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持颜行凶 猛！实拍拳击女暴打出轨男！ 街头惊现女拳神，打男友拳拳到肉！ 男子出轨遭拳击女友暴打视频完整版！ 胡筱柔一夜之间就红了，从电脑到手机客户端，从微薄、人人到微信、各大弹幕视频站—— 到处都是她昨天晚上暴打男友……不，前男友的视频。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深吸了口气，推开英博俱乐部经理霍英博的办公室门。 “你还有脸回来啊！你怎么不干脆把人打死，把牢底坐穿算了！”霍英博的咆哮声迎面而来。 胡筱柔下意识退了一步，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出。 “警察都拦不住你！警棍电到身上没感觉是不是！一边哭一边打人特别苦情是不是？啊！我是脑子积水了才签了你，别以为我保释你出来就没事了！你把人打成这样，还证据确凿，等着人家的伤情报告和律师信吧！” 胡筱柔继续低着头，霍英博骂得喉咙都干了，转身找茶杯喝水。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胡筱柔舔了舔嘴唇……她在拘留所待了一夜，什么都没吃，也是又干又渴。 霍英博补充完喷人能量，见她还杵着，瞬间又跳脚了：“还站着干嘛！等我给你颁奖？！” 忍耐，忍耐！ 胡筱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跟你的粉丝去说！跟昨天逮你的警察叔叔说！”霍英博跳不动了，每句话都还带着感叹号，“现在给我滚出去，带上门，左拐，右转，回宿舍，面壁思过！下午的记者发布会给我好好道歉，这个月都不许出门！” 胡筱柔心底的石头轰然放下，居然只是禁足，上帝保佑！ 她僵硬地点了下头，拉开门往外走。 “砰”一声，房门开到一半就顿住，一声惊呼也同时响起。 撞到人了！ 胡筱柔慌乱地抬起头，对方个子很高，即便疼得弓起了身，也还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好半天才松开捂住鼻子的手，白皙的脸上一个大大的血手印，鼻尖还在往下淌血。 俊美的五官，米色休闲裤，藏蓝色polo衫，手腕上还带着那个曾经有粉丝哭着喊着要投胎附魂上去的黑色护腕…… 鼻血滴滴答答流个不停，他只好继续拿手捂住。 颜、浔、阳！ 那个号称可以靠脸赢得比赛的大花瓶！ 那个臭屁到不行，粉丝没素质到绝顶，还在今年的自由搏击大赛上打败了jul老师的颜浔阳？！ 屋漏偏逢连夜雨，胡筱柔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霍英博火气刚下去点呢，一转头见她又闯祸，立刻又是一顿咆哮： “胡筱柔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这门又怎么你了，它也出轨了啊！你不该叫胡筱柔，你该叫呼啸！呼得我都快心脏病发作——颜、颜神啊，这么早就来了，鼻子没事吧？哎呀，流血了！” 颜浔阳身高183，站直了之后，霍老板就只能跟胡筱柔一起仰视了。 帅气的脸被手掌和鼻子遮住了大半，露在外面的白皙额头和染血的修长手指，更显得神秘而冷峻。 这可是号称国内搏击颜值第一，能拿去当看板郎招揽新人脸呐！ “赶紧止下血！”霍英博飞快拿起纸巾盒，送到他面前。 “不要紧。” 颜浔阳视线在胡筱柔和霍老板之间转了转，心情居然还不错的样子。 胡筱柔全程就跟截木头似的直戳在那，冻住了一般。 霍英博狠狠地瞪她：“你就不能搭把手去拿个毛巾什么的？瞎了还是聋了？！” 胡筱柔抿嘴，那是jul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啊！ 老板你为什么要对敌人那么好！ 她藏不住事，心里想的明明白白都展示在脸上。 看清是颜浔阳之后，表情就迅速从“愧疚”切换成了“惊吓”，进而转化为现在的“敌视”和“嫌恶”。 颜浔阳一直都留意着她，眼神渐渐地就有点意味深长起来。 在这个颜控多如狗的世界，他在交际上一向都挺无往不利的。 这么被嫌弃，还真是第一次。 胡筱柔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或许是心虚，或许是确有其事。在她看来，今天遇到的所有人，基本也都是颜浔阳这个表情，连拘留所的警察都不意外。 一个比一个露骨，瞪大眼睛热切地无声议论： 看！ 就是她！ 把男友打到骨折住院了！ 人民大众就是这样热爱八卦，“小三”、“暴打”、“当街”、“渣男”，每一个关键词都堪比冠军奖杯。 甚至，比奖杯还夺人眼球。 刚满22岁的胡筱柔，在自己生日当晚冲冠一怒为蓝颜，一战成名。 “劳驾，”颜浔阳的声音又在头顶上响起，“我扔个垃圾。” 胡筱柔这才发现自己想入了神，不知不觉挡在了他和垃圾桶之间。 你这么高，胳膊再伸一伸不就能丢进去了！ 胡筱柔在心里吐槽。 颜浔阳显然没这个打算，两个手指头捏着那张被揉成一团，还沾了不少血渍的纸条，控诉一般展示在她面前。 胡筱柔觉得这纸巾都开始会说话了，张牙舞爪地冲着她吼叫： 这么多血，都是被你撞出来的！ 害人精！ 还挡着人不让扔垃圾！ 无耻！ 等着人家粉丝来把你大卸八块，骂成野狗吧！ 然后，她就觉得肩膀被轻蹭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一偏头，正好看到微微俯过身的颜浔阳沾了一点红色血渍的深色领口，和同样沾着血的，弧度姣好的下巴、喉结、锁骨。 她想的没有错，他确确实实足够高大，稍微弯点腰，伸长胳膊，就够到她身后那个垃圾桶了。 离得这样近，真如桥梁一样横跨过她肩头。 鼻间全是陌生男子的气息，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胡筱柔蓦然满脸通红，攥紧了拳头，飞也似的推开人往外跑去。 至于身后的笑声是谁发出的，霍英博又追出来骂了什么，她已经完全顾及不到了。 太近了，他靠得太近了！ 搅得她满怀都是乱飞的蝴蝶，几乎要撞破心肺，破膛而出了。 活了这么多年，胡筱柔第一次体会了“持颜行凶”四个字的威力。 第一回合赔礼道歉 胡筱柔冲完战斗澡，正好到了吃中饭时间。 在俱乐部不大的小饭厅里，她受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 俱乐部的泰拳教练泰桑甚至还给她准备了拉花：“柔柔！你昨天真的是帅死了，不愧是jul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啦！” 胡筱柔忐忑地四下张望，并没有他们泰拳老师jul的身影。 “jul老师不在吗？” 泰桑娘兮兮地娇笑：“被你帅到，吃不下饭了啦。”胡筱柔愣了下，眼眶瞬间就有点发红。 霍英博那样骂她，她都忍住了。 可是，jul老师对她来说，意义是不同的。 泰桑见她这样，立刻无趣地解释了：“逗你真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啦，他是在准备下午的记者发布会，不是要生你气啦。” 因为这一句话，胡筱柔连午饭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趁着发布会召开前的一点儿间隙，泰桑拿着平板给她欣赏了下自己昨晚打人的英姿。 也不知到底是哪个无良的路人录的视频，镜头又黑又乱，偏偏就有拍到她和前男友的清晰正脸。 胡筱柔个子本来就不高，瘦胳膊瘦腿，穿着短袖短裤看着就跟高中生一样，拽着178的男友……前男友又踢又打的动作就显得尤其的扎眼。 播到她一边哭一边靠着巧劲将想要逃跑的前男友侧摔在地时，泰桑不由自主地握了下拳头，“这个侧摔可以打100分！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胡筱柔看着屏幕上衰狗一样的男人就难受，手指一划就把视频关了。 她从泰桑的微博上去，看了一下自己的号——霍英博是一个特别有商业头脑的老板，不但努力发展特别生财的招生事业，对他们几个签约选手的培养和包装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在参加大型赛事之余，也和国内的媒体搞过几次带宣传性质的商业赛。 胡筱柔因为长了张鲜嫩的娃娃脸，个头又小，一直“卖”场上霸气场下软萌的人设。 还被逼着拍过一系列日系卖萌清纯照，很是圈了一些宅男粉。 昨晚的视频一曝光，最先爆炸的就数这些体力不济嘴炮无敌的宅男粉，微博下一串串声讨她瞒着大家谈恋爱的事情。 说好的单纯可爱软萌妹呢！ 等男友出轨了才特么爆出来！二手货啦！ 破鞋！把我们的感动还回来！ 间或夹杂一些路人女粉的欢呼： 打拳的妹子太帅了！对待渣男就应该这样！ 密密麻麻的小字和表情看得胡筱柔眼睛都疼了，登陆的勇气都没有，叹着气把窗口关了。 泰桑以为她是被这些骂人的话刺激到了，拿回去翻了翻，安慰一样念了一条看起来比较容易接受的留言： “你们不要再骂柔妹装纯了，都没有发现她在哭吗？一边哭一边战斗力爆表什么的，简直萌哭了！” 萌哭你妹啊！ 搁你过生日的时候被男友放鸽子，再一头撞见他搂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试试看？！ 不哭我胡筱柔就敬你是条汉子！ “胡筱柔，你还坐这里干什么！”她还没有找到值得敬佩的“汉子”，霍英博的大嗓门又追到了，“还想那么多记者等你啊！” 泰桑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当老板也是不容易呀，声音都要那么大练习。” 胡筱柔没心思吐槽他时灵时不灵的中文，老老实实站起来。 霍英博冲她打手势：过来！ 胡筱柔就小狗似的乖乖小跑了过去，霍英博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皱眉道：“去弄点眼药水，眼睛再揉肿一点，道歉信我已经给你写好了，你一会儿照着给我演。” 胡筱柔：“……” “快去呀！我在小会议室等你！” 等她准备好一切，赶到小会议室时，蓦然发现里面居然坐了好几个人： 霍英博、颜浔阳、jul，还有凑热闹的泰桑和颜浔阳的经纪人。 冠军先生大约鼻子还没彻底好，见人进来也没个抬头的意思，把一张帅脸藏在阴暗处。 经纪人拿着个小本，嘀嘀咕咕跟他说着什么。 他一副冷淡模样，爱答不理的。 胡筱柔心里有些不屑： 不过是一个国内的自由搏击冠军，居然还请经纪人，也真是矫情。 霍英博见她进来，立刻示意她去拿放在小桌上的a4打印纸。 “快，准备准备。” jul神情淡淡的，看到爱徒进来，威严里又透着点不易觉察的慈爱。 坐边上的泰桑故作严肃，时不时拿眼神颜浔阳身上送，用口型跟胡筱柔嘀咕：“冠军哇，来我们英博了诶！” 胡筱柔瞥了颜浔阳一眼，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颜浔阳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稍微抬了抬那张冷脸，很快又重新低下头。 身边的经纪人说的口干舌燥，他却单手操作的手机屏幕，很忙的样子。 就说是个装逼犯吧！ “你先念一遍给我们听听，一会儿照着抄一份，”霍英博下达指示，“要是影响到俱乐部今年的招生和比赛成绩，你这一年都不用出俱乐部大门了！” 胡筱柔揉了下鼻子，展开纸：“致媒体朋友们的道歉信……” “标题不用念！” “这封信我写了一个晚上，信纸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泰桑的脸抽了一下，偷瞄jul和颜浔阳，也是一副被雷到的表情，只有霍英博一脸得意洋洋。 “我只能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擦眼泪，揉掉信纸，哽咽着再道一次歉……” “括号里的就别念了，让你演的！”霍英博再一次打断胡筱柔，“行了，语气还可以，就是表情太麻木了，要有感情一点，那种……想哭又倔强地强忍着的感觉，就像李英爱的那个忍住哭泣的表情！” 老板您还看韩剧啊！ 颜浔阳一脸忍耐地低头去看手机，泰桑也有些忍俊不禁。 还是jul比较靠谱，用不大熟练的中文以长者的身份解围道：“英博，差不多了，这其实是柔柔的私事，交代下就可以了。” 到底是一手把自己带起来的老师，胡筱柔感激地看了一眼jul。 霍英博叹气，随即嘟囔：“jul老师，你不要老那么惯着她，我也是为她好。” jul起身拍了下胡筱柔的肩膀： “就这样，以后不要那么冲动，告诉老师，告诉泰桑，不要再被拍到。” 告诉你们干嘛，你们还想去群架啊！ 暴力伤人是要坐牢的！ 老子签你们这些暴力狂是打比赛的，赚钱的，不是为了付保释费的好伐！ 霍英博重重的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胡筱柔拿着纸站起来，霍英博忽然又扭头道：“要不是你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我至于用颜神加盟英博这件事情来压话题吗？回头你好好谢谢人家！” 胡筱柔心里登时惊涛骇浪，jul老师的身价已经很高了，再签颜浔阳——这可是刚刚拿了国内自由搏击比赛冠军的人，身价得多高啊！ 霍英博不愧是富二代，果然能下血本！ 她不由自主去看走在他们后面的颜浔阳，对方也正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又露出了之前的那种玩味笑容。 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种夹杂着讥讽和轻视的调笑感还是让胡筱柔感觉被冒犯了，跟给耗子照着脸挠了一爪子似的。 这人……果然还是蛮讨人厌的！ 大会议室里，记者们的长（和谐）木仓短炮都已经准备好了。 胡筱柔一进门，就被闪光灯给刺得直眨眼睛，等到jul身后的颜浔阳出来，快门白光几乎把人眼闪了。 颜浔阳，自由搏击排行榜上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哇！ 而且人家长得还好！ 因为练的是轻量级，穿上衣服后还带点风流儒雅的味道，简直颜控福利。 就连粉丝和媒体送的外号都跟别人画风不同，一口一个“颜神”的叫，吹嘘实力的时候绝对不忘夸一夸自家偶像的“王者之颜”。 胡筱柔算是知道什么叫“浔阳江头夜送客，主人忘归客不发”了，自己的“主角光环”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霍英博说拿颜浔阳“救”自己，确实不无道理。 这年头是颜控的世界，也是实力称雄的世界，颜浔阳又颜又有实力，还年轻，当然炙手可热！ 个头不高的泰国人jul站在一边，瞬间就被比下去了。 他老了，再不是当年登顶泰拳联赛，风光无限的霸主模样。 新旧冠军对比，记者们都已经在心里草拟标题了，至于刚刚爆了大新闻的小丫头胡筱柔，可以作为冠军们帮忙赔礼道歉的一个元素嘛。 霍英博不愧是s市的，城里人果然会玩，懂新闻价值呀！ 这趟不收红包来得都挺值的。 记者大大们足足拍了半个小时才心满意足，安心坐下来看英博俱乐部走流程。 看外联负责人说话，看老板霍英博微笑装逼，看胡筱柔捏着张皱巴巴的纸站起来道歉。 “这、这封信我……” 胡筱柔在场上面对对手不怯场，见着镜头就跟耗子看到猫一样。 她恨不得把脑袋塞到桌子低下去，磕磕巴巴念着，差点又把霍英博括号里的那些提示语给念出来。 颜浔阳侧头看着她忐忐忑忑的模样，眼眶里还残留着进门前滴的眼药水，捏着纸的小手指一直在哆嗦，跟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再一联想她视频里拽着男人头发猛踢的样子，他觉得这姑娘性格有趣极了，活脱脱一只被当羊养大的小野狼。 加入英博搏击俱乐部，说不定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二回合新仇旧恨 胡筱柔念道歉信、揉信纸，最后鞠躬道歉，足足用了近一个小时时间。 她一坐下，下面记者们举起的手就跟小树林似的。 胡筱柔紧张地扭头去看外联，外联淡定地点了比较前排的相熟记者。 对方站起来就直冲颜浔阳：“颜浔阳先生您好，首先要恭喜您获得今年的自由搏击大赛冠军。据我所知，各大俱乐部，甚至是全世界顶级的ufc都曾向您发出邀请，您请问您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英博俱乐部？” 这话一出，不但台下的记者们安静下来，连胡筱柔都侧目去看颜浔阳。 颜浔阳露出点笑意，看了jul一眼，“邀请我来英博的，其实是英博的泰拳大师jul先生，和他打的那场比赛很尽兴，也很有感触，感谢jul对我的支持和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待，好好接替他工作。” 此话一出，举座哗然。 胡筱柔差点跳起来，被身侧的jul死死按住。 赢了比赛就算了，还要抢jul在俱乐部的位置！ 她求助一般地去看jul，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不跟她透露？！ jul脸上保持着微笑，左手在桌子底下牢牢地按在胡筱柔颤抖的膝盖上，接下颜浔阳的话头继续道： “我在中国待了十几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国家，但我的父母亲年纪大了，我需要回去陪伴。颜先生是一位非常年轻，有潜力的好人，我相信他会带领英博走向更强。” 下面的话胡筱柔都听不见了，有记者再一次把镜头对准自己时，她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结束发布会，jul无奈地拥住她：“都已经能够把那么高的男人一拳打趴了，怎么还会这样爱哭呢？” 胡筱柔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肩膀一抖一抖的，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jul虽然打拳，脾气却好得不行，带了胡筱柔6年，就真当女儿一样疼了她6年。 颜浔阳和霍英博从门口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老男人抱“幼女”的诡异场景。 霍英博见颜浔阳表情有点诡异，解释道：“没办法，父女情深。” 反派人物颜浔阳“呵呵”干笑了两声，不作评价。 晚上霍英博做东，请全俱乐部的人吃饭，顺便给jul送行。 颜浔阳落座后扫了一圈，意外地没有看到胡筱柔。 “颜神！” 身侧一股风刮来，人高马大的泰桑穿着一身绣满花瓣的衬衫在他边上落座： “虽然你打赢了我们jul老师，但我真是你的实力粉啊！没想到老板会签你，真的好激动，求签名啦！” 说着，他猛地拉开衬衫，把衬衫里的白色工字背心露了出来。 毕竟是打拳的“男人”，身上肌肉还是有的，又因为死命挺胸的动作，胸口看起来足足有d杯。 颜浔阳目瞪口呆，泰桑把笔塞进他手里： “哎呀，不要一直看啦，人家害羞——就签在这里啦。” 颜浔阳：“……” 泰桑还要闹，一个学员来找他：“桑桑老师，柔妹还是不肯来！” 泰桑立刻把衬衫穿好，一边跑一边回头道：“颜神等我，回来再找你要签名！” 颜浔阳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回头见霍英博一脸淡然地样子，问：“胡筱柔她……” “小孩子，欠骂！”霍英博给自己倒了杯酒，先来敬他，“让泰桑去哄哄就好了，娘娘腔和女人好说话。” 颜浔阳无语，再娘那也是个男人，男女和女人还真能成为好闺蜜？ jul看起来有些担心的样子，几次想要回去看看，都被霍英博叫住。 最后霍老板干脆拍桌子了：“jul老师，不是我要欺她——胡筱柔是注册了资格要打比赛的人，每天叫你宠来宠去顺毛摸，以后玩洋娃娃去？” jul沉吟片刻，举杯跟他碰了一下：“是我宠坏她。” 霍英博哈哈大笑，一口干了之后道：“是不是觉得她很像你女儿？那就留下来，不要走了。” jul笑着摇头，一口把酒喝干。 他一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6年前意外车祸去世，要是还活着，确实跟胡筱柔差不多大了。 英博俱乐部和大部分搏击俱乐部一样，都开设泰拳班、散打、女子防身术之类的常规班教学。 像jul这些为了比赛签来的大牌当然是不经常授课的，但冠军的号召力还是巨大的，多的是学员慕名而来，只为偶尔能够瞄上一眼偶像。 今天这个接风加送行宴，霍英博就大方地请了几个学员代表在包厢里另开一桌“凑热闹”。 因为外联事先叮嘱过，倒是没人掏手机出来拍照。 但是八卦和激动之情是免不了的——不能放图片，文字直播总可以吧。 泰桑冲过去要签名时候，学员群就爆炸了。 无数女学员捧心表示我也想要签名，我也想要颜神在我胸口签字！ 被颜神签过字的胸一定一晚上就能变大，b变c轻轻松松，c变e也绝不是梦想！ 颜浔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搏击颜王升级为隆（和谐）胸男神了，慢腾腾地喝着酒。 视线连续4次扫过门口，才看到泰桑垂头丧气地回来。 “她已经睡下了，我们吃吧。” 得到消息的学员群于是又是一波热闹： 柔妹不懂事啦，柔妹好可怜啦，柔妹太傻比啦，说什么的都有。 胡筱柔对英博来说，多少有一点特殊的。 她是jul一手带起来的，从横冲直撞的普通学员到能上职业赛、商业赛打拳的女选手，几乎就是大家看着成长起来的。 加上她大学毕业后不顾父母反对签约英博，英博从上到下，甚至是外围只看媒体转播比赛的俱乐部粉丝，看她都颇有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意味。 jul的粉对她就更严格了，这次的街头打人事件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活脱脱的一群亲妈养成粉。 这些人不但对她严格要求，连带着还鄙视那些被日系软妹萌照吸引来的宅男粉。 学员群里有人憋不住，跑出去吐槽了一番，迅速就把胡晓筱柔刚道完歉又缺席jul老师的送行宴和颜浔阳的接风宴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jul粉基本上都是胡筱柔的亲妈养成粉，谴责起来还是比较苦口婆心的，哪怕骂“丢jul老师的脸”、“忘恩负义”都带着股“你太让我们失望”了的遗憾。 颜浔阳的粉可就不同了，我颜神炙手可热的新料冠军好嘛，屈尊到小小的英博，居然还有人敢摆谱！ 掐不死你算我们颜粉没用！ 胡筱柔哭了一下午，眼睛肿脑袋晕。 刚睡了一觉又被泰桑冲来死命推搡了一把，死拖活拽要她去吃饭。 她倒是想要去送行宴的，毕竟是自己老师啊。 可是听说来了不少学员，再一看下午的新闻照片上哭得弱狗一样的自己，干脆就装死不去了。 jul明天才走，明天一早送他去机场好了。 她的作息十分规律，照例去跑完常规的3000米夜跑，冲完澡正准备休息，手机上就有消息过来。 “柔妹，快上微博去看看，颜浔阳粉丝在骂你呢！” 胡筱柔懵了，她确确实实是讨厌颜浔阳。 这个死花瓶，看着就不诚恳，还挤走了jul老师！ 可这些都只是放在心里说的呀，怎么就惹到那些疯狂颜控了？ 她这一天被霍英博骂得都快窒息了，实在不想再上网去找不痛快，咬咬牙关了手机上床。 往左翻，往右翻。 半小时之后，她还是爬起来找手机。 “胡筱柔就是个泰拳婊！想靠这种引起颜神注意完全是白搭！” “装纯而已，肯定每天晚上出入夜店，看她打男人的样子就知道了，纯粹的绿茶婊！” …… 微博上红通通的全是消息提示，混战成一片。 颜浔阳的粉丝战斗力爆表，一出口就是“婊”啊“贱”啊，脏得胡筱柔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她不是没被骂过，以前打媒体直播的商业赛，一旦输了，必定是要被喷的。 但这么针对自己的性别婊来婊去攻击的，还是第一次见。 她的亲妈粉基本都挺尊敬jul的，对颜浔阳自然是讨厌的，自己骂归自己骂，颜粉哪里来的大脸一定要柔妹参加那个男孔雀的接风宴啊！ 这明明是我们jul老师的送行宴！ 柔妹可是jul的关门弟子，不care你这个抢位置的不是理所当然的？ 宅男粉虽然yy成日常，天天掉节操，但看到“柔妹”被攻击成“泰拳婊”，也是怒火攻心，婊什么婊啊！ 我们难道是只看脸的无节操的白嫖吗？！ 我们每场比赛都贡献了门票的好伐！ 再说，我们柔妹又不是只会卖脸的纯花瓶，看她打渣男那个视频，纯粹的实力流！ ko你们这些键盘党无压力！ 亲妈粉宅男粉难得意见一致，把矛头对准了外来的颜粉，人身攻击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搬。 胡筱柔越看越头大，扔了手机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这轰轰烈烈的一天里，就一件事让她很肯定，颜浔阳跟他的粉都绝对不是好人，一定要划清界限远离再远离！ 第三回合争如不见 隔天一大早，胡筱柔就起来在门口等jul了。 霍英博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暂时收回了她的禁足令，让她跟着去给jul送行。 叫人意外的事，除了泰桑、霍英博这些俱乐部老人，招人烦的颜浔阳也在送行的队伍里。 颜帅哥穿着浅色v领衫，亚麻裤子，大黑超把漂亮的脸庞遮得只剩下光洁的额头和下巴。 还开了辆骚包得不行的二人座帕加尼，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 跟只展开毛羽的靓丽雄孔雀似的，光站那不说话都能吸引一大堆眼球。 胡筱柔本来是想跟jul坐一车的，结果霍英博瞪着眼睛来抢座。 她只得乖乖下车，有些茫然地隔窗看着jul。 “坐我这儿吧。” 身后引擎声响，胡筱柔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谁要坐你的骚包车！ 我们是敌人！敌人！ 她装听不到，已经坐在jul前面副驾驶座的泰桑，就很有些跃跃欲试。 “柔妹，咱们换一换，你坐我这儿……” 话音还没落下，跑车门猛地拉开。 颜浔阳一把拽住胡筱柔胳膊，飞快地就往车上拽。 胡筱柔练的是次蝇量级，体重50公斤不到，力气哪里比得过玩自由搏击的男人。 她被连推带拽的拖上副驾驶座，就跟坐油锅里似的，挺直了腰背，别扭地问：“你干嘛！” 颜浔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道：“帮帮忙啊，你们桑桑老师太热情了，我承受不住。” 胡筱柔心里更加鄙视，全程都转头看窗外。 她对他的厌恶感都已经写到脸上了，颜浔阳还是跟没看到似的没话找话： “昨天怎么没来吃饭，怕在饭桌上哭？” 哭你妹啊！ 胡筱柔板着脸继续沉默，颜浔阳又道：“你平时都这样不爱说话，没听老板说起嘛。” 我只是不想跟你说话好么，跟你说话嘴会烂掉！ “jul说你还练过柔道，什么段位？” 胡筱柔终于转过头：“和你有关系吗？” 颜浔阳弯了弯嘴角，瞥了她一眼：“我接替的是jul的位置，论辈分算你老师，你说跟我有关系没关系？你平常跟jul也都这样说话？” 当我老师你配吗？！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害得人家离开，还一脸得意地表示我来接收了！ jul老师也是，这种花瓶有什么好的，又贵性格又烂！ 弄来英博是要大家一起死吗？！ 她满腹牢骚，冷不防一个急刹车，颜浔阳的脸瞬间在眼前放大，嘴唇几乎贴到她脸上：“黑眼圈这么明显，都是红血丝，昨晚又哭了？” 胡筱柔吓了一跳，浑身的毛都直立了起来，抬手就要挥拳。 他已经迅速坐了回去，一踩油门，正好卡在黄灯转绿的点上。 他在开车，在开车！ 胡筱柔深呼吸着放下拳头，绷紧了身体，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 到了机场，她几乎是飞奔着离开的。 颜浔阳不紧不慢熄了火，关好车门，迈着长腿走过来。 胡筱柔是看了他和jul的那场比赛的，知道这长腿不是样子货，踢拳的时候一记扫腿几百公斤的力道扫到人身上，几乎是必跪的。 jul见胡筱柔面色不大好看，看了颜浔阳一眼，轻声问道：“你同他闹矛盾？” 胡筱柔迅速摇头，jul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你已经是大人了，颜的泰拳和柔道都打得很好，你应该多跟他学学。英博有让你往自由搏击方面发展的意向，你要努力，把握住机会。” 胡筱柔听到“自由搏击”几个字，迅速抬头盯住他：“jul老师，你不是自己想走的，对不对？” 自由搏击的商业化程度高，近年的商业赛和大型赛事也多，对于老板来说确确实实是更值得投资的项目。 泰拳手去打自由搏击当然没有问题，但自由搏击的特点就是博采众长，最好还能兼容并蓄，打出自己的特点。 jul虽然在泰拳赛场上表现依旧不俗，但年龄毕竟大了，对别的项目了解也没那么深，这次参加国内的自由搏击大赛又落败。 他自己主动说走，总比等到俱乐部开口辞退来得好。 胡筱柔这样想着，对颜浔阳的厌恶又更深了一层。 他们师徒俩在这边小声交谈，在颜浔阳看来，就颇有点依依不舍的意味。 他靠着栏杆，扭头跟霍英博道：“霍总，你们英博企业文化真不错。队员之间关系这么好，果然父女情深啊。” 霍英博笑了：“不是‘你们’英博，是‘我们’，你也是英博的一份子嘛。” 颜浔阳薄薄的嘴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既不点头，也没否认的意思。 他就签了一年合同，跟胡筱柔是截然不同的。 直到机场广播提示好几遍了，jul才拉着行李箱潇洒告别。 泰桑把手搭在胡筱柔肩膀上，无不遗憾地看着老师独自踏上归国之路。 “jul走了，你们俩就更不能放松了，”霍英博一副大家长的口吻，“不要给他丢脸！” 胡筱柔很想问问他，你是不是给过jul老师压力，但jul有属于他自己的骄傲，他选择了离开，她有什么立场来责问呢？ 和其他项目不同，拳击手登顶之后，面临的就是数之不尽的挑战者。 人总是会老的，谁也不可能永远屹立不倒。 出机场的路上，泰桑八卦地问颜浔阳：“颜神，你的经纪人呢？” 颜浔阳笑笑：“被我辞退了。” 泰桑“啊”了一声，霍英博抢过话头：“我们英博外联这么强，没有经纪人也没问题，你要是需要，我们可以给你联系。” “好。” 颜浔阳答得挺随意的，不知是说自己没有经纪人“好”，还是英博给他联系这件事“好”。 胡筱柔坚决不肯坐颜浔阳的车，拉着泰桑挤进了另一辆。 泰桑一脸遗憾：“帕加尼哎，你不坐我想坐啦！” 胡筱柔瞪他：“那种骚包车有什么好坐的？” “就是很帅啊，很值钱呀，这家的车子全是限量的耶。”泰桑三八兮兮的，“豪车对男人的意义，就像你们女人喜欢钻石——哎，小丫头不懂啦。” 不懂个p！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抢jul老师的位置不就好了？ “你这种行为，在我们中国，就叫做认贼作父。”胡筱柔嘟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知道吗？” 泰桑抓抓脑袋：“啊？” “你也是jul老师的徒弟呀！他把jul老师挤走了，你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泰桑无奈：“不要这样子呀，jul老师是自己要走，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而且你忘了，是jul老师邀请他来的呀。” 这些都不是真相好吗？！ 都是霍英博和颜浔阳的阴谋！ 习惯了单线思维的胡筱柔固执摇头：“就是他的错！” 泰桑说不过他，转移话题问：“王浩那边有新消息了吗，不会真来管你要医药费吧？” 王浩，就是她那个被打进医院的前男友。 胡筱柔摇头，想了想说：“我要整理下房间，一会儿你帮我吧。” 他们是学生情侣，恋爱两年多，光她的房间里就堆满了各种回忆。一朝分离，势必要剔骨剜肉，才能清理干净。 泰桑还惦记着颜浔阳和他的帕加尼，嗯嗯啊啊点头。 回到俱乐部，胡筱柔叫了快递，把东西一股脑儿装进一只巨大的纸箱里去，和泰桑一起拎着往外走。 刚走到楼梯口，恰好看到颜浔阳穿着运动背心从隔壁房间出来，似乎是打算去锻炼。 “哎呀，颜神！”泰桑大叫，手一抖，箱子倾斜下来，项链、水晶摆饰、抱抱熊、拳击手套、围巾…… 各种一看就是情侣礼物的东西滚了一地。 胡筱柔立刻就蹲下去捡，但是来不及了——打开的相册散了一堆合照出来，全是她和前男友不同时期的合照。 有在海边旅游时候拍的青春阳光照，有穿着学士服搂成一团的照片，也有似乎是偷拍的胡筱柔的单人照…… 学生情侣就是这样，生怕这个世界忘掉他们的爱情，生怕对方不被自己感动到。 可惜什么都抵不过时间，胡筱柔也想不到这段恋情最后居然毁在自己的拳头之下。 连一句分手都没有。 颜浔阳看着胡筱柔大把大把地抓起东西往箱子里放，冷不丁道：“你还给他寄回去？” 胡筱柔狠瞪了他一眼，把水晶摆件抓起来往箱子里扔——“哗啦！” “砸碎了！砸碎了！”泰桑惊呼。 胡筱柔硬气地没看箱子里的惨状，一把抱起来：“我扔垃圾堆，不行！” 颜浔阳撇嘴：“行啊，颜老师帮你一起扔。” 第四回合胜负赌注 胡筱柔都想骂人了，说了句不用就往楼下跑。 颜浔阳愣是接过泰桑手里的娃娃一路跟了下来。 胡筱柔没辙，只得大步往垃圾桶那走。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去时候，感觉连整个学生时代都被撕掉了一角。 颜浔阳“啪”一声把垃圾桶盖盖上，拍拍她肩膀：“回去吧，老板让我明天早上给你们开节柔道课。” 开你麻痹！ 胡筱柔抿紧嘴巴，眉心紧皱着往回走。 颜浔阳继续跟在后面：“你们午饭都在俱乐部吃？餐厅在哪儿？” 现在才几点，早饭都还在胃里好嘛！ 你早饭怎么吃午饭就怎么吃啊，老跟着我干嘛！ 胡筱柔越走越快，不知不觉就把楼梯口错过，再往前，确确实实就到餐厅门口了。 颜浔阳“哦”了一声，“原来是在这边呀。” 胡筱柔：“……” 泰桑也追了下来，正奇怪他们怎么一路往餐厅走：“你们饿了？” 颜浔阳摇头：“我顺口问问餐厅怎么走，胡筱柔带我来熟悉一下。” 大哥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吗，谁特么要带你来熟悉一下了？！ 谁有这个闲心啊！ 我跟你很熟吗？ 胡筱柔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泰桑还在那大惊小怪：“哎呀柔柔长大了呀，哈哈哈哈，我回头跟老板表扬一下——对了，颜神你也住俱乐部？” 颜浔阳点头：“方便训练，老板说英博还有个老牌冠军教练，他常来吗？” “不常来，而且很凶，”泰桑的语气里全是遗憾，“大部分时候还是jul老师教导我们，不过郭教练制定的训练计划还是很科学的，他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但经验丰富。据说很多人高薪去请都请不动，咱们老板老爹有钱有人脉，面子超大的。” 胡筱柔见他开始八卦，立刻就找机会开溜，才走开两步，就听到泰桑在那说：“幸好颜神你来了，哎呀求指导呀。” 她已经迈出去的脚硬生生站住了，回头挑衅地看颜浔阳。 颜浔阳愣了下，笑了，果然一个地方一个规矩。 霍英博这个老板脾气火爆，签的选手也跟他画风相似，不但一见面就对他恶感重重的胡筱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是娘气兮兮的泰桑都嘴上客气，打架气场全开。 都是玩搏击的，打赢了才服你，弱逼就别瞎比比了。 “行啊，打什么？” 泰桑笑笑：“自由搏击嘛，限制小，我们玩泰拳的也懂规矩的呀，而且我体重比你大，还是你吃亏。” 颜浔阳于是拿眼睛去看胡筱柔，越级打男人倒是没问题，你也要来？ 体重差别太大不说，你是女人啊。 胡筱柔在场上从没虚过，这次也不例外：“跟泰桑打也不敢跟我打？还是你看不起我？” 颜浔阳扶额，这哪跟哪嘛。 泰桑和胡筱柔要跟颜浔阳打一场的消息飞一样传遍了俱乐部，擂台下不但挤满了学员，连霍英博都来了。 营养师阿b自告奋勇要来当举牌宝贝，对自由搏击班的教练卢延担任场上裁判。 泰桑换了衣服，抹了油，亮着一身的腱子肉在擂台上走了一圈。 临结束才恢复日常的娘派作风，走了两个小碎步，把学员们逗得哈哈大笑。 颜浔阳打比赛前多余动作极少，一般也就套个印着赞助商的t恤绕台走一圈，今天干脆连走都不走了，靠在栏杆上看泰桑耍宝。 学员们却纷纷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竞技项目的观众也好，学员也要，一大特点就是慕强。 你打得好，能ko人，台上耍宝也好面瘫沉默也要，都是个性。 打不好，干什么都是哗众取宠。 泰桑在俱乐部人缘还是很好的，比赛开始后，还是不少人给他加油——泰桑打拳的特点是前后手结合灵活，一拳打在肚子上还没让人回神攻击就往上转移到了头脸。 颜浔阳体重劣势，游走了两圈之后，侧踢得了两分。毕竟以后是队友了，两人第一回合都打得有些保留。 身高175的阿b学着美女们扭腰摆胯举牌出来时，连胡筱柔都没绷住笑了。 泰桑在眉骨上抹了点医用凡士林，笑嘻嘻地说：“颜神不用给我面子，下回合我绝对不客气的，是男人不能虚。” 下面口哨声笑声一片，阿b抱着牌子大叫：“娘桑要给自己找台阶了，大家使劲嘘！” 泰桑装着生气瞪了他一眼，回头认认真真上场了。 认真起来的男人果然帅气不少，娘桑也是靠实力混的，几次都想抱摔，可惜颜浔阳控制距离控制得出神入化，反倒用中扫踢将他扫倒。 一回合下来，擂台地板都叫泰桑摔出印子了。 颜浔阳毕竟拿过冠军，是有金腰带在手的人啊。 笑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胡筱柔看得直咬嘴唇。她跟泰桑自然是打过的，体重差距再那摆着，要打赢难度不小。 20岁之前几乎从来没有赢过，现在也只是互有输赢。 颜浔阳能ko泰桑，能赢jul老师……她的赢面自然就更小。 自由搏击规则限制小，并不是花架子比赛，能在场上打出点名堂的基本都是实战高手，搁街头和小流氓打架都跟开挂了一样。 “砰”的一声，泰桑仰面被击倒，挣扎了两下没能起来，裁判开始读秒。 一、二、三、四……每一声都砸在胡筱柔胸口上。 泰桑落败，胡筱柔立刻就站了起来，学员们纷纷扭头来看她。 她暴打男友的视频大家都是看过的，可颜浔阳又不是那种只有身高和体重的弱鸡男，柔妹还是太嫩啊。 见她毫不犹豫地大步上擂台，颜浔阳有点意外地说：“你真要跟我打？” 哪怕是男子组的搏击比赛，体重级别不同的选手力量差距都不小。 男女混合比赛更是几乎没有，即便有，大多也是低龄组的。 胡筱柔直接就把t恤和长裤给脱了，露出里面的露脐运动短t和运动裤。 颜浔阳无奈，慢慢从自己的角落走到了擂台中央。 “真要打也可以，总要有个赌吧？”颜浔阳道，“你是没关系，我这么一打，就要背上打女人的恶名了。” “好。”胡筱柔由着阿b给她往身上擦医用凡士林，“赌什么？” 颜浔阳想了一下：“下周我有场商业赛，我赢了的话，你给我当举牌宝贝吧。” 胡筱柔愣了下，回过神后一把推开阿b站了起来。 第五回合消极搂抱 职业圈内评价胡筱柔的打法时候，用的最多的词就是“耿直”。 这姑娘打拳时候有股凌厉的狠劲，一拳一拳步步紧逼，全是正面的硬碰硬。甚至防守时候也一样的直线思维，经常被解说调侃成“站桩”防守。 人家打过来，她躲不开就硬着头皮吃下去。 结结实实吃完了，再找机会打回来。 搏击评论人甚至笃定地表示：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是一个不大懂得游走和控制距离的年轻选手。终有一天，是要踢到铁板，吃到教训的。 而现在，身高腿长的颜浔阳就成了胡筱柔面前一块踢不破的铁板。 腿长，攻击距离长；体重大，贴身抱摔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胡筱柔直来直去的攻势完全被他控制住了距离。 他的腿能踢到她，而她无论是踢还是打都差着距离。 第三次因为试图贴身而被抱住压在护栏上时，下面的笑声清晰地传到了胡筱柔耳朵里。 泰桑看得直摇头，霍英博也一脸兴致盎然。 “柔妹还是太嫩啊，跟男人打还那么直爽，她就不能多游走几步？” 泰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霍总，不说颜神不近女色的么，我怎么觉着他今天跟逗猫似的，一个劲占咱们柔妹便宜啊。” 霍英博“哦”了一声，昂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台上胡筱柔前手一个上勾拳，后手动作太明显，又被颜浔阳躲开。 眼看他拳头要挥出，胡筱柔立刻反抱住他限制进攻。 “打比赛嘛，抱来抱去多正常，都是技巧。” 霍英博下了判断。 泰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毕竟，胡筱柔抱着人也一点儿不带犹豫的，该压护栏就压护栏，被裁判分开了也只是凶狠的喘气。 第一回局比赛结束，阿b立刻妖娆地上去了。 他举着印着阿拉伯数字“2”的牌子，学着举牌宝贝们的姿态，装模作样地跟观众抛媚眼，绕台一周。 学员们纷纷做呕吐状，笑闹声一片。 霍英博瞥了眼还在休息的胡筱柔，心里的小算盘迅速就打响了。 颜浔阳打比赛当然可以宣传一下，小丫头最近没有大比赛，举牌亮个相也没什么不好的——这种事情自己去说动她做都难——颜浔阳敢打这样的赌，利用一下也蛮好的嘛。 胡筱柔不知道，自家老板已经提前将自己论斤出售了。 她调整了下手套，含好护齿，准备第二回合。 一局比赛不过3分钟，可刚才这一局下来，胡筱柔不但体力消耗巨大，连得分点都没蹭到1个。 凭她的直觉，颜浔阳压根没有尽全力，躲开拳头时候甚至还有余力冲她笑一下。 简直挑衅！ 被抱住压栏杆的时候，胡筱柔更觉得危机重重。 她不是没和男人打过，猥琐男的招式也不是没领教过。 可这样明明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却处处觉得自己被针对被耍流氓了的感觉真是第一次。 愤怒的柔妹像是加了护盾的坦克，疼痛都不怕了。 拳头落到脸颊了还往上冲，还是倒是把不想下狠手的颜浔阳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下面好几个男学员给她叫好，泰桑也拿手圈成喇叭状跟着嚎叫：“柔妹！柔妹！” 霍英博白了泰桑一眼：“你不是颜浔阳实力粉，转头就变脸啊？他ko你很掉面子？” 泰桑把贴了创口贴的脸凑过去给他看：“老板，做人要讲道理，你看他把我脸打的。” 说着又给霍老板看自己喷了云南白药的胸口，“再说了，现在在台上跟他打的是柔妹好吧，你都不会怜香惜玉哈。” 霍英博“哼哼”两声：“她再继续这样不用脑袋打拳，迟早要吃苦头，输给颜浔阳总比输给外人好。” 泰桑龇牙：“外人？柔柔心里颜浔阳才是彻彻底底的外人，我看她宁可输给你，也不想输给颜浔阳。”他做了个比划的动作，“我估计颜浔阳在她那的仇恨值，就比王浩低点。” 他提到王浩，霍英博又想到了胡筱柔那群心灵脆弱的宅男粉。 这特么都什么年代了，一群死阿宅还相信女神永远纯洁。 你们都觉得小姑娘萌萌哒美美哒，有人勾搭不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许你们撸，不许人家谈恋爱啊。 哎，要赚点钱真是不容易，尤其“生财工具”还不知道好好配合自己维护形象。 相较而言，颜浔阳就懂事得多，也成熟得多。 擂台上，胡筱柔一个反抡踢踢到颜浔阳——要是同等级的女拳手，这个力量这个角度肯定要摔地了。 颜浔阳体重摆在那，往下倒时候顺势拉住了她腿，被护栏挡了一下，顺势将她掀倒在地。 这一下他自己也重心不稳，下手比之前狠了很多。 胡筱柔再次飞快爬起来后，就有眼尖的学员发现她嘴角有出血了。 胡筱柔年纪毕竟还轻，一打起来就脑子发热，见血了就更冲动了。 场上裁判卢延还想问她要不要处理下伤口呢，她已经又一次上去挥直拳了。 颜浔阳躲了两下，无奈只得直接把人抱住。 胡筱柔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心里默数了三秒，扭头向卢延道：“裁判，他这算消极搂抱了吧！” 消极搂抱，是搏击比赛中对选手多次做出不伴随攻击的抱腿和搂抱动作时的判定，扣起来刷拉一下就5分。 卢延立刻上来要分开他们，颜浔阳也马上松开了。 下面的学员们却开始起哄了，消极搂抱诶，颜神从没犯过的错误吧。 第一次跟姑娘打就消极搂抱，你说说你什么意思嘛。 休息时，颜浔阳靠着护栏瞅着胡筱柔看，心里五味陈杂。 刚才就不该答应跟小丫头打，现在赢也不是输也难看。 胡筱柔也靠在护栏上喘气，嘴角带伤，胸口大力地起伏着，眼神又凶又狠，跟平时那个畏缩劲完全不同。 卢延有点看不下去，“柔妹，听哥哥一句话，弃权吧。你自己算算分，你打不赢他的，非要被ko才肯承认？输给男人又不丢人，咱们整个英博的人，谁输给他都不算丢人啊。” 胡筱柔挣扎着站起来：“要认输你去。” 颜浔阳也脸色凝重地站了起来，心想胡筱柔你还真是给jul宠坏了，我让你两局就真以为自己厉害了？ 摆出这一副背水一战的模样，给谁看？ 玩搏击的人，心里多少有点暴力因子。 要他颜浔阳手下留情没问题，要他放水输给别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再次开局，他明显不客气了很多，连霍英博都皱紧了眉头。 亏他还以为颜浔阳性格不错能顾大局呢，现在这是想干什么？ 跟个没脑子的毛丫头较真了？ 台上，颜浔阳又一次黑着脸把人摔地上了。 等胡筱柔再爬起来，他直接挥拳进攻。 胡筱柔躲过了前手没避开后手，只得抱住他腰往护栏上压。 这个有点示弱的姿势，让颜浔阳瞬间冷静了下来。他不由自主就回抱住，顺便低头想去看胡筱柔表情。 卢延一头黑线，赶紧在起哄声中把两人分开。 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消极拥抱一下也没什么。 你们俩好歹男女有别，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啊！ 打着打着抱一起，还都不追加后续攻击！ 特么的真是没眼看！ 要不要再来个亲亲热热的舌吻呀！ 5局比赛说起来好像很长，其实加一起也不过15分钟。 最后一算得分，12比29，颜浔阳还是大比分获胜的。 泰桑拎着药箱来给胡筱柔擦药、处理伤口，颜浔阳拿了瓶饮料一边喝一边靠墙站着：“你干嘛非要跟我打，自讨苦吃。” 胡筱柔肿着嘴角反呛：“我乐意，不行？” 颜浔阳摊手：“我刚看到他们有录视频，一会儿你可以去网上看。” 胡筱柔：“……” 泰桑见她一脸阴郁，安慰道：“没事没事，你打得不错的，比我打得好。” 颜浔阳“哼”了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道：“明天早上8点，柔道场集合。” “我不用你教！” 胡筱柔斩钉截铁地拒绝。 “那你去和霍总说。”颜浔阳十分淡定。 拉开门后，他又追加了一句更让她咬牙切齿的话：“还有，刚才比赛的赌约别忘了。” 霎时间，胡筱柔呼吸都不稳了。 泰桑没注意胡筱柔表情，听到颜浔阳说有录视频，飞快地就掏出手机在那搜，很快在微博和各大论坛搜到了自己落败的视频。 他哀嚎着看了一圈，评论里果然都是各种无脑吹嘘。 随便一瞥，就能看到“我老公就是厉害”、“颜神秒杀小泰国”之类的话。 当然了，胡筱柔跟颜浔阳打的那场明显热度更高。 比赛结束还不到一小时呢，已经被顶到某弹幕站首页。 连标题都十分刺激眼球，“男女混斗，颜神消极搂抱柔妹”。 泰桑不敢让胡筱柔看到，关了声音悄悄躲到一旁去看视频。 密密麻麻的弹幕从头飞到尾，颜浔阳粉刷男神，宅男粉亲妈粉刷柔妹。 “我老婆”、“我老公”反复出现，把两人的脸都挡住了。 播到胡筱柔喊“消极犯规”的时候，评论更是疯了一样。 各种“23333”和“老公你想出轨吗”、“放开那个萝莉”，飘来荡去。 再到胡筱柔为了限制颜浔阳攻击抱着他压护栏，颜浔阳回抱，“泰拳婊”三个字又开始刷屏。 “说颜神消极抵抗，麻痹泰拳婊才是真消极，这特么都把脸埋我颜胸口去了！” “颜神的胸只有我能依靠！” “老公我也要埋胸！” …… 女粉疯魔，宅男粉自然也不甘示弱。 “特么颜花瓶一定是故意打！刚那下肯定碰到柔妹屁股了！” “70公斤级的男人打48公斤级的女孩，花瓶好意思打你们也好意思看？” “花瓶打男人不消极搂抱，打女人就消极搂抱了咯。” …… 胡筱柔的亲妈粉和jul粉则忙着拉偏架： “柔妹体力弱势，还能打成这样很不错了。” “颜浔阳对女孩确实不够绅士嘛，说一句也没什么。” …… 泰桑看得叹为观止，都没注意到胡筱柔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后。 第六回合异性粉丝 胡筱柔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敲动霍英博办公室的门。 “哟，柔妹找我想干嘛？”霍英博讥讽地调侃，“王浩的伤情报告出来了，还是举牌宝贝的衣服不够美要换？” “霍总，”胡筱柔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痉挛了好几下，“我想换老师。” 霍英博立刻就坐直了：“为什么？因为颜浔阳今天打赢你，下了你面子？” “不是，”胡筱柔声音闷闷的，“我就是不想跟他学，我跟郭教练学就好。” “郭老太贵了，没办法跟jul一样单独给你开小灶，”霍英博手指在桌子上“吧嗒吧嗒”敲动，“再说，你这理由也太任性了，我不能给你批。” “霍……” “颜浔阳才比你大三岁，手上已经有金腰带了。这两年来，每打一场比赛排名就上升一次。你要是也能做到这样，”霍英博往后靠在椅子上，“我就不让他带你。” 胡筱柔咬着嘴唇跟他耗了半天，才用力点了下头：“那你说话算话。” “算啊，”霍英博玩弄着鼠标旁的钢笔，“不算话我霍英博跟你姓。” “好！” “那明天先去把课上了。” 胡筱柔：“……好。” 霍英博解决掉眼前矛盾，也恢复了懒洋洋的态度：“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哈，最近天气有点凉了，我畏寒。” 畏寒还开这么大空调！ 胡筱柔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走出霍英博办公室的瞬间，她觉得自己跟支刚出炉的棒冰似的，要被周边热气熏化了。 那屋子整一个大冰柜！ 见她出来，不远处的泰桑马上站了起来，有些讶异的发现胡筱柔脸色居然还算平静。 刚才那样，完全是想把人当包菜手撕掉的节奏呀。 霍英博不愧是能当老板的人，搞定一两个火爆浪（和谐）女完全不在话下嘛。 隔天一早，胡筱柔按时到了柔道场。 泰桑心里啧啧称奇，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和胡筱柔都没参加过什么比赛，段位级别一概没有，一人系了根白带。 颜浔阳踩着点来的，果然是练过一阵子的，换了道服之后，腰上系着的居然是黑带。 颜浔阳似乎并不知道胡筱柔去跟霍英博要求换老师的事，还随口问候了下她身上的伤。 胡筱柔搪塞着回了两句，明显还有抵触情绪，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叛逆期小孩。 可惜颜浔阳不是jul，不会也不大乐意顺毛摸哄着的样子。 泰桑感慨：亲爹只有jul，走了就回不来了。 颜浔阳也没打算让他们转行练柔道的意思，主要还是讲解不同项目中的技巧差异——自由搏击是典型的站立式格斗，倒地前都能继续打。 散打、泰拳、柔道、空手道、跆拳道……能使上劲的都可以拿来用。 选手们知识面广一些，面对不同情况的对手当然也能更加应对自如。 让胡筱柔意外的是，颜浔阳最早居然是练实战散打的。 明明在示范柔道动作，不经意间就用上散打中的贴身摔技巧。 两人都被他摔得有点没脾气——都是玩搏击的，实力为王。 颜浔阳虽然被宅男们花瓶花瓶的叫，毕竟不是真花瓶。 哪家的花瓶有这个战斗力？ 都特么可以去pk手（和谐）榴（和谐）弹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泰桑的粉丝力又上升了不少，坐颜浔阳边上唧唧歪歪问个不停。 胡筱柔低着头用力扒饭，几下就把饭吃完了。 “我先走了。” 也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端着盘子扭头就往外走。 颜浔阳瞅了她背影一会，扭头问泰桑：“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泰桑干笑，含糊道：“小孩子嘛，成天就是讨厌这个喜欢那个的，过阵子就好了。” 颜浔阳明显不信，又说：“难道因为jul的事情？” 泰桑一脸你都知道了，干嘛还问我的表情。 颜浔阳哭笑不得：“她不至于吧！我一没偷二没抢，不过赢了一场比赛，来这里也是jul邀请的。” 泰桑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颜浔阳越想越觉得气不顺，放下筷子站起来，往胡筱柔离开的方向走。 泰桑怕他们打起来，赶紧也跟着站起来。 英博俱乐部的内部餐厅在生活区，紧挨着选手宿舍，跟培训班学员的活动场所是完全分割开来的。 这里平时人流量就不多，今天却不知怎么了，才到门口就看见不远处聚集着好几个男男女女。 “有学员粉丝！”泰桑立刻就把颜浔阳拉了回来。 颜浔阳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赫然就是胡筱柔，有人还拿着小礼物、签名册子之类的东西。 颜浔阳皱眉：“英博管理这么乱，粉丝都能混到选手生活区来？” 泰桑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阿b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搭着泰桑的肩膀道：“那些不是粉丝，是咱们俱乐部的学员——你看最高那个，柔妹铁杆老粉，估计是有组织的。” 那高个男二十多岁，白且瘦，套着件运动t恤，脖子上还挂着个银质吊坠，一副青春洋溢的样子。 胡筱柔站他身边矮了足足一个头，正接过他手里的明信片签字。 再仔细一看表情，笑得还有点羞涩，露着右边的小虎牙。 颜浔阳瞬间就不爽了！ 原来你不是天生义愤填膺脸，也会笑的嘛。 胡筱柔每签掉一张，那男生就拿回去一张，配合十分默契。 其他人围在那里，叽叽喳喳说着话，还有女孩举起手机拍照。 男生注意到了镜头，微微弯了下腰，把脸往胡筱柔脸颊边凑着，比了个胜利的剪刀手动作。 胡筱柔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靠那么近，僵硬着脸看着镜头，笑容里面带着点紧张。 接着，那男生又开始拿手机帮其他人拍合照。 他一手拿着别人的手机，一手拿着自己的，“咔擦咔擦”，拍的全是双份的。 等胡筱柔和所有人拍完照片，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那些学员们依依不舍地和胡筱柔告别，她也机械地挥了挥手。 泰桑和阿b立刻酸唧唧的凑上去：“柔柔，桃花蛮旺的嘛，刚分手就有人投怀送抱了？” 他们一直站在门后，这么突然出现，把胡筱柔吓了一跳： “你们在这儿干嘛？” “怕你受欺负，暗中保护你呀。”泰桑十分恬不知耻，“跟哥哥说说，那几个小鲜肉追你多久了？” “啊？”胡筱柔一脸莫名其妙，“他们是这儿的学员，要个签名而已。” 阿b恨铁不成钢：“醉翁之意不在酒好伐，你的字写得很好看啊？” “就是！”泰桑猥琐地扭了下胯，“小鲜肉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没事干嘛来找你签名——这几个质量真不错，个子最高那个，比王浩强，绝对可以考虑。” 胡筱柔正想反驳的，扭头就看到颜浔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冷眼瞅着自己。 那眼神说不出的疏离，还带着点肃然的煞气。 眼睛大了不起，瞪我我就怕你啊！ 胡筱柔立刻就瞪了回去，还附带一个习惯性的不屑撇嘴。 颜浔阳心里，立刻就野马野象狂奔成一团了。 他这小半辈子过得顺风顺水，为人也知进退，基本就没跟谁有过什么赛场之外的冲突。 没成想到了英博，他突然就成了某个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理由还可笑得幼稚！ 居然是因为自己在25岁的黄金年龄打败了她快40岁的师傅，并且师傅辞职回国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老师想回国干老子屁事！ 就是输给我了想不开自杀，那也不是我的责任好嘛！ 偏偏他颜浔阳还对这姑娘有点好感，真心想帮着她顺利从泰拳转型到自由搏击。 再看看她，成天就跟娘娘腔泰桑、哗众取宠的阿b混一起，甚至还有空跟那群没脑子的宅男粉交流感情。 这些人哪一个长得比他好？哪一个能在场上把他打服气？ 他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胡筱柔就跟瞎子一样，跟他们能说能笑，到了他颜浔阳这儿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寡妇脸！ 我特么到底欠了你几百万呀？！ 颜浔阳心里咆哮，脸上还装着逼，迈着长腿面无表情地从胡筱柔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第七回合举牌宝贝（上） 胡筱柔除了训练之外，其实是有点宅的。 最近又被禁足了，生活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三点一线——宿舍、训练场、餐厅。 颜浔阳不知是不是初来s市的缘故，也是顿顿饭到餐厅报道。 胡筱柔当他是空气，颜浔阳也没脸一直凑上去。 反倒是想看热闹的阿b受不了那个压抑的气氛，咬着排骨，一个劲冲泰桑挤眼睛。 泰桑喝了口汤，干咳一声，问颜浔阳：“颜神来咱们这儿习惯不？” 颜浔阳笑笑：“还好。” 语气是客气，显然也没打算深聊。 泰桑也有点接不下去话，转而问胡筱柔： “柔柔，你下场比赛排什么时候？” 胡筱柔努力扒饭，头也懒得抬：“不知道，老板禁足，应该也禁赛吧。” “怎么可能，”泰桑一脸嘲讽，“咱们老板这个人，我还不了解，只要有钱赚，什么干不出来啦。” 说完，就见对面的阿b眼睛跟孙大圣似的眨巴个不停。 “你眨什么眼睛啊，”泰桑不爽地道，“有话就……” “老板！” 对面的胡筱柔放下筷子，声音清脆。 泰桑立刻转头，果然看到霍英博端着餐盘站他身后。 呵呵，霍总！”大丈夫能屈能伸，泰桑立刻让到旁边的位置去了。 霍英博瞪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坐下来：“我这么随便的人，什么干不出来，吃顿饭的功夫就开除三四个员工了。” 泰桑不敢接腔，埋头苦吃。 霍英博嘲讽够了，这才扭头问颜浔阳：“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吧。” 颜浔阳答得挺自信的，还有意无意地瞥了胡筱柔一眼。 下周一，也就是颜浔阳代表英博打的第一场比赛了。 对手是拿过75公斤级k-1冠军的日本选手，排名虽然比颜浔阳高一些，业内对两人的评价却是不相伯仲。 霍英博又吃了几口，跟刚想起来似的，向胡筱柔道：“柔妹也准备准备，做人要言而有信。” 胡筱柔脸色刷拉就变了，狠瞪了颜浔阳一眼。 阿b强忍着笑低头吃饭，泰桑也一脸忍俊不禁。 举牌宝贝哟！ 颜浔阳跟没看到似的，若无其事道：“比赛是周一早上十点，我们8点半大厅集合，怎么样？” 集合你妹啊！！ 胡筱柔脸涨得通红，被霍英博盯了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知道了。” 老天爷似乎也知道她的委屈，周日下起了雷雨，一直到隔天天亮都没停。 胡筱柔一早醒来拉开窗，漫天漫地都是雨水。 纵然万分不情愿，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 她下了楼，颜浔阳和霍英博都已经在大厅等着了。几个助手也整装待发，就连不怎么露面的郭易林也来了。 胡筱柔一露面，郭易林就抛了两个白眼过来。 一个拳击手，因为打输了比赛，所以要去当举牌宝贝——老派的郭教练很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霍英博笑眯眯地揽过她：“人齐了，走吧走吧——先预祝咱们颜神旗开得胜！” 颜浔阳笑笑，跟着助手往外走，多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胡筱柔。 颜浔阳参加的这场商业赛，算是国内近来比较热门的自由搏击挑战赛。英博也算投资方之一，胡筱柔去年就参加过他们家举办的女子泰拳ko赛。 因为有媒体转播，加上邀请来的选手基本上都是国际上有点名气的，又注意对本土选手的包装，受到的关注度很是不错。 也正是因为这样，英博这边一提由注册女拳击手担任本场的举牌宝贝，主办方欢天喜地的同意不说，还专门把转播时间提前了。 比赛设在s市体育馆，7米长宽的擂台周围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胡筱柔缩在后台看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跟着工作人员去换了举牌宝贝专用的改装旗袍。 所谓举牌宝贝，那是充满阳刚气的搏击运动中场休息最*的一道风景线——裙摆当然很短，腰身当然很显，走路当然要扭。 胡筱柔扯了下裙摆，一脸的不自在。 这旗袍下摆短得简直可怕，她只有a的小胸都给勾勒得峰峦起伏，高跟鞋又细又高，完完全全没办法走路！ 负责开场举旗的女孩有点看不下去，大大方方地走了两圈示范，“放开就好了，其实比赛服也蛮露的呀。” 胡筱柔僵着身体走了两圈，女孩捂嘴直笑： “胡小姐你还是适合打拳。” 我当然知道我更适合打拳，这一切都特么是那个颜浔阳害的啊！ 敲门声却突然响起，是霍英博的声音：“柔妹，好了没有？” 胡筱柔别别扭扭地拉开门，霍英博上下一打量，肯定道：“收视率肯定高，咱们回头跟主办方要红包去！” 胡筱柔更不想去了，简直是被拖出去的。 那边日本选手已经上场了，正在播选手视频介绍，前台的声浪清晰得传了过来。 颜浔阳就还是简简单单的运动t恤，助手拿了东西跟他身后，很快就要上场了。 准备室的门却突然开了，霍英博带着笑拖了胡筱柔进来：“进来进来。” 颜浔阳扭过头，眼神瞬间就凝固了。 助手比他还不淡定，惊呼一声直接就掏手机。 胡筱柔捂着裙摆，恼羞着冲霍英博吼道：“你说了不让他们拍照的！” 闪光灯比她声音还快，“咔擦咔擦”响成一片。 霍英博没什么诚意的训斥：“干什么干什么，都不比赛了？别拍了，拍了的也都给我删掉！一张都不许留啊！” 第七回合举牌宝贝（下） 颜浔阳出场时候掌声雷动，走在他前面举着国旗的漂亮姑娘都觉得与有荣焉。 大屏幕上播着选手vcr，主持人用近乎嘶吼地嗓音把“颜神”、“颜浔阳”几个词一个字一个字地吼出来。 镜头特写他出场的画面，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身侧那姑娘嫩黄色的旗袍下摆，被身后的助手轻推了一把才回神。 正好vcr播完，大屏幕切到他笑着打招呼的脸。 惯例介绍加解说之后，场上裁判上场，工作人员开始撤离，日本选手的身高较颜浔阳稍微矮了一点，一开始进攻就趋向贴近缠斗。 颜浔阳不知在想什么，开局一分钟不到摔了一次，场下的女粉登时就有些失落。 颜控嘛，就爱看偶像意气奋发打败对手，摔倒什么的，被ko什么的，才不要看！连现场解说都忍不住调侃了下颜浔阳的漂亮脸蛋和女性粉丝过多的利弊。 一局结束，颜浔阳也没找回状态，倒是新任举牌宝贝胡筱柔的亮相把媒体和观众都吓了一跳。 胡筱柔穿得是跟举旗女郎同款的旗袍，俏丽的浅绿色，常年锻炼的双腿纤细健美，曲线毕露之余又多了几分青春气息，像根刚抽芽的鲜嫩四季竹。 她在后台练了半天，凭着平时比赛的印象，轻快地走到拳台正前方，一边高举代表第二回合的2号牌子，一边僵着脸笑了一下。 台下登时就爆炸了，“柔妹！柔妹！”的叫声不绝于耳，有人直接站起来拿手机拍照。 s市是英博俱乐部的大本营，台下的观众大部分是看过英博比赛的，胡筱柔又刚闹出那么大的事情，曝光度堪比颜浔阳，哪一个不认识啊。 一时间不但媒体大给特写镜头，光举起的手机就密密麻麻一大片。现场解说是不知情的，一时间也懵了，被同事踢了一脚才磕磕巴巴地说：“现在上场的选手……呃，现在上场的举牌宝贝居然是英博的胡筱柔……大家可能并不陌生，她也是一名注册选手，之前……” 这仗势把日本选手都吓了一大跳，诧异地盯着正从他身前经过，走到拳台另一边的胡筱柔。 有没有搞错？ 选手进场都没有那么大反应好嘛！ 你们到底是来看球的还是来看人的！ 他也算是久经战场的，什么样的美女宝贝没见过，愣是没看出场面失控的原因——中国人的审美是这样的，喜欢这种……可爱……幼（和谐）女型的？ 他是个干脆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甩甩头决定好好比赛，视线再转移到对面角落的颜浔阳那，却见对方正死盯着自己。 what？ 颜浔阳扯了下嘴角，近乎凶悍地笑了一下，用英文口型道：“比赛有5局，我们可以慢慢打。” 日本选手英文一般，没听太懂，皱眉回头去看自家教练。 教练拍了拍他肩膀，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太懂他的意思。想了想又解释说，“这大约是民族仇恨吧，别再用刚才那种眼光盯着人家国家的姑娘看了”。 日本选手：“……” 胡筱柔终于挨个举完四个方向，逃也似的直接从拳台绳子中间一钻跑了下来。她压根不敢在准备区坐，低着头就往后台冲，临到门口还听到有人喊“柔妹别跑”、“再笑一个”。 她脚下一顿，差点崴了脚，干脆脱了鞋跑。 霍英博早看到了这一幕，装着一副慈父的模样站那迎接：“崴到脚了？疼不疼？要小心呀！” 胡筱柔被他扶着坐到沙发上，脱了鞋子一看，果然擦破皮了。 霍英博皱眉：“行了，接下来别去了。” 胡筱柔却坚持着摇头，霍英博真有点不懂了，你之前还贞（和谐）洁烈（和谐）妇一样，怎么上去一回就有瘾了？ 胡筱柔其实想法很简单，颜浔阳这种人阴险狡诈，要做就一定要做彻底。 万一人家说她没举满五局，要求再来一次呢？ 举牌宝贝可不是每场都穿旗袍的，偶尔还要低胸露事业线，甚至来个清凉比基尼。 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 她固执得跟蛮牛似的，霍英博哪里说得动，叹着气怀念起jul来。 拳台上，颜浔阳跟换了个人似的，这一回合打的又凶又猛，突然加快的节奏把对上晃得措手不及，一连被击倒两次。 闹哄哄的观众席于是又满是“颜神”、“颜神”的呼声。 一回合结束，场医都上来给日本选手处理伤口了。 颜浔阳接过助手递来的毛巾擦汗，郭易林跟他边上嘀咕：“打太急了，小腿抬一下试试，刚才有没有拉伤？” 颜浔阳摇了摇头，视线往边上一偏，果然又看到那个浅绿色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丫头右脚似乎晃了一下，这才一口气登上拳台，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开始展示第三回合计数牌。 前、后、左、右，360度展示牌子，也从头到脚展示自己。 期间余光扫到颜浔阳，她立刻厌恶地挪开了。 颜浔阳抿着嘴唇看着人下去，一口郁气压在胸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明明是自己要求的，她真的做了，却……总还是不舒服！ 不远处就是现场解说席，解说已经恢复了神采，语气活泼的长篇大论：“有关胡筱柔这名选手，关注我们节目的观众都不陌生，她的拳路凶狠耿直，很擅长打硬仗，是难得的打得非常强硬的女性泰拳手。英博俱乐部的商业化运作非常成熟，这一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想出让自家签约拳手担任新加盟的颜神比赛的举牌女郎，实在是很出乎……” “比赛开始了！”同事忍不住再一次踢他凳子。 “下面我们看一下场上情况，哦哦，颜神这局打得更凶了！日本选手还击了，小心，有后手！这一下躲开的非常漂亮，颜浔阳是一名技术比较全面的选手，对日本的柔道了解很深，还练习过散打……好！远踢近打，贴身摔！” 第三回合一开始，颜浔阳就掌握了主动权，依旧是靠着身高优势掌控距离，乘胜追击着再次将人击倒。 这一次，日本选手缓了半天也没能起来，场上裁判都开始读秒了才挣扎着起来。场医再次上场，处理完日本选手之后，顺便给颜浔阳的检查了下小腿。 郭易林都无语了：“你不是第一天打比赛吧，怎么跟胡筱柔那丫头似的，打起来就不要命了！” 颜浔阳低头喝水，脑海里回荡着那个绿色的身影，反反复复就是一个念头：她怎么就非要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 我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赌注？ 我跟她胡筱柔一定是真有仇！ 一想到这节目还要播出，通过电缆、网络信号传播到全国乃至全球各地，就觉得一阵胃痛。 自损的那八百，不但没有打折，还附带利息的样子。 节目组也是缺德，明明是商业赛，非得排个五局，三局还不能满足你们这帮色胚肮脏的心灵吗？！ 郭易林的话他压根没听到，比赛继续后一个假动作把人骗到，一脚就扫了出去。 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男人笔直地摔了下去，解说伸直了脖子看，激动地声音都变调了：“ko！颜神不愧是颜神，直接ko了对手！这场比赛太精彩了，不枉费英博派‘柔妹’上场助威，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哈哈哈哈，直接ko！ko了啊……” 裁判围在那边，苦逼的场医再一次上场处理，颜浔阳闭上眼睛靠在角落休息，任凭助手给他解开手套。 日本选手是横躺着被抬下去的，这在搏击比赛上并不算太特殊。等人下场之后，场下掌声如雷响起，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高举起孤零零站在台上的颜浔阳的手，大喊胜利者的名字。 接下来就是比较枯燥的颁奖和短采访，颜浔阳胡乱说了两句就想走，又被硬拦着问：“颜神颜神，请问您事先知道胡筱柔会上场给你加油吗？这是英博的特殊安排吗？还是她的个人意愿？” 真是个人意愿倒是好了！ “你们可以直接去问她自己吧，”颜浔阳把问题踢了回去，“按我理解，算个人行为，不算个人意愿吧。” 这话说得多有水准，既暧昧又神秘，迅速就让人回想起之前那个男女混斗视频。 毕竟是一起消极搂抱过的关系，之前谁传言两人因为jul的离开而不合的？ 那次分明就只是粉丝掐架而已吧，正主一看就很同袍情深！ 他们不知道的是，同袍胡筱柔一听到胜利的消息，飞快地就脱了高跟鞋跑了，别说记者逮不着，连霍英博都跟不上。 她也懒得等颜浔阳他们一起出来坐公司的车回去，赤着脚就想溜后门去打车。无奈后门早等着八卦的记者和粉丝，她只好灰溜溜的缩在走廊的角落里等人散去。 不听霍英博的话坚持带伤穿高跟走台举牌的后果就是脚后跟的皮彻底被磕破了，稍微走动一下都疼。 她弯腰蹲在那，在随身小包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创口贴，正愤然地诅咒着颜浔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犹疑的声音。 “柔妹？”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男孩，立刻就起身打算跑路。 男孩赶紧解释：“你别紧张，我是英博的学员，你不记得我了？” 胡筱柔扭头看他：“你不是记者？” 男孩似乎有点受伤：“你真不记得我了？” 胡筱柔摇头，男孩掏出手机，翻了张照片出来：“我上周还在俱乐部找你要过签名，还合影了，喏。” 照片上的胡筱柔笑得十分诡异，简直就要哭出来了，身后的男孩倒是跟太阳花似的灿烂，还比了个胜利的剪刀手。 胡筱柔终于记起了他，尴尬着道歉。 男孩一边把手机收回去一边说没关系，又问：“你在躲记者和粉丝吗？” 胡筱柔默默地在心里加了句“还有队友和老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我在这边体育馆做义工，知道有别的通道，我带你出去吧。” 胡筱柔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谢。 “不用客气呀，”男孩笑起来暖洋洋的，叫人看着就舒服，“你怎么不穿鞋，脚后跟在流血，我这儿有创口贴。” 不等胡筱柔阻止，他就蹲了下去。 “哎——” “胡筱柔！” 胡筱柔和男孩都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单手拎着奖杯的颜浔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尽头。 “大家都上车了，就等一个人，”颜浔阳大步走过来，几乎是把男生撞开的，“你怎么每次都这么不叫人省心？你不知道自己裙子短啊，就这么让男的蹲……” 胡筱柔憋了几天的怒气“砰”的就爆炸了，手指一收紧，一拳就挥了出来。 颜浔阳压根没防备，没能完全躲开，眼角被砸到，立刻就青紫了。 “我说你属狗的啊，真是狗咬……”颜浔阳捂着脸，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胡筱柔浑身都在颤抖，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瞪圆了眼睛看他。 第八回合粉丝白源 第八回合粉丝白源 颜浔阳一时也有点发愣，胡筱柔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跑。 男孩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也跟了上去。 胡筱柔跑起来速度一点不比他慢，男孩追了半天才追到，气喘吁吁地拉住她胳膊：“你等一等呀，我给你找双鞋，再带你出去。” 胡筱柔这才想起自己赤着脚呢，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男孩抓了下头发，笑道：“别这么客气呀，能帮上你我不知道多开心——一定很多人羡慕我。” 胡筱柔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怎么称呼你？” “我叫白源，”男孩拉开一扇门，“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胡筱柔感激地坐下来，白源往外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把创口贴递给她：“你……呃……自己来吧。” 颜浔阳刚才的话显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胡筱柔接过创口贴，白源挥手往外走，一直过了拐角，才暗暗握了下拳，一路小跑着往更衣室跑去。 那是胡筱柔哎！ 活生生的真人！ 他跑得极快，一阵风似的刮进体育馆更衣室。拉开柜子一阵翻找，果然翻到一双没拆包装的女式帆布鞋。跑到门口了，又回转过来拿外套，跑得汗都快出来了。 负责打扫的阿姨看着奇怪：“你跑什么呀，上课快迟到了？” 白源摇头，大步往外跑去，步子太大，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阿姨看得直摇头：“毛毛躁躁的。” 白源跑回到胡筱柔休息的小房间时，她正百无聊天地拿着手机跟泰桑发消息。 “你不回来了呀？” “现在不想回来。” 泰桑叹气：“老板都急死了，你跟颜浔阳打架了吧？刚才看他眼睛上肿了一大块，还一直说是自己比赛时候打的。” 房门便在这时被拉开，白源满头大汗地抱着鞋盒和外套冲着她笑：“还好你没有走！” 胡筱柔虽然知道自己有粉丝，但是这样单独相处还是第一次，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又要道谢。 白源赶紧摆手：“你肯等我我就超高兴了，我刚才……”他脸红了一下，“还以为你肯定走了，特后悔把你一个人留下来。” “不、不会啊……”胡筱柔交际能力实在堪忧，跟王浩也是多年同学顺其自然发展起来的，面对这样满眼满心都是狂热喜爱的真人粉丝，就真的只会结巴了。 压力真的好大！ “这鞋子是我堂妹打算让我拿去换颜色，绝对干净，只试穿过一次。” 胡筱柔看着鞋子犹豫：“那怎么行，不然……我跟你买吧？” “不用，”白源把盒子往她怀里塞，“她也是你的粉丝，她要知道这鞋给了你，不知道多开心。” 胡筱柔想了想：“你们都在英博上课吧，不然……我给你单独开几节——呃，不收费，就当谢谢你的鞋子。” 按她的身价，单独一对一授课，价格还是挺昂贵的。 白源笑着点头，趁机又提了个要求：“那我能加你好友吗？” 胡筱柔：“什么？” “就微信好友，”白源掏出手机，“我保证不乱传，乱发消息，绝对不会打扰你训练的。” 胡筱柔松了口气，大大方方把微信号连同手机号都给了他。 互加好友之后，胡筱柔才发现他的头像居然就是之前和自己的合影。 白源认认真真把手机号存好，还单独建了分组，设了铃声。 “我居然要到柔妹的手机号了，”白源的声音有点飘，“好像在做梦！” 胡筱柔是真没直面脑残粉的经验，在拳台上时，光应付对手就够耗费脑细胞了，在网上她也只是随便看看八卦，挨骂了大不了就关掉电脑手机…… 鞋子比她平常穿的大了一码，但也正好不会挤压到脚后跟的伤口。 “你现在要回英博了吧？”白源领着他在比较少人经过的通道走着，“我骑摩托载你回去吧？” 胡筱柔想起霍英博的脸，就一阵恐惧，再想到颜浔阳，更是一阵嫌恶。 白源半天没得到回应，似乎猜到她不想回去，改口道：“附近有个卤味店，做的鸭头特别好吃，要不要去尝尝？” 