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三就是不要脸 温妍从阴暗的实验室出来，被明晃晃的光线一照，眼泪水都差点出来，抬手遮住眼睛，慢慢地适应了室外的亮度。 实验大楼破旧得像随时随地就会倒成断壁残垣，然而通向这里的路两边栽着梧桐，正值秋天，满地金黄的落叶，画面唯美诗意如同电影场景。 她无数次幻想过和他手牵手走在这条诗意的路上，梧桐叶会落在她发顶，他温柔地帮她取下，她便踮起脚尖亲吻他薄薄的唇。 现实是，在这里的第四年，她依然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十八岁，那个懵懂的夏天，他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却人间蒸发留她独自面对切肤之痛，声名狼藉。 但她还是来了B大，只因为他曾经说要一起上B大，也因此，这座学校，成了她的圣地。她在这里学习，生活，还有——等待。 不知道值得与否？ 苦涩蔓延成嘴角的自嘲，她抱紧手里的书，缓步走下台阶。 前方走过来三个打扮新潮的女生，最前面的是个锥子脸，很漂亮，看她的眼神却不友善。 直觉不太好，她往旁边让了让。 “温妍？”锥子脸横迈一步挡住她。 微微锁眉，她没答话。 “不敢应？”锥子脸哂笑，“现在知道怕了！” 温妍眉头皱得更深，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正要开口询问，突然一个巴掌挥下来直接把她箍蒙，她捂住脸，厉声喝问：“你干什么？” “打你啊！”锥子脸说着又扬起手，温妍截住她，她显然更加气愤，“还敢还手！果然小三就是不要脸！” “你说谁是小三？！”脸沉下来。 “除了你还能是谁！臭不要脸的女人！”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戳上她的脑门。 她抓住那只手，满眼愤怒，“嘴巴放干净点别乱侮辱人！” 锥子脸嗤笑，招呼一起来的女孩，“愣着干什么呀，帮我抓着她！本小姐现在就要让她好看！” 旁边两个女孩动手来抓她，她看到锥子脸从包里掏出一个印有H2SO4化学式的瓶子，心里咯噔一下，大力挣扎起来。 锥子脸拿着瓶子在她面前晃，笑得恶毒，“知道这瓶子里装的什么吧，我挺好奇的，这一小瓶从你脸上浇下去，晋桉还会不会喜欢你？” 温妍想说她不认识什么晋桉，但其中一个女生在她开口时高声大骂小三之流的话，并狠狠扯住了她的头发。 被迫仰起脸，瞬间的目光触及，她忘记了头皮像要被扯出来的痛感，也忘记那瓶可以毁掉一张脸的溶液，心脏，几乎停跳。 温妍看到了，那个，她日思夜念的男人。 就在几步之外，在高大的梧桐树下，在落叶遍地的金黄里。 第二章 像一颗炸弹丢进她的心，心上血肉翻飞 他穿笔挺黑色西服深灰长风衣，手抄在西裤口袋，姿态随意地靠在大块头的黑色越野车前，唇边随意叼着根烟，英俊雅痞，也蛊惑邪魅。然而，他望着她的眼神，那么冷漠。 “穆凡……” 喃喃念出声，意随心动，她奋力想甩开那两个女生，可却怎么都无法甩开，心急如火。 那几个女生没注意到有人，依然扯住她骂骂咧咧。 眼眶泛红，她总算一只手脱了空，看到人又凑上来下意识猛地一推就跑出去，与此同时，身后响起惨烈的尖叫。 锥子脸倒在地上打滚，捂着脸惊恐地哭喊：“啊我的脸！” 原本要浇向温妍的那瓶液体由于她刚才猛力一推，洒到了拿东西的女孩脸上。 温妍愣怔怔地钉在原地，看旁边两个女孩打电话叫救护车和报警，扯她头发的那个怒视着她，“你算准时机推她的吧，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没有！”她慌措地回头去看他，见他拢着眉心。 她慌张地摇着头，“不是我。” 跑过去想拽住他的手臂，扑了空。 他避开她的手，眉头更深，表情是明显的嫌恶。 心，瞬间被攥紧。 “阿凡，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温妍啊，我等......” “穆凡！” 话被打断，一个女人从隔壁大楼跑过来，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 那女人旁若无人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他眉梢微不可察地挑起，敛眸，皮鞋碾灭烟头，声音淡淡，“走吧。” 那女人的出现已经让她的情绪地动山摇，听到他说走，心重重咯噔一下，她扯住他的外套袖口，急道：“别走！” 男人的眉头再度拢起，似乎极度不悦，“放手。” 声冷似霜。 温妍打了个颤，坚定地收紧手。 “我不！”一旦放手，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挽着他手臂的女人，卷发，身材高挑，五官是一眼能让人记住的明艳，她警惕地打量着温妍，问他，“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三个字，像一颗炸弹丢进她的心，她整个人僵在那里，心上血肉翻飞。 不认识？ 那曾经说爱她，信誓旦旦许给她未来，把她变成女人的又是谁？ 不认识？ 他吃干抹净就可以翻脸不认账！ 不认识？ 那她受的痛和不顾一切的坚持和等待又算什么？ 心头是缠绕不去的委屈和化不开的痛，眼泪吧嗒吧嗒砸出眼眶，她却始终不肯松手。 他似是极度不耐烦，别回身攥住她的手腕扯她的手。 “啊！”她痛呼，拽掉了他的袖扣。 第三章 把她关起来 头发从后被强力扯住，她被迫拉着后退，是锥子脸。 她由同伴扶着过来，发疯地去抓温妍的脸，吼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该死的小三狐狸精，你勾引我的男朋友还毁掉我的脸，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我没有！”她勉力遮挡，敌不过疯狂的女人。 “帮我！”目光向着他求救，却见他把身边的女人护到身后，揪起眉心，眼神冷漠如初。 救护车和警车相继而至，她双眼通红坐在警车里偏执地锁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千头万绪，万般委屈都卡在了喉咙里。 幻想过许多次重逢的场景，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她狼狈地被人扯着头发骂小三，他手挽美人如斯冷漠，成为指证她伤人的目击者。 警察局。 做笔录的警员声音抬高八度，“再问一遍！在推搡过程中你把硫酸泼向了受害人，导致受害人面部被严重灼伤，是不是这样？” “不是，我没泼她，是她自己......” “你是说受害人自己泼自己硫酸？” “我没......” “小姐！”警员骤然拍桌站起来，火大的吼，“你要是再不配合，就是妨碍公务！我可以把你关起来！” 瑟缩了一下肩膀，温妍抿紧了唇瓣。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警察根本就不听她把话说完，甚至所有问题都在歪曲事实。 “你是警察吗？”她反问。 警员阴沉了脸，“你说什么？” “警官，她在质疑你！”旁边做笔录的是锥子脸的那两个同伴，她们一口咬定是她朝锥子脸泼硫酸，现在见势，又吵嚷起来，“警官，像她这种女人，你再怎么问她都不会承认也不会配合的，您问我们就好了！” “是啊，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是她害许玫琳毁容的。”稍顿，手指指几步之外的男人，声音都放轻，“那位先生也看见了！” 温妍知道那位先生是指穆凡，他和那个女人都跟过来了，说是配合警方调查，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隐约能听到一些。 警员问他是不是她致使锥子脸受伤的时候，他说，是。 垂眸，看着自己握拳的掌心，里面的东西硌得她手心疼，却不及心上万分之一。 没多久，那边的警员将本子递过给她面前的警员，那警员横着脸，不再问她话，埋头写起来，中途又接了电话，等到他的头再抬起的时候，直接丢出一句话，“把她关起来！” 立时有人来抓她。 锥子脸的同伴得意洋洋。 温妍惊恐，嗖地站起来带翻了凳子，“为什么要抓我？我说了我没有泼她硫酸，我只是推了她一下！你们放开我！” “穆凡！”她慌乱地挣扎，眼眶通红，求助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男人。 第四章 是他让你来的吗 这里，她能求的，能帮她的，就他一个。 然而他是怎么对待她的呢？漠视。 是的，他根本没有看她，径直擦肩而过。 挽着他手臂的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得意，意味深长。 温妍抱膝绻坐在拘留室的角落里，滚烫的眼泪止不住，她觉得自己难过得像是要死掉。她不懂，为什么他要说不认识她？为什么指证她伤人？为什么他不帮自己？为什么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许多双眼睛盯着她看，她很害怕，同时，觉得很孤独，他们把她关进来的时候没收了她的手机，她没有办法联系任何人。 握紧了那颗袖扣，提心吊胆，后来哭到累了，眼皮撑不住，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色渐暗，黑夜降至，酒吧里灯光流转。 莫谦手肘撞了下身边的男人，脸凑到跟前，挤眉弄眼，“趁倪大小姐走开，赶紧说说，今天去B大见到人没？” “嗯。”低醇的一个单音节后，他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通话键，说话的过程眉头始终紧拢。 莫谦听得直挑眉，待他挂了电话，禁不住好奇，“进局子了？什么情况？” 仰脖将剩下半杯威士忌倒进胃里，穆凡烦躁地扯开领带，抿唇，倒酒。 “不说不给喝！”莫谦按住他的手，瞪眼，僵持了一会，他干脆放开，“我先送你回家。” 话是对着回来的女人说的，他取了车钥匙和外套率先出去，女人跟在后面，抱怨，“现在还早呢，12点都不到，哎，等等我啦。” 倪瑶瑶边系安全带边开口提议，“我们去你住的公寓吧。” 穆凡没接话，直接将车开到倪家楼下。 倪瑶瑶不肯下车，抱着他的手臂，手在他胸前乱摸，“穆凡～” 他抓住那只手，下车绕过去开副驾的车门，神情淡淡，“莫谦还在等我。” 倪瑶瑶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车，看他驱车离去，跺跺脚转身进门。 拘留室的门打开的时候，温妍被惊醒。 样貌斯文的男人温和对她微笑道，“温小姐，我是来保释您的。” 她扶着铁栏站起来，眼前黑了一下，饿了两顿，血糖有些低，拿笔签名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叫张晓张，您喊我小张或者小双都可以。”张晓张边走边自我介绍，温妍跟在他后面走出警察局。 “是他让你来的吗？”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她在警察局。 张晓张替她拉开车门，“请上车。” 避而不谈的遮掩态度让她确定，“是他，对不对？” “请上车吧。” “去哪？” 还能去哪？ 张晓张愣了下，恢复微笑，“送您回学校。” 温妍眼里那些期待的亮光瞬息灰败，“我要见他！” 第五章 鼻头酸涩难挡，她像个小可怜虫 “抱歉温小姐，我负责送您回学校，请上车吧。” 温妍嘴角勾出自嘲的弧度，这算什么？ 冷眼看她被人欺负，指证她伤人，她求救的时候不帮她，现在又让人来保释她送她回去，却不肯见她，这算什么？ “温小姐。”催促。 “我自己会回去，麻烦你替我谢谢他的‘好心’。”她说着转身就走。 “温小姐！”这可怎么交差？ 张晓张不敢在肢体上冲撞她，回头望向停在暗处的越野车。 穆凡阔步而来，将手里的车钥匙丢过去，“你开我的车回去。” 他坐进张晓张的银色奥迪，驱动之后，远远跟在那道单独行走的纤细身影后面。 温妍浑然不觉，走了一段之后，她扶着路边的灯柱停下来，微微喘气，她饿得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在原地蹲下，她用剩余3％电量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当听到熟悉的声音紧张地问她在哪里时，心中突然涌出莫大的委屈，鼻头酸涩难挡，她像个小可怜虫，哽咽地道：“你能来接我吗？我走不动了……” 远处车里的男人眉心拢起一座小山。 一个年轻女人半夜三更蹲在大马路边，是嫌不够危险？ 他等了好一会没见她起来，倒是抬手像要扔东西，最后似乎舍不得又放弃了，那只手就改为揉眼睛，背影一耸一耸的。 又哭了？ 薄唇抿成线，他的手握紧方向盘，良久，推开车门。 然而脚未跨出，前方来了出租车，就停在她跟前。 陆雨菲从车里跳出来，蹲下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 “雨菲……”温妍抱住陆雨菲，只顾伤心地哭，说不上话。 陆雨菲不知道她怎么了，拍着她的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还走不走啊？”司机赶着收工，不耐烦地催促。 “马上就走！”陆雨菲扶着温妍起来，“别哭了，先回学校。” 车开到中途，司机嘀咕，“后面这车怎么回事儿，一直跟着。” 温妍回头看了一眼十几米之外什么车灯都没开的银色奥迪，心想，他的人可真尽责呵，她不肯让他送，就跟到学校。 到了宿舍楼下，她走路都虚浮，陆雨菲赶紧扶住她，肚子咕噜噜发出声响，她捂住肚子很不好意思，“我饿到没力气了。” “走，回去给你开小灶！” 穆凡看她上了楼梯，调转车头离开，四十分钟后车再度开回来。 温妍刚刚吹完头发，此时正在吃陆雨菲用小电饭煲给她煮的面条，简单的一碗，在这萧索的秋夜，让她从胃暖到心。 陆雨菲拉了椅子坐在旁边，“你今天去哪了？” 温妍正要回答，宿舍的座机响了，陆雨菲脸色古怪，“宿管叫你下去。” 第六章 这个渣男 下了楼，宿管阿姨指指桌上的一袋东西，“喏，你的外卖。” 外卖？ “我没点外卖啊，是不是搞错了？” 宿管阿姨呵欠连天，心烦气躁地驱赶，“就是你的，赶紧拿了走，下不为例！以后再大半夜点外卖我记你违规！” 提了东西回去，打开，是几样蒸煮类的点心和一碗小米粥，另外还有一只药膏。 温妍的脖子和手背下午时被许玫琳的长指甲抓出几条口子，药膏刚好是治外伤的。 “谁送来的啊？”陆雨菲举着药膏，“他怎么知道你没吃饭还受了伤？” 心里浮出熟稔的名字，是他？ “雨菲。”温妍没回答，反而叫了一声陆雨菲，陆雨菲不明所以，“啊？” “我下午见到他了。” “他？谁呀？”反应过来后陆雨菲惊讶地瞪大了眼，“你、你是说那个？” 陆雨菲是温妍转学复读认识的好朋友，她和穆凡的事情，除了发小夏初初和张奕林，只有陆雨菲知道全部。 “嗯。” “那这些东西是他送来的？” “不知道。”温妍摇头，“可能是去保释我的那个人送的吧。” “保释？” 唇边泛出苦涩的弧度，温妍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陆雨菲，陆雨菲听得气愤不已，“他什么意思啊？这个渣男！” “什么渣男？谁是渣男？”寝室门被打开，莫筱的脑袋探进来，圆圆的眼睛看到温妍的时候充满惊喜，她欢脱地跑过去抱着温妍并在她脸上蹭呀蹭，“小妍妍你居然还没睡，是太想我睡不着吗？没关系等我洗完澡就来陪你……陆雨菲你放开我！” 陆雨菲抓着莫筱的衣领把她提拎开，“滚回你自己宿舍去！” “我不！”莫筱又抱住温妍，八爪鱼似地，可怜兮兮，“小妍妍我今晚要和你睡！” 温妍虽然早已习惯她对自己这种态度，但每次碰上还是很无奈，“莫筱，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我很累想睡了。” “好吧。”莫筱扁扁嘴，“那你亲我一下。” “……” “滚！”陆雨菲简单粗暴，直接把人丢出去反锁上门，她在外面不停敲门搞小动作，温妍和陆雨菲的谈话被她打断后便没再继续，熄了灯睡觉。 莫筱非常郁闷，立即拿出手机发朋友圈—— 今晚被某只海龟狗放鸽子，某个杀千刀的直女还不让我和我女神睡！小爷伐开森！ 配图是她和温妍的合影。 重回酒吧的男人点开这条朋友圈的图片，放大，盯着屏幕上温婉沉静的脸。 “看什么？”莫谦伸长脖子。 “没什么。“穆凡按灭电源，深吸了口烟，抖抖烟灰，忽而对莫谦道：“莫筱该找个男朋友了。” 第七章 老师，外面有帅叔叔在偷看你 翌日，周六。 温妍起床后先打了电话给她周五晚上兼职教钢琴的小孩家长向其致歉，昨天她因为被拘留没有提前告知放了对方小孩鸽子。 幸而对方没说什么，她松了气，洗漱后囫囵吃了两口陆雨菲煲的粥便赶往舞蹈培训学校，她在那里兼职当芭蕾舞基础课程的老师。 温妍的父亲是一名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受父亲影响，她从小开始学钢琴，又学了许多年芭蕾舞，这两样如今成了她“谋生”的技能。 当年她放弃梦想执意就读B大化学系，父母尤其是父亲无法理解她的选择，痛心之下曾经断掉她的经济来源想逼她回头，她坚决不肯，在莫筱的帮助下找到这两份高薪兼职，就这样坚持了下来。 她今天起得晚，又因为打电话耽搁了点时间，脚步匆匆出宿舍楼之后便开始跑，在拐角进主校道的地方撞上迎面而来的自行车。 “同学，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骑车的是个男孩，自行车翻倒之前他反应迅速弃车跳开了，现在拽着温妍的手臂要把她扶起来。 温妍脱开他的帮助站起来，动了动手脚，左脚踝骨关节稍微有些痛，其他倒没什么，“没事。” 心里惦记着兼职，她捡起包包拍拍灰就跑，快要赶不上公车了。 手腕被人拉住，男孩瞪着眼看她，“你就这样走了啊？” 她怎么不按套路来？一般这种情况她不是应该脚受伤然后他背她去校医院再然后开启一段美好的校园恋爱故事吗？哪有人被撞了拍拍灰就跑的？ 温妍蹙眉，看了眼那辆似乎很贵的自行车，她抽回手，“不好意思我现在赶时间，你的车有什么问题需要赔偿请你晚一些你再找我吧，我是12级化学系精化2班温妍，先这样。” 男孩懵了一下，扶着车追上小跑的她，“温妍？你的名字真好听，我是计算机系的，我叫晋桉，你去哪儿？我送你。” 晋桉？ 温妍扫了眼这个笑得灿烂的阳光男孩，态度稍冷，“不用了！” “别跟着我！” 她喘着气跑上公交车，谁知晋桉把车一扔也跟了上来，她有些目瞪口呆，晋桉挠挠头不好意思，“我骑车的话跟不上你。” “……” 晋桉像块牛皮糖跟着她到了培训学校，她赶不走，没再理会他，换了衣服进舞蹈室，和孩子们问好之后便开始带领她们拉筋练习劈叉以及教授一些基本的芭蕾舞动作。 自主练习时有个小女孩附到她耳边说悄悄话，“老师，外面有叔叔在偷看你耶。” 温妍拍拍孩子的发，蹙眉朝教室门口的男孩走去。 小女孩却是望向另一侧角落窗外的树后，那个很帅的叔叔食指竖在唇前，她两只小手慌忙捂住小嘴巴。 第八章 趁我还肯合作，别逼我 温妍站定在教室门口，晋桉露出一口小白牙，“你跳舞的样子真好看，我很喜欢你。” 他的模样带了几分傻气，却是好看且阳光的，他的话很直白，但不会令人觉得虚伪恭维。 温妍对着这张真诚灿烂的笑脸没法生气，但想到锥子脸，也生不出好感，讲话态度也就冷冰冰的，“请你离开这里！你影响到孩子们学习的专注度了，也给我造成了困扰。” “哦，好吧，那我去大厅等你，中午一起吃饭。”他挥挥手一溜烟似地跑了。 温妍蹙蹙眉，回教室上课，中午换了衣服准备去附近吃饭，等在大厅的人黏上来，探着脑袋问她想吃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能别再跟着我了吗？！” 晋桉因为她烦躁的口吻愣住，“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和你交个朋友。” “但我不想被你请吃饭也不想和你交朋友！别再跟着我，你很讨厌！” “为什么？”大家都说他长得很帅呀，很多女孩子都会故意跑来撞他的自行车，只是套路都一样，但她很特别，她既没有受伤要他背，更没有要和他发展关系，反而说他讨厌！ “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吗？”他表示很疑惑。 温妍取了餐坐下，忍不住翻他一个白眼，“你脑袋是不是有坑？” “没有啊。”晋桉点了和她一样的餐食，坐在她对面絮絮叨叨自说自话，温妍被他念得吃不下，随便吃了几口起身，他抢着买了单，跟在她后面继续絮絮叨叨。 待他们出门，方才他们坐的位置靠背的卡座，男人跟着起身，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 提步，口袋里手机震动，他瞥一眼屏幕上闪烁的数字，菲薄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掐掉。 那串数字再度亮起，他掐掉，如此反复两次，那串号码变成固话，稍作沉思，他按了接听。 是温柔的声音，“回国两天还不回来，不想我吗？” 他眸色柔和下来，“想。” “晚上回来吃饭。”稍顿，补充，“他不在。” “好。” 驱车进了许久未归的大院，穿旗袍片的女人等在门口，带着温柔的笑拥抱他。 他在女人眼角笑出的纹路上亲了一下，“好久不见，安美女，你越来越美了。” “贫！”安瑾瑜嗔他，“赶紧进去吃饭，爷爷奶奶都在等着呢。” 穆家二老许久没见孙子，高兴坏了，整个吃饭的过程围着他不停夹菜，气氛很融洽，直到穆青云进门。 穆凡整个人都冷凝下来。 “到我书房来。”穆青云自顾自上楼。 穆凡嗤笑，放下碗筷，取了外套往外走。 “穆青云，趁我还肯合作，别逼我。” 第九章 干燥温暖的男性气息盈满胸腔 孩子们相继被家长接走，温妍换下舞蹈服，看了一眼大厅里透着傻气的牛皮糖，悄悄绕到培训学校后门离开。 在学校食堂吃了饭，刚进宿舍，隔壁宿舍的莫筱就又窜了过来，毫无疑问她被熊抱了。 “小妍妍你要救我啊！”莫筱干嚎。 “我数123，你再不放开温妍别怪我不客气！”陆雨菲手上捧着一锅热汤，她打算数到3的时候浇到莫筱头上。 “我抱我女神又不是抱你。”莫筱缩到温妍身后，可怜兮兮地蹭着她的肩，“小妍妍，我妈要给我介绍男朋友，你得帮帮我啊！” “这……我怎么帮你？” “你假装我的女朋友和我一起去，我们亲亲把他吓跑！” 温妍：“……” 陆雨菲：“……” “不亲亲也可以，只要让他知道我喜欢女人就可以，求你啦，帮帮我，我不要和男人在一起……” 莫筱死缠烂打，温妍被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可是，她给她穿的这叫什么衣服？ 虽然是在高档西餐厅见面，但也没必要一字肩大露背吧？ 后悔已经来不及，她僵硬地坐在莫筱的相亲对象对面，而莫筱靠在她光滑的肩上，小手在她后背划啊划，划出她一身鸡皮疙瘩。 “亲爱的，这里的鹅肝很好吃，我喂你，啊……” 温妍忍着不适张嘴吞下那口鹅肝，莫筱趁机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吓得她差点把刚咽下的鹅肝吐出来。 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其中夹杂着恶心嫌恶一类的情绪。 “亲爱的……” “抱歉莫小姐，鄙人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用。” 人真的被吓走了，莫筱乐得大笑，抱着温妍蹭她瘦削的肩头，“小妍妍你真棒，我好爱你，和我在一起吧，哎呦我去谁呀？” 莫筱突然被人捏住脖子，扭头一看，霍然就是自家老哥的妖孽脸，旁边一脸森然的则是昨晚放她鸽子的海归狗，顿时兴味索然，“你俩怎么来了？” 莫谦打量着温妍，在穆凡的眼神瞥来时识相地扭走莫筱，“凡你帮忙送莫筱的朋友回去。” 温妍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手抓着裙摆，抿唇看着他镌刻般的眉眼，心头乱成一锅。他的表情淡淡的，深幽的眸漠漠裹着她，一秒，两秒，三秒…… “走吧。”他转了身，走在前面。 温妍看着他西装挺括的背影，沉默地跟上，出到门口，萧瑟的风吹来，她抖了抖，抱住手臂。 下一秒，男人的外套兜头罩到她头顶，干燥温暖的男性气息通过鼻间，瞬间充盈她整个胸腔。 她把那外套披在身上，觉得全身都是暖烘烘的，心头那团复杂的情绪里涌出惊喜。 第十章 两年，是用来哄你的 “安全带。” 温妍还沉浸在方才他将外套脱给她的那股喜悦里，直到低醇的声音响起，她愣愣的。 和外套上相同的气息随着他的俯身侵袭而来，她闻到淡淡的烟草味道。 “啪嗒。”一声后，他坐回去，没有爱情剧里演的暧昧温存，甚至，他的眉头是拢着的。 心渐渐凉下，她抬起一半的手放回去，手指收拢，像要抓住一点什么。 车子突然飞快窜出去，在稀疏的车流里钻来钻去，她惊呼，抓紧扶手。 穆凡瞥了瞥后视镜，车速缓下来。 车厢里是长久的沉默，温妍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毕竟这是自他出现后他们第一次独处，然而等了又等，依然是她先忍不住。 她盯着男人好看的侧脸，轻轻出声，“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穆凡眼神平静地直视前方路面，眉宇微不可觉拢起。 “昨天的事情暂且不说，当初为什么那样对我又丢下我？你去了哪里？至少这些，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抿紧的唇瓣像一把刀，把多年执着苦守的酸涩剖开，唇边绽开苦涩的笑，“为什么不回答？” 眼眶里的泪水盈盈欲坠，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回答我啊！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 “为什么要丢下我？你知道我多难过吗？” 十八岁那个夏天，当她醒来却再也找不到他，当难堪污秽的言语直泼脑门，当冰凉的仪器挖走她的血肉，他知道她有多疼吗？ 温妍双手捂住眼睛，当着他的面无法抑制地哭起来，她等了这么久，等来了他，可他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穆凡抬手想拭去她的泪，将要碰上她的时候，又收了回来，眸底浮沉的，是深深的厌恶。 温妍哭得更淋漓尽致，等到她抽抽嗒嗒停了眼泪，眼睛已经红肿得不能看，但痛快哭过之后，心里那些委屈酸涩好像都减轻不少。 “穆凡，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车子早已到了学校宿舍楼下，穆凡唇边叼着没点火的烟，闻言，他终于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她的嗓音哭得哑了。 “让你经历那些痛苦我感到很抱歉，但我不后悔，因为……”他眼神坦荡又冷漠，直视着她眼底，让她莫名觉得恐慌，果然，他那张菲薄好看的唇吐出伤人的话，“我上你的时候，就是想毁掉你。” 瞳孔如同地震，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张俊美如神的脸孔，声音里尽是颤抖，“我不信，我们在一起两年……” “两年。”他嗤笑，“是用来哄你的，不然，你怎么会心甘情愿躺在我身下，又怎么会被抛弃了还痴心等我到现在？” 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亲爱的，喜欢记得动动小指头加入书架收藏哦** 第十一章 雨菲，我好冷 喉间逸出哭腔，不断膨胀的闷窒感令她喘不过气，身体颤抖着，她推了好几次才开了车门，跌跌撞撞往宿舍楼跑。 越野车里的男人则一直保持着偏头的姿势，眼神晦暗不明。 陆雨菲在宿舍里煲剧，听到开门的动静摘了耳机，回头却见温妍服装怪异失魂落魄的模样，惊问：“莫筱对你做了什么？” 她是和莫筱一起出去的，陆雨菲理所当然认为是莫筱对她做了什么变态的事。 掌心的痛感火辣辣的，温妍扶上陆雨菲的手，喉间哽涩，“雨菲……我好冷……” “我天，你手这么冷！”陆雨菲被她吓到，手紧接着触上她背后的皮肤，“这什么破衣服！快披上！” 温妍裹着陆雨菲从床上扯下的被子，依然在抖。 她冷的，不是身体，是心。 手中握着热水杯，她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砸在手背，砸进热水里。 “怎么了嘛？发生什么事你跟我说，别哭，别哭了……”陆雨菲环住她和被子，眉头纠在一起。 从相识起，她只在最初听温妍倾诉和穆凡的曾经时见她哭过，后来她几乎都是沉默的，虽然很少笑，但没见她再哭过，尽管她忧郁伤感。 然而这两天她很反常，昨天她说穆凡回来了，难道今天她又见到那个渣男？可她是和莫筱出去的啊！ “都是假的骗人的，都是假的……”温妍伏在陆雨菲肩上，口中喃喃。 “什么是假的？”陆雨菲安抚地轻拍她的背，“谁骗了你？” 温妍放开陆雨菲，双目通红，“一切都是骗人的，雨菲，他说是骗我的，是阴谋，他只是想毁了我，他说从来没有爱过我！没有！都是假的！” “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后来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过往只是我无聊时陪你演的一场戏，不想继续了就毁掉，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至于等我，是你心甘情愿，与我无关。’” 这些话像插在心上锋锐的利刃，每回想一遍，就更深地刺入血肉一分，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她真心相信的，全心投入过的爱情，于他，只是年少时无聊演的一场戏；而她这些年执着的坚持等待，就像他说的，与他无关，是她自己心甘情愿，他从来没要她等他。 她哭着哭着，笑了，嘴角绽得大大的，甚至笑出声音，眼泪却落得更凶，但她还是笑，只是那笑到了最后，成了失声痛哭。 她终于等到了他的交代，也终于知道，她是真的，失恋了。 陆雨菲轻拍着温妍任由她哭，只是眉纠得死死。 十七岁的男孩因为无聊花两年时间去陪一个女生演一场爱情她是不信的，但毁掉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她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以那种方式毁掉温妍。 在她看来，占有，表达的就是爱。 第十二章 公告的内容让温妍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想法陆雨菲没有说出来，已经伤了心，如果能就这样断了也是一件好事，温妍是个好女孩，好女孩不该配渣男。 穆凡在她陆雨菲心里，就是渣男。 “既然这样，那就放下吧，至少你守着爱情等到他的交代，至少你没有辜负你们。”陆雨菲劝慰她，“这个世界上好男人一抓大把，你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拉一车来给你选！” 温妍扯了扯嘴角，连勉强的一丝笑容都挤不出。 洗完澡躺上床，强迫自己闭眼，脑袋却是清醒地乱着，几乎是天色大亮之后她才困乏地阖上酸涩的眼。 不知睡了多久，走廊里间断传来吵闹的说话声，她昏沉间只觉十分烦躁，不一会，她被摇醒，陆雨菲焦急的声音响在耳边，“温妍，醒醒，出事了。” 她带着恍惚坐起来，形容憔悴，“出什么事了？” 一张嘴，嗓音嘶哑。 “校园网主页上公告说学校决定开除你的学籍！” “什么？！” 这下是彻底醒了，三两下爬下床，陆雨菲把电脑推给她，指着屏幕角落的公告栏，“这个！” 公告两个字标红很显眼，然而内容却让温妍倒吸一口凉气—— 我校12级化学系精细化工专业2班同学温妍，因妒携带实验硫酸溶液寻衅本校13级艺术系学生许玫琳并致该同学脸部重伤，行为极度恶劣，经校方一致研究决定，开除温妍学籍，特此通告。 温妍本就憔悴无光的脸在读完这则通告后更是煞白。 “怎么会这样？”那个小双保释她的时候告诉她事情都处理好了，她还以为事情就算了了。 “肯定是锥子脸告到学校了啊！” 可学校事先根本没有找过她，这则公告来得毫无预兆，内容更是完全颠倒因果。 确实是她推了锥子脸才导致她把硫酸泼到自己脸上，但她不是故意推她的，也不是她寻衅滋事，学校没有调查就出这样的公告，极度不合理。 温妍苍白着脸呆愣地看向陆雨菲，陆雨菲拉起她，“走！上教务处找学校说清楚事实，他们没通知没调查清楚就出公告开除你，这是违法的！” 到了教务处，值班老师恰好是本系主任，温妍将事情说了一遍，系主任推推眼镜，“你说的我知道了，系里会帮你转达申诉要求，你们可以走了。” 温妍眉心蹙紧，陆雨菲压着火，拽了她往行政楼跑，边跑边骂：“就只是转达！转达个屁！我看你得找校长说才有用！” “校长！” 叩门后等不及回应陆雨菲就自己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温妍自然也进去了，然，当看清会客沙发里品茶的那张俊朗雅痞的脸孔，手指收握，略显苍白的唇瓣抿起。 第十三章 书上说这种面相特征的男生用情专一 陆雨菲感觉到手被握紧，不明所以侧首去看温妍。她敛着眸，眼底神色不清。 “你们俩是谁？”校长是个威严的老头，背着手面带厉色发话，陆雨菲的注意力被吸引，连忙道：“校长，抱歉打扰了您，但我们有非常重要紧急的事情要和您说。” 校长歉意地请沙发上的人稍等，男人眉眼不抬，“无妨。” “什么事？说吧。” 温妍往前两步和陆雨菲并肩，轻声开口：“校长，我是12级化学系精化2班的温妍，刚才在校园网主页看到学校公告，说我寻衅滋事重伤13级学妹，这则公告内容和实际情况不不相符，而学校事先没有通知我听取我的申辩就做出开除我的决定，按照规定，这样的程序是……”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校长沉凝的脸色，斟酌道：“程序是欠妥的，因此，我希望学校能先撤回决定，等听完我的申辩后再做决定。” 根据《普通高等学校学生管理规定》第五十六条规定：“学校在对学生作出处分决定之前，应当听取学生或者其代理人的陈述和申辩。” 按照这一规定，开除她的处分是违反程序法的，但若直接这样说则显得过分强势，用词柔和一些或许更有利于让人听取和接受，而且，她并不确定校长对于她们这种越级的做法会否存有想法，更何况她指出了学校的错处，而这里还有校长的客人。 穆凡由始至终低头品着茶，余光却不动声色括着女人憔悴无神的形容，她的呼吸在说完那一番话后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屏住。 眼角扫到与她并肩的陆雨菲，发现她同样紧张。 而此时B大校长的脸色并不好看，自温妍报出自己名姓他已经想斥责打断，然，思及办公室里的男人，虽面色沉沉但仍听她说完，后颔首回复：“处分是教委会一致讨论后递交的处理结果，书面说明的程序处理细节和你所说也是不同，处分结果会先撤回。你既然已经反应上来，我会问清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至于申诉处理会自然会有老师找你。” “以后行事忌鲁莽，学校处理不妥，你们要反应还是要按程序来。”顿了顿，校长又补充。 温妍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校长对她们的做法不喜，抿抿嘴角，她以谦和状回答：“我们会记住的，谢谢校长。” 从办公室出来，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心中酸酸涨涨很难受。 反观，陆雨菲却很高兴。 她在感叹一番和校长的“博弈”后话题一转，“刚才进去的时候你看见坐在沙发上那个男的了吗？超帅！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他眉头宽双眉距离较近，书上说这种面相特征的男人通常用情专一，而且他看起来沉稳可靠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主，要是没有我就把他纳入你的备选鲜肉范围如何？” 温妍苦笑，“雨菲，他就是穆凡。” “什么！！！” 第十四章 恰好目睹，是许小姐手不稳泼了自己一脸 陆雨菲仿佛听到打脸的声音，Pa！Pa！Pa！特别疼。 她一副懊悔的样子，温妍微微抿开唇，“我们走吧。” “走走走，吃午饭去。” “先回宿舍吧，我……还没刷牙洗脸……”她看到消息披着外套就出来了，一路都觉得尴尬，特别是在发现穆凡在办公室之后，但幸而他没有看自己，否则她这憔悴狼狈的样子他见了，只怕要在心里嘲笑一番。 实际上穆凡在温妍转身出门时已经抬眸，待门关上，B大校长想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谈话，他却是抿了口茶，轻笑，“石校长这茶可是稀罕的好茶，许家送的？” 石校长脸色僵了僵，“穆少真是爱说笑，许家虽然是做茶叶生意，但无缘无故的，他们怎么会给我送这么名贵的茶叶。” “难道被硫酸泼伤的不是许家的女儿？”他轻挑眉梢，虽是问句，用的是陈述口吻。 “穆少知道此事？” “回国来了趟B大，恰好目睹，不过，我看到的和B大的公告出入很大。”穆凡按灭手机屏幕电源，睨了一眼石校长僵硬的脸，淡笑，“许家小姐年级轻气场不小，带了两个朋友抓着刚才来的那个同学，许小姐拿着硫酸要往那个同学脸上倒，结果手不稳泼了自己，倒还指责被欺负的同学蓄意伤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素闻B大校风严谨，那天所见实在令我吃惊，方才听闻后上网看了校方的公告，处理方式倒是令人长见识。” 石校长干笑，心想不知穆凡为什么会有兴趣管这件事，但也识相地顺着他说，“既然是穆少亲眼所见，那事实确然不像许同学说的那样，刚才那位同学也已经反映，后续申诉校方一定会跟进复议，问责老师们调查不清处理不妥的责任。” “学校如何处理是学校的事，我只是碰上了顺便把我看到的说一下，石校不必紧张，B大的管理和校风我还是相信的，偶然的事件不会影响我捐楼和你要求的事。” “是是是。”石校长连声应是，接着便是各种奉承。 穆凡唇边噙着笑听着，眼眸敛着，冷漠浸染，脑海挥之不去憔悴无神的脸孔。 温妍此时已经和陆雨菲到了宿舍楼下。 晋桉正和宿管说话，转身看到她，迈大步来到她面前，神情焦灼，“我看到公告了，学校要开除你的学籍！” “嗯。” “这么大的事你就这点反应啊！”他有些激动扶住温妍的肩，“许玫琳我认识，我问过她的朋友，她们告诉我是她找你麻烦要对你泼硫酸，学校的公告颠倒是非，你得去说清楚不能被冤枉！” 温妍拂开他的手，神色淡淡，“我已经向学校申诉，谢谢你的关心。” 晋桉却眸色沉沉，“你知道许玫琳家和校长有交情吗？” 温妍和陆雨菲都愣了，她们没想过这一层，“你是说......” “就算校长答应你申诉复议，结果也不会改变。” 第十五章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难怪学校会招呼都不打就出处分她的公告，刚才如果那人没在办公室，校长是不是会直接将她们喝斥出来？ 温妍蹙眉抿唇，心里突然慌措起来。 尽管她当初考B大是因为他，但学籍是事关自己学历名誉人生的事，如果被开除，不仅“证实“她伤人，这个污点也会一生伴随她，影响她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她这四年的青春更是空付。 “你谁呀？别在这里危言耸听的。”陆雨菲瞪晋桉，转而安慰温妍也安慰自己，“校长说会查清楚，应该不会是假的，而且他在那里，应该也会帮你。” 说到穆凡连陆雨菲都心虚，果然温妍没有笑意地笑笑，“他要是肯帮我那天早就帮了。” 刚才在校长办公室的时候，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晋桉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但他再度扶温妍肩膀，认真道：“你把事情经过告诉我，我会争取让学校进行正当程序处理。” “你？”陆雨菲反问。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学校……嗯，也有些关系，应该能帮上忙。” 晋桉听完后骑着单车走了，临走前对她露出傻气的灿烂笑容，“别担心，我不会让你被开除的！” 温妍看着他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心里颇有些动容。 陆雨菲对晋桉的好感是瞬间腾腾高涨，心中的小九九飞快运转。 …… 穆凡走到门口，晋桉一阵风似的与他擦肩而过，他顿住脚步，背过身微微眯起幽邃的眸子。 晋桉根本没注意到穆凡，他一心只想着要替温妍把事情说清楚，一口气跑进校长办公室，“石叔叔！” 石校长刚挂上电话，诧异地看着气喘吁吁的男孩，“小桉？你怎么来了？” “石叔叔，我有件事要请您帮忙。” “什么事？坐下说。” 晋桉把温妍的事情说了，石校长满脸诧异，“你也目睹了全程？” 也？ 他愣了愣，微一思索，点头，“嗯！” “行，我知道了，我会让教务处的老师去处理的。”事实上穆凡一离开，他已经打电话通知了教务处的老师重将公告按穆凡所说改正。 晋桉还是不放心，叮嘱：“好，您可一定要正当处理啊！”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晋桉嘻嘻笑着走了，石校长坐回办公桌后，刚要给许家打电话，办公室的门第三次被人直接推开，与此同时，来人叉腰大喊：“石校长大叔！我的女神是被冤枉的！！！” 石校长：“……” 事情的解决速度快得让温妍感到惊奇。 她和陆雨菲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校园网就出了新的公告，新公告说明了当时事情发生的情况，但未提及她推人，且过错均归了许玫琳，公告还代表校方向她道歉，并撤回开除她学籍的决定。 “连申诉陈辩都不用啊！”陆雨菲对此目瞪口呆，“这个晋桉还真是说到做到，真有能耐。” 第十六章 混蛋敢泡我的女人 有能耐的晋桉同学对学校处事的速度和陆雨菲一样——目瞪口呆，但也没多想，欢欢喜喜给温妍打电话。 “喂，是我晋桉，你看新公告了吗？” “看了，真的非常谢谢你。”温妍拿着电话侧身。 陆雨菲在她旁边贴着耳朵听，边听边挤眉弄眼比嘴型，“请他吃饭！” “呵呵呵，不用谢，能帮到你我很开心，而且这件事也是因为我而起的误会，我也有责任，这样吧，我请你吃个饭。” 温妍拒绝，“不用了。” “那你请我吧。” 陆雨菲看她犹犹豫豫又要拒绝的样子，急了，抢过电话对那头道：“可以，今晚7点你来宿舍楼下接她！” “雨菲！”温妍蹙眉。 “哎呀，他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请他吃顿饭不过分吧！就当还他人情。” 温妍叹气，无法反驳。 晚上7点她被陆雨菲催着下楼，晋桉骑车等着，看见她抬手挥了挥。 很明显他特意打扮了一番，虽然笑起来依然带着几分傻气，但眉目疏朗，很是阳光俊俏。 温妍注意到他单车后座夹着的一束百合，眉微蹙，果然，他将花递给她，脸上一派真诚，“我觉得百合和你很相配。” 她没有接，晋桉也不在意，就那样举着在她面前。 此时正接近大一大二的学弟妹上晚自习的时间，不断有人经过投来目光。 “快走吧。”她最终接过花束，快步往前。 晋桉跨上车追到她，拍拍后座，“上来。” 温妍犹豫了一下，跳上后座，“我请你去校门口的餐厅吃饭可以吗？啊！” 主校道是一段长长的斜坡，车子顺着坡度滑下的速度很快，她触不及防被吓到，没有拿花的右手抱住他的腰。 “好啊。”晋桉笑得灿烂，牢牢掌控着车头，任由单车自由下划。 前方有车驶来，车大灯晃得她眯起眼睛，她被单车带着向校门而去，与他们擦肩的越野车却骤然刹车。 穆凡眼眸锁着后视镜里远去的单车，拢着眉佯装不解问副驾驶座位的女人，“怎么了？” “混蛋敢泡我的女人！”莫筱的脑袋从打开的车窗缩回来，使劲催穆凡，“烦死人快掉头！追上刚才那辆单车！” “为什么？”明知故问，行动却是利落。 “刚才那辆单车后座上坐着我女神啊！你没看到载着她的混蛋笑得多猥琐，不行我得去救她！快追！” 猥琐？ 穆凡挑眉，这个形容倒是深得他心。 校门口的这家餐厅菜品价格相对较贵，加上学生们的饭点基本已过，此时用餐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所以当穆凡和莫筱推门进来的时候，温妍一眼就看到，她整个人忽然紧绷起来，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捏紧。 第十七章 目光里骤然带了煞气，他勾出个冷笑 “小妍妍女神！”莫筱高喊着扑过去抱住她，“你也来吃饭呀，我们好有缘呢。咦这男的是谁？” “他叫晋桉，我……朋友。”温妍忽略头顶的视线，回答完莫筱的问题，她歉意地看着晋桉，向他介绍：“我同班同学莫筱。” 晋桉点点头，对莫筱笑了笑，接着看向她身后的男人，温妍稍抬了抬目光，根本没有细看，微抿唇，示意她不认识。 “我不止是同学！”莫筱早就忘了穆凡，嘟着嘴老大不高兴，“小妍妍我也没吃饭，我们一起！” 温妍和晋桉坐的是两人位的桌子，“这里坐不下，你还是坐另外一桌吧。”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吃嘛！我们换张大桌就好啦！那谁？你不介意吧？” 晋桉指着自己，脸有点黑。 这女孩看着像是搅局的，而且和她一起来的这个男人看温妍的眼神让他不喜，还有，他不叫那谁好吧！ 未及说话，穆凡招来服务员，“给我们换个四人位的。” 温妍愕然，他已率先跟着服务员坐到卡座的位置，莫筱高兴地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向卡座，“小妍妍快来，坐。” 她被推坐进靠墙的一边，莫筱挨着她坐下，她的对面，正好是他，而晋桉没有选择，只能坐在莫筱对面。 “我和你换下座位。”晋桉叫莫筱，莫筱恶狠狠瞪他一眼，翻菜单问温妍想吃什么。 “都可以。”温妍垂着眼皮看翻动的菜单。 她能感觉到对面男人漠然的视线直直裹住她，她很想和莫筱换座位，但这样刻意只会显得她很懦弱，于是忍着，桌子底下的手却揪住了毛线裙。 “烦死人…..”莫筱挨上穆凡似笑非笑的眼神嘿嘿干笑两声，“穆凡哥你想吃什么？” 穆凡没有接菜单，“这位同学先点吧。” 莫筱耸耸肩，菜单往晋桉面前一墩，“喏！” 这态度让晋桉的脸色黑沉下来，温妍目光歉意，忙道：“晋桉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好。”晋桉对她露出一口小白牙。 莫筱翻了个白眼，正好被晋桉逮个正着，看在你是温妍同学的份上，我忍！ 点了菜，穆凡看了眼莫筱，“不介绍？” “哦对！小妍妍他是我哥的发小穆凡。”温妍目光匆匆扫过，略一点头。 “我的女神，温妍。”莫筱突然伸手张开五指挡在穆凡眼前，“你已经有倪瑶瑶了，不许打她的主意！” 温妍心脏扯了一下，鼻头突然发酸。 她微侧首朝墙面，睁大眼睛深吸两口气，把一些东西从眼眶压下去。 穆凡看着莫筱的目光里骤然带了煞气，直把莫筱看得抖了抖。她想了想，没说错啊，“我说的是事实！” 他勾出个冷笑，温妍觉得这笑是不屑的。 他根本就不爱她，哪会打她的主意呵。 第十八章 Sorry，踩坏你的花 菜品陆续端上来，温妍被其他三人的目光关注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用餐，请问这是你们的花吗？” 服务员手上拿着的正是晋桉送她的那束百合，刚才换座位时她被莫筱拉着，也就忘记把花拿过来。 “是我的。”她伸手去接。 莫筱比她快一步，抱了花在打量，“哪来的花？“ “我送的。”晋桉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难怪这么丑！”一脸嫌弃。 “你！” “我怎么？”莫筱拿鼻孔朝着晋桉，“请吃饭还送花，哼！你这种人一看就知道居心不良！” “莫筱！”温妍蹙眉，“晋桉帮了我很大的忙，今晚是我请他吃饭，你别这样对他。” 她把花从莫筱手上拿过来，一直被刻意忽略的男人长臂忽然伸来，那束百合瞬间到了他手中。 穆凡随手将花扔到后面的桌子上，“碍事，放着先吃饭。” 她抿唇沉默，低头吃饭，晋桉看着两人，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氛。 莫筱撅着嘴，抓住她的话问：“他能帮你什么大忙啊？小妍妍我告诉你我才帮了你大忙！你知道吗？我一听说学校要开除你马上就从家里逃出来去找校长了，为了帮你我连我皇额娘安排的相亲都屈服了！你应该请吃饭的是我！！！” 温妍愣愣的，“不是你帮了我吗？” 明明是晋桉来找她并且帮她的啊。 晋桉点头，“是我啊。” 莫筱拍桌而起，揪住晋桉的衣领，“明明是我帮小妍妍解决的事情！你这个人渣蹭我的功劳！” “你说什么？是我去找的校长好吧！” 温妍还是懵懵的，不知道到底是谁帮了她。 眼见两人嘴皮越掐越凶甚至离开座位开始撸袖子，她急了，想劝，却突被一股大力拉开。 男人的大掌隔着她的衣袖攥住了她的手腕，那隔着的衣服和渐渐浸透的热气让她心里堵得慌。 方才他握住她手的时候她条件反射看去，分明看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厌恶。 不爱就罢了，如今连触碰一下她竟还反感吗？那么，曾经那两年他究竟是以何种心态对待，才能演出钟爱她的样子呢？她真的，想不通。 “放开我！”他的手收得更紧。 莫筱抽空朝穆凡使眼色，示意他先带温妍走。 “走吧。“穆凡轻笑，拽她向门口。 原先那束百合不知为何掉在了过道上，他的皮鞋深碾而上，“Sorry，踩坏你的花。” 他微侧首勾笑向她，幽邃的眼眸中邪痞气息蕴淌。 “你是故意的。” 菲薄的唇角加深的笑意是回答。 温妍被塞进高大的越野车，她推门要下去，被绕到驾驶座的男人扯了回来。 第十九章 你不要命了 眼眶泛出些许红，她像只尖锐的刺猬，“觉得厌恶就别碰我！” 穆凡不解拢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抓着她的手，他的掌心贴着她细腻的皮肤。 瞳孔一缩如被刺到，他猛松开手。 “呵。”温妍冷笑，果然是这样。 从在实验大楼前第一次再见他，他对于她的触碰就是这样的神情，仿佛她是多脏的东西，一开始她不懂，昨晚她才明白，他不爱她，甚至现在是厌恶她的。 这个认知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戳着她的心脏，但当他真的避之不及放开自己，温妍的心里却又疯狂滋长出无法言说的空落感，这种空落感所带来的难受和疼痛并不比他表现出的厌恶神情和举动好到哪里去。 她仰着头努力想把积聚在眼眶的水汽逼回去，“我要下车。” 车门早已落锁，他转了方向盘往学校大门开，无视她的话。 “我要下车！停车！”拔高的声音难掩哭腔，她觉得再和他呆在一个车厢里她会窒息，于是动手要去抢方向盘。 眉眼沉下，穆凡抬手将她的手臂格回去，低斥，“别闹！” “我没有闹！你不是讨厌我不爱我吗？那就让我下车！”温妍掩面而泣。 “无关爱和讨厌，是莫筱让我送你。” “你有这么好心听话吗？”她抬起朦胧泪眼，“我不要你送，和你呆在同一辆车里只会让我想起……”想起曾经那两年的美好，她相信和坚守的美好。 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改成，“只会让我想起你虚伪的演戏和欺骗！我恨你！” 穆凡幽邃的眼眸凝滞了一下，他侧首直面她，语气云淡风轻，“我不在意，尽管恨吧。” 越是恨，爱越深。 “停车！” 他依然无视她的话，抿刻了唇继续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抓得紧紧。 温妍擦去眼泪，伸手。 穆凡以为她又要来抢方向盘，抬臂正准备格挡，她却按了开锁键，突然就推开车门。 心脏刹那被攥住，他猛然伸手去抓她的同时踩下刹车。 车门已经开了，温妍整个身体出去一半，但她的衣领被男人从后扯住，加上骤然刹车惯性太大，她左右两边手臂都撞到车框，额头磕在弹回来的车门上，待整部车真正停稳，她整个人才往外栽出去摔在地上。 穆凡脸绷得极紧，几乎是她摔下去后的第一秒他已经绕到她那边扶起她，脸色铁青地怒吼，“你不要命了！” 温妍疼得小脸惨白，额上鼻尖都渗着汗珠，“我要不要命不关你的事！别碰我！” 她像是没有了理智，只想挣扎，好像这样就能挣开心里的那个他。 他顾不得其他，打横将她抱起放进副驾驶开始动手拉高她的毛线裙。 第二十章 就当以前瞎了眼，让过去过去 “别碰……嘶……” 捏住她脚怀的力道让温妍痛得吸气，小脸拧巴。 “痛？”穆凡还是那副铁青的脸，温妍咬牙忍着不吭声，他便顺着脚踝往上捏去。 温妍抓住他的手制止他，想到他讨厌和自己皮肤相触，正要放手，他已经先缩回手，改为扯她的外套和毛衣。 车子就停在校道将要拐进宿舍区的地方，副驾车门大开，男人站在门前面朝车里扯她的衣服，而温妍坐在副驾座位面对着他不断挣扎后退，口中因为他捏住撞伤的地方不时有倒吸气的“嘶嘶”声，画面极其容易令人误解，当事的两人却浑然不觉。 “够了！”温妍一脚忽然踹到穆凡大腿上。他闷哼一声，抓过她的手检查，“你给我老实点。” “凭什么我要老实点？” 穆凡手上稍微用力，见她疼得眼泪要冒，心里窝火，语气跟着也是恶狠狠：“再敢做这种事我保证你今后再不能弹琴跳舞！” 温妍终于缩回手，她理了理衣服，眼底满是嘲讽，“和我这样接触，你现在心底一定恶心透了吧。” 穆凡眉头始终拢着，闻言，眉间褶皱更深，“我没……” “渣男！你想干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大喝，他回头，看到陆雨菲跑过来。 陆雨菲推了他一把，一手抱书一手展臂挡在温妍前面，警惕地瞪着他。 她本来要去图书馆看书，结果走出宿舍区就看到这个男人企图对温妍不轨。 “我？渣男？”穆凡挑眉，明显对这个称呼不悦。 “嗯哼。” 温妍已经撑着陆雨菲下了车，陆雨菲不知道她受伤，拉住她就走，温妍被扯得差点跌倒，陆雨菲赶紧停下，“你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下。” 穆凡在她身体摇晃时就眼疾手快扶住她，现在攥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回拉，“我送你去医院。” “用不着！雨菲会送我去。”她脱开他的手，用哭红的眼睛看着他道：“有些事你既然已经说开，那么我接受，就当我以前瞎了眼，我会收起我的一厢情愿，让过去过去。我想这应该也是你希望的。” “不是说恨我？” “那有什么关系呢，爱和恨慢慢都会过去。”她撑住陆雨菲的手臂，“雨菲，我们走。” 穆凡抄兜立在车边，看着她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幽邃的眸子微微眯起，薄唇轻启自言自语：“这可不是我希望的。” 放在车里的手机响起，他俯身拿出来，“什么事？” “有个消息你会感兴趣。”倪瑶瑶声线妖娆。 “说。” “我在心魅。” 默了一会，他挂断电话。 心魅包间。 倪瑶瑶嘴角翘起，她对一众男女道：“穆凡说他很快就到。” 左右软玉在怀的男人看着她眉目间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露出了然嗤笑的神情。 第二十一章 低醇的声线很冷漠，“耍我？” 四十分钟后，穆凡推开心魅的包间，众人欢呼，“穆少真的来了！” “穆少，一起来玩啊！”有人招呼。 穆凡拢了眉看着奔上来抱住自己手臂的女人，眼神带着漠然和质问。 倪瑶瑶恍若未觉，高兴地拖着他往里走，“这些都是我出国前交的朋友，他们说想见见我男朋友，坐吧，一起玩会儿。” 按着他的力道是强硬的，穆凡瞥了眼倪瑶瑶过分夸张的笑脸，算是配合地坐进角落的位置，她给他倒了杯酒，他接了，没喝，转着杯，对一众探射灯似的目光和热情的招呼毫无反应。 “行了啊，见到就可以了，你们玩自个的，别来打扰我们。”倪瑶瑶挥赶着手。 大家调侃一番，各自去玩了，但有意无意的，目光还是时不时扫来，另一边左拥右抱的男人更是视线不移。 穆凡睨着倪瑶瑶，低醇的声线很冷漠，“耍我？” “别急。”倪瑶瑶依旧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一只手在他西装下的衬衣上画圈。 酒杯凑近，他抿了口酒，“说。” 倪瑶瑶突然跨坐到他腿上，手臂圈着他的脖子，“你先亲我一下。” 穆凡看着她，不动，眼神漠漠似笑非笑。 许多人的目光都在扫着他们，然而他依旧不动，僵持了一会后倪瑶瑶有些恼然，她主动凑过去要亲他的唇。穆凡突然把她往自己身前搂，女人的唇便触上他西装肩部的衣料。 在众人看不见的方向，倪瑶瑶的眼神是懊恼愤愤的，“穆凡！” 然而男人低醇的嗓音伴着男性的气息轻轻绕在她耳边，“要知道我已经留了余地。” 他说着要推开她，倪瑶瑶更紧地缠抱住他，急道，“我说！” “听说齐宓要回国了。” …… 温妍是一路掉着眼泪进校医院的。陆雨菲对着她肿如核桃的眼，心中叹息，她这三天哭得真的太多了，就好像要把这几年积攒的都哭掉一般，虽然难过了哭出来多少有点治愈的效果，但是说真的，为了那个混蛋这样，她觉得太不值。 “就像你刚才跟他说的，爱和恨都会过去，那就收起眼泪。”陆雨菲拍拍她，“别再为他哭了。” 温妍苦笑，那些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若真的要让爱恨过去，哪有这么容易呢。 对于爱情，总是陷入容易抽身难。 温妍揉揉眼睛，哽声道：“我不是为他哭，我只是摔太疼了。” 陆雨菲对于她的嘴硬很无奈，后来一想，在和穆凡的感情里，她确实是摔疼了。 没再说什么，她扶着她进去检查。 除了右脚崴伤，身上多次淤青，温妍并没有大碍，但校医看她的眼神古古怪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二十二章 你们是在玩老鹰抓小鸡 “老师，有什么问题吗？”温妍被看得不安。 校医眼神复杂，询问，“要帮你报警吗？” 温妍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校医尴尬地咳了咳，“像这种事情，如果是被迫的，可以报警。” 温妍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估计是她哭过，再加上身上多处淤青，校医误以为她遭到了侵犯。顿时也很尴尬。 “我真是摔的。”她解释了一句，接过开药单关门出去。 取了药，她一瘸一拐地和陆雨菲龟速往宿舍挪， 陆雨菲见她平静许多，这才敢问她问题，“你今晚不是和晋桉去吃饭吗？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还摔成那样？” 温妍嗯了声，避开自己跳车摔伤的事情，“吃饭的时候遇到莫筱和他，莫筱让他送我。” “他和莫筱认识？” “是的，他就是莫筱口中的‘烦死人哥哥’” 莫筱经常去她们宿舍“串门”，也经常对她们吐槽她哥哥和这个发小，但由于她只是“烦死人”地念，加上她又对温妍过分热爱，所以温妍曾经问她“烦死人”到底是谁真名是什么的时候，她是不肯说的，因为以为温妍对他产生兴趣。 莫筱家境很好她们知道，然而从不过问，莫筱也很少提起，所以她们并不知道B市那些权贵的事情，更不知道穆凡就是与莫家交好的穆家独生子。 而且，她和穆凡年少交往时，他从不提起自己的家庭，她便以为他只是普通小康家庭的孩子。 “那晋桉呢？” “他和莫筱吵起来了。” 陆雨菲嘴角抽了抽，“为了你？” “是吧。”想到这两个人，温妍有些无奈，“莫筱听说是晋桉帮我解决了学校要开除我的学籍的事情很生气，说是她帮的我，就吵起来了。” “那到底是谁帮了你？” “他们俩都帮了吧。”总之不会是穆凡。 到了宿舍楼下，温妍和陆雨菲见到了那两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人。 晋桉的单车停在楼外，人想往里冲，而莫筱展臂挡在他面前左右动，两人都是鼻孔喷火的样子。 “你们是在玩老鹰抓小鸡？”陆雨菲头冒黑线。 “温妍。”晋桉听见声音回头看到温妍，高兴得两眼冒光，然而他的手还没扶上温妍的肩膀，人就被莫筱一把推开了。 “滚开，不许碰我的小妍妍！”莫筱张臂护在温妍和陆雨菲前面，一副“你敢过来老子咬死你”的恶犬样。 晋桉火，“你神经病啊！” “你才神经病！” 于是又开骂了，温妍和陆雨菲很无语，陆雨菲搀着温妍，“我们还是先走吧。” 晋桉眼尖地发现温妍走路姿势不对，以一个假动作晃开莫筱来到温妍面前，紧张地问，“你脚怎么了？” 第二十三章 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莫筱跟过来又是一把推开晋桉，顺着他刚才话往温妍的脚看去，惊呼，“小妍妍你的脚怎么受伤啦？”然后为了防止被某人抢先，立马背对温妍蹲下去，“来，我背你上楼！” 温妍还是感动的，陆雨菲则是拉起莫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让晋桉来吧。” 晋桉接收到陆雨菲的眼神，当即弯腰抱起温妍。 “晋桉你放我下来，我让雨菲搀着我上去就行。”温妍怪责地看了陆雨菲一眼，秀致的眉毛蹙起。 陆雨菲笑眯眯挡住鼻孔喷火的莫筱，“我手有点累，晋桉拜托你啦！” 后半句是对晋桉说的，晋桉很听话地抱着温妍，和值班的宿管阿姨打了招呼上楼。 莫筱气得想哭，大喊：“混蛋！不许进去！陆雨菲你这个坏女人不要拉我呜呜～” 绕是体力再好的男生，抱着女孩上六楼都不是件轻松的事。 晋桉额上和两鬓都出了汗，却不论温妍怎么说都不肯放她下来，直到把她抱进宿舍放到椅子上。 “谢谢。”温妍客气地微微一笑，递了纸巾给他，“擦擦汗。” 晋桉很开心地接过纸巾，一边擦汗一边喘着气对她傻笑。 陆雨菲和莫筱随后拉拉扯扯进来，莫筱甩开陆雨菲凑上前关切地问温妍，“小妍妍你怎么会脚受伤？烦死人没有送你回来吗？” 温妍勉强笑笑，“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崴到脚。” “痛不痛？我给你呼呼。”倒真的朝她的脚吹气。温妍对她孩子气却真诚的行为感动的同时苦笑不得，她把莫筱拉起来，像哄孩子，“好了，我不痛了。” 莫筱笑得灿烂，转头看到晋桉还在，立马切换凶神恶煞脸，“你怎么还不滚？” 晋桉回她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 温妍无奈叹口气，她扶着桌面站起来，歉意地看着晋桉，“晋桉，莫筱是我的同学也是朋友，她性格比较率真，希望你别介意。谢谢你送我上楼，还有关于开除学籍的事情，也谢谢，今晚本来是要请你吃饭但结果不如人意，很抱歉，有机会我再请你。” 晋桉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笑道：“我不会和她计较的，你也不用谢我，帮你是我自愿的，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那我先走了。” “快走快走。”莫筱挥摆手，得意地关上门，回头看到温妍对她笑，“莫筱，也谢谢你的关心和仗义，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嗳？” 嗳字还没完全落地，她就被推了出去。 陆雨菲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迅疾地反锁上宿舍门。 莫筱在门外鬼哭狼嚎，毫无意外大家已经习惯，所以没人理她。 郁闷地拿出手机发朋友圈，不到半分钟，联系人烦死人发来消息，她点开一看，激动难耐！ 第二十四章 是觉得愧对还是兴致来了又想哄我两年 温妍洗完澡头刚沾上枕头，困意便渐渐侵袭而来。 自在实验楼外重逢，这三天她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整个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倍感疲劳。 彻底睡着前，她想，早知心心念念的重逢如此不堪，不如留待曾经的幻想，让过去在等待的时间中死去，至少，幻想不会比现实痛。 可她在梦里陷入了过去，那场甜美的青春恋爱，他张扬的表白，温柔的亲吻，还有高考前夕生涩霸道的占有，以及后来冰凉的仪器和头顶的无影灯。 她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是不是也悲喜，但醒来时脸上皮肤干而紧绷。 大四的课很少，她们专业周一周二没有课，陆雨菲去实习，而她通常呆在图书馆自习或者实验室做实验，现在行动不便只能留在宿舍里。 像往常一样洗漱后喝光陆雨菲留的粥，洗了碗，她塞上耳机听歌看书，渐渐的，她伏到桌上，目光透过书页不知飘到了哪里，而耳机里舒缓的钢琴曲，让她一点一点阖上眼皮。 宿舍门从外打开。 莫筱推门而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她朝身后挺拔俊朗的男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靠近伏睡毫无察觉的温妍。 她的脸是侧朝着门这一边的，穆凡看着她蹙眉的半边睡颜，恍然像是看到她穿肥大的高中校服。 几步上前，他把撅着嘴要亲上去的莫筱提溜开，“去搬东西。” 莫筱哼哼，欢快地跑去隔壁搬东西。 没有压低的低醇嗓音和走路的踢踏声唤醒了温妍，她坐直身体，睡眼朦胧迎上男人无波无澜的目光。 心里咯噔一下，人彻底清醒，身体却僵住了，话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抬头仰望的姿势，眸光复杂惊讶，那丰润的唇瓣微微张着。他的视线顺着她好看的眼眉和唇下移至瘦削精致的锁骨，落进宽大的睡裙领口，目光却至始至终无波无澜。 温妍抓住领口，她套上椅背上搭着的外套，沉了脸冷声驱赶，“出去！” 不管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现在害怕看见他。 是的，不是不想，是不敢，忘记已难，更遑论再看见这张脸。 然，他非但没有出去，反而随手拉过旁边的另一张椅子坐下，叠起腿。 穆凡移开视线，但眼底美妙景致还在，他的喉结微动，带着细微难察的黯哑开口，“脚怎么样？” 温妍一愣，他这是在关心她？但随即自我否定，怎么可能，她嗤笑，“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么？” 说从没爱过的时候那么狠心冷漠，她伤她痛的时候却又表现出一点关心的样子。 “嗯？”他余光瞥过来。 “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和打我一巴掌再给颗糖是一样的吗？你是良心发现觉得愧对我？还是兴致来了又想哄我两年？”她的神情嘲讽，然而忽然闪过的想法让她心脏一紧。 第二十五章 心底深处，潜意识里，她仍有期待 “还是……”她抓紧睡衣的衣料，屏气试探着问，“不爱只是谎言？” 不可否认，心底深处，潜意识里，她仍有期待。 穆凡转首视线正对她，轻笑，语气轻描淡写，“不过随口问问。” 心脏揪了一下，她抓着裙摆的手更紧，转开脸直到忍过眼眶的酸涩。 自嘲一笑，是她自作多情了。 “砰！”宿舍门被踹得大开，莫筱个叠高的箱子挤进来，往温妍对面的床边一扔，呼出口大气。 “莫筱，你这是做什么？”温妍不解。 “我搬宿舍啊。”莫筱嘿嘿笑，“睡这床的妹子听说她前阵出国了，我就和学校申请搬进来了，小妍妍以后我就是你的舍友啦哈哈哈。” 事实上她能搬进来，全靠穆凡帮忙，当然，她也作出了牺牲。 学生宿舍是每四人一间，除了温妍和陆雨菲，这里还住了其他专业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大三搬去和男朋友同居，另外一个占着床位却很少回来，温妍也是听莫筱说才知道原来她出了国。 “我得赶紧搬东西！烦死人快来帮我！”她跐溜跑了，烦死人穆凡端坐不动，看着她忙活。 温妍戴着耳机将音乐开得震天响，逼迫自己忽略旁边坐着的男人继续看书。 临近中午时分，莫筱才整理好床铺，她躺在上面，想到接下来每天都能和女神朝昔相处就兴奋得不能自抑，打了个滚起来，喊温妍：“小妍妍我们出去吃饭庆祝我和你成为舍友吧！” 温妍背对她没有反应，莫筱过去摘掉她的耳机，“小妍妍，一起去吃饭庆祝我们成为舍友！” “我脚不方便，你们去吧。”没有回头，她说着要重新把耳机塞回去。 莫筱却不依不饶，“没关系啊，我可以背你下楼，或者我叫餐来，我们三人在宿舍吃？” 如果只有她和莫筱，温妍是不介意的，但是还有他。 正要拒绝，有人敲门。 看见来人，莫筱脑袋里的警铃大作，这个混蛋又来和她抢女人！ “不许进来！”大喝。 晋桉完全无视她，他径直走向温妍，拎高了手中的袋子，“你的外卖来咯！” 温妍蹙眉，他摆食盒的动作停下，歪头对她一笑，“雨菲没有告诉你在你的脚伤好之前你的三餐都由我负责吗？” 温妍摇头，“她没告诉我。” “那现在你知道了。”晋桉把筷子给她，“趁热吃吧。” 她想对晋桉说什么，但想到他还在，也就住了口，问晋桉，“你吃了吗？” “还没。” “那一起吧。” 晋桉大喜，取了事先准备好的碗筷。 温妍敛着眸吃饭，完全无视另外两人。 穆凡微眯了眼，将被他勾住后衣领的莫筱拖走。 第二十六章 低醇的嗓音凉漠沁骨，“但，我会让他死。” 莫筱想想还是不甘心，手里的刀叉扔回盘子里，满脸愤色对优雅切着牛排的男人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拉着我，我早就打爆那混蛋的头了！” 穆凡眉眼未抬，倒是莫谦受不了自家妹子，赏了她一个白眼，“从进门到我吃饱饭，你这话说了不下百遍，听到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愿意听可以滚！” “敢用这种态度对你哥说话，欠揍！”话落揪住莫筱脖子，莫筱张牙舞爪，两兄妹眼看要打起来。 “别闹了。”不疾不徐拭了嘴，穆凡端起红酒轻抿，“莫筱，追女孩要靠这里。”他食指点点脑袋。 莫筱甩开他哥的魔爪，闪着星星眼请教：“那我应该怎么做？” 穆凡转着高脚杯，眉宇间邪魅流转，“首先……” 莫筱边听边一个劲点头，临走时满面红光胸有成竹，看穆凡的眼神和看神一样。 莫谦望着自家妹子欢脱离开的身影连连摇头，转头点着穆凡，“一本正经忽悠我妹这种单纯的伪leis替你挡情敌，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吗。” “有的。”穆凡勾着嘴角笑看他，“比起*不带套的人显然我厚道多了。” “……”表情像是吞了一万只苍蝇。 哼了声，莫谦正经了神色，“齐宓要回来了。” 穆凡稍微愉悦些的心情转瞬沉下，他的眸底翻涌着绝对憎恶和嗜血的光，那股子雅痞悉数被狠厉替代。 “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万一……”万一后面是什么，他没说下去。 “不是万一，是一定。”菲薄的唇瓣抿起冰冷的弧，穆凡敛了眸掩去狠厉，啖口酒，低醇的嗓音凉漠沁骨，“但，我会让他死。” …… 穆凡和莫筱走后，温妍拒绝了晋桉给他送餐的事情，但晋桉并没有接受仍然充当外卖小哥。 出乎意料的是莫筱对此竟然没有鸡飞狗跳的反应，甚至到了第二天晚上学校放出宿舍区安全管理公告，特意强调严禁男（女）生进入女（男）生宿舍楼，莫筱竟然主动向晋桉提出帮他带饭菜给温妍，着实将晋桉吓了一跳。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他每天准时要莫筱转交的饭菜全进了垃圾桶。 温妍没有再收到晋桉送的饭菜，心里轻松许多，而莫筱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她搂搂抱抱，色心大显，这让她和陆雨菲在惊奇的同时，和莫筱的关系也增进了许多。 自莫筱搬进来在宿舍见过他那次后，他没再出现过，然而有的人就算不露脸，却时刻存在于你心底脑海，眨眼间，失神时，你都能看见。 所以当一个多星期后，那抹英俊挺拔的身影步入教室，在一片惊叹声中走上讲台时，温妍完全愣住了。 第二十七章 拜托，他的狗眼看的是温妍 “他怎么会在这里？”陆雨菲纳闷嘀咕，莫筱听见了，转脸诧异，“你认识烦死人？” “额……不认识。” 莫筱捕捉到她的一点迟疑，想起最近和穆凡聊天时他总会问起她在宿舍的情况，该不会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和陆雨菲发生了点什么吧？ 她暧昧地撞撞陆雨菲，陆雨菲丢给她一记白眼，忧心看向另一侧座位的温妍。她这些天比从前更沉默，时不时走神发呆，整个人毫无生气，状态让人担心。 温妍不知道陆雨菲和莫筱的小动作，只是愣怔地看着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男人。 他的五官深邃而俊魅，那两片菲薄的唇瓣启阖间低沉醇厚的嗓音倾吐而出，惹得底下的女学生春情荡漾，花痴连连。 “天哪，学校居然在这门可有可无的创业课给我们专业安排这样的老师！也太帅了吧！简直不可思议啊！”有人幸福捧腮。 B大历来有创业基础这门课，课程惯例安排在学生大四第一学期的下半学期，共八周，每周两节连上，而他竟然会是这门课的客座讲师，确实不可思议。 他几乎是介绍完毕后就直接开始讲课，然，一直若有似无扫过的视线在感受到她的注视后，实实在在朝她落下。 触到他的目光，温妍心脏一紧，收回神思垂下眼皮，她这么盯着他看得出神，他心里恐怕不喜吧。 他的一个眼神激起女生们的小声讨论，陆雨菲听着那些花痴的争执，忍不住翻白眼，拜托，刚才他的狗眼看的是温妍！ 陆雨菲口中的“狗眼”再度扫过来，定在她们的方向，漠漠开口：“认为我讲课讲得没意思的同学可以选择出去。” 一众女生全噤了声，他才继续课程讲义。 莫筱托腮，目光在穆凡、温妍和陆雨菲三人之间来回游移，她可以肯定，穆凡看的人不是她，但到底他是看的温妍还是陆雨菲就难说了，要是是看陆雨菲，那没关系，可要是温妍……转念一想，应该不会，他知道她喜欢温妍，况且还给她出谋划策来着，便定了心。 短短的两节课对温妍来说是矛盾而漫长的煎熬，几乎是下课铃一响，她顾不上陆雨菲和莫筱，匆匆告知一句先走，抱了书就跑。 出院楼下台阶时踩空一阶，以为会就此扑街，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 “走路小心点。”抬头看，是晋桉，正冲她笑。 她下意识回头，那身姿挺拔的男人迈步出来，他视线落在她和晋桉身上，眉宇微拢，只是那抄在西服口袋的手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倪瑶瑶挽住。 心脏有种窒息的闷痛感，她急迫地拉住晋桉的手腕，“我们走。” 晋桉看了眼台阶上的两人，忽地牵紧温妍的手将她带向自己。 第二十八章 温妍，当我女朋友好吗 柔软温热的唇盖上她光滑的额，一触即放。 温妍抬手抚上额头被吻的地方，愣愣地，“晋桉，你……” 晋桉笑得灿烂，伸长手臂去拿自行车车篮里的玫瑰，单膝跪地将花送至她眼前，在人来人往的院楼前朗声告白：“温妍，我很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好吗？”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温妍愣在原地，驻足的观众起哄喊着“在一起”，人群外笑弯眉眼的陆雨菲强抱住莫筱防止她冲上去。 穆凡居高临下睨着那两人，他的眸色早在见证那蜻蜓点水的吻时暗沉，此刻看着她愣怔的反应心里像是被火烤着，尽管他笃定她不会接受。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就算要拒绝也没关系，悄悄和我说别让我太没面子，而且花是无辜的，它们这么美，你如果当我是朋友，那就收下吧。”晋桉仍然笑容灿烂，他用只有他和温妍听到的声音对她道。 本想拒绝，但他的话让温妍迟疑为难起来。 若是当众拒绝，就像他说的会让他没面子，刚才一番话其他人听不到，若是她当众收了这束花，则会被误会是接受了他，另外，她和许玫琳两周前因他而起的误会也会被坐实。 “哎呀赶紧接受呀！”陆雨菲在外围看得着急，要不是要制止莫筱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她肯定上去助攻。 “大家都看着呢。”晋桉意有所指，温妍对上他清朗的眸子，定定看了会，终于伸手接过玫瑰花。 穆凡瞳孔刺了一下，菲薄的唇抿得更直。 晋桉跨上自行车，将温妍带着坐到前面的单车杠，他双臂圈着她握住车把，在一片叫好艳羡声中离去。 好戏看完，人群散了，陆雨菲才放开莫筱，莫筱气得跺脚，掐着陆雨菲的脖子猛摇，“你和那个混蛋肯定是一伙还我女神呜呜～” 陆雨菲还手掐回去，故意抬高声音，“只要温妍愿意，大把好男人给她选！你排不上！” 倪瑶瑶余光瞥了陆雨菲一眼，唇边的弧度得意又不屑，催促道：“走吧，我爸妈已经在等着了。” 穆凡眨眼，敛去眼底危险的光，迈步。 “穆凡哥等等我！”莫筱放开陆雨菲跟上穆凡，倪瑶瑶美艳的脸上隐约不悦，“莫筱，我们是要去跟我父母吃饭，你去可能不太合适。” 莫筱知道一些穆倪两家之间的事，对倪瑶瑶一向没多大好感，此刻撇撇嘴，只看穆凡，“穆凡哥，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要请教你，必须跟着你。” 穆凡停下脚步，“我们有些事要谈，你别去了。”目光越过她看向驶近的吉普，“你哥来了。” 一听莫谦来了，莫筱吓得掉头就跑，无奈她哥眼疾手快步伐矫健，下了车走两步拎小鸡仔似地把她拎上了车。 第二十九章 喜欢你这件事让我快乐 “到了。” 自行车停在临近学校公园的湖边，秋日的太阳暖暖照着湖边发黄的草坪。 温妍看着晋桉解开绑在车后座的竹编篮，将一块裁好的格子布铺在草坪上，又从竹编篮里拿出便当盒和水果摆在上面。 他满意地点点头，坐到铺好的布上，招呼她，“快坐下来。” 刚才他说带她去个地方，原来是来公园野餐。 温妍顺从地坐在他对面，玫瑰花还拿在手上，想了想还是应该先把刚才的事情对他说清楚，“晋桉，刚才的事我……” 晋桉把她的花拿走放在一边，塞了一个粉红的便当盒给她，“我第一次做，你尝尝看。” 他满眼期待，温妍呼气，夹起一个散得差不多的寿司卷。 “怎么样？” “挺好的。” “是吗？我也尝尝。”晋桉兴奋地塞了一个进嘴里，心里有点膨胀，“嗯，是挺好吃的。”于是连着吃了好几个。 温妍微蹙了眉，放下便当盒，“晋桉，刚才的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晋桉咽下嘴里的寿司，“无非就是不喜欢我，接受我的花也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 “是的。”温妍点点头，坦然而真诚，“谢谢你的喜欢，但是对不起。” 她的心从很久之前就被那个人占满，容不下其他人，尽管他说从没爱过她，可她放不下，满心满眼还是他。 “没关系，你不用感到对不起，也不用觉得有太大压力。”晋桉浅笑。 温妍无奈，“你因为喜欢我而对我好，我却给不了你回应，这样怎么可能不感到压力和抱歉。” “哪里没给回应，拒绝也是种回应，只是不是我所期待的而已。”他眼珠转了转，笑容朗朗，“还有啊，喜欢你这件事让我快乐，所以，你真的不用感到抱歉，就像现在这样，坦诚地面对我的喜欢然后拒绝我就好，嗯，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上我的。” 他这样的态度，温妍再说就是矫情了，于是重新拿起便当盒。 湖面倒映着辽阔的蓝天，日光暖暖，不远处有三五口之家同样在野餐，小孩的笑声清脆悦耳，温妍多日以来第一次感到情绪松弛。 “其实你拒绝我和接受我的花，也是因为他在吧。”晋桉忽然开口。 她夹东西的动作顿住，确实，她当时接那束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其中不乏有想让他误会的思想，挺幼稚的。 见她没否认，晋桉继续试探着问：“他是你的前男友？”在校门口吃饭的那次，他隐约猜到了。 涩然一笑，“嗯。” “你和他……” 晋桉的话没说完，她的手机响了。 “温妍，一点半来实验楼3楼办公室，老师找。” 第三十章 我很介意别人碰我碰过的东西（一更） 哪个老师？系办406好像是系主任办公室吧？ 没等她问出口，对方挂了电话。 她站起来理理衣服，“老师找我，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可别说不用，虽然这里靠近学校，但走回去怎么也得半个小时。”晋桉把东西收拾好放回竹编篮递给她，“帮我拿着，上车。” 到了楼下，她把篮子还给他，等他骑车走后才上楼。 406办公室的门关着，窗户拉了窗帘看不到里面的人，她抬手敲门，等了一会也没有反应，于是又敲，同时礼貌开口：“老师，我是温妍，请问是您找我吗？” 话音刚落门突然打开，还没看清开门的是谁，猛地一股大力将她拽进去。 她被甩到沙发上，与此同时身后响起落锁的声音。 这间办公室的位置本就背光，加上窗帘拉着黑漆漆的，温妍刚从室外进来，一时没适应转头只见大片的黑和隐约一团人影。 脑袋里条件反射浮现曾经看过的那些女学生遭师长侵害的新闻，霎时惊恐万分，立即摸索着站起来要往旁边躲，颤声喝问靠近的那团黑色人影：“你是谁？想干什么？侵……啊！” 又猛地被扯回沙发里，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肩膀将挣扎要起身的她推回去，然后黑影欺身而上压制住她的腿。 从对方的体格和力量温妍肯定这是个男人，她恐惧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更加觉得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异常恶心，全身奋力挣扎。 “救命唔……唔唔……” 男人按她肩膀的手在她呼救时捂住她的嘴，温妍下意识张嘴就咬，她咬得极狠，对方一声闷哼，却并未放开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巾帕拭上她的额头，反复用力地擦拭。 巾帕是湿的，很凉，额头却被擦很痛，然，适应了光线的温妍望着上头熟悉的轮廓，愣愣地松口，整个人安静下来。 他竟然用消毒水来擦拭她被晋桉亲过的地方！ “你在做什么？”眼里早已积聚泪水，心脏酸酸涨涨。 穆凡继续动作，直到他觉得差不多才把那张帕子丢开，翻身从她身上起来，掏出烟盒点了烟，深吸，淡淡答：“我很介意别人碰我碰过的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以什么立场介意？”真是好笑。 温妍就真的笑了，眼泪从眼角淌下，“你现在算哪根葱！这样对我！” 烟叼在唇边，那一点猩红明明灭灭，而他的口气依旧淡淡，却强硬像是命令，“和他分手。” 他，误会她接受了晋桉。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温妍没打算解释，她坐起来，用力抹一把眼睛，恨恨道：“没错，放不下你是我窝囊，但我告诉你穆凡，你现在没资格管我和任何一个男人的事情，我乐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乐意让谁亲让谁碰谁就能亲我能碰我！这些统统不关你的事和你没任何干系！” 第三十一章 温妍哭着毫无章 法啃咬他的唇（二更） 倏尔，下巴被男人的大掌钳住，黑暗让她看不清男人此刻眼底滚滚的戾气，“你再说一遍。” 她被钳得很痛，却倔强而恨恨地瞪着他，“我说我乐意让哪个男人亲我碰我都和你没有关系，你没资格介意！” 一字一字咬得慢且清晰，她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阴戾，心里忽然生出类似于报复的快感，痛却不减反增。 她说这些话一部分的原因是被他刺激到，但潜意识里，更多的，是她还有期冀，还抱有幻想，如果真的不爱，怎么会介意她被谁亲吻，接受谁呢？ 穆凡放开她，烟仍旧在嘴边，他深深吐出烟雾，嗓音因为抽烟的关系染了点哑，“我没资格，我也不管你，但你们的所为在我眼皮底下，我觉得脏。” 一句话，一个脏字，宛如最尖锐的钢刃直戳她心脏最深处。 难怪他用消毒水来擦她的额头，擦得那么使劲，原来是她的额头被晋桉亲了，他觉得脏！ 哈哈，他觉得她脏！ 温妍唇上的弧度绽得大大的，眼泪却不停掉，她逼近，揪紧他西装的翻领，“我脏？是不是只要是你碰过的就算不喜欢了不要了，但凡别人碰了，在你眼里都是脏的？” “那我这种在你看来是脏的的人碰了你，你会不会觉得自己也很脏？肯定会吧，毕竟晋桉没亲我之前每次我一碰到你，你眼神里的厌恶已经那么明显。”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很受不了？” 穆凡好看的眉毛几乎拢成叠嶂的山峰，他说脏的本意并非她所理解的这样，是觉得她脏。 可她像是被这个字刺激得没了理智，情绪偏激。 唇边燃过一半的香烟忽然被她拿走，温妍捏着那根烟，将带着湿意的烟头凑到自己唇边，咬住，深吸。 “咳咳咳咳……”她被呛得眼泪更甚，穆凡劈手夺过烟扔进烟灰缸，她边咳边道：“咳……觉得咳……很脏咳……受不了？还有……咳咳…..更让你抓狂的！” 眉头发沉，她却倏地跨到他腿上，双臂用力圈住他的脖颈猛亲上来。 温妍觉得自己好像疯了，但她确实疯狂地想他不好受，在现在的她看来，这是一种报复，他既然厌恶她觉得她脏，那么她就让他也厌恶自己也脏！ 她哭着毫无章法啃咬他的唇，舌更是使劲想钻入他口腔，然，不过两秒，身上的男人使劲推开了她。 温妍背部磕到桌子摔倒在地，她的手撑着地板，长长的头发遮盖住那张满面泪痕的狼狈小脸。 穆凡眼底是暗沉到无法言说的颜色，里头翻滚着厌恶、焦虑以及抓狂。 死死握着拳，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断深呼吸，似在平复。 温妍保持着摔倒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到穆凡平复下来去扶她，她甩开他的手，紧紧捂住嘴夺门而出。 第三十二章 我，穆凡，真他妈恶心 跑出大楼温妍便再也忍不住了，靠着墙壁蹲下，脸埋进膝盖间，痛哭。 她想她成功恶心到了他，也让自己难堪。 经过这一次，她真的要死心了，没有什么比那双在昏暗下都掩盖不住狂躁厌弃的眼睛更有说服力，她不得不相信，他不爱并且厌恶她。 哭到后来她几乎麻木，眼泪流不出来，只是眼睛很痛，脚麻了，扶着墙站起。 深秋的风刮来，她哆嗦着浑身发颤。 走几步，视线里多出一双高跟鞋，抬眸。 倪瑶瑶一袭驼色长风衣，手揣在风衣口袋，以一种看小丑的、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嘴边徐徐笑意，淡淡鄙夷。 温妍绕开她。 倪瑶瑶转身朝向她的背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抛弃你？这六年去了哪？和谁在一起？经历了什么吗？” “抱歉。”温妍微侧回首，“我没兴趣听你们的过去。” 现女友会告诉前女友这些，她可不信，她之所以叫住她，不过是想说她就是那一切的归因。 “六年，他和我在一起，一直。”她不想听不代表她不会说。 温妍呵了一声，大步离开。 倪瑶瑶嘴边的弧度深深，刚才她垂在身侧握拳的手让她心情愉悦，看来她和穆凡之间不愉快呢。 正准备上车离开，身后传来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你们一直在一起？瑶瑶你撒谎撒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男人从大楼后拐出来，走近，凑到她耳边，笑容恶略，“我都记不得这六年你多少次躺在我的身下的求我……” “庄昊朗你闭嘴！”倪瑶瑶横着脸打断他，拉开车门要上车，被男人扯回来圈进怀里，她冷脸挣扎，“放手！” “怕他出来看到？” 知道你还不放手！倪瑶瑶拿头撞他。 男人丝毫不动，咬她耳垂，“今晚陪我。” ...... 穆凡闷着声，高纯度的朗姆酒一杯接一杯倒进胃里。 下午发生的事情，还有她被自己推倒在地和最后夺门而出的一慕幕在脑海里不断重放。 仰头，酒液倒尽，杯子狠狠重重放下。 过分的力道让这只厚底玻璃杯顷刻化为碎片，碎片扎入手中皮肤，鲜红温热的血汨汨渗出，他反攥紧了手心，不觉得痛，只觉满腔懊悔难以消化。 “行了！别再糟践自己。”莫谦掰起穆凡的手，从下午喊他来到现在，七八个小时酒没停过。 穆凡抽回手，让酒保拿了新杯子，倒满，仰头喝尽。 他转首看着眼前重重叠影的莫谦，菲薄的唇翘起自嘲的弧，“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 “什么？” 问话的间隙，他又喝下一杯酒，“我，穆凡，真他妈恶心！！！” 第三十三章 男人不管不顾钳住她塞进了车里 语气憎恨抓狂到咬牙切齿，幽邃漆黑深不见底的眸子翻滚着浓烈的自我厌弃。 他这副样子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应该是接触了温妍所以更加在意那段经历，憎恶自己。莫谦没有过那种遭遇，再设身处地，有些安慰仍旧不适合说。 眉眼沉凝，莫谦搭着他的肩，唯有告诉他：“冷静一点。” 然而穆凡喝了太多酒，虽然他人眼里他依然镇定，但事实上他已经醉得深了，因此那些往日一直被压抑的东西，此刻，通通无数倍放大，就像放映在眼前，令人作呕。 穆凡把玩着空酒杯，喃喃自语：“明知道自己那么恶心不堪，却还自私地想占据她，可我连抱一抱亲一亲她，甚至只要碰到她都……”眼里有薄薄的水光，浸了酒的嗓音那么苦涩怅惘，“谦子，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做不到……” “不会的，等解决了齐宓你会好的。你醉了，我送你回去。”莫谦眉头深锁，边安慰边去搀穆凡胳膊。 穆凡摆手拒绝，嘲然模样，“等？她等不到那一天了，她今天接受了晋桉，她接受了别人啊，你说，她是不是对我……” 启阖的薄唇倏然顿住。 死心。 这两个字在脑海里不断放大加深，心突地一颤，他猛地站起往外冲。 暖和的室内和阴冷的室外分明两个世界，温妍从家教的小孩家出来，冷得缩了脖子裹紧外衣。 这家姓秦，小秦的父亲取了车钥匙跟出来，“小温，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秦叔叔，我自己回去就好。”她摇头拒绝。 “小温，还是让老秦送你吧。”小秦妈妈也出来劝，“今天的课时间比平时长，现在都很晚了，这里走出去的路又黑，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们也不放心，今天就让老秦送你回去。” 因为上周和锥子脸的误会进了警察局，她误了秦家小孩的钢琴课补习，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在小孩的意愿下陪同她多练习了一个多小时，现在确实是晚了。 “那就麻烦秦叔叔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到了学校，温妍道了谢，下车。 前几日出了安全公告后，学校马不停蹄在每栋宿舍楼进门处都安装了感应系统，学生进出改成打卡方式，门禁便取消了。 然深秋冷夜将近十二点，临近的几栋女生宿舍楼大多都熄了灯，就连宿管阿姨都早早躲进了被窝。 周围很安静，所以由远及近的车声异常清晰。 温妍正低头去包里找门卡，听到车子快速靠近的声响，回头，黑色的越野车从校道拐进，直冲她。 车前灯照着温妍睁大的眸子，心霎时悬起，她僵顿在原地。 就在她以为这辆车会把她撞飞的时候，黑色的大块头一个灵活转向急刹横亘着停在她跟前。 心口都是惊吓的余震，待看清这辆车和开车的人，第一反应，是惊怒。 可还未等她发声，下车的男人不管不顾钳住她双臂把她塞进了车里。 掉头，车子宛如利箭脱弓般飞窜出去。 第三十四章 他扯唇笑了下，“放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深夜寂静无人的街道，男人将油门一踩到底，疾猛的速度好像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将人甩出车子去。 温妍双手紧紧抓着车顶的扶手，身体本能僵硬地弓着，而一颗心早已直悬嗓子口，堵住了她的怒和质问，只剩下害怕。 “……慢点……慢一点……” “红灯了，停车……” “穆凡……” 男人恍若未闻，猩红一双醉眼，死握着方向盘。 又一个十字路口，他完全无视红灯，直冲。 横向是绿灯，有两辆车接连驶出来，大概是因为深夜路上车少，因此那两台车速度亦是快，转眼到了路中央。 要撞上了！！！ 温妍手紧揪住他的袖子，她已然惊恐到说不出话，闭紧眼，只觉得死神随时降临。 车速未缓，穆凡反而在瞬时加大油门，几乎是比眨眼更快的时间，越野车从横向的两台车中间的间隙擦过，极其惊险。 再度睁眼，他们还好好地，温妍被揪悬着的心脏勉强落下一下，尽管车速仍旧快到连路灯都是拖长尾巴相连的模样。 车子最后停在郊外的一座独栋别墅前，周围荒无人烟。 温妍虚软地瘫在副驾，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头脑晕眩，恶心的感觉泛上来，她赶紧下车，扶着车门干呕，却被拖着跌跌撞撞往别墅里去。 “你这又是干什么？”心头从一开始堵着的怒火此时轰然爆发，她猛力挣扎，去抠他的手指，“放开！！！” 穆凡完全不知自己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他双眼猩红似滴血，此时满心满脑只有一个想法—— 抓紧她！ 温妍被拖进别墅，身后关门的声音震得墙壁都在颤。 灯光将乌漆漆的房子照亮，家具均盖着白布，透着一股久无人居的味道，然，这味道和他身上浓烈的酒味相比实在过分淡了。 温妍抓住了楼梯的其中一根木柱，她仰头，向拖着自己要阔步上楼的男人的背影用力质吼：“穆凡！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凡身量本就高大，又站在比她高两级楼梯格的位置，此时转身，尽管醉到眼神都裹着一层雾光，但他猩红着眼立定在那里，领带扯开歪在一旁，目光挟着她，压迫感极浓重，而随着他迈步，压迫的感觉便更深重。 眼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迫人的气息，虽然他只是用那种染着醉意的，平静的目光在裹挟她，但那幽邃如墨的眼底翻涌的压抑的东西，她琢磨不透。 可仍然倔强地与他对视，神情语气均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要耍酒疯找倪瑶瑶陪你，抓着我不嫌玷污了你穆大少？放手，我要回去了！” 她的额头中间那里仍旧一片红痕，他目光落在上面，扯唇笑了下，“放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第三十五章 高大的身躯紧贴着将她压弯在楼梯扶手 “那可不行！”他的声音因喝了酒更显黯哑。 温妍觉得好笑，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副样子，这种语气，如果没有下午在办公室发生的事，她会以为他是在吃醋，但现在，她不会了。 “不行？”她反唇相讥，“难道要和嫌我脏的你在一起？” 穆凡拢眉，立即反驳，“没有。”他没有嫌她脏。“我没有……” “没有？！”温妍打断他，嘴角讽意深深，她忍不住哼笑出了声，面色却渐渐僵沉，冷言冷语，“既然没有要在一起，不放手？” 用力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只换来他更加收紧。 脑袋混沌，可也知道她错解他的意思。 眉间拢起的褶皱更密，他的目光定定地攫住她，手上毫不松懈。 “不放？”她嗤笑，突然抓起他的手对着露出衣服的一截小臂就咬下去。 她是真的用力，仿佛这些天的委屈怨气都要发泄在这只手上，嘴巴里甚至弥散了血腥的味道。 穆凡攥着她的手却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看着她的脑袋，眉头深锁。 手上细密的刺痛和触着皮肤的温热的软唇，微微濡湿的口腔，身体忽的被什么击中，眼神霎时幽黯。 电光火石间，越发混沌的意识里那场徘徊的拉锯战，其中一方在此刻夺得优胜。 温妍恨恨地松了口，胸口愤怒膨胀，抬头，未出口的话尽数淹没在骤然的深吻中。 男人高大的身躯倾斜紧贴，将她压弯在楼梯扶手。 他一手仍旧牢牢攥着她，另一手控着她的头，携了浓烈的酒气，凶猛霸道地在方寸之地扫荡，掠清甜，夺呼吸，似要将她拆吞入腹。 猝不及防，来势汹汹，强势如他，一瞬，便让温妍丧失招架之力。 shi根和唇瓣都在发痛，每一寸呼吸均被他攫取。 深吻本该是触动灵魂使人颤栗的，但此情此景，充满压迫的夺掠除了让她情绪崩溃和缺氧晕眩，更多的，是屈辱及委屈。 从一开始到今晚之前他都对她避如蛇蝎，如今突然又如此用力亲吻，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骨子里，这算什么？他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这么对待？ 她奋力挣扎，自由的那只手捶打着他的肩背，但这种程度于他而言不过挠痒，反抗反而激起征服欲。 他强悍至蛮横而又灵活敏捷，温妍甚至咬不了他，挣脱无果，倒是气急了自己憋得满眼通红。 忽地，他离开了她的唇，但几乎同时温妍的身体腾空，穆凡喘着粗气，抱着她疾步上楼。 床上同样盖着遮灰尘的白布，温妍被放在上面，他随之压上来。 幽黯的眼里亮着类似狂喜的光忙，他急切，急迫地撕扯她厚厚的衣服。 第三十六章 别哭，我会心疼（一更） 身体的感觉很强烈，穆凡压制不住那种激动，他甚至手都是颤抖的。 但颤抖的又何止他一人，即使隔着衣服，温妍也感受到他的反应，她奋力地推拒，心上密麻的委屈不解和屈辱，气得浑身颤抖不停，咬牙骂他，“穆凡你混蛋！” 欣喜若狂的澎湃充盈在心间，穆凡似是听不见她说的话，反以一手将她的两只手束高在头顶，单手去扯她的衣服。 已是深秋，穿的衣服不似夏天单薄，穆凡太迫切了，然越急就越觉得那些衣服难脱碍事，手顺着衣服下摆钻进去，束缚她的手随之松开来。 “啪！”清脆的声响，她又一次狠狠打了他。 穆凡顿住了，幽深的眼里情/欲深深，但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使他稍稍清明些许。 事实上他的头脑已经被大量的酒精麻痹到很僵顿，所有的动作也只是遵从于身体和潜意识的本能，但在这清明的瞬间，他感到惊诧的，是他竟然起了欲/望！ 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他有些愣怔地望着温妍，漆黑幽邃的眸子映出她涨怒的小脸，漂亮的秋水瞳眸里已然蓄满了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忽地，懊恼。 该死，他怎能这样对她！ 可更多的，是满心满眼密密心疼。 “别哭。”他哑着嗓哄慰，想从她身上起来，中途突然小腿骨被她泄恨狠踹了一脚，闷哼一声，手臂一软，重心不稳倒回她身上。 “你起来，走开，不要碰我！”温妍不断推搡他，奈何他太重，推不动。 忽然觉得特别无力疲惫，她不想哭，但眼睛睁得太酸了。 穆凡撑开自己一些，低下头想去亲她的眼睛。可她在积攒的水珠滑出的前一刻抬手捂住双眼。 他的唇瓣吻到她的手背，感觉到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混蛋，别碰我……”强忍的泣音，令人倍觉怜惜。 “对不起。”穆凡脑袋埋进她肩窝，搂紧了她。 细细啄着她的颊侧和颈项，他黯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至极，“是我不好，别哭，妍妍。” 一声“妍妍”让温妍整个人都颤了一颤。 放下捂住眼睛的双手，垂了眼皮，看到他毛茸茸的发顶，看不到他已经昏沉的，耷拉着的眼皮。而他毫无所觉，埋在她颈项间继续轻声低语，一如少年时轻哄：“乖，不哭，妍妍不哭，我的妍妍，别哭哦，你哭我会心疼……” 心疼？ 不是不爱么，何来心疼一说？ “你怎么会心疼呢？”她有些歇斯底里，“别再对我说这种话，你已经不爱我了啊，你说不爱我的！” 眼泪早已不可抑制滚出，滑入鬓。 穆凡的眼皮沉到睁不开，呼吸在趋于均匀，他还在念叨着她的名字和重复心疼，声音一声比一声轻和弱。 “说谎……我……” 第三十七章 温妍屏着呼吸听，他说爱她（二更） “……爱……你……” 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呢哝，温妍却屏着呼吸听清了，脸上泪水纷纷滚滚。 “一会说不爱，一会说爱，你这算什么？穆凡，你告诉我这算什么？你说啊，说啊…….”她无力地捶着他的肩，然他已经睡去，呼吸均匀绵长。 “你回答我啊，不许睡！回答我……” 温妍真的分不清他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使足力气将穆凡从自己身上推开，不停摇他，希望他醒过来回答她的问题，到底爱与不爱。 醉酒睡去的人自然无法反应。 后来，累了，倦了，她便安静了，哭到红得如兔子一般的眼睛呆呆望着男人俊朗的脸孔。良久，她躺到他身侧，面朝着他，静静凝视。 手抚上他精致硬朗的五官，细细描画。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她盼来了相逢，却不如所愿，他不再是她所期盼的，那个会逗她开心霸道且爽朗的少年，而是陌生的，冷漠的，甚至有些阴鸷的会伤人的男人。 她辨不清他说的话，看不懂他眼底复杂的压抑的情绪，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是穆凡就够了，而她爱他，她也愿意相信，他是爱自己的。 因为，他们曾经那么好。 如此想着，慢慢的，温妍的呼吸便也同他一般绵长。 她信了她期望的，可她大概忘了，在他们每一次清醒的触碰时，他眼底流露的深深厌恶。 墙上的挂钟，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圈，凉夜渐逝。 “啊！！！” 嚎叫声把睡梦中的陆雨菲吓醒，她翻个身，被人一把掀开被子，冷得一个哆嗦，怒，“莫筱！” “小妍妍不见了！！！”莫筱抓着陆雨菲猛晃。 陆雨菲看看手机时间，快九点了，“她今天要去舞蹈学校上课，一大早就出去了吧。” “不可能！我昨晚反锁门了，现在门都还锁着，她昨晚肯定没回来！！！”昨晚陆雨菲先睡了，莫筱躲在被窝玩手机等温妍，准备质问她和晋桉的事情，结果被窝有毒，她等着等着也睡着了。 “我给秦叔叔打了电话，他说昨晚他送小妍妍回来了，可她并没有回来啊，舞蹈学校我也问了，那边也没去，而且她手机还关机，我找到晋桉那混蛋的手机，打过去，也是关机！”莫筱狂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你说，他们昨晚会不会在一起？！” 大学是个相对自由和开放的地方，情侣外出过夜并不是稀奇事。 “别胡说，温妍她不会这样的。”陆雨菲分别给温妍和晋桉打去电话，如莫筱所说，都是关机状态，皱眉，立即下床。 简单利落洗漱一番，换好衣服，对莫筱道：“走！” “去哪？” “去学校调监控！” 第三十八章 总归顾念怀里的女人，没有立即将她推下床（一更） 阳光从没有完全遮严的窗帘缝隙里偷溜进来，那一道光线，恰好照在穆凡眼皮上。 他动动眼皮微睁开眼，拢眉，抬手遮挡的同时想翻个身，手臂上的重量令他猛地睁眼，清醒过来。 垂眸。 温妍缩着身体紧紧贴在他怀里，脑袋枕着他臂弯，整张脸都埋在他健壮的胸前。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一霎有些恍惚，他缓缓侧过头，仿佛突然看到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自己，瞳孔骤缩，定下细看，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从那阵恍惚中回头，很多画面涌上来，他的眉心紧拢而起，沁入心肺的厌恶感瞬间膨胀，但总归顾念怀里的女人，没有立即将她推翻下床，而是强自压了难耐的厌弃抽手下床，慌乱地摸到口袋里的烟盒，叼出一根，点燃，深吸。 接连几下重重缓缓吐出烟圈，急促的呼吸才算稍微平缓。 他昨晚究竟醉到什么样的地步，竟想不起来自己如何带着她到这栋偏僻的房子，又对她说了什么？ 可她没有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离开，反与他相拥而眠，唯一的可能，是他又失态了吧，总归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有些痛恨自己这颗该死的心，隐忍几年，遇上她，却每每失控管不住。 “冷……”细细的呻/吟传入耳，穆凡按着太阳穴的动作顿住，转身望向床上。 只见睡梦中的女人不自觉地缩起自己的身体，蜷成虾米般的一团。 “好冷……” 才发现床上没有被子，她和着凌乱的衣裳挨了一夜。 眉间褶皱深深，马上脱了外套给她盖上。 卷着他的外套，温妍口中仍旧吟着冷。 这栋房子久无人居，暖气早就坏了，也找不到可以御寒的被子衣服，他的身体好，挨上一夜没什么，但她便不同了，只怕会冻着。 “醒醒，温妍，醒醒。”俯身去摇她，绻成团的女人除去喊冷，没有其他动静。 眉眼微沉，骨节分明的指犹豫着拂开盖住她小脸的发丝。 露出来的小脸面色潮红，女人双目紧闭，秀致的眉揪扯在一起，原本丰润粉粉的嘴唇此时略白，顶上一圈干皮。 再无犹豫，探上她的额头，掌心滚烫的触感令穆凡心里重重咯噔一下，当即将人打横抱起，送医。 去的是别墅最近的B市临市的镇区人民医院。 年轻的护士给温妍挂水，扎了一下没扎准带出小点血珠，心虚偷觑一旁站着的英俊男人，只见他抿刻着薄唇阴沉地盯着自己，突然就不敢下手了。 “我来吧。”医生见状赶紧接手，利落扎好针，调了输液速度，领着小护士走了。 穆凡倒了水，俯身，用沾水的棉签给她润起了干皮的唇瓣。 他的动作很轻，温妍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缓缓掀起。 第三十九章 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齐宓就不会知道她（二更） 他就那样僵顿了动作，然，她的眼睛只掀起一丝缝隙便再度阖上。 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但心里却松了口气。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搁了水杯，穆凡站直身子，抄兜立在床边。 透明的药水顺着输液管缓慢地从她手背的血管汇入身体，他的目光定在温妍憔悴的小脸上，很久，久到病房门口的女人忍不住时，他才转身。 “我还以为，你要在这站到地老天荒。”倪瑶瑶推开门，红唇讥嘲地翘了翘。 她怎么会在这里？ 穆凡眼神一凛，隐隐危险气息，“你跟踪我？” 倪瑶瑶确实派人跟踪了，但跟踪的，是温妍。昨晚她被庄昊朗缠住，所以直到今天早上才收到消息。 “不这样做我怎么能找得到你？”倪瑶瑶迈步走近，鄙薄地睨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穆凡身体侧了侧挡住她往病床靠近的脚步。 她抬眼，好笑地看着男人警惕的目光，直截了当，“怎么？我难道会傻到当着你的面动她？” 穆凡闻言，眉头拢起，“原来你一直在装傻。” 本来还不确定她是否直到温妍的存在，但现在，毫无疑问她是知道的。 “没错！”倪瑶瑶承认得磊落，“我本来想一直装下去，可是你非要逼我！” 她向来不是能忍的人，为了他，才能装傻忍耐这么久。 随着她声调的拔高，倪瑶瑶手上拎着的黑色手提包突然间被她朝床上用力丢掷去。 穆凡瞳孔紧缩，反应极快地伸手抓住了手提包的一角。包包拉链大概没拉好，一个硬质玻璃瓶的化妆品飞出来，恰好砸在温妍额角。 昏睡中的温妍不适地哼出声。 “你干什么？”扯住倪瑶瑶的手，穆凡压着声低喝，额头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了一眼床上将醒未醒的温妍，拖着倪瑶瑶出了病房，将倪瑶瑶和她的手提包都甩开，冷怒，“你敢动她！” 倪瑶瑶撞在走廊的墙壁上，神情却无畏无惧，“我不过试探一下你的态度。” 穆凡扯唇，“试探？” “我今天不过朝她扔了样不碍命的东西你就紧张成这样，万一齐宓知道了她的存在，你说他会朝她扔什么？刀子？还是子弹？” 眼底神色几度变幻，男人抿刻了唇，不作声。 倪瑶瑶知道自己抓到了他的底线，脸上露出得意的浅笑。 她走近，缓缓勾住眼眸沉沉的男人的脖子，软软的依偎，声音妖娆娇娇，“凡～你需要我，需要倪家，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我可以继续装傻，而齐宓也不会知道当初的女孩其实是她，这是最好的选择。” 是啊，他一直到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第四十章 番外：穆如清风（一更） 十六岁的冬天，B市的雪下得极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堆出银装素裹的世界。 十六岁的温妍裹着厚厚长长的羽绒外套，站在B市少年宫的走廊里，仰头惊喜地看着洁白鹅绒般飘扬的雪，忍不住抬手去接住一朵，那一朵洁白很快在暖暖的手心里化成冰冷的水滴。 莞尔一笑，温妍再次抬手去接雪花，冷不防整只手一冰一重，手上多出来一颗压实的雪球。 “没见过雪吧？喏，送你。”变声期带着粗嘎的男声，略低沉。 温妍诧异抬眸，俊朗的少年隔着半人高的栏杆站在廊外的雪地里，他穿白色的羽绒服，身后是被装点雪白的世界，由此衬得少年那双好看的眼睛，瞳仁异常清澈黑亮。而此时这双眼睛弯着，少年正得意痞坏地冲她笑。 脸颊蓦地一红，手中的雪球朝少年掷去，心中有些恼。 她的家乡在南方S市，那里没有雪，但爷爷奶奶定居在奥地利，她每年寒假都会去那里，哪里没见过雪！这人小瞧她！ 少年敏捷地躲开了，扯着变声期的破嗓子叫唤，“本少爷看你没见过雪很喜欢的样子，好心好意做个雪球送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见过的雪多了，你才没见过雪！” “见过就见过呗，但本少爷送你的礼物你也不能说丢就丢啊！”理所当然的霸道语气。 礼物？ “我又没说要接受，是你自己塞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丢？你也太奇怪了吧。”温妍翻个白眼，说着就要走。 “喂！”少年急了，立即翻过栏杆，几步冲到她面前挡住她，“不许走！” “你说不许走就不许走，你以为你是谁啊！”温妍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然而她却也莫名其妙脸颊红红。 “你不知道我是谁？”少年指着自己。 茫然状，问：“你是谁？” 不敢置信，在B市，居然有人不认识他堂堂穆大少爷！少年顿时有些挫败，但反观面前女孩的打扮，再听她讲话的口音，声音高了也是轻柔软糯的，南方人？ 难怪看着不太一样，倒和他母亲有些像，隽秀又灵气，亦是好看。 面前的少年就那样打量着自己，温妍两道秀致的眉拧了拧，接着听他说道：“我是穆凡，穆是穆如清风的穆，凡是磊落不凡的凡。”顿了顿，“你是来参加舞蹈比赛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脑子突然一抽，温妍脱口而出，“难道你喜欢我啊？” 少年少女对视两秒，同时红了脸。 少年穆凡涨着猪肝脸，一向机灵的脑袋当机了，好久，憋出没头没脑的一句，“我是很厉害的人！” 温妍懵了，“什么？” “我、我妈妈是舞蹈比赛的评委，你告诉我名字，我可以让你拿第一！” 温妍听懂了，怒道，“我靠自己也能拿第一！” “喂！” “少爷！”高大的人影挡过来。 第四十一章 番外：一眼惊艳（二更） 来人神色紧张，“少爷，穆委吩咐了，您要出来就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乱跑，快跟我回去，夫人在找您呢。” 等推开挡着的人，刚才的女孩已经跑没了踪影，穆凡烦躁地抓抓头，“张叔，我爸是怎么回事？最近处处限制我的自由，我最近可没闯祸。” 张叔跟在踢踏走路的少年身侧，神情微微凝重，“少爷，现在是……” “特殊时期。”穆凡接过话，撇撇嘴，嘀咕，“不就是他政级上那点破事。” 张叔听见了，心内摇头，那可是事关整个大局的事，现在这时期，一朝不慎，不止穆家，与穆家同个派系的，稍微有点牵扯的怕都要受牵连，何况，齐家那位还…… 那些黑暗的事，眼前无忧无虑惯了的少年是无法理解的。 穆凡回到少年宫礼堂，他的母亲安瑾瑜坐在评委席，正在点评选手表现，温柔的嗓音如涓涓细流。 想起方才的女孩，让张叔拿了选手名单，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哪个才是刚才那人的名字，于是等。 全国青少年芭蕾舞决赛的人数不多，但舞蹈的曲目普遍长些，穆凡没看几个便无聊到昏昏欲睡。 又一次点评结束，主持人宣布最后上台的选手。 穆凡已经放弃了，调整了姿势正要睡，紧张而激昂的钢琴声突然杀进耳膜，将他半阖的眼皮生生吓得大睁开，英气的眉不耐拢起，抬眸望向舞台。 一眼。 惊艳。 宽大的舞台没有打灯，仅有一束光，追着状似慌张冲出来的那袭淡白蓝裙的纤细身影。光圈罩着她到舞台中央时，她以起舞的姿势轻踮脚尖定在那里，淡白蓝的眼影，秋水盈盈的眸子顺着指尖深深凝望，恰恰，朝着他的方向。 穆凡不自觉屏住呼吸。 激昂的音乐，轻了，变得舒缓，曲调婉婉，似少女淡淡愁思。 那袭纤细身影，随乐而舞，优雅蹁跹，仰头舒臂时轻勾唇角些许满足快乐，垂首时哀哀模样，我见犹怜。 最后，音乐渐渐停了，她如收翅的天鹅，嘴角轻轻笑意，在舞台中央，灯束中，缓缓伏倒。 灯，暗。 掌声如雷。 比赛的结果，温妍得了第一，颁奖的时候，她举着奖杯，笑容灿烂。 穆凡目不转睛盯着温妍，心里异样的感觉久久不去，心跳很快，一下一下，撞得响亮。 这种感觉，是心动么？ “少爷！该回去了！”张叔再次挡在他面前，得趁着人流散场前先走，防止有人制造混乱，对母子俩动手。 “张叔，让开！”焦急地拨开挡住视线的人，舞台上已没了温妍的影子，当即拔腿要跑，却被保镖压上了车。 少年气得望着窗外不吭声，途径门口，蓦然看到大巴车旁边的女孩，心中一喜，正要招呼停车。 那声招呼，却瞬时被淹没。 温妍循着声响回头，睁大瞳孔，“车祸了。” 第四十二章 番外：为什么要躲着齐宓的人？我不走 这场车祸，后来在B市被大肆报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与穆系敌对的阵营，穆派以此大做文章，并借机砍掉了敌对阵营齐派几条手臂，只是，政势波云诡谲，暗潮汹涌。 十六岁冬末，车祸伤势未愈的穆凡被父亲穆青云秘密送出国，半月后，齐家长子齐宓赴美留学，同一天，穆凡被秘密转移回国，安顿在南方一个多雨的小县城。 十七岁初春，车祸受的伤基本痊愈，穆凡被安排在县城里的高中上学。 那时他有很多疑惑，不懂父亲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将他藏在这小地方，不许他和莫谦等人联系，甚至不许他主动和家里联系，虽然安排他上学，却异了名姓，而跟着他留在这座县城的人每天准时接送他上下学，牢牢看管着他，就好像他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犯人。 朝气蓬勃的少年，每天过得郁闷又压抑。 有一天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狱犯式索然无味的生活，他趁着上学的时候翻墙溜出去，跑到了几十公里外的S市市区。 缘分是种奇妙的东西，他在动漫城的机动游戏区结束投篮的游戏，刚转身，撞上了举着两支雪糕的温妍。 她的雪糕不偏不倚，贴在他两边的胸前。惊讶的少女噗嗤一声便笑了，秋水盈盈的清澈眼眸，弯成新月的形状，她用轻软糯糯的声音和他打招呼：“嘿，团雪球的厉害少年。” 穆凡眼里心里都是欢快的惊喜，“你好啊没见过雪的南方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是为了遇见你。” 那天同样逃课的少年少女一起玩遍了机动区的所有游戏，没过几天，当温妍甩着高高的马尾穿过闹哄哄的走廊，突然跳出来的少年高兴地将一块胸章举到她眼前，“温妍同学，正式通知你，我现在是你隔壁理科班的转学生，请你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和我谈恋爱的准备！” 自此，温妍身后多了一条俊朗的尾巴，她走到哪里，穆凡跟到哪里，后来，也真的恋爱了。 他喜欢在她绑着马尾的时候走在后面突然扯她的小辫子，喜欢在她跳舞的时候拿相机拍各种舞姿的她，喜欢在她练琴的时候亲她的脸颊捣乱，喜欢周末的时候牵她的手去海边散步，喜欢她，喜欢和她在一起做的每一件事。 单纯无忧，只有满心欢喜，欢喜到完全意识不到逼近的危险。 那是高考前第三天的傍晚，S市的天空晚霞灿烂瑰丽，穆凡咬着笔一边配化学式，一边和温妍发短信。陪着他的老保镖忽然冲进房间来拽他，神色紧张，“少爷，我们得赶紧走，这里不能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少年眉头深锁。 “齐少的人找来了，穆委下令立即将您转移出国，我们得马上去机场！” “我为什么要躲着齐宓的人？我不走！” 第四十三章 番外：他几乎立即将她压在身下，急迫而火热 他真不懂，他父亲为什么那么忌惮齐家那个阴柔的家伙！ 老保镖只是听命办事，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只知道B市那边两家斗得厉害，估摸是齐家想从穆凡这里下手并以其挟制穆家。 穆凡说什么都不肯走，老保镖急了，“少爷，对不住了！” 老保镖喊来另外两个魁梧大汉，强制将他押上车，穆凡打不过，急得满头大汗，他还要和温妍上同一所大学，他还没和她打招呼，他不能走！ “我不走！放开我！” 车子飞快向着机场的方向开去，穆凡被左右掣肘，只剩一张嘴是自由的，他不断挣扎，前方的老保镖递过来手机，“穆委有话和您说。” 前年底那场车祸穆凡的母亲安瑾瑜为了护他导致腿骨粉碎骨折再不能跳舞，而他的父亲穆青云却反而因此得利，他心中本就不舒服，又因为这两年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却管得死死，心中便有了疙瘩，此时气急，直呼其名：“穆青云！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你又想把我弄到哪里藏起来？” 威严的声音很冷硬，“你妈人在齐家手里，不想影响我救她就好好听话！” 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电话就挂断了，穆凡愣了愣，安静下来。 老保镖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是穆青云的话起了作用，放了心。谁知到了登机的时候，穆凡突然拔腿往回狂奔，很快就消失在机场的人来人往中。 他不能就这样离开这里！ 盛夏的天说变就变，雨下起来的时候温妍接到穆凡的电话，下楼，少年浑身湿透双眼赤红，狼狈地站在雨里。 心里一惊，撑着伞跑向他，却被他一把紧紧抱住。 伞掉在地上，雨水很快将她也打湿，“凡，你怎么了？” 穆凡放开她，定定看了温妍许久，忽而拽紧她的手拉着她在漫天大雨里狂奔。 即将要失去珍贵的东西的不安和害怕笼罩着他，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让她铭记，是什么呢？ 大概。 是一个完整的她。 彻彻底底的，占有。 有些想法一旦生出，便成了魔怔。 他带她去了旅馆，当浑身湿透的两人进了房间，他几乎立即就将她压在身下，急迫而火热，不为*，而是因为害怕，害怕被忘记。 他的样子太吓人了，温妍甚至吓得忘记反抗，直到他扯掉了她的裙子，她突然就哭了，颤巍巍扶住他两边手臂，怯怯叫他：“穆凡……” “妍妍。”穆凡的眼睛仍是赤红的，染了点点情/欲，他捧住温妍的脸，极度认真地问她：“你爱我吗？” 秋水盈盈的眼睛盛着雾气看着他，良久，她重重点头，“爱。” “永远不要忘记你今天的答案。” 盛夏的雨夜，青涩的花骨朵因他绽放。 她倦极睡去，昏沉的少年闻声侧首，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脑门。 第四十四章 他休想再一次抛下她走掉 浑身酸软，呼吸间胸腔闷窒，模模糊糊听见说话声，温妍挣扎许久，终于费力睁开眼。 视线转了一圈，透过病房上的观察窗看到男人凌厉的侧脸。 “穆凡……”喉咙很干，脑袋昏涨，即使躺着也有种令人胃泛恶心的晕眩感，她闭了闭眼，吞吞口水。 穆凡将早上在车里捡到的温妍的手机一并给了护士，言简意赅交代完，他往病房里望了一眼，床上的人仍闭着眸。 转身，迈步。 倪瑶瑶轻笑，脚步轻快追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伸长脖子就要望他脸上亲。穆凡面无表情侧开脸，她也不恼，笑嘻嘻的。 护士看着挽手离开的两人，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手机，满心不解。 看早上那好看的男人送里面的病人来的时候紧张的模样，还以为那女孩是他爱人，原来现在这个才是么？ 正要推门进去，门却从里头开了，“哎你怎么下床了！”还拔了输液管！“快躺回去！” 温妍面色憔悴，呼吸有些重，眼前天旋地转的，她渗着血珠的手赶紧撑住门框，另一手将护士拨开，举目来回在走廊里寻找。 她方才不过闭了一下眼睛，他就不见了！ 心脏被揪扯住，她想起十八岁那时醒来，他也是这样突然就不见了。 “刚才在这门口的人呢？”双手抓上护士，温妍眉眼间满是焦色，“他去哪儿了？” “走了……” 身体的反应比脑袋更快，护士的话音还没完全落地，温妍已经踉跄着脚步追出去。 他不可以走！她还有话要问他，他休想又一次抛下她走掉！！！ 整片视线都在不停转圈，她撞到了很多人，却还是强忍着恶心追出走廊，她眼中转着圈的电梯门摇摇晃晃渐渐合拢，那人的脸随之被一点一点吞噬。 温妍惊慌地扑过去，“不……别走！” 门彻底关上。 “不可以！”她疯狂地连按电梯键，但电梯已经下行，绕着圈的视线四处掠了掠，她撑着墙往楼道奔去。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四楼跌撞下到一楼，住院部大厅外有几级台阶，温妍踩了空摔在地上，强烈的恶心感再也压不住，她趴伏着吐起酸水。 护士带着其他几个同事追来，从两侧去扶温妍。 “手机！借我手机！”温妍反手扯住刚才的护士，那护士手上拿的赫然就是她的手机，一把夺过，手忙脚乱输了熟捻于心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凄然一笑。 她忘了，这串号码早已经作废，她根本没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 木讷地任由护士搀扶着往回走。 “温妍！”病房门口，陆雨菲满脸担忧迎上来。 “雨菲……”温妍苍白地叫了一声，视线瞥到莫筱，眼里忽而放出光彩。 第四十五章 摆出这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莫筱，莫筱帮帮我！”温妍晃着身体三两步并上前扶住莫筱的肩膀，原本凄然木讷的眼神此刻充满希冀，“你有他的电话对不对？帮我打电话给他……不，我要见他！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莫筱？好不好？” 莫筱皱眉看着这双急迫而恳切的眼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复杂。 如果不是今早她跟着陆雨菲去学校调监控，如果不是来这里的一路上听陆雨菲说起，她根本不知道温妍和穆凡从前的关系。 她没有立即回答，温妍以为她不肯，眼中光芒黯淡，身体支撑不住往下坠滑，但手上还是抓紧了莫筱，哽咽地低求：“莫筱，带我去找他，我求你，我求你……” “好。”不忍心看到温妍这样，莫筱托住她，“我带你去找他。” 剩下的药水没有再挂，温妍让医生给自己注/射/更快效的皮表针，又勉强吞了一包药片，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跟车回B市。 莫筱虽和穆凡熟识，然而那种熟悉，更多源于莫、穆两家以及他哥哥莫谦和穆凡之间的交情，她个人对于穆凡近年来的许多事并不完全知悉，但自从十六岁出车祸后穆凡就几乎不回穆家大宅的事情她是知道的，遂带着温妍转了几处她所知道的穆凡名下的房产，最后来到位于市中心的这套房子。 站在门口按了许久门铃，里头久久没有应答，莫筱回头看温妍，“他可能也不在这里。” 温妍虚弱地靠着陆雨菲，盯了好一会儿前面这扇门，“那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 “没有其他地方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最后这一处还是她向莫谦的秘书打听来的。 穆凡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们找了这么多处房子都没找到人，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他不会见她。 “不如先回去吧。”陆雨菲说。 “不。”温妍放开陆雨菲，背靠到门上，她顺着门板滑坐下去，眼神倔强坚定，“我就在这里等。” 她守了快六年守到他回来，再多等一等也无妨，只要她愿意，她这辈子都可以跟他耗，他总会来这里的。 陆雨菲和莫筱相视一眼，都是不赞同，她却一边按了手机贴在耳边一边仰头对两人道：“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叫我们不用管你？”陆雨菲一看她这样就来气，“可以！可你能别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来让人糟心吗？不管你，我们不管你你倒是管好你自己啊！病怏怏坐在这里是想等死么？” 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温妍垂首敛眸，浓密的长睫颤动。 陆雨菲示意莫筱帮忙拽她起来，她却忽而竖指在唇前，“嘘～有人。” “啪嗒。” 门开。 “摆出这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 第四十六章 说过许多残忍的话，却没说分手 不屑的嗤笑声传入耳，温妍站起来，对上含着浓浓讥嘲鄙薄的眼睛。 倪瑶瑶斜靠在门框，穿着宽松的男士衬衫，衬衫盖到臀bu，露出她的两条长直的大白腿，她叉着手叠在胸前，傲人的起伏在敞开的领口隐隐若现，白腻的肌肤上星星点点的暗红很是新鲜，仿佛在暗示她刚刚经历的事情。 心脏刺痛，温妍撇开眼，埋头闷声要往里走。 “昨晚的事情没找你算账就当放你一马，你还敢找上门！”倪瑶瑶手抵住温妍肩膀，推回去，“脸皮再厚也要有个程度。” “那是我的事。” 倪瑶瑶一指戳在温妍肩口，“呵，没错，脸皮厚是你的事，但勾搭别人的男人就不可原谅了。” 温妍掰开那根手指，“我们从来没说过分手，他还是我的男朋友。” 是的，他说过很多残忍的话，却独独没说分手，从头至尾。 倪瑶瑶再不是鄙薄嘲笑的态度，“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将她狠推一把推出门框，她跨步上前。 陆雨菲接住被搡过来的温妍，莫筱则抓住倪瑶瑶扬起的手，“倪瑶瑶！” 物业的保安正好寻过来，倪瑶瑶抽回手，不想再磨蹭，于是厉声吩咐：“把这几个人弄走，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门砰地一声摔上，温妍瞳孔一紧，挣开了陆雨菲，连连拍门，“开门！穆凡！我知道你在里面！穆凡！” “我不走！我不走！” 到底被保安撵了下楼，陆雨菲和莫筱分别两边架住温妍，尽管她已经筋疲力尽，可还在不停挣扎想要往回跑，执念一丁点没有消减。 “你们放开我，我要等他，我要见他我……” “够了！” 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雨菲攥着拳头吼：“你给我清醒一点！” 温妍正回脸，愣愣地看着朝她发火的陆雨菲，胸口急剧起伏了两下，突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穆凡裹着浴巾沉默地立在玄关墙的监控视频前，湿哒哒的头发滴着水，视线落在绕过玄关的女人身上，凉意森森“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还不是为了帮你赶苍蝇么。”心虚地抓了抓领口，拎过衣帽架的大衣套上，“你不喜欢我就把衣服穿回来呗。” “脱掉。” 倪瑶瑶一愣，眼里闪过惊喜的光，他扯了扯唇，冷幽幽道：“我说把我的衣服脱回来。” 气恼无比地去换下，他接过，下一秒就将她穿过的衣服丢进垃圾篓，“可以走了。” 言毕，划满密密麻麻旧疤痕的遒劲的背向着她。 “你……”算了，他又不是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自知留下来是不可能的，她拿了包，走了两步却想起什么，“我很好奇，昨晚你对着她的时候，有反应吗？” 第四十七章 整片厅墙上挂着的照片密密麻麻，都是穆凡 脚步一滞，他定在那里，背对倪瑶瑶的脸腮帮咬紧。 倪瑶瑶如愿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和僵冻的身体，唇边挽起笑意。 原本还担心温妍之所以死皮赖脸来纠缠是他们昨晚有了肌肤之亲，现在看来，并没有。 很好，那个女人对他而言再特别，也救赎不了他。 拨了拨散下肩侧的卷发，倪瑶瑶声音轻快地告别：“好梦，明天见。” 穆凡确实做了一场好梦。梦里，没有任何罪恶厌恶的自缚，她美好柔软的身体，他淋漓尽致地驰骋。他在巅峰的快乐里醒过来，望见黑暗的房间，罪恶感倾覆，却无法熄灭火热。 夜，漫长而煎熬。 齐家大宅。 二楼的房间里，面孔阴柔的男人拿着特制的皮鞭站在床边，他嘴边挑着阴狠邪冷的笑，睥睨大床上缩成一团却不停扭动的另一个男人，那男人不着寸缕，身上布满被鞭子抽出来的红红紫紫的血痕，而那鞭子每朝他身上挥打一下，他便会抖着发出痛苦的吟/叫。 那声音，门外的佣人听了都止不住发抖。 “魔鬼……你这个……恶心的魔鬼……” “继续。”鞭子更狠地连连挥下，男人抓起桌上的蜡油泼上去。 床上的人异常高声痛叫，不敢再骂，改为求饶：“……我错了……齐少……放过我吧……” “没意思。”床边的男人顿觉兴味索然，扔了皮鞭，开门，接过一旁的擦手巾，边拭手往放映厅走边吩咐：“抬走。” 候着的人赶紧进去，就着床单一裹将人清走。 男人进了专门的放映厅，除了幕布，整个厅墙上挂着的照片均是同一人。 密密麻麻， 都是。 穆凡。 看见这些，阴柔的男人显得很兴奋，他坐进中央的沙发，按下播放键，拍摄的镜头不断靠近床上挣扎的少年，移动着仔仔细细照过，然后镜头里出现了他自己的脸，露着阴柔的笑，然后便是不堪的画面…… 男人目光贪婪的盯着，那张脸和所有的声音都让他无比亢奋，呼吸越来越重，他解了裤子握住自己，就着眼前的一切动手，最后，仰头叫出穆凡的名字。 “穆凡。” 穆凡猛地睁眼，从催眠中醒过来。 莫谦和小双站在沙发边，眼含关切，上了年纪的老人边写药单边问他：“感觉如何？” 他吐出口气，“好多了。” 昨晚一场梦，他冲了半夜的凉水，然每每想起身体就冲动得好像要疯了一样，想不顾一切抓了她来，却揪扯在深重的罪恶感中，备受煎熬。 是早晨小双送资料来的时候看到满室狼藉发觉异常，通知莫谦叫来医生。 “黎老。”穆凡按了按鼻梁骨，“再给我开点抑制反应的药吧。” 第四十八章 车上的男人朝她吹口哨：“想进去就上车。” 有些滋味太久没尝，一旦尝到，便会惦记着，凭意志不能消退。 至少，短期内不能。 他怕再有这种情况，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不行，这种情况下你身体的反应源自于精神的需索，药物无法完全抑制，而且，你的情况，最好还是让身体得到根本的纾解。” 纾解？用他这具令人作呕的身体去糟蹋她吗？ 深幽的眼底流露讥讽，他冷笑了一下，“黎老，你知道的，你不给我开我照样能拿到药。” 黎老叹了声，最终还是开了药，总好过他自己胡乱吃。 在门口碰上盛装的倪瑶瑶，倪瑶瑶看见老人微皱了皱眉，“穆凡怎么了？” “只是常规的检查。”黎老朝她微一颔首，跟着小双出门。 倪瑶瑶对着他的背影撇撇嘴，而后提着裙摆走至穆凡跟前，伸手去摸他的脸，“昨晚没睡好么？脸色看起来很差。” “你来早了。”穆凡避开她的手从她身边擦过。 “想你了就早点来了，你要换衣服了吗？我帮你……” “大多数男人会更喜欢矜持的女人。”莫谦长臂虚虚一拦，笑得妖孽又斯文，“倪大小姐不如坐着吧。” 倪瑶瑶轻笑，就势坐下，“认识这么久，莫少对我的客气劲儿还真是一如既往。” 莫谦但笑，“应该的。” 再次出来的时候穆凡一身修身黑色西装暗红格纹领带，梳高的头发一丝不苟，衬着寡淡的神情和薄俏的唇，隐隐冷厉。 他没有开常开的黑色越野，而是选了辆黑色奔驰。车窗玻璃是单面镜，外面看不到车里面，然而当车子开出大门，执着倔强的小女人晃了会神后竟招了出租跟上来。 参加的是B市德高望重的季老爷子的八十岁寿辰，商贾大亨名流政客，门庭若市。各界媒体亦不少，故而穆凡刚一推开车门，长枪短炮越过保安争先恐后伸过来，频密的闪光灯照得叫人难以睁眼。 那些机器令他极其反感，冷厉的一眼扫去，举着相机的记者均被那一眼扫得愣了愣。 这一小会的空档，只见车里踏出红色的裙摆衬着若雪的长腿，身穿红色大露背鱼尾拽地长裙的女人挽上男人的手臂，另一手小心又局促地提了提肩带，看向穆凡的眼神似羞似嗔。 看看这神态，再联想方才男人的厉色，记者们睁大了眼，闪光灯照得更欢，各种暧昧隐晦的问题不断朝两人抛来。 踏上台阶穆凡才俯眸，倪瑶瑶嘴角染着羞涩甜蜜的笑凑近他耳边，“总得有点齐宓‘喜欢’的戏。” 余光括了括季家大宅门外，垂眸迈步，“最好是这样。” 温妍被拦在季宅大门外，费了许久唇舌却仍不得其门而入，穆凡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她一急，正打算找个墙角翻进去，白色的跑车呼啸着停在她身侧。 车上的男人朝她吹口哨，“想进去就上车。” 第四十九章 “啊。”齐宓嘴角绽开，“真期待。”（一更） “正好爷缺个伴儿。” 温妍蹙眉警惕地打量着车里模样邪浪吊儿郎当的男人，抿着唇不说话。 庄昊朗摘下墨镜靠着车座，桃花眼斜斜地看着眼含警惕迟迟不动的女人，“怎么？不是要见穆凡？你给爷当女伴爷带你进去不是两全其美么？”说着重戴上墨镜，驱车要走，“不愿意就算了。” 话未毕，温妍已经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穆凡这名字还真是好用。 庄昊朗邪邪勾唇，“走啰。” 发动的车子到了季家大门前，径直呼啸而过。 贺寿的人络绎不绝，季家大宅里灯火通明，谈笑声伴着觥筹交错，热闹极了。 倪瑶瑶藕臂挂着穆凡臂弯，笑容得体侃侃而谈，穆凡转着酒杯神情淡淡，莫谦从外面进来，他微一颔首拉出倪瑶瑶的手，“失陪。” “切，不就是个被……”不屑的嘀咕让倪瑶瑶迈开的脚步顿下，她转脸笑得冷艳，“廖少，不就是什么？” “人呢？” 莫谦呷了口酒，“没找着。” 穆凡闻言，拢眉。 依她偏执的个性，跟来了就算进不来也会在外面守着，“继续再找。” 忽而两声诡异的笑，阴柔森森的嗓音紧跟，“在找我吗？小凡。” 浑身一僵，穆凡幽邃的眼底霎时起了风雪漫天，冰冻万里。 瘦长的人影从柱后绕出来，阴柔的面孔上细长的眼染着莫名的兴奋，贪婪地盯着穆凡。 那种仿佛透视的恶心目光让穆凡捏紧了酒杯，指骨咯吱作响。 “齐宓！” 齐宓歪斜了头，“许久不见，想我了吗？” 高脚杯被生生折断，穆凡咬腮绷到极致，“想一刀一刀把你扎成血窟窿。” 字字顿顿，憎恨入骨。 “啊。”齐宓嘴角绽开，“真期待。” “你是该期待。”倪瑶瑶提着裙摆过来，轻巧巧挽住穆凡，“毕竟齐家彻底倒的那一天，齐少离死，也不远了。” “所以说我讨厌女人啊，恶毒，不忠诚。”齐宓喉间发出轻蔑的冷哼，“这一刻在你身边信誓旦旦，谁知道她们前一秒是哪个男人的胯下之臣？” 倪瑶瑶眼神陡厉，偷觑了觑穆凡。穆凡依旧是那副恨不得拆了齐宓的霜冷目光。 齐宓瞥一眼倪瑶瑶，好奇地瞧回穆凡，“你稀罕？” 穆凡的语气和他此时浑身的气场一般冷硬，“那是我的事。” “啊，这样。”齐宓恍然大悟状，视线越过穆凡，朝着他与莫谦，倪瑶瑶背对的方向，“话说回来，男人有时也未必忠诚，前一刻让你欲仙/欲死，下一秒也许，就换了别的女人。” “胡说八道的疯子！”倪瑶瑶斥他，齐宓幽幽转回眼珠又转回去，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三人后方。 穆凡，莫谦和倪瑶瑶三人别了别身体，视线朝身后的方向望去，却齐齐变了脸色。 第五十章 穆少的反应未免太大，莫不是......有疾（二更） 厅内连着后院的门口，庄昊朗大步流星朝几人而来，他的右手掌着的，赫然就是温妍的纤纤细腰。 温妍被带得有些踉跄，她的注意力在庄昊朗的掐着她腰的手上，那手掌握住的地方正好遮挡了这件镂腰礼服遮不住的一片暧昧的掐痕。 那痕迹大概是别墅那晚他不知轻重弄出来的，她原本不知道，直到换了衣服出来时见庄昊朗盯着她眼神暧昧玩味，转身背对镜子才看到，当即就要换下，庄昊朗却以不带她进场相威胁，扯了人就走，且进场走的还是侧门。 真是奇怪的人，但无论如何她总算是进来了。 挣脱不开庄昊朗，温妍暂且做罢。 找穆凡要紧。 想着，方抬起目光，那张深邃如镌的脸即刻跃入视线，心中一喜，双眼都是亮亮的光。 微动的唇瓣，“穆凡”两个字就要冲口而出。 穆凡心底刹紧，眸色厉厉杀过去，诮冷极了。 温妍一愣，没出口的名字被冻住。 她竟从那一眼里看到了隐晦的警告。 只一眼他已经别回身，神态与方才无异，手上断裂的高脚杯随手丢进路过的服务生端的托盘里，“不忠诚的女人，花心的男人，这两者万分不及你恶心。” “谢谢。”齐宓视线落回穆凡身上，嘴角绽大了，细长的眼睛闪着诡异和扭曲的光芒，“我就知道你对我印象深刻。” “果然是个变态！”倪瑶瑶回身搀住穆凡，“我们走。” “穆少！”庄昊朗已经带着温妍走近，“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招呼都不打。” 倪瑶瑶拿眼瞪庄昊朗，穆凡泠泠然，“没必要。” 庄昊朗挑眉，“还是很有必要的。”将温妍推过去，“我的女伴，和穆少打个招呼吧！” 力道毫不留情，温妍被带得重心不稳朝穆凡扑去，她慌张地下意识伸手要抓住他来站稳，然而手还没触碰到，面前的男人条件反射地拢眉连退数步，眼里又流露出那种厌恶，就好像她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病毒。 莫谦去扶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温妍重重摔在地上。 手心和膝盖麻麻的刺痛，她垂着脑袋看着面前的男士皮鞋，心脏闷闷窒窒。 扶她一下很难么？ 她大概能猜到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所以她闭嘴了，但就算不相干的人眼看要摔倒了，也可以扶吧。 “没事吧？”莫谦关切地问。 “没事。”温妍撑着莫谦的手臂站起来，“谢谢。” “这么不小心。”庄昊朗抄着手语调漫不经心，看着穆凡的眼神充满玩味，“不过让她打个招呼，穆少的反应未免太大，似乎还有些惧怕，莫不是……有疾？” 第五十一章 不要白费力气了，他不会是你的男人（一更） “庄昊朗！你够了！就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再好，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倪瑶瑶咬牙，恼怒极了。 庄昊朗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不屑地冷嗤：傻女人，解释什么呢，他都知道！ 可她半拖着穆凡，语气与对他说话时完全不同，柔软许多，“别理这两个疯子，你的手划伤了，去涂点药。” 穆凡向着庄昊朗的眸光沉着，眼底淌过隐隐杀气，他随倪瑶瑶迈步，转身时余光括到温妍，那双看着他的盈盈水眸充满了疑问。 抄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悄然捏紧，唇，便抿直了。 温妍的脑海不断地重复着庄昊朗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有什么，疾？ 见他走，心下一动就要跟上，被莫谦暗暗拉住。 “崴到脚了？”莫谦扶她起来后一直没松开过，此时手中力道微微加重，面上依然一派关心，“我扶你去坐着吧。” “……好。” “我的女伴我来扶，不敢劳动莫少。”庄昊朗拉住温妍的手臂。 “你的女伴？”莫谦讥笑两声，拿开他的手，“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的朋友，你欺负不得！” 庄昊朗耸耸肩，“那也是我的女伴。” 莫谦不理会他，扶着温妍“一瘸一拐”地离开。 齐宓站在原地，歪了头，细长的眼睛阴凉森森地随着温妍的背影，唇边沁出阴森诡异的笑。 所以说他讨厌女人啊。 * 穆凡走出齐宓的视线，张晓张也就是小双看见他连忙上前，“穆总！” 他抽回倪瑶瑶挽着的手臂，示意小双跟上，旋即进了男洗手间。 “穆总，还是没找到。” “她进来了，现在应该和莫谦在一起，告诉她，想见我就跟你走！” 小双出去了，水龙头的水哗哗地冲着穆凡受伤的手，他捧了冷水泼了泼脸，镜子里一模一样的幽邃眼睛里头有一模一样的纠结和躁动。 冲动在翻涌，他从西装内口袋里掏了一柄药片按出两颗，咽下。 洗手间外，庄昊朗远远对着倪瑶瑶吹了声口哨，踱步而来。 “庄昊朗！”倪瑶瑶左右顾了顾，拖着他往洗手间相反的方向走几步，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你疯了吗？” “你吃醋了？”他悠悠地问。 倪瑶瑶冷笑，“这就是你的目的？” 庄昊朗耸肩，“不是。” “那是什么才是你的目的？穆凡？” “你有没有看到她腰上的痕迹？”他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倪瑶瑶皱眉，“什么？” “那种不知轻重的力道弄出来的痕迹，是男人失控的表现。”倪瑶瑶变了脸色，庄昊朗收了吊儿郎当，认真地道：“你付出再多他最后都不会成为你的男人，不要白费力气了，回来我身边吧，瑶瑶。” 第五十二章 我不知道的那几年，他经历了什么（二更） “好了。”莫谦放开温妍，神色微肃对她道：“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走！”温妍挺直腰背看着莫谦，“我从前认识他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他现在之所以这样对我是有原因的，对吗？” 莫谦没有直接否定，只说：“人是会变的，时间，境遇都会改变一个人。” “所以，我不知道的那几年，他经历了什么？”她不相信他不爱她，而刚才庄昊朗说的话，还有现在莫谦的态度，让她更加肯定他是有苦衷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境遇让他从爽朗活泼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冷漠，拒人千里。 她很敏锐。 莫谦看着眼前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似乎想依靠他的表情来判断什么的女人，笑了。 温妍秀眉微微蹙起，“你笑什么？” “笑你想象力太丰富。” “什么意思？”她不懂。 “你是不是想像着他经历过很惨烈的事情？”莫谦双手抄回口袋，“别傻了，依穆家在B市的背景乃至国内的影响力，你认为堂堂穆家少爷能遭遇哪些惨境？” 温妍脸色微变，“刚刚庄昊朗说他…..”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空穴来风，言语争锋相对，家常便饭而已，当不得真。” 温妍默了默，“不管你怎么说，我相信他有苦衷！” 对她的偏执，莫谦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无奈，总归，还是有些为兄弟高兴的。 他摊摊手，“你有自由选择你愿意相信的，但如果你为他好，我希望日后无论是谁向你问及他，你都要像今晚这样，假装不认识他。” 温妍要追问，上次去警局保释她的小双过了来，他和莫谦打了招呼，礼貌地对她道：“温小姐，请跟我走。” “我不走！”她以为他又像上次一样要把她送回去。 小双微微一笑，“晚会结束后穆总会过来见您的。” 微微思忖，温妍这才跟着走了。 还是上次那辆银色奥迪，温妍打量着这个长相斯文的大男孩，“你是他的助理么？” “是的，温小姐。” “那你认识他多久了？” “我爸从前是穆委的部下，我和穆总从小就认识，穆总十六岁出国念书时我就跟着他了。” 十六岁出国念书？他十七岁初春到十八岁高考前夕明明都在S市！ 正要反驳，车子恰好拐了道，温妍看了一会行驶的趋势，分明又是往她学校去的路，眸子沉下来，“我不回学校！我必须要见他！！！” * 倪瑶瑶喝醉了，软绵绵妖娆的姿态，缠过来，扯他的西装，唇胡乱地亲在他的衣服上。 穆凡抬手格开，把她推回床上，掀开棉被裹住。 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拢眉接了。 “穆总。”是小双，“温小姐不肯走，现在在我家里，您过来吗？” 第五十三章 他却觉得空气里都是她的味道，忍得浑身煎熬（一更） 黑色的奔驰轿车兜兜转转两个小时，直到甩掉尾随的车辆，最终才停在小双所在的小区楼下树影里。 车内没有打灯，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沉在昏暗的光线里，静若雕塑。 良久，手机震了一下，他点开信息看了，推门下车。 “穆总。”小双引他进门。 绕过玄关便看见沙发里躺着的女人，她身上盖着被子，闭着眼睡颜安静。 已经是夜里两点，温妍前天发烧生病身体本就疲倦，又喝了溶进安眠药的果汁，精神再强忍坚持也抵不住不睡过去。 穆凡蹲在沙发和茶几桌之间，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体里某种因子渐渐翻涌，他倏地站起来转过身去，“把她抱到我车上去。” 语气是近年来一贯的漠冷，却微微绷着。 小双诧异，想起昨天他的异常，心中大致明了。 小心地将人带被子一块抱了，穆凡在后面道：“我开你那辆大众。” 于是把人安置到了小双那辆普通些的蓝色大众小轿车的后座。 卷得如同毛毛虫的女人粉唇无意识地哝哝，叫的是他的名字，细细的声音入了他的耳，像星点的火苗丢进十分干燥的柴堆中，“轰！”，烧起巨大的火光。 穆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捏得使劲，猛踩油门！ B大男生宿舍楼，晋桉乱着头发踩着拖鞋从楼上下来，眉头锁得高高的。 到了车边，敲敲驾驶座的窗玻璃，伏在方向盘上的男人侧头，车窗半降，他看到男人额上渗着密密汗珠。 大冷天的他穿羽绒服他却满头大汗，什么情况？ 觉得奇怪然而他们又不熟，何况他们还是情敌，所以他只问：“是你找我？” 穆凡嗓音隐忍，“她在后面！” 谁？ 晋桉拉开车门，探头一看，“温妍！” 他推了推被子卷着的人，完全没反应，“你对她做了什么？” “把她抱走！快点！”穆凡喘气重了。 明明车里没有气味，他却觉得空气里都是她的味道，忍得浑身煎熬。 晋桉有点发蒙，没有立即动手。 “我叫你快点把她抱走！”他催促的声音更急更高，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车开走得十分急迫的样子，晋桉抱着被子和温妍站在冷风里，两道眉毛揪得像要打结。 他有几天没有见过她了，原来她和他在一起么？那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看了一眼她裹着的被子。 她是不是没有穿衣服？ 脸一红，他甩甩脑袋，赶走各种岛国老师的裸/体。 这种情况抱她回宿舍很容易引人误会，想了想还是送她去学校招待所比较妥当。 穆凡的车开出B大校门就急停了，他慌张地从车里冲出，想逃离，可临近初冬的冷风刮来，同样，充斥着她的味道。 第五十四章 齐宓绽着嘴角，“在等小凡么？”（二更） 那味道令身体激昂。 让他。 抓狂。 他去西装口袋里掏药片，将那一柄里剩下的几颗药全部按出来，仰头生生干咽下去。 手里的药壳被他捏成团，紧紧攥着，他闭着眼忍了忍，重新回到车里。 冷风从前后大开的车窗不断灌入，擦着疾驰的车边，呼呼啸吼。 门铃按得又急又凶，黎老披衣开门，立即被人扯紧了衣领，来人通红着眼，粗chuan着，“再给我开药！催眠！” 嗓音急切，无助。 大概是别墅那晚突然有反应后他的身体就变得奇怪了，后来一场毫无障碍淋漓尽致的梦，便成了他的魔，可他心理还有另外一个魔，无法突破。 两者纠缠在一起，简直要逼疯他！ 从催眠中醒来，是下午。 身体有种虚空的感觉，瞳仁微微涣散，整个人形容颓败。 莫谦掐了烟走近，黎老脸色严肃地看着穆凡，道：“你一次吃的药剂量太多，对身体伤害很大。” 穆凡从躺椅里坐起来，双手搓了搓脸，“那些药抑制的效果太薄弱了，我需要更有效的。” “你是想死吗！”莫谦难得冷脸，黎老赞同地点头，“和强烈的精神需索相比，再强力的物理药物也起不了作用，吃药解决不了问题。” “催眠总有效。” “催眠只是让你紧绷激动的精神迅速松弛，使你进入睡眠而令身体感受暂时得以麻痹，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捋了捋胡子，黎老语重心长，“试着放下罪责感，让身体去接纳，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穆凡扯扯唇，起身，“接下来恐怕要不断麻烦您了。” 黎老对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这孩子啊，太固执了。” 固执的何止穆凡一人，温妍醒来发现自己竟在学校里，别提多懊恼。 陆雨菲接了晋桉的电话拿着衣服来找她，可她洗漱换好衣服又要去找他，气得陆雨菲和她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温妍去了穆凡位于市中心的房子，大门她进不去，只好在外面蹲点，数着来往的车辆辨认车里的人，然而一连两天，一无所获。 第三天临近中午的时分，红色的卡宴缓缓停在她面前，后座的车窗降下来，露出阴柔的男人面孔，齐宓绽着嘴角，“在等小凡么？” 温妍认得他，是前几天晚会看到过的男人，那时就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太诡异，看人的眼神森森然令人心里很不舒服，想起莫谦说过的话，她漠漠道：“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紧跟着走开，直觉告诉她要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随意进了一家咖啡厅，没一会儿那男人竟然跟进来，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 第五十五章 我们的关系，亲密到你难以想象（一更） 没来由的，心紧张地悬起，温妍的眼底自然流露出警惕。 “笃，笃，笃……” 食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齐宓饶有兴趣审视着她，“怕我？” 他的嗓音像极他的长相与气质，阴柔，诡异。 “被陌生男子搭讪尾随，不该怕？”顿了顿，温妍还是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毕竟这年头变态很多。”而他看着，确实像一个变态，一个心里扭曲的变态。 敲在桌面的食指停住，细长的眼睛略略眯了眯，视线便毒辣了，可他嘴角的弧度却越绽越大，极度不协调的面部仿佛在回应她变态两个字，看得温妍后背发毛。 阴邪的笑了两声，齐宓绽开的嘴角渐渐收回，“如果我没猜错，你和小凡，关系不一般。” “来吧，说说你和他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妍蹙眉，用难以理解的奇怪眼神看着齐宓，心里却绷着根玄。 这个怪异的男人，是穆凡的敌人？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关于他的。”微微歪头，笑，“我和小凡的关系，亲密到你难以想象。” 包里的手机适时响动，是串陌生的号码，“这位先生，我建议你去看看脑科或者心理科。” “简直莫名其妙。”温妍捏着手机起身，嘀咕了一句，手里的手机在她按下接通的时候恰恰挂断，但她还是贴到耳边，自然地“喂”了一声。 齐宓盯着她的背影，哼嗤：“装得像模像样。” 温妍不紧不慢走出咖啡厅，拐了弯转进旁边的大商场，走了一小会才敢回头看，幸好没跟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阴暗情绪都集中在一起，森冷恐怖极了。 放松下来，发觉手心竟微微汗湿。 一直贴在耳边的手机突然又响动了，她惊了一下，拿下来看，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 “喂，请问哪位？” “是我，庄昊朗。” 原来是那个带她进晚会现场的男人？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庄昊朗没有回答，反问：“在找穆凡？” 温妍蹙眉，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她在找穆凡的？ 正要回答没有，对方已经抛出地址，“现在过来，或许还赶得上见他。” 庄昊朗收了电话，推开包间门，穆凡的视线漠漠凉凉看过来，他朝他挑挑眉，走回座位，“各位说到哪儿？” 温妍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拦车去了庄昊朗给的地址。 是栋很高档的酒楼，此时门口停着辆小巴士，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排着队进门，走过去才发现全是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生。 “还差一个。”穿旗袍的中年女人数了数先进去的人，转头看到游离在队外的她，“你！” 第五十六章 穆凡起了一半的身子生生卡顿住（二更） “我？” “没错就是你！”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过来，推她并催促：“别磨磨蹭蹭的，利落点跟上，要让三零五的几位等急了，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三零五！是庄昊朗给的包间号！ 温妍二话不说，小跑着跟着进了换衣间。 B市这两天正式入了冬，零度下的天气，包括温妍在内的这群女孩子，均只穿了一件贴身旗袍。旗袍开高叉，行走间白花花的大腿露了大片，带着引人遐思的诱惑。 温妍跟在队伍最后，不适地抓着两片裙摆，冷得发抖。 三零五包间，事情基本敲定，穆凡便准备离开。 “穆少别急着走呀，后头说不定还有好戏呢。”庄昊朗随意地靠在椅背，桃花眼斜斜瞟着面容冷漠的男人。 “就是就是。”秃顶的胖男人接着开口，眼里闪着猥琐的光，“这家的服务，都是新鲜的，值得一试。” 在场有几个都是老顾客，闻言，会心笑了。 见惯声色犬马，穆凡自然听得懂新鲜这词的意思，心底冷笑，这群老色鬼！ 面上仍是历来的漠漠，正准备起身，包间门连扣七下，然后门被推开，羞答答的女孩子们鱼贯而入。 最后那抹人影，让穆凡起了一半的身子生生卡顿住。 他坐了回去。 有人打趣，“果然还是美女魅力大啊，瞧瞧穆少，眼直得都走不动道了。” 众人大笑。 温妍自进门伊始目光便锁住穆凡没移开，他却一眼过后就不再看她，她有些急，想走到他身边去，可座位是顺序的，一起进门的人都按着经理教的规规矩矩绕着桌边走，这种场合，她若举止脱规，会很麻烦。 想着，手突的被一只油腻腻的肥手抓住，秃顶的胖男人笑眯眯，“各位，不好意思了，这个小美女我要了。” 本该分到温妍的男人不肯了，“刘局，你这样可不行，按规矩，这小美女该是我座位上的。” 被称为刘局的秃顶胖男人无谓地道：“王部长，就当是和我换，今天这小美女我看着着实喜欢得紧，下回轮到我手里的你喜欢我和你换！” 王部长微一思索，“也罢……” “刘局。”庄昊朗目光从穆凡身上移过去，带着邪邪笑意看温妍，“您手里这个，我看着也很是喜欢呢，您再换给我？” “庄少再换给我好了哈哈哈！”有人参合。 “庄少再换给我好了哈哈哈！”有人参合。 刘局干笑两声，“这……规矩岂不太乱？” “干脆不要规矩了。”低沉凉漠的嗓音突然开腔，“让她自己选，要跟谁。” 温妍目光炯炯地看着敛眸品酒的男人，心，忽然就缠上了高兴，他在帮她！ 几分急迫地要挣脱那只胖手，那手却仍紧紧抓着她。 第五十七章 声气和眼里的光一样厉厉骇人，“出去” “行吧，就依穆少所言。” 王部长率先开口，其他人闻言，互相对视后接连赞同，那抓着温妍的刘局长这才悻悻松了手。 尽管压着步子，也看得出她走向穆凡的急迫。 “等等。”庄昊朗挑着邪笑，截住她。 温妍叠在旗袍前的手悄悄互相捏住，眉心微蹙，凝着他的目光透着询问。 这男人想整什么幺蛾子？ 庄昊朗满意极了那道射向自己的寒意湛湛的视线。 他翘起唇，语速缓缓，“在场诸位给了你选择的权利，你不表示表示，可就不对了。”起身，端了摆小凳子时一同送来的那杯酒举到温妍面前，“不如先干了这杯酒聊表谢意再做选择，小美女你觉得如何？” 看似征询她的意见，实际根本没得选择！ 他背对着在场的人，邪笑着朝她挤挤眼，酒杯凑近了些，身体便也倾过来，压低了声用气音在她耳边说：“我是在帮你。” 帮她？ 温妍挑开点嗤笑的弧度，接过那杯酒。 穆凡冷湛湛的目光看着她仰头往胃里倒酒，心头团着的火窜得高高的。 酒很烈，似乎还有股子药味，她被呛得猛咳。 庄昊朗让了开来，并对她比了个请的姿势。 温妍手背捂着口鼻，忍住咳嗽，她走到穆凡身边，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心脏染着点点的喜悦。 剩下的女孩子重新按着顺序入座，很快，男人的调笑混着女孩子娇羞的软语在包间里铺陈开。 只有她和他，安安静静。 穆凡慢慢呷着酒，视线随意落在别处，就是完全不看她。 温妍略略无措，她坐在他右手边，而他的右手放在腿上，她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出了自己的手。 带着凉意的小手覆上他的掌背。 穆凡品酒的动作一僵，几乎是立刻，他抽回了自己的手。 温妍看着自己抓空的手指，眼底盖了层薄薄的灰淡。 刚才呛酒的气息还有些不稳，此时迫上来，她手背遮住口鼻连咳了三声，突地，却见他转首看来，菲薄的唇动了，声气和眼里的光一样厉厉的骇人，“出去！” “什么？”她怔怔的。 “出去！”他厉声重复，“咳够了再进来。” “我已经……”她想说自己已经不咳了，他却截断她，“别让我说第三次！” 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又厉又狠，她定定看着，慢慢的看出些类似暗示的东西。 不由自主起身，继续用手遮住嘴，佯装着又咳嗽两声。 只要她在这门口等着，就不会丢了他！ 如此想着，带上门出去，门口走廊小双迎过来，“温小姐，这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包间里。 “穆少。”庄昊朗挑着桃花眼笑嘻嘻的，“能把你手边那杯‘料酒’给我吗？我的那杯，刚才给你的人喝了。” 第五十八章 只要你在的地方，我都敢去 穆凡的脸色蓦地就变了，“你说什么？” “看来穆少回国时间短还不太清楚这里的服务规则。”庄昊朗挑眉，“为了以防抵抗和让客人玩的尽兴，凡是进来的新鲜女孩子，这里都会给接受她们服务的人准备喂给她们喝的，特别的酒。” 幽邃的眸子迸射出的光狠厉极了。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庄昊朗大概已经被他凶厉的目光撕成了碎片！ 包间外走廊。 温妍被小双拉着，但仍死抠着走廊的雕花小柱，坚持不肯离开。 好不容易找到他，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走！！！ 身后传来开门声，她抱紧柱子转首，但还没完全转过去，眼前盖下一道沉冷的阴影，男人携了浑身冷怒气息来到跟前。 手腕被猛攥住，他迈开的长腿步履极快。 温妍尽力跟着他的步伐，但还是逃不过被拖着走的狼狈。 她被拖进了洗手间的隔间。 “穆凡…..唔……” 甫开口，下颚却被钳住，穆凡的食指中指从她被迫张开的嘴里伸进去，抠她的喉咙，“吐出来！！！” 温妍被顶得恶心，推开他蹲在马桶边呕起来，几下都是干呕，她的眼角却已经因为反喉飙出两泡泪花。 穆凡拽起她，看她眼角飙泪的样子，凶狠的目光稍稍一软，忽的就有些下不去手，但想到那加了催情剂的东西，心再度狠下，钳开她的嘴，两指继续去抠，边抠边咬牙道：“再吐！全部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这回下手更狠，温妍抱着桶沿，干呕几下后果真吐了，方才喝下去的酒被催出来大半。那股酸爽让她难受得直打寒颤。 男人脚步动了，她分出神，紧张地去抓他的裤腿，怕他走掉。 穆凡身体僵了僵，看着那只攥紧的小手，扯掉。 温妍慌了，快速抽了纸巾，在脸上嘴巴上胡乱擦了擦就追出去，“穆凡！” 他正对着手机那端吩咐：“东西准备好请黎老过去等着，车开过来。” 温妍还没走到他面前，他挂了电话，转面向她迈步而来，带着蓬勃的却压抑的怒火，甚至嘴角还噙了一点笑。 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墙面冰冷的瓷砖，她凉得一个哆嗦，动了动唇，一个“我”字未出口下巴便被捏在男人手中。 “来之前打听过这是什么场合吗？”低沉的嗓音染着和她瞳孔里倒映出的眼神一样的凉漠，她却看到了深处熊熊烧灼的火焰。 他在生气。 “你生气是因为担心我吗？”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穆凡眼底一缩，声调高了，“我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 “不知道。”她答得干脆。 “不知道？”穆凡气极，“不知道你就敢来！” “我敢！”秋水般盈盈的眼睛坚定倔强地凝住他，“只要你在的地方，我都敢去！” **题外** 因为身体抱恙今天更晚了。 第五十九章 他轻嗤：“就那么喜欢我？” 空气。 一时，寂静。 