。 “走吧,张教授,您只要记得把这次经历,写进您的报告里,我就没什么遗憾了。”阿什库说完便自顾的开始前行,没有再回头看向众人。 张敏这时收敛好情绪,开始吩咐道:“潘伟你去看着点俄特日肯,小王,小罗你们俩来扶我一下。” 一番话语,让小鹏知道潘伟这次应该不会暗中再下绊子,总算可以少一分担忧,心中的石头也跟着安稳落地。向着胖子使一个眼色,让他扶着张敏一起走,自己则在一旁开始密切的注释着潘伟的行动。 阿什库走在前面,突然提出一个问题:“鹏娃子,知道那天你们对山神不敬,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小鹏有些不明所以,看看张敏,发现对方的表情也是有些疑问,想到此前的情形,开口说道:“不是因为您的信仰吗?” “鹏娃子,信仰是信仰,你们不知道,没什么可责怪的。可你们知道吗,正如你们张教授所说,当年打猎遇到犸猊的那一群人,唯一活下来的便是我。”阿什库越说越激动,虽然从背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看到那耸动的双肩,众人也是一阵悲凉。 “那时候进山,我们所有人甚至连犸猊的摸样都没见过,就被赶的四散而逃,只有我躲在山神的旁边躲过一劫。余下的其他人,等到我出去叫人进来搜索的时候,都找不到一幅完整的尸骨,全被咬的零七八碎。林中各种野兽的尸体我都见过,可那几人的惨状,仍然让我惊恐万分。”说到这儿,阿什库的脚步踉跄险些就要摔倒。 小鹏一直观察着众人,见着这情形急忙上前搀扶。可阿什库却轻轻推开了他,又开始说道:“从那之后,山神白那恰和这座乌鲁布铁山,便是我心中的禁忌,谁都不能触碰。” “但是,我也知道,自己会有死亡的那一天,这座大山从那之后就会无人守护。当张教授你说出想要撰写,关于我们鄂伦春人的书籍时。我就想着,如果这次进山出现任何问题,我都要拼命让你活着走出去,而你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全部记录下来,留给我们鄂伦春分散在各地的子孙,让他们记住故乡,记住他们民族的一切。” “明白了吗,张教授?” 听完阿什库的话语,小鹏才明白,讲述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张敏。阿什库一直都明白,张敏可能在一定的程度上说谎了,同样他也想利用离开这座山作为要挟,好让张敏记录下这一切。 人心总是这么复杂吗?目的永远比周围的人更重要吗?小鹏也有些不知道怎么看待这些问题。天色随着众人前进的脚步,慢慢的开始放亮,这让几人有如释重负,终于结束这一切的感觉。 三十六、林海犸猊(完) 众人在阿什库的带领下,顺着山腰一直走着。这时候温暖的阳光,虽然还未笼罩这片森林,但是经历这一夜惊魂后,所有人都能感觉的到身上的点点寒意,已被驱散了大半。可是紧绷的神经,一旦随之松懈,身体上的疲惫就会慢慢袭来。 胖子经过这一阵的休息,体力恢复几分,可还是抵挡不住腿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见着阿什库没有改变路线样子,前方山腰的走势又是如此漫长,几步走到小鹏身边,嘀嘀咕咕的说道:“鹏子,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又有点走不动了,过河的时候,腿上的绷带全湿了,越走越难受,现在疼的要命啊。” “坚持一会儿吧,谁也不知道那个怪物现在在什么地方,要是再出什么事儿怎么办。”小鹏说到这儿,突然想起阿什库的那条猎犬大黄。也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内心不免出现一阵波澜,感慨的接着说道:“胖子,你说大黄现在怎么样了?” 胖子一愣,小心的看向阿什库,感觉对方没听见小鹏的话语,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肯定活着呢,咔咔几下就给那怪物给挠瞎了。”胖子说的来劲,还在空中比划几下,可猛然发现在的场合,又看看周围没人盯着他,接着说:“你看多厉害,比我可强多了,绝对没事儿!” “噗嗤!”小鹏心中的担忧,就被胖子这一番动作,弄的一干二净,没忍住,笑了出来。呼出胸中的闷气,接着说道:“借你吉言,相信它一定没事儿的。不过你跟狗比什么呀?” “额……”胖子满脸错愕,嘴里就一个声音,想了半天开口说道:“我佩服他行不,它比胖爷我厉害,我还比你厉害,你自己算吧。” 