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南方的风躲藏 吹乱了绿波荡漾 · 田间路旁,有着一位姑娘 她有田野的颜色,秋水的眸光 肩上叶落,扫过眉间惆怅 她有一个冬天的秘密 被深秋掩藏 · 南方的风很长 卷着风筝的线拉向远方 扯着思恋,搅乱了迷茫 拉开了门帘,扯响了铃铛 (啦啦啦……) · 南方的姑娘 可还记得那年的北方 厚厚的白雪 掩埋冬麦下的故乡 ―――甘洛《南方姑娘》 甘洛拿起信纸,朝着写好的短诗吹了一口热气,墨迹渐干,沿着纸张红线仔细折叠,小心塞进泛黄的牛皮纸信封。 窗边停下一只麻雀,掸了掸羽上的晨露,扭头看了一眼甘洛,见对方安静的注视,停了一会儿,再若无其事的飞远。 她没有日记本,却有一匣子信,顺着日期,规整叠放。 即使在梦里,她也清楚的记得,离开的那天,是杜鹃初绽的季节,春时三月。 甘家依山傍水的生活,在那一天画上了句号。 生锈的绿皮火车,一箱连着一箱,铁轨枕木的咔嚓声在火车前进中循环消亡……一双小手怯怯的扒着车窗,那是甘洛第一次坐火车,好奇且心虚。 火车到了停靠的站台,怀里纸盒动了动,从开了孔的小洞里可见里面试图钻出来的毛绒脑袋,她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弯腰埋着脑袋小声嘀咕: “别捣乱,发现会被丢下去的。” 指尖润湿,盒子里毛绒滚圆的脑袋换了方向,张嘴咬住甘洛的手指舔了舔,她眯眼轻笑抽回了手。 “小娃娃。”旁侧彞家阿婆眯眼看了看纸盒,伸手拍了拍甘洛,“嘘。” “甘洛!”妈妈伸脚碰了对面甘洛脚踝一下,摇了摇头,甘洛一个机灵忙抬袖遮住纸盒。 此刻车厢过道走过一捂着红色酒糟鼻,穿着蓝色制服的检票男人,地上的瓜子壳、烟头、水果皮、痰渍、脱掉的鞋子、破洞的袜子……乱七八糟挤了一地,那男人东一脚西一脚的避开,一路不带正眼。 三等车厢,慢途火车中的次等。 没有规矩,没有礼让,两人位能挤满四个人,椅子下的空余空间是逃票客的舒适“卧铺”。 这里,检票人员已经懒得去检票,走过场般穿过“气味重灾区”,草草了事。 见得检票员走过,甘洛松了一口气,左边黄皮皱脸的女人将急忙塞进布包的鸡腿重新拿了出来,三个塑料袋子,塞的满满。 女人提溜着起身,扯着嗓子继续喊了起来,“卖鸡腿喽,卖鸡腿喽,三块钱一个,三块钱一个,香的很嘞。” “还有榨菜,嘎嘣儿脆哟……” 塑料袋上腻腻的油从里面溢出糊到了外侧,辣椒皮裹着豆瓣粘连在过熟的鸡腿上。 袋子打开,味道逸满了整个车厢,汗腥味、脚臭味、旱烟味、鸡腿麻辣香、一股股五颜六色般灌入鼻腔,迷的甘洛脑袋发懵。 “喵呜。” “嘘!”甘洛轻轻捂住盒子气孔眼儿,这一趟车,坐了七八个时辰,不止小猫儿,她的肚子,也是饿的发紧。 “妈,还有干馍馍吗?猫儿她饿了。” “再忍忍,再过几站就到了,你四伯来接我们,到时候去吃好的。” “嗯”甘洛应声,扭头看了看窗户,一手伸到盒子里摸了摸小咪毛茸茸的脑袋。 那时自治区边缘小站的安检,不过是肉眼一看,小咪才得以乱入人群上了火车。 甘洛有点想念烤红薯的味道,看着妈妈,小心开了口,“哥哥和爸爸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 “家里苞谷还没收,这季过了,卖了苞谷,哥哥和爸爸就下来了,不是和你说过吗?怎么还问?” “嗯”甘洛点头,埋头不说话。 她,既好奇,心里也抗拒……小丫头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那一年,她记得她生了一场病。 甘洛从回忆里抽离,埋头看着桌面封好的信封,心想为什么搭火车离开的那一段记忆她记的那么清晰? 若仔细想想,也许是因为火车的轰鸣加深了她的记忆。 山养就了她性格里的骨头,水滋润着她待人的脾性。 也因此,在甘洛后来的成长路上,吸引了各色各样的人,或好或坏,或惊或喜。 她撑着下颌看向窗外,手边的茶微暖,清风徐来,一如那一年的夏天…… 第一章 替人出头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侧身懒懒的蜷在米白色的吊椅间,甘洛别在耳后的短发散下几缕,果绿的吊带衬的肤色嫩白,悬着的赤足轻轻一碰紫菀的叶子,叶尖滑过有些轻痒。 打开搁在膝上的笔记本,键盘的敲击声在室内涤荡,她接着昨日起草的楔子继续将故事写了下去。 记忆一跃,已是多年之前。 …… 甘洛一家四口,居于阳河镇,画乡村,自离开山岭入平原,已有七年,时年13岁。 正读初二的她,瘦小矮矮。 自习课上,班主任踩着高跟鞋,后跟轻轻点地,悄悄走到后门推开门缝儿,眼珠子一转巡视一圈,目光锁定在后门边的甘洛身上,压低嗓门:“甘洛,你出来一下。” “嗯。” 甘洛出门,低头看着脚尖,安静的站在墙边,等着班主任的问话。 传说中班主任窥探班级状况的“小蜜蜂”就是她。 不过,她这个“蜜蜂”有点懒。 “最近上课,比较皮的都是哪几个?上一次把新来的语文老师气哭,也真是能耐。” “上次惹事的几个安分了些,上课氛围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甘洛抬头,看着夏老师,“张老师她,还好吗?” “挺好的。”夏老师含笑伸手理了理她校服的衣领,“昨天看一楼公示墙操行评分栏,我们班的卫生扣了0.5分。你是劳动委员,工作得做仔细了,下课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 “进去吧。”夏老师说完转身走了,高跟鞋后跟的声音,依旧小声。 下课后到二楼,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冯老师坐在椅子上整理文件,两百多斤的身躯,依旧只坐了软皮椅的三分之一。 夏老师的班,自初一开学起,那流动红旗在教室的门牌上就没有摘下过。如此业绩,也让管理校卫校纪的冯老师对这个班多了一份关注。 今天,让他比较意外和惊喜的是,夏老师的班,扣分了。 “咚咚咚。”甘洛敲响了门。 “请进。”冯老师扭头看了甘洛一眼,“有事吗?” “老师好,请问我可以查看一下纪检部昨日的检查记录吗?” “桌上翻开的就是。”冯老师手里拿着的笔指了指桌面,“别理乱了,看了放回原位。” “嗯”甘洛走向桌边,没有拿起检查簿,就着翻开的纸页看向昨日的日期,一行小字备注,“走廊楼梯口处有纸屑,-0.5” 走廊楼梯口,临近上课时她去过,干干净净。不是学生检查错了管理区域,就是后来无人时有人乱丢了垃圾,可是,她没有凭证。 一旁的冯老师放下笔侧头看向她,校服校裤在这个女孩子身上,貌似,大的离谱了,帆布鞋后的裤腿边沿虽卷起仍旧挨到了地面,“你是哪个班的?” “初二、四班。” 甘洛扭头看向老师回答,一手将记录薄摆放规整,“谢谢冯老师。”转身正要走,却不想突然被老师叫住。 “你是你们班的劳动委员?” “嗯,因为扣分所以来看看。”甘洛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嘴角微微的上翘,尽量保持脸部不僵。 她其实不喜欢讲话,尤其面对的是老师。 “哦,哪里扣了分?”冯老师看着甘洛的表情,眼神变的柔和了许多,“你们班扣分挺不容易的。” “走廊楼梯口有纸屑。” “扣一次不要紧,保持这周不再扣分,9.5的成绩,流动红旗依旧是你们班的。” “嗯”甘洛点头,迈出办公室的门,心头松了一口气。 正打算从教室后门进去,后门飞出的一把扫帚横在甘洛脚边。 “我叫你擦黑板!耳朵聋了吗?去给我擦干净!” “脑袋长坑的家伙,你爹妈送你来读书,是不是钱多烧的慌!昨天的作业还没给老子抄完……” 叫骂声,教室桌子被踹到的声音在教室后门边乱成了一锅粥。 甘洛正对教室敞开的后门,太阳穴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一点一点爬上来,胃部收缩发紧。 面前,薛前躺倒在教室堆放扫帚的角落,蜷缩着身子双手抱头,四个男生围着他,张乾带头,抬脚朝着薛前身上踹去。 甘洛垂在身侧的手掩在校服袖口内攥的发紧,脚迈开一大步,捡起脚边的扫帚,直接朝着张乾扔了过去,打在他抬起正要踹下去的腿上,跨进门一手拿过门边断头的拖把杆拦在薛前边上,一手攥紧,紧紧盯着张乾的眼睛,下颌紧咬发声:“你敢踹,我就敢抽。” 教室里原本置身事外的人转过头看向教室后门,张乾脸涨红,一挺冲到甘洛面前,抬手戳着她肩膀,怒声朝着甘洛面门大吼,“让开!” “甘洛,这事儿你最好别管。”旁边帮架的三个男生见甘洛掺和进来,朝着她围了过去。 “你们的意思,我得看着他踹完是不是?”甘洛压低了声音,转眸看着张乾,“几个人欺负他,你们好意思?” “……”张乾腮帮子鼓起,眯眼看着甘洛,攥起的拳头一拳朝着她脸上挥过去,甘洛咬牙闭眼,手心出汗仍紧紧抓着棍子,站在薛前面前纹丝不动。 没有动静,睁眼,张乾的拳头变成了伸出的食指,指着甘洛咬牙,“老子不打女的,算你有种!” 扭头看向薛前蜷缩的位置,“呸,怂包!明天把抄好的作业交给我” “有没有事?”甘洛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薛前,对方摇头,闷声抱着头蜷缩在扫帚堆里。 “他们打你,为什么不还手?”甘洛蹲下,拉了拉薛前的手臂,拽不起来,听得沉闷的抽泣。 “还手,他们打的更厉害,不擦黑板要挨揍,不抄作业要挨揍,还嘴要挨揍。” “我上课又听不懂,还不如帮他们抄,他们也不总是打我。” “……”甘洛思绪一沉,默不作声。 伸手拉住薛前的胳膊使劲儿拽起来。 她不好多说,多说无益。 “先去上课。” “嗯”薛前点头答应,抬头看了甘洛一眼,抬袖揩了揩脸上的鞋印子,低着头朝着座位上走去。 “他们怎么老是欺负他?”过道两个女生看着薛前扯烂的衣裳,小声嘀咕,旁边的女生指了指自己的头,“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这个不好使,可怜啊,他爷爷奶奶就不该送他来读书。” “甘洛平时见着文文弱弱的,今天居然胆子大到去帮薛前?你猜,她和薛前是什么关系?” 胡玫听着两个女生的讨论加入了话题,扭头看向甘洛坐着的方向,“她帮薛前,还不是因为薛前和她以前一样,都是被欺负的对象呗。” “你怎么知道?”鹅蛋脸的女生来了兴趣,主动给胡玫让了座位,杏眼闪光,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我和她是小学同学,四年级的时候转到我班上,听说她以前……” 胡玫讲着讲着看向甘洛坐着的方向,拿起手里的笔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话:总之不吭声的狗咬人最凶,你们最好离她远点。 几个女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被甘洛听到。 一字一句听进耳朵,她就那样安静的听着。 有些事情,听着听着,就习惯了。不管是以前,还是今日帮薛前,她认为自己都没有做错。 她还有一个兼职业务,纪律委员,拿出抽屉里的本子,一般闲着没事儿了就写写,写写画画,米黄的线格本上,没有写下一直叨叨不停的女生名字,却在边角画了一朵半开的半莲。 半莲,不是莲,是一种只会开一半的花,状似兰花,形似莲。生长在土里,农家人最厌烦的一种草,水旱不惧,甘洛在家养了三盆,这个月份,正开的盛。 …… 她正码着字,突然微信里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小洛,听说,他回国了。你……”是小梅发来的信息。 来的毫无征兆。 甘洛打字的手顿住,盯着屏幕发呆,屏保是一张看不出年月的照片,照片上是一棵茂盛如亭的槐树,一树繁花似雪,树下,是一个少年。 她重新打开了文档,键盘敲击的声音扣着她的呼吸和心跳。 第二章 周家人回来了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家处在江边,跨过江上的桥就能到阳河镇心。 红砖黑瓦,没有院墙围砌,房屋掩在翠竹林鳞次衔接的位置,屋子前挨着院边是一亩半环绕的稻田,正向面西,夕阳无限。 稻田右侧是生着夏荷的池塘,依旧紧靠着院边的水泥地。 垂柳环在一侧岸边,池呈月牙形状,一齐被簇拥在碧色翠竹间。 清晨出门,满眼浓翠。 屋子四周繁花满满,最多的是矮生的胭脂花和一丛丛耸立的杜鹃,红、黄、白三色胭脂花沿着院边小径和竹林边际铺的满满。 屋子后侧有一处后院,依旧无墙,挨着另一家住户,两家屋子的后门是遥遥对开的,中间的庭院共用。 “洛丫头煮饭了呀”平日里每到晚间煮饭的时刻,后院对门的李奶奶就会边摘菜边看甘洛在后门淘米做饭,“今天吃什么?奶奶剥了青豆,丫头拿些去煮青豆汤,嫩的嘞。” “好嘞,今天收了南瓜,我去抱一个给奶奶你尝尝,蒸熟了特甜。” 李奶奶丈夫早去,儿子在外,独一个人住,说话的人几乎没有,为此,甘洛放学在家,在后院待的时间,比前院要多很多。 后院水塔一角养着四棵万年青,旁侧竹林遮盖后院三分之一的地基。 靠墙搭成的月季亭缀着满亭盖的紫红月季,月季藤荆有向房顶进攻的趋势,亭下一张矮桌,四张竹椅,李奶奶常去教甘洛煮茶。 李奶奶七十多,父母是下乡的知青,十七岁嫁给了当地人,也就留在了当地一辈子。 右侧的一处邻家房屋,是典型的四合院,内里一棵老槐树探出墙头,洁白的花穗如雪覆盖,树冠遮盖了整个院子,有些阴郁深深,只看树的粗壮也知那院子有些年头,选的是坐北朝南的好方位。 甘洛每次放学骑着自行车回家,都会经过邻家四合院门前的青石路。破旧的木门摇摇欲坠,阴气深深,村上的小孩不愿去甘洛家,还得益于这间“鬼屋”。 平日那院门紧紧闭着,院门前杂草横生,前几日却来了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开了院门处理杂草,翻新屋顶,里里外外一通修补打扫,货车拉着各式家具搬到院里。 路边几个姨婆扯着家常,不时看向那间修整干净的四合院,“不会是老周家回来了吧?” “就是周家嘞。离开二十多年,这屋子都破成这样了还稀罕,这年头经济不景气,想必是外面混不下去了,说来周家老大是个精明的,这不还是返乡喽。” “还别说,周家奶奶这次,还带回了孙子,这一次怕是不会再走了……” “甘洛回来了啊。” 张姨瞧见甘洛骑着自行车回来,朝她身后瞟了瞟,扯着嗓子:“我家阳辉怎么没跟你一路回来?” 甘洛下车,朝着旁边的几个阿姨打招呼,看向张姨道:“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学校打篮球呢……下个月有比赛。” “这样啊”张姨点头,扭头看向旁边的几个阿姨,一顿半骂半夸自家儿子怎样怎样。 甘洛转身吐舌,骑上自行车朝着自家方向去,路过四合院听得内里传出人声,不是本地人口音。 应该是新搬来的邻居,甘洛单手理了理车筐快颠簸出的书包,院门大开,眼角余光一晃,见得院内靠着槐树的竹椅上坐着一个人,身着白色衬衣,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离了竹椅弯腰单膝半跪捡起地上的槐树落花。 好美的画面,甘洛一个晃神,书包没塞进车筐反而车头一歪,车轮偏向青石板湿滑的青苔,摔的咣当一响。 院子里的人纷纷扭头看向甘洛,甘洛忍痛撑着爬起来,却不想脚下踩上润了夜雨的青苔,吧唧又狠狠摔了下去。 门内拿着锯子扛着木头忙活的人被甘洛先前一摔吸引了视线,再见其后来又摔一次,四脚朝天的姿态,忍不住憋笑。 手肘红肿擦破了皮,屁股后背疼的历害,脚还抽筋一时半会儿动不了。 楞是忍着一声不吭,甘洛别过脸尝试站起来,却不想脚抽的更厉害。 旁侧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甘洛第一反应是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他离自己的位置最近,方才一瞥貌似年岁和她差不多,若是个好心的,好歹能拉她一把。 甘洛咬牙歪头看向对方,正是他,“能不能拉……” “砰!” “???” 眼前厚重的木门砰的关上,墙壁的灰还落不少,甘洛一脸蒙,这什么人啊!卡在喉咙里的话全部气回了肚子。 “小睿,大白天你关门做甚?”周奶奶见周璟睿扣上门栓,杵着拐杖走下檐廊,朝着大门瞟了一眼。 周璟睿背过身,侧身从门边缝隙看出去,地上人还躺着没动,扭头看向奶奶,“大门敞开风有点大,吹的我有些冷。” “关上进屋,别再冻着。刚出院,得养着。”周奶奶招了招手,“奶奶给你煮了莲子羹。” “嗯。”周璟睿插紧门栓,看了一眼周围干活的工人,“你们继续忙。” “……”工人面面相觑扭头看了一眼关着的院门,有些心疼屋外那连摔两次的丫头,却没有一个人去开门,各自忙起了手里的活计。 甘洛听得内里对话,心里腹诽,绣花枕头一包草,这话一点儿没错。 大门关着,没有了先前尴尬到刨坑的冲动,甘洛躺在地上约莫两分钟,伸腿不再抽筋,撑着爬了起来,捂着屁股站在门外,抬脚朝着木门做了一个‘踹’的动作, 想想别人凭什么拉自己啊?没有踹出去,扶起自行车,径直推着拐了一个弯儿到家。 “今天怎么比我回来的晚了?等等,你这衣裳。”甘罗见甘洛一瘸一拐的,脸上有些愠怒,“被欺负了?” “摔的”甘洛一噘嘴,一脸委屈模样,手里书包朝着甘罗丢过去。 “多大的人了,有没有摔着?” “疼。”甘洛抬起蹭破皮的手肘,抬眸看向甘罗,“哥,今天的饭?” “……”甘罗眉毛一挑,居高临下看着甘洛,“我做。” “碗?”甘洛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 “我洗。”甘罗有些无语,“去把衣裳换了。” “嗯”甘洛笑嘻嘻点头,脱下校服外套,一看后背,好家伙,青苔糊了一片,一走,嘶!屁股后背还有些疼。 甘罗将甘洛脏兮兮的书包放在一边,扭头盯着她:“摔的挺惨,自行车坏没坏,你怎么骑车的?打滚也摔不成你这样。” 甘洛摇了摇头,“就是骑在青苔上滑的,润了雨,特别滑。” 总不能说是看别人长的好看,车子骑偏了吧。 她不是花痴,她发誓,那个人戴着口罩,只约莫瞧着了眼睛,只觉老槐树下对方半跪着捡拾槐花的画面很美,哎呀,反正就是好看。 虽然记忆的画面养眼……甘洛还是不由翻了两下白眼,好看,是不能当饭吃的。 第三章 哥哥的叮嘱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按着周围邻里的惯例,若有新住户入住邻家,第二天必得拎着东西上门拜访。 礼物不需贵重,几斤水果,或者一些鲜令时蔬就可,当是第一次串门作欢迎。 甘洛父亲两年前去了藏区,母亲工作繁忙,每个月只归家一次为期不过两天,哥哥读高一,周一到周五住校,除开周末,甘洛都是一个人在家。 期间,家里的活物只她抱养的小黑狗达达,还有妈妈买回来的八只小黄鸭。 归家,除了照顾自己,还得看顾那九只活物。妈妈归家将地里养的菜蔬种下去,甘洛得看着长势去叶削枝。 临近傍晚,甘罗将甘洛摔歪的车龙头掰正,提水冲洗干净,仔细检查了一遍手刹和铃铛。 月季亭下,两个身影对桌而坐。 “哥,你什么时候放假?” “这才开学多久。放假时间还是和以往一样吧。”甘罗夹起一筷子鸡蛋放到甘洛碗里,“你是不是又瘦了?尖嘴猴腮的。” “哪里瘦,瞧我脸上都是肉。”甘洛一手拿着筷子,另一手捏了捏脸颊的婴儿肥,“你不在家,我自己捣鼓吃食,养的胖着呢。” “就你那黑暗料理?也就我敢吃。妈上次回来都不好说你。” 甘罗沉默停了一会儿,“家里你看顾的多些,周一到周五,要是晚上一个人在家怕,就给我打电话。座机的话费我明天去充好。李奶奶家里只她一个人,你偶尔也去陪陪老人家说说话。” “我晓得啦。” 甘洛埋头看着碗里米饭,鼻子有些酸,抬头看着哥哥,咧嘴一笑: “说的我跟个孩子似的,都多大人了。屋子周围我养了那么多植物,你知道的,我看着植物心里就不怕了……上次张叔从屋前过,说我家都快成‘花仙谷’了,他一天掐指瞎叨叨,上周在集市碰见,还掐指一算说帮我免费算一卦,说我是那花仙子的转世,我当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还花仙子,呵呵,你顶多一花农,喏,多吃点肉。” “对了,今天我回来时听邻居说隔壁周家回乡,咱家搬来时邻居都来拜访,有事儿没事儿的也看顾帮衬着。这几天那院子没捯饬完,等过了几天,你带着些鲜蔬去拜访一下。” “那个四合院的……周家?”甘洛筷子夹起的土豆丝放进碗里没动。 “那个,哥你周天去不行吗?”埋头又抬头,筷子搅着碗里的饭,甘洛抿嘴没再说话。 “周天下午我就得去学校,他们家房子那么老旧,最快也要修理到周二才行,太早去不合适。” “一个人去不好意思吗?”见甘洛扭扭捏捏,甘罗不由道:“你十三岁了,也该懂事了,送去聊几句就回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哪有不好意思,我去就是。”甘洛端起碗埋头刨饭,脑袋里一闪全是摔到的各种回放镜头。 关门的“砰”声在脑袋里来回倒带,咔咔咔的响。 周家院子捯饬的速度挺快,周一上午修理的工人就开着货车走了。 周一下午甘洛回家,路上正好碰上出去摘苞谷的李奶奶。 甘洛将车筐里的书包背到背上,将自行车停在她旁边,“奶奶放在车筐,我帮您载回去。” “好嘞。丫头今天回来的挺早。”李奶奶将布袋里的苞谷放进甘洛车筐,兀自聊了起来,“周家人回来了,算是归乡的老住户,丫头家来这里有七年了吧,今天他们家也算安顿好了,奶奶就等你放学呢,待会儿随奶奶一道去拜访。” “待……待会儿啊……”甘洛舌头咬了一下。 “是啊,咱们几户挨的紧,小偷不光顾多是因着相互照看。”李奶奶见甘洛有些犹豫,笑着道:“丫头是不是没有准备?” “嗯”甘洛点头。 她何止是没有准备啊,她完全忘了这茬。家里的菜蔬正在长,结果的没结,长叶的没长出来,就几颗白菜还没有包全叶子。 “你拿着奶奶摘的嫩苞谷,待会儿跟着奶奶一并送去。” “使不得,奶奶你拿着,我家里有昨天采的冬瓜。”甘洛摇头拒绝。 回到家,达达朝着甘洛冲过去,摇着尾巴围着她转圈。 开门进得厨房,见得冰箱里昨晚做饭切下的半截冬瓜,甘洛捂脸,拿着篮子到旁侧竹林开了地窖,掏出八个还算匀称的红薯。 “八,可是好数字,张阿姨说他家时运不济,当是冲冲喜。”甘洛自言自语,舀水将红薯洗干净,竹篮底放着叠放的半截芭蕉叶,整齐的将红薯放进去。 起身看向院边一丛丛高高的杜鹃,时值六月下旬,开的正艳,抬着竹椅踩在脚下,剪下半开未开的几枝杜鹃花,麻绳捆绑束成一束放在竹篮里。 今天是她代表家里去拜访,见着那人必然尴尬,但甘洛还是仔细的收拾了自己,洗涑完后换了一件蓝色得体的连衣裙,腰部系带在腰后系成规整的蝴蝶结,齐耳短发梳理柔顺,一侧夹于耳后,换上白色帆布鞋提上篮子敲响了李奶奶家的后门。 “来了来了。”李奶奶换了一身衣裳,花白的鬓发梳理的柔和顺贴,岁月留下的气质雅厚慈祥。 一手提着竹篮锁门,扭头看向一旁的甘洛,“奶奶看你穿校服看习惯喽,这一收拾,多俊俏的姑娘啊。” “奶奶风韵不减当年。” “小嘴抹蜜了?” 甘洛摇头笑眯了眼,“真话。”伸手提过李奶奶篮子里沉甸甸的苞谷,两手提溜着篮子,一老一少出门走向周家四合院。 到院门,甘洛敲响了门,眼角余光一瞥,前几日摔过的青石板上还留着刮擦的痕迹。 听得内里有脚步声,甘洛侧身,微微欠身将手里提着的苞谷竹篮子递回给李奶奶,李奶奶接过,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紧张?” 甘洛摇头:“不紧张。没啥好紧张的。” “你准备的礼物很贴心”李奶奶看了一眼甘洛篮子里的杜鹃花束,“不管什么样的人家,但凡有点修养,对细心有礼的客人都是热情的。” “嗯”,甘洛点头。 “嘎吱”,门开了。 “请进请进。”刘阿姨打开院门,笑着接过两人手里的篮子,扭头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周奶奶,家里来客了。” “小睿,你去招待着。奶奶马上过来。”虽请了看护阿姨,周奶奶对周璟睿病后的吃食尤其上心,解开围裙洗手,心想二十多年没回来,串门的老规矩却还留着,心里不由暖烘烘的。 “嗯”周璟睿穿上外套出门。看见院门边跟着刘阿姨进门的甘洛,不由一愣,不过两秒,从容的迈开步子。 “……小睿?”甘洛咕噜重复了一遍,抬头见得一个人影从老槐树后的屋子出来。脚下的步子没停,目视前方,回归正常视线。 第四章 两人的正式见面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雅芬?” 周奶奶出门,见得李奶奶,楞在了门边,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上扬,眼角灌满喜悦和泪光,李奶奶含笑上前伸手环抱住周奶奶,“是我嘞。” “姐妹一场,二十多年,也不说回来看看。”李奶奶有些责怪的语气,伸手替周奶奶擦了泪。 “这不回来了吗。哎,回来瞧着屋子破成这样,忙里忙外一堆事情,也没去看看你。说到底啊,还是我的不是。” “别扯那些,回来就好。”李奶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岁月不败美人,看着两位头发花白姿容犹存的老人,甘洛心里有了一丝触动。 “这是你孙女?”周奶奶注意到了安静站在一旁的甘洛,眼里慈爱,“长的真水灵。” “丫头懂事的很,我到是希望是我孙女嘞,这是隔壁甘家二姑娘,随我一道来拜访的。”李奶奶说着看向甘洛。 甘洛含笑甜声称呼,“周奶奶好。” “丫头叫什么名字啊?瞧着瘦瘦小小的,怪叫人疼,今年几岁了?” “甘洛,今年刚满13呢。” 刘阿姨站在一边,手里提着篮子:“小姑娘还送了杜鹃,开的很喜庆呢。” “丫头挺有心的,奶奶啊最喜欢的就是杜鹃花呢。是家里种的吗?” “嗯,养了几丛,这几天开的正好,去年扦插活了几盆,奶奶喜欢,我明天移一盆过来。” “好嘞好嘞,老了老了,也就养养花打发时间了。”周奶奶伸手摸了摸甘洛的头发,甘洛虽不喜旁人碰她头,仍含笑没有后退。轻轻拍了拍甘洛的肩膀,扭头看向旁侧站着的周璟睿,“小睿过来。站那么远干嘛?” “哦”周璟睿靠近,摘下口罩朝着李奶奶弯腰“奶奶好。”看向甘洛时微微点了点头,神情一贯的淡漠。 甘洛微微一笑算是回了招呼,面上神情淡然,却有些掩不住的别扭。 “小伙子长的真精神。”李奶奶含笑打趣,“几岁了啊,瞧这身高,遗传他爸爸的吧。” “七月刚满15。”周璟睿回答。 周奶奶看着孙子笑道:“光吃,不长才怪,瞧着都快和他爸一样高了。” “我和奶奶聊天,你们小孩子听着无聊,小睿,你带妹妹去玩儿,记得把杜鹃插花瓶里。” “嗯”周璟睿点头,扭头看向甘洛,“那先去插花?” “……”甘洛扭头看了一眼李奶奶,人家姐妹聊私房话,她哪里好待下去,点了点头,埋头看着地面,心里不愿意,脚下却跟着周璟睿的步子。 和李奶奶一道来,她没走,她也不好离开。 甘洛心里想东想西,跟着周璟睿的步子,不自觉跨大了一步,一脚下去刚好踩脱对方鞋子后跟,一个趔趄撞在对方后背上。 这算是报复吗?甘洛摇头,她不是故意的。忙后退一步道歉道:“不好意思。” “没事。”声音低沉磁性,又带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他蹲下提起鞋跟,扭头看了一眼甘洛衣袖半遮的手臂,问道:“你的手,好点没?” 那天,通过门缝,他看见她手肘擦破了皮。 关门是为了阻挡工人的视线,那样的境地,帮她免除心理尴尬在周璟睿看来比拉她起来好些。 “嗯。”甘洛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对方,见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确实好看,心里又摇了摇头,单看脸蛋又没了那股捡拾槐花时岁月静好的韵味。 对方虽没拉她,但她不是小气人,只是觉得不该多说,但也得补偿一下那摔的一跤,扭头看向周璟睿:“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你先说”周璟睿微微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丫头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我帮你拿,跟我来。”甘洛拿过对方手里的杜鹃花束,带头朝着老槐树下走去。 时近傍晚,夕阳的余晖斜射入院门,和那日傍晚时的景致一般无二,甘洛招手,“帮我捡些落下的槐花可以吗?……我,拿回去做标本。” 周璟睿犹豫两秒,跨步下了台阶,弯腰单膝半跪着捡新鲜落下的花穗,临近院门,一缕阳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 甘洛远离槐树,朝后挪了挪位置,将老槐树和周璟睿的全景收入眼眶,手里拿着杜鹃靠着下巴,总觉得哪里不合适,看向周璟睿的方向不由喃喃自语:“为什么没有第一次好看了呢?莫不是没戴口罩的缘故?”声音细微,嗡嗡嗡自个儿嘀咕。 “……”周璟睿捡拾花穗的手顿住,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几分。 “难不成是光线的原因?”甘洛没注意到对方神情变化,扭头看了一眼院门的夕阳余晖,“按理口罩取下又有夕阳,该更好看啊?” 甘洛小声嘀咕着换了方位,蹲下捡起一片花瓣,抬头正欲看看光线对不对。 然一双鞋子率先闯入了甘洛视线。 “看够了吗?”周璟睿的声音清冷,有些压抑着怒气。 “看……嗯,够了。”甘洛起身,尴尬一笑,伸手指了指槐树:“和它一起,整体画面很美,蛮不错。” “……你的花!”对方手里捏着的花瓣朝着甘洛手里一塞,转身朝着屋内走。 突如其来的尴尬,让甘洛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也很莫名其妙,她知道自己方才失礼了,可是对方反应不至于这样吧,不由转移话题打破沉默道:“那个……有剪刀吗?我修剪一下花枝。好插在花瓶里。” “我叫周璟睿!不叫‘那个’”, 眉头拧成了麻绳,想起甘洛明目张胆的‘观赏’,心里极度的不适感突起,在帝都的一幕幕记忆再一次灌入脑海,周璟睿感到有些胸闷压抑,迈步深深吸气平复心绪。 甘洛侧头看了看院中的槐树,果然,人的脾性没有树好,语气淡淡:“哦,请问有剪刀吗?” “在那个桌子抽屉里”周璟睿背对着对方,伸手指了指檐廊下矮矮的八仙桌,眸光看向和李奶奶聊的正欢的奶奶,他压着不悦,扭头看向甘洛沉声:“我去拿花瓶。” 说着转身迈步推开书房的门。 甘洛迈步向八仙桌走去,就着旁侧的竹椅坐下。 心想他如果没和树站一起,她瞟都不得瞟一眼。可是他站在槐树下了,她也瞟了,而且一眼没瞟够。 如果可以,她也想看看自己站在满树槐花下的状态,当在有夕阳余晖的时段儿,应该,不,是肯定比他好看。 第五章 低俗的陪衬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周璟睿抱着插着栀子花的花瓶出来,有几朵花瓣已泛黄锈,一手抓出花束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你去把花瓶洗了。” “哦”甘洛起身,抱起玻璃花瓶,站在原地没动,“哪里洗?” 周璟睿指了指一道棕黄色的木门,“进门,左转,有水池。” 甘洛顺着看过去,抱着玻璃花瓶推开了门。 将洗干净的花瓶放在桌上,甘洛见半黄的栀子花被周璟睿分离丢在桌面,不由捡起一朵:“泛黄锈的栀子花有用处,放在窗户外侧可以驱蚊。” “用不着。”周璟睿边答,手里剪刀咔嚓咔嚓用力剪的很响。 “是吗?”甘洛眼睛看向某人手背上蚊虫叮咬的痕迹,抬眸盯着周璟睿,见对方神情不对,低声:“你好别扭,有什么话就直说。” 还没气过?甘洛心里有些纳闷,男子汉大丈夫,怎的生个小娘子脾气。 甘洛近期在看《水浒传》,书和电视剧一起追,觉得是个男子都该是糙帅糙帅的那种,起码得心胸开阔,憋着不说算个什么劲儿? 但她也有不对,坐直了身子语气诚恳:“方才的事情是我冒失,我向你道歉。”给足了对方台阶。 “……”周璟睿一声不吭。 “喂,我问你话呢,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别别扭扭,看不惯就直说。” 放下手里剪刀,周璟睿回视甘洛:“说我别扭,你怎么不说你做贼心虚。” 甘洛一听周璟睿的话,扭头看向两位老人的方向,压低声音盯着他,“说清楚!”手里捏着的栀子花挤出了浆水。 对方一手拿着杜鹃,向椅背靠去:“好,咱们说道说道,你说你好巧不巧怎么就摔在我家门口的?” “我想摔吗?青苔润雨太滑要怪我喽?” 冷哼倾身靠近,周璟睿哂笑:“那方才槐树下,是谁说的,‘没有第一次好看,许是没戴口罩的缘故?’,还有这杜鹃,送的真是时候!” “听这意思,你是想说我偷看你才摔的喽?为什么不直接问呢?我就是看你才摔的,不对,不够准确,重点在那棵老槐树,你只是陪衬。” 甘洛站起身,拿起桌上艳红的杜鹃,“至于它,我采的是正红色,花语是鸿运高照,哪里不对?” “它的另一个花语是:爱的快乐。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见的,不止你一个。” “我这样的女孩子,真是有意思,话说,才十五岁吧,才第一次见面就认为是个姑娘都喜欢你?青春期的臆想症?病的真是不轻!” “你!”周璟睿被对方的话噎住。 一手按着竹椅扶手,目光直视周璟睿,嗤笑:“知道我为什么说摘下口罩的你没有第一次好看吗?” 甘洛站起身,侧身背对两位老人的方向阻挡她们的视线,语带讥讽看向周璟睿:“因为,你的全貌,让人觉得无比低俗。长的好看点儿就嘚瑟,自恋也该有个分寸!” 手里杜鹃放在桌上,甘洛没给对方回话的机会,转身朝着周奶奶的方向走去,脸上自然的恢复清甜乖巧的笑容: “周奶奶,明天要考试,我得早些回去复习,就不久留了,明天放学再把杜鹃给搬过来,开的可好看呢。” “丫头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周奶奶挽留,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周璟睿坐着的方向,这混小子指不定惹着人丫头了。 “我是吃了晚饭过来的,下次再来尝尝奶奶的手艺。” “丫头一个人回去怕不怕?要不奶奶和你一道。”李奶奶起身,甘洛上前扶着她坐了回去,“我都多大人了,奶奶好好坐着。” “小睿,送妹妹回去。” “不用麻烦,就隔了一堵墙,拐个弯儿就到了。” 甘洛笑着从刘阿姨手里拿过篮子,“阿姨再见。”转身朝着院门走去,几步跨出院门,轻轻的带上厚重的木门。 周璟睿抱起收拾好的花瓶朝着书房走去,拿过书架上的书,一声不吭坐在屋内蒲团上。 周奶奶见他不声不响的进屋,看向一旁坐着的李奶奶,“这小子,指不定是他惹着洛丫头了。” “小孩子的事情,隔几天就好了。”李奶奶含笑,“现在还是读书的月份,这个时期回乡,今天来时又见他戴着口罩,是哪里不舒服?” 周奶奶看向书房的方向,眼里疼惜:“和他姥爷一样的毛病,这孩子争气,但是也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四月份病发在帝都做了手术,医生建议他静养休学一年。我这不也老了嘛,想着就和他一起回乡静养,也好照顾。” “十五岁,心思却重。他爸忙,就一后妈带着。我这老胳膊老腿儿,能帮的也不多。” “孩子现在好好的就行,人老了,也就盼着点儿孙福,好歹你还有个孙子陪着。我喽,孤家寡人嘞。”李奶奶见周奶奶眉头越皱越深,恰时的将话题引开。 “好久没喝你煮的茶。”周奶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着进屋拿茶具,扭头俏皮的看向李奶奶:“七十八了吧,还煮的动吗?” “你说呢。拿来吧,这么久,还记着我这手艺。”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看向老槐树,“还是年轻好啊。” 晚间星辰爬上云端,周奶奶打开书房的门: “小睿?” “你这孩子,怎么不开灯啊!” 周奶奶开了灯,看见蒲团上坐着的周璟睿,“和洛丫头拌嘴了?” “没有。”撑着书架站起身,周璟睿扶过奶奶坐下,“就是无聊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今天我叫你去送洛丫头你声儿都没应。”周奶奶看向几案上花瓶里插着的杜鹃,“杜鹃表示鸿运当头,那小丫头挺有心的。” “就是一乡下丫头”周璟睿瞥了一眼杜鹃,脸色很不好。 “那丫头我看着喜欢,她说什么了让你生气的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 “都说了不是因为她。”周璟睿朝着一侧椅子上坐过去,靠着椅背看向窗外:“是因为以前的事情。” “你现在不在帝都,这一年里,那些事情和你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一年的时间,那些人很快就会忘记。当初奶奶就该阻止你后妈把你带进那个圈子。” “好了,奶奶。”周璟睿沉默。 周奶奶突然严肃起来,看着周璟睿:“如果你今天把以前的情绪撒到甘洛身上,明天,就去给她道歉。” “我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周璟睿瞧着自家奶奶,才见了一面就被那死丫头收买了不成? “那你倒是说啊?” “她,说我低俗,自恋的没分寸,还说我是那棵老槐树的陪衬。”周璟睿别开脸,想着连树都不如,她这不是骂人吗。 “这丫头挺有意思啊,老槐树的陪衬,我孙子居然比不上一棵老槐树?哈哈哈”周奶奶停了笑,拿起架子上的鸡毛掸子朝着周璟睿头上招呼过去,“明天,去给洛丫头道歉。” “你都不问我原因的?” “问什么原因,她说你低俗还是陪衬,肯定是你先讲了她的不是。你是男生,你不道歉难道要让女孩子先给你认错不成?” “……究竟是谁奶奶。”周璟睿起身朝着屋外走去,“明天,我去道歉。行了吧。” 第六章 甘洛的平淡夜生活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回到家里已近天黑,达达眼巴巴的围着她转圈,“啊呀,我忘了,你还没吃饭。” 白天去上学,达达只早饭垫补了点,中午没有吃食,该是饿了一天。 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在瓷白的碗沿一磕,蛋黄率先溜出蛋壳,清白的蛋清扯成透亮的长线。 剥开一根火腿肠,一半切成丁儿,余下一半甘洛咬下一口,见达达发亮的眼睛,手里掰下一半丢给达达,“接住喽。” 对方一跃跳起咬住。 “你以后遛弯儿别去隔壁家,那周家小子就是一个瓜娃子(憨货)。” “以后瞧着别给他好脸色,尽管吓唬!” “汪汪汪!”达达昂头蹦跳,摇着尾巴看着甘洛切菜的案板,朝着她裤腿蹭了蹭。 剁了半截青椒,外加一勺泡菜,甘洛瞧着锅里油还没热,开门去院边揪了两片花椒叶洗干净对叠撕成两半,待油熟后,青椒碎末、蒜泥、泡菜丁儿、花椒叶一齐放进油锅。 她喜欢煎蛋的淡黄和蛋清的混合度低些,筷子将蛋黄薄薄的膜戳破,筷子一头拉着蛋黄混入蛋清,来回几下,保持二者混合又独立的状态,顺着锅沿滑入滚热的油层,再入肠丁儿,盐巴,鸡精,撒上一点点带绿的葱头细末,最后入驻松软的米饭。 翻炒,五分钟,待粒粒分明,最后入盘。 夏日的夜晚很闹腾,特别是在甘洛家四周,各种昆虫夜鸣,一半是被院子周围花丛吸引而来。 客厅里电视打开,调高音调,甘洛端着一盘蛋炒饭出门,坐在檐廊下,厨房门打开,屋内鹅黄的光束从门口倾泻而出罩在甘洛身上。 达达的小食盆放在甘洛身旁,摇着尾巴,吃一口抬头看一眼甘洛,见她瓷盘里的蛋炒饭还很多,埋头以极快的速度解决,吃完蹲在地上仰头看着甘洛,不叫,直愣愣的盯着她。 “又来这招?”甘洛眯眼笑着,将自己瓷盘里的饭划拉一半到达达食盆。 “……前些天张乾欺负薛前,被我撞见,我帮了他。张乾拳头挥过来时,我心里很怕,但我没动,忍着没把手里的棍子朝他闷头打过去。” 甘洛划拉着瓷盘里的饭,歪头看着吃的正香的达达,“我那时忍住了,心里想的是爸妈,真一棍子抽下去,肯定要记过担责任,若再严重些,也许和那次一样……所以闭着眼睛赌了一把。” “我是不是有些冲动了?但是我看见了。”她的声音渐渐成了呢喃。 “在那之前,我在校门口碰见了薛前的爷爷,他来载他回家,我从他们旁边经过,他说爷爷年纪大了,他以后走路回去……” 将瓷盘放在了地上,甘洛单手撑着下颌看向竹林深处,“我连爷爷长什么模样都快记不住了。长这么大,只小时候见过几次面,就记得其中一次他给过一捧糖,还是薄荷味的……下次买回来给你尝尝。” “汪汪汪”达达见甘洛的声音渐渐变低,朝着她靠近,绕着裤腿一蹭溜到旁边。 “和你说你也听不懂。” 甘洛抬头看向竹林最末端的坟区,一手扯起台阶砖缝里生着的马齿苋,屋子倾泻出的鹅黄灯光将一人一犬包围在夜色中。 “连个说话的活人都没有。要是有鬼就好了。” 甘洛正自顾自说着,突然发现脚边达达身影不见,“去哪儿了?”,扭头一看,地上瓷盘里的蛋炒饭被吃的一干二净。 “胖成什么样了,还憨吃闷胀”甘洛声音拔高,瞪眼看向达达,“小憨货,我进去后立马关门哦!” “三、二……”甘洛捡起瓷盘起身,嘴里倒数,达达呲溜一蹿朝着屋内跑去。 她一个人在家,屋子又偏,有些时候村上会有酒鬼四处溜达,她家没有院墙,达达朝着竹林吠叫时,甘洛察觉不对还得自导自演,“妈,衣裳我收了放你床边的。” 捏着鼻子压着嗓子:“哦,就放那儿嘛。” “哥,把遥控器给我!” 一般狗狗叫的很厉害,邻居李奶奶听着了就会过去陪甘洛一阵,等过了声儿才回去。 那样的情况是很少的,毕竟酒鬼有家,甘洛怕的是夜间入林狩猎捕鸟的人,人是好是坏不知。 一次半夜外面有响动,就在庭院里,三四个人的声音,多半就是夜间捕鸟的人。 房门反锁不够还加了椅子抵着,达达的吠叫将她从睡梦中吵醒,甘洛趴在窗户边,揭开窗帘一角向外看,见人走了才睡着。 次日一早,院子里的两盆长势极好的栀子花没了,应该是半夜被人连带着顺走了。 风平浪静的夜晚是占多数的。 甘洛进屋将灯全部打开,从屋子一头走到另一头查看一遍,反锁好各个房门和窗户,这是她每日例行的事情。 家里发生的事情不是很严重的她一般不会向爸妈讲,例行检查慢慢也养成了习惯。 今天她还有一件事情没做,槐花的干花标本没弄。 从兜里掏出来,早揉坏了。 做标本是没希望了,拿过玻璃杯掺了半杯水,一把全部放进去养着,放在床头柜旁侧,有股淡淡的清香。 睡前读诗是她的习惯,不多,两篇。 最开始喜欢的诗人是徐志摩,其次是海子。 最后颠倒了过来,海子成了第一位。 徐志摩、林徽因、张幼仪、陆小曼……那些纯粹爱情后的纸醉金迷让她有些别扭,即使诗是真的好,投影在波心的微妙。 甘洛承认,对于诗歌,她不是及格的读者。 读了些许,喜欢的现代诗里面,也就他俩。她还喜欢胡适,一半是他的才气,一半是他独特的帅气,她向往沈从文。 若论最崇拜的,还是苏东坡,她举手声明:不是因为东坡肘子。 达达陪在她的脚边,下巴耷拉放在甘洛脚背上,等着甘洛给他读诗,人言听不懂,但他会捧场,等甘洛停了,就“汪汪汪”几声应和,或者摇摇尾巴。 今天翻开的是海子的诗集。 拿出上次放入的雏菊书签,正是下一篇: 《我请求:雨》 我请求熄灭 生铁的光、爱人的光和阳光 我请求下雨 我请求 在夜里死去 · 我请求在早上 你碰见 埋我的人 · 岁月的尘埃无边 秋天 我请求: 下一场雨 清洗我的骨头 · 我的眼睛合上 我请求: 雨 雨是一生的过错 雨是悲欢离合 体会着读完,却不得深意。达达没有叫,但是配合着摇了摇尾巴。 “叮铃铃!”闹钟响了。甘洛放下手里的书,按停闹钟朝着客厅去。 她的闹钟和手表不准,设定永远快三分钟。 晚间有一个频道,忘了是哪个台,在晚间9:20会播放卓别林的默剧,不管作业写没写完,到点闹钟一响,甘洛准时坐到电视前。 她最喜的是《城市之光》。 那个滑稽深情的夏尔洛。 让她笑的不停歇的卓别林。 今天回放的恰是《城市之光》,达达乐呵的趴在她的脚边。 …… Chapter 7只写了一个章标题“等你,放学”甘洛便合上了笔记本,起身伸了伸懒腰。 窗外天色已黑,一看时间已是晚间十点,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倚靠着阳台护栏,抬头是零零散散的星光。 微信班级群里很热闹,一条接着一条信息,讨论毕业聚餐的事情。 手机振动,是李依然的电话,甘洛开了扩音。“甘洛,后天班级聚餐你去吗?” “不去。” “这是高中最后一次的聚餐,你真的不去?蔡老师她们也会去的。” 一时的静默,甘洛开了口:“……有事儿,去不了。” “这放假才没几天,你能有什么事?”李依然不放她。 “搬家。车票已经订了。”甘洛侧身回视屋内,行礼已整理的整整齐齐,她的东西极少,屋子不大,她这次是搬去和父母住,想到爸爸妈妈,甘洛心里很暖。 “那好吧,路上照顾好自己。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 “好。” 微信群里:李依然统计完要去的人数,将那些人拉进了另外的群。班级群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微信,妈妈发来语音:“幺女,明天几点钟的车?我喊你哥去接你。” 甘洛握着杯子蜷缩进了沙发:“上午9点嘞,大概下午4点到,从车站赶公交直接到屋门口,不用喊哥哥来接。他要忙的嘛。” “那好嘛,你想吃啥子,我喊你爸去买,等你回来给你弄好吃嘞。” “我想吃酸菜鱼,还有干煸鸭。”甘洛一想到妈妈的手艺,肚子就有些咕噜噜的闹腾,侧身一翻抱过一个靠枕有些撒娇的语气:“还有豌豆芽儿,不放盐不放油的那种。” 第七章 等你,放学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归家的风景总是美的,窗外的风景一帧一帧的滑过。 甘洛找到自己的位置落了坐,打开笔记本就着第六章的故事,继续写了下去: “甘洛,夏老师找你。”教室门口有人朝着她招呼。 “嗯”甘洛起身,从后门出去,倚靠教室外的护栏可以见得教师办公室的窗户,里面站着一个人,张乾。 班里的“小蜜蜂”不只她一只,毕竟夏老师‘黑山老妖’的称呼由来已久。 向来乖巧的她,今天算是榜上有名。 甘洛在门外理了理衣裳,伸手敲响了门。 “请进。” “甘洛,过来。”夏老师朝着甘洛招了招手,扭头看了一眼张乾,“站端正!” 张乾看甘洛走进来,一脸拽相,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你安排一下,把他调去扫校门公共区。” “夏老师?这个……”甘洛心里松了一下,合着不是训她,扭头看了一眼张乾,眉头皱的紧紧,他去扫校门公共区不是放纵吗?光明正大的逃课?都不带翻墙的。 “这是罚他的。”夏老师看向甘洛,“你得盯着他,调皮的那几个不是都被你安排去扫公共区了吗?” 甘洛坦言:“那不一样,我和他们有约定,表现好了可以调回教室打扫。” “那他也一样,就这样安排,你俩回去吧。张乾,打电话通知家长,还有,下午放学之前把检讨书交过来。” “哦。”张乾出门。 甘洛后脚也出了门,关上门立马叫住了他,“张乾!” “怎样?”扭头看着甘洛,一派趾高气昂。 甘洛拧眉:“其他三个人呢?” “……罚我不够,还要搭上那仨?你心挺黑的!”张乾指着甘洛,咬牙扭头朝着教室走去…… 炽阳高照,下午放学,停车棚: 甘洛站在自行车旁侧,车胎瘪瘪,充气孔的盖子被丢到了一边,轮胎的气被放的干干净净。 甘洛狠狠踱了一脚,书包一甩扔进车筐,扭头看着身后骑着自行车冲向她的人,正是张乾,对方吹着口哨一手举起朝着甘洛竖起了中指。 握紧自行车车头把手,甘洛到推自行车,趁张乾从旁侧骑过时朝着他的自行车尾撞过去。 对方避让车头一偏,几拐几拐朝着旁侧的树撞去。 “甘洛!”爬起来提着书包朝着甘洛丢过去,“你阴我!” “是谁先搞的鬼你自己知道。今天这事儿,咱俩算是扯平了!” 张乾见甘洛推着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眯眼见对方后车胎瘪瘪,一时间明白了,哪个龟儿子干的!栽到他头上!好巧不巧,怎么就让他撞上了! 心里一晃,老二下午放学说要给甘洛点颜色,还弄的神神秘秘,就这个?放别个车胎的气?我去!这没脑子的! “喂!!讲清楚,那不是我干的!” 张乾捡起书包掰正自行车,朝着甘洛追去。 放学校门口比起平时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男生,身形修长,撑着黑色的伞,安静的站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恍若一幅夏日油画。虽就那么安静的站着,也吸引了不少豆蔻女孩的目光。 “那个男生和HK组合里的周璟睿好像。” 一个女生说着拿出书包里藏着的人物卡,扭头看向周璟睿的方向,“真的好像啊!” “他伞打那么低,还戴着口罩,你有透视眼啊?”同伴拉了拉她,尴尬着迈大了步子,“别人朝这边看过来了!快走!” 女孩子还在自顾自的言语:“气质啊,站着的气质一模一样!别拉我喂!” 周璟睿看见推着自行车出校门的甘洛,迈步朝着她走了过去,见校门口人还比较多,又停下了步子。 别人放学满脸笑容,看向甘洛的方向,见其脸带愠怒,视线不由向她身后看过去。 “甘洛,停下讲清楚!”张乾一把拉住甘洛的自行车后座。 “就算不是你,你身边那三个人也逃不掉!”甘洛拉着自行车朝前奋力一推,扭头瞪着张乾,“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奇怪,揍人逃课样样不缺,却怕别人误会?” “这样的事有辱我的名声!”张乾瞪眼一本正经。 周围人的目光向两人的方向聚集,甘洛有点冒火了,瞪眼看着他:“有辱名声就管好那仨,放开!” 周璟睿有些无语,这丫头就是一“苍耳”吧,走到哪里惹到哪里。 朝着甘洛走过去,手里的伞遮到甘洛头顶,直接无视一旁拉着自行车不松手的张乾,看向甘洛:“来学校办事,顺道接你回去。” “接我干嘛?我自己回去。”甘洛扭头见是周璟睿,眼珠子的火燃的更旺。倒霉事儿全被他瞧着,好运气都花光了? “甘洛!被我抓着了哈!夏老师昨天还明令禁止早恋,你可以啊,人都接到校门口了!”张乾见周璟睿打着的伞三分之二倾向甘洛的方向,再见甘洛通红的脸(气的),一脸贼兮兮,眯眼打量:“瞧着还是外校的。” “我是她哥!” “他是我邻居!” 两个人异口同声,瞪眼看向对方,默契点不行吗? 周璟睿将伞沿抬高,看向张乾,“松手。” 张乾见对方的眼神,松开拉着后坐的手,“OK,不耽搁你俩。甘洛,明儿见!”说着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自行车坏了?”周璟睿看着瘪瘪的车胎。 “没有,去对面文具店借充气泵充好就行。”甘洛扭头盯着他,“老实说,校门口等我干嘛?” “谁愿意等,要不是奶奶……”周璟睿别开头,“等你都是好的,问那么多干嘛!” “还有,那个,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不对。对不起。” “咦?道歉?”甘洛停下步子,看向他,“咳咳,刚才走的急我没听清楚。能不能再说一遍,清楚点的。” “我说,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 “嗯……”甘洛点头“我接受这个道歉。” 周璟睿皱眉,“你是不是也该给我道歉。” “到什么歉?”甘洛径直推着自行车朝着文具店走。 “你说我低俗还是陪衬,你不觉得这话过了吗?”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能是陪衬?”甘洛踩着借来的充气泵,抬头看向周璟睿,“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道歉。” 周璟睿直言:“因为我就没有当过陪衬。” “哇,你真优秀。”甘洛抬眸,“那那棵老槐树很有荣光喽。” “我跟你说不通。”周璟睿看向甘洛,对方正徒手捏轮胎,脚下踩着充气泵,犹豫片刻周璟睿试探的问道:“你不追星的?” “追啊,卓别林算不算。” “算啊……就没有其他的了?”周璟睿心里莫名的放松了一下,貌似漫不经心的询问:“比如少年HK组合之类的。”末了又补了一句“或者是其它演员歌手。” 心想他这是没话找话题?甘洛忙着手里的活计答道:“组合什么的我没什么兴趣。演员的话,胡歌吧,唱歌的比较喜欢李健。” 周璟睿耸耸肩,“李健的歌确实很有味道。” “你也喜欢他?” “嗯。” “那天你到底看的是什么?”周璟睿转移了话题,确定甘洛偷看不是冲着他,语气好了许多。 甘洛直言:“你还有那棵老槐树的画面。” “趁着槐花开的正盛,你可以选夕阳斜照进院子的时候拍一张照片,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今天下午就不错,要不要帮忙?”甘洛到是不客气,对于好玩儿的东西,她向来热衷。 周璟睿皱眉直接拒绝:“我不喜欢拍照。” “哦。”她挑眉看了对方一眼。 拿起小盖子盖上车胎气孔,甘洛将充气泵归还给店家,朝着周璟睿招手:“上车!” “去哪?” “回家。” 第八章 给甘洛送汤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我载你。”周璟睿将手里的伞递给她,拍了拍自行车后座,“我骑车,你在后座给我打伞就行。” “哦”甘洛正有些疲乏,将书包朝着车筐一扔,跨坐在后座上,一手打伞,一手抓着后座的铁架,“好了。你骑吧。” 周璟睿脚下一蹬,甘洛手里撑开的伞被风一带,身子朝后仰过去,刚稳住呼出一口气,车子却朝着街道旁的绿化冲过去,“喂喂喂!左拐…不不…右拐右拐!有人有人!” “停下!”甘洛一把抓着周璟睿的衬衣使劲儿向后扯,“我叫你停下!” “很久没骑自行车,有点生疏,现在好了!抓稳喂!”周璟睿咳了几声,掩不住的尴尬,脚下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单手向上推了推甘洛举着的伞沿:“伞举高点,挡着我视线了。” “这样举手很酸,谁叫你长那么高。”甘洛说着换了一只手,将伞举高,“干脆我来载你,你来举。” “你自己矮就承认呗,说我干嘛。” “不打伞了。”甘洛作势要收起伞盖。 “我紫外线过敏。” “……”伸手朝着某人后脑勺攥拳。 夕阳余晖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长长,影子染上道路旁的绿色,随着自行车的前进迁移。 甘洛沉默,周璟睿亦然,只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不停。 心里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周璟睿看着两个人的影子,呼吸着早稻清香。 “你运气好,要知道能被我载的人,你可是第一个。” 甘洛噘嘴,心想“就这技术,可别祸害人。” 穿过稻田间的水泥小道,绿色平原在自行车后徐徐后拉,湛蓝的天空与绿色的稻田融合成一条蜿蜒绵长的直线,沿途星点人家炊烟袅袅。 周璟睿撑着伞站在自家院门边,看着甘洛推着自行车回家的背影,转身敲响了门。 刘阿姨开门,接过周璟睿手里的伞:“这大热天的,快进来。” “接到洛丫头了吗?”周奶奶从书房里出来,“小刘啊,去给他打一盆水洗洗,记着兑成温的。” “接到了”周璟睿坐下喝着泡好的茶。 周奶奶坐到周璟睿旁边,凤眼一瞪:“道歉了没?” “道歉了,这次是我不对。” “人呢?怎么不叫她进来坐坐,奶奶煮了绿豆汤,你待会儿送些过去。”周奶奶到了一杯茶聊开了,看着周璟睿:“我听你李奶奶说啊,那丫头是个懂事的,周一到周五家里就她一个人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来这里也没朋友,平时和洛丫头多熟悉熟悉,毕竟要在这里生活一年,别太孤僻。” “哦”周璟睿有些漫不经心,那丫头脾气跟火铳一样,他可受不起。 