穆凡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脑海如同空旷的山谷，不断响着回音： 只要你在的地方我都敢去……你在的地方我都敢去……我都敢去……敢去……去…… 捏着她下巴的手仿佛捏着烫手的山芋，他有些慌张地松了手，怕控制不住的力道会泄露澎湃的心潮。 双手抄进口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攥成拳。 良久，直到面上完全回归那副漠漠的模样才开腔：“所以，随便哪个人跟你提穆凡，说带你见我你就想也不想跟他走？给个地址说我在，你就敢不管不顾巴巴地冲过去？” 他轻嗤：“就那么喜欢我？” “是！” 一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却将他好不容易压住的情绪再度掀开，而她，还在兴风作浪。 “喜欢你，喜欢到愿意把珍贵的第一次给你，喜欢到被人不耻也要追到你的城市来找你，喜欢到画地为牢宁愿放弃梦想也要等到你！！！” 她已是泪眼模糊，平柔了调子，“你曾经问我爱不爱你，我回答你：爱，你要我永远不要忘记，我一直没忘，等你的六年我一直没忘。” 穆凡整个人绷得极僵硬，他死死咬着牙，生怕自己一个松懈就会伸手去抱她。 喉头都是涩哽，他艰难地挤出四个字。 “你可以忘。” “怎么忘？”温妍嘴角都是苦涩，“你告诉我怎么忘？” 他便不做声了。 因为他不知道，做不到，更因为，遗忘，不是他的初衷。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我或许可以忘。”她揪住了他西装的领子，“但是你让一个女孩经历了成为女人的蜕变！这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你告诉我可以？” “好！就算可以忘记，可难道不需要时间吗？你只要等到我完全死心就可以了啊，为什么不等我死心呢？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不爱却又一次次地来招惹我？为什么在我决定要放弃的时候又说爱我？” “你这样让我怎么忘得掉？”眼里大颗地砸出眼眶，温妍抓着穆凡衣领的手渐渐松了。 喉结滑动，穆凡整颗心浸了她的眼泪，密密麻麻的疼。 他抓住她的手拽住她要蹲下的身体，环起的手臂还未来得及圈住她，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穆总，车已经在等着了。”是小双。 穆凡这才清醒过来，收回手拉住她手腕就走。 到了车边，将她塞进后座就关了车门。温妍心一凉，着急用力地拍车门，却看见他和小双说了句什么，而后只听“吧嗒”一声，车门落锁，然后车子便启动了，而他转身又进了酒楼。 ...... 第六十章 他不来我是不会洗胃的 庄昊朗甩着钥匙圈到了酒楼停车场，刚走到车边，肩膀被人从后面搭住，他转头，脸上紧接着挨了一拳，结结实实，打得他整个人撞在车身。 穆凡凶厉着眸子揪住了他的衣领，挥拳。 庄昊朗又挨了一下，穆凡再下手的时候他掌心挡了他的拳头，“两次，只还你两拳！” 穆凡冷笑，“两次，哪一次都足够我把你打死！” 庄昊朗亦冷笑，呵！他以为他就没有过想把他打死的冲动？ 四目相对，拳脚相向。 二十分钟后，脸上各自精彩的男人一前一后驱车离开。 “原来那个女人才是吗？”空旷的停车场突然响起阴柔诡异的嗓音，齐宓踱步慢悠悠从楼内入口的方向走出来，他歪了歪头，阴阴凉凉的笑着，“啊，有意思。” * 倪瑶瑶昨晚和一群朋友通宵轰趴，回到家洗漱完贴上面膜倒下去约莫十分钟，昏沉着快要进入睡眠，冷不防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下就醒了。 掀开面膜起来，从床底摸出高尔夫球杆轻手轻脚走到房间门口，准备随时挥向进来的人。 “是我！” 庄昊朗眼疾手快把挥来的球杆抓在手里。 倪瑶瑶松口气，“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拿你的配的。”他把球杆扔开。 倪瑶瑶气得要喝他名字，却看到他脸上青青紫紫，“你的脸怎么了？” “打架了呗。”庄昊朗径直走到床边倒在床上。 “和谁？” 他又坐起来，看着她，“如果我说和穆凡，你更心疼我还是他？” 倪瑶瑶脸色一凝，“他为什么和你打架？”想到前些天季老寿宴的事情，心紧了紧，“你做了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更心疼我还是他？”庄昊朗像个要糖的孩子，他伸手去握倪瑶瑶的手，倪瑶瑶却避开了，神色紧张地看着他，“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庄昊朗自嘲地笑了笑，重重地倒回床里，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没什么，只是当着他的面给他在意的女人喂了加催情药的酒。” B市秀水路住宅区。 黎老和两个护士模样的人拿着仪器要给她戴上的时候，温妍便知道他们是要给她洗胃。 她趁着小双接电话的空档，推了其中一个护士，躲进了隔壁的房间里，反锁了门。 “温小姐快出来！”小双急得在外面拍门，“您喝的酒有催情药的成分，得赶紧弄干净！” “穆凡在哪？”她隔着门喊话，“他不来我是不会洗胃的！” 其实她也是怕的，只是刚才在酒楼的洗手间那些酒她已经吐了大半，而且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才敢这么拖着。 “穆总在来的路上！您先出来吧！”小双转头小声朝护士道：“你看着，我去拿房间的钥匙来。” 下楼，男人恰好进门，“人呢？” 第六十一章 晚了，我现在不想管你的死活（一更） “温小姐不肯配合，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不肯配合？ 穆凡沉着脸快步上楼，黎老捋着胡子站在一边，他走过去，拍门的护士让开来，他冷沉着声对里面喝：“开门！” 温妍就在门后，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开门，整个人扑向他怀里，“你来了！” 穆凡身体僵了僵，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她一下就看清他脸上青紫的淤痕，“你的脸受伤了！” 摸向他脸庞的手被攥住。 他扯唇，“怎么？不配合把胃洗干净难不成是想和我做？” 温妍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脏一滞，羞辱感让她脸色涨红，“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怕我乖乖配合了你就不肯见我了，然后又会像上次一样把我送回学校。” “所以就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面色沉了几分，“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在意你这具身体？你以为你不配合我就不会把你送回去？那你就错了！” 温妍心里咯噔一下，她已经被他推给小双，“既然她不肯洗胃就送她走！” “我不走！”她惊慌地抓住他的手臂。 小双为难，“穆总，这……” “听不懂话？”他冷眼睨过去，掰下她的手。 “温小姐。”小双这才敢碰她。 “我不走！”温妍往他身侧躲，“我配合，我要洗胃！” 听话了的话，至少暂时可以不用离开。 她放开他扑到黎老前面，着急地催请：“给我洗胃吧！” “晚了。”他沉凉的嗓音自身后传入耳，“我现在不想管你的死活。” 他的话，像利箭自心脏洞穿而过，她却连痛都感觉不到，只有巨大的荒凉充斥着。 没错，她爱他，也相信他其实不是不爱她了，只是有苦衷所以才总用刻薄又冷漠的态度对她来推开她，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痛不会难过了啊。 “好啊。”她转面向他，笑得比哭还难看，“那就别管了。” “我从没求着你管。”敛了眸，学着他的模样，冷漠地和他擦肩而过。 穆凡攥拳，抿唇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带伤的面庞线条冷硬得像结了霜。 小双正斟酌着是不是应该要跟上去，却见已经要下楼梯的女人又折回来。 温妍自顾自进房间，取了自己的外套和包包，又自顾自从他面前径直经过。 没走两步，被拽住。 她漠着脸看回来，“又想管了？”用力抽回手，“晚了，我现在宁愿和别人上床也不想被你管。” 明知她说的是气话，但穆凡还是铁青了脸，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 “给她洗胃！”他吼了一声。 温妍却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调出了晋桉的电话。 第六十二章 温妍偏着头一动不动，头发遮住她所有的神色（补更） “是我。”眼里是他骇人的神色，她满面漠然直视，对着手机那端的人说着激怒他的话：“你在哪？我需要你……” 她居然当着他的面说需要别的男人！！！ 胸腔剧烈起伏，穆凡的怒气瞬间达到峰值。 他闷声抢过她的手机猛力摔出去，手机部件当即四分五裂地弹开，吓得一旁的两个护士连气都屏住。 温妍好笑地看着他，拿他的话来堵他，“生什么气啊，你不在意的嘛，那我找个在意我的男人又关你什么事？” 穆凡被噎住，扯住转身要走的她，看向黎老，黎老捋着胡子，“小姑娘，还是把胃里的东西清干净再走吧，再拖就不好了。” 温妍被他抓着手，也不挣扎，对黎老道：“谢谢您的关心。”她的目光落回抿唇的男人身上，“不过，好不好是我自己的事，何况，又不是只有一种办法能解决，就不麻烦您了，反正万一待会发作了，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 “你就那么贱吗？！” 随着他一声怒吼，属于男人的巴掌失控地扇断了她的话。 黎老捋胡子的动作顿住，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地睁大了眼。 温妍偏着头一动不动，头发遮住她半边脸，也遮住她所有的神色。 他，竟然对她动手！ 穆凡的震惊完全不亚于任何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发颤的掌心，他甚至整个心室都和这只手一样，无法自抑地颤着。 抓着她手腕的另一只手力道一松，她突然就跌在了地上，他的面前。 薄唇张了张，他弯腰去扶她。 “哈哈。” 温妍突然笑了，她推开他的手，自己从地上站起来，面朝他，半边脸肿着，她脸上却挂着笑，眼底明明白白写满嘲讽，对自己的嘲讽，“我是贱啊。” “所以就算你身边站着别的女人，就算我碰你的时候你的眼底总流露厌恶，就算你三番四次冷言冷眼相对，但因为你偶尔表现出来的一点可能的在乎，你醉酒时呢哝的一句爱我，我就可以不顾一切地继续追着你跑，因为相信，你有苦衷。” “可是，你有什么苦衷呢要这样对我？我又为什么要为你的苦衷买单？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苦衷，还是这只是我为你反复的行为找的借口，为自己犯贱找的借口，自欺欺人。” 嘴角苦涩，她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有苦衷，请你告诉我，如果没有，那我要走了，我是爱你没错，但我也会受伤也会难过，撑久了也会觉得累。我还是很爱你，只是现在，这一刻，我就是不愿意再对你犯贱，至于我要对谁犯贱，你如果拿不出立场，就别管。” “你在逼我。”穆凡眉间褶皱如叠嶂的山。 她不说话，转身干脆利落。 ** 昏睡一天，晕着脑袋写完的，请收下＋_＋ 第六十三章 请不要放弃我（一更） 第一次体会到，面对他的冷漠时，她的心情。 “不许走！” 温妍充耳不闻，被他扶紧肩膀掰回来，“洗了胃再走。” 她漠然地笑笑，“如果我说不要，我就要找个男人帮我，你是不是准备再给我一巴掌？” 穆凡瞳孔缩了缩，抿唇，手紧紧抓着她两边肩膀。 “我知道了，不就是洗胃，我洗还不行吗。”温妍拂开他的手，“走吧，早点洗完我才能早点走。” 她率先走到前面，黎老看了穆凡一眼，捋着胡子和护士跟过去。 “穆总，其实拖了这么久，温小姐身上残留的药应该只是少量，您不用太担心。”小双安慰他，“倒是您脸上的伤看着挺严重的，我给您处理一下吧。” 穆凡手掌在自己脸上搓了搓，疲惫地道：“不用了，你过去看着她，让黎老给她的脸敷点药，待会弄好了把她送回学校。” “好的。” “等等。”想了想，他叫住小双，“找两个人在暗处看着她，别让她到处乱跑。” “那之前的人……” “继续看着，有情况告诉我。”穆凡按着太阳穴往房间里走，关了门，给莫筱打电话，“是我。” 莫筱自从知道穆凡和温妍以前的恋人关系，对穆凡的态度便没有以前自在的任性和放肆，规规矩矩喊他，“穆凡哥，有什么事吗？” “想请你帮个忙。” 莫筱小小地犹豫了一下，“什么忙？你说。” “等她回去之后，无论她去哪做什么都不要让她一个人，尽量不要让她和晋桉，”微顿了顿，“或者其他任何男人接触。” 尽管知道她不是随便的女孩，但总归，放不下心。 “穆凡哥，这个忙我恐怕无法帮你，就算你们以前是恋人，但现在你和倪瑶瑶是一对，温妍和谁在一起，你没有资格干涉。” 穆凡拢眉，“就算事关她的安全，你也不帮吗？” “什么意思？”那边的电话里说话的人换了陆雨菲，“说清楚！” “如果为她好，就按我说的做。”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扯松领带倒进大床里。 闭眼，疲乏的神经微微得到放松，然而没一会，脑袋里不断地闪过她的声音，他睁眼，看着举高在眼前的手掌心。 呵。 这只在酒楼洗手间控制不住差点抱住她的手，最后竟然向她脸上挥了巴掌。 “很疼吧？”他喃喃地对着掌心说话，“对不起。” 他只是，太生气了。 “我知道你撑久了会累，难过了就恨我好了，但，请不要放弃我，如果连你也放弃我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竖着耳朵听，忍不住开门。 她苍白着脸，目不斜视地下楼，与匆忙跑向穆凡的倪瑶瑶擦身而过。 第六十四章 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想把她留在身边（补更） “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收敛了所有情绪，他又是冷漠拒人千里的模样。 倪瑶瑶干笑，调整了表情，“她总这样缠着你也不是办法，迟早会坏事，听说她以前的梦想是进茱莉亚音乐学院，不如，我想个办法送她去进修。” 穆凡关门的动作稍停，扯扯唇，“没必要，你只要管好庄昊朗别让他再接近她就好。” 倪瑶瑶对着关闭的房间门咬牙，没必要？ 她偏要！ 驱车回家，到了停车场，经过临时停车位时看见红色的卡宴停在那里，车旁倚着面孔阴柔的男人，等她打了方向盘泊好车，齐宓已经走到她的车尾。 “嗨。”他歪着头和她打招呼，那诡异的嗓音听得她恶寒。 “听说你昨天又玩死了人，现在自个等在这里，不怕被哪个仇家打个脑穿孔？” “啊，真是恶毒。”他阴阴浅浅地笑，“瞧你这副嘴脸，难怪小凡不爱你。” 倪瑶瑶眼里划过厉色，“我说。” “嗯？”齐宓又歪了一下头，尾音吊得长长。 “你是不是在牢里蹲傻了？”她哼嗤，“当初他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你说他不爱我？好笑！” “直到回国的最初我一直这样认为。但这几天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那个叫温妍的女人，”细长的眼睛锐利地捕捉到倪瑶瑶眼中一瞬的波澜，他绽来嘴角，“应该才是当初我要绑的人，小凡把你错当成她了吧，才会替你挡枪。” 倪瑶瑶想笑一笑来掩饰，却笑不出来，只好嗤道：“我看你真是在牢里蹲傻了！” “你也讨厌那个女人吧？”齐宓踱步慢悠悠跟在疾步的女人身后，“我有个提议，可以帮到你。” 倪瑶瑶脚步顿住，转身面向他，“你是不是想提议，倪家不参与穆齐两派的事情，你替我除掉那个女人？” 齐宓耸耸肩，倪瑶瑶就笑了，转身就走。 想利用她保齐家并除掉那个女人，打得真是好主意，可惜她没这么傻。 他以为她会认为除掉那个女人穆凡就会完全属于她倪瑶瑶了吗？ 错了，只有留着那个女人，她才有留住穆凡的筹码。 只是，得赶紧把她送走！ “送走她是个好提议。” 此时的秀水路住宅区，莫谦手持棉签正在给穆凡擦药，“你也知道了吧，齐宓今天见过她，这不是好事，所以倪瑶瑶的想法其实挺好。” “我知道。”好一会穆凡才开腔。 莫谦丢了棉签，靠进沙发里，“舍不得？” 穆凡没有否认，“她今天对我说了很多话，很多。” 莫谦静静等着他继续往下。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渴望过，想不顾一切把她留在身边，什么都不管，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好。” 第六十五章 我要去最吵最热闹的酒吧 “但你知道的，我不能。” “如果现在让她留在我身边，那么不止齐宓和倪瑶瑶，穆青云为了不流失倪家的资源也会对她下手。我目前的力量还不足以同时对抗这三方，留住她，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何况……”穆凡自嘲地勾起嘴角，幽邃的眼底徜着厌弃自我的情绪，“她知道了那些，还会爱我吗？她会不会也觉得我恶心？” …… 穆凡说了许多话，也只有对着从小一起长大，明白他的处境的莫谦，他才能无所顾忌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回国之后的这段时间，他的状态越发糟糕，加上身体对温妍的反应，近来他更是需要靠催眠入睡。 “哎～”黎老捋着胡子叹出长长的气，摇头出门。 莫谦跟在后面带上房间门，“黎老。” “不用问我，要是有办法我也不会叹气了，心病还需心药医，等他的精神需索完完全全战胜心理上的罪恶感，大概他也不会再压抑自己了，但这或许，需要契机。” 什么时候才会有这个契机呢？ 莫谦也唯有叹气。 * 小双的车停在温妍宿舍楼下，温妍不等他来开门，漠无表情下车。 寒风刮来，极冷，她却似乎无感。 “温妍。”晋桉迎着她跑来，“你的电话说了一半就挂了，后来再打就打不通，我给你宿舍打电话，莫筱说你不在，我就想着过来楼下等，没想到真的等到你了。” “你电话里是说需要我吗？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明朗的样子带了几分傻气。 温妍清浅浅地笑，心头淌过微微暖意。 “不冷吗？”她问。 “还好。你发生什么事了吗？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有空吗？陪我喝几杯。” 晋桉愣了愣，“美女相邀，当然有。” 转身，一只手拦过来，卡在她和晋桉中间，“温小姐，天冷，您现在也不宜饮酒，还是进去吧。” 温妍冷冷勾唇，挽住晋桉要绕开，小双挡在两人前面，语气加重，“温小姐。” “小双助理，麻烦你回去告诉他，他一天拿不出立场，我温妍的事他就一天没有资格干涉。” 她挽着晋桉大步走，小双只好驱车隔着距离跟在两人后面。 晋桉垂眸审视着身边的人，“我知道一家环境不错的清吧，去那吧。” “不。”温妍仰头，“我要去最吵最热闹的酒吧。” “魅色”负一楼，震天响的DJ摇滚乐炸得心脏都随着节奏一鼓一鼓，斑斓的射灯晃啊晃，扫过场中央的舞台上衣料寥寥的热舞女人，也扫过舞池里摇摆的红男绿女。 温妍和晋桉碰杯，仰头就把那瓶酒灌下去，而后脱掉大衣，随手抓起瓶酒冲进舞池，晋桉连忙跟过去。 她身上还穿着下午在酒楼穿的那身旗袍，裹紧的曲线和高叉露出的大腿很快吸引了一圈的男性。 第六十六章 她极快地反应过来，那是枪（一更） 温妍姿态随意地晃着身子，疯了一样哈哈大笑。 晋桉圈着双臂虚护在她身周，奈何舞池人太多，她又跳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要保证她不碰到身周有意无意围过来的男人，很难。 小双在她冲进舞池的时候也跟上了，此时皱眉看着她的模样，心焦如焚。 她这分明是在逼穆总啊！ 拨开乱舞的男女，小双夺过温妍高举的酒瓶抓住她要往舞池外面拉。 不能任由她留在这里！ 温妍奋力想抽回手，抽不开，求助晋桉，“晋桉！” “放手！”晋桉抓住小双的手腕。 “晋公子，难道你要任由她在这里发疯吗？” “发疯？”他虽然不知道她和穆凡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得到她会这样和穆凡有关，“我只知道她需要发泄。” “发泄也不该是这样！”小双铁了心要带温妍走，温妍大喊：“救命！” 然后，有个一直在温妍身边晃荡的男人搭住小双的肩膀，“我说哥们，强求是不对的，这位美女很明显不愿意跟你走，还是放手吧。” 说着动手帮晋桉来掰小双的手，温妍趁着这空档抽回手，往舞台更深的位置钻去，等晋桉转回头，乱糟糟的人群里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温妍绕着舞池钻来蹦去跳了一圈，从另一侧出到吧台，点了一打的啤酒。 吧台位置比舞池高几个台阶，小双在人群里掠到她在吧台边仰头灌酒，身边的几个男人虎视眈眈。 等他奋力拨开人过了去，温妍已经又是一头扎进舞池里，急得他直咬牙，拿出手机按紧急号码让原本在暗处跟着她的人也出来帮忙找。 温妍从小到大几乎从不沾酒，方才喝了近三瓶的酒，而她今天下午才洗了胃，喝的又猛，酒精吸收很快，这一会的功夫看人就成了叠影。 有人搂她肩膀叫她美女，她蹙着眉推开，踉跄地穿出舞池。 胃部一抽一抽的，疼得她弯了腰，捂着胃部想到吧台的椅子前坐下，身边贴过来个男人，“小美女这是怎么了？来，哥哥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给你瞧瞧。” “滚开！”她吼了声，用力将那人搡开，自己却反而没站稳往另一边栽去。 “燊哥！” 温妍听见压低的急喊，与此同时，她跌进了一个坚硬却带着血腥气味的怀里，一只大掌托住了她的腰。 她揪住托着她的人腰侧的衣服，手滑了一下，碰到他腰间别着的硬硬的东西。 立即，手被按住。 然后，后背被某样东西抵住。 尽管脑袋晕沉，她却极快地反应过来，那是枪。 本能地松开手，借着腰上的大掌慢慢站稳，抵住她后背的人问前面的人：“燊哥，这女人要一起带走吗？” 温妍就着重叠的人影，抬眸看向被称为燊哥的男人。 “是你。” 第六十七章 徐子晟，现在认识了（二更） 嘈杂的环境里，男人清冷如斯的嗓音夹着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们，认识吗？ 温妍眯眼勉力要辨认面前男人的长相，然而还没看清，只听他身后另一个男人急道：“晟哥，追来了！” “走！”他沉喝。抵在她后背的枪随之撤开。 正要松口气，方才托住她的大掌重新揽上她的腰将她圈进怀里，她惊呼，双手撑在男人胸前，下意识就要喊救命。 他却先她一步开口：“别叫，我不会伤害你。” “救……”温妍张嘴的呼救被他另一只手捂住。 “对不起了。” 男人圈在她腰上的手提了提，温妍脚尖点地被半抱着出了魅色。 而魅色里，小双扭住方才看见的缠过温妍的男人，“刚才你跟着穿旗袍的女人呢？” “被、被一群男人给带走了。” 小双气得爆了句粗口，将人丢给其中两个同伴中的其中一个，“你问清楚那些人有哪些特征，你，”对另外一人道：“跟我一起来！” 跑出门口，眼前一辆车无牌的黑色小轿车疾驰而过，里头的人让他眼神一紧，“在车里！” 动作快速地上车，临开车的空档前方又飙过一台同色的无牌车，同时，晋桉钻进了后座，“快开车！” 于是，市区的公路上前后隔着距离的三台车竞逐着穿梭在车流里，场面惊险。 温妍被夹在几个大男人之间，身体随着车子的左躲右闪晃来荡去，但却是吓得清醒不少，整条神经都是绷紧的。 “你们是什么人……啊！”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飘移，她一头栽在那个掳她来的男人身上，男人闷哼，温妍身侧的人凶神恶煞拽回她，“臭娘们再敢压到晟哥我要你好看！” “阿伟！不许这样对她！” 阿伟还要说话，就见他的晟哥温和地对那女人笑了笑，问：“吓到了吧？” 温妍抿唇，满眼警惕地瞪着他。 “不记得我？”他略顿了顿，自言自语，“也是，当时估计连我的脸都看不全，不过怎么每回遇见你都这么狼狈呢？” “我认识你吗？”听他的语气，他们见过，似乎还不止一次，但她完全没印象。 “徐子晟，现在认识了，你呢？” 温妍蹙眉看着他伸出的手，徐子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己手上染了血，有些已经干涸。 “不好意思，没注意。”他收回手，车子一个摆尾，他突然剧烈地咳起来，副驾的人担心地看来，“晟哥，别再说话了。” 车后远远地响起了警笛的鸣声，“晟哥，金大棠的人跑了，一群条子在追我们！” 徐子晟透过后视镜看见后头的无牌车在岔道调转了方向，而那辆银色奥迪以及后面的警车对他们紧追不舍。 温妍转首看见小双的奥迪，视线在一众车里寻找起来，他也来了吗？ - - - 题外话 - - - 上章打错字，我的男二叫徐子晟，是晟晟晟！ 第六十八章 后会有期，我的天使 “再加速。”徐子晟不慌不忙指挥开车的人，“右转，右转，左转，抄小道…..” 渐渐的，他们和追赶的车辆拉开距离。 “不，别开这么快！”温妍攥住了徐子晟袖子的衣料。 别开这么快，她还没找到他，不知道他是否就在后面哪台车里。 然而车子一个滑移过弯，她所在的这台车便彻底摆脱了追赶的车辆。 温妍不知道他们开到了哪里，但当钻出小道到了宽阔的马路，徐子晟让人靠边停下。 阿伟开了车门。 徐子晟有些艰难地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肩上，对她温和地笑，“看来要等到下次见面才能知道你的名字了。” “后会有期，我的天使。” 无牌的黑色轿车消失在公路尽头。 冷风猎猎，温妍身上披着和着血腥气味的外套愣愣站在路边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警车的鸣笛自另一端由远及近。 “温妍！”晋桉最先冲过来，“那些人有没有对你怎样？” 温妍摇摇头，视线在周围的人和车之间寻了一圈，看向小双。 “温小姐受惊了。”小双装作不懂她目光里的意思，闭口不提穆凡，“可有哪里不适？” 温妍心头仿佛淋了盆冷水，她唇角挽起点自嘲的弧度，转身提步，“晋桉，我们回去吧。” 晋桉应好，小双连忙上前替她拉开车门，温妍却根本没打算坐他的车，经过打开的车门前就要走过，跟着小双来的警察叫住她，“请等一等，为了抓捕挟持您的嫌疑人，我们有些问题需要您配合。” “没有人挟持我。”她说谎了，没来由的不想让那个人被警察追捕，大概是因为他并没有伤害他吧。 “那您身上的衣服和上面的血迹……” 温妍抓了抓领口，“是我的衣服。“话毕，钻进小双车里。 “这……”那警察还要说什么，被小双按住，“大晚上还要各位兄弟出勤，辛苦了……” 晋桉把小双的场面话和冷风一齐关在车外，“你真的没事吗？那些人……” “他们不是坏人，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我送你们回学校。”小双进了车里，将车掉头往回开，他们现在在离市区近一百公里的郊区公路。 温妍看见有两辆警车循着徐子晟他们离开的方向开去，稍稍犹豫，还是道：“那些人没必要追。” 小双透过车前镜看了她一眼，答：“好的。” 回到B大将近四点，莫筱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楼下等她，晋桉想送她上去，莫筱扭头瞪他，他撑大眼。 这女人，什么情况了还对他抱有敌意！ 正打算跳过门卡，被小双拦住，“晋小公子，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晋桉收回目光，冷冷嘲讽，“真搞不懂，即然要推开她却又不准她和其他男人来往，什么毛病！” 第六十九章 匣子后的人视线上移，旋即，震惊地睁大了眼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不止心理，温妍的身体其实也十分难受，胃部虽然没有再酒吧那时针刺般的疼，但还一抽一抽的。 可，到底是她自己折腾的自己。 陆雨菲在睡觉，她轻手轻脚拿睡衣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她的书桌上摆了瓶胃药和一杯白开水，旁边是一碗简单却热气腾腾的面条，她擦头发的动作顿住，鼻头泛出酸意。 莫筱指指装睡的陆雨菲，小声道：“快吃吧。” 她坐下来，拿起筷子挑面条吃。 这就是好朋友呀，你难过了她会给你倚靠，你作践自己她会生气，就算吵架了发誓不理你，当你难受时却悄悄默默为你备药，煮一碗暖胃的面条。 莫筱托腮看着，感动又羡慕。 手机接连进来两条信息，她点开—— 【睡了吗？】 【我是晋桉，我给温妍买了些胃药，现在在你们宿舍楼下，你方便下来帮我拿给她？】 莫筱跑到走廊探头向下看，楼底下的人仰着头，高兴地朝她挥挥手。 眼珠转了转，她回了条信息—— 【你到我们阳台的位置来。】 【好！】 她进门出阳台，拿洗脸的盆子接水，想了想，把已经接了的冷水倒掉换成热水。 探头望，楼底下晋桉果然在，看到她的脑袋又挥了挥手，她便对他招手，他不明所以地往里靠近走了几步。 然后，莫筱端起那盆热水，毫不犹豫对准了他仰着的脸倒下去。 哼！我叫你带温妍去酒吧！ 盆子放回去，莫筱拍拍手关上阳台门。温妍停了筷子在看她，她嘻嘻笑，“天气真冷啊。” 楼下。 晋桉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静静感受从六楼泼下来的热水带来的余韵。 头发湿哒哒贴在额头，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心里是万马奔腾的草原。 冷风扫过，他哆嗦着打了个喷嚏。 莫筱！！！ 此仇不报我晋桉的名字倒过来写！！！ * 与M国交界的边境之城Y市。 某隐蔽仓库。 一群穿迷彩服的男人两两合作，不断从外向里搬运木封的大匣子。 仓库靠近排气扇的角落已堆满堆高了几大排匣子，其中两个匣子间的缝隙后，隐着水波盈盈的眼睛。同时，还有警用随身微型摄像头，悄无声息地注视着那些搬运的男人以及旁边指挥说话的大汉。 外头来了车，稍后，穿皮衣的男人进来，指挥的大汉点头哈腰，连忙站到他身后，两人均面朝门口。 “波林。”穿皮衣的男人对外颔首。 穿西装的男人跨进来，犀利的眼神在仓库内环视一圈，背向排气扇将路让开。 一只脚出现在匣子后的人的视野，皮鞋踩上仓库的泥地板。 匣子后的人视线上移，旋即，震惊地睁大了眼。 第七十章 屏幕上的PPT突然变成了她和穆凡的照片 微型摄像头和那双水波盈盈的眼睛一样，完整地记录了最后那人自进来到离开的全过程。 直到仓库门从外锁上，车声远去，藏在匣子后的人才站起来。 没有打灯的仓库黑漆漆，只有透过排气扇照进来的半缕黎明前最后的月光，堪堪能辨出爬上匣子顶上的女人的面貌，六分似温妍。 摄像头有红外拍摄及微光手电筒功能，被别在了胸前的衣服身上，她打开了旁边那一排匣子中的一个，毫无意外，里头是军用枪支。 将盖子盖回去，女人就着堆高的匣子身手敏捷一跳，攀住了排气扇的窗框边缘，而后手脚腰一并使力，她整个人便爬蹲在了排气扇的大窗里，照着进来的方法，拆了扇叶钻出，攀着窗缘跳下。 刚直起身，后脑被枪管抵住。 “不许动！手举起来！” “转过来！” “砰！” 枪响惊飞了仓库附近书上的鸟群，已经开出去一段路的车急停，最中间车里的男人转首回望，威严的面孔赫然就是穆青云。 “怎么回事？” 林罡将手机拿开耳边，“有人潜进了仓库。” “哪边的人？” “不能确定。” “死了？” “跑了，死的是我们的人。” 穆青云威严的面孔无波无澜，眼神却锋锐如刃，“找出来。” B市。 和莫谦合资的传媒公司开业启动仪式上，穆凡按下启动仪后便退到台下坐着，他讨厌那些不间断的闪关灯。 倪瑶瑶坐在他旁边的座位，笑吟吟看莫谦侃侃而谈。 聊着聊着，主持人问到了穆凡和倪瑶瑶情感的问题，“听闻穆总和倪小姐相恋多年，不知两位可否上台来和我们分享你们的爱情故事？” 穆凡拢眉，目光锐利地射向主持人，那主持人心脏抖了抖，硬着头发道：“直播的弹幕显示大家对两位的爱情很感兴趣呢。” “那我就来说一点吧。”倪瑶瑶主动起身上台，带着灿烂甜蜜的笑容，缓缓聊起她和穆凡所谓的恋爱一二事。 “我最难忘的，是我十八岁时在美国被绑架，他不顾危险赶来救我……” 倪瑶瑶的声音通过耳机传进屏幕前温妍的耳里，温妍听着，神色漠然，放在腿上的两手却揪进了睡衣。 倪瑶瑶说十八岁高考前她在国外被绑架，穆凡不顾危险赶去救她，那么，这是他当初突然消失的原因吗？为了去救她离开，并且为她挨了子弹受重伤？ 笔记本的屏幕突然被盖上，她抬眸，陆雨菲摘下她的耳机，“两点开毕业生实习动员大会，该走了。” 她的语气没有之前的亲昵，显然还是生她的气，但温妍已经很开心，收拾了星期，她麻利地换上衣服跟她和莫筱一起出门。 开会的礼堂前有个大屏幕，屏幕上滚动播放动员的演讲PPT，校长讲到一半的时候，屏幕上的PPT突然变成了她和穆凡的照片。 第七十一章 谁在往她身上泼脏水 是两人各自的照片拼摆在一起。 这并没什么，震撼的，是照片上方醒目的标题——“我所援交的男人们” 温妍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屏幕上的照片不断往下滚动播放，都是容易令人误解的画面：她穿露背裙跟在穆凡身后走出高档餐厅的，她和穆凡在黑色越野车里的，她从小双的银色奥迪轿车下来的，她穿着礼服拉开庄昊朗跑车车门的，她被晋桉抱着进学校招待所的，她站在齐宓红色卡宴车边的，还有她昨晚穿旗袍在魅色里的…… 每一张照片里的男人的脸以及他们的车的车牌都打了码，只有她的脸，清晰地摆在那里，和每张照片顶上“我所援交的男人们”的标题一齐，摆在了整个礼堂五千多位毕业生和几十名校老师领导的眼前。 整个礼堂炸开锅，温妍周围坐着的同专业的同学带着震惊且令她难受的目光朝她看来，场内交头接耳的声音闹哄哄地响在她耳里。 “原来我们学校真的有女生去做援交啊！” “看不出她是这种人！” “长得很漂亮嗳，可惜了。” “看那些车，傍的都是有钱人啊，真厉害。” “后面会有激情画面吗？” “看标题，是自己故意放出来的吗？” “是不是后面那个女生？” “好恶心！” …… 校长在台上对着麦克风连喊好几声安静，丝毫没有作用，PPT还在自动播放，似乎是关不掉，直到晋桉冲进控制室关掉了整个礼堂的所有电源。 礼堂内依旧吵吵冉冉，但好在那些照片不再播了，温妍微微松了口气，秀致的眉却绞着。 那些子虚乌有的猜测和有色眼光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在意的，是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到底是谁拍的照片并选在人流聚集的时候放出来，是谁，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莫筱和陆雨菲左右按着她的手，带着安抚的意思，然神色同样沉凝。 “安静！” 礼堂重开了电源，石校长手握麦克风声色严厉，“对于今天的意外，学校一定会彻查清楚，学校鼓励知情者举报，但若该人主动向校方自首，学校会酌情减轻处理力度，否则一旦抓到，必定严惩！” “刚才有同学拿手机拍照了，是打算传到网上？你们考虑过后果？” “不论事情真假，这些照片一旦传出去对学校来说就是丑闻，学校的形象受损，你们作为学校的学生，难道就不会受到影响吗？” 就在石校长絮絮分析着事情传出去对学校和学生们的影响时，微博上一个ID为“高校那些事儿”的大号发布了一篇长微博，该篇博文短短五分钟内转发评论量爆涨，并以极快的速度被顶上热搜。 第七十二章 目光犀利地看向莫谦，“你们瞒了我什么事？” 启动仪式之后莫谦还安排了公司大楼的剪彩，穆凡和他并排，两人手上拿着金剪刀，身边分别是倪瑶瑶和当红女影星俞久。 倪瑶瑶看了看俞久以及两边两排身材惹火的女模特，笑吟吟压着声对莫谦道：“这些安排，果真是莫少喜爱的作风。” 莫谦谦谦和和地笑，穆凡睨他，“再不剪我可走了。” 他讨厌极了这些闪个不停的灯光。 “马上马上。”莫谦朝主持的人颔首，主持人几句铺陈，喊：“一、二、三！”剪刀齐裁，莫谦举着那一截花，“红红火火！” 穆凡睨了他一眼，莫谦看出来嫌弃，顿觉悻悻，他不就高兴一下犯下二也不行么。 “剩下的你自己弄，我先走了。”穆凡抄兜，倪瑶瑶自然地挽他的手臂。 莫谦对着俞久谦和地笑，“你看我的好兄弟，好像这公司他没份似的。”说着揽紧俞久的腰，在她耳边暧昧调侃：“还是久久好，陪着我。” 俞久娇羞一笑，闪光灯更频。 “莫总。”莫谦的助理在这时插进来。 “等我一下。”莫谦放开俞久，走远了些，助理递过来电话。 “莫少。”是小双，“恐怕又需要您帮忙解决些事了，温小姐被黑上了微博热搜，穆总应该还没看到。” 从楼内乘电梯下到停车场，穆凡从臂弯里拿开倪瑶瑶的手，“既然开了车来就开车走吧。” “我不！我就要坐你的车。”倪瑶瑶再度挂住他，“而且外面媒体都还在，我们开两台车走可不行。” “怎么不行？”莫谦迈着大步过来，勾住穆凡的肩，倪瑶瑶瞪她一眼，“莫少，勾着我男朋友算什么意思？” 莫谦斯斯文文笑吟吟，“倪小姐，我和我兄弟有点事要商量，你这样挂着他不太方便。” 倪瑶瑶泠泠笑了下，主动放开手，对穆凡道：“我去车里等你。” 莫谦截住她，往相反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倪小姐，你的车在那边。” 莫谦推着穆凡上车，小双看了穆凡一眼，穆凡淡淡道：“走吧。” “什么事让你舍得抛下你的女影星？”穆凡微微翘唇，难得有点笑意。 “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你家安美女生日，我不得和你回去给她庆贺庆贺啊。”莫谦靠着椅背姿态慵懒，对他伸手，“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你自己没有？” “忘在外套里了，快点拿出来！” 穆凡拿出手机，莫谦立即伸长手，他换了手拿远，指纹解锁，看见好几条软件的推送消息，其中题为“劲爆！B大女生自曝援交经历，穆齐晋三家疑躺枪！”的那条消息令他拢了眉。 点开，页面显示微博已被删除。 目光犀利地看向莫谦，声音便沉了，“你们瞒了我什么事？” - - - 题外话 - - - 七十章是在18号更的，可能更的晚，我的电脑和袖袖的有误差，所以我的18号在袖袖的系统是19号，今天两更已更完。 第七十三章 我想，和穆凡结婚 后视镜里小双神情镇定，莫谦拧拧眉，回应穆凡的是无辜而不解的表情，“什么瞒你什么事？不就问你借个手机打电话，你压力太大，疑心病也重了？” 穆凡按灭手机屏，淡淡道：“就算源网删干净点开之后看不到网页，但你知道已经推送的消息，我至少还能看到提词吧。” “所以你看到什么了？”还是看到了吗？ “谦子。”穆凡微绷着脸，“你知道我的底线。” 莫谦收起无辜和不解，坐正了些，“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发了篇微博黑她，可能就在你看的前一秒，小双刚摆平。” “还有呢？” “还能有什么。”莫谦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抖了一根，叼住，“就这些。” 穆凡显然不信，“这两天她没什么偏激的举动吗？她真有那么乖，在宿舍里呆了两天没出门？” “不然你以为她能做什么？”莫谦缓缓吐出烟圈，“还是你希望她做点什么？” 心里对自己淡淡嘲讽，“我当然是希望她乖乖的。” 乖乖的，安全的，等他彻底扳倒齐家解决齐宓后，他才能在没有阴霾的时候请求她的救赎。 车子使劲穆家大宅，红色卡宴停在宅外的树底下，车内的人疑惑地歪头，自言自语：“哎，难道没看到？” 拿出手机进微博，对着搜索结果咧嘴笑了笑，“动作挺快，删得挺干净。” “这可不行啊小沈，我们要做的是推波助澜呢。” 【酒会需要钢琴手】 他编辑短信发出去。 “这一步很关键哦。” 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兴奋。 倪瑶瑶的车从后驶来，经过卡宴的时候，齐宓降下车窗，阴凉地笑着朝她慢慢缓缓挥手。 “来吧来吧，趁着还没翻脸多来几次，以后可没机会了。” 他捧腹，像个神经病似地笑。 倪瑶瑶只看到他嘴巴动了动，然后大笑的样子，冷嗤：“神经病。” 她的车径直开进穆家大宅，轻车熟路地进门。 穆凡陪着穆老爷子摆棋盘准备下棋，莫谦被穆老太太拉着唠嗑，他偶尔插几句话，逗得穆老太太直乐呵，画面颇是温馨。 “爷爷奶奶好。”她甜笑打招呼。 二老笑应，安瑾瑜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瑶瑶也来了。” “阿姨好，我是来祝贺您生日的。”她递上礼物，“生日快乐，祝您美丽永驻。” “谢谢你。”安瑾瑜接过，递给佣人，“我正在准备食材做饭，留下来一起吃吧。” 倪瑶瑶自然是道好的，“我来给您打下手。” 晚饭五点钟就准备好了，穆青云也在家，此时一家五口和莫谦倪瑶瑶围着餐厅吃饭，莫谦，倪瑶瑶不时和穆青云等人说话，气氛才不至于太冷清。 因为穆青云在，穆凡由始至终都是淡然的模样。 饭后穆青云就上楼了，倪瑶瑶接了安瑾瑜的水果盘端上楼找穆青云。 “叔叔，我给您送水果来了。”敲门得到允许，她笑嘻嘻地进去。 穆青云吃了两片瓜果，威严的脸上带着点看透的笑意，“有事和我说？” 倪瑶瑶点点头。 “我想和穆凡结婚。” 第七十四章 穆青云我警告过你，别踩我的底线（二更） 穆凡和莫谦准备离开穆家大宅，安瑾瑜给穆凡递外套，轻声道：“不等倪小姐吗？” 私下说起，安瑾瑜称呼倪瑶瑶倪小姐。 “她自己有车。”穆凡拥抱安瑾瑜，在她眼角的纹路亲了亲，嗓音低沉温柔，“生日快乐，妈妈。” “谢谢妈妈的宝贝。”安瑾瑜轻拍他的背。 明明很温情的画面，莫谦听了直乐，在穆凡放开安瑾瑜的时候抱上去，“阿姨，我也要抱抱。” 安瑾瑜回以拥抱，莫谦笑嘻嘻：“生日快乐，阿姨。”稍顿，“我想知道我是什么宝贝？” 安瑾瑜忍不住笑起来，穆凡默默翻他一个白眼，揪住他的衣领，“你该滚了。” “不行！阿姨不说我是什么宝贝我绝对不走！” 三人在门口闹笑，倪瑶瑶从楼上下来，“凡，叔叔叫你去书房。” 穆凡展露的一点笑意悉数敛回，归了漠然的模样，表情甚至比之平常更淡，他抄兜对莫谦道：“走了。” 倪瑶瑶拉住他不肯放手，“是很重要的事。” “他有什么事是不重要的？”穆凡嗤笑，“我不去他自己会让人来找我，用不着我去找他。” “就算事关她也不去吗？” 莫谦挑眉看着倪瑶瑶，这话可就有点威胁的意思了。 安瑾瑜不知道她指的是谁，但看穆凡的神情，大概确实是很重要的人。 穆凡直接推门进去了，抄着兜立在书桌前看着穆青云，目光完全不像看着一个父亲，而是一个他有几分厌恶的人。 穆青云尽管习惯他这样，但心里仍然会有不太舒服的感觉，威严的脸上眉头微锁。 父子俩隔着书桌沉默地对视，穆青云先开口：“倪家那丫头说想结婚，你腾个时间出来，两家长辈一起吃顿饭商量商量。” 这是直接定了。 穆凡呵呵笑了几声，眼底的嘲讽明明白白抛向穆青云，“穆青云……” 穆青云沉脸，“我是你老子！” “老子？”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在你为了自己的前途把我交给齐宓的时候，你有想过你是我老子？就丧失了当父亲的资格！” 穆青云锋锐的眼里瞳孔微缩。 “当你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你就已经丧失了当父亲的资格！”浓浓讽刺的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痛恨，以及，藏着的几不可觉的悲凉。 “从那时起，我对你的尊敬之心就彻底完了，你懂不懂？我会和倪瑶瑶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和你一样想要扳倒齐家才勉强配合你，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受你利用乖乖听话？” “结婚？呵！” 他呵了声，转身要走。 “你不愿意，结婚的事可以缓一缓。”穆青云十指交叉，沉沉开腔：“不过，那个女孩子必须送走。” 穆凡脚步顿住，别过身目色厉厉，“穆青云！我警告过你，别踩我的底线！” “结婚和送走她，你选一个。”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穆青云锋锐的眼与他对视，“她会坏事。” “你自己应该清楚，留她在B市对她而言并不安全，听说她到处找你，你以为你不理会齐宓就不会知道，他肯定知道了，早晚会对她下手的，你若要护她，倪家那丫头势必不肯，到时要是闹到我们两家翻脸，倪家势必倒戈，形式扭转，届时你连自己都护不住，遑论护她？”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一旦沾染，便舍不得，无法自拔想要靠近，就算只是和她呼吸同一座城的空气，心中也能感到些许满足。 “怎么选择，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穆凡轻嘲，开门时穆青云又道：“最好别让我出手。” 第七十五章 温小姐，穆总要见您 “倪小姐。”莫谦靠着车身，“能问你个问题么？” 倪瑶瑶站在车边玩手机，闻言头都不抬，“莫少想问什么？” “你和穆叔叔说什么了？” 倪瑶瑶抬眸看向莫谦，“我说，”漾开笑，“要和他结婚。” 莫谦滞了滞，挽唇似笑非笑，这女人可真是…… 倪瑶瑶可不管他怎么想，她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好。 继续刷朋友圈，指尖忽而顿在廖家公子十分钟前发的一条朋友圈上，是一张长图，配字是：厉害了word天！！！ 底下的评论让她青了脸。 【微博删了有截图啊哈哈！哪位吃瓜群众如此机智？】 【这也叫打码？一秒看出是穆少齐少庄少！】 【卧/槽，三少齐落同个温柔乡？？？】 【不可能吧，齐家那位据说是那个啥来着。】 【这女的我见过！季老大寿那天是昊朗的女伴！】 …… 心里已经猜到大半，倪瑶瑶点开图片，过了遍标题和图片，脸色难看至极。 真是，不让人省心！ 仔细地看了遍评论，发现廖家公子回复了第一条评论—— 【该吃瓜群众是我们的当事人之一庄昊朗庄大少爷啊！】 庄昊朗！！！ 莫谦拧眉看着忽然变脸驱车离开的女人，怎么突然走了？ 回头，穆凡在门口站定，见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原本沉冷的脸色更加沉凝，而后，大步朝他跨来。 手机举到他眼前，穆凡的声音冷得发沉，“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 “转学？”温妍咬唇，“可是主任，昨天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毕业生实习动员大会后她被叫去校长办公室问话，那时微博已经出来，甚至分析贴都出来了，均是言之凿凿指她*败坏校风，言语间亦对学校施加不小的压力，学校要公关都来不及，所以打算让她退学，她自然是不肯的。 争论间校长接了个电话后取消了让她退学的决定，然后没多久网上那些微博便被清了个干净。 “那是以为解决了，可谁知道有人截图传在朋友圈，现在网络的力量太恐怖了，这件事对学校的影响很严重，闹到上头都知道了，本来是决定要勒令你强制退学的，但有人为你争取到了转学，不过对外我们还是得宣称你是被退学。” “是谁？我要转去哪个学校？” “是谁帮的你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要转去的学校倒是确定，是美国的茱莉亚音乐学院……” “茱莉亚音乐学院……”温妍喃喃，手机捏在手里，心透凉意。 她在学校的资料并没有留父母的联系方式，也就是她要被转学，转去什么学校他们都不知道，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他。 自嘲地勾唇，拿不出立场就想送走她吗？ 现在是晚上七点，食堂的人寥寥无几，陆雨菲和莫筱坐在她对面，两人在她接电话的时候都停了筷子。 “学校要你转学？”陆雨菲问。 温妍点头，不愿谈这个话题，亦是没有了胃口，端起餐盘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莫筱和陆雨菲自那天穆凡的电话之后便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于是跟着出食堂。 走到宿舍楼下，小双迎上来，“温小姐，穆总要见您。” 第七十六章 放我走，或者，留下我的尸体 去的是秀水路的房子。 温妍迈步进门，一眼就看到客厅沙发后的窗边立着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不似少年时瘦削，穿西装的背影挺拔宽阔，很是好看。 窗户开着，白色的纱帘被冬夜的风吹得飘起来，风一阵大了，风向微变，纱帘飘向他，他抬手去隔开。别了身，余光便括及了她。 他转正了身子面朝她，菲薄的唇间叼着半根烟，深刻如镌的五官英俊雅痞，幽邃的眸却漠然。 温妍站着没动，面色淡淡，心里却有些紧张。 他会与她说什么呢？ 穆凡取下唇上的烟，绕过沙发时，将烟摁进小茶几上的烟灰缸，他站定在她面前。 温妍仰首，秋水般盈盈的眸子望进他漆黑无边的眼里，鼻端是淡淡烟草气息。 薄唇动了，低沉好听的嗓音却让她的心霎时沉进冰河底，他说：“离开这里，去美国完成你的梦想。” 呵。 果然是他啊！ 眼底漫出自我嘲讽，她还以为，他见她是已经有立场了呢。 “特意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离开？”温妍好笑，转身就走。 穆凡拢眉拽住她的胳膊，她侧首，“我说过，要干涉我的事，就拿出明确的立场，否则，你连碰我的资格都没有！” 温妍要拂掉他的手，穆凡却抓得紧紧，“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在通知你，你必须离开。” “你的通知我收到了。”温妍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但我也告诉你，我不会走！想让我听你的，拿出立场！” “别再逼我了温妍！”穆凡气红眼，“你必须离开！” 温妍倔强得很，“我说不！” “那直到上飞机之前你都别想离开这里！”穆凡扬高声音喊人进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去！” “是！” 温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要囚禁我？” “你只需要呆几天，我会尽快让人送你走。”顿了顿补充道：“不要想从窗户或者阳台逃出去，房子外面都会有人守着。”言毕，穆凡松开她往门口而去。 温妍气极，挣扎着要冲出去，却被两个大汉拦住出不来。 莫谦靠在墙边抽烟，穆凡出来之后他迈步跟上，轻叹，“何必呢，你只要说一句‘你有苦衷’，让她在美国等你，她肯定愿意听话地离开。” “如果她问苦衷是什么呢？”穆凡苦笑，“全世界的人知道了我都无所谓，但我唯独不愿被她知晓那些不堪。” “她去美国之后你再把她送到其他地方去吧，派人保护着，先别告诉我她在哪里，我怕会忍不住。” 莫谦点头，“知道了，你先走吧，黎老在等着了。” 身后的屋子传来摔东西的声响，穆凡拢眉，弯腰上车的动作停住。 莫谦回望了一眼，“闹是正常的，累了自然会消停的。” 穆凡等了会，再没听见声音才坐上车，小双替他关上车门，电话却响了，“张助，那位小姐拿刀架着自己的脖子威胁说要出去，怎么办？” 抢下来是可以的，但保镖怕误伤了她，只能请示上级了。 小双重新打开车门，穆凡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放下，“什么事？” “温小姐拿刀对着自己，威胁说要出来。” 穆凡的脸色霎时沉黑。 返身回去，一地狼藉的玻璃陶瓷碎片。 温妍站在客厅中央，手上紧紧抓着一把削水果的短刀。她脖子上原本系着围巾，此时围巾被丢在地上，那短而锋利的刀抵在肌肤细嫩的脖颈上。 “把刀放下！” 穆凡绷着声喝她，音量却不敢太高。 “放我走，或者，留下我的尸体。” 第七十八章 温妍师妹，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一路跟着她后来坐的出租车回到B大，直到看着她进宿舍楼才离开。 温妍拿着沾血的刀冲进宿舍，把陆雨菲和莫筱吓了一跳。 “你……这、怎么回事？”莫筱结结巴巴。 温妍把刀扔进垃圾桶，拍拍脸，“穆凡要把我关起来送去美国，我拿刀划自己逼他放我回来。” “划哪了？”陆雨菲走近，看清她的脖子，立即返身去找消毒水和药膏。 温妍洗澡的时候看着自己缠了一圈纱布的脖子，心里微微感伤。 自从重逢以来，每一次他们的“对峙”，她都是狼狈的那一个。 翌日，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摸到电话接起，是一个艺术系的苪师姐打来的，“温妍师妹，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要帮什么忙？师姐你说。” 苪师姐帮过温妍不少忙，她没毕业之前温妍一直都是借她的学生证去学校琴房练琴的，此时开口找她帮忙，只要在她能力范围内，自然是要帮的。 “我接了份在宴会弹琴的兼职，但我妈生病了我要赶回家一趟，宴会的承办方要我自己找人来顶，可其他懂钢琴的朋友都说没空，你今晚有空吗？能不能帮我顶回班？” 原来是这样。 “没问题师姐，我有空。” “真的吗？太好了，回来我请你吃饭！” 苪师姐很快把宴会举办的时间地点以及联系人电话发了过来。 莫筱不在，陆雨菲坚持要送她过去，温妍便由着了。 提前到了宴会地点，承办方的联系人已经在等着了，“你是来顶替的琴手？” 温妍点点头，“是的。” “叫什么名字？”态度并不很好。 “温妍。” 对方闻言上下扫了扫她，道：“跟我来吧。” 温妍心里微微不适，应声跟上。 对方领着她到了其中一间休息室，“进去吧。”推门让开路，冲屋里四人中唯一的女人喊：“化妆师，给她化妆做造型！” 屋里三男一女朝她看来，均盯着她打量，那三个男人的目光更是着重在她脸上三围间落了落，温妍心里的不适重了些，蹙眉柔声问领她来的那个联系人：“我自己带了长裙，妆容也可以自己化的，就不用麻烦化妆师了吧。” “我们集团承办的可不是普通的宴会，今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任何小细节都要精益求精，你要敷衍应付也要分场合！” 对方脸色摆得难看，语气也冲，按着温妍从前的性格必定是不肯受的，但这些年她已然沉静许多，而且毕竟是替苪师姐来顶班，要是和对方口头闹起来说不定会给苪师姐带来麻烦，遂忍了那不快意。 怀里被塞了衣服，化妆师催她，“赶紧换了衣服出来化妆。” 紧接着被推进换衣间，没有看到招呼三个男人出去的承办方联系人和化妆师交换了眼神。 第七十七章 她也想当一个洒脱的女人，是他不让啊 穆凡向前迈步，“我说，把刀放下！” “站住！”温妍喝住他，后退两步。 她拿刀的手使了力，粉白的脖颈上立时现了浅浅血痕，看得穆凡额头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说，放我走，或者，留下我的尸体！” 温妍其实心里也是害怕的，他要是坚决要囚她，她不一定真的敢在自己脖子上切一刀。 穆凡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抬脚又朝她迈近，“如果我说不呢？” 温妍滞了半秒，“那你就可以如愿送我的去美国了，保证不会反抗！” 说话时咬牙将架在脖子上的刀更深地压了压，原本只是一道浅浅血痕的地方立即有血珠渗出。 “别这样温妍！有话好好说。”那刀子仿佛只要她再稍微用力一些就会切断她的动脉，莫谦连忙劝。 “我没什么好说的，他拿不出立场就没资格干涉我的去留，美国我不会去，现在，我要回去！” “温小姐，你逼人太甚了。”小双心中起忿，“穆总让你去美国是为你好！” “哪里为我好了？去美国不是我想要的，而且，我只是想要他给个立场。”那天他打她的时候她很是心寒，所以才会说那些气话，后来去酒吧确实也是想逼他，然而回去后冷静下来想了很多，她追着不放的，或许大概也就是他的立场吧。 爱，或者，不爱。 信他爱，他却让她疼，信他不爱，偏偏他言爱，她便舍不得了，就这样陷在他的模糊不定里。 “不过一句话，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只要他说不爱，再难我也会让自己放手，并没有要怎样啊，怎么就叫逼人太甚了，我也想当一个洒脱的女人，是他不让啊。” 这话语气说得几分悲凉，穆凡觉得心脏宛如被一只手攥紧，又闷又疼。 是啊，她要的不过一句话，爱，他不能给，不爱，如她此时所说的心境，他不敢再给。 怕失去。 摆了，等事情安排好再直接送她走吧。 莫谦不知他的打算，叹息，“让你去美国真的是为你好，你不知道，阿凡他确实有苦……” “莫谦！”穆凡喝断他的话，握拳侧身让出路，“让她走！” 温妍一愣过后，小心翼翼地避着他们出了门口才敢把刀从脖子上放下来，她边跑边回头，银色的奥迪追上来，她立即又把刀架回去。 小双降下车窗，“温小姐，我送您回去。” 温妍警惕地看了一眼后面的吉普车里的男人，直摇头，“我自己回去。”她怕上了车会被拉回去。 穆凡皱眉看着独自跑开的女人，眉拢得紧紧，莫谦无奈地轻笑，“倒是挺警觉。” 穆凡淡声道：“跟着。” - - - 题外话 - - - 宝宝们，上架时间延迟到周六了 第七十九章 温妍低头看了眼自己，忽然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是低胸露背的双深V蕾丝镂空修身鱼尾裙，温妍提拎着衣服出来，“这裙子不太合适，我还是穿自己的吧。”哪有人穿这么露骨的衣服弹琴的。 “怕什么，外面还有一层小披肩，你换好了我再帮你罩上。” 可直到造型完成化妆师也没有给她披肩，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发型和妆容就被承办方那个联系人匆匆忙忙拽进了会场。 会场布置高雅精致，举着香槟的男女们轻声谈笑，放眼四周，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衣着均十足端庄大方。 温妍低头看了眼自己，忽然有一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身后承办方的人猛推了她一把，她从周边的阴影底下撞ru了流光溢彩的光亮里。 目光聚集，立即就有人看着她低声耳语，而后，便是轻蔑和不屑朝她凝聚。 温妍抿住唇。 呵，她要是再不走就是傻子了。 提步转身，差点撞上后面走来的人，抬眸，跌进男人幽邃的眼里。 那眸子原本漠然无物，却在看清她的脸时瞳孔缩起。 温妍心脏揪住。那个联系人说他们承办的不是普通宴会参与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的时候她就该想到的，他也是这B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身侧的手无处安放，她只能攥拳握紧了从休息室抓来的一条红色纱巾。 低头要从他身边走过，他臂弯里挽着的女人压着声讥讽：“你还真有办法，走到哪追到哪，脸皮真是厚到让人倒胃口。” 倪瑶瑶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睛却没有看她，温妍看向她的时候，她正对着不远处的人颔首致意。 “还不滚？” 话是对她说的。 温妍翘起嘴角，正要开口，男人低沉的嗓音先她一步，吩咐跟随在后的小双：“送她回去，她要是不愿意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小双应声，“温小姐。” 大概是那么对双眼睛看着，加上这几天疯传的关于她的朋友圈，怕别人误会更深，小双没有碰她，只是称呼她时加重语气示意她跟他走。 心头堵了口气，温妍寒着脸呵了一声。 抬手将手上攥着的纱巾系在脖子上遮挡住缠着伤口的纱布，长出来的两截缠绕结成一朵花的式样，红色的纱巾顿时成了别致的颈链。 化妆师给她化的是较浓重的烟熏妆，红唇，大波浪卷的长发，那妆容配着黑色的深V蕾丝镂空鱼尾裙，装扮漂亮归漂亮，却显得过分俗艳，此时被她自制的红色颈链衬着，俗艳的感觉冲淡了些，反而更多了点妖冶的味道。 “我可不是追着你来的。”她冲穆凡微微挽唇，后退，“我是，今晚宴会的钢琴手。” 穆凡眼一沉，温妍已经退到了他伸手抓不到的距离外，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轻曳腰身，在会场内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上为演奏劈出来的专属高台，坐在了那架黑色的钢琴前。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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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脑袋瞥见肩部蕾丝的衣料的缝合处竟然开了道口子，心里咯噔了一下，那道口子又松了几针，然后骤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线。 温妍睁大眼睛，糟糕！ 在意识反应过来前身体的本能让她快速抬手捂住胸口。 舒缓的钢琴旋律戛然而止。 穆凡以为是小双让人去撤琴，可却听到有小小的惊呼声。 眉心拢了拢，他别身回头，瞳孔当即针芒刺到般缩起。 视线里，温妍朝着她上台时的方向从演奏高台上奔下来，她双手交叉捂在胸前，神色难堪至极。 他朝她看时她恰好看向他，触及他的目光，咬唇埋头跑过。 穆凡这才发现她后面掉至腰际的衣料，原本只露大半的脊背此刻整个完整暴露在众多人眼里。 眸色一紧，拿香槟的手指捏住了杯子，指骨泛白。 这个，该死的女人！ 倪瑶瑶咬牙暗骂，她眼底闪过厉色，挽紧了穆凡的手臂。 齐宓细长的眼从女人远去的露背上移向穆凡，他笑容绽得极大，阴柔的嗓音诡异地拖慢，“呀，真突然，好端端的衣服就这么掉了。” 说着，看向脸色并不好看的倪瑶瑶，“该不是有人做手脚故意要她难堪？” 倪瑶瑶斜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莫须有的罪名想栽给她？ 齐宓摊手，“她总不会让自己当众出丑。” 一声冷笑插进来，“怎么不会！” 来人身穿长袖复古黑裙，头上戴一顶装饰用的带遮网的小礼帽，那遮网恰好掩住她受伤未痊愈的大半边脸。 是温妍重逢穆凡那天拿硫酸要毁她脸的锥子脸沈玫琳。 沈玫琳神情嘲讽言语忿愤，“勾搭别人的男人，混酒吧，援交，警察局都进过，网上有人扒出来她十几岁就打过胎，哼！像她这种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要我说她那衣服就是自己做的手脚，目的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下上演意外露点的戏码来吸引男人的注意！指不定已经有人上钩现在就在哪胡来了！” 一番话说的难听，连倪瑶瑶都听得皱眉。 侧眼看身边的男人，他缓缓转着香槟杯，神色漠极淡极，似乎那些话全然没有激起他一丝半点波澜。 倪瑶瑶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心中却生出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抓不住他，于是挽着他的手更加收紧。 “沈小姐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出人意料，很难听。”庄昊朗从温妍离开的方向走来，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 “庄少，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是么。”庄昊朗桃花眼挑起，“可她才坐了一回我的车，怎么我就成了她傍的款援交对象了呢？” 沈玫琳僵了僵，“这……” “这可不是事实啊，你的资料有误，穆少……” 穆凡眼珠微动，沉而寒。 齐宓森笑，细长的眼蕴满诡异兴奋的光。 来吧。 “穆少才是她唯一有一腿的大款呢。” 倪瑶瑶脸都青了，“庄昊……” “咦不对！”庄昊朗恍然的模样，“不止穆少，前几天夜里一点多我在魅色看见她和一群男人搂搂抱抱地走了，恐怕还得算上那几个。” 被一群男人抱走？ 穆凡漠然的眼底寒意湛湛，莫谦和他说的是她去酒吧被人缠住，可没说她被别的男人带走。 倪瑶瑶简直恨不得把庄昊朗那张讨厌的嘴缝起来，明明警告过他很多次，他却变本加厉，而且还是当着齐宓的面！ 她松开穆凡，扬手要打庄昊朗，被庄昊朗擒住手腕，“你急什么，瑶瑶，穆少早就知道齐少全部知道了，你看他多淡定。” 所以不是因为她逼婚才妥协，而是因为知道齐宓已经知道了，怕齐宓对她不利才答应送走她！ 可是，齐宓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没对她下手？ 难道是想用她离间穆家和倪家？ 齐宓仿佛看懂了她眼里的猜测，歪头笑得森凉。 “穆少，有件事我挺好奇你的反应的。” 穆凡拿眼瞥他，见庄昊朗神情玩味，“我来的时候看见她跑进休息室了，后面跟了三个男人，他们争论什么来着？”顿了顿，“哦，谁先上。” 穆凡脸色刷变，漠然的眼顿时翻起惊涛骇浪！ “凡，别去！”倪瑶瑶慌张极了，她一把抱紧穆凡的手臂，拖住，“不可以！我求你！” 不能让他去！她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他去！！！ 然，她的不可以、绝对以及请求，于他而言，毫无用处。 他异常干脆利落地扯开她的手，疾步生风。 倪瑶瑶不甘心要追，庄昊朗挡住她，“没用，别追了。” “庄昊朗！我恨死你了！” * 温妍一路跑进休息室才停下来，她靠在门板上“呼哧呼哧”喘气，脸上热极。 他刚才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又以为是她故意的，为了逼他。 摸起后面垂着的衣料。 这条裙子是由前后两片对称的布料缝合而成的，肩部两边有两处接口缝合，崩开的地方也是那里，但细细看了缝合处，并没有发现不对劲。 可无论怎么想，她都不认为这是意外，如果是，那也是安排好的意外。 有人拧门把，她惊了一下，她还没换衣服！ 拿背顶住门板，“谁？” 外面却一股大力推进来，她抵不住，连忙捂住胸口跳开去。 进来了三个男人，温妍认出是她化妆前在这里看到的那三个人，最后一个进门的人顺手将门反锁。 温妍眉骨重重一跳。 “要关门也等哥几个进来先啊美女。”猥琐的目光眈眈地流连在她肩上和胸前，“不要再退了，反正这里你也出不去，还是乖乖到哥哥怀里来吧。” 三人成包围的角度朝她逼近，温妍步步后退到了这个休息室的换衣间，腾出一只手摸到门把。 竟然锁了！！！ 心瞬间沉到谷底。 “这门你出去之后就锁了。”中间的男人晃晃手上的钥匙，“你要是喜欢，我们也可以进去里面玩。” 话音未落率先向她扑来，温妍右手护住胸前，闪身躲向左边要从空挡钻出去，却被左边的男人抓住了左手的手臂，她拼命甩手，高呼：”“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 “外面的人早就被支开了，你喊得再大声也没人来救你！”身后贴上来另一个男人，抱住她往沙发里拖，“把她弄到沙发上去。” “放开我！放开！救命啊！” “找两根绳子来把她手绑到沙发腿上！” “别了，两个人先按着就好，有点反抗才够爽！哈哈！”眼神猥琐得放光。 温妍只觉寒意彻底，恶心至极！ 被甩进沙发里，温妍抓到沙发里的抱枕乱挥，“别过来！走开！” 不过两秒抱枕就被其中一人抓到扯走，那人又抓住了她的手，而后第二个男人扯开她紧紧护在胸前的右手，一左一右拉开并按住她的肩膀，胸前的衣料没了支撑，滑下，露出硅胶胸垫。 整个上半身都是凉意。 “那我就先来了！” 最后第三个男人的猥笑声敲在耳膜，让她极度恐慌。 她死命挣扎踢腿，高跟鞋掉了一只，还在的那只挣扎中踢上了摸上来的猥琐男人的大腿根，那男人痛呼，反手毫不客气一个巴掌扇过去，温妍被打得耳鸣。 “臭婊子差点害老子不能人道！” “行了，赶紧的！”按着她的人催促，“我们还等着呢！” 那男人抓住她乱蹬的腿跨上来压住，温妍心里的恐慌到达前所未有的顶点！ “刺啦！”裙摆被撕开。 她惊恐闭紧眼。 “穆凡救我！！！” “砰！” 反锁的门被一脚踹开！ 浑身寒厉气息的男人，宛如神降。 温妍绷直的神经，一下，松了。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认知。 他真的来了，她不会有事了。 她陷在沙发里，几乎衣不蔽体，半边脸高肿，那双本该明亮盈盈的眼睛此时蒙了水雾在看他，穆凡只觉得心脏疼到要窒息。 他缓缓跨步走进去，看去极端冷静模样，却叫人无端胆寒。 跨在温妍腿上的男人抓向温妍胸前的手收了回来，他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全都放手，随着穆凡一步一步迈进而退聚到一起，而后，拔腿就跑。 穆凡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沙发边，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他在她面前蹲下，幽邃的眸这一刻敛去所以骇人的暴戾，只有柔和的光，带着令人心安的安抚。 温妍嘴唇蠕动，“……阿凡。” 颤颤的音，眼泪簌簌而下。 穆凡抬手轻轻替她拭去眼泪，起身，弯腰打横抱她在怀。 温妍整张脸埋进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烟草味道，眼眶一直潮湿。 她喊他名字的时候只是本能的期盼，可是，他真的出现了，并且对她的姿态那么温柔，碰她的时候也没有厌恶流露，这感觉，宛如一场梦。 他将她安置在车里就要返身，温妍慌忙抓住了他的衣领，“不要走！” 他又要把她送回去了么？ 穆凡安抚地对她漾开浅笑，“我很快就回来，在这等着。”换了语气对驾驶室的人道：“看好人。” 把她锁在车里，他转过身，眼底戾气狂风暴雨般席卷。 “人呢？”低沉的嗓音寒意透骨。 “在那边。” 露天车场外围的绿化带边，方才那三个男人倒在地上，痛叫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穆凡叼着烟蹲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的手被他的人按在地上，他拿下唇间半截烟，看了一眼明明灭灭的火星苗，面无表情用力按在了那只手的尾指指节上。 痛苦的嚎叫被人捂着出不了口，那人瞪大了眼，看他重点燃一根新的烟，等了一会，按在同一只手的无名指指骨。 他沉默地点燃一根又一根烟，依着顺序，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按过去。 “不、要，不要……”顺序到了第三个人，那人惊恐地猛摇头，“我、我只帮他们抓了她一、一只手……我什么都没、没对她做！” 穆凡冷笑，手上燃的烟就要按下。 “等、等一下！我告诉你我们是听谁的命令办事的！” 穆凡下手的动作顿住，掀眼，沉沉幽幽的黑眸吓人，“不需要。” 会对她下手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齐宓可能性最大。 背后的手眼看就要捂过来，那人慌急中突然记起那个细眼睛的男人说的话，大喊：“是她自己！” 穆凡眼珠微动，他略一摆手，要捂那人嘴巴的手收回去。 那男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的希望，讲话也不磕巴了，“我们不是真的要对她那样的，是她找的我们，她给我们钱要我们陪她演戏，说只要看到有别的男人追进来的时候就假装害怕地跑掉！我们没人打过她巴掌！撕衣服也是她叫我做的，真的！是她自己……唔唔……” 手上的烟照旧按上那人手指指骨，甚至比对前面两个人用的力道更大。 穆凡拍拍手站起来，手朝回口袋，手工精良的黑色皮鞋自几人腿间深碾而过。 小双看着地上痛到昏死过去的三个男人皱眉，这是几年来他第二回发大怒，第一回，是他被从齐宓手上救出后朝穆青云开了一枪，尽管没打中。 手机“嗡嗡”地震动，他拿出来，眼神变得复杂。 “穆总。”追上穆凡，将手机递过去，“是我爸。” 菲薄的唇扯了扯，手机贴到耳边，“张叔，告诉穆青云，人明天就送走。” …… 温妍扒着车窗玻璃望他刚才走的方向。 尽管他说等他，车也没有开走，但他去了好一阵还没回来，她总担心待会电话进来，驾驶位的人就载着她回B大了。 视线里出现他挺拔的身影，眼中一亮，不一会他拉开车门，她赶紧挪进去让出位置。 “让人收拾市郊的房子。”他对副驾系安全带的小双说。 “今晚要过去？” 穆凡低低嗯了声，小双开始打电话安排。 温妍有些惊讶，“你不送我回学校？” 他侧首，打从上车起，这是他看她的第一眼。 这一眼，淡极冷极，完全没有半点方才离开前安抚的温柔，就仿佛方才刚感受过的温柔没有存在过。 甚至，只这一眼，他便转回去，不再看她。 “你想回B大，也可以。”声音，都是沉凉的。 温妍不懂，明明刚才他还不是这样的。她原本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或许会因为今晚的“意外”而有所变化，所以心底甚至因为这些可能的变化而感激意外，庆幸发生了不幸，庆幸他及时出现，庆幸他突然的变化和温柔。 但，他又变了。 “不回B大，你不会送我去美国吗？” 他没答话，她想了想，她的档案和护照等证件都在学校，没有那些东西，他就算要送她出国，她也过不了安检。 “要改道送您回学校么温小姐？”小双问。 “不，不用！”温妍摇头，看着穆凡棱角分明的侧脸，“我跟他走。” 接下来，一路沉默。 去的是之前他喝醉带她来过的那独栋的别墅。 温妍跟在他身后进门。 原先盖着的遮尘布都拿掉了，屋里干净整洁，木地板看得出还有点湿，应当是刚收拾好没多久。 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擦着手从楼上匆忙跑下来，“先生。” 穆凡微颔首，“没弄好的暂时放着，先带她去房间洗澡换衣服。” “哎！”应了，对温妍道：“小姐，请跟我来。” 温妍微笑跟上，走了几步转首去寻穆凡，见他径自进了一楼的房间，小双随在后面。 “那间是书房。”中年妇女笑着解了她未问的疑惑，又自我介绍，“我姓柳。” “柳阿姨，我叫温妍，您喊我名字就行。” 于是称呼从小姐变成了温妍小姐。 “温妍小姐，这里是您的房间，衣服都有，您先坐一会，我给您放洗澡水。” “不用了柳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关上房间门，温妍坐在床沿，她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不用细嗅也能闻到男性干燥温暖的气息以及属于他的淡淡烟草味道。 她嘴上念叨，心里记挂要他给立场，但临到意外时刻，却只要他一点点温柔和不同，她就可以根据那一点点，思维发散想得好长好长，为他找各种理由，想要劝自己投降。 苦涩地挽唇，她拿过整齐叠在床尾的棉睡裙进浴室。 洗完澡吹干头发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她发了会愣，决定去找他。 开门却踢到个东西，捡起来看，是瓶药膏。 柳阿姨应该不会把东西放在门口地上，那么，是他么？ 想着，柳阿姨提着吸尘器从阁楼下来，“温妍小姐，还不睡呀？” “穆凡还在楼下么？” “在的，张助理刚才走了，先生在书房还没出来，您要找他吗？” 温妍点点头，下楼。 书房门关着，她轻轻叩了叩，等了一会没人答应，自己推门进去。 房里只书桌台上亮着一盏台灯，灯光昏黄颜色，桌后空空无人。 环顾一圈，视线定在桌后整面的大书架。 这个书架除了藏书，似乎还是个装饰用的空间隔断。 她朝那里走近，慢慢的好像听到呼吸声。 书架边缘是同色系的木门，门没关紧，她手刚碰上，门板轻轻地向内打开。一点点昏黄的灯光颜色透进去，她借着那一点点的光线看到了躺椅里的男人。 “穆凡。” 她轻声叫他。 没有回应。 温妍迈步进去，她的身影挡住了门外透来的那点光，也挡住了她的视野，几步路走得慢慢。 差一步要到躺椅边时脚上不知踢到什么，她被拌了一跤，惊呼，整个人朝前栽去。 恰恰好，摔进躺椅里，他的身上。 手里拿着的药膏瓶子掉在地上，滚进了躺椅下。 穆凡被惊醒，闭着的眼立时睁开，黑眸幽沉郁郁。 温妍的下巴磕在他肩骨上，痛得她直蹙眉。 “起来。” 耳边响起他冷沉的声音，她要起来，一动，被压在自己和他之间的手按到他的小腹，她听见他闷哼了声。 他喝斥：“你摸哪里？” 心一颤，手上的力气就松了，撑开一点的距离随着她倒回去缩短。 柔软温热的唇擦过他颊侧，耳廓，最终落在他脖子上。 浑身过电般。 穆凡呼吸一下重了，沉郁的眸色，黯哑。 西装在宴会的休息室里就脱给了她，他只穿着衬衣，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温妍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却烧起了烫人的温度，而他的火热，硬硬的硌着她的腿。 她惊讶他的反应，将自己的脑袋撑开些，缩手，边撑住躺椅扶手要起来边慌张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纤细的腰被大手掌住，他的表情她看得不甚清晰，却能感觉到和他的体温完全相反的冷郁。 这种冷郁，与他大多时候的冷漠和那些刻薄厉色不同，后者是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的，她就算看不全懂，也猜得到一些，可现在的冷郁她不明白，她只不过不小心踢到东西摔在他身上，不小心碰到他可能的一两处敏感的地方而已。 然而她的不小心在他眼里，是蓄意。 穆凡轻嘲笑了声，突然一个翻身，温妍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双手被他一手束高，原本快要及膝的棉睡裙滑上大腿，她的肌肤贴到他的西裤。少了一层棉布，那火热更明显了。 “我……” 他的食指点上她的唇，温妍愣愣噤声，注意力随着他的食指移动。 由唇向下，滑过下巴，长颈，锁骨，停在胸间。 “没穿。” 温妍脸一燥，她洗完澡没有穿内/衣的习惯。 穆凡眼里黯哑的欲/望比之屋内的暗色要浓郁许多，同样的，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冷极。 他捏住她的下巴抬高，“费了很多心思吧。” “什么？”温妍不懂，她费什么心思了？ 穆凡低下脸，呼吸绕在她耳郭，滚烫的唇瓣流连在耳后的肌肤，惹得她起了一层疙瘩。 “去酒吧，上陌生男人的车不让警察去追，大庭广众掉衣服，差点被男人羞辱什么的，用这些戏码来激怒我，不就是为了逼我，为了这一刻？” “不，不是的。”温妍连连摇头，去酒吧是因为心情不好，也只有那一次是想逼他激怒他，其他的，都不是，她从没想过要算计他！ “你敢说你一次都没想过要逼我？” 她有，但也只有他打她的那一次，也就是去酒吧那次。 他突然重重含/住她的耳垂，她颤着嘤/咛了一声，听他缓沉的低笑，“喜欢吗？” “只有一次想过要逼你，其他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不是我做的。”她偏头躲避他的唇。 “装什么？这不是你要的吗？”他径自忽略她的话，嘲道：“你不就期待我这样对你。” 唇碾住她的，他的大掌从棉睡裙的裙摆滑上去。 …… 陆雨菲到达了她顶班的宴会会场门口。 尽管不喜穆凡，但上次他给莫筱打电话说的话还是让她心有忌惮，所以过来接她。 她来早了些，宴会还没结束。 会场门口有一大片广阔的露天停车场，停满了各式豪车。 陆雨菲往门口附近的角落走，想着去那里等不至于待会人都出来的时候太招眼，没成想却看到香艳的一幕。 穿大衣的男人将一个红裙的女人压在宝蓝色的跑车车头上亲吻，两人动作相当激烈，女人的红裙被掀起一半，白皙的大腿有四分之三露在了瑟瑟寒风中。 陆雨菲打了个寒颤，裹紧羽绒。 真冷。 正要移开目光，被压着的女人推开了男人，似乎扯了他的领带，两人换了位置，变成男人被压着。 陆雨菲拧眉盯住那个男人三分之一张脸。 好熟悉。 脚步不自觉就朝那台车移过去，将将走到的时候，陆雨菲终于看到了男人完整的一张脸。 “裴一新！！！” 激/吻的男女被打断，朝她看来。 陆雨菲捏紧拳头，咬牙一字一句，“裴一新，你所说的，为我们的未来而做的努力就是傍富婆吗？” 那红裙的女人身材保持得很好，但还是看得出约莫有四十岁的样子。 “小新，这你女朋友还是老婆？”红裙女人打量陆雨菲，双手叠在胸前，架子端着。 裴一新手去揽红裙女人的肩，“宝贝，她什么也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她！” 好一句她什么都不是！ 好一句根本不认识她！ 陆雨菲气极，“裴一新，亏我还一直信你工作忙没时间来看我，原本我还打算过几天就去A市找工作，和你一起为我们的未来奋斗，现在看来是我在犯蠢！” 自嘲地呵了声，陆雨菲转身，眼里水汽冒起，她捏拳咬牙逼下去。 身后传来裴一新哄红裙女人的声音，“我真的不认识她，可能是哪个暗恋我的师妹……宝贝你要相信我，我爱你……” 陆雨菲脚步停住，心头烧着熊熊火气。 