胡筱柔动心了，她从小跟父母在外地呆过一阵子，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嗜辣，对什么鸭头、鸭架、麻辣鸡翅特别没抵抗能力。 就连某快餐店的藤椒麻香翅都爱得不了。 戴上头盔，坐上白源摩托后座的时候，泰桑又发了条消息过来，是一个帖子截图，最上方就是她下午穿旗袍举牌的照片。 胡筱柔如今对八卦敏感多了，立刻拉下去看评价。 宅男粉纷纷表示“柔妹居然给花瓶举牌，太伤人心了”，紧跟着又追问楼主比赛什么时候能看到，求视频求动图求高清图源！ 颜浔阳粉丝因为知道自家偶像已经赢了，战斗意识降低了不少，偶尔有几个说话难听的也很快被大片大片的宅男发（言论）春盖下去了。 胡筱柔吃软不吃硬，愣是无视了那些“好腿！”“求更多图片”的评论，盯着那句“泰拳婊打拳不行只能卖肉”咬牙切齿。 颜浔阳你怎么不和你的粉丝缠缠绵绵去天涯呢！ 她板着脸在那生闷气，白源便一直等着不发动，等她把手机收起来了，才问：“没事吧？” 真是个超级温柔的人。 她努力挤出笑容，把手机收了起来。 白源车技很好，开得又稳又快。卤肉店店面不大，这时候正好到了饭点，只有几个人在排队。胡筱柔没带钱，坚持转账给他，才放白源去排队。 白源人高腿长，很快排到位置，买的全是又麻又辣的招牌美食。胡筱柔看得两眼发直，两人找了处比较偏僻的小公园坐下来边吃边聊天。 “我还以为公众人物的喜好都是团队乱写的，原来是真的呀。”白源咬着鸭架感慨。 胡筱柔嘴里还叼着鸭头，一脸不赞同：“我算什么公众人物，又不是明星。” 白源笑了下：“可是你这么优秀，我们班大半男生都很喜欢你。” 胡筱柔被夸得脸红起来，只好低头继续吃东西。 白源比划了一下：“我妹妹家里，有你的大海报，半面墙那么大。” 胡筱柔“哦”了一声，嘀咕：“谢谢啦，我其实能打比赛就很高兴了，但是我们需要钱——观众越多，比赛就越来越多，行业就发展的越好。” 白源点头：“我知道，我其实……”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真是记者。” 胡筱柔瞪大眼睛，脸色迅速变了。 白源赶紧解释道：“但我是跑民生线的，而且，还只是实习生而已。” 胡筱柔高高提起的心，再一次放了下来。 第九回合爱而不见 十一点零三分。 颜浔阳不耐烦地瞥了门口一眼，隔壁的房间一直没有动静，别说开门关门，连脚步声都没有。 胡筱柔，你居然敢夜不归宿！ 再想到下午那个男生蹲在她身前帮忙贴创口贴的模样，脸上的伤口就更疼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到底还是坐不住，摸了包烟起身拉开门。走廊空荡荡的，楼下的小厅也黑漆漆的没人。楼梯口的感应灯因为开门声而闪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似乎是坏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楼下大门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电子锁开启的声音。 回来了！ 颜浔阳下意识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手还带着门把呢，这么一带，房门就“咔擦”一声合上了。 卧槽！ 他回手推了一下，果然锁死了，楼下的灯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亮起。 胡筱柔也心虚着，拿手机照着眼前的路，老鼠一样轻手轻脚地往楼上走来。 面对比他还鬼鬼祟祟的胡筱柔，颜浔阳那点尴尬瞬间就消失了，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按亮楼梯转角灯，正好照了胡筱柔一脸的惊慌失措。 她还穿着举牌的旗袍（衣服被工作人员不小心带回来了），脚上蹬着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过大帆布鞋，一身古怪的卤肉味，手里还拎了一大包。 颜浔阳颜尖，早看到塑料袋里的罐装啤酒了。 胡筱柔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抬头看清是他，登时就镇定下来了，避开视线就打算绕过他回房间。 颜浔阳干咳了一声，居高临下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胡筱柔压根懒得理他，拎着大包东西就往楼梯另一边走。 颜浔阳眼角还肿着，心里也憋着火，一把拉住她胳膊：“我跟你说话呢，胡筱柔。” 胡筱柔立刻就往边上躲，颜浔阳那手劲有多大，没拽到人也拽到袋子了，“刺啦”一声，塑料袋被撕开，洒了一地的酱汁鸭头，易拉罐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乒乒乓乓一路滚下台阶。 “你是不是有病啊！”胡筱柔把袋子里剩下的东西往他身上一砸，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掏钥匙开门。 颜浔阳没吭声，在她把门打开的瞬间，抬手撑住了门。 胡筱柔气得都不会说话了，往里走了两步，用尽全身力气当着他的面把门拍上。 半分钟后，胡筱柔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颜浔阳：“我衣服好几千，全毁了。” 按断。 再打。 按断。 继续来电。 她干脆把电话静音，脱了鞋子进浴室冲澡。刚脱完衣服，门铃声就报警器一样尖叫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很快，敲门声也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理直气壮，一声比一声大力。 这人不但有病，还是带凌厉攻击性的晚期精神病！ 胡筱柔咬着牙挤了洗发水，闭上眼睛按摩头皮。 “砰！” 她的动作蓦然停住，侧头看向房门方向。 “砰！砰！” “砰砰砰！” 胡筱柔抓起浴巾披上，顶着满头的泡泡冲了出来——拉开浴室门的瞬间，玄关处的房门应声被踢开，颜浔阳淡定地放下了踹门的腿。 “我衣服脏了，还没带钥匙。” 胡筱柔目瞪口呆，颜浔阳目光只在她身上扫了一下，就垂下眼皮，找了沙发坐下。 “借我用一下浴室，再借我件衣服吧。” 借你妈妈借啊！ 胡筱柔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了把身上的浴巾解下来抽人的冲动，四下乱转打算找手机报警。 无奈赤着脚，手上脚上又都是洗发水和沐浴露，才迈开两步，“啪”一声滑倒在地上。 饶是她久站拳台，也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摔散架了一样疼。 “没事吧？”颜浔阳伸手拉住她胳膊，出于绅士风度都考虑，扶人的同时另一只手拽在了胸口即将松开的浴巾上。 我知道你走光了，但是我不看，不占你便宜，还帮你拉好。 够礼貌了吧？ 颜浔阳觉得自己还是蛮厚道的，不说柳下惠，那也够得上君子坦荡荡级别的。 胡筱柔脸立刻涨得通红，一把推开他，自己拽住浴巾：“变态！神经病！脑残！色狼！花瓶！小人！流氓！” 她嘴巴笨，骂起人来也不够利索，尽可能地把想到的攻击性词汇都扔给他。 颜浔阳怔了怔，被她这种诡异的骂法逗得笑起来。 “绣花枕头！狐狸精！” 颜浔阳：“……” “柔妹，怎么了？门怎么坏了？”泰桑住的也不远，听到动静过来，才踏进门，就看到了只裹着浴巾的胡筱柔和蹲坐在地上的颜浔阳，“呃——” 他呆立在门口，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视线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颜浔阳竭力冷静地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她浴室门坏了找我修一下！” “他脑残走错房间了！” 男人的声音和女人的重叠在一起，一长一短，一高一低。 泰桑：“……” 颜浔阳瞥了一脸心虚的胡筱柔一眼，认真发挥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我走错门发现她浴室门坏了，发挥一下互助精神，帮忙维修。” 你这是走错到哪儿了啊！ 走错门还能发现人家姑娘的浴室门坏了？！ 虽然是21世纪了，但毕竟男女有别，需不需要负责啊！ 泰桑满脸八卦和求知欲，偏偏嘴上还要严格遵守道德底线：“浴室门坏啊，那是好不安全的，不然去我房间洗吧。” 说完，胡筱柔和颜浔阳的脸色都变了，泰桑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我、我错说话了，”泰桑紧张得语序都错乱了，“我想是你去我那里，我在你这里——不过还是随便你，我先去看看煲着的汤好了没有……” 泰桑火烧火燎地跑了，颜浔阳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么一闹，胡筱柔脾气也发不出来了，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你到底想干嘛啊。” 颜浔阳坐着没动。 “我不就是讨厌你吗，你又不是人民币，干嘛非得谁都喜欢你。我也不是你粉丝，讨厌你又怎么了，就这么碍着你？” 胡筱柔语气里全是疲惫，真真正正不想跟他吵架或者打架了。 这种人的道德底线太低，体能太高，惹不起躲总可以了吧。 颜浔阳被她左一句“讨厌”，右一句“讨厌”说得烦躁异常，嘴巴就又痒痒的想要刺激她：“那下午那男孩你就不讨厌了？你不是刚分手吗?怎么快就找新的，跟前男友感情也就这样吧。” 刚刚还偃旗息鼓的胡筱柔瞬间又被激得爆炸了：“关你屁事！我跟谁好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你都已经这么讨厌我了，”颜浔阳破罐子破摔道，“我说什么都无所谓吧。” 胡筱柔狠狠地握了下拳，拽着浴巾赤着脚往浴室走。 当他不存在！ 不存在！ “你小腿那摔青了一片，得赶紧喷药。” “砰！” 胡筱柔脚下再次打滑，硬是在小小的卫生间门口摔了第二次。 他们上辈子一定有仇！ 还是那种屠（和谐）杀满门、灭绝十族的血海深仇！ 第十回合同床共枕 第十回合同床共枕 “这样也疼？”颜浔阳在她脚踝上轻捏了一下，换来胡筱柔明显的抽气声，“应该是脱臼了。” 说完，他手上力道加重，胡筱柔清晰地听到了骨骼扭动的声音。 “啊——” “好了，好了。”颜浔阳脸上表情没变，语气倒是温柔了很多，手上动作不停，很快用绷带什么的给她固定好了。 胡筱柔半低着头，眼角还带着泪花，不由自主打了个嗝。 颜浔阳看得心里痒痒的，蓦然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这回得好好谢谢我了吧？”不等胡筱柔反应过来，迅速地站起来往卫生间走了。 “我身上都是怪味道，借你洗手间用一下哈。” 砰！ 洗手间门被关上了。 胡筱柔呆滞了好几秒钟，才扶着墙，单脚跳回到床上。 洗手间传来“哗啦哗啦”的冲水声。 胡筱柔捂住脸，总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人赶出去才对。 可是，他刚刚又帮了自己，直接赶人好像有点过河拆桥。话说回来，脚会扭到，明明就是他的错呀…… 她靠着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颜浔阳冲完澡出来，就见胡筱柔歪在苹果型的大抱枕上，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 这么别扭的姿势，难为她也睡着了。 他也累了一天，白天比赛时候时候受的伤和被胡筱柔揍了的地方都酸疼得厉害。 “胡筱柔？”他轻轻叫了一声。 “柔妹？” “柔柔？” 胡筱柔睡得今夕不知何夕，不倒翁一样顽固地拿脑袋点着抱枕上绿色的果蒂部分。 颜浔阳叹了口气，上前将她塞进凉被里，垫上枕头。再四下张望了一下，找了张闲置的毯子。 他在胡筱柔不大的小房间里走了一圈，又打量了下那张小小的单人沙发，最后还是决定不要那么委屈自己。 “柔柔，”颜浔阳学着泰桑的口气唤她，“我没地方去，床分我一半，行不行？” 胡筱柔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他便理所当然地躺了下来，还分了一半枕头过去。 胡筱柔带点婴儿肥的侧脸近在咫尺，只要再靠近点，就能感受到女孩轻柔的呼吸声。颜浔阳凝视了半晌，叹气，翻身闭上了眼睛。 这模样，完完全全就还个孩子。 . 泰桑是被胡筱柔的尖叫吵醒的，那声音隔着好几堵墙都能听到，震得耳膜都要破了。 好歹是同门师兄妹，泰桑随便套了条裤子，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大老远的，他就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滚出去！滚出去！”胡筱柔吵架的模样他熟悉，就是提高嗓门一个劲重复发热的脑子里所能想到的词，说是部有生命的复读机也不为过。 虽然没有听到被她嫌弃的另一个人的声音，泰桑下意识就想到了“颜浔阳”三个字。 走过楼梯拐角的瞬间，正好看到裹着毯子的颜浔阳和一个大抱枕一起从胡筱柔的房间“滚”了出来。 泰桑瞪大眼睛，胡筱柔房门呼啸着被关上了。 颜浔阳全身上下似乎只有那条毯子，脸颊较之昨天又多了好几处伤痕，皱着眉头在她房门前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打算离开。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暧昧，泰桑脑袋“嗡”的一声，回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脑子里立刻跳出一大堆单纯少女无知被骗的案例。 颜浔阳，亏我还当你是偶像！ 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 中国古人不是教训子孙，兔子不要吃窝边的青菜吗？！ 你刚刚住进来，就打隔壁姑娘的主意！ 不要太欺负人了好么！ 以为这里是娱乐会所啊！ “颜浔阳！”泰桑大步朝他走去，嗓门瞬间飙高，“欺负你人不要太高兴！我们很多人，不会这样算数的！” 颜浔阳一早被胡筱柔从床上踹下来，没头没脑挨了一顿狠揍，跟袋垃圾似的被丢了出来。整个人还是懵的呢，泰桑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冲着他一阵凶巴巴的乱叫。 那些话分开他都听得懂，连一起完全不明所以。 他拽着毯子反问了句“你说什么？”，鼻子上就挨了一拳。 泰桑一拳得手后干脆整个人都扑了上来，靠着体重将人压倒，骑在他身上一拳拳打：“你敢欺负柔柔！柔柔不给你欺负的！我跟你拼命！色鬼！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色鬼！” 颜浔阳被打得怒火中烧，也懒得跟他解释，躲了几下后找准空隙将人踹翻，一拳挥了上去。 胡筱柔一瘸一拐地拉开门，正好便看到了这一幕——她刚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几乎全裸的颜浔阳怀里，对方某个小兄弟还精神地跟她致敬，立刻就动手打人了。 赶走了人回到房间里，才发现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单单纯纯地抱着自己睡了一晚而已。 她听到泰桑骂人的声音便想要开门解释一下，哪想到一开门，看到的居然是这样刺激的场面。 跑我房间里睡觉占便宜就算了，居然还打泰桑！ 颜浔阳你不要太过分！ 胡筱柔连腿脚不方便都不顾了，立刻挽袖子加入了战团。 颜浔阳再厉害，那也是一对一的冠军，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立刻就落了下风。 泰桑见胡筱柔下手这么狠，更加笃定颜浔阳无耻猥琐占女生便宜，发挥泰国人民的撕（和谐）逼技能，边打边骂。 只恨颜浔阳没有长头发可以让他扯住，像泰剧女配一样被甩来甩去。 胡筱柔本来就是正面对敌越打越猛的类型，现在占了上风，拳拳到肉不说，好胜心也一点点强起来。 还不认输？ 这样都不认输？ 不打到你认输我不姓胡！ 颜浔阳都快气炸了，泰桑这娘娘腔不知道情况就算了，胡筱柔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没做还冲上来二打一是怎么回事！ 英博这鬼地方，养出来的选手脑子全是豆腐渣做的吗？！ 他招架了几下，实在扛不住，最后也破罐子破摔，只逮着泰桑一个人揍。 多管闲事的娘娘腔！ 清白不分污蔑人！ 跟胡筱柔走得太近还总撒娇！ 小泰国讨人厌的点不要太多！ 三个年轻的搏击高手在狭窄的走廊过道打成一团，动静终于惊动到其他赶早来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惊叫声连连（还有不厚道的快门声）。 “快去告诉老板！” “拉开呀！” “我不敢！” “我也不敢！” “不敢也不要拍照！去找老板！” …… 霍英博赶来时，颜浔阳已经晕过去了。脸上身上全是伤，俊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至于到底是被泰桑打晕的，还是被胡筱柔揍昏的，还是单纯气不过厥过去了，众人不得而知。 霍英博一起扶着担架把人送上救护车，原地转了十七八个圈，才终于回头冲泰桑和胡筱柔大吼：“还站着干什么？你们也想坐救护车？！都特么给我上车，去医院检查！” 胡筱柔低着头不敢应声，泰桑主动给她解释道：“是颜浔阳不对，他半夜跑柔柔房间睡觉，占便宜，欺负人！” 霍英博迅速捂住他嘴边，四周看了一眼，瞳孔放大，“你们谁也不许出去乱说。”接着把泰桑和胡筱柔拽到一边，压低声音：“你说真的？” 泰桑点头。 霍英博转而去看胡筱柔：“柔妹，真是这样？” 胡筱柔点头，瓮声瓮气地加了句：“还把我的鸭头全扔了。” 霍英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签了一个惹上官司的暴力女已经够麻烦的了，新来的冠军居然是个色（和谐）情狂！ 他还开什么搏击俱乐部，直接改预备犯罪培育中心好了。 第十一回合同袍之爱 “醒了，头还晕不？” 颜浔阳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老板霍英博。 霍英博给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建设，最后还是决定先来跟事主沟通一下比较好。 多亏拍照的都是英博内部的人，要不然现在肯定吵翻天了——刚签人进来，刚打赢比赛，人就给队友打了，这得多劲爆啊！ 都不用王浩带着伤情报告来起诉，颜浔阳那些粉丝就能把胡筱柔拆了。 颜浔阳盯着他看了半晌，转了转脖子：“胡筱柔呢？” 那！果然记仇！ 霍英博掀了下唇瓣，声音轻轻地提醒他：“呃，你没事去胡筱柔那毛丫头屋干吗？” 要报仇之前先想想自己干了什么，人家就算正当防卫过头了点，道德水准还是比你高点的呀。 你半夜摸进人女孩屋子，很低级的好不好。 颜浔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钥匙忘房间里了。” 霍英博：“……” 这是p个理由啊，把钥匙扔房间，就能爬隔壁姑娘的床了？！ 颜浔阳说完这句就又闭上了眼睛，一副我好累我想休息的模样。霍英博抿着嘴唇想了半天，最终留下一句“你先好好休息”，关了门出去。 胡筱柔还拄着拐杖在门边缩着，霍英博没好气地瞪她：“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泰桑呢？” “他伤口裂了，被护士带去处理了。” 作孽啊！ 霍英博感慨，挥挥手：“算了，你也先回去吧。” 胡筱柔立刻就住着拐杖往外走，身形单薄，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 霍英博看得有点不忍，从怀里摸了根烟出来，叼到嘴里了才想到这里是医院，咬了几下过滤嘴，又给扔垃圾桶里。 特么我是你们老板，不是你们爸爸好吧！ 霍英博猛地拉开门，搬过条椅子在颜浔阳面前一屁股坐下来：“颜浔阳，咱们得谈谈。” 颜浔阳愣了下，点头，随即又问：“是合同的问题？” “跟合同没关系，关于和同事相处的事情。”霍英博停顿了一下了，“我也不是要干扰你谈恋爱或者泡妞——胡筱柔和泰桑打了你，这是他们不对，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可你大半夜性（和谐）骚（和谐）扰女队友，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性（和谐）骚（和谐）扰？”颜浔阳的脸色变了，“胡筱柔这么跟你说的？” “她脑子笨，”霍英博很有大哥风范地说，“我给归纳了下。” 颜浔阳愣是被这句“归纳了下”给逗笑了，扯到伤口，脸都疼曲扭了。 霍英博面瘫着脸看着他，果然有点不对劲啊，面对指控直接笑出声，跟csi里的变态杀人狂似的。 颜浔阳笑过劲，才道：“霍总，那麻烦你给我把胡筱柔叫过来吧。”见霍英博一脸狐疑，他补充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干什么？” 霍英博倒真放心了，再不行，他霍英博还在的嘛。 他掏了手机，拨号，胡筱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轻快：“霍总！” “你再来病房一趟。” 就算看不到脸，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胡筱柔的情绪立刻低落了下去，迟疑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这都是心理阴影啊。 胡筱柔来得不算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居然拎了印着xx鸭头的牛皮袋子。 这才消失几分钟，居然还去买了点心。 霍英博亲自动手，把颜浔阳的床头调高了一点。 胡筱柔靠墙站着，像个罚站的小学生。 颜浔阳瞥了眼牛皮袋子，隐约就有点不大好的预感，碍着霍英博在不好追问，干巴巴地问：“霍总说我性（和谐）骚（和谐）扰你？” 胡筱柔脸唰一下红了，扭头去看霍英博，霍英博马上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你就实话实话，老板给你撑腰。” 颜浔阳：“……” 胡筱柔得到鼓励，犹豫了下，慢慢地点了下头。 颜浔阳觉得身上的伤口更疼了，太阳穴一下一下地抽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是我行为唐突，让你误会了，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希望你能谅解。” 胡筱柔从来就是顺毛摸越摸越缩，逆鳞撩战斗力超群的人。他这么一低头，她立刻就手足无措了，甚至还有了点心虚的感觉，嗫嚅半天，挤出一句：“也、也没那么严重。” 霍英博瞪大眼睛，“不是，什么叫没那么严重？” 胡筱柔低着头，拽着那只牛皮袋子：“医药费我会赔的。” 霍英博登时有种自己身先士卒背水一战，结果回头一看，后方城墙已经高悬白旗，打开城门准备投降了。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肯化干戈为玉锦，那肯定是再好没有的。 “既然是误会，讲开了就好，”商人的大脑就是转的快，打圆场的本事也是杠杠的，“医药费什么的不用管了，这点钱英博还是有的。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伤，调整好状态，打好剩下来的比赛，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再增光添彩——哎呀，柔柔你先坐着，我去给你要个轮椅。” 姑娘家嘛，都低头认错了，又吃了亏，总是需要安抚的。霍英博说着就往外拐，还特地把病房门大开着。 光天化日的，还开着门，总是不会出问题了吧。 颜浔阳的注意力却仍旧留在了那个牛皮纸袋上，霍英博一出去，立刻就压低声音问：“你那粉丝又来看你了？” 胡筱柔吓了一跳，把纸袋往身后藏了一下：“没有，我自己买的。” 颜浔阳明显不信，“霍英博还不知道你和粉丝约会到半夜的事情吧？” 胡筱柔再笨，也听出他话里浓浓的威胁意味：“你什么意思？” “我说错了？”颜浔阳反问。 胡筱柔答不出来，颜浔阳继续道：“你也够没良心的，你脚脱臼是谁帮你处理的？你卫生间谁帮你打扫的？你房间就一张床一个只睡得下一只猫的小沙发，不睡床还让我睡地上？你睡相还那么差，你要不一直踢我，谁稀罕抱着你睡啊。你凭良心说，我这算是……算是性（和谐）骚（和谐）扰？” 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亏，越想就越觉得郁闷——真心想做点什么，就凭他们俩的体能差，她胡筱柔还能有好？ 胡筱柔嘴皮本来就不顺溜，给他这么一带思路，也觉得自己似乎真有点过分。 “那你想怎么样？” 颜浔阳也就是发泄一下，没想到胡筱柔真就这么蠢，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事情随便扯两句她就信了。 他愣了半天，才试探着说：“我都这样了，你总得照顾我到出院吧？” 胡筱柔一脸为难地样子：“霍总不让我出门……我还在禁足呢。” 颜浔阳差点就坐起来了。 “没关系啊，我和他解释。” 第十二回合陪护工作 第十二回合陪护工作 霍英博挂了电话，就一脸狐疑地问泰桑：“你老实跟我说，柔妹是不是跟颜浔阳在谈恋爱？” 泰桑吓了一跳：“不可能的，打人时候她比我还狠的，一直在打他的脸！” “那能说明什么，”霍英博打断他，“你忘了王浩？那还是正经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呢，骨头都给打折了。” 泰桑也沉默了，确实啊，胡筱柔对男友这种生物，一向挺下得了手的。 “你去医院看看，”霍英博吩咐道，“要是有苗头赶紧扼杀掉。” 泰桑哭丧着脸：“我胸口的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哎，老板我是伤患，我也需要照顾。” “谁叫你自己凑上去打架的？”霍英博瞪他，“不去的话扣三个月工资和奖金。” 泰桑不吭气了，半晌说：“那俱乐部的车子要送我去，还要接我回来。” “这个没问题。” “还要加薪。” “可以啊，”霍英博语气淡然，眼神却又凶悍起来，“加薪完我就把你将颜浔阳打进医院的事情挂到网上去，怎么样？” 泰桑瞬间就萎顿了。 “快去看看，”霍英博下了逐客令，“那小子指明要柔妹陪床，柔妹居然肯答应，里面肯定有猫腻。” 泰桑哼哼唧唧地关上门，还因为肋骨断了不敢甩太大力。 罪恶的资本家，罪恶的异国他乡的资本家！ . “苹果切小点吧，”颜浔阳慢吞吞地说，“太大了，咬不动。” 胡筱柔盯着他脸上的青肿看了好几秒，才把削好的苹果收回来，用水果刀一小块一小块割下来。 “也不用那么小，”颜浔阳动了动眼珠子，继续要求道，“太小了没嚼劲。” 忍耐，忍耐—— 好不容易才切完，装了满满一碗，戳上牙签放到床头。 颜浔阳眨巴了下眼睛，又了下努嘴，见胡筱柔还没懂，只好直言提醒，“我手也骨折了，没法子自己吃。” 胡筱柔：“……” 她还真没喂人吃过水果，连跟前男友一起时候都没有，力气大得几乎把牙签戳到颜浔阳嘴唇上。 颜浔阳却蛮满足的，之前不是看到我一直瞪眼摆臭脸吗？现在给我喂苹果，进步还是很大的，这顿打挨的并不算特别亏。 他慢慢地咀嚼，足足吃了近半个小时才把苹果全吃完。 胡筱柔额头都憋出汗来了，看他咽下最后一块果肉时直白地长叹了一口气。 “照顾我是不是特无聊？”颜浔阳的语气听着挺受伤的。 胡筱柔抿嘴，她不乐意撒谎，但哄人这种事情，也是做不来的。 颜浔阳又说：“不然咱们玩点游戏吧？” 胡筱柔奇怪地看他：“你手都骨折了，还怎么玩？” “我可以看你玩呀，”颜浔阳显得很理所当然，“反正躺着也无聊。” 他这样说，胡筱柔就很有些蠢蠢欲动。 她日常是有点宅的，除了运动也没别的爱好，最近被禁足了，没事就窝房间里玩点泰桑推荐的游戏。 “你想玩什么？” 颜浔阳想了一会儿，大度地表示：“随你吧，我也没什么特别想玩的。” 胡筱柔于是便把手机掏了出来：“那我找找。” 她手机屏幕十分硕大，开机界面是个不停踮脚够桃子的小奶猫，身上还写了个俏皮的“柔”字，手指在桃子上一点，桃子就掉到小猫头上，界面也便打开了。 颜浔阳看得兴致盎然：“这个开机界面真好看。” “是吧？”胡筱柔有点得意，“粉丝送我的主题，只有我有。” “唔，”颜浔阳陷入了沉思，能做开机主题的人，恐怕还是男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你喜欢吃桃子？” 胡筱柔已经在花花绿绿的图标里寻找想玩的游戏了，含含糊糊道：“也还好，资料里写了这个——你想玩益智的，还是简单点的？” “随你喜欢。”颜浔阳示意她把手机再拿低点，“你靠过来点，这样我看不到了。” 胡筱柔手指纠结地在俄罗斯方块和图片找茬之间划来划去，听他那样说，不疑有他的挨过去一些。 俄罗斯方块她的分数好看一些，但是找茬她更想玩。 在面子和个人意志面前，胡筱柔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千金难买心头好，要不然她也不会是胡筱柔了。 游戏一进去，就是两张几乎一样的花园照片——这游戏颜浔阳也算知道，就是找出第二幅图片里不一样的地方嘛。 他飞快地一扫，立刻就找到了好几个问题。 胡筱柔却一脸凝重地盯着图片，只眼珠子缓慢地左右转动了一下，手指一点动作都没有。 颜浔阳诧异地瞥了她一眼，试探这说了句：“铁锹。” 胡筱柔立刻就把手按了上去，手机发出欢快地得分提示，小星星哔哔哔闪烁个不停。 “洒水壶。” 哔哔哔！ “绿色树藤。” 哔哔哔！ “黄色篱笆。” 哔哔哔！ …… 一张图找完，胡筱柔迅速就按了下一关按钮，眼神里精光闪闪，连自己完全靠在了他枕头上都没留意。 颜浔阳当然不介意分点枕头给她的，微微侧了下头，把有点发青的下巴轻抵在她肩膀处，继续出声提示：“垃圾桶、水槽、扫帚柄……” 一时间“哔哔哔”的声音不绝于耳，小星星闪耀的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也就是在个关键时刻，一声突兀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 胡筱柔一连通了好几关，正在兴头上，压根懒得切出去搭理。颜浔阳自然也乐得忽略，脑子里却蓦然跳出了几张熟悉的人脸。 泰桑？霍英博？jul？前男友？还是……那个送卤味的脑残男粉？ 第十三回合情敌情敌 第十三回合情敌情敌 胡筱柔第一天的陪护工作是在游戏通关的提示音里结束的。 颜浔阳用一种说不清是嫌弃还是困惑的眼神瞅着靠在自己受伤的肩膀上睡得香甜的胡筱柔，想了半天，才用没骨折的那只手把掉在床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按电源键，戳桃子，屏幕解锁。 颜浔阳三两下就切出游戏，拉开了微信。 胡筱柔人缘开始不错的，微信界面上一大串消息提示，排在最上面的叫白源，点开头像大图一看，居然是张合影。 正是那天在餐厅门口找胡筱柔合影，在体育馆跟着胡筱柔跑了的年轻男人。 他发的消息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吃饭了吗，还在医院照顾人嘛什么的。再往上翻，则是跟胡筱柔的聊天记录——胡筱柔回复得慢，一般他发了好几条，胡筱柔才一条，但答的都非常切中重点。 什么确实不喜欢颜浔阳，这人害得她老师jul离开英博了。 什么不小心打了人，必须要到医院做苦力照顾讨厌的人了。 …… 从比赛那天开始，两人的联系就没断过。 颜浔阳越看越气，都想把人摇醒问问，“我怎么就逼走jul了？！” 竞技的世界成王败寇，他颜浔阳如今步步走高，以后也必然面临更年轻更有实力的新人挑战。 难不成她的jul老师就要特别一点，就要全世界人都让着？！ 还有，不是刚刚被前男友劈腿吗？ 男人什么德性不知道？ 跟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也说话那么直白，看不出来人家对你有意思？ 起码他颜浔阳对不感兴趣的异性，就绝对不会多花一秒钟相处联系。 粉丝，粉丝对偶像什么感情他还不知道，随便拉开微博就能看到各种开黄（和谐）腔发花痴的年轻小姑娘。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肯定有不少年轻人，乐得对自己的“男神”、“女神”投怀送抱的。 胡筱柔那些粉里，难保就不会有这样的人。 女人有第六感，男人判断竞争对手也是非常非常准确的。 这个白源，姿态放那么低，一定一定有问题！ 颜浔阳瞥了一眼睡得毫无知觉的胡筱柔，十分奇怪自己怎么会对这样满脑子草包的姑娘感兴趣。 除了这张脸，和那点小蛮牛似的勇气，简直一无是处！ 草包姑娘似乎在梦中感应到了他的嫌弃，做了个翻身的动作，没能翻成功，胳膊却精准地压到了颜浔阳骨折的地方。 颜浔阳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正要抬手把人推开，房门被轻轻地拉开了。 查房的护士小姐惊讶地发现病人颜浔阳还醒着，反倒是陪护的胡筱柔，居然压在病人身上睡得死死的。她连忙把人摇醒，一边斥责胡筱柔，一边动手检查颜浔阳的伤口。 胡筱柔一脸心虚地站在床边，眼睛里还有些混沌，小声地重复了两声：“对不起。”刚睡醒的她声音里有股奇异的沙哑感，像是变声期苦恼的小女孩。 颜浔阳觉得自己也是没救了，就这么瞧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竟然觉得有点萌萌的——一定是被网上那些宅男粉传染了！ 护士小姐处理完，就带着体温记录走了，颜浔阳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胡筱柔一瘸一拐地在床边转悠了两圈，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颜浔阳就很想逗逗她：“你一直站着干嘛，坐呀？” 胡筱柔咬着嘴唇没吭声，隔了半天才重复道：“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颜浔阳笑了下：“我又没说你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也是我罪有应得嘛——要不是我，你的jul老师就不会走了。” 胡筱柔的呼吸明显就急促了起来，盯着脚尖，眼神有点发狠。 颜浔阳后悔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胡筱柔那思维明显就还是小学生，巴不得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在身边陪着，不说体育竞技竞争残酷，就是父母家人都还有个生老病死，自己何必跟她提这个呢？ 胡筱柔却不知他的想法，也不转圈了，自顾自在陪护椅上坐下来，抱着手机在那打字。 看那个频率，肯定是在聊天，至于跟谁聊天，闭着眼睛也能想到了。 都这个点了还不睡，一召唤就能出现，真是阴魂不散的脑残粉！ 颜浔阳半闭着眼睛，越躺就越是烦躁，突然就说：“胡筱柔，我口渴。” 胡筱柔埋头打字，一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有没有良心啊？！ 下午要不是我帮忙，就凭你那个瞎子一样的眼神，能把你那个破游戏玩通关？！ 我一大活人在呢，怎么就非得隔着网线跟个陌生人聊个不停？ 按日子算，先来后到吧，也是我颜浔阳先认识你。 那个白源算个老几啊？ 颜浔阳有种后院起火的错觉，一不留神，就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明明他才是隔壁邻居，明明他才是先表达好感——颜浔阳认真想了想，自己似乎也认真表达过什么好感……所以问题的重点是在这里？ 但当务之急是让她先不要跟那个傻逼继续聊下去了。 “我说我口渴了。”颜浔阳提高声音，一字不漏地又重复了一遍。 一直鸵鸟一样的胡筱柔终于站了起来，气哄哄地倒了杯水给他搁在床头柜那，再次拿起手机。 “这样我没法喝呀。”颜浔阳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一个下午的磨合都特么白费了，之前小媳妇一样给我喂苹果的人是谁啊！ 胡筱柔抬眼看了他一下，转身去翻自己带来的背包，掏了盒没拆封的饮料出来，拆了吸管，插到他的杯子上。 “你用吸管吧，我的脚也还很疼。” 胡筱柔说完，就在陪护椅上躺了下来，还拿毯子盖住了全身。 一副不要再打扰我休息的生人勿近模样。 颜浔阳瞪着杯子上的吸管，怎么也不相信连“图片找茬”都玩不好的胡筱柔居然能用这一招来拒绝自己，不用说，肯定又是“某人”教的了。 第十四回合忧思忧情 第十四回合忧思忧情 颜浔阳猜的并不算错，白源确确实实就“教”了胡筱柔不少。 只不过他足够聪明，“教”得特别隐晦，在听到颜浔阳连吃个水果喝个水都要人帮忙之后，无不顺口的地说：“可是你也受伤了呀，那不是他打的吗？他不来你房间误会压根就不会产生呀！我觉得你没有错，女孩子谨慎一点，哪怕反应过激也是可以理解的。” 胡筱柔这人，就是喜欢顺毛摸，就是喜欢听好话呀！ 对比躺在床上“挺尸”，还总是指使她干这个干那个的颜浔阳，白源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跟他聊天轻松得不得了，不用怕说错话，不用怕冷场，因为他看起来似乎总能理解的，也总能把话题继续下去。 唯一叫胡筱柔不大习惯的，是他的时不时冒出来的“脑残粉”属性。 譬如聊着聊着，突然会冒出一句：“哎呀我居然跟我偶像成为朋友了，还聊了这么久，好像在做梦啊——” 譬如晚上随便聊到什么小吃，他隔天就会突然出现在医院门口送惊喜…… 胡筱柔跟前男友谈恋爱的时候，也只在最开始的几个月享受过这个公主般的待遇——而且王浩这个人，还是蛮爱计较付出的，半夜给女朋友买一次夜宵，都要反复地强调自己对她有多好。 白源就不同了，只要她肯要，就像帮了他大忙一样。 胡筱柔觉得这个朋友简直太完美了，完美到她每次看到他名字都有点心虚。 在这样二十四孝好粉丝的衬托下，颜浔阳就成了又残缺、又恶毒的坏人。胡筱柔听到他叫自己名字，都觉得拳头在发痒。 尤其白源还说，jul老师回国后又重新开始打拳了！ 明明不打算结束职业生涯，偏偏要选择离开，其中的缘由简直不言而喻。 她悄悄给jul打电话，jul只是苦笑。 他的小徒弟果然被他保护的太好，还不够明白“颜面”这个词的严重性，更不明白很多人比起“在哪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其实更喜欢“东山再起”、“卷土重来”这一类的词。 她的jul老师不是圣人，有着一切社会人的优点和缺点。 最后，他也只能说：“你好好打拳，好好学，有空来泰国看我，我会一直注意着你的。” 胡筱柔因为那几句又哭了一次，擦干净脸回来时颜浔阳正好换完药，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 胡筱柔觉得这人真的碍眼极了。 偏偏颜浔阳还为这几天的冷遇不满，张口就问：“你去哪儿了？” “和你有关吗？”胡筱柔答得硬邦邦的。 颜浔阳真愤怒了，借着照顾他的名头天天抱着手机跟人聊（和谐）骚，卸磨杀驴都比这样仁慈点吧！ 这是直接边磨边杀了吧？！ 也不怕被磨盘砸了脚！迟早又得被坏小子骗一次！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心忧。 坏小子什么的，按道理说，轮也该轮到他了呀，怎么就凭空插了个什么脑残粉进来。 粉丝这种生物，不是远远站着摇旗呐喊一下就好了的吗？ 天天来送吃的，围着正主聊天算什么鬼？！ 难不成还自以为能“转正”？ 胡筱柔哪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揣着手机就又出去了，拐到楼梯口给泰桑打电话，说jul的事情。 泰桑前几天奉命来调查，正撞上她和颜浔阳谁也不理谁，一个玩手机一个看天花板的模样，回去和霍英博汇报完就安心养伤了。这时看到她手机响，也吓了一跳。 “柔柔？” “jul老师又打比赛了。”胡筱柔的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泰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你又钻死巷子想不清楚了吧——他早知道你会这样了，这才不想告诉你。柔柔啊，桑哥哥要教你懂得一件事情：一个人做一件事，都是有他的道理的，这个道理可能很奇怪，但是一定是有的。你不一定要懂，但一定要支持，明白吗？” 胡筱柔懵懵懂懂地挂了电话，泰桑那乱七八糟的普通话只是让她本来就混沌一片的大脑更加浆糊了而已。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颜浔阳也扭头来看她。 她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道：“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颜浔阳脸瞬间就黑了。 胡筱柔接着又自顾自接了下去：“算了，没你也会有别人。”说完，慢慢地在陪护椅上坐了下来。 颜浔阳什么人，一听那口气就猜到是跟jul有关了。 他背了这么久黑锅，怨气都快突破天际了，偏偏还不能直接抱怨——要不然铁定被这姑娘认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胡筱柔，你为什么打拳？” 胡筱柔抬眼看了他一眼：“喜欢。” “为什么喜欢？” “想赢。” 颜浔阳笑出了声：“我也想赢，站到拳台上的人，除了单纯为钱的，没一个不想赢的吧。可冠军只有一个，凭什么要别人让呢？” 胡筱柔不说话了，jul是很强的，是不需要别人让的，是……可他还是输了，而且还输得那么彻底。 谁都不想输，谁都有可能输。 就是一直顺风顺水的颜浔阳，也被击倒过，也没办法做到百战百胜。 其实，jul的职业生涯里也并不只输了这一场。只是这一场特别狼狈，又恰好在俱乐部打算转型，自己年龄上升的转折点上。 他的退出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急流勇退，有长者风度，够理性够睿智。只有一个固执地胡筱柔非要追问本心，追问到底是俱乐部和颜浔阳逼他走的，还是他自己想要离开。 这样真挚又天真的感情，真是太沉重了。 也难怪他隐瞒自己的近况。 颜浔阳靠在枕头上，看着不远处的胡筱柔皱着眉头盯着地板发愁，不知该同情jul还是可怜她。 老师光环有时候也是个负担啊，尤其学生还这么长不大。 胡筱柔这股忧伤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照顾颜浔阳吃饭——在白源的教导下，她现在已经不给他喂饭了，一般就把饭碗放到他手够得着的地方，插根勺子，也就差不多了。 颜浔阳艰难地吃了几口，瞥瞥她饭盒里红红绿绿的配菜，嘀咕道：“我也想吃菠菜。” 胡筱柔刚夹住菠菜的手就僵住了，她心软啊，颜浔阳这么讨厌的一个人，这样好声好气地表示自己想吃，她就有点拒绝不出口。 胡筱柔粗鲁地把菠菜一口气都拨到了他碗里。 颜浔阳动作夸张地用勺子舀了几下，然后表示，菠菜太长，舀不起来。 胡筱柔瞪了他一会，最后还是用筷子把菠菜喂进了他嘴里。 颜浔阳把菠菜咽了下去，感慨似的问：“要不是jul，你还会那么讨厌我吗？” 胡筱柔努了努嘴，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颜浔阳却有点不依不饶：“我真觉得挺不公平的，我不过是打了场比赛，然后就被一挺有好感的姑娘讨厌了。” 胡筱柔还是没什么反应，她最近被白源“捧”的有点今夕不知何夕，“挺有好感”这样程度的话完全不起作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跟一只蚊子飞过去的动静差不多。 何况，颜浔阳脸没完全消肿，最大的优势“美貌”还不在线。 颜浔阳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表情就很焦躁，心痒手痒全身到处都痒，偏偏还行动不便，连热情拥抱一下都做不到。 第十五回合恋恋花语 颜浔阳活了二十多年，一直觉得自己不算太笨的。 但是跟胡筱柔相处，光有智商似乎并不够，他住院这么久，胡筱柔天天在，魂也天天往外飞。至于是飞到大街上跟小粉丝逛街去了，还是飞到泰国围着jul转个不停，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出院那天，霍英博专门找了生活助理来接。 胡筱柔坐在副驾驶座上，低头玩手机——她如今也是刑满释放，不但不用再陪颜浔阳，连霍老板下的禁足令也到期了。 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颜浔阳在后座坐着，瞅着她的后脑勺发呆。 对姑娘示好什么的，他虽然没做过，也不是不懂。 车子到了英博，胡筱柔背着包兔子一样率先跳了下去，一溜烟就没影了。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门口居然还有几个粉丝在那等着，见颜浔阳下来就使劲招手。颜浔阳冲他们笑了笑，合了影，再回到生活区，胡筱柔早没影了。 生活助理帮他把房间全部打扫过了，钥匙也配了新的。颜浔阳屋里屋外走了一圈，探头看隔壁，大门紧闭，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一直到晚饭时候，他才在餐厅遇到胡筱柔，正一个人坐窗户边吃饭。 颜浔阳拿了吃的，长腿晃啊晃的就走到了胡筱柔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胡筱柔瞥了他一眼，“那边很多空的椅子。” “一起吃热闹呀。”颜浔阳笑笑。 胡筱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抬下巴示意他去卢延他们那。颜浔阳摇头：“我跟你熟一点，比较喜欢跟你一起坐。” 胡筱柔呆了一下，低下头用力扒饭。 “我觉得我还行啊，跟我一起相处过的队友都挺喜欢我的。”颜浔阳一边说，一边随手把盘子里的猪肝夹到她碗里，“我不吃动物内脏。” 胡筱柔心里的小火苗立刻就燃起来了，你吃不吃内脏干我屁事，剩菜夹我盘子里我们关系很好吗？！ 她盯着那堆猪肝越看越火大，饭也懒得吃了，收拾盘子站起来就走。 颜浔阳夹菜的筷子都还晾在半空呢，她已经走到门口了。 果然，单纯精神上的示好并没有用啊—— 胡筱柔的那些宅男粉精力无穷，曾经给她做过一个特别“公主范”的个人小站，点进花瓣飘零，各种比赛视频、杂志硬照齐全，最显眼的就数个人资料这块了。从身高体重到三围、喜好，一应俱全，尤其是身高体重这部分，从初次登台的16岁开始记录，到现在每年都还有人根据官方数据进行更新。 颜浔阳拿手机在这个小站上转了一圈，打电话跟花店定了一大盒薰衣草。 送花总是没错了吧，女孩子嘛，肯定都喜欢花的。 薰衣草的花语也挺浪漫的，等待爱情，一听就是小姑娘喜欢的调调。 颜浔阳想象了下胡筱柔面红耳赤地看着一大盒紫色小花发呆的样子，觉得还挺有趣的。 可惜，现实总是太过残酷。 隔天一早，颜浔阳还在楼上就看到生活区的门厅那围了一堆人。阿b的声音最响亮，大老远就能听到：“要薰衣草的快来啊，晚了就全没有了。” 颜浔阳耳朵立刻就竖直了，这么巧，他昨天刚订了薰衣草，今天他们就也买了？ 他快步朝楼下走去，正遇到泰桑从他身边经过，语气熟稔地招呼：“颜神你也喜欢花呀，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薰衣草泡脚非常非常助眠的。” 颜浔阳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这人怎么就能这么low，好好的花一到他嘴里，瞬间就变得“臭味十足”起来。 何况，你之前打我的帐都还没算呢！ 颜浔阳很不想搭理他。 门厅地上放着足有行李箱那么大的盒子，里面的紫色花束已经被分得只剩下一半了。泰桑啧啧感慨：“谁啊这么大手笔，这得多少钱？太牛了！柔妹呢？” 阿b朝楼上努嘴：“怕过敏躲房间里呢，让咱们快点分完打扫干净。” 颜浔阳终于觉得不对了，这盒子上特么印着的logo超级熟悉啊！ 这不就是他买了打算哄人的花吗？！ 这群神经病居然想拿去泡脚？！ 他记得他还写了卡片的啊！ 老板你生意怎么做的，卡片没写署名？ 眼看泰桑也要弯腰去拿花了，颜浔阳赶紧拦住：“等等，这花是别人送胡筱柔的？你们就这么分了？合适吗？” “很合适的呀，”泰桑笑嘻嘻的，“柔柔薰衣草过敏，超级严重的过敏，所以呢，每次有粉丝送来这个花，都归我们的——哎呀，跟你说泡脚真的很有疗效的！” 颜浔阳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那她干嘛在个人资料上写喜欢薰衣草？” “那时候她代言的一个运动装牌子叫薰衣草，”阿b好心解释，“商家的要求啦——哎呀，这里还有个卡片，看看是哪个土豪脑残粉送的，要是合适就让柔妹嫁了吧哈哈哈……” 颜浔阳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东西分了就算了，卡片还是要给本人的吧！” “颜神你放心，我们都很尊重她粉丝的感情的，”阿b深明大义地解释，“我们每次也都有把卡片留给她的啦。不过最好弄个塑料袋装起来，或者搁阳台吹几天风，她那个过敏蛮严重的。” 颜浔阳紧握着小卡片，回头往自己房间走，心里简直有成千上万条野狗在那狂奔撒野。 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紫色小花，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等待！ 他花了那么多人工费专门让花店小妹一朵一朵数出来的！ 全部都给这群禽兽泡脚了！ 偏偏阿b还不识相，在他身后追问：“颜神你不拿点吗？泡脚真的很安神的。” 颜浔阳脚步不停，只怕自己控制不住拳头，动手教教他什么才叫真正的“安神”。 第十六回合吻与拥抱 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新一届的中外俱乐部联赛的日期也已经近了。俱乐部联赛分业余组和专业组，泰桑和卢延他们都报了业余组，颜浔阳和胡筱柔是英博唯一两个参加专业组比赛的人。 霍英博拿着比赛日程表研究了半天，才摸着下巴说：“颜神，你在combatpress上自由搏击轻量级的排名是10，首战要是能赢，不意外至少能升一位。” 颜浔阳点头，他这次的对手是爱沙尼亚的拳王，也在6月份的排名上，恰好就是第9名。 霍英博又转头去看胡筱柔：“柔妹刚接触自由搏击，看你自己发挥，首轮比赛结束，能上排名就可以。” 胡筱柔低着头没吭声，只反复盯着并不算粗壮的手掌。 霍英博在她脑袋上撸了一把：“好好练，不着急。起码你国内的排名不会低。” 中国并不是世界搏击联盟的会员国，女子项目又比男子项目更加边缘化一些，国内排名的权威性自然也不能跟combatpress这一类世界级的权威排名相比。 从霍英博办公室出来，胡筱柔就径直往训练场跑。 颜浔阳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也跟了过去。 英博俱乐部的选手训练场彻底贯彻了富二代什么都要追求最好的理念，不但沙袋、吊杆、综练力机之类的一应设备齐全，还附带休息厅、洗澡房、换衣间，就连陪练都算得上训练有素。 胡筱柔的习惯是先跑一会儿热身，然后深蹲，接着跳绳练攻守步法。玩搏击，不但要学会打人，还得学会怎么躲避进攻，怎么被打不受伤、不扣分。 拳台上的每次一胜利甚至是失败，都是靠无数次练习来巩固的——赢和输不一样，被ko和被打败也是不同的。 像颜浔阳现在的记录是55场48胜7负，但毕竟没有被ko过，在粉丝中的口碑就不一样。 胡筱柔冲劲好，打得却过于耿直，胜率虽然还不错，ko记录却有近5场，无一不是被打到不能动弹，甚至靠教练扔白毛巾才把人救下场的。 她在跑步机上慢慢跑着，颜浔阳也跟了进来，举了会哑铃，等她做完深蹲开始跳绳后，就抱臂在一边看着。 那模样，生怕她不知他在观察。 胡筱柔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停下来：“你想说什么？” 颜浔阳摇头：“你继续练，等我想想。” 想你妹啊！ 胡筱柔不再搭理他，继续将当天的训练项目一样一样认真做完。 付出不一定有收获，但不付出，一定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颜浔阳这所谓的“想一想”真的就想了很久，胡筱柔可没有那个耐心，做完整套训练就去冲澡了。 中午的时候，又在餐厅遇到了他。 “你自己的比赛视频，都有收集吧？”颜浔阳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把盘子放在了她对面。 胡筱柔白了他一眼，然后点头。 比赛视频当然都会收集，复盘时候要用的东西啊。 “那一会儿去你屋，”颜浔阳夹了一筷子鸡丝炒香干到嘴里，“咱们一起看。” “看……”胡筱柔迟疑道，“为什么要看？” 颜浔阳抬眼看她：“你不是要打俱乐部联赛？那可是自由搏击。” 胡筱柔语塞，低头扒了会饭，嘟囔：“谢谢。” 颜浔阳抬手就揉她脑袋：“快吃！” 胡筱柔被他的动作吓得迅速往边上挪了挪，正好泰桑从门口进来：“哎哎，你们干吗？！”他可是被上次的打架事件弄得像惊弓之鸟了，一看他们有要动手的趋势就赶紧来扼杀。 颜浔阳讪讪地收回手，再一瞥胡筱柔，对方比他还尴尬，使劲抓着筷子，手指用力的发白。 “没事，”颜浔阳解释道，“我们闹着玩的。” 泰桑一脸狐疑，端了盘子后专门挤到两人中间的位置坐着。颜浔阳觉得这人不但娘，还真蛮欠的。 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打人是第一层仇恨，把他送的薰衣草泡脚是第二层仇恨，如今莫名其妙冒出来当电灯泡则是第三层。 地狱不过九重，娘桑讨人厌的本事倒是修炼的非常到位。 泰桑见他们都不说话，还好心想调节下气氛，一边吃一边嘴贱地说：“哎呀，柔柔、颜神，老板说你们两个人都报专业组的比赛的，带上我一起训练嘛。我业余组规则好多不懂的，好怕打倒了人却输了分数，那一定要郁闷到死了。” 郁闷到死不是很好？ 总比被人嫌弃死好一些吧？ 颜浔阳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是，这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吃完饭，泰桑还是非常自来熟地跟着他们一起回了胡筱柔房间。 胡筱柔翻出ipad里的比赛视频，转接到液晶电视上播。 这些比赛泰桑都是看过的，不明所以地问：“干嘛柔柔？” “算是……复盘吧。”胡筱柔抓抓头。 颜浔阳没搭理他们，自顾自盯着屏幕看。 这是一场胡筱柔19岁时候打的泰拳锦标赛，对手是个20出头的泰国女拳手，打法非常油滑。胡筱柔“太憨”的缺点在这一场比赛暴露无遗，明明从场面上看她占着上风，最终三名裁判打出的分数，却都偏向那名女拳手。 胡筱柔没想到颜浔阳一挑就挑了这么憋屈的比赛来播，咬着嘴唇不说话——那场比赛，也是jul做赛后分析时情绪最激动的一场，甚至还用泰语爆了好几句粗口。 霍英博更是指着她鼻子大骂：“你以为你是破冰船吗？啊？人家给你下套子你就钻，引诱你犯规你就犯规？她晚上约你开（和谐）房你去不去？！” 三年过去了，她的个子长高了，胜率上来了，排名也升了，这个“打得不够聪明”的毛病却依旧没能改变。 颜浔阳直接就视频开讲了，从每一拳的出拳力度、角度、前后手考虑，到是否符合规则，到假如学过散打、柔道等其他搏击项目时需要注意的处理方式。 他明明是玩自由搏击的，却能精准地说出对方的每一个得分点。一场比赛看完，不但胡筱柔佩服得五体投地，连泰桑都两眼直冒星星。 “是不是我产生了错觉？”泰桑娘兮兮地捧脸，“我觉得颜神你超级有文化的样子。” 颜浔阳笑笑没说话，只是继续点开第二场比赛。 那是她去年年末在伦敦打的一场商业赛。英国有关绅士和淑女小资爱情世界闻名，打起拳来却也非常凶狠。 这一次的对手论实力其实要高过胡筱柔，缺点就是脾气特别硬，容易冲动容易跟人在场上对着拼。 在国内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胡筱柔以微弱比分获胜，下场时满脸鲜血，简直像是从格斗场下来的。 颜浔阳盯着屏幕上擦拭血迹的女孩，沉默了良久才说：“胡筱柔，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跑来打泰拳了呢？” 胡筱柔莫名其妙地看他，泰桑也“啊”了一声。 颜浔阳却又没话了，手指头在ipad上戳了戳的，又点开了一段视频。一连看了好几场，才返回来分析伦敦那场。 不知是不是胡筱柔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她藏不住话，自然也受不了别人当着她的面藏着掖着，在床上躺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爬起来去隔壁敲门。 凌晨四点，名副其实的“夜半鸡叫”。 颜浔阳拉开门时整个人都被低气压包围着，瞪着眼睛看她：“现在几点？” 胡筱柔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他：“你下午话没讲完，我睡不着啊——” 颜浔阳仰天长叹，叹完之后闭眼靠着门休息了会，猛地就俯身抱了过来。胡筱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做这个动作的内涵，呆愣愣地问了句：“什么？” 拥抱代表什么？ 代表距离被拉得过近，中止对方攻势；代表对方已然贴身，不严守下盘很可能被抱摔；代表裁判马上会过来将人分开，免得压在护栏上出现意外…… 总之，一定是需要谨慎对待的动作。 直到颜浔阳将一个带着热度的吻落在她颈项上，呢喃一般反问：“你以为我在忍耐什么？看到喜欢的人受伤，觉得心疼，想要抱一抱她，亲一亲她而已。” 胡筱柔脑袋嗡的一声响，那些乱七八糟的分析登时就“砰”的碎裂了。 颜浔阳的脑子转得太快了，她却无法这样自如的在感情和比赛之间切换，说好的复盘呢？ 复盘跟什么“喜欢”，跟什么“亲一亲”、“抱一抱”有什么关系？ 颜浔阳的吻逐渐加深，吸允得整个颈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逐渐上移，在唇瓣边停下：“你不拒绝，我就当你也喜欢我了。” 胡筱柔下意识就偏开了头，有点委屈地嘀咕：“我们在说比赛啊。” 颜浔阳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肩膀上，垂着胳膊笑得身体发颤，半晌才说：“我在说你，胡筱柔——你觉得我干嘛一直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不抓紧训练跑来给你分析什么比赛视频？” 因为…… 胡筱柔答不出来，但下意识就想要逃避。 王浩当年也是这样，靠着学生宿舍的门廊旁，背着阳光站着，声音带笑着问：“胡筱柔，我都追了你一个月了，你都没感觉吗？” 胡筱柔于是开始回忆，意外发现自己的自习课座位都是他占的，开水都是他打的，早餐都是他送的……理所应当的，他们就在一起了。 颜浔阳又凑了上来，嘴唇的气息火热而诱惑，眼看就要贴上她的。 胡筱柔猛地低下头，抬手推开：“我回去了！” 她这一推用尽了全力，颜浔阳又没防备，被推得重重撞在防盗门上，脑后勺更是直接跟门板亲密接触，发出“砰”的巨响。 搏击选手的拥抱，时间一长，就容易为外力干扰，甚至判成消极搂抱。 第十七回合追求者们 胡筱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颜浔阳捂着脑袋瞪视自己的样子多年以后她都清晰记得，那天晚上却被她刻意遗忘了，重新躺回床上没多久就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压根没敢去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跑学员训练场做常规训练去了。 学员训练场可不比生活区的选手训练场，人多不说，大部分还都是搏击爱好者，不是她的粉也都认识她，立刻就围了上来。 “柔妹柔妹，你报名了俱乐部联赛，你也要转自由搏击吗？” “柔妹给我衣服上签个名吧！” “柔妹，jul老师走了，你就不练泰拳了？” “看镜头看镜头，笑一下!” …… 胡筱柔登时就晕乎了，混乱里有谁抓住了她的手，使劲往外拽。她也跟着跑了几步，很快从训练场脱身，跑向生活区。 “白源？”胡筱柔又惊又喜，“原来是你！” “哎呀，都没看清脸就跟我跑！”白源笑得露出白亮的牙齿，“那你刚刚以为是谁？” “嗯……往这边走！”胡筱柔顾左右而言其他。 白源向来好说话，顺势转移话题：“你真的要转自由搏击了？” 胡筱柔“嗯”了一声，又问：“你怎么来了？” “那是学员训练场，我交钱了，是来上课的呀。” 胡筱柔正在开门的动作顿住了，不好意思道：“那、那你赶紧回去吧。” “没事，”白源帮着把选手训练场的门推开，“比起上课，还是跟你一起更重要！那么多人想求都求不到呢，我赚了大便宜啦。至于自由搏击，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争取早日上世界排名！” 训练场里是有人的，听到动静自然会转头过来。 白源看到颜浔阳还算淡定，胡筱柔就又想往外走回学员那边算了。 幸好颜浔阳只看了一眼就把脸转开了，自顾自在那跑步。 白源敏锐地看出来两人气氛不对，压低声音问：“要不要换个地方？” 胡筱柔迟疑着摇头，挑了距离颜浔阳最远的跑步机上去慢跑。白源就上了她隔壁的那台，声音轻轻的：“那我陪你一起。” 胡筱柔轻轻“嗯”了一声。 不远处的颜浔阳，冷哼了一声，换了器械开始常规的力量训练。 胡筱柔你够种！ 我昨晚表白，你今天就带人来我面前秀亲密！ 前车之鉴不吸取，拉个小白脸脑残粉来选手训练场玩！ 一会儿不去跟霍英博打小报告，他颜浔阳切了脑袋跟她姓！ 白源的注意力全放在胡筱柔那，陪着跑完了步，跳了会绳，跃跃欲试地要帮她拿手靶当陪练。 负责陪练的工作人员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蹲边上拿着手机玩游戏。 颜浔阳越听越生气，最后还是开口了：“这里是签约选手的训练场，学员训练到前面去。” 胡筱柔正好一拳打在白源手里的靶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动。白源往后退了一步，客客气气地解释：“我不是来蹭训练的，我就是当个陪练，柔妹也同意啊，这样都不行吗？” 工作人员讪讪地朝这边看了两眼，拿不准是不是出声干涉。 确实，人家也就是小粉丝心态，难得近距离接触下偶像，胡筱柔又不排斥，没什么好阻止的样子。 颜浔阳皱着眉头盯着他，眼睛里全是厌恶：“当陪练也是要面试要考核的——谁跟你说不要钱的就是好用的？” 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白源脸色也变了。胡筱柔张嘴欲言，对上他视线又缩了，解了手套拉着白源往外走：“算了，你不该来这里的，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 颜浔阳听到“不该来这里”时脸色缓和了点，再听到她说要去“逛逛”，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大赛在即，不好好训练，成天跟野男人一起出去“逛逛”！ 早在看到她跟前男友闹得满城风雨却还打算把东西寄回去的时候他就该料到，胡筱柔这类型的姑娘就是容易招蜂引蝶！ 一来二去就跟陌生男人玩熟了！ 可特么找的都是什么玩意啊，走了一个劈腿男，新来这个一看就很弱鸡，论脸不如他，论打架铁定也歇菜，就算有钱吧，他颜浔阳也很有钱的呀！ 无论他心里多么不服气，胡筱柔还是和白源一起走了，还是胡筱柔主动拽着人家的手走的，一副我惹不起躲总可以了的样子。 颜浔阳紧咬着牙关，拳头痒得要命。 他甚至有点怀疑，胡筱柔昨晚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话。 毕竟人蠢智商低，没准真当成他在开玩笑了。 . 胡筱柔在学员训练场出现的各种照片很快出现在网络上，不少粉丝纷纷哀嚎自己没运气碰上，羡慕嫉妒恨。 颜浔阳的一部分粉丝也看得心痒，也不管什么前仇旧恨了，巴巴地来问：“只看到胡筱柔吗？颜神没有来？” 这话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就遭到了大量柔粉jul粉的嘲讽。 倒是有谁也不粉的路人学员客气解释：“只有柔妹来了下，颜神前阵子受伤了的样子，估计还在恢复训练吧。” 颜浔阳受伤了？！ 颜粉内部又小小惊爆了一下，并且开始四下打听到底是为什么受的伤。 难道是打比赛那天的事？ 可是都没见英博官方放什么消息啊！ 世界上哪儿有不漏风的墙，一来二去就漏出了点距离真相有那么点接近的小道消息——颜浔阳是被队友打进医院的，为了赔罪，该队友还频频跑医院赔礼道歉。 英博够得上资格冠上颜浔阳“队友”的人，闭着眼睛想也知道是谁。 小姑娘们青春年少，正是为爱奋不顾身的年纪，天大地大都没有偶像大，为了偶像什么出格的事情做不出来？ 胡筱柔和颜浔阳、英博官方主页、论坛、微博、微信立刻遭到了爆炸式的攻击——颜浔阳那就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怜惜、心疼、安慰，胡筱柔和英博则完全是被地毯式轰炸了。 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学的脏话，动词名称形容词一个劲往上叠加生造，堪称劳动人民智慧与力量的结晶典范。 胡筱柔正跟白源一起喝饮料呢，白源手机里的各种群就滴滴答答叫了起来。点进去一看，无一不是在说这个事情的。 白源戳到她主页去瞄了两眼，又去官博和她微博上瞧了瞧，心里略一思索，就把手机给胡筱柔递了过去。 胡筱柔嘴里叼着吸管，心里乱成一团，正在妄图用放空大脑的方式逃避一下现实。白源的手机一递过来，立刻就看到了明晃晃的“泰拳（和谐）婊”几个大字。 倒不是她喜欢对号入座，而是这种骂法实在给她留下太深的阴影，警惕性自然就比较高。 接过来手机再一细看，原来是她打人的事情被捅出去了。 胡筱柔心里一虚，那些脏话的杀伤力就减弱了不少。 白源犹自在那给她抱不平：“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知道是谁嘴那么贱。” 胡筱柔低头猛吸饮料，骂得虽然难听，但是确确实实是自己做错了……好像也没什么好愤怒的。 白源见她完全不为所动，心里也有点焦急：“你怎么都不生气呀，难道……真的像他们猜测的，真的……喜欢他？” “咕噜——” 胡筱柔一口气吞下半杯子冰水，紧张地抬头看他：“谁、谁说的？” 白源一指手机：“喏，颜浔阳粉丝说的。” 他手指的地方，一行评论清晰可见。 “泰拳小（和谐）婊分明就是看上我们颜神了，想要投怀送抱不成才蓄意陷害！诅咒她每场比赛都被ko！” 冰水下肚，凉彻心扉。 胡筱柔捂住肚子，盯着“每场比赛都被ko”几个字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这是要多歹毒的人才说得出来啊！ 与此同时，颜浔阳那句带着潮湿气息的话也再一次在耳畔响起：你不拒绝，我就当你也喜欢我了。 不拒绝，就是喜欢！ 她把脸涨得通红，斩钉截铁一般摇头道：“谁会喜欢他，他有什么好喜欢的！”为了说服自己一般，手指头都紧紧蜷缩在一起攥成了拳。 白源这才又笑了出来，嘟囔道：“那就好，刚才……总之，还好啦……” 胡筱柔没懂他的意思，自然而然地追了一句：“好什么？” 白源笑得有点羞涩：“还好你不喜欢他，那样……我就还有机会呀。” 胡筱柔：“……” 白源见她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赶紧又解释道：“我没有让你为难的意思，你不要介意呀。我知道……我就是……哎……” 胡筱柔第一次见到比她本人还容易尴尬的表白者，通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试图解释，不知怎么就有点忍俊不禁。 相对来说，是这样没有威胁性的人更叫人放松。 第十八回合咫尺天涯 泰桑来到训练场的时候，颜浔阳正对着沙袋在练扫腿，每一下力道都大得惊人。 “嗨，颜神，斗志好高。” 颜浔阳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就又一脚扫到了沙袋上。 泰桑撇嘴，搭着毛巾去更衣室换衣服，正好看到陪练抱着手机蹲在椅子上。陪练一件他就跳起来，压低声音道：“桑桑老师，我今天想请假，帮我跟老板说下呀。” 泰桑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自己去请假？” 陪练哭丧着脸：“我是临时被抓来顶班的呀，那家伙太坑了，骗我说家里有事，结果是找我来堵台风眼的！”说着，他压低了声音，“谁知道颜神今天吃了什么……都练一下午了，有人就打人，没人就踹沙袋。” 泰桑“啧”了一声，拍拍他肩膀：“没有血气怎么玩搏击啦，就说你们不懂了吧。” 说着，扒掉身上的花衬衫，换上明黄色的运动背心和运动裤，大大咧咧出去了。 颜浔阳还在了专心致志地踢沙袋。 因了陪练的话，泰桑还真留意了一下他，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只觉得他今天训练似乎有些过于认真，踢得沙袋形状都不对了也没停歇的意思。 做完一整套常规训练，颜浔阳还在跟沙袋较劲。 泰桑擦擦汗打算去洗澡，颜浔阳终于把目光从沙袋那挪开了：“陪我打一场？” 泰桑正拿毛巾擦脸上的汗，没留意到颜浔阳又凶又亮的眼神，爽快地答应了。 一动手，泰桑才明白陪练刚才为什么一副大祸临头的可怜模样了——这特么哪里是练习，世锦赛总决赛也不过如此吧。 才一个回合，泰桑就滚到一边捡毛巾投降了：“我认输我认输啦，还有事情，先走了！” 颜浔阳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去浴室冲澡换衣服。 陪练趁机一溜烟跑了，顺便发消息把那个叫他来顶岗的家伙狠狠诅咒了一通。 胡筱柔这一消失就是一整天，一直到晚上都不见人。 颜浔阳从读书开始，托这张漂亮脸蛋的福，行情一直走俏。他难得主动一回，第一次吃这么大瘪，从生理到心理上都有点变态，干脆开着门等她回来。 胡筱柔在外面溜达了一天，本来是打算静悄悄回房间的，正好完美避开颜浔阳。 一拉开生活区的大门，她就有点傻眼了——2楼走廊灯亮着，自己隔壁房间的灯也亮着，门还大开着。 胡筱柔安慰自己只是巧合，或许男人比较粗心忘了关门关灯而已，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走。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才走到楼梯口，颜浔阳就从屋里出来了，板着脸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胡筱柔茫然地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运动手表，11点不到，说早不早，说晚……也不算太晚吧。 可这关他什么事？ 颜浔阳盯着她看一会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砰”的把门关上了。 胡筱柔：“……” 一连几天，颜浔阳见她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偶尔撞见白源来找他，干脆就当他们是空气。 就连在训练室，对她都是完全的无视状态。 周五的时候，外联给英博联系了个网媒做节目打广告，事先跟他们对词，差不多就是记者在学员训练场采访学员，临出门时候正好撞见胡筱柔和颜浔阳经过。 颜浔阳直接就拒绝了：“没必要吧，我们平时也不一起，拍这么刻意也太假了。” 胡筱柔脸整个就涨红了，粗着嗓子道：“我也不想和他拍！” 外联尴尬地把记者拉走，心道胡筱柔难搞就算了，怎么颜浔阳也这么没分寸——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胡筱柔那直肠子传染了？ 节目还是要录的，最后靠着霍英博出场，改成了记者先去学员训练场采访，然后跟着外联去选手训练场，偶遇正在训练的胡筱柔和颜浔阳。 颜浔阳勉强答应下来，全程都一声不吭在那踢陪练手里的靶子，霍英博也是无奈，只好逼胡筱柔多说话。 胡筱柔对着镜头就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怂货，摸头发，拽手套，踢垫子小动作一串一串的，n机了十几次，摄制组都没辙了，折腾到天黑才算放过她。 胡筱柔觉得这简直比跟男人打拳都累，晚饭都没胃口，可怜兮兮地跟泰桑诉苦：“我觉得我有镜头恐惧症，现在看到你眼睛都觉得害怕。” 泰桑舀了一大勺吃剩下的油汤要往她嘴巴里塞：“快补一补脑子。”胡筱柔扭头就躲，顺便拿起汤碗往他所在方向泼。 汤汁飞溅的到处都是，恰好颜浔阳端着餐盘经过，白色的运动t恤上立刻就被溅了一大块黄色的污渍。 餐厅有一瞬间的寂静，胡筱柔迟疑着说了声“对不起”，抓了纸巾要给他擦拭，被他一把推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恶不恶心。” 胡筱柔呆了一下，刚才没注意，被这么一嫌弃，才发现自己确实满手油腥。 在场的其他人全都低头吃饭，装作没看到。始作俑者泰桑想要缓和下气氛，主动道：“怪我怪我。” 颜浔阳就跟没听到似的，黑着脸把餐盘端到水槽那放好，一边脱t恤一边往外走，经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就把衣服扔了进去。 胡筱柔的思维是很直接的，对她好的人，才是好人；对她不好，那一定就是讨厌她。 她深深的觉得，自己一定一定是被颜浔阳讨厌了。 第十九回合此时彼时 餐厅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霍英博耳朵里，加上之前录节目的矛盾，霍老板便以为颜浔阳还在为之前受伤的事情生气。 别说事主本人，网上那些粉丝都闹得天翻地覆呢，毕竟住了好几个月院。 霍英博便叫了胡筱柔过来问话，胡筱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把颜浔阳跟自己“告白”的事情说出来。 她这人在感情上其实是很较真的，踏踏实实地相信着爱与喜欢都是正面的情感，必然要持续地付出才算得上真挚。 颜浔阳这种来去匆匆的“轻佻”示爱，必然只是一时兴起，没准就是想要逗一逗自己，约个炮而已。 一旦发现她没这个意思，立刻就撤退到几百米开外，强硬地割裂一切联系。 而颜浔阳那最近的态度也确确实实就在证实着她的这种揣测。 霍英博自己也算情场老手，从他的角度看，胡筱柔虽然足够漂亮，但却缺少了魅力女性的含蓄柔美，就是潜规则吧也对这么个智商情商都还没长大的小女孩下不去手。 颜浔阳女粉成千上万，自然也不大可能对胡筱柔有这方面的想法，何况他还专门派泰桑去医院打探过，两人完全水火不容的样子嘛。 霍英博于是耐着性子做胡筱柔的思想工作：“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可你们都签在了英博，那就是同事，是队友。以后肯定还会有很多需要一起面对公众的日子，而且你也知道，他来这里，算你半个老师，学生尊重老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胡筱柔低着头不吭声，她跟jul学了6年，没受过一天气。现在陡然换来这样一个处处压着她的颜浔阳，说不委屈就是在撒谎。 颜浔阳的话不多，但跟jul比起来就像是开锋的利刃，每一个眼神都带着寒气。 就是他好心来给她复盘的时候，盯着电视屏幕的侧脸也笼着股肃杀之气，尤其看到她犯规犯错的时候，眉毛都会嫌弃人。 泰桑说来一个自由搏击冠军指导自己是福气，胡筱柔却只觉得压力。 他跟自己亲近有压力，他跟自己疏远也有压力，甚至那次模模糊糊的告白，也让她觉得惶恐不安。 她自觉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会打拳，这是她和大部分女同学不同的地方，甚至在前男友面前这都是一个大优点。 但是，48公斤级的女性对手，颜浔阳眼里，大约也就和躺在地上喘气的王浩差不多战斗力吧。 何况，她也是真讨厌他。 霍英博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见胡筱柔一直没说话，便抬眼去看她。姑娘垂着头，咬着嘴唇，脸颊有点泛白，浓密的睫毛扇子一样往下盖着，眼睛里盈盈的有一点水光。 霍英博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胡筱柔也是他看着大的，16岁便开始一路在拳台上爬模打滚，每每惹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就是这个模样。 他责怪jul把她当抱洋娃娃的小女孩宠，自己何尝又不是——有媒体嘲讽英博从老板到粉丝都是暴力萝莉养成游戏控，其实还真有一点贴切的。 