看看张敏的步履还算平稳,小鹏伸手架住胖子的胳膊,开口说道:“我可没那么大的心跟你比,快走吧。” 胖子咧嘴一笑:“够意思啊!”可是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反应过来:“哎呀,鹏子,你说不爱跟我比,是不是骂我呢?” 小鹏没跟他继续斗嘴,微微一笑:“怎么可能,快走吧。” “我靠,你是故意的。” “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啊?” 这下胖子没啥别的话了,哀怨的看一眼小鹏说道:“走,走,我现在就走。” 俩人说话间的功夫,前面领路的阿什库突然大声的开口说道:“鹏娃子,过来我有事儿要问你。” 小鹏有些纳闷不知道阿什库要干什么,看一眼旁边的胖子,发现胖子也正看着他,没等说话胖子先说道:“你先过去看看,我没事的。” 阿什库看小鹏没过来,回身看见小鹏和胖子在那言语着,便接着说道:“胖小子也一起过来吧。” 小鹏再次和胖子对视一眼,接着便越过前面的张敏向着阿什库走去,对方也是放慢一些脚步,两人没用几步的时间,就已经走到阿什库的身旁。 “鹏娃子,你跟我说咱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鹏知道阿什库的记忆,应该是停留在,河边晕倒的那个时间段。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这些事情本来是可以跟他说的,但涉及到大黄的问题,小鹏还是犹豫了。 见小鹏没说话,阿什库又转头看向胖子开口说道:“胖小子,你说说看。” “这个……这个……”胖子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能不断含糊着。 “有什么不能说的,胖小子,快说。” 胖子没法子,再度看向小鹏,眼神中的询问之意很是明显。这时小鹏已经做出决定,认为应该如实的告诉阿什库关于大黄的事情,点点头开始说道:“胖子,咱们就都告诉俄特日肯吧。” 俩人一番诉说,把阿什库晕倒之后的事儿,半点都没有落下,完完整整的全部告诉了他。阿什库是越听脸色就变的越差。听到最后,阿什库的脸色已经丝毫不见血色。 小鹏和胖子怕是大黄引起老人的伤感,急忙开口劝导。阿什库这时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没早点问!”这局话重复说了片刻,他便语气焦急的喊道:“咱们快走,犸猊现在应该要追上来了,下面山脚有一处山神所在的地方,别停下!” 这话一出,所有人内心都是一惊,阿什库可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说话那就极有可能是真的。 众人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全都加快几分,潘伟在这个时候却稍稍放慢了一些脚步,直到张敏追上他。 “潘伟,你去扶着点阿什库老爷子,不用管我。现在只有他才能带咱们出去,我没那么娇贵!” 在逃命的时候,内讧是最要不得的,所以张敏的话语并没有引起众人太大的反应。看着前方的阿什库一脸凝重的前行,几人都觉得那一股子寒意再度袭来,逃出去的希望又渐渐变得渺茫。 沉默的众人行走的很快,不多时,便遥遥地看见,前方有一棵粗大的白桦树。这棵树的高大,甚至让众人在这片林子中,都有些看不清,它那繁茂的枝干究竟是几层。白那恰那张可怖的面相同样刻在这课有这大半个胳膊大小的树干上。 这一棵白桦的树龄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白那恰这时候看上去已经有些变形,五官间的距离被拉的很长。胖子再次看到这更为恐怖的白那恰,早没了之前那股子害怕劲,甚至内心中还有一分期待,期待着就像阿什库曾经的经历一样,找到白那恰,这一切也就随之结束。 “嗖——!”破空之声突然传来,胖子刚想回头看看,就被小鹏猛地拽倒在一旁,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一块飞石溅射在他的脸上。 疼痛令胖子从懵憧中苏醒,可仅仅刹那,又被眼前这突然出现,一人般大小的巨石,再次吓得脑中一阵眩晕。 阿什库年迈的身体遭遇这一系列的打击,早已力不从心。但作为猎人的直觉并没有消失,正是他先听到巨石飞来的风声,提醒小鹏,才避免胖子的一番危机。