真是越听越他/妈恶心！ 她忽然返身跑回去，脱下鞋子对裴一新一顿猛打，连带红裙女人一起。 裴一新护着红裙女人挡她的鞋，最后忍无可忍反手挥飞她的鞋子，吼她：“你这女人！神经病吧！” 陆雨菲抬手就扇了他一个耳光，裴一新脸一黑，扬手。 半空被截住。 “你又是谁？” 陆雨菲侧首仰望，竟然是莫谦。 莫谦谦和的笑，笑容却没有温度，“我的女人，凭你也敢动？” 他嫌弃地甩开裴一新的手，好像他刚才抓的是什么脏东西。 裴一新目光复杂地看向陆雨菲，陆雨菲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 “这么冷的天不乖乖呆在车里等我下来做什么？”莫谦怪责的语气中透着宠溺，陆雨菲看他，他却蹲下去，在她脚边，扶起她没穿鞋的那只脚，给她拍了拍灰，“鞋都掉了，快穿上！” 脚边放着她拿来打裴一新被裴一新挥走的那只鞋，他见她不动，拿起那只鞋替她穿。 陆雨菲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的发顶，他已经替她穿好鞋系好鞋带站起来。 红裙女人很意外，堂堂莫家少爷竟然如此温柔地帮一个女人捡鞋穿鞋。 “莫少……” 莫谦眼尾扫过去，“不是什么人都能和我说话。” 红裙女人神色一僵，尴尬却愤不敢言。 莫谦转回目光，声音轻许多，“走吧，手有点脏，就不牵你了。” 他拿手臂稍微圈住陆雨菲，轻推示意她走。 陆雨菲忽然伸手，主动牵住了他的，“没关系，我牵你。” 莫谦眼里不觉蓄起笑意，由她牵着。 陆雨菲快他半步，埋头走着，他们已经离开了裴一新和红裙女人的视线有一会，她才停下来，松开了他的手。 莫谦笑吟吟的，“怎么不继续牵了？” 陆雨菲有点想翻白眼，但还是衷心对他道：“谢谢。” “我先走了。”她心情很低落，但还记得自己是来接温妍的，也不知道耽误这一会她是不是自己回去了。 莫谦挡住她，嘴角翘一边，谦和的形象顿时显得妖孽，“我冒着道德风险帮了你，一句谢谢不够哦。” “那你想怎样？” “嗯……”装作思考的样子，“我需要点资料，温妍的护照和身份证在宿舍吧？找出来给我。” 陆雨菲心里那一点刚萌芽的好感荡然无存。 …… 他高涨的欲/望并没有消退，一直热热地隔着西裤硌着她的腿，可他却极力说着难堪羞辱她的话，将她撩到几近崩溃后愤然起身。 “就算再难受，我也不会满足你所期待的。” 说完这句，他暴怒地踢翻了这隔间门外的花瓶，携着满身暴躁的狂戾离去。 明明，她没有那样想过的。 “就算有期待，可我期待的也不是这样啊。”温妍喃喃，捂住眼睛。 身体非常态的温度渐渐褪却，她自己消化冷静后，从躺椅里起来，理了理皱巴巴的棉睡裙。 嘴唇破了，她抬手碰了碰，丝丝的刺痛感。 从书房里出来，柳阿姨端着温牛奶担忧的看着她却没有问什么，“喝杯牛奶暖暖身。” 温妍勉强冲她露出个笑，“不用了。” 上次小双给她喝果汁，她睡到不醒人事，第二天在学校招待所醒来，这次这杯牛奶，她是不敢喝了。 尽管他没有要送她走的样子，但他的想法她摸不透，还是小心的好。 “我上楼睡了柳阿姨。” 打了招呼便上楼了，她缩进被子里，嗅到被褥间一股好闻的淡淡香气，像是新洗过的被子在阳光下晒过的味道，这味道让她觉得舒服和放松，于是将脸埋得更深。 渐渐的，眼皮便沉了。 后来，当她每夜每夜陷在噩梦无法安眠，她在徐子晟尝试用熏香给她熏好的被子上闻到同样的香气，她才知道，这原来是一种安眠香的气味。 而她之所以醒来身处万丈高空，也是因为那一床用安眠香薰过的被褥。 第八十一章 温妍跨进浴室，把自己和他一块关在里面（一万） “齐少，实在对不住，底下的人不懂事，您大人大量。” 秃顶的刘局长胖胖的身躯跟在齐宓身边，不停赔笑。 今早天还蒙蒙亮，B市警察局来了个虚脱到要人搀扶才能站稳的男人，报案说自己遭到侵犯，大衣一脱露出惨不忍睹的身体，把办案民警都给吓到。 他告的是齐宓，警察局的人一听，惊讶之余却没人敢有行动，还是个刚入职的愣头青无畏无惧的带着人上齐家去“请”人撄。 齐宓在警察局门口站定，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望向天空中的飞机线，“天气真是不错啊。” 被送走的那女人该到香港了吧。 “真期待。” 很快就可以见面了呢偿。 细长的眼睛弯了弯，阴柔森森的笑从喉间溢出来，诡异森然。 刘局长心内暗骂面上却随他一起笑，齐宓瞥他，“你笑什么？” 刘局长笑容微微僵了下旋即又恢复，指指天空，“天气好啊！” 齐宓嘴角缓缓绽开。 “齐宓！”报案的男人呼喝着挣开搀扶的冲过来，像被逼到绝路无望的人，“你这个变态！我杀了你！” 刘局长让开胖胖的身躯，齐宓绽着笑，侧身抬腿就将踉跄扑来的男人直接踢飞，那男人骨碌碌地顺着警察局门口的台阶滚下去，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搀扶他的人惊恐地追过去，还没扶起他，齐宓的脚踏在了他胸腔上，深碾，男人几乎已经无力高呼痛苦，整张脸都是扭曲的。 齐宓被这张痛苦扭曲的脸娱乐到，“昨晚别求饶早说这种话多好啊，你要是像现在这样，我会对你好很多很多。” “可惜时机已经过了。”细长的眼透出点笑意，却是森然可怖的，“你现在要杀我都没力气，不如我来杀你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里是、是在警察局门口！”男人的同伴结结巴巴。 “我就算在这里把你踩死，他们能把我抓进去关起来吗？”齐宓回头看向刘局长胖胖的身躯，“刘局长，你能？” 刘局长为难地沉默了一会，“这样不好吧齐少。” “哪里不好了，你们不是盼着我出事抓点把柄吗？” “齐少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怎么会盼你出事，我们日后还要仰仗齐家呢。” “那是。”齐宓绽开的嘴角变得玩味，“确实需要仰仗。” 仰仗推翻齐家之后更上一级。 “没意思。”他拿开踩在奄奄一息的男人胸膛上的脚，踢了踢。 他要去找点有意思的事情来做，比如，帮他的小猎物了解一些关于小凡的，有趣的事。 啊，光是想想都觉得兴奋呢。 刘局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 “能不能抓你，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 航班不是直达，要到香港转机。 温妍虚软地坐在轮椅里由人推着走。 小双断断续续给她喂水，水里掺一点药，那药让她全身绵软昏昏欲睡，所以她睡一阵醒一阵。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把她送走。 现在就算想逃回去也根本无法。 她和小双以及另外两个男人护送的男人在单独的VIP室里候机，小双正在汇报：“是的，已经到香港了，还有半小时登机……” “穆凡……”她的声音和身体一样绵软无力。 然此时和小双通电话的其实是莫谦。 原本是莫谦要送她去美国再将她转地方的，但莫筱出了点状况，于是便由小双来送。 “我今晚再飞，你小心些。” 叮嘱后莫谦挂了电话，他转而看向神态自若玩手机的莫筱，收了谦和的模样，也不是平日里面对她时的玩笑态度，严肃而认真，“莫筱，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撞人？” 莫筱自顾自地继续玩手机，目光未移，“他该死！” “该死！” 小双收了电话转身，却见自己带的两个人不醒人事躺在地上，而温妍已经被推到了门口，他低咒，边追边准备调电话。 对方看来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其中两个推了温妍出门并将门关上，留下的那个立即携拳揍来，小双的手机就被打掉，挨了一拳。 小双身手算好的，但对方比他更凶悍，且手上还拿着电击棒，交手几下，他被扫跌，电击棒快速击中他的脖子，将他和带来的两个人一样击晕。 击晕他的男人在三个人身上分别又电了一次，而后扔掉电击棒，搜出他内口袋里的证件揣进自己口袋。 摔碎的手机屏幕亮着，话筒传出声音：“张助理……听得见吗……张助理……” 男人掐断通话，将手机关机一并带走。 …… B市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花细细地飘下来，落在黑色的眼罩上，慢慢地化开浸润，温妍的眼皮感到一点凉意。 她不知道带走自己的人是谁，但她知道，她又回到了B市。 她还是坐在轮椅上，被推进了一个什么地方，不多时，周身一暖，应该是进了室内。 身后脚步声匆匆远去，身前脚步声缓缓靠近，悠闲得像是在散步，她却打从心底冒出毛毛的诡异感受。 口罩被拿下，然后嘴里塞的布条也被拿了出来，温妍嘴巴阖上，脸部肌肉发酸。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压下发毛的感觉，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要镇定。 “呵呵。” 拖长了音调的笑声令她一个激灵，这声音像是那个跟着她进咖啡厅叫齐宓的男人的。 “齐宓。”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呵呵，真厉害。” 眼罩被取下，温妍适应了光线，看清眼前居高临下的阴柔面孔。 真的是他。 齐宓歪头，嘴角绽着，“欢迎你来到我家，我的小猎物。” 温妍蹙起眉，“你的欢迎方式真特别。” “是吧，我也觉得很特别。”她说的是反话，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听得出，可齐宓却完全听不出的样子，将她的话当成恭维，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比划，“蒙上眼罩，再拿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温妍看着他，脑海冒出一个想法。 他看上去，像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你也很喜欢这种方式是吧？” 他微弯腰凑到她脸边，温妍头往后退开些，“你要是松开我的手脚，我会比较喜欢。” 她的手脚被绳子捆在了轮椅的四角。 “那可不行。”齐宓缓缓摇头，“松开了你就跑了，我的故事还没讲呢。” “什么……故事？” “你一定会喜欢的，是关于小凡的。”齐宓绕到轮椅后，推着她从内屋的电梯上二楼，“来吧，我带你去个适合说故事的地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放映厅最前方的投影幕布，那块有半面墙大小的幕布亮着，上面的投影，是个身穿迷彩服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未全长开，但已足够吸睛。 那是，穆凡。 温妍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他露齿灿烂大笑，她却从脚底板沁出股寒意。 视线的余光括到周围的墙壁，墙壁上面钉贴得密密麻麻，全都是照片，也全都是穆凡。 寒意往上冒，裹挟全身。 齐宓对穆凡…… 不是把他当敌人，而是，爱恋么？ 她震惊，同时，毛骨悚然。 齐宓喜欢她现在的表情，他细长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看看，这些都是我收藏的小凡，很多，一定有你没有见过的。” 他推着她贴着墙边在偌大的放映厅里绕了一圈后到了厅中央的沙发前，他坐进沙发，让她的轮椅面对自己。 “你喜欢他。”温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No！No！No！”齐宓手指和脑袋都在摇，“我爱他！” “你为什么会……”她说不出“爱”这个词。 “我们要说的故事内容没有这部分，来吧，开始吧。”他咧着嘴塞了个东西在温妍手里，温妍移了目光去看，打了个寒颤，五指惊慌地张开，没有穿衣服的小人形塑胶玩偶掉在了地上。 齐宓皱眉捡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凡？”他轻轻拍了拍塑胶玩偶上并不存在的灰，让他立在了沙发上他的旁边。 或许是心理作用的关系，温妍觉得那个人偶在看她，她浑身像被虫子爬过般，无法言说的难受。 齐宓开始说“故事”了，用他那把阴柔森然又诡异的声音。 “那年我听说他出国了，所以我也出国，穆青云这个老狐狸可真厉害啊，送他出国又带回国藏着，我从美国、加拿大找到欧洲，一年多时间，反反复复找了几遍，如果不是他给莫谦打了电话祝贺生日，我都找不到他。” “我的人说在一家旅馆抓到了他，他睡了个女人，那个女人他们没带回来，我一直以为和他在一起的是倪瑶瑶，最近才知道，原来是你。”他忽然自言自语地抱怨：“真是的，害我搞错了那么久，不过没关系，我知道的也不晚。” 他继续道：“我很高兴，我终于找到了他，可他不亏是我看上的男人，很聪明，所以他半路逃跑了，被穆青云接走。” “但很可惜，他跟我一样都没有一个好父亲，我不过捏了一点他的把柄小小地威胁一番，穆青云就乖乖把他送回来给我了。” “我对他很好很好，真的特别好，可他太不乖了，但我喜欢他不乖，喜欢他的傲气和不屈服，我可以容忍他的小脾气，我想啊，只要我不断不断对他付出，让他适应习惯和我在一起，等他喜欢上我带给他的快感，他就能够接受我，可是不行，他喜欢女人，而且他有喜欢的女人，那我怎么可以让那个女人继续活着呢？”他歪头问她：“你说是不是？我得把那个女人当着他的面杀掉，只要那个女人不存在了，这世上就没有他喜欢的女人来阻碍我和他建立感情了。” “我让穆青云把那个女人也送来，自己的父亲为了前途把他送给我，还把他喜欢的女人也送来给我杀，多让人痛恨的父亲，我都替他生气为他伤心，呵呵。”齐宓森然地笑出声，“但我很高兴，我看到了他爱上我的希望啊！” “穆青云把人送来的那天，我怕把他带出去他会跑掉，所以我给他吃了很多药，大概是那些药让他晕到连人都看不清才把倪瑶瑶那个女人当成了你，我冲倪瑶瑶开枪的时候他拼命挡过来，硬是给他以为的你挡了子弹，差点没命。” 自从那一次以后，齐宓便认定了倪瑶瑶是他喜欢的那个女人，而那一天后他在美国蹲了监狱，六年，都坚定这个想法，也极力“***扰”了倪瑶瑶六年。 也是那一天，穆凡被救出来，而因为他的阴差阳错救了倪家小姐，穆家也得到了倪家的支持。 “听说当初穆青云之所以能把他送给我，也是因为拿你作威胁逼他就范，所以你看，他多爱你啊，为了你连命和尊严都可以不要！就连现在要送你走，也是因为怕我或者穆青云对你动手。” “我真羡慕你啊。” 齐宓自言自语地说着他的心情，温妍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心脏像被一根接着一根的锐刺洞穿过，她觉得心疼得像是要死去。 原来那些她无措、怨恨、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他竟然是这样的境遇！ 莫谦曾说他堂堂穆家少爷不会有她所想的悲惨遭遇，却原来，他面对的，是父亲的背叛，是践踏尊严的屈辱，还有生命之危。 原来，这就是他的苦衷。 她忽然明白，那些她看见的，他碰她的时候眼底所流露的憎恶厌弃，不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 “这样就哭了？我还有东西没给你看呢。”齐宓嘴角绽得更开，他将她坐着的轮椅转了个方向让她面对投影幕布，“好好看看，你可以比较一下，他在我身下和在你身上的不同之处。” 齐宓按下遥控，幕布上跳出他自己的脸，带着兴奋的笑。 温妍被激起一身鸡皮，她打了个颤，恶心到要反胃。 齐宓的手固定她的头，让她看幕布上他拍摄的穆凡的特写，温妍闭紧眼，幕布两边的音响却传出了粗重的喘/息和痛苦却隐忍的吟声，每一声，重重击在她的耳膜，掼在她颤到无法自抑的心上，将那颗心，擂得四分五裂。 “够了、够了够了……”她拼命甩头，想用手捂住耳朵不要听那些声音，但她的手牢牢地和轮椅缚在一起。 “你看啊！”齐宓开心地大笑，神情兴奋到扭曲。 “关掉！” “够了！不要再播了！” “够了……放过他……” “够了……够了……够了……” 小双的微信号发来的语音，是温妍不停喊着“够了”的哭叫。 穆凡手一抖，手机差点掉。 小双就在他身边，但他的手机在香港机场的时候被拿走了。 穆凡整个人绷得极紧，浑身的气息如同寒霜多年的极地。 立即要回拨电话，微信又震了一下，那边发来一张照片。 长指飞速点开。 加载出来的照片里，齐宓手搭在闭眼崩溃痛哭的温妍肩上笑得极度灿烂。 穆凡眉眼间的寒戾霎时满得像裂开崩坍的冰山。 电话进来，他咬牙，“齐宓！！！” 那端传来森森的笑，“我在。” “你心爱的小女人在我家里，你快来接她回去。” 他仿佛在通知一个朋友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轻飘飘地说完就挂线。 穆凡完全是冲出去的，上车，飙到最高码速。 离着齐家大门还有段距离的时候，穆凡远远的就看到了齐家门外被齐宓搂着的温妍。 地上由于下雪结了薄薄一层冰，他刹车后车子滑开了点才停下来。 雪下得很大，雪花纷纷扬扬，他才从车里出来，头发上，肩上就已落了白白的一大片。 温妍雾气弥漫的视线，隔着鹅毛大雪看他。 齐宓抬手看了看手表，“来得真快啊。”他手一松，温妍没有支撑点，腿软地跌在雪里。 “你对她做了什么？”一句话，咬牙切齿，寒彻肌骨。 “什么都没做啊。”齐宓无辜地摊手，“是你的人给她喂了太多药她才会没有力气站不住，不能怪我哦。” “我只是……”他拖长音，嘴角绽得开开，“给她讲了个故事，看了个珍藏的视频。” 穆凡瞳孔一缩，心脏被狠狠攥住。 他的狂躁像极此时呼啸猛刮的冬风，恨不得这一刻就将眼前阴柔可怖的男人置于死地！ “别这样看着我小凡，我可是在帮你们呢。”齐宓边说边后退，“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了。” 他一直后退进齐家大门才转身，抬手扫了扫肩上落的雪，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呵……” 溢了半句的阴笑被枪声截住，齐宓缓缓低头，他方才揽温妍的右手血水“滴答滴答”落进白雪里。 佣人保镖闻声出来，他挥手让他们退下，垂着右手任由其一路滴血。 这是，小凡给他的子弹啊，得留着。 穆凡收起枪，抬腿迈步到温妍跟前，蹲下。 温妍坐在雪地里无声地凝视他，眼里的水珠一颗一颗滚出眼眶。 他伸出手想替她拭去眼泪，然而手抬起到一半，顿住，涩声艰难地问她：“嫌我脏吗？” 温妍无声地落着泪，怕他不信，她拼命地摇头，“对不起。”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受尽委屈，却不知道你在忍受比我更大的痛苦。 对不起，我以为我要的立场不过简单的一句话，却不知道我的简单于你而言是进退两难。 对不起，为我的无知，你的苦心。 她冰冷的手牵住他的大掌，贴在自己面庞，渐渐有了哭声。 穆凡拇指指腹去拭她眼底，“别哭了。” 三个字像是催泪剂，她的眼泪掉得更凶。 温妍扯着他的手借力，扑进他怀里，抱紧了，哭得无法自抑。 “阿凡……阿凡……” 她不断叫他的名字。 穆凡眼眶蓦地一红，他用力回抱她。 雪越下越大，雪地里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头发上、身上落了厚厚的雪，远看去宛如一体。 * 穆凡抱着温妍回来的时候，柳阿姨已经准备好暖身的姜汤，他却径直将她抱上楼，进了房间里浴室。 在浴缸里放满热水，他给她脱掉鞋子和外套后直接就把她放进了热水里。 温妍冻得脸色发青，被热水一泡，打了个哆嗦，却觉得舒服极了，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先擦干。”穆凡扯了条毛巾盖住她被雪浸湿的头发，“我叫柳阿姨来帮你洗。” 甫一转身，手被拉住。 她的眼睛哭得肿了，盈盈的眸光清亮地望着他，透着爱恋，透着依赖，还有点点的不安。 穆凡返身弯腰，柔声道：“我也需要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你乖乖的。”他安抚地在她额头轻轻啄了一下，出去。 没一会，柳阿姨来敲门，“温妍小姐，我来帮您了。” “柳阿姨，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烦您了。”她并不习惯别人帮自己洗澡，而且她虽然四肢还是绵软，但泡过热水，自己洗个澡还是有力气的。 柳阿姨不放心，“您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 “那我在门口等着，您有事叫我一声我就进来。” 温妍应了，就着热水慢慢脱掉泡湿的衣服。 浴室里没有睡衣，她套了件浴袍。 柳阿姨下楼给她端了碗姜汤，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去穆凡房间找他。 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他还在洗澡。 温妍看着磨砂玻璃上映出的模糊身影，想了想，走过去蹲在门口。 穆凡拉开门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差点就踢到了她，“你蹲在这干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蹲在他浴室门口干什么，她只是想离他近一点，想和他在一起。 穆凡身上只裹了条浴巾，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滴下来的水顺着蜜色的胸膛没入浴巾。 温妍站起身，视线一路顺着他的小腿，浴巾，人鱼线，腹肌移到他胸膛，脸上忽而有些热。 穆凡返身进浴室，温妍视线里他的胸膛换成了长条疤痕遍布的脊背。 这些，是齐宓抽的吗？ 她的手还没摸到他的背，他已经又返身回来，她的头上罩下一条毛巾。 穆凡右手拿着的毛巾随手擦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就扔开，左手按着她头上的，轻轻地替她擦起来。 温妍按住他的手，“你背上的伤……” 穆凡愣了愣，神色有点僵，“吓到你了，很恐怖吗？” 温妍摇摇头，绕到他背后，指腹轻轻地抚上，满眼满心密密心疼。 她抬手从后环住他，额头抵在他背上。 穆凡看清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知到她大约看着心疼。 正要把她拉回身前，背上突然有温热柔软的触感，他浑身一僵，整个人都绷起来。 温妍沉浸在心疼的情绪里，她轻轻地抚过每一道痕迹，以一种安抚的虔诚，轻轻亲吻。 “温妍，别闹了。” 冷不防听见他沉哑的嗓音，她被他单手扯回他面前。 穆凡拉着挂在她脖子上的毛巾盖住她的脸，“回去把头发擦干，早点睡。” “我……”温妍掀开毛巾，踌躇地道：“我想今晚和你睡。” “别闹，回去吧。”他背对着她，在衣橱里取了件睡袍穿上才转身，视线却不看她，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吧。” 温妍失落地垂下脑袋，“可是我今晚很想和你呆在一起。” 她走到门口，停下来看着他，他偏着头看门外，“快回去睡。” 她觉得他有点奇怪，突然间好像就不敢看她了。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她双手要去捧他的脸，他松开门板连忙退开。 温妍愣了愣，“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先出去！”他的声音陡然微厉，温妍听到他有些重地喘了口气，然后他喊了柳阿姨来，“带她回房间睡觉。” “温妍小姐，快走吧。” 柳阿姨听话将她拉回房间。 被褥换了套新的，没有昨晚那种淡淡好闻的香气，但她也睡不着，因为他刚才的态度变得有点奇怪。明明前一秒她们之间的气氛还是淡然温馨的，忽然之间他就看也不看她，甚至怕她碰他。 后半夜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车声，然后就有脚步声经过她房间门口。 是谁来了？ 她从床上翻起来，开门出去，循声来到穆凡房间门口。 “哎～”里面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便是缓缓絮絮的话，听不太清。 约莫二十来分钟，又是一声长叹。 她正寻思这熟悉的声音主人是谁，门开，白发苍苍的黎老挎着小药箱出现在门内。 温妍有种偷听被抓包的尴尬，然而想到这位老者是个医生，心一下紧张，她探头，发现他躺在床上睡着，“他……” “没事，我刚给他催眠，他只是睡着了。” “催眠？”温妍惊讶，“他为什么需要催眠？” 黎老捋了捋胡子，默了一小阵，“姑娘，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黎老将穆凡的房门带上，对温妍道：“他和齐宓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嗯，刚知道。”温妍点头。 “那你知道那些事带来的心理阴影让他在一些方面出了问题么？” “什么……问题？” 黎老说了一个医学名词，温妍睁大眼。 “从那之后他这六年，即使是面对再香艳的画面或者直接接触女性身体，他都发生不了反应，因为心理上的排斥导致了这种身体功能障碍。” 温妍蹙眉，想起他喝醉带她第一次来这栋房子，无论是在楼梯口和房间里，她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反应，很明显的反应。 “但他对你不一样是么。”是肯定的语气，“这就是他现在的问题所在。” “我不知道是什么激发了他，但他对你有很强烈的***，他一直在压制。” “压制？”因为要推开她所以压制对她的***？“因为不能和我在一起吗？” 黎老摇头，“不是。是他的心理障碍让他无法面对和你的欢愉，其实男人和女人一样，遭受到强迫侵犯后心理活动是大同小异的。他经过齐宓的事后无法直视自己的身体，对自己本人有厌弃的心理，觉得自己不干净，所以感到排斥和抗拒，并且害怕被厌恶，尤其面对自己珍视的伴侣时，这种心理尤为强烈。” “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一方面精神和生理层面对你有强烈的渴望和需索，一方面心理上的罪责感让他无法正视，身体控住不住起反应，但心理上排斥并强迫自己压制，这两者不断拉锯，折磨着他，使得他需要借助一些药物和催眠才能在身体状态激动的时候入睡，但长期以往，对身体耗损很大，并且可能会影响到日后生育方面。” 黎老是医者，和他讨论这种问题并不可耻。 他的分析还算浅显，温妍听得明白，“那怎么办？” 她眉眼微凝。 黎老捋了捋白胡子，“一种办法是等他的需索强烈超过心理罪责等负担，他自然会取所需，一种是逼到极端，不得已为之，或许会有意向不到的收获，不管哪一种，只要能奏效，让他的身体从根本上得到纾解，我都建议。” “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黎老拍拍她手臂，“我相信你就是那个能救赎他的人。” 温妍躺在床上，想起她找他找到酒楼，他知道她喝的酒是有催情成分的时候是那么生气，他是怕自己帮不了她吧，偏偏她还以此威胁拖着不肯马上洗胃，还有她说的那些气话，去酒吧…… 难怪小双说她逼人太甚，他既要对付齐宓，还要防着齐宓和他的父亲他们对她下手，顾着她的安全，她却什么都不知，四处追他，逼要他的立场，她确实逼他太甚。 可，她还要逼他一回。 …… 穆凡从催眠后的睡眠中醒来，有些疲劳地按了按鼻梁。 催眠后入睡有时也会做梦，他昨晚就做梦了。 梦到了曾经梦过的和她鱼/水之欢的梦境，他在狂躁而难受，后来小双带了黎老来给他催眠，他在梦里睡着了。 梦中梦。 他掀开被子要下床，身体不太对劲的感觉。 一个梦中梦，他竟然也得到欢愉了。 暗骂自己越来越魔怔，他拿了新的衣裤进浴室洗澡。 温妍轻悄悄地探进半个身子，听到浴室的水声，她另外半个身子才进来。 锁门。 她走到他的衣柜前，滑开柜门，手指点上衬衣的一排，取了一件他的衬衣出来。 她在网上问答上搜的回答是穿男朋友（男人）衬衣的女人最/性/感/诱/惑。 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个纽扣，她换上他的衬衣，又把浴袍重披系好。 走到浴室门口，杵在那里不动，仿佛是在积攒勇气。 良久，推开浴室门。 穆凡冲澡的动作僵住，猛侧首看向浴室门口，看到是她的时候，微愣，但立即面色染怒。 他扯了条浴巾围住自己。 “关门！”他的意思是让她从外关门。 “嗯。”温妍应他，却迈了一步跨进浴室，把自己和他一块关在了门里面。 “我的意思是你给我出去再关门！”他喝她。 他生气的模样让她有些害怕，温妍捏了捏手心给自己鼓气，她这回逼他，是要帮他的。 这个想法让她坚定，她秋水般盈盈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的，抬手就扯松浴袍的系带，白色的浴袍散开。 穆凡太阳穴一跳，很快，稍微松口气。 幸而她里面还穿了衣服。 然而当她外头披的浴袍落在地上露出里面他的白衬衣时，他倒吸一口凉气，立即将目光瞥开，呼吸的声音变重，“温妍，别闹了，出去！” “穆凡，你昨晚不敢看我，和现在不敢看我是相同的原因吧。”温妍抬腿迈步，“因为你对我有反应了，而且很强烈，我说的对不对？” 穆凡瞥回脸，他幽沉的视线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几步走过去捡起她的浴袍，“你未免太自信了。” 他将她的浴袍系了个死结。 “你赶紧给我出去，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他把她的肩转过去，朝浴室外面推。 “你说谎！”温妍转过来，低头，“就算我穿着衣服，你也对我反应强烈！我看得到！” 她扯下他腰间系着的浴巾，昂扬。 穆凡脸色一沉，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要被她气死了！ “我知道，黎老都告诉我了。”温妍去握他的手，“我知道你对我的欲/望，知道你的排斥和抗拒，你厌弃自己的身体，你也怕我抗拒和厌恶。” “既然知道，那就出去！” “我不！”温妍倔强地仰着头和他对视，主动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我要帮你！” “你是在逼我！”他怒目。 “是！” 穆凡怒红了眼，他的手被她抓着触到她的绵软，他慌忙抽回，“出去！” 粗暴地搡她，温妍却坚定了想法，返身扑过去，双手挂住他，“阿凡，你试试好不好？” “温妍！！！我叫你出去！！！”他掰下她圈着他脖子的手，钳住她的手臂往外拖。 ---题外话---血槽已空，求宝宝们爱我摸摸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八十二章 穆凡眉眼温柔，幽邃的眼里满是欢喜宠溺 温妍力气没他大，于是够着手想抓住个东西来让自己不被拖走，不小心碰到了花洒的管子和开关，霎时热水从淋浴蓬头洒出，因为角度的关系斜斜淋到她半个身子，她下意识去抹脸上的水，下一秒就被他拖到门口推了出去撄。 穆凡的动作很猛，她伸手来卡的时候他要撤回已经来不及，他听见她痛呼。 声音还没完全落地，他就已经又拉开了门，沉着眉眼查看她的手，温妍却不顾痛环住他的颈项抱紧他，软声求：“阿凡，试一试好不好？我想帮你，你可以的，不要再压抑了。” 也不是非要现在就尝试帮他，只是既然知道了做了决定，那就趁热打铁。毕竟有些事情拖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契机。 穆凡没有再拉开她，只是浑身绷紧着，胸口重重起伏，呼吸粗重。 温妍松开手，她仰首望着他的眼睛，他漆黑幽邃的瞳翻涌着黯哑浓烈的欲/望，却被他死死压制。 他头发上的水滴到她面上，她眨了下眼，双手捧住他带着湿气的脸庞，微垫脚尖，将自己丰润嫣红的唇送上。 轻轻一触。 她认真看他，“阿凡，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送我雪团清澈的少年，其他的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爱不爱我。” 穆凡睫毛颤了颤。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但现在，这一刻，我想要你爱我，顺从身体，顺从你精神的需索，爱我，好吗？偿” 柔软的唇覆上他的，轻轻碾含。 像柔软的羽毛刷过心脏，缱绻温柔，却一点一点蚕食他心理的抗拒排斥，让紧绷的欲/望烧得更盛。 他忽然圈住了她的腰。 温妍眨了一下眼睛，她的唇停在他唇上不动，秋水般盈盈的眼与他对视，仿佛在等待他的回应。 等到的，是疾风骤雨的回应。 他箍紧她贴向自己的身体，一手掌控住她的脑袋，几乎将她全部的呼吸都掠夺而去。 她被吻得晕晕然，身体腾空，而后被放在了被褥柔软的大床上他覆上来。 他们之间只有过六年前那一次，时隔久远，她的身体如同没有经历过情事，尽管已经湿润，他进入的时候她还是很痛，却只咬牙忍受他的狂暴。 第一次很快，后面则一次比一次持久，他的需索强烈而深重，温妍觉得自己好像化成了一滩水，她连喊的声音都没有，只剩下细细的呜咽，直到在再也承受不住频繁的快感晕过去。 穆凡细细啄她的脸颊她的眉眼她的发，他的手在她背上轻抚，在余韵中平复激动。 他抱着她去浴室，把她放进满了热水的浴缸，轻柔地替她擦洗。 等到给她吹干头发，将她安置在换好被褥的床上，是晚上近八点了。 收拾干净自己，他轻啄一下她的额，出门。 莫谦在市中心的公寓等他。 “神情气爽。”刚进门就听到他调侃：“齐宓也算积了回德。” “不会再把她送走了吧？” 穆凡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不了。” 现在的情况，就把她放在自己身边，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手机又响了，穆凡看了一眼，掐断。 莫谦也看到了来电显示，“伯父现在应该很震怒，你没把人送出去反而带回来，听说倪庆国知道了，把倪瑶瑶关起来不让她找你，大概也向伯父施加了压力，伯父着急了。” “消息真灵通。”穆凡冷冷弯出点弧度，“齐宓的新闻还没放出来？” “嗯，资料和准备都做足，但上面压住了。”莫谦点了根烟，“齐家老头虽然吊着口气，但只要那口气不彻底咽下，对付齐家依然很有难度，倪家的资源和势力还不能少。” 这点穆凡清楚，“倪家那边我会解决。” “你打算怎么做？” “倪瑶瑶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 “她想要跟你结婚，你也答应？” 穆凡没回答，转了话题，“莫筱怎么样？” “她不肯说撞人的原因。”莫谦想起他赶到警察局看到莫筱时她的异常，“她要撞的那个人没什么大碍，花点钱找了理由处理好了，不过，倒车的时候挂到的人反而受伤更严重。” 被莫筱倒车挂到的人是晋桉。 莫筱要撞的人没撞到，倒车要再撞一次，结果倒车的时候好死不死撞上了刚好从咖啡厅出来的晋桉，把晋桉的小腿撞了个骨折。 “哈欠！” 医院病房里，腿打着石膏的晋桉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笑着对莫母道：“不好意思阿姨，前个星期碰到个眼神不好的同学，被泼了一身水，感冒到现在还没好。” 说到眼神不好的同学时，他看了眼莫母身边一脸不情愿的莫筱。 莫筱瞪她，他一副吓到的样子看着她，莫母侧首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两指一钳悄悄拧了莫筱一下。 “妈！” “撞到人还敢瞪人家！”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跑到车后面来！”莫筱搓着手，虽然冬天的衣服厚，但她妈的拧人的力道不是盖的。 “你还有理了？”莫母说着又要掐她，晋桉连忙阻止，“阿姨别这样，莫同学说得对，是我自己不小心跑到她车子后她才会不小心撞到我，不关她的事。” “喂！你……” 莫筱又被拧了一下，莫母歉意地同晋桉又说了些道歉的话，而后将莫筱往他床边一推，“听说晋董事长和夫人不在国内，虽然有保姆和护士照料，恐怕也难免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让莫筱也留下来帮忙照顾你。” “妈！” “其实不用的阿姨，我自己在医院也可以的，而且我爸妈过几天就回来了，就不用麻烦莫同学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晋桉摆着为莫筱说好话的态度，莫筱却要被气死，这混蛋是故意的。 果然，他越是说不用莫母就越坚定，于是莫筱被留了下来。 “喂，我要吃水果，给我剥葡萄。” 莫母一走，晋桉立即向莫筱发难，他咧着嘴笑，得意的样子。 莫筱叉着手站着不动，瞪他，“我撞的是你的脚不是你的手！” 晋桉微微皱眉，拿起枕头边的手机，自言自语：“阿姨不知道走了没有，我还是让她来领你回去好了。” “不许打！”莫筱抢过他的手机，她妈妈刚才走的时候“威胁”她要是不好好赔罪“伺候”好他，就要继续给她安排相亲，每天三个，像吃早午晚餐。 愤愤坐下来，从她妈送来的水果篮里的葡萄中扯了一颗出来，剥皮递给他，“喏！” 晋桉嫌弃地看着面前皮都没剥干净的一小颗，“不吃！” 他是在耍她？ “不是你说要吃葡萄的吗？” “我是要吃啊，但，”他为难地皱眉，“你没洗手，不干净。” 莫筱怒！ “爱吃不吃！” “哎，我还是给阿姨打个电话让她领你回去吧。” “我去洗手！” 病房里断续响着莫筱各种愤声，还有晋桉那句“我给阿姨打个电话让她领你回去”，直到晋家的保姆来送晚饭才算消停。 莫筱坐在沙发前吃饭，尽管性格大大咧咧时常抽风，但她的吃相斯文，体现了世家的良好教养。 晋桉看了一会，问：“温妍怎么样了？” 莫筱本来想说为什么要告诉你，但想了想，还是道：“我哥说，穆凡哥要送她去美国念音乐，到了香港的时候她又回来了，现在她和穆凡哥在一起。” “挺好的。”晋桉眼底微微黯淡。 “你不是喜欢她么？不伤心吗？” “伤心啊，不过我那次当众跟她告白的时候她就和我说清楚了，所以我有心理准备。”他脸上有笑，“你呢？你不是也喜欢她么？不跟穆凡争？” 莫筱嘘了声，“要是争得过，我早就‘掰弯’她了。” “有自知之明！哈哈！”晋桉大笑，眉目疏朗，他停了笑，认真问她：“你为什么要撞那个大叔？” 莫筱脸色唰的，冷了。 * 温妍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她动了动，只觉浑身酸软得骨头都好像要散架。 唇上被人咬了一口，穆凡眉目温柔，幽邃的眼里满是欢喜宠溺，“早安。” 温妍心头徜过潺潺暖意，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每天睡醒睁眼，看到心爱的人躺在身边，互道早安。 “早安。”她漾开笑容，有些沙哑的声音软软的。 “昨晚有没有不舒服？”他太久没有过了，那些***被压抑太久，以至于他要得疯狂，没完没了，也忘了顾及她的感受，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她。 温妍脸颊一红，摇头，“没有。” 穆凡眼睛微弯，啄了下她丰润嫣红的唇瓣，“真的没有？” 她不好意思，猛点头。 问这种话很让人害羞耶。 她的脑袋往他胸前拱，穆凡把她揪出来，含住她的唇瓣，缠缠绵绵的法式热吻。 等到放开她，她已经气喘吁吁，两腮粉粉，秋水般盈盈的眼睛多了几分迷姣，媚眼如丝的模样。 穆凡眼里起了黯哑，他的唇流连，大掌探进，覆上她的绵软。 第八十三章 有你我就不委屈 又是一场深重的掠夺，但这次他温柔许多，期间不断问她感受，温妍只羞得说不出话。 下楼的时候温妍腿软到差点站不住，柳阿姨在楼梯底下看见吓得“哎哟”一声拍心口，温妍顿时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 他揽住她，眉眼笑弯。 餐厅里偶尔有他翻看报纸的声音，温妍的调羹顿在碗沿，目光安静地看着餐桌对面的他撄。 他看报纸的模样专注而认真，眼帘微盖，睫毛落下的阴影使他的眼窝更显深邃，菲薄的唇自然抿着，衬着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有种冷然的拒人之外的疏远感。 但他看向她的时候，唇挽起眼睛便随之染笑，眸里的宠溺和温柔悉数向她倾来。 “秀色可餐然不能饱腹，还是要吃饭。”穆凡放下报纸，骨节分明的长指交叉在下颚，一本正经的模样。 语气亦是揶揄得一本正经偿。 温妍脸热了热，而后假装镇定地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谁看你了，我是在看报纸。” 说着对着调羹轻吹了吹，把粥送进嘴里。 穆凡扬眉，拿起报纸起身来到她身边，直接就把她抱起。 他坐在她的位置，而她小女孩似的横坐在他大腿。 他右手从她腋下绕过，和左手一起把报纸摊开在两人眼前。 “那就一起看吧。” 温妍手上还拿着调羹，有点懵。 “看报纸。”他放下一边，手圈住她的腰不让她下去。 “我现在不想看了，我要吃饭！” 温妍左右四处地看，怕柳阿姨看到，刚刚下楼差点摔倒已经够丢脸了，她还要脸呢！ 穆凡另一只手还捏着的报纸干脆也放下，舀了小菜放进她的粥碗，端到她面前，“拿着。” “嗯？” “吃饭。” 他是要她坐他腿上怀里吃饭？ “我不要！” “那我喂你，等你吃完我们再看报纸。”他去拿她的调羹。 温妍哪里肯，连忙把粥碗也接过，连连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吃！” 穆凡满意了，就着圈她在怀的姿势继续看报纸，偶尔张嘴还要她喂两口，间或在她唇角偷个香。 甜蜜又腻歪，柳阿姨捂住老眼躲回房间。 年纪大了狗粮不好消化嘿！ 早餐后，他牵着她上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昨晚他让人把这个房间改成了琴房。 黑色的钢琴立在白色绒地毯上，墙壁是淡蓝的颜色，房间留出三分之一的空间砌了半面玻璃隔断。玻璃外面栽了绿植和花朵，这一方空间的顶亦是玻璃，玻璃下是木质横梁，悬挂下来的绳子绕着藤蔓，吊着铺了柔软垫子和抱枕的半椭圆藤椅。 冬日的暖阳洒进来，明亮温暖。 穆凡从背后环住她，他的下巴抵在她肩窝，“喜欢吗这个琴房？” “喜欢。”温妍重重点头，“很特别，在这里练琴练累了还可以在外面的藤椅看看书，真好，你是怎么想到的？” 穆凡默了默，道：“对不起。” 温妍微侧回首。 他蹭了蹭她的脸颊，“你的学籍档案已经转去美国，现在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学生，我帮你延缓了报道。秦家和舞蹈学校的兼职也帮你辞了，情况特殊，你暂时不方便出门，要在这栋房子里呆一段时间。” 他怕她出事。 “委屈吗？” 温妍摇头，转身拥住他。 他的顾虑她现在懂了。 “有你我就不委屈。” 她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执着等了六年，她到底，只是想要他而已。 第二天下午，莫谦带着陆雨菲一起过来。 两个男人进了书房说事情，温妍和陆雨菲就在客厅里聊天。 “你要的。”陆雨菲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 温妍提前和陆雨菲通过电话，知道她要来，于是让她帮她买了避孕药和一些套套。 这两天他们很频繁，但都没有采取措施，每次她想提，却总是被他磨得忘了要说什么，她担心会怀孕。 陆雨菲见她紧张兮兮地想把小袋子里的东西放到哪里藏起来，好笑，“你这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 温妍想了想，还是把袋子塞到自己位置后的沙发角，拿抱枕遮住。 女孩子对情事一事大多还是含羞的，何况她面皮薄，陆雨菲也就不再打趣，说起其他关心的问题：“他是打算让你一直呆在这栋房子哪也不去么？” “情况特殊，这是暂时的。” “那你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等他的事情解决了就可以了。” 陆雨菲皱眉，她并不知晓穆凡的事情，“要等多久？”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她虽然知道了他的苦衷和要他要做的事情，但事情进展如何她一概不知，这两天听他有时接电话，隐约听出一点，似乎是因为她的关系导致进展受阻，他却不急，应当有所考虑。 “应该很快吧。”她想。 陆雨菲叹气，拉住她的手，“不要总是说应该，快了。” 以前她等他的时候有时负面情绪累积到一个点就会哭，然后一边哭一遍安慰自己，“他应该快出现了。” “现在不一样了，雨菲，他在我身边，我相信他很快可以解决那些问题，我们会幸福的在一起。”温妍回握她，轻笑，转了话题，“你之前说实习期要去一新的城市找工作，打算什么时候去？” 陆雨菲眸色一下黯淡，“不去了。” “为什么？”明明她之前还计划着偷偷过去，要给裴一新一个惊喜。 “我发现他傍富婆，把他和那个老女人打了一顿，彻底掰了。”陆雨菲口气稀松平常，像在说完全不相干的人。 温妍却知道她越是伤心越表现得无谓。 “雨菲……” “哎！别安慰我！”陆雨菲截住她的话，“我不想哭。” 温妍只好抱抱她。 两人像往常聊心事，大约一个小时后书房的门打开，莫谦笑吟吟对陆雨菲道：“泰山女，我们该回去了。” 上次见过她拿鞋子打人后，他给她取了这个“昵称”。 陆雨菲明显不想理他，坐着没动。 莫谦挑眉，走过去要捏她后颈。这是他对莫筱才会做的举动。 “要走你先走，我还想再呆一会。”陆雨菲避开他的手。 穆凡若有所思看了莫谦一眼，道：“她想呆就留着，晚一点我让小双送她回去。” 莫谦不愿意了，“跟我来就得跟我走。” 于是硬是提溜着陆雨菲的后衣领要她跟自己走，打打闹闹到了门口，甫一开门，穆青云威严着脸从车上下来。 穆凡微暖的神色霎时冷沉。 穆青云锋锐的视线直勾勾盯着被穆凡揽在怀里的温妍，带着危险和不显露却可以无比清晰感受到的鄙弃。 温妍心脏不自觉地颤了颤，更贴近穆凡。 “你们先走。”他对莫谦道。 莫谦应了，他朝穆青云微颔了颔首，“穆伯父。”而后提溜着陆雨菲上车。 陆雨菲眉头深皱，扒着车椅靠背回头看，“那是穆凡的父亲？” “嗯。” “他们看起来像仇人。” 可不就是仇人，仇人一样的父子。 后视镜里那对父子沉默地对视，还是穆青云先开口，“连门都不让我进？” 穆凡让温妍也先进去，而后自己带上门站到门口。 他的神情淡极，“没必要，你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 穆青云猜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也不恼，“外面风大，去车里吧。” 返身率先进了车后座，穆凡敛眸思索了一会，也上了车。 所有对话关在装了防弹玻璃的车里，不过十来分钟，穆凡下车，神情依旧淡漠无情，穆青云看了别墅一眼，命人开车。 温妍有些紧张地看着进门的穆凡，他微笑了笑，敛去一身冷漠的刺，揽她到沙发里坐。 “没事，别怕。”他摸摸她的头发。 温妍一颗心总有些惶惶。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穆青云比齐宓要恐怖多了，但那毕竟是他父亲，她便没有把话和他说，只乖乖靠在他怀里。 穆凡觉得背后的靠枕靠着不太舒服，拿开，手却摸到个映着药房名的袋子，“这是什么？” 第八十四章 他抬起她的下巴，“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五千） 温妍听见稀稀疏疏的塑胶袋的声音，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沙发上藏着让陆雨菲帮自己买来的避孕药和套套。 去抢已经来不及。 穆凡两指捻起一个螺纹绿色包装的，眉心微扬，带着促狭的笑意问她：“你确定这个size我能用？” 言语间暧昧流淌，温妍要去夺他手上的东西，他却往沙发旁的空位一放，继续捻起另外的包装，“你喜欢这种口味？” 那袋子看起来小，里头装的东西却不少，他一个接一个捻出来逗她撄。 温妍羞得无地自容想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憋红着脸嚎他：“你能不能要点脸？” 要说也别在客厅说啊，她刚才看见柳阿姨又晃着脑袋躲回房间了偿。 “不能。” “……”温妍语塞。 穆凡大笑，从刚才余留下来在心里的阴霾都消散了。 他喜欢她拿他没办法的可爱模样。 继续要捉弄她，但看到最底下那两小盒避孕药的时候，他的笑容有些僵住。 幽邃的黑眸带着点点质问的味道看住她。 温妍从他指尖拿下药盒，微微垂眸，“这两天我们……都没有采取措施，我……我怕会怀孕。” 他抚过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你不想给我生孩子？” 他没有用措施，实际上是存了让她怀宝宝的心思的。 尽管相比血缘而言，穆青云要更看重前途和穆家未来，但他并非完全冷血。一个留着穆家血液的孩子，会成为她的一道安全屏障，虽然不会太长久，但他拼力之时，可免去些许后顾之忧。 “不是。”温妍握住他的指，“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还没有准备好去孕育一个孩子，而且，怀孕这件事，她有阴影。 十八岁，她从高考前那场情事中醒来却发现他好像凭空消失一般消失在她的世界里，那对于一个刚刚交付自己的女孩而言，是最大的惊慌恐惧。她没有去考试，所有人撕书狂欢的时候，她蹲在马路上痛哭。 后来，怀孕了。 她从人人称赞品学兼优的温家丫头变成了未婚怀孕的坏女孩，传闻四起，难听不堪入耳，父母要她打掉孩子，可她那时竟然生了要将孩子生下的想法，一家人闹翻了天，她当夜带了自己存下的钱买了机票飞到B市，然而下了飞机，对着黎明将起的陌生城市，却不知何去何从。 漫无目的在B市晃了半天，过马路时有台新新私家车车主将刹车踩成油门，撞飞了斑马线上寥寥两人，她是其中之一。 躺在医院手术室里，她已是半昏迷，却无比清晰感觉到鲜血在腿间汨汨铺开。 一个小生命在消逝。 医生剪开她的衣服，无影灯打下来，她戴着氧气罩冷汗爬满，痛得瞳孔微微涣散，眼泪不断地流，不断地流，心里在那一刻，充满恨意。 恨那个让她深爱，却不言一语凭空消失的人。 但恨意经年流转，最终，像所有痴心执念的人，将那因爱生的恨，在无尽的等待中又归回如骨爱意。 丰润嫣红的唇抿出白色来，她晃回神，葱白细长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抬眸，“你想要孩子吗？” 是的，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但他想要，她依然愿意为他孕育孩子。 她就在他身边，穆凡能够感觉到她的不安，但她此时的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让他既懊恼又心疼，“不要了，等你准备好我们再要。” 他拥紧她，下巴搁在她发顶，闭眼。 他忘了，她对孩子这一事，心里该是有负重的。 晚上亲昵再起时，穆凡要用措施，温妍却在他措施之前迎了上去，目光亮而声软，“阿凡，顺其自然吧，有了就生下来，好不好？” 她相信，会和曾经不一样。 但，所愿总不如。 * 倪瑶瑶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已经被关起来好几天了，倪庆国把她的手机电脑等一切可以和外界联系的东西都收走，她根本没办法联系任何人。 齐宓那个变态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他把温妍那个女人完全推向了穆凡，而穆凡把那个女人留下来了。 倪瑶瑶父亲一向宠她，然穆凡对她的态度倪庆国本便不喜，不过因她欢喜且顾着两家利益才未多言，现今知道他留了其他女人在旁，两家利益再重，也重不过女儿幸福，况且，倪家数算三方，投了哪一派，只会为站方添助力削弱另一派，不影响在B市的地位。 故而穆青云前两日来时，倪庆国连大门都没让进，以身体抱恙不便待客为由将人堵回去，期间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倪瑶瑶因此害怕父亲弃穆投齐，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她和穆凡就更不可能。 她烦躁地抓了抓长发，心中愤怒似要喷火。 这一切都怪那个女人！ 有车声靠近，倪瑶瑶跑到窗户边，正看见穆凡的黑色越野被拦在了倪家大宅外。 心中又喜又急，冲回房间门口，边拍门边喊：“爸爸，妈妈，妈妈，放我出去！阿凡来了，你们让他进来！爸爸……” 倪庆国让人放行。 穆凡进门，倪庆国闲适地稳坐在客厅沙发里品茶，佣人要给客人上新茶，他抬手挥下，头未抬，“什么风把穆少吹来了？”他是极少来倪家的。 “短日不见，倪叔生疏了。”穆凡勾了点笑，直接坐进了旁边两人位的沙发。 “叔？”倪庆国怪笑一声，怪腔调，“我可不是你叔，当不起！” “那……岳父如何？”穆凡迎着倪庆国微缩的瞳淡笑。 “哈哈哈哈！”倪庆国定看他，良久，面无表情讥讽大笑。 “若不知你原来藏了个女人，我大约会信。” 穆凡语气寡淡，“区区一个女人，比不得两家利益。” “区区两家利益，比不得我女儿幸福重要！”倪庆国沉脸，“我倪庆国站哪一方都有利无弊，没到为了利益葬送女儿幸福的地步！” 穆凡眸色不变，心中却对倪瑶瑶起了丝羡慕，她有个像样的父亲。 “倪叔，我知你重宠瑶瑶，但您该知道对她而言，她想要的幸福，是我，您何不成全她，也全了两家利益。”他语气不急不缓，“没错，倪家站穆站齐都可以倒转形势，但有利无弊这可未必。” “齐家虽然势大，但近年内里争得头破血流，死得死，老的老，大势全靠齐老头一口气撑着，这口气能撑多久且不说，若倪家因为我留了区区一个女人就同穆家翻脸转投齐家，和齐家结利，那么，如何让两家的利益关系长期持久呢？是婚姻，家族利益的稳定维持向来要婚姻捆绑。” 幽邃的眸细细瞧着倪庆国的神情变化，深色流转，穆凡淡淡地问：“届时，您是要将瑶瑶嫁给齐家的谁？齐宓么？” 倪庆国脸色一变，他这几日气头上，穆凡所说他大半想过，但却未曾想过婚姻捆绑这一回。 “倪叔或许想过为了瑶瑶幸福将她配给庄家，不理我穆家和齐家争夺，甚至可联合壮大形成一势，但B市的形势已成多年，一家未倒，他方要侵入，我们两家只会先放下敌对对外，外头要立足，没有一二十年怕难办到。” “所以，站派对倪家目前而言，依然需要。” 倪庆国脸色已经沉凝到了有些黑青的程度，“危言耸听！” “今天我的话多了。”穆凡轻翘了翘唇，目的达到，“相信倪叔心中自有考量。” “告辞了。”他起身扣好西装的扣子，行了两步，听到倪庆国的声音，“区区一个女人既然比不上两家利益，不如便弃了，我才好心无芥蒂当你岳父。” 穆凡别回身，“区区一个女人，倪叔实在介意，那便罢了。” 这态度，那个女人哪里是区区地步。 倪庆国咬牙要罢，却听到倪瑶瑶高喊：“爸，我不介意！阿凡，等等我！” 楼梯响起急迫的光脚踩在上面的声音，穆凡朝着门口方向站定，幽邃的眸里流过淡淡的光，他缓缓转身。 “阿凡！”倪瑶瑶扑过来抱住了他。 倪庆国虎着脸质问倪母，“我让你放她出来了吗？” “爸，不关我妈的事，是我逼她的！”倪瑶瑶拖着穆凡的手臂往里走，“我都听到了，阿凡分析得没错。” “你！”倪庆国恨铁不成钢！ “爸，我不管他和那个女人怎么样，他同意和我结婚，我就和他结婚！”倪瑶瑶斩钉截铁，铁了心的模样。 她现在不管他和那个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她现在只要得到他就好，以一个妻子的身份。至于那个女人，除掉就好。 倪庆国气得喘粗气，手指头隔空点着倪瑶瑶。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蠢的女儿！”憋出一句，掉头上楼。 倪瑶瑶看着父亲的背影眉头深皱，手却紧紧抓着穆凡的手臂。 “去穿鞋。”穆凡表情淡淡，声音低低。 倪瑶瑶侧身正面他，“你是真的要和我结婚吧？” “不信？。”幽邃的眸底暗色流转，“跟我来。” 希尔斯酒店餐厅，浪漫的烛光晚餐。 倪瑶瑶脸上的讶异渐渐转成欢喜的雀跃。 对面五官幽邃棱角分明的男人端起红酒，与她的轻碰了碰，微仰头抿酒，滑动的喉结十分性感。 穆凡放下酒杯，染了酒液的低沉嗓音带了丝魅惑的沙哑，“吃饱了吗？” 倪瑶瑶托腮，明艳的脸蛋，红唇灿烂，“嗯。” 她心里有点期待，接下来，是不是就到求婚的环节了？他会求婚吗？ 桌上却推来一张卡，穆凡眸光幽幽，“我定了个房间。” 倪瑶瑶心一跳，有些不敢置信。 他是要和她……转念一想，他不是对女人没有反应么？ 脑海闪过一个想法，要去抓卡的手捏紧，是那个女人让他好了？ 穆凡好像看穿她在想什么，淡淡问：“介意？” 倪瑶瑶缓了缓，轻笑捏起房卡，“不介意。” 有什么关系呢，他没反应的时候对所有女人都一样，他能了，那么他对所有女人便也都能，他们睡过有什么关系，他还是可以是她倪瑶瑶的男人，就算他另有所爱，但结了婚，就只有她倪瑶瑶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她要先确保这一点啊。 起身的时候倪瑶瑶觉得身体都有些软，她靠着穆凡，身上微微有点燥热。 “我给你加了点助兴的东西。”穆凡贴着她耳边低声道。 进了房间，倪瑶瑶的药效已经慢慢发起来了，穆凡抵着她在门上，气息在她颈项流转，唇却没有碰及她。 倪瑶瑶开始难受，主动去蹭他。他却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手指压了压她的红唇，“我先去洗澡。” 浴室里传出“哗哗”水声，倪瑶瑶在那水声里难受地翻滚，身体烫热，她意识被折腾得模糊起来。 后来，她的身体得到释放，一次一次喟叹。 早晨浑身酸软地醒来，他正在往身上套衣服，转身淡淡瞥了她一眼，“醒了，起来吃早餐吧，应该挺累的。” 倪瑶瑶心里都是欢喜，且有种得意的快感。 温妍，他爱你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和我睡！ 她跟着穆凡出房门，走廊上却碰到庄昊朗。 庄昊朗手上挂着两条女人的细手臂，头痛地按着太阳穴，他昨晚竟然睡了这个从酒吧里带出来的女人！ 抬眸看到倪瑶瑶，瞬时慌张，却又见她挽着穆凡，没有带围巾的脖子上隐约有暧昧的痕迹，心冷到底。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对自己发了通脾气，把床上的女人吓哭，现在这女人还在哭，他烦躁地喝她，“哭什么！昨晚没享受够想再来一次？” 当着倪瑶瑶的面扯过女人圈住要吻，倪瑶瑶冷嗤了声，挽着穆凡径直经过。 庄昊朗忽的就推开那个女人扯住了倪瑶瑶，目光发狠地瞪着她。 “我先下去。”穆凡放开倪瑶瑶，倪瑶瑶却说：“不用。” 她抽回手，对着庄昊朗笑得明艳艳，“不打扰你们享受了。” * 温妍一大早就醒了，身边的位置空空，她摸了摸，没有温度。 他昨晚没回来。 心里微微有点失落。 平时早饭后她会去琴房练琴，今天用过早饭便一直在客厅里坐着，柳阿姨知道她是在等穆凡，并没说破，只给她拿来两本书，沏了热茶给她端来。 冬日茶凉得快，她等了个半小时他才回来。 穆凡过来抱她，她暖暖笑开，两人未说上话，温妍的手机就响了。 他在她肩窝蹭，电话那边讲话的人的声音他听得见。 是她的发小张奕林打来的。她的发小夏初初凌晨生了对双胞胎，张奕林约她一起过去Z市江家探望。 温妍默了会，“奕林，我去不了……” 埋在她肩窝的男人却握住她拿手机的手，“去吧。” 温妍愣愣回头看他，他说过为了她的安全不让她出门，现在去Z市却让他去，心头一下紧了，她眸子锁住他，“你是不是又改主意了？” “没有，别紧张。”穆凡把她落下的发别到她耳后，“我陪你去。” 让她一个人去，这断然是不可能的。 温妍的心落下来，有点高兴，但想到他要做的事情，眉拧了拧，“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们去看看就回来。” “嗯！”她眉眼弯弯，对电话那段道：“奕林，我能去，我们在机场碰面吗？” 在约定的时间到了Z市机场，温妍一眼就看到了剃着平头的张奕林。 “奕林！”她高兴地挥手。 张奕林转首看来，目光微冷，他迈步向她而来，步子却越跨越大越跨越急。 穆凡把她的包挂到她身上，将她一推。 下一秒张奕林的拳头重重挥来，打得他踉跄后退。 “混蛋！” ---题外话---前面的V章更后被退了几次稿，因为描写和标题什么的，现在改好了，不过还没显示，这两天应该会出来。 抱歉这周没有准更，因为前面熬夜太多身体吃不消，原来没好的毛病也反复发作，折腾得很累，希望看文的宝宝体谅。 我会努力加快进度的。 第八十五章 仿佛一个霹雳当头而下，霹得温妍四肢冰冷 张奕林从警，拳头硬，每一下都狠。 穆凡脸上立时见血，但他却不避不让，由着他打。 温妍知道张奕林是在为自己出头，可她看不得穆凡受伤，急得泪花打转。 要劝，两个男人默契地不许她上前。 好在张奕林还有分寸，红眼揍了七八下后放过了他撄。 “阿凡！”温妍急着要去扶穆凡，被张奕林勾住肩膀转了方向。 “几个拳头而已，死不了！”他带着她向外走，胸腔起伏，还有余愤偿。 当初他入伍当兵回来才听说了温妍的事情，那时穆凡毫无踪迹，他好好的女孩变了个样，他满肚火无处发，要替她出头都没处找人，一口气咽到现在，现今不过打他几个拳头，已经万分的手下留情！ 温妍从张奕林臂弯里扭头，穆凡已经从地上起来，他揩去嘴角血沫，对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几拳，是他该的。 他纵使万般理由苦衷，也不该在离去时由着冲动和私心毁掉好好的女孩来让她铭记自己。 三个到医院时，夏初初和江宁远夫妇各自手上抱着个小娃儿在哄，满脸为人父母的慈爱。 夫妇俩高中时均接触过穆凡，看到他和温妍一起出现，惊讶，但并未多言。 夏初初生的是一对女娃娃，两个小家伙从妈妈体内出来的时间稍长，此时都是红红皱巴巴的模样，然呼着泡泡睡着的模样依然可爱极了，温妍看得一颗心都要融化。 两个小娃娃送回保温箱，屋里三个男人带上门出去，给两个女人腾出空间说话。 温妍握着初初的手，心里溶溶的都是高兴，“真好，你都是妈妈了。” 两人同岁，初初大学毕业和江宁远领证，两年当了两个娃娃的妈，而温妍错过高考，休学一年复读一年，如今大学将毕业，才重逢了穆凡，虽然情意不变，时光却隔得有些久，温妍有时会觉得好像一切才刚开始。 从前不觉得，但高考前那场改变之后，她很羡慕夏初初，虽然江宁远不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但两人相识于微，是彼此的初恋，尽管江宁远大初初一岁，但粗略些算，他们也是从校服到婚纱的一对，温妍羡慕这样一路走来彼此见证的感情。 初初听出她语气中的羡慕，圆圆的大眼流露出关切，“你现在不好吗？” 温妍摇摇头，笑，“没有，只是羡慕你和宁远一直都好好的。” “温小妍你现在越变越傻了。”初初被江宁远爱得很好，仍旧保留着少女的天真，说起话来也还是小女孩的口气，“不用羡慕别人，因为这些你都会有的。” “嗯，我会有的。” “你们是什么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初初还是忍不住，毕竟这些年为数不多的见面，都没听她提过穆凡，她不知道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又开始在一起的。 “就遇到了，现在很好，好到有时候我总怀疑是不是我在做梦。” …… 从医院出来，温妍和穆凡就和张奕林分道扬镳了，张奕林要赶回S市接任务，而他们要回B市。 招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 “机场。” “旧街。” 温妍诧异地看向穆凡，“不是要直接回去么？” 穆凡没答，对司机道：“师傅，去旧街。” 旧街是Z市的著名景点，司机一听他们要去旧街，脸上立马现出自豪的神情，并且热情地给他们介绍。 Z市曾为历史国都，现今经济水平发达，但古建筑保留得很完好，最著名的就是旧街了，旧街是当地文化部门在保护古址的基础上修缮扩建的老街，因其从街头至街尾建筑由古而今，一路从历史的朱漆红瓦到如今水泥钢筋，仿如穿越千百年光阴，故而又得名时光隧道。传闻情侣只要十指相扣从街头走至街尾，便能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司机在旧街街头放下他们，穆凡先带她在附近有名的店里吃了饭，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有微雪，却不碍热闹。 长长的街，从灯笼到灯泡由头至尾亮晃晃，人流涌动，不少情侣牵手走在之中。两侧建筑下贩食的摊位蒸腾着热气，卖零散玩意纪念品的均有，围了一圈圈人，整条街充满一种人间烟火的味道。 穆凡牵着她迈进人流里。 摩肩接踵，十指紧扣。 长街，人潮，他们从时光这头行到那头，乌黑的发上落雪，似共赴白首。 摩天大厦之下，他将指环拿出，黑眸染笑对她氤氲雾气的眼，“嫁给我，妍妍。” “嫁给我……” “嫁给我……” “嫁给我……” 无边无尽的黑暗梦魇里，不断响着这句话的回音。 一缕意识说：梦，到这里就好了吧。 生命仪电波渐成直线，ICU病房里医生护士乱成一团。 “病人丧失求生意识，需要刺激……准备电击……” 黑衫的高大男人猩红着眼揪住死亡关头的纸片人，“温妍，你不能死！你还要报仇的！你不能死！听到了没？” 什么啊……她哪里有什么仇要报啊…… 脏乱的木屋，刺鼻的鲜血味道，痛苦扭曲的面孔…… 铺面而来。 放弃挣扎的心脏瞬间被攫住。 …… 从Z市回来后近三个月的时间，大概是温妍渡过的最甜蜜和幸福的时光。 穆倪联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却独独绕开了她住别墅，所有人保持了一致的默契，就连她使用的网络也经过了筛选过滤，所有的消息丁点不知，每日养在别墅里，弹琴读书，其余时间，便是穆凡在时，消磨浪费。 陆雨菲常来看她，对她这副甘为金丝雀的态度很生气，温妍却并不觉得自己是他圈养的雀鸟。 “雨菲，我已经嫁给他了。” 他求婚的那夜她要他陪自己回了趟S市的家，父母不在，温妍从家里拿了户口本回B市和他登记结婚了。 她是这样一个遵从自己心里所求的女人。 或许是等他的这六年她的心态苍老许多，所以对这样平静和他虚度时光的方式她没有感觉到不妥，反而生了股珍惜满足之感，而且她知道他要对付齐宓和齐家，她便乖乖的不给他添麻烦。 穆凡很忙，他似乎在准备什么，温妍已经习惯了偶尔起床看不到他。 她最近变得有点嗜睡，今天又起晚了。 柳阿姨给她准备了小粥、豆浆和油条，她闻着豆浆的味道生腥，忽的就有点反胃。 “温妍小姐哪里不舒服吗？”柳阿姨见她皱眉捂了下嘴，忙问。 温妍摆摆手，想说没事，门外却有吵闹的声音。 “不知道哪些野猫野狗在折腾，我让门外的人赶紧弄走！”柳阿姨有些紧张地跑向门口。 温妍皱眉，她听到陆雨菲的声音了。 今天别墅外的保镖多了一半人，陆雨菲和晋桉刚走进一些就被围着推远。 “雨菲，你先冷静一点！”莫筱拉住陆雨菲，声音明显地压低。 陆雨菲寒着脸甩手，“放开我莫筱，我今天必须得告诉她！” “这是穆凡哥的计划，不是真的，他不会真的那么做的！” “我管他什么破计划，就算不是真的她也应该知道！” 陆雨菲往门口冲，莫筱急了，“晋桉你帮忙拦住她！” 晋桉背着手没理，“我和雨菲看法一致，无论真假，她都不该被蒙在鼓里。” 莫筱更急，跑去拉开车门，吩咐门口穆凡的保镖，“你们把他们弄到车里来！” “温妍小姐！” 温妍奇怪地看着门口被保镖架着的陆雨菲和晋桉，“你们在干什么？” “放开我！”陆雨菲挣扎。 “你们放开她们。”温妍对保镖道，架着陆雨菲和晋桉的保镖却不松手，她要出去，门口的两尊伸手拦住她，“先生吩咐，您不能出门。” 温妍第一次有了被软禁的感觉。 “那就让他们进来，他们是我的朋友。”她说。 “先生吩咐，暂时不能让他们进门。” 保镖恭敬冰冷的回复，说着就要把她给关回门里，柳阿姨也去拉她，“温妍小姐。” “小妍妍没事的，雨菲和晋桉误会了一点事情。”莫筱示意保镖带人上车。 温妍一头雾水，却听到陆雨菲喊：“误会个屁！穆凡和倪瑶瑶今天要举办婚礼温妍你知道吗？” 仿佛一个霹雳当头而下，霹得温妍四肢冰冷。 第八十六章 游戏很简单，两个女人，二选一 穆家独子大婚，结婚的对象还是倪家掌上明珠，B市权贵几乎倾巢出动。 这是一场异常盛大的婚礼。 新郎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英俊衿贵的模样，然他随穆青云迎客，表情淡漠全然不像要结婚的人。 穆凡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又是一个整点，他拿出手机，里面躺了许多祝福他新婚的短信，却唯独没有别墅的准时报备消息。 拢眉，他调出号码拨过去撄。 好一会那边才接，他声音微沉，“怎么回事？不是吩咐过整点电话报备么？” 柳阿姨胆战心惊地看着在温妍脖颈间流连的锋利刀锋，男人细长的眼睛玩味地看着她，他甚至对她笑了一下，却充满威胁偿。 柳阿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是、是这样的先生，我正要给您电话的时候温妍小姐打翻了茶杯割破了手，我急、急着给她找药就耽误了。” 穆凡一听她受伤眉心立时紧了，“伤口处理好了？” “刚处理好。” “嗯。”穆凡的心放下，柳阿姨以为他要挂了，他却又开口，“陆雨菲有去别墅？” 柳阿姨颤巍巍的目光朝被捆住封了嘴的陆雨菲莫筱和晋桉看去，“温妍小姐还没睡醒的时候来了，但让莫筱小姐弄走了。” “嗯，那就好，记得准点报备。” “是……” “老女人，应付的还不错。”齐宓称赞柳阿姨，他歪头笑了笑，贴着温妍肌肤的刀子收了回来，细长的眼转着阴柔森然的光芒，看得温妍心脏不断缩紧。 “很感动吧？”他问。 温妍嘴上贴着胶布，根本没办法说话，他却不需要她回答，自言自语，“我多懂你啊，你想要出去的时候，我就来帮你了。” “你想去婚礼现场吗？” “我觉得还是别去了，多悲伤啊，看着心爱的男人牵着别的女人的婚纱步入婚姻殿堂，啊，心好痛！”齐宓说着揪着眉毛捂住了心口，可下一秒又爆发出大笑，甚至笑出眼泪，“不过，我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怎么能让他们结婚呢。” 而且，穆凡一旦和倪瑶瑶结婚，齐家的形势，岌岌可危。 但显然齐宓的理由不是齐家，“小凡是我的，我不准他和别的女人结婚，就算是不爱的女人也不行哦。” “你也不答应吧？”他把脸凑到温妍跟前，很近很近，“那我们一起去见他吧，怎么样？我们和他玩个游戏，很有趣的游戏，好不好？我想了很久的，今天玩最好了。” 说起游戏，齐宓整个人都像被兴奋浸染，“啊，真期待啊。” 此时婚礼现场，宾客如云。 休息间里化妆师给倪瑶瑶添了最后一笔妆容，倪瑶瑶提着婚纱站到镜子前，明艳的五官因为脸上灿烂至极的笑容更耀人。 今天是她和穆凡结婚的日子，也是除掉那个女人的日子。 B市没有帮派敢动穆凡的女人，那她就找穷途末路的来！ 她心情好极，对镜欣赏自己姣好的身材和容貌。 一只手抚上肚腹处，那里，有他和她孕育的宝宝，酒店那晚怀上的，他可真厉害。 想到那晚，她脸颊微红。 有人叩门，“倪小姐，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去了。” “来了。” 化妆师等人都出去了，她微提起裙摆走过去开门，脸上却直接蒙过来一块湿布。 身体软倒。 B市市郊，废弃的工厂仓库。 温妍和倪瑶瑶分别被齐宓用麻绳绑在并排的两根水泥柱子上，两人嘴巴都被用胶布封住。倪瑶瑶因为迷/药还晕着，温妍却一直都醒着，但她闭着眼眉头蹙着，脸色显得很苍白。 胃从早上闻过豆浆的味道后就不太舒服，而她站了太久脚已经全麻，此时肚子一抽一抽的痛，不知是麻绳捆得太紧勒到，还是心头郁结的气和过分紧张的情绪导致。 总之，她很难受。 倪瑶瑶悠悠睁眼，低眸看了自己，又左右看了周边的环境，当看到左边五六米外被绑着的温妍，她一下瞪大眼睛。 那个女人被绑架是正常的，因为她雇了人去绑架并除掉她，可是她怎么也被绑了？不！她不应该的，今天是她和穆凡结婚的日子，她现在应该在婚礼上！ 对了！婚礼！ 她的婚礼！ 怎么会这样？ 倪瑶瑶惊恐极了！ “唔……唔……” 旁边的人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温妍抬眸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她那身婚纱，刺眼。 更像一把尖刀，扎她的心。 今年除夕她没有回家，年底的时候父亲要她去奥地利和他以及爷爷奶奶一起过年节，她没答应，也不敢说自己已经结婚，父女俩在电话里闹得极不欢，那时他抱着她哄，说她还有他，说等他了结那些琐事就和她一起去见父母解释清楚，耳鬓厮磨时他不断不断告诉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她一定要相信他。 原来，是提前给她预防针。 可是，和她登记在小红本上的男人，口中说着爱她的男人，转眼却另娶，她就算再体谅他的苦衷，也无法做到岿然不动摇。 想相信，但，难以接受。 旁边倪瑶瑶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唔唔”声，温妍闭着眼，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弥漫着郁郁的涩味。 齐宓所谓的游戏，她猜得到，大约不过就是让穆凡二选一。 那么，他会选谁？ 结合他的立场大致思索了一番，她竟没有自信。 “啊，醒了。” 阴柔的声音伴着脚步响起，齐宓转着枪徐徐走来，那像极他诡异气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里，让人忍不住发毛。 倪瑶瑶看到齐宓，“唔唔”声更频繁，她很激动。 齐宓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很满意倪瑶瑶看起来惊恐的样子，迈步过去，枪抵住倪瑶瑶的脑门，倪瑶瑶害怕地瞪大眼，他眼里兴奋的光闪得更厉害。 “砰！”他模拟开枪的声音。 倪瑶瑶浑身一抖，若不是绳子捆着，此时她就腿软倒在了地上。 他咯咯笑着又走到温妍跟前，同样拿枪抵她。 温妍依然闭着眼，她知道齐宓是在玩，他就是一个病态的疯子。 “你怎么不怕啊？” 温妍掀了掀眼皮，穆凡没来之前，他是不会对她们其中哪个人动手的。 齐宓看得出她给自己翻了个白眼，却很高兴，这个女人竟然懂他。 他收回枪，嘴角绽得大大的。 “我给你们制造机会让你们培养感情，今天终于要收回来了，知道吗？”他把脸凑近温妍，“你觉得他会救你吗？” “不会。”他自问自答，“我真期待看到你心如死灰的样子，不过，可能会很难辨认。” 因为她会变成一具尸体，一滩肉泥。 哈哈哈哈。 想想都觉得兴奋极了。 齐宓抬手看表，“时间差不多呢，小凡快到了。”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啊～说到就到了。” 皮鞋与地面接触擦出急促的“噔噔”声，紧接着仓库的门推开，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疾跑进来。 穆凡一眼扫过四周，之后目光便紧紧攫住闭着眼的温妍。 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捏住，一口气吊在了喉咙口。 “站住！” 齐宓悠悠喝了一声，抬手将枪口对准颈动脉。 穆凡瞳仁一缩，紧急刹住脚步，在离她们十五米开外。 “齐宓！”穆凡咬牙，额头青筋微凸。 “哎！你来了。”齐宓的语气好像平常见面打招呼，“你真乖，一个人来了。” 他摇摇温妍，“小凡来了，你快看，他当新郎的打扮好帅，你肯定没见过！” 穆凡闻言，竟有些害怕。 温妍睁眼，眼里是忍耐的雾气，她抬起的眸还没扫到他的脸，眼睛就先被他胸前别着的礼花扎到。 嗯，真的，是他的婚礼。 “妍妍……” “唔……唔唔……” 倪瑶瑶害怕极了，她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想吸引穆凡的注意，可是穆凡从始至终目光一直在温妍身上。 齐宓看了她一眼，嘴角绽开，“好了，那我们开始吧。” 他从腰后取出另外一把枪，移开步子到两个女人中间，双手打开，两只枪管分别对准两个女人。 “这个游戏很简单，叫做二选一。”齐宓咯咯地笑。 “那么，这两个女人，你选择救谁？” 第八十七章 他指着温妍的心口，“朝她心口开”“砰” “等等！” 穆凡刚要张嘴，齐宓就截住他。 他好像忘记什么又突然想起来，收起对着倪瑶瑶的枪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瞧我兴奋的，差点就忘记了。” 穆凡眉心拢得紧紧，看着他缓步靠近温妍。 “做选择之前我们先来听听两位当事人的心声吧。”齐宓笑得像个慈悲的恶魔，“没有煽动情绪的言语，你做起选择来很难的。偿” “不需要！”穆凡腮帮绷得极紧，“我现在就可以做选择！” 可是齐宓哪里会管他，他就是个疯子撄。 “你先来吧。”他自顾自撕开温妍嘴上的胶布，手掌虚空地抚过她的脸庞，“好好珍惜这一刻，你和他说话的机会不多了。” “疯子！” 温妍脱口第一句却是骂齐宓，齐宓又咯咯地笑，“我是啊。” “妍妍。”是穆凡在叫她，温妍鼻尖泛酸，下巴不住地抖。 “你看看我。”进入这个仓库以来，她似乎故意地不看他，这让穆凡心里生出一种不安的慌乱，这种不安，甚至比齐宓拿枪指着她的时候还要令他害怕。 他的声音里多了哄慰似的恳求，“温妍，你看看我好吗？” 温妍终于抬眸看向他，她一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让视线清晰，几次想张嘴说话，可是喉咙口好像堵了一团酸涩的洪流。 “婚礼……” 甫一开口，那酸酸涩涩的洪流流窜整个喉咙和口腔，让她哽咽，“婚礼是真的吗？” 这种关头，她不问他会不会选择救自己，却在意一场已经办不成的婚礼。 她有点想笑自己，却觉得眼睛已经酸到顶，弯不出笑意。 穆凡攥拳，“是！” 他是想瞒她，不是要骗她。 他的一个“是”，如同抽走抵挡洪水的闸口，温妍辛苦忍着的酸涩忽而就从闸口泄出，滚烫地落出眼眶。 这一刻她不去想他的苦衷，她只是作为一个女人在为自己流泪，她是他的妻，可他和别的女人办婚礼…… 她的眼泪是浇在他心口的热油，他急痛，“妍妍，妍妍，你听我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无论发生什么事，相信我。” 温妍泪眼模糊远远看着他眼里的焦急，“相信你……我能相信你吗？” “相信我。”穆凡恳切地点头，“相信我，待会我们回去了我就解释给你听，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唔唔……唔……”倪瑶瑶恐慌极了，身体不断扭动。 穆凡的意思是要选择救温妍那个女人吗？ 齐宓朝她竖起手指，“嘘～” “好。”温妍逼回眼泪，“我相信你，我们回去再说。” “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穆凡的不安总算褪去。 他要救温妍，但也要设法让倪瑶瑶安全。 没错他是按着齐宓的意思独身来，当时庄昊朗也跟来了，但外面有齐宓的人，不知道他想办法混进来没有？警方肯定也已出警，然情形未知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根据他胸前礼花里隐藏的摄像头看仓库里的情况，伺机而为。 齐宓等了等等不到穆凡和温妍再说话，歪头不解，“这就说完了？” “那好吧。”他耸肩，踱步到倪瑶瑶身边，“倪大小姐，该你了。” “阿凡！阿凡救我！” 胶布还没完全撕下来，倪瑶瑶就迫不及待哭喊起来，她实在太害怕了。刚刚听穆凡和温妍说话，他是要救温妍的，那她就会死，她不想死！ “救我！救救我阿凡，我好怕，我不要死！”眼泪簌簌，倪瑶瑶的反应是正常人面对死亡的威胁会有的，她怕极了穆凡不救她，“你一定要救我，阿凡，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宝宝，是酒店那晚你给我的宝宝，你救救我，救救我和我们的孩子……我不能死！我死了宝宝也会死，孩子是你的，你不会眼睁睁看他死的对不对……救我……” 倪瑶瑶混乱的哭喊里包含了太多令人震惊的消息。 那些消息宛如一把带了倒刺的钢刀，将温妍刚刚坚定的信任生生切开，那刀捅进心脏，勾出坑坑洼洼的伤口，鲜血就那样汨汨不断地奔流淌出。 温妍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愣愣的视线里穆凡在摇头，耳边是齐宓的大笑。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齐宓拍手鼓掌，“这可怎么好啊，这边是一大一小两个人，这一边是心爱的一个人……”摊手疑惑状，“怎么选？” 又是一连串咯咯的笑，而倪瑶瑶泣声地恳求穆凡救救她和孩子。 穆凡心里的不安又浮上来了，然而现在的情况无法细说，只能先安抚她，择出重点，“妍妍，我会向你解释的，相信我，孩子不是我的……” 他的话却刺激了倪瑶瑶。 倪瑶瑶一听他否认，情绪更激动，“阿凡，阿凡你不能为了她选择牺牲我和孩子，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孩子是你的！你忘了吗？”她开始回忆细节，“那天你来我家，你说她只是区区一个女人不重要，你主动说要和我结婚，然后你带我出去吃饭，我们在希尔斯酒店烛光晚餐，房间是你定的，孩子就是那晚怀上的。” “我记得太清楚了，那晚你疯狂极了，不断地要，你在我耳边叫着我的名字，你说我……” 别说了…… 温妍觉得那些坑坑洼洼的伤口在快速收缩，血流急速干涸，仿佛流尽一般。 