霍英博于是又找颜浔阳打探了一番，劝说了一通。 颜浔阳却和胡筱柔不同，他有自己的成熟想法，对英博也没什么感情，同老板打交道，奉行的是和平、合作，互惠互利。 霍英博那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就跟过堂风似的从他耳边吹了过去。 胡筱柔委屈，难道他就不委屈？ 他这个人，性格里好胜因子其实很强，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能打到现在这个位置。 但他又太过理智，打拳时候十分讲究技巧，像胡筱柔那样亏本直接一拳换一拳是不做的。 他第一次见胡筱柔，其实是在一次商业赛上，男子组75公斤级比赛后面紧跟着就是女子组48公斤级比赛。 当时的队友心血来潮要看女孩子“打架”，硬拉着他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颜浔阳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成年人的基本交际礼仪说服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的队友要友善。 上台的两个女孩都挺瘦的，运动背心下露出的马甲线倒是都很漂亮。两姑娘一上场，不少男观众就兴奋得直鼓掌，那氛围与其说是来看比赛，不如说是看热闹瞧美女的。 光看脸的话，确确实实还挺赏心悦目的，尤其个子稍矮那个，靠在护栏上一脸的斗志，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蛮劲。 颜浔阳起了兴致，再看下去却有点无语——这姑娘完完全全在用打泰拳的方式打自由搏击，全程犯规，压着对手从头打到尾，最后……还是输掉了比赛。 颜浔阳开始觉得好笑，看到后面不知不觉就有点羡慕。换做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比赛场上这样肆意妄为。 他的理智不允许，他的自尊和骄傲也不允许。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充满想往，哪怕那东西有百害而无一利，颜浔阳渐渐就开始留意这个比自己小了4岁的女选手。 他一路越打排名越高，胡筱柔总体虽然在升，却非常不稳定。看到她暴打男友的视频时，颜浔阳仿佛发现自己关注了很久的商品被人预定却又取消了一样，五味陈杂。 说欢喜吧，这明明已然是一个被退回的“滞销货”；说不高兴吧，起码明明白白证实东西还在货架上。 jul邀请他，他便来了，随即就发现自己居然被讨厌了。 胡筱柔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看到jul像是沙漠旅人见了绿洲，看到他就活脱脱一副正房见了来争家产的私生子。 逗她反应无趣，示好有去无回，真心真意表达一下内心情感，人还一脸日了狗了的傻逼样子……甚至连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个小破粉丝都比他存在感高。 颜浔阳觉得自己熬夜帮她复盘的行为简直就是俏眼做给瞎子看，浪费一腔热血！他下定了决心要拿回尊严，不再多看蠢得根本配不上自己的胡筱柔一眼。 光有肆意进攻的*有什么用？还不是输？ 体育竞技，讲究的是胜者为王！ 他傲气惯了，难得放低姿态一回，得不到回应，恼羞成怒，恨不得把之前的之前做傻事的自己揉碎了回炉一次。 从霍英博办公室出来，这层外壳就更加坚硬，不但当胡筱柔是空气，对周围的人也重新温和有礼起来，春风甚至惠泽到了训练场的陪练和食堂的营养师阿b。 唯一被他阻在圈外受寒受冻的，就剩下胡筱柔一个人。 胡筱柔也是心大的一个人，她孤单了几天，发现颜浔阳对自己只是无视而非挑衅，心便渐渐放回肚子里，又恢复了每天跟着泰桑的日子。 颜浔阳懒得再帮她复盘，懒得指点她，但泰桑还是要教的。 胡筱柔被霍英博训了之后，恪守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他在用训练场的时候她就出去跑步，他在走廊出现的时候她就紧关房门。 至于训练，要么跟着泰桑，要么找郭教练请教，再不然，还可以电话联系jul老师。 除去被人无视的孤寂感，这种状态其实最让她安心。 疏远颜浔阳，还让她有了种仍旧和jul同在一个战壕的错觉。 白源笑称她这是雏鸟情节，还在七夕的时候专门送了只小喜鹊给她。胡筱柔觉得有趣，拍了照片传到微博上，引得下面一串人发花痴说萌。 白源很快转发了，就很简单的一个笑脸，带着股一起拥有小秘密的亲昵感。 胡筱柔也算谈过恋爱的人，自然知道他们这样的相处已经临近友情上限。但她确确实实不讨厌，也没有想要疏远的想法，自然而然就任由着这股暧昧情愫不断发酵。 月末开例会，霍英博都发现了他们交往过密，意有所指地表示：“柔妹，你要把心思放在比赛上，好好训练，拿到第一条金腰带之前，就不要谈恋爱了。” 老板这话一出口，其他人就开始爆笑，胡筱柔正尴尬地，然后就听到身侧的颜浔阳用一种极轻也极轻蔑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其他人压根就没注意到，但落在她耳朵里，却跟银针落在地面一样又尖锐又清脆。 胡筱柔握紧了拳头，全身不由自主就绷紧了。 会议结束，颜浔阳看也不看她，起身就打算直接往外走。 霍英博赶紧叫住人：“颜神，柔妹，你们俩留下。” 颜浔阳懒洋洋地坐了回去，胡筱柔在心里一连默念了三四遍“不生气”，这才抬眼去看霍英博。 霍英博道：“你们两个，到底哪里不对？要好好相处呀。” 颜浔阳笑了下：“没哪里不对，我们处的挺好的——是吧，胡筱柔？”胡筱柔可没他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吭哧吭哧应不上来。 再加上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怎么看都是她的问题。 霍英博无奈地拿指节敲了下桌子：“柔妹？” 颜浔阳闲闲地把视线从霍英博身上转到她身上，又慢慢挪了回去，一副“我这人超好说话，一切矛盾都与我无关”的模样。 胡筱柔只得老老实实背黑锅，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了。” 第二十回合混沌迷茫 国内的搏击比赛职业与非职业的界限比较模糊，执行标准也并不像国际上那样严格。归根结底，还是生态环境不够好，观众群不够庞大，商业机制不够完善。这样一来，为了吸引观众，赛前炒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去年的时候，甚至有主办方特意安排“少林武僧”挑战风头正胜的拳手来制造话题，以吸引眼球。中外俱乐部联赛的主办方显然也深谙这一道理，早早地给各大俱乐部发了准备录制选手个人vcr的通知。 英博这边的宣传，主打的当然是颜浔阳和胡筱柔。 男的帅，女的俏，简直是天然的吸粉利器，不知多少俱乐部老板羡慕。 主办方甚至提前点了颜浔阳的名，要求他空出时间参加官方宣传视频的录制。 霍英博花大钱请了制作团队来策划，一群人围着他们转悠个半天，最后一姑娘提议：“外形这么好，直接学人家娱乐圈炒个绯闻好了嘛。” 胡筱柔脸噌的就红了，霍英博倒是很理智：“不合适不合适，我们家柔柔前阵子刚分手。” 说到这个，霍英博立刻就觉得通稿有办法了——掏了手机飞快给主办方电话：你们要炒作，我们这儿有天然的话题人物呀！ 主办方也是利益为先，这么一合计觉得也有道理，何况，英博的小丫头外形确确实实还挺不错的。 录完个人vcr，英博就千叮咛万嘱咐地把两人送上了录制官方视频的车。 胡筱柔怕颜浔阳再给自己甩冷脸，率先挤进了副驾驶座。 颜浔阳浑然不觉的样子，跟霍英博挥了挥手，也拉开车门上去了。 胡筱柔一上车就拿着手机在那打字，消息提示音闪个不停，想也知道是聊天。至于跟谁聊，颜浔阳扭头去看窗外，可不关他的事情。 外面烈日当空，把深色的窗玻璃都照得发烫，只模糊看得到车子和建筑物的轮廓。 消息音频繁响了一阵，又趋向规律，颜浔阳都能猜得到他们大概的对话内容。 一开始肯定是胡筱柔在跟那人求助，大致内容应该就是要跟自己单独相处了怎么应对，接下来就是那人进行常规安慰，没准还带着点对自己的人身攻击。而现在嘛，肯定是胡晓柔情绪平静了，又开始日常闲聊，顺便揣测主办方会拍什么风格…… “当啷，当啷——” 颜浔阳越听越烦，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他猜得*不离十，但胡筱柔求助的对象却不是白源，而是师兄泰桑。泰桑被她骚扰得不耐烦了，在微信里娘们兮兮地表示：你不要想太多，好好相处啦。 胡筱柔回了个哭脸，偷觑了后视镜一眼，打开了群聊窗口。 现在才早晨七点多，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只有两个学生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胡筱柔于是又发了泰桑几条，得不到回应才切到游戏界面，瞪着眼睛开始玩“找茬”。 这游戏的最高纪录就是颜浔阳上次帮她刷的，至今没能突破。胡筱柔心里不服，有空就翻出来挑战，可惜天生眼神不够好，最好的成绩也跟纪录差着老远。 游戏当然也是有音效的，颜浔阳玩了那么多关，光听声音就知道她大约玩到什么程度了。 一连听了好几个失败提示音，他终于有点忍不住，皱眉道：“手机给我！” 胡筱柔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颜浔阳往前探了探身，三两下把手机声音给关成了静音，干脆地塞还给她。 胡筱柔：“……” 颜浔阳继续看窗外。 录制现场在市中心，他们到得不早不晚，已经有一部分选手来了。 国内的搏击圈子不大，相互间都是认得的，至于国外选手，则基本都在本国录制，等到时候一起合成。 颜浔阳人缘不错，一进去就有人打招呼。女选手本来就不多，入选的就更少，只有一个ko过胡筱柔的女子泰拳冠军计楠。 计楠正百无聊赖地听几个男选手废话，一见颜浔阳，眼睛就是一亮，再看到她身后的胡筱柔，心情就更好了，招手喊她：“筱柔！” 胡筱柔立刻小狗一样跑了过去。 她们私下其实没什么交情，打比赛也就在计楠体重较轻的时候打过一次，那时候胡晓柔还没成年。后来计楠增重去打轻量级了，她们打接触就更少了。 同胡筱柔不同，计楠打外形只能说平均线左右，她是完全靠着实力一路走来打，说是国内最顶尖的女选手也不为过。 胡筱柔没想到她也转自由搏击了，挨近了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你好啊。” 计楠真是喜欢死这小姑娘呆呆木木的样子了，抬手就去揉她脑袋：“你怎么也来了，你也跟着颜神转自由搏击了？你们老板好有本事嘛！” 胡筱柔干笑，压低声音：“就我们两个女的呀？” 计楠大笑：“是啊。”随即问，“你带隐形内衣了没有？”胡筱柔傻眼：“没通知啊！” 计楠凑到她耳边：“通知个屁啊，一会儿要穿运动服，里面垫个隐形内衣，显得大呀！” 胡筱柔下意识就瞄了她胸口一眼，无措道：“这个太明显了吧？” 计楠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 她们聊得入神，没留意有男选手走到身边，听到这对话，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计楠轻骂了一句，拽着胡筱柔就要上手揍人。 那边颜浔阳正和80公斤级的选手代表聊天，突然就见胡筱柔和计楠追着人跑了过来。 选手代表吹了口哨，问颜浔阳：“天天跟宅男女神在一起，幸福不幸福？” 颜浔阳没应声，板着脸看着他们在屋子里跑了一圈，再被工作人员喝止。 所以说人蠢就是没办法，到哪儿都能惹出麻烦来。 第二十一回合过期难题 视频拍摄还是很顺利的，搏击嘛，就是要热血霸气。计楠那特地“填充”过的胸部果然十分耀眼，挥拳的时候整个都在颤动。 胡筱柔还是没能克服她那个镜头恐惧症，镜头一对准她，立刻就手脚僵硬，别说凌厉的气势，花架子都摆的不像样。导演忍不住冲她吼：“拿出擂台上的本事来呀，这是沙袋，你还怕打坏了？！” 其他人哈哈直笑——要他们演什么情节确实比较困难，但是单纯挥拳和摆架势还是难不倒人的。 偏偏胡筱柔就是能在这个地方叫人无言。 颜浔阳作为队友，总不能在这种场合下不帮忙，代替工作人员拿了手靶站到了胡筱柔面前。 反正拍的时候，基本只会拍到胡筱柔的正脸。 导演又苦口婆心唠叨了半天，这才再次开拍。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其实是非常不好的，胡筱柔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导演的鼓舞，这一次拳头挥出，还真有了点杀气腾腾的味道。 颜浔阳承受着她拳头的冲击力，迎着她凛冽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就有点心头发痒。 没准他自己其实有受虐狂体质，居然会喜欢暴力女。 胡筱柔几个动作做完，立刻扭头去看导演，也不敢问，就拿眼神可怜巴巴地询问，又是那个兔子似的表情。 颜浔阳心里又是好笑，又有点空落落的。 导演在那看了一会儿，终于点头：“行了，这条算过了，换个角度再来一遍。” 胡筱柔想哀嚎，又不敢，只好更加用力地挥拳打向颜浔阳那个手靶。 颜浔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时稍微移动一下卸开她带来的冲击力，心里头却热潮翻涌。就是这个表情啊，就是这个状态啊，就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的气势啊！ 藏在他记忆深处的那个肆意横行、在擂台上无所畏惧的女孩，现在就活脱脱站在自己对面，全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每一拳都带着凛冽的风声。 颜浔阳既想解了手靶干干脆脆地和她打一场，又想就着这个闪耀的模样结结实实的抱一下。 总之，什么都不好，不要只能这么不远不近地站着，傻子一样的拿着靶子光看着…… 导演干干脆脆地喊了声收工，今天的拍摄任务就算完成了，随即又叮嘱：“大家明天都准备下哈，造型我们有专业人士给你们设计，但是起码把屋子收拾干净。拍完明天的外景，就结束了。” 就一个大赛宣传视频，居然还弄要弄好几个版本，还要学人家《灌篮高手》录点选手起床、洗漱、出发什么的镜头。 大家心里都有点抱怨，哀叹声不断。 胡筱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颜浔阳解了靶子，走过去拉她：“起来，回去了。” 胡筱柔习惯性地就回握住了他的手，想要借力站起来时反应过来，尴尬地就想把手抽回来。 颜浔阳却不肯放开，加大力道几乎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立刻就有选手打趣，笑声一片。 胡筱柔脸红红的，飞快挣脱他的手，颜浔阳嘴角噙着笑，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走在前面的计楠慢下来两步，凑到胡筱柔身侧：“喂喂，老实说，你跟颜浔阳没在一起吧？他没女友吧？” 胡筱柔立刻摇头，计楠的笑容更大了：“好孩子，下次姐姐带糖给你吃。” 胡筱柔无言地看她，你当我三岁啊？ 计楠要加她号码和微信，继续说：“有空到我们那玩，我们那超多好吃的，什么鸭脖、热干面，啧啧。” 胡筱柔听到“鸭脖”两个字，眼睛立刻就亮了。 计楠加完好友，又亲亲热热揽着她脖子小声笑：“你打的挺好的，不过真得多动动脑子，起码把规则吃透。哎呀，以后世界就是咱们年轻人的啦。” 胡筱柔“嗯”了一声，又给她掐了下脸，然后飞快地挥挥手朝着自己的车子跑去。 颜浔阳跟后面早看她们搂搂抱抱的不顺眼了，见她还跟孟姜女似的盯着那边看，往前两步就来拉人：“还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走吧。” 胡筱柔：“……” 她觉得颜浔阳这人脑子真的有点问题，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又装模作样演好队友。 每次说出来的话还都特别引人误会，连句式都跟狗血电视剧学的，仿佛在醋坛子里泡了十七八年的陈年老豆角，咬一口牙都能酸倒。 难怪一直有人打趣开他们玩笑。 她不知道颜浔阳对这种玩笑其实还挺喜闻乐见的，出于有点类似于小学生在课桌上划三（和谐）八线的想法，她主动道：“你以后别这样说话了，别人都误会我们关系了。” 颜浔阳心情正有点好转呢，这一句话就跟针似的扎进了他心口。 卧槽你跟粉丝没日没夜聊天，和别家男选手大庭广众你追我跑，甚至跟半生不熟的同性都能搂搂抱抱半天跟搞蕾丝边似的……怎么到了我这里，随便说句话，就特么能让人误会了？！ “我怎么说话了？” 胡筱柔深吸一口气：“就……就刚才那样啊。” “哪样？”颜浔阳也不往前走了，站定了居高临下看她，“别人能抱能摸，我说一句事实就能让你敏感成这样？” 摸你妹！抱你大爷！ 胡筱柔也暴躁了，我跟谁抱谁摸了？我就是跟谁抱了跟谁摸了，又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总之你管不着！”她口气生硬地反驳，“你又不是我爹！” 颜浔阳爆了句粗口，大步往前走了两步，拉开车门上车。 胡筱柔撇撇嘴，正要钻到后座去，手机突然又消息进来，打开一看，又是白源。 “回头！” 胡筱柔下意识转过头，就见白源西装革履，正站不远处的大厦门口冲她打招呼。 她扭头看了眼俱乐部的车，正好颜浔阳摇下车窗眼神不善地看过来，立刻就决定不跟他一起回去了。 从这儿到俱乐部还有那么长距离呢，来的时候气氛就够难熬的，再这么憋一路，不得别扭死啊。 这么好的机会和借口不用就是傻子了，大不了一会儿打车回去嘛。 聪明人胡筱柔转到了车子的另一边，轻描淡写地表示自己遇到朋友了，晚点回去。 颜浔阳全程黑脸，一声都不吭。 胡筱柔心里更加庆幸自己做决定干脆果断，说完就背着自己的运动背包向着白源走去。 颜浔阳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有种自己不知不觉走岔路，再不追上就来不及了的错觉。 车子一路往前开，过了好几个路口，颜浔阳开口道：“师傅，路边停车吧，我还有点事情，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等他再打车赶回到上车的地方，白源和胡筱柔早没了踪影。 颜浔阳独自站在那，觉得自己就跟看错考试时间的学生一样，赶到考场时老师已经收卷了。 任凭他是再好的解题高手，也解不开眼前这道过期的难题。 第二十二回合哀伤枣树 胡筱柔坐上车，才想到问白源：“咱们去哪儿？” “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白源看着她直笑，“我得先送东西去社里，今晚赶着要出新闻的，介不介意？” 胡筱柔愣了一下：“那我还是回去吧。” 白源晃了下相机包，“就是个小报道，我现场都写发回去了，只要把照片送回去就行了。” 胡筱柔这才点头，想了想又问：“你们去采访都要穿西装？” 白源偏头：“有时候吧。” 白源所在的晚报社就在不远的传媒大楼里，没多久就到了。 胡筱柔本来想说自己在楼下等着的，白源已经热情地拉着她往电梯里走了：“这里人来人往多不好，去我办公室等吧，没几个人的。” 胡筱柔想想也有道理，便跟着进了电梯。 到了10的时候，门开了一下，进来个抱着一大堆文件的大男生，一笑两排大白牙：“小白同志你回来了？”话音没落视线就落到了胡筱柔身上，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柔……柔妹？！” 胡筱柔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认出她来，尴尬地笑了笑。 大男生立刻就要翻手机，手忙脚乱地，文件“啪啪啪”往下掉。正好电梯到了，白源赶紧把胡筱柔拉出来，男生急得大呼小叫，文件都没捡完也跟着跑出来了。 “柔妹，给我签个名呀！” 白源拉着胡筱柔小跑起来：“你先把东西收拾好，一会儿我给你带。” “卧槽白源你有没有良心！合影你也替我合啊！”大男生说着往前跑了两步，又担心文件，站在电梯门口跳脚大骂。 胡筱柔跟在白源后面，沿着走廊往前跑，渐渐地就跑到了白源前面。 毕竟是职业运动员，耐力秒杀个把普通男同胞还是没有问题的。 白源气喘嘘嘘地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休息、休息一下。” 胡筱柔连呼吸都没什么变化，四下看了看，犹豫着说：“不然，我还是先回去吧。” 白源靠着墙摆手，额头上全是汗：“没事，我很快的，我只要把照片交过去就好了。” 胡筱柔“哦”了一声，又问：“你同事也认识我？” 白源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忍不住笑：“怎么不认识，他是体育版的，还在咱们晚报上帮你说过话呢。”说完，又赶紧补充上一句，“我也一直都是支持你的。” 被人重视，被人喜欢的感觉，当然是很棒的。 胡筱柔推脱不了，只好眼睁睁看着白源带着相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还反复地跟她叮嘱：“等我啊，我很快的。” 想起刚才那位体育版记者的激动劲，胡筱柔还真有冲动溜了算了。 冷不防已经跑到拐角处的白源又回过头，对着她傻笑了一下，这才跑过拐角不见了。 这样子，怎么也走不了的。 胡筱柔找了椅子坐下来，习惯性地就摸出手机，切了游戏出来玩。一连输了好几把，都没听到叫人心碎的提示音，胡筱柔奇怪地调出设置来看，又是正常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猛然想起手机是被颜浔阳设置了静音了。 想起颜浔阳，胡筱柔忍不住又有些愤懑。就他这样的人，居然也好意思说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才不会肆意去伤害；喜欢一个人，才不会动不动就嘲讽人；喜欢一个人……喜欢，压根就不是他那样。 就算是王浩，在被她暴揍之前，也总是努力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做男友该做的一切。 或许，真像她所揣测的，他不过是寂寞无聊，想找个人打发时间而已。 这种有枣没枣都打一杆子的无赖做法，跟王浩的脚踏两只船一样的惹人厌烦。 只可惜，她打不过他。 她这边一盘游戏才刚结束，白源换了衣服小跑着回来了。 他这一换上格子衬衫、牛仔裤，整个人都阳光了不少，连带着胡筱柔也觉得回到了熟悉的交往模式，心胸开阔了不少。 “你想吃什么？”白源领着她往楼梯间走。 胡筱柔现在满脑子都是“男人这种没有节操的生物”的吐槽，没精打采地摇头：“不用了，我还是回去俱乐部吃吧。” “可……” “我快比赛了，”胡筱柔声音轻轻的，却十分坚定，“要阿b搭配的食谱吃。” 白源怔了怔，马上又露出胡筱柔所熟悉的笑容：“那就按你说的，我送你回去——今天的拍摄怎么样？” “录完了一部分，”胡筱柔走进电梯轿厢，看着铁门在他们面前慢慢关上，“接下来都会比较忙了。” 白源点了点头，主动道：“那你好好训练，我这段时间就不找你出来玩了，免得影响你发挥……不过，以后还愿意……呃……和一起玩的吧？” 胡筱柔盯着轿厢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银色的轿厢倒映着女孩模糊的身影，身高被拔长，运动服的纹理完全看不出来，就连五官都朦胧而唯美，仿佛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 第二十三回合十动然拒 胡筱柔回到俱乐部，饭点其实已经过了。 阿b一边唠唠叨叨给她开小灶，一边三八兮兮地问：“柔妹，你老实跟哥哥交代，是不是又谈带恋爱了？” 胡筱柔坐在小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摁手机：“没有啊。” “没有？”阿b提高声音，“我们都看到好几次了，也就老板经常不在没瞧见那小子——他干嘛的？多大了？这回你眼睛可要睁亮一点！” “他就是我的一个拳粉，”胡筱柔说话的语气有点底气不足，“上次帮过我一个大忙，所以答应陪教他打拳。” 教泰拳的“报恩”是确有其事，但真正认认真真教的次数却很有限，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逛街和吃吃喝喝上。胡筱柔当然也提醒过白源，不过脑残粉表示能跟偶像一起就是荣耀，就能占仙气提升技术了…… 阿b明显不信，把炒饭端到她面前，道：“不是阿b哥哥要给你泼冷水，你还年轻，真没必要急着谈恋爱，好好训练，跟着颜神多学习，像计楠那样，也登顶给咱们英博争口气。” 胡筱柔低头扒饭，过了好一会儿才“嗯”的点了下头。 她对英博来说是特殊的，英博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她人生最美好的岁月几乎都是在这里渡过的，她这辈子最崇敬的老师也是在这里遇到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英博每一点细微的改变都能刺激到她的神经。霍英博让她拍卖萌照她都能答应，却对空降而来的颜浔阳顶替jul的事情耿耿于怀。 许是因为阿b的那些话，胡筱柔吃完溜达一圈就直奔选手训练场。颜浔阳果然在，她也没管，直接去跑步机上热身。 拉伸筋骨，深蹲，跳绳……她对这些项目的熟悉程度堪比爱美的女孩挑选粉底色号，拳台从来不承认弱者，也不承认天才。 天赋是需要汗水来浸泡的，没打磨过的石头即便凑巧变成了方整的模样，要契合的建成摩天大厦，必然需要长年累月的打磨。 一整套日常训练做下来，背心都被汗渗透了。她坐在软垫上喝水，对面的颜浔阳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休息，靠着墙曲着腿，遥遥地望着她。 胡筱柔迅速把视线挪开，拧开瓶盖喝水。 “你和那个姓白的记者，真的在交往？” 胡筱柔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正在往下咽的矿泉水也跟夹了沙子一样的难受。 “关你什么事？” “他这种人我见多了，跟那些追星的女孩一模一样，每天偶像长偶像短，满口说着喜欢，其实什么都不懂——你凭良心说，他了解你吗？知道职业运动员每天的运动量有多少？知道拳台上的那一点风光甚至狼狈背后有多少辛酸？” “那又怎么样？”胡筱柔捏紧了矿泉水瓶子，“我交朋友都一定要找什么都懂的？我承认你厉害，你懂得多，可我跟你一起就觉得压抑难受。我为什么不能找个能让人觉得开心的人做朋友？” 颜浔阳沉默，半晌才仰头抵在墙壁上：“那天的话，我是认真的。” 训练场里一片寂静，胡筱柔盯着矿泉水瓶子看了半天，站起来重新走上跑步机跑步。 “胡筱柔！” 胡筱柔盯着跑步机上跳跃的数字，一步一步坚定地跑起来，脑子里却一片混沌。 什么是真的？ 他喜欢她是真的？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喜欢？一点都不美好，一点都不叫人安心，反而如芒在背，忐忑惶然。 颜浔阳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干脆地走过来，“啪”的按在她身前的暂停按钮上。 “我在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颜浔阳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看着她瑟缩似乎地往边上退了退，突然就有些无力。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女孩不喜欢他，同坐一辆车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都嫌烦。 第一天来英博的时候，她就表现得十分明显了，是他自己自欺欺人不肯相信。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可这青山望川望水，宁可把目光投向白云深处苍穹之上，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胡筱柔被他困在跑步机和胳膊之间，要退没法退，要走也走不了，结巴道：“我、我听到了，也认真考虑过了，我不喜欢你，完完全全没有那个意思。你以后，也、也别那样了。” 颜浔阳登时就有重伤之后又被盐水补刀的错觉，这一刀还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那你喜欢谁，那个小白脸？”颜浔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他……” “他就是我的普通朋友，”胡筱柔打断他，犹豫了片刻，非常没种地从跑步机的扶手下钻了出去，“我先回去了。” 说完，捡了毛巾就往外跑。 . 晚饭的时候，胡筱柔离颜浔阳远远地坐着。 泰桑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一边咀嚼一边小声问：“还在战斗的？”泰桑把胡筱柔的行为囊括为“为师而战”，随口又说，“我看你们的那个拍摄花絮，他对你还蛮好的呀，都肯给你拿手靶。” 胡筱柔愣了下，问：“你怎么知道？” “官方有放拍摄花絮呀，提前炒热度嘛，老板没和你说？” 胡筱柔呆了下，掏了手机开始翻。 其实也不难找，在她还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各种群和“”就已经把花絮推送到了她的账号。 官方放的视频十分讨巧，名义上叫“俱乐部联赛备战”，放的内容却全是比较温馨搞笑的n机片段。 计楠张扬的假胸移位事件，颜浔阳踢太猛把沙袋踢到镜头，她自己没听懂导演的意思直接从布景道具上跳下来…… 粉丝们当然很吃这套，兴奋地“萌”不停。更有好事的做了gif动图，号称要存在手机里舔个半年。 其中一个gif正好是颜浔阳帮忙拿手靶，胡筱柔一拳打在手靶上，他只上半身微微晃动了下，下半身纹丝不动。 颜浔阳的粉丝溜图时说的是，“颜神不愧是颜神，攻守全能！” 胡筱柔的粉丝当然也不能错过这图，说的话就完全不同了：“柔妹好帅！柔妹好萌！” 其他围观的人群只能感慨，宅男和迷妹真是两大神奇物种啊。 当然了，还有另一种叫神奇物种们都咬牙切齿的人，围观着围观着就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呀，这张图里的两个人颜值都好高呀，算不算国内搏击界的脸面了？” 脸再大，也没有这样夸人的。 别家选手的粉立刻就上火了，颜浔阳不过拿了一次冠军，就特么有脸这么自夸了？再说胡筱柔，她一刚转自由搏击的泰拳手算什么搏击界脸面，吸引宅男的脸面？ 一旦开始轮脸轮实力，上图上数据那是必不可少的。 粉丝们个个都卯足了劲开始传视频传截图，有眼尖的就注意到了：“你们说英博是不是打算卖金童玉女人设呀？颜浔阳打比赛，让胡筱柔去当举牌宝贝，胡筱柔拍宣传视频，颜浔阳给她拿手靶，还有那个‘消极搂抱’，哪家俱乐部引进新队友后急着玩男女混打的呀？！” 颜粉当然是立刻撇清的，卖个屁啊，我们颜神是实力派附带偶像派，才不屑做这种事情。 胡筱柔的粉因为正主拍过那些卖萌照片，从这方面反驳底气不足，干干脆脆地耍赖：我们柔妹也是被逼无奈，你看视频里她的表情，明明白白都是拒绝，分分钟想要远离镜头。这一切一定都是老板逼迫的！ 互相甩锅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旦开始就不是那么容易停歇的。你说你没错，那我难道就有错？ 你嫌弃我，我难道就很想将就你？！ 胡筱柔对颜浔阳的疏远是写在脸上的，各种角度的鄙视和不屑，还有抗拒，随便截截图都有了。 铁证如山地佐证着粉丝们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推论。 颜浔阳的粉当然也不甘示弱，问题是他们把颜浔阳的视频从头翻到尾，就是很少见到类似胡筱柔那样直白的表情。 他们只好洗自家偶像顾全大局好演技，然后就被路人甩了一张胡筱柔弯腰捡东西，颜浔阳视线从头到尾没有挪开的gif。 颜神你发挥队友爱压根没必要做这么认真好嘛！ 胡筱柔翻帖子的时候，甩锅事件已经进行到了后期，论坛水区首页就飘着八卦她和颜浔阳关系的帖子。 什么一见钟情相见恨晚推论，人前疏远人后恩爱推论，女追男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推论，男追女隔座山大打出手推论…… 胡筱柔看得眼花缭乱，然后手机就响了，计楠的声音响亮传来：“小柔妹，你跟颜浔阳到底什么关系？真没关系我可就鼓动我干妹妹主动出击了！” 胡筱柔茫然地反问：“什么？” “我干妹妹舒岚呀，自由模特，给颜浔阳比赛当过举牌宝贝的女孩，脸靓身材棒！她对颜神可是一见钟情，央求我介绍好几次了，这次还专门为他报名了俱乐部联赛的活。” 胡筱柔：“……” “你跟他有没有关系，一句话的事！” “……没有。” 胡筱柔说完，电话那就一声欢呼，明显不止一个人守着电话。 接下来她们说了什么，胡筱柔都有点模糊了，心里空落落的，但也没什么不答应帮忙的理由。 第二十四回合莫逆于心 “你要我的微信号？”颜浔阳按捺住惊讶，尽量平静地看着她，“搜我手机号就能加了。” 胡筱柔捏着手机一脸别扭：“手机号我也不知道。” 颜浔阳拿过她手机，三两下存好，顺便把微信也加上了。 胡筱柔拿回手机看了看，转身往屋里走。 颜浔阳关上门，脸上的笑容很有些控制不住，刚通过胡筱柔的验证，对方就推荐了个好友名片过来。 “计楠的干妹妹，很漂亮的模特，会给俱乐部联赛举牌，很想认识你。” 颜浔阳瞪着那几行字看了好几遍，才一个字一个字戳回去：“你问我号码就为这个？” 胡筱柔没了回应，颜浔阳气不过，在屋里走了两圈，开门出去敲隔壁的门。 房门好半天才被打开，胡筱柔脖子上挂着毛巾，脸上的水都没擦干，一副洗脸洗到一半被打扰的模样。 “你……”颜浔阳语气不善地掏了手机出来，“你发那女孩的号给我干吗？” “计楠让我转给你的，你自己问去。”他不高兴，胡筱柔当然就更不开心了，气哄哄地说完就要关门。 颜浔阳抬手抵在门上：“要生气的人是我才对吧？” “漂亮姑娘主动送上门，生什么气？” 颜浔阳愣了下，试探道：“你吃醋啊？” “神经病！”胡筱柔涨红了脸，伸手就去推他撑在门上的手，“你脑子被猪啃了吧！” 她这反应就有点太夸张了，简直像被踩中尾巴的猫。颜浔阳躲开她那一击，一侧身就闪进了屋子里。 “我让你进来了吗，你就往里闯！”胡筱柔立刻要拉他出去。颜浔阳几步走到单人沙发那，一屁股坐下来。 “你都给我做媒了，还不许我进屋？”颜浔阳打量着桌子上的零食，“保媒不成当心结怨。” “谁给你保媒了！！”胡筱柔瞪着他，“你别动我的东西！” “卤味吃多了上火，”颜浔阳随手拿起那几盒包装熟悉的锁鲜装，“哗啦”一声扔进垃圾桶里，“我屋里还有水果呢，女孩子吃点水果多好。” 胡筱柔立刻就暴走了，冲进屋子就算了，还敢扔她的零食！你颜浔阳是什么玩意！几根葱啊！ “你以为你是韩剧里的运动小王子欧巴哥哥啊，”网上那些粉丝骂人的话迅速往她脑子里冲，她跟背诗似的就背出来了，“没事就搁我这儿装逼，天打雷劈花瓶脸破了就没得混了！” 颜浔阳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紫的，憋了半天才说：“你也看了那个帖子了？” 胡筱柔：“……” “不想跟我传绯闻所以给我介绍女孩？” 胡筱柔：“……” 颜浔阳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起身往外走：“行吧，你什么意思我明白了。” 胡筱柔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离开，门也被“啪”的带上，不轻不重，很难摸得清对方的心情是好是坏。 那几盒锁鲜装里装的东西都不一样，全部是被打开了的，胡筱柔痛心疾首地盯着垃圾桶看了好几分钟，终于还是没勇气给捡回来。 真特么日了狗了！ 隔天一早，就是摄制组要给他们拍外景的日子。胡筱柔睡前特地打扫了下房间，还提前设定了闹钟。 摄制组拍胡筱柔是“穿着睡衣拉窗帘和对着镜子刷牙”这样温馨生活的画面，拍到颜浔阳画风立刻就变了，就连拉运动服拉链和看手表的镜头都充满了迷之酷炫。 两人的出门镜头是一样的，一左一右两扇门推开，背着运动包的颜浔阳突然就冲面无表情的胡筱柔笑了一下。 那一下可真是有点甜，连围观的泰桑都立刻捧胸惊呼被电到了：“怪不得颜神粉丝那么疯狂，我要是女人也要爱上他了。” “你也可以的嘛，”阿b在一边吐槽，“你们本国文化那么开放，注射激素又不难。” “那我以后不是要穿背心打拳？”泰桑居然还当真了，“而且我女朋友那么漂亮，我才舍不得她。” 他们两个讨论个没完，拍摄的导演居然改变主意要求重拍：“颜先生刚才那个发挥不错，胡小姐，你的表情太僵硬了，咱们重来一遍。” 胡筱柔的肩膀垮了下去，刚要转身回屋准备，导演补充道：“干脆就改成，开门后你们相视一笑好了。” 围观群众哄然大笑，阿b起哄：“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胡筱柔瞪了阿b一眼，拿余光去瞄颜浔阳，颜浔阳也正看着他，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兴致盎然。 她最讨厌的就是他这样逗猫似的表情，从一天在英博看到的时候就讨厌，差一点又把自己粉丝喷人的那句“你以为你是运动小王子欧巴哥哥”骂出来。 天大地大，导演最大。 胡筱柔开门关门，看向颜浔阳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要笑得全身心的信任，斗志满满，你们是要去打比赛，你们是一起前行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导演跟他们灌输心灵鸡汤，“在这一刻，你们的心应该是相通的！” 胡筱柔表示完全通达不了，重拍一次还是笑得不能让导演满意。 “心意相通懂不懂！”导演嗓门吊高，“你就当他是你暗恋的人！不不，当他是你相处了好几十年的爱人！笑得再自然一点，用满腔的爱意去笑！” 泰桑和阿b笑得都躲楼下去了，伸着脖子在那看好戏，互相揪胳膊和痒痒肉打赌：胡筱柔心里一定想把导演和颜浔阳揉一起拍扁！ 旁观者事不关己，当事人还是很烦恼的。 又一次重拍之后，颜浔阳都忍不住了，趁着开门进屋的瞬间压低声音抱怨：“你以为n机很好玩？浪费了大家一个早上的时间！” 说完，“啪嗒”一声合上了门。 胡筱柔觉得肺里有什么东西“噼啪”一声炸开了，关了门脑子都是混沌的，导演的话，阿b和泰桑的笑声，颜浔阳的责难一股脑儿往她脑子里钻。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房门被拍响：“胡小姐？胡小姐？”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能再这样给别人制造麻烦！ 胡筱柔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隔着门回应道：“没事，我准备好了。” 敲门声果然静止了，她整了整衣服领子，在听到开门指令的瞬间抬手握住门把，尽量轻松地拉开门，跨步迈出。 清晨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温暖了整条走道，也把背光的那个人照得面目模糊，轮廓温柔。 其实，她也并不喜欢争吵，她和别人相处，也并不都是这样火花四溅的。 如果每次遇到，都是这样的晴天，这样的气氛，应该就不会闹成这样了吧。 胡筱柔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微仰着头，冲着阳光的方向努力微笑。 她试图按着导演的提示想象自己爱人的模样，她以为会是白源甚至是王浩，脑子里浮现的却还是颜浔阳的眉毛和眼睛。 至于他的笑容，她刚才不敢细看，现在的视野则完全被阳光蒙蔽住了。 “ok！就是这样！” 她关于这个早晨最后的记忆，就是导演带着雀跃的一声肯定。 第二十五回合西雅图夜 官方宣传片正式放出的时候，作为热身赛的业余组比赛也已经开打了。 除了泰桑那场比赛，胡筱柔每天都泡在健身房里。 她和颜浔阳仍旧每天见面，偶尔还被指导，之前的矛盾却都仿佛蒸发消失了。或许是因为比赛将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心情，也或许是真的磨合成功，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方式。 正片效果出众，看得粉丝们期待不已。颜浔阳和胡筱柔那个相视而笑的镜头自然而然又引发不少乱七八糟的讨论。 胡筱柔怕影响备战状态，现在压根不敢去看，倒是白源经常会发些鼓励性的话给她。 胡筱柔的训练习惯是跟jul学的，汗流了，训练做了，战术分析听了，才能感觉到踏实。 白源虽然也上搏击课，学泰拳，毕竟是业余的，那些鼓励的话在这时的她看来难免就有些苍白无力。 颜浔阳鄙视他什么都不懂，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 一局比赛三分钟，为了这一个又一个的三分钟，付出的代价远不是一句“加油”、“我相信你能行”所能轻松解释的。 她回复的速度不由自主就越来越慢了，有时候是因为忙，有时候单纯就是累。 打一个笑脸或者一个“嗯”字都觉得疲惫。 白源依旧坚持着，哪怕一整天没有回复，隔天还是能若无其事地发个笑脸说：“今天训练也加油呀！” 胡筱柔看到了就觉得愧疚，但她也没办法。“累”这个认知一旦形成，就非常难消除。 日常的问候变成了一种负担，我已经这样忙了，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呢？ 胡筱柔听到消息提示音都觉得胸闷、烦躁，颜浔阳一拳打过来，她迟疑了一下，拳头就擦着她脸颊过去了。 她没戴保护头盔，颜浔阳早就听那消息音不顺耳了，打的时候难免有点情绪，不提防她居然这样明明白白没有任何先后手的直拳都躲不开，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没事吧？”胡筱柔伸手要去掰她按在脸上的拳套，胡筱柔躲了两下，没能争过他。 颜浔阳盯着她红了一片的脸颊，嘀咕：“这样都躲不开？你……”他本来想说你训练的时候都满脑子想着谈恋爱，还打个屁的比赛，话到了嘴边，又克制地止住了。 他也不是傻子，并不想去破坏难得的平静，影响到比赛状态更加得不偿失。 胡筱柔推开他的手，非常熟练地找药抹药，完了又继续回来训练。 颜浔阳瞥了眼手机，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出于宣传和定期曝光的需要，胡筱柔他们的账号都是要定期更新的。颜浔阳是后来来的，不愿意代交工作人员打理，一直是半长草的模式，但粉丝似乎很吃这套，颇有点“我家偶像最高冷”的自豪劲。 胡筱柔比较听话，自己有空就自己上去随便发点，没空就随便工作人员折腾。 她这几天生活规律到枯燥，除了训练就是吃饭，工作人员翻着账号看了一圈，发现训练图发过了，营养食谱发过了，正坐那发愁呢，远远看到胡筱柔过来，立刻就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红肿。 艾玛！有了! 她飞快地举起手机给胡筱柔来了一张，发到微博上去。 评论一下子就开始飞速增长，各种慰问飞奔而至。 她满意地翻看了一圈，正打算叫胡筱柔来看看呢，再一抬头，她已经走远了。 . 女子组的比赛排在男子组前面，胡筱柔参加的是48公斤级比赛，排在了第一场。 郭老也随队出征，跟着他们飞往西雅图。 “为什么业余组比赛就放中国，职业组就可以去往美国？”泰桑在送行队伍里叽歪，“我也想去西雅图的。” 他这次比赛打得一般，不功不过，自己不满意，俱乐部倒也没有谴责的意思。 富二代老板霍英博亲自担任挂名领队，一脸鄙视地说：“去国外比赛有什么好的？还得倒时差，还得担心饮食会不会不习惯，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泰桑撇嘴，转向胡筱柔道：“我会收看比赛的——到时候国内应该会有直播的，没有直播我就去看转播。” 胡筱柔“嗯嗯”点头，心思却全在霍英博刚才说的那些话上。 她倒不怕倒时差，但是饮食……她最爱的还是中餐，尤其比赛前夕，吃点新奇东西能要她的命。 飞机要飞那么长时间，飞机餐难吃，厕所不够宽敞……胡筱柔坐在靠窗的位子，没什么心思看视频，也不想补觉，只看着外面层层叠叠的白云，任由情绪随着这些云絮一般飘浮着。 头等舱的座位就是这样疏离，相邻最近的霍英博也跟她隔着不短的距离，她突然就很有些怀念当年第一次挤在jul身侧一起出国打比赛的情景。 那个时候，霍英博用从父母那儿弄来的钱给英博搭了个粗略的架子，看着设施完备，人员不少，其实底子是很虚的。一旦霍家给霍英博断粮，俱乐部的运营都要出问题。 霍英博那阵子过得特别孙子，有空没空就回家跟二老卖乖讨好，甚至还参加过好几场利益至上的相亲，每次开会必提的就是：“我不能让英博只会赔钱啊，我们需要良性循环，需要活起来，需要带动商机，能卖的东西都要卖起来！” 搏击运动的钱是靠拳头打出来的，有实力才有资格授课，有实力才有资格拿奖金。 胡筱柔偏了偏头，耸了下鼻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霍英博不用一直盯着账本看了，他们打比赛的时候也不用死死地盯着奖金看了…… 甚至到后来，jul也离开了。 到了酒店，大家饭也没吃就开始睡觉倒时差。胡筱柔因为没有补眠，睡得尤其死，再醒来时颇有点今夕不知何夕的感觉。 这个大洋彼岸的异域城市几乎被蔚蓝的海水包围，正处在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之中，连吹到脸上的风都似乎带着古老冰川的味道。 他们却不是为了欣赏美景而来，他们带着血带着勇气，是要用血肉之躯和各国的勇士一争高低。 第二十六回合英雄救美 “巴芙拉身高比你高，打的时候还是要注意控制距离。”郭教练拿着本子在那慢吞吞说着，毕竟年纪大了，长途飞行很损耗精力。 他对面坐着的胡筱柔和颜浔阳精神头倒是不错，郭老揉了下眼睛，继续道：“她的关节技十分厉害，力量素质在48公斤的女选手里可以说是顶尖那一挂的。不过，她也有她的弱点，她年纪大，爆发力和耐力肯定已经不如你了。” 胡筱柔点头，一直沉默的颜浔阳突然说：“我记得她去年打的一直是52公斤级的比赛。” “对，她今年降了体重。”郭教练点头，“你们别觉得她降级别打就是状态下滑，姜还是老的辣，淘汰制的比赛唯一的出路就是赢，赢了才能进胜者组，赢了才能继续上拳台打。” 输了的话，连站在绳角的机会都没有。 胡筱柔的赛前修整几乎都贡献给了床铺，除此之外就是基础的赛前训练。霍英博豪气地租了个中餐厨房，每天由阿b给他们准备三餐。 颜浔阳开始不明所以，含蓄地夸霍英博是个爱护员工的好老板。阿b一边给他们倒自制的餐后营养液，一边冷笑：“霍总当然要带我来，柔妹上次在马德里打比赛，可是从下飞机开始闹痢疾闹到回国前一天的。” 颜浔阳愣了下，嘟囔：“这么娇气，去哪儿都得自带中餐厨师？” “还不能临时换食谱，”阿b努嘴道，“她就是心态不好，稍微有点变化就情绪紧张。” 正说着，胡筱柔和郭教练一前一后进来了。阿b立刻闭嘴，颜浔阳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吃完饭，胡筱柔稍微跑了会步，就被霍英博赶去睡觉。 胡筱柔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没能睡着，忍不住又爬起来看比赛视频——窗外繁星点点，国内还是白天，各种聊天软件、社交网络上人来人往，热闹得不行。 胡筱柔这时候哪里还敢看关于自己的评价啊，盯着视频看了一会，胸口闷得慌，起身打算出去溜达一圈。 酒店跟沙滩很近，走到门口就能听到沙沙的海浪声，遥遥望去，只觉得漆黑一片的地平线上不时有白线一样的海浪细碎涌动。 被海风一吹，心肺里都是咸湿的空气。 胡筱柔突然就很想下水游一圈，念头一起来就怎么都消不下去，她轻手轻脚地返回室内，换了泳衣扎了头发，只胡乱地在身上披了条浴巾就往外跑。 寂静的沙滩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偶尔有海鸟的叫声传来，酸涩哀伤，绵长不息。可胡筱柔觉得高兴，天大地大，世界简单分割成了沙子和海水。 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么聪明的人，jul总夸她有玩搏击的天赋，但是她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有逞凶斗狠的天赋，却没有玩溜规则重重的现代搏击的天赋。 第一次因为规则吃得没有别人透而输掉比赛时，她把自己关在学校宿舍里一整天，但等周末回到英博，进步仍旧没有那么大。 宅男们喜欢看她打比赛，他们夸她够有进攻*，说汗水流在她有些稚嫩的脸上有股反差萌。 可她想赢，想靠实力被人夸奖，而不是做一个三流的搏击手，靠卖萌吸粉赚钱。 像计楠、像jul，甚至像颜浔阳都可以。 胡筱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海水温柔地包裹住她，像是一个久违的拥抱。如果是白天，这时大约还能看到被阳光照得鳞动的波光。 海水刺激得眼睛有些生痛，她游着游着就把眼睛闭上了，毕竟这么黑，反正也是看不到的。顺着潮水像一叶飘零的孤舟，逆着海浪则像站到了拳台上。 胡筱柔承认，她沉迷这种无止境对抗的感觉。她打拳从没想过伤人，但总是想赢，想要比别人打得更好，想要在擂台上站到最后。 哪怕输掉了分数，她也想不那么狼狈地一站到底。 海浪变得更加强势了，她换了自由泳，正要再往前有一点，冷不防换气的时候腰部被人搂住一拖，整个人就往水底下沉。 胡筱柔没有水底搏击的经验，心里一下子就慌了，睁开眼睛也看不清身后的人影。 那人似乎怕她反抗，拖人下水之后迅速地又在她后颈位置敲了一下，力道控制得非常精准，既没让人失去意识也让人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一手绕过腋下，箍住胸口就把人往岸边拖。 胡筱柔一连呛了好几口水，一上岸就翻身要去揍人。那人往后闪了一下，叫到：“是我！” 颜浔阳！ 我压根没有溺水，你打我拖我上岸干什么？！ 胡筱柔更气，一下没打到，第二脚就踢了过去。颜浔阳就地滚着闪开了，嘴里还在嘀咕：“你发什么疯，要不是我你就撞上水母了！人都躺地上了你还打，你玩的不是站立式格斗，全都地面技啊！” 胡筱柔粗喘着气，就着异乡的月光仔细瞅着沾了满身沙子的颜浔阳。他没穿上衣，但下身穿的也不是泳裤，显然是临时下水的。 颜浔阳懒得理会她，抬手去挤被水母触手蛰到的伤口，“嗤”的吸了口气。 “我……”胡筱柔终于反应过来了，“我去叫医生。” “叫什么医生，帮我弄点海水来清洗伤口。”颜浔阳打断她，手上动作加快，十分娴熟的样子。 第二十七回合啃脸之约 第二十七回合啃脸之约 颜浔阳处理完伤口，就大爷一样地看着胡筱柔：“你背我回去吧。” 胡筱柔瞪了他半晌，最后还是蹲了下去。颜浔阳反而哈哈大笑：“不用了，逗你的。” 说着，扶着她白皙的背脊站了起来。 胡筱柔立刻就被蜜蜂蜇了一般往前疾走了两步，颜浔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别走那么快呀。” 人家刚刚救了自己，还受了伤，确实不能这么没良心。 胡筱柔只得等着他慢悠悠地跟上，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你的伤……不会影响比赛？” 颜浔阳笑笑：“影响了的话，你怎么赔我？” 怎么赔？ 让你咬回去一口？ 胡筱柔满脸纠结，一不小心就把话说出口了，颜浔阳目瞪口呆了半天，拍拍她肩膀道：“那你记好了，我要是输了，就来啃你脸。” 胡筱柔：“……” 两人一步一个脚印地往酒店走去，夜风吹在沾着海水的皮肤上，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明天的比赛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关你的事。” 颜浔阳瞥了她一眼，又问：“没把握？” 胡筱柔不吭声，颜浔阳笑了一下，吊儿郎当的说：“你求求我，我没准大发慈悲告诉你办法。” 这话一说完，海风都阴冷了好几分。 就知道她开不起玩笑，颜浔阳也没指望胡筱柔的反应能有多少情趣，但直接哑火还是太令人失望了。 许是她给他的第一印象太过鲜活了，跟见了只毛色特殊的猫似的，总是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龇牙咧嘴示威也好，瞪大眼睛干绕圈也好，都能叫他觉得欢喜。 唯独像现在这样，一点儿声息也没有，叫他有种一拳……一指头戳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我求求你，”胡筱柔的声音很突兀的响起，还带着点沙哑，“告诉我办法吧。” 颜浔阳干咳了一声，然后越咳越响亮，面红脖子粗，切切实实被她这句话呛到了。 这姑娘有时候，真的蠢得有点不能直视啊！ 胡筱柔几乎用尽尊严和勇气的一句话，换来他这样不严肃不靠谱的回应，羞耻立刻就变成了怒火，转身大步往房间走去。 “哎，咳咳咳……你等……咳咳咳……等等我！” 颜浔阳赶紧追上去，赶在胡筱柔关门前拿脚抵住了房门，“我跟你说，别太有压力，记住规则，仍旧按自己喜欢的节奏打，你打泰拳的时候怎么打，明白还是怎么打，最近新学的那些东西，能用则用，不能用就算了。你的身体比你的脑子好用多了，正常发挥一定能赢。” 胡筱柔抓着门把手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任谁被夸身体比脑袋聪明，都没办法高兴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筱柔隔壁的房门“咔擦”一声被打开了。霍英博穿着真丝睡袍，半□□的胸口还露着点点暧昧痕迹，眼睛凶狠地看向他们，然后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你们在干嘛！大半夜不睡觉，背着我搞职场恋爱？！” 胡筱柔：“……” 颜浔阳：“……” 虽然他们清清白白的，但老板你这明显就是双标。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胡筱柔这次的对手巴芙拉是个美籍白俄，当年鼎峰时期多次问鼎西雅图职业拳击州冠军，全国性和世界性的比赛拿过奖，越级打胜率也很不错。 但毕竟年纪大了，如郭教练所分析的，状态下滑还是明显的。 胡筱柔一早就跟着去了现场，颜浔阳的比赛还在后面，也晃悠着跟来了。她和外联一起接受采访时，他还好心地帮着拿个话筒递送了下毛巾。 比赛即将开始了，才和霍英博一起在观众席找了座位。 毕竟是华人有华人参加的顶尖职业搏击赛，观众里不乏华人华裔。颜浔阳一坐下来，就有华裔妹子认出他，兴奋地和同伴小声嘀咕。 颜浔阳置若未闻，仰头注视着拳台的方向。先出场的是巴芙拉，现场的美国主持哇啦哇啦一阵感慨，光是奖项和头衔就念了不短时间。中方主持不愿意示弱，用一口流利地中文把胡筱柔的“进攻欲”大夸特夸了一番，再针锋相对地播报了胡筱柔的泰拳比赛成绩和奖项。 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 漂亮的举旗女郎挥动着国旗，领着胡筱柔进场。 场下观众照例给予礼貌性的欢呼，颜浔阳瞅着台上的人，只觉得灯光太亮，拳台太高，主持太聒噪。胡筱柔跨过绳子上了拳台，安安静静地去了自己的角落。 霍英博大约也知道这是她转型后的第一战，压力巨大，都没要求她在观众面前多卖萌了。 关于英博对胡筱柔的“卖萌”定位，颜浔阳其实很不在赞同的——胡筱柔除了脸长得可爱点，个性真的一点都不可爱不活泼，真正骚（和谐）动到那些宅男粉内心的，还是她那股僵硬着卖萌的娇憨感。 颜浔阳自己就挺吃这套的，越熟悉就越觉得喜欢，恨不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们坐的位置和中方电视台的解说不远，比赛即将正式开打，解说喝了口水，打算大飚语速切入话题。 “我们现在看到，红方是我们所熟悉的，来自英博俱乐部的人气小美女选手‘柔妹’胡筱柔。这是她的第一场转型后的自由搏击规则下的比赛，也就是……面对如此老辣的对手，我们的柔妹打算怎么应对呢，就让我们……啊，她一脚把人踢到了！”解说的声音蓦然变高了，有些激动地喊，“‘柔妹’真的一点都不柔啊！直接踢倒了！直接把对手踢倒了！” 颜浔阳也看笑了起来，果然还是简单粗暴适合她，那么多花巧、套路，那么多忧虑、担心，真正上场了，本性还是自然流露了。 霍英博右手握着拳，紧张地抵在下巴那，眯着眼睛看着压着对手打的胡筱柔。 “啧啧，”霍英博忍不住嘟囔，“好多攻击都不是得分点，可惜了。” 颜浔阳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反而有点“她真的按我说的办法打”了的喜悦感。 一回合下来，明显胡筱柔占了上风。 对方靠在绳角，一边擦汗一边听场下的教练说话。郭老则贴着胡筱柔说：“注意一下你的体力消耗，多做有效攻击。” 胡筱柔“嗯”了一声，视线往下，正好对上不远处的颜浔阳，对方立刻露出讨人厌的灿烂笑容。 德行！ 胡筱柔立刻扭头。 台下的颜浔阳有种“猫又傲娇了”的感慨，正要喝东西呢，身侧的霍英博就警惕地提醒道：“颜神，不要玩职场play啊，影响状态我不答应的。” 颜浔阳无语，什么职场play，你自己才是玩办公室play的人吧！ 一副老子是监工的样子横亘在她和胡筱柔的房间之间，大半夜都不消停，不知在哪儿找的外国妞…… 第二十八回合亦师亦友 第二回合一开打，巴芙拉就调整了攻击节奏。老选手对技巧和节奏的控制非常科学的，胡筱柔一连几次的快速直拳连攻都被打断。 霍英博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一般道：“这样下去体力消耗太大了吧。” 颜浔阳没吭声，瞅着擂台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胡筱柔的体力消耗确实很大，出汗量大得郭易林都有点担心了。胡筱柔靠在绳角休息，看到助理拿着毛巾，使劲咽了下口水才说：“我没事，她赢不了我，我刚才算分数了，还有机会，这回一定不会输。” 郭易林当年也是当过拳王的人，当然知道选手被tko（kout，技术性淘汰，意指比赛继续进行下去必然被淘汰。）的无奈,但现代搏击毕竟不是搏命，一旦选手体力不支，扔毛巾弃权在所难免。 胡筱柔把手从绳子间穿过了，握住他手掌：“真的，您看我手都没在抖。” 郭易林回握住那不住颤抖的纤细手掌，无奈摇头。这姑娘，太年轻了，也太固执了。 对方毕竟是老选手，打了这么多年比赛，规则吃得太透。 胡筱柔，毕竟还是嫩了。 要靠比分点数赢过巴芙拉实在是太难，除非直接ko，但按她们俩现在的身体状况……郭易林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五局开场，胡筱柔重新戴好拳套回到擂台中央。白俄姑娘年纪大一些，精力消耗的一样明显，但她知道如何尽力游走避开最大伤害的攻击。而胡筱柔，几乎硬吃了她全部的攻击。 手肘、腿、拳头、膝盖……前一秒钟身体还是攻击的武器，后一秒就成为了靶子。 胡筱柔蛮劲十足地边攻击边把对手逼到了护栏边，拳头打到脸颊也只晃动了一下，丝毫没有后退的想法，巴芙拉没有办法，只好长臂将人搂抱住阻挡攻击。 胡筱柔精神一阵恍惚，躲避膝攻的同时，蓦然就想起和颜浔阳的那一场比赛。 他说的倒是好听，按她自己的想法打，可还是赢不了，ko不了啊！ 裁判很快把两人分开，毕竟到了最后一局，双方都有些里不从心。 中方的解说忍不住在那感慨，柔妹这次真的好拼啊，一向打得挺聪明的老将都快给她逼得暴走了。 这算不算把敌人拉到同一水平线，然后用丰富的硬仗经验打倒呢？ 霍英博听得直皱眉，他敢保证，那解说想说的话一定是“柔妹把敌人的智商拉低到同一水平线，然后用丰富的犯蠢经验打倒了她”！ 台上，胡筱柔的直勾摆被巴芙拉躲掉，趁势一个勾拳回敬。霍英博立马心累地闭上了眼睛，心想又特么要挨打了啊，身侧的颜浔阳却忽然跟着其他观众一起叫了一声好。 霍英博有些恼怒地张开眼睛，心道昨天不还趴人家门口，今天就翻脸不认人，颜浔阳你不要太无情无义……他有些呆滞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巴芙拉，茫然地看向大银幕。 银幕上也正在回播他刚错过的一幕： 巴芙拉勾拳近身，胡筱柔侧身退开，转身的瞬间一个反背拳鞭在巴芙拉头上，再一记扫腿干脆利落的把人撂倒。 这是，ko了对手呀！ 巴芙拉躺那早已超过8秒，场医很快上来处理，人被抬了下去。 全场的掌声这才轰轰烈烈响起，裁判和解说的尖叫声更是要把屋顶掀穿。 霍英博也跟着高兴鼓掌，看着鬼佬裁判抓着胡筱柔的手高举过头顶，撕心裂肺地大喊：“xiaorouhu！hu！”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 他忘了，其他人却没有忘。 胡筱柔下台的瞬间，好几个记者就围了上来，劈头盖脸地就问：“柔妹您好，你刚才ko对手的那个反背拳和扫腿的组合，好像是颜神ko人的经典招式呀，是他教你的吗？” 胡筱柔满脸是汗，人还没从得胜的兴奋劲中缓过来，只兴奋地看着镜头，半晌才问：“你说什么？” 那记者赶紧重复了一遍，胡筱柔的表情立刻就僵硬了，吞吞吐吐半天才说：“我的老师是jul老师，jul老师是我永远的老师。” 媒体哪儿是这么好糊弄的，反正不是自己起的头，立刻又有人追问“那颜神呢？作为顶替jul老师的新同事，你们关系好吗？” “我们……我们……”胡筱柔都懵了，我都赢了，你们干嘛还追着问这个！太没人性了吧！ “有传言说你们相处得不是特别愉快，还曾经大打出手……” “我们关系不好，她还给我当举牌宝贝鼓劲儿呀？”颜浔阳的声音突兀的冒了出来，打断了记者的话不说，右手也非常自然地搭在了胡筱柔肩膀上，左手把记者手里的话筒拿了过去，“胡筱柔刚打完比赛比较累，有什么话问我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有人拍到你们在机场吵架……” “打是亲，骂是爱呀，”颜浔阳十分自然地接了下去，“关系不好怎么可能说生气就生气？你看我和你就不大熟悉，真对你有意见肯定也不好意思直接说，最多下次不敢上你们家节目了。” 记者：“……” 第二十九回合不服憋着 比赛转播一结束，关于赛后采访的讨论就纷纷扬扬起来了。任凭颜粉撕心裂肺地喊“我颜只是关爱队友”，宅男粉们叫嚣“柔妹明明一脸尴尬”，相关讨论还是雪花一样漫天漫地。 其中最火的就数某综合体育论坛上，名为“打是亲，骂是爱：我老婆只有我能欺负”的帖子。 镇楼图是颜浔阳搂着胡筱柔冲着镜头微笑的视频截图，主楼就一行字：我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到底有没有打过架，反正我没见过谁搂着死敌说“打是亲，骂是爱”的，不服憋着！ 为了这观点助威似的，接下来一连十几层都是各种截图和gif动图。那两张经典的消极搂抱当然也包括在内。 这样的铁证如山显然非常刺激人，不等图片发完就有人开始下场掐架，高楼平地而起，到处都是被管理员禁言的血红提醒。就是这样，也没阻挡住各路人马的脚步。该掐该骂的仍旧在继续，yy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更是脑补出无数狗血剧情，甚至连同人小剧场都开起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突然就有个匿名id丢了个重磅炸弹上来：楼主别瞎掰掰破坏人家感情，颜浔阳早有女友，胡筱柔新男友是个小她一岁的小鲜肉，这两人压根是为了炒作才在公众面前卖个暧昧罢了。 发言底下还附着张图，是胡筱柔和一陌生男子坐街边小店吃冰淇淋的照片，角度找得很好，两人的脸都拍得挺清楚的，男的明显就不是颜浔阳。 为了彻底反驳主楼一般，匿名id紧接着又爆了好几张偷拍照。地点基本就是俱乐部附近的一些餐饮店，人物始终不变，有一张两人靠在咖啡店吧台上挨得极尽，一看就暧昧非常…… 这些风风雨雨的舆论，英博的外联很快就知道了，当事人却完全蒙在鼓里。 颜浔阳比赛在即，他肩膀上的伤口到底还是没能逃过霍英博和随队队医的眼睛。 颜浔阳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一口咬定是自己游泳时被蜇的。反倒是胡筱柔惶惶不安了一下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跑去跟霍英博承认了错误。 霍英博一脸八卦地瞅着她：“大半夜的，这么巧你们就遇上了？还这么巧就看到你身边有水母？” 胡筱柔茫然地看着他，迟疑地“啊”了一声。 霍英博叹气，挥手放人离开。 颜浔阳隔天就要比赛了，还是等他打完再说吧。 他不会以为整个英博都被名为胡筱柔的蠢货传染了吧？ 霍英博有些郁郁寡欢。 胡筱柔不知自家老板的哀伤，晃来晃去最后还是决定去探望一下颜浔阳。可到了他房间门口，又有点忐忑，正拿着对着手机屏幕努力挤微笑表情呢，身后蓦然响起声音：“胡筱柔？” 胡筱柔手一抖，手机就“吧嗒”一声掉地上了。她连忙弯腰去捡，屏幕已经裂得不能看了。 颜浔阳一把把手机抢了过去：“哎，你在我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吗？” 胡筱柔语塞，瞪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练习了半天的笑容也挤不出来了。 颜浔阳瞥了眼手机，正好看到屏幕上白源的一条微信消息，嘴角一抽，把手机塞进自己兜里：“都裂了，我赔你个新的吧。” 胡筱柔“哦”了一声，使劲捏了下自己手掌，结结巴巴道：“之前……那个……谢谢你。” 颜浔阳掏钥匙开门，手在她肩膀上一带，就把人带进屋子了。 “吃饭了吗？” 胡筱柔局促地站屋子中央：“你明天还要比赛，早点休息，加油……我、我还是先回去了。” “不着急呀，这才几点。”颜浔阳拉她在沙发山坐下来，拿了根香蕉给她，“你来就是跟我道谢的？” “还有……” “还有跟给我加油？” 胡筱柔老实地点头，颜浔阳笑得更开心了点，扶着她肩膀半蹲下来，视线与她齐平：“那是不是说，你有点喜欢我了？” 胡筱柔愣了下，随即涨红了脸飞速摇头。 颜浔阳苦笑：“不用否认的那么彻底吧，真的一点儿也没有？” 胡筱柔继续摇头，颜浔阳有点笑不下去了，视线瞥到自己的衣兜，问：“你跟那个小白脸粉丝还有联系吧？” “偶尔聊两句，他人挺好的。”胡筱柔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总之谢天谢地不再继续追问“喜欢”、“不喜欢”就好。 “那我就不好了？”颜浔阳迅疾地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胡筱柔：“……”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好不好呢？”颜浔阳坚持不懈道，“你的眼光向来不靠谱，看你前男友那人渣就知道，你错过我，不知道多可惜，知道吗？” 胡筱柔眼睛不由自主就睁大了很多，她是蠢，可不是弱智啊，这么自恋的话这么随便说出来真的没问题？ “我明天都要比赛了，你不是要给我加油嘛。”颜浔阳的语气轻松异常，“那就给点实质性的奖励，我赢了比赛，你当我一个月女友，怎么样？” 胡筱柔半天没能合上嘴巴，颜浔阳于是又加了句：“一个月不行的话，半个月也行，你就当拆个试用装，多一次人生体验嘛。” 胡筱柔毕竟是个女的，看到对方一个劲降价，就很有还价的冲动。她瞪得眼珠子都疼了也没等到颜浔阳再一次主动降价，一个不小心就把“拒绝”那个选项给忽略了：“最多就一星期。” “一星期就一星期，”颜浔阳拍板，“别让霍总知道，那人阴恻恻的，满肚子让你卖脸卖色的坏主意。” 第三十回合集体约会 第三十回合集体约会 胡筱柔一答应交往那个事情就后悔了，别的不说，她还答应了计楠给介绍对象呢。 计楠这次也来了，就住他们楼上，胡筱柔每次遇到她都一阵心肌梗塞感。 这样忐忑不安地等到比赛那天，她坐霍英博身边一个劲儿地探头，想看看那为大老远从国内飞来的举牌宝贝到底是长什么样的。 她这几天在比赛现场看到的宝贝全是外国美女，那姑娘真来了的话，应该是蛮好认的。 她瞄了一圈也没看到东方面孔，被霍英博一把拉回到座位上：“好好坐着，镜头刚扫到你了呢，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胡筱柔还不知道网络上的风起云涌，她一向到了赛期就特别怕影响心态，不看新闻不看评论，白源也只是跟她聊些没营养的废话，当然不知道大家都已经开始就她和颜浔阳的关系争论到白热化的阶段了。 继那位神秘爆料人士之后，再没有什么真料流出，更不要说颜浔阳和那位神秘女友的照片甚至合影。 没有，大家当然是不承认的，连胡筱柔跟陌生男子的亲密照都被一部分坚定的颜胡党归纳为“蓝颜闺蜜”了。 宅男粉和颜浔阳唯粉再痛心疾首地表示“他（她）完全配不上我们家宝宝”，也阻挡不住一众爱看热闹的狂风暴雨般的脚步。 更不要说，宅男粉和颜粉里其实还藏匿着一部分没那么疯癫，觉得只要偶像喜欢就好，偶像喜欢什么我也喜欢什么的人。 胡筱柔不知道，霍英博作为新时代的富二代小老板可是非常关注各种舆论导向的，这边找人查查爆了胡筱柔那么私人照片的人是谁，那边就努力让胡筱柔跟颜浔阳保持一点距离。 是以，胡筱柔在训练，老板时时前来监督；胡筱柔看比赛，老板陪伴左右。为了保险起见，老板同志最近女伴都不找了，天天开着房门在那看收费电视，作息良好得跟中学生似的。 在他自己看来，则是认真负责，苍鹰一样睿智地监视着左右两边房间。 现在胡筱柔当着那么多镜头的面，探头探脑地迫不及待想看颜浔阳出场，很是伤害了霍英博的良苦用心。 果然光是干扰都没有用，棒打鸳鸯在所难免啊！ 颜浔阳这种人，肯定是想吃窝边草了！ 胡筱柔那么蠢，又那么冲动，等人出（和谐）轨了再动手的话那要闹成什么样啊！ 一个好（和谐）色，色字头上一把刀！ 一个犯蠢，傻子太萌骗子赶不走！ 霍英博都想跟着牛肉酱广告一起唱“吾儿（女）叛逆伤透我的心”了，他按住一脸茫然，但又很不甘心地胡筱柔，突袭一般问：“你老实跟你霍哥哥说，是不是又谈恋爱了？！颜浔阳是不是又跟你勾勾搭搭、不清不楚了？” 胡筱柔瞬间就涨红了脸，霍英博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上手掐着她脑袋晃：妹子你特么智商没充值够，玩不过我们这些男人的啊！你都没看到来美国这几天，你霍哥哥我女伴已经换了好几个了吗？！ 我们男人都是很渣的好不好！ 床（和谐）下温文尔雅床（和谐）上禽（和谐）兽不如的！ 开场音乐爆炸一般响起，恰好把胡筱柔的注意力从霍英博激动的脸上转开了。 举旗宝贝和选手相继出场，除了颜浔阳没一个是东方面孔。 胡筱柔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霍英博不得不拍她肩膀跟她说话让她看起来不那的“认真”一点。 你们那点绯闻都特么鹅毛大雪一样在下了，这镜头要是再转回国内，老子真的要开始雇水军引导了！ “刚才的事儿还没跟我汇报呢，说说，颜浔阳最近都干什么了？” 胡筱柔迅速就把肩膀缩了起来，远远看起，跟只过冬的鹌鹑似的。 她一直咬紧牙关不开口，霍英博也没办法，正打算先放过她呢，胡筱柔突然眼睛就又是一亮，死死地盯着拳台下面的某处。 霍英博跟着看过去，不过是个穿着比基尼的东方面孔拳击宝贝，看服装应该是负责今天换局举牌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身材倒真是挺好的，脸也蛮合他胃口的。 但他霍英博可不是颜浔阳，兔子从来不吃窝边草。 他是一个有原则，有道德底线的风（和谐）流浪子！ 胡筱柔却一直盯着那姑娘看，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看回到头。看得霍英博心惊胆战，又怀疑她是不是改性向了。 宅男对百合，倒是不大反感的。 可国内没什么合适的对象跟她卖cp啊，计楠那个脸，肯定不大合适。 霍英博一边想，一边觉得自己就跟电视里纵横商界的智者一样，为英博的未来博弈人生。 台上主持宣布比赛开始，打扮得跟土著酋长一样的外国选手也把装饰衣服脱了，信心满满地嘶吼了一声。颜浔阳只安安静静接过护齿，一边戴一边也走到了场中央。 “颜神！颜神！颜浔阳！” 右侧的观众席沸腾似的叫了一阵，霍英博探头瞄了眼，也有点惊讶：“哎呦，这些小姑娘，都不上学了吧，居然从国内跟过来了。” 胡筱柔酸唧唧地瞥了一眼，没吭声。 场上有粉丝，场下有粉丝，到处都是要追他的女孩，何必非来缠着自己呢？ 胡筱柔有点小忧郁，再看那位蹬着恨天高，身材凹凸有致的举牌宝贝，心情就更high不起来了。 她这模样落在霍英博眼睛里，就是十足十的欣慰了——哥哥没有说错吧，男人，都是这样的呀！ 早点认清现实，早点把精力都投注到比赛上来，英博还指望着你们拿奖赚钱呢。 颜浔阳的比赛一向是国内热门，除了他的人气高，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打起来确实精彩。 胡筱柔的比赛是够劲，哪怕输了都不会让你觉得白买门票，颜浔阳却是因为打得足够聪明，不容易留遗憾。 但是今天这场比赛，有心人很快就发现他似乎有点……力不从心。 开场频频失误，一直到比赛后期才开始正常发挥，主持人公布结果时候所有人都憋着口气，生怕外国裁判黑人，把该得的点数给数漏了。 胡筱柔这时候也无心观察那位举牌宝贝了，盯着裁判握着两方选手的手腕的手掌，恨不得自己上去帮着他把颜浔阳的手举起来。 不管打赌的内容是什么，比赛的重要性他们这些选手都是知道的。淘汰了，就要回国了，下面的比赛就没有机会了。 霍英博好歹见识过大风大浪，一边觉得不会输，一边已经在组织比赛假如失误，俱乐部的应对办法了。 养一个成功选手，当然要承担风险的，不败神话当然很好，但总要考虑实际情况的。 好在，裁判还是稳稳地举起了颜浔阳的手臂，解说也立刻兴奋地开始嚎叫。 胡筱柔也使劲鼓掌，但等两个风情各异的举牌宝贝凑过去，跟着颜浔阳亲亲热热地合影，心情又开始起伏了。 又不是自己赢，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闷闷不乐地想。 英博出战的两位选手都成功进入胜者组，等待和其他分赛区的选手进行角逐，霍英博意气奋发地和颜浔阳一起接受了采访，全程都没让记者把话题从“比赛”延展到“八卦”上。 我们实力这么强，关注下比赛好不好！ 八卦八卦也不怕把脑子八卦坏了！霍英博乐滋滋地带着人马打道回府。 霍英博深谙松紧适意的概念，把他们俩猛夸了一顿，又说考虑到下次赛场安排得又远，给他们放一天半的假，两天后再赶往多伦多赛场适应环境。 颜浔阳瞅了个空子，挤到胡筱柔身边：“明天早上8点，咱们酒店门口见。”胡筱柔要再问什么，他已经走到一边跟郭易林说话去了。 胡筱柔看着裂屏的手机上明晃晃的北京时间03:00，犹豫着把城市切到了西雅图，很想上去追问一下：你说的是北京时间，还是西雅图时间？ 难道打算晚上凌晨出去玩？泡吧？ 胡筱柔十分纠结。 . 隔天一早，胡筱柔便蹲房间里看电视，时不时拿出碎屏手机瞄两眼。西雅图时间8点一到，颜浔阳的电话马上就来了：“胡筱柔，你人呢？” “我……” “我们说好的试交往啊，你不会想赖账吧？” 胡筱柔咬牙解释：“我以为你说的北京时间。”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漏出两声笑声：“我们可以从西雅图时间玩到北京时间。” 胡筱柔：“……” “好了，我开玩笑的，你快下来！咱们先去把你的手机买了，碎屏看着闹心吧？” 胡筱柔就是吃软不吃硬啊，被这么一哄，心情好了不少。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拿了小包背上，拉开门打算下楼。 隔壁的房间门大开着，霍英博跟幽灵似的冒头出来：“干嘛去？” “出去转转啊，”胡筱柔声音小小的，有点心虚，“你说给我们放假。” 霍英博“嗯”了一声，“我也没事干，带你出去兜兜风吧。”说着，老神在在地跟在她身后，一副“老板我很照顾你吧”的笃定模样。 胡筱柔没办法，只好带着这根名为“老板”的小尾巴脚步沉重地到了约定的地点。 颜浔阳看到霍英博，脸都僵了：“霍总？” 霍英博微笑：“柔妹想出去玩是吧，西雅图我熟啊，我带她出去转转。” “太麻烦您了吧，”颜浔阳道，“西雅图我也熟悉，我都答应她了，总不好失信的。” “我也答应了呀，”霍英博一点儿没有退让的意思，“那咱们就一起去，我把阿b他们都叫来，人多热闹——是吧，柔妹？” “哦、哦……”胡筱柔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去，不过老板去就意味自己不用花钱，她还是蛮乐意的。 而且吧，人多了不尴尬，一个人跟颜浔阳相处压力还是蛮大的。 霍英博于是掏手机给阿b他们打电话，没多久电梯间就拉拉杂杂下来一群人，连郭易林都兴致高昂地戴着顶棒球帽。 颜浔阳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默默地瞪了胡筱柔一眼，胡筱柔正好也扭头来看他，蓦然接收到这个凶狠的眼刀，立刻也不高兴了！ 妈蛋这个傻逼居然敢瞪我！ 明明是他自己先提出约会的！ 外联联系的车子来的时候，胡筱柔坚定坚决地跟阿b挤在了一排。 霍英博坐在郭易林身边，不时跟老前辈感慨下车窗外的城市风景，一副心愿达成、志得意满的少年有为模样。 颜浔阳独自坐在后排，脸上还有比赛时留下的小伤口，无言以对地看着不远处胡筱柔那个小小的后脑勺。 