看着山头之上,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犸猊。迅速就做出决定,高声唤醒愣神的众人,开始向着三十米外的白桦树跑去。 胖子倒在地上,这时候想要用他那双已经颤抖的双腿,自行站立起来,实在过于困难。小鹏没什么可想的,早就说过拼了性命,也不能胖子倒在这儿。拖着疲累的身体,吃力的想要扶起胖子沉重的身躯。 让小鹏没想到的是,张敏也没离开,可集合两个人的力量,依然不能让地上的胖子重新站起来。 潘伟暗骂一声,即使没有张教授的呼唤,还是换上一幅紧张的表情,飞速的跑到她的身边。这时候他那大高个和壮硕的身躯所带来的的力气,配合小鹏终于拉起地上的胖子。 小鹏本想着潘伟还能继续搭把手,和他一起带走胖子。但潘伟拉起胖子,便不再关注他们俩,半扶半推的带着张敏直接跑向阿什库。内心瞬间明白潘伟的想法,看来他帮忙只是为了张敏,而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刚刚产生的一点好感随着心思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胖子和小鹏一步一步的前行,走了一会儿,突然出现一个想法,那只犸猊经过这么长时间那竟没做任何的攻击! 忐忑的回头,发现它正在他们的头上,远远的看着的他们,再没那般恐怖的笑容。曾经那一脸的血肉模糊已经消失不见,若不是小鹏见着它头上,许多只紧闭的双眼,正和记忆中被大黄造成的伤势一样,那他一定会怀疑这树林中到底有多少只这种怪物。 一直到小鹏和胖子来到树下,那怪物依旧没做出攻击。几人和怪物就那么对视着,看来怪物是不能破坏这白那恰三十米以内的地方。 白桦树旁,小鹏看着阿什库凝固的表情,知晓他是为何如此。那只怪物能再次追上他们,说明大黄多半是已经不在了。通过阿什库之前的诉说,了解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决心带他们进山,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劝说。 潘伟担心的话语,不合时宜的响起:“俄特日肯,您肯定他不会下来攻击咱们吗?” “没能逃出犸猊的手掌,就只能待在着。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山神的旨意吧。”这话一出噎的潘伟半天没说出来什么。 胖子想缓和气氛转移了话题,开口问道:“俄特日肯,你为什么能确定犸猊一定会追上来?” “因为大黄伤着它了。” “它受不受伤,影响很大吗?”有些不解,胖子继续问道。 阿什库听到疑问,陷入短暂的回忆,片刻之后才回答道:“传说中犸猊力大无穷,有着三颗长在树上的心脏,只要没被破坏,就是不死的。它很喜欢玩弄猎物,却讨厌被猎物伤害,一旦被激怒,就一定要杀死对方。”说到这儿,他的凝固的表情就有些松动,缓缓的接着说道:“可大黄它又如何会知道这个传说。” 听到这儿胖子心头升起另一个疑问,管不住那张嘴,马上就接着问道:“我在过河的时候听见了枪响,难道不是您打的吗?”这番话语让在场的几人脸色微变。 小鹏赶紧说道:“瞎问什么,俄特日肯知道这事儿怎么还能激怒它呢。” 阿什库没有因为胖子提问生气,看着其他人的脸上也都写着疑问,开口说道:“我只是开枪吸引它,若不这么做,怎么保证你们怎么会逃出来?” 这下众人都感觉有些愧疚,虽然阿什库也存在着私心,可是人家是真的拼命想要带着众人走出这片山林,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其他事情呢。 胖子开口想要道歉,可是阿什库没让他说下去。几人间就这样开始陷入无尽的沉默。 时间慢慢的流逝,黑色的夜空,再也遮不住,众人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在太阳就要跃出地平线之前,犸猊怒吼一声,转身投入山林消失不见。这时锁在他们心头的道道恐惧,终于完全消失。他们真的活下来了! 三十七、钟声(一) 小鹏回到家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每当想到阿什库老猎人的时候,心中都不免有些悲哀。坐在沙发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劫后余生时的景象。 那天,当犸猊消失在众人眼前之后,他们害怕犸猊再返回来,又等了许久,这才离开。