痛却越来越烈，烈到她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肚子抽搐更厉害。 她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她被绑着，做不到。 头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她闭了眼睛，唇死死抿着，下巴却抖得不像样，呼吸声里依然滚着难过的气腔。 “够了！” 穆凡眼里泛出猩红，“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不可能！！！就是你！！！房间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倪瑶瑶继续絮絮叨叨地念，她害怕极了。 穆凡不再管她，他紧盯着温妍闭紧颤动的睫毛，“妍妍，我们回去再说，相信我！” “咦～”齐宓歪了头，“这么说还是选择救她咯？” “穆凡！穆凡你不能这样！宝宝，宝宝你快告诉爸爸让爸爸救救你和妈妈……” “齐宓！” “嗯？” 穆凡幽邃的眼厉厉钉住齐宓，“把她们都放了，我留下来听你处置！” “哦？我说什么你都听？” “是！” “随便我怎么对你你都乖乖的？” “……是！” “啊～真让人心动……”齐宓微转了脑袋思考的模样，他的脑袋停下来的时候嘴角玩味绽开，“可我现在不想要伤害你啊，我要看的是你伤害这两个女人，我最讨厌女人了，她们的痛苦让我快乐咯咯咯咯！” 穆凡幽漆的瞳仁黑沉得望不到底。 “来吧，现在可以正式选了。” 温妍忽而睁开眼睛，“救她吧。”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充满无力而自我放弃的疲惫。 人就是这样的，负面情绪一旦涌现，自我放弃的时候似乎连面对死亡都无感。 温妍现在大抵就是这样。 何况，倪瑶瑶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她也怀过。 “怎么办？你要救的人不想活嗳。”齐宓细长的眼睛眯了眯，“那么，我们换一个游戏规则吧。” 穆凡眉一紧。 “我们现在不选让谁活，我们来选让谁……死。” 齐宓右手的枪朝他掷来，落在他前面两步的地上。 病态的人的心理捉摸不定，穆凡看了那把枪一眼，没动。 “小凡，拿枪啊。” 穆凡视线紧盯着齐宓，缓缓蹲下去捡起那把枪，他掂了掂，确定里面安了子弹。 倏尔，他的枪口对准齐宓，齐宓却大敞开衣服，露出里面绑着的炸弹。 “你可以冲着我开，不过，大家都要死，但你不开枪，我会按炸弹开关，大家也都要死咯咯咯咯。” 瞳孔猛缩，扣扳机的手指卡住。 齐宓得意极了，他歪头咧嘴，“现在，选吧，你选择救谁，就朝另外那个你不救的人，这里，”他指着温妍心口，“朝她心口开一枪。” “开枪之前，你有充裕的十秒钟可以考虑，十……九……” 穆凡握枪的手肌肉绷得鼓起。 “啊～对了，开枪之前，你还要做一件事，看好周围哟～” 穆凡的视线顺着齐宓玩味的一瞥往上看了一眼，霎时整个人都被震住。 他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三……二……” “砰！” 第八十八章 穆少，有人告你蓄意谋杀（六千） 失去意识之前，温妍看到他向倪瑶瑶奋力扑去的身影。 模糊间，还有坍塌的东西朝她砸来。 模糊间，有人将她的脑袋抱进坚硬怀里，替她挡去重击。 模糊间，有人喊晟哥！ 模糊间，凌乱纷杂的脚步，警车救护车的鸣笛，诡异的大笑混着枪声和爆炸…… 后来现场是怎样的混乱，温妍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痛到好像要死了偿。 左胸。 钻痛。 血液分明是热的，她却觉得是冷的，冰的。 被没入的子弹冻住了。 连同那颗，在今天之前被他的蜜糖裹着心脏。 冻住了。 那个说爱她的男人哟，同她耳鬓厮磨几乎每夜占着她的男人哟，不知几时让别的女人怀了孩子。 那个要她给予信任的男人哟，前一刻请她相信他不会让她有事，下一秒枪口就瞄准了她。 这是什么狗屁爱情！ 这是什么狗屁爱人！ 可说到底，不过满心情愿，怪得了谁？ 她想放声大笑，却只有眼泪不断冒出来。 “温妍！温妍，醒醒！” 陆雨菲两手握住温妍凉冷的手，想以此传递给她一点温暖。 距离她被绑架已经过去两天，穆凡打偏打进她肩部的子弹已经通过手术取出来，她却一直未醒。 此刻平平躺着，面色如纸唇无血色，眼角却不断流出眼泪。 看得病房里一圈人个个不忍。 危险期已经过了，但医生分析许多，总归的意思，就是她虽然昏迷大脑却一直处在极度活跃的状态，精神耗损过大。她曾经流过产，子宫不是十分健康，有先兆流产的可能，进行肩部手术时医生尽力保住了孩子，但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恐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依然可能流掉。 是的，她怀孕了，十周左右的孕期。 被绑架那天起床她闻到豆浆突然觉得腥，是妊娠反应的开始。 “温妍，别哭了。”陆雨菲红着眼眶替她擦掉冒出来的水汽，“他不值得你再为他哭，别再爱穆凡那个混蛋了，快醒来，我们去认识新的男人，开始新的爱情。” 莫筱皱了眉，“雨菲……” “怎么？”陆雨菲哼嗤，“我有说错吗？穆凡就是个混蛋！人渣！六年前毁了她不负责任跑掉，六年后的现在还是一样糟蹋她！把她当鸟一样养在笼子里，偷偷摸摸和她结婚，却搞大别人的肚子还要满世界通知地办婚礼，他不是人渣是什么！” 穆凡的事情莫筱大概知道些，于是想尝试为穆凡辩解，“穆凡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孩子应该……” “原因？苦衷？你们都说他如何如何都是有苦衷。”陆雨菲根本不想听莫筱为穆凡说话，“有苦衷就了不起了？他有什么苦衷必须得让别人怀孕？有什么苦衷必须要朝她开枪不救她？” 天知道她看到温妍被抱出来浑身是血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得知她的枪伤是被穆凡打的的时候，她对好朋友所爱的这个男人，愤怒到了极点！ 当时仓库里的情况莫筱几人是不清楚的，她和陆雨菲几人从穆凡礼花里藏的摄像拍到的画面，确实看到穆凡瞄准了温妍，甚至开枪之后他朝倪瑶瑶扑了过去。 但莫筱知道穆凡其实扑去救的，应该是穆伯母。 因为从仓库里一起被救出来的，还有安瑾瑜。 “穆凡哥是……”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你等她醒来她愿意听再说给她听吧。”陆雨菲再次打断了莫筱，转回身去看温妍。 晋桉见莫筱憋着气脸色不好看，手搭上她的肩膀，小声安抚：“别介意，大家都是朋友，她和温妍关系又那么好，太紧张了才会这样。” 莫筱抖开他的手，低头开门，晋桉“哎”一声，跟了出去。 病房里剩下陆雨菲和温妍。 陆雨菲不停和她说话，她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额头，尤如祈祷，“温妍，你醒一醒，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你不想要宝宝了吗？你再不醒来小宝宝就不要你了……” 宝宝…… 什么宝宝…… 谁在说话…… 温妍掀了掀眼皮。 视线慢慢聚焦，眼前是陆雨菲高兴的脸。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苍白的唇抿直。 * 穆凡带上倪瑶瑶病房的门。 隔着一扇门板，倪瑶瑶的哭喊和倪庆国的呼喝尚算清晰，他疲惫地按了按鼻梁骨。 从前他的目标是彻底绊倒齐家让齐宓在监狱里暗无天日地煎熬完一辈子，现在齐宓死了，齐家他便不管了，那是穆青云的目标，还有倪家也是。 他现在的目标，是全心全力护好她和他们的孩子。 “说清楚了？”莫谦从走廊另一边过来，“那就回去吧，温妍醒了。” 疾步到了温妍病房门口，推门。 听到声音，温妍视线移过去，只一眼，便又移开。 穆凡心口微微一滞，迈步到床边，没理会陆雨菲不善的脸色，他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刚刚给温妍做完检查，“没事了。” 陆雨菲这才松口气，穆凡点点头，“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好好休息补充好营养就行，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好心情，妈妈的情绪会直接对胎儿产生影响，所以尽量保持好的心情和精神状态。” “什么意思？”许久未说话，温妍的声音带了难听的粗哑。 莫谦强制带着陆雨菲去送医生。 温妍静默地躺在床上，被子下的手下意识地摸到平坦的小腹。 十周，两个月余，她竟然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她还真的是粗心的妈妈。 想到孩子，心脏和眼睛里都是柔软的光芒。 然而有一种雷同六年前的迷茫在滋味复杂的心头渐渐弥漫开。 这个孩子，有父有母婚生子，她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生下来了，因为她或许，给不了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穆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幽邃的眸细细地看着她，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他眼底。 他的左手打了石膏，用绷带吊着在脖子上，右手从被沿伸进去。 手指触碰到她的时候，温妍缩了手要躲开，却忘了她左边肩膀有伤，尽管她躲的幅度不大但还是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眉头揪在一起。 “小心些。”穆凡看得心疼，可依然不容拒绝地抓住她的手，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牢牢扣住。 温妍缓过那阵疼，“……别碰我。” 她用力要抽手，肩膀又痛起来，穆凡厉了声音，“别动！小心伤口裂开！” “那你就放开我！”温妍咬牙，“你碰着我我觉得不舒服！” 温妍看到他的瞳仁黯了下，心里微恼自己。 不舒服这个词对他而言，也是敏感的。 她的话大概让他想到齐宓，他曾经最担心害怕她知道他被齐宓欺侮后和他接触会觉得脏。 但她现在确实心有芥蒂，因为他和倪瑶瑶，因为那一枪。 说不出道歉的话，她干脆将头转向另一边去。 没有再尝试抽回手。 穆凡也没有放开她，他正了眸色，低沉的嗓音染着柔和，“和倪瑶瑶举行婚礼的事情我确实是隐瞒你了，我原想假以这场婚礼来获取倪家全部的支持，但后来我改变了想法，如果婚礼能进行下去，站在倪瑶瑶旁边的新郎也不会是我。” 温妍睫毛微动，他的婚礼，新郎怎么可能不是他？ “新郎会是庄昊朗，倪瑶瑶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庄昊朗的。” 温妍诧异，脑袋转回去，“我算计了他们，希尔顿酒店那晚和倪瑶瑶一起度过的是庄昊朗，但我让倪瑶瑶以为是我，她也一直相信我会和她结婚。庄昊朗一开始也以为我和倪瑶瑶睡了，后来我改变主意的时候去找过他，他才知道。” “庄家表面上看是站穆派，实际上则是游曵在两派之间，我和他达成协议，婚礼上最后新郎是他，他庄家牵制倪家，并助我力。” “所以，妍妍，我没有背叛你。” 温妍觉得自己一直紧紧缩着的血液干涸的心脏缓缓地回血，但心中总归还是不全然确定，“所有的话都是你在说，婚礼进行不下去了，最后是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谁能证明？” “庄昊朗可以证明。”穆凡当即拿出手机调出号码拨过去，“是我，我已经和倪瑶瑶倪家都说清楚了，现在我妻子需要你证明孩子和协议真假。” 他直接将电话贴到温妍耳边，温妍却有些愣神地看着他。 他刚才第一次向人介绍了她，他说，他妻子。 庄昊朗的声音透过电话钻入耳蜗，温妍听完，确实如他所说。 “挂了。”他收回电话，“我瞒了你是我不对，但我从来没想过骗你。” “那么，为什么是朝我开枪？”温妍微垂了睫毛，长长地盖住眼底的难过。 她那时绝望，说让他救倪瑶瑶，可齐宓说选一个人死的时候，她却怎么也没想过那颗子弹会送进自己的身体，尽管，他打偏了，但依然难以接受，依然难过。 你爱的人选择让你，死。 “没有选择，只能是你。” 心脏揪了一下，“什么？” “齐宓那天还绑了我母亲。”想到当时的场景，穆凡眼底幽邃的颜色都沉凛几分。 那天齐宓倒数，要他看好周围环境，他循着他的暗示向仓库上方看，看到的却是温妍头顶上的大吊板，以及同样被吊着的安瑾瑜。 他的枪口对准倪瑶瑶，齐宓的枪口对的，是安瑾瑜。 齐宓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要的，是他的枪瞄准温妍，他要看他亲手杀死温妍。 “当时仓库里暗，我进去没看清，后来才知道我母亲被吊在仓库的梁上，我若朝倪瑶瑶开枪，他便朝我母亲开枪。” 温妍心里咯噔，齐宓果然是个疯子！ “于是你朝我开枪了，这是齐宓要的。” “嗯。”他点头。 当时对着她开了一枪后他又连续开了三枪，两枪打在齐宓两手，一枪射断了吊安瑾瑜的绳子。安瑾瑜在靠倪瑶瑶那一边，他那时扑过去接安瑾瑜，温妍看到的他朝倪瑶瑶的方向扑，便以为他是去救倪瑶瑶。 不过穆凡没想到，是齐宓用来绑他母亲的绳子和温妍头顶上的大吊板是同一条，中间绕得隐晦，他射断了绳子，安瑾瑜掉下来，吊板也砸下来。 幸好，警察来得及时，有人为她挡掉那块板的重量。 穆凡薄唇轻勾，“其实朝你开枪的时候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了解了来龙去脉，温妍释怀了。 他替她捻开粘到唇边的发丝，手掌贴住她脸颊，细细摩挲，“若我那一枪害了你，那我就去找你，天堂也好地狱也罢，我追随你去。” 温妍秋水一般的眸子湿漉漉的泛着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轻轻地说了句：“傻。” 所有沉重仿佛这一刻都消失，她伸出右手，抚上他的侧脸。 他的手贴在她手背，温妍觉得手心有点扎。 扎手的是他的胡子。 穆凡两天没有洗漱，下巴冒出青青的胡茬。 “你的胡子该刮了。”她俏娇地笑，穆凡听了，愈发故意拿下巴蹭她手心。 有敲门声。 柳阿姨送了适宜病人吃食的清淡的粥汤来，穆凡给温妍喂了些，自己也吃了点，他取了衣物和剃须刀去洗手间洗漱，柳阿姨高兴地和温妍说了会话，穆凡出来的时候她便跟着小双回去了。 穆凡洗了澡换了衣服剃了胡子，整个人清清爽爽。 他掀开温妍的被子侧身小心地在她身边躺下，清爽的沐浴露和须后水的味道瞬间包裹住温妍。 “你、你睡沙发吧，睡一起会挤到宝宝的。” “床够大。”高级病房的床比普通的多人间那些要大，可他人高马大的，温妍觉得他一躺上来床就变小很多很多，她轻轻推他，“可你太大了。” 穆凡忽而笑了，幽邃的眸都染了笑意，“我是大。” 温妍脸一热，嗔他，“不要脸，孩子听着呢。” “他还小，懂什么。” 他的手小心地覆到她小腹，那里平平坦坦却孕育着一个有他们血脉的小生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 他呼吸热热在她耳边，尝试地叫了一声：“宝宝。”而后问温妍，“他能听得到吗？” 温妍侧首看，见他表情认真疑惑，难得地带了几分傻气，莞尔，“听得到。” “宝宝，我是爸爸。” 温妍的手覆在他手背，她亦对着肚子里的小生命说话，她说：“宝宝，我是妈妈。” 真好，这个孩子，有爸爸也有妈妈。 春天的夜，雨丝悄悄润进夜色里。 医院的病房，一床，一家三口。 穆家大宅，书房，一桌相片。 穆青云锋锐的眼在桌上摊开的相片间来回逡巡，他巡一圈，眼帘抬高看向桌子对面五官刚毅的男人，“三个月有多，就查出这个结果？” 中气十足的话声有着十分威严压迫的气场。 林悍习以为常，却不敢轻视。 他微俯首，从几张相片里捡出两张，“给您看的是怀疑的对象，但这两个人是重点，他们有三处共同点，都是军政记者，出事前均已经在Y市呆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近期才相继离开，还有，他们都曾从警，身手了得。” 两张照片，一男一女，穆青云对着那张照了女人半张脸的照片，“这个女人看着眼熟。” 林悍立即解答：“她叫韩雅舒，S市人，正是少爷身边那个人的母亲。” 穆青云目光沉了沉，放下照片，“重点怀疑就重点查，三天，不能再拖。” “是！”林悍立正姿势。 原本还是轻悄悄的雨丝，渐渐粗了，缓缓化了骤雨，敲在玻璃上，淅淅沥沥。 雨，一夜未停。 温妍醒来时穆凡刚好从洗手间出来，手上拿着热毛巾，他弯腰在她嘴角啄了下，“早，我的孩子妈。” 对他给的新称呼，温妍表示哭笑不得。 他却不理，用毛巾给她擦脸，动作温柔细致。 柳阿姨一早就做好粥汤让小双给送过来，穆凡正要将保温盒拧开，穆家二老推着安瑾瑜来了。 温妍躺在床上，尴尬又拘束。 从来没想过她第一次见家长会以这样的“姿态”。 她让穆凡把床摇起来，安瑾瑜和穆家二老连道不用，老人家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笑眯眯的，穆老太太握了她的手，“好孩子，好好养着，养好了身体就赶紧领证办婚礼，可不能让你和孩子没名分受委屈。” 温妍正斟酌着该怎么和穆老太太说她和穆凡已经领证三个月，穆凡的声音若无其事飘了出来，“奶奶，我们三个月前已经领证了，她现在是我老婆。” 穆老太太惊讶得说不出话，最后一拍大腿，“好你个臭小子！这种事现在才说！” 最后三位长辈笑着走了，走远了温妍还听见穆老太太欢喜的声音在交代安瑾瑜要好好张罗孙子的婚礼。 除了没来的穆青云让温妍害怕，穆家的这三位，温妍觉得都是和善好相处的。 “你爸爸……”她有些迟疑，他们若要办婚礼，穆青云会不会不同意。 穆凡将一勺子粥喂到她嘴边，“我的事不用他做主，他也做不了主。” 温妍便不提了。 饭后陆雨菲和莫筱晋桉来看温妍，穆凡带上门和莫谦靠在走廊抽烟。 “齐宓死了，齐家乱成一团。”莫谦弹了弹烟灰，“齐家老爷子撑着拐杖起来主持，他不会让齐宓就这么没了的。” 穆凡吐出烟圈，“我知道，无非就是想要我给他陪葬。” 他眉眼眯了眯，透过袅袅腾开的青白烟雾，“来了。” 几名穿制服的警察向他们走来，亮出警牌和拘押令，“穆少，有人告你蓄意谋杀，还得麻烦您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穆凡朝几人微颔首，取下唇间的烟，不紧不慢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按灭，“我和我妻子说几句话。” 他迈步进了病房，在陆雨菲等人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亲了亲温妍额头，“安美女要去找美国原先的医生治，我送她去，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我让奶奶和柳阿姨来照顾你几天，可以吗？” “不用麻烦奶奶了，让柳阿姨来或者请医院的护工也行，你放心去吧。”温妍觉得所有的危险随着齐宓的死亡好像都消失了，而她虽然不想他走，但他是要送他母亲去医治，她没有理由说不。 “那你乖乖的，三四天我就回来了。” 穆凡从病房里出来，对莫谦道：“大概没几天出不来，这边就拜托你了。” 莫谦应了，他率先迈步，“走吧。” 几名警察连忙跟上。 莫谦正要推门进去，莫筱却开门推着他出来，皱眉，“哥，穆凡哥不是送伯母去美国治脚吧？” “齐家要一个陪葬的，他去接受调查。”莫谦也没瞒莫筱，“不会有事的，别说漏嘴了。” “请问。”兄妹俩要进门，一个柔柔的声音插进来，“温妍是住这间病房吗？” 齐齐侧首。 一张脸，六分似温妍。 ---题外话---谢谢zhong861211的三张票票。 第八十九章 你怎么不和你肚子里的种一起死了呢 “妍妍。” 温妍在和陆雨菲解释她对穆凡的误会，忽而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转眼，韩雅舒就在门口，笑容慈和地看着她。 “妈妈！”她太惊喜了，倚着床的身体甚至坐正前倾。 牵动了肩上的伤口，她嘶声揪起了眉。 “小心！”韩雅舒连忙快步上前，见她疼得龇牙咧嘴的，忍不住嗔怪：“多大的人了还莽莽撞撞的，赶快靠好。偿” 温妍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韩雅舒看不到内里，不知道她到底伤到了哪，于是只虚按着催她靠回去，温妍却忍着痛小心地又往前倾，抱住了韩雅舒的腰，“妈妈。” 母女俩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上一次见还是去年她放寒假回家的时候，除夕后她父亲温伯仲旧事重提想让她转念音乐去留学，她不肯，父女俩再次大吵，她便一直没有回家，今年除夕因为穆凡，也没有回家撄。 其实回家没什么用，因为家里没有人在。 韩雅舒从前从警经常要出任务不在家，后来转当军政记者，归家的时间更少，她今年除夕还是在Y市某军营里和战士一起过的，而温伯仲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在满世界赶演出，能够呆在家的时间亦是寥寥。所以温妍从小独立有主见，韩雅舒和温伯仲很相信孩子，但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事情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比如当年温妍晚上被穆凡带出去，比如温妍没有参加高考。 但血缘亲情摆在那里，任你再多争吵红脸，父母依然是父母，孩子依然是父母爱着的孩子。 温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依赖地抱着韩雅舒的腰，“妈妈，我好想你。” 韩雅舒眼睛里都是柔和的光彩，她摸摸温妍的头发，轻抚，“嗯，妈妈也想你。” “阿姨，我们先出去了，你和温妍很久没见一定很多话要说。”陆雨菲招呼晋桉等人出去。 韩雅舒朝几人点头，目光施以些许歉意。 “好了，妈妈坐下来和你说话。” 温妍才放开了她，小心地按着肩膀靠回去，“妈妈，你怎么会来B市？还知道我在这家医院？” “有点事情所以来了。”韩雅舒避重就轻，“我去学校找你，听说你被退学，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联系了雨菲才知道你受伤住院了。” 原来是雨菲告诉妈妈的，温妍点点头，“我的手机丢了，还没换新的。” 她的手机其实是那天被齐宓绑架的时候一起带走了，齐宓用她的手机给穆凡打的电话，后来那部手机大概和齐宓身上的炸弹一样，成了粉末。 “学校的事情雨菲都和我大概说了，我不问，我现在问你，你身上哪里中弹了？”韩雅舒温慈的神色淡去，眉眼间多了抹严肃，温妍看着心里顿时紧张，“肩膀。” 她老老实实的。 “哪边肩膀？” “左边。” “在哪个位置？” 温妍指给她看，“这里？” 韩雅舒的问题简单，一个一个，温妍却觉得她妈妈警察的职业病犯了，她有点不安，想打断这种模式，下一个问题就抛了出来，“中了几枪？” “一枪。”温妍忙打断她，“妈妈，你这样好像在审犯人。” 再问下去就要问是谁打的她了，穆凡和她父母还没见过，但她父母因为她早就对他充满成见，若知道是穆凡对她开的枪，只怕成见更深。 韩雅舒却看穿了她，“怕我问你是开枪的是谁？他为什么对你开枪？你经历了什么？” “……” “这些我都知道了。” 温妍睁大眼，“妈妈你是怎么知道的？” “B市警队里有我曾经出任务认识的人，他刚好参与了那天的绑架营救。” 韩雅舒牵过温妍的手，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妍妍，当初让你怀孕的就是现在你在一起的人，B市穆家的独子，我说的没错吧。” “他叫穆凡，妈妈。”温妍抓着韩雅舒的手，“妈妈你听别人说的可能会不清楚，其实他很好……” 她着急地想在韩雅舒面前为穆凡树立一个好形象，韩雅舒却摇头，“你不用说了。” “妈妈！” 韩雅舒清亮睿智的水光眸子微凝，“妍妍，他再好也不是良配，B市穆家也不是好婆家，听妈妈的，和他断了。” “妈妈，他很好，他的家人我见过，都很和善。”除了穆青云让她害怕，当然，她不会这么说，“他们都对我很好，他不会亏待我的。” 看着温妍，韩雅舒眉间有忧色，她说的不好并不是指亏待，而是，怕不太平，但有些事情，不好说给她知道。 “穆凡送他妈妈去美国找医生过几天就回来了，妈妈你等他回来，我相信你见过他和他接触后你会改变印象的。”温妍以为是曾经的事情让她妈妈不放心她和穆凡在一起，“就算你和爸爸一直改变不了对他的成见，我也不会和他分开的，我和他分不开了，妈妈，我跟他已经领证结婚了，是合法夫妻。” 她的手缓缓抚上小腹，嘴角柔柔点笑，“而且，我现在有了他的孩子。” 韩雅舒眉眼间的忧色重重堆叠，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事已至此，阻止不及。 韩雅舒原本已经做好的决定却因为她和穆凡的关系动摇了，那份资料，她该不该发出去？ 心中沉甸甸，她思索锁着走向电梯，没注意到从另一部电梯里出来的穆青云。 林悍跟在穆青云身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沉着。 穆青云先去了安瑾瑜的病房，出来后问林悍，“那个女人住的是哪间？” “在1208。” 温妍拿着新手机在给穆凡发微信，他刚走没几个小时，她就已经好想他了。 “阿凡，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一条语音发过去，她按下语音键要再说话，穆青云就来了，心一下提起，她紧张地捏住手机。 “伯、伯父。”她已经改口叫安瑾瑜妈妈，称穆家二老爷爷奶奶，对穆青云却不敢叫爸爸。 穆青云鼻间“嗯”了声，面容威严气场压迫，他走近，离着温妍床边几步，开口：“身体怎么样？” 关心的句子，却让人感觉不出真的关心。 但对温妍来说，莫大的不同了，这是穆青云第一次对她说话，虽然是冷冰冰的语气，她已然很高兴，“挺好的。” 高兴不敢表现出来，于是抿起一点嘴角。 穆青云还是“嗯”，他不说话，病房里就没声音了，温妍有些尴尬，想了想，补充道：“医生说孩子情况也很好。” 穆青云略略颔首，“听说你母亲来了B市。” “是的。” “她打算逗留多久？” “这个我不清楚，妈妈说她有事情要办，我想至少应该会留两三天。”温妍诧异穆青云竟然知道她妈妈来了B市，还关心她要在B市留多久，难道…… “那就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她见个面，商量你和小凡婚礼的事。” 温妍自然是说好的，点头如捣蒜。 穆青云走后她傻傻笑了会，继续给穆凡发微信，“阿凡，爸爸说要见我妈妈，商量我们的婚礼。” “我真开心，你说，爸爸是不是接纳我了？” 发出去的微信到了晚上也没有回复，温妍想着时间，他大概还在飞机上手机关着。 心里惦记着他的回复，第二天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右手就先摸到了枕头边的手机。 甫一睁眼。 倪瑶瑶站在她床边，身上穿着和她同样的病号服，头发披散在两肩，原本总带着张扬跋扈气势的眼睛此时定定幽幽地看着她，幽灵似的，将温妍吓了一跳。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倪瑶瑶觉得她小兔子般被吓到的反应简直至作，她很讨厌她。 “一觉醒来突然看到个幽灵似的女人站在床边还不许别人被吓到么？”女人之间的感觉很奇妙，通常你察觉别人对你有敌意的时候，你也会带刺。 倪瑶瑶诮笑，“作！” “作不作是我的事，不牢你费心。” “哼！知道我看着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温妍皱眉，“不管你在想什么，请你出去。” 倪瑶瑶站定不动，“我在想，你怎么不和你肚子里的种一起死了呢！”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温妍心里咯噔，下意识护住肚子，倪瑶瑶却一把抽走她枕着的枕头蒙在她头上，死死按住。 “我杀了你！是你抢走穆凡！我陪了他六年！代替你受了齐宓六年的***扰，凭什么你随随便便就给抢走！我杀了你！” 第九十章 什么也别问，跟妈妈走 被蒙住的面部和死死压住五官的枕头立即将空气都挤压，窒息随着恐慌一齐席来。 温妍手脚扑腾乱挥乱蹬，再顾不上肩伤和肚子，她两手抓到了倪瑶瑶的，挣扎着用力地去掰和抠。 倪瑶瑶被抠破了皮，却依然不拿开枕头，“我杀了你！” 一个受伤女人的力道是敌不过发狠的女人的。 温妍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了了，那种闷窒的感觉越来越浓，恐慌越来越浓，她想起了手机，一只手慌张地摸到了，依着感觉胡乱地掷出去。 倪瑶瑶偏头躲开了她砸来的手机，她偏头的时候身体微直起，原本由上往下压枕头的力因此稍弱，就是这半秒的空档，温妍侧了脑袋，半边脸露出枕头边偿。 她深深呼吸，勉力大喊：“倪瑶瑶！你也有孩子！给你的孩子积点德吧！” 倪瑶瑶红了眼，“孩子？我不要这个孩子！” 不是穆凡的孩子，她要来干什么！庄昊朗她多年前就放弃了，他的孩子，她更加不会要！ 枕头继续捂过来，温妍拼力挣扎。 若再让她完全捂一次，她说不定真的会窒息而死，一尸两命。 温妍看得到一点倪瑶瑶的身影，她抬高腿尽力要去蹬她，脸上压着枕头的力道忽地轻了，她连忙抓到那枕头丢开。 男人穿着夹克的背影护在床边，温妍愣了一下，这个人是谁？ 她撑起身体，看到倪瑶瑶坐在了地上，眼神震惊，“你……怎么会……你们认识？！”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雇去绑架温妍那帮人的老大啊！可他竟然和温妍认识？ 难怪那个女人非但没有死，反而落到齐宓手上毁了她的婚礼！ 其实如果婚礼进行下去，就像穆凡解释的那样，那也不会是他和她的婚礼，只会是她和庄昊朗的婚礼。 “呵呵。”倪瑶瑶哂笑两声。 大概这就是命数吧。 那么，她认输。 “哈哈哈哈……”哂笑变成仰头大笑，倪瑶瑶边笑边哭。 狼狈。 失魂落魄。 温妍看着她大哭大笑的模样，秀致的眉毛揪得更紧。 柳阿姨推门进来，手上提着热水壶，看到地上坐着哭笑的女人微惊，目光着急地望向温妍。 “太太！”小跑过去，待看到温妍肩上渗出的血迹，倒吸一口凉气，“伤口裂开出血了！我叫医生来！” 出去找医生来会快一点，但此时屋里有个陌生男人还有倪瑶瑶，柳阿姨不敢再走开，于是只能按服务铃呼叫护士站，“1208床伤口裂开了，快喊医生来！” 刚说完话，庄昊朗长腿快步迈了进来。 他常年挂在脸上的吊儿郎当的神色此刻悉数看不到一丝，那双桃花眼里蕴着怒气，唇瓣亦因怒抿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烦躁并且沉怒。 他几个大步走到倪瑶瑶身边，弯腰要将她从地上抱起，倪瑶瑶反手就推，“滚开！！！” “别闹了。”庄昊朗岿然不动，一手径直绕到她腋下，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不由分说地抱起倪瑶瑶，将她牢牢钳在怀里。 倪瑶瑶没有再挣扎，也不再笑，失魂落魄地掉着眼泪。 庄昊朗走到门口停下来，“如果她刚才做了什么偏激的事情，我代她向你道歉，很抱歉，希望你体谅她的心情。” 话是向着温妍说的。 言毕，和赶来的医生护士擦身而过。 病床边被让开来，医生拿了剪刀要剪开温妍的衣领，温妍止住医生，“请等一下。” 她想起房间里还有个男人，拨开医生和护士，那个穿夹克一直背对她的男人已经出去了。 那个人是谁？ “病人，伤口得赶快处理了。”医生催促。 她才放开手。 医生给她处理伤口，重新上药缠上绷带，又检查了一番，确定肚子里的宝宝没事，温妍提着的心才放下。 柳阿姨小心地扶着她躺下，“太太，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知道她和穆凡已经领证结了婚，柳阿姨对她的称呼从“温妍小姐”变成了“太太”。 “我不过走开去打壶热水，回来就见你衣服上染了血，我这心脏哟。”柳阿姨拍了拍心口，“要是先生知道我没照顾好你和小少爷让你被倪小姐伤了，我难辞其咎。” “太太，我太惭愧了，对不起。” “这只是个小意外，你没做错不用道歉的柳阿姨。”温妍唇色略有点苍白，她冲柳阿姨安抚地微笑，“再说我现在也没事，你不用觉得愧疚。” “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要告诉阿凡，我不想让他担心。”柳阿姨踌躇，温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转话题，“对了，你知道刚才在我床边的男人是谁么？” “那个人啊，我不认识，没见过，但他身上里头穿的也是这家医院的病服。” 这家医院的病服，那么只是病人经过看见了顺手帮她？ “他的长相你看清了么？是什么样子？”如果没有这个人帮忙拉开倪瑶瑶，她还真的不知道现在她会不会可能已经闭气了。 柳阿姨回想了下，“记不大清，不过长得似乎挺好看的。” 她进来的时候就匆匆扫了一眼，看到温妍衣服上的血都吓坏了，没顾上细看。 温妍对柳阿姨的答案无奈，阿姨上了年纪看不清人很正常，但是却记得人家长得好看哈。 柳阿姨在医院照顾温妍，温妍的吃食则由穆老太太负责，每日三餐加下午小补晚上宵夜，均煮了由穆家佣人送过来。 温妍用了早餐，重启了手机，穆凡给的这部新手机屏幕整个碎了，横亘交叉的纹路花到看不清界面，她急着看穆凡的微信回复，于是让柳阿姨拿她的银行卡去帮她重买新的。 柳阿姨不懂，也不敢再走开，打电话让小双送新的来。 小双如今理着穆凡和莫谦合资的公司的许多事宜，送手机的是另外雇的司机。 温妍把手机卡取出来装进新手机里，下载了微信，登陆打开，里面穆凡的头像右上角显示红色的数字圈。 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他发的是文字—— 【我也想你妍妍。】 六个字，是蜜。 【我和宝宝等你回来。】 她回复过去，那边一直到晚上才又发了消息过来—— 【好。】 她心里也惦记着穆青云说要见韩雅舒，晚上的时候等不到韩雅舒来，她便打了电话，打了几个都没人接，想着可能在忙，于是发短信告诉韩雅舒空闲给她回电话，而后便挑了本育儿知识的书看，不大一会，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温妍做了个梦，梦里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可是却不敢停下来，有人在追她，她回头去看，却看不清人影，转回头，前方出现穆凡的身影，他笑着向她伸手，“妍妍。” 心里一喜，她继续奔跑，忽而一脚踩空，坠进深渊…… 猛地睁眼醒来，心跳“咚咚咚”在夜里特别清晰，仿佛就在她耳边跳着。 她满头大汗，心里都是梦境带来的余惊。 床边的柜子上亮着灯光柔和的小灯，温妍对着那光发了会愣，缓了缓不安，闭眼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现在整个人都被梦境中那种恐慌笼罩着，忽然就很想很想穆凡。 取过手机，给穆凡发微信。 【阿凡。】 她没有发语音，怕吵醒沙发里睡着的柳阿姨。 消息回复很快。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睡了一觉，醒来了。】 【做噩梦了？】 【嗯，梦见我要到你身边去，可是怎么也走不过去，我好害怕。】 温妍想起梦里，她刚伸手，还没触到他就踩空掉下深渊。这种感觉让她害怕又难受。做这样的梦，是不是预示着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别怕，只是梦，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和我们的宝宝。】他发了个抱抱的表情。 温妍眼眶有点湿。 【阿凡，我想见你，想听你的声音。】 穆凡对着这句话静默了一会，他看了眼周围，打消了和她视频的想法。 【乖乖，别怕，还有两天我就回来了。】 这句发的是语音。 温妍对着这一条语音反反复复地听，她捏着手机，渐渐地才重新睡去。 他还有两天就回来了。 两天。 两天很短，两天，也很长。 有些改变，触不及防，不费朝夕。 将近中午时分，一日多没有出现的韩雅舒匆匆推着空轮椅冲进来。 “妍妍，什么也别问，跟妈妈走！” ---题外话---更新都是每天写完就发，所以时间不太稳定。 周末两天有事要外出，可能没有时间写稿，然后因为过敏比较严重，医生的建议是不能熬夜，但我还是会小小熬一下，以后晚上12点前要是等不到更新宝宝们就别等了。 我有时间都会码字的，加快进度。 第九十一章 身后不断传来爆炸的声音，热浪冲天 温妍诧异，“妈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韩雅舒面色凝重，没有回答，动手就去扶她。 见她还磨蹭着，干脆利落地把她抱到轮椅里。她警队出身，力气挺大。 “走！” “您要带我去哪里？”温妍心里惴惴不安，她感觉到了韩雅舒的紧张和迫切，虽然她看起来还是冷静从容的，但那是职业素养锻炼出来的撄。 韩雅舒推着轮椅要走，柳阿姨赶紧拦住，急道：“亲家夫人，太太伤还重，医生吩咐要卧床休息，您现在这样带她出去可千万使不得啊。” “柳大姐，我有急事现在必须要带她走！”韩雅舒单手取下挂在衣叉上温妍的外套，给她披上偿。 温妍按住韩雅舒的手，侧首去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妈妈我们要去哪？” “是啊，您要带太太去哪？要出去再急也得顾及太太的伤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至少要先和医生打个招呼。” “医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韩雅舒推着温妍绕开柳阿姨向门口走。 柳阿姨连忙跟住，“那您是要带太太去哪做什么？您和我说一声。先生吩咐过他不在这几天太太有什么事都要向小双助理报告。” 柳阿姨不知道穆凡是在警察局接受调查，只听吩咐说温妍有事须得向小双报告，小双会再转达给穆凡。 韩雅舒无奈，编了借口，“我要带她回家！” 温妍一听，两道秀致的眉当即蹙起。 回家？那就是要离开B市！ “为什么要带我回家？”脑袋里飞快闪着各种可能的想法，“是不是您和爸爸说了我的事情，他回来了，所以他要您带我回去？” 温伯仲从小对温妍极为疼爱，也期望甚高，因此对他没见过却占了温妍清白并让她自毁前途的穆凡成见极深，若他知道她如今又和穆凡在一起，那么想拆散他们的可能性很大，而要韩雅舒强制把她带回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之前她在B市复读的时候，他就曾经试过强制带她回家，那时父女俩闹得极僵，各自坚持的父女关系一度降到冰点，所以她才需要兼职打工，因为温伯仲拒绝供她读B大的学费，也不给生活费，企图以经济封杀让她回头。 “如果只是爸爸不想让我和阿凡在一起要让我回去的话，我是不会走的！”温妍连连摇头，“阿凡再有一天就从美国回来了，你们要是一定要我回去，那我也要等他回来了再和他一起去见爸爸！” 她右手撑住门板，不肯让韩雅舒开门。 韩雅舒心焦，却一直镇定着，她心念一动，手按在温妍肩上，“妍妍，你外公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外婆下楼时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什么！那外婆现在怎么样了？”她从小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很亲近的。 “现在人在医院抢救，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温妍震惊地睁大眼，水雾一下子就蔓上来。 “你现在还要等他回来再跟我回去吗？” …… 柳阿姨被拒绝了跟随，温妍到了机场才想起来自己的证件是在市郊别墅里的，要跟韩雅舒说，韩雅舒却已经将两人的证件递了出去，要了最快起飞的航班机票。 “妈妈，您的手机借我，我给阿凡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她新买的手机落在了医院。 “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韩雅舒推着她往登机口疾走，“柳阿姨会告诉他的，我们赶紧登机。” 到S市机场是四个多小时后，暮色将起。 韩雅舒并没有带温妍出机场，反而推着她走向国际航站楼的候机厅。 温妍不懂了，外婆病危，她们应该一下飞机就赶往医院才对，怎么反而往国际候机厅走。 她扭回脑袋仰高去看韩雅舒，“妈妈，我们不是要赶去医院见外婆吗？！” “你外婆没事。” 没事？ “没事是指已经脱离危险还是……”她顿悟，心霎凉，“妈你骗我！” 她妈妈竟然编造外婆的生死骗她回来！ 韩雅舒默认，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她不愿，要将她带走，恐怕难。 她必须要把她带离B市，因为她再三思考后的坚决和搭档的出卖，那些潜伏的危险，已经开始了。 穆青云不会放过她的。 “你外公外婆去了奥地利，现在和你爷爷奶奶一块在北欧玩，你过去和他们汇合。”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我不去找爷爷奶奶他们，我要回B市！” 大厅响起了航班信息的广播，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站定在她们面前，外国男人朝韩雅舒颔首，“飞机要起飞了，该出发了。” 他说的是英语，标准的伦敦口音。 韩雅舒将温妍交给他，“拜托了，David。” “别这样说，舒，能帮到你我很荣幸。”David一手抓住温妍要转开的轮椅，一面张臂拥抱了一下韩雅舒，“我的朋友，保重。” 韩雅舒在温妍跟前蹲下，“David叔叔会送你去北欧……” “我不要！”她为什么总要被安排，之前是穆凡要把她送走，现在是她妈妈要将她送走！ “妍妍！听话！” “我不是三岁小孩，我有独立自主的决定权，妈妈你不能强制替我做决定，我现在要回B市！” 轮椅的推手牢牢地被David把在手里，温妍根本转不动轮子，而她也只有右手有力气能动。 她用英语低吼David，“请放开手！” “妍妍，就当妈妈求你，跟David走！”韩雅舒和温妍相似的眉眼里都是凝重的颜色，“妈妈执行了一个任务，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你去国外会安全一些，只有你和爸爸外公外婆都不在，妈妈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去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为什么你们要做有危险的事情的时候都要把我送得远远的？”穆凡是这样，现在韩雅舒也是这样，“就像我是一个会限制阻碍你们成功的累赘。”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爱你，怕你遭受伤害才想要你远离。”韩雅舒苦口婆心，她抚了抚温妍的脸颊，“妈妈拜托你了妍妍，走吧。” “妈……”温妍看到韩雅舒眼里极薄的水雾，“让我回B市吧，阿凡真的就要回来了，他可以保护我，说不定还能帮到您。” 傻孩子。 韩雅舒闭了闭眼，心里长长叹息。 她要对付的，就是穆家啊，是一座屹立多年不倒的，深不可测的山。 “妈妈要做的是他帮不了。”也不会帮的，何况，他如今自顾不暇，穆青云也暗中施力，不让齐家拖他陪葬却暂时耗着不让他出来。 温妍肚子里穆家血脉的孩子，在穆青云庞大长期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穆家倒了要再爬起来太难，可是怀一个穆家的孩子有多难？ 温妍却不知道此中种种，“您要对付的是谁？”她听莫筱说过穆家在B市乃至国内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是对付什么人什么事，韩雅舒竟然说连穆凡这个穆家人都帮不上忙。 “总之你必须跟David叔叔走，穆凡等你到了北欧再和他联系，让他过去找你或者怎样都行，你们要联系很方便！”韩雅舒咬牙，“David，快走吧！” David颔首。 温妍扯住韩雅舒，韩雅舒拿开她的手，“你要让妈妈跪下来求你走吗？” …… 直到航班起飞，韩雅舒才松了口气。 走出大厅，抬手要招出租车，靠停着的路虎鸣喇叭，车窗降下，露出驾驶位上张奕林俊俏明朗的脸庞。 “舒姨，好久不见。”张奕林笑得灿烂，一口白牙明晃晃，“我爸让我来接你。” 车子平稳地开出机场大道，中途张奕林绕到油站加油，他下车去买水，韩雅舒跟他一块下车，正买着单，韩雅舒瞥了一眼张奕林的车，忽而拽紧张奕林飞快地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张奕林不明所以，然而职业的警觉性和身体的高敏捷度让他反应灵敏，他和韩雅舒迅疾翻出油站小卖部另外出口的后围墙，刚跑几步，身后一股烫热的冲浪将飞扑开的二人掀翻在地，二人忍着急速翻起来，继续朝前飞奔。 身后不断传来爆炸的声音，热浪冲天。 第九十二章 晟哥，你是不是对那女人有意思（四千） B市。 审讯室。 穆凡斜斜靠着木椅椅背，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打开，叼了一根在嘴上，滑开打火机的盖子，青蓝的火焰凑近烟，他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缭绕着在眼前散开，略略模糊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然而一双眼睛更显深邃难测。 相比他从容自得的姿态，隔着一张桌子的小警员显然紧张多了。 审讯的任务是局长交代下来的，该问哪些问题，笔录如何写都早已定好，可穆凡徐徐缓缓的姿态却教人莫名感到压力巨大，但凡审过他一次的都不愿或者说不敢再去。怕一不小心得罪他，也怕得罪齐家偿。 齐家，还没倒呢。 于是，这前辈们不愿干的活就落到了新来的小警员身上撄。 小警员是个女孩子，自打穆凡进审讯室开始，心就加速跳个不停。 有些人天生自带气场，何况，那是一张足够英俊魅惑的脸。 小警员握笔的手擂起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那个，穆、穆少……” 声音弱弱，完全没有一点审讯警员该有的气场。 长指夹了烟抖了抖，烟灰落在地上。穆凡未掀眼皮，菲薄的唇微动，“刘局长打算继续耗到什么时候？” 低沉的嗓音凉漠，幽邃的眼底亦是冷冷漠漠的光辉。 刘局长是穆青云的人，从穆凡配合进来接受调查开始，每天有不同的人“审讯”他，但后面两天问的都是和第一天同样的问题，每天重复。 毕竟齐家未倒又闹得凶，装装样子还是需要的。 穆凡敷衍但还算配合，不过，他的耐心也就三四天，原本算着今天该回去，没成想竟又重复审讯，这就有点蹊跷了。 审讯室的白炽灯将光线不甚明亮的室内照得冰冷而惨白，穆凡喷吐出的烟圈缭绕着缓缓腾散，他在烟雾后掀了眼，幽邃的眸漠淡地睨向小警员。 “我的耐心有限。” 嗓音低低沉沉十分好听，却凉漠得毫无感情，甚至充满压迫感。 他在表达不满，也是在宣告。 小警员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站起身，白炽灯的光从头顶打在他身上，挺拔高大的身量投下的阴影有大半越过了桌面笼罩在小警员身上，小警员顿时有些发怵，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开口：“您、请……请您配、配合……” 穆凡闻所未闻一般，径自拉开审讯室的门。 “穆少！” “穆少，您不能走……” 长腿已经迈出去。 小警员跟在他后面，不敢去拉他也不敢挡到他前面，目光四处求助，整个警局里的前辈干看着，急的小警员眼冒泪花。 大步流星往外走的挺拔身影却突然停下来，而后侧身退后避开。 迎面挥来的梨木拐杖扑了空。 “刘局长，让一个杀人凶手来去自由！这就是你们警局办的好事和交代？”齐家老爷子仇视地目光剜着穆凡，老头子花白的胡子和拄着拐杖的手均颤颤巍巍。 齐老爷子高寿八十有八，膝下儿子众多，孙子却独齐宓一个，虽知齐宓性格阴郁性向偏颇，仍宠爱有加，但一颗独苗却因为穆凡而死，他发誓势必要将穆凡送去地下和齐宓作伴。 然今日一见，被忽悠得不轻。一时气血上涌，挥拐杖都有了力气。 刘局长跟在稍后一步，被点了名，上前，说起话像打太极和稀泥。齐老爷子气极，生满老人斑的脸通红，身体摇晃。 齐家老管家赶紧扶住他，齐老爷子点着手，摇着头，“好好好……太好了……” 他曾经一手提拔的人原来倒了穆青云那头，对着他两面三刀。 穆青云势力爬得越发深广，倪家归了中立，而原本中立的庄家却有站穆派的趋势，以势压势，齐家大不如前，他老头子要拉穆家人陪葬，虽有支持，上头亦说会给他交代，但就目前一见看来，说得再好听，下面的人两面三刀，大约也是拖着，说不定还不待他老头子闭眼蹬腿，他孙子的仇就不了了之！ 想到这些，齐老爷子心口都是悲凉。 齐家香火在齐宓这里已断，既然正常的方法无法奏效，倒不如就此射杀，复了孙儿死仇！ 齐老爷子年轻时也扛过枪打过战，虽已年迈，拔枪的动作依然利落。 他从跟随多年的警卫员腰间拔枪，枪口向着穆凡，二话不说扣扳机。 穆凡眉眼立沉，跳着躲开接连迸射的子弹。 齐家的人，都是疯子吧。 子弹耗尽，齐老爷子丢掉那块烂铁，颤着步子举着拐杖去追穆凡，穆凡闪避着躲开。 这种随时可能背气挂掉的老头子，若跟他起龃龉和肢体接触，万一老头子闭了气，那就麻烦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见温妍，他的孩子妈。 齐老爷子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追得气喘吁吁，瘦到颧骨突出的脸面色红得异常，却依然不肯放弃。 穆凡拢紧眉心不断避让，齐老爷子攒足力气将拐杖挥向他，他欲往后退开，后背却撞上了小警员，这小半秒的耽搁，那一棍子就要打到身上来，穆凡下意识抓住那根拐杖，然而还没使力，齐老爷子眼一翻，身子便晃了两下，而后就是直直倒下。 “快，叫救护车！” …… David定的是头等舱的机票，可是宽敞舒适的位置，温妍却怎么坐都不舒服，就像有时候觉得身上痒却说不出到底痒在哪个部位，但就是怎么抓都抓不到点。 她的左肩伤口隐隐泛疼，有时扯动一两下，她就会以手心虚罩一下，蹙眉忍过。 刚开始的这一段航途气流不是特别稳定，飞机略颠簸，再加上气压原因，温妍实在难受。 David早就发现她不适，所以飞机起飞之后查看了她的伤口，问了乘务员要新纱布等医药用品给她重新包扎过。他是一名骨外科医生。 飞机小小地颠了颠，温妍伤口又扯疼了，她蹙眉，David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按服务铃想叫乘务员再拿两个软垫，笑容亲切的乘务员当即就在面前，且手上已经拿着柔软的枕头。 乘务员帮着David将枕头给温妍垫在靠背，又将座椅调了角度，温妍这才觉得略略舒服一些。 “您的热水。”另一名乘务员端来一杯水，温妍以为是乘务员见她不适贴心倒来的，她颔首道谢。 她现在只盼着飞机快些到，她还没有给穆凡打电话。柳阿姨和莫谦陆雨菲都以为她外婆病危她妈妈才急着带她走，如果穆凡回来问起，他们顶多也只能告诉他她和妈妈回了S市。 端起水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既不温凉，也不烫口。 她将一整杯都喝尽，苍白的唇色红润些许。 闭眼小憩。 David将她身上盖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也闭目休息。 头等舱最后一排靠近过道的座位，剃着板寸头的男人放低手上的报纸，探着脖子看了看斜前方女人歪着的脑袋，从他的角度看去，还能看到她长长卷翘的睫毛，盖着眼睑。 嘴角极微地翘起点弧度。 旁边位置的男人也探头去看，而后靠回来，“晟哥……” 男人竖指在唇前，示意他小声。 阿伟大嗓门惯了，此刻别扭地压用气声，凑近男人耳边，问：“晟哥，你是不是对那娘们……噢不，对那女人有意思啊？” 先前在酒吧被金大棠追的时候他们就碰上过这个女人，后来底下兄弟们接了个绑架人的活，结果要绑架的人也是这个女人，徐子晟知道了，什么话都没说，阿伟从进道就跟着他，知道他是怒了，那天徐子晟亲自带人去，到了那栋别墅里，这个女人竟被其他人绑走了！ 当时徐子晟让他们把别墅里其他被捆着的人放了，自己驱车往回去找路上遇到的那辆红色卡宴，阿伟和几个心腹也追着他过去。 他们找到了废弃的工厂仓库，徐子晟避开耳目潜了进去，阿伟潜进去时那块巨大的吊板恰好朝女人砸去，徐子晟猛地就飞扑过去挡在了这个女人面前。 场面混乱，阿伟趁乱把徐子晟半搀半扛地拖走，警察太多，他们不能露面。 这个女人被送进医院抢救。徐子晟和她住同一家医院，深夜或天未亮人少的时候，他会偷偷去看她。 甚至现在，他们跟着她上了飞去不知道哪个鸟国的飞机，以及他悄悄请空姐给她拿软垫和热水。 这些，阿伟都跟着，看在眼里。 他在徐子晟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沉默关怀过一个女人，这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刀口舔血的徐子晟。 他以为，徐子晟是爱上这个女人了。 徐子晟没有答他，阿伟急了，“晟哥，这个女人除了长得漂亮，没什么好的，她有老公，还带球，她、她看起还很……很麻烦！” 徐子晟抬手把阿伟带着的鸭舌帽帽檐往下压，“学一学老九，嘴巴和眼睛都休息一下。” 老九是另外一边睡着觉的男人。 “……” “晟哥，你去哪？” 徐子晟站在过道看着他，声音压低，“去洗手间你也要跟？” 阿伟讪讪坐了回去。 老九旁边是个空位，阿伟起来坐到老九旁边，手肘顶了顶他，“你说，晟哥是不是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 老九皱眉想了想，“大概吧。” 阿伟抓了抓帽子，“我觉得那个女人不太好，你想啊，晟哥自从遇到她，好像就没顺过，我们和金大棠抢地盘输了，晟哥一身伤好不容易养好，为了救这个女人又伤了，现在还二话不说就跟着她买票上飞机，难道就扔下其他兄弟不要了？”他想了想，得出个结论，“我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灾星。” “你这神神叨叨的，娘们儿的。”老九调整了姿势，闭眼不想理他。 阿伟找不到共鸣，还被说娘们，郁闷得不行。 他还是得去找晟哥说说，毕竟总不能为了个女人抛家国弃兄弟啊。 正想着，刚刚撩开头等舱幕帘的男人步子缓缓退了回来，阿伟诧异，而后就见徐子晟双手举在头的两侧，随着他退步，穿着黑色特勤军用训练服，手上架着狙击枪的外国男人接连踏了进来。 总共进来三个持枪的外国人，为首的那个大胡子喊了一声，不知哪国语言，声气却狠厉地惊醒了头等舱的乘客们。 温妍扭头，一吓。 David按住她的手，比了比口型。 温妍看懂了那个单词，一个国际极端主义组织。 顿时，心脏一颤。 所有到口的尖叫都被枪管逼得卡在喉咙里，位置靠后的乘车都被要求起身退到靠前的两边，双手抱头蹲下。 那三个外国男人，有会说英语的。 温妍忍着疼双手抱头蹲下，David蹲在她左边，她前面是个高大的男人，挡住她大半个身子，她右手边是个金发的外国女人，眼眶潮湿嘴里不断小声地念着祷告词，祈祷上帝救救她。 而她，脑袋一片空白。 有点可笑，她妈妈想让她远离危险，但她大概命犯劫数，这种电视上才看得到的飞机被极端恐怖主义劫持的新闻事件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外国男人胸前的对讲机传来驾驶室的对话，机长被要求将飞机改航，在地中海东部的一个国家降落。 那是个战争难民/国。 温妍右手边的外国女人听到了，忍不住哭出来，大胡子外国人枪把对着她就怼下去，外国女人头破血流往温妍倒，温妍被她一撞，原本已经扯痛的伤口疼得她把嘴唇咬破，她没蹲稳，趄趔地跟着斜倒下。 大胡子外国人骂骂咧咧，抬手枪管就朝她砸过来。 下意识就闭紧眼，可是头忽然被人按进胸膛，她听到闷哼声和枪管砸在皮肉上钝钝的声音。 “David......”她以为是David，扒下抱住自己的手，一看，愣住。 是那个在酒吧撞上把她带走的男人。 “你为什么……” “我们又见面了我的天使。” “不许交谈！！！”大胡子暴戾地啐了一口，枪管猛力地砸在徐子晟背上。 温妍不敢说话了，手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大胡子和另外的同伴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两句，而后头等舱的所有人被要求转去经济舱。 他们像被驱赶的禽类，被圈到了一起，被人拿枪围着指着。 徐子晟被大胡子提了出去，蹲在她们面前，大胡子的枪抵在他后脑。 ---题外话---抱歉，工作太忙没时间写稿，昨天没更，今天多写五百字免费 第九十三章 遇难旅客名单上温妍赫然在列（五千） 温妍的心紧紧揪起。 生怕大胡子扳机一扣，他就死在眼前。 徐子晟抱头蹲着，眼神却在目所能及的各处打量，他目光往对面一群人里找老九和阿伟，然而触及，却看到好几双同样在打量的锐利眼睛，那几双眼睛的主人，都是体格强壮的男人，他们也在准备伺机而动。 大胡子的同伴拿起手机录像，掠过一圈胆战心惊抱头蹲着的人，再对着大胡子和徐子晟。 新闻播报过这样的事件，极端恐怖分子劫持人质，他们公布人质视频，要求某个国家交给天价赎金，大多时候是要求停止对他们“国/家”的轰炸攻击，而后便会公布人质“斩首”的屠戮视频，向各国宣告示威偿。 大胡子对着手机，嘴里念念有词。 温妍听不懂，但猜得出，他是在祷念教义，宣告他们所尊崇的信仰，以及，表明态度和释放人质的条件撄。 然而大胡子念完，却收起了对准徐子晟的狙击枪，背到后背，手上接过另外一人递来的砍刀。 所有人倒吸凉气。 刀尖指向温妍，温妍大气不敢出，大胡子叽咕了两句，刀尖便移向蹲在众人对面的徐子晟。 大胡子会英语的同伴翻译他的话。 温妍震惊地瞪大眼，瞳孔颤颤。 他们要公布“斩首”人质的视频，而徐子晟因为刚才护她的出格举动，将会成为被屠杀的第一个人。 一个引子。 蹲在人群里的阿伟和老九听不懂那群人说的话，但他们知道，徐子晟有危险，两人互相递了眼神。 阿伟剜了前面的女人一眼，心里暗骂，这女人果然是个灾星！ 大胡子的刀在徐子晟脖子上比了比，垂直角度。 砍刀高高扬起。 温妍瞳孔不断缩到一点，心脏悬到嗓子眼。 “No……” 她的呼声一半都被突如其来的混乱淹没。 徐子晟敏捷地窜起抢夺大胡子的砍刀，并借力攀高踢歪了其中一人的枪口，他带着大胡子向温妍相反的方向倒。 他窜起的同时阿伟和老九以及好几个体格健硕的男人都紧跟而起，各自缠住了持枪的恐怖主义分子。 子弹乱射，机舱里原本蹲成一团的乘客恐吓尖叫，抱头四散，恐惧到了极点。 温妍被David按着躲在了座椅下，她看得到扭打纠缠的脚，有人被子弹射中，倒在地上，面容痛苦。 尖叫此起彼伏。 肩膀很痛，然而所有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大脑，身体发凉四肢僵硬颤抖，脸上却很热，心跳鼓在耳膜边，是恐惧的声音。 没有人不害怕。 徐子晟抢到了大胡子的枪，枪口射中了大胡子的脖子，他来不及揩掉嘴上的血，返身架着枪向舱口连射。 看管他们的有六个人，驾驶室还有几个，未知。 那几个和他们一起出头对抗的男人身手十分了得，也狠，阿伟和老九对付的那两个，都是被他们直接扭断了颈项。 被解决的六个人的枪都到了徐子晟他们手上，机舱里有乘客喜极而泣，徐子晟摆手示意乘客们躲到两边座椅后。 对讲机里不断响着控制飞机驾驶室的人的声音，他贴着舱口边沿，和阿伟老九以及那几个男人打了眼神后，枪管伸出去挑开舱口分隔的幕布。 两具穿特勤服的尸体躺在地上。 他挑出那两人身上的枪，朝后审度了两秒，走到温妍和David旁边。 “拿着。” 温妍已经被David拉了起来，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状态，那炳长步枪递来的时候，颤着手接过。 “别怕。”经历过一场生死争斗，他的嗓音依然冷清镇定，“如果这些人里有人没死透醒来，扣扳机，开枪。” 他指了指扳机，温妍眨了眨眼，才晃过神一般，而后用英语复述他的话给David。 “我去驾驶舱。” “老九留在这里。” 温妍空空如也的脑袋只有他小心前进的背影。 她到底，在经历什么？ 驾驶舱从里面反锁了，徐子晟透过高处的玻璃视窗，看见一个穿特勤服的男人在操作盘上复杂的各种按键。目光往下，机长和副机长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应该是晕了或者死了。 “砰砰砰！” 他拿枪把去砸玻璃。 操作飞机盘的那个男人转过身，不知高喊了一句什么。 徐子晟只看到他夸张的嘴型以及大笑，而后就见他推高了其中一个按键，飞机突然上升飞行。 眼神一沉，他急推阿伟，“回去找找有没有懂飞机驾驶的人！快去！” 又抓住其中一个和他们一同对抗恐怖分子的男人，“找东西来开这个门！” 他自己抬腿去踹。 飞机以极快的速度在升高，机身因为气流颠簸晃悠，飞机里的人东倒西歪。 阿伟还没冲到经济舱后部去，就被猛灌的强风阻断了脚步。 紧急舱门被打开了。 方才一同对抗恐怖分子的体格健硕的男人中的三个后背背着降落伞包在靠近舱门，最前的那个胸前还绑着一个人，长头发被强风吹得拍在脸上，衣着却看得出是温妍。 阿伟爆句粗口，这都叫什么事！ 返身往回跑。 温妍被牢牢缚在男人身前，强猛的寒风像要扫刮去她的皮肉，云雾从面上眼前穿过，她在乱舞的发丝里望见黑暗里的万丈高空，一颗心几乎跳停。 从这里跳下去，会死吧。 她扒住舱门，左边肩膀血早已经渗出大片。 她不知道这些男人是不是她妈妈得罪的人派来的，但她知道，她不想死！ 她肚子里还有和心爱的男人孕育的孩子，齐宓死了，他和倪家都说清楚了，他要做的事情都解决了，穆青云开始接纳她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飞机因为舱门的打开晃荡得更厉害。 温妍扒着舱门的手被强行拿开，她的身体被腾出了飞机外，腿就荡在云端。 男人曲腿。 徐子晟冲出来，男人带着温妍恰好跳了出去。 “啊！！！！！” 响扯云空的尖叫。 耳边仿佛有尖叫的回音，穆凡心脏突然揪扯了一下，烦躁的感觉霎时达到顶点。 他单手拍桌而起，不发一言就要往外走。 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不适感，他觉得自己亟需见到温妍。 身后的警察将他按住，他甩肩，深邃如镌的眉眼间满是躁戾，微侧首对审讯室里的人道：“你们可以选择用枪毙来留住我。” 审讯室里两名警长面面相觑。 穆凡刚打开门，莫谦在门口等着，他微诧异，“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莫谦神色凝重，“剩下的交给小双和律师，先走吧。” 穆凡颔首，大步流星。 他一只手打着石膏，拉开莫谦的吉普副驾车门，坐进去却发现后座还做着陆雨菲莫筱和晋桉三个人。 眉心微拢，这三个人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你们也去医院？” 晚上十二点了，他以为这三个人还要去医院看温妍。 他本来今天就要回去的，结果下午齐家老爷子闹了一遭，老头子抢救无效，死了，他便又被拘住了，事情够麻烦的。 莫谦启动了车子，车速有些快，他边开车便道：“今天早上温妍被她妈带回S市了。” 穆凡眼神一凝，这件事他还不知道，“为什么？” “说是她外婆病危。” “那现在外婆人怎么样了？”他和温妍结了婚，她的外婆，自然他也该称外婆。 莫谦答非所问，“按理她们下午就该到S市了，但温妍手机没带，她妈妈也联系不上，小双打电话一一去S市各个医院查了，S市没有一家医院接收过温妍的外婆，她外婆病危这件事可能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她妈妈把她骗回了S市，而现在她失踪了？”穆凡眉心紧拢在一起，声线紧绷。 “嗯，我已经让S市的朋友帮忙在查了……”莫谦话音未落，手机就响起，他按下耳机，“查到了吗？” 车内四人都屏息等着莫谦收线。 莫谦挂了电话，不等穆凡问，“查到了，她到了S市后坐了去瑞典的飞机，和一个外国男人一起。” 穆凡心微沉，她怀着孩子还受了伤，竟然没有和他说就去了瑞典，“那个外国男人什么身份？” 他边打开软件定机票边沉声问。 “好像是她妈妈的朋友。” 心略略放了些，“你的车还能爬得再慢一点吗？” 莫谦看了眼迈表，踩油门。 凌晨的机场大厅客流稀疏许多，穆凡刚打出机票，就听见陆雨菲掺着惊恐的飘忽声问莫谦，“温妍她坐的是哪一个航班？” 她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没有拿手机的手揪住了莫谦的外套一角。 “不清楚。” “你快点打电话去问！快！！！”陆雨菲着急地催促，眼里攒出水汽。 莫谦不明所以，但还是拨了电话去问，“她乘坐的航班信息发给我一份，嗯，现在。” 微信提示消息，莫谦点开图片，陆雨菲凑近去看。 微信提示消息，莫谦点开图片，陆雨菲凑近去看。 “SH770……” 陆雨菲反复对比三次，忽的捂住了嘴，手机掉在地上。 莫筱诧异，她弯腰捡起陆雨菲的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她扫了一眼，眉头渐渐锁住。 屏幕上是黑色大字的新闻标题—— 震惊！S航SH770航班失联！ “20××年3月10日凌晨1点20分，S航航空公司称一架载有182人的波音777－200飞机与管制中心失去联系，该飞机航班号为SH770，原定由S市飞往斯德哥尔摩……” “哥，小妍妍坐的是是哪个航班……” 莫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SH770。” “这个航班有什么问题？”晋桉问。 莫筱将陆雨菲的手机举起来给他们看，“新闻说，她乘坐的航班失联了……” 穆凡挺拔的身子僵硬在原地，“你说什么？” 他面无表情，好像听不懂莫筱的话。 莫筱哽了一下，“她乘坐的航班SH770，失联了……” 手机上的新闻页面被摆到他眼前，一起的，还有莫谦手机里的微信图片。 “呵……” 穆凡眼珠来回在两个屏幕之间转，良久，他扯了扯唇，看向莫谦，“你的航班信息搞错了。” 转身，他大步流星向登机口走去，手中的机票却被捏到皱得不成样子。 …… 20××年3月10日9时，S航航空公司公布了失联飞机旅客名单，温妍赫然在列。 各国均耗费大量资源投入到搜寻工作中。 穆凡调用了私人直升机，沿着SH770预计航线搜寻。 2小时……8小时……24小时……37小时…… 他赤红的眼布满血丝，满脸胡茬地跟着飞机，不吃不喝，不眠不睡。 第四天下午两点十八分，S航空公司公布消息，航班号为SH770的飞机残骸在阿尔泰山脉西北部被发现，失联飞机SH770确定坠毁，机组工作人员及机上旅客全部遇难。 穆凡的私人直升机在飞机坠毁地点附近降落。 四天未眠水米未尽的男人眼眶凹陷颧骨突出，他身上春装的西装皱皱巴巴，皮鞋踩进雪地里，一脚出来，鞋没了，脚上只剩袜子，他却毫无所觉，一脚一脚走到飞机机身残骸边，没有打石膏的手就着打了石膏那只，两只手，一抔一抔地捧开埋着机身残骸的雪。 呵气结冰，身体僵冻到毫无知觉，而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抔开雪的动作，面无表情。 莫谦拿大衣去裹他，被推开，他提他衣领，对着他毫无生气的眼睛却咆哮不出来，声音带哽，“她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她会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那张菲薄性感的唇严重干裂起皮，动了动，低沉好听的嗓音粗粝难听，“谦子，我想去陪她。” 她一个人会害怕。 …… 与M国交界的边境之城Y市。 干季中难得的几天雨天，雨水细细砸在植被密麻的森林，顺着高大乔木的叶子滴下来，慢慢地润透覆盖腐烂树叶的地面。 林中深处立着陈旧简陋的木屋，木板因为雨水的关系颜色深暗，靠近地表的下半截长满青苔和蘑菇，不时有各类虫子和蜈蚣逡过。 屋里断断续续传出甩东西的声音，男人的低骂或大笑。 木屋顶上破了小洞，屋外被乔木筛选剩下的微弱的光线从小洞口透进来，照在屋里木板桌的纸牌上，一张小鬼牌甩在那堆纸牌上，围着桌子的三个男人中的一个振奋欢呼。 他赢牌了。 赌注是一天的指挥权。 赢牌的男人看了眼角落里地上缩成一团的女人，以及吊在半空的男人，狞笑起来。 “你去抓桶蛇来。”赢牌的男人指挥另两个中的一个。 “抓来干什么？” “不能玩女人，那就玩蛇呗。” 不用半天时间，弄来了一桶蛇，赢牌的男人提着桶走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女人旁边，拿脚踢她，“喂！醒醒！” 温妍身上捆着绳子，却依然把自己缩成虾米。 左肩上的伤口血迹干涸，贴身的衣服黏在了上面，她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整个人有些脏兮兮的，头发亦是一缕一缕，粘着脸。 她听到声音，不想理会，那人踢她的力道就大了。 闷哼一声，她抬了眼皮。 黑漆漆的一桶东西就朝她脸上倾倒下来。 滑腻凉意的触感，恶心的腥味。吐着信子的蛇在她脸上身体上蠕动。 头皮阵阵发麻，身体抖如筛糠，却不敢发声，也不敢动弹。 那种滑腻的触感绕过她的脖子，钻向她的衣领，有的缠到她血迹干涸的肩膀，有的顺着腿爬…… 耳边都是“嘶嘶”声和狞笑，恐惧翻涌在喉咙口，变成压抑而细弱的无助呜咽。 第九十四章 渴望渐渐爬满身体，她在地上挣扭，幻觉丛生 三个男人退开在一旁，欣赏着被群蛇缠绕逡巡的女人瑟瑟发抖的样子，深山老林处看守的几天日子终于找到打牌之外的乐趣。 这三个人并不是带着温妍从飞机上跳下的男人，带她跳伞的那三个在降落的地方一路将她转移带到了这个地方，交给了现在的这几个男人。 原本看守的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对她起了歹心，后来被带她跳伞的那个男人击毙了，温妍现在身上衣服之所以破烂，就是被击毙的那个撕坏的。 如今露出的肌肤，时不时滑过蠕动的凉腻，令她肝胆俱寒。 这些人背后的人就是妈妈得罪的人吧？那个人到底是谁？妈妈又是如何得罪了那个人才会让她和爸爸遭遇现在这样的境地？她妈妈，她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现在又怎么样了？穆凡从美国回来了吗？他知道她失踪了吗？他会不会以为她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吗？还有那个叫徐子晟的男人如何了…撄…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不断地闪在脑海里，然而她一个都无法得知答案。 鼻息间难忍地溢出泣腔，温妍死死闭紧的眼睛眼角渗出滚烫的水汽偿。 被眼泪触到的蛇突然快速滑动起来，温妍手背一痛，牙齿咬破了唇内软肉，却有小蛇绕过她耳郭，温妍只觉得耳朵里要钻进东西，所有强忍的恐惧霎时到达爆破的临界点。 她闭紧眼拼命晃脑袋，甩掉了耳边的东西，可动作却惊动了身上绕着的蛇，身上许多处地方都被勒得越来越紧，有些肌肤有刺痛，是蛇咬了她。 脖子亦被绕着勒住，呼吸慢慢变得困难，死闭的嘴因为空气的缺少张开缝隙，温妍哽着气哭起来。 叫喊着。 在地上，蛇堆间。 打滚。 被用绳子捆缚吊在她上空的男人“唔唔”地挣扎，眼眶落出的水砸在温妍身上。 那是温伯仲，恨不得代替她去受目前这份罪的，她的父亲。 温伯仲是在乐团演出结束赶去机场的路上被抓来的，比温妍还要早到Y市。 “喂，你抓的这些蛇有毒没毒？”赢牌的那人问抓蛇来的那个。 人质可以玩/虐，但不能死，死了就没意义了。 “一个窝里抓的，没毒。”抓蛇的那个走上前几步，掐住绕在温妍脖子上的蛇的头，解出来丢开，“我知道轻重。” “那就由着吧，只要别死了就好。” “来来来。”赢牌的人走回木板桌，拾了纸牌继续洗牌，“再打几局。” “打什么，天天打牌无聊死了，还不如抽点。”其中一人道。 “让你看着人你抽大烟，你是不想活了吧？” Y市是边境城市，军/火走/私和毒/品交易很猖獗。 “怕什么？给他们也整点不就好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木屋仅有的一盏小灯泡发着昏黄黯淡的光，和着林外鸟鸣兽叫。 阴恐。 Y市昼夜温差大，晨间夜晚比之中午，温度至少降了十几度。 缠着温妍的蛇行动滞缓，基本不爬行了，温妍却依然抖如筛糠。 冷。 外头还在下雨，滴滴答答，寒意和湿气从地上渗出来。 “吱呀”一声，木屋的门从外被推开，下午时说要抽大烟的男人回来了。 “弄到了吗？”另两个人凑上去。 “必须的，喏，拿去，我先给小娘们弄点，让她也感受感受快活似神仙的滋味哈哈。” 那人朝她走来，拿着针管蹲在她身边，温妍扭着身体想往后缩。 她绝对不要，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一旦沾染毒/品，一辈子都休想戒掉！而且那些针管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菌落滋生，患上无法治愈的传染病的几率极高。 “不……不要！” 根本由不得她，针管扎进手臂。 渴望渐渐爬满身体，她在地上挣扭，幻觉丛生。 “阿凡……阿凡……” “靠，你给我大烟给她溜冰？”赢牌的人不满。 “溜冰没有几天解不了，你是想靠弄死这一个女人解决还是想上头打电话来的时候嗨到不能自拔？” 赢牌的人不说话了，开始抽大烟，“给那男人也溜一溜呗？” “溜男人有啥好，溜女人还能听听声。” 屋内一阵淫/笑。 拿大烟回来的男人刚点火，手机就响了，其他两人立即噤声，只见接电话的男人应了两句是，而后走到温妍身边，将电话凑近她嘴边，“喂，吱个声给你老/母。” “……阿凡……” 温妍陷在幻觉里，根本听不到别人说的话。 那男人提她两脚，她哼了哼，男人把电话拿开，站起来，扯掉温伯仲嘴巴里塞的布，手从腰间拔出刀，随意地在温伯仲手臂一扎。 “啊！！！” 痛叫立即透过听筒传到电话另一端。 韩雅舒心脏狠狠揪住，握着手机的骨节咯吱响，“穆青云！！！” 电话那端报出了时间地点。 “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中气十足的声音轻易地让人联想到那张威严的面孔。 S市。 “晟哥，我们根本不知道带走那个女人的是什么人，这样胡乱地打听根本没用，而且，那女人跟有老公有孩子也不是你的谁，我们就别管了吧！”阿伟跟在徐子晟身后不停念叨，“晟哥！” “我没让你跟着，你和老九可以先回去。” 徐子晟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阿伟和老九连忙也跟上车。 徐子晟的目光看向后视镜里的两人，老九表态，“晟哥，你做什么我都跟着。” 阿伟闷声不说话，徐子晟发动车子。 阿伟和老九跟他最久，他一向不摆架子，三人一起时由他开车也是常有的事，何况此时阿伟和老九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徐子晟将导航目的地设为S市警局，他让人打听了温妍的背景，也打听了韩雅舒的踪迹，韩雅舒在S市，现在在警局。 飞机坠毁前他带着阿伟和老九抢到了带温妍跳伞的那三人的同伙的逃生伞，不过他们跳伞的时间和温妍跳时隔了一点时间，降落的地点就差远了。 阿伟和老九先后找了过来，那时徐子晟在自己附近几里的地方已经找了遍，没有发现温妍的痕迹，于是根据大概方位往回，后来便回了S市。 新闻在播报飞机坠毁的消息，据说整架飞机无人生还。 只怕，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车子到S市警局门口，韩雅舒正好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男人，张奕林和他的父亲张正清。 韩雅舒站在车边，“正清，你和奕林就别去了，卷进我的事情对你们会很不利。” 张正清还没开腔，张奕林就开口了，“舒姨，难道你要我和我爸任由你独自去冒险救妍妍和叔叔？这不可能！” “走吧。”张正清拉开车门，“既然不能让警局处理，那多个人多份力量，你一个人就算救得了两个，也很难安全带回来。” 韩雅舒咬唇，微一沉凝，“我只怕我这一去，也回不来，不想拖累你们父子。” “这么多年朋友，说的什么话，妍妍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我半个女儿，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没有作为！” “舒姨，我的妹妹，我当然要去救。”张奕林也表态。 心里沉甸甸，韩雅舒长叹口气，“也罢，走吧。” “韩雅舒女士。” 身后响起冷清的嗓音，韩雅舒转身，剃着板寸头五官硬气的男人冲她点头。 “你是？” 徐子晟见她警惕神色，“我叫徐子晟，是温妍的朋友，”他自我介绍，连带着阿伟和老九，“他们是我的兄弟，阿伟和老九。” 韩雅舒并未放松警惕，他又道：“飞机失事，但她还活着。” 韩雅舒脸上没有惊讶，徐子晟心里便有底了。 “我和她同在一班飞机，亲眼看着她被人带着从飞机上跳下去，我也跟着跳了，但不降落在一个地方，找不到她。” 韩雅舒半信半疑，“你怎么证明？” “我没办法证明。”徐子晟很直白，“我只能告诉您，温妍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曾经救过我。” “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被什么人带走，但我想救她，我想您应该知道她在哪。” “你的意思是……” 徐子晟略一颔首，“嗯，我底下有不少兄弟，我想，您应该会需要帮手。” 第九十五章 法庭上，他粗粝的嗓音平静无波，“是我杀的。” 徐子晟让阿伟和老九回去带人，他自己跟韩雅舒和张家父子先去Y市。 去往机场的路上徐子晟将飞机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清冷犀利的目光便从后视镜里看住韩雅舒。 他坐在副驾，韩雅舒在后座，开车的是张奕林。 徐子晟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张家父子亦是同样。 他们都只知道温妍和温伯仲处在危险中，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而他们将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韩雅舒明白，有些事情得和他们说清楚偿。 “去年年初，我和搭档分到任务——跟随探访记录Y市陆军第1×师作战部队现代风貌，军/里要出纪录片，所以需要我们呆一年左右。这一年空暇的时间我会到Y市各处转。年底的时候，我在Y市和M国相邻的深林里发现了一个用来储备走/私/军/火的仓库，并且恰好，***到了不该拍的人。” 所以他们要对付的，就是这个不该拍的人。 “这人是谁？”张正清问。 韩雅舒沉默了一会，“一个权势深广的人。” “您要举报，于是他让人抓了温妍和她父亲，要挟您交出拍到的东西。”徐子晟猜到她是顾虑他们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日后会遭来不测，跳开问题说出结果。 “是的。” 穆青云原本是要招安她的，利用她作为母亲的身份，但职业道德和一个正义公/民的责任感让她无法立即答应，后来有齐家的人来找她，便乱了。她并没有将东西交给齐家的人，然而穆青云不信，他的谨慎性决定置她于死地。 人证物证具毁，威胁将不复存在。 “舒姨，那东西呢？” “我把内容分解成了三个部分，分开藏起来了，现在身上带的是分解前拷贝的。”韩雅舒苦笑，“恐怕东西交出去，他也不会放过我们一家，还有你们。” “是我连累了伯仲和妍妍，连累了你们，我死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们能活着，如果能救，先救妍妍。” 车内凝重的沉默似乎将车胎都压得扁了些，良久，徐子晟开腔，“穆家权势很大，为什么不告诉穆凡，他的身份，能做很多。” 穆凡确实能做很多，可他能亲手推翻穆家，将自己的父亲置之死地么？ 韩雅舒不敢想。 “他现在，自顾不暇。” B市，法庭。 穆凡坐在被告席，本该撑得饱满的合体西装松松垮垮，凹陷的眼窝显得颧骨凸出明显，那双幽邃漆黑总是叫人琢磨不透的眸子，此刻一眼，任谁都看得到平静无波的死气沉沉。 如果说重新和温妍在一起的前六年他活得行尸走肉，那么现在的穆凡，神形灰败，了无生机。 原告是齐家。 双方律师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穆凡连眼珠都未动一下，放在腿上的手掌心笼在一起，里头剩下一半的女士指环被掌心包裹着，和他手中的温度，一般凉。 