这么美的地方，这么好的天气，期待的约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前面的阿b问胡筱柔：“柔妹，你看那飞过去的是什么鸟？” “海鸟吧。” “说你蠢还不承认，那是白尾鵟albicaudatus，是鹰！懂吗？！” “……” “那这只呢？” “海鸟！” “哈哈哈哈” …… 颜浔阳闭了下眼睛，戴上遮阳镜，默默地把头扭向窗外。 大约只能怪他自己傻逼吧，千挑万选，偏偏就看中了这个蠢得不要命的。 第三十一回合太空针塔 第三十一回合烂漫野花 车子开了好几个小时还没到，阿b有点不耐烦：“老板，咱们去哪儿啊？再开都能看到女神像了。” 霍英博一脸鄙视：“看屁个女神像，你自己飞过去看，咱们不跟那些俗人似的，咱们去mt.rainier，感受下大自然，陶冶陶冶情操。” 阿b哀嚎一声：“我想做鸭子船啊，夏天不应该去海边吗？” 郭易林很满意，成天挤那些水泥建筑啊、吵吵闹闹的街头干嘛，大自然多好。胡筱柔反正都不熟悉，就窝那瞅着窗外发呆。 天堂谷野花遍地，极目望去都是鲁冰花、冰川百合、高山雏菊和鲜妍的印第安画笔。阿b对动物植物似乎挺有研究的，指指点点地给胡筱柔科普，颜浔阳坐在后面，郁闷得都想回酒店了。 下了车，正好撞上一只迷路的旱獭，胡筱柔也想学着别人掏手机拍照。这一掏，就想起来手机裂屏了，心里有怨愤，忍不住回头找了下始作俑者。 颜浔阳正独自懒洋洋地落在山坡后面，蓦然看到胡筱柔回头来找他，精神劲登时又提了上来。 他小跑着跟了上来，凑到胡筱柔身边：“你在等我啊？” 胡筱柔撇嘴：“我手机坏了，不能拍照了。” 颜浔阳噎了好一会儿，才垮下肩膀道：“算了……你用我的吧。” 胡筱柔也真不客气，接过来就问密码。 “我生日。” “我哪儿知道你生日。” 颜浔阳：“……” “不借就算了，”胡筱柔把手机塞回到他手里，转身要去找阿b。颜浔阳一把拉住，把手机拍回她手里：“10月13日，我就只说一次，记不住就还给我。” 胡筱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输密码解锁，一路上便开始逮着什么拍什么。阿b又在那抱怨：“早知道来这里，我就把我的小炮筒带来了呀。” 霍英博懒得搭理他，站郭易林边上喊胡筱柔：“柔妹，快点，这儿有小鹿！” 颜浔阳都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呢，胡筱柔就野兔一样“嗖”的窜了过去。 山地草甸绵延，不远处就能看到雪山，各种小型的野生动物多得叫不出种类，穿行其间的溪水更是清澈见底。 霍英博在那感慨：“还是冬天来更好，能找地方滑雪，现在都是软趴趴的野花野草。” 胡筱柔瞅着手机里拍的蓝紫色鲁冰花：“我还以为鲁冰花是童话里才有的，原来真有叫这个名的。” 霍英博看了她一眼，心道：我也以为把男友骨头打折的女人，只会出现在电视剧和新闻头条里呢。 回去的路上，不断有花栗鼠从草丛里跳出来。阿b突然指着一直呆呆蠢蠢，抱着不知名食物一个劲啃的说：“你们看，那只像不像柔妹？” 众人一齐扭头，接着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真的很像啊，又呆又蠢，还不怕人。 胡筱柔也瞪大眼睛去看，自言自语嘀咕：“不大像吧，我腮帮子没那么大。” 霍英博笑得都快岔气了，阿b更是直跺脚。 上车时候，颜浔阳用跟胡筱柔要手机的借口，占走了阿b的座位。 胡筱柔说着“小气”，一把把手机甩还给他。颜浔阳笑道：“那一会儿咱们提前下车，我赔你手机。” 胡筱柔又不说话了，颜浔阳便去拉她手，她终于忍不住暴躁：“你到底干嘛呀？！” 颜浔阳压低声音，理所当然反问：“你现在不是我女朋友？” 胡筱柔愣了一下，脸随即涨得通红。 回到西雅图市区都已经晚上了，车子经过天空针塔，颜浔阳就借口要去买手机，拉着胡筱柔下车了。 霍英博想不到他居然临时发难，一时想不出跟上的理由，只好在心里狠狠鄙视：去太空针塔旋转餐厅，这么老土的泡妞手段也敢拿出来！亏他还防贼一样防了他一整天！ 太空针塔附近商楼不少，颜浔阳一边预定餐厅位子，一边随便找了家店进去给胡筱柔买手机。 胡筱柔人生地不熟，又是晚上，生怕自己走丢了，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颜浔阳这才有点长出一天郁气的感觉——这才叫约会啊！ 胡筱柔见他连打了好几个英文电话，说来说去都是订餐的事情，忍不住道：“我们回去吃也一样，我现在不饿啊。” 我订的是太空针塔旋转餐厅的位子好吗？ 电影电视剧里，小情侣们不都往那地方跑？ 颜浔阳皱眉看她：“你平时就没看过什么爱情电影？” 胡筱柔一脸莫名其妙，颜浔阳把新手机塞她手里，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你不饿我饿了，位子我找朋友帮忙订好了。” 胡筱柔在乘坐观光电梯登上针塔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问题有多无知，整个城市夜景尽收眼底，像把整片星云都踩在了脚底下。 餐厅玻璃窗外的景色旋转到一个方向时，颜浔阳突然道：“那边就是咱们今天去的雷尼尔，还找得到不？” 胡筱柔当然找不到，烂漫的灯火把她的脑子搅得一团糟，连今天的出门的目的都有点迷茫起来了。 颜浔阳说自己喜欢她，帮她训练，为了救她被水母蛰伤，和她约会，带来她这里看夜景…… 她捏着叉子手指用力到发白，“你干嘛非得跟我交往试试？” “不是早跟你说了，”烛光下的人看起来轮廓柔软，把人心也照得温柔可亲了起来，颜浔阳耐着性子解释，“我喜欢你啊，喜欢你才想跟你交往——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胡筱柔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了，可在这样的气氛下说起来，就特别的容易让人认真。 她想了又想，最后也只好说：“我还不知道。”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很喜欢王浩的，甚至会和他结婚。又曾经以为自己会和白源走到一起，因为他们爱好相投，一起上街玩总那么开心。 但生活就是这样无常，现在和她一起正正经经约会的人，却是一向看不顺眼的颜浔阳。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了，窗外的夜景都转过了四分之一。颜浔阳从期待到失望，最后听到她这一句“不知道”，真有种一切又要从头再来的挫败感。 餐厅里有男生向女伴求婚，周围食客都报以鼓励的掌声，胡筱柔循声看去，神色里依稀有一丝希冀。 颜浔阳苦笑着看着她的侧脸，她羡慕旁人的爱情，却在自己的人生里目盲心盲。 他一直觉得自己大约也没有那么喜欢她，只是因为始终得不到，怎么也不能甘心。 可现在人好好的坐在对面，却对自己的心意熟视无睹，不甘之余，更多的确是忧伤。 他们顶着情侣的名头，做着情侣才做的事情，怎么看怎么像同一块磁铁上的南北两极。 第三十二回合一周情侣 到达多伦多的当天，颜浔阳就硬拖着在飞机上没睡够的胡筱柔往唐人街跑。 胡筱柔不明所以，打着哈欠抱怨：“大家都还在补眠呢，干嘛非得这个时候出来呀？” “你懂什么？”颜浔阳一家一家看着招牌，在一家推拿店前停下脚步，拽着人就往里走。 店里工作人员全是华人，热情地给两人安排了技师，一通按揉下来，确确实实神清气爽。 “你这人真奇怪，知道这里有放松的地方，刚才在酒店怎么不说？”胡筱柔喝着工作人员给倒的茶，小声地在那嘀嘀咕咕。 “他们又不是我女朋友，”颜浔阳理所当然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筱柔噎住，半晌才说，“那我不做你女朋友，你就不带我来了？” 颜浔阳干脆连话都懒得说了，拉着她往外走：“你这几天不一直想吃卤味？这儿老移民多，东西都很地道。” 街头各种中式招牌招展，熟悉的小吃、菜式，甚至连经过的行人，也一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 “咔嚓！” 捧着卤鸡爪的胡筱柔蓦然被闪光灯一闪，立刻噎住，“咳咳咳”咳个不停。颜浔阳赶紧递矿泉水，一边拍她后背一边瞪了偷拍的人一眼。 那举着手机的华裔男生似乎也吓到了，犹豫片刻上来道歉，操一口“粤味”十足的普通话：“对唔起对唔起，我识得你们，冇想到可以在这里看到，太开心了……柔妹，你、你有冇事？” 胡筱柔听到“识得你们”几个字，心情就更紧张了，一边咳嗽一边就反拽着颜浔阳的手要跑。 她已经被黑怕了，一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出国了还跟颜浔阳混一起，并且吃鸡爪吃到噎住。 事与愿违，她走得越快，卡在喉咙里的鸡骨头就越不合作，颜浔阳看情形不对，赶紧拦车要送她去最近的医院。 那男生也跟着上车，颜浔阳刚要骂人，他就已经开口了：“我喺这里生活好几年，我熟悉这边，知去哪家医院好！”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挂号、检查折腾半天，结果出来，那根淘气打鸡骨头也吞咽下去了。 男生一边给胡筱柔递水，一边禁不住满脸八卦地问：“柔妹，你们系唔系在拍拖呀？” 胡筱柔差点又给水呛到，赶紧摇头：“没有的，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颜浔阳的脸立刻就黑了：“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带你逛唐人街，找卤味店啊” 胡筱柔是真不明白他干嘛非得这个时候拆自己台，男生一脸我明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表情，出医院后，还跟他们要合影。 颜浔阳配合地照了相，拍着他肩膀把人拉到一边：“我女朋友漂亮吧？” 男生：“……系啊，但她讲你们唔是情侣啊。” “她讲你就信，我讲你就不信？女朋友没有告诉你，女人的话不能看字面，要用脑子听？”颜浔阳语气嘲讽。 男生很想说“我没有女友，偶像就是我女友”，看颜浔阳那个斤斤计较，宣誓主权的模样，果断把话咽了下去。 “总之，你明白就好。” 男生挥手告别，拿着手机翻了又翻，最后还是在合影之外又选了胡筱柔专心致志吃东西的照片，一并发到k上。 “唐人街遇柔妹，真人比照片得意一万倍！” 胡筱柔狐疑地问颜浔阳：“你刚才跟他说什么？” “跟他说照片不要乱发，话不要乱讲呀。”颜浔阳撒谎撒的脸不红气不喘。 胡筱柔这才放下心来，嘟嘟囔囔着要早点回酒店休息。 国外也不安全啊！ 还是安安静静宅在屋里安全！ “好啊，”颜浔阳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顺势往自己身上搂，“可我们难得才有机会出来约会，都还没好好相处……” 他说得这样自然，语气满满的都是遗憾，仿佛他们真是偷闲出来小情侣一般。 胡筱柔不知怎么回答他，尴尬地任由他揽着。异国的大街上人车汹涌，满目都是陌生的面孔。 那个男生，大约只是意外吧。 她想什么，什么就浮现在脸上。 颜浔阳拿余光留意着她的反应，带着她往地铁入口走。 胡筱柔欲言又止地瞅了他一眼，没再反对。 不知是不是没到高峰期，地铁站里的人流不像国内那么大，胡筱柔松了口气，跟着颜浔阳上了车。 一直沉默的颜浔阳突然问：“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就问也不问地跟着我走？” 胡筱柔“啊”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要回酒店？”颜浔阳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憋，“我们现在不是在回酒店的路上。” 我知道啊，不是你自己说没有好好相处？！ 胡筱柔是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她说回去他要不高兴，现在由着他喜欢到处逛又不开心。 她脸上自然而然又流露出困惑和茫然，颜浔阳苦笑，自己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何苦为难自己也为难她。 “算了，我们下一站转车回去。” 胡筱柔“哦”了一声，低头去看地面的纹路。 车子平缓地前进着，报站的女生又一次响起时，颜浔阳拉着她往门边靠去。 “颜浔阳！”胡筱柔犹豫着叫住他，对方立刻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她觉得脸上皮肤烧伤一样刺痛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不是说、说我们相处时间太短？” “所以？” 胡筱柔答不出来，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搭在他手掌上，站那一步也不往前挪动。 车门慢悠悠开启，又晃悠悠合上，列车再一次在温柔的报站语音中开始行进。 他们的目的地是卡萨罗玛古堡，传说中当年的多伦多金融巨子为心爱妻子修筑的私人城堡。 胡筱柔不知这段浪漫故事，认真地听着讲解器里的声音。经过可以眺望到古堡花园的房间时，一直走在她身侧的颜浔阳突然毫无预兆地侧过身，微微弯腰，将唇印在了她的唇瓣上。 花园里绿树如茵，整齐的花卉遥遥望去仿佛精心裁剪过的盆栽，喷泉在阳光下跳跃、飞溅…… 这突如其来的吻像羽毛一样轻柔，却又迟迟不曾离去，齿颊间全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 胡筱柔没敢抬眼，视线从他挺拔的鼻梁处掠过，始终注视着不远处的花园，一直盯到视线模糊了，才被放开。 讲解器的声音仍旧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她说的是法语？还是英语？还是粤语？ 胡筱柔是真的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调好语言。 第三十三回合公关危机 霍英博是真觉得要好好给胡筱柔和颜浔阳开个赛前动员会了! 这两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在西雅图时候还算克制，到了多伦多，一下飞机就溜出去一整天。 训练不管了，赛场也不去了。 特么到底是来旅游的，还是来打比赛的？！ 他电话打了十七八个，胡筱柔的号码不通，颜浔阳则干脆不接，一个比一个大胆。 郭易林架着老花眼镜在那看新闻，阿b和助理们早早躲回自己房间去了。外联则指着ipad，可着劲跟霍老板告状：“霍总您看，前几天的事儿刚压下去呢，这儿又有粉丝在唐人街拍到他们俩。这样我们的工作也很难做，孤男寡女同进同出，谁看着都觉得有问题呀！” 霍英博摆手：“你也先回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外联不甘心地努努嘴，临走到门口了又把ipad送回来，搁他茶几上。 霍英博揉了揉眉心，打电话给助理们：“你们几个去大厅守着，看到他们两个回来，立刻带我房间来！” 助理们面面相觑，但还是老老实实去大厅守株待兔了。 霍英博喝了口茶，拿起外联留下的ipad一张张照片往下翻。 不但有偷拍，还有清晰的正面合影，连认错人的借口都没办法用。 深爱着自家偶像的小姑娘能量有多大，看看胡筱柔微博上那些一口一个“婊”的账号就知道了。负责维护她微博账号的工作人员都被骂得没辙了，专门打越洋电话来问：“老板，还删啊？不然我就先装死吧，这么删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 霍英博捏着茶杯沉思，是啊，堵不如疏，这样瞒下去确实不是解决之道。 霍英博于是又把外联召了回来：“你就是做这个工作的，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外联推推眼镜：“直接公开恋情，先秀一波恩爱，然后再买一大批水军夸郎才女貌。不同意见通通踩成羡慕嫉妒恨，全是找不到伴的卢瑟男、卢瑟女！至于那些传言，都是传言了谁还管他们，再瞎比比就告诽谤。”说到这里，外联问了句，“他们俩没什么床（和谐）照之类的东西流传在外吧？” “我哪儿知道！”霍英博没好气道，“我又没跟他们上过（和谐）床！” 外联干咳了一声，心想要是还有这一出，那这活的难度可就复杂了。 霍英博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好半天才消化下去，拍板道：“成，就这么着吧，你先找点人，把那舆论给我压一压，做个前期预热。等他们回来了，我自己跟他们说。” 外联就等着这句话呢，立刻开开心心抱着文件走了。 . 颜浔阳一进大厅，就看到几个助理“唰”站了起来。 胡筱柔吓了一跳，哆嗦着问了句：“怎么了？” 颜浔阳也正懵着呢，助理们已经小跑了过来：“颜神，柔妹，老板找你们呢。” 胡筱柔是被霍英博骂怕了的人，立刻就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犹犹豫豫地抱住肚子：“我肚子好像有点不大舒服……” “行了，”颜浔阳打断她，“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嘛。” 胡筱柔一点不觉得加个颜浔阳能有什么用处，霍英博哪怕跟颜浔阳谈加盟条件呢，都还记得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颜浔阳才不管这些，拖着她硬往霍英博房间闯。助理们松了口气，连忙跟在后面安慰胡筱柔：“没事柔妹，老板肯定就是找你商量事情，你之前打得那么好呢。” 胡筱柔将信将疑，等到看到霍英博那张阴沉沉的脸，想要做心理准备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俩是来打比赛的，还是来谈恋爱的？！”霍英博一看到人，压抑下去的怒气立刻就起来了，嗓门直震门扉，“胡筱柔，你先给我说！” 胡筱柔给问傻了，说“是”不对，说“不是”，也是在撒谎，只好呆呆地转头去看颜浔阳。 颜浔阳还挺镇定的，迎着霍英博喷火龙似的目光点头：“是啊，都是成年人，恋爱自由吧，合同里也没说不能谈恋爱。” 霍英博气噎：“合同里没说，合同里没说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早就想提醒你了，别把你花花公子那一套带我这儿来！我霍英博什么没玩过，什么没见识过！你那点泡妞手段都是哥哥我玩剩下的！还去什么旋转餐厅，我擦，哥哥我初中就会这招了好吗！也就胡筱柔这种傻妞会上你的当！你要玩，要去找那什么女粉丝啊、女模特啊，我也懒得多管。可特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胡筱柔跟你一样是选手，得上擂台的，她成绩要是不好，我第一个找得就是你……” “霍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颜浔阳打断他，“你做派‘新潮’不负责任，我就一定也是这样的人？” “那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大半夜钻女队友房间，什么样的人晚上不睡觉老窥视女队员干嘛去了？”霍英博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你说说你怎么就看到胡筱柔去游泳了？你说说你哪儿找的破水母蜇自己肩膀上？那地方海滩外面都围着防鲨网呢，那么大水母怎么爬得过来？” 他的话落地好一会儿了，屋子里还是寂静一片。 霍英博十分惊讶自己引以为傲的总裁自制力居然临时失控，把底盘也给亮出来了，懊悔死这次重大的技术性失误了。 颜浔阳没想到霍英博这种公子哥还这么观察入微，突然被捅破真相一时有点下不来台。 胡筱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大确定地问：“防鲨网还能拦水母吗？” 霍英博：“……” 颜浔阳：“……” 霍英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感慨般道：“所以说，我是真看不懂，你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 “水军已经刷过一波了，照片和微博的内容我们也准备好了。一旦发送出去，你们这个恋情就算确定了。”霍英博指ipad屏幕，跟个总指挥似的，“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管你们约定了多少时间，现在就得给我把戏唱足！至少在颜神合同到期之前，都特么得给我恩恩爱爱地出现在人前。” 颜浔阳没什么异议，只说了句：“微博我自己发。” 胡筱柔则还沉浸在被骗的愤怒中，远远地站在桌子的另一边，瓮声瓮气地嘀咕：“我不同意，我和他只是试交往，现在证明不合适了……” “不合适个屁！”霍英博嗓门瞬间又飙高了，“你自己看看那些照片！啊！还跟男粉丝单独出去约会，约会就算了还被偷拍，我看你是被骂得不够惨！什么‘泰拳婊’，应该叫‘无脑婊’，活该遇到人渣！” 胡筱柔涨红了脸：“我就是蠢，也比你们这些骗子好！”说完，转身拉开门就跑。 霍英博气得整个人都哆嗦了：“翅膀硬了！翅膀硬了知道跟我顶嘴了！”说着就要拿手边的ipad砸出去。 外联连忙拦住：“霍总，霍总，消消气。” 颜浔阳没理他们，跟着胡筱柔跑了出来，走廊里没看到人，直接就去敲她的房门。 “胡筱柔？” “滚！” 颜浔阳苦笑：“我真不是故意骗你，即便方法不对，但我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怎么样，你真的不知道？” 屋里传来各种东西落地的声音，每一声都带着浓浓的怒火。 胡筱柔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觉得自己就像只遮掩了脑袋的鸵鸟。 人人都知道她受骗了，只有她自己在那沾沾自喜，自以为安全无虞。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抄起台灯砸了过去，总算安静了下来。 她想起jul教她防守，脚步要灵活，距离要控制好，早在对手起手的攻击还没落下时，就要开始预判他之后的动作。 直拳之后可以接上勾拳，左勾拳，右勾拳；转身之后可以扫腿，可以鞭拳…… 她不够聪明，总是学不好，总是猜不透那些飘忽的眼神和动作。 于是，只好迎着结结实实的拳头一步步往前，吃一拳还一拳，起码做到以牙还牙。 这是属于她的笨办法，危急时刻的本能反应。 而颜浔阳，恰恰是她最畏惧的那类选手，擅长游走、擅长预判，她的每一步都落入他的计算之中。 胡筱柔把身体蜷成一团，又累又恐惧，怀疑连现在的怒火都是他计算好的。 门外的声音沉闷的传来，遥远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呓语：“你知道……人在看不到前面的路的时候，就忍不住会想试试有没有什么捷径，有没有什么更快到达目的地的方法……伤害了你的感情，我是真的很抱歉……不知道你怎么才肯原谅……” 她闭上眼睛，裹紧被子，把眼前的灯光都一并隔绝在外。 第三十四回合乌龙闹剧 第三十四回合乌龙闹剧 胡筱柔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时梦见父母尖着嗓子反对她来英博，一时又梦见一大群男男女女趴在拳台下骂她。 半醒半梦间，满耳朵都是各种嘈杂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手机铃在响，房门也同时疯了一样震动着。 “喂？胡筱柔，你满口谎话啊，害得我妹妹要跟我决裂了！”计楠的声音从耳畔和门口同时传来。 胡筱柔瞬间清醒了，呆滞地坐在床头，十分心虚地“啊”了一声。 敲门声更响，计楠干脆把手机挂了在门口嚎：“醒了就快开门，哎呀，你坑死我了！” 胡筱柔赶紧下床，拉开门，计楠就风一样刮了进来：“你不说你跟颜浔阳没什么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巴拉开一个页面，飞快举到她面前。 胡筱柔往后退了一大步，才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计楠开的是颜浔阳的微博主页，第一条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映入她眼帘的每个字，却都跟炸弹似的带着音效。 “英博胡筱柔我们一直在一起，谢谢大家。” 谁跟你在一起了？！ 还特么一直！一直个鬼啊！ 胡筱柔怎么也想不到霍英博他们这么不把她的意见当意见，一点儿人权都不讲，连通知都不下达，大戏就直接开唱了！ 她赶紧点去自己的页面，工作人员顶着她的账号，甜甜蜜蜜地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卧槽！ 胡筱柔手都哆嗦了，回身在床上摸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新手机。计楠也给她的反应惊到了：“我去，不是吧，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被盗号了？！” 胡筱柔这时候哪儿还有空搭理她，盯着开机画面一句话都不说，嘴唇抿得死紧。 她这个手机是新的，连微博客户端都没有，还得从浏览器那进去，结果试了半天密码，愣是登不上去。 计楠仗义地拍她肩膀，“先别着急，你赶紧去找你们俱乐部外联，我先给你解释下。” 说着，手指飞快地转了那条微博，“大家别轻信，胡筱柔账号被盗了，这都不是她发的！”为了取信于民，还“咔擦”一声拍了胡筱柔穿着睡衣蓬着头发捧着手机的照片po上去。 外联那边正得意呢，水军也正给人扣帽子扣得不亦乐乎，半路突然就杀出个程咬金，还附带胡筱柔睡衣照一枚。 宅男们一边骂一边花痴，这边骂“居然又跟渣男跑了！破鞋！”，那边夸“素颜女神啊！好萌啊！”，最后干脆就和颜粉一起把矛头对准了英博。 一定是“万恶的官方”逼着他们的男神和女神卖脸炒绯闻，不要脸，掐死！ 外联气得冲到楼上找计楠经纪人：“管管你们家的啊！卧槽你们看看你们家选手账号干的好事！” 经纪人也莫名其妙：“我们家楠楠的账号怎么了？” 外联于是把ipad递过去，经纪人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这不是你们家柔妹账号被盗了，管我们什么事儿？” 外联气疯：“那是我们俱乐部工作人员发的！她跟着凑什么热闹，你赶紧让她删了！” 经纪人撇嘴：“我们家没这么法（和谐）西（和谐）斯，楠楠的账号密码我也不晓得，以为谁都跟你们英博似的，一点儿人权都没有啊。” 外联于是又急哄哄去找霍英博，西服裤猎猎作响。霍小老板这几天烦心事一堆，正抱着金发美女在那舒展身心呢，冷不丁房门被猛敲：“老板！老板！” 霍英博真觉得自己老了二十岁，穿好衣服拉开门，外联就跟八哥似的扑扇着那两根无毛的胳膊：“老板，我跟你说……” 他好歹也是个男人，一看老板这装扮这脸色，就知道情形不大妙。 霍英博揉了把脸：“说吧。” 外联努力让自己冷静，事无巨细全给交代了。 霍英博揉着太阳穴，眉心全是结：“那你找黑客，把计楠那账号给黑了吧。” 外联：“……” “以后别这么咋咋呼呼的，再有什么事儿全推给颜浔阳，就说小情侣吵架。谈恋爱的人脑子就跟常人不一样，干出点什么都没问题。”霍英博“啪”的甩上门，想了想又打开，“一会儿把他们俩手机都收缴了，就说我说的，赛前备战需要。” . 胡筱柔在外联住的房门口敲了半天，也没人应答，又回来敲颜浔阳的房门，仍旧没人。 在计楠的鼓励下，“砰砰砰”敲响了刚躺回去没多久的霍英博的门。 霍英博几乎是带着气压开门的，不等她开门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手机：“备战期间别用手机了，有什么事儿找外联、找领队，我今天休息！” 说完，“啪”一声甩上门。 胡筱柔丢了夫人又折兵，挫败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计楠在她身后感慨：“你们老板身材真好啊——” 一转头，就见颜浔阳穿着背心满头大汗地从电梯里出来，一看就是刚锻炼完回来。 计楠于是接着感慨：“这个更好——” 颜浔阳莫名其妙地看了计楠一眼，压抑着喜悦，问胡筱柔：“你来找我？吃早饭了吗？” 胡筱柔点头点到一半，又停下来摇了一下，“霍总把我手机收走了，你快把那条微博删了。” “什么微博？”颜浔阳装傻道，“刚阿b也拿走了我的，备战嘛——我屋还有点心，要不要吃”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胡筱柔喏喏难言，他就开门去把点心拎了出来。 计楠站那跟枚大号灯泡似的，心想你们俩一看就郎有情妾有意啊，骗我说盗号是几个意思！ “胡筱柔，我看你们……呃，我还是回去吧。” 胡筱柔难堪地看向她：“那真的不是我发的……” 是不是你发的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我现在成大灯泡了！ 计楠直摇头：“我才不掺合你们的事儿，我明哲保……卧槽，我账号密码也被盗了！” 胡筱柔吓了一跳，刚想安慰两句呢，计楠刷新了下页面，狐疑地抬头看她：“我刚发的那条被删了，你的照片也没有了，不会是你们英博的人干的吧？” 胡筱柔下意识就摇头，计楠瞪着她：“你摇什么头，你连人权都没有，卖了都给数钱的主。哎，我都被你传染了，居然傻到问你。”说着，一边拨号给客服找回，一边直接往外走。 “你们那破事我可不管了，惹我一身腥，啧啧。” 她嗓门大，说得又难听，满走廊都是她的声音。胡筱柔尴尬地站那，半天才跟颜浔阳重复刚才的话：“你把那条微博删了吧。” “我手机也被收缴了呀。”颜浔阳也烦恼她怎么死活忘不了这茬，“况且我也没说错，我们是在一块好几天了。” 胡筱柔嘟囔：“那昨天也已经分了。” 颜浔阳拎点心的手登时就僵在了半空中，隔了好一会儿，才破罐子破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得问问霍老板的意思。”说完，把点心往她怀里一塞，“我身上都是汗，先去冲澡，你也别老想些有的没的，每天的训练还是要做的。” 胡筱柔嘴笨，他的理由又这么光伟正，一句话也答不出来，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颜浔阳冲完澡出来，见她还木头似的矗在那，心里也有些慌——他做的事确实不够地道，但归根结底，也不是出于恶意。 这就跟上擂台打比赛一样，没人会觉得你虚晃一拳就是欺骗，只要最终赢了，冠军就是你。 他只是喜欢上个不够聪明的人，小小利用了下周围的人和事，并不算罪大恶极。 就是那个他看不上的白源，不也一样利用自己的粉丝身份，一次次接近她？ 可胡筱柔看到那些照片时候，一点没怀疑白源，反而觉得别人多事。 哪一个无聊人士能够那么精准地拍到那么多次随机出行？ 还每次都正好拍到正脸？ 颜浔阳觉得特别委屈，明明大家都在做一样的事情，偏偏自己被鄙视了。 大约就是因为没感情，也并不喜欢吧。 因为不喜欢，所以做什么都是错；因为不喜欢，所以一点错都不能被允许。 霍英博一边发脾气一边要求他们延长交往时间的时候，胡筱柔那一脸的不情愿刀子一样扎在他心口上。 遇到胡筱柔后，他的异性吸引力就在随时被挑战，每次还都输得一塌糊涂。 为什么只有他不能被原谅呢？ 可现在，人这样一脸茫然无措地站那，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好了，”他把毛巾搭在头上，伸手把她拉进房间，“我跟你开玩笑的。咱们说好几天就几天，不用理会他们。”说着，将人按在沙发上，蹲下来跟她平视，“不说以前的事，也不用管俱乐部的决定，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胡筱柔立刻就要摇头，颜浔阳赶紧道：“你先别急着摇头，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让人觉得不高兴了，我们先沟通好不好？” 胡筱柔抬眼看向他，黝黑的眼瞳倒映着男子湿漉漉的头发和眼睛：“我不想被当傻子，不想被骗。” 颜浔阳点头：“这点是我不好，我昨晚就已经跟你道歉了。” 胡筱柔绞尽脑汁想要再想出点什么来，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满满的都是不安。 这个人是不可靠的，这个人说的话是自己分辨不出来的。 她实在是害怕这种明明自己亲身经历，却不知到底有多少得分点被对方掌握的感觉。 每次站在主持人身边等着裁判宣布打分结果时，就是这样的惶恐和茫然。 颜浔阳殷切地等待着，等得膝盖都酸了，胡筱柔也没把垂下去的脑袋再抬起来。 “我不知道，”她垮下肩膀，盯着地板无力地重复。 颜浔阳不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词了，无力的，茫然的，连看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不肯看不肯听，只一意孤行地说，“我不知道。” 第三十五回合修罗之场 胡筱柔又恢复了规律大赛前训练，早上起来后跟着颜浔阳跑步、深蹲、跳绳，晚上睡前再独自绕着酒店跑上几圈。 霍英博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揣测半天，最后也就觉得大约是颜浔阳□□有方，把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教育好了。 让他比较头疼的，是工作人员拿来的某个粉丝的资料。 那人他也知道点，叫白源，是俱乐部的常客，算是胡筱柔拳粉里比较铁杆的一个。在国内的时候，他就听到一些胡筱柔跟粉丝走太近的传言，当时也没太当回事，后来爆了照片出来，也没掀起过大的风浪。 可最近，那小子几乎天天来骚扰，不是不断地发长篇私信，就是密密麻麻的微信消息。 语气可怜兮兮的，说来说去就是想问为什么突然不搭理他了。 工作人员也检查过了，胡筱柔以前还真跟他联系频繁，但其实大部分也仅限于“嗯嗯啊啊”的敷衍反应而已。 但粉丝心态严重的白源显然就把这些敷衍反应当做了偶像跟他关系亲密的的证据，现在连这个反应都没有了，自然就受不了了。 霍英博给工作人员大命令是“不理”，他们自然也就懒得理会了——光对付那些因为比赛即将开打而亢奋的拳粉就够吃力了好么？！ 搏击圈子，生态再如何浮躁也是要看成绩的。 多伦多站的比赛结束，胜者就进半决赛了，即便落败，像颜浔阳、胡筱柔这类刚进入世界排名或者干脆别的搏击项目转过来的新人，排名基本是必然上升的。 霍英博对他们寄予厚望，拳粉们当然也也非常在意。 胡筱柔自己的压力当然更大，赛前三天，她已经去过多伦多比赛场馆无数次了。这是jul当年教她的减压办法，当你害怕面对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去面对。 可是今天，她反反复复地来到比赛场馆，看着标准的八角拳台，脑子里回想到的，居然是外联教育她的那些话： 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你只要默认这段关系就好。 她觉得迷茫，不但对比赛迷茫，更对自己的定位迷茫——因为商业赛的需要进行包装她理解，因为利益的原因进行一些伪装她也理解，但现在这样的程度，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呢？ 有多少人因为她打拳而喜欢她？ 有多少人因为那些八卦新闻而留意到她？ 又有多少人因为颜浔阳而关注她? 胡筱柔揉了把脸，长长的吁了口气出来。她宁可因为打不好被骂花架子，也不愿意再因为所谓的绯闻而上热门话题。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大约得她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叫人忘记凡俗纷扰，专注她所希望关注的。 回到酒店，颜浔阳也刚训练完。 他其实并不想霍英博想象的那么吊儿郎当，至少不是个会因为个人感情因素去浪费自己和别人的训练时间的人。 吃过饭，她照例换了衣服下楼跑步。 霍英博其实已经包了楼下的健身房给他们做训练室，可单纯夜跑的话，她还是习惯出去。 暮夏的夜风吹在脸上清爽干净，道边沙沙的树影也让她觉得开心，就连跑鞋和路面摩擦的节奏，都轻快得不像样。 一圈跑完，身上才出了一点微汗，酒店的招牌就在不远处闪烁，硕大的花体英文字母凌空欲飞。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站在灯光下有些熟悉的男人背影。 胡筱柔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距离越近，那感觉就越强烈，连那个黑色的背包都熟悉不已。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用中文试探着叫了一声：“白源？” “黑背包”迅速转过头，果然是白源，只是神色憔悴，眉眼间全是疲惫，看清是她之后，眼眸飞快地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 “真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来出差吗？” 在异乡遇到朋友，总是特别开心。胡筱柔几步上前，比划道：“你也订了这家酒店？” 白源苦笑：“我是……”他迟疑了一下，问，“你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还是那样，常规的备战和训练啊。”胡筱柔觉得他问得奇怪，千里迢迢来比赛，当然要拼尽全力的。 “那就好，”白源调整了下背包带子，“我不住这里，这里已经订不到房间了，我住隔壁，跟你们不远，也方便去赛场看比赛。” 胡筱柔这才恍然，感动之余又有些无措：“你、你是专门来看比赛的？” “是啊，”白源深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国内直播的场次不多，也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他说到“联系”两个字，胡筱柔就更汗颜了，尴尬解释道：“我要准备比赛，所以手机和账号什么都交给俱乐部打理了。” “喔——”白源拉长了声音，脸色也好看很多，“那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啊。” 白源紧绷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太多，一直以为……算了，你是不是还没跑完？” 胡筱柔点头，白源把背包带子一紧，重新扎了下鞋带：“我陪你一起跑完吧。” “我还得再跑七八圈，”胡筱柔摆手，“你在大厅等我就好。” 白源坚持要一起跑，第一圈背着包勉强还跟得上，第二圈不得不把包交给胡筱柔，第三圈…… 他最终还是在酒店大厅坐了下来，隔着玻璃门看着胡筱柔每隔十分钟左右出现一次，永不知疲惫一样匀速跑过。 白源小粉丝托着下巴感慨，运动员的体能真是一种叫人又羡慕，又觉得神秘的东西啊。 胡筱柔跑完已经接近当地时间八点，她全身都出了汗，肯定得先回房间换衣服。 “真不好意思，都忘了问你有没有吃饭。” “没关系，”白源跟在她身后，瞅着她因为汗湿而显露出来的姣好背部线条神思不属，“我不饿，中午也没吃多少。” “不吃饭怎么行，”胡筱柔一边开门一边道，“我知道附近有好吃的中餐馆，你在这儿休息会，我去冲下澡换件衣服。” 白源当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他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真觉得自己这趟是来对了。 原来账号和手机都在俱乐部那里，那最近的这些闹剧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掏出手机来，连看着只有自己自言自语的微信都觉得心情愉悦。 房门却在这时被敲响，白源起身往猫眼那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颜浔阳手里拎着盒点心，只穿个运动t恤和运动裤站在门外。 白源犹豫了下，脱了外套扔到沙发上，又拉松了领口，这才把门拉开。 颜浔阳看到他真是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了，半晌才硬邦邦地问：“你是谁？胡筱柔呢？” 白源心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到底是贵人多忘事，还是猪鼻子插葱装大象啊，似笑非笑地说：“柔妹在洗澡，颜神找她有事？” 他这一句“颜神”叫得讽刺意味十足，颜浔阳眼神立刻就凌厉起来，一把推开他直接走了进来：“那我等她吧。” “大晚上在姑娘房间不好吧？” 颜浔阳冷笑：“我来自己女朋友房间有什么问题？是胡筱柔没告诉你我们俩的关系，还是你从来不上网不关注搏击圈动态？” 白源被这么一顿抢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确确实实大意了，认为胡筱柔手机上交就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却完全忽略了胡筱柔同时也在配合炒作，甚至两人交往就是事实的可能。 “反倒是你，”颜浔阳得理不饶人地逼问，“大晚上在我女朋友的房间干什么？” “她邀请我的来的，”白源嘴上却也不愿意认输，“她可没说她有交男友。” “人只把你当普通朋友，当然没必要事无巨细都跟你汇报。”颜浔阳语气笃定地打断他，“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一会儿帮你转告。” “我们约了吃夜宵，这个你也能代劳？” “有一句话叫，‘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要是听不懂我们出去打一架？” …… 胡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两人正吵到了关键时刻，说出的话比刀子还尖，要不是碍着在她房间，估计早动手了。 当然，主要是颜浔阳想动手。白源作为一个业余搏击爱好者，对国内前5的专业选手的实力还是有所认识的。 胡筱柔看到颜浔阳也是一愣：“你怎么来了?” 颜浔阳火气噌一下就烧起来了，奸夫都特么进门了，还有脸问我怎么来了！ 他都能来，我不能来？！ 白源还跟一边装无辜，拎起包没事人一样说：“柔妹好了吧，咱们出去夜宵吧，就去你刚说的那家中餐馆。” 那阳光男孩的做派，跟刚刚讽刺颜浔阳“女粉太多当心肾虚”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且，中餐馆明明也是他颜浔阳介绍给胡筱柔的好么！ 胡筱柔“哦”了一声，心虚地看了颜浔阳一眼。颜浔阳气哼哼地站起来，“我也饿了，不如一起好了。” 白源立刻就扭头去看胡筱柔，胡筱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说：“那咱们就一起去吧。” 白源萎了，颜浔阳高兴了几秒钟，马上又因为胡筱柔跟对方介绍中餐馆的菜色而愤怒。 这都是我告诉你的吧，胡筱柔你居然当着我的面，用我给的资源钓男人！ 够种！ 而且，这小白脸全身上下哪一点比得上我？！ 简直眼瞎！ 看上这么个眼瞎的蠢人，他自己也是瞎！ 三人两前一后到了地方，坐下来时连服务员都能感受得到修罗场的氛围。 胡筱柔还浑然不知，捧着菜单在那犹豫是回锅肉香，还是红烧肉地道。白源热心地推荐红烧肉，颜浔阳立刻反驳：“这儿的回锅肉是特色菜，上次咱们就吃过你忘了？” 胡筱柔还真忘了，闻言立刻改了主意说要换回锅肉。 白源侧头去看颜浔阳，对方也正看过来，脸色带着微笑，眼神却又冷又厉，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胡筱柔又问喝什么汤，白源这次学乖了，体贴表示：“这儿我也不熟，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 颜浔阳却接过菜单，飞快地点了个冬瓜羹，又反客为主地要了好几个招牌菜，最后才问胡筱柔：“主食想吃什么？” 胡筱柔摇头，她其实也不饿，吃几口点心就好了，点菜纯粹是觉得白源这么大老远过来，还没吃晚饭，要好好招待而已。 颜浔阳登时就觉得日了狗了，敢情点了半天全是给情敌服务了！ 菜一上来，白源先热情的夹了个凉菜到胡筱柔碗里：“虎皮凤爪，不知卤得好不好。” 不知道好不好你还夹给人吃！ 你脑残啊！ 颜浔阳捏筷子，恨不得在他脸上戳出个洞来。 他这个正牌男友有点明正言不顺，秀恩爱有点怕正主不解风情不配合，要他放下身段跟个脑残粉跪（和谐）舔女友，又实在觉得太low。 胡筱柔见他一直不动筷子，脸色又差，心虚加上心软，夹了块山药糕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你上次不是说这个很好吃，不吃吗？” 颜浔阳受宠若惊，神情复杂地看了会儿碟子，再看白源，就有了点藐视的味道。 自己毕竟是正牌的，跟这种巴巴赶来的野路子是不同的啊。 第三十六回合胜负输赢 第三十六回合胜负输赢 四强赛开打当天，白源一早就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霍英博眼神箭一样射在他身上，他也熟视无睹。胡筱柔尴尬极了，把人拉到一边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真要来看比赛，直接去赛场就可以了吧。 白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和你说加油，发了消息才想起来你没有手机，所以……” 所以他就只好在这里等着啦。 胡筱柔有点感动，看了眼手表说：“我得赶紧走了，呃……” “比赛结束后，我在体育馆后面等你好不好？” “好、好吧。” 白源目的达成，背着包开开心心走了。 霍英博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瞅着那个暧昧劲就已经够着急的了，一边上车一边叮嘱：“胡筱柔你注意下影响哈，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别成天在外头勾三搭四的。” 说完，还特地指了下已经上车的颜浔阳：“你去颜神边上坐着，人今天没比赛呢，特地陪你的。” 胡筱柔心虚地看了眼颜浔阳，乖乖坐了过去。 霍英博这样的说法，好像她就真的背着颜浔阳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而事实上，他们从来也没有过承诺，更罔论责任。 颜浔阳整个早上都沉默非常，她坐过来也就稍微转了下脖子，眼睛藏在大得几乎盖住了半张脸的太阳镜后面，看不出情绪。 胡筱柔又没手机可以转移注意力，也不好意思越过他去看窗外，只好瞅着前排郭易林的后脑勺发呆。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颜浔阳却突然开口了，声音轻轻的，像丝微风从耳边刮过。 胡筱柔扭过头，他又跟没事人似的。 胡筱柔决定不搭理他。 车子发动起来，两边的建筑物开始往后退去。颜浔阳侧头看着窗户，玻璃上模糊映出身侧女孩的脸，眼神沉寂，神情茫然。 这样的胡筱柔，哪里还像当年泰拳擂台上那个无所畏惧的小丫头。 他知道她压力很大，每天的训练量也增加了不少，郭易林帮忙分析战术时，她几乎把背脊挺成了一面墙。 这是她所熟悉的赛场，又是截然不同的擂台。 一旦失败，迎来的否定声将如潮水一样把人淹没。 体育竞技永远没有尽头，熬资历在这行就是笑话。 烟花不能在升到顶峰时爆裂盛开，命运就是殒落和永远的沉寂。 甚至殒落这个词，都不是为失败者准备的，真正登上过顶峰的人，才有资格被这样评价。 他们一样走在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上，虽然不能确定到底能爬多高，但也绝对不愿意要在体力还没有消耗殆尽的时候放弃。 颜浔阳把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握住胡筱柔的手掌。 胡筱柔僵了僵，最终也没把手抽回来，冰凉的掌心渐渐感染了他手上的温度，像一簇微弱的火苗。 时间要是永远都像这一刻般温柔，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纷扰忧愁了。 . 48公斤级的比赛永远排在最前面，胡筱柔上场时，计楠才刚刚赶到休息室。 她靠在属于自己的角落，把长外套递给站在外侧的助理，接过护齿带上，慢慢地调整着呼吸。 对面的非裔选手还在一个劲地跟场外飞吻，修长有力的手脚伴着音乐节奏扭动，轻松得像是在酒吧消磨时间。 “不用管她，”郭易林在她耳边提醒，“搏击就是要靠实力说话，你只要好好打就行，她要挑衅就让她继续，裁判又不看乐感打分。” 胡筱柔失笑，主持也念完了长长的介绍。 比赛一开打，胡筱柔就觉察了吃力，兴奋劲却也上来了。黑人姑娘与她年纪相当，比赛风格也有点类似。 胡筱柔就是喜欢这样直来直往的画风，虽然更容易受伤，打起来却十分爽利。两人身高也差不多，一黑一白有来有往地把对方往围绳上压，扫腿、鞭拳、肘击、膝击，一样比一样狠厉。 观众们兴奋地直鼓掌，霍英博和颜浔阳都渐渐变了脸色。 裁判也警惕地越站越近，不断地将两人分开。 观众当然喜欢激烈的搏击，可对拳击手的身体负荷来说，就不能算是什么好事了。 四局打下来，场医已经上来好几次了。 颜浔阳起身走到郭易林边上，“教练？” 郭易林摆手：“我知道，你也体谅体谅她，走到这一步太难得了。” “可要是在这里受重伤，”颜浔阳语气有些焦躁，“过不了体检，下面的比赛也打不了了。” 郭易林没吭声，半晌才说：“但是现在认输，不但是之后的半决赛，连这一场都打不了。” 说话间，裁判又一次开始读秒，这一次倒下的是胡筱柔，额头刚处理过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8、7、6、5……她还是摇晃着站了起来。 场下掌声如潮，颜浔阳隔着围绳看着那个带血的女孩，心里再没有了初见时候的希翼和艳慕。 他只知道，她受伤了，在流汗、在流血。那些伤口狰狞可怖，隔着筋肉骨皮也已经侵入他血管，刺激得人完全坐不住了。 五局开战，最后的三分钟。 黑人姑娘擦了擦嘴角的渗血，戴着护齿也含糊着骂了句脏话。裁判立刻出声制止，顺便还给警告扣了分。 胡筱柔脑子里早没了裁判，就连那声粗口都跟催化剂似的，戴着拳套的手猛地上勾。 肋骨估计是断了，牙齿也磕伤了，后背和小腿更是疼得不得了……但是不要紧，她快赢了，肯定快赢了！ 胡筱柔也不知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自信，但经验告诉她这种直觉并不可靠，有的是自觉打得不错，最后算分却输掉的拳击手。 最好的办法还是彻底把人打趴下，一旦出现ko，就可以不考虑计分结果了！ 她走动了两步，突然开始突入进攻。 黑人选手也不甘示弱，拳头铁块一样砸在她肩膀上，胡筱柔只微微抱了下头，一点没后退的意思。 一手架在她胳膊上，膝盖飞快地就撞了上去。 要赢！要赢！要赢！ 雨点一样的拳头和肘击落在她身上，胡筱柔却始终没有选择退让。 裁判紧跟在她们身边，试图在节奏稍微时候进行场面控制。 一直勉力挥拳的黑人女选手突然往上举起了疲惫的手臂——不是向着对手胡筱柔，而是冲着灯光明亮的场馆天花板。 这是，主动认输了？ 全场哗然，黑人姑娘已经垂着手臂弯腰在那调整气息了，裁判一边观察情况，一边招呼场医进场。 胡筱柔茫然地站在原地，额头的血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滴答答落在脚边。 颜浔阳再看不下去，用手拨开围绳爬上拳台，拿纱布给她止血。 “好了，比赛结束了。” 胡筱柔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头顶的灯光，抬手拿掉护齿，口腔里也都是血水。 颜浔阳心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熟练地去按她胸口的肋骨：“疼不疼？” 胡筱柔立刻缩起身体抽气，“好像断了一根肋骨。” 她的肋骨断了并不只一根，裁判高举她左手宣布获胜时胸口都一抽一抽的疼，一下场就直接去了医院。 计楠打完比赛也赶来看她：“我看你那场比赛了，我说你是不是傻了，后面多游走，就是按分数算你也赢了啊！” 胡筱柔不答，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 计楠叹气：“算了，当我没说。” 胡筱柔赢比赛，霍英博当然是高兴的，就连那些宅男粉喷起人来都觉得有底气有面子多了。 新一期的combatpress世界女子48公斤自由搏击排名出来，胡筱柔果然成功挤入榜尾。 可问题是，下面还有比赛要打呀！ 霍英博看了眼气定神闲地在那削苹果的颜浔阳，又瞄了下站窗户边给花浇水的白源，长叹了口气，向胡筱柔道：“你先好好养着。” 胡筱柔拽着刚刚拿回来的手机，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还能说什么呢？ 身体要紧，其他都是后话。 全身检查一做完，医生就通知需要住院了，同时严肃地表示：近几个月都得严厉制止病患上擂台。 半决赛是肯定没办法参加了，恢复得再好，也只能赶上第二年的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了。 胡筱柔还被蒙在鼓里，想笑又不好意思的样子，估计是在高兴赢比赛进排名。 霍英博是有人性的资本家，这时候哪儿还好意思打击她，连她病床前那两只花蝴蝶都不好意思赶了。 应该没有人会讨厌被异性围绕吧？ 起码他就挺喜欢的，左拥右抱，希望能缓解今年不能继续打比赛的忧伤。 郭易林还问他为什么不干脆把人送回国养着，现在送回去，不就等于撕破伪装告知真相了？ 霍英博隔着玻璃窗望了眼小口小口吃着苹果的胡筱柔，心里感慨，毕竟是个女孩子呀。 第三十七回合理念不合 第三十七回合理念不合 胡筱柔靠在床头，单手捧着ipad等比赛直播。 白源把切好的水果搁在她床头，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还没到点呢，先吃点水果？” 胡筱柔摇头，“好想去现场看啊——” 白源笑了：“你们站在拳台上看场外的时候，视野一定特别开阔吧？” 胡筱柔愣了一下，笑着摇头：“我第一次上台打比赛，压根不敢往下看，那么多眼睛盯着，可怕。”说着，还心有余悸地闭了下眼睛。 “后来呢？” “后来就习惯了啦，”胡筱柔努了下嘴，“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所以你才不在比赛期间上网？” 胡筱柔“嗯”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道：“其实，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赢了也好输了也罢，就像颜浔阳说的，根本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说完，她才想起白源也是个“外围”粉丝，无不尴尬地笑了一下。 白源倒是一点没多想，还送了片甜瓜到她嘴边：“我理解。” 胡筱柔是真不习惯他这样暧昧的示好，赶紧伸手接过来，“咔擦咔擦”吃了。 颜浔阳的比赛一向都是及时直播的，胡筱柔开的是个带弹幕的直播，比赛还没开始呢，弹幕就刷得密密麻麻的，满眼都是各种“等老公开打”、“颜神大帅比”。 胡筱柔看得眼晕，白源又递了瓣剥好的桔子过来，她接过来吃了，问：“你来这边怎么久，工作没关系吗？” “我请了年假，”白源自己也吃了几瓣，“正好可以放松两天。” 胡筱柔又“哦”了一声，注意力却被ipad拉走了。 视频画面终于切入赛场，解说唧唧歪歪地把话题扯到了她身上。 胡筱柔微微歪着头，在听到“受伤住院”、“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下面的比赛”后，神情多少有了点动摇。 医生和霍英博他们虽然不说，她自己这几天却渐渐有点意识到伤情的严重性——半决赛就在7天后，完全恢复身体的可能性真的很低。 白源瞥了胡筱柔一眼，试图想要转移话题：“这几个解说真不怎么样，每次都讲不到点子上，我们都……” “你觉得我能通过下周的赛前体检吗？” 白源愣住，随即故作轻松道：“肯定能啊，每场都要检的嘛。” 胡筱柔不作声，搏击格斗比赛危险系数高，即便是现代赛场，也不能完全避免场上选手意外猝死，故而赛前检查严之又严。 毕竟，谁也承受不起选手的人命。 她好不容易打入4强赛，竟然要因为身体的原因止步半决赛的门口？ 胡筱柔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平板，连比赛已经开打了都没留意。 颜浔阳的比赛排在第二场，五局没能打满就把对手ko了，解说调侃今年的英博的选手一个比一个硬气，随口又扯到打得黑人对手投降认输，自己才躺进医院的胡筱柔。 胡筱柔看着屏幕觉得视野有些恍惚，白源看她神情不对，便想要收走ipad，劝她躺下睡会。 胡筱柔摇头，颜浔阳的赛后采访很快被剪辑插（和谐）进来，对胜利者的采访总是比较轻松的。记者问得话题喜庆，他答的也十分行云流水。 其中一个记者突然提到胡筱柔，颜浔阳抬头冲着镜头笑着挥了下手：“她应该在看直播吧。” 胡筱柔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ipad摔了。屏幕里的颜浔阳却毫无所觉，依旧温柔微笑着和记者说话：“参不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她自己说了算，还是要看身体的恢复情况。” 他说的不紧不慢，眼神却有些飘。 这在记者们看来，就算是传递出了不详的预告。 胡筱柔读不到现场的那个空气，但看颜浔阳那严肃的脸色也觉得可怕，关了视频缩在被子里发呆。 白源劝了一会儿，完全没有效果，只好打电话联系霍英博。 霍英博含糊地应了两声，只让他把人先稳住。 他回到病房，床上却不见了胡筱柔。 白源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回拨号码一边往外冲，在护工的提醒下往值班室跑去。 胡筱柔果然就在那坐着，正用不太灵光的英语向医生询问自己的恢复情况。 医生当然是知无不言的，胡筱柔听得一知半解，但有一点是确定了——半决赛，她是绝对不可能参加了。 白源陪着她回病房，胡筱柔忽然问：“霍总他们早就知道了？” 白源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他其实都不算英博的人，但这几天跟在他们后面，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消息。就连他们决定不送胡筱柔回国治疗的理由，他也隐约猜到了。 距离远一些，影响也小一点。 但他们似乎都忽略了网络的便捷性，胡筱柔一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打完比赛，立刻就拿手机开始搜来搜去。 颜浔阳在采访中放出的那点信号，很快便在网络上发酵，甚至有体育评论人断定，英博胡筱柔必然没办法参加半决赛。 打比赛是一个人的事情，比赛的输赢影响的却远远不止参赛者本人。 体育竞技王者为尊，输掉比赛就是错误。这样的结局，大部分人都觉得可惜，却也有部分人指责胡筱柔是自作自受，冲动鲁莽才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胡筱柔回想着比赛那天的情况，计楠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回荡：多游走，就是按分数算你也赢了啊！ 如果当时不那么热血上头，如果当时能打得再聪明一些，如果…… 霍英博等人赶到时，胡筱柔又睡过去了，连晚饭都没吃。 霍英博也很无奈：“本来打算过两天再告诉她的，都忘了她现在不断网了。” 颜浔阳拨开白源往病房里看了两眼，“咱们几点的飞机？” “明天早上8点，”阿b看着行程表，“我留下来陪她，你们尽管走，别担心。” 白源也趁机道：“对，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到她出院的，我……” “我女朋友就不劳你那么费心了吧？”颜浔阳没好气地打断他，“反正我们已经没有了女子组的比赛，再留一天也可以吧？” 霍英博瞥了白源一眼，点头：“也行,你注意调整自己的比赛状态。” . 白源一直陪伴胡筱柔出院的愿望到底还是没能实现。 颜浔阳一回来不由分说就要陪夜，霍英博也觉得老让这么个异性粉丝在胡筱柔面前晃悠太危险了——之前爆照片的事儿都还没扯清楚呢。 至于胡筱柔，她全身心沉浸在不能打比赛的悲伤里，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噩梦连连却始终不乐意醒来，再睁开眼睛已经是隔天中午了。 颜浔阳一晚上都没睡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床头看着她：“醒了？” 胡筱柔“唰”把被子盖回到脸上，动作太大还扯到了肋骨，疼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颜浔阳疲惫地隔着被子和她说话：“你一晚上都睡不安生，一个劲翻身，我差点把你绑起来——你这样养伤，别说下个月，明年都打不了比赛。” 胡筱柔盯着眼前极近的被子花纹看，一个字都不想说。 “我们就是因为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所以才不告诉你。”颜浔阳接着道，“你选择一种战术时，就应该想到后果。你以为你真是铁做的？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以为身体是消耗不完的本钱……” 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终于消失不见。 胡筱柔以为他走了，心道你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一样骗我哄我，然后飞往半决赛赛场？ 脚步声突然在咫尺响起，有人不轻不重地隔着被子将她圈住。 “我已经通知了你父母，他们今天晚上就到，你好好养伤……” 她脑子嗡的一声，猛地把被子掀开，推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联系你父母了。你伤成这样，还睡不安稳，医生也建议通知家人……” “谁让你去通知的，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胡筱柔几乎是在嘶吼，“老板知道帮我瞒着，jul也会帮我瞒着，就你聪明，非得给我把事情捅出去？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特别聪明？！” 她决定成为职业拳手之后，父母几乎就不乐意管她的事情了。这么多场比赛，这么多次受伤，她从来也没有在他们面前表露过分毫。 一方面是自尊心不允许，另一方面也是害怕父母真的赶来之后，会强硬地要求她离开职业拳台。 “这不是在替你做决定，”颜浔阳是真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愣了好一会儿才耐着性子解释，“而是，我们接下来都要……”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胡筱柔再一次打断他，“你要飞去打半决赛，你直接去就好了？谁稀罕你来管我？我父母压根不喜欢我干这一行，你这个时候通知他们，就是在断送我的职业生涯！” 屋子里一片寂静，半晌，颜浔阳才道：“他们不喜欢你干这行，不是因为你那种自毁式的打法？” 胡筱柔脑子里的弦“砰”的断掉了，抓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就扔朝他扔了出去。 第三十八回合醉翁之意 第三十八回合醉翁之意 胡筱柔父母是隔天凌晨赶到的。 霍英博也想不到颜浔阳居然有这么大能量，居然敢把胡爸胡妈给召来。 他热情地跟在两人身侧，“胡爸爸、胡妈妈在飞机上睡得还好吗？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吧，都这样点了，胡筱柔应该休息了。” 胡爸胡妈都是教师出身，客客气气地冲他笑了笑，主意却不肯改的：“还是先去看看孩子吧，她都快一年没回家了。” 霍英博听那口气，就觉得要坏菜。 颜浔阳通知了人，自己却不出面，不知躲哪里去了。 霍英博一边跟着往电梯里走，一边给外联发了消息：“去看看颜浔阳死哪儿去了！” 外联还没回消息，楼层就到了。 冰冷的电梯门打开，迎面就站着个额头贴着创口贴的高个东方面孔男人。 咖啡色运动t恤、藏青色背包，不是颜浔阳又是哪个。 霍英博挤出僵硬地笑容：“胡叔叔、胡阿姨，这是筱柔队友，颜浔阳。” 胡爸爸脸上的微笑转瞬就蒸发不见了，胡妈妈毕竟是女人，对漂亮男人还是蛮和颜悦色的：“你就是给我们打电话那个孩子吧？” 高大的“孩子”颜浔阳连忙侧身让出路来：“叔叔、阿姨好，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 霍英博瞅着他有些破相的侧脸，心道我看你倒是挺好意思的模样。才连拐带骗地把人姑娘哄上手，就特么开始跟人父母面前讨乖了。 胡筱柔傻，人父母可不傻，到时候想甩甩不掉，看你跟谁哭去。 颜浔阳就跟没看到似的，自顾自跟着胡爸胡妈后面往病房走：“叔叔阿姨现在就去看胡筱柔吗？她已经睡了，要不要先去酒店……” 霍英博跟到他身后，轻声问道：“她真睡了？你脑袋怎么了？” 颜浔阳满是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一眼，快步跟上胡家父母。 霍英博冷笑，敢瞪老板，胆子真不小！ 深夜的住院部冷凄凄的，胡筱柔的病房又在走廊尽头，连脚步声都显得特别突兀。 胡妈妈推开门的一瞬间，清晰地看到被子哆嗦似的动了一下。 “柔柔，爸爸妈妈来看你了。”胡妈妈放轻声音，被子下的人安安静静躺着，只露出了一小截头发。 颜浔阳嘴角抽搐，大家都看到了好伐，就你那点智商也学人装睡？ 胡妈妈看了胡爸爸一眼，干咳一声，转头向霍英博道：“霍老板，谢谢您这么晚了陪我们来医院，孩子也睡了，您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她爸爸一起陪着照顾就好。” 霍英博“哈哈”干笑两声：“应该的应该的，胡筱柔是我们英博……不，是我们国家的骄傲，她现在在世界上的排名都不差呢。等养好了伤……” “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呀，”胡妈妈接口道，“听说您的俱乐部接下去还有比赛，您尽管去忙。柔柔就跟着我们回国好好养伤，当父母的总不会害孩子，总是希望她健健康康的。” 颜浔阳视线越过胡妈妈的头顶，清晰地看到病床上的人又紧张地蠕动了一下。 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霍英博也没辙了，只好临时把阿b留下来：“那我让我们俱乐部的营养师跟着照顾她吧，筱柔爱吃什么他都知道。” “不用了，您忙。” 胡妈妈这边应酬着，胡爸爸却忍不住先去看胡筱柔了。也不知他是发现胡筱柔装睡了，还是单纯出于关心，掀开被子把人姑娘从头看到脚，每看到一处纱布脸色就难看一分。 胡筱柔装睡的姿势显然没摆好，一只胳膊还弯折着，没了被子的掩护，自然只好继续僵持。 胡爸爸就跟那小心翼翼地握着自家姑娘的胳膊往外抽，使了半天劲，才给抽出来，脸都憋红了。 颜浔阳这才恍然胡筱柔那性格是遗传得谁，父女同心，果然是一模一样的轴！ 胡爸爸抽完胳膊，又在那给女儿盖被子，笨手笨脚的好几次都碰到胡筱柔身上的伤。胡筱柔疼得脸都歪了，这才熬不住睁开眼睛，装得刚睡醒似的，叫了一声“爸爸”。 扭头再看到胡妈妈，又“惊喜”地唤了一声，“妈妈”。 那演技差得不忍直视，颜浔阳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神奇的是，不但看着就精明的胡妈妈装傻充愣，胡爸爸竟然就这样默认了，还抬手摸了两下女儿的脑袋：“睡多久了，看你那傻样子。” 颜浔阳和霍英博都无语了，对着镜子看一看好吗，您也一样傻好吗？！ 霍英博借着这个温馨的气氛，客气地又提了一次让阿b跟着，胡妈妈仍旧果断拒绝。 倒是胡筱柔难得聪明了一回，嘀咕：“我就在这儿挺好的，医药费老板会付的。” 霍英博又欣慰又心酸，心想你总算是长大了，知道惦记哥哥我的钱了。 可惜胡妈妈不吃这套，简简单单一句“回国也可以报销”，就把话堵回去了。 霍英博无奈，只得起身告辞，顺便叫护工多送了床被子和一张陪护椅过来。 君子谋事，不在旦夕。 胡筱柔那小野马似的脾气，能跑一次就能跑两次，肯定是拦不住的。 颜浔阳本来还想借机亲近一下，看这架势果断选择了撤退，临出门，特意叮嘱霍英博道：“你可别告诉那个小白脸胡筱柔爸妈来了，我好歹是你们英博的签约选手，你不能帮着外人挖我墙角。” 霍英博没好气地瞪他：“你还好意思要求我，你不叫柔妹父母来，能有现在这事儿？我告诉你，她爸妈一直就反对她来打拳，这一趟回去还不知怎么的呢！” 出乎他的意料，颜浔阳一句反驳也没有。 霍英博脑子转了一圈，猛地灵光一闪，吃惊地扭头瞪他：“你不是吧？还真想他退出搏击圈？” 颜浔阳冷静地看着车窗外冷清的马路：“搏击不是搏命，不懂得保护自己的人退出有什么不对。” 霍英博好不容易消化下去他的话，吁气：“难怪胡筱柔在病床上都不忘跟你动手，她要知道你是故意的，得把身上的输液拔下来扎你眼睛里——” 颜浔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出了声。 浴血奋战固然很美，但伤痛却不可避免。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居然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霍英博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又电话给阿b：“你护照带身上的吧？明天胡家要带着胡筱柔回国的话，你也紧跟着别走散了。” 阿b表示心累，胡家三口一个精两个呆，通通都不好伺候！ 霍英博冷笑：“既然太累了，月底的红包就让泰桑帮你领吧。” 阿b连忙表示自己只是一时情绪低落，领红包这样的小事哪里好意思劳烦娘桑，“老板你多包点，我拿得动！” . 次日一早，胡筱柔就被胡爸胡妈带着办手续出院了。 白源去医院扑了个空，赶回酒店，英博的人也已经去机场了。他误以为是霍英博带着胡筱柔飞赛场了，气愤地差点又上论坛揭发黑心老板恶行。 直到赶到巴西赛场，等到颜浔阳打完比赛，才终于有机会跟英博的外联说上话。 “柔妹？柔妹早回国养伤去了呀？”外联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们在比赛前就已经解释过原因了，主办方不会同意她带伤上场，我们也不会，非常遗憾但是完全没有办法。” 白源恨不得上手掐他，谁说要她带伤上场了！ 我特么问你人去哪儿了，废话这么多干嘛！ “那她回国，住在哪家医院？” “这我就不知道了，还看她家人的安排吧。”外联做事兢兢业业，对总是喜欢炒话题的记者向来是没好感的，自从得知他是干这行的，就一直没什么好眼色。 白源失落地往外走，恰好遇到换完衣服出来的颜浔阳。 颜浔阳刚打完，嘴角泛红，头发也湿漉漉的，眼睛里都是凶光。 要是把地点换成深夜小巷子，白源毫不怀疑他看到自己会上手来揍人。他暗暗攥紧了手机，心道你要真敢动手我就敢报警，看谁怕谁。 颜浔阳却已经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走了过去，压根连余光都没分给他一毫。 白源卸下一身防备，心有余悸之余，又有些不甘心——人家压根没把你当回事，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第三十九回合家庭矛盾 第三十九回合家庭矛盾 “妈妈并不是要干涉你的工作，”胡妈妈拉正椅子，整整齐齐地在病床前坐下，“你不肯当教师，不接受我们的安排，我们最终也没有强迫你。可是柔柔，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和家人负责。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的工作对身体健康的损伤这么大，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以后吗？” 胡筱柔缩在被子里，垂着眼睛看着被子上的纹理。 “你说这是体育竞技，妈妈也理解，但是体育项目那么多，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暴力、这么血腥的项目呢？人跟人是应该互相友爱的，每天花心思琢磨如何打人，如何打赢别人，还什么ko，非得把人打得满头是血、骨头断裂、爬不起来才作数。妈妈不赞同这种体育精神，这都不能算体育竞技了，这就是一群暴力分子为了发泄戾气，想出来的东西。” 胡筱柔翻了个身，胡妈妈不依不饶地跟着走到另一边：“你看你一句解释都说不出来，为什么说不出？因为事实就是这样，你根本没办法反驳。” 胡筱柔烦躁地闭上眼睛，赌气把脸埋起来。 “看看，说你两句就这样，”胡妈妈开启说教终极模式，“你不是说你已经长大了，能够自己为自己负责了吗？你现在这样子算什么，逃避解释，蒙头不理，这些行为跟你小时候闯祸的时候一模一样。妈妈怎么能放松，怎么能不管你？” 胡筱柔嘴皮子哪儿有她利索，只能仓鼠一样缩在被子里发呆。 她还记得jul跟她描述泰拳的凶狠凌厉，起手拳落，隔着手靶也能感受到巨大力量的冲击。 说她慕强也好，暴戾也好，那一瞬间带来的冲击，多年以后依然存在。 人和人之间可以比赛跳得有多高，投掷有多远，投篮有几次，游泳有多快……为什么不能比一比对打谁更厉害呢？ 一样是竞争，一样是本能，速度、力量、头脑，怎么就不能直白地靠格斗搏击来拼一个输赢？ 胡妈妈还在唠叨，胡筱柔抿紧了嘴巴，阖紧眼睛。 她有她的道理，也有她的世界，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胡爸爸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母女对峙的局面。 “吃饭了，”他晃了下手里的保温桶，走到桌子前把饭菜拿出来，“有事吃完再说。” 胡筱柔一万个赞同，胡妈妈撇撇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饭是胡爸爸自己做的，清炒西蓝花、山药炖骨头、鱼头豆腐汤……摆了满满一桌子。 胡筱柔拿起筷子就埋头猛吃，胡妈妈忍不住又开始念叨：“慢点吃，谁跟你抢呀，哎呀，慢点，扯到肋骨怎么办？” 胡爸爸给舀了小碗汤放她手边：“你就让她吃嘛，她那么皮实，都能出国跟人打架，怎么也不能噎死。” 胡筱柔立刻就噎住了，咳了半天，才腾出嘴来嘟囔：“爸爸，你怎么也这样了。” 胡爸爸一脸理所当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老婆生活了那么久，多少也能学会点的。 胡筱柔跟着父母回国之后，几乎就完全笼罩在了母亲强大的“教书育人”阴影里。 当语文老师的能有多会讲啊，几十个字的诗歌都能掰出上千上万的中心思想来。 胡筱柔之前暴打男友的事情也被她翻了出来，一会儿嫌弃女儿眼光差，找了这么个不牢靠的花萝卜男，一会儿又觉得女儿太暴力，动手打人传扬得满世界都是，太不应该了。 “你就把他出轨的证据拍下来，给朋友们看，干干脆脆分手不就好了？在大街上动手打人，还被拍下来，那都是呈堂证供，要是他家追究你的责任呢？再说了，那可是个男人，他是心虚才由着你打要是换了个再坏一些的，反而动手来打你呢？” “您到底看了多少tvb剧啊，”胡筱柔听到这里，总算有了可以反驳的话，笃定道，“他不是心虚才被我打，他就是打不过我，再加两个都打不过。” 胡妈妈：“……” 胡筱柔放下筷子：“您从没认真看过我打比赛吧，您别看我受伤了，您和爸爸这样的普通人，我现在都能很轻松应付。” 无辜地胡爸爸忍不住插嘴：“这管我什么事儿？” 胡筱柔盯着她爸看了一会儿，默默地伸出了右手：“不信，咱们试试？” 胡爸爸嘴角抽搐地看着女儿伸出的白皙手掌，他的女儿小时候明明很乖，粉嫩嫩还会跟着电视唱“大大的馒头哪里来，农民伯伯种出来”。 结果一转眼就长这么大，还长歪成了会握着拳头威胁爸爸跟自己掰手腕的小太妹。 爸爸心里真的好忧伤啊—— 最忧伤的，莫过于自己还真的没有勇气跟她比。 这丫头下手真的很黑啊！ 打男友那个就不说了，他这几天看了不少比赛视频，连那个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黑种女人都被打得趴那动弹不得了。 他一个文弱书生，做了多少孽才会把女儿养歪成这样…… “会打架就了不起？”胡妈妈一巴掌把她胡筱柔手掌拍桌子上，胡爸爸也悄悄松了口气，接着就听她特别忧虑地说，“你每天这样打来打去，以后谁会要你！”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又亮了一下：“对了，打电话通知我们的那个先生，妈妈看他长得还是满斯文气的，比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好。