浓香清甜的绿豆汤灌进保温壶,“送去。” “我不去。刘姨,奶奶叫你……”周璟睿朝着厨房帮忙的刘阿姨招呼。 “送去!”周奶奶一把塞到周璟睿手里。 “……” “汪汪汪!”达达见提溜着保温壶的周璟睿,爬出小窝直接冲过去,前爪抠地虎视眈眈:“汪汪!汪汪汪!” “嘿嘿嘿!小狗子,你别乱来!”周璟睿向后退,“甘洛!劝住你家的狗!” “达达!”甘洛从屋里出来,将达达唤到身边,手里还拿着切菜的菜刀,一见是周璟睿悄悄将刀背到身后,不由皱了眉头:“有事?” 周璟睿边提防着达达,边环视了一圈,格桑、胭脂花、杜鹃、栀子、朱顶红、茉莉、月季、蔷薇、迎春……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密密麻麻种了一圈,檐廊挂着的各色绿植修剪的很灵秀,“你家是卖花的?” “不是。”甘洛摇头,“你来就是参观我家的?” “奶奶叫我给你拿的绿豆汤。”周璟睿上前,递给甘洛,视线却在看横梁上挂着的墨绿的草,宝石蓝的果子长了一串,生在盛着土的竹节里。 “谢谢”甘洛接过,指了指檐下的小茶几,“你先坐着,我把保温壶腾出来。” 茶几由形状不一的鹅卵石砌成,边际模样并不规矩,呈现散开的荷叶状,方块短席上放着两个蒲团。 “那个挂着的草叫什么名字?” “学名不知道。起了一小名,叫蓝柚。” 甘洛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洗干净,端着茶盘放到茶几上,抬头看了一眼周璟睿,“喜欢?” “嗯”点头又摇头,左右有些不自在,“将就。” “喜欢就喜欢,哪里来的将就?”甘洛起身,取下正结着果子的草,“拿去吧,这个很好养的。名字别改,得一直叫蓝柚。” “嗯”周璟睿接过,食指轻轻一碰那果子,抬头见甘洛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自在,“谢谢。” 朝着茶几旁的蒲团盘腿坐去,小心将竹节里的草放到旁侧,端起甘洛到的茶喝了一口,味道入口清甜,回甘渐苦,还有点麻口? “这是什么茶?” “茉莉和花椒叶。椒叶遇热会有麻油入水,茶壶浸泡混合,解暑去热的。” 周璟睿点头:“……怪不得有股喝菜汤的味道。还挺好喝。” 甘洛拿起茶壶朝着自己茶杯里倒满,脸上不乐,“地里有白菜,你直接喝白菜汤更好。” “开玩笑的。真的好喝。”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周璟睿见达达在檐廊下的一处花盆边摇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花叶,一碰叶子合上,开心的绕着尾巴转圈,“小狗子在干嘛?” “调#戏含羞草。” “噗”周璟睿刚喝的茶汤全部喷了出来。 见甘洛被喷一脸茶汤,拿出衣兜的纸巾递给她,“对不起。” 盯着自己受害的茶杯,甘洛抬袖擦了一下脸上的茶水,“你继续,喝茶!” 起身,甘洛进屋打水洗脸。出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水,周璟睿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 “我把杜鹃打理一下,你待会儿一起抱回去。” “嗯”周璟睿坐回原位,眼睛瞟向了别处,横梁上挂着的吊兰开了花,指甲盖儿大小,奶白色,顺着茎叶攒在茎巅,靠墙的月季攀着支架搭上房檐。 扭头看向甘洛,对方正用小小的软刷蘸水清洗杜鹃沾了泥土的叶子,动作仔细轻柔,枣色的陶盆被擦的干干净净,陶盆内有两株并生半人高的杜鹃攒着花苞,这几天正是绽开的当口。 周璟睿朝着甘洛走去,近旁一看,并生的两株杜鹃一红一白,交替缠绕着,枝丫交合生长,“这些都是你养的?” “嗯”甘洛边清理边点头,起身伸了伸懒腰,拿着方巾的手指向旁侧竹林,“竹林旁侧的木苍园,屋子前院和后院周边都是我种的。无花果树挡着视线,木苍园在这里看不见。” 周璟睿朝着甘洛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棵斜长着的无花果树确实刚好遮挡了视线,歪长着的树干上缠着秋千垂在碎石小道边,厚密的叶子形成一个天然的绿阴小亭,一路格桑开道。 “打理干净了。” 甘洛起身,将盆子里的水到入稻根边,“一周两次水,开花时期要记着适当添肥。” “嗯”看着无花果树的周璟睿点了点头,没有挪开视线,这是他第一次见着无花果树,以前见超市里卖的,以为和草莓一样是结着长在地上。 见周璟睿一直看着,甘洛含笑指了指:“刚好红了几颗,你等一下,我摘下来你和着杜鹃一起给奶奶带回去。”老人家牙口不好,周奶奶待她和善,这个甜软刚好。 “嗯。”到是一点不客气。 “要不要我帮你?”某人有些不好意思,又是花又是果,待会儿奶奶还以为他打劫了甘洛家。 “不用。” 见甘洛拿竹竿,周璟睿伸手拽了过去,“我个子高。” “拿反了!”甘洛翻了翻白眼,个儿高怎样,瞧这智商低的。 细长的竹竿有一头削成窄窄的“凹”字状,刚好能卡住树枝和果子的结合部位,卡住,一掰,就可取下。 “小心别戳着我”,甘洛站在周璟睿后面,见杆子转过来忙朝旁边让。 “你别站我后面啊。”周璟睿手里竹杆一转,将取下的无花果朝着旁侧放好的叶子上一放,一转身,竹竿后段刮撞在甘洛手臂上。 “有没有事?”周璟睿放下竹竿,扭头看向甘洛,见她捂着手臂,上前一步,“把手放开我看看。” “我没事。”甘洛后退一步将手背到身后,手臂火辣辣的疼,“你赶紧摘喂,哪有那么矫情?” 转身迈步进屋,一看,手臂上被竹节凸起的枝刮破了皮,早知道就把竹节剃干净,草草涂了酒精消毒,进卧室换了长袖的衬衣遮着。 “我衣服都洗干净了你还没弄完?”甘洛将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挂上晾衣架。 朝着周璟睿走去,一看,脸绿了,“要裂开口子的才是熟了的。” “农业知识为零吗?”甘洛气鼓鼓的脸有些涨红,无花果结果她等了半个月呢。 这下全没了! “差不多,无花果长树上还是今天才知道。”周璟睿蹲下捡起叶子上摘下放着的,“看着是红了啊……虽然,有点硬。” 甘洛仰头看向其它地方吸气,心头无语,蹲下捡起熟透的塞到他怀里,“没熟的我留下晒干做果茶,熟的你拿回去。” “你留些熟的。”周璟睿只拿了几个,起身看了看四周,“还别说,你家挺好玩儿的。” 迈着步子向院子走去,周璟睿一手提着茶几上洗干净的保温壶,一手抱起杜鹃花盆,没走几步扭头看向甘洛:“明儿下午我会去学校办事,下午等你放学。” “你去学校能办什么事?转学手续?”甘洛皱眉,她不想再撑伞。 “不是。别忘了还是在校门昨天的位置。” 第九章 是薄荷糖的味道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见开办公室门的冯老师,周璟睿咧嘴一笑,“冯老师好。” “是你小子,进来吧。”冯老师松开门把手转身朝着钢琴边再坐了回去,音符涤荡满室,是《梦中的雪》。 周璟睿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的背影,斜坐到椅子手扶上等着一曲完结。 “姨父真不打算回帝都了?” “不回去了,这里挺好。” 冯谦手指轻抚琴键,起身朝着窗边看去,“还有啊,我算你哪门子姨父?在学校叫我冯老师。” “哦”单恋小姨二十年,到了这个岁数还是没走出去吗?周璟睿有些不懂,皱着眉头摸了摸衣兜。 一边冯谦递过一杯水:“校长怎么说?” “手续都办妥了。只初三一个学年,在这个学校学习的学时不够三年,户口又在帝都,校长说可以在学校学习,但中考得返回帝都考试。” “返回帝都考试也好,对你有利的多。” “我的成绩,有利没利不都一样拔尖儿吗?” “你这小子,之前电话里说要休学一年,这一回来又要读书,真的是闲不住了?还是有其它原因?” “我人又没废,该学的还是得学,就是这事儿我还没给奶奶说。” 冯谦点了一只烟,见周璟睿坐着,吸了一口又掐灭在烟灰缸,“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好了,在医院白养一个多月才出的院。” “什么时候入学?” “学校有顾虑,让我再调养一段时间,一个月后入学。这一个月也够我做奶奶的思想工作,想想到也合适。” 周璟睿犹豫片刻,从衣兜里摸出一封信,递给面前身材臃肿发福的男人,“收拾小姨遗物时找到的,是写给你的。奶奶没发现,我偷藏了起来。” “……”身体一僵,冯谦迈步向前发现膝盖僵直。 伸手接过信封,塞着信纸的牛皮纸信封鼓鼓。 “小姨死前一直在念着两个字‘子凡’。子凡,是老师您的笔名吧?”抬头看向冯谦,周璟睿站起身,“她一直没忘,她亏欠你的。所以,我可以叫您姨父了吗?” 面前的男人靠坐在椅背,手里拿着那封信嘴角牵动上扬点头,仰面看着天花板,泪光朦胧中是第一次遇见那个人的模样。 周璟睿迈动步子,脚下轻轻,扭头看了一眼椅子上坐着的那个男人,带上房门,恍如未曾来过。 看着关上的门,摸出兜里口罩习惯性的戴上,一看手表离放学还剩两个小时。 下楼到了操场旁侧树林,拢了一地枯叶垫着,周璟睿靠着树干小憩,凉阴下时有凉风。 树林挨着跑道可见操场全景,上课铃一响一队队学生应着哨声整齐的排好队伍。 “听说今天要测试八百米,可是我难受。”胡梅抓着一旁站着的甘洛,“小洛,你帮我想想办法。” “你哪里不舒服?”甘洛看着胡梅,对方唇色一点血色都没有,抓着她的手也在冒虚汗,“听我的话,去给老师请假。” “我是生理期到了。”胡梅趴在甘洛耳边轻声,“第一天,肚子疼的难受。” “我给老师说。”甘洛说着就要举手。 刚抬起的手被胡梅一把按下,“别别别。我…我…就是不行。不能说,实在不行,我忍着跑完就是。” 甘洛皱眉但也能理解,胡梅性格很内向,对男生有种莫名的恐惧感,父亲酗酒并有暴力倾向,导致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胡梅连正视男生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说自己的私事。 新调任的体育男老师又是个死脑筋,预防女生体测偷懒,生理期到了的女生请假还要派女体育委员去厕所验证,都是女同学也就是去厕所晃荡一圈做做样子,但是胡梅连说都不愿意说,肯去才怪! “八百米分两队,一队十二人,待会儿我排到第一队,一队测完紧接着是第二队开始,起点和终点一样,到时你在旁侧的树下等我。我跑完马上和你换外套帮你跑。”甘洛指了指靠近终点的林子。 “连着跑你吃的消吗?”胡梅手心汗黏黏。 “擦边儿及格应该可以。”甘洛向胡梅伸手,“发夹给我”,顺手将额前刘海夹到旁侧。 “每队人数是确定的,第一次跑过去老师给每个人记时肯定有映像,还好你穿了一件外套。”甘洛拍了对方肩膀,“事先脱下拿着等我。” “嗯”眼眶红红,胡梅拉着甘洛的手,埋着的头抬起看着她,“谢谢。” “跟我客气啥。” “嗯”胡梅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为了不引起注意,甘洛努力不掉队跑在人群中段,终点枪声一响,甘洛报完名字,待老师记上时间,将额前发卡一扯刘海散下,拔腿朝着旁侧树后跑去。 “外套给我。” “你脸好红,再跑下去能行吗?” “能行。” 周璟睿见树边两个女生鬼鬼祟祟,眯眼一看,“甘洛?” 甘洛正喘着粗气平复心跳,闻声扭头,见周璟睿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第二队已经排好正在点名,甘洛套上外套立马转身朝跑道跑过去。 周璟睿见胡梅在旁边,“你是甘洛同学?” 胡梅点头,下意识的拉开与周璟睿的距离。 方才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换衣服,周璟睿看向跑道上蓝色的身影,外套在甘洛身上有些肥大,跑道上步子明显慢了很多,但速度一直保持着匀速。 “她代替你体测?” 胡梅埋头盯着脚尖,手抓着旁边的树枝点头嗯了一声。 周璟睿皱眉,看向排在倒数第三还剩最后一圈的甘洛,“中间没有停歇,一千六配备八百米的速度。她那瘦子抗的住才怪。” 看了旁侧站着的个子矮矮胖胖的胡梅一眼,周璟睿朝着甘洛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张乾见甘洛又一次从自己旁侧跑过,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好啊甘洛,你替人代跑!信不信我给老师说?” “不信。”声音沙哑像灌了沙。 甘洛一说话,喉咙火烧一样疼,生铁味在喉头盘踞,使劲攥紧手,抬头看去,还剩半圈。 “两次连着就是一千六,跑不下去就别跑喂”张乾听甘洛声音不对,站在原地,旁侧跑过郭胖子,撵了一步抬手朝着他脑袋拍去,“别人一千六,你个一千还垫底,丢不丢人?” 周璟睿看了张乾一眼,停下的步子迈动跑到甘洛旁侧:“我陪你跑。别逞强,不行就停。” “嗯。” 甘洛侧头看向旁侧戴着口罩的周璟睿,脚踝栓了铁链一般,沿着跑道白色的边际线朝着终点跑去,跨过终点线,双手撑膝喘气,短发散下遮掩面庞,哑声报名:“胡梅。” “4分03秒,擦边及格,下次得努力啊。”老师看向喘着粗气的甘洛,在体测单胡梅一栏记上成绩划勾,“后面的,快点!” 身体灌铅一样重,喉咙干疼,迈出步子脚下一软,周璟睿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我扶着你,再慢慢走一会儿。” “小洛”胡梅眼眶红红靠近甘洛,从另一侧搀扶着她。 见一边女生哭哭啼啼,周璟睿皱眉:“你去买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好。” “慢慢的吸气,再慢慢的吐出来。”周璟睿扶着甘洛朝着林边走去。 靠着树干偶有凉风,风过吹的甘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坐在地上蜷缩着,后背发紧额头冷汗直冒。 甘洛有些哆嗦,把自己蜷成一团,“我冷。” “冷是因为你运动过量了,身体本来就虚还逞强。”看着甘洛唇色发白,周璟睿脱下外套,盖到甘洛身上,从兜里拿出一颗糖剥开递到她嘴边,“润开后一点一点的咽下。” 甘洛一愣,哑着嗓子道:“谢谢。”伸手接过将糖含在嘴里,闭上眼睛休息。 鼻翼微动缓缓的吸气,仰头靠着树干,嘴里丝丝凉凉缓解了喉咙的不适,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淡淡清凉溢满口腔,是薄荷糖的味道。 第十章 那是甘洛的谁?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车上码字有些发晕,更何况她一动不动接着码了三章,包里搜了搜,甘洛摸到一颗糖。 天蓝色的包装纸,很是熟悉,是薄荷糖,记得,还是他当初给的那一款,这么多年,似乎自己就没有再换过其它口味。 剥开,淡淡的薄荷糖香。 小说虽然开了篇,但是名字甘洛一直没有起,想了几个就废了几个。 喝了一口水混着润开的糖浆滑入肺腑,还是那个味道,眼角微弯嘴角慢慢上扬。 灵光一过,指尖轻敲,《慢慢微笑》填补了空缺的文档名。 甘洛挪了挪位置戴上了耳机,追着记忆,键盘敲击的声音在车厢内达达轻响: 操场几个女生围在一起,朝着甘洛和周璟睿的方向瞟,满眼好奇,“刚才那个戴口罩的男生是哪个年级的?” 甘洛班的女生嗅着八卦味儿围到那几个女生周边,眼睛不由自主的黏在周璟睿身上,“你们说的是陪甘洛跑步的那个吗?” “甘洛?” “等一下,你们说的甘洛是前几天和张乾叫板的那个?” “嗯,就是她。别看她长的弱弱的没有攻击性,其实挺有能耐。” “胡玫,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甘洛男朋友?” “我哪儿知道。不过,表白墙上不是说她和那个……”胡玫突然看见拿着矿泉水走近的胡梅,“小梅,过来。” “姐,我……”胡梅看了一眼胡玫周围人的眼神,脚下的步子黏在地上不动,朝着甘洛的方向正要跨步,不远处胡玫的声音穿进耳朵:“叫你过来!” 胡梅缩着脑袋不敢正视胡玫的眼睛,埋低了脑袋低声:“我…我有急事,一……一会儿来找你。” 抬腿朝着甘洛和周璟睿的方向跑过去,“常温的,小洛你喝点儿。” 甘洛睁眼,瞧着胡梅眼泪汪汪半开玩笑,“给我哭丧呢?” “都怪我。” “对嘞,就怪你,所以一周后我得拉着你跑步锻炼,别偷懒。” 一周后?胡梅脸微红背对一旁的周璟睿,埋着头嘀咕询问:“为什么?”心想这丫头平时运动可懒的很。 “平时我太懒不爱动,跑个几圈弄的我忒难受,你陪我跑步增强体质,算这次帮你体测的报酬,干不干?” 胡梅一口答应,她正内疚怎么谢甘洛。 甘洛伸着脖子凑近胡梅,低笑耳语:“还有就是帮你减肥,初一拖到现在就没见你行动。” “喝你的水。”胡梅脸憋红拧开瓶盖塞到甘洛怀里。 拿过矿泉水正要喝下去,一旁默不吭声的周璟睿一把夺过水,“边吃薄荷糖边喝水对喉部有刺激,等会儿再喝。” “不行,我渴。”甘洛皱眉,伸手去抓矿泉水,脸颊粉嫩透红带着倔驴脾气,“给我。” “不行。” 甘洛干脆咬碎了嘴里的糖,咔咔咔的响,一口咽下,瞪眼看着一旁拿着水的人,“我吃完了!” “再等一会儿。”周璟睿干脆的拧上了瓶盖。 “……”胡梅抬头看向甘洛,憋着笑朝着她挤眉弄眼。 甘洛皱眉抬起手肘捅了胡梅一下,抬头看向周璟睿,嘴里嘟嘟囔囔:“那个,我下午还有一节课,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我事儿还没办完。” “哦。”甘洛点头,“那我下课后先走?” 周璟睿站起身:“不行。老规矩,我骑车,你打伞。” 甘洛泄气点了点头:“……嗯。”蹭车就直说嘛,她是小气人吗? “我先走了。”对方起身朝着教学楼走,走出几步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胡梅:“麻烦你送她回教室。” “不…不麻烦。”胡梅埋着脑袋点了点头,斜眼看向甘洛低声:“咦,麻烦我?为什么是麻烦我?” “我哪儿知道。”甘洛后知后觉,身上盖着的黑色外套还仔细的盖在身上,“他没拿外套。” “啧啧……是谁?男朋友?” “不是,就一新邻居。” 甘洛看着操场另一边扎堆儿看向周璟睿背影的女生,偶尔接待几个投向她的异样目光,轻拉了身旁的胡梅一把:“小梅,如果她们问你我和他的关系,就说他是我哥。” 胡梅挑眉:“清者自清,编幌子干嘛。” “我耳根子爱清净。”甘洛指了指那堆无处不在的八卦闲人,苦笑着耸了耸肩,“反正他比我大,当我哥我也不亏。” 记得几天前和她相关的一件事情传遍了同级生的耳朵,还荣幸的登上了学生内部的表白公示墙:(台词之狗血) 甘洛巾帼不让须眉持棍勇救弱者,意外博得校痞张乾青睐,次日校门口张乾竟拉住甘洛自行车向她痴情表白,却不想甘洛霸气回怼拒绝。 (帖子还配了一张张乾拉着甘洛自行车后座的照片) “小洛,我问你个事情哈,你和张乾是怎么回事?表白墙上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跟你表白了?” “以讹传讹的话你也信?”说曹操曹操就到,甘洛看向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的张乾,扯了一下胡梅的袖子低声:“扶我起来。” “能行吗?” “能行。”腿有点儿麻,甘洛腿木木的,抱着周璟睿的外套由着胡梅搀扶站了起来,“走,去人多的地儿。” “甘洛!”张乾见甘洛要走,加大了步子,见得蓝色外套换到了胡梅身上,看向甘洛不由挑眉:“原来,你是替她跑啊。” “小梅,走啊。” 胡梅见张乾盯着她,耳根子通红低头盯着脚尖,看完左脚看右脚,脚竟似长在地上不挪步了。 对方走近甘洛,语气阴阳怪气:“这么不待见我?好歹我算是你绯闻里的追求者。能不能友好点?” 甘洛活动一下手脚,没有先前酸麻,抬头看向张乾:“借过。” 张乾冷哼瞪眼:“喂!别忘了,帖子里吃亏的是我。等一下,你就不想弄明白这事情是谁干的?” “是谁干的,你自己不知道吗?”甘洛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他,“发帖子的人是谁,你应该最清楚。” “什么叫我最清楚?你怀疑是我?!我吃饱了撑的发那样的帖子!自己坑自己,我傻吗我!” 闻言一愣,心想他这脑子铁打的?甘洛无语,转身拉着胡梅就走。 她自然知道不是张乾,明显是看张乾不顺眼的人干的,她只是池鱼,不巧被殃及。谁和张乾有仇谁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不清楚谁清楚?这瓜娃子! 张乾听着她的话心里不爽的很,跨步朝着篮球场走去。 “哥,查出来了。” 薛洋见张乾一脸怒气走向篮球场,忙朝着他跑了过去,“告白墙上的帖子是李阳上传给管理员的,那天你和甘洛争执的过程被他拍下来了,用的是我的企鹅号,我的号可能被盗了。” “盗你的号发那样的帖子,有意思。”张乾一脚朝着滚到脚边的篮球踹去。 “几班的?他人现在在哪儿?” “初二、八班,现在正在教室上课。” “嗯。”张乾点头,想了片刻纳闷:“我以前是不是揍过他?不然他阴我干嘛?” 薛洋撇嘴:“看不惯你的人多了去了。” “找抽呢!……今儿下午把甘洛拦着,死丫头片子,不给她点狠的要上天!” “怎么收拾?你又不打女的,难不成骂她一顿?” 张乾踱步想了想:“得骂一顿。顺便拉上那个姓李的家伙给俺洗白。” 薛洋揪着张乾小尾巴的表情,挤眉弄眼看着他,“老大,那天校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真给那丫头表白了?你这状态不对啊。难道你喜欢那种敢跟你唱反调的?” “滚犊子,我喜欢的是那种丰硕饱满又火辣的,虽然她长的确实有些清纯乖巧,但又矮又瘦不是我的菜。” “哦,清纯乖巧?” 薛洋翻白眼,那丫头骂人可是不带脏字的斯文人,老干部的猪肝脸才配吧,还清纯乖巧?脑子疯魔了才见鬼清秀。 一边赶过来的王二能听到张乾的话一肚子不乐意:“哥,你别忘了上次她帮薛前,害的我们仨请了家长,教务处那边可记着名字了!” “反正我今天午休的时候把她车胎扎爆了,不趁机收拾她一顿,我气不过。” “上次放气我还没说你,有没有点儿出息!”张乾上前捶了王二能一拳,“报复肯定得报复,就是别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美男计了解一下。” 薛洋一听拔高音调道:“美男计!?你不是说了不喜欢又矮又瘦的吗?” “屁,帖子里说她拒绝了我的表白,我得掰回一下名声,让她喜欢上我,等我玩儿腻了,再让全校的人知道我甩了她。” “这手段很赞,就是她能喜欢你吗?”薛洋从头到脚看了一眼自家老大,虽然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但还是不由摇了摇头,心想这难度系数有点大啊! 王二能委屈着,凑向前建议道:“老大,你要真想玩儿,要不,找一天把她逼到巷子里欺负一顿得了。你不打女的,我们就吓,吓她个半死不活的。” 张乾正欲一脚给他踹过去,但还没踹出去,花坛后传来响动,几人噤声。 花坛旁侧听音乐的周璟睿取下戴着的耳机,从花坛后起身看向张乾,没想到那丫头的烂桃花还挺新鲜。 “美男计?”周璟睿上下打量对方,“就这姿色,她怕是看不上。” 第十一章 带你回家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教室在二楼,每日下午5点放学。 教室一旁的窗户挨着一排排银杏,这个月份正绿意浓翠,镀金的光束穿过银杏枝丫斜射进教室,虚实之间,光影交错。 靠在窗户边远眺,可见校外百亩紫薇养殖园,紫红色在视野里铺了厚厚一片,或白或紫,或粉或红。 收拾好书包,走到窗边贪看一眼,由后门出了教室。 今天的车胎,爆的彻底,刀口扎的透透的。甘洛冷脸开锁,推着自行车咣当咣当出了校门。 周璟睿依旧在香樟树下等她,连带着等的还有张乾和薛洋等人。 “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就给她说清楚,只有5分钟。”周璟睿一手搭在张乾肩膀上,张乾校服遮掩下的手膀明显抽搐痉挛了一下。 眼角淤青的薛洋一把拽过李阳,一推凑到甘洛面前,“言简意赅把告白墙的事情交代清楚。” 李阳咬牙埋着头,他不知道甘洛还记不记得他,“甘洛……我…对不起,你不知道,我是因为……因为张乾……因为……因为他,我才发了那个帖子。” “这件事情,有点过了。”甘洛打断了他的话,“有话可以当面说,没必要这样。” 李阳垂头,“对不起。” “会不会说话,TM给老子越抹越黑!”张乾炸毛,铜锣眼珠瞪着李阳,抬脚就要朝着李阳踹去。 见甘洛要走,张乾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与此同时周璟睿上前一步将甘洛拉到身后正视他:“5分钟,到了。” 张乾瞪眼:“不行,我还有话没讲清楚。” 薛洋和身边站着的几个男生上前站在张乾身后,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之前打斗的痕迹,清洗不掉的泥污草渍。 周璟睿一手将她拦在身后,甘洛余光一晃看见他棕色衬衣袖口的血迹,伤口被衣袖遮挡,血顺流到了掌心,感觉到手心热流,不着痕迹的单手插兜掩藏。 一举一动被身后的甘洛看在眼里。 甘洛迈步向前,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王二能,转而正视张乾道:“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不是你。张乾!到此为止。” 推着自行车向前停在周璟睿旁侧:“回家。” “嗯”,周璟睿点头跟上甘洛的步子,扭头看了张乾一眼,两人视线相对。 “哥,那丫头的事情就这样算了吗?”王二能捂着肚子不肯罢休,恶狠狠的盯着甘洛的背影。 “今天被那小子揍的还不够惨是不是!1对3还能输,说出去我这脸往哪里搁!”张乾看着周璟睿的背影,朝着旁侧树干踹去,一把拽过王二能,“今天这事儿翻篇儿了,男子汉得有点度量!说你是痞子还真拿自己当混混!滚!” “至于那丫头,老子不信拿不下她!” 另一边,甘洛一声不吭,推着自行车朝修车行的方向走,两个人距离校门已有一段距离。 周璟睿跟在自行车后,歪头看了看扎坏的车胎,“坏成这样,一时半会儿怕是修不好。” 她调转车头转身拐进巷道,对方在后面跟着,左右看了看:“上次回去好像不是这条路。” 巷道不宽,墙壁上爬满了青藤,一丛三角梅从墙头耷拉垂到地面。 没走几步,架好自行车脚架,甘洛仰头看着他,“继续装。” “什么意思?” “喂!你干嘛?”周璟睿不由向后一缩,见甘洛一手抓住他揣在裤兜里的左手手臂,脸上表情绷的紧紧,抓哪里不好,偏按在伤口上! “你赶紧松开!” “别动!”甘洛瞪眼,“信不信我给你抠开!” 藏不住也不再装,别过头不看她,却由着甘洛将他的袖边纽扣解开,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对方的动作。 卷起的衬衣带着半干和新鲜流出的血液,手腕上部划开了一条血口,不深但很狭长,伤口平整不似刮蹭。 “等一下!” 周璟睿见甘洛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卫生巾,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忙欲抽回手,血液涌到脸上满脸涨红,“我这是小伤,你这是浪费。” “揣回去!”周璟睿脸黑了一圈,一挣伤口再次裂开,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甘洛不紧不慢扯开包装,抬头看着他:“有东西可以包扎止血是你福气。” “我不要这福气!”手臂背向身后,低头看着甘洛的脸,耳根子通红,一本正经:“那是你的福气,自己留着用。” “这是我赏你的!”甘洛朝着旁侧一挪,迈步向前朝着周璟睿背在身后的手抓去,对方一个侧身避让,甘洛直接兜头撞进对方怀里,周璟睿脚下踩有青苔,被这一撞脚下一滑朝着巷道壁撞去,两人一起摔进垂长在地上的三角梅枝丫间。 巷子内一扇门听得巷道的动静,打开门朝着两人的方向看去,一瞧,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一笑悄悄关上了门。 见关上的门,周璟睿咬牙,心想这误会大了去了! 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甘洛,对方粉嫩的鼻尖近在咫尺,别开视线,耳根子的红染上了脸,冷声:“起来。” 反正已经够尴尬了,不能丢了面子,甘洛就势,一把抓着对方手臂不松手,“我赏赐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 看着甘洛紧紧攥着他手臂的手,他若不答应,她怕是不得罢休,“你起来!躺着怎么包扎?” 甘洛触电一样腾的爬起身,麻溜一贴包扎完毕。 从书包里拿出他的外套丢给他,“穿上。前面是华润小学,手臂上全是血,别再吓着小学生。” 转身深吸一口气,才觉脸上火辣辣,天呐,还好在巷子里没人瞧着。 将自行车停在车行修理,修车师傅借了一辆自行车让她骑回家,转过几条街,甘洛领着周璟睿去了最近的诊所包扎伤口。 “伤口不深,这几天别碰水,这里有消炎药,几天后就好了,伤口痒时别碰。” “谢谢。”甘洛接过药,交了诊费看了看钱包,这个星期的零花钱算是没了,瞥了门口等着的事儿精一眼出了诊所门。 “这事儿别给我奶奶说。”周璟睿看向提着药的甘洛,沉默一刻补充:“她心脏不好。” 甘洛点头嗯了一声,“按着张乾的性格,这事儿算是完了,以后遇着,别再搭理。” 一手将药放进车筐,甘洛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臂。 他没打算说,她也没有开口询问,他和张乾不熟,看刚才的架势,他打架会不会是因为她,虽然不确定,但是心里莫名的生起一丝暖意,拍了拍车子后座:“上车。带你去一个地方!” 见对方跨坐上车,甘洛没有即刻蹬车,好心嘱咐道:“那个,你得抓紧,我还没有载过活物,所以,你最好别动。” “没载过活物?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载过煤气罐,载过大米,载过各种东西,但是没载过活物。”甘洛回眸一笑,“如果势头不对你最好跳车自保。” “那你上次……”上次信誓旦旦的要载他是为了坑人的?周璟睿脸色有些不好,将口罩取下揣到外套兜里。 一手抓着自行车后座架,周璟睿没有过多的动作,连带着人一起沉默。 “今天带你走一条回家的新路。” 甘洛骑着自行车朝着紫薇种植园区骑去,园区是开放式种植,为了更好的运送苗木在林区内开辟了多条水泥路,不宽,单行道。 她选的是林区内的主干道,一条路贯穿整个紫薇林区,紫薇密密麻麻并生在道路两旁,花木形成穹顶,紫红算是紫薇花的主色,为了品种区分,紫、粉、白、红,四色紫薇划区域整齐生长。 夏日的阳光遮挡在林外,内里凉风习习,甘洛骑车的速度渐渐放缓,额前短发被微风卷起,带着浓郁的紫薇花香,凉风一过粉色花雨簌簌而落。 粉色花瓣落在发丝间,凉风带起她的耳发向后微荡,方才摔到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晃,一怔,忙别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无边的花穗攒成了密网,视线所及一展无边,不由问道:“这地儿很棒,这是你第几次来了?” “花开至花谢期间,中间多少次,记不得了。” 甘洛看着前方,吸入凉凉沁心的空气,双眼恍若密叶间漏进的光,璀璨灵秀。 粉色花雨和白色花雨的交接部位,两人恍若驶入纯色梦幻的世界般,周璟睿扭头回望身后红色紫薇林,不由道:“下次和你出来我得记着带相机。” “好主意。”甘洛笑着朗声应和,“后天周六,阳辉家下江,去江畔捕鱼。去不去?” “去。要准备什么吗?”周璟睿来了兴致,“那个阳辉又是谁?” “同村的小伙伴儿,也在安跃中学读书,大我一届。” “哦。那你读几年级几班?” “初二,四班。” 林内凉风比之前强盛,透过花穗间隙,见炽阳掩入云层,乌云由西靠近,甘洛加快了蹬车的速度,不过一会儿有些汗流浃背,“冒昧的问一句,你多重?” “135斤。” 怪不得那么累,这条路回家需绕行两里,甘洛脸上表情妙不可言,花瓣落入脖颈衣领,单手理了理顺带摇头甩了甩头发,发间细瓣滑落卷入凉风。 见她摇头,周璟睿不由咳了一声,“我身高175,15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算重。” 甘洛也咳了一声,拐过一个弯道,拨动铃铛调侃:“嗯,骆驼踩死蚂蚁时从来不说自己重。” 第十二章 他的好奇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下午四点到家,甘洛拖着行李箱上楼,楼道遇着几位邻居,她都不认识。 拐过楼梯口,身后还有停滞的注视,高中三年,她,是第一次回来。 敲门,没有人应,没有钥匙,她就那么等着。 “买那多菜,家里有客来?”楼下传来谈话,是刚才下去的那几位。 “闺女回家,今儿给她做些喜欢吃的。” “刚才看见一丫头拖着行李箱上楼,怕就是,和你长的有些挂相(相似)。不摆了(不聊了),得赶着去吃酒席。” 是妈妈的声音,甘洛坐在行李箱上,乖乖的等着,她平静也慌张,第一面,她该说些什么。 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很快,快到家门时又慢慢放缓,甘洛听在耳朵里,眼眶有些发红,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 “妈。” “等久了哇。”妈妈将菜放在地上掏钥匙,“一会儿就给你弄好吃的。” “嗯。”甘洛应声,拿起地上放着的菜,“哥和爸呢?” “你爸和你哥要晚些才回来。” “长高了。”妈妈开了门,回头看着甘洛,逆着屋里的光,有些看不清神情,伸手拖过女儿的行李进屋,笑着道:“比妈妈高了一个头。” 甘洛脸上一笑,伸手揽过妈妈的肩膀:“可不止一个头哟,比一比嘞。” “比不过喽,我家丫头长大了。”妈妈摸了摸甘洛的头,接过她手里的菜进了厨房。 “我给你打下手。” “以前的老房子还在吗?”甘洛洗着豌豆芽儿,扭头看着一边切菜的妈妈。 “听他们说都推平了。很久没有回去,现在是什么样子,不晓得咯。”切菜的刀轻轻放在案板上,杨珍看向甘洛“想回去看看,就去吧。” “李奶奶她们,还在那里吗?” “走了。” “走了?”甘洛楞了一下,手里拿着的豌豆芽淋着水没动,低着头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去年。肺癌,走的安静,在医院里去的。” “嗯”甘洛点头,手里的菜叶子撮出了汁,染了一盆绿水。 妈妈看着菜盆子,拍了拍甘洛的肩膀,“葬在义县的鸣鹤山,周家的,也在那里,去看看吧。我来洗,你去坐着看会儿电视。” “嗯。”甘洛点头拉着行李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床头柜的抽屉拉开,里面放着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几封信,还有两张照片,一张完好,拍的三个人,一张是用胶带黏起的碎片,是他。 手里拿着那张破破烂烂的照片,她打开电脑,盯着屏幕发呆,他还是拍了。 打开文档,甘洛重头看了一遍前几章,手边的照片上黏着的胶带有些反光,像极了那日的夕阳。 三年了,她想回去一次。 键盘几声敲击,Chapter 12: “刘姨,你站在门口,拍一张就成。” 周璟睿催着刘阿姨到院门前,甘洛摔过的痕迹淡去,新出的青苔蹿出绒绿,夕阳余晖笼罩院中高耸的槐树树冠,阳光斜漏入庭院,光斑星点分散。 刘阿姨依着周璟睿的要求站在刮擦过的青苔边上,依着他教的步骤琢磨着相机,“摆好姿势我要拍喽。”还没按下快门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嘘。” 周奶奶正巧刚从李奶奶家回来,到了院门口正瞧着刘阿姨手里的相机,看着槐树下的孙子楞了几妙,他不排斥拍照了?! 要知道那件事情以后,他连相机都不愿意碰。 周奶奶悄悄拍了拍刘姨肩膀,接过相机,半蹲着靠近木门边际,院内树影斑驳,光影交合间周璟睿微侧的脸庞笼罩在一束淡淡的光晕里。 为了还原当日的效果,他的动作姿态全部还原成初见甘洛时的模样,他很好奇那天的画面究竟是怎样的以至于让她摔一跤。 看着手里捡起的一穗槐花,乳白的花瓣包围着花芯一点鹅黄,指尖轻碰细腻软滑,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浅笑,他对它们一窍不通,却由心底生出一丝喜欢,神奇的,给了他一份心底的沉静。 也是在他浅笑的刹那,快门按下,一张,周奶奶从没见过的周璟睿的模样,安静、沉稳,还有这个年岁该有的阳光,“小睿。” “……奶奶。” 周璟睿囧了,“家里无聊,拍照娱乐娱乐。”起身拿过奶奶手里的相机,干咳几声几步跨进屋子,关上房门迫不及待的翻看照片,看着照片嘴角不由上扬,“那丫头摔的挺值的嘛。” 周奶奶见他神神秘秘也没多问,心里熨帖,看着庭院里开的正娇俏的杜鹃眼角含笑,看向刘姨道: “洛丫头过会儿应该放学了吧,我下厨,今儿晚上叫她来家里吃饭。” 周璟睿看着窗户边上放着的那株蓝柚,拔下鸡毛掸子上的软毛刷了刷它的细长茎叶,脑袋里不由想到甘洛家小狗子调戏含羞草那一幕。 听得奶奶招呼,他当即应了声:“那我去叫她。” “……”周奶奶和刘阿姨同时扭头看向周璟睿。相互对视一眼眼角含笑,看来两个人相处的不错。 周奶奶笑看一树繁花,“我待会儿给你们做地道的槐花饼吃。” “好。”周璟睿说着朝着院门走,“我去看看她回来没有。” 他对甘洛还没有那般殷勤热络,所为不过好奇甘洛说的木苍园,这个点儿她应该没到家,上次尴尬的不行,这次趁着没人溜去看看。 生在都市,养在繁华,出道之后的生活从来没有属于他一个人的宁静。 周璟睿出门拐过一个弯儿便见得甘洛家,红墙、黑瓦、青栏。 水泥庭院边沿,稻田里抽芽的稻穗挂着细细的黄花,针尖般长在稻壳尖端,风过轻摇,热风裹挟稻香,旁侧池塘夏荷如盖,浅粉花苞初绽,岸有翠柳扶风,旁伴高竹掩映环绕。 如若晚上悬月,到有荷塘月色,翠竹掩月的风光。 周璟睿心里舒畅,朝着荷塘靠近,池塘内鱼虾悉索细响,豆娘拍打长翅轻舞,身后一声狂烈的吠叫突起,扭头一看是那只黑胖黑胖的小狗子。 “汪汪汪!”达达四爪抠地,抬头一脸凶悍恐吓,一步一步朝着周璟睿逼近“汪汪!”。 “如果记得不错,你叫达达。”周璟睿向后退了一步,硬着头皮安抚道:“我上次来过的,记不得了?” 手里事先准备的鸡腿朝着达达扔去,“给你的。” 怎知这小狗子闻都没闻,直愣愣的盯着他,嘴里唔唔压低了声音竖起了耳朵,另一边归家的路上响起了甘洛自行车回来的声音,为了在小主人面前表现似的,对周璟睿的吠叫声更拔高了一层。 “嘿!”周璟睿站直了身子,看着蹲在地上监视着他的小狗子,心里郁闷,儿时被狗追的记忆涌上脑门儿。 扭头看见甘洛推着自行车回来,徒然挺直了身子,冷声吆喝:“把小狗子喊走喂。” “达达”甘洛看见地上的鸡腿,不由皱了皱眉头,招手唤了达达到自己身边,摸摸达达圆圆的小脑瓜,“真乖,别人给的东西就是不能吃。” “过来坐吧。”甘洛放下书包开门,招呼一边站着的周璟睿,“下次来时叫他的名字就成,别拿吃的贿赂。” 周璟睿哦了一声,没有进屋,站在檐廊石阶上看着西边晚霞,红云如绸,“平时你一个人在家?” “嗯”甘洛点头,递给他一杯水,直接坐在了檐廊石阶上,“你手上的伤好些了没?” “好些了。”周璟睿见甘洛昂头看他的手,理了理衣裳坐下与之平视,两人之间也就隔了一臂距离,“那个男生是你们班的?” “哪个?”甘洛侧头询问,正对上周璟睿询问的目光,对方剑眉星目里没有尖锐却犹带着一丝初生的沉稳儒气,不失英气的俊朗面庞是一惯的淡漠神情,眸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张乾。” “嗯,同班。”甘洛压了压心思,她还是想问,昨晚思绪闹腾的她一宿没睡好,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怎么认识的张乾?为什么会打起来?是因为两个人起了争执?还是因为她?甘洛心里有些乱,眼角余光看向他的手臂,一丝负罪感在心底盘踞。 “周璟睿,昨天你和……” 周璟睿见甘诺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触及,没有犹豫直接接过了话:“那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是他不长眼惹了我,动手松松筋骨而已。这伤也不是他们弄的,是我踩在青苔上摔到不小心划在玻璃上。” “至于我为什么和他们在校门口等你,纯属巧合,你别多想。” 周璟睿说的云淡风轻,神色坦然,话里话外将甘洛摘了出去。 他急着解释干嘛?难道是为了和自己撇清干系?甘洛默不作声了。 “今天奶奶叫你……”周璟睿话刚说到一半,池塘一边有男声响起打断,蹿出竹林远远的招呼甘洛,“甘洛!” “阳辉?”甘洛循着声音看去,朝他招了招手,低声向旁侧周璟睿介绍:“他就是我说的周六一起去捕鱼的人。” “还有,你刚才说什么?奶奶叫我干嘛?” 周璟睿眸光看向邓阳辉,到嘴的话没了声儿,语气淡淡道:“没什么。” 麦色的皮肤带着阳光活力,浓眉大眼一口白牙,来人身高与周璟睿差不多,眉骨边有浅浅的一道疤。 来人几步跑到甘洛两人面前,擦了擦额头的汗递给甘洛一玻璃罐带壳的虫子,褐红硬壳,内里放着的半截竹笋被钻成了千疮百孔,看向甘洛一脸贼兮兮:“新抓的竹笋虫,帮我炸了呗。劳务费,分你一半。” 甘洛摇头不同意,“不分,一起做好了吃。” “得嘞,你是掌勺的,你说了算。” 阳辉见一旁一言不发的周璟睿,咧嘴灿烂一笑:“你就是周家那小子吧,留下来尝尝,甘洛手艺很棒的。” “我叫邓阳辉,你呢?” “周璟睿。”周璟睿扯了扯嘴角,眼睛没有离开那罐东西,见它们拱来拱去,头皮发麻看向甘洛。 甘洛侧头看他,见他蹙成麻绳的眉头心里坏笑:“怎的,不敢吃啊?” “……” “怎么可能,我回去给奶奶说一声今晚不回去吃饭。”周璟睿闷头闷脑站起身。 “快去快回。”甘洛朝着他背影喊话,“等你来了我们一起弄吃的。别不来了啊。” “嗯”他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临近墙角扭头看了一眼甘洛,那丫头脸上有婴儿肥,还挂着贼兮兮的笑。 第十三章 竹象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过了许久周璟睿都没有出现。 邓阳辉在水池边处理竹笋虫,硬壳下叠放的棕色薄羽揪去,放进盐水浸泡,便于迫虫吐出肚里多余的笋液。 甘洛将一只个头大些的选出,掰断它的前脚,拿竹签别进骨缝里束缚住,举起轻轻一摇,竹笋虫以为得放展翅扑腾,搅动周遭空气,堪比小风扇。 邓阳辉见她手里拿着的‘小风扇’不由道:“你们班的人知道你这么残暴吗?” “应该知道。她们都怕,遇着蟑螂还是我去拍死的。” “……”好吧,当他没问。 甘洛说到这里貌似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家里谷苍还住着蛇,昨天打扫我看见了蜕下的蛇皮。” “蛇皮在哪里?”邓阳辉来了兴趣,“是大蛇吗?” 甘洛抬手一指,显当当在檐廊边的晾衣架上挂着。 “你这是把它当衣裳晒呢!” 甘洛点头:“这可是药,晾干才好存起来。” 周璟睿刚到,巧巧听得甘洛的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条长长的蛇皮整齐的挂在晾衣架上,足有一米多长,头皮一阵发麻,心想这是什么癖好? 手里端着一大盘槐花饼,焦脆的饼还冒着腾腾热气,泛着一股槐花香。 他饶了个弯儿避开蛇皮,朝着甘洛和邓阳辉的位置走去,“刚做好的槐花饼,尝尝。”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嘞。”甘洛起身洗手接过盘子,放在一旁小木桌上,顺便拿起吃了一块。 扭头看向他,“你陪阳辉哥弄竹笋虫,还是和我去挖姜葱?” 这还用选吗?周璟睿见盐水里拱来拱去的竹笋虫,直接去墙边拿篮子,“我和你去挖姜。” 邓阳辉闻着槐花饼的香味,馋虫闹腾的紧,“等会儿再走,甘洛,我手不得空,你拿一块饼喂我喂,你别只顾自己啊。” “哦”甘洛拿起一块,正欲递给邓阳辉,周璟睿侧身挡了甘洛视线,赶在她之前,拿起一坨直接凑到了他嘴边,明眸一笑:“香煎槐花饼,味道特别正宗。要是喜欢,我待会儿再回去拿些过来。” “好啊”邓阳辉点头,一口咬下一大块,“很酥脆,再来一块儿。” “是奶奶做的吗?”甘洛就着手里的咬了一口,外脆内软,入口酥脆又不失槐花香,顶好的香煎。 “嗯。走去挖姜。”周璟睿提着篮子在前头,甘洛在后面拿了小锄头跟上,两人并肩。 “你刚才说蛇皮是药?” “嗯,别看蛇蜕干巴巴的,但是它有祛风、定惊、解毒、退翳的作用。平时被毒蚊子咬了起了胞块,煮汤涂抹很有效果。” 甘洛见他将信将疑,继续道: “《医林纂要》里面有提,蛇蜕:“去毒热,除风湿”。《本草纲目》也有论述,“煮汤洗诸恶虫伤。”蛇蜕真有杀虫疗癣的功效,药典有记载,我可不是胡诌的。上次见你手被咬了,要不要拿一条去试试?” “没说不信你。不过,那玩意儿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他又有些好奇,“你平时都看什么书?” “什么书都看吧,有点杂。” 甘洛留着那蛇皮可不是自己用,而是拿去中药店卖,蛇皮成色不错也完整,积攒了一些,一斤有七十来块。 她没事儿也会去野地采药晒干拿去中药店卖,买家是镇上开中医馆的一位老中医,她登门磨了几次,采了十几回药材才让那顽固的老头儿肯收她的货,不同的药材有不同的价位,越稀缺的越贵。 “那你种的那些植物花卉是药吗?” 甘洛笑了笑,眼里带着狡黠:“卖的上价钱的养在屋子前面,招贼。” 想了想又不甚对,“花养好看了,也招贼。”两盆栀子花半夜被顺走,她可一直记着。 见对方看着自己,她有些不自在,岔开话题:“到了。我来挖,你把姜掰下来装进篮子里。” “嗯。”周璟睿点了点头,看向她的视线没有挪开,“一个人,会怕吗?” 周一到周五,一个人在家,因为忌惮坏人上门,所以即使识药也不种药。 甘洛没有回应,脸上的笑也淡了,转过身,手里的小锄头一挖嵌进泥里。 周璟睿看着她蹲在地上的背影,小小个头掩在姜叶间。 “对不起。” 他的问题过线了。 “还好。”甘洛稳了一下情绪,嘴角上扬,扭头看着他,神情轻松道:“邻居都很看顾,就是一个人会很无聊,无聊就种花,种着种着就上瘾了。” 周璟睿一脸认真道:“照这样看,我也很有可能会上瘾。” “别逗,你连无花果长树上都不知道。”甘洛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手里挖起的姜直接朝着他丢了过去,“赶紧弄好,阳辉哥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那棕壳虫子叫什么?” “学名叫竹象。”甘洛从衣兜里一掏,方才的“小风扇”已经合上了翅膀,伸手一摇递给他,“可以当风扇。” 周璟睿接过,看了看断腿儿的竹象,再看了看甘洛,见其双眼亮晶晶的,笑容有些纯洁可爱啊,但是感觉以后得少惹这丫头! 见虫子铆钉一样的嘴,他不由问了一句:“有毒吗?” “有,毒性还很历害。”甘洛捡起地上的生姜朝着篮子里一扔,“一只能毒死八头牛。” 他一手拔起葱起身,“说实话,我不怕那虫子,我怕你厨艺。” 甘洛一笑,“再难吃也死不了。怎的,不敢奉陪?” “激将法。”周璟睿摇了摇手里的“小风扇”,还别说,挺舒服,转眸看向她:“奉陪到底。” 刚走到家门口,听得有女孩子的哭声传来,两人同是一愣。 “小梅?”甘洛丢下篮子跑上前,看了邓阳辉一眼,“怎么回事?” “不知道,来了就一直哭,说找你有事。问她,她也不说。” 甘洛示意周璟睿,他拉着邓阳辉避开,走上前拉了拉台阶上坐着的小梅,“发生什么事了?” 胡梅抬头,眼里蓄满了泪,眉骨边一道红痕,甘洛撩开她额前刘海,一大块淤青。 第十四章 不可以报警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谁干的!”甘洛看着她,一碰她的肩膀,疼的抽搐,小心拉开她掩着的长袖,一条长长的鞭痕红肿发紫,见她不吭声压着嗓子质问:“是不是他?你倒是说话啊。” “摔……摔的。” 小梅一把拉下衣袖,咬着牙低头不看她,转过身背对周璟睿和邓阳辉,有些发抖。 甘洛揽过小梅,用身子挡着她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阳辉哥,下次我再帮你。” “周璟睿,你先回去吧。” “好,下次再来找你玩儿”邓阳辉语罢,将竹象分成三份,给甘洛留了一份,一份塞到周璟睿手里,他缩手不打算接,却不想对方抓起一把直接塞到他衣兜里。 “……”周璟睿嘴角一抽,用力一拍邓阳辉肩膀,“谢了!” 两人对视,收拾好东西起身,看向地上揽着小梅的甘洛:“有需要就说。” “好。” “跟我进屋。”甘洛扶着胡梅进屋,没有再问,拿了碘伏和棉签帮她处理伤口。 “我先用酒精消毒,你忍着点儿。” 甘洛仔细查看她的伤势,额头淤青边际沁血,痕迹青紫泛肿,发际线边沿擦破了一道口子,血迹混着头发结成了团块,多半是撞在了桌角一类的地方。 手臂上的伤边际规整,伤呈长条状,皮带一类的物件儿抽打才会形成的伤口。 见胡梅一声不吭,甘洛垂眸,拿着棉签轻轻擦拭,“先将就着处理一下,我待会儿去弄点消炎的。” “小洛,今晚能不能让我住你这里?” “可以。”甘洛点头,一手轻轻扒开胡梅额头的头发,伤口的血还未干透,吸了一口气忍住怒气,起身去烧热水。 “小洛,谢谢。” 胡梅看着甘洛朝着厨房去,蜷在沙发里将自己抱紧,将头埋进膝盖,手臂和额头上火辣辣的痛还没有褪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第几次了?”甘洛在厨房到水,架子上的盆子碰落摔的咣当一响。 铁盆撞击地面的颤音刺耳。 两人沉默,屋子在颤音中归于死寂。 水龙头的水冲洗掉手上的血渍,甘洛双手撑着灶台。 “我没懂你意思。”胡梅手心出汗,抬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脚步声一步步靠近,胡梅将自己抱的越紧。 “为什么不报警?”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的话。甘洛居高临下盯着她,“这一次你逃了!下一次呢!” “甘洛!”胡梅抬头看着她,眼泪决堤,双手扣着膝盖咬牙。 “他是我爸爸。我不可以。” 甘洛怒火腾起,“可他是混蛋!” “甘洛!他是我爸爸!”胡梅声嘶,瞪眼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的血混着泪水衬的脸色煞白。 “报了警,他被抓,我能去哪儿?”胡梅几乎崩溃,双手将自己环抱圈成一团,“我妈不要我,亲戚看热闹,我就他一个亲人,我能怎么办!” “清醒的时候他很护我,今天他醉酒,把我当成了妈妈,才打的我。”胡梅哽咽,身子在不住颤抖,“他给我说过,他会戒酒的。” “可是……”甘洛看着满面泪痕浑身是伤的胡梅,双手攥紧,到了嘴边的话卡在喉咙。 “小洛,你不是我。”胡梅打断她的话,抬眸看着她,声音发颤,“你不是我。我的处境,只有忍着。” 甘洛咬牙,仰头看着天花板,憋着的眼泪仍旧忍不住夺眶而出。 迈步上前抱着泣不成声的胡梅,哽咽着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 “我很怕,我很怕唯一的亲人也不要我。”胡梅颤抖着,“小洛,我好怕。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很害怕你因为我家里的事情瞧不起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傻子,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以后他再去喝酒,你就偷偷来我这里。” “嗯。”胡梅点头,抬头抓着甘洛的手,看着她的脸有些重影,“小洛,我有些头晕。” 抬手一碰对方额头,有些发烧,“我扶你去房里先睡会儿。” “我去买药,一会儿就回来。门关着的,如果有外人敲门你别应。” “好。” 甘洛安顿好胡梅,套上外套快步出门。 屋外竹子被风吹断的声音此起彼伏,晚间七点,夜色渐近,远处鸡鸣犬叫。 远远听得雷声,闪电雷鸣,如刀似斧将平地劈斩,电光乍现,黑云向西,见势,必有一场暴雨。 甘洛套上雨衣,骑上自行车朝着镇医馆的方向疾驰,如果速度够快,她能赶在暴雨来临之前回来。 周璟睿坐在檐廊下一动不动,桌上放着的书被风刮的狂乱翻飞,院中槐花散了一地。 一声雷鸣在云层中惊空炸响,暴雨刹时倾盆倒灌。 雨势如万箭迸射,瓦楞受击阵阵巨响,日间地面积蓄的热量顷刻弥散,雨水汇集成瀑灌下屋檐。 “小睿,你去哪儿?”刘姨见周璟睿拿了伞朝着雨中跑去,手里端着的盘子一放,赶紧去拽。 “有事,出去一趟。” 还未出庭院,雨水已盖过鞋面,随手关上门,踩着一地泥浆朝着甘洛家去。 “让他去。”周奶奶站在门口,抬头看黑压压的云层,“丫头一个人在家,有个人陪着要好些。” “汪汪汪!”达达见人上了台阶,朝着他吠叫,四爪抠地,虎视眈眈。 “甘洛!”屋子黑漆漆,没有开灯,敲门也没人答应,“甘洛!” “汪汪!汪!”达达见周璟睿收了伞,看清了对方脸,转身朝着雨地里吠叫。 “这么大雨,她能去哪儿?”抬头看天,云层内银光忽闪。 达达扭头看向甘洛离开的方向,听得车轱辘响动,腾的起身摇尾巴。 周璟睿闻声撑伞冲进雨里。 两家屋子的巷道间,甘洛推着自行车停在原地,抬头看着面前撑伞的人,雨伞盖过她的头顶,雨砸落伞面的声音砰响。 黑石一般的眼眸倒映雷电闪光,犹带一丝灵媚,只这一眼,却看的周璟睿楞在了原地。 雨衣不合身,她头发淋湿,内里也进了水,更显瘦削单薄。 “帮忙把自行车停一下。”话没说完,甘洛手边自行车一丢朝着屋门走。 “你的脚怎么回事?” “小事。”甘洛一瘸一拐走到门前,摸出钥匙开门。 “你自己找位置坐。” 取下雨衣,她从外套里拿出买的药,塑料袋装着,还是干的。 他一言不发,安静站在一旁,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到了温水,进屋借着窗口的微光喂胡梅吃下退烧药,“还有消炎的,睡醒了吃过饭再吃。”她没有开灯,全身湿透,开灯胡梅必会瞧见。 “好。”胡梅点头,手一抓甘洛的衣袖,一把下去全是雨水,窗外雷声震耳,顿时眼眶通红,“小洛,谢谢。” “这谢我收下了,听话,睡一觉就好了。” 甘洛换了身干衣裳,带上门进了客厅。 客厅里,没有他的身影,厨房传来水流声。 一手拿毛巾擦头发,甘洛好奇的倚靠着厨房门,看着周璟睿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还会做饭?” “喝了。”周璟睿将煮好的姜汤盛了满满一碗递到她面前,放缓了语气补充,“这个,驱寒。” 甘洛一愣接过,抿了一口,姜汁浓烈,满口辛辣,心想今儿挖的都给煮了? “谢谢。”她眼里笑着,双眼一眯像极了月牙,手里捧着碗里的姜汤取暖,下巴一抬指了指旁边的碗,好意道:“你衣裳也湿了,喝一碗。驱寒。” “那个味道,有些怪。” 味道有些怪,却煮一锅,让她喝? 甘洛撇嘴埋头喝了一大口,她不想感冒。 周璟睿拿过甘洛手里的毛巾擦了擦肩膀上的雨水,视线没有从她的脚上挪开,“你的脚?” “已经处理过了,小伤。”甘洛笑着,轻轻的挪了一下位置让开路,“雨小了,回去吧,奶奶找不见你得着急。” “我看看。” 