听审席。 齐家的，穆家二老和安瑾瑜，晋桉，陆雨菲，莫筱以及莫谦都在，还有到场的，其他家的人，媒体被拒之门外。 有人无谓看热闹，齐家人阴测、义愤填膺有之，剩下莫谦众人，急如热锅蚂蚁。 穆凡的辩护律师提交了法医鉴定证明，并开始新一轮的辩护，辩护词再度激起齐家人的不满，场面又吵闹起来。 法官敲板，“肃静。” 一直无声无息的被告席，穆凡皲裂的唇瓣微动，“是我。” 往昔低沉好听的嗓音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粗粝难闻，却让整个法庭重归安静。 莫谦想到那日在阿尔泰山找到飞机残骸，穆凡跪在雪里被他提着衣领，赤红眼睛却平静地对他说：“谦子，我想去陪她。” 他说完那句话就不再吭声了，后来意外地在雪里找到了半枚女士指环，他整个人，完全死寂。 莫谦不由站起来，急喊：“小凡！别乱来！” 穆凡没有看莫谦，他用粗粝的嗓音道：“人是我杀的。” 穆家二老和安瑾瑜，莫筱等人大惊失色。 他磨砺着掌心里的指环，陈述的语气平静无波，“齐宓是我杀的，齐老爷子也是我杀的，我认罪。” Y市，深林木屋。 温妍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瘦巴巴，身体依旧难受极了，神识却恢复一些，喉咙却再也喃喃不出声音。 经过两天，温伯仲手臂上的伤口早就不滴血了，原本滴下的那些干涸后，将温妍凌乱的诸多发丝都黏在了向上的半边脸上。 这天午后，看守他们的男人接了电话，温伯仲被解下来，奄奄一息的父女二人被拖着出了木屋，押上车。 一路颠簸，不知多久车子才停下。 车门打开，两人被丢了出车子。沙面的石子擦过脸皮，狼狈不堪的人再添新伤。 望远镜后的人眉头深揪，心脏紧跟着一扯。 温妍和温伯仲衣衫破破烂烂满身是血倒在沙地上的样子比之难民，更过。 就像一只残忍的手要狠狠捏碎心脏，韩雅舒咬紧唇瓣，口腔弥漫开血腥味道，她在车边，隔着距离向持枪对准温家父女的人喊话：“放人！” “东西呢？”和她对话的人耳朵带着无限耳机。 韩雅舒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一个银色的U盘，“在这。” “丢在你前面五米的地上！” “那人也要向我移近五米。” “没有验货之前，你没有谈判的权利。” 毫无预兆的一枪打在温伯仲腿上，韩雅舒几乎咬碎一口牙，却只好照着对方的要求做。 对方的人捡走了U盘，验证的过程对韩雅舒来说漫长而难熬，藏在韩雅舒车子后尾箱的张奕林，隐在稍远丛林后的张正清等人，每个人的神经都在悄然绷紧。 谁都无法确定，对方的计算机水平，到哪一步。 温妍昏涨的视线里半边砂砾起伏的地面，半边望到韩雅舒车轮前套着黑色短靴的腿。 妈妈说要她远离危险，可是每一次，她都逃不开。 身上痛到麻木，只有小腹的抽痛尚算明显，宝宝不知道还在不在，就算在，大概跟她现在的感觉一样。 快要死了吧。 穆凡应该以为，她和孩子都已经死了吧。 眼睛酸胀，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目光直直望着韩雅舒的短靴。 车底盘下却有东西动了动，温妍眼珠微动，目光稍移。 韩雅舒的车底盘下附着个人，看不清五官，却有亮晶晶的视线锁着她。 是谁？ 她微微涣散的瞳孔一错不错看住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身后突然传来小型爆炸的声响，立即枪声四起。 温妍看见附在车地盘的男人掉在地面从车底滚了出来，是徐子晟。 徐子晟和韩雅舒边惊险地避着子弹边朝她和温伯仲的方向跑来。 连发的子弹溅起地面的砂砾。 生命是脆弱的，也是坚韧的，当眼前升起希望，再渺茫也能撑起一个人的求生意识。 温妍用尽全力地扭着身体要朝韩雅舒他们的方向滚去，她靠近一点，他们就更容易一点。 她滚了一圈才能侧脸去看原本摔在自己身后的温伯仲，“……爸爸……” “妍妍！！！小……伯仲！！！” 韩雅舒惊恐的声音在枪响里回荡。 温妍瞳孔睁到不能再大了，漆黑的瞳仁映着压在自己身上，近在咫尺的父亲脏兮兮的脸，那张脸的眼睛亦是瞪圆。 温伯仲脖子间喷涌的鲜血洒了她满脸。 “……爸……” 那颗支撑不住的头颅低垂了，下巴砸在她额头，汨汨不断的鲜血糊住她。 眼泪混着血，鲜红如火。 不知击溃了什么。 “带她走！！！” 压在她身上的人被翻开，她被徐子晟抱了起来，往回跑。 身后，韩雅舒身前拖抱着温伯仲亦在后退，就算是死亡的躯壳，她也不会让爱人葬尸山野。 “快！！！” “上车！！！” 温妍被抱上了车，韩雅舒拖着温伯仲在张正清等人的掩护下也到了车边。 张奕林早已发动车子，发动机轰鸣，车轮摩擦着地面，他只待人都上车就飞驰而出。 韩雅舒将温伯仲的尸体往车里塞，温妍身上捆缚的绳子不知几时松了，她颤着手要去帮忙拽父亲，却突然有小股鲜血喷溅进来。 瞳孔陡缩，不敢置信。 面向车里的韩雅舒，额间破开血窟窿。 第九十六章 我要去找他，问他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咪（六千） “滴……” ICU病房，生命仪显示的电波突滑出直线。 值班室警报大响，医生，推着仪器的护士疾风穿过走廊。 “心跳骤停……除颤仪准备……能量200……离床！” 床上的人身上插满管子，破败的身体被吸起又重重跌回偿。 反复。 黑衫的男人沉凝的目光在闭紧的眼和生命仪间逡巡，模样镇定，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安着的心悬得多高撄。 “能量250……300……离床!” 除颤仪被放下，医生拿出手电筒，伸向无声无息躺着的人眼睛的手倏地被猛拽住。 黑衫的男人揪住纸片般的女人，赤红双眼，“温妍，你不能死！听到没有！” “你爸妈死得多惨你亲眼目睹，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把你们一家害成这样？不想报仇吗？” “你给我听好，活着，再难也要活着，你要报仇，父母血仇不报你怎么敢死？你死了，孩子也活不了，你忍心带他（她）一起死吗？” “活下来！温妍，活下来！” 男人把她放下，清冷的嗓音仿佛霜冻过，让人发颤，“继续！不管用什么办法，给我救活她！” …… 四年后。 维也纳一处远离民居的宅邸。 清晨的阳光洒在环绕的繁花绿植上，晶莹的露珠折射出点点剔透的光。 屋内二楼走廊有脚丫奔跑而过的声音，“蹬蹬蹬”的响声停在左侧的房门前。 一颗小脑袋探进去，圆溜溜澄亮亮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定在了床上拱起的一团上。 “嘿嘿。”一口没长齐的小白牙。 小脑袋的主人猫着腰蹑手蹑脚溜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蒙住脑袋，而后手脚并用地爬啊爬，钻啊钻。 温妍自门还没打开就听到门外的动静醒了过来，她脑袋微离开枕头去看床尾，那里一双小脚丫刚刚收进了被子里。 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她躺回去，假装闭眼睡觉。 被子里的小人在她身上拱啊拱，终于找到方向钻出了小脑袋。 “嘿嘿。” 一双软软的小手分别捂住温妍两眼。 “猜猜我是谁？”自以为不露痕迹的变音小奶腔。 温妍心里好笑，继续假装睡觉。 等了一小会，听见小奶腔的调调急了，“妈咪醒醒，起来猜猜我是谁？” 温妍配合地假装伸懒腰，又装出害怕腔，“哎呀，是谁把我眼睛蒙住了？” “嘿嘿，是我呀！”小奶音嘿嘿笑着就主动把小手拿开了，冲着温妍展露天真灿烂的笑颜。 “妈咪小懒猪该起床了。” 温妍摸了摸孩子滑嫩的脸蛋，一颗心都是暖融融的柔情。 孩子肉肉的小脸，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挺挺的鼻梁和称不上薄的唇瓣，可爱的男孩子模样，却看不出和他相像的痕迹。 可没错，这是她千辛万苦想尽办法生下的孩子。 “刷牙洗脸了吗宝宝？”她柔声问。 孩子小名就叫宝宝，取自宝贝的宝，也是珍宝的宝。 宝宝小鸡啄米点头，小奶音脆脆的，“洗了，妈咪我告诉你，我刚刚主动吃完了很大一碟早餐，然后还和阿伟叔叔一起给Vansi洗了香喷喷的澡，我是不是很乖？” Vansi是宝宝养的雪纳瑞。 宝宝没长齐的小白牙明晃晃，圆溜溜的眼睛里满含期待温妍的肯定。 温妍当然秒懂，每次宝宝邀功似地讲完自己的乖乖“事迹”，就是要奖励了。 “今天想要什么奖励？” “嘿嘿，不要奖励。”宝宝抱住温妍的脖子，眼珠转了转，“但我有一个小心愿。” 温妍笑，这是变着法要更多呢。 “告诉妈妈是什么小心愿？” “阿伟叔叔说妈咪和子晟要回国，宝宝也要跟妈咪子晟回国。”小手捧住温妍的脸，“妈咪，你能实现宝宝这个小愿望吗？” “不能。” 温妍还未开口，男人清冷的嗓音替她作了回答。 徐子晟迈步到床边，单手将抱住温妍的宝宝从被子里提溜出来。 宝宝小手小脚一边扑腾，一边假哭喊救命，“妈咪救我，子晟要家暴宝宝啦！” 小奶腔嘤嘤嘤被隔绝在门外，温妍已经习惯，笑了笑，掀被下床去洗漱。 门外一大一小面对面，假哭的某宝宝捂眼的小手悄悄分出一条缝，圆溜溜的眼睛从那条缝里去看徐子晟。 徐子晟双手环在胸前，硬气耐看的五官因为总是泛着清冷的眸子而显得冷冷，但此时居高临下看着宝宝的眼里却蓄着一点笑，好整以暇的笑。 宝宝讪讪地放下手背到身后，也不装哭了，嘿嘿地冲着徐子晟笑。 “穆深珩，我有没有说过早上八点钟之前不要吵醒你妈妈？” 宝宝大名穆深珩。 温妍这几年睡眠质量极差，经常失眠，有时睡了，然而一有点声响就容易惊醒，所以徐子晟选了这栋远离民居的房子，也不准任何人在她睡眠的时间里去吵她，宝宝一直以来也是自己睡一间房。 “我错了，不该时间没到就打扰妈咪睡觉。”宝宝抱住徐子晟小腿，仰头眨巴眼，“你能原谅我吗？晟晟。” 宝宝刚会说话那会叫过徐子晟爸爸，后来大了知道徐子晟不是自己的爸爸，就改口了，但他也不叫他叔叔，反而学着温妍叫他子晟，做错事了便像现在，眨巴眼装可怜叫他晟晟。 这鬼精灵。 徐子晟捏捏宝宝肉肉的小脸，“再有下次，就……” “我知道，再有下次就把我屁股打开花。” “就把Vansi送给Julia养。” Julia是徐子晟一个生意伙伴的女儿，比宝宝大一岁，曾经跟父亲来过奥地利，很喜欢宝宝的小狗Vansi。 宝宝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不可以！Vansi是我的好朋友，才不可以给Julia。” 而且Julia家在意大利，意大利好远的。 “那你就乖一点。” 宝宝撅着嘴点头点到一半，想起什么，“子晟。” “什么事？” 宝宝肉肉的脸上两道小眉毛纠结地扭在一起，“要是，要是我每天都很乖很乖，然后我把Vansi也送给Julia，我能不能跟你还有妈咪一起回中国？” 小人儿语气很认真。 徐子晟蹲下来，“你为什么想回中国？” “因为宝宝不想和妈咪还有晟晟分开。” “还有呢？” “没有了啊。” “深珩，说实话。” 宝宝看着徐子晟清冷的眼，纠结了一会，“因为阿伟叔叔说，我爸爸在中国。”小人儿垂下脑袋，沮丧难过的样子，“我想找到他，我要问他，他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咪？” 温妍开门的动作顿住。 孩子嘴上不说，但内心始终是敏感在意的。 只是，宝宝，爸爸并没有不要我们，爸爸只是以为，我们不在了。 两天后，维也纳的天空划过飞往S市的飞机。 S市，清廷别墅区。 五官深镌如刻的男人对着穿衣镜打好领带，取过西装穿上，他扣好扣子，定定地在更衣室里站了一会，而后侧过头朝身边微微勾出温柔笑意。 大掌伸出去，握住。 穿过卧室下楼，至门前。 “我去上班了，你和宝宝在家乖乖的。” 嗓音依然低沉，却夹着粗粝。 门关上，门内一声长长的叹息。 出门前眼角眉梢带着的温柔笑意在脚步踏出门的那一刻尽数敛去。 司机候在车边，恭敬地拉开后座的车门。 “先生，张特助给您准备的早餐。”司机在他坐稳后递上一个牛皮纸袋。 “我说过不用准备了，我太太早晨会给我做。” 司机应是，将纸袋放回去，心里却嘀咕，他给这位先生当了四年司机，总听他提太太，他却一次都没见过这位人人艳羡的穆太太。 车子停在极致广告集团大楼地下停车场，穆凡合上电脑。 专属电梯三面透明玻璃，直达八十八层顶层。 这也是目前为止整个S市最高的建筑，顶层的总裁办公室，S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四年，不借穆家权势，他在S市亲手打造了完完全全属于他穆凡的商业帝国。 四年前齐家全力反扑，法庭上他摩挲着她残留的半枚指环绝望爬得根深蒂固，一心求死于是接下所有指控，最后一次开庭宣判前，莫谦却带来新的消息——根据找到的黑匣子分析得出的数据显示，飞机失事前曾遭遇极端恐怖分子劫持，那段时间至坠毁前飞机机舱门都是开着的，不排除有旅客被挟持跳伞逃生的可能。 意思即是，她有可能还活着，尽管希望微薄，但那点微薄的希望让他支撑了下来。 他赢了和齐家的官司，齐家主心骨接连倒下，穆青云趁机一击，齐家终倒，穆家终于一家独大，他却摒弃所有，只身入中东，在恐怖主义势力占领的地区，那些战争频发的难民/国找了一遭。 没有半点关于她的消息。 莫谦总怕他自我放弃，而他在医院躺着的第三天，S市温家的房子失火，一直没有消息的温伯仲夫妇传来身亡的消息。 坟墓立了，就在温妍的石碑边，但温妍的那块立即就被穆凡凿开毁掉了。 他从无比肯定她死亡，到无比坚信她未亡。 大概只有这样的坚信，他才能支撑自己，活着。 秘书端来咖啡。 男人埋首在文件里，偶尔抿一口续上的咖啡。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随着时间的走动慢慢暗下，办公室里亮起灯，落地窗外，繁灯如繁星。 秘书敲门，“穆总，需要为您定餐吗？” 穆凡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快八点了。 “不用，你先下班吧。” 他取过手机，按下一串号码，菲薄的唇一勾，温柔的笑意漾开，粗粝的嗓音亦是温柔的，“工作太投入一不小心就过了时间，你和宝宝赶快去吃饭，别饿坏了，我今晚在公司吃，嗯，拜拜。” 刚收线，莫谦的电话就打进来，十分烦躁的道：“魅色1812，过来喝两杯。” 推开魅色1812包间，浓浓的烟味混着酒味扑鼻而来。 身材***的小姐两排八个人，每人手上一个麦克风，同一首歌，娇娇媚媚的声音此起彼伏。 莫谦眯着眼靠在长沙发里抽烟，西装外套丢得开开，白衬衫卷着袖子，领口解了两颗，领带歪歪扭扭。 相比之下晋桉衣衫就整齐多了，不过两人都是一副闷烦的样子，一个猛抽烟，一个猛灌酒。 穆凡走进去，姿态随意地坐在离两人一步外。 伸手按掉音乐，朝那群唱歌的女人道：“都出去吧。” 包间里一时安静，他抬眸看两人，粗粝的嗓音染着和嘴角一样的戏谑，“这是，妹夫和大舅子的悲惨人生？” 莫谦横他一眼，“去你的。” “难道不是？你们俩谁都没搞定自己的女人。” 莫谦和晋桉，“……” 他说的是事实。 晋桉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莫筱太难搞了，我有时候真的完全搞不懂她的想法，喜怒变得比翻书还快。” “我妹只是比较跳脱，但至少她明明白白是喜欢你的吧，可是陆雨菲啊陆雨菲，我撩了她快四年，她定力堪比定海神针，我算是要黔驴技穷了。” 莫谦深吸口烟，长长吐出。 两个男人唉声叹气，穆凡好笑地听着，心底深处却不禁生出羡慕。 如果，如果。 晋桉推给他一杯酒，他摇头，“她不喜欢我喝酒。” 晋桉漠然，自己灌了那杯酒。 穆凡抬手看表，“你们俩互相安慰吧，晚了，我该走了，她和孩子还在家等我。” 说着起身出门，莫谦和晋桉看着关上的门，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和沉重。 病入膏肓。 莫谦先打破了沉默，他重新点了烟，按服务铃，“刚才那几个再叫进来。” 等了好一会人都没出现，莫谦指头连戳按铃，负责人慌慌忙忙跑进来。 “人呢？” “莫总，人就在外头，正在……额……” 话没说完，娇娇媚媚的女人连贯而入，莫筱挽着包跟在最后，晋桉当即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筱筱。” 莫筱只笑吟吟看着莫谦，“哥，人我都给你们教育好了，保证伺候得你们舒舒服服，祝你们玩得愉快哈。” 话毕转身。 晋桉急了，“筱筱，你听我解释。” 莫筱脚步顿住，别回身，“哦，对了哥，我忘记告诉你，那个傍富婆的裴一新带着一大束花来找雨菲了，嗯，好像是要求婚。不过你现在至少可以分到四个女人，应该不会在意吼。” 还没走两步，晋桉就追上来急吼吼拽住她，然后，莫谦一身怒气风风火火从他们身边擦过。 该死的小白脸！ 莫谦找到陆雨菲和小白脸的时候，穆凡刚回到清廷别墅。 偌大的别墅里按照他的吩咐，通常只有玄关处留着盏灯。 换上舒适的家具拖鞋，他边上楼便解开领带。 主卧床边一侧的床头灯亮着，被子里拱起一团，他嘴边挂笑，取了睡衣进浴室。 浸泡过热水的身体舒缓不少，他掀开被子躺进床里，凑近，长臂环住那团绵软，下巴搁过去，粗粝的嗓音满是爱意与温柔。 “太太，晚安。” 床头灯被按灭，房间里一片漆黑。 徐子晟轻手轻脚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床上，带上门。 他靠在门口墙边，点了烟慢慢吸，大约半个小时，确定房间里没有动静，他才轻着脚步走到套间外的厅里。 那里张奕林在等着。 “去看过舒姨和温叔了？” 温伯仲和韩雅舒的骨灰安葬的地方实际上并不在穆凡知道的那块墓园，那两块墓碑，是假的。 “下飞机就去了。” “妍妍状态如何？” “还好。”徐子晟长指夹住唇边的烟，拿开抖了抖烟灰，“她妈妈说过的分开藏匿的三部分视频还没有线索么？” 张奕林摇头，“没有，这些年我暗地里四处打听，但每每刚有点苗头，一查，线索就立即被断了，我猜是舒姨得罪的那个人在作祟。” “从你调查的难度，受阻程度和密度来看，对方确实是权势深广消息灵通的人。” “如果不是一直没有线索，也不需要妍妍回来冒险。” 徐子晟重新咬住烟，“无论有没有线索，她一定是要回来的。” “嗯。”张奕林也明白，毕竟是报仇这个信念才让她在最后关头生出求生意志活下来，“宝宝好吗？你们回国他不闹？” “再闹也不能让他跟着，虽说不是……”不是什么，徐子晟没有往下说，“温妍的意思，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宝宝的存在，不让他跟着是最好的选择。” 桌上有一叠被翻看过的报纸，徐子晟抬手翻了翻，抽出一份，标题——商业大亨谈妻儿神色幸福。 “他再婚了？” 张奕林眉头微拧，“似乎是，但对象是谁没人知道。” 只听说四年前他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仪式，然而所有媒体和商贾名流没有人受邀，于是坊间只有传闻，并没有人见过新娘。 张奕林离开了酒店，徐子晟新点的烟燃尽，他掐灭烟头，陡然听见一声尖叫，立即起身往温妍房间冲。 漆黑的房间里，大床上，温妍双手附在身后，绞在一起，她蜷着身体，挣扭着，像四年前被绑/缚的时候一样，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满身大汗淋漓。 “……救我……救我……” 脑海里不断闪过各种纷乱的碎片，脏乱的木屋，狞笑，滑腻乱爬的蛇，激起尘土的子弹，喷射的鲜血，倒伏的身体，一路惊险的逃生…… “温妍，温妍。” 徐子晟跪在床上，将温妍揽抱在怀里，他干燥的手掌包裹在她绞拧的手上，缓缓地去解她的手指，清冷的声音轻轻安抚，“温妍，你在做梦，是梦，现在你可以醒来，看看自己，你没事了，没事……” 温妍急促的呼吸渐渐徐缓，她慢慢睁开眼，趋于平静。 仰头，黑暗里徐子晟硬气耐看的五官略略模糊， 四年，每一次醒来看到的都是这张脸，她无比感激，但每一次，心底依然会不可遏制的失落难受，如果，如果陪着她的是穆凡。 然而就像他当初不愿被她知道他被齐宓欺辱的不堪，她亦不想她死去活来的痛苦被他知晓，因为，她有过那种心情，便不愿他再有。 “我没事了子晟，你回去睡吧。” 她挽了个笑，要从他怀里出来，徐子晟却捧住她的脸，那双总是泛着清冷光辉的眼睛凝注她。粗糙的拇指在她眼底拭过，渐渐，摩挲上她丰润的唇瓣。 ---题外话---前面两天没更，抱歉，临近年底加上这周圣诞，工作实在太忙了，没什么时间写稿，身体也比较弱（娘炮的小娘皮）更新时间不稳定，再次抱歉。 哦，对，周四安排活动外勤，从早到晚，回到家会很晚，也写不了稿。（捂脸） 第九十七章 妍妍，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四千） 头低下来的时候，温妍抬手，挡在了自己的唇前。 低垂眼睑。 黑暗的房间里静默地响着秒针行走的滴答声。 徐子晟凝注的眼珠动了动。 温妍以为他会松手，男人温热的唇瓣却落在了她的指背上，她睫毛一颤，下一秒被拥住，悠悠的叹息在耳边撄。 他说：“温妍，你为什么这么让我心疼呢？” 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但每一次，都有种复杂难言的亏欠感偿。 这个男人，救她于生死一线，这个男人，陪伴她渡过最艰难的日子，这个男人，她给不了心报不了情。 “子晟……我……” “嘘～”徐子晟放开她，将她两手握住，眼里是认真的光芒。 那样清冷又温柔的目光，忽然令人觉得难以直视。 “嫁给我吧。” 温妍反应好半晌，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嫁给我，让我照顾你和宝宝。”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埋了很久，每每斟酌要和她说，话到了嘴边，就只有后半句，“让我照顾你和宝宝。” “……子晟，你知道的，我已经结婚了。” “你也知道，他再婚了。” 外面桌上厚厚的一叠报纸，都是她翻过的，随手拿起一份，都能看到穆凡的相关消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以为我死了，再婚…..很正常。” 很正常。 她是这样安慰自己。 尽管，心如刀割。 “你也可以，再婚。” “我做不到。” 她神色黯然，徐子晟要替她捻开贴在脸颊的发丝，温妍避了避，他的手便收了回来。 对她，他偶尔会强势，但从不会强她所难。 一身汗黏腻不适，温妍进浴室洗澡换衣服，再出来时徐子晟还是坐在房间的沙发里，他在看手机，头未抬，“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他不抬头看她，是怕她空穿着睡衣，并不是担心自己会生歪心思，只是怕他看了她心里会不自在。 四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那些贴心的举动，温妍都基本清楚，但每一次，还是心存感激。 她躺进换过的干爽的被褥里。 “子晟。” 徐子晟抬头，“嗯。” “你那么好。” 后面该是什么话，无须说，四个字，足矣。 可是，我那么好，你还是不要。 徐子晟没有说话，起身关了灯，坐回沙发里。 徐子晟趁着她洗澡的时候给她的枕头熏了安眠香，温妍尽管依然睡得不太安稳，但好歹多睡了一阵。 她收拾好自己，拉开窗帘，微信视频邀请的声音响起来。 一接起，那边立即出现委屈的肉肉小脸，“妈咪~” “宝宝，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按着时差，维也纳现在是凌晨一点。 小家伙求借了阿伟的手机，硬是忍到中国时间早上八点过去才给温妍发视频邀请。 “妈咪～宝宝好想你，宝宝想妈咪想到睡不着，宝宝想和妈咪在一起，妈咪～”小奶音听来分外可怜，隔着屏幕都看得清圆溜溜的眼睛里扑闪的水光。 温妍心疼坏了，“宝宝乖，妈咪也想你。” 她哄着小家伙，越哄，屏幕那边的小人儿却越哭，她看得揪心，一瞬甚至想过飞回维也纳。 手上忽然一空，抬头，手机到了徐子晟手上。 “穆深珩，你想要让妈妈担心伤心吗？” 宝宝忍住了大哭声，但止不住抽泣，“我、我不要。” “那就别哭，你哭，你妈妈会心疼难过。” “我、可是我好想妈咪。” “你乖一点，妈妈才能放心，也才能早点办好事情回去找你。” “好、我、我乖。”小人儿眼睛肿肿的，抽抽搭搭好一会才停下。 徐子晟把手机给回温妍，“妈咪，我乖乖的，我不哭，妈咪也不要难过。” “好，妈咪不难过，宝宝乖，去睡觉好不好？” “嗯，妈咪晚安。”小人儿挥挥手，又像个小大人似的吩咐，“晟晟，帮我照顾妈咪，晟晟晚安。” “晚安宝宝。” 母子俩恋恋不舍结束了视频，徐子晟安慰她，“小孩子第一次和妈妈分开，难免的。” “这我明白。”温妍笑容带着淡淡怅惘，“只是，偶尔我会想，我走这条路真的可以吗？” “真相的包袱沉重而危险。我所要寻觅的真相，让我父母惨死，而我可能也会再次死在他（她）手上，如果真相未解我就因此丧门，那么我的孩子就要承受我曾经所承受过的痛苦，他是不是会继续寻觅和复仇，若是他走我走过的路，将来也将置身危险，他的人生又会是怎样？这样轮回一般的路，我真的要走吗？” “我偶尔，会这么想。” “那你想放弃吗？”不管她走不走复仇这条路，他都会陪着她，真相，他也会继续帮她去找出来。 温妍摇头，“报不了仇，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人就是这样，顾虑和危险自己明明清楚，但就是无法被阻止，无法放下。 过去在推着现在的你。 “那就找出真相，让这条路在你这里终结。”徐子晟朝她伸出手，“现在，去准备吧。” 商业酒会。 穆凡西装革履身形修长挺拔，手上端一杯香槟，泠泠漠漠的眼神一丝不苟的神态，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然而谄媚和奉承依然不怕死地围过来。 都想从他那讨一点好处，哪怕只是微末的一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极好的。 在场的都带了女伴，有的甚至带了女儿，然而无论是女伴还是女儿，想攀附的，都有意将女人推到他面前。 钱财他自是看不上眼，但女人或许可以，尽管传闻他有妻儿，但谁都不曾见过，谁知道传闻是真是假。 男人们恭维不断，女人们不动声色各自表现着希望博他一眼得到青睐，穆凡淡漠地听着，间或抿一口香槟，简短应一两句。 他的另一只手抄在口袋里，指尖摩挲着半枚指环。 服务生从人群边经过，穆凡随手将香槟放进托盘里，“各位继续。” “穆总是要走了？”众人诧异。 跟在他身边的小双对着众人一笑，“我们穆总还有行程，先行一步，祝各位玩得愉快。” 即说行程安排，一群人也不好劝留，但心头皆是挫败。 人群分出路来，穆凡脚步刚迈开，一个女人却拦在他面前，“这酒会才刚开始，好酒好东西都还在后头。” 说到好东西的时候，只见她挺了挺傲人的胸围。 穆凡淡淡瞥了眼那张浓妆的脸蛋，“不用了，我太太不喜欢酒，也不喜欢‘好东西’。” 脚步一斜，绕开。 女人们的视线都是鄙夷，一个三流小明星也想攀附，不自量力。 结果，不自量力的三流小明星又去拦穆凡，她几个大步追上，手上的香槟直接泼在了穆凡的西装上。 穆凡眉一拢，不悦。 “对不起穆总，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太对不起了。”女人一边道歉一边慌乱地从小手包里拿纸巾胡乱地在穆凡的西装、衬衣上抹，低着头的眼里却闪过狡黠，“您把衣服脱下来我给您洗吧？” 穆凡眉目冷冷，“滚。” 他大步地离开，围着的商业人士也散了，剩下女人们鄙夷地看着有点尴尬的三流小明星。 “我说秦小夭，你是肥皂剧演多了也跟着脑残了吧，还真以为自己能引起那种优质男人的关注呢。” “就是，穆总什么好酒好东西没见过，胸上比别人多长点肉就敢自称好东西，简直笑死人。” “一群没胆只会逞口舌的八婆。”秦小夭捏捏掌心，“哼，等着看吧，你们都想上的穆大总裁一会就会回来找我的！” 司机拉开门，穆凡弯腰坐进车里，“航班改签。” 小双点点头，对司机道：“先回家，先生要换衣服。” 司机发动车子，开出酒会停车场，刚驶上大道，却听穆凡沉声，“回酒会！” 此时酒会，温妍挽着徐子晟刚刚入场。 她一身月白抹胸长礼服，长颈饰铂金珍珠链坠，耳上手腕间是同系珍珠链饰，衬得她整个人珍珠般，气质温润光华柔熠。 一时，吸引在场众多目光。 而她身边的男人，短短的板寸头，硬气耐看的五官以及高大挺拔的身材，在黑色西装的衬托下更显英俊，只是目光清冷，只有看向温妍的时候会柔和。 秦小夭盯着徐子晟看了好一会，脑海里完全搜索不出关于这个貌似多金的男人的信息，她还在努力检索，就见有不少商业人士围上前，虽不如对着穆凡时谄媚得那么夸张，但势头不弱。 看来也是个大亨之流的。 秦小夭从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端酒。 嗯，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 徐子晟原本走的不是清白的道，带着一帮兄弟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四年前Y市那场营救后，他底下一众人跟着他转行，虽然没有完全洗白，但他入了商海，公司和生意都颇有规模，在国外商圈也很有些名气，不过他一向低调，生意场上的事有专业经理人打点，他出面的少，此次出现在S市酒会，着实也令圈内人意外。 徐子晟清冷的眸子不动声色在场内环视。 温妍听着那些人的奉承，心底微有叹息。 徐子晟有今天的成就，其中艰辛，一言难尽。 “徐总不知道，极致集团的穆总刚刚才离开，不然，二位我们商界的巨擘就该握手相交了。” 温妍睫毛颤了颤，心底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徐子晟清冷的眸子睨向说这话的男人，“这么说，是我来迟错失了结识穆总的时机。” 那人连连否认，“您什么时候来都不迟，是穆总走得早了。” “可惜了。”徐子晟淡淡说着可惜，却没有几分可惜的意思。 本来，他们就是掐着他不在的时候才入场，温妍要露面，却不想和他碰面。 怕纠缠，怕拖累，一如当初他对她。 “我太太不宜久站，先失陪。” 众人恍悟，“原来是徐太太。” 温妍抿一点笑点点头，徐子晟带着她往边上的沙发走，一个人却直接撞了上来。 那人撞在了徐子晟怀里，手上端着的红酒也跟着洒在了他的西装上，一大片深色的酒沢。 主人一边用沙沙的烟嗓说着道歉一边拿纸巾胡乱地抹徐子晟的西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子晟讥诮地扯扯唇，推开面前的女人，“如果不是故意，那你是瞎了。” 靠，这男人比穆凡还不如，居然推她！ 秦小夭有些愤愤抬头，“我眼睛好着呢！” “所以说啊。”徐子看了眼浓妆的小脸，“小姐，你这种方法吸引不了男人的注意，只会让人反感。” “你……” “没溅到吧。”他侧首，和温妍说话的嗓音放柔。 “没有。” “走吧。” 徐子晟带着温妍绕开气结的秦小夭，背后却冷不防响起粗粝的嗓音，“妍妍！” 温妍浑身一颤。 她定在原地。 男人绕到了她面前，幽邃的瞳仁亦是颤着，“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第九十八章 她的名字写在我的结婚证上 世界仿佛只剩两个人，而他的世界，只有眼前的她。 血液在沸腾，因她而喜。 薄唇渐渐弯起深深的弧度。 温妍挽着徐子晟的手拽紧他手臂上的西装布料，她咬住內唇，忍下鼻头的酸意。 淡淡挽唇，对着他轻轻一笑，“穆先生，久仰大名。撄” 她像陌生人一般，唤他穆先生。 穆凡心里咯噔一下，唇上弧度稍浅，“你从前都是叫我阿凡的，现在这样，是怪我放弃找你？妍妍，我没有放弃。偿” “初次见面，穆先生说的话我不太懂。”她强装镇定。 穆凡目光攫着她，“初次见面，你就知道我姓穆，我叫你，你也站住了，却假装失忆么？” “别闹了妍妍。”他微失笑，“回家吧，我们回家。” 伸过去要牵她的手被截住，穆凡目光微移，对上清冷的眸子。 交格的手暗自使力，两双眼睛，一时，似有火光迸溅。 “穆先生，请放尊重，这是我太太。” 太太？ “她的名字写在我的结婚证上。” “同名同姓的多了，她是我结婚证上写的那位。” 穆凡幽邃的眼底原本翻涌着的喜悦的巨浪忽然裹挟了风暴，清冷的嗓音还在淡淡说着，“穆先生的太太，应该是一直在家等着的那位。” 手上猛使力，穆凡身体侧过去挡徐子晟，另一手朝温妍伸去。 温妍以为他要牵自己的手，于是手往身后藏，而徐子晟揽着她要将她带到自己身后。 他的长臂却不容置喙地，一把捞住了温妍的腰肢。 拖向自己。 “我的太太，一直都是她，也只有她。”朗朗宣告，“她，是我穆凡唯一合法的妻子。” 他强硬地将她圈在怀里，仿佛周边所有人都是空气，就那样伏在她耳边低语，“我没有别人。” “温妍，我太想你了，别再乱跑了，你再这样，我会撑不住。” 这世上，有些人，一句话，让你累筑的心防溃如决堤。 这世上，有个人，朗朗宣告亦或低低耳语，都是敲在海面的巨锤，激起浪涛千层。 涌上的水汽堆堆叠叠，眼眶再盛不住。 所有准备，都乱了。 温妍唇微张，一声“阿凡”就要脱口而出，然而理智压上来，她不能，拖累他。 咬唇，忍了忍，“穆先生，初次见面，你太失礼了……” 她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双手擂拳使劲推他，“请放开我！” “不放！”语气坚决到没有商量的余地，“初次见面的人不会因为我说的话而哭的” “我是因为你的不尊重而生气哭了！” “你一点也不会说谎。”穆凡无声地笑了笑，胃部抽痛，他抿住唇，整个人的重量忽而往她身上压。 “穆先生，你再不放开我我……先生会对你不客气……” “我才是你的先生。”穆凡站直，牢牢将她的手和自己十指紧扣，“跟我回家！” “子晟！”温妍扭头。 徐子晟正和小双动手，闻言，再不留情，一把将小双甩开，几大步跨前。 随着一阵短暂的惊呼吸气声，脸上挨了一拳的穆凡踉跄着摔在地上。 “穆总没事吧？”有人要扶他，穆凡自己站起来，咬牙迈步。 绝不允许，再失去她！ 小双追在穆凡后面也出去了，留下酒会会场内一众商业人士等面面相觑。 那个女人，到底是哪家的太太？ 温妍一心慌乱地上了车，徐子晟坐进来，吩咐司机开车。 刚起步，男人追着冲出来挡在了车前。 急刹车，车内的人身体朝前倾掼。 抬头，立在车前的男人。 倒伏而下。 温妍倏地，瞪大了眼。 司机惊恐地回头看徐子晟，“先、先生，应该没、没撞上的……” 温妍推车门的手颤颤抖抖，她腿脚发软地冲过去。 地上没有血，穆凡却蜷身躺在地上，眉目揪拢在一起，模样痛苦。 “穆、穆凡……”温妍跪在他身边，手足无措。 不知道他伤到哪，她不敢碰他。 “担心我了吗？”穆凡的手抓住她的，非薄的唇一弯，“放心，没撞到。” 温妍愣了愣，车子没撞到他，那他是故意装作被撞到在她面前倒下？ 气极。 她攥拳，要起身，穆凡紧抓着她不放，“不过，还是要送我去一趟医院。” 他的声音其实有些轻飘飘的无力，抓着她的手却十分用力，就像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握住她。 “抱歉，让你的助理送你去吧。” 温妍冷着声，一根一根去掰他的手指头，他却缓缓阖上了眼，手上力道未松。 徐子晟将穆凡手指掰开，温妍敛眸，“我们走吧。” “太太！”小双扶着昏迷的男人，喊她，“太太！你就这样不管他了吗？” 温妍脚步在车边一顿，徐子晟手罩在车门边，“要怎么做，我都尊重你。” 她弯腰钻进车里。 “温妍！” 徐子晟转头对小双道：“我帮他叫了救护车。” 两分钟多，救护车就来了，穆凡被抬上车送去了医院。 酒店。 温妍抱腿坐在房间的单人沙发里，徐子晟敲门进来，“胃溃疡，轻微出血，已经稳定了。” “哦。”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就认了。”她扯唇，“其实，我的表现，承不承认都一样吧，我装得太烂了，今天的出场，被我搞砸了。” “我说过早晚会碰面的，不是今天，也会是下一次，下下次，无论哪一次，你都会像这次一样，人的感情是最控制不了的。”徐子晟的嗓音清冷淡淡，“除非你再消失，否则已经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她喃喃重复这四个字，“可是怎么办，我连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也置于未知的危险里。” “或许，他已经在了，如果今晚的消息传出去的话。” 消息确实传出去了。 虽忌惮着穆凡和徐子晟两方财势，语句斟酌言辞晦涩，但依然沸沸扬扬，猜测纷纷。 其中，一个叫秦小夭的三流女明星借着“豪门三角恋”事件目击者的身份，爬上了热搜。虽然这个一时得意的小明星后来倒霉得很人为，并且从三线“一姐”掉到了五六七八线。 B市。 穆家大宅。 穆老太太午睡刚起，佣人端上热茶。 老太太喝了两口，问：“今天S市那边发行的报纸呢？” 如果说四年前的那些年穆凡回家的次数十根手指数得过来，那么，在去S市起家立足的这四年，一只手的数都凑不齐，但电话倒算常打回来。穆老太太挂念孙子，间或去看看他，其他时候，便是每天看着S市发行的报刊，捡着穆凡的消息看。 今天S市报刊上登载的最大的新闻，莫过于昨晚酒会夹在本市商业巨擘与华裔商亨之间的女人。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眯着眼仔细看了又看，文字板间附有照片，老太太对准女子的大半个面容瞧了半晌，总算瞧清楚了，却不敢置信。 “老穆，你过来看看。”老太太招自弈的穆老爷子。 老爷子放下棋子，“看什么？” 老太太指着报纸上的照片，“你看，这、这是不是孙媳妇儿？” “看着……像是……” “哎哟，这可太好了，活着呢！” “还活着？”赶往会议的路上，穆青云捏着林悍递过来的照片。 “是，昨晚出现在S市的酒会上，和少爷见面了。” “这四年藏在哪？” “正在查。”林悍递过去新的照片，是一张徐子晟的正面照，“他叫徐子晟，以前是道上的，在S市周边名头颇响，四年前在B市和金大棠血拼输了，被追杀时曾接触过温妍，但半路上就放下了，两人具体什么关系未知，但四年前我们引韩雅舒去Y市的时候，这个男人也参与了，是他把人救走。这次温妍出现，他也在，据昨晚酒会的人说，他自称是温妍的丈夫。” 后视镜照出穆青云威严沉肃的面容，他放下照片，拿起报纸扫了遍。 林悍在等他的指示。 “等他们先把东西找出来。” “明白。” S市。 原来温家的房子被一场大火烧得只剩几根残断的水泥柱，但这一处却被圈了，外头竟然围了盖顶的围墙，小心地保护着。 温妍看了看被铁链和三个锁缠锁着的围墙门，问徐子晟：“你能开？” 徐子晟点头，温妍让开。 身后传来车声，她回头，心微缩。 第九十九章 你要找的东西在我手上 他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外套，面容和唇色微微苍白。 幽邃的眼睛裹着她，他缓步走到她面前。 “穆……” 先生二字未出口就被他打断，他看着她，说：“要进去吗？” 温妍一愣，他也不等她回答，走上前去拿出钥匙将剩下的两个锁打开，率先进去撄。 连同温家被烧毁的房子一块圈起来的还有附近的几家，都是独栋的小洋楼。那些小洋楼被他买下来，拆了，因此这围墙里一大片地就只有她家孤零零烧得黑糊糊的残落的水泥柱和一地焦黑。 这片焦黑之上，本是她长大成人的幸福生活过的，家偿。 “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我就在门口。”徐子晟转身出去。 穆凡看了她一眼，跟着出去。 徐子晟点了烟，穆凡沉默地看了他良久，粗砺着嗓音开腔，“她根本没有失忆。” “这一点，你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笃定。” “所以你们没有结婚。”穆凡微微翘了翘唇，“她没有失忆，就不会忘记我，那么，也绝不可能嫁给你。” “你说的没错，只要她忘记不了你就不会嫁给我，但是，”徐子晟弹了弹烟灰，“你又怎么知道她曾经没有忘记过你？” 穆凡心脏被刺了一下，她曾经，忘记他了吗？ “不管有没有忘记过，我都是她的合法丈夫，唯一的合法丈夫。” “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我的老婆自然该我领走。” “那就要看她认不认，跟不跟你走了。” 温妍绕着房子外围的轨迹，慢慢踱着步子。 四年前那场营救过程惊动其实颇大，后来却被抹平，悄无声息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而她死于恰好的空难，她的父母死于一场蹊跷的却被鉴定为电线老火引起的火灾。 没有人想得到他们一家经历了什么，因为人们只看到两场事故，唏嘘一番便抛之脑后了，有更多的新闻让人唏嘘。 细思极恐。 她所要对付的那个人，就像她母亲当初说的，权势深广。 目前所知，那个人，可以获取大批正/规/军/火，使得动部队精锐，压得下Y市警力，情报密集，并且具备舆/论导向力。 张家父子俩暗地里一直在找这个人的线索，但四年，每每查到半点端倪就被无形的大手掐断，一无所获。 所以她才要露面，她是引子，要利用那人密集的情报网来引出线索。 再有，就是找到她母亲分散藏起来的证据。 温妍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依着记忆在原来温家门口的花坛边蹲下来，小心地四处看了看，用那石头的尖端在地上挖起来。 她挖得小心，却有声。 穆凡在外一直注意着，听到，返身就要进门。 徐子晟横腿挡在他身前，“她说了，想自己呆一会儿。” 穆凡幽邃眸子闪过犀利，“怎么？她在做什么不能被我知道的事？” “既然是不能被知道的事，那就别看也别问。”徐子晟清冷的眼波澜不动。 穆凡冷翘了嘴角，他朝前迈步，徐子晟的手掌顶在了他胸前。 彼此眼神对视，火光无声。 车里，驾驶位的小双眼看着不太对，连忙下车跑过来，“穆总。” “没事。” 小双警惕地看着徐子晟，犹豫着慢慢退开。 围墙里，温妍四处又看了看，她移动了下身体调整角度，将拢在手里的东西放进外套口袋，而后，将挖出的小铁盒盖上放回去，重新盖上土。 踩了两下，刮了些周边的碎砂砾在上头，余光在围墙的角落掠过，她揣着口袋出去。 “子晟。”她叫了一声，站到徐子晟的车边，副驾驶的位置。 徐子晟返身去开车，穆凡从车头绕过去，一把拉住弯腰正上车的温妍。 她的背撞在他胸前，碰到了他的胃部，听他闷哼，手臂却从后环住了她不放。 “穆先生，请放手！”温妍顾忌他生着病，不敢挣扎，他趁势就将她往自己的车带，“有夫之妇成天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可不行，该回家了。” “她不正要跟我回家吗。”徐子晟抓住温妍两只手，向自己拉。 “酒店可算不上家。” “那你让她自己选，跟谁走。”以徐子晟现在的身家，房子他买得起大把，但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和他争论。 “好啊。” 穆凡放开了她，温妍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站过去，挽住了徐子晟的手臂，迅速而自然，让看着的人心微微刺疼。 徐子晟脸上并没有得意之色，依然冷冷清清的模样。 穆凡抿着唇看他们转身，徐子晟替她拉开车门。 “妍妍。”他立在原地，幽邃的眸子漆黑湛湛，粗粝的嗓音说出的话叫她顿住，“你要找的东西在我手上。” 连徐子晟都不动声色惊诧。 温妍回首，不敢置信。 他轻轻勾唇，“现在，你跟谁走？” …… 门一推开，莫家兄妹、陆雨菲和晋桉四人齐齐望过来。 穆凡弓着腰捂着胃，径直穿过四人躺回病床上，一条手臂抬起搭在眼睛上。 陆雨菲跑到门口走廊张望，又跑回床边，“你不是去找她了吗？人呢？” “没带回来？”莫谦皱了皱眉，“真的失忆了？” 莫谦是听小双说的，其他三人只听说温妍出现了，并不知昨晚细节，此时闻言心里皆是咯噔。 穆凡放下手臂，睁眼，语气不急不缓，“你信？” 自然是不信的，但莫谦也没问为什么温妍没失忆却要假装不认识穆凡，他大概猜得到，毕竟温家父母蹊跷的死因，他参与了调查。 听这意思，她并没失忆。 陆雨菲松了口气，“她现在在哪？” “希尔酒店。” 莫筱和晋桉跟着陆雨菲匆匆出去，莫谦双手环胸，斯文的脸上带了调侃之色，“昨晚急得拦车差点被撞，现在倒是淡定。” 穆凡勾唇，笃定，“她会回来的。” 小双领着医生进来，莫谦边往门口走边道：“那你好好养着吧，你这胃要再折腾，搞不好人回来了你却无福消受了。” “担心你自己吧，再耗着陆雨菲该和别人拿小红本了。” 一个怨怼的小眼神横过来，而后就听到脚步声急匆匆的远了。 医生给穆凡重新检查一遍，嘱咐一些注意事项后，开了药，护士将输液的速度调好，扭扭捏捏一步三回头地带上门出去。 小双递上平板电脑，切割的几个视屏播放内容是下午温家围墙里温妍在挖东西。穆凡看着屏幕里的女人挖出一个铁盒，打开后从里面抓了个东西进口袋，再放回去埋好。他将时间条拖回，将其中一个视屏模块点开放大，但依然看不到她从铁盒里抓了什么。 “您退出来，文件里还有外围监控的视频。” 穆凡依言。 外围的监控视频显示，在他们各自离开温家之后，一辆黄色的的士开进了监控范围，但车上并没有人下来。三分钟左右，黄色的士开走。 “查了？”穆凡放大视频画面，车牌尾数869，清清楚楚。 “是个面部有严重烧伤的残疾司机，说是附近有人网约车，他不是本地人所以开错了地方，我让人留意了。” “嗯。”他低低应了，“辛苦你了。” “觉得辛苦就给我涨工资好了。”小双玩笑。 他当真，“你自己看着加。”想起什么，“让柳姨把家里收拾收拾，告诉她太太要回来了。” “好的。” 病房里剩下穆凡一个人。 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想起四年前温家失火后他让人建围墙将房屋的残骸围起来，那个铁盒就是挖填桩的沟时翻出来的。铁盒上小锁，他找可靠的人开了，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锁好埋回原地，并且将围墙圈起的范围扩大。 脑海徐徐飘过他从铁盒里取出的东西，喃喃：“一个空盒子，你从里面拿走了什么呢？” 希尔酒店里，温妍摊开手，手心一颗小石子静静躺着。 入夜。 温宅。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影灵活熟练地挑着监控死角绕到围墙一角，左右四顾，退开，助力攀跳上围墙顶，伏身，从一个小孔里夹出了微型摄像头，装袋，在孔里放上新的，跳下围墙离开。 B市。 穆家大宅。 书房里，林悍按下视频播放键。 穆青云看着电脑画面，威严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沉肃，“这么快就找到东西了？” 第一百章 能不能，把她给我（五千） 张正清本是S市警局局长，四年前那场营救后他申请自降级别，以一个普通刑警队员调去了Y市，前几日回来，今早见过温妍之后就回了Y市。 温妍和徐子晟从温家回到酒店，张奕林也过了来，三人开会讨论案情。 小石子静静地躺在桌面撄。 “铁盒四面有没有刻痕之类的？”张奕林问。 温妍摇头，“没有，就是一个空盒子。” 那个铁盒是年纪尚轻时有一年新年她和韩雅舒温伯仲一起埋的，里面只放了一张纸条，写着她的愿望—— 希望十年后能成为有灵魂的钢琴家。 落款是温妍。 “但里面原来有张纸条，现在没有了。偿” “如果舒姨没有把证据藏在那里，那么穆凡说的东西就只是原来里面放的纸条，而如果舒姨真的把证据放在那里，那么，现在证据就在穆凡手里。”张奕林稍稍思索，“又或者，证据放在了那里，可拿走的并不是穆凡，穆凡是猜到些什么才会说那样的话。” 就是这些不确定，温妍下午才没有跟他走。 徐子晟也不能确定，因为下午他们在外面等着时，穆凡是听到里面挖东西的声响的，他说的话是在试探还是真实，难说。 “抛开前后两个假设，如果证据在他手上，你打算怎么办？”徐子晟声音淡淡。 “自然是得去要回来的，不过，”温妍看着他，眉毛微蹙，“我想先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出现了，他（她）是不是也‘看’到了我今天挖出盒子‘拿’了东西。” 她今天是真的去找证据，也是抛引子。 围墙里有监控她是知道的，但有没有穆凡都不知道的监控摄像存在，要赌。 “你的意思，还是按计划？” “嗯。” 徐子晟一向尊重她的意愿，“那就按计划来吧。” 打电话让酒店前台定餐，半个小时左右，有人按门铃，门外是礼貌的男声：“您好，您点的晚餐到了。” 徐子晟走过去开门，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 张奕林膝盖上摆着电脑坐在沙发里，正将一张SD卡***电脑，温妍挨着他坐，两手紧张地扣在一起。 “要密码，你知道？”张奕林问。 “我试试看对不对。” “几个菜，放那就好。”徐子晟指指温妍和张奕林面前的沙发桌，服务生应声将餐车推过去。 “先吃饭。”他对二人道。 “嗯。”张奕林将笔记本电脑屏幕盖下些，放在桌上边角，他侧首和温妍说话，“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密码设置规则之类的。” 沙发桌高度低，站着的人端上菜时需要弯腰，每每弯下腰，服务生的余光都会朝桌边的电脑看。 最后端上给温妍点的鲜果汁时，张奕林抬手伸向电脑要将其拿开的样子，然而服务生不知怎的一不小心没拿稳，那果汁洒出来，大半杯好巧不巧洒到了桌角边的电脑。 张奕林一把将电脑抱开，脸上都是急色，温妍连忙抽纸巾给他擦。 服务生迭声道歉。 “没事，你先出去吧。”徐子晟对服务生道。 “这……” “走吧。”他摆手。 服务生犹犹豫豫，步子走得慢，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后面张奕林的声音，“开不了机……” 将餐车推到迎面来的服务生旁边，“1808房间的餐食已经送到，客人要我帮忙去买点其他东西，麻烦你先将车子推回厨房。” 被麻烦的服务生皱皱眉，看着把餐车推给自己的人匆匆远去的背影，嘀咕：“这……新人么？” 他摸摸脑袋，将餐车推走。 不多时，1808房陆续走出三个人，张奕林提着电脑包走在最前，耳边贴着手机听筒，“嗯，好，我现在过去，你在局里稍等我一会儿。” 他收起手机微侧回首对温妍道：“李敖你还记得吗？就初初邻居家的小子，他现在是我们局里刑侦一把手，各类密码破译很在行，不知道密码没关系，我联系了他让他在局里等我们，我想他能搞定。” “好！我们快走吧。”温妍催促。 电梯门刚阖上，隔壁上行的电梯恰好到达，正是陆雨菲和莫谦、晋桉及莫筱四人。 陆雨菲抬起的腿一脚狠踩在莫谦的皮鞋上，疼得他一张斯文的脸都有些狰狞。 那可是高跟鞋！！！ “活该！”莫筱嗤了自己的哥哥一声，紧跟着出电梯。 “谦哥，你没事……”晋桉要去扶莫谦，最后那个“吧？”还没说出口，就见莫筱转身瞪过来，“不许扶他！” 一个凶巴巴的眼神加上凶巴巴的一句话，可让晋桉高兴了，当即连声应好，屁颠屁颠赶紧跳到莫筱边上，“筱筱，你肯理我了。” “我有允许你靠近我？” 晋桉颠颠的，又退后两步…… 陆雨菲站定在1808房间门前，按门铃。 酒店门口。 张奕林依然走在最前面，他一条腿正迈下最后一级台阶，一辆摩托车忽然横冲而过，车上两人戴头盔，后面的那个一把就拽走了他手上的电脑包。 张奕林迅猛跑跳一个大步，动作敏捷地抓住了摩托车后那个人的衣领，用力拖甩，那人就摔了下来，而那辆摩托车摇晃几下要绝尘而去，被徐子晟一脚踹翻。 那两人显然身手还不错，摔得严重却还能反应迅速地爬起来。 徐子晟从腰间摸出枪。 虽然洗白，但枪这东西，他还是会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一连四声枪响。 几乎是第一声的时候，温妍被徐子晟按在怀里，扑倒。 再没有枪声，却有警车鸣笛快速靠近。 “没事吧？”徐子晟拉起她查看。 温妍精神有些恍惚，她僵硬地转头。 徐子晟的手掌罩住了她的眼睛，也隔绝了那两个人一人额前被洞穿两孔，一人脖子鲜血喷涌的死相。 一瞬，觉得自己脸上都是黏腻温热的血液。 控制不住，滚烫接连砸出眼眶，蘸湿了男人的手掌。 不是她不够坚强，而是有些东西，不是坚强就可以无畏。 徐子晟清冷的眸子总算有了别样的情绪，他将她环抱住，一手在他背上轻拍。 他的枪塞回了腰间，那把枪，枪头装消声器，而扳机未扣，若将弹盒拆出，还可以看到里头子弹一颗未少。 不是他开的枪。 半分钟不到，警车抵达。 “是你开的枪？” 就像事先安排好的，持枪的警察很直接而自然地将目标锁定为徐子晟，枪口指着，小心地靠近。 “把枪交出来，举起双手。” 徐子晟按住温妍的脑袋让她继续面朝自己的胸口，清冷的目光冷清清睨过去，“警官，演戏，要演得符合逻辑。” 几名警察互相看了看，“交出来非法持有伤人的枪支，举起双手！” “唐警官。”徐子晟点名其中一名中年警察，他还混道上的时候和他打过多次交道，“开枪的在相反的方向。” “哼，我看就是你！” 唐警官以前是管治安一块的，追得最多的就是帮派火拼的其中一个头——徐子晟，徐子晟杀人的样子他见多了，故而一直都认为徐子晟还是那个杀人魔头。 “再不把枪交出来我要开枪了！” 徐子晟还是按紧了温妍的脑袋，另一手慢慢从腰间重新拔出枪。 “放在地上！” 徐子晟在警察草木皆兵的状态下，半秒不用，单手解了弹盒，他一指指头勾着枪，两指夹着弹盒将看得到子弹的一栏展示给他们。 那几名警察当然懂他的意思，但不能认！ 唐警官上前要收走他的枪。 “给你们看，但没想给你们拿走。”徐子晟手避开，“要是给你们拿走了，我估计着，就算现在子弹数量齐全，难保经了你们的手，就会少刚好四颗。” “那你就好好拿着，现在，以非法持有枪支罪和故意杀人罪逮捕你。” “等等！” 异口同声。 徐子晟抬眼，看到跑下酒店门口台阶的女人浓妆的小脸。 “警官！那是玩具枪！”浓妆的小女人哒哒哒站在了徐子晟和警察之间。 她那一声，不止几名警察和徐子晟，连追着枪声方向跑开又跑回来的张奕林都被惊呆。 这女人……长脑子了？ “警官，这把枪是我演戏用的道具，剧组的被我弄坏了，所以我请他帮我买把新的回来。”浓妆的小女人伸手要去抓徐子晟手上的枪，徐子晟手一勾，她没抓到，然而她很自然露八颗牙的笑，“我是个演员，我叫秦小夭，就是演过……” “秦小姐，你见过玩具枪能杀人？”有个警察指着一边地上的两具尸体。 秦小夭不敢看，她咧咧嘴，“额……群众演员在试戏？” “秦小姐是吧？麻烦您也一起走一趟吧。” …… 徐子晟，张奕林和后面杀出的“脑残”的秦小夭都在做笔录。 温妍被安排在外等，她坐在门内边靠墙的椅子，身边守着两个男人，是徐子晟的手下。 他本意安排她先回去，但她执意要跟过来，便这样等着。 温妍脑袋此刻有些混乱，她两手撑在身侧椅子边缘，低着头，眼睛没有焦距地对着地面，思绪飘来晃去，眼前的地面一下子是下午时她挖过的地方，一下又是四年前砂砾四溅的土地。 无焦的眸子里映出男士铮亮的黑皮鞋。 “妍妍。” 低低的，粗粝的嗓音，让她颤了一下。 抬眸，对上幽邃漆黑的眼睛，温柔溺溺而深不可测。 穆凡蹲在她跟前。 温妍思绪乱了，她分不清。 穆凡见她精神有些恍惚的模样，看着不大对劲，拢眉。她却忽然朝他笑了。 “阿凡，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抱住他脖子的手臂也是软软的，缱绻依赖，一如四年前他们好的时候。 他眉微舒，但仍是拢得颇重。 心脏因为她而柔软，他抬手。 还未抱住，她突然又松手了，猛地推开他站起来。 穆凡猝不及防坐在了地上，胃部因此牵动，又疼起来，他顾不上，眼里是她焦虑躁动的样子。 “妍妍，你怎么了？”穆凡要拉她，徐子晟的手下不让。 “别碰她。”徐子晟的手下说。 穆凡冷哼，“你们没看到她难受需要帮助么？” 他此时在病中，饶是平时再强悍也抵不过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小双就在后边，忙上前。 “让她这样走着就好。”徐子晟的手下说话的声音都不高，就像故意压小。 他们见过温妍这样不止一次，他们知道这种情况怎么处理最好，故而不让穆凡碰她，但却不能说清，所以穆凡总想抓住温妍。 温妍一直在来回焦虑地踱步，思绪越发混乱不清。 手臂忽然被抓住，她倏地，尖叫。 将所有听见声音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像被什么东西蛰到，温妍反应极大，她在穆凡很用力抓到她时猛地缩回手，眼神慌恐至极。 陆雨菲和莫谦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穆凡心疼复杂又手足无措的模样，是温妍揪扯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墙角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陆雨菲不明所以，但温妍的样子却教她哽了声。 “嘘……”穆凡转身，竖指在唇前，他转回身，缓缓地要靠近，徐子晟的手下分站在温妍侧前方，抬臂挡住穆凡，并对他摇头。 身后有疾步而来的走路声。 徐子晟沉着清冷的眸子到了。他刚做完笔录就听到了她的尖叫。 他的手下让开来。 “温妍。” 他清冷的嗓音小心翼翼地，柔和着，靠近她的步子小心翼翼的，放轻了。 “温妍，是我，子晟。” 他一遍遍重复这句话，第五遍的时候，温妍抬起了头，眼睛里蓄满水。 清冷的男人，唇勾起一点，已经极是温和，整个气场都是。 弯腰放低重心地走到了她面前，徐子晟蹲下，轻轻地，小心地捧住温妍的脸，轻轻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手，轻轻地，柔和地拍抚她的背。 “没事了，你是在做梦，只是做了场噩梦，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温妍的哭声在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就止住了，她靠在徐子晟肩膀上，思维停在了某一个点，情绪在缓缓平静。 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包括穆凡，他看着她慢慢被安抚，渐渐平静，而后缓缓闭上眼睛，在徐子晟怀里昏睡过去。 不知是这世上多少种调味料参在了一起，洒进了他波涛起伏的心潮。 徐子晟打横抱起温妍要离开的时候，穆凡抬手拦住，却无话。 徐子晟绕开，他追过去拦着，粗粝的嗓音艰涩，“能不能，把她给我？” 他是低了声气，因为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吧，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安抚她…… “如果为她好。”徐子晟清冷的嗓音淡淡，带着些许沉凝。 话只一半，穆凡已懂。 手，垂下。 车一路跟到酒店楼下，人一直跟到房间门口。 穆凡被关在门外，他倚着墙壁，幽邃的眸似乎穿透门板，眼珠一动不动，思绪却飞快地转着。 门内。 张奕林将床上被子拉开，徐子晟小心地将温妍放上去，给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他拿出手机在拨号，转身看到温妍房间门口抱着张奕林的手提电脑包的女人。 迈步过去，将电脑包从她怀里拿出来，塞在旁边张奕林手上。 秦小夭对他露出八颗牙的笑，浓妆的大眼睛闪着点谄媚的光，“徐总，那个……” “你可以回去了。” “哈？” 后衣领子被一提，秦小夭被一扔，关上的门板撞在了鼻头上。 反应了两秒，怒火冲天。 “靠！！！” ---题外话---更新不能稳定，再次说声抱歉。 元旦三天假期要加班，出差那种外派活动，工作时间会很长到很晚而且都是在户外，所以这三天没办法写稿了。 第一百零一章 腿上突然撞过来一个小孩（六千） 车灯远远照来时，柳阿姨正准备去睡觉，听见车声，重新开灯，不一会，穆凡步调沉缓地走了进来。 “先生。撄” 穆凡略颔首，朝屋里去。 柳阿姨返身去厨房倒茶，再出来，人已经上楼。 房间里没有开灯，穆凡靠着门板，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抬手想扯松领带，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穿西装。 他已经好几天没去过公司，每天，都去徐子晟安置她的房子那报到。 那晚之后徐子晟带着她转移到了他购置的一栋优质的海边别墅，门外及四周派了很多人守着，他也带了很多人，强制进去了。 但那个在床上以奇怪的姿势躺着像被缚住的女人，那个以虚弱的气声喃喃救命仿佛奄奄一息的女人，那个人人以为尸骨无存而他企盼经年归来的女人，让他的心疼得宛如要碎成拼凑不齐的碎片。 她在飞机失事前跳伞活下，可他不知道她跳伞之后经历了什么以致于归国两天，突然间变得似疯愣。 他上前，想去抱她。徐子晟拦臂在前偿。 “把她给我，她是我的妻子。” “既守护不好，是你的妻子你也不配要她。” “你便守护得好？若真护得好，她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指着床上喃喃呻/吟的温妍，“她经历了什么？告诉我。” “医生来了，如果你不想她耽误治疗，请出去。” 他出去了，每天，驱车去海边别墅，隔着大铁门望着徐子晟推她在院子里散步，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他知道，她的状态在好转。 穆凡长长舒气，他仰面倒在床上。 窗外的月光亮亮，洒进来，照着他身旁的位置，那里没有了隆起的长条状。 用枕头虚拟的人形，他的“太太温妍”，在他让柳阿姨重新收拾房间的时候就拿掉了。 是的，四年，他每晚搂着一个枕头说晚安。 而每天清晨，在更衣室，在餐桌上，在出门前，他温柔宠溺的微笑，对着空气中的虚无。 是他假设的氧气，也是活着的勇气。 穆凡对着天花板，幽邃的眼睛默默无声，良久，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举到眼前，手上是个银色的U盘。 他从被埋的小铁盒里取出的U盘。 “这里面，装着指向谁的证据？” 银色的U盘在亮亮的月光下反射银光。 “如果我以此要挟，你是不是会到我身边来？” …… 维也纳因斯布鲁克。 阿尔卑斯山山麓，空旷的草场，风拂过，生着小花朵儿的草根曳拽而舞。红顶白瓦的木屋，屋前两张躺椅，躺着闭目休憩的老人家。 阿伟从屋里出来，张望四周，视线很快逮到了稍远处小山坡上背对他的小人儿。 小人儿坐在草地，小手里拿着手机。 这手机是他趁阿伟上洗手间偷偷拿的，他想用这手机给温妍打电话或者视频，因他已经有五天没有和温妍联系过，这几日阿伟电话或视频接通后都是徐子晟接的，小人儿吵着要看温妍，徐子晟都说温妍睡了，没几句话就挂断了。 小人儿鬼机灵的，心思一转，便觉得不对了。 他可是会算时差的，妈咪怎么可能每天不同时间都在睡觉，就算是在睡觉，那睡醒了也会给他回电话的，可是并没有！而且，他听到阿伟和徐子晟打电话，Josef叔叔去了中国！ 所以，妈咪一定是生病了！ “哎呀！” 小人儿第三次输错阿伟的手机屏保密码，距离下一次可开锁三分钟倒数，等得小人儿心焦。 “密码到底是什么呀？”小脑袋瓜费劲地想着。 旁边的雪纳瑞小狗咬着尾巴吠了一声，小人儿侧首竖起手指，“Vansi，嘘～” 转头又去开屏保锁，“开了开了！耶！” 小狗Vansi焦急地咬他的衣服，拖着。 小人儿这才回头去看背后，只见阿伟大步流星朝他而来，距离不过两三步。 “跑！Vansi！”当即抱紧手机站起来，撒开脚丫就跑。 后衣领子被提溜住，“想跑去哪啊？”阿伟将他小身子抗在肩上，轻拍他小屁股，“你这个小坏蛋！还学会偷东西了，这是不对的知不知道？” 手机被抢回去，小人儿一恼一委屈，喊他的小狗，“Vansi！咬他！” Vansi龇牙，咬住阿伟的裤腿，与此同时，小人儿咬住阿伟的肩膀。 痛倒是不痛，就是一人一狗，让人哭笑不得。 阿伟把他小身子放下来，“你是要造反啊？” 语气有些凶，但小人儿并不害怕，因他平时与小人儿相处玩闹最多，彼此间关系似朋友。 小人儿生气又委屈的瞪着阿伟，“我偷偷拿你手机是我不对！但是我只是想给我妈咪打电话而已，我想她了，可是你们都不让我见她！” 阿伟蹲下，与小人儿平视，“我们没不让你见妈咪，电话和视频都有给你打，只是你刚好打过去的时候你妈咪都在睡觉，所以晟哥才不让她接呀。” “骗人！”小人儿泫然欲泣，“我听到你和晟晟打电话，晟晟让Josef也去中国了，所以妈咪一定是生病了对吧？所以晟晟才不让我见妈咪，因为妈咪现在身体很不好。” 真是敏感又聪明的小孩，可惜…… 阿伟内心感叹，正欲说话，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出来。 小人儿揪住阿伟的袖子，“阿伟叔叔，你带我去中国找妈咪好不好？妈咪现在会很需要我的，她没有老公可以保护她，我是她的儿子，我得去保护她的。” 阿伟拿手给他擦眼泪，“宝宝，听叔叔说，你妈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你去了她会分心不能好好办事情。没错，她现在是生病了，但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晟晟在你妈咪身边，晟晟会照顾你妈咪的，你难道不相信晟晟吗？” “我相信晟晟，可是，可是晟晟不是妈咪的老公也不是妈咪的儿子……” “可他是爱你妈咪的男人，是可以为你妈咪舍弃性命的男人，你懂吗？” 小人儿似懂非懂，却听出这两句话的分量。 “所以，乖乖的，好不好？”阿伟摸他头发。 “在我乖乖之前，我能不能再和晟晟视频一次？我想让晟晟给我看一眼妈咪，就一眼。” 视频连线接通，屏幕上出现的是温妍略显憔悴的脸，她温柔地笑，轻唤：“宝宝。” “妈咪！” 母子二人聊不到五分钟，小人儿便和温妍说再见，而后关掉了视频。 他把手机还给阿伟，阿伟问他：“不是很想妈咪，怎么不多说几句？” “妈咪看起来很累，虽然她在笑，可是我知道她很累，我想让她多休息。” “穆深珩，你真是个懂事的宝宝。” 小人儿一笑，喊他的小狗，“Vansi，走，我们去找太姥姥和太姥爷玩。” 一人一狗跑跑跳跳朝屋前的躺椅奔去。 “太姥爷太姥姥，该醒来啦！” 温煜早醒了，他坐起来，附嘴去另一边的老太太耳边，“太姥姥～” 老太太睁了眼，侧首向小人儿，微微笑着，目光却越过他，邈远地望着空气，轻道：“伯仲，你来带妈走了。” “太…...姥姥……”小人儿转首想去叫温煜，温煜已经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秀娴。” 老太太眼睛看回温煜，嘴边仍是淡淡的笑，“煜，伯仲来接我了。” “是吗？你看到儿子了吗？”温煜很平静，大概是早有预感，也做好了准备。 “是啊，还有雅舒和亲家，他们也来了。”老太太的眼睛看向虚空又看回温煜，“煜，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好，你去吧，别担心我，我们迟早会再见。” “太姥姥要去哪里？”小人儿的声音惴惴的。 老太太望住这个可爱的孩子，目光慈爱，“太姥姥要去很远的地方旅游，见很多朋友和爱的人。” “那我和太姥爷都一起去可不可以？” “宝宝，每个人有一天都会去很远的地方旅游，太姥爷还不能去，而你要等到很多很多年以后。” “为什么呀？很多很多年又是多少年？” 小人儿天真，却得不到回答，老太太目光渐渐邈远，“宝宝，请替太姥姥好好爱姥爷……和我的妍妍乖孙女……” 眼皮缓缓地阖上。 最后的容颜祥和，唇边带笑。 温煜握着老伴枯瘦的手，唇边亦是笑意，只是眼皮松垂的眼角慢慢渗出了水汽。 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还能安详离开，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太姥爷，太姥姥……她……” “她走了呢。” 小人儿愣愣的，潜意识觉得悲伤，却很疑惑，明明太姥姥还在…… 温煜手掌抹去眼泪，将老伴身上的毯子拉高掖好，站起身，未说话，阿伟的手机响起来。 “伟哥，有可疑车辆在往山麓靠近。” “知道了。” 阿伟神色凝重地挂了电话，对温煜道：“温老，我得立即带深珩离开了。” “我明白，你快带他走吧。” “会有兄弟过来照应……” “你们只管追着线索就行，我大概也要去见儿子了。”温煜笑容温淡平和，“在成为她的威胁之前，我会自行了断。若她问起，你便告诉她，我们走得很安详。另外，替我谢谢子晟。” 温煜重新躺回了躺椅，他伸手握住老伴还温热的手，静静看云，听着阿伟的车声远去，等着另外的车声靠近。 空旷的草场，不久之后回荡枪声。 那时阿伟的车已经开远，然而后面却被其他车跟住。 他让宝宝深珩低着头不许露出玻璃，在到闹市区，将后面的车暂时甩开后，阿伟把小人儿塞进了一家餐厅的洗手间，叮嘱他乖乖等着，而后自己重回去驱车。 不得已而为之。 餐厅洗手间，小人儿还在发蒙的状态。 隔间里有女人气愤的声音，说的是中文，小人儿听到女人爆了句粗口，而后声音便软下来。 “菲姐，之前已经定了是我来演女主，而且，我人都到了拍摄地点了……” “我都告诉过你你已经被撤换掉了。” “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要回旋的余地？那你找徐总求情去，戏是他的公司投资的，他肯换回来，你就能演这部剧的女主。” “你的意思是说，是徐子晟让人撤换掉我的吗？” “不清楚，总之是投资方说要换掉你。” 既然是投资方，那不就是徐子晟吗！ 靠！上次不让她接广告就算了，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第一部可以演女主角的戏居然也被他毁了！ 亏她还帮过他！ “菲姐，徐子晟手机号码是多少？”她至少得打个电话喷他一顿，否则心里要气炸！ “你傻了吧？我怎么可能拿得到徐总的电话。” 没有电话，那她就回国去堵他！找几个狗仔调查一下他住哪里还是很容易的。 秦小夭推着二十八寸的大行李箱从隔间出来，怒气冲冲。 “姐姐。”软软的声音，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 秦小夭被萌到，怒冲冲的火气自发地收了回去。 “姐姐，你好。” “你好啊小朋友。”秦小夭笑，蹲下来，然后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拉过小人儿的手，“你想签在哪里？手上么？” 小人儿疑惑，“签什么？” “你不是我的粉丝来跟我要签名么？” 小人儿，“……” “姐姐你是要回中国吗？” “额……是啊。” “那你可以带我一起回去吗？我认识徐子晟的，如果你带我回中国，我可以给你晟晟的手机号码，还可以让他给你演女主角。” …… Josef是温妍的私人主治医师，自温妍转移到维也纳开始，她的身体和精神都由他一人主导治疗，他对温妍各方面的情况最了解，故而徐子晟将他从维也纳请了过来。 四年前温妍在死亡关头存活了下来，但后期即要治疗伤势严重的身体，又进行了戒/毒，而她的精神有一度甚至崩溃过，病情复杂。 身体的创伤容易恢复，精神上遭遇的打击难愈，尽管四年来一直不间断地进行心理治疗，但噩梦常有，而一旦遇到刺激，她依然会有像这些天那样失常的状态。这也是她当初没有立即回国调查的原因。 本以为已经稳定，却没想到抛引子的那天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受了刺激，而那天深夜，她半夜噩梦醒来，酒店的房间里惊现蛇堆，刺激加重，才有了穆凡后来闯进去看到的画面。 她完全陷在了四年前Y市深林的情境里。 经过Josef几天的治疗和精神开导，温妍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和宝宝视频后，Josef给她开了助眠的药物。 深层的睡眠有助于精神状态的恢复，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徐子晟从书房出来，清冷的眸子满是沉凝之色。他进了温妍房间，立在窗前，看着大门之外倚着车身的男人。 男人的脚边落满烟蒂，深邃的眼望着他的方向，神情似在思索。 徐子晟亦在思索。 温妍傍晚时分醒来，这一觉确实令她身体感觉舒服许多。 她抻了抻身子，刚要下床，徐子晟敲了敲门，端着托盘进来。盘里一杯水，一碗粥，几样小菜。他将简易小桌摆在床上，又将粥等摆出来。 “喝杯水，再吃饭。” 这是她每次犯病后的惯例，徐子晟对待她的惯例。 “好。” 温妍喝了水，慢慢地喝粥吃菜，她饭量向来不多，这几年更是有所减少，但还是努力逼自己将粥菜吃了个干净。 碗筷让人撤下，徐子晟去浴室给她放好洗澡水，再出来，但见她站在走廊窗边，纱帘后，她在看谁，他再明白不过。 “水放好了，去洗澡。” 温妍一愣，给她放洗澡水这件事，她曾说过不要他做，他也许久没做过，今天怎么又做起来了。 “就今天一次，快去吧，洗好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要去哪？” “等你收拾好再说。” 温妍便没有多问。 她洗完澡出来，床上放着套黑色的连衣长裙，想来是徐子晟拿来的，她取了换上，出去。 一楼客厅，徐子晟在等着。 温妍诧异，他同样穿了一身黑衣。 “有件事，要告诉你。”徐子晟清冷的嗓音淡淡，她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 “我们要回一趟维也纳，你爷爷奶奶今天下午过世了。”他说着，眼疾手快扶住差点跌倒的温妍，补充道：“是寿终正寝，他们在屋前休憩的时候一齐走的，很安详。” 寿终正寝而非死于非命，这大概是唯一的安慰了。 徐子晟的车从别墅里飞驰而出时，穆凡发动座驾追上去，他只是跟在后面，然而当前面的车子驶上机场路，他一颗心都吊起。 她是想离开么？ 油门猛地踩到底，他的车从徐子晟的车边飙过，而后，方向盘一转，整辆车打横停在了路中央。 车胎和柏油路面摩擦出令人不适的刺耳声。 温妍推开车门下车，迎面大步流星而来的男人猛地攥紧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温妍，你就在我的城市我的身边！！！不能再离开！！！” 徐子晟没有下车，就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 “穆凡。”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却那么冷。 穆凡抱紧了她。 “我爷爷奶奶过世了。”她的声音冷冷的，带点哽，“我去给他们办身后事，你还要抓着我吗？” 温妍回到徐子晟车上，横在马路中间的车退开，幸而这时间没有车经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穆凡跟着她到机场。 徐子晟早买好了机票，穆凡掠了眼，去买票。 温妍和徐子晟乘坐的那个航班机票售罄，他在附近走了一圈，从候机的旅客中以五倍的高价买了一张票。 待他拿到改好的机票，本在候机厅的温妍和徐子已经去往登机口。 他跨着大步疾走，突然腿上撞过来一个小孩。 第一百零二章 就当我求你 男人的腿肌肉结实强健有力，步调速度又快，故而小人儿撞上后被顶得倒退，小屁股结结实实墩在凉凉的地上。 “抱歉。” 穆凡弯腰托着小人儿两边的咯吱窝将他的小身子抱起来，拍了拍衣服上可能沾到的灰尘。 “没事吧？撄” 粗粝的嗓音是冷的，但已经放得温和了。 宝宝穆深珩抬起肉乎乎的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面容英俊神情冷然的男人，礼貌地道谢：“没事，谢谢叔叔扶我起来。” “嗯，没事就好。” 穆凡略一点头，拍拍小人儿的发顶偿。 抬出去的腿收回来，穆凡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名片，返身蹲在小人儿面前，“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要是撞到哪里不舒服，可以打上面的电话，我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匆匆迈步去追温妍。 小人儿收回视线，看着制作精良的名片。 “穆……凡……” “咦？这个叔叔和我一样也姓穆耶……” 抬眼去找，姓穆的叔叔已经不见了。 “宝宝！”秦小夭戴着墨镜和鸭舌帽，拉着二十八寸大行李箱气喘吁吁跑过来，“小家伙叫你跟在我身后三米，我才转眼你就跑不见了！” 小人儿摊手表示无奈，“我没有跑不见呀，是姐姐你自己看到镜头跑太快把我丢了。” 秦小夭尴尬，干笑两声，“是那些镜头追着姐姐我，你在国外可能不知道，姐姐我在国内可是很出名的演员！” “哦……” 人艰不拆的道理，小人儿还是懂的。 “快走吧，现在好好跟着哦，两米距离不能再短了！要是让狗仔拍到我带着小孩，整个娱乐圈都会爆炸的！” 秦小夭叮嘱好小人儿，站起身，低着墨镜四周看了看，鬼鬼祟祟生怕被认出来的样子，然而事实上她挺胸收腹，走起路腰扭得风情万种，一颗想被狗仔及粉丝围堵的心简直不能更明显。 小人儿紧紧跟在她两米的距离后，挠了挠脑袋，最后，默默移开视线。 不忍直视。 …… 到达因斯布鲁克是当地时间凌晨二十六分。 葬礼事宜徐子晟早已让人操备好。 温煜夫妇装殓在特制的同一口木棺里，两位老人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萎缩的面容安静祥和。 “爷爷奶奶，一路走好。” 温妍含泪带笑，按下火化的开关。 阖上的木棺隔绝了老人安详的容颜。 相携一世的伴侣，最终化成交融的粉末，不分彼此。 骨灰被带回了S市，就葬在温伯仲和韩雅舒的边上。 初春的天气，暖融融的温度，雨蒙蒙的天空。 温妍将一束百合横放在韩雅舒和温伯仲合墓前，石碑上黑白照片，她的父亲面相儒雅，她的母亲笑意温柔，音容笑貌宛在。 “爸爸，妈妈，你们见到爷爷奶奶了吧。” “是啊，我前两天状态不好，不过现在恢复了。别担心，Josef是很厉害的医生。” “深珩，他也很好，子晟让阿伟把他送去了意大利，不曝光才安全。” “嗯，阿凡他还不知道，大概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孩子没了。” …… 温妍絮絮地对着墓碑说话，像平常的聊天一样。 稍远的地方，穆凡和徐子晟各自立着，彼此的目光分别锁住同一个女人。 “你骗了她。”穆凡望着温妍，淡淡对身边的男人出声。 徐子晟清冷的眸子一瞬不错，声音亦是淡淡，“那是老人家的遗愿。” “被害死她父母的人杀害的？” 穆凡有这种猜测徐子晟并不意外，他知道，穆凡私下肯定也调查过温伯仲夫妇的死因，毕竟事情蹊跷，而他爱着温妍。 “是自杀，说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穆凡沉默，所以这也是她不让他靠近的原因，怕把危险带给他，怕成为他的累赘。 “对方是什么人？” “那得看证据记录了什么，指向向谁了。”徐子晟侧首，“你拿到的内容是什么？或者说，你是不是真的拿到了证据？” “信息交流不是单向的。” 他的意思，徐子晟自然明白，“我以为爱情应该是无私的，以她为先。” “以她为先是不错，但前提是她得呆在我身边，”穆凡菲薄的唇挽了挽，“无私不是爱情的特征，想独家占有的才是爱情。” 穆凡看向走近的温妍，“你不愿意交换那便算了，真相我总会查到。” 他有这个自信，不过时间早晚而已，而比起早晚的那些时间，他现在更迫切想拥抱他的氧气。 他朝温妍迈步走去。 成排的墓碑间行走的小径被他堵住，温妍垂首敛眸，看着他的皮鞋尖，“让一让。” 穆凡抄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掌心摊开，一个银色的U盘映上温妍的瞳仁。 “我说过，你要找的东西在我手上。” 这个U盘，温妍认得，是韩雅舒常用的，因为朝上的那一面，外壳刻着大写的英文字母H。 “这是在你挖的铁盒里找到的，四年前。” “你以为随便拿个U盘来，我就会信么？”她眼睛盯着U盘，嘴上却说着违心的话。 “妍妍，你没必要为了不牵连我而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在找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我知道你在找它。” “没错，我在找它，你要把它还给我吗？”温妍边说着就伸手要去拿U盘。 穆凡将掌心一收，手抄回裤袋。 “我把它还给你，你把我的妍妍还给我。” 幽邃的瞳仁对着她水润的眸子。 温妍紧抿的唇动了动，声音艰涩，“穆凡，别这样。” “我没有怎样，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妻子。” 温妍忍了又忍，才让自己不被他的话动摇，她摊开手，索要，“当我求你，证据给我，然后远离我。” “妍妍，你太过分了。当初我要对付齐宓不让你知道，你是那样纠缠紧追不放，现在换了你自己，怎么就能说出要我远离的话来。你是不是对我太没有信心了？”穆凡不容抗拒地抓住温妍摊开在他面前的手，“妍妍，今天的我，不是四年前处处受制的穆凡。” “我考虑的从来不是你的能力，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的，就像当初你要对付齐宓推开我时是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现在我的心情和你当初的心情，难道不是也一样么。” “我……” “做选择吧。”穆凡说，“跟我回家，或者，我毁了U盘。” 温妍最终上了穆凡的车。 徐子晟在岔道口的时候调了方向，他要去找个人。 穆凡看着后视镜里徐子晟的车开往别处，视线转回温妍身上。 “她不能受刺激，尤其怕血和蛇。” 从墓园离开前，温妍上车后，徐子晟对他这样说。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温妍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建筑，“没有想吃的。” 穆凡戴上耳机给家里打电话，点了近十道她喜欢的菜，他还在报菜名。 “够了，太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柳阿姨也做不过来。”