起码还懂事，知道出大事了要通知家里人。” “他也是个玩格斗的，”胡筱柔还没吭气呢，胡爸爸先开口了，“喏，我刚搜过他比赛视频，不但打人很厉害，还有一大群女人喜欢，每个女人都叫他老公，也不知交过多少女朋友了，没准私生子都有了。” 胡爸爸开的视频带弹幕，颜浔阳凶狠有力的扫腿一踢出，屏幕上满满的都是“老公好酷！”、“老公正面（和谐）上（我）！”之类的花痴言论。 胡妈妈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回头继续跟胡筱柔唠叨：“你看看，你做这行，认识的都什么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骨子里都是潜在罪犯。” 胡筱柔盯着瞄了两眼，开始萎靡的神色渐渐有了一丝专注：“爸爸，这是总决赛的视频吧？总决赛结束了？！结果怎么样？怎么都没人通知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够ipad，胡妈妈一把抄走：“不许看，好好养病！”怕女儿没理解意思，又加了句，“养好了也不许回去了，在家好好复习功课，把资格证考了，乖乖做女孩子应该做的工作。” 胡筱柔叹气，自己的妈妈自己了解，铺垫了这么多，最终也就为了这句话。 胡妈妈下午还有课，唠叨完就带着教案走了，胡筱柔觉得心胸都开阔多了。 胡爸爸陪床可比她妈好应付多了，他一不多嘴多舌，二不逼着自己放弃职业，最多也就是不搭理人而已。 像现在这样抱着平板在那一个劲看视频，她把头凑过去，他也就任由她瞄着。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肯把视频切回到刚才那个比赛页面去，一直在看什么花盆改造知识。 胡筱柔挨着他坐了会，站起来说要出去透口气。 胡爸爸这才抬起头：“医生让你多卧床静养。” “我都养了一个多月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不看看你伤了多少地方。” “爸——” “这事没得商量，不然回去你妈要削我。” 胡筱柔盯着他：“那你把ipad给我。” 胡爸爸权衡了下轻重，毫不留恋地把平板递给了她。胡筱柔坐回到床上，手指飞快地翻出了刚才的视频。 胡爸爸瞥了她几眼，试探着问道：“你真喜欢这个小子？” 胡胡筱柔无奈：“我只是想知道比赛结果而已。” “他赢了。”胡爸爸一秒钟就给剧透了，女儿仍旧捧着平板不肯放，理由还十分充分。 “我想看他怎么赢的。” . 住院的日子枯燥而无聊，好不容易熬到出院这天，胡筱柔有种重见天日的错觉。 夏天已然过去，道边的枫树都红了大片，遥遥望去，火烧云一样醒目。 胡妈妈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胡筱柔回家第二天，霍英博就带着外联登门拜访了。 “你妈也太狠了，一点儿风声都不透露，你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找私家侦探跟踪了。” 胡筱柔干笑，小心翼翼地望了眼门外，轻声道：“霍总，你来接我回去？” 霍英博倒是想答应下来，可他也很怕胡妈妈那个碎碎念的能力啊，简直就是罗家英版的唐僧。 他的俱乐部还要开门做生意的，到时候天天跟他门口唠叨，苍蝇都给吓走了。 “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是啊，咱们不能冲动霍英博道，“你好好跟你爸妈说说。我让他们把你拿的奖，拿到的排名，都给整理了下，一会儿都给你妈妈看看。呃，用你妈妈的话说，就是要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胡筱柔瞪着他，这办法能用她还用求助？ 看小老板这见面不过几分钟，就把人说话风格学得惟妙惟肖的画风，一准儿要见风倒。 她妈这人，最擅长以柔克刚，以顽固对抗糖衣炮弹。 当年她去英博，可是直接从学校宿舍背着行李出发的，要过了家门，肯定又得磨个十天半个月。 霍英博向来看不起胡筱柔的情商，对她的看法当然也不屑一顾，带着舌绽莲花的外联一起去找胡妈妈聊天去了。 胡筱柔隔着房门，开始还能听到霍英博和外联的声音，最后就只剩下自己亲妈不轻不重、起伏不大的声调了。 所以说，年轻人，还是太嫩。 她推开门，胡妈妈正在阐述人类如何区别于其他动物。 “霍总呀，你说动物的本能是搏杀，人也是动物，可咱们人跟那些畜生不一样，不就是不一样在我们是有智慧的，知道控制自己？人要也跟那些狗呀猫呀似的，谁给吃的就走上去，谁咬一口就咬回去，谁毛色亮一点就一起生三窝四窝小猫，回头一甩尾巴就不管事了……你说，这还是人吗？” 霍英博一脸凝重地坐在胡妈妈对面，手里捧着茶杯，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外联已经听得生无可恋了，余光看到沙发后面的胡筱柔，立刻拿眼神示意她去门口。 胡筱柔难得机灵一会，做了个她爬窗的手势，蹑手蹑脚走进隔壁主卧，从阳台爬出去，再从楼梯拐角处的窗户爬回来。 外联正好从她家溜出来。 “你肋骨没事吧？” “没事，”胡筱柔摆手，“好久没动都要生锈了。” 外联失笑：“我看咱们老板那个办法不顶用，得换个招——你妈妈上次对颜神印象不错，美男计怎么样？反正你们也是名义上的情侣了。” 胡筱柔回国之后，手机都被妈妈拿走了，基本就没跟颜浔阳联系过。但是他们的“恋情”还是持续发展着的，工作小妹以公济私，有空就拿她的号转发颜浔阳相关的东西。 颜浔阳这次拿到金腰带，小妹还专门发了祝福。 颜浔阳看着她真心实意地顶着“胡筱柔”的名字的消息，也是五味陈杂。 粉丝们还当女追男，觉得他有逼格，完全不能理解男神心里的苦——这个恋爱还真就是名义上的，连特么发个消息都是发给官方工作人员的。 他是出于关心，才希望她离开，没想到竟然是直接蒸发的结果。 是以，这次来给胡爸胡妈做工作，他也是积极参与了的。 只是霍英博自视太高，非得要他在酒店等着消息，还列了计划a、计划b、计划c。 颜浔阳的“美男计”不幸排到了b，暂时不被允许露面。 说实话，颜浔阳真觉得自家老板不应该再去看那些脑残电视剧了，真特么毁人不倦啊！看着看着脑子就长歪了，直接拿钱砸都比这些破计划好吧。 外联说到美人计，胡筱柔脸就更苦了，一边拉着他往楼下走，一边嘀咕：“没用的，我妈妈看过他打比赛的视频了，都说人是暴力分子了。我们直接走吧，把老板留给他们，对他们最有效的就是先斩后奏。” 外联其实觉得挺有道理的，但是除非他这个月奖金不要了，不然也实在做不出把老板扔下就跑的事情来。 他把胡筱柔赶上车，决定自己上去把深陷说教海洋的老板捞回来。 胡妈妈已经从人性谈回到伦理，讨论起什么职业才是真正适合女性的，甚至把玩搏击没时间怀孕都给扯出来了。 霍英博一脸疲态地解释绝对不会让孕妇上场，外联赶紧找了借口把他喊出来。 “柔妹已经在楼下车上了，我们直接回去吧？” 霍英博擦了擦额头的汗：“也行吧，我也扛不住了，柔妹他爸真是个人物。” 他感觉他对婚姻家庭生活都产生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外联拍了拍他肩膀表示理解，两人飞快下了楼，停在小区门口的车子却不见了。 霍英博扭头去看外联：“你把车钥匙给胡筱柔了？” 外联也是一脸的憔悴：“我是觉得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儿风又大，才让她先上车……没人性啊！” 第四十回合小别重逢 颜浔阳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 霍英博他们一出门，他就开始坐不住，最后还是没憋住，下楼打了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到了地方他也没好意思上去，一是怕霍英博回来嘲笑，二就怕胡筱柔不给面子了。 她回过之后，他发了那么多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两人唯一的联系就剩下微博，那账号底下的操作人还是个假冒的。 他这辈子也没谈过这么憋屈的恋爱，偏偏还无处发作。 幸好已经到了深秋，围着围巾也不算奇怪。 颜浔阳在小区里的小甜品屋要了杯甜得齁人的甜牛奶，挤在一大群刚放学的初中生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 牛奶终于喝下去一半，靠近门边的一小男生突然指着对面住宅楼喊：“快看呀，有小偷爬墙！” “不是爬墙，肯定是忘了带钥匙！” “不对！就是小偷爬墙！” 几个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大部分人扭头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致——大白天的，从阳台爬出来的还是个姑娘，肯定是阳台门被风吹得反锁了。 颜浔阳却霍然而起，脸色都变了。 卧槽！ 不是在家养病么？！ 骨头全都长好了？都特么学会飞檐走壁了！那么高楼，要是真掉下去，剩下的骨头也得全摔碎了！ 他急匆匆跑出来，赶到楼下胡筱柔已经爬回去了，正打算上去看看呢。外联和穿着居家服的胡筱柔都直接小跑着下来了。 颜浔阳赶紧躲了起来，外联叮嘱两句就又上去了。 他隔着楼道栏栅往外看去，女孩因为训练量大幅减少而圆润了一些的脸庞多些娇憨感，头发也乱糟糟翘着，俏皮而可爱。 就连低头不知在找什么的模样，都显得那么好看。 然后，车子就抖了一下，胡筱柔猛一抬头，发丝飞扬，车子就呼啸着冲出去了。 “胡筱柔！”颜浔阳不假思索就吼了出来。 胡筱柔压根没看到人，也没心思判断到底是谁喊的，反正那语气也不大善良，油门踩得更欢，转瞬车子就奔出小区大门了。 颜浔阳一路追出来，拦了出租跟上，一连拨了七八个电话都没人接，打到第9个，才终于有人接起来。 “胡筱柔你赶紧给我停车，在这儿再出事故你可真就阎王都就不回来……” “柔柔怎么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声突然出现在耳畔，吓得颜浔阳差点把手机扔了。 电话里的人也沉默了一会儿，脚步声的的作响，接着就是开门声和“柔柔”、“筱柔”、“胡筱柔”这样递进式的呼唤。 最后，声音又逼近了话筒：“胡筱柔跑出去了，还在飙车？” 开车都直接说成“飙”车，可见胡筱柔平日在她妈眼里有多不靠谱。 颜浔阳讷讷无言，半晌才挤出一句：“胡阿姨您误会了，我们在骑自行车呢，我先挂了呀骑着车不方便打电话。” 说完，果断把电话“啪”的挂了。 出租车司机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发挥车技，已经超到了胡筱柔前面，十分得意地问：“我们已经在她前面了，要不要拦前面去？” 颜浔阳：“……”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刚拿了世界冠军的颜浔阳吗，打拳的！”司机侃侃而谈，眼里全是星星“你在追谁？不是什么真人秀或者拍电影吧？还是追仇人？要打架不？” 颜浔阳下意识摸了下围巾，这才发现围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得散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胸前。 毕竟刚拿奖，上了好几次头条，被认出来似乎也挺理所当然的。 “不是，”他回头找胡筱柔的车子，“是我女朋友在车上，身上伤都还没好呢，就开着车子乱跑。” 司机显然不是那些脑残粉，虽然知道他拿奖，却对他和胡筱柔的事情毫不知情，只觉得拳王也跟我们这些*丝一样嘛，在外面顺风顺水，回家还得哄女友。 他热情洋溢地表示自己一定帮忙到底，顺便还以过来人的口吻开始传授经验：“女人就是要哄呀，”逐渐放慢速度，重新跟在了胡筱柔后面：“我们慢慢跟着她就好了。” 别车、逼停什么的，多暴力，多影响男人在女孩儿心中的形象。 颜浔阳其实还真想过把车逼停下来，被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蛮有道理的。 看那个小白脸，哪次在胡筱柔面前不是装得跟白莲花似的。 胡筱柔对本市的路还是蛮熟悉的，很快超近路开到酒店，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开进车库，坐车上不下来了。 颜浔阳估计她是不知道房间号兼没有钥匙，就付钱下车。 司机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颜拳王，能跟我合个影吗？我以后可以贴在车上！”颜浔阳失笑，接过他手机，凑过去“咔擦”拍了一张。 司机的笑容都快占满整张脸了，死活不肯收车钱。 颜浔阳也不坚持，下了车手在挡雨刷那一拨，就夹了100块钱上去。 胡筱柔车子没熄火，倒是把灯给关了，还摇下来半扇车窗。 这也是她的习惯，别的女孩怕在地下车库遇到劫匪，她可不怕，只碍着霍英博的要求没办法帮助警方“钓鱼执法”。 骨头放松了这么多天，胡筱柔很想试试自己有没有退步。 颜浔阳慢慢地跺过去，走到车窗前了，她还低头瞅着手里的ipad。 听声音是在看什么搏击比赛，正播到结束的音效。 他伸手想拉副驾驶坐的门，车内忽然爆出外籍主持撕心裂肺的吼叫声：“isxunyangyan。” 颜浔阳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她在看什么，身上力气一卸，靠在车门轻笑出声。 原来并不只是他在一头热吗？ 原来他并不是走不到尽头，只是不够聪明，道路太过晦暗，临近站点而不自知吗？ 他在那又笑又自责，车里的胡筱柔却等得不耐烦了。 她早觉察有人在车外徘徊了是,围着单身姑娘的车子转，非奸即盗。她特地把车门电子锁都按开了，就等着他拉开车门时一拳砸过去。 也让自家爸妈看看，学搏击的实战用处到底有多大，能给在体能上占劣势的女同胞做多大的好榜样。 这个世界上并不都是坏人，但一旦遇上了，还是要很努力保护自己的嘛。 可这位坏人一直磨磨唧唧的，是要干嘛？ 胡筱柔忍不住抬头去看车外，一下子就对上颜浔阳含笑的眼睛。 “你……” 她意外得不知说什么好，颜浔阳把车门拉开，一屁股坐了进来：“在看什么？” 胡筱柔脸唰的红了，迅速把ipad往怀里塞，声效却关不掉，现场解说兴奋的声音简直能把车顶掀了。 “赢了！不愧是颜神！这次登顶的是世界级的比赛！又一条金腰带入手！又一条！” 胡筱柔挫败地垮下肩膀，心虚道：“我就是想看看，咱们俱乐部打得怎么样了。” 然后，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嘲讽的来临。 颜浔阳却迟迟没有回应，胡筱柔诧异的转过头，一下子撞在他鼻子上。接着，嘴唇就被吻住了。 颜浔阳拿手按着她后颈，亲得又凶悍又急促，胡筱柔推了好几下都没推开，牙齿咬上去，他就跟没事人似的，还趁着她张嘴的瞬间把舌头伸了进去。 口腔里有一下子全是血水的腥味，还有隐约的一点烟味。 胡筱柔从没被这样吻过（至少王浩是不敢对战斗力爆表的女友这样的），又是新奇又是愤怒，逮着机会就咬。颜浔阳不得不腾出箍她腰的手捏住她下巴，改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住人。 颜浔阳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看着不算胖，身上却都是有料的肌肉，70多公斤的体重压在人身上简直像座铁塔，连灯光都仿佛黯淡了不少。 在他面前，胡筱柔体能本来就是弱势，又在医院住了那么久，很快没了挣扎的力气。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喷在脖子上的热气灼热得人要烧起来，颈部血管被吸允时更是又痛又麻，甚至连衣服下摆有手伸进去了都没留意到。 颜浔阳的手沿着女孩漂亮的腰线往上抚摸，摸到纱布时猛然清醒过来，一下松开钳制跳了起来。 天，她才刚刚出院！ “没事吧，有没有压到伤口？”颜浔阳一下按亮车内照明，伸手就去拉她衣服，声音还是又哑又低沉，满满都是荷尔蒙，跟内容完全两码事。 胡筱柔一时回不过神，茫然的“啊”了一声。 “你别这样看我，”颜浔阳忍不住又凑过来亲她，拿手臂撑着椅子扶手，让身体悬空，脸却紧贴着她的，“我早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你这样我要误会的，会做你现在不愿意的事情……我真不想和你吵架了，更不想打架。” 胡筱柔混沌的脑子嗡嗡作响，抄起落在椅子下的ipad就冲着他脑子砸了过去。 你不是都做了吗？！ 压制伤患上下其手，还特么好意思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推！ 伤口要是被压到，也是你压的啊！ 说好的我可以（和谐）骚，你不可以扰呢？ 而且她就是好好看个比赛，特么穿得跟修女似的保守！ 她跟王浩么多年，王浩都没敢这样动手动脚呢！ 禽（和谐）兽！怪不得霍英博说他不是好人，简直五行缺揍！ 颜浔阳挨得那么近，蹭着她的脸颊多少还有点意乱情迷。脑后风起了才想到要躲，微一侧头，正好被ipad砸在侧脸上，屏幕应声而裂，额头也立刻有血流出。 这一下，无论如何都要去医院了。 . 医生无语地看着对面两个年轻男女红肿的嘴唇和满脸的血，都要怀疑这两人是通（和谐）奸被捉的奸（和谐）夫（和谐）淫（和谐）妇了。 “你们这个伤，不用挂骨科嘛，去挂个普外就可以啦。” 颜浔阳陪笑，“不是，医生，主要是她，她之前肋骨断裂，额骨、小腿骨和趾骨也有挫伤……” 医生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们什么关系？” 颜浔阳瞥了胡筱柔一眼：“男女朋友。” 是奸（和谐）夫（和谐）淫（和谐）妇吧！ 他一边让护士帮忙先给这两人的新伤上药，一边检查胡筱柔那些旧伤，心里暗暗感慨：这得多真爱啊，被捉奸多少次了啊，这种打法这对野鸳鸯也不散，倒是真挺难得的。 看样子是女方做小三嘛，要是男小三，奸（和谐）夫哪可能就这样一点皮外伤。 啧啧，这年头哦，漂亮小姑娘道德沦丧，可惜了一张脸啊—— “拍片检查一下吧，希望不要再错位了。”医生很有职业素养，心里八卦得再过分，脸上还是严肃冷酷的。 倒是帮忙敷药的小护士不住的悄悄打量他们俩，等人出去了立刻跟自家主任八卦：“主任主任，那个男的，是不是打拳的那个新拳王？” 小护士天真无暇，也分不出什么具体项目，反正看到戴着拳套的都是打拳的。 主任视线拉长：“拳王啊——” 能把拳王打伤，很厉害嘛，刚才还在他脑袋上的伤口那夹出了点玻璃渣渣呢。 小护士捧着手机搜，没多久果然搜出了照片：“您看，像不像！是不是叫这个名字，颜浔阳。” 主任看了下病历，点头，手指划拉了几下，找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职业女泰拳选手胡筱柔。”跟病历上的名字也一模一样。 小护士凑着脑袋看，看了半天说：“哎呀，这女的还真是他男朋友。哦哦，我想起来了！”说着，她把手机抢过去，三两下搜到胡筱柔暴打男友的视频。 “怪不得看她好眼熟！就是她！那个把出轨男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的女拳王！” 胡筱柔打得再猛也是女的，泰拳也带了个拳字，能把男人打趴下，不是女拳王是什么！ 小护士简单粗暴的给胡筱柔升了一个档次。 主任盯着视频看了一会儿，看得眼皮直发抖，看到胡筱柔大哭着把爬出去小半米的王浩拖回来，照着脸膝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挪开了眼睛。 好痛啊！ 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多嘴！男拳王和女拳王谈恋爱果然与众不同，接个吻都能搞得很凶杀现场似的。 没准这俩的伤都是他们自己打情骂俏出来的，隔行如隔山，幸好他拜对了山头！ 胡筱柔拿到片子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后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戴眼镜的医生态度和蔼了好多，刚进来时候那眼神简直凌厉得像手术刀。 小护士也很殷勤，还给倒了杯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意”。 胡筱柔不懂，颜浔阳却看出来了，开完药，拿了单子就拉着胡筱柔往外走。 小护士还在纠结要不要求签名求合影呢，见人走那么快，就怂的退缩了——毕竟是拳王啊，万一不开心给她也来上一拳，多可怕。 颜浔阳一路拉着胡筱柔下楼，掏出手机来看，几乎全是胡筱柔、外联和霍英博的未接来电。 胡筱柔就在他身边坐着，打电话的人是谁可想而知，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未来丈母娘起冲突，聪明地选择了忽略。 他给自家老板拨了回去，霍英博在对面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看到胡筱柔？” “有。” “我就知道！现在先别回来了，她妈妈现在就在酒店大厅堵着呢！你随便找个地方让她好好休息！”霍英博鬼鬼祟祟道，“a计划行不通啊，b计划听说她妈妈对你印象也不好，直接流产了。咱们策划一下c计划吧，你先准备准备。” 颜浔阳无语地挂了电话，胡筱柔扭头问他：“什么是c计划？” a计划是霍英博的春风化雨计划，b是颜浔阳刷脸征服亲家母，c是什么，她真忘了问外联。 颜浔阳看了她高肿的嘴唇一眼，觉得她妈妈现在只要看到她，就是有26个计划都得破产。 “c是仗义勇为计划，我们雇几个人趁着你和你妈出去逛街时候抢包，你上去把人打跑。” 不过现在是用不了了，你妈看到你这副模样，别说上街，上厕所都得有人监视才行。 胡筱柔却若有所思，“对呀，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 颜浔阳翻翻眼皮，仰头去看灰蒙蒙的天空。 能被你想到的，也就是拿ipad砸头这样的计划了。 下榻的酒店不能回，颜浔阳就建议找附近再找一家，好好躺着休息一下。 胡筱柔“哦”了一声，嘟囔：“我没带身份证。” 颜浔阳眨巴眼睛，“那也没事，我先去开（和谐）房，一会儿你直接上来找我，反正也就休息几小时。” 胡筱柔在附近溜达了一圈，这才进去。 一敲开门，她才发现颜浔阳开的居然是大床房，粉色的床垫，粉色的爱心抱枕。 她立刻就警惕地要往外走，颜浔阳一把把人拉住：“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污，没别的空房了，我是这种人吗？！” 说着，一把把人拉了进去。 “先去把药吃了，我给你烧了点热水，应该已经放温了。” 胡筱柔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接过杯子有点感动。 颜浔阳见她傻站着，又把人往沙发上推：“坐下，把鞋换了，你一姑娘家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伤。” “还不是怪你？” 颜浔阳把一次性拖鞋放到她脚边，笑着蹲下来跟她平视：“行，都是我的错。不过，你打我这几下可也不清。” 胡筱柔无话可说，只好吞药，低头喝水。 颜浔阳也不纠缠，起身时候亲了下她额头，找来遥控器调温度，换气，拿掉爱心抱枕，拍松双人长枕，抖开被子整理床铺。 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你还会收拾房间啊？” 颜浔阳“哼”笑：“你以为呢？” 胡筱柔撇嘴，居然还得意上了。 床头上摆了一大堆床（和谐）上用品，颜浔阳一股脑全塞抽屉里去了，又去柜子里拿了睡袍放进卫生间：“澡就别洗了，弄湿伤口不好，换下衣服睡吧。” 人家做得这么周到了，胡筱柔哪里还好意思说别的，乖乖放下杯子，进卫生间换衣服。 擂台上战无不胜的颜浔阳确实挺会照顾人的，连灯暖都开好了。 胡筱柔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嘴唇高肿的自己发呆。 他们这样，真的……就跟情侣一样了啊。 奇怪的事，自己竟然也不反感，心里还有丝丝甜蜜……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很快又拿梳子把翘起的头发重新梳顺。 鬼使神差的，还拿洗脸台上的一次性漱口水漱了下口。 推开门出来，颜浔阳已经换了好衣服，正坐在床头跟人打电话。 胡筱柔犹豫地看着他：“不然我还是睡沙发吧。” 颜浔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着眉头对着电话说了句“我知道了”，挂了电话过来拉她：“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快点去睡觉。” 胡筱柔真的很不爽这话，偏偏他也没说错，只好横着脖子瞪着他。 颜浔阳笑着搂住她：“好，没有的事，那你现在要不要休息？” 胡筱柔踟蹰了一会儿，老老实实钻进了被子里。 颜浔阳很快也爬了进来，十分自然地拥上来，让她枕着自己胳膊，另一只搭在腰上：“睡吧。” 这样谁睡的着啊！ 胡筱柔翻身侧过去，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颜浔阳浑不介意，把被角提她掖了掖，也闭上了眼睛。 胡筱柔睁着眼睛，瞪着暗色的地板，心跳一下一下，加快起来。身后的人却一直没什么动作，安安静静的，只除了源源不断从胳膊上、后背、腰上传来的热度。 1分钟、2分钟、3分钟……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纹理清晰的地板终于在视野里消失了。 梦里花好月好，连空气里都是甜腻的草莓香气。 第四十一回合牛油辣酱 颜浔阳睡到傍晚就醒了。 胡筱柔睡得今夕不知何夕，脑袋整个埋在被子里。 他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揉了一下，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天色昏暗，窗帘又紧拉着，在室内完全就是深夜的模样。 颜浔阳洗了手，走到门口了，又退了回来——洗手台上的漱口水被拆了一支，里面粉色的液体也少了大半。 他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 回到房间，胡筱柔还是刚才那个别扭的姿势。他凑近了点，拨开滑落到额前的乱发，将唇贴了上去。 满口都是水果清新的甜味。 胡筱柔终于被闹醒，皱着眉头，抬手就要把人打开。 颜浔阳躲了一下，握住她手指：“甜不甜？” 什么鬼？ 胡筱柔看变态一样看他。 颜浔阳循循善诱：“水蜜桃味的漱口水，闻不出来？” 胡筱柔黑溜溜的眼珠子迟缓地从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回到左边，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洗漱台那一共就两瓶漱口水，一瓶粉色水蜜桃味，一瓶绿色青柠檬味。 颜浔阳见她不说话，故意道：“不喜欢？那我去换柠檬的。” 胡筱柔一把推开他，爬坐起来：“我要回去了。” 所以说，不解风情真是无解的啊。 颜浔阳看看时间，开了手机，里面全是胡妈妈的未接来电。 他瞥了胡筱柔一眼：“你妈一直在打我的电话。” 胡筱柔奇怪：“她怎么知道你的号码？” “我昨天打过你电话，她回拨过来的。” 胡筱柔苦恼地直咬手指，半天才说：“你问问霍总。” 霍英博那可真是水深火热，打颜浔阳电话不通，赶胡妈妈走人也不行。十几个小时过去，愣是出不了酒店大门。 “胡阿姨，您光拦着我有什么用。胡筱柔那么大一个人，万一她自己回英博了呢？” “她证件全在家里，怎么回？” 胡妈妈一点儿也不上当：“我们还是直接谈她的合同吧，在商言商，违约金多少，我们家出。” 霍英博都想仰天长叹了，恰好颜浔阳电话过来，立刻借口接电话往外走。 “终于舍得接我电话了，带小姑娘玩开心不？” 颜浔阳无奈：“您是真没正事儿了？胡阿姨一直在打我电话……” “打你几个电话你就受不了了？她就差搬我房间门口来住下了！”霍英博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颜浔阳，别太过河拆桥！c计划，今天就实行！” 颜浔阳差点给噎死：“怎么实行？” 老板你真以为拍电视剧呢？！ 霍英博把手搭在阳台栏杆上：“就过个几小时吧，我把胡阿姨哄附近饭店吃饭，你跟胡筱柔也过来。出门时候叫人抢胡阿姨的包，你跟胡筱柔去追。” 颜浔阳叹气：“那要是也没用呢？胡筱柔身上的伤还没好，追来追去再闹到住院，胡阿姨更不能答应了。” 霍英博死猪不怕开水烫道：“真有那个时候，我们就听胡筱柔的，偷偷溜好了。” 颜浔阳：“……” “年轻人，要多尝试，敢于尝试。”霍英博回头看了自己房间一眼，“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不把这事儿彻底解决了，她还得缠着我。” 说到最后，声音都变调了。 颜浔阳挂了电话，回头把情况跟胡筱柔说了。 胡筱柔也是喜上眉梢，只担心自己跑得不够快：“让霍总找个跑得一般的呀，别太认真了，我好久没锻炼了。” 颜浔阳都无语了，只好转移话题问：“饿不饿？” “饿！” 临出门，颜浔阳特地把剩下那点水蜜桃漱口水也带上。胡筱柔只当没看到，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酒店对面就是家小餐馆，24小时经营本地美食，胡筱柔要了一大碗面皮，铺上厚厚的自制牛油辣椒酱，吃得满头大汗。 颜浔阳也跟着吃，偶尔抬头看到她汗津津的脸，唇角无端地泄出点笑意来。 胡筱柔被他看得毛毛的：“你吃东西就吃东西，老看我干嘛。” “我看你了？” “看了，”胡筱柔笃定道，“还笑得特别怪。” 颜浔阳拄着筷子看她：“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特别像偷偷跑出来约会的高中生？” 胡筱柔立刻扭头去看四周，确定没人听到之后才开始脸红，低着头吭哧吭哧继续喝汤。 颜浔阳算是发现了，这姑娘平时是情商低，一到谈恋爱的时候，干脆是没情商。 回答不来，就撒个娇啊！ 亲也亲了，睡也算一张床睡过了，愣是完全不能提。 颜浔阳于是拖着碗坐到她那侧的凳子上，“我尝尝你那汤。” 胡筱柔真的特别不能理解公共场合黏糊成这样的男人，多瞎人眼不知道吗？！旁边好几个人呢，明明有凳子非得过来跟她挤一条是什么鬼！ “你自己不是有吗？”她压低声音，拿筷子打掉他伸过来的手，“还大半碗呢。” “我那碗放了醋呀，”颜浔阳理所当然，“味道没你的正。” 说着，手指已经扶住了碗，“吱啦”轻拖着到自己面前，低头认认真真地喝了一大口。 胡筱柔手足无措地坐那，王浩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从来不会从她嘴边抢吃的，更不爱陪她来这种闹哄哄的小店。 读书的时候，当然也有很多这样黏糊成一团的情侣，王浩看到了，往往要鄙视地说一句：瞧他们那个low样。 既然都low了，胡筱柔当然更不会拉着他去做了。 可颜浔阳现在死皮赖脸地喝着她喝剩下的面皮汤，脑袋微垂着，漂亮的侧脸干净而俊朗，看起来一点儿也不low。 背着女友搂着陌生女孩在大街上逛，挨揍之后哭天喊地满脸泪水，才是真的low到了极点。 . 他们约定的地点就在十字路口附近，外面道路四通八达，请来扮演小偷的也挺有职业素养的，特地跟他们演习了一遍。 胡筱柔跟后面跑了一段，挺有些失落地道：“我就这么把包送回去，我妈不觉得奇怪？” 颜浔阳抱着胳膊看着她:“那你觉得？” “报警什么的……” “喂，”雇来的小哥开始紧张了，“你们电话里可没说这一条，我们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哈。” “可是，”胡筱柔纠结道，“你们也不让我们报警，也不让我们动手，就让我追那么一小段路，哪儿都体现我练搏击的好处啊？” 小哥的表情有点灰暗：“小姐，真的已经很体现了！你刚追我时候，我得拼了命的追才能不让你超过去。你都不知道你力气多大，就那么拽我胳膊一下，我都疼得不行。” 胡筱柔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颜浔阳趁机打圆场:“好了，就这样，到时候就看我们暗号——反正我们一出来，你们就去抢她边上那阿姨的包。” 小哥们分散着走开了，胡筱柔忐忑地跟着胡筱柔进去，在预定好的桌子那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胡妈妈和霍英博整整早了半个小时过来。 颜浔阳庆幸自己把排练时间提前了，要不然铁定得撞上。 胡妈妈老远看到女儿坐在角落里，穿着居家服，披散着头发，边上还坐着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暴力分子。 “柔柔，”胡妈妈屁股还没挨着椅子，话已经出口了，“你坐到妈妈这里来。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一整个晚上不回家，也不打电话，也不说清楚，害得爸爸妈妈这样担心。” 胡筱柔乖乖坐了回去，悄悄看了颜浔阳一眼，对方也正看过来，表情带着笑，温温和和的人畜无害。 胡妈妈立刻拍了她膝盖一下：“妈妈在跟你说话呢，你在做什么？我跟霍老板已经说好了，你一个女孩子，实在不能胜任这样的工作，合同没到期也不要紧，我们付违约金。你这一年就好好在家休息，顺便把资格证给考了，不要在到处乱跑了，听到没有？” 胡筱柔求救一般去看霍英博，霍英博只当看不到。 她本心是不愿意撒谎的，即便打算哄一下自己的妈妈，但是要她亲口答应不回英博，却是万万做不到。 胡妈妈于是再接再厉，直接把饭桌当成了课堂，认认真真开始说教。 魔音穿耳再度袭来，霍英博低头喝茶，默念：一阵风飘过两只羊打架三头牛喝水…… 一直数到“四十七匹狼干嚎”，胡妈妈才终于放过胡筱柔。 颜浔阳也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庆幸胡筱柔没遗传她妈的性格，余光扫到未来岳父淡定的脸色，更是膜拜异常。 人蠢，有时候还真不是坏事。 幸好胡妈妈也没打算现场说服女儿，只要胡筱柔肯配合着先回家，就算达到她此行的目的了。 霍英博等妈妈一闭嘴，立刻发挥泡妞时候练出来的哄女人技能，又是倒酒又是夸赞的，还时不时帮着训斥一下胡筱柔的不懂事。 “我其实是真的很舍不得你，但是啊，但是！”霍英博把杯子搁到桌上，手指在胡筱柔和胡妈妈两人身边一划拉，“可怜天下父母心！筱柔，你是不知道你妈妈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胡筱柔嘴里还含着小半颗红枣，愣是吃不下也吐不出来。 “我睡觉，她在外面等着，我醒过来，她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平时叫你柔妹，是真把你当小妹妹。现在，小妹妹的妈妈牵肠挂肚睡不好觉，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做姐姐的，能怎么办？父母在，不远游，筱柔，你该听你妈妈的话，该认真考虑你妈妈的话。我们呢，今天也不急着要你做决定。”霍英博一口气把手边的茶喝完，“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慎重的做出选择。” 外联和颜浔阳是真相信霍英博受了刺激了，这话多得惊人不说，语气都跟胡妈妈一模一样。 一样的长篇累牍，一样的叫人脑袋发烫舌头发麻两眼发直。 把胡筱柔说得都不会反驳了，老老实实坐那吃饭，再默默跟着她妈站起来。 霍英博也赶紧起身，一行人和乐融融地结账离开。 外联凑到自家老板身边：“老板，你刚那表演有点过啊，我感觉柔妹是真想走了——估计是给你那唠叨神功刺激到了想撤退。” 霍英博冷酷地给了他三个字：“扣奖金。” 第四十二回合见义勇为 第四十二回合见义勇为 走出酒店大门的瞬间，胡妈妈满怀欣慰。 女儿虽然固执，总算乖乖回来了；英博的老板虽然年轻，还是很明白事理的。 她拉着胡筱柔的手，侧着头跟霍英博道：“真是不好意思呀，你们远道而来，我们也没好好招待一下。” 霍英博赶紧摆手：“胡阿姨您太客气了。” 就这样已经被念得脑袋疼了，还好好招待，那简直是要人命！ 胡筱柔到底嫩，一走到门口就开始眼珠子乱转，搞得那几个等着的小哥都有点犹豫要不要下手。 要演见义勇为的也是你们，现在一副严防死守的态度还是你们——胡筱柔的战斗力他们可是见识过的，万一这姑娘没个轻重弄个“工伤”出来，那得多纠结啊！ 他们不动手，霍英博他们可就着急了。 霍英博故意走得慢吞吞地，想稍微拖延一下打算上车的胡妈妈。颜浔阳悄悄拉了一把胡筱柔，让她往后站了一步…… 变故就是在这一刹那发生的，装作过路人的小哥突然改变方向，在胡妈妈身侧跑了过去，顺手想要来抢包。 胡筱柔反应多快，心里也正慌张，生怕自己的表现妈妈不满意，破坏了整个计划。 手还被颜浔阳拽着，脚已经飞踢了起来。 可怜那小哥手还没碰到胡妈妈呢，整个人就炮弹似的撞了出去。 “哎哟！” 胡妈妈没被他“抢劫”的动作吓到，倒是被他的叫声镇住了。 霍英博都想戳瞎自己算了，卧槽不是预演过么，怎么能搞成这样？！ 那小哥被踹得太狠，趴那半天起不来，胡筱柔想扶又不好意思扶，反倒是胡妈妈反应快，已经掏出手机在打电话了。 也是那小哥机敏，忍着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对面跑去。 胡筱柔又开始犹豫追不追，颜浔阳趁机一把拉住她：“算了，东西没丢就好，当心车子。” 话音刚落，刹车声疾响。 就见那小哥惨叫一声，一辆白色小车猛地挺在他面前，吓得他脸色都变了，飞也似的从马路那奔了过去。 胡筱柔心虚地去看她妈，胡妈妈冷酷地诅咒：“真是恶有恶报，活该！” 颜浔阳扭头去看路边的白桦树——冬天了，树都掉叶子了。 外联有些不忍，暗暗拿眼神去看自家老板。 霍英博不愧是吸血资本家，神色不变，还配合着胡妈妈说了句：“就是，出门就撞车，哈哈。” 胡筱柔立刻鄙视地看了过去，外联推推眼镜，颜浔阳继续看树。 只有胡妈妈点头：“是啊是啊！” 霍英博一点不介意员工们的大不敬，继续按计划道：“不过幸亏有筱柔啊，女孩子学点搏击，也是很有好处的。不但可以防身，还能打跑歹徒” 胡妈妈的视线瞬间就拉长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恍然大悟四个字。 “现在我们学校也都不提倡孩子学赖宁了，就是要保卫国家（和谐）财产，也得先顾着个人安危。”。 说完，拽着胡筱柔头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车。 北风呼啸，尾气肆虐，外联终于没能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狂野的喷嚏。 “你除了会打喷嚏还会干什么？我发你工资让你干什么吃的！”霍英博憋了一天的怒火终于爆发，瞪完他又去看颜浔阳，“还有你！还是玩搏击的呢，还特么金腰带呢，一谈恋爱心眼有芥子那么小！捉水母，背后给人爸妈打小报告，现在好了，你满意了？！”。 颜浔阳：“……”。 “瞪我干什么？”霍英博火气更大，“我可没有女儿可以嫁给你，胡筱柔你就别指望了，人家家里不喜欢老是打来打去的粗鲁人！暴力！没家教！”。 . 胡筱柔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钱包、帽子、手套……全收拾进一个小背包里，衣服也换好了。 她搓着手在屋子里打转，别的其实都无所谓，身份证和手机必定得拿回来。没手机没办法跟他们联系，没身份证不能进行比赛报名和选手注册。 思来想去，还是得熬到晚上，找机会偷出来。 胡筱柔于是又非常“机智”的把居家服换了回去。 大约是高兴胡筱柔肯听话回家，晚饭的时候，胡妈妈做了一大桌的菜，全是胡筱柔喜欢的，光卤肉就有好几种。 胡筱柔越吃越心虚，几乎要把脑袋埋到饭碗里去。 吃罢饭，胡爸爸自动自发地去洗碗了。胡妈妈拿着毛衣针和毛线在坐沙发上织东西，胡筱柔都走到自己屋门口了，又挨回到她身边。 胡妈妈一边手指翻飞，一边瞄了她一眼：“干嘛？” 胡筱柔没说话，只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 “唉哟，小心小心！”胡妈妈赶紧调整坐姿，把毛衣针拿开，“戳到眼睛可怎么办啊！” 胡筱柔撇嘴，瞅着她手上的藏青色毛线：“您织什么呢？” “围脖啊，”胡妈妈嘟囔，“你爸爸那个脖子，三天两头要针灸，冬天到了得保暖。” “哦。” “我给你也织了一条，一会儿也带上。” 胡筱柔轻轻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转头盯住她：“什么？！” “你晚上不是要走？”胡妈妈淡定地继续织围脖，“翅膀硬了，都忘了自己是谁生的了。你想干什么，我还不知道？” “妈——”胡筱柔拖长声音。 “别这么叫我，我还没死呢。”胡妈妈恶狠狠地戳着毛线针，“都大姑娘了，还随随便便就夜不归宿，你要是未婚先孕，可别回来喊我妈妈！” 胡筱柔：“……” “喏，身份证和手机都在茶几下面，自己收好。”见她不吭声，胡妈妈又拿毛线针指了指茶几，“我可不管你了，以后被人打成残废都不管了。” 胡筱柔坐着没动，隔了好一会儿，张臂抱住她。 “谢谢妈妈谅解，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别肉麻兮兮的，”胡妈妈声音瓮声瓮气的，却没挣脱她的拥抱，“我早就失望七八百回了。” 胡筱柔腻着不动，噘嘴去亲她脸颊。 胡妈妈终于没忍住，回头拿毛衣针轻轻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去去去，别在这儿妨碍我！” 胡筱柔这才拿了手机和身份证回房间。 她翻开手机，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种未接记录，先给霍英博拨了过去。 霍英博还在那发火呢，喝了不少酒，说话都有点结巴。 “谁，谁啊？” “我，胡筱柔。”胡筱柔喜气洋洋地回答，“霍总我妈妈答应了，咱们明天就回去吧！” 霍英博听觉迟钝，她重复了好几遍，他才终于开心起来：“哈哈哈哈，太好了！哈哈哈哈，我们明天就回去！” 外联也很高兴，总算是没白来一趟啊。 颜浔阳是最淡定的一个，到了半夜，却忍不住打电话过去：“你妈妈要是不同意，你就真不回来了？” 胡筱柔都睡迷糊了，含含糊糊地反驳：“当然不可能，都几点了啊。” 颜浔阳失笑，单手拿着电话，靠着床头仰脸去看头顶的天花板。种子到了春天就要萌发，树叶到了秋天就要发黄，阻拦一个生命体，是这世界上最大的难题了。 他打小报告这个事情，确实也是一时想不开——不上擂台安心沿着父母安排的道路过完人生的胡筱柔，哪里还是那个他爱上的胡筱柔呢？ 电话那边又没了声音，估计是睡过去了。 颜浔阳握着电话，隔着电波听着她几乎完全听不到的呼吸声，心情也像绵长的山丘一样起伏。 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机缘巧合选择了同一条道路。路上虽然不缺鲜花掌声，但也荆棘遍地、激流如注，稍有懈怠，就会寸步难行。 胡筱柔不肯离开，他又何尝想。 他翻了个身，关掉床头台灯，轻轻挂掉电话。 明天见吧，同路的那个女孩。 第四十四回合甜蜜重逢 第四十四回合甜蜜重逢 胡筱柔简直是被泰桑直接抱进门的。 胡筱柔一从车上下来，他一边嘟囔着“你不是很受伤才进去医院了，怎么还能胖！我来抱抱看！”，一边就抱孩子一样把胡筱柔抱了起来。 颜浔阳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抱着人往里走了：“真的重！胖了很多！” 胡筱柔跟他闹惯了，也不觉得哪里不对，红着脸笑嘻嘻的。 够万人迷的嗬—— 不但能跟jul“父女”情深，还能跟泰桑“同门”情深，再加上铁杆粉丝白源，什么类型都齐活了。 颜浔阳表情诡异，霍英博还记恨着他打小报告使坏打事情，故意凑到他边上，不轻不重道：“桑桑老师好福利，某些人都没有呢。” 外联才懒得听自家老板小家子兮兮的那些废话，人已经弄回来了，自己奖金也没有了。 切，折腾个蛋！ 霍英博却不肯放过他，嘲讽完颜浔阳，回头就向他道：“明天安排场记者见面会吧，柔妹几个月没露面，都快给那些记者写死了。” 确实，她这一失踪就好几个月，除了工作人员在维护的账号，真人神隐已经是内外都知道的消息。多得是见不得人好的揣测她伤势过重，解约英博。 甚至，连她秘密下葬的小道消息都传得有模有样的。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傻子就是多，听风就是雨，看到和尚就骂秃驴！ 颜浔阳在楼下晃了一圈，始终找不着机会单独跟胡筱柔相处，干脆就直接回生活区了。 胡筱柔其实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跟着阿b他们闹了半天，也被霍英博轰回去了。 房间工作人员帮忙整理下，还有股淡淡的花香。 胡筱柔哼着歌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开开心心洗脸提神。冲完脸伸手去扯毛巾，摸了两下没摸到，第三下才有只手把毛巾送到她手边。 胡筱柔一边扯过来擦脸，一边睁开眼睛：“桑桑你别闹……哎呀，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颜浔阳一脸理所当然，“我来看自己女朋友都不行？” 胡筱柔拿着毛巾接不上话，他们当时的“交往约定”，可是有条件有时间限制的。 但气氛这么好，他又这么理直气壮，现在提这一出，显得特别不近人情的样子。 颜浔阳见她露出心虚的模样来，心情又好了起来，得寸进尺地抱上来，把下巴搭在她脑袋上：“你跟泰桑感情真好嘛，随便拿个毛巾都还记挂着她。” 喏，就是这样的理直气壮啊—— 胡筱柔脸埋在他胸前，眼珠子乱转，过了好一会儿才“嗯”的点了下头。 “喂喂，”颜浔阳哭笑不得，“我在跟你吃醋，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胡筱柔又沉默了，身体倒是放松了不少，刚才抱着她就跟抱着块铁锭子似的。 “和男朋友久别重逢呢，”颜浔阳循循善诱，“起码应该要表现得高兴点，譬如我现在抱着你，你可以回抱一下，最次也把手搭在我腰上……” 说话间，后腰部位果然被回揽住。 真是蜡烛不点不亮，油灯不拨不明，小丫头果然还是欠调（和谐）教。 胡筱柔的手才搭了几秒钟，迅速抽回了，怀抱一松，把手掌搭在他胳膊上，因为老是在室内养病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下一秒，一个有些慌乱的吻重重的落在他嘴唇上——角度偏差的缘故，鼻子还在他脸颊顶了一下。 颜浔阳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回馈，满口腔都是水果甜甜的滋味。 半晌，他才嘀咕：“你刚才到底吃了多少橘子？” 就那么短短几秒的接触，他现在觉得满空气都是橘子的味道，又酸又甜，几乎要把他逼出眼泪来。 胡筱柔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就吃了七八个。” 颜浔阳压根没听她说了什么，继续自言自语道：“你刚才是第一次主动亲我吧？再亲一下好不好？” 胡筱柔又“嗯”了一声，踮脚蹭着他嘴唇亲了一下，牙齿擦过唇瓣，有股奇异的麻痒感。 颜浔阳趁势回吻，两人正亲的热火朝天，房门却突然被敲响。胡筱柔应激反应一样猛地推了他一把，颜浔阳没防备，后背“砰”的就撞门上了。 “柔妹，你的小白脸铁杆粉又来了，带着好几个小丫头一起，送了好大一箱礼物呀。”阿b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我来了！马上！”胡筱柔心虚地应声，眼珠子转了半天，拉住一脸委屈的颜浔阳，“你先在这里呀，别出去，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颜浔阳不高兴了，老子不是官方认证的男朋友嘛，怎么还带地下性质的。 “干嘛不能出去呀，咱们一起去看看不行？” 胡筱柔为难：“阿b要误会的。” “误会什么，咱们本来就是情侣呀。”颜浔阳先一步走出了洗手间，拽着她一起往外走，“我在里房间待着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阿b他们知道我们是演戏的，他们……” 颜浔阳停下了脚步，胡筱柔声音也小了下去。 “演戏？” 胡筱柔：“……” “咱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在你那，其实都不过是在演戏？”颜浔阳苦笑，“我没有那么好的演技，你倒是真让我大吃一惊，演得这么真情实感……” 胡筱柔说不过他，就想靠着亲吻阻止一下。 她才搭着他肩膀往前伸了下脖子，颜浔阳就一脸正气的挪开了：“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别妄图用这种小恩小惠转移话题！” 胡筱柔呆了一下，也固执地随着他的动作偏了下头。 颜浔阳无奈，任由她笨拙地咬了咬上下嘴唇，再洗牙似的舔了舔上下牙床，最后一脸期待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技术真的很烂。”他老老实实的评价，“起码转移话题的功能是没有的——你说说演戏是怎么回事。” 胡筱柔叹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外面阿b还在喊，显然带来的礼物很让他动心。 胡筱柔腹背受敌，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焦躁不安。 “那是什么意思？”颜浔阳心道这次一定要问清楚，不能这么算了。至于阿b，他就是叫破喉咙也是活该。 “就是、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呀，”胡筱柔垂着头，耳廓都红了，“谁会主动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又不是超市大派送。” 颜浔阳被她的比喻逗笑了，“喜欢”这词从她嘴里说出来，轻轻的软软的，仿佛也带着橘子酸甜的味道。 他还没吃到肚子里，就已经闻到了满室的香气。 然后，房门突然就从外面被撞开了。 “柔妹我跟你说——” 阿b看着房间里两个还抱在一起的人，整个人都呆滞了，半晌才一边带上门，一边嘟囔：“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请继续。” . 白源和那几个粉丝一直在休息室等了半个多小时，喝完了两杯茶，吃下三四颗橘子，自家拳手胡筱柔才姗姗来迟。 而且，她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小姑娘们都很高兴，两个男粉加上白源都一脸我特么真是日了狗了的心情。 好白菜都给猪拱了啊，柔妹不要相信这个花花公子啊！ 就看他的脸！ 一看就不是好人呀！ 长着这种经典卖笑脸的男人有几个是好人，现在即使好都只会是暂时的呀！ 他一旦认识了富婆，回头就来跟你分手了！ 男人们满肚子的弹幕，又不能当着颜浔阳的面说出来，哼哼唧唧地瞥了颜浔阳一眼。 几个女粉倒是蛮积极的，一边热情地关心胡筱柔的身体恢复情况，一边就顺便羡慕地夸一下颜浔阳：“你们好恩爱啊，颜神好温柔，做什么都陪着。” 就连签名的时候，都强烈要求颜浔阳跟在胡筱柔边上也加一个，美其名曰“情侣签”。 “字也好搭呀，为什么只是来要个签名都会被现充闪瞎眼，啊啊啊，真的好配的一对。” 男粉在一边干瞪眼，除了一个特别慕强的，要签名的时候，不约而同都忽略了边上还站着的那个一个世界冠军。 世界冠军很了不起？ 抢女神之恨不共戴天！ 唯一要了情侣签的男同胞迅速上传了签名和合影，得意洋洋地在朋友圈炫耀：“好开心，要到了柔妹和#世界冠军#颜浔阳的签名。” 至于抢女神之恨，他比较有自知之明，圈子、世界完全不同，没人抢也拿不到，没啥好真情实感遗憾的。 其他人虽然没他那么现实，但既然喜欢拳击，对实力还是很认同的。哪怕没要签名，合照时候还是凑一起了。 白源看着忙着签字合影的胡筱柔，一直站在她身边不曾走开的颜浔阳，笑容都带上了苦涩。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在拳台上这样光彩四射的姑娘，哪里是他追得上的？ 恰好胡筱柔签完字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她微怔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来。 胡筱柔性子直，表情是完全不会撒谎的。她对其他粉丝是那种带点客套、带点疏离的笑；跟自己则要亲热的多，但比起颜浔阳又差了不少。 白源早就觉察了这一点，却始终因为她对自己比别人多的那一点亲热劲，而无法甘心放弃。 明明，他也是不一样的呀。 颜浔阳在边上沙发那坐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提醒胡筱柔可以准备离开了。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个新闻会。” 大家立刻也表示：对呀，对呀，柔妹身体要紧。 胡筱柔更感激了，感激完忍不住又说：“都这个点了，不然你们跟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吧？” 去英博的内部餐厅吃饭吗？ 去自家偶像，还有世界冠军，还有曾经的泰国拳王jul曾经每天吃饭的地方用餐？！ 这个诱惑也太大了，粉丝们立刻集体倒戈，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有一个方言都出来了，“要得要得”说了好几声。 颜浔阳默默删掉了刚才等待时候，在手机上订下来的日料位置，胡筱柔果然说了：“好！” 某种意义上来说，当胡筱柔男友还是比较简单的。 只要多留意她的思维习惯，很容易就摸透她脾性。 一行人于是闹哄哄去餐厅用餐，几个小姑娘最兴奋，连印着英博“yb”花体字母的手帕纸都拍了照片留念。 白源默默地低头吃饭，偶尔抬起头，余光总能扫到挨着胡筱柔坐着的霍英博。 好几个月过去了，他发了那么多消息，永远石沉大海。 他是不起眼的实习记者，他们是国内搏击圈内公认的金童玉女。 他那么努力，从国内努力到多伦多，结果鸿沟不但不能消除，好像还越来越大了。 吃过饭，临告别，他才终于找到跟胡筱柔单独相处的一点机会。 “你身体真的没有大碍？” “没问题，简单训练不成问题，我就打算慢慢做恢复性训练，”胡晓柔实在道，“再不回来，真的要不进则退了。” “柔妹，我……” “我知道，我会加油的！”胡筱柔主动拥抱了他一下，很快退开。 剩下的那些话，也就连同这个迅速离开的拥抱，一并咽了回去。 第四十五章 东窗事发 胡筱柔回英博的消息，像是春天的柳絮，纷纷扬扬地传开了。 冬天已经到了，这一年其实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但职业选手的训练却是不能放松的，哪怕是恢复性训练，也是有质量要求的——除非她明年不打算继续打比赛。 搏击类比赛，身体不调节好，赛前比赛通不过，直接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和她一样重新进入大家视野的，就是她和颜浔阳的颜胡恋。 “真的不是炒作，颜神私下不知多少温柔！这要是也能演，我觉得他都不用当搏击选手，直接去演电视剧算了。” “超配的！金童玉女一点不违和！” 就连为自己模特妹妹打抱不平了好几次的计楠，打来电话慰问的时候，都顺带问：“听说你们好事近了，打算领证了？好速度啊！” 胡筱柔莫名其妙挂了电话，啼笑皆非。 她今年没有比赛了，颜浔阳和泰桑还是有一些小型赛事要参加的。 只是这些比赛大多只有一两场，有些甚至还是三局定输赢的，打起来自然轻松得多。 泰桑参加国际性大赛不行，刷刷这种小比赛还是比较在行的，最近说话语气都嚣张了不少。 “都说颜神厉害，颜神又赢了。我其实也还不是总赢比赛，人就是在合适的平台发光发热嘛。” 其他人都切切切走远了，泰桑不服气，还要辩解，正好霍英博进来，听到他最后一番“我也很强”的“演讲”。 “那行啊，身份证什么准备了，明年俱乐部联赛一开始报名，我就把你资料送过去，就报职业组，怎么样？” 泰桑立刻噤声了。 其他人哈哈大笑，认怂这么快，太没气质了！ 而这几场比赛，胡筱柔几乎是场场报到，除了颜浔阳那场需要飞芝加哥的比赛。 颜浔阳郁闷不已，比赛前夕特地打越洋电话来闲聊：“吃饭了没有？今天的训练做完了？” 胡筱柔比他还不会聊天，简单用“吃过了”、“做完了”形容后，竟然幼稚地问他：“芝加哥真有很多黑社会？你晚上可不要乱跑呀。” …… 就是这样，颜浔阳也没舍得马上把电话挂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半天。 他们真的开始恋爱了，牵肠挂肚、患得患失的那种。 胡筱柔不知道是不是每个陷入感情的女孩都这样容易自卑，但是在她，却总忍不住因为自己去年没能继续打下去而感到遗憾。 随着恋情的加深，这种感觉也愈发明显。 他颜浔阳是拳王，是有金腰带在手的冠军，而她自己呢？只是非常短暂地在女子48公斤的世界排名上小露了一下头角，弃赛之后没多久，就又被刷了下来。 多的是人觉得她“靠脸靠卖萌混日子”，甚至有段子称：胡筱柔是“国内网红女里泰拳打得最好的”，“国内搏击女选手中颜值最高的”。 颜浔阳的外号是“花瓶”，但大部分喊这个黑称的目的，也就是跟跟风、发泄一下心里的怒火而已。 真正被人认为是“花瓶”的，则是她自己。 她开始加倍训练，但是愈是着急，进度就越上不去。 连霍英博都她把自己逼太紧了，傍敲侧击的提醒她：“柔妹，你都打了这么多年了，又还这么年轻，不着急的。” 胡筱柔表面上答应。私底下却练的更加疯狂，连晚上的夜跑都变成了极限暴走。 圣诞来临前夕，胡筱柔终于再次住院，原因就是训练强度过大，导致身体承受不住负荷。 颜浔阳都无语了，站在病床前看着穿着条纹病号服发呆的胡筱柔：“你说你多大了，又不是第一天用跑步机，速度开那么快！跑那么久！” 胡筱柔妄图给自己争取点权益：“我就是太着急了，下次肯定不会了。” 颜浔阳才不吃她这套：“不行，你得好好养着，这周就别回俱乐部了。饭菜要是吃不习惯，我每天给你送来。” 待医院？ 胡筱柔苦下脸，这儿的医生往好了说是负责任，往坏了说简直把病人当犯人管。 “好了，乖乖听话，晚上我找机会，带你出去吃小吃。”颜浔阳压低声音道。 胡筱柔却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她还烦恼的并不是医院枯燥的住院生活，而是原地踏步的防守水平和退步不少的身体素质。 到了晚上，颜浔阳还真的如约带了她出来。胡筱柔跟在他后头，沿着小吃街慢吞吞地走，情绪还是低落。 颜浔阳按着她的喜好买了一堆东西，最后几乎全落进了自己肚子里。 他忍不住回头捏她明显消瘦不少的脸颊：“到底怎么了？” 胡筱柔却就地蹲了下来：“我是不是……恢复不了了？” “什么？” 胡筱柔抱住胳膊：“回来之后，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感觉，真的跟半年前不一样了……怎么都不对，怎么都不行……我本来就不够聪明，现在连身体也不行了……” “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呀？”颜浔阳失笑，蹲下来跟她平视，“哪一个运动员没受过伤？哪一个拳王从来没进过医院？你才多大，就这么悲观？” 胡筱柔抬头瞪视他，“他们有金腰带，有世界冠军头衔。” “哪就可以不要健康了？”颜浔阳狠狠地揉她脑袋，“没想到你这么极端，想当烟火绚烂一时早早陨落啊？”他猛地拍了她脑袋一下，“那起码也得先赢我再说呀，手下败将！” 胡筱柔被打的懵了一下，等颜浔阳起身跑开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跟着站起来要追，又想起医生的叮嘱，停下了脚步。 颜浔阳也很快站住了，隔着人群回头看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心却揪紧了——他所认识的胡筱柔，在擂台上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退却。 可现在，那个似乎只知道勇往直前的女孩却犹豫了，连多迈一步也不敢。 他笑嘻嘻地说着“好了好了，咱们不闹了”，走回到她身边，牵住她冰凉的手，若无其事地转移开了话题：“前面有家麻辣烫味道特别正，想不想去尝尝？” 胡筱柔摇头：“我想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冬天的夜晚意外的漫长，明明出去好几个小时，又被护士长拉着唠叨了半天，最后回到病房躺下，辗转反侧半天，也不见天明到来。 胡筱柔吁了口气，爬起来走到窗前，撩开窗帘去住院楼下面的小小花园。 冬夜寂寥，花都谢了，连前几日还茂盛鲜艳的好几丛菊花，都因为一场夜雨掉完了花瓣和叶子。 只有万年青和松树的影子仍旧茂密，一丛丛一棵棵，各自孤独地耸立着。 胡筱柔便盯着那几棵树发呆，她想起了jul说的那些话，想起了拳台上那些败者失落的表情，想起了围绳之外，观众们兴奋激荡的表情。 这条路的确不好走，可既然已经走到途中，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回头。 颜浔阳说问她是不是想当烟火，她确实愿意。 绚烂哪怕一时，起码触摸过夜空，四散飘零也没关系。 她才22岁，未来应当还有无数可能，应当还可以狠狠地妄想一把，应当……她握紧了拳头，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翼来。 不甘心，不甘心！ . 早上8点半，颜浔阳就拎着早餐来了。 看到胡筱柔脸上的黑眼圈，他吓了一跳：“你是睡太晚，还是醒太早？既然想要身体健康，就要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呀。” 胡筱柔没敢说自己其实是彻夜未眠，只含糊地说了句：“失眠啊……控制不住……”就埋头解决早餐。 颜浔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消瘦的肩膀看到露在拖鞋外的那截光滑纤细的足踝。 真的瘦了很多，即便打48公斤级，也不该这样瘦。 “胡筱柔，你真不能这样下去了，”他突然道，“搏击不是搏命，或许你妈妈说的才是对的，你这样的心态，是真不适合商业擂台。” 胡筱柔抬头看他，颜浔阳也不避开她的视线：“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的状态不对，好胜是好事，但因为好胜而搞坏身体，调整不好状态，这算屁个运动员。你以为健康就只是身体健康？” “我在调整，”胡筱柔忍不住争辩，“我一直在努力调整，做训练，我……我想赢难道不对？哪一个不想赢？你不想赢？” “我想赢，但我不会拿命去换，”颜浔阳不耐烦道，“你也看过的吧，我那么多场比赛，哪一场会有你那么歇斯底里的心态？早在多伦多的时候我就说了，你以这种心态打比赛，不如早点跟爸妈回家当乖小孩！” 胡筱柔愣了一下，反问：“你通知我父母，是为了让他们带我回家不要继续比赛了？” 颜浔阳不答，在胡筱柔看来，就等于默认了。 “那你何必再跟着霍总他们来我家？” “我以为你已经改了，”颜浔阳道，“哪里想到你变本加厉……” “啪！” 胡筱柔把饭盒盖子重新盖好，依次装进保温包里：“谢谢你的早餐，不过，还是不用了。”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法？”颜浔阳按住她肩膀，“我只是把实话说出来，难道你需要的是一个只会吹捧你，夸你做得好的男友？” 胡筱柔抿紧了嘴巴，半晌才道：“我只知道，我不需要一个擅自替我决定人生，完全不把我当成年人的男友。” 第四十六章 分手快乐 第四十六章分手快乐 颜浔阳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胡筱柔就是一块木头，没脑子没神经，更加不知好歹！ 他在心里念叨了一百遍，一千遍，终于把车子开回俱乐部车库时，还是有些惶恐了。 她说，她不需要一个擅自替她决定人生，不把他当成年人的男友。 可她的想法和行为明明是错误的，这世上善意的谎言千千万万，哪里的来真正的非黑即白？ 他把车子停好，从电梯上去，手指在手机上摩挲了半天，到底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再拨，干脆直接挂断了。 他沿着英博的走廊往里走去，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回应，到底看到了什么人，却完全没什么印象。 生活区门口的大垃圾桶敞开着，负责卫生的阿姨正在清理——他刚来英博那天，胡筱柔正急哄哄的抱着一大堆东西往外走。 他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她其实并不想扔，只是单纯打算“退货”而已。 但当时偏偏就这样恶劣了，还理所当然地觉得：既然撒谎，必然要承担谎言带来的后果。 而今天，他成了承担后果的那一个人。 . 胡筱柔住了一星期就出院了，院方建议她减少训练量，霍英博也千叮咛万嘱咐，并承诺只要身体恢复得好，必然让她报名参加新年后的小型商业赛。 有了霍英博和医生的双重承诺，胡筱柔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但很快，其他人就发现了，疑似陷入热恋期的颜浔阳和她，似乎马上就冷淡了下来。 他们不但极少交谈，连在餐厅吃饭遇到都一言不发。颜浔阳还算好点，胡筱柔这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任谁都看得出她看颜浔阳不爽。 泰桑找了个机会八卦兮兮地问胡筱柔：“你们吵架？” 胡筱柔扭头看他：“什么呀？” “是说你和颜神，不要和我说没有。”泰桑道，“你们连对面坐着，开会，都不抬头看对方眼睛。” “我为什么要看他，他又不好看。”胡筱柔嘟囔。 “哪里啦，”泰桑推了她一把，“你刚回来时候就天天看他，不但要看，还要偷瞄，少女情怀总是诗。” 胡筱柔涨红了脸：“桑桑，你中午不好不要乱说话，我一点儿都没有，你看错了。” “没有什么啦，”泰桑刻意地翘起兰花指，“那难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所以说，不要乱用……” “柔妹，你们家小白脸找！”阿b从外面进来，冲她就喊。他声音大得惊人，整个餐厅人都听得到，就连坐在另一边的颜浔阳都转过头来看。 明明有各种联系方式啊，干嘛每次都要靠人喊？ 胡筱柔嘟囔着拿起餐厅，顺路倒了，往外面走去。 白源就在生活区外面的小厅那等着，穿了一身黑，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脖子上的围巾是奶黄色的。 “你怎么不打我电话呀？”胡筱柔道。 白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太烦了，一直给你发消息、打电话。” “没有呀？” 胡筱柔觉得他这话说得挺莫名其妙的。 白源显然会错意了，诚恳道：“不不，柔妹你直说……我能理解的，你要训练，还要调理身体，还要陪男友，陪家人……” 胡筱柔“啊”了一声，半晌才道：“可是，你不是很久都没联系过我了？” 白源怔怔地看着她，然后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你不知道吗？那大约是因为……我打不进来，也发不了消息给你吧。” 白源的手机正开着微信的页面，最上面是几条十分温柔的晚间问候，胡筱柔穿插着回过几个笑脸，再往下则是一条言辞比较激烈的拒绝消息： 我已经有男友了，你真的不要再和我联络了。 消息发送人顶着自己的头像，账号也没有错。 页面的最后，是白源打的一长条解释，和一条提示对方不是好友消息没能发出的系统消息。 胡筱柔的脑子立刻就嗡的一声，这些东西她从来没有看到过！ 她手指哆嗦着从包里取出手机，翻遍了各种通讯录，果然没有了白源的电话和账号。 最后，在黑名单里找到了那个顶着合照的熟悉账号。 这是……胡筱柔突然想了起来，颜浔阳出国比赛前，曾经拿胡筱柔的手机过去查过赛程表和车次。 他竟然，竟然……她就是这样蠢，人生需要他来帮忙规划，朋友需要他来过滤！ 而且还都是完完全全不需要告知的自说自话！ 他以为谈恋爱是什么，养只猫养只狗，照着自己的喜好打扮吗？！ 胡筱柔气得浑身哆嗦，白源也看出了端倪，安慰道：“算了，谈恋爱就是要磨合。归根结底是我太不知好歹，一直在打扰你们，难怪他误会……你们……呃……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他有多睿智，多聪明？！ 胡筱柔转身就往餐厅走，白源赶紧跟上去，伸手去拦她：“柔妹，有话好好说。” 胡筱柔一把将他胳膊推开，力量大得他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笔直地朝着颜浔阳方向走去。 颜浔阳早在听到“小白脸”三个字的时候就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看到胡筱柔怒气冲冲地进来，身后还跟着白源，立刻就明白是自己偷删他账号的事情被发现了。 矮脚弱鸡，就知道告状！ 成天聊（和谐）骚我女朋友，居然也狐假虎威起来。 胡筱柔几乎是冲到他面前的，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扔，问道：“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删我的朋友？还把他号码拉黑名单？” 颜浔阳淡定地抬头看她：“他算你什么朋友？蓝颜知己？还是备胎？” 胡筱柔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颜浔阳继续道：“再说这手机，不是我帮你买的？你用着我买给你的手机，跟你的暧昧对象聊天，还要求我不干涉？胡筱柔，天底下就没有这么能忍的男人。” 他说得不轻不重，餐厅里其他人竖直了耳朵，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虽然都是内部人士，可现在是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谁敢胡乱掺和啊。泰桑被打到骨折的事情，他们还记忆犹新呢。 神仙打架，凡人胡乱往上凑被误伤就不好了。 胡筱柔毕竟年轻，火气上来了，哪里还管多少人围观，听到他翻来覆去地拿“备胎”、“暧昧”说事，立刻就反驳道：“你买的手机，我还给你！你的东西我不稀罕，我们都已经分手了，你以后也不要管我的事情！我跟谁在一起，都跟你没关系！” 说着，拉起白源就要走。 身后“咔擦”一声脆响，颜浔阳直接把手机砸墙上了，“别人用过我东西再还给我？我也不敢要——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拍马屁会吹捧吗？你一个搞体育竞技的，比赛打不好，成天跟这种人混一起，也不嫌丢人！” “你又有什么好？”胡筱柔努力睁大眼睛，这才强忍住了马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你除了说我蠢，我做不好，我防守不行，还做过什么？还是你认为跟我父母打小报告，删我朋友都是为了我好？” 颜浔阳噎住，半晌才挤出两个字：“不错。” “那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我，就需要他？”颜浔阳觉得拳头都痒了，众目睽睽呢，一直拉手拉到现在，当他死了？！ 胡筱柔也是气疯了，踮脚揽过白源，在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对，只要不是你这种不尊重人的都行！” 餐厅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全被她这惊人的一吻震傻了。 三角恋情当众曝光，小三正宫正面pk，这还现场上演“宠妾灭妻”了。 真的太太太精彩了！ 胡筱柔冲动完也后悔了，甩开白源就往外跑。 白源整个人还晕着，被她那么大力道抡得晃了好几下才站稳。颜浔阳一口血吐不出咽不下去，干脆直接上手来揍。 白源哪儿经得他揍啊，两下就给打趴了。泰桑阿b他们赶紧上来劝架，好不容易把人拉开，他已经满脸污血趴着不动了。 “不要打人啊，颜神他是记者！”阿b跟外联关系不错，思维也比较接近。 白源大约是听到了，费劲地拧过头，仰头挑衅看他：“没关系，继续打，打完我们法庭上见。柔妹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 “我打不死你！” 颜浔阳被两三个人抱着，也硬是突破重重围困，给他补了一脚。 阿b尖叫：“晕了！晕了！赶紧叫救护车，把人拖走！” 第四十七章 自食恶果 第四十七章自食恶果 胡筱柔把勺子里的粥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进白源嘴里。 “这样不烫吧？你的牙齿还疼不？” 白源的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干什么都费劲。 他缓慢地动了动嘴唇，直接把粥咽了下去：“不要紧，牙掉了补上就好了。” 胡筱柔愧疚不已：“真不好意思，连累到你。” “没似啊，我心甘情愿的。”打掉了牙的缘故，白源说话有点漏风，“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高兴，他是在嫉妒我……哎，我居然和偶像成为恋人了，简直在做梦。” 胡筱柔：“……” “那种人不用理会的，就知道使用暴力，别看他似什么世界冠军，跟你完全不是一路人。”白源说得太开心，牵扯到伤口，又是龇牙咧嘴的一阵叫疼。 胡筱柔本来想阻止他继续评价颜浔阳的，见他这样，赶紧起身去叫护士。 护士来了，无非也就是给伤口再抹点药，叮嘱下不要胡乱动来动去。 “晚上最好有人陪床，要是觉得不舒服想呕吐，就按铃。” 白源的父母都不在这里，胡筱柔当然不能不管他。 何况，他还答应了不报警不追究颜浔阳的法律责任，也不跟同事透露打人者的身份。 霍英博现在生怕白源返反悔，别说让胡筱柔陪夜，就是让他亲自来他也是愿意的。 下午的时候，霍英博带着两大篮水果来探望，客客气气地慰问一番之后，把胡筱柔拉了出去。 “你真是有一天不给我惹事就浑身发痒吧？啊！你这毛病不但越来越严重，还传染！我让你好好比赛，别跟颜浔阳那种一看就经验丰富的男人混一起，搞办公室恋情，你非不听！现在好了，闹大了吧？！色字头上一把刀，不能碰的！” 胡筱柔低着头老实挨训，霍英博在她额头狠戳了一下：“这一个也是，你把人好好哄住，不许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胡筱柔在他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哪里敢反驳。 霍英博骂完，火气也消了一些，往她手里塞了个老式的非智能机：“手机被砸了是吧，不是你霍哥哥我小气，而是为你好。你以后就用这个吧，平时发发短信打打电话就得了，别成天跟这个聊天和那个视频的。两年学说话，一生学闭嘴，知道不？” 胡筱柔接过来，揣进兜里：“知道了。” 霍英博叹气，叹完气又摸她脑袋：“你乖一点，我还指望你好好打比赛呢，你才22，是棵好苗子，不要把精力放在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上。你的职业生涯能有几年？你希望将来老了，回忆起来就只剩下跟谁打过架，跟几个男人谈过恋爱这种蠢事上？” “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霍英博道，“他们都以为我贪财贪利，无良到要手下选手去卖脸卖肉赚人气——这行在国内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观众就是衣食父母。你看国外是怎么区分职业赛和业余赛的，一个字，钱！职业选手不能赚钱，算个屁的职业选手，你不希望人家把关注点放在你的脸上，你身后的包装团队、营销团队上，你就拿出真本事来。你看看颜浔阳，他长得不好？不接广告？他一场比赛下来赚得少了？人家调侃一句‘花瓶’，他能真成了花瓶？这不是慈善行业，你们也不是需要救助的弱势群体。你们要靠自己的力量，让这个行业的商业化更加成熟，更加为人所接受，也给你们自己更多的机会。” “老板……” “老板我呢，当然是想赚钱的，但是，我是真想开开心心，痛痛快快地赚钱。我父母有钱，我在家里的企业混日子也是过，出来自己开俱乐部也是过——我也有梦想的呀，我是商人，商人的梦想是赚钱。这理想一样很伟大！”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看一眼腕表，拍拍她肩膀：“老板先走了，你好好的，啊——” 胡筱柔目送着他离开，直到看着深灰色的呢子大衣衣角在电梯转角处消失，这才恍过神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居然觉得霍英博很帅，帅得她不得不努力仰头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谁没有梦想，谁的梦想不伟大呢？ . 白源的人缘显然是不错的，霍英博走后，断断续续又来了好几批同事和同学。 媒体圈的人，认人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胡筱柔开始还不好意思走开，任由他们八卦的眼神扫来扫去。被那个号称是他粉丝的男生勾肩搭背拗造型拍了大半天合照之后，再见有人来，立刻躲去厕所。 一墙之隔，那些男男女女激愤地讨伐这个不存在的“抢劫犯”。 “年底到了，这些犯罪分子真是太猖獗了！就在闹市边上居然都敢动手打人！” “就是，就是，一定要让警察把附近的监控都调出来！” 更有甚者，还给拍了照片，登到了民生版面警醒市民。看得英博的人心惊不已，生怕白源一个不高兴，就把真相给说出来了。 胡筱柔怕的就是这个，从昨天陪到今天，时刻留意着白源的反应。 可他本人却似乎忘记了当时在英博说的那句法庭上见，一心一意地沉浸在“女神吻了我”、“女神答应跟我谈恋爱”的喜悦之中。 胡筱柔更觉得心虚，歉意都快写到脸上了，叫干嘛就干嘛，哪里还好意思说，自己那时候只是一时冲动。 哪怕当时身边站着的人是泰桑，她没准也扑过去亲了。 眼看着又一批人离开，胡筱柔扯扯衣服从洗手间出来。 白源见她出来就笑，脸肿着的关系，表情十分可笑。胡筱柔避开他热烈的目光：“快到中午了，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吃什么都高兴。” 胡筱柔抿嘴，又把医院食堂的菜单看了一遍：“昨天定的菜你喜欢吗？不喜欢我出去给你买。” “你定的我都喜欢。” 胡筱柔是真不适应这样的……“男友”，他觉得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对的原因仅只是他在无底限的退让。 他跟颜浔阳真是是完全不同的人——前者是随时可以拥抱住人的泉水，环村绕宅不在话下；后者却是挺拔端正的一棵树，大约也更倾向与和其他树木共经风雨，并肩成长。 到了晚上，胡筱柔照例是要帮着提醒吃药，扶着他去下洗手间洗漱，最后再轮到自己抱着被子到用帘子隔开的隔壁床去休息。 霍英博在这方面还是很财大气粗的，怕胡筱柔陪床陪得身上旧伤复发，特地包了单间，加了正常尺寸的床。 她的失眠仍旧没好，醒醒睡睡，一时梦到自己被判赛前检查不通过，一时梦到颜浔阳阴着脸动手打白源。 她想去阻拦，想说你不能自毁职业生涯，猛地就惊醒了。 “怎么了？做恶梦？”帘子那边传来白源关心的问候。 “没事。” 她虽然这样说，床头灯还是被按亮了。昏黄的灯光打在帘子上，也照在她身上。 “我知道我不够好，”白源苦笑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还是喜欢他对不对？你看他的眼神都跟别人不一样。” 胡筱柔没吭声，只看着桌上的水杯发呆。杯子里的枸杞应该要换掉了，都被水泡得开始融化了。 “可我还是高兴啊，我终于有了机会，不用一直远远地看着，一直那么毫无希望地等着。”白源说着，吃力地翻了个身，整张床都晃动了一下，“你知道我昨天是怎么想的吗?”他停顿了一下，“我那时候想，朝闻道夕可死矣，我就是被打死了，也很值得。” “我不是在吹捧你，也不是在拍马屁，我觉得你好，好到我要不起……但又实在太喜欢，只好这样肉麻地表达情感。我的对手那么多，那么厉害。我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动着，分针秒针时针，长长短短，不断地交错着方向。 时间有东西可以指向，感情和人生，却只能靠着自己的感觉去摸索。 胡筱柔沉默了良久，伸手关掉床头灯，轻轻道：“很晚了，快睡吧。” 类似的话，她似乎在不久前跟另一个说过。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吵架，还不曾发生这么多事情。 但现在说出来，却完全不是那样的心情了。 白源的话她清清楚楚听了进去，一个字都没漏下，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闭上眼睛，一时觉得白源可怜，一时又觉得自己可怜。 喜欢上的人离开了，不喜欢的人却不能推开。 他们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开始相处，白源不再提那些叫她尴尬的话，胡筱柔也不再拒绝一般情况下的亲昵。 白源出院那天，他的好友订了桌要给他庆祝，胡筱柔也准时出席了。 她只是陪伴着，偶尔会找借口避开，也不会叫他觉得难堪。 元旦结束，新年渐渐就近了。 放假之前，胡筱柔终于和泰桑打了一场。 她是完全放开了，反倒是泰桑异常小心，束手束脚的，最后被她一连击倒十几次。阿b他们笑得不行，拍着桌子喊：“娘桑！娘桑！输了请客！” 泰桑也不介意，笑嘻嘻地翘着兰花指发嗲：“我都输掉了，伤心死了，不要。” 那顿饭最后还是霍英博请的，在场的人人有份不说，经常在这边晃荡的几个粉丝也请来了。 颜浔阳本来倒是答应了，听说白源也要来，立刻就决定改签机票，提前回家。 霍英博也无奈啊，他可不不觉得白源比颜浔阳重要，但是……好吧，失恋的人最大。 聚餐因为有阿b和泰桑在，气氛还是很热闹的。 吃完后，大家各自散去。胡筱柔跟着霍英博回俱乐部宿舍，隔天一早回家。 霍英博喝了不少酒，笑嘻嘻地坐后座自言自语。 胡筱柔满肚子的忧愁，身上的酒气被冷风一吹，就更觉得难受了。 到了英博门口，霍英博一下子把整个钱包都甩给司机：“不用找了！我喜欢发红包！嘿嘿！我有得是钱！” 司机也是无语，默默地抽了张一百出来，帮胡筱柔把人扶到门口：“零钱我就不找了。” 胡筱柔连声道谢，扶着霍英博一晃一晃往生活区走：“老板你好沉啊，你的宿舍钥匙呢？” 霍英博把口袋拍得震天响：“有！我什么都有！” 胡筱柔自己也喝了不少，再被他带着晃来晃去，才走到小厅那，忍不住也吐了一轮。 黑灯瞎火的正可怜，小厅的灯突然就被按亮了。 颜浔阳穿着运动服，拿着罐啤酒，看傻子一样看他们：“你们到底喝了多少？” 胡筱柔没吭声，看到他手上的啤酒，立刻又冲到门口去呕吐。 颜浔阳看得心疼，又不能把老板扔地板上，只好拖着霍英博去一边的服务台拿了纸巾，又拖着他跟到门口，声音干涩地给胡筱柔递了过去：“给。” 他们已经整整近两个月没讲过话了，彼此都觉得气氛僵硬。 幸好霍英博不甘冷落，笑嘻嘻地扭动身体：“你不要拽我衣服呀，老板我衣服很贵的！” 胡筱柔擦干净脸，酝酿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说：“谢谢，你没回家吗？” “空中管制，改签了。” 颜浔阳扶着霍英博往楼上走，胡筱柔拿着纸巾默默地跟上。 “你呢？” “定了明天走。” “这几天天气都不好。” “是啊。” 短短的台阶很快走完，霍英博的房间也很快到了。 再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找，似乎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可以说。胡筱柔把药匙□□去，拧开。 颜浔阳就拎着霍英博进去了。 老板的宿舍果然跟别人的不一样，光床就大很多，里面书房、办公室一应俱全。 胡筱柔站在门口，看着颜浔阳把霍英博剥掉外套扔到床上，再把鞋脱下来扔到玄关门口。 接下来，应该要去卫生间放热水，把室内拖找出来，再煮一壶开水，泡一杯温度真好的热茶…… 昏黄的灯光下，每个房间似乎都变得相像，打在他身上，却又把人照得熟悉而陌生。 曾经的某个夜晚，他也这样认真的照顾自己。 胡筱柔眨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揉着太阳穴，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胡筱柔！” 她意外地转过身，颜浔阳拿着毛巾走到了门口。 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挤出些淡淡的笑意：“那……明年见了。” 胡筱柔抿了下嘴唇，几乎没忍住眼泪，也笑着说了句： “明年见。” 第四十八章 新年快乐 第四十八章新年快乐 新年伴随着大雪来临，一直从除夕的早上下到半夜零点钟声响起都不见停。 胡筱柔手机从吃年夜饭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没停过，短信、微信、私信、邮件、电话……各种通讯手段绵延不绝地送来祝福和问候。 其中最多的，就属白源的了。 每种联系方式里都有他的祝福，甚至还附了一首他自己唱的歌。 胡筱柔一条一条看了，再一条一条发回去。 冬天的夜来的这么早，走得又那么晚，终于把消息处理完，时间仍然剩下一大把。 白源的声音带着点小男生的蓬勃，即便努力压低声线，在这样的冬夜听来，也还是太过鲜嫩。 胡爸爸忙着在门口放关门炮，胡妈妈也破例让家里的每个房间都开着灯，每扇窗户都透出光亮来。 胡筱柔披着衣服靠在床头，一下一下地拧着打乱了次序的魔方。 一共不过六个颜色，她却怎么都没办法把它复原。 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她太笨。 她从来就不擅长做这类事情，或许原本就不应该把这个魔方打乱，又或者压根不该买回来。 左转，右转，上转，下转……她终于放过了魔方，关掉手机里的歌声，躺倒在床上。 吸顶灯又大又亮，照在身上的光却没什么温度，她侧头把脸埋进枕头里，身侧沉默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胡筱柔几乎是弹跳起来的，摸过手机看清号码之后，又懒散了。 霍英博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浓重的酒味：“柔妹！好好打比赛啊！”不等他再说什么，“啪”的挂了电话。 胡筱柔无奈地笑了，挂了电话，终于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斜斜升到半空了，大雪终于停歇，满目都是白色的积雪。 胡筱柔洗漱完，换了鞋子、摇绒运动服打算出去跑步。下楼的时候撞见胡妈妈，迎面被她一通抱怨：“这么冷天气跑什么步，路面都结冰了，要跑去健身房。” 胡筱柔笑嘻嘻的，拉开门就出去了。 寒风吹在脸上有种彻骨清新的错觉，这种体验虽然不舒服，心里却宁静一片。 她沿着熟悉的人行道慢慢跑着，呼出的呼吸都化成了白烟。临近小公园的时候，锻炼的人陡然多了起来，多是上了年纪却依然体格健壮的老人，见了胡筱柔纷纷打招呼。 绕过堤坝，绕过绿化道，身体渐渐开始发烫，脚步也更加稳健。一圈跑下来，她已经开始出汗了。 胡筱柔在楼道口的地垫上蹭掉鞋子上的积雪和泥巴，正要上楼，身后却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 “胡筱柔？” 胡筱柔转头，那人穿了一身灰，灰呢大衣、灰色裤子，只脖子上的围巾翻出点藏青和奶白混淆的菱格花纹，映衬着手上的红底金边礼盒。 白而清瘦的脸被冻得有点发红，眉眼间却还是熟悉的那股味道。 她一时不敢出声，近乡情怯一般盯着他。 颜浔阳却一步步走了过来：“冻傻了？都不会说话了。”说着，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一下，“都出汗了，快上楼冲澡。” 胡筱柔含含糊糊答应了，跟着他一起往楼上走，走到一半才终于想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来拜年呀，不欢迎？” “……不、不是说明年……” “现在是今年了，”颜浔阳笑着打断她，“新年快乐。” 人离得那么近，又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暖。 胡筱柔都手足无措起来了，磕磕碰碰往上走，还被台阶撞了下脚踝。 “新、新年快乐。” 颜浔阳一把拉住她：“撞到哪儿了？” 说着就要蹲下去查看，胡筱柔赶紧也往下蹲，两个脑袋“砰”的撞在一起，瞬间都有点发懵。 颜浔阳干脆直接在台阶上坐下，一手揉着她额头，一手捂着自己的。 揉着揉着，就忍不住开始闷笑。 胡筱柔也觉得搞笑，讷讷的不知怎么反应好，半晌才说：“咱们起来吧，地上很凉的。” 颜浔阳“嗯”了一声，起身时，顺便把那两盒东西也重新拎了起来。 “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两瓶酒。” “我妈不让我爸喝酒。”胡筱柔嘟囔，“你干嘛还花钱。” “来拜年总不能空着手吧，”颜浔阳道，“叔叔不能喝，那就留给阿姨炒菜。” 胡筱柔瞄一眼礼盒上的logo，不赞同地撇了下嘴——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这酒拿来当料酒绝对是糟蹋东西。 两人一路说笑着上了楼，胡妈妈正在客厅跟人打电话约牌呢，“怎么就不肯来了，我们都说好了，就缺你一个人！哎呀，电影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冷天气！在家打打牌多好……” 扭头看到胡筱柔带着颜浔阳进来，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急匆匆挂了电话来迎接：“哎呀，是小颜先生吧？” “阿姨新年好。”颜浔阳爽快地打招呼。 “你也新年好，”胡妈妈一边迎接，一边招呼胡筱柔去倒茶，“这么冷天气，难为你过来。” 颜浔阳身上的寒气早在楼道里散得差不多了，愣谁一大早起来看到自家闺女带着这么个干干净净、长得不错的小伙子进门，都很难摆什么不好看的脸色出来。 这毕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胡筱柔倒了茶，就被颜浔阳和胡妈妈一起催着去洗澡了。大冬天呢，出汗了还不换衣服肯定要感冒的！ 等她再从浴室出来，约牌的几个阿姨已经纷纷到场了。客厅的暖气打得足足的，大家都脱了外衣，挽着袖子在那摸扑克牌。 颜浔阳坐在最外侧，穿着藏青色的v领羊绒衫，手上也拿了一大把牌。 胡妈妈见她出来，立刻下命令：“柔柔，再去烧壶水来，瓜子、花生和橘子也都添点。” 胡筱柔：“……” 倒是颜浔阳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表示自己来帮忙，人还没起身呢，就被一干阿姨阻止了：“没事没事，让柔柔去。轮到你出牌了！” 重点就是最后一句吧！ 胡筱柔只得端了水壶去灌水，顺便把她们桌上的零食盘、果盘都添满。 她坐边上看了一会，因为不懂牌，看着看着就开始瞌睡，手机响了半天才被胡妈妈摇醒。 “这孩子，坐着都能睡，你电话响了。” 胡筱柔“嗯嗯啊啊”地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看到“白源”两字，整个人突然就清醒了。 她下意识就看了对面的颜浔阳一眼，颜浔阳也正看过来，嘴角眉梢都带着暖暖的笑意。 手里的手机却还在震动，一下一下，震得她心惊肉跳。 颜浔阳显然也看出她神情不对，问：“怎么了？” 胡筱柔摇头，身边的阿姨摸了一手烂牌，被震动声催得烦躁：“柔柔，你快接电话呀，都响了好久了。” 胡筱柔“嗯”了一声，拿着手机回了自己房间。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电话终于停了，她才松了口气，屏幕闪了一下，再次开始震动。 她只好关上门，按下接听键。 “柔妹，新年快乐！” 胡筱柔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虚得不行。 白源的声音听起来永远那么快乐，仿佛有用之不竭的喜悦。加班时候遇到的可爱孩子，父母埋怨他过年不回家耍的小脾气，大雪天出门采访在楼梯上摔了个狗□□…… 胡筱柔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来，心里的忐忑就更加严重了。 “明天我也放假了，到时候来找你一起玩怎么样？” 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白源的期待一字一句从电线的那一头传导过来，烫得她耳朵发烧一样又热又红。 “不、不用了吧……你难得放假，好好陪陪爸妈呀……”她结结巴巴地说。 白源一点儿不受影响：“他们早报团出去了，两人世界不要太开心，我已经定好机票了，到了打你电话。” “可……” “对了，叔叔阿姨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爱好？我给他们带了我们本地的特产，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 胡筱柔捏着手机，手指控制不住的痉挛，声音也有点发抖。 “真的不用了，他们、他们也出去旅游了。” “啊，这样？”白源显然愣了一下，“那你呢，你有什么安排？” “我、我也准备要提前集训了。” 白源果然失落了：“这么早吗？我没在英博官网看到消息，也没听俱乐部的人提啊——一天时间都空不出吗？我机票都定好了，我们都好几个星期没见面了……” 胡筱柔走到门口，悄悄拉开一线门，从这里正好能看到颜浔阳漂亮的侧影。 她犹豫着点了下头，好半天才想起来白源看不到，声音干涩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职业选手都很忙的。”白源的声音又轻快起来，“那我等你回来！” 心虚、慌乱、内疚、茫然……胡筱柔挂了电话，靠着墙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四十九章 游戏规则 第四十九章游戏规则 胡筱柔上幼儿园时玩过一个捉羊的小游戏，其中一个小孩负责扮演成一只潜入羊群的狼，跟着其他戴着小羊帽子的小朋友一起逃避狼群的追捕。 大家开始跑散的时候，就是内奸扑上去抢那些代表小羊生命的帽子的时候。 轮到胡筱柔的时候，她默默地跟着羊群转移，心里却被火焰灼烧一样的难受。她最好的小伙伴还拉着她的手逃跑呢，她却要准备抢她的帽子……她最后忍不住愧疚哭了出来，连老师来了都劝不住。 “我真的真的不想吃小羊啊——” 这笑话在附属幼儿园流传悠久，胡妈妈至今还能津津乐道。 胡筱柔坐在自家妈妈身边，稍微抬抬眼就能看到对面的颜浔阳，心里也如戴着内里贴着“狼”的假羊帽子时候一样焦灼。 应不应该直说呢？ 真要说的话，又以什么立场去说？ 见到人时的喜悦全没有了，不安和慌乱瘟疫一样在她周身蔓延。 她这么专心致志地想着事情，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傍晚。 胡妈妈稍微热情地一招呼，颜浔阳就自动自发地留下来吃饭了。胡爸爸是明确不喜欢长得太好看的花蝴蝶男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胡筱柔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生怕手机又一次突兀响起。 吃过晚饭，胡筱柔把人送到楼下。颜浔阳左右看看无人，伸手想要拥抱一下，胡筱柔反应剧烈地退了一步，脸色都变了。 颜浔阳怔了一下，问：“怎么了？” 胡筱柔赶紧摇头：“没什么，你快回去吧，天气冷。” 胡筱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对着白源觉得内疚，对着颜浔阳又心虚，跟谁一起都像是在“偷（和谐）情”。 颜浔阳却误会了，他千里迢迢赶来，胡筱柔这样若即若离的模样，在他看来，很有些不是滋味。 “明天……” “明天你要回去了吧？”胡筱柔急匆匆打断，“新年快乐！” 颜浔阳的视线一下子就凝固了，沉默了半天，笑道：“那就再见了，新年快乐。” 等他上了车离开，胡筱柔几乎是逃上楼的，手机在手心里攥得发烫，按开屏幕果然又是好几条白源的留言。 “改签没成功，柔妹你明天还在家吧？” “我还是过来了哟。” “你要是没空我就自己四处逛逛，好想知道你从小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唉，你生气了吗？” “我明天一定不会打扰你的……” 胡筱柔握着手机，觉得心都跳到了胸口，又是困扰，又是庆幸自己没答应颜浔阳的邀约。 真要是撞上，不知有多尴尬。 她磨蹭着去洗漱完，最终还是回了白源消息：“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白源的回复简直欣喜若狂，胡筱柔靠在床头，也回了个应景的笑脸。 他们虽然不是情侣，毕竟认识这样久了，较之普通人还是熟悉很多的。 . 胡筱柔作息规范，早起之后照例是跑步、冲澡、吃早饭。 忙完这一切，她才开着胡爸爸的车去接人。 最近的天气确实不好，路上堵车不说，飞机果然也晚点了。胡筱柔百无聊天，下车买了饮料在机场大厅瞎逛。 第三次经过候机厅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胡筱柔？” 胡筱柔吓了一跳，她围巾都没摘呢，居然真有人会认出她来。她艰难地转过头，吓得手里的饮料都差点撒了。 颜浔阳一脸意外：“你来这里……是……”他想问是来送我吗，又觉得似乎自作多情了点。 胡筱柔拿着杯子，结结巴巴道：“一个朋友要来……我……” “这样啊，”颜浔阳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飞机晚点了吧。” “是啊。” “我也晚点了，要不要一起……”颜浔阳的话戛然而止，皱眉看着胡筱柔身后。 胡筱柔心里觉得不对，战战兢兢转过头，果然看到白源背着个小包，正冲自己挥手。 “这就是你那个朋友？” 颜浔阳的声音清晰而冷静，胡筱柔却觉得每个字里都冻了不少冰渣。 她回答不了，白源显然也看到了颜浔阳，开始朝着这边小跑起来。 “抱歉抱歉，飞机晚点了。” “我不是……” “我明白，”颜浔阳打断她，“是我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他再没看白源，转身往候机厅走去。 胡筱柔噎在原地。 他说的没错，这件事情所见即事实，也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想顾及所有人，结果，谁也没顾及到。 白源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颜浔阳，看两人这模样，竟似一直还有联系。但他只愣怔了一小会，便主动道：“真巧啊，他也是为集训来的？你们集训地在这儿附近？” 胡筱柔含糊着点了下头，颜浔阳的人影转瞬消失在了人群里。 白源像之前一样伸手来拉她：“那就更好了，我请了好几天假，到时候还可以给你加油！你饿不饿，飞机餐好难吃，我们先去吃饭吧。” 他生怕她要拒绝，一边说一边就拉着人往外走。 胡筱柔也感激他的不追问，两人一齐往出口走去，却没留意候机厅那，始终有个人没走远。 白源真是个很会哄人的男孩子。 他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逮着一件事情追根究底，不会占据道德制高点摆架子……除了夸起人来特别容易叫人害羞，几乎让胡筱柔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他们一起吃小巷子的街边美食，一起去电影院看爆满的电影，一起沿着没化完积雪的公园散步。 整整三天，亲密无间得像真正的情侣一样。 胡妈妈以为她还在跟颜浔阳约会，也默许了她的早出晚归，反倒是胡爸爸一脸凝重。 “你有没有看到来接她的那个男孩，又换了一个。” 胡妈妈茫然：“换了一个。” “是啊。”胡爸爸拿出手机给她看，里面是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胡筱柔跟个男孩拉着手，正沿着街边走着。 胡妈妈拿过去仔细辨认，还真不是同一个人，白源比颜浔阳矮了半个头，穿衣风格也明显不同。 “这个矮了好多。” “不过年轻，斯文多了。” 两人讨论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他们忍得住，胡筱柔却有点熬不住了。 一边是热情如火的白源，另一边是完全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的颜浔阳。 她知道他一定认为她在撒谎，骗人，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胡筱柔几次想跟白源提起，话到了嘴巴，又变成了那个名为“集训”的借口。他这样坦诚，这样纯粹的示好，让她没办法将自己的愧疚说出口。 有了第一个谎话，必然需要第二个来补充。 胡筱柔的“集训”开始在一周之后，送走白源后，她在家附近的健身馆跑了一天，跑出一身热汗，痛快淋漓地冲了个冷水澡。 然后，她就感冒了。 胡妈妈唠唠叨叨送她去了医院，胡爸爸又一次展现了美好的厨艺……新年假期就在这些琐碎的事情里走到了尽头。 春寒料峭，积雪初融，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 回到英博，首先迎接她的是一场英博和季风俱乐部联合举办的友谊赛。 泰桑吐槽上擂台还叫“友谊赛”，十分掩耳盗铃。 胡筱柔伤后初战，不少粉丝关心地打电话到俱乐部来探问，外联自信满满地表示：“柔妹的状态没问题，谁来都是赢。” 这话可不是他在吹牛，新年后首次开会，从霍英博到营养师阿b，各个都是我们最强我们战无不胜我们拿奖拿到手软的气势。 大家都这么有信心，他稍微吹一下牛也无妨吧。 反正，去年兢兢业业一整年，奖金也还是缩水了。 他这句话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在舆论上掀起了一点小□□。 好在季风也不是什么强旅，女选手更是少到可怜，仅有的一个半职业选手，还是被胡筱柔花式十八虐过的。 自信一点，也完全说得通。 女选手比赛照例排在前面，胡筱柔恢复的确实不错，对手又不强，轻轻松松就赢了。 白源在场下喊得嗓子都哑了，跟几个女粉一起拿着花束直挥手。 男选手的比赛是从57公斤级开始的，胡筱柔自从回来后就没能和颜浔阳说上话，经过休息室时见他站在门口，正要上前，他已经先一步转头回去了。 泰桑换好衣服出来，就见胡筱柔站门口可怜兮兮地张望。 “哎呀，柔妹你是要来给我加油？” 胡筱柔干笑，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走：“桑桑加油！” 泰桑拍她肩膀：“一定一定！” 屋子里的颜浔阳就跟蒸发了一样，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第五十章 风水轮流 第五十章风水轮流 英博这场比赛“友谊赛”几乎可以用大获全胜来形容，颜浔阳那场更是一点儿“友谊”范都没有，差点就把人ko了。 粉丝们欢欣鼓舞，霍英博也高兴得不行，当晚还给全员补发了开门红包。 胡筱柔看起来却有点浑浑噩噩，吃饭时也像是在梦游。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现在就是在脚踩两只船。并且岌岌可危，马上就要掉进冰冷的海水里了。 白源的电话准时在晚饭结束后响起——春节那几天的亲密相处，让他比以前大胆了很多，不再单纯只是短信、微信和私信，经常自然地来电邀约。 胡筱柔盯着那个号码，足足看到电话自动断线又再次打来，才接起来。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知道城西那边新开了家特别好吃的火锅店。” 胡筱柔咬紧了牙关，内疚感在心里发酵，到底还是说了出来：“白源，我一直都把你当很好的朋友，那次其实是误会，我……” “我知道啊，”白源在电话那头非常自然地接腔，“我不介意，我不怕竞争，我现在还有机会，不是吗？” 胡筱柔：“……” “你们之间是还有感情，但是你们是不合适的。”电话里的声音笃定而温柔，“你也愿意尝试着接纳我——不然就不会和我一起出来玩了吧？” 胡筱柔沉默，她蓦然发现，他是对的。 无论她是不是还喜欢颜浔阳，她确实想要试着接纳白源。 他不会在她失落的时候出言讽刺，不会在她犯错的时候开口骂人，不会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缺少陪伴……在潜意识里，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定，他这样的好人，不会叫她失望。 颜浔阳说，你以这种心态打比赛，不如早点跟爸妈回家当乖小孩。 颜浔阳说，难道你需要的是一个只会吹捧你，夸你做得好的男友？ …… 求仁得仁，而她竟然还在贪心。 一面希望对方无底限的包容，一面抓着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什么都不愿意放弃。 “可是，”她把电话换了一只手，这才继续道，“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对面的白源没有了声响。 胡筱柔深吸了口气：“我不能这样，我们……” “我们为什么就不可能？你要给我的不是公平，是拒绝。”白源打断她，“你从没平等的看待过我，你一直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除了加油什么都不会……可我真心实意地在爱你，我们做不到在职业道路上相互扶持，人生路也不行？我坚持了这么久，难得你看到了，难得我有了机会。为什么突然又不行了呢？就不能再试一试，再走几步看看？没准，你就发现其实并不是非他不可呢？你已经说要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胡筱柔拿着电话，耳朵里听到的是他的声音，脑子里想到的却另外人的脸。 她确实不喜欢他，从头到尾，一点儿都没有。 她总是在犯错，总是做错误的选择，最终都只能鲜血淋漓来换取经验。 白源以为她已经走在路上，可她却明白，她一步都不曾走。 像只懦弱的虫子，认认真真地缩在甲壳里，靠着墙角，妄图一动不动地熬过雨季。 “我已经试过了，白源，哪怕没有颜浔阳，我也没办法走到你那里。” 就像有人不爱吃山竹，并不是山竹不好，问题在于这个人本身。 这世界上有多得是喜欢这类水果的人，在她们那，什么努力都不用做，什么营销都不用有。他们看到心仪的水果就会从口袋掏出钱来，心满意足地将它带回家。 而她，偏偏就不是那一个人。 她忘了自己最终是怎么挂掉电话的，甚至忘了白源的回答。 但是不要紧，她已经说清楚了，她甚至还道了歉。 明知做错了还一直错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她如释重负一般去做了今天的日常训练，意外地没有看到颜浔阳——往常，他应该都是在的。 胡筱柔就是藏不住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蠢得太难看，像个急于邀功得到奖励的小丑。 我想明白了，我拒绝他了，我们和好吧？ 她停不下来地想，又是喜悦，又是忐忑。为了不错过他，连日常的夜跑都在训练室的跑步机上完成了。 然而，人还是没有来。 泰桑瘫在垫子上呼气：“年轻人真是好，打了一天比赛，还可以这样有斗志。我是老人家，老人家已经不行了。” 胡筱柔擦着汗从跑步机上下来，迟疑了半天还是主动打听：“桑桑，你有看到……呃，看到颜浔阳吗？” 泰桑眯起眼睛看她：“你们不是分手了的？” 胡筱柔尴尬地点头，泰桑爬坐起来：“分手后不可以纠缠，不然一定会被看不起。” 胡筱柔：“……” “何况，现在你已经有了新男友，他也有了新对象，人生已经翻篇，都应该往前看。” 胡筱柔被这话震得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神来：“你说他有新对象了？” 泰桑点头：“下午他在那签名，你没有看到吗？好多女生围着，最后扔下大群人，带着一个女生跑了。” 胡筱柔“啊”了一下，完全没有这个印象。 “你当时也在忙着合影，忙着听你的小白男友夸你嘛。”泰桑理所当然道，“他们就从你身后走过去，女生身材很好，个子高高的，胸很大。” 胡筱柔努力回忆，脑子里却完全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比赛她一向都是很重视的，又是伤后第一场比赛，当然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赛后能想到去更衣室碰碰运气，跟颜浔阳来个“偶遇”，解释一下，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原来，是她错过了，也误会了。 . 立春之后，第一个节气，便是雨水。名字里都能感觉得出那种擦不干净的湿润感，滴滴答答，无休无止。 而它正在到来时那天，其实并没有下雨，甚至不是阴天。 天气好得有点夸张，英博俱乐部的气氛也意外地好。 今年的wka（世锦赛）时间很早，国内选拔赛的赛场都在国内，对于她这样受过伤的选手来说，都是个不错的消息。 起码，不用再在开赛前努力倒时差调整睡眠了，也有一个循序渐进的加强过程。 比赛状态其实是一个很玄乎的东西，顺利起来无往不利，不顺利起来，连手套都像在跟自己作对。 胡筱柔的状态就很让霍英博担心，起伏太大，简直像颗□□。 颜浔阳完全就是她的对立面，他打得比去年更凶了，势头却一直很好。媒体开始给他取一些煞气逼人的外号，粉丝却仍旧坚持“颜神”的称呼。 甚至有评论人表示，即便不参加选拔赛，他的排名也让他必然能够入选中国人参加之后的拳王争霸赛。 英博在官方宣传上，虽然没有刻意强调颜浔阳和胡筱柔“情侣”身份，但也从未正面否认。霍英博自己信奉合则聚，不合则散，在包装选手形象上，也觉得短时间频繁闹出感情纠纷不好。 于是，英博的“颜胡恋”便一直这样名存实亡。 才下飞机，胡筱柔老远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那个红衣女孩，高个、白皮肤、茶色的长卷发。 她也不拿牌子，就那么清清爽爽站着，但是英博的人一出现，她就迎了上来。 泰桑跟胡筱柔挤眉弄眼，胡筱柔一言不发地低头去看手机——手机还没开机，漆黑一片，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女孩近来出现在英博的次数不少，来了也都是找颜浔阳，大大咧咧，一点儿不像那些哭着喊着叫“颜神”的女粉，有时候还会踮脚轻敲他脑袋几下，亲昵里透着股威严。 用泰桑的话形容，就是一股“正妻范儿”。 颜浔阳的态度也很微妙，有时候训练都没完成，就急急忙忙换了衣服跟着走了。 像现在，俱乐部的车子都在外面等着了呢。他跟霍英博耳语几句，把行李随便交给外联，就携了女孩的手跟着走了。 胡筱柔一直瞅着手机的开机画面，余光却忍不住在看，感觉到人走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她有时候都觉得，这大约就是自己前段时间“花心”的代价吧。 通俗点来说，就是鸡飞蛋打。 白源她已经坚定地不再联系了，而颜浔阳……他们之间更是什么承诺都没有，更不要说指责对方变心的立场。 霍英博似乎觉察到了她的恍惚，放慢脚步，问：“柔妹啊，这几天打算怎么休息？” 下场比赛在市内，中间的假期不短，确实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 胡筱柔摇头：“继续训练吧。” 霍英博长长的“嗯”了一声，又问：“你那个小白脸呢？分了？” 胡筱柔沉默，半晌，才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分了好，哥哥早跟你说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等你退役了，想怎么玩怎么玩，哥哥给你介绍，要什么样的男人都有。” 泰桑在边上吐舌头，退役，胡筱柔现在青春正好，等退役还不知要多少年。 霍老板算起经济账来，果然完完全全的资本家嘴脸。恨不得手下选手不恋爱不结婚，养鸡场笼子里的母鸡一样蹲那生个够。 既好管理，又不缺产出。 胡筱柔回到英博，果然换完衣服就又往训练室跑。 叫她意外的是，颜浔阳跟那女孩居然也在。 她呆滞地站在门口，一瞬间想起颜浔阳因为自己带白源进来发火的事情，满腔怒火，却因为自己也曾经做过，而找不出指责的立场。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和白源分开之后，她跟颜浔阳唯一的接触，就是在训练场了。对方要么是面无表情的指导，要么是不耐烦的指责，就连郭易林的要求都没有他高。 她赢得漂亮，到了他嘴里就是没控制好节奏，身体损耗太大。 赢得艰难，更加证明问题很大，勉强靠着运气才取胜。 胡筱柔一见他露出这种“教练”式的表情就难受，更不要说边上还有“情敌女孩”和陪练。 她掉头就打算走，颜浔阳却把人叫住了：“胡筱柔！” 胡筱柔艰难地转过头，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太难看：“什么？” “你今天训练做完了？” 这话一说，满头大汗的女孩和陪练都把目光投射了过来。 胡筱柔憋了半天，才道：“我去别的地方做。” 颜浔阳皱眉：“这里怎么就不行了？还是去学员训练场更热闹，顺便能被人再夸两句。” “你、你神经病！”胡筱柔脸瞬间涨红，“我打得本来就不差。” “就说刚结束的这场比赛，按点数算，你也只赢了她一分？”颜浔阳果然不留情面，“这叫不差？” 胡筱柔瞪着他，发怒的公鸡一样，最后气哄哄地上了跑步机，速度越调越快。 颜浔阳却停了下来，靠在器械前，看女孩一下一下地拉背，不时指点一下动作要领。 胡筱柔只用一小时时间就做完了全部训练，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那女孩昂头看了一会儿，在颜浔阳胳膊上轻拍：“喂，别太过分啊——” 颜浔阳不可置否，解下脖子上的毛巾继续跑步。 第五十一章 邯郸学步 第五十一章邯郸学步 胡筱柔确实觉得压力越来越大，明明人在国内，明明都是熟悉得不得了的赛场，她却每场比赛前都一定要去看一看场地。 不提前预演一次赛前准备，她几乎就要被自己逼得急起来。 她可以不看外界评价，但赛场上的成绩不会撒谎。马上就到16进8的比赛了，女子组一共只有3个名额，她一场打得比一场吃力，不知会摔在哪一场。 新年前的恶性循环又一次回到了她身上——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一到关键比赛时刻，必然开始反复发作。 她想留下来，不想输，不想再因为受伤而离开赛场。 这一悬在心头的利剑磨得她脾气全无，连自家粉丝都忍不住嘀咕：柔妹到底是怎么了 燕人邯郸学步，失其故行，直至匍匐而归。 胡筱柔好不容易从感情的泥潭里抽身而出，打比赛似乎也陷入了这个怪圈，连自己原来的比赛风格都忘记了。 郭易林和颜浔阳也很无可奈何，她并没有输，但是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她的茫然无措。 她仿佛时刻都在害怕，挥拳无力，以往可以完全碾压打赢的选手都应付得吃力非常。 16进8的比赛正式开打当天，胡筱柔差点迟到。对手是个比她还小一岁的年轻新锐，登台时穿了一身讨喜的唐装，临开打才脱掉。 不管多招摇的赛前服饰打扮，最里面穿的肯定还是规规矩矩的比赛服。 胡筱柔也脱掉身上的运动外套，靠在属于自己的绳角，把护齿含进嘴里。 郭易林隔着护绳拍了拍她肩膀：“没问题的，仅管放开打。”郭教练也很无奈，以往，面对这样的对手，他要叮嘱的是，不要太冲动，稳扎稳打就好。 而现在，他竟然会担心胡筱柔输掉。 不是输在实力上，而是输在心态上。 开赛锣声响起，胡筱柔退了一步。新锐女孩上来就是直拳接勾拳，再转身鞭腿的攻势。 台下不远的颜浔阳皱眉看着，恍惚自己看错了对象，胡筱柔不再像胡筱柔，对面的女孩才像她。 台下不少都是胡筱柔的粉，沉默了一片，呼声当然也有，但始终被这股沉默诡异地压制着。 一局结束，胡筱柔吐出护齿，气喘吁吁地靠在绳子和柱子之间。有人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她以为是助理或者郭教练，咽了下口水，只把头微微侧了下，拿侧脸在那手上面轻蹭了一下。 那手的力道突然就加重了，声音也贴着耳朵传过来：“你本来就笨，何必选这么难的打法？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大不了受伤——你不是想当烟花？连火都不敢点。” 胡筱柔诧异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颜浔阳满是怒气的俊脸。 这是近来他最让她熟悉的模样，眉头紧皱着，眼睛里却是失望和谴责，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终却挣脱他站了起来。 颜浔阳顺手从助手那里把白毛巾拿了过来，冲着她轻扬了一下。 场上选手对白毛巾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一旦比赛进行到危险时刻，这毛巾即是投降的标志，也是救命的旗帜。 胡筱柔打法一贯简单粗暴，对毛巾的用途当然更加熟悉。 他站得不远，说出来的话也十分清晰：“你要是打不好，不如我替你决定，被技术性击倒总比直接ko要好。” 胡筱柔连咬了好几下嘴唇，都因为护齿的缘故没能成功。 台下有粉丝微微骚动，估计是以为她身体出了问题，裁判也过来询问。胡筱柔摇头，郭易林看了颜浔阳一眼，也微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都没有问题，比赛自然继续。 清脆的锣声像是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口上，新锐女孩上前了两步，胡筱柔还是退。 台下已经有了一点轻微的嘘声，他们不喜欢这样懦弱的胡筱柔，束手束脚，像个被棉布捆住了手脚的布娃娃。 她直来直往的进攻方式，站桩一样笨拙却硬气的防守风格，通通都消失了。一直被逼到护栏上，才突然抱住对手，猛力的两下膝袭。 两人很快被裁判分开，胡筱柔依旧不断地后退、再后退，然后突然前冲，往上一拳，后手接了一记扫腿。 新锐女孩踉跄着退了一下，还没站稳，胡筱柔又已经欺身上来，一套连续的快速进攻。 黑色的拳套雨点一样砸在她身上，直至一局结束才被裁判拉住。 …… 霍英博最近忙得不行，很难做到场场比赛都到。看到比赛视频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打着官腔道：“前面太糟糕了，我还以为会输，后面打得还是不错的——颜老师教导有方啊。” 胡筱柔低着头没说话，颜浔阳没睡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坐那发呆。 “不要这么消沉，”霍英博叹气，“8进4比赛还早，老板好好犒劳你们一下。游乐园？怀石料理？夜游长江？” 几个人都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霍英博无奈：“要不然，就还是放假吧。” 颜浔阳率先站了起来：“好，就这么办。”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胡筱柔跟着也站起来，兔子似的就往外溜。 霍英博感慨：“不知好歹！不识抬举！”完了转过头，见外联还在位子上坐着，“你怎么还不走。” “我倒是蛮想吃顿怀石料理，然后再做游艇夜游一下长江的。” 霍英博：“……” . 胡筱柔跟在颜浔阳后面跑了好几分钟，才把人追上：“今天谢谢你了！” 颜浔阳“嗯”了一声，半点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 胡筱柔抿了下嘴唇，又赶上两步：“不然，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颜浔阳停下脚步：“胡筱柔，你是不是真没脑子？” 胡筱柔“啊”了一声，颜浔阳道：“我不是那么好约的，想约我的人满大街都是——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约得到？” 胡筱柔愣住，脸慢慢涨红，然后又迅速褪成白色。 “别再跟着我了，我不是那个白源，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完，转身大步走了。 胡筱柔站了半晌，随手拍了好几下裤子，这才慢吞吞继续往前走。 她不能跟着他，但她总要回去宿舍的，一共就这么一条路。 经过餐厅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漂亮的瘦高个女孩。许是她脸上的失落太明显了，又或者是因为身上还套着英博的运动外套，女孩竟然冲她温柔地笑了一下： “你好，你是‘柔妹’吧？今天打得好棒，果然名不虚传！” 在这种时候跟她说“名不虚传”，胡筱柔总觉得被鄙视了。 她看着她的笑脸，鼓胀起来的怒气几秒钟之后又消散了。 跟她有什么好计较呢？ 自从上拳台以来，哪个时候不被人评论？ 难道因为她是颜浔阳的“新女友”？ 可明明是她自己跟两个男孩中间不清不楚，最后西瓜芝麻全丢了个干净。 她别开视线，加快脚步要走过去，女孩错了一身位，竟然将她拦住了。她比胡筱柔高了点，微微曲膝，歪头冲着她笑：“‘柔妹’，你也是我偶像哎，我特别羡慕你们这样敢来打职业比赛的女孩，也给我签个名吧？” 胡筱柔瞪大眼睛，很想问她一句:你是不是蠢 看不出来我不喜欢你吗？ 看不出来你是我情敌吗？ 女孩显然看不出，已经开始从包里掏纸笔了。 她竟然还带着印了她照片的明信片，小小一叠，几乎囊括了所有她认识的、不认识的职业搏击手。 甚至，还有jul当年登顶时候的签名照。 这个人不会有“集邮”怪癖吧？！ 胡筱柔战战兢兢地看着，固执地不想接她递过来的笔。 “你就帮我签一个吧。”女孩的声音甜甜的，跟她这样总是忍不住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要不然……”女孩转了下眼珠子，“咱们来个交换。” “你给我签名，我把颜浔阳让还给你，怎么样？” 胡筱柔：“……” “一个签名，换一个世界冠军，很划算啊。” 划算你妹！ 划算你大爷！ 胡筱柔简直气傻了！ 说我蠢，说我笨！ 颜浔阳你才是瞎了眼的大蠢货！你找的这个什么破女朋友，因为一个签名就要把你卖了！ 还满大街都是想跟他约会的人，满大街都是这种的话，分拆成几十个，再复制一箩筐出来，也不够卖的吧！ 她哆嗦着夺过笔，“啪”一声折断，连同那叠明信片一起狠狠地塞回到女孩怀里：“别让我再看到你！我不打女人！但是我会打人渣！” 她飞快地走了，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女孩肆意的笑声。 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真的全身的暴力因子都在发痒！ 胡筱柔知道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但在看到颜浔阳又跟那女孩有说有笑地出现在英博餐厅，心里的小火苗嗖嗖嗖就起来了。 泰桑坐在她身边扒饭：“不要再看了，你知道你眼神有多可怕？快点把饭吃完，一会儿哥哥带你出去浪一浪。” 他最近不知在哪儿学了些前卫用词，好好的事情愣是被他说得暧昧不已。 胡筱柔哪里听得进去，只想上去撕破那个xx婊的伪善面具。 泰桑叹气，用筷子将她盘子里最后一块酱爆仔排夹走：“再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她的眼珠子没掉出来，女孩的手机倒是掉地上了。 颜浔阳一手还拿着筷子，微微弯腰，就将手机捡了回来，擦干净之后递还给她。 你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她一个签名就把你卖了！ 胡筱柔心里在呐喊，嘴巴也闲不住，咔擦咔擦，把骨头全部咬成了渣渣。 然后，渣女贱男就这么高高兴兴地吃完，手拉着手离开了。 胡筱柔忍不住郁闷，又不好跟泰桑抱怨——一定会被认为自己在吃醋——最后在微信群里找了一个看起来特别老实的妹子，替换掉人名，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那妹子也是真淡定人，认真听完，就给总结成了一句话：婊（和谐）子配（和谐）狗，天长地久，拆不散的。 胡筱柔急了：“那个男的也不是那种人，很自尊，很好的一个人。” “那也没法子呀，谁都会犯（和谐）贱的，这毛病一旦发作了，天皇老子都管不住。” “就没阻止的办法了？” “有啊，等被骗财骗身，撞到南墙满头流血了，就能清醒了。” 胡筱柔发了一串爆炸的小企鹅，严肃抗议这样的结局。 妹子说得更加富有哲理了：“时间将告诉我们一切，不要着急，淡定淡定。你看过《小李飞刀》不？阿飞喜欢林仙儿不？但是他一旦想通，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你那个贱……呃，朋友啊，再认真一点，再多付出一点，很快就会被伤害了。伤得越痛，清醒得越快！比什么药都管用！” 胡筱柔一整个晚上都沉浸在阿飞和林仙儿的奇葩恋情里，脑子反复出现小木屋、白粥、美人、长剑……半夜梦醒，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既然知道林仙儿是坏人，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阿飞呢？ 万一，能早一步将人拉出来呢？ 她翻来覆去半天，到底还是爬了起来，披上衣服拉开门。 走廊灯关着，只有一点微弱的天光从走廊尽头的玻璃窗那透进来。 胡筱柔蹑手蹑脚走到隔壁，趴门口听了半天，到底还是敲响了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到一半，突然想到那女孩会不会留宿在这里，登时心乱如麻，手却还带着惯性又敲了两下门。 走吧，走吧！ 再不走就要被看到了！ 就要面对三人修罗场了！ 她脚步飞快地跑了回来，“砰”的关上门。 关完之后，才想起来可以轻一点的，这样等于掩耳盗铃啊！ 幸好，她没有开灯！ 胡筱柔拍拍胸口，才松下一口气，隔壁果然传来了开门声。 然后是一个女孩的遥远而模糊的声音：“谁在外面？” 颜浔阳回了一句:“可能听错了。” 她又是愤怒又是紧张，想要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将一切遮挡在外面，才迈了一步，意外地发现走不动。 整个人像被黏在门上一样，纹丝不动。 遭报应了？ 虽然她有私心，但是真的、真的是想要把真相揭穿而已啊？！ 她用力地往前冲了好几下，身后终于传来了清晰的撕裂声。胡筱柔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又伸手去摸，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关门太急，大半件外套和睡裙都被夹在了门缝里。 外面走廊灯已经被打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胡筱柔像只被捕蝇纸黏住的壁虎，徒劳地又挣扎了好几下。 撕裂声更响更绵长，在凌晨时分听来分外触目惊心。 “胡筱柔？” 脚步声终于在门外停下，颜浔阳的声音隔着门板再次响起：“是你吧？” 说话间，她觉得已经扯裂的部分裙子被往外拉动了一下，接着是外套…… “胡筱柔？！” 颜浔阳的声音更大，带了点焦躁和不安，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开门，胡筱柔！你的衣服怎么在门上！都碎了！” 胡筱柔捂住脸，咬牙狠狠地往前冲了一下，“刺啦刺啦”的撕裂声足足响了好几秒钟，她才终于重获自由。 外套就剩下一个袖子，长睡裙也变成了前长后短的齐臀小短裙。 最可怕的是敲门直接变成了砸门，颜浔阳用简直要把全楼人喊醒的音量在那吼：“胡筱柔，你没事吧？胡筱柔——” 老天爷要是肯再给她一次机会，就是把自己打晕，她也绝不会开门出去！ 胡筱柔欲哭无泪地裹上浴袍，看着还在震动的房门踟蹰不已。 到底怎么撒谎，才能不被发现呢？ 巨大的一声轰响之后，房门应声被撞开…… 第五十二章 三观不正 第五十二章三观不正 “说说吧，”颜浔阳把半杯热茶放在胡筱柔面前的茶几上，边打喷嚏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一直在一边打哈欠的那个女孩赶紧靠了过来，草莓睡衣被灯光照得都快融化了。 颜浔阳“啧”了一声，回头瞪她：“马骁骁，你别在这儿捣乱，回去睡觉。”女孩瞥了胡筱柔一眼，狡黠地笑了下，趿着过大的男式拖鞋，踢踏踢踏着走了。 颜浔阳这才转头，敲敲茶几：“现在能说了吧？” 胡筱柔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就、就不小心。” 颜浔阳皱眉：“不小心？” “嗯。” “半夜三更的，不小心到把自己夹门上了？” 胡筱柔没话可说，只好盯着他屁股底下的矮凳发呆，心里想的却是：你也知道这是半夜三更？ 你一边来管我的闲事，一边跟别的女孩睡一屋！ 你才是应该反省的人吧！ 但他们现在也不是情侣，连朋友都只能勉强算，完全没办法谴责。 就算只把白天的事情告诉他，听上去，也很像打小报告吧？ 她还在忐忑，颜浔阳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选拔赛他也是要参加的，半夜不休息好，白天哪儿来的精神？ “你不说就算了，”颜浔阳叹气，“早点休息吧，我先回……” “白天的时候，”胡筱柔急了，一直堵在喉咙里的话也终于冲口而出，“你女朋友说要把你卖给我！” 颜浔阳愣了一下，犹疑道：“你是说马骁骁？” 胡筱柔点头。 “她要卖我？” 胡筱柔还是点头。 颜浔阳干笑了一声：“她开什么价？” 他那表情看起来诡异极了，胡筱柔也摸不准他是生气还是高兴，老老实实说：“她让我拿签名来换。” “你一个签名，换我一个大活人？” “嗯。” 颜浔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黑着脸转身想走，又站定了问她：“那你买了吗？” 胡筱柔迟疑着说了个“没”字，颜浔阳那表情都够得上狰狞的标准了：“我就这么不值钱？” 胡筱柔:“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颜浔阳追根究底道，“这都大甩卖了吧，还是怕你那小白脸生气？” “不是，你又不是东西……”胡筱柔下意识就要反驳，说到一半觉得不对，赶紧住嘴了。 颜浔阳都没力气生气了，瞅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刚才来敲门，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胡筱柔抿紧了嘴巴，否认是撒谎，承认却很伤自尊。 很明显，他们住在一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可以交男友，我当然也可以交女友。”颜浔阳的声音不轻也不重，每个字都清晰地落进她耳朵里，“至于她为人怎么样，”他顿了一下，“谁也没规定男的女的在一起就得讲承诺谈感情，开开心心各取所需也很正常——总比有些人，笨到连自己到底要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强。” 胡筱柔咬得嘴唇都在发抖，不由自主就想起霍英博挂在嘴边的话来：色字头上一把刀！ 颜浔阳这样的人，确实是她看不懂，也搞不定的。 他说喜欢了，就不管不顾地来招惹；他说放弃了，也干脆果断不留一点儿情面。 比勇气她赢不了，比绝情她还是输。 明知道她输了，还要拿话来讽刺她。 颜浔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已经开始泛红的耳朵，越来越弯的脖子，终于开始确定：她是喜欢他的。 她在嫉妒，在伤心，在羞愧。 单方面的爱情总是很伤人，石头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抬不起头。 他被折磨了这么久，看着她没心没肺地进进出出，看着她懵懂茫然地随意伤人，如今终于报复回来了。 看，你也终于像我那样为这段感情而忧愁、伤恸了。 他觉得满足，又带着点心疼——但他忍住了，他难过了那么久呢，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呢？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心里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动着，目光柔和地丈量着她的悲伤。 还不够，还不够—— 颜浔阳也讶异于自己的残忍，仿佛她不是自己所喜欢的女孩，面对仇人也不过如此。 他想起拳台上束着长马尾的女孩利落挥拳的模样，想起她面对着镜头战战兢兢低头认错的乖巧，想起她踏着积雪呼着白气朝着自己慢慢跑来…… 又或者，他只是生气自己为什么非得看上她吧。 像他自己说的，满大街都是想约他的女孩，而他却排在小白脸后面等着她懊悔。 胡筱柔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一半顺着脸颊流进衣领里，一半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 一直冷眼旁观的颜浔阳也终于上前搂住她：“好了，别哭了，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马骁骁她是我……” 胡筱柔听到“马骁骁”三个字都觉得难受，被灼伤一样挣脱了，脱口道：“你回你女朋友那里去吧，我不当小三的。” 颜浔阳被“小三”两个字戳得太阳穴都生痛了，谁特么喜欢当小三！ 你这小三是假的，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小三好吗！ 而且还是努力了近一年，至今没能成功上位的小三！ 胡筱柔却不知他心里的想法，慌里慌张抹掉眼泪，急急忙忙把人往外推。 颜浔阳一把拽住她胳膊：“你不喜欢我你哭什么？你不在意我，还管我被谁欺骗感情？” 胡筱柔又气又急，挣脱不开抬膝就要撞——颜浔阳毕竟是职业的，荷尔蒙爆棚的时候居然还险险地避开了，后腰倒是结结实实在门把上磕了一下。 他疼得嘴都歪了，胡筱柔也没留意到，一心要把引诱她的“花心男”推出去。 倒是隔壁的马骁骁被吵得不行，探出头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哎呀，你们别打了，大晚上孤男寡女揪成一团成什么样子呀。” 看她那个样子，果然也是“玩得起”的类型，一点儿不吃醋，还有闲心煽风点火。 颜浔阳回头想骂人，胡筱柔已经“砰”的把门甩上了。 “哈哈！”马骁骁幸灾乐祸。 颜浔阳抬手想敲门，又停下了，走回来先拎着马骁骁的耳朵把人拎了出来：“你去给我把门叫开。” 马骁骁捂着耳朵尖叫：“杀人呀！耳朵要掉了！” 颜浔阳只好松手。 马骁骁松鼠一样跳回屋子里，一咕噜躲回铺着被子的沙发里：“我不管，我已经帮你演足了戏了，你别想这个时候赶我走！” 颜浔阳盯着她：“这叫帮我演足了戏？” 马骁骁把被子往下拉了拉：“不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都把人逼哭了，啧啧，没见过这么追人的——人家可是有真男友的，你也就是仗着她智商低欺负人。” 颜浔阳关上门，摸了下额头坐下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去当小三撬墙角。” “稀奇了哦，耍阴招原来就不是小三了，”马骁骁抱着枕头坐起来，单手卷成话筒递过来，“亲爱的小表哥，我采访一下哈，您这阴毒、自欺欺人的道德观念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怎么我听着就这么奇葩呢？” 颜浔阳打开她的手：“你再跟我废话，沙发都没的睡。” “你不是答应让我借宿一星期的？” “我反悔了。” “我看你是过河拆桥！”马骁骁可不像胡筱柔那么好哄，“怕我住久了，真把隔壁那位吓走了吧？” 颜浔阳皱眉看着她：“难道你就不怕住久了，真被你那位甩了？” “切，”马骁骁冷笑，“我可没说你是我男朋友，他误会了那是他的事儿。到时候我一句‘亲表哥’，他能怎么着？反倒是你，我可都听见了，你刚才那连蒙带骗的，你不解释就是花心渣男，解释了也是个玩弄人心的心机*。” “你都哪儿学的脏话……” “哎呀那压根不是重点，”马骁骁打断他，指指隔壁，“你老实说哈，到底是想报复回来就算了呢，还真打算以毒攻毒让她看清自己的真心，跟小白脸分手？” 颜浔阳沉默，马骁骁刚才那招“我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你误会了”本来就是他的计划。但他看着胡筱柔那个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来气，又担心她看不懂误会得不够深，不由自主就画蛇添足说多了话了。 胡筱柔又那么冲动，他想解释都来不及，直接就给推出来了。 对手太弱智，自己的智商也跟着往下掉，现在真是有点骑虎难下了。 马骁骁却不打算放过自己表哥，继续刺激他道：“还有啊，小表嫂三观那么正，就算真发现自己感情了，也肯定不会主动来当小三的，到头来，还是得你去追。我看，小三你是当定了。” 颜浔阳被她满口的“小三”激得青筋都凸起来了，明明是他先认识的！ 到头来，他还成了第三者！ 第五十三章 阴差阳错 第五十三章阴差阳错 砰！ 砰砰砰砰！ 偌大的学员训练室回荡着拳套砸在沙袋上的声音，几个学员在不远处站着，愣是没人有胆子上前去要签名。 胡筱柔拉开筋骨后就执着地对着沙包发泄，压根看不到别人似的。 她一早就起来了，先是在选手训练室练，马骁骁来了之后，就逃也似的来了这边。 不走的话，等着颜浔阳也过来，一起秀恩爱顺便对她的训练评头论足吗？ 胡筱柔狠狠地出拳，马尾也跟着甩出了一个凌厉的弧度。 白源开门进来时，其他学员跟看到救星一样，飞也似的跑到他边上，一五一十把情况跟他说了。 白源是这边的老学员了，又出头组织过几次活动，在这些俱乐部学员眼中，还是挺有威望的。 他们不知道他其实是打算来办退学手续的，只道他还是那个围着胡筱柔转个不停的温柔大男孩。 胡筱柔打红了眼，哪里注意到他，只一拳一拳砸着那个黑色的长沙袋。 白源怔怔地听完，心里却燃起了一点儿希望——难受的其实并不只是我？你其实……也一样为这段关系的终结而伤恸吗？ 不然，为什么特地到学员训练场来呢？ 他一边习惯性地安慰其他学员，一边不着痕迹地扫了周围一圈：“今天早上也没课，不然你们先回去，我去问问柔妹。” 那几个学员本来就无心训练，闻言都连连点头。 胡筱柔一直等到他走近了，才不耐烦地转过头，身体瞬间就僵硬了。 “早呀。” 白源笑着招呼。 胡筱柔尴尬地笑了笑，解开拳套，拿毛巾擦了擦汗津津的脸：“你也很早——其他人呢？” “怕影响你训练，”白源歪了下头，“就先回去了。” 胡筱柔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影响你们才对，我……” “不要紧的呀，”白源走近了几步，微微弯腰，“压力很大，是因为明天的比赛？” 胡筱柔摇头，又点头，正想要找个借口离开，门口人影一晃，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哎，怎么又不进去了？” 声音由近而远，脸都没露，竟然就这样和脚步声一起远去了。 胡筱柔当然认得这个声音，昨天晚上梦里都是她，银铃一样的笑声隔着门都听得清清楚楚。 和这声音如影随形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她熟悉得不得了，也陌生的不得了的人。 他说胡筱柔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约得到我；他说你可以交男友，我当然也可以交女友；他说谁也没规定男的女的在一起就得讲承诺谈感情…… 胡筱柔下意识就往外走，白源诧异地跟了上去，正好看到一个漂亮女孩追着颜浔阳远去的背影。 白源的笑容冻住了，看着胡筱柔不算宽阔的背影用力地皱了皱眉头。 原来，又是他在自作多情。 胡筱柔显然也被打击到了，垮下肩膀，转身就要离开。 “柔妹，”白源叫住她，指了指颜浔阳和女孩离开的方向，“他都跟别人一起了……你也不愿意再跟我试试？” 胡筱柔苦笑，把毛巾揉成一团：“他是他，我是我，我不能因为自己孤单一个人，就来骗你啊。” “我说过了，我愿意，被骗也是我自愿的。” 胡筱柔是真怕了这样的固执的白源，狠狠心转身往生活区走，一直走出老远，拿余光去看玻璃窗的反光，还能看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是她犯错，注定要承担后果。 可颜浔阳已经抛弃她交了新女友了，白源她也道歉了，明明白白拒绝了……除了逃避，胡筱柔已经想不出更好的补救办法了 . “哎！”马骁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追了大半条街才追上自家表哥，“小、小表哥，我说你是不是男人啊！情敌就在眼前，你居然临阵退缩，我看不起你！” 颜浔阳冷笑着看她：“你以为我是你，孜孜不倦跟别人抢？” “你这是怕自己抢不过吧！”马骁骁翻了个白眼，“我真没见过你这么孬的，你不证明她对你有感情了？那还不上？” “她对我有感情，还跟别人勾勾搭搭，我没这么贱。” 马骁骁真是无语了，两手叉着腰，原地转了好几圈，摊手道：“那你费那劲刺激她干嘛？指望她幡然醒悟，抛弃小白脸，哭着跪着来求你原谅？” 颜浔阳不说话。 马骁骁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连连摇头：“我真服你了，长得帅果然容易被宠坏，幸好你是我表哥。” 颜浔阳沉默不语，半晌，才嘀咕道：“你懂什么。” 他也有他的尊严，有一些原则和底限是不能让步的。 胡筱柔可以笨，可以犯蠢，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 看清自己的感情有那么难？ 拒绝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有那么难？ 还是，她的心真的就有这么大，一边放不下他，一边还能容纳得下另一个完整的人？ 颜浔阳想不通，也不再愿意替她去想。 . 不知是颜浔阳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上一场比赛让胡筱柔放开了顾忌。 8进4选拔赛上，她的状态一下子就回来了，比赛才进行到第三局，就打到对手跪地数秒。 霍英博当然高兴异常的，郭易林也难得夸奖胡筱柔：“这场打得不错，有冲劲，防守也有进步，2分多钟那里就处理得很好。” 胡筱柔拿毛巾擦着头发，垂着脑袋认真听着，手指摩挲着手肘上已经处理过的浮肿。 上擂台肯定都是会受伤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选手靠成绩说话，舆论飞也似的又回到了英博的掌握之中，胡筱柔之前的频频失误，也被简单的归结为恢复期状态不稳。 然而，胡筱柔知道，并不只是这样。 就像她和颜浔阳的关系，两人表面上只是回到了初见时的疏离，其实已经完全不同了。 颜浔阳明显是在躲着她，只要她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尽可能的不出现，甚至连训练都换了地方。 那个马骁骁似乎也结束了假期，很久没在俱乐部露脸了。 一切看起来和初时一样，又已经完全不同。 胡筱柔按部就班的维持着日常训练，站上擂台时依旧如jul还在的时候那样一往无前——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深藏心底的恐惧和孤独。 伪装得再平静都没有用，她就是在害怕，害怕受伤，害怕再被迫退出比赛。 这股恐惧让她把每一场比赛都当成了最后一次机会，拼了命的想要握住。 她发挥的一次比一次好，她也说不好这种状态到底是对还是错，但堵上一切，最终获胜的感觉确实很好。 好到人想要上瘾，忍不住一试再试。 一直到选拔赛结束，她再没输过。 虽然伤痕累累，但成绩确确实实摆在那——至于受伤，哪个搏击选手没有过呢？ 大家都不在意，她自然也只好装着完全不在意。 颜浔阳却意外地输掉了最后一场比赛，虽然成功晋级决赛，他的那些粉丝却总觉得遗憾。 连胡筱柔那样不稳定的选手都全胜进入决赛呢，我们的颜神为什么不可以？ 记者也迫不及待地把问题抛了出来，颜浔阳对着镜头笑得轻松：“这场打得一般，下次继续努力，总决赛再见。”云淡风轻地说完，挥挥手坐上俱乐部车子，一阵风一样回来了。 胡筱柔就做不到这样，她早早地徘徊在门口，好不容易等到他人，准备好的那些话却又堵在了喉咙里。 颜浔阳也看到了她，只微微点了下头，就把东西交给助理，径直去了霍英博办公室。 他们现在的关系泾渭分明，公众面前是情侣，俱乐部里是同事，私下则完全是陌生人。 霍英博指着报纸跟她叮嘱：“看到没有，多学着点。” 胡筱柔不吭声，只默默地看着报纸上颜浔阳帅气的侧脸发呆。 他连感情都拿得起放得下，她哪里能做得到呢？ “这次决赛赛场固定在罗马，对咱们来说也是个好消息。”霍英博接着道，“给你们放几天假，该回家回家，该休息休息，回来之后就该好好备战了——听见我说话了没？！” 胡筱柔“嗯”了一声，这才把视线从报纸上挪开，拉开椅子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霍英博摆摆手。 胡筱柔走得飞快，脑子却还残留着那张报纸的影像。 漂亮的，笑得随意的，颜浔阳的脸。 玻璃窗上满满的都是暮春的阳光，热热闹闹，开始有了初夏的味道。到处都是夹杂着花香的微风，醺人的香甜，躲都躲不了。 胡筱柔越走越快，眼泪掉得无声而迅疾，怎么都止不住。 她实在太笨了，等到别人已经决定彻底结束了，才终于蹒跚着走到门口。 他来得太早，而她迷路了这么久，到得实在太迟了。 第五十四章 遥隔云端 第五十四章遥隔云端 吸取了去年赛程太长，热度消退的亏，主办方这次将决赛赛程排得紧密了不少，决赛赛场也固定在了意大利。 他们霍英博让他们好好休息，实际上假期也只有一星期而已。胡筱柔压根就没回家，宅在英博的生活区，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睡觉。 这样颓废的生活让阿b都有些看不下去，趁着吃饭的时候来找她聊天：“柔妹，不要老闷着不出门呀——明天市政广场有风筝大赛，要不要去？” 胡筱柔无趣地摇摇头，扒完最后一口饭，在餐厅门口溜达了一圈，又回屋去了。 要不是每天雷打不动的训练，阿b觉得她肯定得养出小肚腩来了。 颜浔阳一放假就没了踪影，一直到出发前几天才露面。跟在他边上的，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马骁骁。 霍英博提前一天给他们开了个动员会，激情澎湃地发表了一番演讲，那架势，就差直接抱着两人上领奖台了。 颜浔阳神色不动，胡筱柔在他对面坐着，眼睛看着霍英博，却连他低头看了几次时间都一清二楚。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踟蹰不前，仿佛蜻蜓沾湿了羽翼，只能看着前路茫然无措。 到了夜里，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胡筱柔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晨曦从没有拉紧的窗帘那透进来，铺了一地的银霜。 窗户边地上就放着她的行李箱和背包，背包上还印着赞助商的logo。 她深吸了口气，猛地爬起来，穿衣洗漱，翻箱倒柜找备用的证件照和泰国地图。 既然想不通，反正比赛也还没开始，为什么不去问一问jul呢？ 这个念头来的迅疾而又迫切，催着她硬是往收拾好的行礼里塞了好几件t恤短裤。 那个地方啊，不但不需要那么繁杂的签证手续，连天气都时刻热情。 这个季节的湄南河岸正是盛夏，花香馥郁到了腻人的程度，雨季也正漫淅淅沥沥的到来…… 胡筱柔急匆匆把自己收拾好，拖着箱子出了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她背好包，把箱子拎在手里，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就着黑暗沿着熟悉的过道往前走。 整个世界都还在沉睡，只有她一个人在黑暗里无声前行。 街上也没什么人，她用打车软件叫了车，接下来就认认真真的开始用app定机票。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工作人员帮忙做好的，胡筱柔笨手笨脚的折腾了半天，才订到一班6点45过境的航班。 出租车姗姗来迟，胡筱柔直接就把手机递过去了：“师傅，我6点多的飞机，您看赶得及吗？” 这个时间叫车的，不是宿醉刚醒，就是出差远行，司机也见怪不怪了，一边使劲踩油门一边嘟囔：“我尽量，看运气哈。” 还浸泡在晦暗中的城市高楼呼啸着从她身侧擦过，不断后退着远去。胡筱柔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第一次背着父母远行，一样匆促忙乱，却又兴奋喜悦。 那个时候，她的想法简单得不行：只要能成为签约拳手，只要能踏上八角拳台…… 因为梦想近得触手可及，连看路边的垃圾桶都觉得娇憨可爱。 王浩说她傻，父母骂她莽撞不懂事，老师劝她参加企业云集的校招……她已经做了飞鸟，哪怕飞得再低，也不愿在回到陆地上奔跑。 即便打得满身伤痕，那个时候的她，还笃定地相信着：奔兽不识苍穹，她和那些劝阻自己的人，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胡筱柔抓紧了自己的手臂，不错眼地看着车窗外逆行的世界。 她还是她，梦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远。 很多熟悉的面孔离开了，很多熟悉的感情也变味了。 天光从混沌到清朗，若不是机场已经近在眼前，胡筱柔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鸟鸣声。 她最终还是没能赶上6点45，幸好飞机“照常”晚点，她几乎是在广播催促的提示音中过检的。 她的护照什么都是俱乐部工作人员帮忙提前准备好的，泰国又是可以落地签的，一直到手机关机，飞机升空，都没收到俱乐部的任何电话。 . 英博一行人的航班在傍晚，是以大家早上吃饭没有见到胡筱柔，都以为她压力太大跑出去或者蹲自己房间吃了。 直到大家都收拾东西要出门了，外联才慌里慌张地跑来问：“你们今天谁见过胡筱柔？” 霍英博怔了下，掏手机出来拨号：关机。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几乎把整个英博都翻过来找了一遍。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他们把所有可能跟胡筱柔有关的人联系了个遍之后，甚至连她前男友和暧昧对象白源都找了。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甚至是远在泰国的jul，都不知道“失踪”的胡筱柔竟然是在赶往他那儿。 事情很快从内围粉丝扩散到了外围，各种乱七八糟的揣测也越来越多。白源唯恐天下不乱，暧昧不明地发了几张和女孩一起的牵手，那背影像极了胡筱柔，引得不少人纷纷顶帖质疑。 他那账号之前还发过一些偷拍照片，很快被重新扒出了底细——也正因为这样，这些照片的真实性就高了一些。 英博这边当然知道他在故弄玄虚，外联都不屑多看：这种小把戏，全是他当年当狗仔时候玩剩下的。 颜浔阳却有些郁郁难安，关心则乱，他突然就有点看不清了。 马骁骁悄悄跟他边上撺掇：“真的有怀疑，你就去看看嘛。肯定是那小白脸在捣鬼。” 颜浔阳苦笑，笑完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我有什么立场去怀疑，我跟她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要参加那一场比赛。而现在，恐怕连那一点关联都要断了。” 他觉得累了，说不出的疲倦。再大的热情都被消磨得冷淡了，只要在继续忍耐下去，时间终将带走一切希冀和悸动。 不过一场开始不了的恋爱，转身走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五十五章 曼谷雨季 第五十五章曼谷雨季 胡筱柔一直到出了机场大厅，才想起来给手机开机。 然后，立刻就被各种消息、未接来电给淹没了。 她心虚地给霍英博回了电话，耳膜差点没被吼穿。 “出去放松？！你整个假期都蹲着不出门，要去罗马了突然就要出门放松了？不想打比赛了你就直接说，违约金交完你想飞哪儿就飞哪儿！” 胡筱柔老老实实地听着，等他吼累了才解释：“我真的……明天就回来……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吧……” 霍英博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完了最后道：“我们没办法留在国内等你，我们今天肯定得走了——你既然说会回来，那就直接去罗马。我们在擂台下等你回来。”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胡筱柔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不自觉地就松了口气。 