甘洛向后退了一步,咬牙忍着脚踝传来的刺痛,一手背在身后扶着门框,神情轻松:“真是小伤。” 半途归来遇着暴雨,雨势又大,维修道路的警示标志被风刮走了,路上积满雨水,她骑进了凹陷的泥坑,路边堆放的钢筋划破了脚踝上部位,所幸伤口不大,就是走路带动扯的生疼。 “别动!”周璟睿蹲下,看着她的脚踝,伤口不算深。 这语气,怎的那么熟悉?甘洛眯眼打量,想起上次的“包扎”事件,心想这是还债来了?! “等等等一下,你要干嘛?站在原地别动”,甘洛见对方动作忙向后退。 第十五章 处理伤口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向后一缩,受伤的脚挪到后侧,警惕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周璟睿,“你要干嘛?” 收回手,周璟睿起身看着她,“只是看看伤口,你激动什么?” “我哪有激动,分明是你突然抓我脚。” 甘洛瞪眼看着他,她没踹出去都是好的。 看着甘洛脚踝的血顺流到了脚跟,周璟睿拿起一旁的棉签蘸了些许,“你这伤口不深,但里面留有锈渣,加上染了雨水,很容易感染细菌发炎,得先把铁锈弄出来。” “锈渣?”甘洛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弯腰瞧了瞧,被路边放置的钢筋刮伤,有铁锈也正常。 周璟睿换了根棉签,抬头看向她道:“有点疼,你忍着,我帮你弄出来。” “不用。” 甘洛扶着椅沿起身走到水池边,一手撑着池沿,一手拧开了水龙头,受伤的脚踩在池子边沿,看着管口水流。 管道内未通水,细菌多少会滋生,待水流冲刷约莫半分钟,甘洛才将受伤的脚踝侧面正对水流,咬牙伸出食指按住伤口上部,皮肉受拉,伤口咧开一道口子,水流冲过将铁锈夹带出伤口。 见甘洛动作,周璟睿皱眉,“你这是!” “伤口不是很大,用棉签不好处理,还会很疼。水冷了脚温还可止血。”甘洛慢慢解释,一脸贼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爷们儿?” “爷个头。” 周璟睿放下手里的棉签,看着面前笑颜灿烂的女孩子,厨房鹅黄的灯光暖暖,隔着玻璃投射一半在她身上,短发半湿微翘,光影之间格外俏丽。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甘洛朝自己脸上摸了摸。 “谁看你,我在看那盆吊兰。” 周璟睿耳根子诡异的一热,抬手指了指甘洛身侧的吊兰。 撞鬼了,他看她干嘛? 甘洛哦了一声,单脚蹦回了客厅,指了指桌面放着的酒精,“把酒精递给我一下,还有棉签。” 周璟睿拿过递给她,坐在她对面,“你朋友怎么样?” “还好。”甘洛收拾完伤口,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着笑意:“不用担心,我应付的过来。” “谁担心你了。” “好好好,你没担心,是我多想了。”甘洛耸肩,抓过沙发靠垫抱着,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道:“还别说,你长的真挺好看的。唉,就是可惜了。” 周璟睿被她的话弄的有些懵,他帅是实在的,那,什么可惜了?不由道:“可惜什么?” “可惜这场暴雨后槐花就淋没了,上一次我没看够。”她是真没看够,回忆的画面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周璟睿被她这一句话呛的咳了起来,这丫头知不知道这话搁他这里的意思可是在撩人?还是硬撩的那种! “甘洛。” “嗯?”甘洛转眸看向他。 “我回去了。”现在他真坐不下去了。 “哦,我脚不方便就不送了,你出门时记得带上门。”甘洛拿了遥控器开了电视,扭头朝着他眯眼一笑:“今天谢谢你的姜汤。” 周璟睿点头嗯了一声,快步出了门,轻轻的带上房门,走出几步,转身看着窗沿透出的鹅黄灯光,嘴角不由上扬。 …… 甘洛归家,开心的是全家,最忙的当属妈妈。 邻里都说高中毕业后就是成人,妈妈对这一餐很费了一番心思,孩子毕业,总有一顿家宴。 热菜冷菜,一大桌子,都是两个孩子爱吃的。 “小洛,出来吃饭了。”妈妈解下围裙,端着菜进了饭厅,“小罗,把桌椅摆好。叫你妹妹收拾收拾吃饭。” “小洛,吃饭了。”屋外甘罗敲门,内里没有人应,轻轻拧开了门把手。 今天妹妹回来,他推了朋友邀约,赶着时间回家吃饭。 屋内没有开灯,甘洛趴在床沿睡的正熟,窗户外的灯光透过窗纱投射进屋内,笼罩在她的身侧。 窗外有风,薄纱轻扬,她安静的趴着,呼吸声很是轻浅。 见她睡的熟,甘罗轻轻正欲关门,甘洛听得动静,睡眼惺忪抬头,揉了揉眼睛,唤了一声,“哥?” 甘罗手一顿,嘴角一笑:“起床吃饭。吃完了再睡。” “嗯。” 甘洛将电脑搁在一旁,撑着床沿起身,脚有些酸麻。 “爸呢?还没回来吗?”甘洛去浴室洗脸醒神,码字码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身上一身疲惫,到是减去了大半。 “去你张伯家了,一会儿就回。还有一样菜没熟,等你爸回来刚好合适。” 甘罗从置物架上拿下,伸手递给甘洛,“前些天收了一份邮件,收件人写的是你的名字,不知道是谁寄给你的。喏,你看看呢。” “邮件?”甘洛有些纳闷,擦了擦手,拿过一撕扯开,内里一张张照片散落在瓷砖上,甘罗就在一旁,弯腰捡起,拿起照片的手顿住。 小梅几天之前发来的信息撞进甘洛脑海,看着地上散落的照片,她慢慢弯腰捡起,“哥,我来收拾。” 甘罗紧紧捏着手里的照片,手背上青筋跳起,看着自己的妹妹咬牙,“是他寄过来的?” “哥,我没事。”甘洛抬头,看着哥哥,捡起地上的照片,“都已经过去了。” 甘洛进屋关门,给寄件人拨通了电话。 第十六章 一别两宽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甘洛挂了电话,看着手里拿着的照片,嘴角一丝苦笑,这个时候寄来,有意思吗? 坐在床沿,甘洛卸去浑身力气向后一到,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刚才拨过去的电话号码回拨过来。 她犹豫了。 看着手机屏幕,铃声在屋内盘旋涤荡,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的光亮。 “Through the endless daydream” “I saw you on the way back” “There I walked with you in my arms” “……”刚才打电话的勇气被犹豫削减,她没有挂断,却没有立即接听,Lasse Lindh独特的嗓音在她心尖盘旋。 “Through the blurry darkness” “Who’s veiling on the twilight” “……” 手指滑向了接听键,她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到沉寂。 对方先开了口。 “我是张乾。” “……” “那份邮件,是他临走时存在我那里的,他说等你回来时再让我给你。” “这是我的号码,存起来吧。有空,见个面。” 甘洛沉默一刻答应,“好。” 语罢,挂断了电话。 拿起一摞照片,一张张翻看,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衣着,里面的人,全是她,十三四岁时的模样。 “小洛,出来吃饭了。”是爸爸的声音。 甘洛收拾好情绪,开门,脸上笑着帮一旁的妈妈端碗,看着一桌子菜眼里放光,“哇,今天我有口福喽。” “小洛。”甘罗接过她手里的碗,拉着她的胳膊拽到阳台边上,压低声音:“他是不是回来了?” “谁回来了?”甘洛俏皮的笑了笑,没有看甘罗的眼睛,咬了一口手里香梨,“哥,先吃饭。我坐了一天车,都快饿死了。” “小洛”甘罗攥拳,“他如果回来,不许去见。” “他不会来见我的。你放心。”甘洛垂眸,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都过去了。” “你俩叽叽咕咕啥呢,赶紧过来吃饭,罗啊,去给爸烫壶酒。” 妈妈一把拉住去取酒的甘罗,转身开训,“你胃刚好,喝啥子。” “就喝几口能有啥子事嘛,丫头回家,心头高兴。” 甘洛看着爸妈,低头咬了一口香梨,汁水在口腔四溢,很甜。 一家团圆的日子,这顿家宴,她盼了好久。 夜间,甘洛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开了灯。 那一摞照片被她放进了铁皮盒里,盖子呈藏蓝色,边际绘有一朵艳红的虞美人。 起开盒盖,呈现在眼前的第一张照片是她斜躺在树上的一抹侧影。 那树,唤合欢。 记得,那是夏七月,合欢花开,满树银白,他说:“你没看够槐花,却霸占一树合欢,是赚,还是亏了?” 她说:“亏了。” 他在树下,靠着树干仰头看着她,明眸灿烂,他说:“树下有我,我觉得你还是赚了的。” 当时,她只笑,不说话。 拿起照片,甘洛手指轻颤,所有关于他的记忆翻江倒海涌进脑海。 照片背面不甚平滑,力透纸背的触感,她翻转,上面留着一行字:所有的记忆,我全部还给你,自此,一别两宽。 署名的日期,已是三年之前。 甘洛看着手里拿着的照片,苦笑喃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仰头看着天花板,她笑了,眼前有些模糊,他把记忆还给她,可她的记忆,该还给谁? 无眠夜,她不喜发呆。 打开笔记本,搜索启典中文网官网,这是她将《慢慢微笑》放上去的第七天,最新的章节更新到第十五章。 她的笔名,叫疆茶,《慢慢微笑》是她开笔的第一本长篇小说。 前些天来了站短,她在犹豫签约与否,看着手边的照片,甘洛已经有了答案,将手里的照片放置规整。 “如果你能看到这本小说,就权当我把所有记忆也还了你。”盒子砰的一声盖上,甘洛闭上眼睛,“如此,互不相欠,才能一别两宽。” 她关上了灯,一手拉开窗帘,银白的月光穿透薄纱投射到屋内,亮白了一半。 窗外左侧生着一棵常青树,清风摇曳,明月悬空。 心头从未有过的轻松,也从未有过的平静。 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起身,甘洛伸手推开窗户,微风掠过肌肤,夹带几丝冰凉。 戴上耳机,乐声慢慢流淌,韩剧《鬼怪》的插曲,《Hush》: “Through the endless daydream” “I saw you on the way back” …… “Through the blurry darkness” “Who’s veiling on the twilight” “We’ve been far away from my fears” “……” 今天她还没有更新,就着手机上的WPS,甘洛接着十五,继续写下一章。 第十七章 甘洛的建议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推开门,甘洛侧身看向室内,胡梅浅浅的呼吸很平稳,小心翼翼进门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 正要轻声退步出去,胡梅睁眼唤住了她,“小洛。” “嗯?”甘洛回头,将床头灯打开,淡淡的鹅黄灯光照亮胡梅侧面。 “我睡不着,你陪我聊会儿。” 她扶起胡梅在其身后垫一靠枕,转而坐在床边,点头答应,“好。聊什么呢?” “小洛,你是不是讨厌张乾?” “谈不上讨厌。”她与张乾的摩擦只因薛前一事,虽是同班,但过往却是连招呼都不打的人,既无关紧要,所以讨厌做甚? “那就好,他人其实挺好的。” “他人挺好的?你指的是哪方面?”甘洛来了兴趣,饶有趣味的看着胡梅。她记得上次胡梅遇着他连步子都不挪。 “他帮过我。” “嗯。”甘洛闻言点头,单手撑着下巴,很认真的听着:“你继续说。” “是你代替我跑步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表姐和其它班的几个女生逼问我你和那个男生的关系,我说你和他是兄妹,我表姐不信,拉着我去了女厕所,把我关在了里面……下午放学楼道里人少,厕所门又关着的,我叫人没人答应,是他踹开了厕所门把我救出来的。” “小梅,对不起。” 当初是她叫胡梅说她和周璟睿是兄妹,这件事情,起因由她。 至于张乾,那天在校门口周璟睿和张乾几人都在,事后他返校了?他为什么返回去?甘洛没想明白,也许是偶然吧。 “你表姐是谁?”甘洛坐直了身子。 “她是胡玫。”胡梅低头,“她是我二姨娘的女儿。” “她只是想吓吓我,没想来真的。”胡梅见甘洛脸色阴沉下去,拉了拉她的手,继续解释道:“她说她是想开玩笑,后来有回去想放我出来的,发现门被踹坏,人已经走了,她怕惹事就没再寻。” “她为什么后来给你说那些话?”胡玫的性子甘洛知道,没有彻底揭开的事情她打死都不认,她的行事,甘洛很是熟悉。 “张乾送我回家给我爸讲了我被困厕所的事情,我爸弄明白后闹到她家,和二姨打了起来。” “张乾人不坏,你别讨厌他。他让我给你说,你自行车的事情不是他干的,告白墙的事情也是别人阴的他。” “这些我知道。”甘洛点头,小梅和她亲近,他返回去的理由,应该是找她递话替他解释,不由问道:“他救你时,只他一个人?” “嗯。” 这样一想到是通透了,看着胡梅的脸,甘洛犹豫片刻道:“以后离胡玫远点,她和你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爸爸也是这样给我说的。” “他,经常喝酒吗?”这话甘洛不好问,可还是开了口。 “偶……偶尔。”胡梅说话犯结巴,那话不是假的就是因着紧张,见甘洛盯着她,怯怯的继续道:“这次是因为二姨父刺激,爸才去喝的酒,他已经很克制了。” 甘洛向前坐了坐,看着胡梅额头的伤口,拉起她的手。 “小梅,你要知道戒酒并不容易。你得帮他。” 不管醉酒与否,能对女儿下手的人,甘洛心里是抵触的,但那个男人是胡梅的爸爸,她得帮。 “小洛,你有办法!”胡梅身子绷紧,紧紧攥着甘洛的手,她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抖,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咬牙,“求你,帮我。” “我这不是办法,只是建议,可能有用,可能一点用也没有,戒酒,关键看的是你父亲的意志力。” 胡梅嘴角一丝苦笑,抓紧了甘洛的手,“不管结果怎样,起码,尝试过。比起现在什么都不做,要好的多。” “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将家里有酒味的东西都收拾丢掉,酒瓶子以及类似酒瓶的那些东西别让他看见。还有就是多对他进行心理暗示,鼓励他戒酒。” “好,我明早回去就收拾干净。” 甘洛看着她:“必要时,你要撒谎。” “撒谎?” “嗯。你父亲若在意你这个女儿,那么在他清醒的时候肯定会后悔内疚他醉酒又打了你。对于近期最好的办法,是用你的伤刺激他,即使几日之后伤口好了,你也要说自己的手臂在疼,会犯头晕。” “装病?”胡梅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好。那还有呢?” “小梅,可能我接下来的话会让你不高兴,但是必不可少。” “你先说。” 甘洛沉默一刻,抬眸看着胡梅的眼睛,“把这次他打你的事情忘记,通过言语和行动让他知道,你知道这次他打你不是故意的,你依旧尊敬并依赖他,让他明白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你唯一的亲人。让他知道,他护着的女儿没有因为这一次事故厌恶讨厌他,反而关心他的身体健康……以此,让他更加内疚,更加知道戒酒的重要性。” “我并不怪他,爸爸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妈妈跟别人跑了造成的。”胡梅眼眶发红看着甘洛,“还有呢?” “平日里多鼓励他戒酒。不要怕他,多和他谈心,父女相依为命,向他描绘以后的生活不会再那么辛苦,你会好好读书,让他觉得生活有盼头,不自暴自弃。” “你母亲的背弃只是一时,最严酷的,是生活。” 胡梅知道甘洛的话没错,她家里经济状况每况日下,父亲才常酗酒烂醉,眼里不由泪光闪闪:“他很疼我的,家里的活劳累点的基本不让我碰,但只有在清醒的时候。他一醉酒,就会砸东西,骂人,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亲戚嫌弃我家穷,基本不闻不问,爸爸养我不容易。” 甘洛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拿出牛皮纸袋,“酗酒伤肝,我给你包点五味子和白芍,两味药对于肝脏比较好,煎服入菜都可以。还有,平时多提醒他吃芹菜、苦瓜这些绿色蔬菜,利于养肝血、疏肝气。” “好。”胡梅点头,起身朝着甘洛挪了挪,环手抱住她,“小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谢谢。” “等你父亲真戒了酒再谢吧。”甘洛替她擦了眼泪,“听话,先睡,明天周六我送你回去。” “嗯。” 甘洛替胡梅掩好被子,脚步轻轻带上房门。 第十八章 红尾鱼王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周六上午甘洛从胡梅家回来,返家的路上走的极慢,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胡梅的爸爸,准确说,是他醒酒之后的模样。 那个男人戴着眼镜,读书人的儒气消磨殆尽只剩一脸沧桑,听胡梅说,他十几年前是村小的教师,教过几年书。 她记得,那是一张毫无辨识度的国字脸,脸色蜡黄无光,一口黄牙缺了半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 他的裤腿上糊满了稀泥,夜雨泥泞,他醒酒后应该去找过,瞧他眼下青黑,应该是熬了一夜。 她看着他激动带着一些颤抖想拉过胡梅,可她没松手,一言不发将胡梅护到身后。 他盯着胡梅额头上的伤,她看见他的手上裹了一层厚茧,那只满是老茧的手抬起,扇在那张蜡黄的脸上,“啪!”的一声。 很响,很干脆,她看见那个男人在哭,在慢慢的靠近胡梅,他的嘴在动,在说话。 但她依旧没有松开胡梅,她盯着那个人的眼睛,那双眼睛灌了泪,眼白浑黄。 胡梅哭着挣脱,奔向他,拉着他的手,她在叫他爸爸。 眼眶红红看着父女两人,她心里压抑的愤怒被那脆响的一巴掌扶平了许多,从头到尾,她一句话没说。 她记得父亲给她说过一句话:被生活压垮的男人是可怜人,被自己压垮的男人是懦夫。 还未至家门,看见迎面走来的周璟睿,她的心里稍微安定。 对方几步到她旁侧,见她一言不发,便顾着她的步子并肩同行。 “你朋友的事处理好了吗?” “还没有,具体要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 甘洛盯着地面,和之前一样迈着步子,盯着脚尖向前,抬步走到他面前,仰头逼近一步看着他:“你一早就在这里等我?” 她凑的有些近,两人之间只半臂距离,周璟睿僵在原地,点了点头。 向后退了一步咳了一声道:“我是等你去捕鱼,你说的周六下江捕鱼,别给我说你忘记了。” “没忘。”甘洛双手背在身后,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等我回家准备一下。” 她背过身阔步走,嘴角含笑,她刚才一瞥发现他耳根泛红,这家伙莫不是害羞了?罢了,大声调侃道:“你刚才害羞了!” “切,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周璟睿鼻腔闷哼一声,看着甘洛的背影,见对方回眸一笑,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哧溜一跑不见了影儿。 甘洛的笑在眼前一晃,周璟睿按了按心脏,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正常,心想下周得去复查一下。 “小洛,这是你的。”邓阳辉早早到了斜江边,将手里的鱼竿分发给两个人,“周璟睿,这是你的。” “阳辉哥,不是说下江捕鱼的吗?”甘洛看着手里的鱼竿,心里有些怏怏,下江可比钓鱼刺激。 “二伯家的船昨个儿坏了,接着几个月又是休渔期,下江是没指望了。钓鱼也不错。” “很久没有钓过鱼,今儿天气好,说不定能钓到鱼王。”邓阳辉帮她穿好鱼饵,麻利一甩入江,浮漂半截儿静静挺立水面。 他们处在江水上游,水流平缓无波,下游约一里有堤坝和闸口。 鱼王,其实是一条红尾鲤鱼,长约三尺有余,矫健肥硕,鲤鱼能长到那般尺寸很是不易,便给它封了鱼王的称号。 二伯钓到过一次,那鱼挣脱时鱼线被当场崩断。 邓阳辉见一边默不出声的周璟睿甩鱼竿的姿势有模有样,选址也很讲究,不由道:“周璟睿,要不要比赛?” “怎么比?” “正午之前,谁钓的多谁就赢。” “好。”周璟睿一口答应,扭头看向旁侧小马扎上坐着的甘洛,“你呢?” “你们比就成,我今天想当姜太公。”甘洛对钓鱼没多大兴趣。 盯着浮漂发了会儿呆,记起方才去江边路过一片荷塘。 上午的太阳不毒,却也闷热晃眼。 甘洛将鱼竿插到泥岸边,朝着荷塘的方向走了去,本只想摘三顶宽大的荷叶作帽子,却见荷花开的甚好,粉嫩嫩的花苞半开未开,赤脚踩在塘边揪了七八朵一齐抱着。 “这是你的。” 甘洛拿起荷叶递给邓阳辉,对方咧嘴一笑,直接接过扣在头顶戴上。 “这是你的。”甘洛从怀里抽出一支荷叶,正欲直接给周璟睿扣在头顶,对方扭头看着她,食指抵唇,“嘘。” 周璟睿这一回眸便是一愣,甘洛手里举着一顶荷叶,怀里抱着一堆荷花,花苞粉嫩掩了她半边脸,鞋子提溜在手里,脚上沾着泥,黏了些青草碎叶。 甘洛会意噤声,这是有鱼在食饵,遂轻手轻脚给他兜头扣了上去,见浮漂浮沉不定,抬手拍了他一把,“上勾了!赶紧拉!” 周璟睿转眸起身看着浮漂,“得再等一下。” “我的鱼竿!” 甘洛眼角余光一瞟到自己的位置,插在地上的鱼竿被极速拉弯,浮漂早已沉到了水里,手里荷花一抛,赤脚跑到岸边一把拽住鱼竿。 无波的水溅起阵阵水花,甘洛使劲儿拽着鱼竿朝着两人大喊,“快帮我,我拉不住!” 水里上勾的鱼扑腾挣扎,力道十分刚劲,三人一齐奋力拖拽,一抹红尾划破水面。 第十九章 你心里有鬼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小洛,是鱼王!”邓阳辉眼里放光,拽着鱼竿的手更起劲儿了,“你今天可赚大发了!” “把它拉上来。”甘洛松手,拿过岸边放着的兜网,趁鱼被扯离水面一网兜住。 毕竟是一米多长的大鱼,她手臂力量薄弱,手上不松脚下趔趄险些摔一跤,周璟睿见状一把拉住甘洛手里的兜杆向岸上拉。 “好家伙。” 看着岸上兜网里蹦跳的鱼,三人互看一眼坐在地上哈哈哈大笑。 邓阳辉一巴掌拍在鱼背上,厚厚的鱼鳞很是硌应,红唇灰背,一尾亮眼的红尾,不由啧啧道:“斜江水清澈过头了,竟养成这样的怪物。” 周璟睿伸手摸了摸鱼鳞,“看鱼鳞,长了十多年了吧。” 舀了一瓢水淋在鱼身上,甘洛伸手摸了摸滑滑的鱼鳍,看着鱼的眼睛,铜锣大小,眼瞳一轮血红,摸着鱼鳍的手停住道:“把它放了吧。” 周璟睿扭头看她,心想她方才愿意摔那一跤也不松手,现在看了一眼就要放? “好不容易弄上来,怎么就放了?即使不吃,也可以拿去市场卖不少钱。”邓阳辉有些纳闷了,甘洛平日攒钱可不容易。 “我看够了,想把它放了。”甘洛看着邓阳辉,“好不容易弄上来,就是想看看它长什么样,没想拿去剁了或是卖了。” “是你的鱼竿钓上来的,你看着办。”邓阳辉耸肩,伸手再摸了摸鱼肚子,白白鼓鼓、滑溜溜的。 “等一下。”周璟睿跑到一侧翻包,拿出相机朝着那两人晃了晃,“留个纪念。” 撑开脚架定时,周璟睿跑到甘洛旁侧,三人围坐托起鱼身朝着相机一笑,然鱼尾一摆,“啪”一声甩在邓阳辉脸上,与之同时,咔嚓一声,将此刻定格。 “我的形象,重拍重拍!”邓阳辉抠下脸上黏着的鱼鳞,气的跳脚。 “不行,再拍它要干死了。”甘洛与周璟睿托着鱼向岸边走,兜网捞住,将其轻轻放入水中,红尾一挺翻搅潜入深水。 “这一段时间,它应该不会回这一河段了。”甘洛擦了擦手,抬头看他,“鱼的记忆很差,你觉得,它还会上勾吗?” “也许吧,可能在饥不择食的时候。到那时,可能没有人再好心放它。”周璟睿看着鱼游走的方向,是一处水草丰茂的河段。 “如果再遇见,我应该也不会放。” “那你这一次是?”周璟睿纳闷了。 “它的鱼肚发胀,腹部末端有胎斑,是一条母鱼,可能没过几天就要当妈妈了。所以这一次,得放。” “哦,那你费劲把它捞上来干嘛?” “捞上来后才知道它怀孕了。在水里你有透视眼能分雌雄公母不成?” “说不过你。”周璟睿拿过相机翻看刚才的照片:“还别说,你挺上镜的。” “我看看。” 甘洛凑上前,周璟睿坏笑着手举高,“跳起来抢啊。” 邓阳辉跨步上前从他身后一捞一把抢过,“我看看。这拍的啥,我脸被鱼尾遮了半边脸,重拍重拍。” “一二三,茄子!”三个傻子站在江边自拍,嘻嘻哈哈的声音裹进江风。 “鱼都被闹跑了,钓个锤子鱼哦。”邓阳辉躺在草地上,突然想到什么腾的坐起身,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昨个儿二伯在下游下了网,应该逮了不少螃蟹。” “你想干嘛?”甘洛挑眉。 “加餐。”说着邓阳辉卷起裤腿向下游走去,“等我回来。” 周璟睿侧头看向旁侧躺在草地上的甘洛,两人之间隔着一束散开的荷花,“他去干嘛?” “找打。”甘洛翻过身撑起手肘看着周璟睿一脸坏笑,“他去提他二伯下的网,不被打才怪。” “问他,他不招不就好了吗?” 甘洛摇头舒舒服服仰面躺在草地上道:“这里的人,下网逮螃蟹龙虾,都是一个人,即使带人也是自家人。只他二人知道那下网的地方,等他二伯去提网时发现什么都没有,肯定第一想到他头上。” “也不排除那河段没有螃蟹,没抓到啊。” “其他人还有可能,他二伯在水上漂了二十年,下网的技术在这镇上是顶尖的,不可能有疏忽。” “那你还让他去。”周璟睿捡起一株荷花起身,看向邓阳辉跑去的方向,“现在叫他回来还来的急。” “阳辉哥他被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白白加餐,干嘛不让他去。”甘洛坐起身,“再说,二伯待他和亲儿子没差,不会真动手。” 周璟睿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不由自主的笑了,“没想到你有些时候还会蔫儿坏。” “别瞎想,我纯良着呢。” 甘洛手边捡起荷叶戴到头顶,“等阳辉哥回来我们就回去。你不是说紫外线过敏吗?喏,你也戴上,别再摘了。” 她赤脚去摘荷叶,就是为了这个?周璟睿脸上不由自主的染了笑意。 “笑什么笑!”甘洛语罢直接拿起荷叶扣到他头顶,“等等等,晒了一上午,我也没见你起什么反应啊!” 甘洛瞪眼,一步凑上前看他脸,皮肤只是晒的有些微红,也没起什么疹子疙瘩,不由怒道:“你脸只是晒红了,上次说紫外线过敏是诓我!” “我没……”周璟睿一把扣住甘洛头顶上的荷叶,一挪盖住她的脸,“谁说紫外线过敏晒了太阳就一定起反应了,我症状不是很严重,晒一晒没大问题。” “真的?”甘洛将信将疑,一把抓开脸上盖着的荷叶,心想又不对,“你挡我脸干嘛。” “你脸上有脏东西,没纸巾,帮你拿荷叶擦擦。”周璟睿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甘洛绕着他转了一圈,抬头看他,仰起小脸:“你心里有鬼。” “你才心里有鬼!”周璟睿转身躺倒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 “你这脾气,可不招女孩子喜欢。”甘洛在一旁躺下,一只豆娘停在她鼻尖,眼观鼻,薄翅淡蓝。 “你呢?”周璟睿沉默一刻,侧头看她,“你喜欢什么样脾气的男生?” 第二十章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我不知道。”甘洛耸了耸肩,感情方面的事情她是白纸,“看感觉吧,再说,我才多大。” 周璟睿笑道:“那你说的感觉是什么东西?比如正直,有担当之类的,总有一个吧。” “什么感觉是什么东西,感觉不是东西。”甘洛不说了,这话怎么说都不对。 一跺脚有些不服气,脑袋里想起一句台词,瞪眼看他脱口而出:“反正就是那种,一想到那个人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 “哦。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咳咳咳,这样的也有可能是仇人。”周璟睿别过脸憋着笑,这丫头怕是肥皂剧看多了,正视她道:“等你长大,就不会这样说了。” “是是是,说的你多大一样。” “不是我大你多少,而是见的比你多,这个世道,没那么好。”周璟睿坐回河边的小马扎上,看着河面:“这样的闲暇时光也不长久。” 甘洛看着他的侧影,波光粼粼的河面,些许波光映在他侧面,在周璟睿的身上,她不自觉感到自己最熟悉的那种孤独感。 她不由迈步上前坐在他旁侧,目光平视前方:“你在这里,会待多久?” “一年。一年之后我会返回原来的地方。” 周璟睿调转视线看着甘洛的侧面,她的眼神很清澈,干净的一尘不染,这样干净的人,日后离开了干净的地方,总会被污秽的东西青睐。 “原来的地方是哪里?”甘洛侧头看他,“远吗?” “帝都。说远也不远,说不远也远。”周璟睿拿起鱼竿,鱼饵被小鱼缠食掉了,什么都没剩下。 “甘洛。” “嗯?” 两人对视,河面凌凌波光,水鸟低飞停在一旁。 “长大之后,被太轻易相信一个人。也别轻易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保持独立自信的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嗯。”甘洛点头,周璟睿说的她明白,但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给她说,只是因为一句“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这个突然出现的邻居,让她觉得他的背后藏着很多事情,那种掩藏在心底的压抑和孤独,她很熟悉,也能足够敏感的捕捉。 “为什么给我说这些?”她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心里有问,憋着会郁闷。 “因为,我比你大,是哥哥啊。”周璟睿打哈哈的干笑几声,停在半空的手伸了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教育妹妹,不是哥哥的责任吗?” “我有哥哥教。你又不是我哥。打住打住!别摸我头,你摸了鱼没洗过手。”甘洛朝着旁侧挪开,看着周璟睿的手一脸嫌弃。 见甘洛的表情,周璟睿笑道:“好。” 怎么突然感觉周璟睿有些不正常? 甘洛心里乱糟糟的,埋着的头微抬,偷偷瞄了对方一眼。 “想看就看。”周璟睿扭头正视她。 “谁稀罕。”甘洛腾的起身,“我去看阳辉哥回来了没。” 看着甘洛已经走远,周璟睿若有所思,他是早晚要走的人,心里的那种感觉,不该有的。 拿出手机,点开恰巧收到一条短信,发送人,备注的是张姨:看到短信,回个电话。 周璟睿拨通,不过几秒对方接听:“喂,小睿啊。身体好些了吗?” “还行。” “阿姨很担心你,你出事的时候你爸爸在国外,你爸心脏不好你是知道的,异国他乡,我怕他知道消息再出些事情,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你没生阿姨的气吧?” “你做的没错。”周璟睿言简意赅,“你有什么事情直说。” “小睿,那件事情公司已经处理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在公司也三年了,过程你都懂,那都不是你的错,该避着的不该是你啊,你说你这招呼都不打,一出院就跟着奶奶回乡,妈妈这边不好交代。” “阿姨。”周璟睿抓着手机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注意你的用词。” “是,是阿姨这边不好交代,你爸下个月就要回国了,可是你这去乡下不回来,他到时见不着你,我这里为难,到时候问起来,我说不过去啊,你给奶奶说说,早些回帝都来?” “奶奶说了,会在这里待一年。”周璟睿到语气不急不缓,很是耐心。 “一一年?!”张敏手里拿着的高脚杯一滑落在地上,咔嚓一声砸的稀碎,好好的半杯干红溅了她一身衣裙。 “小睿,你听阿姨说,这圈子你是知道的,个把月没话题那粉丝值都是刷刷的掉,你这一年,是打算回炉再造吗?” 张敏有些慌了,她好不容易捧出来的人,不能自己折在自己手里。 “你听阿姨的话,说服奶奶赶紧回帝都,你爸那边我帮你稳着,你还小,有这大好前程不抓紧,以后会后悔的啊。” 周璟睿有些觉得好笑,这个女人,没他想的那么聪明,“那阿姨,先稳住我爸再说吧。” “小睿,小睿……!”张敏看着手机,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手机直接朝着地上砸去:“小崽子翅膀长硬了!” “王姨。” “夫人。” 张敏看着一地碎玻璃,指甲紧紧抠着桌面,“收拾干净!” “是。” 看着地上玻璃渣,张敏避开挪步上楼,回眸冷声叮嘱:“你收拾干净通知司机备车,我下午一点要出去一趟。” 第二十一章 一周后见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这周补课不放假,你明天去集市买点吃的放冰箱,零用钱放在你床头柜里的。” “嗯,明儿我去集市看看。”甘洛蹲在凳子上,一手握着院子里摘的一束栀子花,歪着脖子夹着话筒。 “天黑了就待家里,别四处乱跑。” “我晓得的。那哥几号回来?”心想如果甘罗周天不回来,包希缘周天来家里就能敞开了玩儿。 “下周六吧,后面还有同学等着打电话,我先挂了啊。” “好。”甘洛很听话的先挂断了电话,摸出小本本再拨了电话出去,“喂,阿姨您好,我是甘洛,找希缘。” “缘儿,甘洛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跑动的声响,“喂,周天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周天我哥不回来,明儿我会去集市,到时咱们在邮局门口碰头,买了东西再带你来我家。” “好,几点碰头?” “九点吧。” 挂了电话,甘洛看了看空空的屋子,“达达?” 一团毛茸茸的黑物闻声儿冲进屋子,两颗眼珠子和黑石一般闪闪发光,前脚搭在甘洛膝上舔她的手,“汪汪汪。” “屋里太热了,出去透透气。”甘洛起身,将手里栀子花插在花瓶里转身出了门,达达跟在身后。 她家朝向面西,晚间屋子余热没有散尽,没有空调的屋子和热窑没有区别,待不了多久就会闷出一身热汗。 时值下午六点,太阳沉西,天边独一抹斜阳悬在西侧,夏夜来的总是缓慢的,暮色尚晚。 抱了一卷短席放在池塘旁侧,甘洛挪了小茶几放在短席上。 席地而坐,泡了一小撮翠竹鲜芽,茶汤淡黄,她最近有些烦心,喝这个清热去躁。 小茶几上独放了一本书。 池塘就在茶几旁侧,伸手能碰着荷***立的荷杆间偶有凉风兜过,荷杆掩映,绿中一抹亮白,她侧眼一瞧,一只白鹭在另一侧岸边窥视池鱼。 她一身白裙齐至脚踝,微斜着倚靠茶几一角,肘边的书没翻开,只定定的看着白鹭的一举一动。 周璟睿靠着墙壁,在她背后举起相机,悄悄按下快门。 “汪汪汪!”达达见周璟睿举动偷偷摸摸,吠叫着直接朝着他冲了过去。 “达达。” 甘洛扭头,对方已经收好了相机,抬手打了声招呼,他戴着口罩。 “坐吧。” 甘洛指了指自己前面的位置。 上次去钓鱼之后,周璟睿便没再找她,连着一周没有见过他的影子。 她没合适的理由去周家,也没理由一周不见就去问,从李奶奶那里听,他这次回来是养病,这一周不见,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周璟睿向前走了半步,又退了回去。 “不用。我来是给你打声招呼,明天要去省城一趟,接下来一周不会在家。” 甘洛点头嗯了一声,抬头看他,想问他身体怎么样,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明天几点走?” “八点吧。” “奶奶和刘阿姨会一起去吗?” “会。” “嗯。”甘洛点头,拿起茶几上的书,没顾着穿鞋子,赤脚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这本我还没有看完,先放我这里,等你回来,再找你换。” “好。” 周璟睿看着她,甘洛个头不高,刚好齐他肩膀位置,对方仰脸看他,眼里总会映出天空的光亮。 他看的有些楞神,侧身挪开视线道:“我回去了。” “这个给你。”甘洛翻开书,将书里的书签拿了出来,是一朵塑封好的半莲。 “这是?”周璟睿伸手接过,书签做的很是秀巧别致。 “半莲。”甘洛合上书,抬眸一笑,“下周见啦。路上注意安全。” “嗯。”周璟睿答应,看了一眼她旁侧的小狗子,向后走了几步又立住,转身叮嘱:“夜里待家里,有事情找李奶奶。” “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转身,甘洛没有扭头,周璟睿停在巷道里回望一眼迈步归家。 侧头看了看空空的巷道,甘洛撑着下颌看向挺立的荷叶,一只翠鸟落在她旁侧不远的枝丫上。 “赶紧进屋。”周奶奶等在门口,扶着他跨进门槛,“奶奶去和洛丫头说是一样的,这吹了风再加重怎么办?” 周璟睿拍了拍奶奶的手,“您这焦急的样子,像您孙子得了绝症一样。哪儿有那么严重?” “手术后得多休息,你倒好,还去钓鱼,总之这次必须听奶奶的,去医院再复查一遍。” “好好好,全听您的。我有些困,先去睡会儿。” 周璟睿迈步朝着卧室走去,心口沉闷揪痛的感觉还在,可能是手术后的并发症。 第二十二章 集市(上)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朝燕集市是阳河镇的市集中心,双号日赶集,远近的乡民将自家兜售的货物拿到市集售卖。 因市集邻近斜江渔港,也有远处的渔船在此处停靠。 包希缘看着药草摊旁驻足的甘洛,嘴里包了糖葫芦,说话嘟嘟啷啷,“袁老头儿不是有教你认草药吗?” “他要教我就好了,他只是把一些医书借我看,纯粹自学。”甘洛指着一捆扎紧的草,“嬢嬢,这叫什么名字?” 篱笆摊板,上面覆了一层灰布,灰布上整齐码了一排排的草药,多是一捆一捆没有经过处理的中草药,甘洛指的是最边上的一捆,有些不起眼。 阿姨作势拿起要称,“蓼蓝。丫头要买不?十元一斤,便宜的很,清热不说,还可以作染料嘞。” “称两斤吧。”甘洛拿起一把,“染一条裙子这点够吗?” “小丫头还会染布啊,阿姨这里的就这点,全给你吧,三四斤的样子,作两斤的价钱一齐卖给你得了。这东西近些年没人买。” “谢谢阿姨。”甘洛不会染布,但她记得一本书有染布的方法,想试一试。 见甘洛怀里抱了一大包草,包希缘打趣,“你说,草包,会不会就是这么来的?” 甘洛瞪眼,“我的糖葫芦!还我。” “呃,一下没忍住。”包希缘咬下最后一个,“待会儿请你吃芋饼啦。” “现在就去。” 清晨的集市,街道上有瓜果清香,还有各色诱人的小食。 “帮我抱一下,我称些面粉。” 包希缘接过甘洛怀里的蓼蓝,“有些时候挺羡慕你的,一个人在家没人管,想干啥都行。” “我还羡慕你嘞。称些面粉,待会儿去我家弄桑椹油饼给你吃。” “听这名字,桑椹、油饼,试验品吧?” “不是。”甘洛伸手一揽,她个头没包希缘高,对方一米六五,她一米五,两个人的状态有点像小猴子挂在大猴子脖子上,甘洛手上使劲儿一拉让她低了低,“是刚才想的,还没实验过。” “我不吃,毒死了怎么办!” “咦,那上次的实验品是谁吃的精光。” 甘洛再称了些水果,选水果的当口,眼角余光向后一瞟,皱眉打量,提起袋子拉着包希缘向人多处走。 从进入集市,她们走过两条街,甘洛留意到,两条街上那个老头儿都一直跟着。 起初她没注意,毕竟那是集市的入口,她没声张,刻意拉着包希缘换了街道,走左他跟左,走右侧他也换右侧,很明显,她俩被人盯上了。 “后面那个人你认识吗?别停下,侧头看右手边,棕色外套黑裤子那老头儿。” “不认识。”包希缘也意识到不对劲,“之前他似乎也跟在我们后面。” “得甩掉他。” 两人手挽手,提着东西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借看东西的当口注意身后人的动向。 甘洛留意了一下那人的外貌,椭圆脸,身量目测一米七左右,年龄约在五十到六十之间,棕色短外套,黑色长裤齐踝,隔着一段距离,再仔细的看不清了,前面拐过一个街角就是银行,不由道: “街上人多,不知道他是一个人还是有其他人一起,出了集市人变少不安全,咱们先去前面的银行。” “好。”包希缘答应,与甘洛一起挤进人群朝着银行走。 刚好,银行门口保安正巧出来,甘洛和包希缘上前说明缘由,跟着保安一齐进了银行。 刚跨进门,甘洛绕到自动取款机旁侧的玻璃门边上,就着一旁绿植遮掩向街道口看去,那个人停在街道口朝着银行的方向张望。 “叔叔,就是那个人。”甘洛见一旁端着水走过来的保安大叔,隔着玻璃指了指街道口守着的人。 他还没有走,蹲在广告牌旁侧抽着烟,时不时看向银行门口方向。 “叔叔,能不能借你手机给我用一下,我报警。” “贼猪蹄子。”保安大叔看着那蹲着的人鼻子闷哼一声,把水递给她,伸手掏手机,“娃子蛮机灵跑银行来。” “说清楚了吗?”包希缘见甘洛挂了电话,到她旁侧向街口看去。 “说清楚了,派出所离这块儿不远,一会儿就来。”甘洛想着那个男人脸,感觉在哪里看到过,“我觉得那个人越看越觉得在哪里看见过。” 包希缘翻白眼随口一说:“别说是电视上的通缉公告?” “把你眼镜借我。”甘洛藏在绿植后,朝着玻璃哈了一口气,抬袖擦干净,拿过眼镜戴上一瞧,眼睛有些发胀,但看的很清晰,那人眼角有一道疤,下巴有颗黑痣,惊道:“就…就是他!” “举报有奖,甘洛,想钱想疯了吧你。”包希缘见她表情,不由拿回眼镜戴上眯眼看,“好像……是有一点像。” “什么叫一点像,就是他!一年前电视上报道过的,那个潜逃的拐子,诱拐儿童致死,潜逃的那个,想起没?” “他怎么会来S城?”包希缘也是惊了,拍了拍甘洛肩膀,“咱俩运气也太好了吧。” “他应该是穷疯了。”那人脸色蜡黄,精神萎靡,裤腿带泥,应该是没钱被逼急了,这才想下手,刚好她和包希缘是单独出门,两个十多岁的女娃子,很值钱。 他想一次吃个大的单子。 保安叔叔在忙,手机她俩还没还回去,赶紧再拨了电话到当地派出所,交代罢了甘洛有些激动,“警察叔叔,悬赏是多少钱呀?” “一万。你们就待在银行别离开,别让他看见你们的正面,这边已经派人赶来了。”电话那头是一位警察叔叔宽慰的声音,“你俩没出事就是好的。” “谢谢警察叔叔。”甘洛挂断电话,看了看四周抓着包希缘的手低声,“一万呀,悬赏一万。咱两一人五千,下下学期学费都够了。” “先别激动,得抓着那货才有钱拿。”包希缘镇静一刻又兴奋道,“你说,会不会颁个好市民奖啊?” 保安大叔见两个女娃子激动的相互抱在一起,看在他眼里似乎是害怕的不行,不由叹气道:“好好的丫头被吓成这样。” 看向街道口蹲点的男人恨恨道:“杀千刀的猪蹄子。” 第二十三章 集市(中)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两人站在派出所门口,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甘洛抱着怀里草药,拉着包希缘肩膀,一脸拧巴,“怎么会是这样?” 对方也有些沮丧,怀里抱着的东西搁在一旁托腮:“你说,他一老头子,干起坏事儿还挺动脑子。” “老成精了呗。”甘洛回头看派出所大厅,“不老实,活久了是祸害。可惜了那一万悬赏啊。” “这不是还得了两个玩偶作安慰奖嘛,还是警察叔叔自己掏腰包给我俩买的。” 包希缘看着旁侧放着的两个熊猫布偶,心里苦哈哈,“他应该是认为我俩被吓到了。” 那老头儿确实是想对她们下手,只是他不是电视上通缉的那个拐子,而是化妆成拐子的皮条客。 集市靠近渔港,鱼龙混杂的地界儿,如果不是她俩机警,真出了集市远离人多的地方,那个老头子一准对她俩下手,后面会怎样她们想都不敢想。 “他是皮条客,那他应该有同伙,渔港有些地方不干净,这种人有了货源,肯定会找下家出货。” 包希缘拉起甘洛的手,“小洛,你再回忆回忆,他到底是在哪里开始跟在我们后面的?说不定,他这次,不是第一次下手,咱们想想线索提供给警方,万一真能帮着那些女孩子岂不更好。” “嗯。” 甘洛将头埋进臂弯,仔细回忆她们在集市上经过的路线,皱眉抬头道: “具体什么时候跟上的我不清楚,但是思前想后,我怀疑两个地方,一个是靠近集市入口的望江茶楼,那里每天聚集的人多,年龄也多在五六十岁,按着他的年龄那里好隐藏,也好观察进入集市的人有没有同伴,入口判断最直接,也最好筛选跟踪。” “还有就是,茶楼靠江,西边不远就是渔港,如果发生了事情,逃跑最方便。” “这样讲,茶楼很有可能。那第二个地方你怀疑是哪里?”包希缘心里也有猜测,她想知道甘洛和她的猜想是否一样。 甘洛停顿一刻,看向她:“花市。” 心头一喜,甘洛和她想的一样,不由点头道:“怎么说?” “一般去花市的,女性居多,年龄不等,而且,花市后面有一条巷道通向砖窑废墟,废墟过去一里地就是渔港。”想了想甘洛压低声音,“而且,砖窑废墟那边之前死过人,乡民觉得晦气一般不去那里。” 包希缘心里一个咯噔,拉着甘洛的手徒然抓紧:“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砖窑废墟两年前死的人,就是一个女孩子。” “听说那是一件无头案啊。” “就是死的蹊跷。她父母是外乡人,这里没什么亲人,女儿遇害后那一家人都搬家了。” 怀里抱着的蓼蓝揉烂了一些,甘洛心里有个问题绕不开,不由看向她道:“其实,从头到尾有一个问题我有些不懂,他化妆成被通缉的拐子,难道就不怕别人认出来?” “我也纳闷过,他化妆成那样跟了我们一路,不可能不被别人看见,即使他想靠化妆让自己外貌不曝光,但是他化的是通缉对象,这目标更大,更不利他下手啊。除非!” “除非有人逼他这样做!” “你的意思是他化妆成通缉犯出来蹲点是幌子?”包希缘脑海里各种桥段铺展开去,侦探小说是她的最爱,眼下不凑热闹似乎有些对不起自己的感觉。 “不排除这种可能。”甘洛腾的站起身,“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咱们得给警察提一下。” “对,咱们得给警察说说。”包希缘想想突然又拉住甘洛道:“可是,咱们才十几岁,他们办案的,能听我们瞎叨叨吗?” “这不是瞎叨叨,这是提供线索!” 抱着一抱草药,甘洛再折返回派出所大厅,刚好刚才送她俩玩偶的高个子警察下楼,快步上前叫道:“警察叔叔!” “丫头啊,现在是不是看见警察就叫叔叔。我才二十六啊,长的没那么老吧?”张肖戴好帽子走到两个女娃子面前。 心想是警察叔叔四个字喊的太顺口了,甘洛甜甜一笑道:“大哥哥不老不老,威武又帅气。” “话说,你俩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害怕不敢回家?” “不是。我们是有新线索。”甘洛与包希缘郑重的看着他,异口同声道:“是关于刚才那个跟踪我们的老头子的。” “好,你们跟我过来。”张肖面色肃然起来,那个老头子确实有问题,除了承认自己是皮条客跟踪两个丫头外,其它的问题一概问不出。 甘洛和包希缘跟着张肖进了办公室内,说清楚她们之前的怀疑和讨论的结果。 “你们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我们也在跟进调查,这是警察叔叔的事情,你们两个小丫头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后面的事情你们不要管,交给我们。” 张肖饶有深意的看了甘洛一眼,这女娃想的他们也想到了,不过他们去调查的地点只是茶楼和人群复杂的地点,那个废弃的砖窑却没有考虑。 “你们是女孩子,以后外出最好找个伴儿,有危险第一时间报警。” “好。” 目前能想到的她都说了,正欲起身,对视上张肖的眼神,不由提醒道:“砖窑废墟后有一片树林,树林过去一里地就是渔港,树林里有坟区是以前的乱葬岗,一般人不会去,那地方较偏僻。” 一般人不会去,有心人自然会留意那地界儿,毕竟隐蔽又靠近渔港。 “丫头对集市周围很熟悉啊。”这小丫头如果好好栽培应该是一个好苗子,张肖不由有些欣赏,破案和艺术一样,有时候也需要天赋。 “嗯。”甘洛点了点头笑道:“毕竟生活了七八年呢。” 后注: 小疆前些天感冒闹腾的难受,今天好的差不多啦,特殊时期,大家注意身体,记着“三勤”哟。 勤锻炼,勤通风,勤洗手。 谢谢大家对慢慢微笑的支持(≧3≦)(╯3╰)2020,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快快乐乐嗒。 第二十四章 集市(下)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天际白云漂浮,云层渐渐向北,夏风阵阵,少了往日的燥热,算是略阴沉的天气。 去集市的人买了生活所需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拎着背着向家赶。 开阔的平地有闲人控线,风筝攀风欲抵云端,也有孩子赶集得了心爱的物件儿相互追赶嬉闹。 约莫九尺宽的碎石路边撒有格桑的种子,色彩各异,一条路蜿蜒于田间,路上分散着形形色色赶着归家的乡民。 中段儿有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秀一俏。 矮的抱着一抱蓼蓝,高的抱了一怀吃食,两人正是甘洛与包希缘。 “你一个女孩子住,晚上那些得记着把门锁死。” 仔细想想今天遭遇的事情,多少会心有余悸,尤其是包希缘,从派出所出来就一直叨叨甘洛,“你还是叫你妈给你买部手机,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报警也方便。” “你说你细胳膊细腿儿,晚上有人撬门进来,你打都打不过。” “实在不行,我给我妈说,叫你去我家住,反正我爸去打工了屋子空出来的。” 一路甘洛脑袋仁儿疼,对方连珠带炮的说,她一句话没插上。 包希缘是她小学时认识的,不同班,但谈的来,是她小学少有的好友之一,性格像男孩子,可叨叨起来和奶奶辈儿的有的拼。 许是讲久了口渴,甘洛等她剥橘子塞嘴里的当口,赶紧开口道:“其实邻居对我都很照顾。一个人住了那么久,已经习惯了,再说周末我哥也会回来,而且我没你想的那么笨啦,看着情况不对我肯定跑啊。” “今天的事情当是提醒,以后我会更加谨慎的。咱得赶紧走,看这天可能要下雨。” “好吧。反正你一个人真的得小心,就怕心思不正的惦记把你拐去卖了。” 包希缘跟在甘洛身后叨叨,她约莫记得第一次去甘洛家是小学六年级毕业的时候,“这是我第二次去你家哎。” “嗯。还记得路吗?”甘洛在前面停住了步子,扭头看她,眼里笑道:“那次是你跟踪我跟过来的。” “得嘞,还记着这茬。别扯那些,你老实交代,近期有没有新情况?” “什么新情况?”甘洛看着她一脸茫然,心想这话题偏的可真历害。 “就是那个陪你跑步的,个子高高的,还很帅的男生,是谁?” 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吗?甘洛心里一个咯噔,包希缘不在安跃中学读书,按理不可能知道啊,不由问道:“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包希缘见甘洛皱眉,看她脸色怪怪的,解释道:“前天和胡梅通电话聊到了你,她给我透露的。” “呼,那就好。是有这事,不过我和他没情况可言,就是一普通朋友。”甘洛心里呼了一口气,提到周璟睿,她本能的想要跳过这个话题,不自觉的有些慌。 他去省城,会不会是因为他的病?她慌,是不是因为……打住打住,甘洛的思绪在脑海里扭成了疙瘩。 “那张乾呢?” 甘洛停了步子,思绪还没有收回来,心头有些乱糟糟的,“又关张乾什么事情?” “他小学时候就和那个人一起欺负过你啊,听说他现在和你同班。”包希缘心里不平,很是愤愤道:“你四年级转校时,他和你一起转到同一所小学我就觉得蹊跷,你们现在又是同班,你说,他是不是还记恨你……” “没有。”甘洛打断她,迈开步子向前继续走,“我现在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你别多想,没事儿的。” “小洛,你得提防着,原因你自己知道。”包希缘一把拉过她扣着她肩膀道:“离他和胡玫远点。” “我知道。” 包希缘摸了摸甘洛的头,这个丫头的经历,她没经历过,但光是看着她的眼睛,黑石一样干净的瞳孔下是压抑的伤疤,那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想想就让人心疼。 甘洛拔了一把格桑塞到她怀里,转移话题道:“你说,过段时间咱们去派出所了解一下破案结果怎么样?” “好啊。” 两个人有一瞬的沉默。 包希缘肚子咕噜噜的一串响,拉着甘洛一脸无辜,“我好饿啊,你说你赶集干嘛不骑自行车,甩火腿(走路)好恼火!” 甘洛憋笑,从纸袋子里拿了糖葫芦给她,“喏。” 边吃边问,偶尔喂一下甘洛,包希缘嘴上仍旧不停歇继续讲:“我上次来时种的栀子花开的怎么样?七月份,正开的好吧?” “那个,花开的太好被人偷了。”甘洛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包希缘说养好看了要抱回去自己养的,结果被顺走了,不由道:“要不,你这次抱一盆杜鹃回去?或者其它你觉得好养的。” “好。说实话,你养那么好看干嘛,上次去你家我都想顺几盆走。” “小洛,要不你还是去我家住吧,花儿都有人偷,你一花姑娘肯定有人惦记。” 甘洛闻言不由打趣道:“呦呵,听这话,你是不是就一直惦记?” “可不是嘛,惦记的很嘞。”两人胡侃谈天,到也不无聊。 “你家周围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甘洛摇头,想了想觉得刺激的就一处,扭头看向她笑道:“带你去参观坟区,敢不敢,七八十年代的那种,埋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有些坟坍塌了,不同的时期,建造的规格和造型都不一样,有一个比较高的岩壁坡上还有悬棺。” “要去要去,回头带你看我家那边的高祖坟岩,算是回礼了。” “好。”甘洛一口答应,两人兴致勃勃,加快了回家的步子。 …… 水龙头内流出的水很清凉,甘洛摊开掌心接水,水流冲刷过掌纹,再顺着指缝流进洗碗池,股股水流间偶有气泡。 送包希缘回去后,她返家时留意了一下周家,家门紧闭。 门前湿润的泥地边际有新压的汽车车胎印,看车胎压痕,一共有两辆车,一辆在院门前,一辆在进来的路口边。 看泥的压痕边际,他们应该是一早就被人接走了。 甘洛回来时留意到,周家院门,靠近院墙边的青苔脏乱,时值下午,光线还算清明,青苔被晨间露水浸润,下午含水量蒸发待见,原来压上的痕迹便更明显。 青苔上印着三四个不同的脚印,步伐凌乱。 “看大小,那应该是成年男人的脚印,他和奶奶阿姨一起住,就算是之前村民中有成年男性去拜访过,那青苔长在院墙边际,也不会被踩成那般模样。” “那些脚印会不会是接他走的人留下的?” “可是为什么那么乱,为什么会踩在最不可能踩到的院墙边上?除非是站在那里,窥看院内!” 越想越让甘洛有些心神不灵,她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有些谨慎过头了? 