温妍出声阻止，他才停了下来。 收了线，他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还要四十分钟才能到家，你先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温妍靠着车窗真的就睡了过去，两天，在S市和因斯布鲁克之间来回，饶是再好的身体也会疲惫，何况是她这被折腾到残破的身体状况。 穆凡视线落在前方车道。 他专心开着车，拐弯时余光看后视镜，却见一辆车牌尾号869的黄色出租车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驰猛冲来，司机面容丑陋不堪，五官难辨，但凶戾狠绝的眼神赤/裸/裸。 穆凡心一凛，大脑的判断和肢体的反应几乎同时。 踩油门，车子以飘移的姿态拐弯。 温妍因为过猛的惯性醒了，而那辆黄色的出租车用不要命的速度追着出了直道的车。 “那人是谁？”温妍心都吊起来了。 他刚和她在一起，危险就来了。 穆凡没有回答，“给小双打电话，开扬声。” 温妍立即按他说的做。 “是我，我现在在xx大道往北方向，上次提过的车牌尾数869的黄色出租车在追我，你看着解决，留活口。” 紧追的出租车开得像要飞起来，追着穆凡的越野，场面惊险。 温妍整个人都绷起来。 “别怕，不会有事。” 穆凡刚说完，五百米外的前方路口路灯转红灯，车流一排横过，温妍下意识抓紧安全带，瞳孔不断缩小。 急刹。 第一百零三章 没关系，因为你们永远不可能幸福 “刺……” 越野车车轮压线，停在车流横向穿涌的路口前。 车后是令人心惊的撞击声。 温妍回过头，那辆追赶他们的黄色出租车被不知从哪个方位驰来的USV轿车撞上，车体卡在了绿化带和USV轿车之间，后面有车刹不及，撞上了出租车的车尾。 三面夹击，挡风玻璃的那面，面相丑陋不堪的司机从气囊里抬起头，额头上的血往下淌，使得他的脸更加恐怖骇人，然而他凶狠的眼神，仇视地盯住从车上下来的男女偿。 可恶！他竟然没有撞死这对令人恶心的狗/男女！ 后方来的车辆被紧随的人疏导向最边上的道，SUV轿车退开，小双下了车，让人将出租车司机拖出来撄。 穆凡把温妍交给小双，自己向出租车司机走去，温妍抓住他的衣袖。 “我过去看看，你先等等。”他安抚地捏捏她的手，温妍还是抓着他，“别去。” 见她心有余悸的模样，穆凡将她带回自己怀里，“好，不去。” “把人带去治疗，看好。” 他嘱咐好小双，搂着温妍重回车里。 俯身去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温妍蹙着眉，水润的眼睛满含忧虑，她说：“这或许就是我带来的。” 就像很久以前她听到阿伟对徐子晟说的，她母亲的朋友David、她的父母、都是为了救她而死，而徐子晟为了救她损失了不少兄弟，其中就有跟随他多年的老九，阿伟说她是灾星一般的存在。 而现在，她在“祸害”他。 “定论下得太早，说不定是针对我来的，我这些年商场纵横，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 清廷别墅。 柳阿姨在厨房里忙活，客厅里的沙发坐着莫家兄妹以及晋桉，陆雨菲则是来回走动，焦急企盼。 “怎么还没到？”她自言自语。 莫谦起来拉她的手，“还得一会，你坐下来等。” 陆雨菲几乎是立即就抽手，而后走到单人的沙发座坐下。 莫谦斯文的脸上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神色无喜无怒，他把手抄回口袋，坐了回去。 莫筱眼珠在两人间转了圈。 嗯，她哥好像忍得差不多了。 低头继续看她的手机，晋桉紧挨着她坐，手绕过她肩膀扶着她手臂，姿态有些粘人。 前几日他趁着莫筱喝醉爬上她的床，第二天醒来，她忽然又肯理他了。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他到现在都摸不清莫筱忽好忽坏的脾气。 餐厅里不断飘出各种饭菜的香味，客厅里陆雨菲不再走来走去，一时便只有厨房的动静。 约莫十来分钟，屋外有车声靠近。 陆雨菲立即就冲了出去。 越野车驶近，温妍的视线里便陆续出现陆雨菲四人的身影。 车停稳在别墅前，她解了安全带下车，陆雨菲眼眶潮湿地看着她，她眼里亦有潮意，却弯了眼睛笑。 陆雨菲哽声骂她：“你这个坏女人……” 脚步上前，两人抱在了一起。 “好了，先进屋再说吧。”莫筱推着她们进屋。 柳阿姨端着汤锅从厨房出来，放下后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近玄关看到温妍，脸上高兴溢于言表，“太太，您回来了。” “柳阿姨，好久不见，您过得好吗？”温妍笑着问候。 “好，很好……” “饭菜准备好了吗？”穆凡站在温妍，陆雨菲和莫筱身后。 柳阿姨忙点头，“好了好了。” “吃饭吧。” 一群人进了餐厅。 菜色十分丰富，都是温妍以前爱吃的，然而她胃口并不好，但并没有停筷。 虽然是穆凡要求的，但同样也是柳阿姨的心意，她尽量让自己多吃一点。 伸出去要夹菜的手被身边的男人握住。 她的一举一动，各种神态，穆凡都注意着。 “吃不下就别勉强。” 他拿走她手里的筷子，牵着她起身去客厅，让她坐在沙发里，抽了纸巾弯腰要替她擦拭嘴上的油渍。 温妍脸避开，去拿他拿着的纸巾，“我自己来。” 穆凡幽邃的眸凝着她，菲薄的唇挽起，“你喜欢我用另外一种方式？” 另外一种方式？ 他倾身的时候温妍瞬间就懂了，“不要！” 拿着纸巾的手捂住了穆凡的嘴。 穆凡看着她有些晕红的脸颊，唇边弧度挽得更深，他拿开自己嘴上的纸，重新抽了张。 温妍这回乖乖的。 穆凡将纸巾丢进烟灰缸，坐在她身边。 “你不再吃点么？”温妍问，他好像也没吃多少东西，且都是偏清淡的菜色。 “我吃好了，不信你摸。”他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胃部。 温妍不敢用力，因为知道他胃不好。 陆雨菲等人也很快停了筷子，穆凡把位置让开，对莫谦道：“你先陪着他们，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去了出租车司机就诊的医院。 “查出来了？” 小双跟在他身旁，“查出来了，这个司机本籍B市人，以前是齐宓的手下，当时参与绑架太太的就有他。” 穆凡脚步一顿。 当时齐宓绑架温妍和他母亲的那些人他都毫不留情地清理了，竟还有漏网之鱼。 “继续。” 小双继续道：“这个男人的性/向和齐宓一样，而且是齐宓的爱慕者，当年齐宓死后他趁乱逃走，之后一直流连在B市周边的灰色地带，后来您来S市，他也跟来了，就混在出租车司机行列里。他租住的地方收集了很多关于您的报纸等消息，可见一直伺机对您不利，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我在他收集的信息里还看到了穆委和您母亲的相关动态，以及前段时间太太出现的消息，他对太太的关注程度不亚于您，今天会开车追您，我想他是想将您和太太一块报复。” “想不到齐宓这样的人，还有忠心耿耿的爱慕追随者。” 看守的人开了门，穆凡迈步至病床前，那个出租车司机丑陋的脸上眼睛看着他，凶狠却带着诡异的笑，倒是有几分齐宓的影子。 “有话对我说？” 穆凡嗓音漠然，他摸出烟点燃，坐在小双搬来的凳子上。 “我给你讲个故事。”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是粗嘎难听却落不到实处的气音，齐宓爆炸的时候身上的炸药也炸到了他，挥了他的脸和嗓子。 穆凡不置可否，他也没有理会他愿不愿意听，总之他人在，他就要讲。 “十二岁之前，男孩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他们生活在B市的贫民窟，日子虽然苦，但苦中有乐有温暖。十二岁，命运发生巨大的转变，男孩从贫民窟的脏小孩变成了显赫家族的独孙，苦日子变成从前不敢想象的奢侈。” “可是，如果可以，他宁愿一直呆在贫民窟，这样，他的母亲不会死，他也不会被寡情的父亲的情人派来的人折磨的经历，他至少还是个身心健康的男孩子。” “命运的转变改变了他的家世，而人世的浑浊摧毁了他的纯真，他成了一个阴郁不言的孩子，脾气古怪，甚至有扭曲的端倪，但他的爷爷依然宠着他。” “十三岁的夏天，他被送去了军营，那里有很多和他年纪相仿，名门显赫之家的孩子。他其实很想融入他们的圈子，但其他的孩子们大概听说过他的事，又见他古怪阴郁，更加不敢和他玩。只有一个男孩，对他伸出了手。对他而言，那是命运转变后得到的第一份温暖，耀眼又灿烂，就像那个男孩带着灿烂的笑容邀约他参与他的游戏。” “男孩的内心那些古怪，彻底变了。” “他爱上了那个朝他笑向他伸出手的男孩。” “他爱上了你。” 那双在丑陋的皮肉间的眼睛，看住烟雾缭绕之后的男人。 “可你却杀了他。” 穆凡沉默良久，长指取下唇间的香烟，“他寄予在我身上厚重的感情，我从未想要接受。” 齐宓的身世遭遇令人唏嘘，但并不代表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可以被原谅，毕竟，他为了得到寄予的感情而不断伤害他还有他爱的人。 许多事情，对错难分，不过立场。 皮鞋碾灭烟头，穆凡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散去的烟雾后清晰。 “故事说完了，送他去监狱。” 他抬腿，身后的气声大笑，语气满是遗憾，“真可惜，没有撞死你们，不过没关系，因为……” 穆凡别身，眉头微拢。 “你们就算活着，也永远不可能幸福地在一起，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四章 不让你哭到没声对不起我吃素四年（五千） 穆凡回到别墅，陆雨菲一行人便告辞了。 莫筱坐晋桉的车来，自然也要坐晋桉的车走，陆雨菲拉开后座的车门也要坐上去，手腕被人一攥。 莫谦甩上车门，朝晋桉摆手。 “走吧。”莫筱下令，晋桉便开车了。 陆雨菲瞪了从车窗里探头出来的莫筱一眼，拿出手机要约车。 还没定位成功，手机就被莫谦抽走，进了他的口袋，他笑嘻嘻地，一边攥着她一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比较好。偿” 他看向陆雨菲身后，穆凡揽着温妍的肩在门口目送他们。 “你也不想让温妍担心吧。” 陆雨菲回头对温妍笑了笑，弯腰钻进了副驾。 陆雨菲的工作单位并不在S市，只不过从前以为温妍过世，每年这个时间都会过来祭拜，原本已经回了B市，不过听闻温妍的消息后又赶了来，这段时间都住在酒店里。 莫谦因为穆凡的关系倒是常在两市之间来回，在S市名下也有房产，但每次陆雨菲来，他都跟着她住酒店，而且就住她隔壁。 他倒想睡她床上去，可惜他还没攻陷温柔乡，人家不给。 车子刚在酒店地下停车场停稳，副驾位上女人立即就迅速地下车，步调快速地往电梯走，进了电梯，手指连连戳着关门键。 莫谦抬腿，要阖上的电梯门卡到他的皮鞋，自动打开。 电梯上行。 莫谦手臂撑在电梯壁，女人的腰两侧，将她困在了他胸前和角落的一方天地。 “小雨菲，我的耐心快用完了。” 他身上的香水味道混着淡淡烟味，随着呼吸，钻进了陆雨菲鼻腔。 陆雨菲撇开脑袋不看他，“我不记得我有什么时候消费过你的耐心。” “快四年了吧，你一直在拖着，模棱两可，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这里到底有没有我的位置。”修长的手指，点在陆雨菲心口。 “有啊。”陆雨菲拨开他的手指，浅笑嫣然，“你不是以朋友的关系呆在上面么。” “谁说要和你当朋友了。”莫谦掌住了她的腰，将她拉近。 “如果没记错的话，说这话的人是你自己。”陆雨菲按住他在她腰上摩挲的手掌，微笑，“所以，朋友还是客气礼貌地相处比较妥当。” “我说，你还挺小气。”他当时说那种和她只是朋友的话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呢。 “我这不叫小气，我只是人际关系分得清楚。” 莫谦失笑，“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确定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凑近陆雨菲，斯文的面容展露的笑带着些许轻邪，呼吸喷吐在她耳郭，“先说明，我是想和你相亲相爱融为一体的。” 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 陆雨菲一抖，连忙推开他，恰逢电梯到达所在楼层，她拔腿就跑。 莫谦双手抄兜，慢悠悠踱步跟着。 “跑什么，你逃不掉。” 他含笑看着她的身影，连日郁闷的心情此刻阴转晴。 要说从什么时候起对前方慌张的小女人有了深刻的印象，大概是看见她脱鞋打人的那晚吧。 模样挺凶，但也有几分敢爱敢恨的干脆利落，让他觉得，挺有意思。 他对女人向来大方宠溺，可给女人穿鞋这种事，还是头一回，鬼使神差的，就做了。 男友出轨，虽然她气愤地把人打了一顿就好像过去了，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不可能不伤心，所以开车带她回学校拿温妍的资料的路上，他忍不住问她：“难过了为什么不哭？” “哭有用吗？”她的反应几乎是本能，“何况，为变心的男人哭这么怂的事我干不出来。” 那一刻，欣赏有之，心疼有之。 世上女人千千万，除了母亲和妹妹莫筱，第一次有了另外的一个女人，让他产生心疼的感觉。 大概就是那晚开始，那时候开始，他看她就特别了。 而特别，人们迷恋特别。 “房卡在这儿。”莫谦慢慢踱步到陆雨菲房门前，当着她的面，将房卡放进了西裤口袋，“要来拿吗？” 陆雨菲表情如常，心里却有些咬牙切齿，暗骂他流氓。 “你以为没有房卡我就进不去了？”她去包里找手机想打酒店前台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在清廷别墅门口就给他拿走了。 只能下楼去找人了！ 返身往回走，身体却突然腾空，吓得惊叫。 是莫谦将她扛在了肩上，“我说了，我们今晚必须好好谈、一、谈！” 莫谦刷开自己的房间，踢上门。 陆雨菲后背是酒店柔软的大床，身前是男人肌肉紧实的躯体。 莫谦的食指一下一下点着她的下唇，斯文的面容上此刻全是暧昧流转的邪痞，“小雨菲，现在你来说说，为什么总对我若即若离？你到底爱不爱我？” “你先起来！” “起来就不好玩了。” “你不起来我就不说！” “不说？”莫谦虎口夹住她的下颚，“我会让你说的。” 那是一记绵长的吻。 还有许多的，撩人心弦。 “你主动牵过我的手，拥抱过我，吻过我，不止一次，可是你竟然敢说我们是朋友……” 他在她身上各处点火。 “到底为什么对我若即若离……” “承认爱我有那么难吗？” “我对你的心意这么明显……” “你到底在怕什么？” 陆雨菲觉得自己快疯了，她揪住他的衬衣，颤着声，“莫谦，你……够了……” “你还没回答我，小雨菲……” 陆雨菲抓住他作乱的手，“莫谦……” “爱我吗？” 她一时的沉默换来他的作祟，陆雨菲咬牙哼了哼，难耐得眼里冒出水花，这个混蛋！ “爱！我爱你！够了吗？” 莫谦停下手里的动作，“那为什么对我若即若离，你怕什么？” 陆雨菲咬唇，他便又有动作，她委屈地看着他，吞吞吐吐道：“莫筱说你有很重的处/女/情/结，可，我已经……不是……”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一直拒绝我？” 莫谦哭笑不得，“陆雨菲，你真行，你快把我气死了！” “我今晚不让你哭到没声，我对不起我兄弟吃素四年！” 还有莫筱，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其实，用不着他收拾，海边月色下僻静处，莫筱已经被晋桉翻来覆去折腾得只剩下一颗想哭的心。 “晋桉你个混蛋！够了没有嘤嘤嘤～” 清廷别墅，温妍依言洗完澡，刚披上浴袍，浴室门就被推开了。 她的心稍紧。 穆凡拿开她头上裹着湿头发的毛巾，换了干的给她擦了擦，而后打开风筒，替她吹起来。 将她的头发吹干，他关风筒，牵她出去。 “现在可以给我看证据了吗？”温妍问。 穆凡在床边坐下，他捞过她的纤细的腰肢让她两/腿/分/开坐在了他大腿上，他一手抚上她右边的小腿，那里有愈合的枪伤。 他的抚/摸让她的皮肤起了疙瘩，她刚要去拿开他的手，他却转而掀开她的浴袍领口，温妍心一紧，连忙抓住领口，然而穆凡已经看到了她左边胸口上的疤痕。 那是他亲手射伤的。 穆凡将她的手拿开背到身后，单手扣住。 菲薄温热的唇印在了她胸口的疤痕上。 温妍有些抖。 “穆凡…….” “身上还有哪些伤？” 他挑开了浴袍的结，起伏的玲珑立现，他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目光落在她腹部长长的一道痕迹上。 破腹产会留下的痕迹。 手指顺着痕迹细细摩挲，满眼心疼，却突然有了点滴的期待。 她没提，他也一直不敢问她孩子的事情，此刻，抱着一丝的希望开口：“妍妍，我们的孩子……你……生下来了吗？” 孩子是除了她和张奕林徐子晟等人才知道的存在，所以温妍还未打算告诉他，但她怕自己说谎被看穿，于是垂首低敛了眸，缓缓摇头，不说话。 她这般模样，在穆凡看来，受伤至极。 温妍被拥抱住，他的下巴搁在她肩窝，“对不起……” 他们的孩子……. 温妍低着的眼睛淌过愧疚。 该说对不起的是她，她生下了孩子，却欺骗他。她剥夺了他当一个父亲的权利和责任，也剥夺了宝宝穆深珩本该拥有的父爱。 静静的温存，温妍率先打破。 “穆凡，给我看证据。” “妍妍。”穆凡下巴仍旧搁在她肩窝，他说话的时候下巴一动一动顶着她的肩，“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温妍捏着浴袍的手紧了紧，“当年我妈妈骗我我外婆从楼梯摔下来进了医院抢救，带我回去见外婆最后一面，后来在机场却让人带我去北欧，后来飞机遭到极端恐怖份子劫持，子晟和我在飞机失事前跳伞，我捡回一条命，但身体情况很差，而且我爸妈突然惨死，子晟担心我的安危，所以一直没让我回来。奕林和清叔四年一直在查害死我爸妈的人，但总查不到，需要我来抛引子，所以我回来了。” 她对陆雨菲一行人，也是同样的说辞。 “我想知道的，是这四年你的经历。”她刚才说的那些，他其实猜得七七八八。 “就是一直在治病疗养，因为身体不好。” 这只是一个概括，但她还是不愿意讲，穆凡也就不再继续问。 他抱着她起身，她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 穆凡掀开被褥一角，将她放下，自己也紧跟着，躺进被窝里。 他紧紧圈她在怀里。 “证据…….” “明天再看。” “不行……” “嘘～” “你…….” 他含住她的唇瓣，温妍心一颤，怕他深入，他却已经放开。 “乖。” 脑袋被他按在他胸口，温妍感觉到他亲了亲自己的发顶。 “晚安，太太。” 怀里充实的感觉，细细的呼吸，温热柔软的身体，以及鲜活的心跳，让黑夜里的男人心安无比。 他终于不再拥着一个毫无生命气息的枕头。 日思夜念的人，在他怀里。 …… 温妍醒的时候，天还未全亮。 眼前是精壮的胸膛，她埋首其中。 想起来，刚一动，穆凡便跟着醒了。 他睡得并不十分安稳，因为不敢睡深，隔一段时间总要起来查看他怀里的充盈是不是真实存在。 如今睁眼便看到温婉可人的脸蛋，惺忪的睡眼自然而然笑弯，“早安，太太。” 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早晨，温妍突然便不知如何应对了，他却浑不在意，轻轻在她唇角啄了啄。 穆凡牵着她去浴室洗漱，他将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她手里，两人一齐对镜刷牙，他眉眼弯弯。 穆凡牵着她去更衣室，他抱她坐在放手表领带的衣柜上，手臂撑在她身侧，俯低身子让她系领带，他眉眼弯弯。 穆凡牵她下楼吃早餐，他抱她在自己腿上，像对待小孩子般一勺一勺喂她喝粥，有时自然地啄她脸颊，他眉眼弯弯。 穆凡牵她在客厅品茶，她看电视他看报纸，十指与她相扣，他眉眼弯弯。 他好像全然忘记了要给她证据这回事儿，每回温妍一提，他便咬她唇瓣，以致于她怀疑他说的证据是不是编造的，U盘里其实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靠着沙发闭目睡着了，温妍悄悄将手收了回来。 柳阿姨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无声失笑。 温妍有些不好意思，她上楼了。 在昨天他穿过的西装和衬衣口袋里翻了翻，都没有找到U盘，转而去书房，还没打开桌柜，柳阿姨敲门，“太太，我能进来吗？” “您请进来吧。” 柳阿姨把一个小箱子放在了书房的书桌上，“这些是我从B市那边的房子收拾过来的，都是您的小物件，其他的您也看到了，先生都搬过来了。” 现在这栋别墅的格局和摆设，和B市市郊她们原先住的那套，是一样的。 “嗯，谢谢您帮我收拾。”温妍拿起箱子里一本琴谱，轻抚。 柳阿姨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温妍朝她笑，柳阿姨忽然感叹：“太太，您回来了可真好，整栋房子这才有了人气，还有先生也是。” “其实看到你们恩爱，我真的很高兴，这四年我照顾先生，他在这栋房子里的举动我看着都心酸，您没回来前，先生房间的床上被褥间是一定要放一个枕头的，我曾经听到他对着那个枕头叫您的名字，每天早晨吃早饭，桌上一定要两副碗筷，他会给另外的碗夹菜，说：“妍妍，多吃点。”，出门前总会对着空气笑，要太太您乖乖在家等他，下班回来了就对着空气说太太我回来了，先生就好像在自己的幻想里和您生活着。” 原来外面传闻他不见天日的宠妻，是她，他幻想里一直存在的她。 “我还以为，他再婚了。” “先生是举办了婚礼，但，是和您的婚礼。” “我？” “是啊，参加的人只有莫少几个人，先生和为您订制的婚纱，举行了婚礼，他说是许诺给您的婚礼。”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请您都告诉我。” 柳阿姨桩桩件件说给她听，温妍的眼眶积攒的水汽越来越多。 穆凡打盹忽然惊醒，他手里空空，身旁的座位亦是空空，恐慌瞬时袭来，“妍妍！” “我在这儿。” 温妍从厨房探出头。 穆凡大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紧，深深埋首。 “我还要给柳阿姨打下手呢，你去沙发里坐着，午饭就快好了。” 穆凡没有回客厅，他就靠着厨房门看她戴着围裙的背影，饭菜的香味仿佛全部变成甜味。 口袋里手机忽而响了，他拿出来，那边已经挂断。 刚放回去，又响。 反复几次，都是同一个陌生的固话。 他挑眉，拨了回去。 很久，才被接起。 “喂……” 童音稚嫩。 第一百零五章 总归不是你的儿子（五千） “哪位？” 小人儿鼓着腮帮，小心脏“噗通噗通”。 “不说话我挂了。” “别挂！” 穆凡挑眉，“小孩？偿” “对！我……我是…….”小人儿掰着手指头数数，因为紧张却数不清楚，“我是很多天前在机场被你撞到的那个人，你给了我名片说不舒服就给你打电话，你记得吗？” “嗯，记得，你哪里不舒服小朋友？撄” “我……肚子疼！” 胡编乱造。 穆凡微拢眉，“你家长在吗？请你的家长来和我说。” “我妈咪现在不在，我爸爸抛弃妻子！”小人儿捏着小拳头，小奶音铿锵愤愤。 抛弃妻子这个词是他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毕竟他跟着专演言情肥皂剧的秦小夭混了几天。 穆凡倒是弄不清一个小小孩子的意图，问：“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想要见你，可以吗？”小人儿试探着问，“我不要你的钱，我就有个问题要问你。” 不要你的钱这句，也是从电视剧里学的。 “你现在也可以问。” “不可以，我的问题是秘密，要见了面才能说的。” “好，你家地址在哪，午饭后我让你去接你。” 小人儿立刻马上，雀跃地把抄下来的地址报给他。 “你的名字呢？” “见了面才告诉你，但你现在可以叫我宝宝，我妈咪都是这么喊我的。” “好。” 电话挂线，小人儿高兴地在地上蹦了两圈后才坐在小沙发上，小脚丫晃啊晃。 “嘿嘿。”圆溜溜的大眼睛弯弯地看着报纸上的男人和女人，“这是妈咪，这是……爸爸。” “不对不对。”突然又忍住笑，嘟着嘴不满，“我还没打算原谅他，他还不是我爸爸。” “嘿嘿。”看着看着，却又笑了。 到底是孩子，对父亲本能心怀期待。 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小人儿把报纸藏到了桌子底下。 “穆深珩，吃饭了。” 秦小夭顶着浓妆脸拖着疲惫的身体有气无力地走到沙发边，将打包的两份盒饭放在沙发前的小玻璃茶几上，而后便重重地一屁股墩在小人儿旁边的沙发位置，仰面，生动地诠释烂泥摊是什么模样。 她今天早上三点钟就爬起来坐大巴车去影视基地捡鸽子，五点钟到达的时候幸运地被捡到，结果在那个毫无名气的剧组演了个镜头半秒带过的丫鬟耗了快四个小时，拿着被扣身下五十块钱的群演工资，在家里楼下买了两个盒饭。 “累死老/娘/了啊啊啊～”秦小夭嚎叫。 “小夭，我给你捶捶腿。”一边说着就捶起来。 秦小夭靠着沙发的脑袋侧过去，看着小人儿，“我说穆深珩先生，你真的认识徐子晟吗？” “认识啊，我从出生就认识晟晟了。”无比诚恳的眼神。 “真的认识吗？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是个小骗子。” 小人儿拍捏着自己肉肉的小脸的爪子，“我不是小骗子。” “切！”秦小夭瞥嘴，“不是小骗子你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你知不知道你赖在我家很久了，我自己都快养不起了还要养你。” 想她前段时间蹭着穆凡的热度火的时候还接到不少小广告小电视剧主演，而在那之前，通常还能混个女二女三的角色，如今，竟然从三线一姐掉到惨淡的捡龙套，简直——惨绝人寰！！！ “我想给他打啊，可是我突然想不起来晟晟的手机号码了。” “你真当我是傻子呀。”她当时还带他去到徐子晟公司找他呢，结果这小屁孩抱着她的大腿死活不肯去找人。她是鬼迷心窍才会相信一个小屁孩说的话，带他来中国。 “你就是个小骗子。”秦小夭搓他的脸，“赶快吃饭，吃完我要把你送去给警察局，交给警察叔叔。” “你不会的小夭。”小人儿眨巴圆溜溜的眼，“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孩。” 后面这句也是电视剧里学来的。 抚额，秦小夭装凶巴巴，“不许再学电视剧台词！” 她家里有很多电视剧碟，小人儿每天呆在家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剧，以致于他说话说着就爆台词，肉麻到她有点受不了。 “不要！嘿嘿。” 秦小夭真想把他的小肉脸搓扁。 她拍拍他的小脑袋，决定先去洗个澡再来吃饭。 小区楼下，徐子晟驱车到达。 他昨天本想过来这里，但后面却发现有人跟踪，饶了几圈最后绕回了海边别墅，只嘱咐阿伟好好在小区里守着。 “几楼？” 阿伟答他，“六楼。” 徐子晟看了眼眼前已十分老旧的小区。 六楼，顶层。 秦小夭刚关上淋浴开关，便听到敲门声。 顾不及擦干身体和头发，连忙套上家居服，跑出来。 “嘘～”她朝沙发里吃饭的小人儿竖指。 “叩叩叩！叩叩叩！”敲门声再度响起，却没有人说话。 秦小夭屏气，蹑手蹑脚地去到门边，垫高脚眼睛从猫眼往外看，还没看到，啪嗒一声，从外向里推开的门撞在她脸上。 “哎哎！”猫眼碰到她凑近的眼睛，一时眼睛酸涩泪水直冒，她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和身体去顶住门板，喊客厅沙发里的小人儿，“深珩快打电话……” 报警两个字没出口，门板已经被外面的人顶开了，五官硬气身形高大的男人跨步进来。 秦小夭瞪直眼，“徐子晟！” 她还以为是讨债的找上门。 清冷的眸子扫过女人不带妆的素净小脸，向下，看到被滴水的头发蘸湿的家居服下两点明显的突起。 秦小夭顺着他的目光…… “流氓！”手臂交叉捂住胸前。 尴尬……忘记穿内/衣了…… “流氓”一扫就移开了目光，看向狭小的客厅。玻璃茶几下钻着个小身子，头上盖着报纸。 “穆深珩。” 清冷的嗓音淡淡一句，玻璃茶几下的小人儿抖了抖。 报纸拿开，小脑袋从茶几下冒出来。 “嘿嘿，晟晟。” …… 小双跟着导航到了穆凡给的地址附近，车子向着尚算宽敞的小巷子驶，几乎快到小区楼下时，被堆在路边占了三分之一条巷道的建筑砂石给截了下来，他四周看了看，鸣喇叭。 砂石堆归属的人家探头出来，缩回去，不多时拿着大铲子出来，目光向小双表示歉意，开始铲开砂石堆。 退回去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好稍等。 将将要铲好车子能通过，不远处小区门口，徐子晟扛着个手脚胡乱扑腾的小孩出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他认出来那个女人是酒会上故意拿酒泼穆凡并偷走了温妍的半枚指环的女人。 小双眉头皱起，徐子晟怎么也在这儿？还和那个女人在一起。那个小孩又是谁？ 徐子晟的车已经拐出去，小双没有追上前去看，他是来接人的。 他停好车拨出一串固话，那边响了很久也没人接，重复打几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按着门牌找到六楼顶层的人家，敲门，没有回应。 “穆总。”打电话给穆凡，“我到了您给的地址，没找到您说的小孩。” “知道了，你去忙吧。” “穆总。”小双叫住他，“我刚才在这个小区看到了徐子晟。” “怎么说？” “我看见他和上次偷了您指环的女人在一起，还带着小孩。” “什么样的小孩？” “男孩子，大概三四岁，脸蛋肉肉的。” 穆凡眼前浮现出大眼睛的小男孩的样子，略一沉吟，“查一查他和孩子什么关系。” 他对机场撞到的那个小男孩除了觉得长得很可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和徐子晟牵扯上关系，就有必要查一查了。 入夜。 穆凡从浴室出来，就见温妍靠着床头在发呆。 他掀开被子到她身边，还带着湿气的身躯拥住她，粗粝的嗓音温柔溺溺，“在想什么？” 她的心思，自然是在证据上头，却摇摇头，“没想什么，就是发一下呆。” 今天听了柳阿姨说他这四年的生活，她心中愧疚，更多的，是心疼。而今天他的高兴显而易见，所以她没有提证据，想让他纯粹地高兴。 穆凡不知道柳阿姨和她说过什么，但他知道她定然惦记着证据，“我去拿电脑。” “拿电脑做什么？” “给你看证据内容。”他就要下床。 温妍拉住他，“明天，明天再看也可以。” “你不着急了？” “不，着急，但我想明天让子晟和奕林也一起看。” “好。” 深蓝的天空，月色溶溶。 相爱的人，拥抱而眠。 几千里外的B市，穆家大宅。 一楼厨房，安瑾瑜端着托盘，微笑和提着公文包迎面下楼的林悍招呼，“这么晚才忙完，吃点宵夜再回去？” “谢谢太太，不过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留了。” “那路上小心。” 书房里，穆青云在看照片。 “青云。”安瑾瑜敲门。 “进。”穆青云从容地将照片一拢，转回信封放进抽屉，锁上，抬眼看向美貌依旧的妻子，“怎么还没睡？” “给你做了点宵夜。” 穆青云威严的面容有了柔和的松动，“辛苦了。” “不辛苦。”安瑾瑜柔柔笑意，看着他吃完宵夜，绕到他身后，替他捏起肩膀。 “爸妈还坚持要去S市么？”穆青云握住肩上妻子的手。 “还坚持着，说明天一定得去。” “这样。”穆青云停了停，“我的想法是，老人家年纪高不宜来回奔波，不如就让林悍陪你去，你和儿子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和温妍回B市来。” “也好，我明天和爸妈说说看。” “嗯。”穆青云拍拍妻子的手，在安瑾瑜看不到的地方，他锐利的目光细细地闪着算计。 * 穆凡今天醒得比温妍早。 他幽邃的眸子映出她安睡的容颜，心中满满漫漫，是流溢的幸福。 薄唇忍不住细细地啄吻。 温妍睁开眼的时候，他如羽毛般轻盈的吻恰好落在她的眼皮上，让她再度闭上眼睛。 穆凡的额头抵住她的，鼻尖相触，他说话的时候，唇瓣不时贴到她的。 “剩下的余生，我希望，每天这样度过。” 清晨和你相拥醒来，在彼此爱意融融的目光里。 每一天，是今天的重复。 缱绻的早晨，是甜蜜缠吻的吻，令人心颤，心跳加快。 而心跳加快的还有秦小夭。 她昨晚睡在了徐子晟海边的别墅里，今天一早，面对运动回来后肌肉紧实喷张男/性/荷尔蒙爆表的徐子晟，紧紧捂住了鼻子。 徐子晟清冷的目光望了她一眼，擦身而过时低声戏谑：“嘴巴忘了捂。” 秦小夭一愣，尬尴地脸红了。 衣摆被扯了扯，小人儿仰着头，“小夭，我们家晟晟单身。” 秦小夭蹲下来和小人儿咬耳朵，“你觉得我扑倒你家晟晟有没有戏？” “什么叫做扑倒？” “额……扑倒就是……那个…….” 后衣领被提起，秦小夭脖子被勒住，人跟着站起来。 “嘿嘿，你还没上楼呢。” 徐子晟目光清清冷冷，“没戏。”勾着秦小夭后衣领的手指一松，“当好你的保姆，看好孩子。” 嗯，没错，秦小夭从跑龙套的晋升为了穆深珩的保姆。 他换好衣服下楼，简单地吃了早餐就出门了。 到清廷别墅时张奕林也刚到，两人一齐进门。 四人在别墅的书房里，穆凡将银色的U盘***电脑。 温妍是最紧张的，然而U盘文件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都不解。 是一首曲子，一首钢琴曲。 “《水边的阿狄丽娜》钢琴曲。”温妍道。 张奕林怀疑的目光看住穆凡，“这真的是你找到的证据，还是只是用来拖着妍妍的借口？” 穆凡幽邃的眸坦荡荡，“如果只是想拖着她，我有千种万种方法，何必把东西拿出来。” 徐子晟倒没怀疑，他看着思索的温妍，“这首曲子或许是在暗示什么，你有没有想到和这首曲子相关的事情？” “《水边的阿狄丽娜》这首曲子是我爸爸向我妈妈求婚的时候弹的，每年结婚纪念日我爸都会弹这首曲子给我妈妈听，唯一的可能，我想……会不会是在指代一个日期，就是他们结婚纪念日那天，而证据，和这个日期有关。” “或许，日期的数字，会是某部分证据的衔接，或者是，一个密码。” “总之。”徐子晟看着穆凡，“如果这是证据的一部分，那么就是有用的。” 张奕林回了警局，他把u盘拿回去请提到过的同事李敖看看是不是能解出隐藏的其他信息。 徐子晟走的时候，穆凡去送他。 “有个问题我挺想知道的。”穆凡双手抄兜，挑眉看目光清冷的徐子晟，“你有儿子吗？” 徐子晟面色如常清冷，“你猜。” “我猜…….没有。”穆凡眸光凝沉又平静，眸色犀利地盯紧徐子晟，“所以，不是你儿子的那个小孩，是谁？” “是谁都好，总归，不是你的儿子。” “实话。”清冷的嗓音落地，他坐进了驾驶位，然而发动的车子还没驶出大门，他眸色立即变了。 后视镜里，不知从哪出现的小人儿，此刻，就站在穆凡面前。 第一百零六章 我大名穆深珩，温妍是我妈咪 穆凡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孩子。 肉乎乎的小脸费劲地仰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珠漆黑澄亮，挺直的鼻梁下并不薄的小嘴巴。 可爱，但没有一处，像他。 小人儿也在打量穆凡。 好高，和晟晟一样偿！ 比报纸上看起来更更更更帅！ 可是他不说话的样子也让他怕怕的撄。 但是不可以怕！ 小人儿攥紧小拳头。 “穆凡！” 小人儿直呼穆凡姓名。 穆凡眉毛微挑，他似乎只有第一次在机场撞到这个小孩的时候听他喊过他一声叔叔，其他时候他对自己都没有称呼。 “小朋友，你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叔叔？” “你不是我叔叔。”小人儿腮帮鼓鼓，“我有话要问你，你……” 突然小身子一轻。 穆凡在徐子晟之前，把孩子抱了起来。 “孩子给我。” “我又不会对他做什么，你这么紧张。”穆凡看着徐子晟。 徐子晟眸光清冷，朝小人儿张开手，“宝宝，过来这边，我们得回家了。” 小人儿抱住穆凡，对徐子晟道：“等一下下晟晟，我知道他是谁，所以我有话要问他呢。” “宝宝，别胡闹。” “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 小人儿在穆凡怀里扭，拍他的手，“你还没资格抱我，放我下来。” 穆凡依言将他放下来，并背转身体挡住徐子晟。 小人儿板脸，装得严肃，“我问你，你是渣男吗？” 穆凡眉头一拢，“这是什么问题？” “是我问你嗳，你要回答是不是。” “嗯……”穆凡拖着音，状似思考，“我觉得我不是。” “不对！”小拳头挥了挥，义愤填膺，“电视剧里说抛妻弃子的男人就是渣男！” 小人儿的模样可爱到让人想笑，穆凡弯了嘴角，然而不过半秒，弧度倏尔僵住。 昨天的电话里，这个孩子说他的爸爸抛妻弃子…… “你是谁家的孩子？”嗓音发紧。 “穆家的。” 穆？慕？ “哪个字？” “穆如清风的穆。” 多年之前，少年也曾对少女这般介绍过自己。 幽邃眼眸，风浪瞬起。 这是，是他的孩子吗？他们的孩子吗？真的吗？ 小人儿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想了想，小奶音朗朗：“我的大名叫穆深珩，我妈咪叫温妍，我爸爸是抛妻弃子的渣男，现在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了吗？” “知道。”穆凡喉头微哽，“是我的孩子。” 原来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还在。 她生下来了。 高大挺拔的身躯蹲了下来，望着面前这个小小的孩子。 圆溜溜亮澄澄的大眼睛这时再看，便觉得和温妍水润的眸子像了，还有挺挺的小鼻子，像他的挺拔。 “宝宝。”他的孩子叫穆深珩，他说温妍喊他宝宝，刚才徐子晟也喊他宝宝，“到这儿来。”他的手其实离小人儿很近很近，可他不敢再随便对待，张着手，还是说：“……到爸爸这儿来。” 爸爸。 两个字，艰难却又自然地从他嘴里吐出来。 是起伏的心绪，是潮涌的幸福。 小人儿背着手后退，小脑袋摇了摇，“虽然我妈咪现在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妈咪原谅你不代表我也原谅你哦，我没原谅你，所以你还不是我爸爸。” 哼了一声，小人儿跑到了徐子晟身边。 “晟晟，我们走。” 徐子晟低眸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两只小爪子。 这小屁孩。 “晟晟。”小人儿见他没反应，摇他，又见穆凡走近，缩着身往徐子晟腿后躲，被徐子晟两指提溜出来。 “穆深珩。” 清冷的嗓音淡淡叫小人儿的名字，小人儿抖了抖。 每次徐子晟全名地叫他，感觉都不是很妙。 “我叫你走的时候你不走，你以为现在你能走得了？” 强硬的，他可以把孩子带走，但穆凡也不可能就当这个孩子不存在，何况，他知道了，温妍也会知道。 这个孩子，藏不住了。 屋内，温妍还在听从U盘拷贝出来的钢琴曲。 一首她熟悉的曲子，到底，有怎样的含义？ 回神，才发觉穆凡还未进来。 他送徐子晟出去，不至于这么久时间。 起身要去寻他，还未到玄关，便听见愤愤的小奶音在喊：“不要你抱，渣男，晟晟救我嘤嘤嘤～” 这声音…… 温妍心里咯噔一下，紧跑，在门口差点和抱着孩子的男人迎面撞上。 “妈咪……” “……宝宝” “宝宝！穆深珩！穆深珩……” 秦小夭哭丧着脸在别墅区两边的绿化带找找探探，声音不敢过高。 穆深珩这个混账小屁孩，怂恿她跟踪徐子晟看什么被藏起来的女人，结果女人没看到，她转个身他就不见了。 这下死定了，徐子晟说带好孩子就给她演的女主角要飞了！ 秦小夭在附近转来转去，突然看到徐子晟的车从其中一栋别墅的大门里开了出来。 慌张地背过身，想也不想躲到绿化带的一颗树干后。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口中默念，竖着的耳朵却敏锐地听到车停的声音，开门的声音，还有，靠近的脚步声，以及，清冷的凉意。 倏地站起来，就要跑。 后衣领被勾住。 “秦小姐。” 秦小夭哭脸，转身，换上灿烂的笑，“嘿嘿，徐先生，好巧啊。” 徐子晟清冷硬气的面容上一丝半点笑，却比他毫无表情的时候给人不太好受的感觉，秦小夭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有点怕，有点难受。 “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相信，说的大概就是我现在对你的感觉。” 如果说刚才的难受只是有点，那么徐子晟说完这句话后，那一点，就不是一点了。 秦小夭努力保持的灿烂笑容挂不住了，“你……是什么意思？” “就不用我说明了吧。” 返身，回了车里。 秦小夭看着很快拐弯消失的车子，想爆粗口。 “卧槽！” 莫谦陪陆雨菲来和温妍告别时，看到眼睛圆溜溜可爱极了的小男孩，差点瞪掉眼珠子。 “真有小孩了！” 真是，说当爹就当爹！ 已经围着小人儿的陆雨菲不满地剜莫谦一眼，“在孩子面前你讲话文明一点。” 小孩子最是好学，特别是周边的人和环境，都是他们的学习和模仿对象。 莫谦讪讪，凑近，伸手去摸小人儿的头。 小人儿坐在温妍和陆雨菲中间，晃着脑袋避开，“你不要摸我哦！” 大掌还是揉在小孩毛茸茸的小脑袋瓜上。 这下可惹了小人儿，小手毫不客气地拍他，“叫你不要摸我啦！！！” “别对我儿子动手动脚！” 穆凡还没拿开莫谦的手，陆雨菲就先动手了，“哎呀宝宝叫你别摸他你没听到！” 莫谦被她也拍了两下，顿时有点委屈。 嗯，以这形势看，他决定丁克！！！ “宝宝。”温妍看莫谦的目光含着歉意，她柔声叫小人儿，“莫谦叔叔是喜欢你才会摸你，不可以没有礼貌。” 小人儿嘟嘟嘴，依偎进温妍怀里，不太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温妍把孩子拉开来，关切地问，小人儿却腻着她，抱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小声，“妈咪，我们回去晟晟家好不好？” 温妍一愣。 虽然不在她面前提，但她知道孩子一直都很渴望父亲，现在到了这里，见到穆凡，怎么反而不开心，还说要走。 她看向穆凡。 穆凡的眸子亦是紧紧观察着她和孩子，见她看来，目光带着紧张的询问。 “为什么呢？”温妍和孩子咬耳朵。 小人儿偎在她怀里，眼睛偷偷瞟穆凡，好一会儿不做声。 “在说什么？也说给我听听怎么样？”莫谦挤在陆雨菲旁边，下巴枕着陆雨菲的肩和小人儿说话。 “不行！” “为什么不行？摸你不可以，把话说出来听也不行，拒绝别人之前要先说理由才可以啊小家伙。” 小人儿思索了一小下，“好吧。” 屋里包括柳阿姨在内五个大人，都等着他的话。 “理由就是，悄悄话不能告诉别人，我不喜欢的人不能摸我。” 莫谦囧，所以他是被讨厌了？ 莫名其妙。 “那请你告诉叔叔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人儿一本正经，语气认真，“他是渣男，你们是朋友，所以你也是渣男。” 莫谦视线跟着小人儿转到穆凡身上，再转回来这个可爱的孩子身上，在他说完后又转回去看穆凡，“你儿子不喜欢的是你？他不认你吗？渣男。” 穆凡眼刀咻咻咻地朝大笑的男人飞砍。 莫谦脸上笑意未尽，“小屁孩！”他刮刮孩子的脸颊，“我告诉你，按你这逻辑，你爸是渣男，那你妈和他在一起，她是什么渣？” 小人儿反应两秒，瞪着眼，脸颊气鼓鼓。 第一百零七章 如果这辈子就这样幸福下去就好了 晋桉和莫筱听闻后也来看小人儿。 莫筱性格开朗活泼，和小人儿很合得来，晋桉本身则还是个大男孩，也很快被小人儿接受。 客厅里，除了穆凡和莫谦被排斥，其他人都围着小家伙转。 莫谦看着嬉笑的孩子，轻着声和穆凡说话，“这孩子，真的是你的吗？” 飞机失事的时候，她跳伞的地方，至少有三万英尺。一个身上有伤的女人怀着不特别稳定的胎，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偿… “不然还能是谁的？别忘了她当时怀着我的孩子。”穆凡侧首看莫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谁说没有奇迹呢。” “奇迹可以有，可这个孩子的长相，看不出像你。”就连和温妍，也不相像撄。 穆凡看向温妍和小人儿，眼里都是细碎的爱宠，“怎么不像，眼睛像妍妍，鼻子像我。” 莫谦再细看，还是看不出。 大概是那种可能吧，孩子长相不随父母。 莫谦四人一直从早待到晚才离开，小人儿玩了一天，也累了。 温妍抱他去洗澡，楼梯没迈几步，她连同孩子一块儿被穆凡抱在了怀里。 男人手脚矫健有力，楼梯迈得稳稳。 小人儿从温妍肩膀处偷瞄穆凡，穆凡发现了，他便缩回去。 “我来给他洗。”穆凡扶着温妍的肩将她推出浴室，返身带上门，浴室里剩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小人儿眼瞅着就要跑，被穆凡托着两腋放在了边沿宽大的洗手台一侧。 “再动就摔下去了。” 小人儿不乱动了。穆凡动作轻且迅速地脱了孩子的衣服，将小人儿放进热水里，打了浴袍搓洗起来。 “舒服吗？”穆凡问他。 大眼睛瞥了他一眼，视线又转开。 扭捏又傲娇。 穆凡毫不介意，反而觉得太可爱，自己的孩子，怎么都好。 “宝宝，宝宝，宝宝……”他不停地念。 “干什么一直叫我啦？”小人儿被他叫得烦。 穆凡唇角一弯，把小人儿的身子掰正，“深珩，你是生爸爸的气吗？” “你还不是我爸爸！” “那什么时候我才是爸爸？”他尽量以孩子更能接受的语气和孩子沟通。 “等我原谅你啊。” “什么时候？” 小人儿认真地想了想，“等我六岁的时候我就原谅你。” “为什么要这么久？” 小人儿撇撇嘴，“因为我今年三岁，但我有三年没有爸爸，所以你得等三年才公平，我才可以原谅你。” 孩子的心里话渐渐地就说了出来，穆凡听了，却觉得心酸，他没有找到他们母子，让渴望父爱的孩子缺了三年父亲的陪伴。 声音微涩，“宝宝，你三年没有爸爸陪着的时候，爸爸也没有你陪着，这样算，再等三年，你就六年没有爸爸，爸爸也六年没有你陪着。” 小人儿转着脑袋思考。 好像是哦。 “爸爸不想再等，你呢？”穆凡期待地看着孩子，见他抿着唇，“你不想要爸爸吗？” 圆溜溜亮澄澄的大眼睛愣愣看住穆凡，小嘴扁了扁，眼泪忽然就出来了，“我没有不要，是你不要我还有妈咪。” 委屈的控诉，听得人心疼。 穆凡鼻腔微微酸涩，他不顾孩子还在水里身上都是泡沫，抱过来哄，“宝宝不哭，是爸爸的错，爸爸没有找到你和妈咪，没有陪着你们，是爸爸不好。” “但是，你要相信，爸爸没有不要你和妈咪，爸爸很爱很爱妈咪，也很爱很爱你。” “真的吗？” “嗯，真的。”穆凡揩去小人儿的眼泪，亲亲他的额头，“乖，不哭了，爸爸爱你，你哭爸爸会心疼的。” 小人儿裹着浴巾被放在床上，当即就往被子里钻。 有点害羞，他刚刚哭了耶。 穆凡早上就让人准备了一衣橱当季的小孩衣服，加上徐子晟送来的那些，小人儿的衣服多得一个大衣橱快要塞不下。 温妍从那一大柜的衣服里取了套睡衣，穆凡接过，“我来，你去洗澡。” “宝宝，换睡衣。”他把小人儿捞出来，小人儿乖乖地站好，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腿就抬腿。 “好了，现在进被窝里躺着睡觉吧。” “可以等一下吗？”小人儿竖着一根手指头表示，见穆凡没有反对，欢快极了，爬下床，小脚丫踩着绵软的毛毯跑出去。 “没穿鞋要跑去哪里？”穆凡两个大步追着把孩子抱起，房间里有毛毯不怕孩子不穿鞋，但房间外没有全铺毛毯那就不能光脚走了。 “我找我的小书包，晟晟给我拿过来了。” 穆凡喊柳阿姨，柳阿姨很快把小人儿说的书包拿了来。 小人儿坐在床上翻小书包，翻啊翻，翻啊翻，“找到了！” 小奶音欢呼着，一本基本都是彩色插图的《伊索寓言》被举到穆凡眼前。 穆凡对着圆溜溜的眼睛里亮澄澄的期待，笑，接过图画书在床头坐下，掀开被子拍拍旁边的位置，小人儿立马爬过去躺好。 粗粝的嗓音依然低沉，此刻看着图画书读着故事，说不出的温柔。 小人儿一开始还很兴奋，因为他终于有爸爸给他讲睡前故事了！但和莫筱几人玩了一天也很累，渐渐的，眼皮发沉。 “爸爸……”快要睡着的小人儿忽然叫了一声，穆凡心颤，读着故事的声音就停了，轻轻地，“嗯。” “爸爸……我也爱你。” 是在回应他对他说的，“爸爸爱你。” 小人儿睡着了，穆凡看着孩子的睡颜，久久没动。 心里都是膨胀的，暖暖热热的情绪。 温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穆凡转首向她，她竟在他眼里看到一点湿润。 “怎么了？”她眼神询问。 穆凡小心地起身，走向她，拥住。 “宝宝，喊我爸爸了，他说‘爸爸我爱你。’” “嗯。” 温妍靠着他。 孩子的心结解开就好。 小人儿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温妍和穆凡中间，小手揉揉眼。 看看右边，妈咪！ 看看左边，爸爸！ 整个人都忍不住雀跃。 他对穆凡充满兴趣，于是侧躺，面向穆凡，小手摸摸穆凡的头发，碰碰穆凡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还有冒着青青胡茬的下巴。 “嘿嘿。” 穆凡早就被他摸醒了，只是一直由他玩，听到声音才睁眼，小人儿却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小嘴却还弯着在笑。 哑然失笑，忍不住就在他嫩嫩肉肉的脸颊上亲一口。 小人儿嘿嘿两声，睁开眼，“爸爸。” “嘘～”穆凡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凑在小人儿耳边，“妈咪还没醒，我们小声一点。” 小人儿点头，凑过去捧穆凡的脸，也凑在他耳边说话，“爸爸，这是我第一天醒来看到你，我很开心。” “那以后每天都这样好不好？” “嗯！拉钩。” 穆凡伸着尾指勾住了小人儿小小的尾指。 家里因为有了能跑会跳的孩子而氛围更热闹，早餐时间都是在小奶音的嘿嘿笑声里愉快地度过。 穆凡极宠孩子，家里备了一个屋子的各种男孩子爱的玩具，小人儿很多都喜欢，不过他更喜欢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所以穆凡签完小双送来的一些必要他签字的文件后，小人儿就闹着穆凡说要出去玩。 穆凡自然是答应，不过考虑到安全，他选了自己名下的一处室内益智游乐场。 小孩子都喜欢游乐场。 看小人儿那欢快的劲儿就知道。 温妍看着放开大人的包袱可形象追在孩子后面爬的穆凡，看着频频乐得呵呵笑的穆深珩，眼里满满都是幸福。 她一直羡慕好友初初拥有的甜蜜又平凡的幸福，但就像初初说过的，这些，她也会有。 现在，她有了。 可是，如果没有中间那些年的坎坷，如果她的父母健在，如果她不用复仇…… 穆凡牵着孩子朝她走来，温妍妍美的脸上笑容满满温柔。 如果，这辈子就这样幸福下去就好了。 “妈咪。”小人儿抱住她的腿，穆凡揽住她肩膀，“孩子妈，我们买亲子装。” 游乐场隔壁就是百货商场。 一家三口还没走到商场入口，穆凡的手机响了。 第一百零八章 从孩子坐过的沙发上捻起一根头发，包好装进口袋 安瑾瑜昨天费了大半天时间说服穆家两位老人后在林悍的陪同下前往机场，搭乘飞机到达S市已是晚上近九点，在酒店下榻，今早才过来清廷别墅。 穆凡一家却出门了，于是打电话叫人回来。 她今天未看昨日的报纸，并不知死而复生的温妍还带着个孩子，是在柳阿姨的口中听说的，震惊又惊喜。 任谁，发现自己突然间多了个能走会蹦的孙子都做不到面不改色撄。 当穆凡和温妍牵着小人儿出现，向来温淡如水的安瑾瑜激动到说不出连贯的话。 “宝宝，这是奶奶，叫奶奶。”温妍告诉小人儿。 小人儿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蹲在自己跟前的安瑾瑜，小奶音乖乖地喊：“奶奶。” “哎……哎！”安瑾瑜试探地摊开掌心，“奶奶能牵牵你吗？偿” 小人儿回头看温妍，温妍温和地微笑默许，他才把小手放进安瑾瑜掌心，“嗯！” 安瑾瑜和孩子小说了会话，穆凡让柳阿姨将孩子带去换衣服。刚才在游乐场玩，孩子衣服有些脏，身上也出了不少汗。 目送孩子上楼，安瑾瑜目光转回温妍身上，“我们都以为你……还能再见，我真的很开心。” “您和爸过得好吗？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吗？” “我和你爸都挺好的。”安瑾瑜将温妍的手握在手里，“爷爷奶奶身体也健康，不过年纪大了，不适宜奔波，本来是要来看你的，我劝住了。” 温妍点点头，“我四年没消没息，让你们担心了，现在回来没有立即去看望您和爸，爷爷奶奶他们，反而劳动您过来，心里已经十分过意不去，若还劳动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千里奔波，那我真是惭愧到无地自容。” 安瑾瑜嗔她，“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惭愧。” “总之，现在这样，太好了。”安瑾瑜感叹。 媳妇活着，还生了穆家的孙子，她的儿子，家庭完整幸福。 对着自己的儿子媳妇说话，安瑾瑜直言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这次既是来看你，也是想和你们俩个商量搬回家里住的事儿，不管怎么说，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的好，你爸也是这个意思，毕竟爷爷奶奶年纪大，他想让老人家儿孙绕膝，共享天伦。” “对此，你们是什么想法？” 站在安瑾瑜和老人的角度，他们搬回B市穆家大宅，合情合理，也是令几位长辈高兴的事，可穆凡如今事业扎根在S市，虽说回B市他也能开展事业，且自不会差过在S市，但抛开这点不说，他和穆青云紧张的父子关系是一个不小的阻碍，何况，她目前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若搬回B市穆家，她和张奕林徐子晟的联系可能没现在方便，也不能这么随意，而且，追查真相的事情，已经有了线索，所以，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搬回穆家。 但她没有明说，只看向身边的穆凡。 穆凡幽邃的眼底是安抚的颜色，而后，以自己的立场拒绝了安瑾瑜。 “段时间内我没有把事业重心转移的打算，而且也没做好准备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指的是穆青云。 安瑾瑜心里叹气，他们父子俩的关系…… 穆凡继续道：“爷爷奶奶要儿孙绕膝也不是只有我们搬回去才能达成，老人家虽然不宜长途来回奔波，但他们要是愿意，我就接他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共享天伦。” 儿子的想法难改变，安瑾瑜于是问温妍，穆凡却将温妍揽紧几分，答安瑾瑜，“她听我的。” “你不愿，那便罢了。”安瑾瑜知道暂时是劝不动了，也不再勉强，“但是，爷爷奶奶念着你们，他们要是知道有了小曾孙，无论如何是劝不住要过来的，不如，你们带着孩子跟我一块儿回去见见老人，也免了他们来回跑。” 这是应该的，穆凡和温妍都是相同的想法。 小人儿换好衣服下楼，大人们的谈话结束。 穆凡临时有工作要处理，进了书房开视频会议。 安瑾瑜专心地陪着孩子玩，培养感情。 小人儿是个鬼机灵，嘴巴甜的时候跟抹了蜜糖似的，一句一句，奶奶前，奶奶后，奶奶真好看，奶奶太厉害了，把性格内敛温柔的安瑾瑜逗得心花怒放，眉笑颜开。 “乖孙子，你比你爸爸小时候还可爱和讨人喜欢。” “谢谢奶奶夸奖。” 温妍在一旁看着祖孙互动，妍美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起身去厨房给祖孙俩倒水，给陪同安瑾瑜一起来的林悍倒了茶，端着托盘出来，却见林悍的眼睛一直锁着欢笑的小人儿。 就那样直勾勾的，静静沉沉地盯着。 这种目光，给温妍的感觉并不很好。 林悍是个警觉性很高的人，察觉到温妍在看他，立即收回视线，转首，对温妍点头。 温妍也朝他点头，“林叔，喝茶。” 接过杯子。 “谢谢。”他只道谢，并未有对温妍的称呼。 温妍微微一笑，心道或许是自己想太多。端水给祖孙俩。 中午时分，安瑾瑜亲自下厨要给小人儿做饭。 婆婆下厨，温妍不敢坐享其成，于是和柳阿姨一块儿给安瑾瑜打下手，穆凡的视频会议还没开完，人在书房，客厅里就剩下了小人儿和林悍。 安瑾瑜让林悍看着孩子。 孩子的感官其实极其敏感，或许是感受到林悍身上的散发的某种气息，所以并不愿靠近林悍。 他不和林悍玩，也不再叽里呱啦讲话，而是乖乖地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正好在播电视剧，小人儿看得津津有味。 “啊，是小夭！”看到屏幕里出现秦小夭演的角色时，小人儿呼了声，欢快地跳小沙发，凑到大电视机前，“嘿嘿。” 林悍坐在沙发里不动，看了背对他的孩子一眼，长着老茧的右手从孩子刚坐过的沙发上捻起了一根细软的短发。 抽了张纸巾，包好放进口袋。 海边别墅。 张奕林驱车到达。 徐子晟坐在沙发里，香烟的雾气腾在他清冷的眼前。 “来了。” 张奕林往他对面的沙发里一坐，靠着软软的沙发背，“你就那样把妍妍和孩子都拱手让给穆凡了？” 徐子晟取开唇间的香烟，夹在指间，微敛的眼睑遮住清冷的眸子，“不属于你的，就算牢牢抓在手里，到最后还是会溜走。” “我对她，从来没想过强求。” 强求，也求不得。 她对穆凡的感情，他看在眼里。 从一开始。 “不提这些，你那边解析得如何？” 张奕林摇头，“什么发现都没有。” 上一次在酒店他们抛引子，对方反应极快，抢夺电脑的两名嫌疑人被击毙，他顺着这两个人和那辆摩托车去查，并没有查到相关的线索，这一次真的拿到证据，对方却没了行动，大约怀疑证据的真假。而他们也没从这一份证据里找出具体的指代。 “单凭一首曲子，要查，太难了。” 像这种不明意义的证据，要知道是什么意思，需要契机，但不知道这个契机什么时候才会浮出来。 “你抓到人了吗？”张奕林问。 温煜夫妇去世那天找上门的人，徐子晟的人一直在追踪。 徐子晟碾灭烟头，抬眸，“刚刚，抓到一个。” “在哪？” 门外有车声，徐子晟起身，“到了。” 阿伟走在前头，身后两个大汉架着个用绳子捆着，晕了的男人。 “晟哥，这个小子可狡猾了，尽往女人多的地方躲，亏得我够矫捷，否则又得给他溜了。” 阿伟指挥将人往地上丢，卷着袖子进厨房，“我弄点盐水来！” 弄来了一大桶盐水，一泼，晕着的男人“唔唔”叫着醒了。 “这个人……”张奕林摸着下巴思索，“有点面熟。” 那人听到张奕林的话，脸往下，不敢看他。 徐子晟清冷的眸子稍动，阿伟立即懂，“把他头发弄开，脸露出来！” 其中一个大汉手一抹，把男人的头发抹开，而后控着他的脖子，将他脸扭正。 那张脸于是正面向着张奕林。 “你是唐威的儿子！！！” 唐威，是背叛韩雅舒的搭档。 第一百零九章 太太，我饿了（四千） 背叛的搭档，是间接杀手。 当年韩雅舒回S市，张奕林去机场接她后顺路就去加油，在加油站却差点死在爆炸里，后来才听韩雅舒说起他们今日正在追查之事。当时就有提到搭档唐威将她要举报的决定告诉了她要举报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的手段迅速得令人措手不及。 刚被送走的温妍，在万丈高空中的温妍，半天时间不到，落在了那个人手中。 而等到那场营救后，张家父子再回神去找唐威，唐威已意外身亡数日，唐家剩下孤儿寡母寻不着踪迹。 没想到，今日抓到的人，竟然是唐威的儿子偿！ 张奕林和徐子晟对视一眼，徐子晟清冷开腔，“把他带进房间。” 阿伟点头，挥手让大汉架着人跟他走。 “要通知妍妍现在过来吗？”张奕林问。 徐子晟微沉吟，“先看看能问出什么再告诉她。” “也好。” 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等到再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两人的脸色，包括知晓情况的阿伟，无一例外带着凝重。 “晟哥，现在怎么办？”阿伟最沉不住气。 “今天问出的这些我们不能百分百确定真假，而且，事关重大，无论哪一方面，暂时都不能打草惊蛇。”徐子晟顿了顿，看向张奕林，“也暂时不要让温妍知道。” 张奕林颔首，“你说的我明白，也赞同，不过，是不是有必要提醒她多注意安全，毕竟她是穆家的媳妇，和嫌疑人免不了会接触到。” “我去找穆凡谈一谈。”有些事情，该让他知道了。 徐子晟给穆凡打电话，穆凡的手机关机，再给温妍打，同样是关机状态，于是打了清廷别墅的座机，柳阿姨接的电话。 “徐先生，夫人今天早上来了家里，先生和太太带着小少爷跟夫人一块回B市了，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对，先生说过两天就回来。” “知道了。”徐子晟收线。 B市。 飞机抵达是晚上，穆凡带着温妍和孩子住在秀水路的那套房子里，第二天一早才回穆家大宅。 小人儿小奶音脆生生喊一句：“太爷爷，太奶奶。” 穆老太太和穆老爷子惊喜得差点背过气去，顺了气，那是恨不得把自己有的，觉得好的全部都拿来给这个孩子，喜爱得不得了。 小人儿对自己感受到的爱意也是回馈满满，亲一亲穆老太太的脸颊，夸一夸穆老爷子和安瑾瑜，钻在穆凡怀里小撒娇，唯独对穆青云怯怯不敢亲近。 穆青云面色已经放得温和许多，但小人儿被他一抱，拘束不敢乱动也不敢笑的模样。 穆凡把孩子接过，清淡一句：“我儿子随我。” 意思是儿子随他，和他一样不喜穆青云。 穆青云没有说话，但脸色颇不快，林悍刚巧进门，他便领人上楼。 楼下欢声笑语。 二楼书房，穆青云将一个小封口袋给林悍。 里面装着他的头发。 林悍将东西放进上衣内口袋，“唐译被徐子晟的人抓到了，要派人去解决吗？” 穆青云威严的面容沉静无波，“不用，让他们去查。” “万一查出来了……” “查出来就查出来，最好东西也找出来，再一起解决。” “是。” 穆青云有行程，很快就和林悍出门了，穆家大宅里气氛轻松，穆凡也同意在家里住一晚。 晚上一家人就睡在穆凡少年时期的房间。 温妍给孩子洗完澡，抱出去放在床上。 穆凡从楼下上来，小人儿刚穿好衣服趿拉着棉拖从他身边跑过，被他一把抱起，“宝宝要去哪儿？” “去找奶奶，奶奶说我洗完澡就可以吃她烤的变形金刚和汽车形的饼干！”小人儿可期待了，他扑腾小脚丫，“爸爸你快点放我下来！” 穆凡把孩子放下来，轻轻拍拍他的小屁股，“小吃货，去吧。” 小人儿“蹬蹬蹬”欢快地跑开，又“蹬蹬蹬”欢快地跑回来，脑袋探在门口。 “爸爸！我们要在这里住两晚，那我今晚和奶奶睡，明晚和太爷爷太奶奶睡可以吗？”圆溜溜的眼角亮澄澄地充满期待，“奶奶，太爷爷和太奶奶都想宝宝和他们一起睡呢，他们那么喜欢我，他想让他们都开心。” 穆凡没想到孩子竟然会有这么贴心的想法，“可以，但是晚上不可以踢被子。” “嗯！”小奶音应得脆生生，而后便听见小人儿便跑边喊：“奶奶，爸爸同意了，我今晚和你睡哦。” 穆凡莞尔，将房间门关好，坐在电脑前浏览文件。 温妍洗完澡出来，披着家居浴袍，“你现在去洗吗？” 穆凡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她身上，菲薄的唇上一点温柔笑意，朝她伸手，“过来。” 手放在他掌心。 走近，被他抱到了腿上。 “看看喜欢哪里？” 她看电脑屏幕，是世界各地的风景图。 “这些是……” 穆凡下巴枕在她肩窝，“选一处你最喜欢的地方，我们的婚礼就在那儿举行。” 婚礼。 哪个女人不憧憬婚礼呢。 可是…… 温妍滚动鼠标的手指顿住，屏幕上的风景图也跟着停在了意大利罗马。 “那就在罗马。”穆凡以为她中意罗马。 他覆着她的手操作鼠标要调出罗马的资料，底下温妍的手动了。 温妍转首看他，“阿凡，没有查出害死我爸爸妈妈的凶手之前，我没有心思去举办一场婚礼。” “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穆凡抚上她肌肤细腻的脸颊，“婚礼会在你希望的时间举行，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最喜欢哪座城市，我先筹备安排好，等着你来挽我的臂弯。” 原来是这样。 温妍心里柔情百转，她微微抿弯了唇。 她刚刚洗浴过，秀致的眉黛色更深，盛了爱意的秋水般盈盈的眸子更显水润，丰润粉嫩的唇温温柔柔弯着，这模样在他眼里，说不出的好看动人，再加上她浑身散发着的沐浴乳的清香，这些，都让穆凡想到了两个字。 可口。 想起曾经尝过的味道，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子。 身体里的某些因子在苏醒。 他们好久没有了。 喉结滑动，手掌住了她脖颈。 温妍一直凝着他的眼睛，当幽邃底下黯哑浮现，那菲薄好看的唇已经含住了她的。 她以为只是一个吻，毕竟这是在穆家。 但显然，穆凡不满足。 不遗余力，煽风点火。 温妍无力地推着他的肩，想将他埋首在胸前的脑袋推开。 “……阿凡……宝……宝宝待会进来……了……” 穆凡含糊着声，“别担心，我锁门了，而且宝宝今晚和妈睡。” “可是……” “妍妍，专心一点。” 他有些不满，轻咬。她却突然抱紧了他，挺着腰颤栗不止。 穆凡一愣，抬起头。 温妍羞得满面红霞，软绵绵的手去捂他的眼。 太丢人了。 穆凡将她的手拿开，幽邃的眸里情/欲混着笑意，“说实话，挺有成就感。” 温妍咬唇无言。 “我……要先去睡了，你快去洗澡吧。”说着要从他腿上下去。 穆凡哪里肯，他还没吃到肉呢。 “你也得洗，我们一起洗才能洗干净。”他抱起她往浴室走。 温妍被放在浴缸边缘，他的手撑在两侧，倾俯着身咬她的耳朵，“我先放水。” 伸手转开了热水开关。 水声哗哗。 “这里，你可以不用忍着声。” 穆凡的吻似有若无游离在她唇上，一下下蜻蜓点水又绵绵缠绕。 “妍妍，我太饿了，就不客气了。” 相爱的人是契合的，他们是那么契合。 第二天温妍迷迷糊糊刚醒，小人儿就来敲门了。 穆凡开门让小家伙进来。 “爸爸，早上好！” “早上好，吃早餐了吗？” “还没，我要等爸爸妈咪，我们和大家一起吃。”小人儿眼神都是亮亮的，他多了好多疼他的亲人，好开心哦。 跑到床边蹬掉鞋就开始往上爬，趴在温妍身上，捂她的眼睛，“嘿嘿，猜猜我是谁？” 温妍莞尔，“压着我的是哪只重重的小笨猪呀？” 小人儿拿开手，“是我呀妈咪，但我不是小笨猪。” “原来是宝宝。” “嗯嗯。”小人儿用力点头，“妈咪快起床哦，我们去吃早餐。” “好咧。” 温妍坐起来，小人儿坐在被子上，忽然“啊”了一声，指着她锁骨的位置，“妈咪你被蚊子咬了好多好大的包！” 温妍低头一看，在天真的儿子面前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穆凡上前把儿子抱开，小人儿指着温妍，“爸爸你快看，妈咪被蚊子咬了好多包。” “看到了。”他把儿子放到门口，“你先下去等，爸爸给妈妈涂药。” 把小人儿忽悠走，他重新关上门。 温妍在浴室刷牙，镜子里看到他进来，从后拥住了她。 温妍羞恼地不想理他，他却笑吟吟伏在她耳边说话，“太太，昨晚咬你的蚊子和压着你的大笨猪向你道歉。” “……” 温妍恼红着一张脸，脚抬起，踩他！ 下楼时听到小人儿在和安瑾瑜几人说话，“奶奶家里有蚊子，妈咪脖子上被咬了好多红红的包！” “那你奶奶家的蚊子怎么不咬你？”是莫谦的声音。 “我……因为我没有踢被子！” “不对，因为你妈咪房间里才有蚊子，哈哈哈” “爸爸！妈咪！吃早餐啦！”小人儿对着莫谦身后喊，莫谦笑容满面回头，对着似笑非笑的穆凡挤眉弄眼。 啊，蚊子你好。 穆凡回他，滚出我家。 “快坐下吃早餐。”安瑾瑜道。 温妍在小人儿身边的座位坐下，小人儿关心地问：“妈咪，你涂药了吗？” 温妍在餐厅里众人前无地自容惨红脸，“涂了。”埋首喝小米粥。 “那……”小人儿还要说话，穆凡一个包子夹到小人儿碗里，“宝宝，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哦。” 陆雨菲哑然失笑，安瑾瑜和穆家二老心里感叹相同：从他们父子闹翻以来，这个家十几年没有过今天这样欢乐的氛围了。 多亏了这个孩子。 只是…… 安瑾瑜看着埋首吃早餐的温妍，想起昨晚她给小人儿烤饼干，小人儿好奇地问她：“奶奶，爸爸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呀？你昨天说我比爸爸小时候可爱耶。” “宝宝想看你爸爸小时候的相片吗？” “想！”点头，补充，“很想。” “奶奶去拿。”她擦干净手。 小人儿从椅子上跳下来，“我陪奶奶去！” “好嘞。” 相册却一时不知被放到了哪里，她在穆青云书房里找了好一会也找不着，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了，拿到手上，中间夹着的那个厚厚的牛皮信封竖着从一边溜了出来掉在地上。 照片洒了一地。 小人儿蹲在地上捡，“咦？奶奶，这里好多妈咪的照片哦。” 第一百一十章 你能为她做到的全部，也包括举报你父亲么 孩子交给了安瑾瑜和穆家二老带，今天不是周末，陆雨菲看过他们之后就由莫谦送去上班，温妍想回B大看看，穆凡便陪着。 B大对于温妍而言有特别的意义。这里既是她生活过的校园，也是她等待重逢的地方，同样的，是他们年少约定一同考取的目标。 学校里有许多变化，唯一不变的，是通往实验大楼的这条栽植梧桐的校道撄。 不是秋季，没有唯美的金黄落叶，但绿叶青青，别有致样。 温妍牵着穆凡的手，在这条路上来回反复地漫步。 不知走了几遍，穆凡侧首浅笑，“你很喜欢这条校道？” “嗯。以前上实验课的时候都要走这条路，秋天的时候地上会落满金黄的叶子，看起来就像浪漫的法国电影里的场景。”温妍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道：“每到那个时候，我都会想象和你手牵手漫步过这里，树叶会落在我头顶，在我身边的你会温柔地帮我取下来，而我会吻你的脸颊。” 现在想想依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美好。 她还陷在美好里，腰突然被他捞过去，后脑勺被他的大手掌着，柔软的唇瓣欺了上来偿。 缱绻缠绵，引人无数遐想的法式热吻。 薄唇离开，他的拇指却摩挲着她因他而嫣红的唇瓣，眼神轻痞又宠溺，“这样岂不是更浪漫。” 温妍眸光盈盈润润，“我喜欢小清新一点的。” 穆凡笑了，热气喷在她耳边，“胡说，昨晚那样的你明明也很喜欢。” “没脸没皮！”羞愤地推开他。 穆凡大笑，迈开大步追上去。 午餐在B市有名的京韵酒楼。 因为穆凡上次胃溃疡轻微出血，饮食不宜太油腻，所以温妍点的都是清淡味美又精致的菜色。 用完餐准备回穆家大宅，出了包厢门口却碰上了从对面包厢出来的倪瑶瑶。 倪瑶瑶还是那样明艳，不过以前身上常有的戾气如今淡到几乎寻不着踪迹，多了几分柔和的韵味。 看到温妍，她愣了愣，庄昊朗抱着个小女孩跟在她后面，亦是一愣。 温妍微微抿唇露出一点笑意。 倪瑶瑶也跟着笑，朝她走近，“好久不见。” 态度和善。 也是，四年过去了。 “好久不见，这可爱的孩子是你女儿吗？”温妍朝庄昊朗点头，看向他抱着的小女孩，依稀是倪瑶瑶的缩小版。 “是啊。”倪瑶瑶看向旁边，“欣欣，和叔叔阿姨问好。” 小女孩乖巧地同穆凡和温妍打招呼。 “有时间吗？一起喝杯咖啡。” 温妍倒是没想到倪瑶瑶会邀请自己喝咖啡，但还是答应了，“好。” “可以吧？”倪瑶瑶看向温妍身边的穆凡，穆凡颔首。 温妍和倪瑶瑶坐在了咖啡厅卡座的对面，穆凡和庄昊朗则等在宽敞的过道另一边，斜对面的位置。 服务生端来了咖啡和果汁。 温妍啜了口果汁，等着倪瑶瑶开口。 倪瑶瑶搅着咖啡，“我十八岁被齐宓绑架的时候，刚刚和庄昊朗分手。我的头上被罩了纸袋，袋子上有小孔，透过那两个小孔，我第一次看到穆家的小少爷那副样子，狼狈，憔悴得没有人形，玩偶一样。我那时对他尚未产生感情，但很快，他对我而言就不一样了。齐宓的枪口对准我的时候，我惊惧极了，可是我眼睁睁看着他奋不顾身拿命给我挡子弹，那一刻他带给我的震撼，你懂吗？” 其实可以想象。 “虽然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以为我是你。”倪瑶瑶轻笑，“但不可改变，他确实是救了我，这一点，我到今天都很感激，也因为这一桩事，我们家和穆家结成了利益关系。” “我陪在他身边很多年，见过他各种样子，也知道他心里有个你。但我还是想得到他。” “我想，他爱你爱得这么专一，如果他爱上我，那肯定也是一样的，不会背叛，比庄昊朗那个混蛋好太多了，可是现在想想，自己挺傻的，我要是得到了他，那么他其实也就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专一深情的男人了。不过那个时候年轻，没想过这一层，所以一直很执着，甚至为此想过要除掉你。”倪瑶瑶脸上没有惭愧，只有坦荡，“差点忘记，我在医院差点杀了你，抱歉。” 温妍浅笑，“你算是明着来，比起心机婊之流，火爆得挺可爱，也敢作敢当。”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倪瑶瑶拨了拨头发，明艳的笑容，是个被宠爱的女人的模样，“说实话，四年前听到你乘坐的飞机失事的消息，我内心有种邪恶的喜悦，不过这些年过去，那种想法也早就没了，现在看到你和穆凡还能在一起，觉得真好。” “看过他喜欢你的样子，我衷心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下去。” “谢谢，也祝你和庄昊朗幸福。” 倪瑶瑶看向另外一边卡座的庄昊朗和女儿，“我现在就很幸福，我想你也是。” “嗯。” “对了，你生了儿子吧，我看报纸觉得好可爱，不如给我当女婿好了。”倪瑶瑶开玩笑。 温妍心里有种温淡恬静的慨叹，未曾想过会这样坐下来和倪瑶瑶聊天，谈论孩子。 “我儿子早就定给朋友的女儿了。” “想不到这么抢手，哈哈。” 温妍也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穆凡问温妍：“你们聊得挺开心的。” “是啊。”温妍看着前方路面，“有时候觉得人跟人之间的关系真奇妙，虽然她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影响了，但是今天这样平和友善地坐下来交谈，却让我感觉收获了一份善意，有种恬淡的幸福感。” 所以，真的，别人的善意和祝福会令你感觉到幸福。 她盈盈的目光甜甜地看向穆凡，“阿凡，从最初到现在，每一次和你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幸福透了。” 穆凡幽邃的眼眸动容，菲薄的唇弯着，“太太，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会把持不住。” 温妍此刻心中满是幸福感，闻言，不但没有害羞，反而凑近主动在他脸颊啄了一口。 车子左右飘了一下，靠边停。 “是你自己要招蚊子！” …… 在B市逗留了两天，穆凡和温妍就带着孩子回S市了。 到了清廷别墅，小人儿下了车，一只雪纳瑞“汪汪”叫着朝他飞跑。 “Vansi！”小人儿惊喜极了，抱起小狗蹭蹭，“Vansi，我好想你哦。” “妈咪，你看，Vansi来了。”小人儿举着小狗给温妍看，又举给穆凡看，“爸爸，这就是我的Vansi，晟晟送给我的小狗。” “Vansi，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是怎么来中国的呀？”小人儿问小狗，前面传来阿伟的声音，“我带来的。” “阿伟！”他朝阿伟跑过去。 “小坏蛋，你还记得我呢？”阿伟抱起小人儿，也不理会穆凡和温妍在场，作势就要打他小屁股，“我叫你在餐厅洗手间等我，你给我乱跑……” 小手捂住阿伟的嘴，小嘴凑在阿伟耳朵边，“嘘～阿伟你不要说啦，妈咪还不知道我是跟着小夭偷跑来中国的，晟晟说要保密，不然妈咪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阿伟看了眼温妍，暗道自己差点说漏嘴，幸好小坏蛋机灵。 拍他小屁股，“你这个小坏蛋！” 小人儿嘟嘴，“Vansi，咬他。” 阿伟抱着孩子跟穆凡和温妍进屋。 穆凡提着行李上楼，刚放下，手机就响了。 那端是徐子晟清冷的嗓音，“有空？” “有。” “见个面吧。” “就我家。” “好。” 穆凡拿了车钥匙，温妍诧异，“要出去？” “嗯，公司有点事要处理，晚餐会回来陪你和宝宝吃。” 驱车到了徐子晟所在的海边别墅。 徐子晟叠着腿坐着，手里一杯高浓度的洋酒。 “喝一杯？” 穆凡不置可否，徐子晟便倒了一杯给他。 徐子晟呷了口酒，***辣的感觉一路燃烧至胃部，他抬眸看穆凡，“在我把她这四年的经历和所有告诉你之前，我想知道，你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全部。”没有停顿地吐出两个字。 “其中也包括，举报你的父亲？”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亲子鉴定书 空气似乎都僵默。 穆凡幽邃的眸笔直地锁住徐子晟，“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徐子晟亦是不放过穆凡一丝一毫的表情。 良久，穆凡动了动唇，“告诉我，全部。” 徐子晟没说话，看着手里的酒杯偿。 “我能为她做的绝不会比你少。”低沉而粗粝的嗓音缓慢而坚定。 又是一阵安静的沉默，而后，清冷的眸光抬起，同样清冷的嗓音淡淡撄。 说起她，和她的事。 幽邃的瞳眸里，不停变幻颜色，是所有听闻后难言的心绪和凝重。 而柔软的心脏，仿佛被揪成团。 那种全身由头到脚由里到外无一幸免的虚无的疼痛感，直到清冷的嗓音最后停下来，直到离开海边别墅，都没能得到缓解。 徐子晟呷了口酒，火辣辣的感觉，其实他觉得有点像被人揍了之后那种感觉，也类似裂开的口子被涂上酒精时。 是疼的，但更多的是辣辣的，刺刺的。 像他曾经干架受伤的时候，像她用蘸了酒精的棉签给他的伤口消毒的时候，都如这烈酒入喉带来的刺痛微辣的烧灼感。 他怀念那种烧灼感。 再次呷了口酒。 想起四年前，她偶尔清醒的时候，状态好的时候，总是问他：“子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回答也总是那一句，“因为你救过我。” 是的，她曾经救过他。 他是孤儿，成长随意，少年时起过的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那时候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非主流的刘海遮住半张脸，盛夏的雨夜揣着刀从宾馆出发去集合干架，路遇牵手奔跑而过的少年男女，余光掠过白得晃眼的少女肌肤，以及，那张养眼温妍的脸蛋。 有一瞬间的惊艳。 第二天被人追砍的他一路狂奔躲藏，所经之处贩车翻行人避之不及，唯有昨晚一眼难忘的少女一无所觉荡在路边，失魂落魄。 她被撞到，带翻了旁边的水果车。 他甩了那些人，却鬼使神差绕了回去。 人群围着，刻薄的摊贩老板娘在破口大骂，而满身砸烂水果渍的少女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狼狈，仿佛被夺走了最重要的东西，哭得伤心欲绝。 哭得，他心有异样。 但真正让她于他而言与众不同的，是在B市的遇见。 时隔一年，他拼了命，从别人的下手变成拥有下手的大哥，未变的，是帮派的厮杀他依然带头冲在最前，所以在B市那场血拼他也伤得最重。 被追杀的他仓皇躲进了小巷的人家，偏偏，是她租的房子。 她蜷着身子窝在床上哭，他持枪闯入的时候，她一脸的鼻涕眼泪，惊吓到发蒙。 “别喊，我不会伤害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体力不支，不省人事了，迷糊间睁眼，看到白得晃眼的细腻肌肤，认真细致的眉眼，他眼珠朝下，瞧见见骨的大伤口被纱布包扎好，而蘸了酒精的棉签在涂手臂上的小伤口。 小小的，一点，一点，刺辣辣的疼。 他有点想笑，这样消毒得涂到什么时候。 心中却难得柔软。 每次受伤，哪次不是兄弟粗手重脚马虎包扎，几时有过这般轻柔细致的对待。 这样从未感受体会到的温柔，成了他心里无法磨灭的白月光。 她是他的天使，是他憧憬的美好。 也是，他此生的无法拥有。 好在他不贪心，能为她付出就好，他也从不觉得不公。 从回忆里回神，徐子晟仰头将杯里的酒全部倒尽。 穆凡，如果真的是穆青云干的，你到底会不会站在她这边呢？ 如果真的是穆青云…… 越野车开进清廷别墅，穆凡却坐在驾驶位久久没有动。 他面色平静无波，幽邃的眼底却翻翻搅搅，脑海里都是徐子晟说话的声音。 车窗忽然被人扣响，他看到柳阿姨的脸。 降下玻璃。 “先生，我看您的车停在门口挺久的，所以出来看看。” “嗯。”穆凡略一颔首，“没事。” 升上玻璃，他拔了钥匙推开车门下车，柳阿姨跟在后面。 进了屋，在玄关换鞋，听见叮叮咚咚的钢琴音符声。 “太太在教小少爷弹钢琴。” 昨天在B市，小人儿得知安瑾瑜也和温妍一样会弹钢琴，来了兴致，安瑾瑜便教他，今天回来，和阿伟玩了一阵，就拉着温妍进了穆凡让人设计的琴房去学去了。 温妍会跳舞，但舞蹈因为四年前的经历身体已经不容许她再跳，而钢琴，她四年间也再未触碰，但小人儿再度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她便不忍再拒绝了，便耐心地陪他教他。 虽然四年没碰，但从小学，骨子里还是熟悉的，教起小人儿来毫不费力。 母子俩坐在琴凳上，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都意识不到门边站着的男人。 穆凡静静地在门边看着。 她和小人儿穿一样颜色的居家服，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露出纤细优美的长颈，脑袋微垂，面朝着小人儿，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到有些轻柔软糯的嗓音，和着叮叮咚咚的琴键音，以及被她遮挡的小人儿偶尔插进来的小奶音。 