jul在曼谷的家，胡筱柔是去过的。 她几次想要打电话联系，又都硬生生克制住了——近乡情怯，说的大约就是这种感受吧。 一直等出租车到了公寓楼下，她才犹豫着拨通了电话。 jul之前也打了她好几个电话，听到她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曼谷，也气得不行：“你来到泰国这里做什么？要弃赛你不可以去直接开口？我不记得教过你这样做事情，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说话间还是拉开了门，就见胡筱柔穿着长衣长裤，外套绑在腰上，满头大汗地背着包站在那。 jul叹气，好脾气如他也难得爆了句粗口。 他把人拉进来，嘟囔着让她去洗把脸换衣服。jul女儿还在学校读书，妻子也去上班了，小儿子正捧着电动在客厅打游戏，见到胡筱柔就笑呵呵地爬起来问好。 “腻好！” 胡筱柔赶紧跟着打招呼，小孩中文学得乱七八糟的，脾气却如jul一般，温柔得不像个七八岁的小男生。 jul把玩具塞进孩子怀里，推着胡筱柔进了洗手间：“都是汗！” 泰国的雨季不是说着玩的，就她冲个澡换个衣服的时间，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jul给她倒了一大杯奶冰，小男生也跟在边上坐下来，举着勺子大口大口吃沙冰。jul瞪了他两眼，用泰语跟他说了两句，他就捧着盘子回自己房间去了。 “好了，”jul往椅子上靠了靠，“你现在可以和我说了，来这里干什么？” 胡筱柔抿了抿嘴唇，嘴里是奶香味浓郁的冰沙，耳畔是沙沙的雨声，那些对着霍英博、对着父母、对着颜浔阳说不出口的话，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很害怕自己会伤到上不了场……jul老师，你从来就不怕吗？” jul愣了一下，苦笑：“你看我已经回到了泰国，怎么会不害怕？” 胡筱柔愣愣地看着他，jul继续道：“我已经这个年纪了，怎样也比不过那些年轻人。不过，还是有地方可以打比赛的。等到真的老到不能动，就只好不上场了。”说着，伸展了下手臂，“你还这样年轻，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胡筱柔握紧了杯子，因为她只会打拳，只喜欢打拳，没办法想象不能继续打拳，不能继续比赛的生活啊—— “你是为了赢，为了赢一辈子，才来学习搏击的？” 胡筱柔猛地一震，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 jul和6年前相比，真的成熟了太多，岁月在脸上、在身上刻下的痕迹，再完美的技师也不能磨平。 如同压得果枝巍巍颤颤的丰润果实，已然不在适合悬挂于梢头最高处。 连阳光雨露都催促着他离开，至于是落下泥地，还是装入盘中，大树是不会关心的。 他已经到了，必须为自己的人身不断做出不能回头的选择的时候。 “我小的时候在寺庙里学习，7岁时候因为从树上摔下来骨折，差点不能走路。”jul喝了口茶，语气里满是惆怅，“师傅总是说，人的手脚不只是长在身上，还长在心里。他每天背我去山上看他发现的一棵鹦鹉花，告诉等花开了，我的腿就能够好了。我每天都等着它开花，又害怕它被人采走，所以写信给我的父亲，让他帮我把花采下来，搬到暖房里去，好让它早点开花。” 他顿了顿，转头看下胡筱柔：“结果，那株花没到花期就死掉了。我去问师傅，师傅告诉我，鹦鹉花就是要长在高山上，就是要长在岩石上，才能够开出漂亮的花来——” “jul老师……” “人的一生要是什么都可以预知，什么危险都没有，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 压缩赛程的关系，wka女子组48公斤级比赛一共只有三场。 两场淘汰赛，一场总决赛。 眼看已经到了下午了，最后一个做完赛前体检的运动员都已经出来了，负责人拿了表格过来和霍英博交涉：搏击比赛的体检是强制性的，也是最事无巨细的，不参加体检，也就等于放弃比赛。 霍英博也无奈，明明之前已经联系到人，确定了航班号，可这次航班都已经抵达了，却又什么联系方式都联系不到了——难道胡筱柔真的打算弃赛？ 外联还在跟航空公司联系，霍英博心里疲惫到了极点，还得编谎言糊弄工作人员：“航班晚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等她一落地，我们就带她过来，好不好？” 工作人员抬腕看了看时间：“我们最多只能再等一个小时。” “如果赶不上，明天补检不行吗？” 工作人员坚定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航空公司说她根本没上这个航班，机票改签了。” 霍英博揉了揉眉心：“改签到什么时候？” “……假如她真的老实上了飞机，应该也已经到了。” “你在这里继续等着，我出去抽根烟。” 医院的吸烟室设置的又小又偏僻，霍英博七拐八拐才找到地方，里面烟雾缭绕，只零星站着两个人。 一个红头发的洋小伙，另一个居然是刚刚已经离开的颜浔阳。 颜浔阳看到他也有些惊讶，但很快释然，靠着墙慵懒地笑了笑：“还没来？” 霍英博苦笑：“是啊，小丫头这次真是……” “很叫人失望吧，”颜浔阳接了下去，白烟从他微耷拉着的唇角泄出来，把整张脸都蒸腾得有些朦胧，“我第一次看她打比赛，就特别羡慕她——我要是个机器人，我也想这么不管不顾地打上几场。这样的人，天生就该是属于擂台的。” 霍英博皱眉瞅着他，“你就因为这个喜欢她？” 亏得他想了大半年也没想通。 颜浔阳直起身，把烟头捻灭，扔进垃圾桶：“以后不会了——” 他懒洋洋地打开门往外走，霍英博拿着没点燃的烟转了好几下，正要塞进嘴里，电话却突然响了。 “老板，人来了！” 喜悦和愤怒同时冲击了霍英博，他大骂了一句，扔了烟拉开门就往外跑。动作太迅猛的缘故，还把走在前面的颜浔阳撞得踉跄了一下。 他扶了下墙，再抬头，霍英博已经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颜浔阳抿了下嘴唇，原地站了片刻，继续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南欧半岛的夕阳洒在人身上，还夹杂着海的气息，像是把整个初夏的美好都奉送了过来。 颜浔阳嗤笑了一声，最终还是转过身，朝着霍英博的方向走去。 毕竟是同伴，只是看一眼，也不算什么。 他来到大厅时，霍英博和胡筱柔却已经不在了，只有外联一个人拿着电话在打。 外联瞧见他，意外极了：“颜神，你还没走？” 颜浔阳耸了下肩，指指门口：“现在就走。” 外联便点了点头，继续他的电话——人终于回来了，他也是松了口气啊。 颜浔阳在他身边略微站了站，手指痉挛一样的蜷曲又松开，继续迈步往那满是海风和阳光的方向走去。 他不在等待了，如果他们的方向是一样的，终于还是能再相见的。 第五十六章 罗马角斗 胡筱柔对罗马的印象，最早来源于那部经典的黑白爱情电影。乐声悠扬，连粗鲁的特里同都会张开嘴巴接纳各种谎言的测试。 这样温柔的一个城市，却有为格斗而建的角斗场，还有一群对搏击充满激情的观众。 wka比赛场地设在罗马小体育宫，漂亮的球形弧顶优雅如诗歌，坐进数千名观众之后，人声便渐渐盖过其他的声音。 主持人几乎是用嘶吼在报幕，叫到选手名字时，更是连整个后台都在震动。 胡筱柔做完赛前的血压这类测试，由助理帮着整理衣服，检查上场要用的护齿、凡士林、毛巾、饮用水。 为了增加神秘感，上场通道被布置得有些狭小，胡筱柔这样消瘦的人踏上去，都觉得拥挤。 她想起jul眼角细碎的纹路，想起曼谷阵雨过后湛蓝的天空——属于赛场的灯光照耀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音乐声和掌声浪潮一样的拍打在耳畔。 对手是去年的菲律宾籍女拳王，个头虽然不大，身体却很壮实，还特别喜欢主导比赛节奏。教练分析她的比赛视频时，特别认真的画过她的拳路示意图，结论就是这绝对是一名“残忍”型的女拳手。 她的胜场几乎没有点胜，无一不是碾压型的ko。 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跟胡筱柔的打法很有些相似，只不过她打得更加聪明，下手也更加残忍。 郭易林生怕胡筱柔再掉链子，几乎是贴着她耳朵叮嘱的：“不着急，也不用怕，她抢攻你就游走防守，回想一下她容易失误的那些拳路，适当游走，尽量让她少得分——她比你还大上好几岁，体能耐力上你是稳赢的。” 胡筱柔没应声，慢腾腾地带上护齿，晃动了下套着拳套的双手。 锣声响起，菲律宾裔女孩也起身由绳角走向擂台中央。胡筱柔一样往前，裁判用身体挡在了他们中间，高举着手臂。 那女孩有双黑如木炭的眼睛，隔着裁判壮实的胳膊看过来时，满满地都是挑衅。 胡筱柔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在擂台上，矮个子选手的身高未必就是劣势，由下而上的攻击凶猛而快速，往往能够一击即中。 裁判往后推开的瞬间，狠辣的上勾拳就挥了过来。 胡筱柔连退了好几步，后背压到围绳才找到反攻的机会，很快又被一顿抢攻。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每一拳都朝着人体较为脆弱，而赛制又允许的部位进攻。 场下的观众群情激昂，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胡筱柔躲得甚至有些狼狈，但她心里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防守和闪避时带来的挫败感，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叫人难以忍受。 身体重心放低之后，能够清晰的听到心脏的跳动声，甚至是对方进攻的节奏。 直拳落空后，往往跟着的就是一个上勾拳，摆拳之前会有一个轻微的侧身动作……又一次被压在围绳上的瞬间，胡筱柔突然矮了下头，右臂放弃了对头部的防护，改抱住对手的肩膀，膝盖也同时袭向她小腹。 菲律宾女孩咚的一声后仰摔倒，进攻的节奏也蓦然停止。观众席又了片刻的寂静，继而是更加嘹亮的欢呼声。 短短的三分钟时候，在她们之间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胡筱柔靠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呼着气，由着助手轻轻拍打她有些扭伤的小腿。 这种感觉真是太神奇了，明明还是一样的比赛，明明还是一样的喧闹杂乱，她却仿佛推开了自己从未发现过的一扇大门。 门口森木林立，门上苔痕斑驳，一旦踏入，却处处都是又陌生又熟悉的景色。 在日常的训练里，想要不断地加快跳绳速度，而又不被绊倒，往往需要一定的诀窍。这些诀窍现在活了过来，夹杂着曼谷大雨的气息，重复着jul的那些话语。 要是一切都可以预知，要是什么危险都没有，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永远不知道结局，永远还有可能，即便倒下，只要及时爬起，总还是能有希望。 这才是她所熟悉的擂台。 这一场比赛，在当时的媒体评价和比赛解说评价口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待遇。 甚至传回国内的比赛结果，也仅只是表示：胡筱柔状态低迷依旧，2个点险胜对手。 胡筱柔却知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她拿起电话时候，手都激动得在颤抖：“jul老师，我赢了，一点没有算错，正好多了两个点。” 至于jul的回答，她一定是记得的，即便遗忘了，应该也不要紧——她已然成长，不再需要远赴他乡，从别人的面孔中寻找答案。 第五十七章 夜风习习 搏击比赛项目，男子组的比赛总是比女子组的更加受关注。 颜浔阳的比赛排在第二周，在此之前的举行的比赛，他一次现场都没来过，甚至包括胡筱柔那场。 霍英博也说不准他这到底是过于自信呢，还是过于谨慎。那个叽叽喳喳爱热闹的马骁骁倒是每场都不错过，跟在英博俱乐部工作人员身边，把门票蹭了个遍。 她不但蹭门票，还想尽办法进后台，收集各大拳王的签名。 颜浔阳一点儿没约束女友的意识，霍英博也不好扫小姑娘兴，只好委婉地提醒她：“骁骁呀，一会儿再去吧，等他们打完比赛。” 马骁骁笑得狡黠而可爱，一溜烟又不见了。 等打完比赛，谁知道是不是两个都还站着，没准其中一个半途被ko，横着出去了呢？ 这可是直接肉搏的比赛！ 马骁骁追星经验丰富，一点儿都不好糊弄。 霍英博没办法，只好让同样是女孩的胡筱柔多看着她点。马骁骁可谓来者不拒，外国拳王她追捧，本土新锐女将她一样喜欢，缠着胡筱柔一起吃饭一起坐车。 “我叫你柔柔吧，叫柔妹的话，好像自己也变成那帮宅男了，哈哈哈哈。” “哎呀，柔柔你平常喜欢去哪儿逛？” “柔柔你喜欢寿司不？还是炸鸡啤酒？” “柔柔……” 胡筱柔努力放空大脑，一根一根数着从车窗外移动过去的路灯柱子。 “我听颜浔阳说，你很喜欢吃卤味？” 胡筱柔闭了下眼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怎么都不和他一起玩？” 老跟着我们干什么？ 你出国不是来陪男友打比赛的吗？！ 马骁骁的笑容一下子意味深长起来：“你心疼他呀？” 胡筱柔：“……” “跟他一起玩没劲啊，他除了一张脸长得好，还有什么用？每天除了打拳，就没点别的爱好，还成天教训人，好像全世界就他最懂规矩，最有道理似的。” 胡筱柔偏过头，继续数那些一模一样的灯柱子。 “哎，你生气了？”马骁骁却不肯放过她，“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特别没劲，对不对？” 胡筱柔握紧了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要不然，你怎么跟他分手了嘛。”马骁骁的声音跟外面的轻风一样飘忽，“没准呀，我也要甩了他，找个更能疼我的，更懂情趣的……”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马骁骁眨巴眼睛：“谈恋爱而已呀，不试试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而且，你不也跟他谈过吗，难道你还一直喜欢他？一直没变心？” 胡筱柔噎住，瞪着眼睛看着她。 “这样的话，我更得早点退出了——哎呀，那你男朋友呢？他不是更可怜，你这样其实是精神出轨……” 胡筱柔霍然起身，打断了马骁骁的话，也打破了一车人静静聆听八卦的美好氛围。 坦白说，在拳台之外围观别人逗胡筱柔发火，确确实实是件很有趣的事儿。 这姑娘藏不住事，什么都在脸上摆着，光看眉毛的弧度变化都能消磨半天时间。 胡筱柔大步往车头方向走去，最后还是在霍英博、外联、郭易林几个人里选择了外联。 外联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人缘这么好。 “耳塞借我一下吧。” 外联愣了下，依言从兜里掏了装防干扰耳塞的小盒子出来。胡筱柔接过去，道了谢，塞好之后，居然……坐回了原位。 马骁骁靠在椅子上，脸上表情都快崩了，手指飞快舞动着给颜浔阳发消息：“我感觉我也快要爱上她了！欺负起来简直超有成就感！” 颜浔阳沉默了许久，才发回来消息：那你明天回国吧。 马骁骁这才安静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酒店，胡筱柔简直是飞奔着从她身边跑开的。 马骁骁撇撇嘴，两手插着兜慢悠悠下来，仰头找了会，果然注意到某楼的窗帘没拉紧。 明明还惦记着，非得装君子保持距离，马骁骁挺看不上自家表哥这点的。 回到自己房间，颜浔阳果然立刻就找过来了：“收拾东西，机票我帮你买，明天就送你回去。” “哎，不是吧！”马骁骁两手叉腰，“后天你比赛，我明天回去，那我这‘女朋友’演得也太不认真了。” “你也知道你演得不认真？”颜浔阳白了她一眼，随手把她扔在床上的外套啊、充电器啊拿起来往箱子里扔，“知道就赶紧走。” “你这绝对是伺机报复，我又没真欺负她，我这是以毒攻毒——我今天说她还喜欢你，她都没否认呢。” 颜浔阳的动作顿了下，随即冷笑：“她还喜欢我，却跟别人在一起谈恋爱？” 马骁骁“啧”了一声：“女孩很复杂的，你看我，我现在天天跟你泡一起，每天朋友圈更新秀恩爱——老曹不也以为我另寻新欢了？没准她跟我一样，就是想刺激一下你。”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又不是女的，哪里懂我们女人的心思！” 颜浔阳把吹风机往沙发上一扔，摊着手转过身来看她：“你觉着，她有你这个智商？” “呃——”马骁骁噎住。 眼看着颜浔阳要出门，马骁骁赶紧拉住他：“哥，亲哥，再过两天老曹就来这边出差了，到时候我自己走。您再留我两天，行不？” 颜浔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保证能离胡筱柔远点？” “保证！” “不欺负人？” “不欺负人！” 颜浔阳使劲拍了胡筱柔脑袋好几下，这才开门出去。 马骁骁在屋里面拜佛：“您慢走，后天比赛旗开得胜！” 颜浔阳笑了一下，“啪”的和上门，一转身，正好看到胡筱柔穿着短袖短裤迎面过来。 胡筱柔看到他也是表情一窒，随即挤了个客气的笑容出来，从他身侧安安静静地走过去。 拐角就是电梯，铁门打开又合上，人也就离开了。 酒店里没有训练的地方，想来是去体育馆了。 颜浔阳踱回自己房间，转了两圈，也换了运动服，拿了拳套下楼。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想要专心训练呢，还是抱着点巧遇的希冀。偏偏他的运气就是这样一般，没遇到胡筱柔，倒是遇到了后天的比赛对手。 美国小伙个头大，脾气也张扬至极，一见他就迎上来唧唧歪歪说个不停，大有战前先打上一场的架势。 颜浔阳从不受这种挑衅，微笑着摇摇头，干干脆脆把场地让了出来，找了比较僻静的小道夜跑。 搏击运动激烈而充满挑战，每局之所以只有三分钟，就是因为强度过大，危险性太高。 赛场之外的训练也就尤其艰苦，多得是难以忍受每天数公里的长跑而半途退出的人。 颜浔阳跑步的时候既不喜欢听歌，也不喜欢和人约跑，光听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就足够了。 湿润而温暖的夜风把路边的树冠吹得哗哗作响，颜浔阳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不远处那个穿着白色速干衣，扎着马尾的女孩，怎么看怎么眼熟。 原来，她也没去体育馆，单纯出来夜跑而已。 长长的马路仿佛没有尽头，路灯拉长的人影也丝毫不知疲倦。颜浔阳加快了点速度，脚步声引得胡筱柔转过了头，看清是他之后，满脸的诧异。 意外发生在瞬间，颜浔阳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了，胡筱柔维持着扭头回看的姿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路灯上。 “没事吧！” 颜浔阳赶紧过去拉人，胡筱柔爬得比他还快，捂着腮帮子一个劲摇头：“没事没事，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颜浔阳硬是把她手掌掰开，果然红肿了一大片，手指一戳，胡筱柔就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全肿了。” 第五十八章 旧愁新怨 “脖子左右动一下，没问题？” “没问题。” “胳膊呢，抬一下。” “也没事。” 颜浔阳把喷罐拧紧，塞回包里。 胡筱柔摸了摸胳膊上的创口贴，“谢谢。” 颜浔阳“嗯”了一声，突然道：“就这样？” “啊？”胡筱柔茫然看着他。 颜浔阳苦笑，抬头见不远处有家冰淇淋小店，抬抬下巴道：“那请我吃个甜筒吧。” “哦，哦！” 胡筱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背上包，小跑着过去。 颜浔阳眼看着她小狗似的凑到店门口，跟店员小哥比手画脚地说了什么，然后就拿了两个装得满满的甜筒……人却一直站那，久久没动。 颜浔阳觉得奇怪，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胡筱柔一脸尴尬地捧着冰淇淋：“不好意思，你带钱了吗？” 颜浔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掏了钱出来付掉。胡筱柔全程一直在道歉，跟店员道歉，跟颜浔阳道歉，语气又软又可怜，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明天吧，我明天请你吃饭。” 颜浔阳把化掉的冰淇淋扔进垃圾桶，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道：“跟我两个人？不怕你男朋友吃醋？” 胡筱柔嘟囔：“我又没有男朋友，你怕你女朋友不高兴，那就不去了。” 颜浔阳蓦然站定，半晌才问：“你们分手了？” 胡筱柔：“……”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胡筱柔涨红了脸，牙齿用力地咬住嘴唇，憋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难堪得几乎想把舌头吞下去。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指望趁虚而入？ 指望被可怜，还是想被嘲笑？ “胡筱柔……” 胡筱柔站不住了，撒腿就往前跑。 颜浔阳给她这反应弄懵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追上去：“为什么就分手了？什么时候分的？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啊！” 胡筱柔理都不理，只是埋头狠跑。 颜浔阳也不理解啊，既然分手了，为什么不说呢！马骁骁说的没错，女人确确实实很复杂！ 胡筱柔跑得太过拼命，颜浔阳追了大半条街才把人堵下来，两人面对面蹲着喘了大半天气。 “我说，”颜浔阳撑着膝盖起来，“你跑什么？” 胡筱柔往后靠在墙上，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一个劲摆手。 颜浔阳也是无语了，喘了半天，说：“既然你已经分手了，那……那咱们重新在一起吧？” 胡筱柔刚从包里掏出水杯来，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闻言“噗”一声，喷了对面人一身。 颜浔阳：“……” 胡筱柔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干脆把杯子也砸了过去：“我才不当你的小三！你找你女朋友在一起去！” 颜浔阳一边躲开，一边嘟囔：“谁说马骁骁是我女朋友，她是我表妹。” 胡筱柔整个人都呆滞了：“你明明……” “是你误会了，我从来没这么说过。”颜浔阳飞快地打断她，“不信你自己问她。” 胡筱柔虽然不聪明，毕竟也不是真智商有问题，消化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 孤男寡女住一个屋子！ 言语暧昧任谁误会也从不反驳！ 而且，明明也亲口暗示过！ 骗子！骗子！ 她背好包，一言不发地就往街口走去。颜浔阳叹气，马骁骁好像又对了，残局难收，最后全砸他自己手上了。 . 马骁骁早在两人回来前就收到短信了，守在胡筱柔门口等着，一见电梯门打开，立刻就迎了上去：“小表嫂——” 胡筱柔全身都是汗，看到她更觉得头疼不止。 马骁骁见颜浔阳不在电梯里，打定主意要帮表哥拦人，紧跟着胡筱柔，边走边解释：“小表嫂啊，你不要生气啦，男人都是没脑子的，我其实都暗示过你很多次啦。他这个是善意的谎言——哦，不不，其实是我跟男友吵架，故意来你们俱乐部，假装交了新男友，气一气他啦。我表哥也是被我缠得没办法才答应的，他这是身不由己嘛。” 她口齿伶俐，一路走过来完全不带喘气的。 胡筱柔几次想张嘴都被堵了回来，瞪着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不容易到了房间门口，凭着蛮力把人拉开，躲了进去。 她知道应该生气的，毕竟是被欺骗了。 可坐那半天脑子也还混沌着，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就是颜浔阳的声音。 隔着门，熟悉的声音低沉很多。胡筱柔把抱枕揉进怀里，往沙发里缩了缩，又翻了个身，最后到底还是笑了出来。 就是高兴啊，忍不住的高兴。 自己喜欢的人，并不曾属于别人。 胡筱柔兴奋地有点坐不住，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放下抱枕进浴室冲澡。冲完澡，忍不住又凑到门口听了听，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刚不还在道歉，刚刚不还是很愧疚？ 胡筱柔撇了撇嘴，犹豫着拉开门，房内的灯光流泻在地上，映衬着自己纤长而微微曲扭的身影。 果然，不在了啊—— 她左右探了下头，多少有些失望，往外走了两步，嘀咕：“死骗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砰”，房门在身后不轻不重地关上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房卡还在屋里啊。 胡筱柔哀嚎着转过身，就见已经离开的颜浔阳靠门站着，额头上汗渍淋淋，显然一直等在这里。 第五十九章 冰释前嫌 “滴——” 服务生收回房卡，推开门，客客气气地转头跟胡筱柔微笑。 胡筱柔道了谢就往里走，服务生似乎并没离开的打算。 她正奇怪呢，颜浔阳已经反应迅速地掏了小费。 然后，他也就跟主人似的，理所当然地进屋找沙发坐下。 没断电的缘故，屋里空调一直开着，甚至水壶里的水也才刚刚烧开。 颜浔阳左右看了看，便拿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胡筱柔尴尬地站在一边，嘀咕：“你进来干吗？” “我刚帮你付小费吧？” “……” “还刚帮你处理过伤口。” “……” “而且，还被你冤枉成了骗子。” “你本来就……” “就算功过相抵，我也有资格接受一下你的谢意，喝一杯茶吧？” 我什么时候要谢你了！ 她只是高兴，高兴他还在，高兴他这样主动的靠近。 那点喜悦在惊吓之后，兜兜转转，又一次冒了出来。 胡筱柔哪里藏得住事，坐都坐不安稳，结结巴巴问：“你要咖啡吗？还是果汁？” 颜浔阳失笑：“我快比赛了呀，还是要控制下饮食的。” 到时候体重超了，或者干脆体检不过关怎么办？ 胡筱柔觉得懊恼，自己确实不聪明，也不够体贴。 怎么把这茬忘了呢？ 浑然不记得，刚才明明是他主动提出要吃冰淇淋的。 颜浔阳一杯白开水喝到底，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胡筱柔也赶紧跟着起身，“要、要回去了？” 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胡筱柔脸上全是不舍，眉头紧皱着，一脸的忧虑。 颜浔阳往前走了两步，手都伸到门把上了，蓦然转身——胡筱柔正紧跟在后头，几乎是一头撞进他怀里。 颜浔阳顺势就张臂把人抱住，“你还没回答我。” “什、什么？” “为什么分手了？” 胡筱柔盯着眼前还残留着汗渍的衣襟，有些吃力地咽了下口水。 因为我不喜欢他，因为我只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可我不是神仙，”颜浔阳把脸埋入她发间，声音也混沌起来，“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得告诉我，我这样付出是不是有意义的，是不是能得到回应的。我是很自私很要强的人，没办法像他那样委屈自己，也没办法做到刀枪不入。” 原来，你也一样在害怕吗？ 胡筱柔张了张嘴，抬起手臂，缓慢而坚定地回抱住他。 “我……我和他说，他哪里都好，可我……走不到他那里。” “我想来找你，可他们都说，你有了新女友。” “她这样优秀，又聪明，我……” 胡筱柔说不下去了，鼻子发酸，声音却堵在了喉咙里。 几个月来的惶惶不安终于落在了实处，雪一样惨白。好在总算等来了阳光，暖融融的将一切覆盖。 颜浔阳收紧手臂，忍不住闭眼去亲她柔软的发丝。 缘分这种东西，实在是奇妙。 能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邂逅羁绊，也能将近在咫尺的有情人两地拆分。 他们离得太近，分开的也太突然，太随意。 再一次靠近，就显得尤其战战兢兢。 生怕说错了什么，又一次就将人推得千里百里远，连句再见都没办法好好说出口。 ------------------------------- 霍英博一大早，就被外联给吵醒了。 他抓着头发，恶狠狠地接起电话：“干什么？” “老板啊——”外联的声音惊惶极了，“我今天早上，看到颜神从柔妹房里出来！” “什么？” 霍英博整个人都吓清醒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亲眼看到，他们俩一起从柔妹屋里出来。现在，正一起甜甜蜜蜜的在餐厅吃饭。” 冷静！冷静！ 霍英博深吸了口气，接着问：“那他女朋友呢？回国了？没打起来？” 这可是正宗的狗血三角恋！ 颜浔阳这个渣男果然不是好东西！ 胡筱柔也是，小小年纪就知道看脸。 现在好了，成小三了！ “哪能啊，”外联的语气还有些小得意，“我一看情形不对，就赶紧让阿b找借口把人引开了。她现在正跟11” “干得好！”霍英博，“你告诉阿b，这个月给他加薪！” “我呢？” “都加都加，”霍英博嘟囔着，“他们现在在哪儿？还在餐厅？” “是啊，就在23号桌，靠窗户的那个。” 都快比赛了，还特么给我折腾破事！ 不省心，不省心！ 霍英博飞速地套上衣服，拉开门往餐厅奔去。 第六十章 相拥而眠 第六十章相拥而眠 胡筱柔刚把餐盘放下，就见霍英博顶着只鸡窝头，风风火火从餐厅门口闯了进来。 “柔妹！你过来！” 霍英博也看到她了，一边招手一边皱眉瞪了坐胡筱柔对面的颜浔阳一眼。 胡筱柔跟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颜浔阳，有点莫名其妙地站起来。 正打算过去呢，颜浔阳冲他眨巴了下眼睛：“你先吃，我去跟他说。” “说什么啊……” 胡筱柔茫然。 说什么！ 当然是说清马骁骁作为我颜浔阳表妹的身份。 说清我们俩的清清白白情侣关系啊！ 要真是在比赛前折腾什么三角恋，搞什么出轨撬墙角的狗血戏码，再折腾点花边新闻出来，还不得被霍老板喷死？ 颜浔阳瞅着她那茫然的模样，觉得她也理解不了这么深刻，拉开椅子自顾自站了起来。 霍英博倒是也不挑剔的，无论是谁，肯找他解释就行了。 “怎么回事？” 霍英博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脸绷得死紧。 “您指哪方面？” 颜浔阳心情好，连称呼都十分客气。 “你别给我装，你不带女友来的，现在这样算什么？”霍英博是真瞧不上他这方面的节操，“仗着她人傻，就连坑带骗？” 吃相不要太难看好吧！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颜浔阳回头看了一眼，胡筱柔也正往这边张望呢，笑道：“马骁骁是我表妹。这样说，算清楚了吗？” 霍英博的表情登时就精彩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幼稚！” 找人假扮女友，擦！ 真特么小学生级别的心机啊！ 也就胡筱柔那种蠢丫头能上套了！ “那我能回去了吧？”颜浔阳一点不觉得丢人，仍旧笑意盈盈的。 手段不高杆又如何？ 能追到的人的办法，才是好办法。 霍英博真有点怜悯他了，跟胡筱柔谈恋爱就是容易掉智商——掉完了，还浑然不觉羞耻。 “你们都成年人，我也不能说不许你们交往什么的。”霍英博顿了顿，“别忘了明天就是比赛了，半——决——赛！你可别掉链子！” 颜浔阳皱了下眉：“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霍英博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那晚上就回你自己房间去睡，色（和谐）欲伤身，你想犯浑也别在半决赛上！” 颜浔阳愣了下，随即苦笑：“这又不影响。” “不影响？”霍英博冷笑，“你以为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想起了什么，往胡筱柔那看了一眼，“你不会告诉我，你们孤男寡女睡一起是盖暖被纯聊天？” 颜浔阳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霍英博一脸不可置信，脱口而出道： “你是真柳下惠，还是……有什么生理问题？” 颜浔阳忍着揍人的冲动，黑着脸回到座位上。 胡筱柔正在拿叉子叉香肠，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老板骂你了？” 颜浔阳摇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冰水。 “那你怎么不高兴？” “有吗？”颜浔阳干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一会儿陪我去训练吧。” “好啊，”胡筱柔吃得嘴唇上都是油光，“你真的不去阿b那吃饭？这些可以？” “我陪你吃一点点，”颜浔阳把意面上的肉类细心地剔除掉，“不要紧。” 搏击比赛对体重的标准十分严苛，颜浔阳最近体重稍微有点超，阿b对他的饮食就控制得尤其严格。 因为节食容易影响体能，阿b就在他的早饭和中午的食谱里，增加了大量的大米、意面这些短时间内提高体能短期效果明显的碳水化合物。 吃完饭，两人结伴去了体育馆的临时训练场。 颜浔阳身材虽然高大，跳起绳来却轻盈而快速，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胡筱柔在跑步机上跑完了定量，也拿了绳子在他边上跳。 一时间，小小的房间里只有绳索切割空气的呼啸声。 跑步、跳绳、基本跳跃、击打沙袋、对练进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陪伴的缘故，枯燥的训练也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们的午饭是在阿b房间吃的，饭前还被他监督着量了体重。 阿b在工作的时候还是很严肃的，手指头点着桌子训人：“你们俩都是职业选手！居然犯这样的错误——胡筱柔就算了，颜神，你不应该这样啊！你明天要比赛的！怎么可以这样放纵自己！你看看你的体重，太危险了！这几天你到底吃了什么呀？” 颜浔阳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胡筱柔站阿b身后，夸张地用口型无声回答：“冰——淇——淋。” 颜浔阳料不到她还记得这个，登时就笑出了声。 阿b崩溃：“你还笑得出来哦——” 玩笑归玩笑，该重视还是要重视起来的。 颜浔阳晚饭的分量一降再降，训练量却提升了不少。 霍英博有些担心颜浔阳第二天的体能，郭易林干脆建议他速战速决。 “辛普森耐力不错，你又在控制体重，久耗下去必定要吃亏。” 辛普森，也就是颜浔阳这一次的比赛对手。 颜浔阳停下了翻看资料的手，慢慢地点了下头。 体能好不好，别人不知道，教练和选手本人是最清楚不过的。 晚上训练结束，颜浔阳还是习惯性地去敲胡筱柔的门。 胡筱柔拽着房门，有些犹豫：“你还是回去睡吧——睡沙发多辛苦，不休息好……明天状态要不好的。” 颜浔阳靠着门叹气：“你不陪着我，我睡不着。” 他刚冲完澡，穿着浅色的居家服，潮湿的刘海柔顺地垂在额前，看起来温柔而无害。 胡筱柔纠结地看着他，思忖了好半天，才终于放人进来。 “那今天换你睡床，我去睡沙发。” 可热恋中的男女，哪里懂得守规矩这样的事呢？ 前一天晚上，颜浔阳睡沙发，还是克制到半夜了胡筱柔睡着了，才爬回床上。 到了今晚，他干脆就蹲在沙发前不走了。 “咱们昨晚不都一起的？你不相信我了？” “……” “我保证和昨晚一样，什么都不做。” 胡筱柔直觉，他的话不能相信的。 昨晚要不是她睡得浅，都不知要发展到什么地步。 可心心念念惦记了这么久的人就在眼前，还用这样卑微的语气恳求，任谁也狠不下心啊。 见她不说话，颜浔阳就直接来拉人了。 胡筱柔半推半就着回到了床上，犹豫着道：“那要好好睡觉呀。” 颜浔阳在她鼻子尖上亲了下，干脆地“嗯”了一声。 关掉灯之后，不老实的手还是伸进了她衣服里。 胡筱柔抿了下嘴，一点一点将箍在腰上的胳膊掰开，将不属于自己的手掌从衣襟里拉出来。 “喂！” “连抱一下也不行吗？” “……” 颜浔阳老老实实地抱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来亲她。 灼热的嘴唇擦过脸颊，蹭过颈项，一路蜿蜒着往下，几乎要把夜点燃。 黑暗更加重了这种暧昧感，连呼吸的节奏都变得急促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胡筱柔开始挣扎起来，“颜浔阳，你脑子坏掉了！” 颜浔阳停下了不规矩的动作，慢慢地翻了个身。他的轮廓在黑暗中看起来模糊而混沌，像是被雾气遮住的远山。 胡筱柔犹豫了会，轻声问：“你生气了？” 屋子里寂静一片，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胡筱柔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悉悉索索地爬坐起来。正要下床，却又被从背后抱住。 “好了，”颜浔阳妥协地叹气，“是我不好，是我太着急了。” 那个温柔的怀抱却再一次为她敞开，不再有叫她心慌的骚（和谐）动，连心跳都渐趋稳健。 甚至，他还安慰一般在她后背轻拍了几下。 胡筱柔闭上眼睛，沉沉地进入了梦想。 朦胧中，似乎有轻吻在额前落下。 如夏日蜻蜓翅膀一般轻柔，满满都是阳光和溪水的味道。 第六十一章 突出重围 比赛当天天气好得不行，霍英博的心情却并不那么美丽。 早在见到胡筱柔和颜浔阳之前，就得到外联的线报了——这俩一点儿自觉也没有，仍旧同进同出。 不用说，肯定还是住一起的。 万花丛中过的霍大老板是真不明白啊，你们又特么不滚床单，非得挤一起干嘛！ 胡筱柔是傻子，他颜浔阳也是？ 好在，颜浔阳今天的状况看起来也不错。 体检环节顺利通过，体重也符合赛制规定。 辛普森穿了一身鲜亮的红色，站台子上扬手的模样简直像把燃烧的火炬。胡筱柔安安静静坐霍英博身边，等着颜浔阳上场。 霍英博干咳了两声，扭头问：“你们俩……呃……又复合了？” 胡筱柔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脸瞬间涨得通红。 霍英博好歹也是看着胡筱柔“成长”起来的，也没指望她能有多有出息。 “他要是欺负你啊，你就跟我说。” “嗯。” “你要不是那么喜欢他呢，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嗯。” “男人的本性，我也跟你说过了，靠不住的。” “嗯。” “女人还是要靠自己，打出成绩，打出水平，这才是真材实料。” …… 霍英博说得口干舌燥，台上的颜浔阳一出场，胡筱柔明显就心不在焉起来了。 姑娘大了，管不住了—— 霍英博十分感慨。 辛普森和颜浔阳都是已有金腰带在手的成名拳王，两人年纪又都不大，在国际上的人气自然不是胡筱柔这样的新人女拳手能比的。 场上主持人喊得热烈，场下观众也群情激昂。甚至还有不少明显的东方面孔，举着牌子在观众席坐着。 胡筱柔仰头看着拳台上的那个人，高高在上，帅气依然，不自觉就弯起了嘴角。 霍英博嘴角抽搐了下，轻吁了口气。 开局依旧是辛普森先出拳，颜浔阳这段时间的战术似乎都偏向保守。 无论是和国内的选手打，还是和国外的成名拳王打。 这点在粉丝中也多有议论，加上他选拔赛的平庸表现，多少有点叫人失望。 霍英博也觉得郁闷，说实话，现在这种局面，正是他和郭易林最担心的。 颜浔阳因为要限制体重的原因，体能下降了不少，耐力方面肯定是要吃亏的。比赛前期不占优势，后期就不好打了。 胡筱柔自己也是选手，当然也懂这个道理。看着看着，她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赛场如战场，并不会因为谁的意志而转移。 第三局比赛开始后，颜浔阳的劣势连那些专门从国内赶来的花痴女粉都看出来了。 要输！ 这个念头不知是从谁的脑中先出现的，瘟疫一样开始传播。 胡筱柔跟着霍英博一起站了起来，走到了靠近拳台的地方。郭易林阴着脸站在那里，助手拿着白毛巾和水跟在边上，也一脸惶然。 “郭老——” 郭易林摇了摇头，“体能不行，劣势太大了。” 直播镜头恰好扫过来，郭易林的摇头，霍英博和胡筱柔沉重的表情。 再加上场上疲惫到有些踉跄的颜浔阳，国内蹲守着直播的观众也明白了。 …… 主持人才放下宣布辛普森胜利的手臂，颜浔阳就直接拉开围绳，离开拳台。 英博的人也立刻跟了过去，过道那边已经挤满了媒体人。 满目都是漆黑的话筒和镜头，像是黑夜里林立的枝桠。一不留神就要戳破脸颊，滴落鲜血。 颜浔阳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胡筱柔愣愣地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jul输掉比赛时的无力心情又一次淹没了她。 那么强大的人，从来都需要仰望的人…… 毫无预兆的，突然就这么输了。 恍惚间，听到有人用中文问：“颜先生，您对今天的比赛结果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胡筱柔抬头去找音源，闪光灯刺得眼睛生疼。 挤到前面的外联和霍英博也被包围了，但正主还在，大家的关注点都还在颜浔阳身上。 一米八几的人，愣是被人群围困得举步维艰，脸上的表情更是在镜头前无所遁形。 胡筱柔想要靠近一点，无数的身躯和胳膊却拼命将她往外推挤。 询问声，快门声响成一片。 她的茫然，渐渐转化成了怒气。 哪怕是看在他赢过那么多场的面子上，就不能给人稍微留一点儿尊严？ 她输过那么多回，当然知道被围堵着追着问输掉比赛感想时的心情。 jul被堵过，她自己也被堵过—— 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在享受成功带来的光环同时，注定要承受失败的风险和责难。 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只有结果。 可是，就是一小会儿，一小会儿的喘气时间都不能给吗？ 她身侧的记者想要抢到点拍摄位置，还在奋力往前挤，前面扛摄像机的那位正好后退，两人撞了个正着。 趁着这点混乱的空隙，胡筱柔往前挤了两步了，手上使力又拨开两个人，终于看到了颜浔阳黑色的t恤和带着点擦伤的胳膊。 就差一点儿了！ 胡筱柔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伸长胳膊拽住他手掌，不管不顾拖着就往前冲。 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和镜头，每走一步都是障碍，连脚下踩到的鞋子都不知多少双了。 可胡筱柔什么人，在擂台上面对凶狠的拳头都能面不改色拿脸去接的人！ 愣是凭着股蛮劲横撞出条血路，连正努力说服记者的霍英博都被她撞得一个趔趄。 就这么拉着人，突围了出去。 胡筱柔回头看去，记者们跃跃欲试地又要围上来，颜浔阳也是一脸愕然。 “跑呀！” 她抹了把汗，继续拽着他往前跑。 颜浔阳呆了呆，紧抿着的嘴唇开翕了下，步子加快，也跟着跑了起来。 长长的走廊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拐弯之后还有拐弯，只有凌乱的脚步声提醒着他们身后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直到跑出体育宫，被刺眼的阳光照了个满怀，他们也没敢懈怠。 刚才在走廊里就听到消息了——那些女粉丝还围在正门口没离开呢！ 经过小广场的时候，有大群的鸽子被哗啦哗啦惊飞。 灰色的羽翼密密麻麻张开，短暂地遮蔽天空后，又露出了苍穹原本的蓝色和棉絮一样的白云。 胡筱柔沿着自己夜跑的路线往前跑，一直连过了三四个红绿灯，才被颜浔阳一把拉住。 “好了，他们没追上来了。” 胡筱柔“呼哧呼哧”喘着气，吃力地点了下头。 “我输了比赛，你哭什么？” 胡筱柔“啊”了一声，不解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沾了一手的泪水和汗液。 “我……”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口袋里手机响个不停，估计是霍英博他们。 可再回想起来，却也并不觉得后悔。 颜浔阳叹了口气，将人拥进怀里，嘀咕：“怎么这么笨。这样一来，你也得跟我一起再上一次体育头条了。” 第六十二章 墙里墙外 颜浔阳一语成谶，隔天一早的体育头条果然是胡筱柔满脸泪水拽着他往外狂奔的照片。 拳击论坛更是神贴迭出，从颜浔阳的比赛表现到胡筱柔的“英雄救美”，扒得详细又狗血。 但他猜到了开头，却怎么也没猜到后续和结局。 颜粉凶悍依旧，谁敢说颜浔阳一句不好的，立刻就冲上去掐。 破天荒的，倒是没有继续针对胡筱柔和她的那些粉丝——这一次，胡筱柔确确实实够仗义。 而胡筱柔的那些粉丝，基本也都是英博粉。 颜浔阳在签约英博之后连接失利固然叫人失望，毕竟还是自家人。自家谴责一下也就算了，其他人骂骂咧咧无脑攻击了，还是忍不住要维护一下的。 何况，柔妹都挺身而出了诶。 何况，那些讨人厌的花瓶粉这次还很讲道理…… 最最开心的，就要数那些一直暗搓搓yy着颜胡恋的cp党和路人了。 cp党喜欢编八卦，路人爱看八卦。 几个相关论坛里，截图和照片一张接一张被贴出来，还全都按时间顺序排列的。 什么颜胡英博初遇、雅图定情、罗马约定……一个个说得津津有味，就跟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一番。 连英博的公关团队也没想到，这两人的粉丝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自动自发结成了天然联盟。 外联想想之前那些毫无用处的努力，就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当初多希望他们俩能卖卖情侣档，吸引眼球啊！ 那些狂热的姑娘小伙偏偏要说是官方炒绯闻，即便勉强承认，也要先掐一番是谁先表白谁先主动。 现在颜浔阳比赛输了，他们倒是有时间关注起自家本命的私人感情来了。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然后，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第一张胡筱柔和白源的合影开始流传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在意。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两人一起走在雪地上一起冲着镜头微笑的，站在西雅图夜色里侧头喝饮料的，胡筱柔独自守在医院床边沉睡的……照片的源头，全是白源的那个没多少人关注的微博号。 单纯按拍摄地点和季节看的话，几乎就跟颜胡恋的时间走向一模一样。 所谓的不离不弃颜胡恋，瞬间就显得有点可笑了。 有人不甘心去查找源头，最终翻到的也就是白源的微博账号，和那个曾经在拳击论坛爆过照片的小号。 他的这些账号本来就是为胡筱柔申请的，从头像到里面的内容，概括起来就是“胡筱柔”三个字。 人的记忆就是这样奇妙，以为自己彻底忘干净了，稍微一被提醒，立刻什么都想起来了。 有关颜胡恋的真假，有关胡筱柔那个在传说里存在的“影子爱人”，立刻就又回到了大家的视线里。 如果你爱的另有其人，那这些秀出来的恩爱算什么？我们这么真情实意感动过的情感算什么？ 最先爆发是一向风风火火的颜浔阳粉，调转炮口，冲着胡筱柔和英博就是一顿血淋淋的大骂。 接着是cp粉，纷纷失落地转路人、转黑。 胡筱柔的那些亲妈粉怎么料不到有这样的发展，几乎全都安静了下来。宅男粉们和颜浔阳的玛丽苏粉战斗力相仿，逻辑思维也差不多。 我们家柔妹就是做错了，也该我们自己骂啊！ 我们家柔妹就算跟别人亲亲热热拍合照，也不一定就是脚踏两只船啊！ 没准只是单纯抵抗不了官方的权威呢？ 就算脚踏两只船了——刚刚还救了颜花瓶！ 功过相抵，也绝对不该挨骂！ 这样的神经病逻辑都出来了，大战一触即发，各路人马纷纷撸袖子下场狠掐。 外联早在白源的照片出来之后，就开始各方联系，大买水军，努力□□，维护和平表象了。 无奈八卦的力量太过强大，既堵不住，也删不干净。 网络上的粉丝大战渐渐就蔓延到媒体，进而传到了还在国内的霍英博等人耳朵里。 胡筱柔悄悄拿手机搜了搜，只几秒钟就被满屏满屏的脏话逼得迅速关掉了网页。 但那些尖刻的言辞却已经深深烙进了脑海里。 ……要是被他看到，该怎么办呢？ 颜浔阳从小体育宫回来之后，就没怎么出门，几乎都闷在自己房间里。 一直到隔天中午，才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席间阿b努力想要活跃气氛，一个劲描述自己在街边遇上的醉汉，却只有胡筱柔干巴巴地应和着笑了两声。 吃罢午饭，很快就到了日常训练的时间。 胡筱柔换好了衣服，拎着包在颜浔阳门口徘徊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 颜浔阳半决赛被淘汰，在这里其实已经没有比赛可打了。 他留在这里，也就是躲避一下媒体，顺便陪自己打总决赛。 就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吧—— 她甫一转身，房门便打开了。 颜浔阳一身t恤短裤，就连运动包也跟平时一样塞得鼓鼓的：“去训练？干嘛不叫我？” 胡筱柔眨巴了下眼睛，有些心虚地反驳：“我刚来过，还没喊你，你自己就出来了。” 颜浔阳也不戳穿她，拉了她手就往电梯间走。 电梯匀速下行，胡筱柔悄悄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咽了下口水，深吸了口气，才犹豫着开口：“你最近有没有上网……” “你忘了霍总的要求？”颜浔阳抬手掐住她还带点儿婴儿肥的脸颊，“赛前不许刷微博，不许泡论坛，不许打游戏……” 胡筱柔一边挣脱他铁钳一样的手指，一边嘟囔：“好、好疼……松、松手！…… 颜浔阳这才松开，语气平平地表示：“我都没用力。” 胡筱柔捂住脸，那些酝酿了半天的话，怎么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第六十三章 彼此之间 训练项目还是那些，该跑的跑，该跳的跳。 颜浔阳整个晚上都沉默得有些过分，胡筱柔到底心虚。 跑完步，她拿了跳绳，心不在焉地在打沙袋的颜浔阳边上跳。 “你手背上还有伤吧？” “嗯。” “不用好好休息一阵子吗？” “没事。” …… 胡筱柔坚持不懈地找了会话题，终于开始呼哧呼哧喘气了。 颜浔阳叹气：“先休息会吧。” 胡筱柔赶紧收起绳子，拉了垫子在他身边坐下。 颜浔阳从包里找了运动水杯，拧开递给她。 胡筱柔道了谢，一连喝了两大口。 “那……”她握着水杯犹豫了半晌，结结巴巴道，“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吧？” 颜浔阳愣了下，随即伸手使劲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看到又怎么了，你跟他交往过，我又不是不知道。” “不生气？” “不生气。” 胡筱柔缩了缩脖子，觉得他的力道大得简直要把她头发都薅下来了。 为了表明自己真的不介意一样，颜浔阳微微侧过身，亲昵地吻她因为刚喝过水而有些湿润的唇瓣。 胡筱柔努力想要热情回应，却总觉得跟不上节奏，亲着亲着就有点喘不过气来。 明明……就是在生气吧！ 但他偏偏就不肯承认，训练照做，情话照说。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不动声色的愤怒，胡筱柔既也不能理解，也毫无解决办法。 网上的对骂已经白热化了，连帮胡筱柔管理微博的工作人员也不敢冒头了。 胡筱柔自己倒是淡定了不少，每次看得胸口发闷，就安慰这其实是颜浔阳在发火呢。 面对一只喷火龙，可比抱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安全多了。 起码，你看得到啊—— 她甚至还摸去白源那个粉丝暴涨的账号看了看。 当时，她要是能够果断拒绝，就不会有后来的伤害。 对白源，她始终是抱着歉疚的心理的。 这样的报复行为，即便不入流，也没办法让她产生仇恨心理。 就如同他之前的那些付出和追捧，并没能让她生出爱意。 因为不在乎，因为不曾寄予希望。 自然，就没有了失望和怨恨。 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拿手机刷着网页。 一只手累了，便换一只手。 刷着刷着，消息提示突然开始猛增，震动声响个不停。 新一波的骂人攻势又来了？ 早知道这样，就听阿b的，把消息提示全关了。 她翻了个身，做了小半天心理建设，才点开提示。 页面最上方的那条消息已经不知被转发多少回了，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 原始微博居然是颜浔阳新发的，花花绿绿的九宫格照片，全是和马骁骁的合影。 有两人一起吃饭的，并肩坐车的，手挽着手看游轮的，雪地里戴着同色围巾同色手套的…… 配图文字只有短短的一行：“英博胡筱柔我表妹。” 胡筱柔彻底懵逼了，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也没搞懂他这个时候发这些“暧昧”照片的意义。 想告诉人家，自己跟表妹有“不伦恋”？ 你刚刚输掉了比赛，大家才刚把目光从赛场上挪开一小会儿好吗！ 她茫然地点了刷新，转发里不乏各路人马的声音，出现最多的还是颜浔阳自己的粉丝。 “颜神你干嘛还维护那个绿茶婊啦！那个男的又不是她表哥！” “不懂不要乱说，颜神的意思是眼见不一定为实，没准人家别有隐情嘛！” “就是，没准就是个stalker脑残粉，照片都是合成的……” …… 胡筱柔眨巴了下眼睛，总算有点跟上节奏了。 握着手机发了半天呆，也没组织出一句比较靠谱的话来回应。 谢谢你的善解人意？ 感激你的出声维护？ 她赤着脚跳下床，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最终还是选择拉开门，径直往他房间冲去。 颜浔阳发完照片，就直接冲澡去了。 刚把洗发乳揉出泡泡，房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仿佛有千万只马蹄在踩踏。 他拧开喷头冲干净泡沫，随手披上浴巾出来开门。 门才被拉开一条缝，就被蛮力一下子推开了。 胡筱柔也不管他到底什么打扮，扑上来，搂住脖子就亲。 一只脚踏在他脚背上，额头撞到他鼻子，手抓住肩膀后被残留的泡沫影响，打着滑就掉了下去…… 颜浔阳不得不暂时把人推开，低头去够即将掉落的浴巾。 “怎么了？” 胡筱柔胸膛使劲起伏了下，晃了下手里的手机屏幕，说：“我看到你跟马骁骁的那些照片了。” 颜浔阳恍然，有心要逗她，随口道：“所以是吃醋了，来报复我？” “我……” 颜浔阳指指有些发红的脚背：“我还奇怪呢，你怎么上来就踩，还拿脑袋撞我鼻子。” “不是啊……”胡筱柔着急起来，脸都涨红了，“我不是吃醋，我是想谢谢你……是高兴，对是高兴！” “我跟别的女人抱一起，你还高兴？” “不是……” “你明明才说了高兴。” “我……我……”胡筱柔干脆死箍住他脖子不放，把脸整个埋进他颈项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高兴……你不信他们，你信任我！我、我以后也只都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说什么，你都信任吗？ 颜浔阳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慢慢地伸手回抱住她。 走廊里常年无白昼，但因为有了电源和灯光，也如无时无刻不被日光照耀的极昼一般。 第六十四章 高山之巅 第六十四章高山之巅 wka总决赛就在这样一片吵闹中，拉开了序幕。 女子组的比赛照例排在前面，48公斤级也仍旧是第一场。 胡筱柔靠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慢慢地把护齿含进嘴里。 对面的女孩是戴着金腰带上场的，娴熟的脱去累赘的外套之后，不时扭头去跟身侧的教练说话。 郭易林揉着她的肩膀，声音苍老而笃定：“别多想，就跟平时差不多，尽量打就好。” 胡筱柔点了点头，脑子里回想的却是之前看过的比赛视频和资料。 wka的女子48公斤级冠军，金腰带熠熠生辉。她来再一次卫冕荣誉，而自己，则要争夺！ 去年的时候，jul还在，她甚至没能进入4强战，铩羽而归，挨了一堆骂。 今年的比赛，外界对她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看好的。 毕竟，她输了太多场。 对手又是世界冠军，连续持有金腰带三年，经验老道。 可连呼声最高的颜浔阳都输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尤其是比较铁杆的英博粉，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医的态度，愣是在一片男女关系的八卦浪潮中坚守着。 上了擂台，就是上了战场，输赢才是关键。 胜者称王，败者为寇！ 锣声响起，胡筱柔起身往擂台中央走去。 裁判张开手臂，控制着两人的距离，硝烟味却怎么也阻挡不住。 搏击比赛不是原始斗殴，它有其自有的规则，置身其中，每一步游走，每一次出拳，都是在竞争。 出乎其他人的预料，胡筱柔虽然看起来斗志高昂，进攻*却没有那么强烈。短时间内数次的近距离接触，双方都打得非常的客气。 观众席里有不耐烦的嘘声响起，他们要看的热血澎湃的格斗，而不是淑女与绅士的舞蹈。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时间，连霍英博都忍不住过来探视：“没事吧？身体不舒服？还是太紧张了？” 胡筱柔额头上全是汗，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教练，我觉得……我的点数，不算差吧？” 郭易林愣了下，随即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你……有在算有效击中？” 他还以为她没彻底走出受伤后遗症，不敢往前冲。 这样说来，她的上一场比赛，也是差距不大明显的点胜。 难道，真的开窍了，知道计算了？ 郭易林难得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再看胡筱柔的眼神都有点飘移了。 不是他见识少，而是智商这种东西，一向不大好补啊！ 第二局比赛开打，胡筱柔的进攻节奏明显加快了不少，出拳也凌厉了许多。 霍英博瞅着瞅着，忍不住就瞥了坐在自己身侧的颜浔阳一眼。 他也是业内，并不是完全看不懂拳路的人。 胡筱柔刚刚那一套鞭腿加回身摆拳的组合，怎么看怎么熟悉。 人说夫妻俩一起生活久了会越来越相像，这两人天天一起训练，比赛风格却有点互相置换的感觉。 胡筱柔从颜浔阳那学了点智商，而颜浔阳……在那些不懂行的外人看来，他上一场比赛的表现，也确实跟胡筱柔状态低迷的时候很像。 颜浔阳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不大客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抬头去看场上的比赛。 霍英博讨了个没趣，摇摇头叹气。 你们俩要是能互采所长，好好恋爱，天天向上，老板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第三局比赛结束，胡筱柔拿了个不多不少的劣势——击倒一次，还被数秒了。 场下观众的热情，却因为那一次击倒而起来了不少。 如果她能一摔不起，直接被ko掉，那就更加精彩了。 搏击就是这样，上一秒还攻势凌人，下一秒，就可能跪倒在没能及时防备住的冷拳之下。 没人能永远站在拳台上，也没人敢保证自己不会死在上面。 如同在荒野中为生存而杀戮、奔跑的兽类，竞争的终极，在自己的生命上。 jul曾经很迷恋一部关于登山的电影，胡筱柔陪着看了无数遍，始终不懂那些登山家为什么非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攀登。 想要看得更高，在飞机上不也一样？ jul只是哭笑不得地拍她的肩膀，重复那位英国登山家的话： 因为对他们来说，山就在那儿。 7年过去了，胜利始终没能彻底属于她。 对于胜利的执着，却由jul那里，由那些登山家那里，无声无息地传染到了她身上。 对于站上擂台的他们来说，“山”也在那里。 哪怕危险，哪怕高不可攀。 它明明白白地矗立在那里，怎么忽视得掉呢？ 无数登山家难逃葬身高山的命运，无数竞技者意外死于赛场。 后继者却仍旧趋之若鹜，像水流奔赴汪洋一样不顾一切。 胡筱柔靠在围绳上，侧头把脸埋进围绳外的颜浔阳颈项：“我是不是，忘了做一件事情？” 颜浔阳愣了一下，“什么？” 她微抬起头，张嘴在他脸颊上轻咬了一下。 “我要是也输了，你记得……也咬回来呀。” 直到她再一次带上护齿，绑紧拳套，回到八角拳台的中央，颜浔阳才终于记起那个月色下的随口约定。 你的伤，不会影响比赛？ 影响了的话，你怎么赔我？ 让你咬回去一口？ 那你记好了，我要是输了，就来啃你脸。 他不由自主笑了一下，仰头看向高而明亮的拳台。 脸颊上还残留着熟悉的气息，与其说是“啃”，更像一个带点惩罚性质的“吻”。 突如其来，却真真切切安慰到了只能坐在板凳上的他。 怎么能忘了呢，他们一直是同路的人。 他输了，还有赢的机会。 她赢了，于是继续和失败做斗争，努力走得更远一点。 --------------------------------------- 比赛很快就到了第四局，场上的形势却开始胶着。 短短的二十几分钟里，胡筱柔的体力迅速流逝，本来就不大聪明的脑子也开始混沌起来。 躲避对方的进攻和刻意的计算有效攻击实在太费脑子了，直觉再一次满是诱惑力地主宰了她的比赛。 她一次次的将人往围绳上逼去，也一次次被对方的重拳击中。 两人抱压在围绳上翻滚时候，裁判都没能及时阻止，以至在勉力拉开她们时被带得一起滚了一圈。 三个人的体重压得数层围绳都岌岌可危，下面的观众更是吓得纷纷离席——这要是被砸到，分分钟是要出人命的！ 坐的远的观众则激动不已，完全没了刚才那副嫌弃女子赛事不够激烈的颓废模样，喝彩声一波接着一波。 这场景，蓦然就让场上的胡筱柔想到了古罗马的斗兽场。 像吗？ 她是笼中供人取乐的野兽吗？ 晃神的瞬间，对方的勾拳已经到了眼前。 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戴着手套的双手护住了头脸，作为后手的扫腿紧跟着到来，下盘不稳，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 即便有头盔的保护，腰背重摔在地上的感觉也非常不好。 但她已经顾不得了，自由搏击是站立式格斗，倒地就要失分，长久倒地就是认输！ 她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或许是她爬起的动作太过迅捷，也可能是她脸上的血渍太过骇人，场下的掌声震耳欲聋，几乎要超过她耳朵里的轰鸣声。 这是从哪儿来的声音呢？ 这些又是什么人呢？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先要躲过去，要躲过这一拳！ 这个角度太致命了，绝对没办法硬接下来！ 胡筱柔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在第五次招架住对方拳头的同时，抬脚踢向了对方因为进攻而露出的空档。 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在瞬间瓦解。 到了这个时候，任何一次有效的有力打击都可能让比赛直接结束。 谁被ko，谁成功摘冠，几秒钟就能产生逆转。 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胡筱柔甚至是被裁判从对方身上撕扯下来，带回角落的。 只剩下一局了！ 她听到有人这样说，不知道是霍英博，还是郭易林。 她把护齿吐掉，侧过头，看到的却是颜浔阳的脸。 挨得那么近，一脸的担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满是汗渍和血渍的脸。 狼狈，憔悴……真是太难看了！ 胡筱柔下意识就把头扭了过去，然后就听到他问：“怎么了，脖子扭到了？” 胡筱柔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助理已经把水拿过来了，她只好先低头漱口。 休息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了，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叫嚣，一点不比台下的观众安静。 这就是她选择的道路，通向成功，也通向死亡。 所以父母反对，所以掌声遍地，辱骂如影随形。 再一次走向场中央时，胡筱柔不由自主想起jul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想起6年前他拿着冠军奖杯，带着金腰带，从擂台上下来，满身荣耀，意气风发。 那眉眼愈来愈近，渐渐变成了颜浔阳的模样。 从荣耀，到颓败。 就连雪亮的闪光灯，记者黑漆漆话筒下的责问，都那样的相似。 他们一路行来，胜负荣辱始终系在自己身上。 所有的旁观者，永远也只是旁观者。 汗水滴落在睫毛上，很快又因为她急速的移动而被甩落。 落到嘴唇上的汗滴却没那么容易摆脱，一点一点渗入口腔，又咸又湿。 再一次将对手抱着对手压倒在围绳上的瞬间，胡筱柔的目光正对上底下一张观众激动的脸。 他满脸通红，双眼的光芒比她的对手还要炽热，张大嘴巴大吼着： 杀死她！ 杀死她！ 胡筱柔不知道这个“她”到底在指代自己，还是在指代对手。 但着念头冲进脑子里的瞬间，自己的膝盖已经用力地顶向了对方柔软的腹部。 并不是抱着要杀死她的目的，甚至还因为那一声声的怒吼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她想要向他大喊：我来比赛，可不是为了达成你的这种目的！ 就像背负大量的装备，攀登风雪中的高峰一样——“山”在那里，所以要继续前进。 跟任何人的夸赞或者鄙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才是她的理想，或许并不伟大，甚至没有什么足够叫人敬佩的深度。 但她选择了，她为之奋斗了，并不想被人这样胡乱地下错定义。 可她已经转身，对手也已经吃下膝袭，尝试再次进攻。 至于那张脸，早已经被甩在身后。 在输赢面前，区区一个观众又能算得了什么？ 胡筱柔抬手招架了她的快速飞踢，胳膊火辣辣的疼，脚下的步子却并未退却。 远踢近摔，距离缩短之后，踢这个动作就变得有些鸡肋了。 她看准时间，右拳挥出，摆了个交叉迎击的模样，对方甫一抬手，左手立刻转为勾拳击肋。 这几下动作快逾闪电，台下的观众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重重地直倒下去。 胡筱柔往后退了一步，勉力站稳。 裁判飞速地抠出那女孩口中的护齿，保证她呼吸顺畅，并扶住她的双腿辅助急救。 这场景再熟悉不过，甚至胡筱柔自己都亲身经历过。 可在这时看来，却都不真实得有些茫然。 如同银幕中的登山家一样，她筋疲力尽，一步步往山顶走去。日光穿透风雪，铺照在她身上。 同时，也照在那些距离山顶仅有数百米之遥的同伴尸体上。 有人成功，就注定有人落败。 葬于高山之巅，犹如将士战死沙场一般悲情而无奈。 第六十五章 月色溶溶 第六十五章月色溶溶 得知那位前wka冠军得主的检查结果了，胡筱柔才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人希望自己终结别他人的职业生涯乃至生命，至少她从未这样想过。 霍英博却不容她放松，拿了一整叠资料给她看：“现场的采访可以胡乱糊弄，接下去的几个特约却不能推的——回国之后还要谈话节目要上，可别乱说话！” 胡筱柔苦着脸看他：“霍总……” 她宁可再当一次举牌宝贝啊！ 冠军毕竟难得，哪怕是女子赛事，也是很被重视的。 胡筱柔人还没回国，行程表已经排得满满的，甚至还有一些代言和商演的邀请。 至于网上那些琐碎的谣言八卦，在成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对于胡筱柔来说，网上的那些辱骂可以忽略，逼到面前的记者和主持人们，却是没办法回避的。 她颓然地抱着东西回到房间，正撞见颜浔阳冲完澡出来。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怎么这个表情？” 胡筱柔耸肩，把资料都扔到床上：“我都不想回去了，这简直比打比赛还难。” 颜浔阳随手捡起一张资料瞄了两眼，把搭在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张臂将人揽进怀里：“那我们就不回去了。” 胡筱柔翻了个白眼：“不回去干嘛？” “国外也可以打比赛嘛，舞台还比国内更大。” 胡筱柔抿嘴：“国外也有好多记者。” 颜浔阳下巴抵在她头顶上，闷笑出声。 头发上的那些水珠，纷纷坠落，滴落在胡筱柔肩膀上、颈项里，滑进衣领深处。 胡筱柔尴尬地躲了一下：“快去擦头发啦，冰得要命。” 颜浔阳却更紧地箍住她：“我说真的，你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英博？” 胡筱柔有些震惊地抬起头：“你要走？” 颜浔阳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以后——人又不是一棵树，总不可能永远待在一个地方。” “为什么不能是一棵树，为什么不能待在一个地方？” 颜浔阳无奈地叹气：“因为即便是树，也并不是种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个道理你总是听过的。” 胡筱柔觉得他身上湿润的水汽，也随着这声叹息一起滴滴答答化成雨，落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我在英博过得很好啊。” 颜浔阳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将冰冷的唇贴在了她的嘴唇上，亲昵的碾磨、舔舐。 拥抱久了，身上的水渍虽然没有彻底干涸，也渐渐带上了体温，湿润而温暖。就连嘴唇，都烫得像是在生病…… 空调呼呼地吹着，床铺上还胡乱散乱着大叠的资料。 身体压在上面，像是被碎石硌着一样难受。 胡筱柔挣扎着往床头的方向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 颜浔阳到底不是木头，只得停手，“不行吗？” 胡筱柔涨红了脸，半坐起来，两只手掌撑着身体又往后退了一点。 颜浔阳叹气：“到底怎么了？” 胡筱柔咬了咬嘴唇，抬手往床柜那摸去。 颜浔阳随着她的手掌动作往那看去，一个台灯、一台电话机、一只拿掉了笔帽的圆珠笔…… 依照胡筱柔打人的经验和实力，真要打人，也不需要这些器具的辅助……既然不需要…… 颜浔阳无不尴尬地想到，难道她看到了自己藏在抽屉里的东西？ ——但这么主动的画风，也实在不适合胡筱柔。 “我说了不会勉强，我们……” “啪！”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颜浔阳这才猛然想起，墙上还有开关。 这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直到胡筱柔犹犹豫豫地挨近，才终于醍醐灌顶，再一次回拥住熟悉而柔软的躯（和谐）体。 一时间，房内就只剩下冷气和呼吸的声音。 窗户并没有彻底关紧，窗帘偶然被风带起，满床都是溶溶的月色。 第六十六章 归去来兮 第六十六章归去来兮 隔天一早，胡筱柔是在早餐的香气里醒来的。 床头边的小桌上摆着抹好了黄油的面包，煎得焦黄的早餐猪肉肠，味道浓郁的意大利咖啡，床的另一边却空荡荡的没有人。 8点多！ 胡筱柔吓了一跳，立刻就要爬起来，稍微一动就觉得全身酸疼。 她毕竟也不是铁打的，昨天白天才打了一场高强度的比赛，整个晚上又没休息踏实。 下床后，更是觉得两腿发软，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 浴室门“吱呀”打开，颜浔阳套着居家服探出头：“醒了？” 胡筱柔刚才还不觉得，现在看到人，却多少有点脸皮发烫。 她轻轻“嗯”了一声，颜浔阳趿着拖鞋往外走了一步，在她嘴唇上轻蹭了一下，“起来了就去刷牙——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当然有，全身上下都是！ 对着颜浔阳那张满是笑意的脸，胡筱柔还是怂了。 她垂下头，踢踢踏踏地跟着进了浴室。 狭小的空间里还残留着熟悉的沐浴露味道，镜子上沾着浓浓的水雾。 她竭尽全力想要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偏偏颜浔阳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一个劲的问东问西，甚至连牙膏都给挤好了。 胡筱柔忍无可忍，终于把人赶了出去！ “柔柔？” “……” “胡筱柔？” 胡筱柔气得在屋里跺脚：“你回自己房间去！别一直在我门口！” 这样是要把全部人都招来吗？！ 颜浔阳也很无奈啊，一大早起来，衣服都还没换呢，就被女朋友从房里赶出来，怎么想都离不开一个“惨”字。 “可我还没吃早饭啊。” 胡筱柔扭头去看床头的小桌子，确实，这么多东西一看就是两个人的份量。 一个人吃的话，就是给重量级的运动员，也实在太多了。 她犹豫着重新打开门，颜浔阳立刻就挤进来了。 “要不要这么狠心？”语气还十分控诉。 胡筱柔结巴：“什、什么？” 夜里那种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感觉，又一次侵袭了她。 颜浔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屋里转了一圈，欲言又止的模样。 胡筱柔把早餐分好，拉了凳子坐下了。 “吃饭吧。” 颜浔阳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蓦然凑近，压低声音问：“你实话实说，我昨晚是不是表现得很差？” “噗——” 胡筱柔一口咖啡全喷他脸上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还是胡筱柔功力浅，先跳起来找纸巾抹布。 颜浔阳抹了把脸，对着满手的咖啡，也有些气不顺： “你那反应是什么意思啊？” 胡筱柔一边帮他擦，一边一忍不住嘟嘟囔囔：“你才是……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颜浔阳的表情有些开裂。 “你听话到底能不能听重点！”这一下，胡筱柔不但脸涨得通红，连脖子、手臂都是红的，“你怎么能那么污！你脑子到底都撞得什么啊！怎么什么都能想到那些事情上面去！” “我污？”颜浔阳手指用力地掐进面包里，“是谁一大早把我赶出门，像被丢厨余垃圾一样。我猜测一下，也是情有可原吧？” “谁说你是厨余垃圾了，”胡筱柔咬牙，“你脑子坏掉了吧！你一直待在我这里，让他们误会怎么办。” “误会什么？” “……” 颜浔阳无奈：“明明是你奇怪——我们最近不都住一起？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犯不着这么掩耳盗铃的要赶我走嘛。除非，你是真不喜欢我，讨厌我，腻了。” 胡筱柔的注意力却全被另一句吸引了，坐如针毡地看着他：“他、他们都知道？全部人？” 颜浔阳回了她一个“不然你以为”的眼神，把剩下的香肠塞进嘴里。 胡筱柔真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哀嚎着趴在桌子上发呆。 颜浔阳也对她这种自信感觉到了吃惊，到底什么样的智商，才会坚信自己十天半个月跟人“同居”，隔壁的室友们会不知道呀？ “你怎么都不提醒我，都怨你！” 颜浔阳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在擂台上把智慧都用尽了，所以平时才能蠢得这么理直气壮。 “知道了也没什么吧，又不是什么坏事。”颜浔阳拍拍她肩膀，“那天霍老板盘问你，你不也装死蒙混过去了？” “那怎么能一样！” 胡筱柔狠瞅着他，霍英博知道，跟全部人知道，完全是两个概念了好嘛！ 