关上水龙头,擦干手,甘洛锁门向周家院门走去,她想再看看。 第二十五章 胡梅的父亲请小洛吃饭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虎口穴位处的手纹褶皱最大程度的张开,她记得,此时她拇指与食指指尖之间的距离是十五公分,以此比量青苔上留下的鞋印尺寸。 三个不同的鞋印中有两个鞋印约有二十六公分,也就是42码的鞋,余下一个只有二十四公分左右,是38码的鞋。 “这样来看,那鞋子的主人有可能是两男一女,或者是两男一青年。” 甘洛看向门前,再看向院墙边,靠近院墙边只有42码的鞋印,38码的鞋印靠近院门。 起身朝着车胎印迹走去,旁侧,想想应该是车门方向,略带尘泥的地上有高跟鞋的印子,很浅,看方向,是直接朝着院门走去。 “还有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行至门前。” “应该是熟识的人。” 绒绿的青苔内积蓄的水顺着鞋子边际踩出,甘洛走到院墙边,踩在原本凌乱的鞋印上,跟着鞋印的走向走了一遍。 她发现,两个男人下车没有向院门走,而是顺着泥道走到院墙边,墙面的青苔剥落,许是有轻微的刮擦,加上两个鞋印一深一浅,排除两人体重差异,另一可能是搭人梯,窥探过院内情景。 “如果是熟悉的人,这窥墙的行为又怎么解释?”甘洛纳闷的很,“那高跟鞋女人应该是认识周家人的。” 院门正对出来是石板地面,很难印下痕迹,正是没有留下痕迹的地方让甘洛心里有些毛燥不安。 “如果他们不是一起来的呢?中间有时间差!” 甘洛蹲在地上,感觉自己有些神经质了,她所想的不过是推断罢了,而且她那么在意干嘛?对方有家人陪同能出什么事情? 到是自己,只觉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反应过度,有些神经兮兮了。 “小洛。”李奶奶推着三轮车出门,看见甘洛蹲在周家门口,不由道:“小睿和他奶奶一早就被接走啦,说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你找他玩儿得等些日子喽。” “接他们的是几辆车?”甘洛看向李奶奶,扔了手里拿着的枯树枝朝着她走去。 “两辆啊”李奶奶笑着,“说是要离开一段时间,月底之前会回来的。” “两辆车。”甘洛看向周家院门,“奶奶知道是谁来接他们的吗?” “好像是他妈妈,来接他回帝都的。” “这样啊。”甘洛闻言点了点头,他给她说是去省城,他妈妈却来接他回帝都,莫不是病情加重?甘洛摇了摇头,不能瞎想。 “奶奶这是要去哪里?”甘洛绕到李奶奶三轮车后,帮她推着走到村口大道上。 “去你王婶儿家一趟。” “奶奶路上慢点。” 甘洛看着李奶奶的背影,转身朝家走,经过周家门前看向院墙边的脚印,心里异样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除,摇头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甘洛,别想太多。” “小梅?”甘洛见院子里达达和胡梅在一块儿玩儿,摸钥匙开了门,“怎么想着到我这里啦?” “我爸叫我来的”胡梅起身走向廊檐下的茶几,看向甘洛嘿嘿一笑道:“请你去我家吃饭。” “啊?!”甘洛一愣,出门端着的茶杯一簸洒了出来,“怎的叫我去你家吃饭?” “说是要感谢你上次帮我。今儿赶集,他一早去了集市买新鲜的河鱼,我爸烧鱼的手艺了得,小洛可得去尝尝。” 小梅接过她手里的茶杯,眼里带着掩不住的高兴,“我听了你的话,回去就把那些有酒味的东西收拾了,酒瓶子那些卖给收破烂儿的,也鼓励他戒酒,这几天他都没提喝酒的事情,滴酒没碰。” “这是好事情。” 甘洛也替胡梅高兴,但是要请她去吃饭,甘洛心里真有些硌应,上次去胡梅家她表现的敌意很明显,一个饭桌上,她会觉得很不自在。 但,这也是胡梅的好意,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高兴,甘洛拒绝的话到嘴边却不好开口了。 “我爸说请你吃饭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家你也知道,第一次请朋友去我家,我也紧张……” “你等我换身干净衣裳。”甘洛打断她的话,腾的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脸上略尴尬道:“今天去赶集蹭了一身灰,得换件干净的。” “对了,你喝会儿茶,晚上我去你家,达达没有吃食,等我给他热一下饭,弄完就走。” “嗯,我等你。” 胡梅点头答应,托腮看向甘洛种的各色花,侧头见得墙壁上挂着一个个竹筒,三角形式摆设,其中几个里面生着绿植,余下几个空竹筒内放着甘洛自制的洗叶刷。 拿过嵌有细软绒毛的竹刷子,看着脚边干净的植物叶面,心想她喜欢的,都照顾的很好。 达达围着含羞草折腾,鸭圈内的小黄鸭脱了黄色的绒毛,开始长硬羽,将鸭子赶进后院的屋内关着,再放食。 一切安排妥当,甘洛收拾好自己锁上门,转身见胡梅看着她,嘴角含笑转了一圈,“怎样?” “好看。”胡梅托腮看着她,甘洛属于典型南方姑娘的娇小体格,但身材比例得当,属于娇小体格中的衣架子。 黑色九分直筒裤,一件钴蓝色衬衣外套,内一件圆领白色体恤,加之甘洛是短发,这一身到显利落。 “你太瘦了。”胡梅与甘洛并肩走在路上,退了一步饶到她后侧,两手一伸框住她的腰,“好细。” “吓我一跳。”甘洛一慌跳开,她腰有痒痒肉,怕胡梅搞怪双手防备状,邪魅一笑看着她:“居然敢偷袭我,信不信我……” “要是我能有你这么瘦就好了。”胡梅双手叉腰,比了比自己的腰身,“你有没有减肥的法子?” 甘洛脸上的笑收起来,瘦是因为她有肠炎,对吃食她有控制,于胡梅她的方式行不通,想了想道:“适量摄入饭食,多运动就行。” 挽起胡梅的手,“这最重要的是毅力。上次说一起跑步帮你减肥不是说说就过了的,这一周结束,算算时间你生理期也过了,咱们一起跑步。” “嗯。”胡梅点头,喃喃嘀咕,“等我瘦下来,他说不定就不会笑话我了。” 甘洛脸色肃然一冷,看着胡梅道:“他是谁?” 第二十六章 小猫的安息地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没…没谁。”胡梅放开挽着甘洛的手,向旁侧微挪了半步,抬手折了路边一条柳枝低头摆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小洛,别问我。” “好,我不问你。” 甘洛看着胡梅的背影,跟在她身后,采了柳枝编成头冠,向前一步扣到胡梅头上,眯眼一笑,“好看。” 抬手摸了摸头冠,胡梅笑了起来,拿起手里编好的伸到她面前,“我给你编了一个手环。把手给我。” “嗯。” 甘洛伸手,看着胡梅将手环套上她的手腕,记得很久之前她也编过,类似手环的攒满小花的小项圈,“记得第一次搬家到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小咪也是第一次离开家,我俩是家里最小的,记得那时她才一个月大,她很依赖我。到家的第一天,我给小咪编了一个项圈,和这个差不多。” 胡梅见甘洛怔怔的看着手环,不由轻声问道:“小咪是谁?” “是我从老家偷带的一只小猫。她跟在我后面叫,我偷偷把她装在纸盒子里带上了火车,那个时候查的不严,又是在彞区,所以混上了车。” 甘洛边讲嘴角边带上了笑,“结果在站台被我妈发现了,我又哭又闹才让她同意带。记得,下火车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有兴奋,还有干坏事儿没被抓的快感。” “那怎么没见你家有养猫。”胡梅纳闷了,猫的寿命一般有十四五年的。 “第三年,她生病走了,后来就没打算养猫。”甘洛耸了耸肩,“记得我家里的那颗无花果树吗?” “记得。”胡梅还吃过几次那树上结的果子,比起村上他家的,甘洛家的那棵树养的很壮实,枝叶繁茂不说,挂果也多。 “小咪埋在那棵树下。” 胡梅嘴角抽了抽,想起无花果树周围,不由道:“那你撒格桑在树周围是因为?” 甘洛点头,笑着拍了拍胡梅肩膀笑道:“算是一种安慰。” 胡梅心里毛蛐蛐的,心想以后还吃不吃无花果了? 胡增光放下手里端着的盆子,脸上带着笑,双眼不似之前那般黄浑,在身前系着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招呼刚走过篱笆围栏的两个人,“小梅,去屋里给小洛泡茶,再拿些零嘴儿。” “嗳”胡梅抬了凳子让甘洛坐着,笑着跑进了屋,“爸,饭好了没?” “还没,再等会儿,还有几样菜。” “叔……叔叔”甘洛脸上的表情有些发僵,站起身看向胡增光。 对方得声儿扭头看着她,脸上带着笑,眼角皱纹拢到一起,浑黄的眼一笑带了些精神,笑意散去剩下些许局促,身前的围裙被他攥在手里擦了又擦。 “甘洛,谢谢。那天,谢谢你照顾小梅。”胡增光看着她,黑黑发油的围裙攥出了印,粗哑的声音因着门牙漏风有些不清晰。 “小梅都给我说了,你为了给她找药还伤了脚。她伤成那样,都怪我,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甘洛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很在意你这个父亲,把酒戒了吧。为了你,更为了她。” 胡增光点头咬牙:“这酒,我戒。一定得戒。” 木门背后,胡梅手里端着果盘和茶水,背后靠着脱落的红砖墙面,屋外两个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擦干眼泪,胡梅平复好心绪跨步出了门,笑着招呼:“小洛,喝茶。我煮茶手艺没你好,尝一尝呢。” “好。” 甘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普通的绿茶,过了头水,喝着尚可,喝了大半杯解了渴,眯眼笑道:“咱们去帮你爸打下手吧。我做菜全靠实验,今天刚好有机会学学。” “好啊,走,去厨房。”胡梅拉着甘洛进了厨房。 炒菜的是老式灶台,一个水锅蒸菜做汤,放着一个大钢锅烧水,还有一个炒锅,蒸饭用的是传统的蒸屉。 甘洛有些兴奋,蒸屉蒸的米饭松软得很,米粒黏而不沾,粒粒分明,富有弹性,火候水量控制得当,蒸出来的都是米中良品。 胡增光见甘洛坐在灶前的小马扎上,火钳夹着干材放进灶内,架空木材,火势腾燃,见她动作熟练不由道:“在家经常做饭哇?” “嗯。”甘洛点头,起身看了看锅,鼻子吸了吸气,很香,“这锅里煮的是?” “炖的排骨。”胡增光笑着道,“这排骨啊,得去掉排骨内侧上覆盖的那一层骨膜,或者用刀划开,才好让佐料的滋味浸润到肉里。” “这个还真没注意过。”甘洛想了想,之前还以为,带着那膜吃才有排骨感觉,却不想它隔了滋味。 “爸,你教教甘洛做菜,她可喜欢弄吃的,不过大多下不了口。”胡梅站在胡增光旁侧,一脸傲娇,“小洛你要知道,我这体重由来也是有原因的。” “今天确实得好好学学。”甘洛挽起袖子,对于吃食,她很上心。 “叔,那个饭怎么蒸才好吃?”每顿入口的,必是米饭了。 “饭已经蒸好了,你先揭开盖子尝尝,把你的感觉说说。” “嗯。” 甘洛接过胡梅递给她的勺子,揭开棕叶编成的锥形盖子,一股热腾腾的白雾从盖隙涌出,甘洛避让,米香被热气卷带出来,醇绵清香。 一勺剜出,白软的一团粒粒分明,犹带热气。 一勺入口,咀嚼中齿间留香,软度恰当富有弹性,绵软得力,再细细嚼咽,唾液淀粉酶分解淀粉成麦芽糖时味蕾感其余甜。 “口感很好,米香很足,软度弹性都很棒。” 甘洛回味了一下,继续道:“只是水份控制还欠火候,也有可能是没有翻开米层控水的原因。” 余味带来的感觉和水份细微控制挂钩。 妈妈做的蒸饭是一绝,但妈妈嫌麻烦,故那味道甘洛不是年年能吃。 水份控制虽然有瑕疵,但是要她去蒸她是蒸不出这味道的,不由侧头看向一旁的胡梅,“小梅的蒸饭手艺可以哟。” “咦,你怎么知道这饭是我蒸的?” 胡梅纳闷了,她是去甘洛家之前蒸的饭,她哪里会知道? “那饭蒸熟后还没有翻过控水,刚揭开看见,整齐的面上留着两个勺子印,想着应该是叔叔在饭好后尝过,想要借此考考我。” 甘洛继续道:“没有翻米层,下层压实又靠近锅底水,蒸气先上蒸屉上层再下行,上部水份有缺,下部水份过剩,所以饭蒸熟后上下层米饭得翻动控水,让水份均一,不然下部的米饭口感不佳,上层余味会受影响。” “以前只是觉得得翻过才好吃,真没想那么多。” 胡梅笑了笑道:“那你再仔细说说,为什么是我蒸的饭,而不是我爸蒸的呢?” “如果是叔叔做的,他会记着时间给饭翻层,翻动的时间很重要,饭熟但不干,选在蒸汽很足的时候,那个过程很短,所以得计算好时间。” 甘洛继续道:“因为是你做的,你蒸上饭后到我家找我,翻动的时间错过,才有现在蒸汽有余,饭未翻层的结果。” “也有可能是我爸忘了呢?” 胡梅不服气,噘嘴看向胡增光,挤眼睛道:“爸,你到是说话呀,这饭是你做的。” “如果是叔叔做的饭,那饭应该很好吃,想着也没什么考的必要了。” 能想着在排骨骨膜上划开口子使其入味,也算是对美食有想法的人。 饭是基础,对南方人更是食之本,今天胡家做招待,若是胡父做的饭,他也不该会忘。 “墙头草,刚才还说我做的好吃呢!”胡梅看着甘洛,舀了一勺米饭进嘴里,下层口感确实不佳。 “和我比,确实做的好吃。”甘洛说的是实话。 “可是你说的头头是道。”胡梅大眼睛忽闪忽闪,“听你说的话,感觉你做的比我爸还好吃。” 甘洛抿嘴看她:“改天试一试。” “再添水加大火回蒸一下。”胡增光看了看甘洛,这丫头心思很细,小梅以后和她相处应该不错。 看着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甘洛放开肚子大吃了一顿,只这一顿便能理解胡梅的体重了。 返家的路上,胡梅送她,两人并肩,“刚才注意了一下叔叔。” “你说。” 今天来胡梅家的路上她有拜托甘洛看看她父亲的状况,胡增光酗酒有四五年,虽然他有意戒酒,但意志力还是会受到各方面影响。 喝酒的人都知道,好菜配好酒,看到合适的下酒菜,心窝子总痒痒想喝上那么一口。 “你父亲没有碰酒也有几天了,今天看他下筷子时神思恍惚,吃饭起初还好,后面总是去厨房倒水喝,最后干脆泡了浓茶,应该是酒瘾犯了。” “该怎么办?”胡梅有些慌,“小洛,你帮我想想办法。” “他在努力压抑,但是这样不长久,如果让他看见酒或是别人喝酒,他都很容易再碰酒。” 甘洛停下脚步,时值傍晚,袁老头儿那里应该还没有关门。 “你跟我去一趟济安堂。袁老头儿说不定有办法。” “嗯。” 第二十七章 袁老头儿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戒酒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戒断症状发作期间得配合药物治疗。”袁贾抬手推了推眼镜儿看向胡梅,“你爸的酒瘾可是上年头的。想要戒掉,难。” “袁……” “丫头!”袁贾打断甘洛的话,起身看向她,抬手招呼道:“你随我去后院把药搬到楼上去。” “我也帮忙吧。”胡梅垂在身侧的手渗了汗搓着衣裳,看向旁边两人,眼眶红红心里很着急,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莽撞。 “药不多,你在这儿等着吧。” “等我。”甘洛拍了拍胡梅的手,跟上袁老头儿的步子。 后院,柯兰树散了花苞,地上落了一地白瓣,柯兰独有的花香染透整个院子。 下了后院石阶,四合院中的天井有竹子搭成的架子,竹编的簸箕一排排整齐的码放,处理过的药材放置在上面自然晾干。 袁老头将手里抱着的一簸箕当归塞到甘洛手里,脸带愠怒,抬手戳了戳甘洛脑门儿道: “我这是济安堂,不是济世堂。什么人都朝我这里带,你知不知道她那爹是个什么货?” 面前的老头儿鬓发渐白,脸上起了老年斑,一脸老褶,浑身精神气儿却足的很,一双小眼睛看向甘洛瞪眼,“待会儿出去把那丫头领走。这人,我不帮。” “我不知道她爸是什么货色,但是我晓得胡梅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我朋友,我不能撒手不管,袁爷爷,你就不能帮一次吗?” “不帮。” 甘洛仰起小脸,看着袁老头儿心里也有些憋气,老头儿爱财,心想不过是他嫌弃胡梅父女俩没钱付药钱轰人走罢了,不由道: “他们不能一次付清药钱,还可以分期还啊,怎么就不能医了?实在不行你在我采来的药材钱里面扣。” “呵!我医不医谁还要你教不成?能耐了你,看了几本破医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甘洛,你给我听清楚,胡家的事情,老子不管!你也别管!” “袁老头儿!”甘洛咬牙,虽然爱财,但一贯的他不是这般蛮不讲理,今碰着胡家怎么就变了脾气? “叫我做甚,袁祖宗我也不医,那就是一缺心鬼,你别被人骗了!” 袁贾背手看着她,面色肃然沉声道:“再说,那酗酒又不是感冒,根本没有药医,说句不好听的,酒精就是液体毒品,戒断症状发作期间使用的药会产生依赖性,用不对,还要把人搭进去。” “她爸是什么样的人我懒得再讲,老头子懒得嚼舌根,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听老头儿的,那胡家别招惹。” “我不是要帮胡增光,我想帮的是胡梅。我见过她爸,对胡梅还是很上心的,如果能戒酒,胡梅就不会被他爸爸……被她爸爸的样子吓到。” 甘洛适时住了嘴,那是胡梅的隐私,她不好讲与其他人听。 “真只是吓到就好了。”袁老头儿闷哼一声,拿眼瞟了面前的女娃一眼,道:“法子也不是没有。” “是啥?”甘洛希翼的看着他。 “你特别想喝可乐时,你妈不让你喝,但是你心痒痒很想喝,你怎么办的?”袁老头儿收起院子里的药材,“我话就到这里,想不明白算你蠢。” 甘洛被他这一问弄的有些懵,一,她不喝可乐,二,她妈从来不管她,三,这算是哪门子假设啊? “袁爷爷,再透露透露嘛。” “我这里的益母草没剩多少了,下周天之前给我找些过来,价格在原来那个价钱上加三块。” “好。”甘洛点头,却赖着不肯走,“袁爷爷?” “转身,直走,右转,不送。” 他的脾气,送人再不走,待会儿会拿笤帚撵人,甘洛识趣转身,看见柱子后面藏着看向她的胡梅,心里初生一丝愧疚。 “小梅,对不起。”她现在没想明白袁老头儿说与她的那个假设,看向胡梅摇了摇头,“先回去吧,别让你爸担心。” “谢谢。”胡梅拉起她的手,朝着济安堂外走。 “回去后我会和爸爸聊聊,鼓励他戒酒,我也要努力读书。”胡梅抓着甘洛的手加大了力道,“我是他戒酒最大的动力,我自己也要加油。我相信爸爸能熬过来。” “小梅。”甘洛回握胡梅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担心,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嗯” 两人在岔路口分别,时夜幕已近。 回家的路口,达达早早的等在路口边等她,黑黑的一团蹲在路边,像一块嵌入夜幕的黑石。 “达达。” 甘洛停在原地蹲下招呼,对方起身朝着她跑了过来,黑黑的一团,一跃跳进甘洛半环绕的臂弯里,红舌半吐舔了舔甘洛的手背,脑袋一缩仰头看她,再一伸钻进她的怀里。 “等了多久了?”甘洛摸了摸他的头,抱着达达起身朝着家的方向走,“挺沉,又肥了。” 握着他两只小爪子,甘洛拍了拍达达的耳朵,“你说,当你特别想吃肉,又吃不到,心里又痒痒时,你怎么办?” “汪汪汪!”达达一个劲儿摇尾巴,他在甘洛嘴里听到了一个熟悉又让所有犬垂涎的词。 第二十八章 结怨不过开篇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次日一早,甘洛早早到了学校,今儿是周一,第二节课全校举行升旗仪式,故有半小时的课间时间。 甘洛趴在课桌上,唇干泛白,一早肠胃难受,去了五趟厕所,想是肠炎犯了,她一直很注意,也有喝药茶温养,该是昨日在胡梅家没有忌口吃了辣的,加上饱食过度,遭了罪。 托人向夏老师告假在教室休息,此时教室里空无一人,窗外传来旗台下学生每周的汇报讲话。 胡梅今天没来上学,前面的位置空空。 甘洛迷糊间回忆着袁老头儿的话,思前想后,她还是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 “喂?” 埋首在臂弯里,似寐非寐,迷迷糊糊间听得声响,好似有人在云端叫她,撑着抬起头,张乾正坐在胡梅的座位上,盯着她。 下意识的后缩,甘洛调整了一下位置再趴下,脸别向另一边闭上眼睛休息。 “听她们说,你病了?”张乾拿起她桌面笔筒里的铅笔,戳了戳甘洛的头,他看了去出操的人,没有她的影子,想起甘洛一早霜打的茄子模样,借口折回了教室。 “嘿,吭声儿,要死也喘口气儿!” 甘洛嗓子干哑,撑着坐直身子,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盯着桌面,双手撑着额头,抬眸斜眼看了张乾一眼,“倒杯水过来。” “嗯。”张乾见她脸色青白没血色,腾的站起身去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桌面道:“去医院。” “蔡老师的课上了就去。”谁的课都可以缺,但是蔡老师的课她不想。 “疯子,上课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先趴会儿,我去帮你给黑山老妖(夏老师)请假。” 张乾语罢,转身便朝着教室外走。 “张乾”甘洛将手指插进发间向后顺了顺,以便看清前方视线,盯着面前的人背影,“为什么帮我?” “别人帮我是热心,你帮我,不觉得很搞笑吗?” 甘洛手背碰了碰额头,额头渗着虚汗,脸也发烫,她有些发烧,眼里张乾的背影有些模糊不清。 “搞笑?”张乾迈出的步子停住,转身看向她,“为什么是搞笑?” “不该是因果报应吗?”张乾看着重新趴在桌上的人,嘴角不自觉染上一抹笑意,迈步出了教室。 甘洛脑袋发热,嘴边喃喃,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人已经走远。 “我设计害王彦,你恨我死还差不多。怎么会帮我?” …… “你醒了?”张乾递给甘洛一杯水,“40.1℃,再烧,得成傻子。” 睁眼所见是一片白,侧头,旁侧是空着的病床,转头看向他,“我睡了多久?” “一下午。”张乾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六点,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甘洛撑着坐起身子,疲乏的感觉没有之前强烈,肚子传来一串响,尴尬别过脸,“医药费多少?” “三百六十五。” “明天给你。” 甘洛说罢起身,见病床旁侧放着自己的书包,拿出本子写了欠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扯下,伸手递给张乾,见他不收,重申道:“明天上学时给你。” “不急,什么时候还都行。”张乾拿过她手里的笔,将还款日期划去。 穿上鞋子,走到病房门口停下步子,甘洛看向一边静静看着她的张乾,“谢谢。” “可不得谢嘛,老大为了照顾你,一天没去上课。” 薛洋几人等在门外,见她出来伸手挡住她的去路,王二能背靠着墙,看都不看她一眼。 张乾翘课是常事,可这话听着很不对味,转身看了一眼病房内出来的张乾,“我已经谢过了,医药费我也会还给你。还不够吗?” “你晕在教室,可是我老大把你背来医院的,还钱是你本分,怎的,现在好了以为一句“谢谢”就够了?” “你先说,想要我怎样?”甘洛向后稍微退了一步,握拳看向薛洋。 “让我老大去你家吃饭,你做饭请客,当还我老大救你的人情。” 薛洋朝着张乾挤了一下眼睛,张乾的事情他私下可都安排好了。张乾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见甘洛犹豫,薛洋嘴上添火:“一顿饭而已,我家老大可是救了你一命,如果不是他,以你在班上的人缘儿,烧成傻子也没有人过问。” 看样子,这几个人是串通好的。 薛洋说的也不错,她趴在桌子上,一般人是不会过问她的,这一次,她是欠了张乾一个人情。 钱财易还,人情难偿。 “好,我请客。”甘洛转身看向靠在门边的张乾,还没看过这样“逼饭”的人,怏怏道:“这周五放学后,去我家,晚饭我请。” “事先声明,我手艺不行,有胆子你就吃。” “不吃死人就行。”张乾咧嘴一笑,单手拍了拍甘洛肩膀,“周五,我校门口等你。” 甘洛一避让开他的手,扫了一眼门口杵着的几个人,背好书包折回学校取自行车。 “老大,怎样?” 薛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知道她家在哪里,以后借着由头送她上下学,时间一长,日久生情,哈哈哈哈,等她喜欢上你,再甩了这死丫头!” “老二,说说,她今天突然生病是怎么回事?”张乾没有理薛洋的话,看向一边莫不吭声的王二能,“你从谁那里知道她有肠炎的事情?” 王二能攥拳,一言不发,盯着甘洛离开的方向。 他成绩不好,父母离异,因他爸威逼,在学校要是学不好就把他丢给爷爷奶奶养,所以还算守学校的规矩。 叛逆期,性格孤僻偏执,学校里又想混个名头,跟着张乾一行人,平时也就不招人欺负。 翘课那些被发现会受处分的他不愿意去,张乾也没有逼过他。 而这几天的事情,还要从薛前那天替他仨抄作业说起,薛洋和张乾的薛前都抄了,就他的没抄,他觉得自己被人看轻,气不过说薛前偷了他的生活费,并在课间将钱偷偷塞到薛前书包里,当天一早从他包里搜出来,才有了后面三人合伙揍薛前的事情。 甘洛恰巧赶上,偷钱的事情张乾没有张扬出去,薛前脑子不够用,再被人诟病是个扒手,不说他自己会怎样,薛前的爷爷张乾也是遇到过的,老的剩一把骨头,得被这小子气死。 王二能那边又不公,便寻了没有抄作业的事情揍了薛前,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这事本来按着王二能想的进行,借张乾的手替自己出气,却不想甘洛惹了进来,还闹到教务处去,请了家长,还挨了警告处分,他爸前几日出海打工不管他,前些日子依言把他丢给了爷爷奶奶。 对甘洛的记恨也在那个时候扎下了根。 今天的事情,他计划了很久。 张乾盯着他,一把揪住王二能的衣领朝着墙上一抵,脚下一踢将其摔在地上,“说话!” 第二十九章 分道扬镳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她有肠炎关我什么事情?”王二能从地上爬起来,咧嘴笑着看向张乾,一手理正衣裳看着他,“这就上心了?当初可是你说的要收拾她!” “王二能,够可以啊!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张乾腮帮子紧咬,下颌蹦出了青筋,肩上斜挎着的包一把扯下,二话不说朝着王二能脸上砸过去。 “给老子说清楚这TM里面是啥?” 鼻前两条红杠,王二能被砸流了鼻血,向后踉跄退了两步,抬袖揩了揩,一贯的脸皮哂笑:“什么是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了一个女人打兄弟,张乾,你好能耐!薛洋,这样的人,配叫老大?” “老大,二能?这咋回事?”薛洋被两人弄的发懵,上前拉住张乾,“有什么事情,咱说清楚,犯不着动手啊,再说这是在医院。” 抬手示意薛洋放开,张乾扯正身上的衣裳,眼眸灌了刀子盯着王二能,“知道甘洛有肠炎的人不多,你不说我也查的出来!” “我张乾是瞎眼了,真真儿不敢再和你王二能为伍!真TM腌臜!” 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张乾伸手圈过薛洋,紧紧锁死对方肩膀,“薛洋,从今天起,他王二能不再是我俩兄弟!” 拖着稀里糊涂的薛洋,张乾未转身,冷声警告身后的人,“还有,老子警告你,再敢碰她,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张乾,到底咋回事?你俩这是咋的了?!” 医院门口,薛洋挣脱张乾的钳制,刚才两人的对话他也听出了一些道道,“二能是不是对甘洛做了什么?” “他给甘洛下了药。”张乾戴上头盔,低头看向身后的医院,“他包里装着番泻叶。” “那是什么东西?”薛洋皱了眉头,事情貌似不简单。 “那是一种刺激性泻药,甘洛有肠炎病史,她的身板儿被药一刺激极易引发急性肠炎,根本扛不住。” “他包里有那啥叶子,可怎么就证明是他做的了?翻墙翘课都不敢的人,怎么可能下药?” “医院的化验单。”张乾冷笑,“他胆儿小?他胆子可大的很!” 薛洋楞在原地,下药?还是对一女孩子? 看张乾的脸色,他看向医院,王二能还没有出来,纳纳道:“化验单!他……他他这次是过分了。” 他眉头皱紧,想想王二能平时怕事儿的性子,偶尔偏执了些,但不至于阴险到纯心害人,不由劝道:“可能他是想替咱们出气?毕竟你说了要收拾甘洛那丫头,他选择的方法过激,你今天断了兄弟情谊会不会过头了……” “你觉得他真是为了替我们出气?” “不然呢?”薛洋有些没底气,他和张乾认识的时间很长,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没有确定的事情,他不会言之凿凿的定人罪。 “不然?”张乾冷哼一声,薛前的事情之后,他就有意观察王二能。 私底下他找过薛前问话,对方虽然笨,但是句句是实话,薛前没有偷东西,那钱是哪里来的?告状的人存的是什么心思? 他不是没给过对方机会! “洋子!当我是朋友就记我一句话,离王二能远点,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拍了拍摩托车后椅,张乾戴上头盔,“之前告白墙的事情,找李阳,给他说我有事情找他!” “李阳?” “有事情,需要再问一问。”他没想过早早的与甘洛搭上关系,毕竟之前一直彼此保持着距离,但此前的事情,似乎是有人有意把他和她凑到一起。 记得甘洛替胡梅代跑体测那一次,他那天感冒,本来打算翘了体育课在教室睡大觉,但是有人在教室外说甘洛生病,那天不能跑,他听了窗外女生的声音才下楼去了体育场,可事实恰好相反。 他记得,窗外女生的声音,不是班上的女生。 甘洛有外班的普通朋友,但是会关心她身体健康的,就他初一到初二上学期的观察来论,除了班上的胡梅外,还真没有。 “我感觉,告白墙那件事情后面还藏着些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乾发动摩托,心思有些乱。 薛洋纳闷还是点了点头,心想那件事情不是过去了吗?虽然没查出什么道道,盗自己号的人没法儿知道,再说那李阳就是一看热闹拍照的,线索也就断了。 他搞不明白张乾再提这件事情有什么意思?反正全校的人都知道‘甘洛拒绝了他。’ “你是不是怀疑王二能?” 薛洋试着说了心里的猜想,记得几个月前,他告诉过王二能他的QQ密码,让他帮他上排位,起初他怀疑过,但是这不可能,他们仨那时是兄弟,还没有今天的剑拔弩张,他也不能在这个当口给他俩的关系添把火。 “暂时没有。”张乾吸了一口气,“不聊了,喝酒去。” “好。” 医院四楼,走廊窗口可以看见医院大门。 王二能笔挺挺的站在窗边,看向医院大门前两个少年的身影,染了鼻血的手抠在窗玻璃上,指甲抠出刺耳的刮擦声。 第三十章 甘洛的独家食谱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达达跟在甘洛身边,时不时仰头看她,到家已接近晚间八点。 “达达,进屋。” 甘洛架好自行车,开门唤达达,对方蹿向小窝叼了一根骨头朝着屋内跑。 看甘洛今天疲累的样子,应该是没精力给他做肉吃的,他啃啃骨头解馋也好。 “小机灵鬼。”甘洛弯腰摸了摸达达的头,“一会儿给你做饭。” 洗手,烧水,开灯,检查门窗,给鸭放夜食,甘洛按着习惯一样不落。 喝了大碗淡盐水,换了沾汗的里衣,窝在沙发里缓了缓,看着稻编的蒲团上达达啃骨头啃的很欢。 “每次吃不着肉就啃骨头解气,有些时候我都怀疑你是拿它提醒我该喂你肉吃。” 甘洛嘴角带笑看着达达陶醉的啃着骨头,那骨头啥都没有,都不知道他稀罕啥,起身正要去做饭,突然想到老头儿的话。 扭头看向达达,心想没有肉吃,可不得找骨头解馋嘛! 喝不着可乐,可以找其它东西替代,那没有酒喝,找其它东西解馋,冲淡喝酒的冲动不就挺见效的嘛,最主要是胡增光有意戒酒,说不定可以试试。 甘洛蹲下抱起达达,揉着他的头,“今天立了大功,给你做肉吃。” 肚子传来一串空响,她也是饿的发紧。 记得冰箱里还有一只鸡,还是昨日才杀了冻进冰箱,切下腿和翅剁成小块儿,用盐水浸泡解冻褪去皮肉下没有渗透出的血水,约十分钟。 选了老姜洗净切片儿,老姜的味道浓烈,姜片呈现褐黄色,加葱丝,葱丝用根上一寸,叶下三寸的白段儿,切成指节长短再细切成丝,半勺青花椒捣碎,青花椒特有的味道可以提鲜,将洗净的鸡块儿与之混匀。 甘洛做饭一般是边做边记,耳后夹着自动笔,围裙兜里装着本子随时记录。 没有人教她如何做菜到给了她自由发挥的空间,厚厚的笔记本上是“实验记录”,可以说是甘洛自己的菜谱。 见着橱柜旁边新摘的柚子,剥下柚子皮洗净切块儿,一齐放进盛着鸡肉的木碗里,最后加盐,腌制十五分钟。 腌制的空档,她去米缸旁侧的柜子找了妈妈煮八宝粥买回来的原材料,怀里抱着的小煮锅里加了三木勺黑米、两勺小米接水洗净,再加了三小勺枸杞、一把红枣。 想想今儿身体疲软发虚,遂抱着小煮锅去放着药材的玻璃罐里取了三片当归放进去。 筷子翻动,看看时间腌制的差不多,甘洛将木碗里的鸡块儿捡出,一齐放进小煮锅,1:3的水,上锅点火慢慢熬煮,“估摸着得煮一小时。” 耳后的自动笔拿在手里,看着木碗里腌制后剩下的材料,姜葱柚子皮是不入锅的,这次貌似有点儿浪费,想想能吃一顿好的,倒也罢了。 她最喜欢的是给菜起名字,比如今天的得她赐名:元气粥。 厨房鹅黄的灯光照耀下,甘洛本子上的菜谱写的很有意思,文字带配图,不管做好的菜能否入口,她都会记录在本子上,根据口味优良打分,有一栏是旁人点评,评论最多的是甘罗。 煲粥得有耐心,后期得在一边儿守着,按着粥的状态搅动,对于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的人,那是一种折磨,可甘洛馋嘴啊,为了最后一刻,她等的起。 心情不好,她喜欢独处,独处时最好的疏解方式是仔仔细细的做一顿美食,然后满意的吃下去,虽然后来的后来她的独处只简单到走近一片绿色,当然,那是后话了。 达达闻着厨房飘出的味道,追魂儿一样窜到厨房门口,望着冒热气儿的锅很虔诚的端坐着,甘洛没有动,再香也不能叫。 浓香的元气粥出锅,米色呈现黑紫色,甘洛舀了一大碗在铁钵里,放进盛着冷水的水盆里水浴降温,尝了尝感觉可以入喉,甘洛才将其倒进达达的食盆。 盛了一碗,甘洛端着到客厅,打开电视。她心里在细细盘算,还张乾的钱从卖药材的钱里面出,小金库又流出去一笔,身体是自己的,这钱花的合理。 正出神,屋外传来敲门声,“小洛,是我,小梅,你开开门。” “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甘洛开门,侧身让她进屋,她想问问胡梅父亲有没有吃食方面的爱好,说不定可以成为戒酒的依托。 “张乾打电话说你病了,让我过来看看你现在的状况,还让我提醒你吃药。”胡梅看甘洛脸色还好,想是张乾小题大做。 她八点接到电话,今日感冒告假在家,不知这一天甘洛和张乾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张乾那么关心甘洛,加上两个人在学生之间传的绯闻,更是搅的她心神不灵。 之前张乾要她的联系方式,她高兴的一宿没睡,却不想对方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是让她跑腿提醒自己的好朋友吃药,她自己还生着病,对方却一句没问。 心里憋了一口闷气,想东想西间,她犹豫了一个多小时才过来。 胡梅的心思她多少是知道的,张乾属于懒人中成绩还挺好的那种,痞坏痞坏的感觉也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学校里喜欢张乾的女生还是有的,胡梅算是其中之一,然,张乾今天的事情办的不地道。 她能来,她心里高兴。 “没去学校是因为感冒了吗?还是你父亲又?” 甘洛没有提张乾,瞧她感冒,给胡梅泡了一杯金银花茶,去热解毒的。 瞧着杯子里飘着的金银花,胡梅心里一暖,仰头看她,今天的小心思和犹豫让她觉得愧疚,“因为感冒。小洛,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病了?” “是老毛病,肠炎犯了。” “肠炎?!不是很久没有犯过了嘛,怎么突然就?现在好些了吗要不要紧?”胡梅想不通,甘洛之前因为肠炎也进过医院,自那之后,她就很注意饮食,她去她家吃饭时,她还特意叮嘱了爸爸做别做太辣的。 “好些啦,我没那么弱鸡的。” 甘洛进厨房舀了一碗粥端给她,拿过搁在案几上的记录本递到她面前,抬眸一笑:“尝尝,今天做的,尝了评分。” “嗯。”舀了一勺进嘴,不过一会儿一碗见底,“好喝。味道很棒,不比我爸差,你俩比赛说不定能打平手。” 胡梅拿过桌上的笔画了五星好评。 “小梅,你父亲平时喜欢喝什么?或者有没有喜欢的吃食?” 见胡梅不解,她解释道:“帮他戒酒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当他想要喝酒的时候用其它东西替代,最好也是饮用的,颜色那些和酒相似就更好了,戒断症期间人容易暴躁不安,用其它饮品转移注意力,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剂。” “我想想。”胡梅闻言心里高兴,仔细想想道:“苦荞茶,爸爸最喜欢喝苦荞茶。那东西泡出来的茶汤鹅黄,和啤酒颜色差不多。” “就拿它试试。” 多喝苦荞茶可以增强免疫力,胡梅父亲干黄干黄的脸,看着也是有些虚的,即使这办法起不了作用,对身体也是有利无害。 “之前给你说的也依着做,多鼓励你父亲。” “嗯。小洛,谢谢你。”胡梅眼里润湿,今天甘洛对张乾避而不谈,依着她对甘洛的了解,事情七七八八她应该猜到了。 要不要解释自己的犹豫和疑惑?胡梅心里有些挣扎,她不想因为张乾的事情和甘洛产生隔阂,今天的事情已经有了开端,若是两个人不谈谈,以后这样的心绪还会困扰她。 “今天也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甘洛取下衣帽架上挂着的外套,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胡梅没有动,甘洛见她不动也没再说话,取下的外套挂了回去。 两人沉默一刻,只见胡梅起身朝着座机的方向走,“小洛,借用一下座机,我给爸爸打个电话。” “好。” 甘洛点了点头,胡梅应该是有话对她讲,她与张乾本无干系,要谈也不该由她先问,胡梅既然喜欢他,发起谈话的选择权应在她手里,所以从胡梅进屋,甘洛对张乾一言未提。 “我可以在你家住一晚吗?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张乾。”胡梅没有拨号码,拿起座机话筒看着甘洛。 “好。你打电话,我去铺被子。” 第三十一章 梦里的小女孩儿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达达的小窝在屋外的檐廊下,靠近巷道月季花藤一侧。 甘洛用木板给他钉了一个小木房子,小木房顶盖了一层修剪平整的稻草,因是夏夜,内里只放了一个蒲团隔去地上湿气。 达达在小窝里安睡,屋子里的灯却亮的通透。 甘洛抱着靠枕抵着下巴,说是要谈,可等了一会儿胡梅都没有开口,但见她脸憋的通红,屁股下了位置已经挪了三处。 “我我我喜欢他。” 甘洛闻言抿嘴一笑,凑上前询问:“从他将你从厕所救出来的时候?还是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胡梅抬眸看她,“你早知道了?” 甘洛点头又摇头,与胡梅并肩而坐,“之前我只是觉得你对他有好感,不知是喜欢。后来才觉出味的。” “可是张乾喜欢你。”胡梅看着窗帘,目光没有移动,怔怔的盯着,“他喜欢你,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他不可能喜欢我的。”甘洛向后仰面躺去,盯着天花板,眼角余光看了看胡梅,她楞神盯着她。 甘洛收了视线,侧了侧身子朝向胡梅那一侧,“我和他,准确说是他们,有解不开的结。” “你和他之前就认识?”胡梅扭过身子,正视躺在一旁的甘洛,“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学。”甘洛嘴角笑着,带着一丝冷,“他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我,即使他放下了过去,我和他,再维系关系,也只能是熟悉的陌生人。所以,你不用担心。” “小洛,以前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胡梅看向她,甘洛但笑不语,她知道不该再继续问了。甘洛小学的事情,她听包希缘提起过一二,并不愉快,也叮嘱过她,甘洛过去的事情,最好别问。 “睡觉吧,明儿一早还得上学。”甘洛起身出门,她将自己的床让给了胡梅,自己去了母亲的屋子睡觉。 “嗯。” 床头灯鹅黄的光映在甘洛侧面,寂静的屋子内,只听见女孩子清浅的呼吸声。 梦里,被人堵在楼梯口的小女孩儿缩在墙角,她的手背在身后,手里抓着碎陶片,头上的发绳被人扯掉,长发披散,黑如瀑的长发后掩着一张惨白的脸。 “王彦,是不是她偷了你的零用钱?” 模糊的影子,那个人的声音在小女孩头顶盘旋。 他的手搭在男孩子肩膀上,想他小小年纪不简单,还要演这一出,这小丫头不知道是不是真偷了他的。 楼上楼下的楼梯口被围观的堵的水泄不通,突然来这么些人围观,还是掐着点儿的,莫不是也是花钱请的? “是她。”王彦指着小女孩左侧的衣兜,“就在她兜里……妈妈给了我三百块,那三百块不见了,可一早见她手里拿着三百块,不是她还能是谁。” “你胡说!这是我攒的!”小女孩儿突然冲起身朝着他踹,“我没有偷!这是我捡瓶子卖的钱,积攒了半年才攒出来的!今早拿零钱去银行换了整的三百块,不信你们可以去银行问。” “捡瓶子卖,这年头谁还捡垃圾?”看热闹的叽叽喳喳,“穷呗。”“捡垃圾能捡出三百块?” “……” 此处,左侧连接初中部,右侧连接小学的巷道,挨着操场,平时很少有老师去那里,靠着楼梯护栏的人朝下看,有初中的,也有低年级的也在围观,人围起来,吸引过来的人也越多。 “课间操的时候,我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偷偷溜去空教室,指不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领头的胖子指着她,他的个头很高,是初中部的,面前女孩子的脸他之前都没见着,却是张口胡诌,一把抓起小女孩的头发,“把钱拿来!” “不拿!” 这是她给妈妈买生日礼物的钱,下周就是妈妈的生日,她向后将身子抵着墙,一手紧紧抓着衣兜,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胖子旁边的小男生,“帮他们欺负我,王彦你混蛋!” “我当你是朋友,你却偷了我的钱,我没报给老师已经很不错了,把钱给我,这事儿就结了!”王彦看着小女孩儿的眼睛,眼底生出一丝嫌恶。 胖子听着话,不对味儿,恶狠狠看着小女孩儿,“小丫头,给你好好说话不听,非让我抢是不是。” 这两人是朋友关系?胖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将王彦拉到身后,佯装着挽起袖子一把揪住小女孩儿衣裳向外扯。 不是什么好布,一扯扣子崩开扯去了一半,三百块散了出来,恶狠狠抵着她耳边,“你被他坑了,钱是小事,命要紧。” “早给不就没事儿了嘛!”胖子将小女孩儿向后一推,扭头看向王彦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三张票子,一把拉过王彦:“这钱,就当演出费了,后面的记得再给我补上,一共五百块。” “都散了都散了!老师来了!”胖子临走吼了一嗓子。 看向那两个小学生,现在的学生,都这样恶劣的吗?花钱毁人名声,啧啧啧,感觉自己明目张胆的揍人还是低级了些。 小女孩儿抱着书包缩在墙角,她没哭,死死盯着王彦的背影,“你设计害我!” “为什么!”小女孩儿看着面前的人,指甲紧紧抠着地面,不出一天,她偷钱的事情将传遍小学部和初中部,人人会诟病议论她手脚不干净。 “一身穷酸模样,要不是因为我哥,我会和你成为朋友?呸!有什么好东西他都给你,我给他的,他还是给你,凭什么!我才是他弟弟!” “今天他生病在家没来学校,我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 王彦站在小女孩儿面前,伸手指着她的鼻子,“现在你偷钱的事情传遍全校,没有人敢和你做朋友,没有一个人!包括我哥!” “他们会嫌弃你,骂你是小偷!”王彦笑着看着甘洛,“妈妈说的对,你们这种人家的孩子,没钱,却喜欢巴结!让人恶心!” “你那三百块,就是之前给我讲的,给你妈妈买生日礼物的钱吧。”王彦从外套里掏出三张红票子,在甘洛的眼前撕成两半,“好感人哟!” “王彦。”小女孩儿猩红着眼,抬起头看着他,手里抓着的碎陶片在手心划出了血沫子,“你会有报应!” 第三十二章 恶梦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梦里画面转换,睡梦里,甘洛发现她站在楼顶,看见那个小女孩儿站在楼下,在人群之后最不起眼的位置。 她扎着辫子,红色的发绳在人群中很扎眼,围观的人看见她在自己旁侧,自动的避开她,像是遇见了瘟疫。 楼下的人唏嘘吵闹,楼下一片血红,血泊里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看不出是谁。 扎着红绳的女孩子远离人群,抬头看向站在楼顶的甘洛的方向,她在朝着她笑。 其他人貌似看不见她,唯独那个孩子。 甘洛想要看清楚梦境里那个女孩子的模样,可是她的脸像笼了一团雾,看不真切,却独独看清了她在笑。 她观察,楼顶尘泥上只有一串脚印,那个人是一个人走到楼顶,然后在她的旁侧,甘洛看向自己脚边的鞋印,那个人,不久前从她的旁边跳了下去。 那个小女孩儿是谁? 她想下楼,看地上的人,那个人又是谁? 她想迈动步子,却难以动弹,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推了下去,朝着楼下血泊摔去。 “小洛小洛!”胡梅见甘洛喘不过气,满头大汗,焦急的唤着她的名字,“小洛醒醒!” “小梅。”甘洛睁开眼,侧头看向胡梅。 “你吓死我了。”胡梅趴在床边看着她,“你做噩梦,还说梦话,我在隔壁屋听你在叫。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甘洛起身,拿起床边的玻璃杯喝了口水,“做了一个恶梦。” 梦境很诡异,甘洛醒来回味仍旧心有余悸。 “人会不会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会在梦里出现?” “可能会吧。”胡梅见她惊魂不定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还早,再睡会儿。” “嗯。” 梦境极其真实,甘洛撑着额头,回忆着梦,被王彦设计的女孩子是她,她有那段记忆,但是另一个梦里,那个对她笑的女孩子是谁? 摔下去的人有没有死? 四年级甘洛出了一场意外,醒来已经在医院,脑部受了伤,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根据妈妈的说法,她是遭遇了车祸。 “你也再睡会儿。”甘洛见胡梅不放心的看着自己,笑了笑,“我没事儿的。” 四年级,她真的出了车祸吗?她有问过妈妈她出车祸的事情,但是每次还没开口,就被“不吉利”三个字给堵了回来。 再次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是王彦的模样。 从王彦出钱污蔑她那天起,她和王彦已分道扬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她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小偷,她也很敬职敬业,每次失窃的东西,通通在王彦那里出现。 先是班级里的,再是同年级的,他开始被人注意,被人暗地里议论,被举报。 为了身高一样,她穿了增高鞋,剪了长发,暗地里遮了脸,穿着和王彦一样的衣着“惹事生非”,办公室,图书馆,体育馆,有监控的地方都会溜达祸害。 不过一周,他成了和自己一样的人,被人孤立,被人诟病。 流言四起时,王彦被迫转学。 她谋划了一个学期,里外摘的干干净净,但是混迹于学生间,关于她的流言也在发酵。 张乾觉出她的不对劲,翻出她书包里男生的衣裳,可以说是铁证如山,自此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王彦是他弟弟,她设计害他,两人的好友关系自此也就断了个一干二净。 王彦在她之前转学,也是在他转学之后,关于甘洛的恶梦才刚开始。 本来她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张乾和她理论的一幕被人瞧见,衣裳还未处理便被人举报。 她记得,她那时脖子上挂了一张白色牌子,当着全校的人,站在旗台下,念悔过书。 她记得,她没哭,嘴里念着老师塞给她的悔过书,手臂上是指甲掐过的痕迹,拿着那张纸一字一句的念完,旗台下的人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猴戏一样的盯着她。 刚开始是一个班级孤立,班上的人不同她讲话,当她是空气,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她的大名。 直到她从医院醒来,被妈妈告知发生了车祸,这是校方给出的解释,妈妈赶到医院时,她已经做完了手术。 爸爸从外地赶回来,不信,去学校闹了几回,学校揪着甘洛之前的事情没放,直接开除了她。 父母在外务工,为了孩子和生计,全家一起搬了家,甘洛和哥哥一齐转学。 甘洛和胡梅一齐去的学校,张乾早早等在校门口。 “小洛。”胡梅捅了甘洛一下,咳了两声,“是张乾”。 看见朝着她们走过来的张乾,甘洛从书包里拿出医药费递给他,“你检查一下。” 张乾伸手接过,直接塞到书包里,看她脸色仍旧不好,不由问道:“身体还不舒服?” “已经好了。” “感觉怎么样?”英语课上课之前,夏老师到甘洛位置旁边坐下,摸了摸她额头,“找同学借借昨天上课的笔记,把没上的课补上。” “嗯。”甘洛点头,夏老师不会因为她生病特意来教室找她,遂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待会儿下课你去一趟冯老师的办公室。”夏老师起身,笑着道:“他找你,可能是因为咱们班的卫生问题,你去仔细的听,然后来给我汇报。” “好。” 甘洛点头答应,心想卫生没有出现问题,周一到今儿一直是满分的,冯老师找她能有什么事情? “甘洛,这名字好听,今年几岁了?”冯老师看着站在办公室里的女孩子,没来由的这一句让甘洛发懵。 “今年13。老师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是哪里卫生做的不到位?” “不是,就是叫你来问问,家里几口人啊?” “四口。父母兄长和我。” “爷爷奶奶没和你们一起住吗?”冯谦心里好奇啊,那小子怎么突然问姑娘家里的联系方式,这可是大新闻。 见甘洛皱眉,冯谦正儿八经的扯谎道:“就是最近有一个调查,每位老师要找学生做调查报告,了解学生家庭状况和心理健康。” “爷爷奶奶已经去了。”甘洛觉得今天冯老师有些怪怪的,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丫头平时喜欢什么?”冯谦有模有样,拿了桌上的笔和本子记录。 “种花、采药、看书什么的。” “家里的固定联系方式是?这个是拿来回访的。”这可是重点。 “028******65”甘洛看着他记下,等着接下来的问题。 “你回去吧。” 这就问完了?甘洛点了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第三十三章 周璟睿打电话报平安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注:为不影响阅读,第三十二章已转发至评论区,给大家带来不便,小疆在此表示歉意] 晚间,甘洛做完了作业,温习了功课,赤脚绕过沙发行至书架。 架子第三层最左边放着从周璟睿那里借过来的书,余华的《第七天》。 锈红色的木条将它与《红楼梦》隔开,甘洛抽出木条,上面黑色的签字笔写着字: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红楼字句,什么时候摘抄上去的? “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甘洛念着后两句,纳纳的,将手里红色的木条翻了一面,赤脚走回了沙发边,拿过签字笔默了曹雪芹的诗句在上面: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 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落笔,甘洛盯着木条发愣,回忆昨日奇怪的梦,她的记忆不全,怎么想都觉得事情搭不上线。 以前的人多和她断了联系,据父亲谈起过,几年前改建,那所小学早已荡然无存,所以就近和她过去有关联的人只有张乾,突破口也只有他。 梦里她站的楼顶模样就是当时小学的一处教学楼,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发生过? 甘洛单手摸了摸耳后,头发遮掩处有一处伤疤,月牙形状藏在发根间。 正在愣神之际,电话铃恰时响起,想来是冯老师的电话回访。 一般回访到家里是问学生父母确切情况,家里就她一人,索性,甘洛硬着头皮没接。 怎料对方没罢休,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甘洛拿起话筒等着对方说话,却没有声音,侧头纳闷的看了看话筒,开了口:“请问是冯老师吗?” “是我。”周璟睿听着甘洛的声音,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 “周璟睿!”甘洛惊讶的握紧了话筒,心里又疑惑又有些喜,“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电话的?” “我请了冯老师帮忙。” 周璟睿躺在病床上,时不时看向病房门口,近几天奶奶和阿姨看他的紧,父亲得知了他的消息提前回了国,而自己也被强行接到帝都治疗。 “我听李奶奶说了,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甘洛摆弄着手里一指宽的木条,纳闷他家院子外的痕迹,却没有开口询问。 “好多了,别担心,只是复查一下。这周内就能回去。” 张敏算计着让他去帝都,却不知他提前给父亲打了电话,回帝都治疗时父亲也恰好回国。 有父亲坐镇,张敏再想周璟睿呆在帝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加上奶奶劝说,出院后再返回乡下老宅修养,为了学业,周父要求家庭教师与其一同前往。 “我没···”甘洛想说没担心,但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觉出她的局促,周璟睿心底偷笑,反问她:“你没?你没什么?” “没什么。”甘洛脸莫名发烫,呼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你打电话是有事情吗?” “你应该注意到我家院子外的痕迹了,打电话是给你报平安。” “嗯,我还以为有人······”甘洛脸滚烫,他怎么知道她会注意地上的痕迹,只有担心才会去看,突然感觉不对,怒道:“你诓骗我!” “怎么诓骗你了?” 周璟睿憋笑,没想到她真中了套,依着她的仔细,周家院子外的痕迹她可能会注意到,但是前提是她会留心去看,然后分析他的处境。 “拿话诓我。”甘洛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你好好休息,我挂了。” “好。” 挂了电话,周璟睿拿出相机,翻看前些日子拍的照片。 眼前是那张甘洛穿着白裙坐在短席上,微斜靠着茶几看荷叶尽头白鹭捕食的模样。 那是他去同她告别的那天,他记得,她的头发被傍晚的夏风吹拂,和另一半的柳枝有同样的弧度,懒懒静静的背影,却压了所有的景致。 他十二岁就进了娱乐圈,见过很多骨子皮相都美的人。 唯独见着甘洛,她骨子里独特的气质和清丽的外貌,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女子的美,可以和大自然一样浑然天成。 青春岁月第一次悸动,是夜雨里他为她撑伞时,对方抬眸一望犹如黑石一般的眼睛。 甘洛将手里的木条放进书架,嘴角不由自主染上笑意。 打开一个木盒子,里面是没有写过的红色木条,取出一片,在小盘子里挤了些许太白,用描线的勾线笔描了一枝白槐。 第三十四章 警察叔叔找她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 下课铃打响,甘洛不紧不慢收拾书包,想着等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时问张乾王彦的去向,或者关于她车祸的事情。 胡梅收拾好书包,扭头趴在甘洛桌子上看着她,“我新学了三鲜汤,要不要去我家尝尝?” “下次吧,今天我得找张乾问些事情。” “嗯,你回去时注意安全。” 胡梅转身,打开已经收拾好的书包,又塞了几本书进去,磨蹭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张乾的方向起身出了教室。 “那是谁家长?”教室门口几人议论,看向在窗边探头探脑的高个子男人。 他有那么老吗?张肖听得学生议论,想起甘洛之前叫他警察叔叔,不由叹了一口气,心想也对,快奔三的人了。 “甘洛。”张肖站在窗户边,探头朝着教室内一望,朝着甘洛招呼,“出来一下。” “张叔…警官。”甘洛仰头看见窗户沿的脑袋,正是镇派出所的张肖,他怎么来学校了? “等我一下。”甘洛拉上书包出了教室。 张乾瞟见窗边张肖那张熟悉的脸,侧了侧身子背向窗户,心想甘洛怎么认识警察? 挎上书包,戴上鸭舌帽,张乾打算跟上去瞧瞧。 “张警官找我有事吗?”甘洛背着书包,仰头看着面前个子高高的人。 对方穿着便衣,麦色皮肤,轮廓分明,鼻尖有一颗痣,身量挺拔一站笔挺,应该是出警校不久,分配到地方的。 “有事,这不是说话的地儿。你先跟我去一趟派出所。”张肖低声嘱咐,“你叫我名字张肖就行。或者叫我张叔。” “你上次不是说叫你叔叔显老吗?” 甘洛再看了看他的脸,黑的很健康,见对方被噎了一口气,眯眼一笑道:“张肖哥哥。” “哎,走,去派出所。”张肖心里乐呵,打算帮甘洛拿书包,“我帮你拿。” “不重,我自己背着就行。我先去取自行车。” 甘洛朝着楼下走,停下步子看他,“你和我一起去,顺便讲讲你找我去派出所的原因。” “等会儿去派出所,你自然就知道了。” 甘洛折回,一手抓着楼梯扶手不走,仰头看着面前的人,“我有义务帮忙,但是你不给我原因,我也有权力不去。” “好吧。我给你讲原因。” 张肖朝着走廊尽头没人的地方去,甘洛跟在他身后,她注意了一下,走廊尽头没有监控。 “丫头,那个皮条客死了。” 张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的四角,环视四周,背靠在护栏上,低头看着她低声,“我们需要你再仔仔细细的回忆,提供当日的线索,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 “什么时候死的?”甘洛后背一冷,这才没过去几天,怎么可能?! “前天。” 甘洛掩在衣袖里的手不由抓紧,向后微微挪了一小步,仰头看着他继续问道:“怎么死的?”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你们要我帮忙,我可以答应,但是我得知道,这对我个人安全的影响。你只告诉我,是他杀?还是自杀?” “他杀。”张肖压低声音,一手按着甘洛的肩膀,“丫头,如果你能提供其它线索,说不定这件事情能尽快了结,你的朋友那边我们也在联系。” “被杀的地点是?” “甘洛!”张肖直起腰不由低呵她的名字。 左右踱步,立定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丫头,你应该知道,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不问多的,你只告诉我,押送他去往其它地区时出的事?还是在阳河镇内出的事?”甘洛没打算停止,看着对面人的眼睛:“是前还是后?” “前。在押送去其它地区时,半道出了事情。” 张肖眯眼看着面前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子,听到皮条客的死讯她没怕,反而很镇定,一般家养的姑娘不该是娇滴滴的吗? 甘洛问张肖这几个问题不是没有原因,如果是押送老头子去其它地区时出的事,那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会送老头子去哪个地区? 怎么知道押送的路线?又是怎么知道押送的时间?然后在半道儿“截胡”? 事情没发生在阳河镇,但是不能说阳河镇就干净,她即使想帮忙,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再去派出所。 低头看了看脚尖,不管怎样,今天不能跟他去派出所,这事儿就没她想的那么简单,现在那个人又死了,更加深了她的怀疑。 甘洛抬头看着他,语气诚恳道: “张肖哥哥,不瞒你说,那天在派出所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和能想到的,都告诉了警方。” “我小时候出过车祸,脑子有伤,几日之前的事情,我记忆有些模糊,你现在叫我去仔仔细细的回忆也是费劲。” 张肖看着甘洛,这丫头脑子活泛,他也理解,毕竟是女孩子,哪有不害怕的,不由安慰道: “是我想的不周全,毕竟你是女孩子,对那天的事情有后怕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样吧,你想到什么,再给我们说,好吗?” “嗯。” 甘洛点头,从书包里拿了本子和笔,她不能去派出所,但是不妨碍她侧面帮忙,“把你的邮箱和电话给我,我想到了可疑的地方就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张肖接过写下联系方式和邮箱地址,不由道:“其实赶集那天,被跟踪的不止你和你朋友,第二天有家长报案,有两个女孩子失踪,现在都没找到。” “你要是想到什么可疑的,就给我打电话。”张肖从衣兜里摸出几张照片,“这是现在查出来的几个可疑的人的照片,你拿着,看能不能想起什么。近期也别一个人活动,不安全。” “嗯。”甘洛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我一想到消息会给你发过来,但只给你说,你对外别说是我提供的线索,派出所里的人也不行。” 派出所里的人也不行?张肖纳闷了,这姑娘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她莫不是怀疑? 呸呸呸,自己还是别瞎想,怎么可能!应该是对方胆子小,便郑重道:“我答应你就是。” 见他存着疑惑,甘洛直接憋了一口气,憋的眼眶通红,她得用正常女孩子的心思回应才对,委屈巴巴的继续道: “我其实还是后怕的,那天街上如果跟踪我和朋友的不只那老头儿一个,不能保证其他跟踪的人没看见我和朋友的容貌,更不晓得那个皮条客有没有剩下的同伙,你知道皮条客干的都是什么勾当,如果他们知道是我去派出所提供了线索,回来报复我的话,我一个女孩子可就完了。” “这就是我愿意提供线索,但是不愿意明目张胆去派出所的原因,有些怂。张肖哥哥能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张肖点头,就是小女孩子嘛,害怕是自然的,不由安慰道:“你想的很对,在帮助警方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这是好的,不怂不怂。” “那我走啦。” “嗯,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甘洛点头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瞄到张乾,对方看见她朝着自己方向走,忙朝着楼梯口边的墙后躲去。 第三十五章 因为要挣钱啊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背靠楼梯口护栏,看了一眼靠在墙壁边的张乾,再看了看另一端的走廊尽头,“这距离可不好偷听。” “我没打算偷听。” “我有事情问你。”直接了当,甘洛直言:“王彦转学去了哪里?” 张乾沉默,站直了身子看着甘洛,全无以前吊儿郎当的感觉,盯着她的眼睛带着惊异,“为什么找他?” “我有事情要问他。” “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甘洛,我不明白,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好问的,再说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你为什么一直抓着不放呢?” 对于王彦的去向他确实不知,大伯一家在王彦转学后的一年搬去了外省,爷爷奶奶不在,过年他家也没再回来过。 “好,你不答没关系。你能不能回答我,我四年级时,有没有发生车祸?”甘洛衣兜里抓着钥匙环,紧紧勒着指节,抬眸盯着张乾的眼睛。 张乾移开目光不看她,压低了帽檐,“有。” “真的?”甘洛狐疑的看着他,皱眉再问了一遍,“我真的发生了车祸?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的?” “有没有发生车祸你自己不清楚吗,为什么要来问我?” 张乾挪了挪步子,“还有,你为什么突然问以前的事情?” 看张乾的反应,甘洛垂眸盯着一级一级向下的阶梯,兀自蹲下坐在楼梯上,嘴边喃喃自语:“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发生所谓的车祸。” “车祸就是车祸,别想那么多,你命大活下来是阎王爷不收你,怎么还不乐意似的。” 张乾察觉到甘洛情绪不对,用手里提着的书包碰了碰对方肩膀,“喂,你怎么了?” “我问你,是因为我没有那一段记忆。” “没有那一段记忆?”张乾一愣,手里拿着的书包掉在了地上。 为了不着痕迹,干脆也坐在了地上,侧头看一旁的甘洛,语气放缓:“这不是挺好的嘛,不愉快的瞬间,忘记了多好。” 甘洛吸了一口气侧头看他,“我问妈妈发生车祸的地点,她说校方告诉她,是在离学校不远的尚格连锁酒店门口,那里是事故多发地段。” “但是那个地方,不在我回家的路线上,我归家只走一条路,那一路根本没有什么尚格酒店。” “你也说了,那是四年级的事情,几年前的事情,万一你记错了呢,那片是S城的开发区,新开了一家也说不定。”张乾理了理书包挎上肩,起身打算下楼。 甘洛一把拉住张乾衣袖,“另一个问题,四年级学校里有人跳楼你还记得吗?跳楼的人是谁?” 张乾后背徒然一冷,迈出的步子停下,扭头看着拉着他衣裳的甘洛,盯着她的眼睛,“什么跳楼?” “教学楼,天台。” “别瞎想,当时的学校管的也算严格,怎么可能有人跳楼。” “我有事情要急着回家,你回去时注意安全。”张乾抓着甘洛手里的衣裳一扯,大跨步下了楼梯,临到出口劝道: “你车祸是我后来才得到的消息,得到消息后去医院看你,当时阿姨给我说过,你车祸导致脑部有伤,没事儿别想太多。” “还有,王彦害你的事情发生后我就和你保持了距离,那时是我糊涂。对不起。” 甘洛看着他的影子,当时谁会和全校皆知的“扒手”做朋友? 明哲保身,她懂,不由笑道:“你保持距离是对的,不用道歉,现在这样,挺好。” 楼下传来脚步声,一停一顿,她没再注意,双手撑着下颌,想着她询问张乾时他的反应。 起身,一手摸了摸耳后的疤痕。跳楼的事情只是她的梦境,不知真假,没评没据,继续追问也问不出什么。 今天这一出也是她拿来炸张乾话的,可是对方没打算讲,如果能找到那时的老师,说不定能有所益处。 想要找到当时学校里老师的去向,就得去教育部查。 这次如果提供线索立了功,到时找张肖帮忙也好说话。 拿出包里装着的嫌疑犯的照片,想着先找线索,两个女孩子失踪生死未卜,能帮一把是一把。 将照片塞进书包,甘洛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借了杂货店的座机给张肖打电话: “张肖哥哥,我在花市入口等你。你随我去一趟砖窑废墟。”甘洛瞧着杂货店内有卖尼龙绳的,买了三米长,平均截成三段儿塞进包里,再买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好,正巧我今天晚上不当值,你在那里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张肖挂了电话,正欲出去却被人叫住,一双肥手搭在他肩膀上,对方个子不高,像极了做短的腊肠,一双绿豆眼嵌在眼窝里,来人正是胡长光。 “胡队,有事?” “不是说有人可以提供线索吗?人呢?”胡长光看着他,绿豆眼一瞪,“年轻人嘛,干什么都得按规矩,你新来这里才三个月,没事儿多听听前辈的话。” 张肖想到今天甘洛给他说的话,语气平和道:“被跟踪的是十几岁的学生,吓的不轻,第一次来已经把能提供的线索都讲干净了。今天我给他们爸妈通电话已经聊过了,孩子给他们讲过,当时只注意到那个老头子。” “女孩子,胆子小,当时吓着就没想其它的,缩在银行就没出去过。” “嗯。有事情要及时上报。”胡长光拍了拍张肖的肩膀,朝着另一边的人招呼。 “把那份表递给我一下。”小六指了指张肖桌面的文件夹,斜眼打趣:“这么着急出去,约会?什么时候谈的?” “不是。”张肖看了看表,拿上外套出了派出所。 隔着大门玻璃,胡长光瞟了一眼张肖离开的背影,心想从部队里下来的又怎样?榆木脑子。 张肖远远见着甘洛站在花市门口,走到她跟前,“等久了。你去砖窑废墟,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记得,甘洛提供线索时特意提到过这里,所里也派人来排查过,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 “走这边。” 甘洛事先花了两元将自行车寄存在街道的店家外面,进废墟是徒步而行。 “排察时来过这里,不是走这条路。” 张肖跟着她的步子,堆砌的破砖堆里生了芦苇,穿过芦苇,前面有一条羊肠小路,芦苇将其掩藏的极好。 “我上个月在这里采过药。”甘洛动作敏捷,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穿过砖窑到达废墟外的那片树林,这条路虽是最绕的路,但最隐蔽。” “然后呢?”张肖觉得对方有些古怪,说不上来,继续道:“这和你提供的线索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砖窑废墟面积比较大,临近这条路的南边,有一处草棚子掩在芦苇里。那里挨着树林,过去一里地就是渔港。” “如果你是皮条客,有了姑娘,会不会从这条路线出手?” 甘洛拿出书包里的水果刀,在泥地上划了路线,“集市上得手绑了人,走这条路,联系买家的同时,在这里等消息,也就是棚子处扣压,一有下家收货,直接从棚子里出货,带到渔港。” “这里人迹罕至,即使有点风吹草动也不会有人发现。” “我给你们提供了这里的线索,你们没搜到,怎么能怪我?” 张肖看着拿着水果刀的甘洛,“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提到它。” “当时我只是怀疑砖窑废墟这个大范围,而且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这里多是以前狩猎的人搭的棚子过夜用的。” “后来又怎么想到这里的?”张肖狐疑的看着甘洛,觉得面前的人比他还镇定,这时才觉得,面前的女孩子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要挣钱啊。”甘洛从包里拿出买的尼龙绳,一脸纯良无害的笑容,“我来收药,你来查案,两不耽搁。” “收药?” 张肖脸绿了几分,四周无人烟,有风时更显得阴气森森,咬牙道:“所以,你是找我来壮胆的?” “一个月前我在这里收割了一批成熟的益母草,带不走,索性挂在砖窑里晾干。老板要货,得收回去。” 甘洛拿着水果刀指了指地面画的路线,脸上肃然,“你觉得,我只是单纯找你壮胆的吗?” 第三十六章 熟悉的声音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不过,这里已经被警方排查过一遍,想要找到其它线索很难。” 甘洛手里拿着小刀,将地上划的路线剥乱,“等我收了药,随你去看看。” 张肖揉了揉眉头,莫名感觉这丫头会是个大麻烦,“喂,你别到处乱跑。” 对方说话的当口,甘洛已经起身朝着砖窑走去,老式砖窑,有些部分已经坍塌。 她爬上废弃的砖堆,向着砖窑右侧废弃的砖房走,砖房是老式的卷棚顶,屋顶有几处大窟窿,从跨掉的窗户向内里看,可见里面已经生了草。 廊下木桩撑着没坍,桩间拉了尼龙绳,绳子上挂了长长的一排排晾干的益母草,屋子外围生了密密的芦苇挡着,到是瞧不见。 张肖赶过来时,甘洛已经麻利的将益母草捆好,一共三捆。 见她瘦胳膊瘦腿儿,他不由道:“需不需要帮忙?” “这是晾干的,我拿的动。” “走吧。我带你去棚子周边看看有没有线索。” 将草药放在路边,塞进芦苇丛里掩着,甘洛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在前面,裤兜里那把水果刀的把儿若隐若现。 张肖看着甘洛的背影,步子不急不缓,时刻保持着警觉,低压声音道: “你说你害怕有人报复,所以不愿意去派出所提供线索。可你却把我叫来了这种地方?这儿你就不害怕了?” “这不一样。” 甘洛立定步子看他,掏出衣兜里的口罩戴上,“同样都是提供线索,我个人觉得这样安全的多。” 张肖神色如常,但是双眸如鹰目,盯着甘洛没有挪开分毫。 甘洛眯眼一笑,显得有些俏皮,她知道对方察觉到了什么,她不会说,至少不明讲。 “你不简单。” “我不过十三岁少女,初二的学生,普通的很。” 甘洛收了笑容,抬手指了指前方,“我归家事多,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你是去还是不去?” 张肖想起学校里他和甘洛的谈话,以及她问过的问题,正色道:“我不兜圈子,丫头,你不去派出所的原因,是不是怀疑局子里……”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皮条客死的着实蹊跷,接到上面的命令后,只隔了两天便安排将他押回S城审问,可这么短的时间,还是出了事情。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甘洛耸肩,看着面前的人皱眉,“张肖哥哥是部队里下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张肖狐疑的看着她,他的资料除了接收他的人,很少有人知道。 “因为你太直言不讳了。” “即使觉得不对,也得搁在这里。”甘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补充道:“然后见机行事。” 她说的他自然知道,只是想求证自己的怀疑。 见对方没有再接话,甘洛直接转移了话题:“过了前面那条小溪,往前绕走两亩地的样子,就是小棚子的位置。” “没有其它路了?”张肖看着面前过人头的芦苇,密密麻麻的生在地上。 “有,但是走芦苇里安全。” “就因为你的推测?” “嗯。”甘洛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有生物停留过的地方,就会留下痕迹,难道你就没有闻到与众不同的味道?” “什么味道?”张肖纳闷,他只闻到拨动草叶时草叶间的青草味。 “粪便的气味。” “什么粪便的味道?”张肖皱眉,他的鼻子算是好的,怎么可能闻不到。 “人的。” 甘洛拢了一下袖子,系紧鞋带,朝着小溪对岸跳了过去,一脚踏在岸边,“过来。” 这活儿不简单,甘洛心里有些不爽。 循着味道走,有些偏离甘洛原先选定的方向,朝前走了十几步,在一丛踏到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团腌臜的白纸,和一团硬黄的排泄物。 “这鼻子够可以的!” 张肖看着地上几近风干的某物,看了甘洛一眼,将她拉到身后,警惕的看向四周,“走我后面,跟紧。” “警察来过,再留人的可能性很小。不过,还是得小心。” 甘洛向前一步,与他并肩,循着倒塌的芦苇路线看去,看芦苇杆儿折断的方向,“这个人解决完后,去了那边。” 看那团东西的状态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而且隔着的距离可有些远的,还能分类,想想这丫头的嗅觉可了不得,“干成那样,怎么闻出是人的?练了多久?” “承让承让,你闻的年份可是我的两倍。” 甘洛瞪了张肖一眼。 局面有些尴尬,他今年二十六,甘洛十三,确实是两倍。 她嗅觉灵敏,还得从袁老头儿发觉她的嗅觉灵敏时说起,他教过她一些区别药材的法子,蒙着眼睛闻药粉,辨别几百种不同的药材不成问题,慢慢的也就训练出来了。 “先别过去。” 走到一半,甘洛拉住了对方,“虽然是我个人的推测,但是如果真找到了有价值的线索,也算是立了功,到时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他说这丫头怎么这么热心,看来是有条件,“你先说来听听。” “帮我找几位老师的去向,很简单,就是去……” 张肖听得动静,一把捂住甘洛的嘴,远处传来车轱辘的响动。 甘洛也听见了,扒开他的手,朝着旁侧高耸密生的芦苇后的小溪指了指。 张肖点头,用手势示意他断后。 此时无风,他们靠棚子太近,芦苇丛里移动势必拨动芦苇,无风时极易察觉。 对方还未靠太近,两人轻手轻脚穿过芦苇,返回小溪,借溪水两边的芦苇掩护,沿着溪边流向朝着棚子后侧靠近,溪水流动的声音很好的掩盖了两人前行的细微动静。 “上次的处理干净了?” 甘洛仔细的听,粗哑的嗓子,听着喉咙有痰,说话瓮声瓮气有些中气不足,应该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有其他人。 “处理干净了。上午老大拿了寄存在这里的货,探听那边儿的意思,这个据点得废掉。” 声音尖细,年岁不是很大,也是男声,“这里隐蔽的很好,不知道条子怎么想到搜砖窑那边,咱们这里挨那里太近,三四年了都没事,你说会不会是?” “别废话。赶紧把地下的东西挖出来,然后一把火把这儿烧了。” 说话的人声音粗暴,另外两个闭了嘴。 对方有三个人,他的身边有这丫头,张肖忍下,他得保证这丫头的安全,不能贸然行事。 摩托车的声音响起,棚子外的人确保火势腾燃,骑车扬长而去。 “泼水”的声音,汽油的味道在空气中扩散,甘洛听着棚子边的对话僵在了原地,她的双腿有些发软。 三个人中,她听出来一个人的声音,虽然粗哑加上有些瓮声瓮气,却还是觉得极其熟悉,她不确定,甚至有些不敢去想。 张肖见甘洛趴在溪水边一动不动,以为她吓着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已经走了。” 甘洛侧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撑着溪岸爬到岸上,拨开芦苇丛看向熊熊燃烧着的棚子,甘洛侧头看向张肖:“失踪的两个女孩子和这伙人有没有关系?” 第三十七章 他的弟弟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不知道。”张肖见甘洛脸色有些苍白,“甘洛?” “我没事。” “棚子燃的差不多了。”甘洛蹲在地上,摸出裤兜里的水果刀,“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咱们抓紧点儿。” “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张肖还没有说完,就见着甘洛已经起身朝着棚子的位置过去。 她很谨慎,临近棚子时没有再动,看了看四周才迈步拨开芦苇出去。 前夜下过雨,棚子前面是泥地,凌乱的脚印很清晰。 她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压的很低,云低且黑厚,不久应该有一场暴雨。 此地靠近小溪,此地没有泄水的通道,溪水遇暴雨必涨,棚子外面地势低洼,雨水一汇集,过了今夜,今天留下的痕迹所剩无几。 见甘洛拿起小刀朝着鞋印划去,张肖抬手打算阻止,“等一下。” 甘洛没下刀,而是拿小刀比了比鞋印的尺寸,按着尺寸麻利的削了芦苇杆儿铺在地上,用叶子将平铺的杆子与杆子之间系紧。 张肖正在察看棚子周围的路径,一条隐蔽的小路朝着树林里隐去,按着甘洛说的,一里之外便是渔港。 从书包里拿了书,扯了书最后一页的后记,对折,用拇指与食指比量,在折线上用签字笔画了两点,两点间是十五公分,以此为尺,甘洛将完整的鞋印长宽标注在对折线上。 “学校里还教这个?”张肖见甘洛在采集脚印信息,有些惊讶。 “没。” 说话间,芦苇丛南边传来阵阵簌簌的风声,闷雷滚滚的声音越来越近,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暴雨顷刻喷泄。 甘洛没有抬头,手里水果刀一刀扎进土里,沿着鞋子边沿直接将鞋印划分成四块儿。 她没那么多时间,简单粗暴,将印着整只鞋印的泥块儿挖出,平整放在芦苇杆编成的一排杆子上,四块一拼,刚好是完整的鞋印。 按着同样的方法,甘洛采集了四个不同的脚印。 “多出来一个,除开那三个人,近期还来过一个。” 泥地被雨点渐渐润湿,越来越密集。 将排好的芦苇杆放在塑料袋底部作支撑,甘洛按着顺序将鞋印泥块儿放进塑料袋里。 甘洛将手里收拾好的塑料袋交给张肖,袋口系紧,她的身上脸上已经淋湿,头发湿答答的贴在脸颊上,仰面看着张肖: “分成了泥块儿,组合的时候可以拿纸上的尺寸参考,一齐放在袋子里了。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棚子里的都烧没了。但在林子那边发现了这个。”张肖将手里拿着的衣裳递到甘洛面前,“是女孩子的衣裳。” “至于是不是失踪的人的,得拿回去确认。” “有血?”甘洛看见衣角边沿有一片红褐色的东西。 “嗯。”张肖点了点头,“近七点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好。” 甘洛点头答应,想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她心里仍有些心慌,心想有个警察护送能安心些。 见张肖脱下自己的外套包着那件带血的衣裳,在书包里摸了摸,扯出一个塑料袋,“装在里面。” 溪水里的水位已经升高,水流声比之前更湍急。 路过那一团黄黄的东西,甘洛在书包里摸了摸,将装着雨伞的塑料袋拿出来,递给张肖,“你来。” “你怎么那么多袋子,准备的够充分啊。” 张肖拿过,用芦苇杆一戳,将那坨黄黄的东西装进袋子里。 “买了东西没用的袋子我一般都塞书包里,循环利用。” “这坨的主人应该近期便秘。”甘洛朝着旁侧挪了挪,“可以去镇上的药店问问有没有男性买通便的药。” “那样查范围太大。” 张肖整理好,在小溪里洗了手,脸上身上都是雨水,将外套翻了一面,将其套在甘洛头上。 “先拿去化验,虽然时间久了,但是一丝线索都不放过。” “哦。”甘洛点了点头。 “今天辛苦了!” 张肖咧嘴一笑,雨水淋的他眯了眼,面前的丫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还行。先去砖窑里避雨。” 还好益母草上盖了厚厚的一层芦苇叶,还是干的,甘洛将其拖进砖窑。 身上的衣裳湿透,甘洛仍将其裹在身上,张肖摸了打火机,用砖窑里存的干草生了火。 “喏,谢谢。”甘洛将他的外套取下递给他。 接过自己的外套,见甘洛身上还在滴水,张肖好心道:“你可以把外套脱了烤一烤。” “不用。”甘洛摆了摆手,看了地上的东西一眼,“你该怎么解释这一堆东西?” “我有自己的法子,你不用担心,局子那边不会把你扯进来。” 甘洛点头嗯了一声。 见甘洛缩着身子,他朝着火堆里再加了些干草,“冷?” “不冷。” 见她仍有些瑟瑟发抖,张肖皱了皱眉,小丫头挺倔,可这样裹着湿衣裳不感冒才怪,见雨势没有减小,他给小六发了短信。 除了暴雨倾盆的喧嚣,砖窑里安静的近乎有些尴尬。 张肖想起和甘洛在学校谈话时,他瞧见了那小子,不由打破沉默道:“你和张乾是同班吧?” “嗯。你认识他?”甘洛心里有了些猜测。 “岂止是认识。”张肖笑道:“我是他哥哥。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一般。” “哦。”这天儿是聊死了。 撮了撮手,甘洛看向他,心想现在线索找到了一些,可是不多,对方能不能答应,她并不确定。 加上他是张乾的哥哥,甘洛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抬头看向张肖开了口,“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想到甘洛冒雨采集脚印的画面,心想为了什么事情让一个女孩子这样拼? 张肖有些好奇,不由点了点头,“你讲。” 他不打算糊弄,想着能帮的就帮她一把。 “帮我查一下S城岳阳小学,在四年前,有没有发生一起坠楼案件?” “如果这个不可以的话。”见张肖蹙眉,甘洛继续道: “或者,帮我查一下四年前在S城岳阳小学的张雪莹和刘国梁老师的去向,岳阳小学改建被推平了,老师要继续任教会在教育局备案,老师的去向可以去教育局问。” “好。”张肖答应,看着甘洛的眼眸却带着探寻,“张乾也在岳阳小学读过书,你们是小学同学?” “嗯。”甘洛点了点头。 “同班?” 甘洛嗯了一声,随着对方的问题,她有些后悔让张肖帮忙。 觉之甘洛的规避,张肖没有再问,毕竟张乾的个性不是很招女孩子喜欢。 “我这个弟弟很皮,从小被他妈妈给惯坏了,他在岳阳小学读到四年级时转学了,唉,当时劝都劝不住。” 甘洛拿了树枝拨了拨火,“他是你亲弟弟?” “同父异母,和我不是很亲,我长在部队,和他见不着几次面,也就是最近见的多。” 第三十八章 旱鸭子,不趟水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洗过澡,甘洛短发湿答答还滴着水,盘腿坐在稻编的蒲团上,盯着茶几白瓷瓶内插着的一枝栀子楞神。 张肖将她送到村口,甘洛便谢绝了他继续相送,自己一个人绕了几户才回家,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个点儿,对方想来应该是到家了。 她没有打开电视,暴雨未歇,闪电在窗外劈开一抹亮光,远处传来滚滚震耳雷鸣。 回忆芦苇棚子处传出的三个人声,那个熟悉的声音的主人是谁?这个答案,她没有确切的把握。 一手敲了敲脑门儿,心里乱的很,拿过毛巾胡乱的擦了擦头发。 闭上眼睛背靠着墙壁,脑袋里出现那件带血的衣裳。 警方说失踪的是两个女孩子,那两个女孩子当时是一道赶集的?还是分开的? “那个皮条客的目的究竟是想怎样?” 甘洛思索心惊,自己从一开始就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她和包希缘被跟踪的那天――跟踪者的行为。 她拿出笔和本子,将集市的街道画在了本子上,将那日她和包希缘走过的路径画出。 “发现皮条客跟踪是在米面摊位,从这里转过街角进银行。” 甘洛在纸上画出当时的情景,心想当时自己和包希缘进了银行,那个人为什么还蹲在银行对面的广告牌处不走? 广告牌的位置她记得,并不隐蔽,相反,从银行的位置看过去可以很好的看见他蹲守在那里。 “按理,他年岁不是很老,瞧样子起码也是过了半百,如果他是一个人行动,为了保险也该缩小目标跟踪一个人才是。” “就算黑心,想要捞把大的挣两份儿的钱,但是被跟踪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在那里蹲点?”甘洛不信对方没看见她们和银行的保安有过短暂的交谈。 “不怕报警吗?” 甘洛纳纳的在纸上戳了一片小黑点儿,还是说,那个人等的就是她报警?! 想起皮条客脸上画的妆容,甘洛眼眸一亮,手里的笔“啪!”一声拍在桌上,“围魏救赵?暗渡陈仓?” 一把抓过书包翻张肖的联系方式,心想真的通缉犯可能就在阳河镇! “不对。” 甘洛思绪一转,心下一沉,皮条客已经死了,意味着对方需要“假面通缉犯”打掩护的时间已经过了。 画了通缉犯的妆容,故意被逮进局子,只留这蜻蜓点水一样的痕迹,他图什么?混淆视听? 这样一想,甘洛心里又觉得那通缉犯并没有在阳河镇。 她能想到的,警察肯定早就想到了,毕竟别人吃的就是这口饭,“可即使警方怀疑皮条客和通缉犯张齐有通,为什么要押送皮条客去别地儿审问?” 甘洛回忆了一下,如果她记得不错,最先对拐子张齐(诱拐幼童致死主犯)发布通缉公告的是S城,那皮条客被押去的应该也就是S城。 “皮条客的死是最大的疑点,谁最想他死呢?” 甘洛似乎摸着了一些门道,做这样自投罗网的事情肯定有人指使,也应该有人跟踪监视……事情办完,他的死,最大受益对象是? 双肘撑在茶几上,甘洛盯上了放在一旁的书包,“这样想的话,张肖给的那些照片应该是……”眼眸带着一丝冷,“可能是已经暴露却没有抓回的张齐同谋。” 拉开书包内侧的口袋,她将张肖给她的那几张嫌疑人的照片翻出来,一共六张,五男一女,甘洛一眼扫过。 女人面部骨相方正,眉眼平顺刻板,其他男子三胖两瘦,容貌不甚出奇,都是很普通的大众脸,融入人群浑然不见的那种。 “当时还纳闷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些‘嫌疑人’的照片。既然已经想到这份上,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要线索?”甘洛嘴边喃喃自语,手里照片丢在了桌面上。 她记得芦苇丛棚子处那三个人说‘拿货’,拿什么货?那三人,和这些人是一伙儿的吗? 听那几个人的口音,两个当地,一个偏闽南口音。 甘洛在纸上画了斜江渔港的位置,今夜暴雨,晚间不会有船出港。 “渔港。”手里的笔戳了戳纸面,留下两点圆圆小小的墨点。 甘洛拨通了张肖的电话,“喂,是张肖哥哥吗?” “嗯。稍等一下。” 张肖听出是甘洛的声音,走出了办公室,转过拐角到了走廊。 “喂,马上开会了,你去哪儿?”小江见张肖穿着湿答答的衣裳又出去,手边拿着的干毛巾直接朝着他兜头扔去。 “有事?” “你在派出所?”甘洛在电话里听到小江警官的声音。 “嗯。我现在在走廊,无妨。” 甘洛也没绕弯子,直言:“明早,斜江渔港,最早离开的一班是早上7点。他们拿了货,可能会去那里。” “嗯。” 张肖点头嗯了一声,渔港的事情已经布置好了,甘洛今天吓到腿软没站稳的样子他瞧的清楚,可能吓的不轻,却不想对方还在向后事安排考虑。 “你腿……你人没事吧?”走廊的灯光暗了下去,雨幕森森,暗夜里张肖脸色带着笑意,唇角上扬,到是冲淡了他面部轮廓自带的硬朗气质。 “你给的照片……”话到嘴边,甘洛换了别的心思,眼眸里略显低沉,继续道:“我会仔细回忆一下细节。挂了。” “好。” 她今天帮张肖找了线索,他也答应她会帮忙询问岳阳小学的事情,看现在的形式,她能做的事情,到这里就够了。 “喵!” 刺耳的猫叫在屋子外响起,野猫掐架,黑瓦被踩脱,顺着瓦楞摔在地上。 猫叫长而尖,撕心裂肺的声音混进雨夜雷声,甘洛不自觉后脊骨发凉抽紧,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她最害怕的一种声音,小时候一听见猫打架的声音就吓的浑身发抖,通常她就钻去和妈妈睡。 赤脚踩着地面,兔子一样蹿进卧室,朝着床一角跑去,床角三面是墙,被子一拢裹住身子,听着房顶裂心裂肺的嘶叫。 因为这声音,她欣赏猫,却难生出彻底的喜欢。 第三十九章 这算不算是吃醋?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王二能今天又翘课了?” “已经是第三天没来上课了,他那胆子怎么可能翘课,应该早请假了,不然黑山老妖(夏老师)能放过他?”前排几个男生嘀咕,“听说他……” 女生听见上前凑起了热闹,“他怎么了?” “听说他爸妈离异,他去和爷爷奶奶住,说不定是和家里闹别扭。” “他那性格,唉……” “散了散了,待会儿就要上课了。” 利用课间时间,甘洛将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写完,刚准备收起来,左侧一只爪子便伸到了她面前,“甘洛,帮帮忙喽,作业借我看看。” 唐颜言见甘洛没有理会,再软了一下音调,“甘洛,真的,就看看。” “看看?不是抄抄?”甘洛手里的笔头朝着对方手背敲了一下,“自己先写,不懂的问我。” “甘洛,我保证只自己看看,不给别人。我发誓。”唐颜言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她严肃的发誓,“你怎么就不能再信我一次呢。” 甘洛无动于衷,侧头看着她,“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全班罚站的事情才过去几天?要看也得往后推一推。” “班上懒的多,他们不愿意动脑子改,照搬全抄,不被逮才怪,我和他们不一样。” 唐颜言手朝着甘洛的抽屉伸了伸,“甘洛,就这一次嘛,好不好?” “我说了,不懂的问我,其余的自己写。” 唐颜言拿着卷子,一脸委屈模样,抬手东指西指道:“这个我不懂,这个我也不懂……都不懂。” 甘洛手里的笔抬起指着教室门口,“出门,右拐,直走,办公室,老师全天候服务。” “黑山老妖在那里,我才不去办公室,我自己写算了,不懂的再问你。” “真乖。”甘洛明眸一笑,转头看向前方的位置。 胡梅今天没有上课,位置空空,总感觉最近几天胡梅有些怪怪的,说是哪里怪,甘洛又说不上来。 今天是周五,甘洛想到之前答应张乾的事情脑袋有些疼,胡梅不在,她找谁去她家都有些尴尬?而且,这件事情,找胡梅最好。 邓阳辉周五又有集训,抽不开身。 甘洛扭头看向唐颜言,想到对方八卦的能力,直接放弃了这个想法,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下午放学,校门口。 一个女生拉了拉同伴的手,“又是他。上次我们看见的那个人。” “像HK里面周璟睿的那个?” “嗯嗯”女生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看向周璟睿的目光没打算挪开,见对方看过来,咻的红脸钻进人群。 甘洛一出校门便看见了他,后面出校门的人在催促,她愣在原地不过几秒,对方还是站在那颗香樟树下,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惊也是喜。 瞄了一眼身后,张乾跟在后面,薛洋一直盯着她,就怕她半道儿跑掉。 刚才急急慌慌跑入人群的两个女孩子就走在她前面,虽然对方声音很小,但是‘周璟睿’三个字她还是听的清晰,心想她们怎么认识他? 转念一想,别人进了两次学校,认识几个人也正常。现在哪里有时间想这些?甘洛咬了自己的嘴唇一下,有些疼。 想着身后跟着的张乾,甘洛脸色有些阴郁,想起之前周璟睿和他打架的事情,心里很是有压力。 “你怎么来了?” 甘洛推着自行车到他面前,不由自主的看向刚才的那两个女孩子,对方手挽手不停的回头,刚才看向周璟睿的目光,现在多落在她的身上。 周璟睿顺着甘洛的目光看过去,唇角一笑转而注视着她,“等你放学回家。” 他戴着口罩,眉眼能看出掩不住的笑意,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推着的自行车,见她眼眸里有低沉的情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离开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璟睿看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张乾,对方没动作,他也就直接无视。 说没发生? 凶杀,失踪,离她远,她却又在接触,想想说了一句,“还好。和以前差不多。” “你身体好些了吗?”甘洛抬眸,黑石一样的眼眸里有关切和担忧。 周璟睿看着她的眸子,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不用担心,已经好了,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张乾站在原地的步子挪了挪,朝着甘洛的方向走去,“甘洛。” 没有正视周璟睿,张乾看着甘洛,嘴角上扬,阴阳怪气的提醒道:“今天是周五,约定的饭?” “一起走吧。”甘洛看向张乾,“去我家。” 这顿饭是她欠的,上次张乾送她去医院,今天周五,得兑现。只是现在这氛围,甘洛脑袋仁儿有些疼,周璟睿没有吭声,越过她头顶看向张乾,周身气氛莫名的压抑。 她突然有些心虚,他会不会误会了什么?甘洛抬眸看了一眼周璟睿,对方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一时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今天她得找他帮一回忙。 “周璟睿,去我家吃饭。” 甘洛正对他,一手掩在身侧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做了做口型:帮我。 她不可能带张乾一个人去她家,张乾和他两个人不睦,甘洛不能保证他会不会答应。 “好。”周璟睿一口答应,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车,回家。” “和上次一样,我来骑,你坐后面。” 甘洛想到周璟睿刚从帝都回来,身体本就有恙,将书包放进车筐,从他手里接过自行车,对方却不松手,纳闷道:“松手呀。” 张乾脸色阴沉看向别处,扭头瞪了一眼甘洛,“你刚出院没多久,我载你,让他自己骑。” 出院? 周璟睿看了一眼甘洛,死丫头没说实话,温和的眸光瞬间变的阴沉压抑,甘洛避开周璟睿的目光,悻悻道:“这样……”好?还是不好?她突然想自己走回去。 甘洛松开车把,刚走出一步,周璟睿一把拽住了甘洛的手,“上车。” 第四十章 分外眼红啊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微怔,低头看了一眼周璟睿抓着她的手,白皙的手背上能看见输液插过的针洞周围有些青紫。 离开的这几天,他应该都是在医院过的,从家里到学校的路可不近,他是走路来学校的?还是搭便车? “我身体早就好了。”甘洛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将书包塞到他怀里,“我栽你。” 一把抓住自行车头,甘洛单手拽了拽,抬眸瞪着他,眼里意思很明确:不下来就自己走回去。 周璟睿低头看着她,见她眼里没有怒气,唇边带笑,抬手摸了摸甘洛的头,“好。” 甘洛皱眉拍开他的手,刚才她明显感觉到了周璟睿眼里有一丝落寞,何故会有这种情绪? 张乾看了周璟睿一眼,绷着脸一言不发,心想这是一劲敌。 一路,三人没聊过十句。 张乾初次到甘洛家,有些兴奋难抑,刚过路口青篱围栏,见掩在花道后的屋子,房顶的紫红月季散了花苞,檐边地上铺了一地紫瓣。 “甘洛,你家真好看。” 张乾嘴上说着,脚下不停,见无花果树上挂了秋千,正欲坐上去,却不想甘洛一把推开了秋千,“这树近些日子生了病,不能坐。” 甘洛将秋千拆了下来抱在怀里,一手指了指檐廊下的矮几,“你们先坐会儿。” “嘿,那叫什么?” 张乾围着一大盆多肉,树状,厚厚的叶片呈椭圆,翠如碧玉,矮矮的铺长成树冠的模样。 “厚脸皮。”甘洛看了张乾指着的多肉一眼,“你喜欢,送一株幼苗给你,挺好养的。” “我养不活,也不喜欢。”张乾撇嘴,他有些怀疑这名字是她现诌的。 周璟睿站在无花果树旁侧,看见树干上有虫洞,叶片边沿泛黄,侧头看了一眼旁侧的甘洛,“还有救吗?” “不知道,之前有虫洞我没注意,后来越来越多,买了药,应该能熬过去吧。” 将秋千放在架子上,甘洛见周璟睿出神,唤了他一声,“先过去吧,你要感兴趣,晚些我教你给它上药。” “好。” “甘洛……”周璟睿点头答应,见甘洛要走,不由出声叫住了她。 “嗯?”,甘洛踏出一步,回头见周璟睿仍旧戴着口罩,往日到她家,他一般不戴的,不由有些纳闷,却也没问。 周璟睿看着她黑石一样的眼,周围的绿植映在她的眸子里,还有天空泠泠的光亮。 甘洛觉得今天周璟睿很怪,对方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什么,转眸不看她。 见他不说话,甘洛走到他身前仰头看他,伸手摘下对方脸上的口罩,面色有些苍白,见周璟睿脸色,甘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不出所料额头有些微烫。 手背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方似乎比她的要烫很多,甘洛语气不善,带着些许愠怒,“进屋,量一量体温。” 甘洛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步转身,“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周璟睿一句话没有,向前走了一步,拉起她的手。 他的手要比甘洛的大很多,一握将甘洛的手圈在手心,甘洛能感觉的到对方手心的热度,不正常的滚烫。 她站在原地不动,心头突然的慌乱,涨红了脸,眼睛盯着周璟睿的手,指了指,“你你干嘛?” 周璟睿嘴角一笑,手握的更紧了些,“路上有水,头晕,拉着好走路。” “……”甘洛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瞪了周璟睿一眼,抽出自己的手。 想到对方发着烧,反手抓着他的手腕往前拖,“量体温!” 甘洛在他前面,拿钥匙边开门边絮叨,“这几天气温降了,吹了风会有些不舒服,我给你熬些姜汤。我刚摸过,应该不是高烧。” 张乾见甘洛把自己晾在一边,看花的兴致顿时没了,斜眼瞥了周璟睿一眼,“他又怎么了?” “有些烫,可能是发烧。”甘洛去里屋找温度计。 张乾见甘洛走远了些,凑上前冷眼看了周璟睿一眼,闷声闷气道:“你是她什么人?” “你认为是什么人?” 张乾咬牙,上次周璟睿揍他是因为甘洛,还几次三番去校门口接人,看他的模样,长的也不赖,不由道:“男朋友?” 周璟睿但笑不语,没有搭话。 见周璟睿沉默不语,张乾低声,“看来不是了。” “我有说不是吗?”周璟睿单手扶着额头,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张乾,没等对方开口,眼里带着冷意,继续道:“记得上次我说过,你以后离她远点。” “凭什么,我比你先认识她!”张乾闷哼一声,“甘洛不是看脸的人,你不可能是她男朋友,况且,你才认识她几天?” “她不是看脸的人?”周璟睿重复了一遍张乾的话,脸上不由带着笑意,不由想到甘洛摔在他家门前时的模样,清淡的神色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柔和暖意。 “你认识她多久?” “小学到现在。”张乾说着,视线看向甘洛拿着温度计走过来的方向,“八年吧。” “挺久的。”张乾看着张乾的眼睛,看来对方不是一时兴起。 “五分钟之后给我。”甘洛将温度计递给周璟睿,再将茶端到两个人面前的茶几上,“你俩好好相处,别像上次一样。可懂?” “嗯。”两人点了点头。 见甘洛去了厨房,张乾朝着周璟睿握了握拳,几步上前,挽起袖子道:“要不要帮忙?我可以打下手。” 甘洛可不客气,边淘米边指了指竹筒里装着的姜葱,“把那些洗了。” 将淘好的米放进电饭煲,甘洛洗了手走近周璟睿,看了看时间,刚好合适,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和方才一样,“把温度计给我。” “38.3℃。”甘洛甩了甩温度计,“有些发烧,我送你回家,吃了药好好休息。” “奶奶和阿姨应该明天上午才到。”周璟睿拿过抱枕靠着下巴,歪头看着甘洛,微微皱了皱眉头:“现在家里没人。” “你一个人跑回来的?!”甘洛瞪眼看着他,“奶奶和阿姨知道吗?” “我只是提前回来而已。”周璟睿见甘洛有些冒火,拉她坐了下来,“我给他们讲过,只是提前一天回来。你那么激动干嘛?” 周璟睿看着甘洛,清冷淡漠的眼眸里带着笑意,其实下飞机后他就感觉有些轻微的不适,以为是药物反应。 “你应该是出院没多久,今天又吹了风才发的烧,还好不是高烧。奶奶没回来,你先待在我家,等烧退了再回去。” 甘洛记得冰箱里还放有一盒退烧贴,拿出扯开贴到周璟睿额头上,“这是退烧贴,你先贴着。” 侧头看了一眼沙发边的甘洛,对方耳发夹在耳后,发梢有些微翘,黑色的围裙在她身上显的有些大,鼻尖微红,睫毛卷翘投下一片阴影。 厨房切菜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张乾看着周璟睿,恨的牙痒痒,早知道他就未雨绸缪,生了病才来。 “张乾,切菜轻一点,菜板就那一个,坏了你赔啊!” 甘洛拿起勺子进厨房,菜板上的姜片早被张乾剁成了姜末。 第四十一章 以为梦境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哥哥还没回来,甘洛给他留了一份晚饭在冰箱。饭菜刚上桌,电话铃响了起来,甘洛擦干手跑过去接起。 “小洛,我周六下午回家,今天不用等我回来吃饭。”是甘罗来的电话。 “今天……”甘洛看了一眼沙发上安静坐着的周璟睿,眉头皱了皱,“那明天你回来想吃啥,我做饭。” 甘罗手里抱了一摞书,话筒夹在耳侧,“周六晚上想吃肉,做你实验成功的那个‘香菇酱肉锅’,刚好我一朋友要来,你可以再弄一些其它菜。” “朋友?女朋友?”甘洛阴阳怪气的打趣,哥哥人缘很好,隔三差五会有朋友到家里做客。 甘罗一本正经回答:“什么女朋友,是男朋友。” “咦咦咦,我要告诉妈。”甘洛撇嘴,“我挂电话了啊。” “嗯嗯”甘罗挂了电话,旁边等着他的李泗南拍了拍他肩膀,刚才甘罗说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两人是铁哥们儿却很少听他提起他的妹妹,不由对甘罗的妹妹有些好奇,“我听六子他们说你妹妹脾气很怪。” “也还好,就是偶尔琢磨中药给家里耗子投毒,采采药材,弄弄黑暗料理那些。”甘罗说的简单,他可是被甘洛的黑暗料理荼毒了七八年,打她琢磨做菜开始就没消停过。 甘洛这边刚挂断电话正欲去饭桌,电话铃声再响了起来,“甘洛。” 听到声音,甘洛精神一震,来电的是张肖,看了屋子两个人一眼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渔港那边怎样?” “抓到两个,跑了一个。”张肖声音有些沙哑,停顿片刻道:“据抓到的两人的口供,跑的那个人是阳河镇本地人。” “他叫什么名字?”甘洛拧眉,脑海里响起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他们之间交易不用本名,这次只是约同去拿货。”张肖沉默,嘱咐道:“阳河近期不安定,出行那些别一个人。” “好。” 甘洛很多疑问堵在嗓子眼儿,这拨人和拐子张齐团活是不是一伙儿的?他们拿的是什么货?跑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的主人? 她把疑问压住,张肖有意不透露更多消息是为了她好,她自知,这件事情,她不能涉入太深。 甘洛沉默没有言语,脑海里各种思绪很乱,张肖略低沉的声音响起:“教育部那边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谢谢。那个,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电话那头,张肖沉默片刻道:“你先说。” 甘洛想了想,理了理思路开口问道:“假扮通缉犯张齐的人,除了阳河镇的这个皮条客外,其它地区有没有出现同样的案件?比如S城周边地区?” 如果是混淆视听,不会只选一个地方作案,甘洛只是有些好奇。 “这件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些好。别多想,也别因为一些猜测独自行事。” “嗯,我知道,谢谢啊。” 甘洛挂断了电话,思绪沉了沉,没有再问,她不想涉入的太深,而且即使她再问,张肖也不会透露过多的消息。 身后传来脚步声,甘洛扭头,周璟睿站在离甘洛几步远的距离,眸光温和,“过来吃饭了。” 这顿饭吃的很平静,彼此话不多,偶尔几句张乾夸张的赞叹,甘洛思绪不在这里,有些食不知味。 末了,甘洛送走了张乾,回到家里见周璟睿正在收拾碗筷。 “我来吧,你过去坐着。” 甘洛从他手里抱过碗进了厨房,周璟睿也没说话,拿起帕子擦拭饭桌,忙完了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拿过她之前递给他的本子,上面记录的满满,“今天的四菜一汤都是这上面的。” “嗯。感觉怎么样?上面有一栏可以评分的。”甘洛洗完碗,收拾妥当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指着周璟睿翻开的一页,“在最下面。” 刚碰过冷水,甘洛指尖泛红,指着纸页一行侧头看了周璟睿一眼,对视上周璟睿的目光,心头一慌,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手背到身后,侧歪着头粲然笑道:“最高是五星,可以写评语。” “菜的味道还行,就是这字写的好丑。”