这是多美好的画面，他的妻子在教他的儿子弹钢琴。 可是，他心里的沉凝不减分毫。 “……她疯过……” “……破腹产，孩子是死胎……” “……她不知道……深珩不是你们的儿子，他是我抱来的……” “……背叛她母亲的搭档的儿子指认四年前是你父亲身边的人——林悍，他派人从飞机上掳走了她……” “……我们怀疑你父亲才是幕后凶手……” “咦？爸爸！” 小人儿脆脆的小奶音拉回了望着温妍和宝宝出神的穆凡，也让温妍要去翻琴谱的手收了回来。 小人儿跳下凳子，蹬蹬蹬扑向穆凡，“爸爸！你回来了！” 穆凡弯腰抱起小人儿。 温妍走到父子俩面前，“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我在比我和钢琴哪个比较有魅力。” 温妍失笑，小人儿鬼机灵的，立即道：“爸爸最有魅力，所以我马上就发现爸爸来了！” “是吗？”穆凡刮刮小人儿的鼻子。 “是啊，爸爸，爸爸，我告诉你哦，我昨天和奶奶学弹琴，今天和妈咪学弹琴，昨天和今天，两天我就学会认琴键了！”圆溜溜的大眼睛亮澄澄地看着穆凡，眼里求夸奖的意味很明显。 穆凡笑了，眼底几分复杂，但宠爱没变，夸小人儿：“宝宝真厉害！” 他亲了亲小人儿肉肉的小脸，惹得小人儿咯咯笑，“爸爸，你的胡子要长出来啦～” 闻言，穆凡故意拿下巴去碰小人儿，小人儿一边在他怀里东倒西歪咯咯笑，一边朝看他们玩闹的温妍呼救，“妈咪妈咪……” 小手伸出来，温妍才抱过小人儿，穆凡便将温妍和小人儿都环住，小人儿抱住温妍的脖子脸躲到温妍肩窝，穆凡蹭他的下巴便蹭在温妍脸上。 温妍嗔他，“别闹了。” 穆凡弯着深邃的眼，啄了啄她丰润的唇瓣，像之前抱她和孩子上楼一样抱起温妍母子，“不闹了，下楼吃饭。” 琴房安静，栽了绿植和花儿的那半边，玻璃窗开着，春末夏初的风带着微微的湿润气息轻轻吹拂，摊开在钢琴谱架上的琴谱，被轻拂的风吹动，发出细细的“飒飒”声。 屋外的天色暗了些，风便也大了些，那张半鼓的却始终翻不开琴谱页终于被吹了过去，如今最顶上的页面，琴谱的名字——《水边的阿狄丽娜》 风又将琴谱翻了一页，而这一页底下，写着几个字。 23°xx′N，98°xx′E。 一个地理位置的坐标。 楼梯传来脚步声，从琴房门外经过，看了一眼，脚下换了个方向进了琴房，行至琴房花房一边将窗户关好，返身，顺手将琴谱合上。 晚饭后穆凡称要和公司高层开视频会议，将自己锁在了书房，却是和小双通话，要查林悍以及要穆青云五年的行程安排。 刚挂的电话，手机还在手上，穆青云便打了进来。 他看着来电显示上多年前“爸爸”这个备注，许久，久到铃声或许就要停了才接起。 “我给你发了份邮件，看一看。”穆青云的声音同样是威严的，并且中气十足，只是说话的口气生硬。 穆凡没应声就将电话掐了。 坐到电脑前，打开邮箱浏览附件—— 亲子鉴定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和徐子晟清清白白 就像掐着点，穆青云在他刚刚好看完检验报告的时候又打来电话。 这次穆凡很干脆就接听了。 他要听听穆青云会说什么。 “离婚吧。”穆青云说，“穆家……” 穆凡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哼笑起来，打断了穆青云的话。 “离婚，然后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吗？偿” 话滚过舌尖，到底没有出口。穆凡收了笑，嗓音粗粝沉沉，“穆青云，” “我是你老子！” 他自顾自说：“我有没有说过，你早就丧失了父亲的资格，所以，别对我的人生和我的女人孩子指手画脚。” “还有，有一点我要明确告诉你，穆深珩就是我穆凡的儿子，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嘟嘟嘟……” 穆青云将电话重重放回，威严的面容显得厉厉，胸口更是起伏。 他一向能很好把控自己和别人的情绪，只有在面对儿子穆凡的时候会比较容易被激到，不过也能快速冷静，所以吐了两口气后便平缓了。 “青云。”安瑾瑜敲书房门。 “进。” 安瑾瑜端着一小碟水果进来，“待会又要赶飞机，趁还有时间吃点水果。” “嗯。” 穆青云吃了几块梨，抬头问一直看他的安瑾瑜，“怎么一直看着我，有话说？” 安瑾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前天我来拿小凡小时候的相册，看到……”她注意着穆青云的表情，在他脸上没有看出任何异样，才继续道：“看到里面还夹了些温妍的照片，看起来角度都是……” 她斟酌用词，穆青云却直白地说：“没错，是***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这样坦荡荡的承认倒让安瑾瑜诧异，难道是她想多了？ “你忘了她出现后就和小凡以及另外一个姓徐的男人登报的事了吗？报纸写的东西真真假假，但就算是假的也影响我穆家的名声，何况小凡对她痴迷，我更要了解清楚她和那个姓徐的是什么关系，才让人私下去查探。” “原来是这样。”安瑾瑜总算安了心，替温妍解释，“那个姓徐的男孩子是温妍的朋友。” 穆青云鼻孔里哼了一声，“我本来也以为是这样，但现在看来，未必。” 安瑾瑜一愣。 穆青云从抽屉里抽了份资料，递给她，“你自己看看。” “……这……是弄错了吧？” “怎么可能弄错。”没人敢拿假的报告糊弄他，穆青云有这个自信，“她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根本不是小凡的。” 四处转移，被注射了毒品还受了极重的伤，何况原本就不是特别稳定的胎，怎么可能保得住。而暂时不论他知道这些，就算光看孩子的长相，他也定然是要做鉴定的。 安瑾瑜前几天才发现自己有了可爱的孙子，现在又突然得知那个孩子不是亲孙子，大喜大悲的转变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 穆青云离开前要她将此事以委婉的方式和穆家二老讲，安瑾瑜答应了却几日下来都开不了口，思来想去又忽而想到穆青云初次见到孩子的反应以及那些***温妍的照片，心里隐隐总觉得怪异。 心里不安生了几日，决定去S市。 穆凡没在，温妍在二楼琴房的花房一边的藤椅看书，柳阿姨上楼来叫她：“太太，夫人来了。” 放下书下楼，让柳阿姨去找在后院玩的小人儿。 “妈，您来了。” “哎，想宝宝了来看看他。”安瑾瑜笑着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温妍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奶奶！奶奶！”小人儿欢快地边跑边喊，身边追着小狗Vansi，身后跟着阿伟。 他跑到安瑾瑜前面，趴在了她的大腿上，仰头眼睛亮澄澄的望着安瑾瑜，冲她笑，“奶奶，您想我了吗？” 安瑾瑜摸摸小人儿的脑袋，“是啊，奶奶想你了。” “我也想奶奶！”小人儿伸手，“奶奶抱抱。” 安瑾瑜将孩子抱到腿上，小人儿掰着手指给她说自己和她分开后做了什么事，譬如学会认琴键，譬如学会画简谱音符等等，安瑾瑜笑听着夸着。 其实这个孩子她也真的喜欢，只是，一想到不是亲的，并且想到被温妍欺骗，难免会感觉些许异样。 “深珩是在维也纳哪家医院出生的？” 她低眸，握着孩子的手和孩子玩耍，而话是问温妍的。 温妍微愣，以为安瑾瑜不记得了，便又说了一次。 “孩子的八字是？” 这些在穆家都是说过的，温妍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 安瑾瑜接连又问了几个和孩子相关甚至是和徐子晟相关的问题，这让温妍的心愈发下沉，碍着孩子却不好说话。 “宝宝，妈咪和奶奶要聊事情，你和阿伟叔叔在这里先玩。”小人儿想了想，乖巧地点头，温妍转首对安瑾瑜道：“妈，我们去阿凡书房吧。” “好。” 温妍带上书房门。 “妈，我就直说了，要是说错了您别生气。”她和安瑾瑜统共也就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算不上亲厚，但安瑾瑜好相处，婆媳俩每次见面关系也很融洽，然而今天安瑾瑜问的那些问题让她觉得生气，所以也直入主题，“您是怀疑深珩不是阿凡亲生的吗？” 安瑾瑜心一紧，她有这么明显？ “我没有怀疑。”是已经肯定了却还不死心。 温妍显然是不信的，“您若是怀疑，那就去做亲子鉴定，我不会介意，毕竟宝宝确实在长相上和我们都不像。” 安瑾瑜不知道温妍这样说是因为她不知道，还是只是为了打消她的怀疑？ 她迟疑地看着温妍，温妍微微蹙起一点眉头，眼神却是坦荡的，“妈，我不是在开玩笑，您可以尽管去做。” 她问心无愧，因为孩子确确实实是她和穆凡的，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她和徐子晟清清白白。 “不用了。” 书房门从外打开又关上，穆凡粗粝低沉的嗓音落在温妍和安瑾瑜耳朵里。 “深珩是我的儿子。”穆凡站到了温妍身边，揽她的肩。 安瑾瑜动了动唇，最终没说话。 Y市。 毗邻M国的小县。 这是制毒贩毒最猖獗的一个地方，走在路上的行人，十个之中少说有一半是毒瘾人员，这些毒瘾人员，大多也涉及军火走私。 张正清在街边的小餐馆用花生下酒，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一览大半条街的情况。 他在Y市待的时间太长，伪装容易让长期接触的毒贩认出来，所以只用明明白白的便衣警察做派，而他这样“坦诚的暴露”，虽则容易打草惊蛇，但好处是，那些毒贩会避开他往他四周的方位去集中，而他的四周，除了有徐子晟的人，还有信得过的几个兄弟，以及张奕林。 张奕林就在离他两公里外蹲点，完全是另一种做派。 旧旧的小运货车停尘土飞扬的路边，车里驾驶位，张奕林双手交叠在胸前，双脚翘在方向盘上，鼻腔里发出打鼾的声音，看去就是呼呼大睡的土司机。 然而墨镜下的眼，眼珠警觉仔细地来回扫视着走动过往的人和车辆。 韩雅舒留下的证据还没找到，所以其实他们现在也只是大范围的撒网捕鱼再进行排查，只是，毒贩这类人，多狡猾凶狠，特别是大鱼，要抓实在太难。 张正清这几年抓过几个下线多的，但调查排查后并没有和韩雅舒的案件有关的线索，现今他们蹲点要抓的这几个人，但愿能改变现在局面。 正想着，小运货车的后视镜照出从路后方驶来的一台车身黏满灰尘，车轮裹着干了的泥土的吉普。 车子从小运货车边开过，车上黑色的玻璃看不出里面的人。吉普停在了街边的那一大片空地，空地再过去，就是两国交界的茂密树林。 张奕林的目光完全地定在了从车上下来的穿皮衣瘦骨嶙峋的男人身上。 他仿佛刚睡醒的样子，抬手捂住打哈欠。 “目标一号出现，树林前空地，吉普车边，周围人数四。” “记住抓捕事项。”目标男人不是本国人，抓捕要格外注意。 张奕林下车，打着哈欠尽量以一种无意的姿态靠近。 穿皮衣的男人咬着烟，握住另外一个肥头大脑的男人，两人互相撞肩，“嘿，波煞！” 是个警觉的男人，徐子晟的人有一个稍微走得急了一点，那人立即就察觉，啐了口，迅速往车上躲。 张奕林等人迅速围过去。 一时枪声四起。 吉普甩尾逃逸。 张奕林跳上小运货车，“追！！！” 好不容易等到的目标，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知道真相，她会不要他的吧（四千） 寻找的证据迟迟没有消息，小人儿已经上了户口开始读幼儿园。 温妍总担心安瑾瑜和穆家长辈还会怀疑，主动向穆凡提起去做鉴定，穆凡当真去做了，拿回来的鉴定报告上父子关系写得清清楚楚，而安瑾瑜后面再来的几次，没有再提起孩子亲身与否的问题，对温妍和孩子更好了。 穆凡不再每天窝在家里守着她和孩子，公司有需要他出面的事务他会去，但范围仅限S市，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他会带上温妍母子。 阿伟固定的会在他出门的时候来清廷别墅，周末、放学就陪小人儿玩，也充当保镖。 陆雨菲、莫谦、莫筱和晋桉空闲了或者顺路了也常来，只有曾经救她于水火，照顾守护她和孩子四年的徐子晟，来得最少。 徐子晟除了他认为必要的消息要告知她时会来，其他时候他都是很偶尔才会来一次，这样的他让温妍有一种感觉，好像她幸福了有人守护了他便要慢慢淡出她的世界偿。 很不舍，却是不能挽留的。 因为所有无法回应的心意，不该被以次待之或践踏，它们应该被能拥抱它们的人珍奉为宝。 温妍希望她回应不了的徐子晟的心意，能够这样被珍重对待。 可是她不知道，几乎所有穆凡不在清廷别墅的时间，徐子晟的车都停在别墅的拐角的墙下。 她不知道，所以是安逸的，但她还没安逸到忘记仇恨。 她从小就学钢琴，《水边的阿狄丽娜》这首曲子曲谱她都会背，她怀疑过证据信息就隐藏在曲谱间，于是将简谱写出来托张奕林的同事李敖去用程序语言组合翻译，但翻译出来的信息杂乱众多，比大海捞针更难发现，不过穆凡和徐子晟都派人去翻译出并且有实际存在的地点查探。 消息来得很慢。 入了夏的这一天，小人儿还没放学，温妍在琴房花房一侧的藤椅里看书，夏天的风携着点点闷燥的气浪从窗口拂进来，进了花房却有了丝凉意，藤椅轻轻荡着，舒适又惬意。 温妍窝在藤椅里，昏昏欲睡。 自打小人儿被哄睡在隔壁的房间，温妍晚上反倒睡得更少了，原因，被穆凡折腾的。 穆凡自打过了齐宓那一关的心理障碍后在情事上需索便是重的，何况又素食四年再开荤，战况有多激烈不用说，而按穆凡自己的话，他活到三十岁加起来统共才吃过三个月余肉，得补回来。可他进补，惨的就是温妍。 “啪！” 手上的书掉在了地上，她一下惊醒。 起身去捡，柳阿姨敲门，“太太，晋桉先生来了。” “好，您先给他沏茶，我就下来。”温妍捡了书放回藤椅里，回房间换掉家居服。 晋桉坐在沙发里，神色颓废。 温妍下楼的时候正看见他随手丢开一本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和莫筱闹别扭了？”温妍在他侧边的沙发坐下。 “没有。”晋桉夸张地摆手，“我就是想念宝宝了顺路过来看他。” 温妍心下了然，却并不戳穿，等了没两秒，还像大男孩般的晋桉表情就垮掉了，“是闹别扭了。” 他苦兮兮地看着温妍，“你说，莫筱的脑袋是正常女人的构造吗？我真的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是真的搞不懂莫筱的想法。 他和莫筱因着温妍的关系，后来成了称兄道弟的朋友，大概三年前，喝醉酒的他们有了肌肤之亲，莫筱醒来后反应极大，气愤到不行，他那时已经喜欢上她，又出于男人的责任，于是说会对她负责，她当即给了他一巴掌。 “谁要男人负责！老子喜欢女人！”哭叫着又把他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 后来才知道，她之所以反应这么大，之所以那时在咖啡馆外开车撞猥亵的男人，之所以让自己性向偏颇，都和她小时候被绑架目睹女同学被强女干有关。 当爱上一个人，她的所有大的小的不幸、疼痛，都会让你心疼怜惜。 晋桉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让莫筱接受自己，他把她掰直了，可是她虽说摆明了喜欢他，对他却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怎么都好，坏的时候很坏，就像今天早上，一脚踢开辛勤劳作的他，飞日本了，还威胁他不许跟着。 他现在就是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晋桉长长地叹气，“你说她为什么老是忽然就生气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做错了什么？” 晋桉的样子颇有几分可怜，其实他不止看起来像个大男孩，有些思想上也还保留大男孩那样单纯。 温妍手机接连震了三下，她点开看，是莫筱发来的。 【小妍妍，晋混蛋去找你了吗？】 【那个蠢货，叫他不许跟着我就真的不跟着了！】 【他要是去找你，你帮我委婉地告诉他我在日本大阪xx酒店，叫他带着求婚戒指死过来！】 每一条后面都附了个发火的表情，温妍看完，失笑，想到陆雨菲刚才截图发来的莫筱的分组朋友圈。 “你笑什么？”晋桉不懂她这笑从何而起，难道他很好笑吗？ “晋桉，你有向莫筱求过婚吗？” “啊？”晋桉摸摸后脑勺，“有啊，但她没答应。” “那我建议你再求一次婚。” 晋桉有点懵，温妍点开莫筱的朋友圈截图。 图片是他半张睡颜和一张红色结婚请柬邀请函，配字：忽然想结婚了。 温妍又给他看莫筱发来的消息。 晋桉当头一棒，彻底醒悟。 难怪早上他辛勤劳作的时候她一直要他再说一遍某天和她说过的话，他正精/虫上脑呢，哪里想得起某天是哪天他说过什么话，难怪把他踢下床，原来是这样！！！ “我马上去！！！” 晋桉抓着车钥匙风风火火走了，柳阿姨才刚切好水果盘端出来。 温妍让柳阿姨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宝宝待会回来了吃也可以。” “哎，太太您也吃点儿，我去楼上继续收拾。” “好，您去忙吧。” 双人沙发上有晋桉来时随手从茶几下抽出来又丢开的书，温妍过去想拿起放回茶几下，然而捡起那本书，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像被贯穿一样。 每天陪小人儿练琴，她怎么就想不到呢。 晋桉抽出来的那一本恰好是一本琴谱，温妍立即从头开始翻页。 她记得有几本琴谱是有《水边的阿狄丽娜》这首曲子的谱的。 从头翻到尾，没有找到，但她一颗心却是高高悬吊在了嗓子口，砰砰地跳。 将茶几下的书都抽出来，翻了一遍，上二楼琴房去找，她把所有的琴谱都找出来，堆在一起。 柳阿姨提着吸尘器经过，看到她坐在地上，面前小摞书。 “太太，您在找什么？” 温妍稍停下动作，“柳阿姨，除了这些，家里还有琴谱吗？” 柳阿姨正要答话，旁边落下高大的阴影，“先生。” “先去忙吧。”穆凡吩咐，他两步进了琴房，弯腰把坐在地上的女人抱起来，“天气再热也不能坐在地上。” 温妍揪住他的西装衣领，“阿凡，我知道我妈妈留下的U盘里的钢琴曲是什么意思了，证据的信息藏在琴谱里，一定是这样的。” “你放我下来，我还没找完。”她的心思紧紧地系着证据，挣着要下来。 穆凡喉头滚了滚，抱着她下楼，温妍不懂他的举动，急了，“阿凡！” “你在这坐着。”他把她放在一楼沙发上，“我把琴谱都找出来给你。” 穆凡步伐稳健地上楼，他蹲在琴房乱糟糟的一摞琴谱前，摆齐后抱起来，在门口碰到柳阿姨，“先生，太太刚才问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琴谱，我记得您书房里还有一本。” “嗯，我待会去拿，你别管了，深珩快下课了，先去做饭。” “哎。” 温妍把每一本琴谱都翻了一遍，高高攒着的希望落空，她不死心地反复来去看其中包含了《水边的阿狄丽娜》曲谱的琴谱。 “怎么可能没有呢？应该在里面的。”她自言自语，状态变得有些狂躁，“放大镜，对，我用放大镜看！” 穆凡拢眉拉住了四处找放大镜的女人，“妍妍，别急，冷静一点。” “阿凡，证据应该在琴谱里的，可是没有，不应该的。”温妍反手握住他手腕，“家里是不是还有别的琴谱？啊？有吗？” “证据是不是真的在琴谱里只是猜测，没找到前我们都不能确定，家里的琴谱都在这里了，找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我们还会找到其他的线索的，你冷静一点，相信我，会找到证据的。” 穆凡拥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抚。 温妍看不见的那双幽邃的眼睛，眼底涌着深深的复杂，闪过镜头记录下穆青云的脸。 他该怎么办？ 证据，找到了啊。 两周前他从公司回来，去琴房找她，她在藤椅里睡着了，他抱着她经过琴谱架，被分出来的页面正好就是《水边的阿狄丽娜》的曲谱名，他心念一动，将她安置在房间后回来，一翻，看到了书页下的经纬度。 查地图，对应的点，恰好就是Y市的一座山。 有几日的思想挣扎，到底还是告知了徐子晟，徐子晟通知了在Y市的张奕林。 对应的那座山在景区内，山顶有一大片由铁索组构的祈福墙，墙上挂满各种锁及红丝带，张奕林仔细费了一番功夫才在密密麻麻的锁之中找到了一个精致却生了锈的小铁盒。 铁盒里有一把钥匙和一个U盘，U盘里两个文件夹，一个放着裁掉一半的视频，一个放着Y市当地邮局的照片，凭着钥匙和照片，在邮局老旧的寄放处找到了收着剩下那一半视频的U盘。 拼凑的视频，完整记录了一场军火走私交易，这本不至于要将韩雅舒置于死地，可偏偏，那天穆青云出现在了视频画面里，脸孔清楚，声音清晰。 若缴报上去，且不论顶上深查军政局势如何动荡，穆青云则必定落马。 威胁到穆青云，才是韩雅舒的死因。 呵。 她的母亲要举报的人是穆青云，穆青云害死了她父母，他的父亲是杀害她双亲的仇人！ 缭绕不开的烟雾包裹在穆凡身周，将他深刻的五官，幽邃的眉眼都缠得模糊。 他有很久没抽烟了，然而现在凌晨两点半，他关在在书房里整整两个小时，抽两个小时的烟。 可是再多的烟，也压不住那种悲切，愧责，以及失去的不安。 手肘撑在书桌，穆凡双手捋起头发，抓住不放。 那两个U盘就在书桌上，他眼前。 徐子晟把东西给了他，“怎么做，你好好考虑，如果你不打算告诉她，那么我会告诉她，这是她追寻的真相，她有权利知道。” 是啊，她有权利知道，她该知道，他是仇人的儿子。 可是，要如何开口？ 知道真相之后，她会不要他的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是证据，给你（五千） 温妍睡到迷迷糊糊，感觉湿热的柔软在自己身上游离，她眯着眼手下意识去推，嘴里嘟嘟囔囔：“不要，臭。” 他一身浓重烟味。 穆凡进去了，重重的叫她哼起来撄。 温妍被闹醒，勉强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 凌晨三点十一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急切和深入仿佛带着强烈的不安，她有心安抚，身体却难耐。 “……阿凡，轻……一点……慢点……” “妍妍，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徐子晟告诉过他，医生诊断她难再生育，但他还是想努力要一个有他和她血缘的孩子，这样，他们是不是还能一直牵扯不清偿？ 温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她还是说：“好。” 自这晚半夜闹醒她后，穆凡近日反常的粘人，能不出门的时候他都呆在家里，而且总是带着满身烟味半夜来闹她。 “阿凡，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温妍坐在更衣室的柜子上给他打领带。 “嗯。”穆凡低眸，看着眼前腮若桃粉的女人，掌心贴在她脸颊，“有一件超级烦心的事。” “我的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来？”他掌心改贴在她小腹。 温妍捧他的脸要看他眼睛，穆凡却按着她颈子亲吻她，闭着眼。 “妈咪！”更衣室门口小人儿“啊呀”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爸爸跟妈咪在亲亲，羞羞！ 穆凡放开温妍，走到门口抱起儿子，小人儿还捂着眼睛，解释，“爸爸，我什么都没看到。” “手拿开。”穆凡笑着捏捏小人儿的鼻子，“吃早饭了吗？” “还没，要等爸爸和妈咪一起吃。” “乖儿子，现在就下楼。”穆凡一手抱着小人儿一手牵温妍。 小人儿欢快地荡着腿，“哦，爸爸，我忘记说了，晟晟来了。” 温妍感觉牵着她的手微微收了一下，她侧目看，穆凡面色如常步伐平稳。 “晟晟。”还在楼梯，小人儿就喊徐子晟，徐子晟从沙发里扭头，而后站了起来转身面对一家三口。 “有消息了吗？”温妍上前。 徐子晟很少会这么早来，温妍以为是有证据的消息了。 徐子晟目光移落穆凡脸上，穆凡喉头有些紧。 两个男人对视三秒，徐子晟眨了眼，看回温妍，“没有。” 小人儿懵懵懂懂看来看去，“爸爸，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吃早餐。” “嗯。”小人儿点点头，冲徐子晟笑，肉肉的脸蛋可爱极了，“晟晟也要一起吃。” 用过早餐，穆凡本要出门，却不放心徐子晟。 温妍和孩子还在餐厅，两个男人并排坐着客厅沙发，眼睛均盯着前方的电视。 “不出去？”清冷的嗓音问。 “再给我一点时间。”粗粝的嗓音压低，“我来告诉她。” 默了默。 “尽快。”徐子晟转头，“她迟早会知道，拖着改变不了事实。” 穆凡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收紧了，“我知道。” 他出门了，约好和穆青云见面。 穆青云昨天在S市邻市视察，今天准时到达S市中心的这一家茶艺馆，穆凡推开包厢门进去的时候，他正抬手看表。 “我还以为你不会等。”穆凡在对面落座。 “你主动约我，作为父亲，等一等儿子合情合理。” 林悍给他们斟茶，茶杯摆上木垫。 穆凡盯着热气袅娜的茶水，掀眼哂笑，“大到暗杀走私，小到斟茶递水，林叔跟着你可真辛苦。” 他的反应在穆青云意料之中。 “都知道了。”穆青云放下茶杯。 “所以你是承认了。” 威严的面容风轻云淡，却让穆凡怒火中烧，捏紧了拳头。 他的父亲害死了她的父母，甚至绑架她让她遭遇种种痛苦，可却是如此无所谓的态度！ “为什么要这么做？”厉声喝问，握拳的骨节咯吱作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威胁到我的，不除掉怎么行。”穆青云恍若看不见他的怒气，怡然地继续品着茶，“我不是没给过韩雅舒机会，是她自己不要。” 林悍要续茶，他摆摆手。 “既然选择斗争，明知以卵击石结局惨烈，那怪谁呢，难不成怪石头太硬么？” 穆凡仿佛听到心底某一处碎石滚落的声音，暗处的山走向彻底的崩塌。 “我想鸡蛋碰到的不是太硬的石头，是利益熏心的黑心魔鬼。” “到底还是不像我。”穆青云没有在意穆凡的比喻，反而道：“说到现在关键的问题还没问。” “证据是在你手上吧？其他人有备份？” “打算怎么办？拿着证据去举报我？还是继续装聋作哑？” “你说呢？” 穆青云眼睛犀利锐气，他看住穆凡，定定的，看透他一般，“没想好。” “挺欣慰，我在你心里还有分量。”他脸上甚至蓄了点类似慈祥的笑意，“那不如听听作为父亲的我的建议。” “人证物证都销毁，继续呆在她身边，如何？” “你指的人证是？” “当然是除了她以外所有知情的人。”他补充道：“让她活着是我作为你的父亲最大的让步。” 崩塌的碎片慢慢结霜，寒意沁透。 呵！ 穆凡自嘲，他怎么会对穆青云抱有希望。 “你这个建议……” 冷笑扩到脸上，变成一种由里向外的悲凉。 “真是让人心动。” 清廷别墅。 徐子晟来的次数少，所以每次来小人儿都霸住他不肯放人，而徐子晟虽则冷清，也不像阿伟会陪着小人儿玩幼稚的捉迷藏等游戏，但他坐在一边看着，偶尔回答小人儿的话，小人儿也是开心的。 这也是他们之间平常的相处模式。 小人儿此时坐在玩具垫上和阿伟玩乐高积木，他把最后一块积木搭好，“妈咪，晟晟，快看我搭的房子。” 温妍和徐子晟看过去，有三座外形一样颜色不同的小别墅，小人儿依次点着那三座别墅，“这是我和爸爸妈咪还有Vansi住的房子，这是晟晟和小夭的，这是阿伟的。” 徐子晟微不可觉地皱皱眉，阿伟则是不满地控诉，“感情我在你这小坏蛋眼里是孤独终老的节奏？” 小人儿：“嘿嘿。” “秦小夭为什么住在我的房子里？”徐子晟问。 小人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天真又懵懂，“因为我喜欢小夭，小夭很好，我想让小夭陪着晟晟，而且，小夭喜欢晟晟呢。” “小夭是那次晚会不小心撞到的女孩子吧。”温妍对她还有印象，那个化很厚妆容的女孩子，她陪小人儿看电视的时候小人儿也曾经指着电视上的角色说：“妈咪，是小夭。”问他怎么会认识秦小夭，小人儿说是从徐子晟家偷跑出去迷路遇到认识的。 “她喜欢你？”她问。 “没有。” “有！”小人儿忙喊。 阿伟：“嘿，你怎么知道那个小明星喜欢晟哥？” “因为上次在晟晟家我看到她对晟晟流口水了，Vansi喜欢肉骨头，看到骨头也流口水，所以小夭也喜欢晟晟，还有还有，小夭还说要扑倒晟晟，电视剧里说扑倒就是喜欢的意思。” 阿伟笑翻了，小坏蛋居然把晟哥比喻成肉骨头，哈哈哈。 徐子晟无语。 一个三岁小孩，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对温妍道：“没事少让他看电视剧。” “好。”温妍抿唇笑，徐子晟站起身，揉揉小人儿的脑袋，“我先走了。” “晟晟，晟晟，在我们家吃完午饭再走好不好？”小人儿抱住徐子晟大腿，缠到门口。 徐子晟没答应，临上车，温妍叫住他，“如果遇见喜欢的女孩……” “会把握的。”他接过话，“先进去吧。” 等到温妍和孩子进了门徐子晟才发动车子。 离了别墅一小段距离，他又看到了刚才才被提起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又一次大张双手拦在路中间，隔着大老远的距离，都可以看清那张涂了几斤粉的脸，鼻孔吭哧吭哧冒火。 徐子晟放慢车速。 他就算以这种侮辱奔驰轿车的速度爬过去，秦小夭最后也会吓得跳开。 要是搁在平时，确实一定是这种结果，不过秦小夭意外地接到一个电话，徐子晟的车还没到她跟前，她就拨了拨头发特别得意地转身走，就连扭动的腰肢都散发着张扬的味道。 徐子晟眯了眯眼，踩油门。 车子几乎擦着秦小夭身边过，秦小夭被吓到，气得跳脚，举手就对着车屁股竖中指。 徐子晟看后视镜，向来清冷的面容极淡地酿了一点似笑非笑。 视线落回前方路面，另一车道，穆凡的越野车相迎而来。 …… 小人儿玩够了，从小书包里拿出本子和笔来，就趴在客厅茶几涂涂写写。 小人儿很聪明，近段时间又学钢琴，而自从上了幼儿园学会写一到十，就很热衷于写会背的琴谱简谱，但到底还是小孩，耐心不足又思想跳跃，写出来的都不是完整的一篇，是一小段一小段的。 他一边写一边哼唱，“法法法哆……” “你唱得太难听了。”阿伟摇头。 小人儿从本子上抬头，瞥他一眼，“你不懂哩。” 又换了段去唱。 温妍从厨房出来，听了小会，恰是《水边的阿狄丽娜》的谱调，但是多了几个音符，纠正，“宝宝，谱唱错了。” 阿伟就笑他，小人儿不信，“妈咪没错的！” “错了，从雷咪到最后，多了八个音符。” “没有多呀，我看的谱就是这样写的呀。”小人儿抓着本子，“妈咪你看，我写的和琴谱上的一样的。” 温妍走过去，看了一眼歪歪扭扭大大小小的简谱音符，席地坐在地毯上，拿过小人儿的笔，环着他，温声细语：“这个，到这里，原谱上没有，应该是这样。” “不对不对……” 也不是要争出对错，但小孩子正在学习阶段，有错误还是要纠正。 温妍拿琴谱来，“呐，我们来对比看看……是不是没有？” 琴谱上确实没有那八个音，小人儿嘴巴嘟嘟，“可是我看的明明有呀。” “妈咪的琴谱跟我的不一样。” 琴谱哪里会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小人儿拿了另外的铅笔，干脆就在琴谱上画，他的数字歪歪扭扭地拼接在那首曲子第二个页面的线谱下。 “2……3……x……x……4……6……” 小人儿认真慢慢写，温妍本笑着，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什么，嘴角缓缓僵了。 “宝宝，你看到的琴谱上这样写的吗？” “对呀。”小人儿点头。 温妍心跳到嗓子眼，“那本琴谱……在哪儿？” 玄关处，穆凡听到温妍发颤的声音，弯腰换鞋的动作顿住。 紧接着是小人儿脆生生天真的小奶音，“爸爸拿走啦，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穆凡…… 温妍吊在嗓子眼的心收缩成团。 不会的吧，他那天分明说把所有琴谱都给她拿来。 摇摇头，整个人却止不住微微发颤。 “妈咪……你怎么啦？” “妈咪没事。”温妍勉力一笑，“你和阿伟叔叔在这里，妈咪要去找个东西。” 她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要上楼，然而疾步到了楼梯边，顿住，转身向书房的方向。 手刚拧开书房门，身后响起小人儿叫爸爸的声音。 缓缓，别身。 穆凡踩着柔软的家居拖鞋经过客厅茶几，她看去时他正垂眸摸小人儿脑袋。 “阿凡。”温妍轻轻出声。 穆凡抬起了头。 不知是她此时心有猜测还是他心内有鬼，他含笑看来的目光，看似如常，她却觉得异样。 她迈进了书房，门没关，没一会儿，穆凡跟进来。 他关门的动作看得她心一紧，好像被什么捶了一记。 “那本有标记的琴谱……是存在的，对吗？”温妍尽量克制着自己情绪。 穆凡幽邃的瞳仁漆黑湛湛，裹着她发紧发颤的身体。 徐子晟说的没错，她迟早会知道的，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以为还有时间去考虑如何开口，可她发现了，这意味着真相无法拖藏住。 他可以骗她，再瞒着她，但到那时她知道，只怕会恨他。 穆青云的所为已经足够摧毁他们的关系，他不能再雪上加霜。 穆凡看她良久，没有说话，最后缓缓点了头。 温妍心尖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你为什么骗我？” 穆凡还是没说话，他从书架最上面拿出琴谱，递给温妍，粗粝的嗓音低沉微涩，“……我藏起来了。” 愣愣的，接过琴谱，温妍抖着手翻至《水边的阿狄丽娜》的页面。 “在后面。” 温妍往后翻页，页面底下那个经纬度的地理坐标映上瞳仁，瞳孔收缩，她捏紧了琴谱，“这个地方……” 手机不在身上，她想绕到书桌后用电脑查对应的地点。 穆凡拉住她，“查过了，是Y市景区的一座山。” “Y市……”温妍喃喃，忽然激动，“我要去Y市！” 她现在就要去！ “我要去找证据！” “别去。”穆凡从身后抱住了她，眉宇间褶皱深深，“证据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温妍掰开他的手，转身面向他，“在哪？什么时候找到的？” “就前几天。” 穆凡说每一句话，都艰难而缓慢。 他每多说一句，她就离他更远一点。 “前几天你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而且还把琴谱藏起来？为什么？”温妍真的不明白，他是和她最亲密的人，明知她在找证据查真相，却把她要找的线索藏起来。 穆凡笑比哭难看，“因为我害怕。” 隐瞒，出于不愿失去的私心。 害怕？ “害怕什么？” 解释说不出口，穆凡从上衣内口袋里摸出东西。 摊开的掌心躺着两个U盘，“这是证据，给你。” *** 新年快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将他抱得死紧，“阿凡，我们离婚吧。” 看到林悍时，原本揪住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更紧糅攥，呼吸屏住。 当穆青云的脸出现在视频里，温妍的瞳孔猛烈收缩。 有一片天，五雷轰鸣。 身体在颤抖，她死死忍住，直到进度条到达最后一秒。 屏住的呼吸一下泄开，变得急促。空气大口大口地吸进肺腑，她却攥紧自己的衣领，觉得胸腔窒闷至极撄。 她终于明白当初韩雅舒眼里那些沉凝和叹息是为何，也终于明白韩雅舒说穆凡不是良配穆家不是好婆家的真正意思。 原来她的母亲得罪的人，要对付的人，是穆青云偿。 原来穆青云是害死她父母的仇人！ 双眼早已被泪蒙网，温妍从电脑前抬起头，视线缓缓移向伫立在书桌另一面的男人，他的身体微微佝偻，喉结艰难滑动，那幽邃的眸，同样蓄满了泪。 彼此对视，隔着蒙在彼此眼前的水雾。 渐渐，泪流满面。 “阿凡，怎么办？”温妍喘着气，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们要怎么办？ 穆凡嘴唇嗫嚅，却哽塞到说不出一句话。 空气里溢满的悲伤那样真切割痛人心。 “叩叩叩。” 小小的敲门声敲在闭紧的书房门。 “吃饭啦～爸爸？妈咪？” “叩叩叩。” 小人儿皱起眉头，“爸爸？妈咪？” 书房久久没有动静，客厅里电话响了，柳阿姨忙过去接，“先生？哎，好。” “深珩小少爷。”柳阿姨挂了电话，来到书房门口，“先生说让您先吃饭。” “那爸爸和妈咪呢？他们为什么不出来陪我吃饭？” “他们在谈事情，等一下就出来，你先吃。”阿伟把小人儿抱到餐厅，放在儿童座椅上。 小人儿嘟着嘴，把面前的小碗推开些，“我要等爸爸和妈咪一起吃。” 等了一会儿，穆凡和温妍依旧没有从书房里出来，徐子晟却去而复返。 他在半路上接到阿伟的电话，赶了回来。 “晟晟！”小人儿很惊喜。 “嗯。”徐子晟应了。 他和阿伟交换眼神，瞥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走到小人儿身边的座位坐下，“怎么不吃饭？” “我没有不吃饭呀，我是在等爸爸和妈咪一起来吃，可是爸爸和妈咪在书房里一直不出来。” “他们在忙，我陪你先吃好不好？”哄小孩的时候，徐子晟也会放柔说话的语气。 小人儿想了想，点头，嘴巴却还是嘟着，吃饭的时候也时不时张望一眼书房，看看门开了没有。 书房里，穆凡保持着伫立的姿势，眼睛里没有了水汽，眼眶的红却一时半会儿减退不了。 温妍伏在书桌，埋着头，耸动的肩膀伴随抽泣，开口说话的时候鼻音浓重。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穆凡动了动唇，“好，我去看看宝宝。” 他拧门把，站定，回头望电脑屏幕后的女人，然后，才出去。 温妍闭了眼，下颚颤抖。 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啊。 餐厅里。 徐子晟守着小人儿吃完一小碗饭，取了热毛巾给他擦嘴巴，“宝宝，去晟叔叔家陪叔叔住几天好不好？” 小人儿还没回答，就见书房的门打开，穆凡出来了。 “爸爸！”他扭着就要爬下儿童座椅。 徐子晟把他抱下来，他蹬蹬蹬跑到穆凡身边，抱住他的大腿，仰头叫：“爸爸。”又张望穆凡身后，没看到温妍，“妈咪怎么不出来？饭菜都要冷啦～” 穆凡蹲在了小人儿面前，轻轻将他拥在怀里。 柔软稚嫩的孩子，驱散些许他惶恐的不安。 然而纯真的孩子最敏感。 小人儿上了幼儿园，听幼儿园的小朋友说过爸爸妈妈吵架和离婚各种事情，不禁有些害怕，他从穆凡怀里离开一点距离，看到穆凡还有些红的眼眶，小手摸着穆凡的脸，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属于孩童的忧虑，“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和妈咪吵架啦？” “没有，爸爸和妈咪没有吵架。”穆凡拉下小人儿的手。 “那妈咪为什么没有出来？你的眼睛也红红的。” 穆凡勉力笑了笑，“妈咪遇到了一点问题，需要自己安静思考所以没有出来，爸爸眼睛红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 “噢。”小人儿这才释怀。 “宝宝吃饭了吗？” “嗯，吃了，晟晟陪我吃的。” 穆凡站起身，和徐子晟对视。 现今是什么情况，彼此一眼了解。 “我想让深珩过去我那里住几天，你看怎么样？” 以他们目前的情境，暂时避开孩子比较好。 穆凡低眸看着仰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小人儿，“嗯。” 孩子由徐子晟带走了，呆在书房的温妍直到下午才出来，径直上了楼，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穆凡没有叫柳阿姨，自己熬了一小锅粥，盛好端上楼。 房间门锁了，他拿钥匙开，把托盘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温妍躺在被窝里，背向着他。 他分明坐在了床沿，伸出去的手就要触到被子，到底没有碰上，收回了，只对她的背影轻劝：“妍妍，起来喝点粥吧。” “放着吧。”她的声音嗡嗡，亦是轻轻。 “好。” 他就静静地在床沿坐着，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露出被沿的头顶，看着铺开在枕头的柔软的发丝，目光缱绻恋恋。 却又听见她的声音。 “你出去。” 喉头涩塞，他说：“好。” 门关上了。 温妍裹紧了被子，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眼睛鼻头禁不住泛着酸涩。 当初她一心想要他远离，然而今日才知他其实一直都在局里，更可笑的是，她明知害死她父母让她遭受痛苦的是穆青云，可人就是这样，明知不是他的错，却依然会因为该死的血缘关系而无法做到不牵连他。 “怎么办……妈妈，我该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抱紧了自己。 心头乱成麻。 迷迷糊糊睡着了。 或许是心绪起伏太大，或许是真相的冲击太大，温妍又做起噩梦。 梦里她和穆凡甜蜜的笑语和父母惨烈的死状不停交织出现，每每幸福的感觉要溢出，鲜血喷涌的撕心裂肺便压过来，让她难过愧疚得像要死去。 她揪扯着自己的衣领，身上冷汗涔涔湿了衣服头发，喉间发出的哭腔痛苦压抑。 穆凡跪在床上，将她搂进怀里，牢牢紧紧抱着，他啄吻她的鬓发额头，低声恳求：“妍妍，别这样，别这样……拜托你别这样……” 幽邃的眸在夜晚黑暗的房间里，同样痛苦压抑。 真相和连日的噩梦折磨得温妍状态恍惚，她差一点跌入了四年前短暂疯楞的失忆期，幸而上一次徐子晟请到中国来的主治医生Josef还在国内，及时治疗才拉了回来，只是噩梦还是接连不断。 穆凡每晚都在房外等到温妍睡着才进去，她做噩梦的时候他总是抱着她安抚，她平稳睡好了，他便搂着她睡一会，而后在天亮她醒之前出去。 今晚温妍又发噩梦，他将她安抚好，抱着她躺下，让她背靠在他胸怀，昏昏欲睡之际，怀里的人却握住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 立即，睁眼，清醒了。 收回手，掀开被子便要下床，“我出去。” 后背贴上女人柔软的前胸，两只手从后环住他。 心一跳，他深纳呼吸，返身，紧紧回抱。 温妍轻轻推开他，温柔微微冲他笑，双手抚上他的脸，捧住。 她的唇有些干，却依旧软软的，温温热热的，一点一点，落在他额间，英气的眉宇，眼睛，高挺的鼻梁，脸颊，唇角，而后是薄而好看的唇。 那样温柔的蜻蜓点水，那样的恋恋不舍爱意，却攫紧了他的心脏，令他颤抖悲切。 她的舌尖描画他的唇型，仔仔细细，像要刻进骨子里。 捧他脸的双手绕上他的脖颈，她坐近了，盘上他的腰，唇瓣主动含住他的，灵活钻进来，勾着他痴缠。 穆凡喉结滑动，哽了一下。 他掌住纤纤细细的腰肢，按着她欺向自己，口腔里是彼此的血腥味道。 一一舔舐。 近乎疯狂。 不知是哪一次，她将他抱得死紧，声气吐在他耳边，她说：“阿凡，我们离婚吧。” 穆凡狠狠抵住她，一口咬在她圆润肩头，滚烫的眼泪烫了彼此的心，他说：“妍妍，我是无辜的，你休想抛弃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哪怕毫无幸福的感觉，我也于心难安 天蒙蒙亮，浴室里电吹风的声音响了灭了，温妍裹着浴袍出来，走到更衣室取了套衣服开始换。 窸窸窣窣穿好，去柜子里拖出行李箱，衣服随意叠一叠放进去。 眼前却罩下一道阴影。 穆凡蹲下了，抿刻着唇一言不语，两手抓走行李箱里的衣服放在柜子上，一件件用衣架重新挂回去撄。 温妍垂着眸直直定定地盯着行李箱内部好一会儿，起身走出去。 穆凡扭头看一眼，放下衣服，默默跟上。 温妍在房间里拿了包，要下楼，被穆凡从后圈揽住。 他的脸埋进她肩处，即使无言，挽留的意味那么明显偿。 温妍拎包的手攥紧包包的带子，另外一只手搭在他手臂，她下颚轻轻颤动，缓了缓，细声道：“离婚协议书我会给你寄过来。” “我不会签。”穆凡答得又快又坚决，手臂力道更加重，将她勒得牢牢紧紧，语气放温柔了，像撒娇，“天还没亮，陪我再睡会儿，睡醒了我们去接深珩回家。” 温妍深呼吸，“穆凡，别这样……” 她用力掰着他的手，他却越圈越紧。 “妍妍，我才要求你，别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做错。” 他们都知道他没做错，可他们都清楚她要分开不过是因为他的父亲是穆青云，她现在，还做不到完全不在乎。 “你没错。”温妍忍住眼泪，“是我，现在我和你在一起，哪怕毫无幸福的感觉，我也……”她总会想起父母惨死的模样，那些黏腻和血色，都是对她的指控。 “……我于心难安。” 心剧烈地颤抖，穆凡手指被她掰开了些，却仍旧有力。 “放手吧，拜托你了。”她不想哭的，到底没忍住，手掩面，任热泪湿了掌心，“阿凡求你了，放手吧。” 她求他放手啊。 “妍妍……。” “阿凡，我很煎熬，我太难受……” “煎熬”这个词刺痛了他，她话口未毕环着她的手终于松开。 他的呼吸长长重重，像在克制以防攥在身侧的手再度伸出去拦阻她。 温妍脚步缓缓迈开。 穆凡忍了忍，跟在她身后，“我送你。” “我给子晟打电话了。” “我送你。” 温妍动了动唇，到底没有说话。 别墅门口。 徐子晟看见温妍和穆凡出来，下了车。 温妍勉力扯了个难看的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说过我像亲人，把我当朋友，亲人和朋友之间还计较麻烦么？”徐子晟弯起的淡淡的笑很安抚人心，他打开车门，“上车吧。” 温妍满心愧疚和感激，弯腰钻进了副驾驶座。 徐子晟关车门，深深看了一眼穆凡，绕进了驾驶座，发动车子。 穆凡开自己的车，以安全的距离紧跟到徐子晟住的海边别墅，直到阖上的门板隔绝了她的身影。他回到车里，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口，吐纳。 香烟燃到尽头，他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口，心底暗暗下了决定。 天色已经大亮。 温妍站在窗边望着早已没有车影的公路出神。 门外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伴着兴奋的喊妈咪的小奶音以及徐子晟的轻斥。 “妈咪！”温妍回过神，小人儿已经拧开了房门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妈咪你的问题思考好了吗？你来接我回家吗？爸爸呢？” 小人儿身上还背着奥特曼的小书包，仰着头冲她笑得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期盼的光。 他来晟晟家住好多天了，可是爸爸妈咪没有来接他，晟晟也不给他回家，说不能打扰妈咪思考很严肃的问题，每天上幼儿园都派阿伟和其他的叔叔守着他，他想偷偷跑回家都没办法。 温妍被问得哑口无言，她自己还没完全理清，更别说面对孩子。 “妈咪妈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的呢？” “先去上学，回来再问。”徐子晟把小人儿抱起来，交给阿伟，“送他去上学。” 小人儿在阿伟怀里扭着，“啊我不要！我要妈咪。” 温妍几步上前，摸摸小人儿肉肉的脸蛋，“宝宝，你乖乖先去上去，等你回来妈咪就想好问题，也可以告诉你了，好不好？” 小人儿嘟着嘴想了想，点头，“好吧，妈咪说话要算数哦。” “妈咪说话算数。” 小人儿由阿伟送去幼儿园，徐子晟下楼，再来时端着牛奶。 “喝杯牛奶然后好好睡一觉。” 温妍确实很累，她几日接连做噩梦状态极差，而凌晨，才经历过用尽力气纠缠的情事。 她接过牛奶，杯子暖暖的，心头亦染了暖意。 喝过牛奶便睡了，依然睡不安稳，半梦半醒躺了一个小时不到就起了。 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她下楼去找徐子晟。 “醒了？我让人给你煮早餐。” 温妍点头，在他身边坐下，等他吩咐好佣人，才道：“子晟你和奕林他们，都知道真相了吧。” “是。”徐子晟没有再瞒，也没等她问，将情况都说给她听：“近四个月前，你们去B市那天，我的人抓到了一个跟踪者，恰恰是你母亲的搭档唐威的儿子，从他口中得知指使他的人是穆青云身边的林悍，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怀疑幕后主使是穆青云，你们从B市回来，我约穆凡见面，把我的怀疑和你那四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后来张叔和奕林在Y市撒网接连抓到几个走私军火和贩毒的大毒贩，有一个恰是M国人，那时证据还未找到，扣着人问不出东西，直到穆凡发现写在琴谱里线索，我们找到证据，审问了那个M国人，再结合穆凡提供的穆青云的行程，才确认怀疑无误。” “原来如此。” “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以为由他告诉你对你们会比较好。” “我没有任何理由要你对我感到抱歉，反而应该谢谢你，你为我考虑的和为我做的太多了，欠你的情我这辈子都还不了，所以，别向我道歉。”对徐子晟，温妍真的充满无尽感激，“而且，就像你说的，由他来告诉我，确实比较好。” 虽然残忍的真相依然是残忍的真相，但至少，他们一起面对了，她不必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后再去质问他，感到愤怒和怨怼。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考虑好，不过，有件事我决定了。”状态不好恍恍惚惚那几日她便在仿佛思考了，“我会和他离婚。” 凌晨主动时，她已然做好决定。 徐子晟想过她可能会做这样的决定，但没想到她会在短时间内这么果断，他想了想，道：“其实确认证据到你知道，并没有隔太久，尽管早有怀疑，但他也需要时间消化。” 这是在为穆凡说话，温妍何尝不知。 “可真正影响我和他的，是彼此身上割不断的血缘。”她想笑一笑，但嘴角连翘一翘都做不到，“我如今恨极了穆青云，根本做不到不在乎他是穆青云的儿子这个事实，尽管他们父子关系不好，但他始终是穆青云的儿子，我们之间隔着上一辈的血仇，倘若我不报仇，我这辈子都无法安稳平和，倘若我报了仇，那他再面对我会是什么心情？” 终将是彼此心有芥蒂，可，爱情里容不下沙。 徐子晟想说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再做决定，但到底没说出口，他默了默，心头滚过想法，沉吟之后，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温妍一愣。 徐子晟清冷的目光看着她，“深珩不是你亲生的，他是我抱来的，你当初生下的孩子是死婴。” 温妍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一个激灵从沙发站起来，又重重跌回去。 “我……我的孩子……” 同一时间，在幼儿园里的小人儿一把推倒了身边的小朋友。 被推倒的小朋友哇哇大哭，小人儿也哇哇大哭。 老师和阿伟闻讯赶来，分别抱起两个孩子。 “怎么回事？” 被推倒的小朋友哭着控诉小人儿打他。 “你打他了吗？”阿伟问小人儿。 小人儿边哭便说道：“打了，可是是他胡说八道！” “他说什么了？” “他说爸爸和妈咪要离婚，他瞎说！呜呜～阿伟，我要回家呜呜呜～”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那之前，我想你得先有命在（八千） 小人儿的入学手续是穆凡办的，所以幼儿园的老师通知两个小孩子家长的电话打给了穆凡。 穆凡赶到幼儿园时，小人儿已经不大哭了，安静地坐在阿伟的大腿上，垂着小脑袋恹恹的模样，小肩膀时不时耸动一下，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宝宝。”穆凡一边走近一边温声叫小人儿，到了阿伟身边，从他手里将孩子抱了过来。 小人儿顺势就趴在他肩膀上，两只手臂抱着他的脖子，“爸爸，我想回家。” 声音委委屈屈，听得穆凡心都揪起了。 穆凡大掌轻轻在小人儿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好，爸爸带你回家。偿” 二话不说迈步就要出去，一直不敢开口的老师急了，忙道：“穆先生！深珩小朋友的爸爸！请等一等。” 穆凡顿了脚步，转过身。 他的目光自进门起除了落在小人儿身上是温和宠爱的，落在办公室其他人身上则都是冷漠不善的，且带着久居高处的压迫。 老师被那目光噎了一下，缓了缓，“穆先生，深珩和小朋友发生了一点误会，作为老师，我想还是解开误会对孩子们以后的相处比较好，您看如何？” 穆凡几个步子迈到了那和小人儿发生肢体碰撞的孩子和他的父母面前，那孩子被他看得怕怕的，缩着脖子往父母之间躲。 “妈妈……” 那对父母虽然也是上流社会的人，却依然忌惮他，但在老师孩子面前，孩子的父亲羞于示弱，也生气自己的孩子被推倒，挺着脊背和穆凡对视，“穆先生，您在商场上纵横驰骋威望崇高我自是不及，但以父亲的身份，今天您的孩子推了我儿子，就这件事，您是不是该让孩子道个歉再走？” 穆凡没有说话，关于事情如何老师打电话来大致说过后他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宝宝。”他让小人儿转过来，温声问：“告诉爸爸，你推倒小朋友了吗？” 小人儿嘟着嘴诚实地点了点头，“他和其他小朋友说妈咪的坏话，还说爸爸和妈咪要离婚了，我很生气叫他不要乱说，可是他还是要说，我真的很生气了，就推了他一下。” “爸爸相信你说的，但是宝宝，我们先不管其他小朋友讲妈咪坏话和乱讲是不是不对，你知道你出于生气的原因推人的行为好不好吗？” 小人儿立即就明白穆凡说的话，看着躲在爸爸妈妈身后的小朋友，道歉：“我生气推了你是不好的，对不起。”说完转身又趴回穆凡肩上。 “嗯，宝宝真棒。”穆凡拍拍小人儿，冲老师微一颔首，返身向外走。 那个被推倒的孩子的父母脸上有些挂不住，孩子母亲目光含怒地拖出要躲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喊：“穆先生，事情还没完，我还有话……” “这位……父亲？你的话有点太多了。”穆凡转过来，神情似笑非笑，“道歉就不必了，我儿子会理解你家孩子的行为的，但以父母的立场，我有个忠告送给你——身为大人至少得有不在孩子面前闲扯捕风捉影事情的自觉，身为父母就该有父母的样子。” 孩子最是天真烂漫，如果不是父母在他们面前口无遮拦，一个三岁的小孩怎么会知道今早八卦新闻的头条是温妍出轨徐子晟以及他和温妍要离婚的猜测？ 再没有停留，穆凡抱着小人儿出了幼儿园。 阿伟跟着，在他把小人儿带上车前拦住在他面前，“晟哥快到了。” 不能把孩子给他那句话阿伟没说，穆凡却懂，但他还是抱着小人儿上车了，将孩子安置在儿童安全座椅，自己坐上驾驶座就开车了。 阿伟赶紧驱车跟上，并给徐子晟打电话。 穆凡也在打电话，却是打给温妍，“深珩我带回家了，你过来吧。” 温妍是什么反应他不管，大概是怕她拒绝或说出别的话，他把话说完就挂断了。 透过后视镜看后座，发现原本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的小人儿在他挂了电话后又恹恹地垂下脑袋，小嘴巴依然委屈地嘟着。 “宝宝，宝宝？爸爸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爸爸？宝宝？”穆凡一边注意前方路况，一边瞄后视镜和小人儿讲话。 却见小人儿嘴巴越嘟越高，垂着的小脑袋，豆大的眼泪珠子开始往下掉，“嘤嘤呜呜……” 穆凡眉头拢起，过了红绿灯，靠边停了车，下车绕到后座，开了车门解开安全座椅的环扣抱出孩子哄，“宝宝乖，不哭，有什么话都和爸爸说好不好？” 小人儿抱着穆凡的脖子趴在他肩上越哭越伤心，哽声抽泣，问他：“爸爸，你真的要和妈咪离婚了吗？你又不要我和妈咪了吗？呜呜～” “没有，爸爸没有不要你和妈咪，爸爸最爱宝宝和妈咪了，怎么会不要你们？” “那他们为什么说你们要离婚了？” “你自己不是说是小朋友乱讲，你还因此生气推了小朋友，现在又怀疑自己了吗？” “我……”小人儿被问住，止了哭，抽抽搭搭吸鼻子，“可是，我早上看到妈咪自己在晟晟家，我问妈咪爸爸你在哪里妈咪都不回答，还有我推了小朋友老师叫家长，小朋友的爸爸妈咪都来了，可是爸爸你来了，我的妈咪没有来，我就很害怕，我怕小小朋友说的是真的，我怕我又没有爸爸了。” 这个孩子真的是敏感又观察入微。 穆凡心里暗叹。 他亲亲小人儿肉乎乎又被眼泪沾得湿乎乎的脸蛋，心疼又喜欢，“不要怕，爸爸永远都是你的爸爸。” “所以你和妈咪不会离婚，对吗？爸爸。” “嗯，爸爸绝对不会和妈咪离婚。”他绝对不会同意离婚，无论如何。 “但是宝宝，如果，爸爸是说如果，”小人儿因为哭泣而显得湿漉漉的圆眼睛认真地看着穆凡，穆凡亦是认真地回视，“如果是妈咪不要爸爸了，如果是妈咪要和爸爸离婚，那么你要帮爸爸留住妈咪，让妈咪不和爸爸离婚，我们一家人才能一直在一起，懂吗？” 小人儿点头，“懂了，爸爸。” “好儿子，乖儿子。”穆凡欣慰地摸摸小人儿脸蛋，“我们回家去等妈咪。” …… 温妍还没从徐子晟的坦白中完全缓过来就被告知小人儿在学校和小朋友起了争执推倒了别的小朋友，她和徐子晟赶往幼儿园，将要到，穆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对着一通忙音好一会儿才拿开听筒，敛了眸，对开车的徐子晟道：“去清廷别墅，他把孩子带走了。” 到清廷别墅是中午。 她天亮前才离开，不到半天的功夫又回来。包里钥匙还在，她拿出来开门，在玄关换鞋，如果没有追查真相那回事儿，动作稀松得就像是平常外出逛商城或散步回来。可积压了太多，到底不是平常轻松的心情。 屋里飘着饭菜的香味，穆凡和小人儿并排坐在餐桌用午餐，她和徐子晟走进餐厅的时候，小人儿脆生生喊她妈咪，而穆凡抬头，目光含笑温柔，他看她，说的话却是吩咐柳阿姨加碗筷。 温妍想说不用，然，小人儿开心地冲着她和徐子晟招手，“妈咪，晟晟，快来吃饭～”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咽下。 她和徐子晟坐在了餐桌边，穆凡和小人儿的对面。 柳阿姨盛好了饭，温妍拿起筷子，碗里就多了一筷子菜。看过去，穆凡给小人儿也夹了一筷子，小人儿乖乖的，“谢谢爸爸。” 父子俩相视而笑，看去颇是暖意温馨。 温妍却觉得心头滋味百般复杂。 都是她全心深爱的人，可如今，丈夫是害死双亲仇人的儿子，她做不到完全忽略丈夫的血缘关系想逃离，原本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切不断的牵连，可现在孩子不是她亲生的，那他们这一层牵连也断了，但这两件事，这两个人，每一件每一人，都令她喜悲无从。 各种冲击的澎湃及难过的压抑混在一起，让情绪乱糟糟的麻线团般。 她筷子拨着米粒，迟迟没有到嘴里。 “妈咪，你为什么不吃？”小人儿从碗里抬起头，唇边粘着米粒，小嘴油乎乎。 温妍伸长手臂捻走小人儿唇边粘着的米粒，“妈咪来之前吃了别的东西现在不饿，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回晟晟叔叔家。” “我在晟晟家住了好多天啦，我现在暂时不想去了，我想和爸爸妈咪在我们的家里。” 温妍眉头轻蹙，“这里很快就不是……” “先让孩子吃完饭。”徐子晟截住她的话。 小人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妈咪你说什么不是？” “没什么，快吃饭吧。”徐子晟道。 “哦。”小人儿继续扒饭。 温妍没有继续刚才的话，而是问小人儿：“宝宝，你早上在幼儿园推倒了别的小朋友是吗？” “嗯嗯，但我有向他道歉了哦。” “这样，那你能告诉妈咪为什么要推倒小朋友吗？” 小人儿咽下一口饭，嘟起了嘴，声音带着委屈，“因为那个小朋友胡说八道，他和别的小朋友说妈咪坏话，还说爸爸和妈咪要离婚了。” 温妍心里咯噔一下。 避来避去，总绕不开。 小人儿继续说着：“我有告诉他不要再乱讲，可是他还是要乱讲，我太生气了，就推了他一下，他就哭了，我也哭了，可是我哭是因为害怕他不是乱讲，但是爸爸来幼儿园了，爸爸说小朋友讲的不是真的，妈咪妈咪，那个小朋友是乱讲的对不对？爸爸说的才是真的对不对？爸爸和妈咪不会离婚的对不对？” 望着她的眼睛，亮澄澄满是期待她说对的的光，还有一点害怕她否定的忐忑。 喉头晕开涩意，温妍嘴唇蠕动。 “爸爸和妈咪不会离婚。”低沉粗粝的嗓音说出和她本意相反的答案，穆凡揉揉小人儿的脑袋，“你还不相信爸爸吗？” 小人儿看看穆凡，又看看温妍，见温妍没有说不是，高兴地点着小脑袋，“嗯，我相信爸爸，爸爸和妈咪肯定不会离婚的！因为爸爸和妈咪离婚我会很难过很伤心，爸爸和妈咪这么爱我，一定不会舍得让我伤心的！” “是的。”穆凡欣慰地又摸了摸小人儿，真是他的好儿子，表现很好。 温妍捏着筷子，抿着唇，心口满是涩酸。 徐子晟慢慢地咀嚼饭菜，清冷的眸光和穆凡对视，心如明镜。 小人儿吃完饭，徐子晟也跟着停筷，抱着孩子去客厅玩，餐厅里的空间留给了温妍和穆凡。 穆凡接着吃了几口菜就抽了纸巾擦嘴要出去，像要避开什么话题一样，然而温妍并不给他避开的机会。 “我没有打算不离婚。”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开得响，大概是徐子晟怕他们说的话被孩子听到，但她的声音还是尽量压低，尤其是说道离婚二字的时候。 穆凡站住，声音不大却坚定到毋庸置疑，“我没有打算离婚。” “别这么固执阿凡。” “你才是，别这么固执。” 他扶住温妍双肩，声音陡高了些，“没错我是你仇恨的穆青云的儿子，但你不能够一码归一码公平的看待我吗？我对你而言难道不可以只是一个叫穆凡的和你相爱的男人，一个深爱你的和你缔结了婚姻的男人？不可以么？” “你可以，你也是。”温妍深吸口气，忍住鼻尖泛出的酸，“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这样看待你，可是我，”蜷着的手拍着心口，“我、我看着你就总会想起我爸妈死时的模样，想起他们会那样都是因为你父亲，因为救我，我良心太不安了啊，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不想起，怎么做才能心安理得继续和你在一起？” 看，又绕回来了。 穆凡心想。 “我不要你心安理得，只要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时间会抚平一切。”他会让她心安的。 “时间会抚平一切。”他的话听在温妍耳里却变了味道，“呵，你难道要我放弃报仇留在你身边等时间让我变得麻木变得不知道什么叫不心安理得吗？” 穆凡眉头拢深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歪解我的意思。听我说。”他叹气，扶着她拖得更近些，下巴搁在她肩上，“早上我做了决定。我知道我……我爸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对不起你和岳父岳母的事，而且他做的那类事或许不止一件两件，他的所作所为配不上挂在肩上的勋章，配不上民/众对他的期望，我也知道你不会放弃报仇，所以我会帮你，只要是通过正当合法的手段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莽撞的明枪或暗箭。” “你要帮我对付你父亲？”温妍睁大了眼。 她从未想过他竟会要帮她报仇，尽管他们父子关系不睦。 “是。你知道的，他势力深广，就算你有证据，举报给了错的人也无济于事，我帮你走正当的途径让他绳之以法。” “我不要！”温妍推开他，“我不要你帮我！” 如果他帮她，无疑可以更快速让穆青云伏法得到惩罚，可是，那怎么说都是他的父亲，一旦他出面，别人会怎么诟病他？ “就算你帮了我，我还是没法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会因为你帮我对付了你的父亲而无法面对你，我……” “不要拿道德绑架自己也绑架我，我会做出帮你的决定不止是因为你，而是我迟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很多年之前他就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为了利益前途不择手段的人，他知道越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心里父亲的大山就多崩塌一点。这座山迟早会塌的，他或许总有一天再看不下穆青云而与他为“敌”，而韩雅舒和温家的事情，只是让这个时间点提前了而已。 “你也可以面对的，只要你肯给自己时间，以后会好起来的。” “以后，没有以后了，时间不是万能的阿凡。” “温妍，别钻牛角尖！”他低喝，眉间褶皱深深叠叠。 “我没有！你放开我！”温妍要挣开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我要带深珩回去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肯改变主意吗？” “是！” 穆凡气结！ “温妍！你到底要怎样？！” “我没有要怎样，我只求你尊重我！” “尊重你放开你？！” 他们十六岁相识相恋至今，十二年有余，走过的近三十年人生中，其中一半除去初初二载余，分别的时间加起来亦有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才再找回彼此，要他如何尊重她的意愿放开她，忍受再一次失去？ 他做不到！ 穆凡攥紧了她的手腕，薄唇漾开苦苦弧度，“那深珩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深珩深珩…… 温妍敛眸，垂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指甲嵌入刺痛掌心。 “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深珩是抱来的，他本来就不是你的孩子。” 穆凡身体一震，徐子晟告诉她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温妍抬眸，眼睛蒙了层水雾，“所以别拿他来做筹码，他不是你和我的孩子。” 但，依然是她的孩子。 穆凡扶着她肩膀的手力道不觉更加重，“我从来没想拿深珩做筹码！” 他真的没有拿孩子当筹码。 那天从徐子晟口中得知深珩不是他和温妍的孩子回来，在琴房看见母子俩一大一小弹钢琴，他唯一的想法，是，这一大一小就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会那样问，是因为心里眼里都真切地有这个孩子，希望他有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他不是我们亲生的那又如何，只要你承认他是你的儿子，只要他喊我一声爸爸，那他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温妍闭了闭眼，弱弱的声音却传进她和穆凡耳朵里。 “妈咪……” 餐厅门口，小人儿怯怯地看着温妍和穆凡，绞着手指，无措极了且要哭的模样。 徐子晟在一步之外，目光复杂。 温妍和穆凡均是心脏一颤，不知道这个孩子听到了多少。 “宝宝……” “宝宝……” 温妍紧悬着一颗心，轻轻地叫小人儿，慢慢走近，“宝宝，听妈咪说。” “妈咪抱抱。”她蹲在了小人儿面前，展臂要去拥抱。 小人儿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扁着的小嘴颤了颤，而后张嘴。 嚎啕大哭。 “呜哇～” 哭声听得三个大人心肝疼，尤其温妍和穆凡，既心疼孩子，又痛恨彼此间谈论起孩子的话题却因为情绪激动没有控制好音量注意到孩子走近门口。 “宝宝……”温妍环抱住了小人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孩子开口。 小人儿伤心极了，眼泪源源不断滚出，温妍眼眶亦跟着潮湿。 “妈咪呜呜～”小人儿边哭边叫温妍，然后努力地忍了忍，小肩膀不停地耸动，“妈咪，我、我不是你和爸爸亲生的孩子，那我是谁的孩子……呜呜呜～我是别人不要的吗？” 温妍一时泪如雨下。 是，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孩子是她当初活下来的希望之一，这个孩子代替了她死去的孩子给了她希望，给了她陪伴与温暖，给了她身为母亲的柔软和坚韧，她对这个孩子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实意，所以，不是亲生的又如何？ 温妍抱紧了小人儿。 这是她的孩子。 这就是她的孩子啊。 穆凡就在旁边，唇抿着，眉头深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像揪扯心疼的心脏一样。 都怪他，情绪激动到声量失控，才会让孩子听到。 徐子晟轻呼口气，心底微有叹息。 其实在她面对真相心绪已经纷乱的时候他不应该就告诉她孩子非亲生的事实，可是，已经说出口，后悔没有用，但他相信以温妍和孩子的感情，亲生或非亲生的问题可以化解。 果然，温妍缓了一会，将小人儿从怀里拉开一些距离，手背抹去眼泪，“宝宝，听妈咪说。” 她轻捧住小人儿的脸，手指给他擦着眼睛下和脸上的泪水。 小人儿止了大哭，抽泣着，吸着鼻子，水光闪闪的眼看着温妍。 “宝宝，妈咪要诚实地告诉你，你确实不是妈咪和爸爸亲生的宝宝，但你绝对不是别人不要的孩子，因为你是上帝送给妈咪的天使，对妈咪来说，你就是妈咪最爱的宝贝，永远都是。你听得懂妈咪说的这些话吗？” 温妍一字一句说得慢而极认真，小人儿还有些似懂非懂，鼻音浓浓地问她：“那我还能叫你妈咪吗？” “当然了。”她温和宠爱地微笑，“傻儿子，你是妈咪的宝宝，那妈咪还是你的妈咪呀。” 小人儿这下懂清楚了，睁着的大眼睛眨了眨，嘴巴又扁了，“妈咪，妈咪，妈咪……” 他伏在温妍肩上，小手紧紧圈着温妍的脖子，一连声地叫着温妍，好像这样才能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 温妍轻轻拍着小人儿的背，小人儿叫一声“妈咪”她便答应一声。 她知道孩子敏感，心里多少会受到影响，但这也只能靠以后不断爱来填补抚平，现在，她们得离开了。 “好了，宝宝，我们回去好不好？”她抱起孩子。 穆凡听到她的话，心里一紧，立即便挡了过来，在她面前。 “回去？”小人儿不解，“可是妈咪我们要回去哪里？我们家就是这里呀。” “我们回晟晟叔叔家。” “但是这里才是我们家耶。” 温妍还未回答，小人儿想到什么，紧张地揪住温妍的衣服，“妈咪和爸爸是不是要离婚？”声音忐忑的，不确定的。 温妍默了默，回答：“是的。” 小人儿眼睛在温妍和穆凡之间来回看，怯怯的，“可是爸爸说不会和妈咪离婚的。” 他眼睛看着穆凡，像在求证，穆凡动动唇，“爸爸……” “爸爸不想离婚，但是妈咪想和爸爸离婚，因为一些原因，妈咪现在和爸爸在一起不幸福了。”温妍抢了话，说着，心里却是涩涩的。穆凡听着也难受。 小人儿不能理解大人的立场，但却知道自己因此也会很难过，手指绞着，声音弱了些，“可是妈咪和爸爸要是离婚了，我也会没有爸爸了。” 温妍心一疼，喉咙哽住。 孩子那么渴望父爱。 “你不会没有爸爸！”穆凡开了口，声音坚定，“因为爸爸说到做到。”他幽邃的眸子同样坚定，看着温妍，“要离婚，除非我死！” 孩子面前，温妍不想再同他争辩这个话题，默声抱着孩子要绕过穆凡，穆凡却挡在她跟前，随着她一步一移。 “子晟。” 徐子晟手臂格过穆凡胸前，“给她一点时间。” 声音依然是清冷的，却有些许人情味。 这段时间他和穆凡互相交流案情信息等，多少存了一点情谊。 穆凡没有再挡着温妍，但温妍走，他却还是跟在后面。 穆青云是在门口碰上的。 阿伟走在最前面，开了门，忽然就停下了，侧身让开，和他面对面的林悍也侧了身，令从前的她害怕又敬仰穆青云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温妍瞳孔一缩，全身都绷紧了。 连带抱着小人儿的手也收紧，直到小人儿因为被勒痛喊了她一声妈咪，她才发觉自己竟警惕得像一只全身的硬刺都竖起随时准备扎人的刺猬，高度防御的状态。 她忙放松了抱着小人儿的力道。 徐子晟本就和温妍并肩，看到穆青云的时候便往前一步，虽未完全挡住温妍，但是个护卫的角度，穆凡则是绕上前，将温妍和孩子都放在自己身后，“你来干什么？” 穆青云背着手，犀利锋锐的眼含着丝笑望穆凡身后的温妍，“怕我？” 温妍咬牙，她将小人儿给徐子晟抱着，拨开穆凡和穆青云面对面，“我为什么要怕你？该怕的是你！” “哦？”穆青云扬眉，“你以为就凭你那所谓的证据能撼动我？” “不能的话你当年又何必对我们一家下手！不就是因为已经威胁到你了吗？”温妍腰背挺得笔直，眉眼间霜幕重重，却已能冷静反应。 “不错。”穆青云没有笑意地笑了一下。 “我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那之前，我想你得先有命在。” 穆青云锋锐的眼里是刀剑般的寒凉，却被表面的笑遮盖住。 温妍攥紧了手，“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穆凡的目光像一头杀红眼的狮子 穆青云没有接话，威严的面容上嘴角却弯了丁点弧度，似笑非笑，似嗤似嘲，仿佛她是说了什么大话的天真的傻子。 那点弧度令温妍觉得反感，她抿了唇，率先从穆青云身边擦过，徐子晟抱着小人儿和阿伟随后。 穆凡也要跟去，穆青云拦了下来，“这是你当儿子该有的样子？父亲来看你，也不请进去？撄” 还拿着父亲的架子。 穆凡嗤道：“是不是来看我的你我心知肚明。” 幽邃的眼和语气均是满满嘲讽，他拨开穆青云。 温妍和徐子晟的车刚刚发动，穆凡拦在前拍车门要上车，徐子晟本想开门让他上来，温妍却不肯，徐子晟只好让阿伟开车。 穆凡便驱车跟在后面。 一路均拢着眉，心头微凝偿。 穆青云主动上门来，不知道是否会有所行动？若有所动作，这一路恐怕不太平。 徐子晟亦和穆凡有同样的担忧，然想着穆凡的车就在后面，穆青云或许多少会顾忌穆凡，心稍宽，却不敢放松警惕。 温妍虽应对穆青云的时候颇冷静，但实则意识里仍有应激反应，而方才紧张充满张力的气氛让她身上此时也依然是种决绝而恨恨的状态，令依偎在她怀里的小人儿感到害怕。 孩子们并不知晓也不懂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大人们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孩子却能直接感知。所以小人儿刚才见到穆青云时就下意识地缩着，甚至不敢喊一声爷爷，就连这时，也被温妍的状态所骇到，一动不敢动。 温妍却不知，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想着穆青云，想着报仇。 徐子晟是细心的旁观者，他摸摸小人儿的脑袋，掌心覆在温妍手臂，对她道：“温妍，别绷太紧。” 温妍抬头看他，听到他的话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紧绷的身体才算松弛些许。 面对穆青云，就算告诫暗示自己多少遍，她潜意识里那根神经依然不自觉就绷起，连带反应到身体。 “你吓到深珩了。”徐子晟提醒。 温妍连忙去看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 小人儿安安静静的，脸埋在她胸前，她看不到，轻唤：“宝宝？妈咪吓到你了吗？” 小人儿在她怀里抬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不安，“妈咪。” 声音弱弱的，怕怕的，小手揪着她胸前的衣服，“刚才，爷爷看起来让宝宝害怕，还有妈咪也好凶。”顿了顿，“妈咪和爷爷是不是吵架？很厉害那种？” 孩子真的很敏感。 温妍心想。 她想纠正小人儿，不管是血缘还是情感哪一方面，穆青云都不是他的爷爷，但考虑到小人儿刚刚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说得太多怕他不能理解也对他的成长不好，做罢。 亲亲小人儿的额头，“对不起宝宝，妈咪让你看到了不好的事情，妈咪和爷爷的关系因为很复杂的原因发生了变化，现在告诉你你可能不能理解，等你长大一些，妈咪再告诉你好不好？” “是很很很复杂的吗？” “对。” 小人儿想了想，“嗯嗯。” “乖。” 小人儿靠回去，又再抬起头，“妈咪和爸爸可以不离婚吗？”他没等温妍回答，“我不想你们离婚，因为爸爸很爱妈咪，我很爱爸爸，我觉得爸爸对妈咪和宝宝都很好很好。” 说完抱紧了温妍的脖子，脸埋回她胸前，像是怕被温妍拒绝。 温妍秀眉锁着，轻拍小人儿的背。 目光看向后视镜照出的越野车。 可以吗？ 车子驶出清廷别墅区外静谧的大路，到达往市区方向的环海盘山路。 徐子晟远远就看到停在靠山一边的两台车，清冷的眸子一下就紧了。 “晟哥。”阿伟也看到了。 “减速开。” 阿伟减慢了速度，在他们车后的穆凡眉头拢起，车速也跟着降下来。而停在靠山一边的那两台车，看见了徐子晟的车，发动引擎。 车道是双向两道，那两台车，一正向一逆向，占了两道，车头均朝着徐子晟的车头的方向。 “是穆青云。”温妍凝眉。 徐子晟点头，“应该是。” 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除了穆青云恐怕也没别人了。 没想到穆青云竟一点也不顾虑穆凡在场，那么让温妍母子去穆凡车里，或许也并不足够安全。 徐子晟放弃了刚才的想法，嘱咐温妍：“看好深珩。” 温妍不知道他打算如何，但是她很信任徐子晟。 “嗯！”她抱紧小人儿，“宝宝，现在听妈咪说，闭着眼睛不要睁开，等到妈咪说可以睁开你再睁开。” “为什么要闭眼呀？”小人儿要动，被温妍按着，“先不要问，听妈咪话好不好？” “好。” 双方均不快的车速像是试探，可车距已经缩短了大半距离。 若是平时，只有徐子晟和阿伟，解决两台车并不太难，可现在温妍和小人儿在，他得保证他们母子的安全。 车后穆凡急按了三下喇叭，徐子晟转头，见穆凡的车开在两个车道中间，车身左右不定摇来摆去，被挡住的车身半隐半现。 前后夹击。 一向平整的眉头这时深皱而起。 只能冒险了！ 前方的车仿佛看准了时机加速了，徐子晟眉目一凛，“阿伟！” 阿伟跟他多年，向来了解他的想法，“明白！晟哥。” 说着踩下了油门！ “深珩听话捂住耳朵！温妍趴低！” 他声线冷静，动作却极快。 温妍还没来得及抱着孩子趴低下去，就被徐子晟一手按下，而后几乎是下一秒，就听到身边子弹连发射出枪樘的声音。 紧接着是车身撞击的冲击和惯性，伴着孩子惊吓的哭声。 阿伟开着车冲向两车中间，车头和靠车道外围的那台车车头斜撞上，他的车速比那台车快，那车的车轮和司机又被徐子晟大众，故而将外围这台车撞得向后斜退，而靠山边的那台正向行驶的车撞在了他的车的车身上，正好是徐子晟在的一边。 三车相贴，子弹交锋。 温妍抱着小人儿被按着趴在徐子晟腿上，勉力睁眼，有几滴粘稠湿热的东西落在了她脸上，她想去摸摸看是不是血，但两手紧抱小人儿不敢松手，只能喊：“子晟！你是不是受伤了？” 徐子晟没回答她，反喝：“趴着不要动！” 阿伟伏在方向盘上抽空看了徐子晟一眼，咬牙将油门直踩到底，硬是将外围这台车撞出栏杆。 车子翻滚着，掉进了海里。 阿伟啐了一口，及时放开油门打了方向盘，才让他们的车没有也跟着冲出断了的栏杆。 然而，靠山那台车还没调转方向就退后侧着朝他们撞了过来！ 阿伟已经将车开出去一些，那台车只撞到他们的车尾，但还是让他们的车朝栏杆的方向滑了一下，下一秒他们的车尾也彻底避开了靠山的那台车。 徐子晟回头去看，那台车正掉头，穆凡的车以及被他左右挡在后面的两台车靠近了那台已经调转了车头要追来的车，只见穆凡的越野擦着那台车加速超过，而后斜着飘移滑出一段距离！ 刹车！ 他横停在了路中间，彻底将那三台车都挡住。 徐子晟收回目光，松了口气。 目光却在看到前方时陡然大变！ “小心！” 温妍还未彻底坐起来，她身体起了一半，冷不防听到徐子晟变调的声音，紧接着怀里抱着大哭的小人儿的她，背上被人覆盖着紧紧抱住，而后就是撞击带来的巨大冲击。 以为危险已躲过，然，变故不过一瞬。 不远处，一只脚刚跨出车门的穆凡，收缩的瞳孔里，是翻滚的大货车。 还有，翻滚的轿车。 落在海水里，激起纷纷的水花。 心跳，骤停。 他猛得拔腿往那个方向冲。 被他挡住的车里下来的人，追上来，压住了他。 他奋力反抗，目光，像一头杀红眼的狮子。 …… B市。 安瑾瑜正和佣人将书房里她收藏的画作和一些古董瓷器往外搬。 近期有个慈善拍卖会，她受邀，故而打算将一些收藏的画和瓷器捐出去拍卖。 “太太，这个也拿出来吗？” 安瑾瑜看了一眼，是个青釉盖罐，“拿出来吧。” 佣人将盖罐和早前搬出的几个瓷器放在了一块。 安瑾瑜打发了佣人，自己拿着布开始擦瓷器上的灰尘。 擦到那个盖罐时，她掀了盖，却在罐身里头发现了一只黑色的东西。 她皱眉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 “这是……哪来的录音笔？”按了按，没反应，随手搁在一边。 待到瓷器都抹干净了，喊来佣人将几件要捐去拍卖的装好，自己拿着那只录音笔回了房间，找来根合适的数据线。 充了电，开机，琢磨着怎么按，不知按了哪个键，有声音出了来。 记录的内容，却让安瑾瑜沉了眉眼。 这是，怎么回事儿？ ** 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文文很快要结局了，正在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