等到了下午集合一起准备离开，胡筱柔果然留意到，无论搭乘巴士，还是排队过安检，大家习惯性的都会把相邻的位置让给他们。 至于他们俩为什么一齐出现这种小问题，压根没有人去过问。 简直，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知不觉，他们俩竟然已经走得这样近了。 近到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了，她才蓦然意识到。 为了避免被围堵，他们公布的行程和实际情况是有所出入的。 下了飞机，一行人立刻就上了英博的车，飞也似的往回赶。 胡筱柔在飞机上睡迷糊了，现在还有点发懵，把脸埋在颜浔阳肩膀里抱怨：“怎么还不到，我还想再睡会……” 颜浔阳也一脸疲惫，懒洋洋地拍着她后背安慰：“好，听你的。” 那宠溺的语气，听得不远处的阿b汗毛都竖起来了。 “老板，你就不管管他们啊。当众秀恩爱，要处火刑的！” 霍英博自己也累的够呛，哪儿有空跟他凭：“管人谈恋爱？你怎么不去管？我要有这个本事，我还开什么搏击俱乐部，直接弄婚配公司去得了。” 做老板也很累好吗！ 数钱也不是那么好数的好嘛！ 他也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再说，让那些有的没的通通都先靠边。 可怜英博俱乐部那些在馆上课的会员，临时听到消息说霍老板带队归来，都激动得要泰桑带着迎接一下。 泰桑看着人也不多嘛，本着“与民同乐”的心情，匆匆忙忙地在门口弄了个小欢迎仪式。 甚至还给准备了条欢迎横幅，热情洋溢的在门口等着。 俱乐部的商务车停下时，欢迎队伍都还有点小小的骚动。 先下车的是老板霍英博，两个黑眼圈又大又明显，佝偻着腰，仿佛随时都会厥过去一般。 然后是因为前一天太高兴，喝多了酒还没完全缓过来的郭易林，眯着眼睛、歪戴着棒球帽，跟纵（和谐）欲过度似的。 接着，是因为连日指挥水军战斗，奔波劳累的外联，当然也是一样的干瘪、士气不振。 营养师阿b倒是神采奕奕，可谁要看他呢？ 大家都死盯着车门，等着冠军们下车。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最后还是司机忍不住，探头去观望：“哎呀，霍总，颜神他们又睡过去了，得找人给搬下去啊。” 总之，这完全就不像一支得胜归来的队伍。 死气沉沉、疲惫不堪，说是残兵败将都有人信。 其中一个女会员于是忍不住感慨：“颜神的失败，果然还是给英博很大很大的打击呀。” 其他人这才恍然，纷纷点头。 又有男会员表示：“屁个神，还不如咱们柔妹呢，就是个花瓶！” 虽然说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但男神女神的吸引力太大，登时就把两位会员的性别引力完全屏蔽掉了。 一个我男神如何如何厉害，这次失利不过马失前蹄。 一个我女神这样才叫充满希望，你那男神算个屁神，丢人都丢到国外去了。 一个我男神排名高，多条金腰带在手，逼格远超你这个满是希望的女神。 一个我女神年纪小，志气大，有拼劲迟早要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 最后还是边上围观的也听不下去了，纷纷撤退。 颜神和柔妹都已经走了好吧，还是拉着手进去的呢。 俩不相干的傻货在那玩模拟战争，真是吃饱了撑得！ 可怜外联辛辛苦苦了大半个月呢，回国前越洋电话都打了无数个，话费直逼四位数。 没想到，最后却从被这小小的掐架影响——自家俱乐部会员内部传出“英博士气低落，颜浔阳立足艰难，胡筱柔虽然夺冠却不受重视”的劲爆传言。 这简直忙里添乱，愁上加愁！ 胡筱柔一回自己房间就扎进被子里继续睡，鞋子都没脱。 颜浔阳也累得够呛，面前替她把被子盖好，蹬掉鞋子，也钻了进来。 这一觉，睡得真是今夕不知何夕。 大约是醒过一次的关系，胡筱柔睡得异常沉稳，颜浔阳却始终踏实不下来。 一时梦到比赛失利，一时又梦到自己ko别人时满场喧闹。 失利时粉丝歇斯底里，哭得比他自己还伤心；赢的时候群情激昂，笑得比他自己还开怀。 他翻了个身，正对上胡筱柔还带点儿婴儿肥的侧脸。 她睡得极沉，连呼吸都绵长到几乎感觉不出来，只温热的体温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生命迹象。 颜浔阳叹气，轻轻地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胡筱柔最近跟他一起待惯了，一靠近就直接把腿架到了他大腿上，双手也牢牢地缠了上来，活脱脱一只无尾熊。 “胡筱柔，做人要是都跟你一样傻，什么都不爱想，那就好了。” 颜浔阳一手抚着她温热的后背，一手往后垫在脑海，看着天花板上素净的吸顶灯发呆。 回国了，马上就有新的比赛要打。 马上，也要面对那些等待良久的媒体。 胡筱柔害怕，他又何尝不是呢？ 或许也说不上是害怕，只是觉得麻烦，担心随后的一系列事情。 压力这种东西，是会不断积累的。 而他的合同，也确确实实只签了一年。 胡筱柔拿金腰带，私下不少俱乐部跃跃欲试来邀请。 他虽然半决赛失利，但毕竟还有之前的成绩在，仍旧是不缺少邀请的，其中不乏中外大型机构。 自由搏击竞争异常残酷，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也更加严苛，这是真正打一场少一场的竞技。 没办法保证自己的状态，不但荣誉不再，甚至可能直接命丧当场。 国内的比赛虽然多，整个行业的发展却还是远远不够规范。 像ufc、像k—1，这样的专业机构更是完全没有。 他不是胡筱柔，他已经成名，年龄虽然不大，却也已经到了一个选手需要综合考量各种因素，制定综合因素周全的训练计划和比赛安排的时期。 英博的氛围当然好，但这一次因为体重差点超标，而不得不节制饮食，进而导致体能下降影响比赛的事情，也让他意识到了小俱乐部与国外专业体育经理人的差距。 他个人的问题固然很严重，俱乐部却也同样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问题所在。 第六十七章 尴尬访谈 第六十七章尴尬访谈 对于胡筱柔要参加的采访和访谈，英博一向是非常注重的。 倒不是说那些节目有多大牌，而是胡筱柔的镜头恐惧症，真的是非常非常严重。 其中最叫霍英博担心的，就数那个叫做“柠檬直播间”的网络访谈了。 特地留出了三天时间，专门给胡筱柔准备。 那个“柠檬直播”的主持人看着漂亮，说起话来滑不留手，偏偏关注度还奇高。 英博有点舍不得这个节目的热度，又怕胡筱柔吃亏。 外联想到的办法就是尽量沟通，先要个台本，拿回来给胡筱柔好好练习一下。 霍英博其实有些不放心，但又想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也就大胆地放胡筱柔去了。 胡筱柔是真怕摄像头，尤其是直播！ 明明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临到了那天，还是磕磕巴巴，一副惶然无措的样子。 这边节目还在播，外面的视频评论区已经热闹翻天了。 各种惊惶系列表情截图一张接一张，连聚在英博看直播的会员们都截了不少。 在群里发过一波后，更多闲的发慌的人加入到了截屏大军里。 胡筱柔哪晓得这些，依旧努力地回忆着背诵的那些东西，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了，又要挨骂。 主持人被她的紧张态度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在提醒了好几次“不用太紧张”都没有用之后，便想插个随意些的话题轻松一下。 “胡小姐，大家都喜欢喊你柔妹，是觉得你像邻家妹妹一样可爱吧？” 胡筱柔腼腆地笑了笑，眨巴眨巴眼睛，没吭声。 这也是霍英博的教导，突然出现陌生的问题，答得出的就答，答不出来就装死、傻笑。 主持人眼见问题没达到预期效果，又加了句：“您自己的话，比较喜欢人家怎么称呼您？” 这个问题很简单嘛，简直送分题，可以回答！ 胡筱柔在心里下了判断，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 主持人也赶紧往前坐了坐，然后就听到她说：“都可以吧，不要叫我泰拳婊就好了。” 泰拳婊！ 虽然说八卦大家多少都看过一点，但是听到当事人亲口说出来，那个场景还是很滑稽啊。 主持人笑得花枝乱颤，愣是吃了个螺丝才把话接下去：“还、还有呢？” 还有？ 胡筱柔茫然看了她一眼，犹疑着说：“‘花瓶’……也不大好吧。” “呃……”主持人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花瓶’好像是您同俱乐部的队友，颜浔阳先生的外号吧。” “是啊。” “您这是在替队友叫屈吗？” “算是吧。” “那您比较喜欢他哪个外号？” “除了那个‘花瓶’，别的都挺好的啊。” 坦白的说，采访胡筱柔真是件特别无趣的事情，但主持人现在真是爱死她这个寡言寡语，却不知转移话题，直来直往的性格了。 实在是，适合套八卦的对象呀！ 他们本来是邀请胡筱柔和颜浔阳两个人的，可惜英博只肯放一个出来。 如今，胡筱柔肯大开方便之门谈一谈，那真是意外之喜！ 后面的编导跟主持人打了个“ok”的手势，主持人立刻心领神会，继续循循善诱： “那也总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吧？” “那就还是叫‘颜神’吧。” “为什么？” 胡筱柔其实有点不耐烦起来，但比起磕磕碰碰的背答案，这些问题呢，着实又说不上难答。 感觉也没什么陷阱，便继续一步一步陷落：“觉得挺贴近的呀，他长得是蛮帅的嘛。”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他很帅！” 主持人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跟着跳舞了，这姑娘简直神配合。 “不过，也有人说他近来状态越来越差，留给外界的印象，倒是跟您不大喜欢的那个外号，越来越贴切了……” 胡筱柔的脸色变了，她是不聪明，可也不是完全听不懂话。 套路再深，陷阱地下的獠牙都露出来了，她还是知道危险的。 霍英博说，这些媒体人狡猾得不行，哪怕是同一个问题，换个表达都可能藏着陷阱 霍英博说，你答得来就好好答，答不上就卖萌笑一笑糊弄过去。 霍英博说，你赢了比赛，只要别出格，大家不会太计较…… 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计较呢？！ 胡筱柔不由自主就在桌子下握紧了拳头，带点急促地打断她：“那是他们不懂！” 主持人眼睛发亮：“哦？” “他体重超了，那段时间一直在控制体重，影响了体能，怎么能说是‘花瓶’呢？” “嗯嗯，”主持人眉开眼笑的，“那您觉得，他其实还是很有实力的，对吗？” “那是当然的。” “我们知道，颜先生去年打败了您的老师泰国拳王jul先生，一举拿到全国自由搏击大赛的总冠军。如果这场比赛放在今天，您更看好哪一位？” 这个问题一出，不要说胡筱柔懵掉了，连在电视机前皱眉看着的霍英博都猛地站了起来：“外联死哪儿去了！让他打电话沟通！沟通到哪里去了！” 小会议室里寂静一片，秘书小姐战战兢兢地表示：“他已经直接去、去‘柠檬直播’总部了。” “他去了，你还在呀！”霍英博继续吼，“你去给我打电话，让他们节目暂停！插广告！放音乐！” “好，好！”秘书转身就要往外走，霍英博已经干脆掏了手机出来，“算了直接报号码给我，我自己打。” 而另一个屋里，泰桑他们已经直接开始骂娘了。 “卧槽这个女人太阴毒了！” “颜神这人太坏了，问这种问题，是欺负咱们柔妹人傻还是什么意思？” 群情激昂，一直坐在后面的颜浔阳反倒挺平静的，只淡淡说了句：“听听她怎么说也行嘛。” 泰桑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眼皮直跳。 感情这位还真想听听胡筱柔心里的想法！ 可是，凭他跟胡筱柔多年的交情，这种事情压根不用问啊！ 在胡筱柔心里，谁能比得过参天大树一样的老师呢？ jul输了金腰带给颜浔阳的那天，她可是闷在屋子里哭了很久的。 那模样，活脱脱是jul遭贼了，被谁卑鄙无耻偷走了东西。 颜浔阳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讪笑着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小小的四方空间里，胡筱柔的表情近乎于放空。 主持人却还是不愿意放弃，加重了声音再次提醒：“胡小姐？” 胡筱柔这才回神，下意识就说了句：“在我的心里，jul老师永远是最强的。” “那您的意思是说，您觉得jul会赢……” “难道在你心里，你的爸爸不厉害，你的老师不厉害？” 出乎主持人的意料，之前答话答得跟便秘似的胡筱柔，突然就开始主动出击。 可她问完这一句，似乎再一次意识到了摄像机的存在。 她目光游移地打量了周围人一圈，声音含糊地问：“这个节目跟你们之前说的不一样……我要回去了。” 如果是录播，主持人真想冲着后面喊一声：“这段掐掉！” 实在是太不严肃了，为什么上访谈节目上到一半，可以说肆无忌惮地说什么“我要回去了”！ 你以为你是来上厕所啊！ 虽然我们是网络直播，但我们的团队是很专业的好不好！ 但她还得微笑着装着没听到，兴致盎然地继续提问：“您拿父亲和老师来举例，是想说明jul老师对您的特殊性吗？” 胡筱柔抿紧了嘴巴，半天才点了下头。 “那颜先生对您来说，就不特殊了吗？” 胡筱柔点到一半的头顿住了，停滞了好几秒之后，有些艰难地说：“不是，他是我男朋友。” 真是实诚啊！ 主持人自己都有点不忍心起来：“那您的意思是说，男朋友比起老师来，还是老师更重要？更值得仰望？” 胡筱柔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闭紧了嘴巴盯着她。 主持人还不知死活地追问：“是这样的意思吧？” 他们在直播里僵持着，评论区已经爆炸掉了。 此时打开弹幕按钮的话，几乎整个屏幕都塞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文字，密集到连脸都遮住了： “哈哈哈哈！” “2333333” “老师vs男友，世纪大战！新老拳王新战法！” “恶心的泰拳婊去死！” “抱走我颜神！” “柔妹可爱！耿直！我喜欢！” “主持人我爱你！” “柔妹可怜！” “主持人gj！” …… “柠檬直播”的关注度能够这么高，由此可见一斑。 原因，也可见一斑。 胡筱柔的表情在屏幕里凝固了足足有好几分钟，然后，就那么站了起来。 “柠檬直播”上线以来第一次，受访嘉宾默不作声地，以看不到脑袋的方式，绕过跨国椅子，绕过桌子……离场了。 第六十八章 飞鸟不鸣 第六十八章飞鸟不鸣 胡筱柔漫无目的地在广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骑单车的男孩女孩从她身侧经过，嘻嘻哈哈笑了一路；卖气球的小贩握着大把的动物气球，像是一棵没有根我移动大树；吃饱喝足的鸽子懒洋洋的在洒了玉米粒的空地上走来走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多吃上一口。 头顶上青空湛蓝，双脚下草地如茵。 只有她，笨得像头猪，连拖在身后的影子都那么曲扭难看。 兜里的手机嗡嗡嗡的响个不停，她掏出来看了眼名字，最终还是默默地放了回去。 霍英博、外联、阿b、泰桑、颜浔阳、计楠、马骁骁…… 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为什么要接话呢？ 为什么要接那么明显不怀好意的话呢？ jul强，还是颜浔阳强？ 胡筱柔狠狠地抓了抓头发，这么难的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算难回答。 唯独于她，几乎是无解的。 jul是无敌的。 这件事情并不基于事实存在，而基于认识泰拳之初，踏上擂台之始的那份心情。 从她16岁开始仰望着这个并不算高大的泰国人，每走一步都想要问一问他的想法。 就连比赛输了，也只会在他面前哭得肆无忌惮。 那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却胜似父亲。 即便他老了，即便他真的打不动了，那也并不妨碍最初那个背影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 今年的泰国之行，更是让她坚定了这一信念。 他的老师确实可能会输，甚至可能输光所有金腰带。 但在她心里，一定是永永远远的，巅峰王者。 谁都可以忘了他，唯独她，不能够也不允许自己去忘记。 她曾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如今却不得不承认，她亦看到了身为拳手注定的命运。 如新月盈满，终将损减。 每一个新生儿诞生的同时，总也有耄耋老人辞世。 颜浔阳也输比赛，但他风华正茂，大好的前程摆在眼前。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会因为这一场比赛就联想到退役。 那些人谩骂颜浔阳的失败，让她愤愤不已。 但等到有人拿他正在体能巅峰时期的选手来和已经逐渐走下坡路的jul比较，她又打心底里觉得痛苦，不公。 如主持人所说，这两人，的的确确都是她在乎的不得了的人。 直播网的热闹已经扩散开了，微博、微信、论坛，到处都流传着刚才那段直播视频的截图和小视频。 屏幕里的自己胆小而畏缩，到了谈及颜浔阳和jul的时候，整个音轨里都是起身时椅子被拉动的“嗞嗞”声。 主持人哭笑不得，又带点惊惶的那几句“胡小姐？胡小姐你去哪儿？”，更显得整个场面滑稽可笑。 如果是马骁骁，如果是计楠，就一定不会把事情搞成这样了。 即便是颜浔阳和jul本人，恐怕也只会客客气气地赞扬，对方是经验丰富的前辈（年轻一辈的翘楚），滴水不漏。 她办砸了事情，害得那么多人一起跟着她一起被调侃乃至嘲讽。 太阳越升越高，她身后的影子也越来越短。 风从树梢间吹过，沙沙声不绝于耳。 不知从那棵树上传来了知了的鸣叫声，一声一声，不知疲倦。 胡筱柔晒得脑袋都有点晕乎了，才找了个喝冷饮的小店坐下来，要了杯冰沙。 草莓和猕猴桃混合着搅拌在冰沙里，又酸又甜。 她却没多大食欲，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不时翻看依旧固执响着的手机。 霍英博、阿b等人的名字照旧轮番出现，唯独之前打得最多的颜浔阳没有了动静。 据俱乐部群里的小女生说，最先放弃的，往往是付出最多的那个人。 一会儿回去，要怎么解释自己这样的行为呢…… 面对霍英博，只要挨骂就可以了。 面对其他人，躲个几天也就好了。 面对颜浔阳…… 胡筱柔皱着眉把冰沙和勺子一并含进嘴巴里，寒冷从嘴唇一路冻到喉头，再随着吞咽的动作往下蔓延。 她要是能想到办法，就不至于现在还在这里游荡。 她的座位靠近门口，每次有人经过，便如乌云从头顶飘过一般带来一阵阴霾。 而这一次，乌云久久不曾飘散，似要劈头盖脸的冲她下一场暴风雨一般。 她正想要抬头看一看呢，突兀的声音突兀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 “你还想在这里呆多久？” 颜浔阳的声音！ 胡筱柔赶紧抬头，果然就是他。 这么热的天气，他连帽子也没带，满头满身都是汗水，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我……”她心虚地抿了下嘴，“天气太热了，我是想……休息一下再回去。” 她说不出jul不够强的话，但见了颜浔阳，还是很内疚的。 明明谁都知道，他赢了jul。 偏偏作为女朋友的她，不肯当众承认他的实力。 “所以就横穿大半个城市，专门到这里来纳凉？” 胡筱柔答不上来，手不由自主地一下一下去戳冰沙上的果肉。 颜浔阳皱眉，四下一打量，伸手来拉她：“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吃。” 胡筱柔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小媳妇似的跟在他身后。 颜浔阳走得极快，脚下的运动鞋鞋带松了都懒得理，只拖着她大步往广场边沿走去。 喷泉、鸽房、自行车租赁点、便利店……胡筱柔有种时间在倒带的错觉，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是开着车来的，骚包跑车座椅被太阳晒得滚烫，甫一坐下去，简直要怀疑是不是闻到了肉香。 颜浔阳却似毫无感觉，单手打着方向盘，一个劲踩油门。 穿广场，上高架，风驰电掣般穿行于车流之间。 经过市中心那家口碑甚好的甜品店的时候，颜浔阳靠边把车停了下来：“你在这儿等会儿。” 做错了事情之后不能作的道理，胡筱柔还是很懂的。 她老老实实等着颜浔阳抱了一大桶冰淇淋回来，迟疑地表示：“吃这么多，阿b要念叨了。” “又不是在直播节目上，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胡筱柔抱着冰淇淋叹气，果然，是真生气了。 车子越开越偏僻，出了新区之后，仍旧一路往北。 北面的公路紧靠长江支流，支流又连着海，一时间知了声、潮汐声交织回荡，连暑气都似乎消散了不少。 终于在码头边停下的时候，胡筱柔怀里的冰淇淋都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 颜浔阳这才侧头看她，随口问：“怎么不吃了？” 胡筱柔打开盖子，大半桶黏稠的奶油在纸筒里流淌。 她自言自语地嘀咕：“都化了。” 颜浔阳像没听到一般，掏了自己手机出来，关机。 胡筱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随手把冰淇淋桶塞回塑料袋里。 颜浔阳就坐那都能听到她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胡筱柔没话找话般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呀？” 那个小广场既不在节目回俱乐部的路上，也从来没有一起逛过。 倒是很久以前，很白源一起去过。 颜浔阳，瞥了一眼她的裤兜：“手机定位。” 胡筱柔的瞳眸瞬间睁大了，随即一把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了电源键关机。 颜浔阳闷笑，又瞄了眼冰淇淋道，“既然冰淇淋化了可以丢掉，为什么人老了就不能老实承认？” 胡筱柔怎么想不到冰淇淋还能关联到jul身上，呆了呆，说：“你生气了？” 颜浔阳叹气：“你做了什么，我要生你气？” “我……” “是因为你不许人家说我是花瓶生气，还是因为你不愿意拿我和jul比较生气？” “……” “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样小心眼的人？” 胡筱柔本来就嘴笨，现在还理亏，哪里还说得出分辨的话来。 她不由自主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膝盖，眼眶也有点发涩。 就是这样才内疚啊，明明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鼓励，自己却连事实都不愿意承认。 眼泪一颗颗落在裤子上，很快就染湿了一大片。 “傻样，”颜浔阳狠狠地扯了扯她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马尾辫，“我要真生气，就不来找你了。你看我像那种喜欢跪舔的人吗？” 胡筱柔抽搐了一下，没吭声。 “说话呀。” 胡筱柔仍旧不说话，垂着头，像是颗晒弯了的腰的豆苗。 颜浔阳无奈地把人拥进怀里，“我只是不服气，为什么在你心里，他输了，还是比我强。明明我才是在你身边的人，我才是将要陪着你一路走下去的人——他是你老师，所以我永远都要排在他后面吗？” 胡筱柔反驳不了，只好继续低着头不吭声。 颜浔阳也给她弄没脾气了，他翻了手帕纸出来，给她擦脸上的眼泪，“你都拿金腰带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 胡筱柔抹了下眼睛，抽搐着抬眼来看他：“又有什么区别？” “自由搏击的冠军可和别的项目冠军不一样，明年要是输掉比赛，金腰带就易主了。以后每年都要哭一次吗？” 胡筱柔给他说得笑起来：“我又不是因为这个才哭。” “那是为什么？” 沉默地在两人之间蔓延着，胡筱柔是不知怎么表达，而颜浔阳，则一直望着远处的江景发呆。 胡筱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只看到茫茫无际的水波。 海风吹得江面上细波粼粼，有白鹭掠着水面渐渐飞高，小而袅娜的停落在桥墩上。 停歇片刻，又继续往上游方向飞去。 不多时，就成了小小的一个黑点。 第六十九章 卫冕战争 回到俱乐部，出乎胡筱柔的意料，霍英博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找她谈话。 她心不在焉地在训练室练了一晚上，又跑网上溜达了一圈，收获了整整一箩筐的八卦和骂声。 霍英博还是没找她。 老板转性了？ 老板还不知这事儿？ 胡筱柔忐忑不安地睡到第二天，起来后，却连颜浔阳也不见了。 人呢？ 她四下问了一圈，大家都是一脸惊讶：“你居然不知道，今天有颜神比赛呀！” 胡筱柔瞪大眼睛：“什么比赛？俱乐部联赛和全国自由搏击大赛都还没开始呀。” 其他大型商业赛她也有关注过日期，印象里并没有什么大型赛事。 泰桑擦了擦汗，“柔妹，你不应该连国内自由搏击的新排名都不知道看了吧？” 胡筱柔有些心虚地撇嘴：“我、我当然知道的。” 随着商业活动什么的增加，她确确实实没怎么关注这些了。 说是不务正业，也并不为过。 泰桑跟她认识这么久，哪里还看不出她底气不足，提高声音强调道：“我说的是男子75公斤级的排名哦。” “……起码，颜浔阳还是排第一的。”胡筱柔嘟囔。 “第二名呢？” “孙、孙佳佳。” 孙佳佳，身高179，前年挑战jul老师失败后，就一直稳坐国内的二号位置。 泰桑看了看时间：“可是，在你们出去打比赛这段时间里，孙佳佳输给了王亚维，郑洋也输了一场。” “然后？” “然后，现在排名第二的是王亚维，他拿到了冠军挑战权。 “……” “而且，他已经申请了冠军挑战赛。” 冠军挑战赛！ 挑战颜浔阳？！ 胡筱柔有点慌了：“你是说今天……老板为什么会同意？！” 颜浔阳的状态调整好了？！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句都没有和他提过。 胡筱柔转身就往外走，泰桑跟在后面安慰：“不要太担心，王亚维这家伙是个擂台刷霸，他的排名水分超级大的。” 但是，即便他是水王，擂台上战况瞬息万变，颜浔阳又在调整期…… 走廊又长又冷清，怎么走都到不了头一般。 她越走，就越觉得一颗心往下坠去。 按时间算起来，王亚维的申请肯定在他们还没回国的时候就递上去了。 那也就是说，颜浔阳应该很早就已经知道了挑战的事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因为不信任？ 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连一起商量的资格都没有？ 胡筱柔脚步不停，一直跑出了俱乐部，才蓦然想起自己连地址都没问。 等她气喘吁吁地再跑回去，泰桑也是一脸茫然：“你不是去看颜神比赛了？” “……他们在哪里比赛？” 泰桑嘴唇哆嗦了下：“市中心体育馆呀，你直接打电话问我就好了，为什么要跑回来？” 胡筱柔：“……” 这么一折腾，等胡筱柔赶到体育馆，比赛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半时间了。 场馆外巨幅海报高高挂起，确确实实是宣传了好一阵子的，连门票都售了整整快一个月。 而她，竟然就真跟与世隔绝一般，完全不知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个女朋友确确实实是挺不称职的。 搏击格斗届的冠军，一旦站上高台，除非退役，否则就成为了永远的被挑战者。 今年败在胡筱柔拳下的前冠军如此，去年败给颜浔阳的jul也是如此。 金腰带不同奖牌，他从来就只属于今日今时的强者。 不但输掉比赛要拱手让人，连放弃一个重量级转攻另一个重量级，也得先放弃手上已有的荣誉位置。 颜浔阳多条金腰带在手，偏偏最近又状态欠佳，卫冕战自然在所难免。 赢了固然风光无限，一旦输掉比…… 胡筱柔不敢再往下想，急匆匆联系场内的英博工作人员，从特殊通道进场。 这个场馆她其实是非常熟悉的，每年也总有那么一两场比赛，在这个地方举行…… 她踏入比赛现场的刹那，正好一群人起立数秒，群情激昂，声潮翻滚。 胡筱柔心里咯噔一下，踮脚往擂台上看去。 高台之上，主持人正高举着颜浔阳的手臂，犹如人海中的一根桅杆。 赢了！ 幸好，没有错过！ 胡筱柔蓦然松懈下心情，双腿都有点发软。 喜悦、兴奋、感慨、埋怨……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渐渐地，却又多了些寂寥感。 如果不是泰桑告知，她至今恐怕都还蒙在鼓里。 这么重要的比赛，这么值得高兴的时刻…… 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只有她匆促赶来，看到一个完美漂亮的结局。 仿佛，她是一个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人。 第七十章 河堤话别 第七十章河堤话别 颜浔阳一从休息室出来就被包围了，等待着他的依旧是黑色的镜头和林立的话筒。 只是，如今这些擎着器械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起来硝烟气息全无，哪怕是焦虑，都带着股不能抑制的喜悦。 仿佛第一次迎接新婚夫妇的亲友客人，即便言语有些冒失，总算是为欢喜为祝福而来。 他随着助理埋头往前走，间或冲镜头微笑一下，回答一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直至上了车，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霍英博“哈哈哈”直笑：“没办法，那些人就是这么捧高踩低。” 颜浔阳轻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霍英博也不在意，赢了嘛，春风得意马蹄疾，做什么都是高兴的。 “柔妹什么时候来的呀？我刚怎么都没看到你。” 颜浔阳这时才注意到，副驾驶座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人，露着一小截浅绿色的衣领。 胡筱柔听到声音，扭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她这个人，有什么事情都是摆在脸上的，高兴不高兴，一眼便看得出来。 霍英博心情好，自然要逗她：“怎么不高兴？吃坏肚子了。” “没有。” “那颜神赢比赛，还苦着脸？” 胡筱柔于是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干巴巴地说了句“恭喜”。 恰好车子经过一处学校，她也不等颜浔阳反应，飞快地把头转了回去。 车窗外的路边树上缀满了大片大片的蓝色气球，在校门口的位置集结成行，一直延伸进校园深处。 成群结队的小孩拉着父母的手，叽叽喳喳地往里跑去。 银铃一般的笑声不住传来，就连脚步声都带着孩子气的欢悦。 “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吧，热闹一下。” 霍英博还在那计划，“把俱乐部那帮小鬼也叫来——柔妹，这次可不能躲了，要多和大家相处。” 胡筱柔“嗯”了一声，车子呼啸着继续往前，很快把那些蓝气球和孩子甩在后面。 再经过一个拐角，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下了车，霍英博意气奋发地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胡筱柔和颜浔阳都十分有默契地比其他人落后了几步，走走停停，渐渐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去我房间坐坐？还是出去走走？” 胡筱柔点了点头，一副跟着你走的表情。 明明是一个选择题，她给的却是判断题的答案。 颜浔阳便擅自做了决定，拉着她往外走去。 胡筱柔挣扎了一下，没能把手抽回来。 英博俱乐部处在新老城区的交界处，车道从这里开始变宽，小区入住率从这里开始降低，绿化道的面积也从这里开始逐渐变大。 他们往左侧的人行道走去，入目便是越来越浓密的绿化道。 走过不算太长的石桥之后，再往右侧下拐，就是一小块还没有完全开发好的小公园。 这也是胡筱柔经常夜跑的地方，道边一草一木都熟悉而亲切，成丛的不知名小花把河堤都染紫了。 “本来，我是打算再等晚一些时候和你商量的，也给你一个时间考虑。但我的合同已经快到期了，我……””颜浔阳顿了顿，把目光从那些琐碎的小花那挪到她脸上，“我不打算续签英博了。” 胡筱柔霎时就呆住了，她仰头来看他，眉目清晰，说出来的话也明明白白。 早在罗马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兆，但他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叫她心悸。 jul要走，颜浔阳也要走。 男人全都是一样的，失败要离开，赢了也要离开！ 她动了动嘴唇，千言万语塞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没办法替人挽留，也没有理由。 早在国外时候，他就已经说了——国外的舞台更大，国外的邀请更多。 甚至是她自己，对他当初选择英博，而不是接受ufc的邀请，都是带着疑问的。 江水要往海洋奔流，哪里能阻拦得住。 颜浔阳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英博，你把这里当成了家。但我不能，我不能在一个地方站成一个靶子。今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适应得并不算好。 “我这不是在推卸责任，比赛打不好，责任最大的肯定是我自己，但是英博——我和霍总已经谈过了，很多事情我们都想要尽力做到最好。但谁也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谁也没办法承诺做不到的事情。英博需要成长壮大的时间，而我已经等不起了。” 胡筱柔瞪着他，渐渐焦距就有些扩散，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了。 她以为终于走过黑暗，可以一起并肩前行。 不成想，对方是来告别的。 在她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为他成功走出失利阴影的高兴时候，他已经开始谋划更加深远的未来。 人生如潮汐涨落，或许，只有经历过沉浮，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jul告别的时候如此，今天他来告别，亦然如此。 “不要哭呀，”，颜浔阳伸臂将人抱进怀里，“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世界那么小，还有电视、电脑、电话。要是因为我要去美国，你就跟我分手，我可是不答应的。” 胡筱柔任由温暖地拥抱将自己圈住，肩膀上伤口的消毒水味道充次鼻间。 “而且，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英博，人总是要成长……” “我跟你们不一样，”胡筱柔猛地推开他，“我当然会留在英博，他需要成长，我也需要。我跟他一起走，一起成长！” 颜浔阳苦笑，果然，无论用哪种说辞，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早在他看到她在拳台上鲜血淋漓，却仍旧固执地一步不退的模样时候，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唯一叫他吃惊的是，靠着这样的蛮劲，她还真走出来了。 方法笨拙，步子却不曾犹疑。 可他不能这样赌，在拳台上他始终保有理智，这才是他的方式。 他看到jul那些前辈称霸拳台，也看到他们年龄渐长，衰木难支，逐渐输掉手上的金腰带。 运动生涯只有那么几年，他不能因为“陪伴”两个字，就把自己的未来都赌上去。 就像他会喜欢上这样“蛮横”着的胡筱柔一般，他要不再是他自己，连自己都对不住，又凭什么希冀别人来爱呢？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漫天的白云也随着轻风缓慢的移动，海浪一般肆意，棉絮一般安静。 不远处有孩子被母亲拉着手，蹒跚地走在草地上。 咿呀学语，每个字都混沌难辨，语调里却尽是轻快。 “那祝你、祝你一路顺风。” 胡筱柔捏着衣角，有些结巴地挤出话来。 颜浔阳高高大大的站着，把阳光都遮蔽了大半，半晌才点头：“我在美国等你。” 胡筱柔缓慢地点了下头，转身往来路走去。 他的话，她觉得自己是听懂了，回味地去想，也可能完全没懂，理解错了。 不过也不要紧，虽然覆水难收，仍旧还有雨季可以期待。 像他说的，世界又这么小，总还是能再见面的。 他们的目标毕竟也还是一样的，殊途同归也并不稀奇。 第七十一章 漂洋过海 第七十一章漂洋过海 九月，英博俱乐部的空气里藏匿满了各种各样的香气。 甜腻的桂花香，清淡的木芙蓉味，清冽的樟树枝叶……还有俱乐部门口新开张的那家甜品店，几乎时刻飘逸着浓郁的黄油香气。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颜浔阳的离开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那场记者招待会宾主尽欢，霍英博落落大方，颜浔阳也坦承直白。就连一直以来被评价为“阴险”的英博外联，也认认真真祝福颜浔阳在外发展顺利，为国争光。 同时，英博也向公众介绍了几名新签约的男女搏击选手。 两男两女，都是年轻得能掐出水来的小嫩芽。 成绩虽然并不算特别突出，但都是明显的成长期选手。 或许是官方态度磊落，各家粉丝反倒安静了下来。 颜浔阳自家粉丝虽然舍不得人走远，但去ufc，总还是比待在国内好的。 英博粉则虽然遗憾，总也不能说希望人家放弃明显更好的选择，屈尊着不走，是以也是祝福为多。 至于胡筱柔粉嘛，有脑子的都觉得是正常情况，没脑子的宅男普遍也是高兴——女神身边没人，总不能说是坏事。 但渐渐地，他们就发现，国外国内，其实差别也并没有那么大。 颜浔阳的微博还是时不时会转发一下胡筱柔的比赛相关，他的个人官网换了人经营，更新依旧频繁，甚至因为比赛层次更高，还吸引到了更多的人流量。 最大的变化，就是少了和胡筱柔一起同进同出的各种新闻和偷拍。 但两人都不在一个国家了，这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毕竟，胡筱柔昨天才转发了颜浔阳的比赛视频，附带着一个爱心的表情符号。 远距离恋爱嘛，联系自然会变少。 当事人胡筱柔看到这条微博时，表情却也有些炸裂——说好了不再随便登她的号了，他们怎么说话不算的！ 她有心要找霍英博说一说这个事情，可刚一开口，霍英博就给堵回来了：“你们又没分手——前阵子人家不还给你寄了生日礼物来。人家有空就转转你的比赛，给你打打气，你一点儿没回应，看起来多不像话？” 胡筱柔：“……” “谈恋爱不能太作嘛，要作也就私底下作，你是半个公众人物，考虑下粉丝的心情。你们看起来和和睦睦的，那些小姑娘就高兴，那些记者就安稳，多双赢的事情？” 胡筱柔抿着嘴巴不说话。 是啊，他们并不算分手，遇到节日、生日还互相问候，甚至还有跨洋礼物可以收。 只是，没有再见过面，也不提那个再聚美国的提议。 他要攀登高山，要远赴营地长驻。而她，却只想登高远望，一窥平时难见的风景。 日常生活嘛，还是希望能住在自己属意的“家”里。 俱乐部联赛又已经到了报名的阶段，去年的时候，霍英博分别给她和颜浔阳一起制定了目标和各种作战方案。 今年，霍英博的要求变成了“胡筱柔夺金腰带”，其他选手努力进排名，进决赛，75公斤级男选手的终极目标，则是努力打败颜浔阳。 毕竟，金腰带不同奖牌，只承认当时的最强者。 颜浔阳占了75公斤级的冠军位置，其他人要赢，唯一的办法就是排除万难，闯入决赛去和他对阵。 新来的小拳手里，最讨人喜欢的就是打男子75公斤级的许向阳了。他的成绩最好，身量高挑，年纪却最小，言行举止却还带着些孩子气。 这也是他第一次出国比赛，人生地不熟，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胡筱柔。 “柔妹呀，你觉得我明天能不能赢？郭老总嫌弃我不如颜神打得稳，你跟我说说，怎么才能打得稳？” 胡筱柔也被他缠得头疼：“不要叫我柔妹，你比我小啊。” “大家都这样叫啊。” “你比我小。” “柔姐？” “……” “柔姐姐——” 胡筱柔终于按捺不住了：“你到底要干嘛啊！” “求指导呀。” “我又不会教，”胡筱柔叹气，揉太阳穴，“你去看比赛视频嘛。” “我看了呀，可我更喜欢你的比赛风格，”许向阳做了个鞭腿的动作，“我觉得你那样打，就很够劲道！” 胡筱柔觉得头疼，跟人沟通这种高难度的活，她一向是不擅长的。 但这个许向阳，真的比马骁骁还要难缠。 “这个鞭腿，也是颜浔阳的招牌打法，我也是跟他学的。”胡筱柔努力解释，“你要学我，不如直接学他。而且我们身高体重都不同，男女体格也有差异，跟我学真的是舍近求远啦。” 许向阳认认真真听着，脸上表情笑眯眯的。 胡筱柔以为他放弃了，松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加油，加油，我先回房间了。” 她才一转身，身后的声音又传来了： “柔妹，颜浔阳真是你男朋友？你都来美国了，他怎么也不来看看你？” 胡筱柔觉得胃都开始抽搐了。 别叫柔妹！别叫柔妹好不好！ 我明明比你大！ 许向阳几步追上来，拿着手机翻了翻，把一个帖子页面送到她面前：“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可我记得，那些微博几乎都是小王发的呀。” 胡筱柔：“……” “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 “还是本来就没谈过?” 胡筱柔瞥了一眼那个帖子名，飞快地把手机推回去：“好好比赛，不要老管闲事。” 尤其，不要管她的闲事！ 许向阳讨了个没趣，悻悻然的：“那我去训练了。” 胡筱柔疲惫地摆摆手，转身进了电梯。 她的房间在第19层，总算远离那几个恼人的小鬼。 但是…… 胡筱柔摸出手机，再看了一遍那条信息： 你们住在mc？ 晚上7点来找你。 整整小半年，说不见就不见，说见就见？ 胡筱柔看了看时间，把手机揣进衣兜里，咬咬牙，按了下楼的按钮。 酒店大厅里零零散散地还有些客人，虽然时间尚早，胡筱柔还是机敏地从侧门出去，小跑着找了就近的巴士站，上了辆公交。 车子摇摇晃晃着发动了，街景干干净净地从车窗外掠过，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 驶过比赛场馆时，印着颜浔阳照片的大幅海报就高悬在门口。 夜色昏沉，他的眼睛里也似蒙着一层阴霾。 在这里，没人再提他那个被国内媒体叫得耳熟能详的“颜神”。 他们叫他“an”，说他来自东方的绅士。 看着优雅温柔，一出拳就凶悍本性毕露，骨子里全是残忍。 国内的媒体们不习惯，粉丝不习惯，胡筱柔也不习惯。 但颜浔阳自己，却似乎已经欣然接受了。 如同他理性的格斗方式一般，他的适应能力是很好的，初战告捷后，在ufc内部的排名稳定上升着，世界排名也逐渐逼近最上层。 这是属于搏击者的最好年龄，最好的舞台。 到了这里，他简直如鱼得水。 胡筱柔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胀痛的太阳穴有了一时的舒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下了车，又上了车。 一路换乘，路边的景色却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胡筱柔知道，她在绕着这座城市兜圈。 明明还喜欢着那个人，明明期待了那么久，人到了眼前，却不敢再见。 他要殊途同归，他要再见如往昔。 可她还没证明这些，她还没向他展示自己和英博的成长。 他没有错，她也没有错。 她想要告诉他，她留在国内，坚持自己的选择，最终也一样能和他并肩而立的。 可时间真是太短了，他又这样优秀，她那么笨，除了拿看到得到的成绩出来，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说。 再等几天吧，再等几天就到她证明的时候。 如果不能赢，如果铩羽而归……那就明年再来。 如果你愿意等，我也一定会一次次尝试。 漂洋过海，来赴这一场人生长约。 第七十二章 异地重逢 第七十二章异地重逢 许向阳跑完预定的量，痛痛快快冲了个澡，就拽着同伴一起往外面走。 童毅有些担心：“现在出去吃夜宵？我怕阿b哥骂。” “你怕什么呀，你又没比赛！”许向阳不屑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个p。” 两人吵吵闹闹地往外走去，快要出酒店大门了，童毅突然说：“向阳，你看那边那个人，像不像那个……那个颜神？” 许向阳眯起眼睛，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酒店门口立着个巨大的雕塑，还带着个小小的喷水池。 那人就站在喷水池边，黑色裤子，亚麻色风衣，侧脸对着池水，一只手还拿着电话在打。 遥遥一看，是跟新闻图上的人有些相似。 许向阳大步就往那边走去，童毅赶紧跟上去：“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呢，向阳，咱们别去了。” “打个招呼怎么了，不是颜浔阳，也是个华裔呀。”许向阳声音轻飘飘的，“都是龙的传人嘛。” 童毅简直要给他逗死了，这不就是搭讪？ 还龙的传人，理由都逗比到不行。 许向阳和没他那么窝囊，稍微一走近就直接开口，还是直接用的中文。 “你好，颜先生？” 童毅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 那男人转过身，露出了剩下的半边脸，果然就是颜浔阳。 “你们是？” 许向阳咧嘴一笑：“英博许向阳、童毅。” 童毅暗暗拉了许向阳一把，对方没什么反应，他只好自己主动开口：“颜先生，您好。” 颜浔阳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也露出了笑容：“你们好，有看到胡筱柔吗？我找她有点事。” “柔妹啊，”童毅心直口快道，“她住1905，和阿媛一个屋，可能已经休息了。” 颜浔阳瞥了眼自己的手机，“谢谢你，我上去找她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许向阳不干了，松开童毅的肩膀就绕到了他前面挡路：“颜神你都不是咱们俱乐部的人了吧，大晚上找柔妹干嘛呀。” “我找自己女朋友，还得跟你们俱乐部官方申请？” 颜浔阳语气淡然。 许向阳冷笑：“那也说不准，你说她是你女朋友，人怎么连电话都不接？”他瞥了眼他手里的手机，随手拿了自己的出来，“我刚收到她消息呢，说晚上不回来了。” 颜浔阳皱起了眉头：“她刚告诉你的？” “是呀，人家联系我，也不联系你——哦，还让我转告下你，别等了，擂台上见吧。” 颜浔阳伸手要拿他手机来看，许向阳大方地直接递了过来：“喏。” 手机是不大不小的4.7寸，干干净净的白色底纹，胡筱柔发来的那条消息，也字句清晰。 颜浔阳盯着“替我转告”四个字，看了半晌，眉头攒紧，又慢慢舒展开。 他等了那么久，好容易她来了，竟然不要见面。 擂台上相见？ 他们性别不同，体重不同，怎么可能同时站上擂台？ 他随口说的一句等待，在她理解起来居然成了这样的意思。 那假如她或者他输掉了比赛，就要再等一年？ 明年再不能同时赢的话，又怎么办？ 人生，哪里来那么多的一年又一年…… 他发呆的时候，许向阳已经把手机抢了回去了，拽着童毅往回走。 “哎，我们就这么回去了？” 童毅还有些在状况外，许向阳的声音则不耐烦得多。 “不回去你还想干吗？要签名？” “……” “卧槽童毅！你真这么想过？别说你是我兄弟，我看不起你！” “……我又没这样说。” “你就是这么想的……” “那不出去吃夜宵了？” “话都传到了吃个屁的夜宵，你想给阿b哥骂死啊！克制懂不懂！你再胖下去就只能打80公斤级的了！到时候被打哭了不要后悔……”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渐渐就与酒店里的人声、脚步声融为一体。 颜浔阳仰头去看头顶的高楼，灯火斑斓，不知她的房间是哪一扇窗。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喷泉水零星着飞溅到他风衣上。夜风一起，更加肆意张扬地扑头盖脸飞落下来。 他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绕开喷泉和雕塑，大步往酒店内走去。 今天不回来，明天总要回来的。 ----------------------------------------- 胡筱柔换乘了好几班，一直坐到夜班车司机都快下班了，才不得不下车，找了家汽车旅馆住下。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真是说不出的寂寥。 她用临时在便利店买来的一次性用品洗漱完，刚换上拖鞋，手机就响了。 霍英博的声音大得简直要顺着信号波爬过来：“又穷折腾！特么都不在一个俱乐部了还这么能折腾！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胡筱柔你非要闹出新闻来是吧！人都到你房间门口等着了！你想把记者招来，想上擂台之前就出够名是吧！” 胡筱柔捧着电话，细声细气地道歉。 “你跟我道什么歉！你跟阿媛道歉，人家小姑娘第一次出国打比赛呢！明天你没比赛！她有！现在颜浔阳就在你们门口蹲着，她心脏病都要激动出来了，明天打输了你赔？！” 胡筱柔愣了，“他还没走？” “当然没有！”霍英博声音洪亮，“你赶紧回来！听到没有？！” 霍老板都发话了，她当然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但坐上计程车的瞬间，胡筱柔又觉得——或许，自己本来就想回去见这一面的，霍英博反而成了借口。 汽车旅店和酒店离得并不近，她下车时就已经快零点了。 夜昏星黯，连道边的路灯看着都异常的孤单。 胡筱柔进了电梯，按了19楼。 银色的轿厢倒映着她的脸，冰凉如头顶的灯光一般。 和她预计的情况不同，走廊里并没有什么人。 她犹豫着走到自己房门前，掏房卡开门。 电子锁指示灯亮起的瞬间，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阿媛和霍英博探头出来，“你回来了？” 胡筱柔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霍英博整整袖子，让出点空隙：“回来了就赶紧进来，别真把记者招来！” 小姑娘阿媛更是直接伸手来拉她：“是呀，是呀。” 房间里灯火通明，沙发上坐着的人不是颜浔阳又是谁。 他们确实很久没见面了，他的头发留短了不少，皮肤也黑了一些。 而在他看来，她似乎……长高了，脸庞也消瘦了不少。 两人这样隔着茶几对视，都有些不大自在。 阿媛把胡筱柔拉到沙发上坐下：“哎呀坐嘛坐嘛，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的。” 霍英博干咳了一声，阿媛浑然不自知，凑到胡筱柔耳朵边嘀咕：“颜神等你很久了呢，哈哈哈哈，还跟我合影了，还给我签名——真人真的好帅！” “咳咳咳！”霍英博不得不提高声音提醒，“阿媛，你明天有比赛。” 阿媛顿住了想要拿水壶添水的动作：“霍总……” “我给你在楼下新开了个房间，早点去休息吧。” “霍……” “输了的话，你那些签名我都一张张给你撕了。” 小姑娘撇了撇嘴，不大情愿地站起来。 她踢踢踏踏去床头柜那收拾，去衣柜那整理，又去卫生间整理，最后才拖着一大箱子慢腾腾出去了。 霍英博两手一摊：“行了，你们慢慢聊。” 说话，也抬脚走人。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转眼就冷清得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茶几上放着水果和茶点，小姑娘心思还是很细腻的，把自己从国内带来的苏式点心都摆出来了。 胡筱柔视线从左边挪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回到左边，就是不肯再往上挪一挪。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最后，还是颜浔阳先开口。 “挺好的。”胡筱柔摆弄了下手里的房卡，“……你呢？” “我也挺好的。” 胡筱柔默然坐着，直觉对方没有挪开视线，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温柔目光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有、有吗？”胡筱柔忍不住又结巴起来，房卡在手指间忙碌地转来转去。 “有啊，”颜浔阳苦笑，“一点儿都不想我？” “我们已经快半年没见面了，”颜浔阳起身坐到她身侧，“微博上那些回复，都是工作人员发的吧？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现在连见面也不肯……我是不是，已经被踢出局了？” 他挨得那么近，说话声音也不高，落胡筱柔耳朵里，却有股说不出的距离感。 是啊，他们已经分开这样久了。 可明明，是他先要离开的呀。 既然已经离开了，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一直记着呢？ 你有你的未来，我就没有了吗？ 胡筱柔握紧了房卡，僵硬地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颜浔阳抬头来看她，她回避一般错开了视线。 不过半年时间，他比之前更加耀眼了。 现在的他，是阻挡在英博面前的墙，是国内选手想要挑战的目标……而她，除了那根辛苦得来的金腰带，除了那虚无缥缈的人气，在众人看来，依旧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柔妹”。 连因为比赛而来采访的专业记者，都忍不住小声跟人八卦：“她为什么不跟颜神一起去美国？” 美国，美国！ 留在英博，就一定是错的，一定是不思进取吗？！ 她是不够聪明，不够理智，但她也有她的坚持和尊严。 异乡重逢，谁不希望自己和爱人并肩而立？ 第七十四章 我的梦想 第七十三章我的梦想 胡筱柔的执拗，颜浔阳一来英博就领教到了。 jul离开，他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如今轮到他离开，继续被她视作对立面的那个人的，仍旧还是他。 颜浔阳有时候都觉得，假如自己输掉了那场比赛，落魄点离开，是不是更能让她接受一点。 当然，即便时间倒流，他也不可能拿比赛来开玩笑。 可依他对胡筱柔的了解，这还真是可能发生的。 毕竟，英博的“柔妹”吃软不吃硬嘛。 jul败走她乡，她视之如珍宝。 他卫冕后离开，就很有点“小人得势”的意味。 仅管，这是个连各家拳粉掐架都不好意思用的理由。 这种想法，实在是有点幼稚的。 但胡筱柔是什么人？ 脑筋慢得像蜗牛，脾气硬得像石头，就连运动之外的反射弧，都较常人长上很多。 霍英博以前开玩笑活跃气氛，曾经问她：是不是因为痛觉反射弧也很长，所以才能顶着拳头一直往前冲？ 满屋子人都笑疯了，只有胡筱柔自己愣了半晌，握着茶杯说：“我也不知道啊——” 可这一次，颜浔阳真觉得自己耐心快要被耗没了。 已经足足小半年时间了，她人也又一次从国内又一次打到世界舞台上。 看起来，还像没消化完整件事情一样。 他到底还要等多久？ 这世界虽然不怎么大，诱惑却无处不在。 颜浔阳对胡筱柔，真有点不放心的。 谁知道，又会从哪里再冒出个白源，或者黄源出来呢？ 不说什么粉丝、会员，单论国内搏击选手的性别比，看着也挺叫人胆颤的。 百分之百的男多女少，僧多肉少。 颜浔阳也从没有听说，选择了爱情，就不能继续走职业生涯的。 尤其，另一半也在同一条路上。 死脑筋的胡筱柔，却还固执地纠结着“谁选择的道路正确”这件事情上。 人各有志，自己选择的路，踏踏实实走过来。 无论成败，回头不觉得后悔，往前还有希冀，何必非要分个胜负？ 谁对谁错，又有什么要紧？ 他盯着面前的女孩，心心念念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真是一点儿没有变。 胖了瘦了，黑了白了，都是皮表。 那副不顾一切的硬骨头没变，那腔淹死了自己也不想放过假想敌的热血也不曾冷却。 “我以前以为，你就算不是爱我，总还是喜欢的。可现在，”颜浔阳苦笑，“我又不那么自信了。喜欢不喜欢的，你自己也未必搞得清楚吧。” 胡筱柔呼吸一窒，抬眼看向他：“我不……” “你要说你不是？”颜浔阳打断她，“那为什么，被你拿来针对的人，总是我呢？” 胡筱柔哑然。 是呀，为什么，对他就特别容易生气呢？ “我也是人，也会累，会心寒。你拿那样的眼神去看jul，真当我完全不介意？” “……” “我是在让着你，因为喜欢才让着你。我不说时间，不说限制，只说在这里等你，还不够尊重你？你打比赛顺带到这里来也好，自己想通了专门来也好，我都在这里等你……只要你别让我空等，我总是一直等着你的。可你今天是什么意思，这几个月把我当仇人一样又是什么意思？” 他话说到这里，胡筱柔的表情立刻就变得非常的诡异，半晌才说：“……那不是，看谁选的路正确，看谁能打到总决赛的意思？” 对着比自己高几个重量级的对手也岿然不动的颜浔阳，身体意外地晃了一下。 “什、什么？” “你说在美国等我……”胡筱柔咬了咬唇，“不是等着我发现，留在英博就发展受限，不得不跟着你来美国，才也能拿冠军，拿金腰带的意思？” 颜浔阳呆滞了好半天，也没能把这话消化下去。 谁跟她说，总决赛就一定在美国打的？ 美国有ufc，所以，大江入海，谁都应该来这里？ “你不知道，我下一场比赛在荷兰？” 胡筱柔的表情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懵懂，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在这样熟悉的神情面前，颜浔阳无力了。 除了妥协，他还有别的办法？ “我从来，都没有要求你一定要跟我走一样的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选择了稍远的道路，就把我给忘了。世界那么小，美国和中国，又有多大的距离呢？” 颜浔阳说着，就想要伸臂拥过来。 “你要是愿意，我每个周末回国陪你过都可以。” 胡筱柔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可是，我想要证明呢？” 颜浔阳愣了下：“什么？” “国内那些媒体，那些评论家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吧？”胡筱柔几乎要把袖子揉碎了，“他们就是这样觉得的，留在国内没出息，留在英博没出息，你离开就是因为够强了——以后其他人也足够强了，必然就会跟着你的老路走！” 颜浔阳抬起的胳膊慢慢地垂落了下去，主流声音是这样的，但是心里明白不就好了吗？ “我想跟你证明，也想跟他们证明，留下来未必就是被淘汰的。”胡筱说得又轻又磕碰，语调却一点儿没有商量的余地，“留在英博，一样也可以是对的。” 颜浔阳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一言不发的将人搂进怀里。 是呀，自己看上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笨拙，勤勉，一往无前，哪怕前面除了疼痛什么都没有了。 她也固执地要试一试，闯一闯。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赢呢？ *** 颜浔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英博众人都是不知道的。 胡筱柔在这件事情上，是只彻彻底底的闷葫芦。 隔天的比赛，阿媛打得诡异异常。 说她不努力，她也是很拼的；说她努力吧，才第二局就被ko了。 好在，人没有事。 小姑娘醒来对着镜头时还挺淡定的，回到酒店就抱着胡筱柔哭了小半宿。 胡筱柔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先是抱着人一下一下地顺后背，后来又给弄了条毛巾，仔仔细细地给她擦去泪痕。 阿媛抽噎着笑了：“柔柔姐，你安慰人好有经验。” 胡筱柔呐口，这些都是jul、泰桑、阿b乃至颜浔阳安慰人的手段，她“久病成良医”，不知不觉也就学会了。 从那个一直哭泣，被拥抱被安慰的角色，转换到了照顾人的位置上。 “我就是不明白，我都这么努力了，怎么就打不赢。”阿媛耿耿于怀，“我以为，我以为起码能打赢这一场的。” 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多么无理的要求，因为“觉得可以”，就不甘心到哭泣的地步。 因为失败，因为觉得疼痛，就要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向身边人倾诉情感。 她哭得这样凄惨，连霍英博也没忍心说句重话。 胡筱柔扶着女孩的肩膀，擦去她脸颊上新流出的泪渍。 仿佛对着镜子，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路走来，竟然已经这样远了。 听完她的那番话之后，颜浔阳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在离开的时候，近乎呢喃地说了句：“我等你。” 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一句话。 关上门之后，她却如现在的阿媛一般泣不成声。 他听懂了！ 多么幸运，遇到这样一个人。 喜欢的人恰好喜欢自己，想要做的事那个人恰好也理解。 第七十四章 心之所向 这一年，被媒体评价为胡筱柔的“春天”，同时也是英博俱乐部的转折点。 胡筱柔在俱乐部联赛上连胜数场，最后众望所归地拿到了金腰带。 英博其他小选手，却从阿媛的那场比赛开始，一路溃败。 但对整个俱乐部来说，却没有多大影响。 胡筱柔当年也输得很惨，但她这人，笨虽笨，却有股蛮横的韧劲。 就像接受采访回答不出问题，就直接离场那样。 在拳台上，她就没有站着认过输。 谁都知道，赢这个中国姑娘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人打趴或者用点数碾压。 再不然，场下教练扔上来白毛巾结束比赛也是一种可能。 要她在还站着的时候主动认输？ 谁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那几个小选手虽然输得惨烈，年龄小，成长空间大，还都有样学样，跟胡筱柔似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今天还在为比赛结果伤心呢，明天就又风风火火地开始训练了。 霍英博将之称为历练，指着鼻子骂人的功力也日渐增长。 而媒体关心的话题，却渐渐从比赛相关，转移到了胡筱柔在英博的去留上。 ——颜浔阳这个前车之鉴，太干脆太潇洒，后来在美国又混得太成功。 胡筱柔现在成绩起来了，又跟他是男女朋友。 离开，在其他人看来，似乎变成了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甚至，连霍英博都专门找她谈了一次。 胡筱柔否认了一次又一次，英博官方也澄清了无数次，谣言还是隔三差五地传出来。 颜浔阳到底还是没能做到每周回来一次，但每隔一两个月，总也能抽出时间回来一趟。 两人有时匆匆见上一面就分开，有时则能抽出空一起小住几天。 一起早起，沿着当年经常晨跑的小路慢慢散步。 四千多公里的距离虽然没能变成咫尺，但跟天涯鸿堑也有着不少距离。 颜浔阳没再问过她去留的问题，胡筱柔也从不主动提起。 有些话不用再问，有些依靠与包容，也不必近在眼前，握在手掌心。 为什么要离开呢？ 离开是否真的能更进一步，逼近世界前列呢？ 胡筱柔不是没有看过那些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评论，不是没有接到过诚意满满的邀请。 但是，英博的环境确实是适合她的。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可她生来就不是橘，又何必非要千里迢迢迁徙呢？ 又一年春花落尽，站上高台的胡筱柔第一次接到了来自海外的挑战。 正如颜浔阳所说，你站在那个位置，既是强者，也是靶子。 熟悉的擂台休息室，熟悉的逼仄过道，熟悉的窈窕女郎。 郭易林最后一次调整了胡筱柔腰间的那根代表荣耀的金腰带，拍拍她肩膀，“行了，走吧。” 站在他们前方负责引导的举旗女郎灿然一笑，率先蹬着高跟走向明亮的前台，手中红旗挥舞，主持人嘹亮的呐喊声冲入耳膜。 胡筱柔紧跟了上去，目之所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和各种各样的镜头。 她表情僵硬地笑了笑，在主持人的暗示下，才抬手挥了两下。 下意识的，很快把目光挪到了霍英博等人的座位那—— 他们总是坐那，也算多年习惯了。 出乎她的意料，除了霍英博、阿媛、许向阳、童毅，还还看到了一个本应远在千里之外的熟悉身影。 四目相对之后，颜浔阳弯起眉眼笑了笑。 胡筱柔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眉毛、眼睛、嘴巴不受控制一般溢出笑意。 是呀，世界那么大，又那么小。 如果有心，怎么可能见不到呢？ 解说席上的解说员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立刻兴奋地向邀请来的嘉宾提问：“哎呀，谭老师您看，柔妹今天状况很好嘛，对着镜头都笑得出来！你觉得她今天的胜率有多大？” 谭老师干咳了两声，十分专业地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赢的希望是非常大的，毕竟她非常年轻，这个年纪，这个状态，还是一个上升期——但是呢，擂台上瞬息万变，谁也没办法判定一场还没有开始的比赛……” 在他絮絮叨叨的话语声里，另一名挑战的搏击选手也上场了，主持人照例又是一番歇斯底里的呐喊。 一直到vcr轮播结束，镜头才又一次落回到已经解下腰带，开始在角落里准备比赛的胡筱柔身上。 她正站在靠近观众席的围绳边，侧着头看着什么，眼神透亮而专注。 镜头跟着扫了出去，转了一圈也没扫到什么有用信息。 再转回来，胡筱柔已经戴上护齿，往场中央走去了。 开赛锣声依旧，观战的人群也依旧沸腾。 擂台上的胜负瞩目非常，擂台下的那些人与事，或许不够完美，却足够温暖，足够悠长。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所谓的幸福，也不过是心之所向，求仁得仁。 （正文完） 第76章 番外：夏夜捉贼记 </script>端午节刚过，就连着下了好几场暴雨。 颜浔阳忙里偷闲，准备回国过个短假。 胡筱柔最近没什么比赛，也立刻巴巴地跑去跟霍英博请假。 霍英博瞅着她那喜滋滋的样子，就一股淡淡的忧伤。 姑娘大了，要给野小子拐走了啊—— 胡筱柔可没看懂“霍爸爸”眼里的悲哀，见他一点头，立刻就要往外冲。霍英博连忙问：“你们打算去哪儿玩？可别跑太远啊！” 胡筱柔抓着门把，也是一脸为难：“我们想去海边，听说新建的海滨度度假村……” 霍英博脑子飞转，立刻计上心头。 “海滨度假村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没见过海，那地方我已经去过了，密密麻麻都是人，还不如我朋友在乡下弄的农庄呢——山好水好，人还少，距离又近，特清静。” 人少啊…… 胡筱柔心动了，霍英博趁机摸了农庄的老板的名片给她。 *** 颜浔阳一下飞机，老远就看到举着牌子的胡筱柔了。 小丫头晒黑了不少，似乎也长高了点，带着棒球帽踮着脚往他这边直招手。 颜浔阳加快步子，走近了才发现她今天居然穿了双内增高的球鞋，怪不得觉得长高了。 胡筱柔自动自发要去接他手里的背包，颜浔阳默默地拍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自从那几个小鬼来了英博俱乐部，她就越来越有“当大姐照顾人”的意识了。 出了机场，天空又开始飘小雨。 颜浔阳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驾驶座上的胡筱柔有点恍惚——车是英博给胡筱柔配的，型号是她自己挑的，空间超大的一辆suv，更衬得胡筱柔瘦弱纤细。 胡筱柔的想法也很简单，自己已经是英博一姐了，得有身为前辈的自觉。既然要配车，当然要挑能把小鬼们全塞进去的型号。 颜浔阳当然在电话里听过她的说辞，此时坐在舒适的座椅里，不知为什么就对英博的小朋友们羡慕嫉妒恨起来。 自己的小女友成长了，天天照顾别人呢！ 车子过了高架，往左驶入省道，明显不是去市区的路。 颜浔阳奇怪：“咱们这是去哪儿？” 胡筱柔神秘一笑：“你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真的不一样了，连行程都安排好了呢，颜浔阳感慨着叹了口气。 胡筱柔以为他是累着了，主动把导航声音调低：“你睡会，到了我叫你。” 颜浔阳失笑，当真点头，放低座椅，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被胡筱柔这样照顾着，还真是第一次，他感觉新奇极了。 *** 颜浔阳是在一阵夹杂着鸡鸭狂躁的鸣叫的喇叭声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只脏兮兮的白色大鹅扑扇着翅膀追着只小公鸭从车窗外“飞”过。 “嘎嘎嘎”、“噢噢噢”的叫声震耳欲聋。 颜浔阳立刻吓得清醒了，坐直了身子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驶到了一处农庄附近，四周全是树木、池塘与田埂。 农庄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院墙规整，屋舍俨然。 但通往农庄的小道却差了许多，也不知哪里来的成群鸡鸭，在道上追来赶去，完全不怕人。 胡筱柔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按着喇叭。 见颜浔阳醒来，更是连眼眶都红了：“你醒了？” 颜浔阳揉了揉她脑袋，探头出去看了看：“咱们是要去前面那个农庄？” “……对。” “有预定吗？” “有。” “那给老板打电话吧。” 胡筱柔醍醐灌顶，立刻掏了手机出来拨号。 农庄里果然很快出来人，老板领着俩小伙，嬉笑着把白鹅和鸭子赶走了。 霍英博的地方，位置再偏僻，吃的住的总是不会差的。 晚餐时，满桌都是新鲜的时蔬和野味；客房内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居然还带按摩浴缸。 吃罢晚饭，两人在附近散步。 路口遇到几个孩子在池塘边放地笼，见了他们，便招呼着问要不要买一笼。 胡筱柔觉得奇怪：“你们的渔网都是空的呀，什么给我们？” 小女孩抓抓稀疏的头发：“明天早上，地笼就满了，不管捉到多少，都归你们。” 胡筱柔来了兴致，“能捉到什么？” “黄鳝、泥鳅、小龙虾、田螺、鲫鱼，什么都有。” 胡筱柔听得眼睛发亮，干干脆脆地交了钱。 小孩便掏出个小便签本，将她的姓名、收网时间都备注上去，挂在了岸边的固定地笼的小铁钎上。 “你6点整过来，带个小水桶，我在这儿等你。”小女孩说的振振有词，“可别来晚了——很多人偷地笼的，来晚了，就给人拿走了。” 一直回到农庄，颜浔阳才问：“你买这些东西干嘛，你会做？” 胡筱柔不高兴了，“我可以让农庄的师傅做。” 颜浔阳直摇头：“要是捉到的全是小得几乎看不到的小鱼小虾，我看这儿的师傅也没办法做。” 胡筱柔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坚持道：“不可能！” 颜浔阳只是笑，那笑容看得胡筱柔恨不得拽着他上擂台打上一架。 ***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颜浔阳怎么也没料到——胡筱柔竟然就因为这点“荣誉”，抛下他独自抱了被子去了隔壁房间。 颜冠军翻来覆去一个晚上没睡好，深刻反省了“嘴贱”要不得这件事。 天才蒙蒙亮，他就醒了。 胡筱柔醒得更早，等到他洗漱完下楼，已经灰头土脸地从池塘边回来了。 颜浔阳眼尖，早看到她手里的小桶是空着的。 有了昨天的教训，他就当没看到，转移话题问：“吃早饭了没？” 胡筱柔摇头，半晌，才说：“那孩子的地笼都被人偷了，哭得好伤心……” 颜浔阳：“……” “她要退我钱，我没要。” 颜浔阳：“……” 胡筱柔接着道：“咱们晚上陪她一起守着吧？” 颜浔阳眼皮直跳，要是昨天，他肯定要说她小题大做、多管闲事，加被人了还帮着数钱。 一想起昨晚被抛弃的悲惨命运，他愣是把话全吞了回去。 *** 又一个黄昏来临，颜浔阳跟在胡筱柔后面，慢悠悠地往池塘边走去。 青草池塘处处蛙，蚊子也多得吓人。 颜浔阳忍不住问：“咱们就这么……守一晚上？”就为了那几笼不值钱的小鱼小虾？ 胡筱柔没吭声，只是加快脚步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昨天那孩子果然在，还带着几个更小的孩子，一副摩拳擦掌准备报仇的模样。 胡筱柔比他们高出老大一截，站在孩子堆里跟颗栽进菜地的小松树似的。 颜浔阳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捉贼”的“妙招”，只觉得心累——他这假期一共也就一星期，两天要浪费在路上，两天送给了这群熊孩子…… 夜色渐渐深了，小孩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气汹汹的家长拉了回去。最后，便又只剩下他和胡筱柔，以及那个跟他们做买的小女孩。 胡筱柔劝他：“那地笼姐姐不要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免得爸爸妈妈担心。” 小男孩撇嘴：“我爸爸早没了，妈妈嫁人了，他们才不担心我。” 胡筱柔心软了，看着那孩子就跟看英博俱乐部里的小鬼似的。 颜浔阳问：“你那个笼子，都是凌晨时候才收的吧？” 小孩点头。 颜浔阳又道：“那偷的人最多也就比你早几个小时，”他指了指铁钎上破破烂烂的小便签，“晚上先回去休息，明早提前点来就行了。” 小孩犹疑地看着他，胡筱柔趁机拉着他往农庄走：“对的呀，先去姐姐那休息一下，等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再来……” 颜浔阳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知为什么，蓦然就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等颜浔阳回到农庄，胡筱柔已经哄着小姑娘睡下了。 当然，是睡在原本为两人预定的那张宽敞、舒适的双人**上。 *** 颜浔阳翻来覆去睡不踏实，终于还是套上t恤爬起来，朝着放满了地笼的池塘走去。 *** 午夜的池塘边静谧得可怕，连蛙鸟和鸣虫都沉睡了。 突兀的引擎声声从马路上传来，紧跟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一束白晃晃的灯光。 一个瘦高的人影在池塘边停下，将手电往水面照了照，俯下身，伸手握住地上系住铁钎的细绳，将浸入水中的地笼慢慢拉上岸。 满笼的黄鳝、龙虾因为离开水面而开始奋力挣扎，飞溅着水花落入铁桶内。 他动作娴熟，不到一小时，就把池塘边全部的地笼都搜刮了个干净。 瘦高个心情大好，哼着歌将铁桶一只只搬运到电动三轮上。 眼看着要爬上副驾驶座，他突然觉得脖子一紧，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整个人就被拖了下去。 第一拳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试图抵抗，对方就跟玩似的单手扣住他踢高的左腿，“咔擦”一拧，迅速就脱臼了…… *** 一直到他鼻青脸肿的在派出所醒来，也没能看清那个袭击他的“暴徒”模样。 连民警同志都很是不解地问：你真的只偷几笼小鱼小虾？对方真的只有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人？ 下手这么狠，捉奸也不过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