周璟睿拿起本子,放在甘洛脸侧比对,一本正经道:“都说字如其人。” 甘洛瞪了对方一眼,避重就轻,“我自创的字体,不行吗?这叫特色。” “嗯,确实蛮有特色。” “怎么还没降下去?”甘洛翻到周璟睿记录体温那一页,眉头皱着,“你再测一次,测完给我看看。” “嗯。”周璟睿点头答应,看了看天色不由道:“你哥哥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刚来了电话,他周六下午才回来。” 一边锅里煮着的姜汤沸腾,甘洛关火,姜被张乾剁成了渣,煮出来的姜汤比以前的要浓烈很多,过滤后盛了满满一大碗。 接了冷水冷浴降温,转身见周璟睿还站在原地没动,不由皱眉,“怎么了?” 周璟睿见甘洛皱起的眉头,不由也皱了皱眉头,“你哥没回来,那我怎么办?” 言外之意,她哥没回来,他又在发烧,天黑会不会赶他回家。 甘洛有一瞬觉得这是周璟睿预谋好的,可对方是病号,她能怎么办?将半温的姜汤递给他,“等烧退了再说。” “嗯。”周璟睿接过,喝了一大口,入喉的辛辣味让他脸皱成了一团。 “喝完了就去沙发那里躺着,那样能舒服些。”甘洛接过他递回的碗,喝的一点儿不剩,很满意的将碗洗干净。 甘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再看了看测的温度,还是38度左右,不由有些纳闷,“有没有其它地方不舒服?” 周璟睿单手揉了揉太阳穴,“还好,就是头有些晕沉。” 坐到蒲团上,甘洛看着沙发上靠坐着的人,对方闭着眼休息,很安静。 “为什么提前一天回来?”甘洛很纳闷,拿过一边的靠枕抱在怀里垫着下巴。 “不知道,就是想回来……” 周璟睿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声期的沙哑带着低沉软软的声音,甘洛脸颊不觉有些微烫,见他靠在沙发上闭眼睡了过去。 周璟睿个子高,蜷在沙发上睡并不舒服,甘洛伸手捅了捅他,“嘿,醒醒。” “别吵,我好困,昨晚我没睡觉,让我睡会儿。” 周璟睿被甘洛拍醒,被对方拉着站了起来,只要她一个不注意对方又躺回了沙发。 “我这算不算是找虐!” 甘洛自言自语,半拉半推对方都不动,索性也就罢了,反正是夏夜,从屋子里拿了席子和棉被在客厅沙发边打了地铺。 地上瓷砖凉,甘洛怕他冷,又在席子上加了一层素色的毯子。 罢了,用力将他拖下沙发,周璟睿摔下去,落地软软的,以为是床,手一顺,拉过被子盖住。 额头渗着虚汗,周璟睿迷迷糊糊见旁边跪坐着替他整理被子的甘洛,朦朦胧胧间以为梦境,不由咧嘴一笑,伸手一捞。 第四十二章 医者仁心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低头帮他掖完被子正欲直起身子,不慎对方伸手捞过来,甘洛身子一偏,周璟睿的手擦过她脸颊。 他的力道不大,更似轻手一抚,甘洛顿觉脸上滚烫,见他昏沉模样,伸手朝着对方的脸颊一捏,“躲慢了指不定呼我一巴掌。” 手指碰到的皮肤滚烫,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甘洛拿过温度计帮他测体温,一看已经升高到38.9℃。 胡梅发高烧是因为伤口引起,周璟睿发烧的具体原因她并不知道,看着他手背上输液的针孔,甘洛攥了攥手,即使家里有退烧药她也不能乱用。 将周璟睿额头的退烧贴换掉,甘洛找了酒精用棉布蘸着擦拭周璟睿的手臂和额头,可面积不够降温,甘洛盯着周璟睿衬衫的纽扣皱了眉头。 “只是帮你降温,再烧下去可能会成傻子……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救人者,当不拘小节。” 甘洛嘴边喃喃自语,一手拿着棉布蘸了酒精,一手朝着周璟睿胸前纽扣伸去。 甘洛计算着时间用酒精给他降温。 夜深,甘洛越发觉得困倦,靠坐在一旁打盹儿。 “叮叮叮!”旁侧设定的闹钟一响,甘洛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醒神,伸手摸摸对方额头。 感觉到心口和额头的清凉,迷迷糊糊中,周璟睿半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梗着脖子仰头盯着天花板的甘洛,发烧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怨怼,“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甘洛本来还有些困意朦胧,闻言一惊,了悟到对方话语里的意思,脸刷的红到了耳根。 “你这烧发的有些不正常。” 甘洛转移话题,将手里的帕子到满酒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其擦了一下颈部锁骨和心肺部位。 能感觉的到自己脸红烫的历害,甘洛憋了一口气转过身背对他,“温度差不多降下来了。” “你出了很多汗,枕头旁侧有温水,口渴就自己拿。”甘洛起身,将盆子和面巾拿出客厅。 周璟睿扭头看了一眼茶几上放着的闹钟,凌晨两点半。 闹钟旁侧放着记录着他体温的本子,拿过一看,上面记录的很规整,每隔15分钟便测一次,还画了曲线图,周璟睿嘴角轻扬,朝着甘洛走远的方向望了一眼,轻轻将记录着他体温的那张纸扯了下来揣好。 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环视一圈,自己正睡在客厅,身上还有酒精蒸发后残留的味道,低头一看,衣裳半敞,想起睁眼看见甘洛梗着脖子看天花板的样子,周璟睿脸上露出暖暖的笑意。 扣好衣裳,周璟睿起身唤她,“甘洛?” “这里。” 甘洛正在厨房,守了他大半夜,肚子饿的紧,肚子空空,现在去睡觉肯定睡不着,索性煮了两个荷包蛋垫补一下。 他记得晚饭的时候甘洛没怎么吃,家里就他两人,现在又是深夜,甘洛家的厨房较小,他再进去不合适,向厨房内迈出的步子停在半空又退了回去,周璟睿靠在门边看着她的背影,“在煮什么?” “荷包蛋。” 甘洛扭头看了他一眼,对方气色比刚才要好的多,转身碰了碰盛着藕粉的瓷碗的温度,嘴边嘀咕道:“给你烫了藕粉。荷包蛋是我的。” 周璟睿看着她的背影,视线没有挪动分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离天亮还早,去睡会儿吧。” “吃了就去。”甘洛将荷包蛋盛到碗里,将手里端着他的那一份藕粉递给他,“喏,喝了再好好睡一觉。” 周璟睿接过她手里的瓷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低头看着她,“谢谢” 甘洛点头,接了这份谢意,看着四周,就是不看周璟睿的眼睛,嘱咐道:“要多喝水,水壶放在你旁侧,夜间渴了就自己到。我睡觉去了。” “嗯”周璟睿点头答应。 几口吃完荷包蛋,甘洛简单洗涑一下径直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背抵着门,脑袋嗡嗡的响个不停,响起刚才的一幕甘洛咬牙,太尴尬了,朝着床铺上钻过去,怎么就在那个时候醒了呢?!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我是不是思想太保守了?”甘洛嘀咕,侧了侧身子盯着床头柜上放着的多肉,“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解别人衣裳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心虚啊……”甘洛辗转反侧,拉过被子盖住脑袋,“不管了!阿西吧!” “……睡不着……睡不着……” 甘洛从被子里钻出脑袋,盯着天花板发呆,睡不着,反而越想越没睡意。 她测对方体温是十五分钟一次,现在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有没有反复,甘洛起身,赤脚,悄悄开了一条门缝钻出脑袋瞄了客厅一眼。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周璟睿在地铺上睁着眼睛,他没有入睡,而是看着窗外投进的月光发呆,听到甘洛开门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赤脚绕过茶几,甘洛轻手轻脚的走到周璟睿旁侧,听平稳的呼吸声,甘洛确定对方已经睡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回复了正常体温,踮着角悄悄溜回了房间。 客厅重归寂静,银白的月光从窗外洒下,周璟睿睁眼看着黑与银白的分界线,闭眼,一夜无梦酣睡。 “” 第四十三章 对弈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是被渴醒的,喉咙发干,起床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赤脚朝着客厅走。 刚开了房门,突然意识屋子里还有一个活人,忙退回了房间,两手抓了抓头发,穿上拖鞋开了一条门缝儿,脑袋钻出去才发现客厅空无一人。 被子整齐的叠放在沙发上,甘洛走近,拿起一旁茶几上保温杯压着的纸条:厨房有清粥。 “这字……”嘴角不由一笑,心想周璟睿到是写的一手好字,想起昨天他的比喻,不由摇了摇头。 将纸条放回茶几,甘洛去浴室冲了热水澡,回房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裳,麻利的喝了一碗清粥。 算算时间,济安堂也该开门了,今天她得去一趟袁老头儿那里交货。 开门,晨光灿灿,她家面西,晨时的阳光从屋子背后爬到屋檐,在院子里划开一条鹅黄的边际线,后侧竹林掩了日出,屋前稻浪铺卷,却是观落日的好地儿。 甘洛那日回来,便将益母草铺开再晾了晾,三捆都是在成熟时收割,野地里生的,整体偏细长,将其捆在自行车后座,锁了门便出发。 路过周家门前,正巧碰见出门的周奶奶。 甘洛下车打了声招呼,“周奶奶。” “一大早的,丫头这是去哪儿?”周奶奶脸上笑着,侧眸朝着屋里看了一眼。 “去镇里济安堂送药材。” “路上骑车注意安全哈。” “好嘞。”甘洛赶时间,也就没有多聊,推着自行车过了周家门,骑上自行车朝着镇上去。 周奶奶撮了撮手,心想这丫头是个乖巧的,回身进了屋,见周璟睿坐在树下看书,笑着打趣,“昨儿回来见够了,今儿连招呼都不出去打一个?” “什么见没见够。”周璟睿翻了一页书,眸光微动,神情依旧淡然,“奶奶没事儿可别拿我打趣。” “那你提前一天回来干嘛?”周奶奶揪着周璟睿的小辫子不撒手,仰头看着院子里的老槐树感叹:“想你爷爷追我那会儿,和你年龄也差不多大。” “可我听爷爷说,是您先追的他啊。” “小崽子,他说的你也信?” “我信奶奶,百分百的那种。”周璟睿见好就收,给她让了槐树下的椅子,起身朝着书房去,回房松了一口气,还好今天回来的早没被逮着。 甘洛站在济安堂门口敲了敲门,平日里袁老头儿早开门了,今儿是怎的了? 等了一会儿,正打算回去,木板门“咯吱”挪了一片(单片的木板拼成的门,木板与木板间有凹槽嵌套)。 木板后钻出一颗脑袋,病怏怏的,正是袁老头儿,朝着甘洛招了招手,“丫头进来。” 看袁老头儿脸色不好,加上一个喷嚏接着一个,不由道:“您先进去,外面刮风。” “没事儿,小赫,过来搬药。”袁老头儿见自行车后座的三捆益母草,朝着屋内招呼。 “不重,我一个人抱的动。” 甘洛架好自行车,解开后座的绳子,一手提起一捆朝着屋内走,后院传来脚步声,不过一会儿到了甘洛前面,伸手帮她接了过去,抬头一见来人相貌,甘洛楞在原地,“你是……” “怎么,不记得了?”袁老头儿靠着门边,见甘洛楞楞的样子打趣,“以前的,赫胖墩儿。想起来没?” “赫胖墩儿?”甘洛不敢置信,那个脖子三圈肉的袁楚赫?看着面前‘肤白貌美’的家伙,甘洛心道胖子都是潜力股啊。 “小矮子长高了嘛。”袁楚赫看着甘洛,脸上满是灿灿的笑容。 “我现在可不是小矮子了。”甘洛撇嘴,好歹她是超出班里平均身高一厘米的人。 袁老儿帮甘洛的自行车推进了屋子,甘洛取下余下的一捆益母草,“还是放在老地方?” “嗯。你们先聊,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袁老头儿背着手走远,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立着的方向嘴角带着笑。 甘洛点了点头,她和袁楚赫有四五年没见了,他突然回来她确实有些诧异,“你不是随叔叔去了帝都吗?怎么回来了?” “爷爷病了,我爸回来探望,我也就跟着回来陪陪他。” 甘洛扭头看了一眼袁老头儿离开的方向,算算,他今年也快七十了,下周是她满十四岁生日,如果她记的不错,袁楚赫今年,也应该满十八了。 “爷爷给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袁楚赫将手里的草药搁在竹架上,看着面前还不到他肩膀的女孩子,想到以前,嘴角不由带着笑,“比以前乖巧多了。” “还好,没多大变化吧。”甘洛耸耸肩,转眸看他,“到是你,目测可有一米八喽,第一眼我还认不出。” “差不多。去那边坐会儿。” 袁楚赫指了指柯兰树下的棋盘,多年不见,听爷爷说她今天会过来,想了一肚子话,可见着,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且他能感觉的到,甘洛对他不似以前熟络。 甘洛点头答应,跟着他一齐走到柯兰树下,一股袭香萦绕,怅然笑道:“感觉还和以前一样。” 记得转学再次搬家,客居阳河,那时她转学到这里,夜间有梦魇,一个多月拖的她瘦成了皮包骨,妈妈就常到济安堂抓药温养,恰逢他爸爸回乡便接了她这个病人并对她进行心理治疗,也是在这里认识的袁楚赫,当时还是一个三步一喘的小胖子,比她大四岁。 “这几年棋艺有没有退步?”袁楚赫盘腿坐到棋盘一侧的蒲团上,抬眸看着她。 甘洛在他对面坐下,“有空会和袁爷爷对弈几局,只能说不生疏。” “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先。”她捻起黑子,抬手示意袁楚赫,对方正打量她,一张俊脸棱角分明,小时候她笑过他桃花眼娘气,现在到是这双眼睛最出彩。 “怎么,你也认不得我了?”见他不下棋,甘洛索信也坐直腰打量他,“看了半天,有什么不一样,且别浪费,说道说道。” “以前没发现你眼尾有颗痣。”袁楚赫郝然一笑,白子放于黑子旁侧,“长的是有些认不出,以前你脸圆的呀,可没现在娇俏。” “得嘞,我当你夸我。” 院子二楼,袁竹看着柯兰树下的两个人,这几年不让袁楚赫回来,是不是有点狠心了? 翻开手里拿着的文件,袁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居高临下看着院子中坐在棋盘前的女孩子,过了那么多年,她为什么还要去查那件事情?按理,她不会想起才对。 还是说,因为其它不可测的原因,让她想起了什么? 甘洛察觉二楼看向她的目光,捻起的棋子未落,仰头礼貌回之一笑,楼上站着的人正是袁楚赫的父亲,两人目光相撞时甘洛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垂眸未表露情绪,继续在棋盘上与袁楚赫厮杀。 兵者,诡道也。甘洛以前的棋风正是崇尚剑走偏锋,诡诈取胜,可今日一局,她却重在步步为营。 她的棋艺远不及袁楚赫,但是下到一半,袁楚赫才觉,面前的女孩子,和以前不一样,单看她下棋时的状态和眼神,就让他有些吃惊。 袁楚赫看着她,虽然步步为营,但是许是真如她所说,没有经常下棋,感觉跟不上来,他的势头压了她不止一头。 棋盘上黑白蛟龙盘踞,表面甘洛呈现劣势,虽棋风沉稳,但在袁楚赫眼里,她却是堪堪稳住根基。 一棋破围,袁楚赫见她负隅顽抗,挑眉道:“还继续吗?” 甘洛抬眸一笑,“安知我不能反败为胜?” 第四十四章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这个月份正值柯兰落花,楼廊的风一过,细长软白的柯兰花瓣簌簌撒了下来,棋盘上落了些许,袁楚赫听得甘洛的话不由一怔,笑道:“这么有信心?”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甘洛饶有兴味的指了指棋盘,手里捻着的棋子落下,灿然一笑道:“现在,你觉得我有胜算吗?” “之前我以为你步步为营只为求稳,竟不知是你不惜自断棋子诱我入套!”袁楚赫看着棋盘,兴趣愈加浓厚,仔细斟酌其它出路。 “这是要破斧沉舟?”甘洛见他自毁棋路开拓出路,抬头笑着好心提醒:“可别忘了还有下一句,‘其次伐交’。” “这条路,你早安排好了?!” 袁楚赫捻起的棋子攥在手里,盯着棋盘思量,这样的局势,即使他‘破釜沉舟’,依旧逃不过‘乌江自刎’的结局,周围可有的出路被甘洛封的死死,好一个‘伐交’,几年不见,居然学会把孙子兵法用到下棋上,有意思。 袁楚赫还是把该走的路走完,最后一枚棋子落盘,粲然一笑道:“我输了。” 甘洛但笑不语,袁楚赫棋艺在他之上,这次会输,主要是她开局的障眼法,如果不让他认为她只是求稳,后面他不会轻易入局。 见袁楚赫盯着棋盘琢磨,甘洛起身拂去身上的花瓣,“今儿就这一局吧,家里还有事。” “快中午了,就在我家吃饭,你回去还得现做,多麻烦。”袁楚赫起身看着她,等着她答话。 “今天哥哥要回来,家里事情没做完,他回来要叨叨,你知道我哥那脾气,我可受不住一下午被他唠叨。” 袁竹站在楼上看了她许久,甘洛现在的状态比小时候好了许多,从楼上下来,脸上笑意浓浓,“丫头别客气啊,中午我掌勺,做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洛丫头有事就别留她了,她可不比你们两个闲人,事儿多着嘞。”袁老头儿手里拿着甘洛卖药的钱,走到她跟前递给她,“这是这次的药钱,回家的路上慢点儿。” 甘洛接过塞到衣兜里,点了点头,“袁爷爷感冒了就别吹风,进屋吧。” “晓得晓得,对了,你王叔叔说他在鸣鹤山瞧着了野生的曼珠沙华,他知道你喜欢养那些,说这周天上午要进山采药,你要是想种,就跟他一路去挖些球茎回来养。”袁老头儿瞧甘洛冒星星的眼睛笑道:“你想去的话,明天上午六点在村口白杨树下等他。” “嗯,我记着了。”甘洛答应,朝着袁竹和袁楚赫招呼了一下出了门。 袁竹看着甘洛离去的方向,扭头看了一眼袁楚赫,见他盯着棋盘发呆,迈步坐到棋盘对面,盯着棋盘的目光微敛,“你输了?” “嗯。”袁楚赫点头。 “她长大了,你也长大了。”袁竹拍了拍袁楚赫肩膀,“收拾好东西,明天回帝都。” “好。” 呼呼呼的风声在耳畔作响,甘洛绕过一排垂柳,将车速放缓,不由想起以前,袁竹是她儿时的心理医生,记得刚转学搬家,她夜夜梦魇,食不下咽,不过一个月就被拖成了皮包骨,去医院检查,身体没有查出病因,找心理医生咨询,可是长久的费用家里又担不起,也是在那时候,袁竹回乡,收了她这个病人。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的袁楚赫,后来袁竹带袁楚赫去了帝都,袁家只剩袁老头儿一人。 甘洛抬头看了看天空,嘴角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一百零五。” 记好账本,甘洛用夹子将一沓钱夹住放进盒子里,算算总帐,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一共三千七百五十四块。 这是她攒了两年的血汗钱,几乎每一笔都有迹可循,摸着蓝色的工商卡,心里有些乐滋滋。 “叮叮叮!”甘洛听得铃声,放好铁皮盒子跑到客厅,一看是陌生号码,接起电话,“喂,您好,请问……” “甘洛啊,我是胡梅爸爸,小梅在你那里没?”胡增光的声音,很是着急,卡痰的咕噜声不清不楚。 “叔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我我…我不小心喝了点酒,丫头劝我,我……我该死啊!我醒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丫头还在感冒,她没在你那里能跑哪里去啊!” 电话那头,胡增光的声音发颤,“丫头,小梅和你最要好,她没少跟我提你,她爱去哪里你应该知道,你帮我找找她,我怕她出事啊!” 拿着话筒的手攥的发紧,对方断断续续的话她也听出了大概,胡增光沾酒对胡梅又动了手,甘洛吸了一口气,沉声答应:“好。” 挂断电话,甘洛飞快穿上鞋子锁上门,骑上自行车朝着斜江河堤去。 胡梅没去她那里,多半是去了她爱去的那片河堤,后背的汗渐渐将衣裳浸湿,甘洛将自行车锁在河道护栏边,朝着河岸喊她的名字,“胡梅!” “胡梅!” 顺着下河床的石阶,甘洛朝着桥洞下走,桥下稻草堆积的地方有一个蜷缩着的身影,身着灰褐色的衣裳,甘洛上前一小步,试探性的叫了对方一声,“胡梅?” 听到甘洛的声音,胡梅动了动身子,撑着坐了起来,别过脸不看她,“别过来。” “我是甘洛。”甘洛听出她的声音,虽然嘶哑的历害,可她还是辨认的出来,悄悄朝前走了一小步安抚,“小梅,别怕,你感冒了,得吃药,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说了你别过来!”胡梅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甘洛丢过去,甘洛没来的及避开,石块儿砸在小腿上。 “你们都是骗子!”胡梅扭头瞪着她,额头上有一大块淤青,甘洛忍着腿上的痛,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爸爸骗我说他会戒酒,可是呢!你看看我的脸!”胡梅将脸上的头发朝后拨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露出的手臂也有掐肿的痕迹,甘洛攥紧手,眼泪在眼眶打转,出声唤她,“小梅。” “别叫我名字。你也是骗子!”胡梅狠狠的瞪着她,“你明知道我喜欢张乾,为什么你还要请他去你家吃饭?你说过你和他没有关系!你有周璟睿一个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拉上他!”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甘洛喉咙发哽,朝前走了一小步,胡梅捡起身边拳头一样大的石头,颤抖着手高举手里的石头,“滚!” 第四十五章 入圈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一怔避开,拉开一段距离,拧眉看着她,只冷冷说了两个字:“原因?” 河道的风鼓进耳廓,两耳嗡嗡,甘洛一动不动等着胡梅开口。 胡梅挪了一下身子,坐在地上看着胡梅,“你明知我喜欢张乾,可你还要请他去你家吃饭!你说过他和你没有关系!你有周璟睿一个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拉上他!” “我喜欢了他五年,我不敢开口。”胡梅看着甘洛错愕的表情讥笑:“是,你长的好看,我抢不过你,胡玫她们说的不错,我就是你屁股后面的跟屁虫,你喜欢的我从来不争,可到最后,我喜欢的你却要抢!凭什么!” “就因为这个?!”甘洛眼眶通红,紧紧咬着下颌。 “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我请张乾吃饭只是为了还他送我去医院的人情,而且当时提出请客要求的不是我,在场的还有王二能,薛洋两个人,他们可以作证。” 胡梅额头的伤看在甘洛眼里,激动的情绪被她压下三分,“胡梅,我与你也算认识那么多年的朋友,在你眼里,我甘洛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知道?” “就是因为我太信任你!所以栽跟头的总是我!” “信任?”甘洛看着胡梅目光依旧带着不信,喉头一哽,“我不知道是谁给你嚼舌根,但是我告诉你胡梅,如果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真TM后悔骑了四公里来这儿寻你!” 这是胡梅第一次听她爆粗口,甘洛脖子耳朵泛红,显然气的不轻,胡梅知道自己这回闹过了头,但心里依旧过不去这个坎儿,即使请张乾是为了还人情,可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一声?她明知道她喜欢他。 “胡梅!” “胡梅!” 胡增光的声音在河岸上传过来,声音越来越近,来的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 因为胡增光对胡梅动手,电话里她只答应帮忙寻,并没有透露胡梅可能去的地点,他们怎么知道这里?! 此刻甘洛才回过味,打电话来的那个陌生号码!讲话的是胡增光,但是拨电话的人不一定是他! 此刻再次听到叫胡梅名字的那个声音,甘洛只觉后脊骨发凉,熟悉的声线,正是芦苇棚子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胡增光为什么和他一起? 不顾胡梅的排斥,甘洛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躲进草垛边,然凑近才发现,胡梅的伤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的红肿,下手的人没有下死力。 从桥洞侧边观察水流,河床大多露出河面,生了密密的蓬蒿和芦苇,自行车应该已经被发现,不能去护栏处取。 她骑车的速度不慢,想要跟踪她到这里必定也骑了车,她根本跑不过对方,如今只有沿着河道的蓬蒿掩护,一直下行伺机逃离。 “胡梅!”胡增光的声音比方才要大,应该是下了河道朝着甘洛所在的方向走。 “胡梅,我最后问你一次,是谁告诉你我请了张乾!”甘洛紧紧抓着胡梅肩膀,眼眶猩红,“告诉我,是谁?” 甘洛瞪眼看着她,身上的戾气让胡梅吓的哆嗦,她从来没见甘洛这样,“是我爸,他看见你带张乾去了你家。” “他没提周璟睿?” “这关周璟睿什么事情!” “你爸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 “他早上来过。” 胡梅见甘洛气势缓了下去,甩开她的手站到一边,狠狠瞪着她。 “胡梅?!”胡增光的声音渐渐靠近,“小梅,爸爸错了,你赶紧回家来好不好?” 河风正盛,他们离桥洞还有一段距离,甘洛抓紧胡梅的手,黑石一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胡梅,我从未骗过你,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别告诉你爸我来这里找过你。” “甘洛!”胡梅能感觉的到甘洛眼神里的急切,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她问清楚。 “帮我!”甘洛抱了一下胡梅,转身蹿进蓬蒿急奔。 不过一刻,两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桥洞外面。 “小梅,你说你想冷静,现在也冷静过了,现在跟爸爸回家好不好?”胡增光看着稻草上盯着他的女儿,将药递到她面前,“甘洛有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胡梅看着胡增光,“你告诉她我跑了?” “丫头,你确定你朋友没有来找过你?” 立在另一边的男人开了口,翁声翁气的嗓子,黑外套,棕色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橡胶鞋,脸上戴着口罩,一双细细的眼睛盯着胡梅,“她的自行车现在可就停锁在护栏上,你最好想好了说话。” 胡梅透过额前垂下的头发仔细看了一眼来人,语气不善道:“那不是她的车,锁在路边不是她的性子,如果她来找我,她怕人偷,会直接扛下来。”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我听这两个字就烦!”胡梅朝着地上砸了一块儿石头,到头缩在稻草堆里,听着两个人的动静。 “那个,雄哥,我女儿不会说谎,她说没来就是真的没来。” “小梅,爸爸错了,跟爸回去好不好?”胡增光向前凑了一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见对方盯着自己的女儿一句话不说,额头不由冒了冷汗。 “我不回去。”胡梅甩开胡增光的手。 胡增光见王熊朝他招手,只得跟着他走到河边,悻悻道:“丫头不懂事,熊哥别和她一般见识。” “念在你曾经跟过我的面儿上,你闺女这次说谎我不追究,但是她甘洛认识我,芦苇棚子那次她应该在,如果不是她听出了我的声音,不然张肖新到阳河不可能查到我头上,老子鸽子场被收了,仓库里的货物跟着被搜了个精光……咳咳咳……”王熊擤了一把鼻子,连日奔逃,他感冒更加严重,一咳嗽整个胸腔扯的生疼。 渔港他两个兄弟被逮,王熊侥幸逃了,觉得不对劲,等自己查清时也意外,十三岁的丫头,居然和张肖一起查案!还一击即中撞了个正着,亏他以前觉得这丫头机灵还教她训鸽!麻的! “她才十三岁,熊哥,你确定是她?”胡增光一脸不信,这丫头看着不是个找事儿的。 “我也不信,毕竟这孩子训鸽有一手,比赛那些帮我赢了不少钱。可线子告诉我说花市有人看见她和张肖一起去了砖窑废墟,刚好和我去取货是同一天。转眼第二天去渔港交货就被逮着,还折了两个兄弟。” “不是她告诉的张肖还能是谁?!”王熊想到这个又恨又气,剧烈的咳嗽起来,眼睛盯着河面,“那丫头今儿没逮着,这件事情就没完。” “你若敢有其它心思,我不介意把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全给抖出来。” 王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她让我折了两个兄弟,这帐,别让我算到你闺女头上。” 胡增光心头一跳,咬牙道:“我我答应你就是。” 王熊以前是阳河一带皮条客的头目,虽然洗手转行养起了鸽子,但是养鸽子是明面儿的,私底下还做着中转du.pin的买卖,这样的人,他惹不起。 第四十六章 一巴掌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顺着河道,抄近路跑到派出所,衣裳头发上黏着野地苍耳,鞋子被泥裹了个遍,形容狼狈,大口大口喘气。 刚跑上台阶,脚下一停没稳住狠狠摔在地上,连忙爬起来推开玻璃门,“我找张警官!” “甘洛?!” 江小六见被人扶着的甘洛,忙拿起纸巾跑过去,其余人见江小六接手,更何况对方貌似认识,也就没有问询回了各自的岗位。 “怎的弄成这样?!谁欺负你了?”江小六拉着甘洛去了问询室,关上门看着她,“和别人掐架了?” “借你电话用一下!”甘洛喉咙干哑,一把拉住江小六的袖子,“叫张肖过来。” “给。”张小六掏出手机,见小姑娘一直要见张肖,“他出外勤,待会儿应该就能回来。你什么事情非要找他?” 甘洛没理他,拿手机拨甘罗班主任的电话,“侯老师,我是甘罗的妹妹,家里出了急事,请您让我哥接电话。” “五点就放学了,你哥这会儿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丫头别急,你哥一会儿应该就到家了,我这儿正在开会,先挂了。” 侯老师听甘洛着急的声音,安慰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再辗转回了会议室。 将手机递给江小六,甘洛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绪,抬头看着他,“调查贩·毒的负责人是不是张肖!” “你知道?”江小六瞪大眼睛。 “王熊。之前你们抓的三个人中落跑的人叫王熊,我认识他!”甘洛抓过杯子灌了一口水继续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也可以给你们带路。前提是!你们必须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王熊发现了她,依着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只能自己先下手为强,只是甘洛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还通过胡增光引她入瓮? 即使怀疑亦或是知道当日出现在芦苇丛里的就是她,他们却没有进村到她家收拾自己,反而设计把她引出去? “张肖何时才能回来?” 甘洛说的清楚明白,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不由腾的站起身,见对方犹犹豫豫,脸颈通红拧眉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信我?” “平时见你文文弱弱的,哪儿来的暴脾气。”江小六低声:“你既知道王熊是那第三个人,我便告诉你,张肖这次出外勤,就是负责抓捕王熊归案。” “你的意思,他现在在画乡村!”甘洛坐下,垂眸看着鞋子边沿,眸光渐寒,竟突然冷笑出声。 “我去给你到杯水缓缓。”江小六借口挪远了椅子,看着甘洛的模样也是好奇,“你这一身是怎么弄的?” 甘洛没理会他。 要知道那日去芦苇棚子的只他和张肖两人,王熊没看见她,怎么会找到她的头上?她念头初起,想该是王熊两个兄弟折了,查出了什么,可是当日她规避了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机会,连去杂货店打电话也是戴了口罩,腰里揣了三叠卷子遮了身段,即使王熊想查,也根本查不到她头上,除了张肖! 从始至终,除了自己听到的声音,张肖没有告诉她关于王熊的任何信息,他能追捕王熊到画乡,不可能不知道她与王熊的关系! 王熊睚眦必报,他却一点警示都没有!这不是明摆着拿她当诱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麻的!甘洛一手将纸杯捏了个稀烂,朝着桌面砸去,“我哥今儿回去要是出事,告诉张肖!老子决不善罢甘休!” 一脚踹了凳子,甘洛开门朝着外面箭一样蹿过人群冲了出去。 “警局还这样跑!这哪家孩子!” “这丫头是咋了?”外面的同事见江小六一脸错愕,脸上掩不住好奇。 “小丫头心思,谁知道,怕是和某人闹别扭了。”江小六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张肖回来了!”有人朝着江小六吼了一嗓子。 “噗!”一口水呛在喉咙里,江小六剧烈咳嗽,拨开人朝着外跑。 警局前,张肖从车上拽下来一人,正是王熊,矮矮的个子,腊肠脸,小眼睛眯着盯着一个方向。 王熊看着站在警察局门口的甘洛,起褶子的脸上扬起了笑,“丫头好久不见啊!” 甘洛没有看他,而是直勾勾盯着挺身立在王熊身后的张肖,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黑石一样的眼眸插了刀子般锋利。 张肖看见甘洛,清淡的眼眸徒然一亮,向前迈了一步,看见警察局出来的人又退了回去,扭头对身后的一人道:“告诉王旭他们,不用再搜,人已经找到了。” “警官可否让我这老头子和那丫头说几句话?” “可以。”张肖点头。 路过甘洛身侧,王熊驻足,侧头盯着她:“王伯有今日,可是拜你所赐!” “枉我教你训鸽,麻的,到最后却是你坑死老子!” “你若只养鸽子,绝不会将自己断送到这地步。”甘洛看着前方,语气很是淡然,转身正视他,“你教我驯鸽,我谢你。你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出气,还因为什么?被搜去的货量,判下来,足够你牢底坐穿,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王熊哂笑未答,大阔步朝着内里走,他心里恨这个丫头,可他真不会对她怎样,他爱训鸽一生,教了十多个训鸽徒弟,她是最出色的那个,也是最机灵的那个。 他是气不过,当初离开的最早的是她,最后断送他的还是她,但,最终断送自己的何尝又不是自己? 甘洛眯眼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竟觉出无尽的落寞,无关生死,无关是非善恶。 “当年离开时答应送你的曼珠沙华,我会给你送去。” 王熊迈动的步子顿住,没有转身,佝偻的身子僵住,眼泪在浑黄的眼眶里积蓄,嘴角微微翘起,“好。” 甘洛转身出去,与张肖擦肩而过,张肖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弯腰在她侧边叮嘱:“等我片刻,我有事给你解释。” 甘洛用力一挣,扬手朝着张肖脸上一巴掌,哂笑抬眸盯着他的眼睛,“先斩后奏,拿我当诱饵!你还解释什么?!耍我耍的还不够是吗!” 袭警啊喂!江小六一把拉住甘洛,忙朝着众人打圆场,“甘洛!生你家哥哥的气也不带动手的啊!大家各忙各的,这是家事,这是家事。” 甘洛眼眶猩红,转身奔出警察局。 “喂,甘洛!”江小六试图上去追,却被张肖拦下,“你拦我干嘛,你给她解释清楚不就结了?瞧这事儿弄的。” “你觉得她现在会听我说的吗?”张肖看着甘洛离去的方向,眸光沉了沉。 第四十七章 路途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走路到家,已近晚间八点,天色已黑,甘罗等在檐廊下,一见甘洛正要说教,见她模样一把拽过去,“你去哪儿了弄成这样!” 甘洛没吭声,立在一边垂头盯着脚尖,袖子里的手攥着。 “被人欺负了?还是你跟人掐架?”甘罗见她依旧不吭声,火气更大,“哑巴了!你到是说话啊!怎么弄的?!” “我自己摔的。”甘洛别过头,抬袖抹了一把眼泪,“哥,我饿了。” “锅里热着。”甘罗拧眉看她,甘洛的性子他知道,她不想说,怎么逼都没用,看着她进屋的背影,“你不说没关系,但是别死抗。” 门口鹅黄的灯光罩在她的周身,暖暖的形成一圈光晕,家人面前,心里的委屈瞬时从心底爬到喉咙,哽的她难受,咬牙点头嗯了一声,径直去了浴室。 本不该这样难过,她没有测底的信过张肖,但是对于他的利用,她不能接受!她帮他,虽然是为了让他帮忙调查岳安小学的事情,可是对方转手卖了她,这算什么?! “王八蛋,别让老子再看见你!”甘洛脱下脏衣裳狠狠甩在地上。 热水从头淋下,身上沾染的污泥褪尽,伤口也显了出来,几处刮伤和擦痕在手臂和腿上极其明显,想到岳安小学的事情,甘洛一手摸着耳廓后的伤疤垂眸,“还是得自己去找。” 一个挺拔的身影隐在竹林边沿,看着甘洛家门口倾泻出的灯光,目光清淡中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见她安全归家,立在原地片刻,才折身返回。 张肖刚坐上车,手机振动,一看是陌生号码,“你好。” “张警官,那丫头的事情,建议你不要插手。”男人的声音用软件处理过,夜色里显得阴郁鬼魅。 “你是谁?”张肖拧眉,扭头看向甘洛家的方向。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被你父亲安排到阳河是为了张齐的案子,而不是管别人鸡毛蒜皮的小事。”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得意,“教育局的档案,你不是去查了吗?你查出什么了吗?没有。我劝你,别趟这浑水!” “知道我为了张齐到阳河的人不多!”张肖目光渐寒,“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盲音。 “岳安,甘洛,四年前……那丫头到底发生过什么?” 对方能查到他的身份,想必背后的势力不小,抬头看了一眼天幕,黑沉的夜无一丝光亮。 次日清晨。 凉风阵阵,甘洛赶早来到村口白杨树下等着王叔,竹篓里放着挖球茎的工具。 “丫头来的可真早。”王全见白杨树边蹲着的甘洛,笑着上前,“你婶子知道你要去,叫我给你带的烙饼。” “哇,真香。谢谢王叔。”甘洛接过,笑着咬了一口,满口酥脆,“我准备了些糕点当午餐,两人份儿的,也够咱们中午吃。叔也尝尝。” “走吧,太阳大了上山就恼火了。”王全笑着接过甘洛递过来的糕点,甘洛学采药那会儿他带了她几天,学的贼快,他见着什么好玩儿的也知会她一声,这次去采曼珠沙华就是。 “那花还是前年采药瞧见的,今夏长了叶,秋分才开花,叶子好认,待会儿教你认了多弄点回去养。” “好嘞。”甘洛点头答应,跟着王全坐上去鸣鹤村的货车,按着距离,需要四个小时,估摸得十点左右才能到山边儿。 王全见甘洛趴在货车护栏边朝外望,神情淡淡,眉眼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儿,不由问道:“上次你那盆曼珠沙华病死了,今儿去挖新的怎还高兴不起来?” “高兴的事情盖不住烧心。”甘洛皱眉看着远去的田野,树梢一端飞过一群灰鸽。 因着对“飞鸽传信”的好奇,她跟着王熊学训鸽两年,乡里人说他底子不干净,养了七八年鸽子攒了一些安分的名声,收了十几个徒弟,她就是其中之一,本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却沾上了最不该碰的东西,是因为喜欢钱吗? 甘洛下巴搁在胳膊上,目光眺望一望无边的田地,“叔,你说人活这一辈子,是为了啥?” “这问题可高深了。”王全笑着,沉默一刻仰头看天,“为了活的高兴吧。” “为了活的高兴,人会做很多事情,然后分出了善恶,分出了是非对错,落差成了不一样的生活。” “……”甘洛扭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心想王熊训鸽就很高兴,他说过这是他一生最大的爱好,他把爱好做成了事业,应该是高兴的,可他还是亲手毁了它。 甘洛沉默,看着远处天边的亮光,今日应该是晴天。 看着天边的亮光,她脑海里想起了王熊落寞的背影,也想到一个人,麦色的皮肤,轮廓分明的脸,还有那双清淡一切的眼眸,那一巴掌的声响还在耳畔回旋,心头堵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眉头渐渐拢成了疙瘩,甘洛扭头看向旁侧的王全:“叔,你活了那么多年,有被人利用过吗?舍你命的那种。” “还真没有,以前下海经商,利用也顶多是利益,舍我命的狠人还真没遇见过。”王全皱眉看向甘洛,“你为什么这样问?” “电视剧看多了,我随口一问。”甘洛嘿嘿一笑,侧头看向一边,看风景的心情一点儿不剩。 “如果身边真有那样的人,丫头最好离他远点。”王全闭眼打盹儿,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咂嘴道:“丫头心里藏着的事情,可不少啊。” “我心里空着呢。” 甘洛犟嘴,躺在货车闭眼休憩,待会儿要爬山,得养足精神。 梦里,一间封闭的教室,她站在中央,周围的桌椅被拖到教室四周,教室里的人围坐,齐齐盯着站在中央的自己,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每个人的个头都不大,应该是小孩子。 教室顶挂着彩灯和五颜六色的丝带,那天好像是六一儿童节,在她的右手边站着一个小姑娘,扎着红色的头绳,圆圆的脸,鹅黄色的衣裙,正是她小时候的模样,正在唱歌的她突然被人打断。 “甘小猪,唱的太难听了,赶紧出去。” “滚下来喂,丢不丢人!” “还站着干嘛?!叫你出去!没听见?”牛奶盒子朝着那个小姑娘丢了过去,她侧身一躲,然后方的矿泉水瓶子砸在她头上,她有些晕,到在地上,再爬了起来。 她将手里的话筒朝着丢矿泉水瓶子的人头上砸过去,哭着跑到边上,扯着嗓子嚎,“放我出去!滚开!”围起来的桌子却不给她出路,她爬上桌面打算跳下逃出去,却被桌子的主人推到地面,屯了几周的零食垃圾朝着她当头到去。 “穷光蛋还穿新裙子,笑死人,怕不是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儿童节是给你这种人过的吗?还敢上台唱歌?呸!” “滚开!”小姑娘捡起地上的垃圾朝着那些人丢,像只疯了的困兽,就在她转身的一刻,有人提起了凳子…… 甘洛惊醒,睁眼盯着天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个小姑娘是她小时候的模样!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发生过?真的是梦?!那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看不清! “好痛!”甘洛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脑后一阵阵的抽痛,断断续续的画面在脑海里出现,和梦境重叠。 “甘洛!” 王全见甘洛一动不动的躺在车板上,上前推了推她,甘洛撑着起身,靠着车壁有些颓然,嘴角扯了扯,“我没事。” 第四十八章 可也能守株待兔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将车停在警局门口,怀里抱着一陶制花盆正要进去,巧巧的赶上江小六,对方一见甘洛怀里的花盆皱了眉头,“给我吧,我帮你交给他。” 那日她予王熊曼珠沙华的事情,江小六是听得清楚,王熊此遭不是无期,便是死刑,一盆彼岸算是做伴了。 甘洛点头嗯了一声,抬眸看了一眼警局大厅的方向,内里她也不愿意进。 “小六,唉,真巧了。”徐涛正要去寻甘洛,见人立在门口赶紧过去道:“丫头,帮我们一个忙,同王熊见上一面。” “见我?”甘洛皱眉,她没想与王熊打照面,见来人似乎话里有话,“是他要求?” “嗯。” 甘洛没动,既是王熊要求,对方又何来“帮”这一说,该是王熊见了她才肯抖露一些消息,可王熊和自己有甚话可讲? “花给我吧。”甘洛抱着碧蓝色的陶罐,跟着徐涛进了警察局,身后江小六跟上,抬头看向楼上一窗户,熟悉的侧影注视着门口三人,江小六视线与之碰撞,不由后脊一寒。 张肖单手拉上百叶窗,面上笼了一层阴霾,看向对桌戴着镣铐的人,清淡的眼眸透着寒光,“她顾念你教她两年驯鸽,我让你们见面,但是,你若敢对那孩子使手段,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王熊垂眸盯着面前反光的桌面,黑色的油漆泛着灰蓝色的光,眼角皱纹拢起,面容平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抬眸平视张肖,“我只是想告诉她,她本该知道的事情。” “比如不是你利用她捕的我,而是你发现我正在调查她,并发现我与她的关联,暗中守在画乡护着那丫头。” “比如我利用她的好友诱她入圈,却在下河道的同时跟着胡增光叫出了‘胡梅’的名字,我扯着嗓子的喊,就是想让她听到,很显然,她怕我,她跑了……”王熊脸上的笑意渐深,却显出了深深的苦涩,“我只是气,芦苇棚子你们只是歪打正着,可你查到了我头上,讲真,我不会真的害她,她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当年坐了牢出来,打算好好过日子,也养起了鸽子,可周围的人不拿正眼看,她是第一个请我当师傅教她驯鸽的孩子,她机灵,一教就会。” “膝下无子,死了便死了。”王熊浑黄的眼里有了泪光,抬头看着张肖,“我有罪,我认,倒卖那玩意儿祸害人,是该千刀万剐,可我,是被逼的……” 王熊伸手撩开手臂衣袖,新旧针孔重重叠叠,张肖一眼扫过,拧眉看着面前的人,语气清冷:“除了你,还有谁负责阳河的买卖?” 青黄的脸毫无血色,王熊鼻涕不停的流下,抬起袖子揩了又揩。 离上次注射过了十来个小时,他努力集中精神盯着张肖的眼睛,微佝偻的身子向前一倾,嘴张了张,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他坐回位置,扭头看向百叶窗,“张齐的人在调查她。我去她家里搜过,你给了那些照片给丫头,我这辈子没被人正眼瞧过,她是个例外,她既然忘的干干净净,就别让她再卷进去。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齐为什么调查她?”张肖一把攥过王熊,反手将其摁在桌面,“负责和张齐牵线的,还有谁!” “我不知道。” 敲门声响起,张肖放开桌面上的人坐回原位,“进来。” 甘洛伸手握住沁凉的门把手,一转推门。 迎面所见是张肖挺直的背影,她刚迈步进去,张肖恰转身,目光落在她的面上,不过一瞬,“你们聊。” 带上门出去,张肖派人留守在门口,转而推开旁侧监控室的门。 王熊的目光盯着甘洛怀里抱着的花盆,松垮的面容紧绷,渐渐随着扬起的嘴角向耳廓后拉,“绯红的?” “嗯。”甘洛点头,没有犹豫停顿,径直从张肖旁侧迈步到王熊面前,“若看护的好,今年秋季就能见着。” “新挖的?”王熊见着陶盆新土,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球茎上长长的细叶。 甘洛见着他的动作,那两年的画面悉数涌进脑海,“为什么?” “生活,哪里来的原因。”王熊毒..瘾渐起,张肖出去之前将他牢牢锁在椅子上,此刻他垂着头盯着手边陶罐里的花。 “钴蓝每次都会飞去你家。”王熊看着蓝色的陶罐,眼眶渐渐润湿,“你应该认得它。” “认得。”钴蓝是她驯养的最后一只鸽子,从鸽子蛋开始,甘洛就一直护着,直到她离开,钴蓝被王熊关进了笼子,每周一,它就会被放飞一次。 “去画乡之前,我把它放了。” “……”甘洛没有说话,迈步坐到他的对面,抬眸看了一眼墙角四周的摄像头,和时刻正对张雄脸侧的录像机,“那日与你接货的下家是谁?” 王熊一愣,抬头向甘洛,随即释然,她知道自己来这里的作用,“只知道叫老七,交易不用全名……记得他左手虎口有道疤,三十四五左右,个儿高,一米八几。” “其他人呢?” “逃了三个,死了七个,还有一个我。” 甘洛看着摄像头,似想透过那壳子看进某人的眼睛。 “你是张齐什么人?”甘洛语气平静,见王熊微怔的目光解释道:“抽屉里的照片,是你拿的。” 她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枚掰弯的长针,“这个纹路,还是你教我拧的,为什么故意留下?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的事情,不要沾边,更别试图去调查。”王熊缩在椅子里,此刻他的脸上已布满冷汗,青筋暴起,“丫头,你得知道轻重。” 甘洛垂眸,“那日,为什么要叫胡梅?” “没有原因。” 甘洛微微一怔,旋即起身,嘴抿成了一条线,转身正欲出门。 “丫头,张警官没骗你。”王熊看向摄像头,再看向甘洛停在原地的背影,“他去画乡守的不是我。” “可也能守株待兔,不是吗?”甘洛语气淡淡,伸手拉开门。 第四十九章 月下的影子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这丫头气性挺大。”江小六见监控系统呈现的画面,甘洛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直溜溜的盯着。 他扭头看向盯着屏幕的张肖,“真不解释?” “没必要。” 王熊既已经揭了疑惑,他这里没必要再重复一遍,更何况,他现在还没弄清张齐调查甘洛的企图。 从他拿了张齐团活成员的照片给甘洛,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对方的心思比他想像的要敏锐通透。 “那你之前故意调下午的班,暗地里跟着她从学校到家,跟个狗仔一样的护着,现在好坏都不被待见,算什么?她说一句谢谢总该要吧!”江小六认识张肖可有些年头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很,可不会为了谁去打乱自己的安排。 张肖闻言神情平淡,“我护着她是一名警察该有的本分,王熊心狠手辣,不能保证他会对那丫头手下留情,而且,她被牵扯进去还是因为我……” 看着手里拿着的笔,他眉头紧拧:“好坏不待见,是因为我有错在先。再说,对方是一半大孩子。” 江小六挑眉,“过几年可就不是半大孩子了。” “各族女子婚配年龄不一样,按着阳河的风俗,女子十六议亲,十八出嫁是再正常不过。” 当地风俗张肖自是知道,但那只是部分女子,至于甘洛,张肖想到那双黑石般的眼眸,嘴角一笑道:“她和她们不一样。你最好别去招惹,她可不是好惹的主。” “你没瞧她那眼睛,我可不敢。”江小六作势一哆嗦,“那脾气,你是不知道,隔壁屋里的凳子腿儿踹坏了还没换呢。” “这凳子报销的钱,还得你来出。” 张肖点头嗯了一声。 一手点击鼠标回放监控视频,画面里略显单薄的女孩子呈现出来的冷静让他觉得好奇,一遍遍的听她和王熊的对话,甘洛是什么时候发现照片上的人是张齐的同伙?她既从开始就怀疑,为什么没有拒绝? 还有王熊为什么说甘洛‘通通忘记’她忘记了什么? 四年前,岳安小学?张肖拨通了张乾的电话,“有事问你,今天晚上八点我去你那边。” “好。” 张乾挂断电话,到了一杯水坐到沙发前,想起张肖与甘洛见面和那日甘洛问他的话,脑中思绪纷杂,从袁竹联系自己开始,他就打破两人的距离渐渐刻意接近她,除了觉得亏欠想要弥补,剩下的,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就是一犟牛,都忘了,为什么还要去想?”张乾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了一团。 画乡村,甘家。 等甘洛到家,甘罗已早早去了学校。 家里空空荡荡,吃了甘罗热在锅里的饭,她洗完碗筷,解下围裙独自一个人坐在檐廊下,看着暮色渐进,橘黄的霞光一点点隐退,竹林的光影在地上越来越明显,月光银白,呆坐良久不知时辰。 周璟睿靠着旁侧的红墙,看向甘洛坐着的方向,见她起身才上前打招呼,“我还以为你要坐到天亮。” “你什么时候来的?”甘洛循着声音看过去,对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霞光隐退的时候。”在她旁侧盘腿坐下,周璟睿看着她刚才看着的方向,“心情不好?” “我不知道。” 甘洛双手向后一撑,仰面看着檐廊瓦片阻隔的半片天空。因为张肖的事情,她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可今儿知道对方没有利用她,反而护着,她心里依旧不好受。 因为对方拿照片给她却没告知那些人是张齐手下?还是因为他从始至终没有给过她一个当面的解释?还是自己觉得那一巴掌打错了愧疚? 好像都不是。 所以她不知道,即使看了黑夜那么久,等出了天上月亮的她,依旧两眼摸黑辨不清缘由,可能就是单纯的气不过。 见旁侧周璟睿跟着她沉默,甘洛先开了口:“你好些了没?” “好多了。近几天见你很忙?” “有点儿。不过,也就这阵子,后面还和以前一样。” 闹了王熊这一出,她和张肖那边算是断了联系。对方应该不会再找她,她也不会无端给对方打电话。 为什么老是扯到他身上去?甘洛心里狠狠揪了自己一把,对方深不可测,她可不能把自己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你今天来是有事情吗?”甘洛见他有话说的模样,扭头看着,“是不是觉得阳河这地儿忒无聊,想找乐子?” “算是吧。”