这一路虽然没有怪物的威胁,但是因为没了马匹,只能靠双腿走出这连绵山脉。幸存同样也变成他们的另一场噩梦。 一夜逃亡耗尽体力,现在没水也没有食物,虽然离营地不远,可是依然没有人敢回去查看。 阿什库老爷子见多识广,打猎这么多年,面对这情形,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就在他们举足无措的时候,他告诉大家:“犸猊走了,暂时也就没事儿了。咱们若是想要回家,还需要翻过这座山,去另一座山头放烟,就应该会有人来救的。” 不过老人家好事儿说尽,当然就提一些眼下的其他问题。比如说:他的一身打猎工具,基本上已经丢的一干二净啦。还有今天要是不能赶到那个山头,估计他们就要露宿野外,连口吃的都没有这一类的事儿。 但不管怎么说,阿什库的言语,算是给众人起到一些鼓舞的作用。就连完全走不动的胖子,也被今天能出去这条消息所诱惑,挥舞双臂,嚷嚷着马上就要出发。 一行人跟着阿什库再次开始赶路,可一直到下山才明白,今天回家这种说法,可能是个美梦,他们实在是没力气再走下去了。只好走走停停,偶尔歇上个五、十分钟不断的休息中,但也越来越接近他们的目的地。 当一切不幸的事情结束,那好事就会降临在头上。小鹏对这句是有了深刻的体会。当他们坚持着爬到山顶的时候,天色依然大亮,这可重新燃起他们回家的希望。 捡了不少的树叶和柴火,用阿什库身上仅存的火石引燃。片刻渺渺青烟,便扶摇直上,通天的烟柱很是明显。 茫茫的兴安岭有着不多的寻山队,这股子青烟升起,正好被一队巡山员发现。众人这时候已经对好口供。见着巡林员,快刀乱麻,一阵简单的诉说。便在接近傍晚的时候,由巡林员带着一些马匹,领着他们走出这无尽的林海。 回来的时候,阿什库就支撑不住疲累的身心,一下子跌倒在自己木屋的前方。张敏和胖子也各有问题,整个这次旅行中只剩下小鹏和潘伟两个人,还算是无灾无病。接下来的几天中,他们一直照料着阿什库。 但是从阿什库的神情上不难发现,这位老猎人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能力进山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冲着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眼,如今变得浑浊无神,也都会明白的。现在,任何一个人看去,他都只是一个孤独的老头罢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阿什库还不断叮嘱张敏一定要把这一切记录下来,这让小鹏不胜唏嘘。只是说完这些,阿什库就不再言语,就连他们离开也没有相送。倒是张敏在小鹏离开的时候,再次问他一个问题:“你和小罗经历这么多,还会接下我的要求吗?” 这事儿,内心充满矛盾的小鹏并没有给出答复,只是答应一声考虑考虑再说。接着便各自分别。 如今,正在回忆的小鹏,免不了回想起张敏所说的圣旨。不断的猜测之后,就有一种感觉,王家堡的王烈应该就是,圣旨中提到的完颜宗的后人。想到此处,他就觉得借着假期的时间,应该再回王家堡一趟,看望三叔一家,顺便寻找一点线索,再决定是否继续帮助张敏的问题。 这想法很不错,家里人当然也是非常的同意。从小一起长大的父亲和三叔,如今各在一方。五爷爷去世之后,这份感情理应由下一代继续维持下去,这才是王家所有人意愿。 出发的前两天晚上,白炽灯在一盏状似牡丹,金丝银线道道交织,瑰丽且繁杂的灯罩内撒发出柔和光芒,照亮这三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 小鹏一个人坐在灯下,盯着电脑屏幕,不停的翻阅着关于那张圣旨的一些记录,不过很可惜,知者甚少,大多数关键词都是空白的一张网页,没有给他的这次去王家堡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 “嗡……嗡……”桌面上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罗胖子。接通电话小鹏带着一丝埋怨,先开口说道:“胖子,这又咋了?这可是你今天给我打的第三个电话啦,我这还有事儿呢。” “真是大忙人啊,我这也有个事儿找上你了,想不想听?” “不想,行了啊,多养伤才是正道理,我先挂了啊。” “别、别、别,真有事儿找你,不过找你的不是我,是我哥,帮个忙呗?” “你哥?我的胖子啊,我还能帮上你哥什么忙咋的?” “帮啥忙没说,就是问问你明后天有时间没有,想见面细说。