周璟睿眉眼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 “阳河风景不错,南方古镇,很有古代遗风,天气好的话可以去写生,留着以后也能有个念想。” “你知道我会画画?” “手上的茧子。”甘洛指了指周璟睿拇指与食指侧边的茧子,嘴角含笑道:“这多明显的事情。” “观察的到是仔细。”周璟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也是嘴角一笑,“那到时候一起去?” 甘洛点了点头答应,托腮看向被风摇曳的竹林,目光越过竹林再越过树梢,一直延伸到隐隐约约的地平线一端。 能看的出,甘洛心里揣着很多事情,那双眸子似乎装着星辰也装着夜空,他看不透。 想起之前所见,周璟睿慎重道:“有一次我看见有人在你家领对面的竹林徘徊,高高的个子,没见着正面。你一个人住,还是注意安全,太晚别出门。” “高高的个子?什么时候?”甘洛拧眉,脑袋里闪过一张脸。 “前天晚上,九点过左右。” 甘洛看了一眼竹林,王熊的事情解决,对方应该不会再过来,到也没什么,语气淡淡道:“来就来呗。我又不管饭。” “你认识?” “认识。不过,他以后应该不会再过来。” 甘洛攥了攥手,手指骨节咔咔咔的响,心里莫名其妙堵了一口气。 甘洛越看那堆黑黝黝的竹林,心里越不痛快! 周璟睿借着月光看了一眼甘洛,再看了一眼竹林,内里黑黝黝的不见丝毫光亮。 目光所及,鹅黄的灯光笼罩着檐廊下那两个人的身影,单薄瘦小的那个影子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竹林间隙漏进的淡淡月光。 几声雀鸟夜叫,细碎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缓缓退出竹林,一切安静的无声无息,竹林里漏进的光斑斑点点,拖长了一道挺拔清冷的身影。 第五十章 打电话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傍晚,甘洛搭了椅子给无花果树修剪枝丫,卷起裤腿,手里拿着一把不太趁手的锯子,一手攀着枝丫,因近期的事,给它上药的日子搁置到了今日,眼见好好的树快活不下去,烂掉的枝丫干脆给它锯断。也算是“壮士断腕”,补了驱虫的药,要是命硬,来年还能发芽。 今儿是她的生日,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以前妈妈在家会特意给她做碗长寿面,再做些她爱吃的,自己在家,便没那么多讲究,眼见今儿便满十四岁,更觉过生日什么的忒没意思。 再过一个月便是暑假,甘洛心里盘算着得回一趟S城。因前段时间和张肖的不对付,岳安小学的事情她没再向他打听,对方也未告知她分毫消息。心想该是对方记恨上她那一巴掌。 扭头看一眼薄雾缭绕的翠竹林,甘洛心里某个部位宛若被海绵堵住,柔软却依旧膈应。自那天去警局回来,已经过去了七日,她猜的也不错,自那以后,那个人再没有任何联系,竹林的风依旧,她的生活依旧,不起任何波澜的平静。 “近期常见你看那片翠竹。”周璟睿的声音在甘洛身后响起,似话里有话却止而不发,看着甘洛手里拿着的锯子温声道:“需要帮忙吗?” “还差一根没锯断,一会儿就好,这里积了日间的热气烘的人热,你去檐廊下坐着吧。”见着朗月清风模样的人,甘洛心里还是高兴的,至少有人陪她说会儿话。 见她额头上因热渗出的汗,周璟睿欲言却止了声音。上次去帝都复查,回来后家庭教师,也算是断了他入学的念头,在家上学虽好,可见甘洛的时间也同样缩短了。譬如最近她的郁郁不欢,其中缘由,他一无所知。 甘洛洗手走到周璟睿旁侧一臂距离处坐下,“从你一来,眉头就没松开过,说说,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来看看。”周璟睿目光掠过花草,落在甘洛的面上,“以后我可能很少去学校,你一个人回来那些注意安全,绕道儿那些还是算了,哪条路近就走哪条。。” 甘洛点头嗯了一声,笑道:“你和我哥哥还挺像。” “你哥哥!”周璟睿脸色黑了一度。 “嗯,他和你一样喜欢叨叨,叫我注意这,注意那的。”见他脸色不对,甘洛住了嘴,旋即憋笑一脸严肃道:“我记住了。” “甘洛!” 胡梅的声音在竹林处响起,沙哑的音调伴着急促的脚步声闯进甘洛的耳朵。 她徒然站起身,却被冲过来的女孩子一把攥住,“小梅?!” “跟我走!去派出所,你去给他们说清楚!走啊!”胡梅眼泪止不住的流了满脸,膝盖上带着土,想是跑过来时摔了跤,见甘洛盯着她一言不发,当即跪在地上,甘洛伸手将她扯了起来,扭头看向一脸惊愕的周璟睿,“我和小梅有些话讲。” “你们聊,我先回去。”周璟睿走出一步转身看着她,“我明儿来找你。” “嗯。”甘洛点头,见周璟睿走远,再看向一旁的胡梅,胡梅这般,她已经猜到了一二分,无非是警方查到了胡增光的头上,是因为利用胡梅诱她入局?如果是因为这个,警方很难找到证据,除非他和王熊有某种联系,不然不会直接被带去局子。 “说吧,什么事情?”甘洛让她坐下,看着对方哭红的眼睛有些不忍,胡梅脾气执拗比较偏激,但是她那日没有暴露她,说明她在意她这个朋友,那日王熊利用她的事情,她应该不知道,想到这里,甘洛语气柔和了许多,“我去给你倒杯水。” 甘洛还未走出一步,胡梅直接拉住了她,“小洛,我错怪你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我求求你去给警方说说,我爸他不是故意的,他和那个什么毒贩子不是一伙儿的。你当时也在场,我爸爸肯定是被逼的,你给他们说明情况,我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 “我当时也在场?”甘洛皱眉。 “就是你去桥洞找我那次,我回去觉得不对就问了我爸,他什么都不说,可昨天夜里,警察来我家把我爸带去局子,今一天都没回来。我听村里的人说那日和我爸在一起的人被抓了,你那日叫我帮你打掩护,说明你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你去给警察说我爸爸是受他威胁,你帮我去给警察说明情况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毒贩子?”甘洛看着坐着的胡梅,见她紧紧攥着衣角,语气冷了几分,王熊不在画乡住,本家在鹤鸣村,依着胡梅的消息,她顶多知道那个人当日被警察抓去,不可能知道对方的身份,“作伪证也是犯法,而且,你父亲当日是不是确实受人胁迫我并不知道。” “甘洛,我爸不会害你,他肯定是受人胁迫的。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毒贩,我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胡梅不敢看甘洛的眼睛,哽咽着哀求,“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我只能求你,当日你在现场,肯定知道些什么,我求求你给警察说明白,我爸爸是冤枉的,而且那日我也没有把你供出来,你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我可以帮你问清楚警察抓你父亲的原因。不过,仅此而已。”她没搞明白状况之前,不会应允胡梅,何况对方并没有对她说实话,见对方提起旋即消弭的神情,甘洛皱眉:“既然昨日他便被警察带走,为什么你今傍晚才来找我?” “因为我当时不想麻烦你,现在是没有办法才过来的。”胡玫眼泪汪汪,抓着甘洛的手,“派出所离这里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不用。”甘洛轻轻的从她手里抽出了手,“我打电话问。”两个小姑娘,去警局问,多半问不出什么东西,况且是夜幕,归来天黑不安全。 “电话里怎么问的清楚?”胡梅看着甘洛,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里滋生,“小洛,要不我们明天一早再去警局吧。.” “他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去警局可能没有直接问他清楚。”甘洛抬眸看她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自嘲,拨通了电话。 铃响不过三声被接听,甘洛开了扩音,没有犹豫开口直奔主题,“胡增光因为什么被抓?” “胡梅去找你了?”张肖没有回答,语气带着莫名压抑的愠怒。 “嗯。”甘洛看了一眼旁侧紧紧攥着手的丫头,眉头蹙紧,盯着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开口,“你告诉我原因。” 张肖眸光略过桌案上的一叠文案,听得电话那头两个均匀的呼吸声,语气淡淡道:“把扩音关了。” 甘洛一怔,对方怎么知道她开了扩音,却还是按下按键,“好了,你说。” “胡增光就是芦苇棚子处出现的第四个脚印,东西在他家也搜到了,那丫头当时在场,应该瞧的清楚。当日你去桥洞,也是因他收了王熊的钱。”审讯室内张肖看着面前的男人,语气冷然,“胡梅为何找你?当日她姑姑将她接走,按理她不该在阳河。” “好,我知道了。”甘洛心头犹如被锤子狠狠敲了一记,盯着桌角一语未发,没有挂断电话,两边同是沉默,另一边张肖沉默片刻开了口,“之前的事情,我道歉,对不起。还有岳安小学的事情,找个时间见面,我有事情给你说。” “好。”甘洛抓着话筒的手攥紧,“时间依你方便。” 第五十一章 初现端倪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小洛,我爸爸真是冤枉的,他不可能和那个人有联系,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说。”甘洛没有再看着她,沉默一刻抬起头看向她的侧边,下颌微紧,“小梅,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我知道,对不起。警方昨儿去我家,开始只是简单的询问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我爸交代是那个人威胁他,那个人要爸爸帮忙把你引出画乡,不然就把我爸以前的事情抖出来,我不知道爸爸以前做过什么,他有前科,也备着案底,出狱才来的画乡,附近邻里没有人知道,他不想我因为他以后抬不起头,加之被逼的没有办法,他那日当晚气闷喝了酒,借着酒劲打了我,他知道我和你要好,我被打你肯定会去找我,他知道我会去桥洞,可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打的不重,但是以前的委屈全部涌出来,我当时就跑了,那个人设好局后再打的电话给你。” “你说你父亲是被威胁,可你知不知道警方在你家搜出了毒/品,而且,他引我入圈是因为收了王熊的钱,当日犯罪团伙蜗居的芦苇棚留着他的脚印!“甘洛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看着胡梅再问,语气没有起伏,”现在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王熊是毒贩?“ 胡梅脸色一变,两行眼泪涌了出来,哽咽着蹲在地上。 “因因为警方在家里搜出了一袋白色的东西,我见过,当日那个人,就是你说的王熊,是他,他拿给我爸的,还威胁我爸……如果他不配合,就匿名报警,我爸有前科,倒时人赃并获,十张嘴也说不清,一关进去,指不定又是几年,小洛,你信我,我爸不会做那种事情的!我爷爷当年就是染上毒瘾走的,我爸不会贩毒,绝对不会!“ 甘洛蹲下看着胡梅,对方眼泪汪汪,嗓子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小洛,我只有你了,你别不管我好不好!我爸是进过牢,可他也是被苦日子给逼的,他不坏的,你信我!“ “……我信你。“ 甘洛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轻手拉起她拥进怀里,“明天,我陪你去警局,你把知道的都告诉警方,他们掌握的信息全,并可以当面与王熊对峙,如果你父亲真是冤枉,警方会彻查给他公正。“ “没有确切的证据,警方不会无故冤枉人。这几天你就住我这里,待会儿给你姑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别让旁的亲人担心。”甘洛拍了拍胡梅的后背,“好不好?” “嗯。” 次日清晨,阳河警局。 “肖啊,下个月中回家一趟,你徐阿姨家的闺女从国外回来了,就是小时候特别黏你的蕾丫头,奶奶昨儿瞧见了,长得那叫一个俊,嘴也甜,逮着时间你俩见一面,那丫头可是三天两头的往咱家跑,你也是时候找个过日子的了。”刘惠珍看着锅里煲着的粥,勺子在锅里慢慢的搅动,就等孙子一个准信儿。 张肖站在走廊尽头靠窗边,单肘靠着半开的窗沿,抬眸看着窗外一颗梧桐,掐灭吸到一半的烟,嗓音低沉温和:“有空我会回去的,最近所里忙。爷爷的身体怎么样?” “家里都好,你爷爷嘴硬,可你不在,他嘴上可是老念叨你,忙完了那边的事情多回家瞧瞧。蕾丫头那边儿,你再考虑考虑,人家条件还是可以的,也算门当户对。” “嗯。” “小江在阳河怎样?“奶奶想到好友的孙子,嘴边问上一句,也不知那小子性子改好没。 “还好,江伯父一朝不松口他就回不去。” 江家和张家算是世交,两家前三辈都是军人,祖辈是过血的交情,只不过江家这一代,后辈中性情纨绔的不少,江小六更是其中之一,他大名叫江涛,排行老六,熟人便唤他排行做名字,一叫便没再改,性子又懒,警校毕业被家里人送来了偏僻的阳河,算是脱离家里关系进行“异地改造”,胜在脑瓜子机灵,也不吃亏。 而张家,也算是战争年代过来的,老大家只有张肖这一根独苗,家父叔伯都是有本事的,他更是从小在军队里长,养了一身凌厉,只因三年前张家发生一场变故,他被迫退伍,遂父命入了缉毒警,也由此和张齐团伙杠上,一年前端了张齐犯罪团伙的老窝,抓捕三十二人,潜逃十七人,这才兜兜转转摸着线索来了阳河。 张肖刚挂断电话,肩膀就被一只手搭上,正是江小六,嬉皮笑脸打趣道:“奶奶又给你安排相亲对象了?” 方才同奶奶讲话的温厚感觉荡然无存,张肖回眸眼刀子勒了江小六一眼,“有事?“ 江小六正经道:“局长找你,听那边的人说,是S城出了状况。“ “嗯。上周叫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我托了关系,着人查了S城四年前在岳安小学周边的案件,在你描述的时间段里,车祸事故记录里没有学生出现事故的记录,不过,当时岳安小学在那个时间段却发生过一起坠楼案件,一死一伤,当时警方有介入调查,但记录上记载那名死者生前患有遗传性精神疾病,因学生单当面的精神问题导致的坠楼案件,学校未给予赔偿,而且只负担了医药费便不了了之。“ “当时的新闻报导被无故按下来,知道岳安小学事故的人很少,再加上现在校区改建被推平,简直就是石沉大海,你为什么突然让我去查这个?” “新校区建在哪里?”张肖眸光一凌,一旁江小六脊骨一冷。 “省城北部,南湾区峰都街。” 另注: 这是我第一次写这类文,说实话,不好写,又不想为了更而更,没有思路我都没碰它,所以出现了更一停七的状态,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个月。 实话,有想过“鸽子精配断肠散,直接黑坑”,毕竟没人看嘛,鸽了也不会有人晓得,emmm,我就这样骗着自己,然后随之而来的又是舍不得,打开电脑,手搁在键盘上,呕吼,看着电脑啥都写不出来,又想要又在思维反抗。 打开作家后台,居然有人一直给我投推荐票,――我知道你知道是你――(此处考一下断句,哈哈哈) 当时觉得,情怀也需要别人点一把火,火柴那种也成,特别是没灵感的时候,一种推动力,谢谢! 今天定了一下方向,后面也会按着这个方向走。 我不敢保证天天更新,但是这本一定完本。 ――2020.4.2 小疆(阴) 第五十二章 甘洛觉出苗头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小洛,如果警方不相信我怎么办?” 胡梅拉着甘洛钴蓝色的袖子,脸色因紧张变得涨红。 她握住胡梅的手,心里收紧,语气柔和安慰,“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在,别怕。” 拍拍她的肩膀,两人肩并肩一齐向警局大厅走去,玻璃门外侧,江小六已经在那里等着,甘洛脚下一停,越过江小六向他身后看去,张肖不在,她收紧的呼吸莫名松了松。 “这丫头快成这儿的常客了。”江小六一眼瞧见甘洛,招手示意她上前。 待两人走近,走近甘洛身侧,低声,“我打小儿认识他,可没见谁对他上过手,还是脸,上次那一巴掌,啧啧啧,敢对他动手,这胆量可真是不一般。” “今儿我就送到这里,丫头,他都是为了你好,劝你一句,别和他怄气,不管什么原因他可不会给你服软儿,你迟早会被怄死,还不如早点消气儿。左右别人还挨了你一巴掌不是?” 甘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头微微的拧着,等江小六将她们领到问询室才朝着他颔首道了声谢,昨儿张肖向她道歉,她没有觉得丝毫放松,反而心里憋的难受。 那天是她反应过激,她有错,可是这个当口紧张算什么鬼?毕竟打都打了,要尴尬就尴尬吧。 扭头见江小六刚巧出门,她转身一步上前拉住门把手打开,“江警官,他现在在哪儿?” “谁?”张肖正站在门口要进,一手拿着记录本,门口的光线被其身形遮蔽,屋子内的灯光将站在门边的甘洛笼罩,略齐下颌的短发尾有些微微翘起,毛茸茸的,黑亮的眼珠盯着门口的张肖一愣怔,偏头挪了视线,脑门儿发紧嘴抿成一条线,摇头:“没谁。” 甘洛向后退开,见张肖看她一眼,瞥开视线,再向后退了退,眼见她后脑勺即将撞上墙上的挂帽钩。 张肖眸光一凝,伸手一把拉过她,“看准了再退。” 他力道大,一带将她拉了个趔趄,甘洛扭头一看,铁钩子正对自己的后脑勺,朝着他点了点头,“谢谢。” 胡梅见张肖进来,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爸爸现在在哪儿?” 他从容坐下,眼角余光瞥见甘洛坐到屋子另一侧,看向面前坐着的胡梅道:“现在还不能见,你先讲讲你知道的,为了你父亲,我劝你据实以告。” “我父亲……”胡梅将告诉甘洛的情况悉数交代。 “我知道的都交代完了,能让我见见爸爸吗?” “你父亲在这个月初的7到9号去了哪里?” “7号到9号,我想想,那天,爸爸好像去了一趟大伯家,回来时一脸的不高兴。” 胡梅回忆着,记得爸爸那天回来很不高兴,想要喝酒,看到她在家才忍住没碰酒,奇怪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骂骂咧咧。 “你大伯姓名,家住哪里?” “大伯和你该是同事,叫胡长光,住在县城里,很少和我家来往。” 胡长光,张肖点了点头,垂下的眼眸看着录音笔,“你父亲账户上新进一笔账目,却在九日前被全部提出,你可知道那笔钱现在在哪里?” “什么钱?” 胡梅一愣,身子紧绷坐的笔直,看向甘洛又看向张肖,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腾的站起身嘶哑着嗓子质问:“我爸倒底干什么了?你们到底查清楚没有,不能因为我爸有前科就乱给他扣屎盆子!” “甘洛,你帮我说句话,你知道我爸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你到是说话啊!” 室内甘洛端正的坐着,看着胡梅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黑石一样的眸子在黑暗处泛着光,清亮的眸子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关于胡增光账户的事情,张肖是故意问的,她静静的看着胡梅,“你今天说的话,对你父亲有利,已经够了。” 第一个皮条客已经死了,现在胡增光也和她有关,她脑海里突然闪过王熊的声音,王熊为什么警告她远离张齐的案件? 胡梅的大伯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下一个人会不会是自己身边的人?抑或是胡增光本就牵扯其中?后脊骨一阵发凉,甘洛不敢继续往下想。 甘洛的脸渐渐发白,张肖合上记录本,对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注视,但很显然,这个丫头意识到了什么,想起岳安小学的事情,他的眉头不自觉的拧紧。 “今天就到这里。”张肖扣上笔盖,拿上录音笔,招呼刚进来的江小六和徐涛,“带她去见胡增光。” 胡梅攥紧桌沿,经过甘洛身边,抓起桌上的笔筒朝着她扔过去,隐忍着的不忿在最后一刻爆发。 “你和他认识,昨天为什么挂掉免提!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我爸收的那笔钱是不是坑害你的?你要报复他为什么不冲着我来!” 笔筒砸在左肩,甘洛从游离的思绪里回转过来。 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瞪圆通红的眼,细长的眉渐渐皱拢起来,“我只是陪你过来,警察要我关掉免提意味着不能泄露,我不讲也合理,而且,我讲了,你信吗?”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陪我来警局?!” 胡梅努力的控制情绪,眼眶通红紧紧咬着下嘴唇,“你是想看我笑话对不对?我拿你当朋友,为什么骗我?” “我骗你?我知道你爸收了钱想要拐我入局,知道他私底下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是我还是陪你过来,让你把知道的都告诉警方,现在到成了我的不是,一口一个朋友,你眼里到底把朋友当成什么?” 甘洛自嘲着站起身,情绪本就处于紧绷状态,克制的弦儿崩的发紧,朝着胡梅迈进,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滚出去!” 胡梅被甘洛的气势吓得不轻,咬着牙转身冲出了门。 甘洛苦笑,一脚勾过身侧的椅子拉近,深深洗了一口气坐在上面,抬头看向张肖,对方站在门边看着她,甘洛闭着眼睛,睁眼拿过砸落在地上的笔,在手心写:如果这一次你们没有揪住他,下一个死的人,是不是胡增光? 她落笔,握拳,走到张肖面前,侧身背对摄像头的方向,仰头对视上他的视线,摊开手掌。 第五十三章 冉菲是谁?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张肖看了一眼甘洛摊开的手掌,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下巴微抬指了指胡梅离开的方向,“所以你刚才是故意的?” “嗯,她没有心眼儿,有些时候辨不清形势,气走她对她没有坏处,我不知道周围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甘洛目光微垂,“离我远点儿还能安全些。” 看着面前的人,张肖时常忘记她的年龄,不过十四岁的丫头,却看的太清。 皮条客死后他怀疑局子内部有眼线,负责押运皮条客的胡长光早在他的筛查范围。 今儿胡梅的一句话更加坐实了他的怀疑,确如甘洛所言,如果这次没有揪出胡长光,为了灭口,胡增光的命运会和皮条客一样死于非命。 而这一切,和面前的女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件事情你不要多想,你没有错,也不该给自己太多心理压力。” 张肖尽量放低音调安慰,低沉的嗓音,他从未安慰过人,此刻氛围显得有些尴尬。 甘洛从兜里拿了纸巾蘸了纸杯里的茶水,揩净手心的字迹,低垂着头看着手心的纹路,小而白净的掌心,却满是错综复杂的掌纹。 太多的疑问让她理不清,心口紧紧压着一口气,一遍一遍的擦着手心,手心火辣辣,眼眶渐渐发红,并不理会他的话。 “胡梅那里,我会让小六联系她的姑姑接她回去。” “胡增光的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最后不要再插手。”张肖抽了一张干净的纸巾递给她。 “张肖。” 甘洛接过纸巾,低头看着脚尖,声音有些哑哑的。 “嗯?”这是甘洛第一次叫他名字,楞了一下,“无端叫我名字作甚?”。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以为你利用我作饵逮捕王熊,那天哥哥放假在家,我担心对我家人不利,又气你从未与我商量,先斩后奏不顾我安危,所以才……” 甘洛说着抬眸看着他,黑石般的眼眸泛着浅浅的泪光,一个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是我误会你,还打你一巴掌,害你当着同事的面丢了面子,暗地保护我还白受冤枉,你要是介意,可以一巴掌还回来。” 她看着脚尖,下颌紧紧咬着,似乎就等对方呼过来一巴掌,她从头到脚的理亏,不道歉心里还得继续膈应,前面几日连着夜里睡不安稳,心里揣着‘不知好歹,蛮不讲理,恩将仇报’的恶名,活活熬了几天的夜。 张肖被她的架势一骇,上前一步将其扶起来,纵是一脸严肃却是眼里带笑: “我也不是好脾气的人,道歉我收了,那一巴掌暂且存着。” 看了一眼甘洛清亮的眸子,他撂下话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唇角微微翘起,旋即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他以为甘洛会拉不下面子死扛到底,却没想今儿这丫头来这么一出,还有这憨萌的一面。 夏日的梧桐密叶繁茂,泼了一树的绿,只有稍微的红黄点缀在老去的叶子边沿,每棵梧桐带着历史的印记,斑驳又紧密。 道路两旁相互簇拥形成长长的梧桐甬道,夏季凉风自树间贯过,卷起地上鹅黄的飞絮,浮浮沉沉,缝隙投进的阳光像极了散落一地的星子。 这是她回家的路。 脚下枯叶被踩碎,长长的路上只有她和张肖,她侧头看了一眼对方。 光影下的那张脸少了往日的冷硬,变得柔软了几分,阳光一样的肤色,出色如雕刻的五官,如果不是因为张齐,她不会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可是现在,对方就静静的在她旁侧走着,甘洛有一瞬觉得恍惚和神奇。 “在我说岳安小学的调查结果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毕竟,我不希望你继续调查下去。” 张肖停下脚步,低头正视甘洛打量她的视线,树隙漏过的阳光滑过他的侧脸和挺直的鼻梁,甘洛被细细的光束一晃眯了眼,脸庞透着少女的白皙稚嫩。 “岳安的事情,我只记得很少的部分,我尝试着回忆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潜意识在本能的回避。回忆起来的部分,也并非是愉快的记忆。” “让我生出怀疑的梦境,太过真实,让我觉得得查下去,我怀疑梦里那个跳楼的孩子是我,但是别人告诉我那是车祸。” 甘洛看向别处,浅浅的呼出一口气,“我的童年,一部分是空白的,我某个时间段的记忆像是被人强行抹掉。” 她一手摸向耳后,指尖能感受到月牙形状的疤痕,狰狞的横跨在后耳廓。 “我不甘心。不管我继不继续查下去,我请你告诉我。”她不想再活在没有准备的梦境里。 “之前为了调查,我打电话问过我父亲,他说我在S城出事之前失踪过一段时间,没有超过24小时,出奇的出现在了家门口,但是我却没有那一段记忆,耳廓后的疤痕也是那时候留下,当时爸妈以为是我贪玩儿弄的伤,然而三日都没到,我就又出了别人嘴里所谓的‘车祸’。” 看着她的眼睛,他斟酌开了口:“四年前,岳安小学确实发生过坠楼案,但因为种种原因被压下来。” “一死一伤,死的孩子叫冉菲,和你同龄,伤的叫朱民。” 他只说了坠楼的事情,却不想甘洛听着冉菲两个字顿时脸色煞白,“你记得她?” “我我不知道”甘洛摇头,脑袋里一遍遍的重复着那个名字,冉菲,冉菲,她想不起来,可是为什么会感觉有一瞬的窒息? 胃部收紧痉挛,梦境里的血迹,教学楼,她鞋子边的脚印,之前的梦境一股脑儿钻进她的脑海里,甘洛干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冉菲!冉菲是谁? 她为什么想不起来?她忘记的人是自己的谁! 后耳廓周围渐渐传来刺痛,一点点蔓延至后脑勺,甘洛双手紧紧抱着脑袋,额头青筋暴起,唇色发白身子不住的发颤,跪坐在地蜷缩成一团。 张肖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框住,一手捏着她的下颌,以防她意识不清咬舌,甘洛一挣,一口咬在张肖手臂上,喉咙发出呜呜声,眼泪从眼角不住的流,他未推开她,血从手臂上慢慢滴在地上,一手轻轻拍着她后背,温声一遍遍唤她名字,“甘洛!” “甘洛!”甘洛松口,人也晕了过去,脸颊滚烫。 在她晕倒偏头之际,他注意到甘洛耳廓后的疤痕,眉头微蹙,那伤口,荆棘一样细细的,盘成月牙的形状依附在她的耳廓后,仿佛缝纫好的伤口被人生生扯开,再草草的用线缝上。 第五十四章 啧啧,公主抱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睁眼,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撑着起身却是脑袋发晕,输液管的针头被她的动作一带,手背皮肉扯的生疼。 无奈躺了回去,视线不甚明晰,侧头,孔雀蓝的窗帘旁立着一个人影,肩背挺直,一半身子处在窗户投进的阳光里,已是夕阳时段儿,甘洛瞧着,没有挪开视线。 似乎感觉到身后视线,张肖转身,眼眸一亮,走近摸了摸甘洛的额头,“烧已经退了,我去叫医生再给你瞧瞧!” “嗯。”甘洛点了点头,待张肖离开,视线再挪向了窗外,她抬起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朝着窗户外的阳光抓了抓,刚才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拉着她的手朝着有阳光的地方跑,一直跑,那双手宽厚有力,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度。 他一手握住门把手一拧,正要进门,看见甘洛一手朝着夕阳的动作,转身小声向后退了两步,抬手拦住身后正要推门的医生,“等一下!” “刚才我看过,烧已经退了,迟一点不碍事,给她一点时间。”张肖眉头微微蹙着,透过病房门的探视玻璃看进室内,心里莫名柔软,她的指尖触碰到漏进的夕阳,指尖红红的,头发有些乱,耳边有头发不安分的翘起。 “阳河的女子平均寿命不长,普遍早嫁,脾性不成熟,难的教养。平日里小打小闹就好了,竟还上嘴咬人,瞧你现在还继续惯着,真等过了门,还了得?” 医生年龄约在五十岁左右,生养在阳河的人,看着两人的情形,直接想歪了去,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张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递给他一支消炎药,指了指他带着牙印留着血渍的手臂。 张肖没有理他,见甘洛安静的收手盯着天花板,侧身嘱咐医生,“你去看看,我在外面等着,有情况叫我就成。” 医生进去,检查完嘱咐了几句饮食,吊完余下的生理盐水她就能出院,转身出门同张肖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勿自下了楼。 “张警官。”甘洛盯着天花板的视线挪向门口,“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讲。” 他将袖子再遮了遮,拧开门把手进门。 “关于张齐的事情,我不想让我爸妈和哥哥知道,你别告诉他们,我怕他们担心,如果知道,于我父母又是一份压力,他们能想到的办法也不过再搬家脱离对方的视线。”她咽了咽干哑的嗓子,张肖见状,给她递了水,两手触碰,对方指尖沁凉。 她理了理思绪继续道:“王熊当日在桥洞叫了我的名字,他给了我警醒和提示,我听出了他的声音才逃跑,如果阳河是他负责查探我的消息,我想他因着看顾我,没有完全暴露我的行踪,也就是说,目前在阳河是安全的。你还记得当日皮条客的装扮吗,他伪装成张齐的模样作案,本身就是在吸引警方的注意力,所以我觉得张齐本人不在阳河,而是在其它地方。” “王熊应该是查到了什么,他潜进我家搜到了你给我的张齐团伙潜逃成员的照片,才有后面设计诱我去桥洞,乘机出声警告我,而我那个时候,正在配合你查探皮条客的事情。” “你是从什么时候注意照片上的人是张齐的团伙?” 他看着甘洛的眸光渐渐深沉,他没有告诉过甘洛照片里的是哪些人,可她却能根据几件不起眼的事情推断出来,除开思维分析能力不说,他有理由怀疑甘洛本身隐瞒了某些事情。 “你不用怀疑我,我现在就是在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略微回复血色的脸上有一丝不易琢磨的情绪,嘴角微微的翘起,“皮条客被押送去S城途中遇害,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与皮条客有着同样模样的张齐,如果是那边的人,自然要杀人灭口,你给我的照片除了张齐的同伙,还能是哪些人?” 张肖嘴角带了笑意,她分析的也不错,只是她消息匮乏不能达到全面的结果,同时也并不知道皮条客的目的就是冲着她来的阳河。 “我想继续配合协助你查案,如果他们已经盯紧了我,我没有退路,到哪里都不得安生,我想和你合作,一来可以得到警方的保护,二来可以查出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也想帮你抓住张齐。” “你还小,涉案对你不利。” “我哪里小了,脑子在线我不会拖你后腿,再说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和近期的事情有某种关联,而张齐窝点被捣毁也是在四年前,我无故失踪的24个小时,以及我丢失的记忆,他们找我,可能是为了某样东西。” 甘洛不自觉的摸了摸耳后,这疤痕,便是四年前无故留下,指尖轻轻一摁,能感觉某处有米粒大小的硬块儿。 见张肖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她双手撑着身子坐直,朝着他面前挪了挪,撩开耳侧的头发凑到他面前,“你帮我联系一下医生,我想查一下这个伤口。” 没有声音,甘洛再侧头抬眸看着他,却见张肖起身站到了窗边,眉头紧蹙,下颌绷着,没有一丝表情,先前脸上的淡淡笑意也没了。 她疑惑,见刚输完液,干脆伸手拔了针头,撩开被子起身,走到他跟前,执拗的将头发一把全部撩起指着耳廓后面的疤痕,“你听我说,这个伤口里面可能藏着……” “没有。”张肖低头看着她仰头盯着自己的目光,低沉冷冷的声音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愠怒,见她光着脚踩在瓷砖上,伸手一捞将她打横抱起,朝着病床的方向走,甘洛惊的没敢动,稳稳踏实的怀里全是他身上特有的皂荚清香,混着淡淡烟草的味道,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缺氧似的红了一脸,直到张肖将她轻放回病床。 见甘洛垂着头,他侧了侧身子坐到床边,“你晕倒时医生给你做了全身检查,没有任何东西,包括疤痕里也没有。” “哦。”甘洛手抓着被子一角,点了点头,掩饰着轻轻呼了一口气,抬头看他,“这次麻烦你帮我垫一下医药费,下次见面时还你。” “医药费不用还。”见甘洛想要开口,他嘴角一笑继续道:“拿你前期帮我查案时的酬劳抵消就成。” “好。”甘洛答应,须臾才暗地里平复下心绪,刚才,竟然被公主抱了,啧啧啧,心里暗地吐槽自己居然会紧张成那样,真没出息。 “我去办理出院手续,你再休息会儿。”张肖推开门,脸上貌似轻松的笑容淡去,棱角分明的下颌渐渐紧绷,从兜里掏出来烟,刚抽出一根又塞了回去,这是在医院。 透过玻璃看了眼门另一边安安静静的甘洛,见她朝着门口看过来,忙侧身靠着旁侧墙壁,仰头盯着走廊的灯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到走廊的尽头,他拨通了通讯录邓峰的电话,“喂,联系帝都最好的脑科专家,我下周一回来。” “你生病了?你爸知道吗?”邓峰正喝着咖啡,手不由收紧,听到对方的否定才松了一口气,“即使你没事儿,可哥们儿劝你一句,你那把命栓裤腰带上的事情,得悠着点儿。” “记住,下周一,下了飞机我要直接见人。”没等对方说完,张肖挂断了电话。 第五十五章 压抑的情绪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八点,透过竹林可见鹅黄的灯光,应该是哥哥在家。 离家还剩几步路,甘洛停下了步子,脚下土地积攒了厚厚的竹叶,软软蓬松的触感,她回头,看了一眼竹林层层掩映后路边仍亮着的车灯,张肖还没有走。 她嘴角微微的翘起,疲倦的眼眸也渐渐带了笑意,却在离家越来越近的步子里没有了表情。 朝着家门鹅黄的灯光走去,林有夜风,竹子微微晃动,能见着圆月清辉的淡影一点一点被乌云遮蔽。 “甘洛,你最近可是翅膀硬了,几次了!抹黑才回家!”甘罗见达达哧溜朝着竹林窜过去,头都没抬,嘴里开始叨叨,“十四岁的丫头,成天跑,明儿妈回来,看她不收拾你。” “甘洛哥哥吧,我是隔壁周家的,甘洛她现在还没回家吗?”周璟睿手里提着一袋橘子,刚巧听到甘罗自言自语。 “回来了。” 甘洛深吸一口气,声色正常,沿着小路绕过半圈池塘,领着达达回来,看见一旁的周璟睿才想起前日同人约了见面,走到他对面歉意道:“对不起,今天情况有些特殊,我没来得及。” “没事儿,你朋友的事情处理好了?” “差不多了。” 甘洛接过他递过来的橘子,谢完,转身向一旁看热闹的哥哥招呼,“哥,这是周奶奶家的孙子,周璟睿。” “外面蚊子多,先进来坐吧。”甘罗笑着招呼。 “不了,今天色晚,我明儿过来。”周璟睿不着痕迹的看了甘洛一眼,见她没事,笑着同兄妹俩告别。 “这丫头性子怪,多担待,有空常来玩儿。”甘罗将甘洛挡在身后,笑着送走了周璟睿,见身后丫头想要开口,眼睛一瞪,冷脸一把拉过她走到一边,“老实交代,晚上去哪里野了?” “小梅家里有事情,我去了一趟。”甘洛避重就轻,眉头微微拧了一下问,“你刚才说妈妈明儿回来?” “嗯,她下午给家里打电话说的,你最好老实些,姑娘家家的别到处瞎跑,我今儿听后屋的李奶奶说,警察在画乡抓了王熊,你跟着他学驯鸽两年,知道是啥情况不?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让我省点心!有事没事晚上都得搁家里待着。” “我知道的,外面蚊子忒多,我要进屋。” 甘洛搓了搓手臂,迈步想要进屋,一把又被拉了回去,她今天身子疲乏的厉害,瞪眼看着甘罗,“哥!” “那小子,一来就问你情况,你俩认识几天,大晚上他来找你作甚?” “就是一普通朋友。” 甘洛听了甘罗的话,见他狐疑的神色有些无奈,伸手指了指周家院子的方向,“周家,这么近,串个门子又没事儿,再说,周奶奶待人和善,周璟睿也是个知礼俗的,没有问题,回屋吧,我被咬了几处了,柯兰酒搁哪里了,我抹一点消毒。” “没怪你的意思,小子长的可以,你要是看上了,我帮你。”甘罗回头看了一眼周璟睿离开的方向,男生嘛,什么心思一看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甘媒婆,你想多了。你妹妹是看脸的人吗?” “你不是看脸的人?说出去,鬼信哦!”甘罗对此嗤之以鼻,甘洛好‘美色’根本不是一天两天,那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还好她自己没长残,不然,啧啧啧,甘罗心里吐槽着去厨房给她煮面。 她一个人呆在客厅,拿了珂兰酒抹了抹手臂上蚊子咬过的红肿部位,懒懒的蜷缩在沙发上,周璟睿长的很俊不假,豆蔻少女哪一个见了不脸红心跳一下? 包括自己看着那张脸都觉得欢喜,偶尔小女子本能的羞怯一下,可是也就仅此而已,谈不上喜欢,她和他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样的人,都缺失安全感。 两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走到一起,发展成恋情不明智,知心朋友更适合。 发着愣,甘洛不知不觉想起医院窗户边站着的人影,挺拔在阳光里的人,眼神却冷硬堪比兵刃,那样的人,温柔起来,又是怎样的风景,通身体魄容色就是件艺术品,染了红尘,该是吸引人的很。 回神,甘洛一愣,摇了摇头,嘴角一丝苦笑。 也亏她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些没边没际的事情,但按着她的思维,不管能不能改变,天塌下来,生活都得跟着走,见达达静静躺在脚边,她嘴角挂上淡淡没有情绪的笑意,今天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她需要其它东西来转移注意力,规避那个让她呼吸窒息的名字,起身走到书架边,拿过一本书,习惯式的翻开,恰是归有光的《项脊轩志》,书壳是藏青色,蒙了灰。 记得老师给她们做课外讲读,了解过一二,全篇没有背住,但犹记得末尾:“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她翻到篇末,内里夹了一张草稿纸,加之出生地有一条茶马古道,当时有感,学完后据最后一句改编了一篇歌词: 名:《吾妻》 黄婆家的破门 张家泼皮二郎 一拐一迈走啊,谁家戏台唱 神仙树下神仙长,神仙道上画模样 青石板上一道杠啊 走马川的高粱 . 百年同一道,茶马蹄声响 桥边的枇杷,一眼的姑娘 谁家米饭香,谁家添空炕 高风水泱泱,月满酒当量 枇杷花香哟,隔窗剪烛光 芭蕉羡海棠 夜雨青山凉 风里一声唱 神仙树下神仙长,神仙道上不独往 神仙树下啊 相思长 神仙道上 白发苍 . 坟前青青长 拾帚清檐廊 枇杷下乘凉 水声泠泠响 枇杷夜有香 年年日日一样 . 锣鼓响,队伍长 有女披了红裳 女儿坐在镜前啊,长眉描的是你模样 女儿今出嫁啊 伐木作嫁妆 嫁妆锁在枇杷箱 女儿今朝梳了红妆,一如你当年模样 女儿今出嫁 伐木作嫁妆 嫁妆锁在枇杷箱 . 门前水荡荡 秋高水泱泱 月满人彷徨 回过头张望 一如既往 偏偏不敢想 一拐一步迈啊,听谁家戏台唱 回过头张望,陶碗搁在水缸 藤蔓爬了院墙 世上独剩凄惶 抱一卷画像 与白发合葬 她拿在手里,看完,嘴边没有调子的哼唱起来,喉咙慢慢的收紧,慢慢的收紧,直到喉咙发哽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斜斜靠着书架,盯着哥哥放在桌边的面,腾腾的热气袅袅升起,进家门之前努力排空的情绪当头一股脑儿砸落下来,她还有家人,还有家人,甘洛提醒自己,端起桌子上的面,慢慢吃了起来。 她的生活,还得继续,对方已经盯上她,这个案子,她就必须查。 第五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舆论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王熊入狱前日,甘洛托了江小六,打算见他一面,拿了糕点一并带去,听江小六的意思,这一进去他怕是出不来。 见到王熊,颓废的神色到少了些,只身形干瘦不少,见着她时脸上带了笑。 “在里面把毒戒了。好好改造,争取能出来。”甘洛淡淡的说着,视线看向窗外。 “能不能出来我不指望,这造的孽是要还的,会好好改造的。”见她神色不对劲,王熊脸色有些担忧,“丫头,袁竹后来有没有再找过你?” “袁叔叔?你提他做甚?”甘洛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亮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四年前你患魇症,是他帮你进行心理治疗,即使你记不起来,但我猜,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他带着袁楚赫回来过一次。但不是找我,是因为袁爷爷病了。” 王熊默然,抬眸看着她: “在阳河,我不是张齐的直接联系人,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认,他已经盯上你了。至少,那次皮条客跟踪你不是偶然,袁竹四年前特意治疗你也不是偶然。” “他们内部,应该有两股势力针对你,不然,依照张齐的手段,发现了你在阳河的行踪,不可能不下手,但这也是我个人猜测。” 当年袁竹本在帝都工作,突然回乡治疗完她之后,就又去了帝都,仿佛专程为了治疗她一个人回来,对于袁家,她没有怀疑过,毕竟袁家一直待她很好。 越想她眉头拧的越紧,“他们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只有等你记忆恢复后才可以解开这个疑问。” “中午请假出来的,我得赶回去上下午的课,你保重。”甘洛起身,心里仿佛又压了一块铅石。 临出门,王熊神色凝重,看着她的背影嘱咐了一句:“你别插手张齐的案子,张肖虽好,但,离他远点。” “为何?”迈出的步子停住,她心口不由一紧,等着王熊接下来的话。 “四年前,警方捣毁张齐S城南湾区的贩毒基地,带头的就是他,他虽养在军中,但是城府极深,你和他拉上关系,等于加了一份危险。” “……四年前,他去过S城,南湾区?!”甘洛后背收紧,转身看着王熊,对方点头表示确定。 “我知道了。”甘洛抓上书包,脑袋里一晃全是张肖的影子,当年的事情,他到底知道多少? 回到学校,甘洛抛开情绪上完了下午的课,利用课间时间做完了作业,也温习完了功课,提前预习完下一章,临座要抄作业,她一股脑儿全递给了对方。 “甘洛,你今天怎么了?”对方拿着手里的作业,有些纳闷了,甘洛居然这么豪爽,都不劝自己自己做? 她眼睛看着书,头都没抬,“不抄就还回来。” “不抄白不抄,嘿,外面有人找你。” 窗外劳动小组长叫她名字,看表,是下午例行检查的时间到了,出了教室,指尖夹着白色纸巾一抹窗台,白色的纸面攒了灰。 “这里,重擦。” “这里,水渍,重擦。” “这里,这里……” 指间夹着的白纸被一卷攥进手心,盯着身后拿着抹布跟在身后的女生,看着梅干菜样式的抹布,甘洛细细的眉头拧了拧,抬眸看她,“清洗了几次?” “一次。” “……”甘洛挑眉,“你这样,很浪费我的时间。” “你拿纸巾擦,白色,怎么看都是脏的。”女生犟嘴,看着甘洛手里拿着的纸巾满脸怨气,哪儿有人这样检查的? “这个是你擦过的是吧?”甘洛指着一处窗台,指了指玻璃边沿,“你满意的方式,用你的手指,从这里抹到那里,你自己看看,有多干净!” 女生脸涨红,赌气似的,迈步上前从头一抹到尾,手指本就带水,这一抹,手指上积了一层黏灰,忙朝着身后遮了遮。 “擦完一扇窗子,洗一次抹布。”甘洛看了一眼女生的手,眼角余光瞥到对方的鞋子,没有再多说,转身回来教室。 女生眼眶红红立在原地,不过一会儿见甘洛从教室里再出来,忙仰头看向一边,拿着帕子胡乱的擦。 “你鞋子磨后跟,用这桶接了水清洗,少走路。用完了洗干净还到老师的办公室去。” 女生一怔,缩了缩脚后跟,心里的委屈散去,朝着甘洛欠了欠身子,“谢谢。” 交代完,放下手里提着的水桶,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创可贴,“贴后跟,隔着能好些。” 她刚要转身回教室,却看见前面几个女生惊讶的站在原地瞧着她一动不动,几个女生拿着手机,从走廊经过甘洛管辖的卫生区,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校服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额发带了汗水,该是刚上完体育课上楼,有甚者指着甘洛直呼,“瞧这侧面,真像!还真是我们学校的,周少居然真来阳河了?!” “什么叫像,就是她哎!瞧她的眼尾,刚好也有颗泪痣。” “长的瘦瘦的,也不是很惊艳的长相啊。” “哎,你不知道,说不定周少就喜欢这样清秀的。” “那身材还没我的好呢,凭什么啊!” “凭人家有手段呗!周少人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长相,再委屈巴巴的撒娇,男人多半会心软。” “……”面对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甘洛听的云里雾里,正欲上前问清楚,身后的同班女生拉住了她的手,“别去!” “指不定又是告白墙惹的事情,上次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嘛!”甘洛想到这个,才想起张乾好几天都没来学校,按理不是他惹的事情,周少?哪个周少?她又惹了谁了? “你还不知道?”女生看着甘洛的眼睛几近瞪圆,“也亏的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你没发觉最近班上的女生都不怎么跟你说话吗?特别是胡玫她们几个。” “她们本来就不怎么和我交好,你知道是什么原因?”甘洛挑眉看着她,心想今天打扫卫生瞎糊弄就是因为不忿? “我直接给你看吧。”女生拉着甘洛跑到另一边,离办公室远远的,从兜里掏出手机,划拉几下,“喏。你看。” “这不是周璟睿嘛。”甘洛看见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他的斜前方是张乾,画面里,她的手腕正被周璟睿抓着,巧的很,她在照片里只漏了半张脸。 画面正是周璟睿从帝都偷偷跑回来在校门口接她的那次,居然被偷拍了! “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哇,你,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少女的梦啊!初恋男神唉,抓你手,你说哪里不对?”女生平时和甘洛关系一般,此刻听她的话,心里也是惊奇的很,太大言不惭了! “周璟睿?初恋男神?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他是谁?!” 女生惊讶的摁着甘洛的肩膀,似乎她犯了什么罪似的。 甘洛一脸懵的摇了摇头,她除了知道周璟睿是周璟睿,新来的邻居,生病回乡静养的男孩子,其它的,真的一无所知。 “他是三年前爆火的HK成员的队长,女生追疯的偶像团HK啊,你居然不知道……天呐,这锅你背定了。” “这张照片不知道被谁突然发在贴吧,现在贴吧里都疯了,网上也渐渐流传开,评论风向都是不利于你的,甘洛,你要火了!” “……” 甘洛脸色很难看,她很少了解娱乐圈的事情,更不追星,但是三人成虎的历害她清楚的很,特别是像周璟睿这样有流量号召力的人。 “还有这张,多清晰,你们真在谈恋爱?”女生又在帖吧里找到一张照片,修复过的照片更清晰,甘洛的侧脸也更明显。 “打扫完卫生放学,我先回教室了。” 皱眉起身朝着教室的方向走,这件事情,她不好发声,解释的先机,在周璟睿那边。 舆论来的快,去的快,她现在更没有心思搭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走到教室走廊拐角,藤蔓绕着长廊垂下,绿色的点点垂在石壁墙面,她侧眸看向北方,万里无云的天气,今儿是周一,他不在阳河。 经过校内电话亭旁侧,甘洛停下脚步,脑袋里闪过一串电话号码,不知不觉,对方的电话号码,她已经背的了。 张肖刚从医院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头部CT的片子,还有几份体检单,一点点的攥紧,想起方才脑科专家的话,仰头看着炽阳高照的天空,眼眸瞳色本就清淡,此刻阳光一照,更没了温度般成了琉璃色。 手机振动,他才收回了思绪。 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接听,对方没有说话,瞧来电的所属地,一猜也知道是谁,嘴角不由微扬,避让身侧进进出出的人,坐到长椅上,语气温和:“打电话给我是有事?” “没。”甘洛蹲坐在地上,背靠着电话亭,电话线被拉的长长的。 张肖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动静,能听见话筒里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我后天回去。” “好。”她没想到对方会猜出是她,此刻想说的话到嘴边,全成了一个词往外蹦。 他觉得有些不对味,甘洛平日里可不是这性格,“你是不是遇着事情了?” 她停顿一秒,看了一眼教室的方向,垂眸抠着话筒边沿,“没。” “现在在学校里?” “嗯。”甘洛听着张肖特有的低低磁磁的声音,觉得心里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 “……” “你四年前,去过S城南湾区?” “嗯。”张肖听着她的声音,脆脆的,心里的烦躁减也轻了大半,觉得有些事情告诉她,有个警醒也好,继续道:“四年前,张齐窝点被毁,就是在南湾。那一次,是我带的队,当时救出的孩子里少了一个……” “可能,我是说可能,那个少了的孩子,可能就是你。” “没有名单核对一下吗?”甘洛呼吸一窒。 “她被拐带到里面的时间,没有超过24小时,未记入名册,而且,当时的监控被人破坏,模样不清,她是怎么跑出去的也没有人知道。” “丫头?”张肖听另一头没了声音,轻声唤了她的名字,“甘洛?” “我没事,有在听。”她异常平静,虽然出乎意外,但是理清前面发生的事情,也能接受。 “手机一直开着,有需要就联系我,近几天放了学就呆在家里。”张肖说完,心里有些愣住,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嘱咐过别人。 “嗯,你回来时注意安全。我挂了”听到对方应了声,她挂断了电话。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方,两人同时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飘忽,微风掠过,卷下几片黄了叶边的叶子。 眼见,秋天快来了。 第五十七章 哥哥知道冉菲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打开通讯录,张肖给徐涛发了讯息:“四年前萨河制药厂里死去的五个孩子,尸检报告准备一下,我后天回去,有些事情需要核实。” 徐涛看完发了一条“收到”,转而删除了短信。 “他去帝都有没有说缘由?”徐涛有些纳闷,阳河这边可不轻松,心想难道是有了乌鸦的行踪? 想到乌鸦,徐涛心里收紧一窒。 “前些日子他奶奶催他回去,该是被老人家逼着相亲。” 江小六一脸幸灾乐祸,“记得小时候有一大堆姑娘黏他,其中有个叫什么蕾,特能作,可在他面前跟个猫崽仔似的,主要是他脾气太硬,一个眼神就把人给秒了,后来脾气被他老子掰温和了点,加上他的那张脸和部队里出来的气度,那感觉,我都怕自己有一天想不开就飞蛾扑火了。” “啧啧啧,你这话要是被他听到可不得了!” 