没时间也没事儿,应该不是啥大事儿。”胖子说完不再言语,给小鹏留下一个考虑的时间。 想想是罗胖子的亲哥找自己帮忙,不管能不能帮上,咋的也不能掉了罗阳的脸不是。再加上最近总在思考,怎么才能在王家堡找到一点线索,让自己都有些魔障了。确实到换换环境待一、两天,来缓解一下这种压力的时候了。 几秒钟过后,小鹏就开口说道:“恩,那我明天早上过去吧。” “好嘞,就这么定了,来给我打电话吧。” 说到这儿,俩人就准备告别,可是小鹏刚要挂掉电话,听筒里又传来胖子的声音:“哦对了,别忘了带钱包啊,胖爷我没钱请你吃饭,要请你也找我哥啊!” “嘟……嘟……”小鹏没等胖子说完话,就装作没听见一样,直接就扣上电话。心中暗想,估计这又是要讹我一顿病号饭啊。 第二天早上,胖子过早的来到火车站,一个人等小鹏,等的有些不耐烦,就在外面倒腾着双腿来回转悠。看那利利索索样子,估计留下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 八点多一点,小鹏就慢慢悠悠的走出出站口。俩人见面一阵寒暄,看着胖子能跑能跳的小鹏心里也跟着高兴。 不多时,俩人找了一家早餐店,一边吃早饭一边就开始闲聊起胖子他哥罗旭的问题。 “鹏子,你说我哥要找你干啥呢?昨天问了他半宿,都没跟我说,给我整的都懵了。” “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啦。不过你放心,我能帮上多大忙就帮多大忙。” 吃吃喝喝没有几分钟时间,突然响起一阵胖子电话的铃声。等胖子接起电话,小鹏才知道来电话的人正是罗旭。 这通电话用时很短,没一会儿,胖子便一脸苦相的放下电话,对着晓鹏说道:“鹏子,看这意思我哥挺着急啊,你这刚下火车,他那边电话就开始催上了。”说完这句话,有指了指桌上的菜,继续说道:“快吃吧,我哥现在就往这边赶呢,你要不吃饱了,他又该骂我了。” 又过了约么十来分钟左右,小鹏和胖子也都吃的差不多了。这时候个头不高,三十来岁的男人就开门走进来。 胖子看见来人,急急忙忙的站起来,乐呵呵开口说:“哥,你来的可真快,吃没呢?一起吃点。” 小鹏曾经见过罗旭的样子,跟他的弟弟罗阳差不多,都是胖胖的身材。不过他的个子稍微矮了一点,体型更加健壮。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比胖子要严肃许多,尤其是那双粗重的剑眉,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胖子起身迎接,小鹏急忙跟着站起来迎接,一回身,发现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了。可能是因为差不多一年没见面了,这次看他竟然有一种消瘦的感觉,曾经能把衣服撑的鼓鼓的腱子肉,如今已不见踪影。脸上更是添加了几分憔悴,让小鹏感觉到这次的事情可能不简单。但是这时候想太多也没用,如果人家需要帮忙,该说的都会说的。 “小鹏吧,让你久等了,你和罗阳想吃饭,吃完咱们再聊。” 正主已经来了,场中的俩人谁还有心思吃饭。胖子这时候就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哥,你找鹏子啥事儿啊?怎么感觉你这么着急呢!” 罗旭看一眼罗阳,不满的回道:“快吃吧,一会儿吃完你先回去,我单独跟小鹏唠唠。” 这一番话语让胖子就有些不高兴,小声嘀咕道:“还有啥秘密咋的,不听就不听呗。” 沉默的过了几分钟,胖子和小鹏又简单吃几口,便都放下筷子,默默的看着罗旭。等着对方给他们一个回答。 罗旭看俩人吃完,胖子还没走,内心更是不悦,不满的说道:“快点回家,我这儿和小鹏还有正事儿说呢。” 只是胖子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样子,罗旭有些安奈不住,一下站起身来,拽着罗阳的手就奔着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小鹏你等等啊,我先给罗阳找个出租车,让他先回家。” “旭哥,您别着急。罗阳也没别的事儿,让他在这儿待一会吧。” 谁知道罗旭却跟没听见一样,带着胖子就走出餐厅。 没到三、五分钟,罗旭便一个人又返回屋内。对着有些发懵的小鹏开口说道:“没事儿,别管他。我今天找你的事儿,实在不适合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