徐涛打趣,张肖其实属于外冷内热形,越了解他的人越会觉得这个人骨子里透着一种宽厚踏实的温柔,不过,前提是要走到他心里去。 “当年要不是老爷子出事,肖也不会来缉毒警,要军功有军功,能力更是内里拔尖儿的,想想还真替他不值。”徐涛的爸爸是张肖爷爷的下属,这次来阳河也是遂了父命。 江小六挑眉,先前打趣的神色收起,侧头看向窗,眉头微微隆起,一口气沉在心口回头看着斜对面的人,嘴角带着一丝似有似无辨不清的笑意,“他干的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比起有硝烟的战场,这里其实更凶险,国家虽大力打击贩毒,可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 “表面上他是遂他父亲的意思,其实他一心想进的就是缉毒这一行。当年乌鸦出事,这些年,心里最不轻松的就是他。” “四年前的萨河制药厂关停后,再没有乌鸦的消息,如果不是他察觉不对派人分三路夹击,当时按着乌鸦递的消息差点就入了张齐的包围圈,上边对乌鸦的信任已经……” 徐涛攥拳,心里积压着不忿,曾经是一起从血里走出来的兄弟,对于乌鸦的背叛,他心里是不信的。 空旷的走廊外,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张肖的事情江小六是知道一二的,毕竟江家放他出来‘异地改造’不是出来吃边陲的灰,关于‘乌鸦’这个人,他虽未曾谋面,但是内部消息听了不少。 …… 阳河在地图上,处于国域南部,斜江横贯过平原边地,绕北玥山脉,涛涛百里奔流,汇入沧澜海。 而沧澜海位于国疆西南端,正对巫敖海峡的S城接壤沧澜海海岸线。 沧澜海侧邻有三国,三国交汇之地无政治。 房门紧闭,甘洛跪坐在地上。 她的膝盖下铺着一张版图,躬身在地上坐着笔记,红色的记号笔圈出若干个地点,多条红线交叉连接,箭头批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左右两边堆了高高的四五摞报纸,报纸是从学校图书馆储藏室拿的,搁置也是废纸一堆,她用收废品的钱从图书管理员那里买了回来,近八年的报纸,期期没有间断。 她一张张的翻开,找到固定的版面信息,圈注,标示在地图上。 一上午的功夫,地图上三色记号笔绘制成了一张网,红色箭头呈现“S”形状盘踞在国西南边境和西北地区,西南靠近S城,红色更显密集,然这只是八年前至今贩毒团伙运行并被打击后曝光的轨迹。 黄色记号笔呈现“Z”字形,正是特别标注张齐团伙几次被打击曝光的轨迹,部分和“S”运动轨迹重叠。 紫色标注,也就是四年前萨河制药厂事件之后,张齐团伙重创后四年被曝光的贩毒制造窝点呈现小写的“h”形状,西北地区的概率有部分减少。 三色重叠最严重的地区依旧在西南地区,甘洛手里拿着的铅笔画了一个圆,单独圈出三色重叠中最为严重的S城西部,再沿着斜江,接入巫敖海峡。 “张齐团伙已经曝光的多个比较大型的聚集地,都极靠近S城的临城,可以说是夹在两城之间,局势上也最深入国域腹地。” 看着自己画的线,甘洛的眉头拢成了一团,“一个只有三四十人的团伙,即使养了不少出货下线,敢靠近腹地位置,若没有靠山,他根本没那个胆子。” 国家对贩|毒的打击一年更甚一年,被曝光的窝点也越来越多,按理该收心朝着边境躲避锋芒才对,可张齐团伙却是一枝独秀般的自跳火坑? 这不合常理,也不该。 汇集的线全部连起来,箭头所向,源头正起于三国交汇之地。 看着面前蜘蛛网一般的地图,甘洛扶着墙壁站起身,脚有些麻,她一手锤了锤,从桌子上拿起打印出的一摞厚厚的资料。 资料都是近几年阳河当地和周边地区被报道统计的犯罪新闻,就这些已经曝光的而言,阳河贩|毒的案例比起整个西南地区的平均还要少很多。 只是有一个特点,阳河近三年的失踪人口较四年前在翻倍增加,年龄多在8到18岁。 张肖若真是缉毒警,为什么来阳河? 凭他给她的直觉,这个人不该屈居于这样的小地方,毕竟好刀总是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他的目的是张齐,可张齐并不在阳河,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是甘洛第一次想这个问题,手里拿着的资料渐渐抓紧,这个人,查的到底是什么?! “小洛,你关着门作甚?出来吃饭了。”屋子外甘罗在饭厅叫了甘洛一声。 甘洛赶紧将东西塞到床底下应声,“马上。” 见她出来,甘罗没忍住笑道:“去洗一下脸,你脸上画的都是啥,记号笔干了得搁你脸上留三四天。” “有一支笔漏油,我不小心弄到脸上的,还有不?”甘洛拿纸巾擦了擦,偏过头问甘罗。 “没了,赶紧吃饭,吃完了得去地里把苞谷给收了,妈回来看见肯定要去捯饬,休息两天都没个消停的,家里就我们俩,多替爸妈分担点。” “嗯。”甘洛点头,端起碗刨了一口饭,明天是中秋,爸爸只有过年才回家,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哥哥问,“妈今天下午几点到家?” “妈一早来电话说回来的火车换了班次,得明儿才能回来,你明天是去车站接妈,还是在家里做饭?” 两兄妹一直这样分工来着。 “去车站。”甘洛被甘罗抽眉的动作逗笑了,一笑两眼弯弯,很有理由的解释:“我做饭妈妈不吃的嘛,上一次就被骂了。” “得得得,我做饭。”甘罗也不和甘洛争,这几天这丫头脸色不是很好,想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最近怎么没见胡梅来找你玩儿?” “她去她姑姑家住了,离这里远,不方便。” “哦,对了,想起一事儿,这个是不是你小时候搁在我字典里的照片?”甘罗起身从封着的书箱里拿出红壳字典,翻开,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照片,小时候时兴的大头贴,上面有两个女孩子,笑的眉眼弯弯。 甘洛咬住筷子,从甘罗手里接过,看着照片上两个同样装扮的小姑娘,红头绳扎起的马尾辫,鹅黄色的蓬蓬裙,应该是演出后去拍的照片,其中一个和她的眉眼有些相似,遂指着旁边的小姑娘问:“这是谁?” “你这记性,我都记得。” 甘罗调转筷子,用筷子头指着那个眼睛圆溜溜水灵灵小姑娘,“冉菲,在S城经常来我家玩儿的,你居然能忘,当初你和人家可是好的穿同一条裤子,走哪儿黏哪儿,她妈妈还想收你当干闺女来着……” 她低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手在桌子底下摁着不受控制发颤的膝盖撑着桌沿,拿着照片的手在抖,她努力的控制,抬头看着已经盯着她停了声音的甘罗,“哥,你还知道她什么事情,能不能给我讲讲?” “你连她也忘记了?”甘罗看着甘洛通红的眼眶,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冉菲应该在她忘记的那段记忆里,忙从她手里拿照片,却抽不动,“小洛,如果记不得就不想了,先吃饭,听话。” “我想听,哥,你给我讲讲,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甘洛轻轻松开手里的照片,将捏皱的边角理顺,抬头看着他,眼里充了满满细细的血丝,“她既是我要好的朋友,我就不该忘,你讲了,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第五十八章 松木与丁香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你先把饭吃完,吃完了我再给你讲。”甘罗指了指她碗里大半碗米饭,拿起筷子夹了几片西红柿到她碗里。 四年前搬家到阳河时,甘洛就患了魇症,夜里不敢睡,瘦的皮包骨头,差点拖去了半条命,还好当时袁家大儿子袁竹从帝都回来正巧赶上,虽治好了丫头,可过去的部分记忆却回忆不起来。 家里将这归咎于甘洛出的“车祸”后遗症,所以不多向她讲以前的事情。 “吃完了。”她将刨干净的饭递到甘罗面前,抬眼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咱家和她家只隔着两条街,记得有天你把她带回家里,我刚好在,她年龄和你一样,却比你嘴甜,见着我就喊哥哥。” 想她记不得,甘罗回忆冉菲的模样,给她描述,“那丫头,长的乖巧,圆脸,眼睛圆圆亮晶晶的那种,也是巧的很,她和你左眼尾都有颗泪痣,轮廓也差不多,只是她声音嗲嗲的。” “她妈妈喜欢给你和她编辫子,麻花辫鱼排辫什么的,天天换。你俩长的本就像,换了同样的衣裳鞋子,很容易搅混。” “上次去你房里拿剪刀,瞧着抽屉里就是她送你的红头绳,应该是她自己编的,缠着白色的小珠子,长长的和头发编在一起,当时你小时候特喜欢扎,还在我面前显摆。” “回阳河后你剪了头发,后来就没见你拿出来戴过。” 那条叫结绳,她现在是短发,却一直收着,她记不得是谁送的,总觉得是过去的东西,丢了舍不得…… 她垂眸看着桌面规整放着的照片,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孩子,慢慢的吸气缓解太阳穴处抽紧的颤痛,“哥,我出事那天,她有没有来看过我?” “没有。”甘罗回忆摇了摇头。 “不过我记得,你出事的前几天,你俩去了百乐游乐场,也是在那天你到了晚间仍久久没回家,打她家电话,她妈妈说她已经回去了,当时吓的爸妈去报警,可是没超过24小时没受理,爸妈找了一圈,回去却发现你等在家门口,耳廓后糊了血。” “当时问你,你一个字不说,爸妈以为你和她吵嘴掐架,去找冉菲妈妈问询,那丫头被吓的哇哇哭,说你怕高,不坐海盗船,自己先跑回家了。她要来看你,她妈妈骂她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直接把她关家里反省没让她出来。”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甘罗看着甘洛埋着头,也看不清她的神情,拿起一旁的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想不起来就别想,你出车祸那丫头也没来看你,你惦记她做甚……” 她盯着桌面,没有应甘罗的话,身子,眼睛,盯着桌面上的一块儿环形木纹一动不动。 “小洛?”甘罗察觉不对劲,“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她摇头,抬眼,脸色除了有些过分的白,没有其它表情,嘴角扯了扯笑了,“别用那种眼神瞧我,我没事儿……都过去了。” “你煮点绿豆汤,凉了放冰箱,下午掰苞谷太热容易中暑,带些去地里,口渴还有的解渴。” 见她没异常,甘罗才放了心,挽起袖子笑,“那我按着你的口味煮,加点枸杞冰糖进去。” “嗯。我去洗碗。” 她撑着椅子站起身,端着盘子的手指摁在边沿,指节间红白分明,扭头见甘罗挽起袖子舀绿豆,眸光一侧看了一眼窗外的竹林,头也不抬的进了厨房。 水流哗啦啦的冲进掌心,从指尖到腕骨,一点点变的冰凉。 次日,晨时,阳河车站。 阳河的车站很有年代特色,是从建国前的老式火车站改造而来,老式菱格窗换成了三色的琉璃窗,锈红的墙面前年重新刷了一遍,晨初的阳光铺在上面,拉了一串摇曳的树影,点点光斑覆了半个墙面。 车站前有两排松木,该是有百年树龄,旧而苍劲的绿色,仰头一望,树巅渐入云天。 因是节假,车站一改往日的冷清,站外的露天广场上坐了些等待的人。 车站出口,有老有少,或背包,或拖拉着行李,不急不缓。 临近车站出口最近的一棵古松边,甘洛坐在自行车后座,果绿的圆领卫衣,白色的九分裤,一双咖色帆布鞋,米白色的渔夫帽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 妈妈中午才到,可她一早出门,晃晃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只想晃荡几圈,然到车站也不过才十点。 张肖从车站出来,晨光,松木香,只是抬眸的一瞬,便瞧见玩帽子的甘洛。 刚迈出一步,对方正巧抬眸看向出口,与他的视线直直撞上。 屁股一挪,甘洛从自行车后座下来,站在原地看着他,手里的帽子悄悄背到了身后,手指不自觉的掐住了帽檐。 几步之遥,一高一矮,两相对望,谁都没有打招呼,就那么看着对方,晨光穿过松木,有一半投在张肖立着的方向,面庞棱角在光影交错中覆了一层淡淡的晨光的金色,甘洛瞳孔微缩,不自觉咽了咽喉咙。 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耳根一瞬烫红,帽子被她从身后换到身前捏着,向前迈了一步,仰头看他,“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早?” “所里有事情,得赶着回来处理。”他说着,一手拉开背包的侧边口袋。 “哦。”她脖子仰的有些酸,现在才注意,她的身高竟不及对方肩膀。 她身高一五八,对方该是一米八几的个头。 “你在等人?” 他的视线挪向她的头发,耳后短发有一缕依旧不老实的翘着,对方脸色比起他离开之前更差了几分,眼眶下有些青黑,这几日,她心里该是熬的难受。 “嗯。今儿中秋,来接妈妈回去。”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随手挑了一个,喏。”张肖从包里拿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盒子是原木的,色泽圆润,透着黄花梨特有的回旋纹,被他握在掌心,一转手腕摊开,递到她面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较平日柔和许多,“机场买的,一个小玩意儿。” “送我的?”甘洛没接,微微偏头蹙眉看着他。 “嗯。” 她看着盒子的色泽,虽一眼喜欢,还是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 “因为你的帮忙,王熊给警方提供了很多消息,所以,这是奖励。你不收,那我就……”说着,他向后缩了缩手,眼里含着笑意。 “既然是奖励,那我就收下了。”甘洛抬手从他摊开的手里拿过小小的木盒子,巴掌大小,握在手,盒边还留着对方手心的温度,抬头一笑,“谢谢。” “不谢。”瞧她笑的眼角弯弯,悬在半空的左手抬起摸了摸她的头,食指轻轻按了按她翘起的那一缕头发,“四年前的事情,别太纠结,该过去的,都会过去。她如果还在,也不希望你这样闷闷不乐。” “……”甘洛眼眶微微泛红,撇开视线,却也点了点头,抬眼再看向他的眼睛,“谢谢。” “我的职责。” 甘洛嘴角微微一动,“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 语罢,张肖转身,微微握住左手掌心。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甘洛打开手里握着的木匣子,小巧精致的发夹上绿色的两片嵌珠叶子闯入视线,叶子中间斜向拖着细小的两朵紫丁香,小巧雅致,带着一点点憨俏。 第五十九章 妈妈的盘问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她拿起丁香发夹,抬眸看向张肖离开的方向,轻轻的合上盖子,抿成一条线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青石砖面落了松针,点点的光斑散在地上,近秋,天气没有往日燥热,她将木盒子揣进包里,坐在自行车后座看着站门,理了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等到十一点半,见着杨珍出现在车站门口,眼睛一亮,朝着她挥手,“妈!这儿呢!” 甘洛小跑上前,提过杨珍手里提着的东西,她一接过,手上吃力,身子被带的一个踉跄,“这装的是甚?忒沉。” “你二姨家带过来的土特产,半袋子呢。” “你哥呢?怎么让你来接?这一大堆东西。”杨珍将一麻袋东西捆在自行车侧边悬着,“瞧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妈来骑,你去后边儿坐着。” 她帮着捆麻袋,瞥见妈妈的手,拇指指甲上有一片黑,指甲盖里该是受过伤,双手布满了茧子,她盯着,眼眶一热没有吭声,抬头看着她,咧嘴笑道:“哪里细胳膊细腿儿,有力气,我来骑。” 她身子一蹿,避开杨珍一把抓住车头,扭头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现在就是给我两百斤,我也一样载的动。” “哎呦,牛皮要吹上天喽……仔细着,别摔了啊。”杨珍坐上去,眼角鱼尾纹因着笑容显得更深了些,坐好拍了拍甘洛肩膀,“可以走嘞。” “好嘞。” 甘洛握紧车头,一脚踏上踏板用力向下一蹬,另一脚离了地,开始有些晃悠,轮子转了四五圈,到也稳当。 妈妈坐在后座,偏头看了甘洛一眼,小丫头长高了不少,这几年更是长的俏生生的,懂事,成绩也好,从小到大不让人操心。 只是长久都是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性格略孤僻,她这个做妈妈的心疼,却也没法子。 见她仍旧留着齐下颌的短发,“不打算续长发了?” “喜欢短发,很显精神,再说长发不好打理,天天扎头发怪麻烦。”甘洛说着,继续道:“这次回来待多久?” “过完中秋,明儿下午就得走。” “嗯。”她抬眸远远看了一眼田埂,绕开了话题,“二姨家现在咋样?表姐念大一了吧。” “嗯。她还叫我给你带了东西,回去再给你。”妈妈见甘洛后脖颈起了汗,撩起袖子给她擦了擦,“下学期就初三了。想好考哪一所高中没?” “S城的一中吧,老师说我考那里没问题。” “一中挺好的。丫头有喜欢的男孩子没?” “啊?!”甘洛车头微微偏了一下,突然想起网上她和周璟睿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但一想到妈妈不上网,心里才安稳了些,要是被妈妈发现,她一百张嘴也讲不清。 但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她也坦然,“没,学校里那些,不是我的菜啦。” “哟,听这话的意思是有不是校内的啊?”妈妈听甘洛的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后脑勺一眼。 周璟睿的事情杨惠都给她说了,想着自家丫头的性格,当时是不信的,但瞧着那丫头给她看照片,不信也得信了。 甘洛脸莫名一红,校外的,脑袋里画面莫名一晃,正是今晨时阳光里站着的那个人,怎么可以瞎想!咳咳咳,她喉咙里呛进了风,车头差点没稳住,眼泪被憋了出来。 稳住车头继续骑着,心里碎碎念:那只是因为太好看了,对,因为太好看了,印象太过深刻才会一晃想起,巧合,都是巧合。 “小洛?”杨珍见她没了声儿,“真有校外的?给妈妈透露透露!人品如何?” “学校里没有就必须是校外有啦?哪儿的道理嘞,我谈恋爱会给您报备一声儿的。”甘洛赶紧转移了话题,“妈今儿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学校和其他家长,各种手段掐断孩子恋爱萌芽,然在甘家,子女恋爱问题爸妈则不会过多干预,但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得自尊自爱。 若失了分寸,家里鞭子也是伺候着的。 “就是问问,轻重你自己知道,妈妈也不多说。但如果真遇着自己喜欢的,就好好相处,如果不喜欢,别耽搁自己也别耽搁人家。” “晓得晓得。” 甘洛配合着点头,很是认真受教的小模样儿。 杨珍抬手轻拍了她的后背一巴掌,温和的训着,看着自己闺女的背影,有些语重心长,“丫头,不管是什么人,合适自己的最重要,妈妈没说你不可以谈,但得知道拿捏轻重,别耽搁自己和学习。可懂?” “嗯。” 她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儿都不见妈妈再说,挑眉道:“你咋不问问哥哥?他的嫌疑更大吧!” “你哥能有啥嫌疑?” “有学姐叫我给哥哥递情书。”甘洛心里小妖人作怪,挖起了甘罗老底。 “男孩子嘛,他要是高中还不受待见,我都得劝他学聪明些。” “妈,你这是区别待遇啊。”甘洛噘嘴,扭头不高兴的样子。 “你是女孩子,当然要多唠叨唠叨你了,你哥比你懂事。” “得得得,我没他懂事……哼。” “你这丫头!” …… 母女俩一路侃着回家,还未近家门就能闻着菜香味儿,袅袅的烟从厨房外的烟囱飘到屋外,部分被风一带,堪堪漂浮在池塘正上方。 论厨艺,甘罗能甩她几条街,妈妈会做的菜,他都会。 “哥,饭好了没?”甘洛正在解自行车侧边系着的麻袋,口袋破了一个小洞,半蹲在地上扒拉着小洞朝里看,圆圆的,好像是青皮核桃。 “看什么东西呢?”周璟睿提着木盒子走到两家隔着的廊道间,见甘洛蹲在那里扒拉,歪头向前瞟了一眼,一侧头正对上甘洛黑亮的眼眸。 “核桃。”甘洛扭头一见是他,提溜着麻袋起身,“这东西不能搁,能打开晒干。” “话说你有空过来了?今天中秋,家里没客人吗?” 甘洛忙着,扭头正要拿剪刀剪开口袋口子,却见站在一边的妈妈朝着周璟睿走了过去。 “你是?”杨珍虽是看着周璟睿说的,但眼角余光却盯着自家女儿。 “阿姨您好,我是隔壁周家的,今儿中秋,奶奶做了月饼,让我给你们拿些过来尝尝鲜儿。”周璟睿唇角扬起,笑的有礼得体,朝着杨珍递过去木盒子。 “谢谢啊。”她接过,不偏不倚盯着甘洛,一边儿招呼着,“小伙子长的真好看,过来坐会儿。丫头,去屋里拿个篮子,把袋里的核桃给他装些回去。” “嗯。”甘洛没瞧出异样,拿了篮子挑着卖相好且圆润个儿大的,直到听见妈妈的话有些觉得势头不对劲。 “以前怎么没见你家,新搬来的?” “爷爷奶奶是这里的,这次是回乡暂住。”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 “周璟睿。”周璟睿答着,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朝他这边看过来的甘洛,嘴角自然的上扬。 “这名字真好听,平时都喜欢什么啊?” “看看书练练琴什么的。”周璟睿尴尬的笑了笑,“偶尔也画画。” “今年几岁啦?”杨珍偏头瞧了一眼乖乖收拾核桃的甘洛,眼里笑了笑,死丫头,藏的够深的。 “十五。” “大我家丫头一岁呢,前段时间她刚满十四。” “前段时间?她之前还说十三来着。”周璟睿扭头看了一眼甘洛,既是前段时间,怎的没听她提起过? “就是上月……” “妈,哥哥刚才叫你呐。” 甘洛听到这里,有些忍不住了,眉头拢成了疙瘩,再聊下去,她生日都暴露了! 提着篮子里的核桃走到两人面前,递到周璟睿面前,背对着杨珍,朝着他指了指巷道示意他赶紧离开,“核桃,青皮的,脆的很,你拿回去给奶奶偿偿吧。” “谢谢。” 周璟睿接过,网上的事情他自是知道的,却不想,对方妈妈来了这一番盘问,这突然袭击,要是早知道还能准备准备。 “你赶人家走做甚?”杨珍见周璟睿回头,笑道:“下次过来玩儿啊。” “好嘞。” “妈!你听我跟你说。”甘洛见周璟睿走远,觉得有必要解释。 今儿这一遭,下次见着周璟睿,她得多尴尬! “终于肯承认了?”杨珍看着她,“说吧,我听。” “我和他是朋友关系,那一次也是纯属偶然,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清清白白的很。” “哦。” “哦?!”甘洛突然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你是我女儿,你既说不是那就不是喽。”杨珍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了一眼周璟睿离开的方向,“不过,丫头,三人成虎的意思,晓不呐。” “我知道。” 甘洛垂眸,如果这事儿能不攻自破最好。目前,她生活也没多大影响,她的生活脱离网络,那些舆论和她不沾边儿,再说,一个乡里丫头,一个娱乐新星,热点过了势头,应该揭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然此刻的甘洛,低估了网络舆论的力量。 第六十章 两人成了邻居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吃过晚饭,妈妈去了李奶奶家串门儿,甘罗在客厅看电视。 甘洛跟着看了一会儿,心思不在,到觉得有些犯困,“哥,我出去走走,待会儿回来。” “别回来晚了。” “嗯。” 她穿上鞋子,套了一件青白相间的格子衬衫,转身见达达跟在脚边,蹲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想去就跟紧了,别瞎跑。” 达达仰起脑袋汪汪叫了两声,轻晃了两下尾巴,率先跑在甘洛前面,一跃过门槛,扭头瞧了甘洛一眼,蹲在门边等着她。 瞧小家伙的模样,甘洛嘴边带笑,轻轻带上家门。 时值傍晚,她站在檐廊下,看着眼前红遍半边天的夕阳,红色的墙面也带上了光的颜色,偶有清风掠过,檐廊旁侧的月季谢了大半,风一带,本就挂不住的花瓣簌簌的飘散下来,半空,地面,散了满院。 她经过月季藤荆下,头发身上落了些花瓣,看着已经收割过的稻田,黄褐色的稻草堆在田间,成了一垛接一垛的小丘。 走到无花果前,甘洛看了看树干的状态,虫病已经控制住,来年应该能开出花来。 竹林挡了半边夕阳,她沿着池塘走到竹林外侧,达达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她,竹林外侧离家不远,高高的土坡上生了满满的紫菀花,混着几株紫红的胭脂,从高坡望过去,一望无垠,夕阳完全铺盖半边天空,田地里有积蓄的雨水,彩霞倒映,满眼金灿。 此番景象让她想到梵高所画的《夕阳下的耕者》 只是自己未觉出那份热烈的感情。 她静静的坐在高坡上,看着眼前的夕阳无限,脑袋放空,这是她的释压方式。 闭着眼睛向后一躺,闻着土地泥土的味道,嘴边呢喃:“达达,我有些害怕。” “梦里戴着红头绳,看不清脸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冉菲,当时她是在楼下,而我却是站在教学楼顶,梦里,我的脚印和楼顶的脚印重叠,跳下去的却不是我,死去的是她。” “她和我长的很像,我很怕,我怕她是因为我死的。” “听着很荒诞对不对,我也觉得,可是,当初我就是因怀疑这个梦境才让张肖帮忙调查岳安。” 她睁眼看着天空,彩霞飘动,映照在她黑石般的眼瞳,“如果查出来真是这样,我该如何自处?我没后悔去查这件案子,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未知的东西,真相,隐隐让我觉得惶恐。” “我的记忆,或是某些东西……张齐的人应该还会继续调查我,记忆缺失让我完全处于被动。” “也许重归熟悉的环境能刺激我想起来,马上就到暑假了,期间我打算去一趟S城,哥哥临近高三,他的暑期会很短,到时把你寄养在李奶奶家几天,李奶奶人很好,你倒时要听她的话。” “你去哪儿?”甘洛见达达从胭脂红丛里窜进去。 “汪汪汪。”达达看着她,摇着尾巴,扯了扯她的裤脚朝着高坡坎下的方向扯,“汪汪汪汪。” 甘洛起了警觉,正欲抠起地上一块石头。 张肖觉着藏不下去,索性从高坡下花丛遮蔽的地方大方的走出来,见她站起身,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他,侧了侧身子避开她视线,偏头看了一眼夕阳,“这地方看夕阳,是绝佳的地儿。你继续,我先回去了。” “你都听见了?” 他停步,转身,视线落在她面上,此刻甘洛已顺着高坡下到坎下,离他只剩几步距离。 “嗯。”似轻描淡写的回答。 甘洛脸色有些不好,心里无名窝了火气,脸颊涨红,转身要走,走出一步却又停下。 听身后人脚步声,攥了攥手,转身跑过去挡住了他的去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肖见她脸颊红红,一半的面庞被夕阳染了颜色,奶白的肤色,光影下脸颊上清晰可见的细细绒毛,唇角微笑,“这里地势优越,当然是来看夕阳。” “说谎。” 甘洛朝着他走近,直至对方身前半臂的距离,一手指着他腰间。 风衣被风一带,隐隐能见着枪身,她抬眸看着他,“看夕阳也带枪?即使是习惯,可你为何来这里看夕阳?天地哪里看不到西边?” “我一句话到是换来你三个问题。” 见甘洛仰头不愿输气势,他将就她的身高微微欠了欠身,偏头在她旁侧耐心解释,“我持枪是习惯,至于来这里,则是因为今儿下午搬来了阳河,竹林另一头的那家住户,现在是我家。” “这里地界儿好,得闲来看看夕阳。除非这是你的秘密基地,我误入冒犯了?” “不是。”对方欠身在她旁侧讲话,能清晰的闻着淡淡的熟悉的皂荚沁香,偏头盯着他的眼睛,两人之间距离很近,她能见着对方眼瞳淡淡的琉璃色泽,心口一窒向后退开一步拉远距离,她竟有些心慌? 偷听的又不是自己,无端的心虚作甚? “怎么会突然搬过来?这里离警局可不近。” “青竹翠林,花田满满,很适合宜居。再说一个小时的距离,又不远。”张肖直身,看了一眼夕阳,眼角余光见甘洛垂眸盯着脚尖,刚才听她和那条小犬的话,基本能猜出她的生活很少有人作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拉住她一齐坐到高坡下的花丛,“既然夕阳还未散,那就再坐会儿。” “常常一个人来这里独坐?”见她看着夕阳安静的模样,仿佛和自然已经融到了一起。 “嗯。这样能让我冷静,也能适当的放空自己。”甘洛说着向后仰躺看天,将手伸向天空,“不过,比起夕阳,更喜欢躺着这样看天。伸手去抓云,虽然抓不到……静静的看着它从指尖飘过去。” 他看着甘洛的动作,唇角一笑,挪开一段位置,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也仰面躺进花丛。 一躺,扑鼻的草木清香,短暂的忘记所有事情,他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也从未在旁人面前呈现自己放松后的状态,微微侧头,看向旁侧丫头的方向,可能,和自然呆久了的人身上,总有一种治愈人的力量,他心里这样想着,眼里笑意也更深了些。 这个人,总有一种力量让他觉得放松和宁静,更能无端的激起他的保护欲。 甘洛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对方躺着的方向,有几株草木遮挡了视线。 张肖搬来阳河,其中原因她能猜出一二,即使不知道他到底调查的是什么,但她能清晰的判断,旁侧的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 两人静默许久,各怀心思,张肖端坐起身,侧头看向她的方向,转而调转视线看向西边,余晖暖暖,他微微拢着眉头,“那个男孩子知道你的事情吗?” “哪个男孩子?” 甘洛微微翻身,拿手揪了一朵花戴在达达耳朵上,一手替他顺了顺背上的毛。 “传的沸沸扬扬,你说还能是谁?都成小姑娘们的公敌了,可瞧你一点自觉都没。” 张肖语气轻松,脸上却没笑意,今上午刚回阳河,江小六给他看了甘洛与周璟睿的照片,嘴里劈里啪啦一堆八卦,下午他便联系房东买了竹林外侧的屋子。 甘洛一听才知他指的是周璟睿,没有不由自主的拢了起来,“我自己的事情,扯他进来作甚。” “等一下,你也认为……” 第六十一章 他和达达认识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张肖未表示看法,只是看着她,面容平静的等着。 甘洛见他的模样突然没了解释的兴致,坐起身,双手撑在身前,身子前倾微微偏头看他,见他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你不是那种爱八卦的人吧。怎的问我这个?” “你说我问你这个作甚?” 张肖见她不怀好意的靠近,撇头看向别处,伸手抵住她的额头不让其靠近探寻他的目光,语气冷冷,“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别人的嘴又没有长在我身上。” 甘洛一手拍开他的手,拉过达达当了枕头,懒懒又躺了回去。 侧身背对着他,“再说你凶我作甚,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过几天见没戏,就消停了。” “我没凶你。”张肖眉头微拧,“只是你现在处境特殊,和明星谈恋爱不明智,暴露对你来说更多了一层威胁。” “都说了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甘洛心里起了无名火,别人问就算了,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但细想张肖说的在理,她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暴露在公众的视线里,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却依旧合眼背对着他,达达当枕头暖暖的,她几夜没睡过好觉,渐渐有些犯困。 张肖看着她侧躺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照片的事情他提前问过张乾,那个叫周璟睿的男孩子对甘洛有意。 他不确定她的心思,挑明了提醒,他知道甘洛能拎得清,然自己心里一晃而过的放松,却未留意。 “地上睡觉嘴会歪掉。” 红霞尽褪,竹林里偶有凉风,西边只存着一抹紫白,夜幕渐进,张肖见甘洛不动,听着对方轻缓的呼吸声,他捡起地上的干竹枝戳了戳她后背,“醒醒。” “甘洛?” “唔,歪掉就歪掉吧。我再睡会儿。” 她嗓音有些慵懒沙哑,蜷缩着睡觉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猫,头发毛茸茸的遮住半边面颊,见达达趴在地上任由主人靠着的模样,张肖伸手摸了摸达达的头,“跟着这样的主子,挺受罪的吧。” 脱下风衣,他轻轻将其盖在甘洛身上,坐在上风口挡着高坡下坎刮过的凉风,抬头看着渐渐升起的圆月。 她眠浅,张肖搭衣裳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已经醒了,闭着眼睛眯了会儿,感觉周身的风小了许多。 撑着手肘起身,偏头看坐在上风口人,黑石一般的眼瞳闪过一丝情绪,拿过身上盖着的风衣递给他,仰头看着升起的圆月,“你女朋友应该很漂亮。” “哪里来的根据得这结论?”他被她没来由的一句逗笑,“好歹给个理由。” “因为,好人有好报。”甘洛偏头眼角微弯,狡黠的盯着他,“相信我,以后你的妻子一定是个大美女,还是温柔娴熟的那种,谁让你这么优秀呢,瞧这气度,瞧这颜值,啧啧啧,艺术品啊,一般女子配不上你。” 张肖扶额,“老实说吧,你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我从江警官那里打听,你下个月是不是要去S城?” “嗯。”他点头,偏头不看她。 甘洛心里的小算盘拨的叮当响,笑眼看他侧脸,“具体几号走?” “7号。”他这次去是公差,只是上头无端抽到了他。 “我想和你一起去。”到了S城她打算直接找包希缘,去的路途上有张肖,一路好歹有个说话的。 “嗯。”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甘洛一愣,却见张肖自然的抱起地上的达达,达达竟然不反抗也不叫,还向张肖怀里钻,她眯眼盯着对方,“你之前和达达见过?” “嗯。” 她看了达达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看叛徒的眼神儿。 ………… “依您的要求,睿的官方账号暂未对外界做出回应。” 张敏站在落地窗前,齐腰的波浪卷发微微斜抿在耳侧,不夜城的霓虹勾勒出城市原有的曲线,她双手抱在胸前,抬眸看向窗外,左眼眉尾轻挑,“那个丫头的背景查到没?” 二十六的女人,身材样貌都是极好的时段儿,掐腰的米色礼服勾勒出一身玲珑姿态。 欠身侯在一边的男人上前一步,躬身递给她一叠照片,“暂时只有这些。那边在跟进调查。” “粉丝骂的难听,您确定要这样做?周先生那边,您要不要和他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这个圈子的规矩他比谁都清楚,当初他把周璟睿推上那个位置时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可是现在睿要退下去一年,一年不声不响,我从哪里捞钱?” 张敏垂眸看着手里的照片,眼里带了几分冷硬,“他身边的女人不只我一个,哪天被一脚踢了都不知道,婚前协议写得明明白白,一分钱都捞不到。” “再说,这一次睿又不会受任何影响,舆论风向,还不是看媒体怎么写怎么来,你只管按着我的安排做,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第一手资料加上睿的流量,这一笔不亏。” “我尽快联系S城的人加紧调查。”男人眼里泛光,若事情做的漂亮,他的酬劳也不会少。 “这丫头还挺上镜。提醒那边的人,别拍太好,怎么狼狈怎么来。” 张敏一张张翻看着手里照片,看到最后一张照片,她捏着照片的手微颤,妆容精致的脸掩不住惊讶和激动。 “这应该是拍到的路人,夫人认识?”男人见她反应,微侧身靠近看了一眼,照片上女孩子的后面,不近不远跟着一个男人,一个面容气度极其俊美刚毅的男人。 “一个多年不见的熟人。” 他挑眉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嘴角多少显出几分了然的神色。 “晚会开始前十五分钟再来叫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张敏捏着手里的照片,看向窗外,借着夜色掩藏眼里的情绪。 作为家仆,祖母一代便已在张家生活,获主家赐姓,建国后张家遣散了大部分仆从,但是对于困苦的母亲和她,却在张家白白生活了十六年,直到母亲犯了张家忌讳,没了脸面,带着她从张家出来,已经过去了十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张脸,那个曾经和他同龄的人。 张敏看了一眼身后会场的灯光,看着镜面自己身上的衣着,从一无所有,她用十年的时间,不惜出卖自己爬到这个位置,现在的她,哪里还有脸面和张家扯上关系。 第六十二章 老师的条件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偌大的食堂,本是中午学生用餐最拥挤的时段儿,找位置的人主动绕开甘洛的位置,留她独坐一排。 “小洛。”唐颜看见她,正端着盘子上前,甘洛抬头看向她,正巧见着她被身边的人拉住。 “你眼瞎啊,她周围都没人愿意坐,别去惹晦气。” “……可是” 唐颜犹豫的看向甘洛的方向,甘洛未再看向她。 “可是什么,你愿意去,别人还不乐意和你坐一起。” 午饭吃了几口,甘洛收拾好餐桌起身出了食堂。 食堂离教室有一段路,生着密密的海棠,时无海棠花开,曲廊回转,一路绿色。 来来往往的学生,偶尔走远的人回头向她的方向投来好奇的张望,有人低声的讨论,或讥讽,或艳羡。 “网上有人爆料,说她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以前也在咱们学校读书,你看她身上的校服,那么大,该不会是她哥穿剩下的吧。” “模样到是生的清秀,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前段时间知道吧,学校告白墙的那个帖子,狠拒张乾啊,原来是手里抓着更好的,啧啧啧。” “葡萄精,够酸的,别人的事情,你们嚷嚷啥。再不去食堂该没饭了。”有不好八卦的催促,却也好奇的扭头看了一眼甘洛的背影。 “什么叫我们嚷嚷,网上骂的难听的少吗?” “要是我,都不好意思来学校。” 因为周璟睿工作室未对此前曝光的事情做出回应,舆论渐渐发酵,才刚开始,一天之内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不止一遍。 刚走上台阶,班主任已经等在教室门口,“甘洛,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夏老师关上办公室的门,正准备拉上窗户,甘洛抬头看向她,嘴角带着一丝道不清情绪的笑意,视线越过窗户看向趴在护栏边窥探的班上同学,“不用拉窗帘。他们想听想看,这门和窗,还是不关的好。” 说着,甘洛握住门把手,将办公室的门打开,瞟了一眼门口偷听的人,回身站到夏老师的对面,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嘴角微微的抿着,却不显局促和紧张。 “网上传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图片是真,事情是假。”甘洛言简意赅,“不过三人成虎的事情。” “你很少这样和老师讲话。” 夏老师看着她,面前的女孩子和之前不一样,虽仍是静静的,可她以前不会直视老师的眼睛,此刻却是目有实质。 “家长知道吗?” 夏老师看了她一会儿,从通讯录里找到杨珍的电话,“不管是真还是假,这件事情在学校里的影响很不好。资助的事情,可能需要重新考虑……” “妈妈知道这件事情。”甘洛沉默一刻看向她,“学校想怎么处理?” 夏老师未答她的话,拨通杨珍的电话号码,确定甘洛妈妈了解情况才挂断电话,“你和那个男孩子是什么关系?不用害羞,老师家里也有个女儿,青春期谈个恋爱也是正常的。你老实交代,老师才好帮你。” “普通朋友关系。” 听甘洛的回答,夏老师脸色有些微变,单手撑着额头看她,“普通朋友多次来接你放学?普通朋友会无端拉你的手?普通朋友会为了你和学校的人打架?” “老师也是过来人,照片上那孩子看你的眼神可不一样,学生追星一堆接一堆,你大方承认就行,扭扭捏捏的拖着影响不好。” “既是朋友,为什么不可以来接我放学,他拉的不是手,是手腕,还有,您说的打架的事情我不知起因,即使是因为我,为朋友出气怎么不可以。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 甘洛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软椅上坐着的女人,脑袋里一遍一遍重复影响不好四个字,她嘴角忽而带着一丝冷笑:“说到影响不好,既然您注意的重点在这里,那么,站在这里被问话的不该是我,而是无端把照片传到公众贴吧的学生。” “我很好奇,她或者是他,是存了什么心思想把我推上风口浪尖。” “你这孩子,怎么把你推上风口浪尖了?” 夏老师没想到甘洛会这般牙尖嘴利,直接撩了话,“你和旁的人没关系,可他是周璟睿,风言风语你听的还少?这事儿在学校里的影响很不好,学校里的初步意思,是希望你对这件事情进行正式的回应,澄清和他的关系。” 周璟睿到目前为止没有回应,该是认为不是什么大风大浪的事情,可她不一样,能尽快平息这件事情于她越有利,“好,我会在网上发正式的声明。” “不用你单独发声明,明天会有记者来进行专访。”夏老师见把甘洛说通,脸上染了笑意,走到门边关上办公室的门,拉上窗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 印着密密麻麻的字,她递到甘洛面前,“倒时按着这上面的说就行。” “声明我可以发,但专访我拒绝。” 甘洛看着夏老师的眼神越加深沉,见她瞬间冷下去的脸色,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拿起桌面上的稿子扫了一眼,“你是想我,坐实我与周璟睿的关系?” 纸在手里攥紧,甘洛偏头看向她,手心摊开,纸团滚到桌面,气极反笑,拉了旁侧的椅子坐下,直直的平视看着面前的女人,“坐实我和周璟睿的关系,无中生有,博取关注,你们来捞好处?” “网上已经传成了这样,你还要我怎么说?你说不是,别人信吗?” “甘洛,你是个聪明的,老师也不跟你绕弯子,学校近几年招生有限,教学水平和周边院校没差,可宣传这块儿比不过周边的学校。你和周璟睿的事情在网上已经传成实锤,你接受采访,再按着这稿子说几句话,借着他的流量替学校宣传一波,再说这稿子里也没写什么过分的句子,他也确实来这里申请过入学……” “你放心,只要你接受采访,资助的名额肯定是你的。” “对不起,这种事情,我干不了。”她起身握住门把手,指尖冰凉,没有立即拧开,停在原地看着门板后贴着的课程表,语气淡漠又带几分自嘲,“说实话,你授课很有一套,我以前,很尊重你……” 她回眸看了一眼视线里模糊不清的女人,嘴角微微的上扬,作为学生该有的风度,微微欠身,直起身挺直腰背:“没帮到学校,我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不接受一次,就没有第二次商量的机会。” 回到教室,已经是中午自习课的时间,还没到教室,甘洛已听到嘈杂的声音,整个二楼,就她们的班级折腾的最响亮,讨论的话题,十句话里八句不离她。 她从后门回到座位,手里捏着的笔停住,抬眸扫了一眼四周,“现在是自习课时间,请保持安静。” 教室内喧闹的声音将她的声音掩盖,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一本蓝皮数学书从左后方朝着她丢去,不偏不倚砸在她后背。 “一个纪律委员,拽什么拽!” 胡玫从抽屉摸出打火机,一下一下的扣动打火机的开关,侧身看着甘洛的方向,“不就是贴上个周璟睿嘛,真以为自己火了不成?” “砰!” 课桌砸向地面的声音。 甘洛一手拿着笔,一手撑在桌面,一脚踩在身侧砸在过道中间的空课桌上,教室内瞬时鸦雀无声,胡玫手里拿着的打火机熄了火,瞠目看向她。 “你以为你是谁!” 胡玫站起身,朝着甘洛的方向才走出一步,甘洛未起身,一脚抵住课桌桌沿,一踹,椅子后滑拉远自己与课桌的距离,弯腰捡起先前砸在身后的蓝色数学书,一个甩手,直接从窗口丢下二楼。 回眸看了一眼攥拳的男生一眼,冷笑回眸盯着胡玫,“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需要安静。” 张乾拧眉看了一眼甘洛,见她眼眶带血丝,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人的号码,编辑短信:班主任叫她去了一趟办公室,出来后情绪有些古怪,在班上砸了桌子。 第六十三章 胡梅的报复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蔡老师立在教室门外,中分齐肩短发,一身咖色西服,气质飒爽,刚跨进教室一步,便觉教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偏头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静静回视她目光的女孩子,嘴角不由带了几分笑意,年少,本就是意气风发的时段儿,手里的书拿起朝着讲台边沿敲了敲,教室内的氛围松散下来,乖乖坐回位置拿出语文书上课。 “值日生,这黑板是留给我擦吗?”瞧了一眼黑板上满满的数学公式,她埋首翻开备的教案,头也未抬。 后座的男生抬脚踹了薛前的椅子,他没有回头,袖子里的手攥了攥起身,“老老师,是……” “老师对不起,今天轮到我值日。”甘洛起身,几步走到讲台,朝着蔡老师微欠了一下身子。 饶过她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将黑板擦干净,临下台,打开密封的粉笔盒抽出几只未用过的放在桌面右手边,和平常一般,默默的回了座位。 “上课之前,把昨天《离骚》要求背诵的内容默写一下,十五分钟后我随机抽查。” 全班鸦雀无声,转而一阵大难临头的议论,打小抄是不可能的了,将书垫在屁股下,挪一下看一行。 有被老师抓包收了书的,同桌的胳膊肘又支的老长,伸成了鹅脖子却一个字都瞧不见,会的默默的写着,不会的与那得了急性荨麻疹般东挠西看,浑身难受。 “默写的怎样?”蔡老师走到甘洛旁则,她一字不落的默完,正翻开书自己对照着批改。 “蔡老师,有两句,我没懂意思。” 甘洛抬头看向她,调转笔头,在书上勾画出: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蔡老师看了一眼甘洛,这一段她上课时讲过,瞧着她的书上也做了笔记,她嘴角微抿,想她近期发生的事情,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丫头是借着句子向她倾诉。 拿过她的笔,她耐心指着句子逐句翻译:“一众党人都争着贪利夺权,孜孜以求地追逐着功名利禄。他们都猜忌着别人而原谅自己,彼此间勾心斗角,相互嫉妒。” 翻译完,蔡老师没有松开手里捏着的笔,在甘洛的本子上写下:“丫头加油。旁人是旁人,老师站在你这边。” “……” 甘洛抬眸看着她,在办公室压抑的委屈一瞬间冲向心头,嘴角微翘握拳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蔡老师摸了摸她的头,“你是我学生。哪儿来那么多客套。” 离下午放学还剩最后一节课,甘洛利用课间的十分钟去走廊透了透气。 抬头看了看天空,起草的声明在书包里装着,她打算回去就在传出照片的贴吧发布声明,一来绝了学校的想法,二来可以了结这场没来由的舆论。 “小梅?” 甘洛正发着呆,突然看着走廊尽头看着自己的女孩子,自那日去警局后,胡梅没再来过学校,胡增光对她的打击很大,没有多想,甘洛几步追了上去,“胡梅!” 胡梅看见她追上来,转身顺着楼梯朝教学楼顶跑去。 楼顶有一处上楼顶天台的小门,她避身藏在门的后侧,听着甘洛跑过来的脚步声,透过门缝看向她的背影,身子朝着门外退去,伸手拉上铁门,扣上门闩。 随着一声砰响,甘洛转身,看着紧闭的门,脚立在原地没有迈出去,手渐渐攥紧,“胡梅!” “我爸爸进了监狱,你高兴了!判刑一年!他做什么了你们要那样对他!” 胡梅背靠着铁门,蜷缩在原地,“我现在是妈妈不要,爸爸进了监狱,去姑姑家寄人篱下,我做错了什么要遭这罪!” “当初我就不该找你帮忙,我要是不找你帮忙,爸爸就不会出事!都怪你!” 胡梅撑着墙壁起身,一手攥紧,眼里带了几分疯狂,“知道什么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滋味吗?知道被黑暗包裹的滋味吗?” 甘洛走近铁门,一手按在冰凉的门上,眼里带着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你又了解多少?” “你就是不知道,你有爸爸妈妈疼爱,你有哥哥护着,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人想要呼救是什么滋味!爸爸说,别人欠了的东西,就要让她加倍偿还回来!” 胡梅扣紧最后一道门闩,拍干净手上的灰,透过破掉的钥匙孔看见门的另一侧那张精致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本该有的恐惧也看不见,胡梅被甘洛的冷静彻底激怒,“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遭受的生活!这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甘洛一手抵着铁门,仿佛视线能穿透铁门看向铁门背后的人。 “如果你硬要把你父亲入狱的罪责加在我身上,我无话可说。可是,胡梅,你要明白一点,你父亲入狱,你有责任,别怪罪完所有人,唯独把自己漏了。” 甘洛转身靠着铁门,不再说话。 看了看四周杂物堆积的天台,听着上课的闹铃,今天是她读书生涯中第一次被动翘课。 铁门的另一端,脚步声渐渐远去,停顿后接着离开的脚步声尤为清晰。 为了防止意外事故,天台的隔离墙有一米八高,还加着防护网,呼救难上加难,然她坐在原地并不惊慌。 她任职过校纪检部干事一段时间,学校维修管理协助小组就有她参与,今天是周二,照例,学校每周三一早会有保修的师傅上各个教学楼天台检查电箱。 她有恃无恐,是因为知道最后的答案,可胡梅不知道,想到这里,甘洛眼里显出苦涩。 她和胡梅的关系,在门关上的一刻已经到头了。 今儿大不了,在天台睡一觉,拖了一张靠在墙边瘸了腿儿的学生椅,甘洛扯了一把边角生出的草擦干净椅面,瘸腿儿处垫了块转头,坐上去,懒懒的仰面看天。 下课铃声、放学的嘈杂声、远处马路上的鸣笛……直到只能听着自己呼吸声的寂静,几声鸟叫,向西鼓过来的风声…… 甘洛睁开眼睛,摸去脸上一点雨水,抬眼所见是漆黑的云层,偶尔能见着闪电在云层里穿梭。 她拍了拍脸醒神,皱眉看向四周,一觉醒来已近暮色,四周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见一堆破旧的凳子甘洛皱眉,铁门边的屋檐太短,好歹能遮个头顶,遂抱着砖头,拉着瘸腿儿椅子贴着墙壁边坐下,雨势渐大,她直接蹲在凳子上环臂抱着自己,初秋的雨有些沁凉,雨势渐大,半边肩膀淋了雨。 肚子咕噜噜跟着雨声一起闹腾,甘洛舔了舔嘴唇,头脑有些昏沉,早知道中午就多吃些,雨势越来越大,混着雷声闪电,困意上头,甘洛下巴靠在膝盖上,头发渐渐被瓦沿溅落的细雨润湿,冷意渐浓,她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暴雨,黑夜,雷鸣,周边的环境,是她最熟悉的场景。 “甘洛!” “甘洛!” 急切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一声声被雨声雷声掩蔽,一间教室接着一间教室,关门摔门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她听得熟悉的声音唤她名字,以为是饿到幻听,凝神细听,铁门另一头传来脚步声,抬头见脱落的钥匙孔有一束光射出来,开口,才觉喉咙发紧沙哑到发不出声音。 她跳下椅子,快步奔向铁门,手里拉着的椅子一轮砸向铁门,伴随砰的一声巨响,那束光一瞬熄灭,转而是急促的脚步声和拉开门闩的声响。 铁门大开,见她旁侧的瘸腿儿椅子散了架,泠泠的大雨浇在她身上,张肖脱下外套一把将其拽过将其裹在大衣间,见她看着自己一声不吭,按着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你是不是傻!说话!” 甘洛抬眸看着面前浑身湿透的人,心里被雨水浇筑的平静被他一句话击溃,黑亮的眼睛渐渐灌满了泪水,她没有想哭,可是眼泪包不住的流。 闪电的光一晃,张肖一愣,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按着她肩膀的手一揽将其圈入怀中,一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哭不哭,我没想凶你。” “有没有哪里受伤?” 甘洛摇头,湿漉漉的头发蹭的张肖手臂有些痒,心头不由一磕,手臂微挪避开。 “咕噜噜……” 一瞬间的尴尬,甘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揉了揉肚子,“我好饿。” “想吃什么?”张肖听得甘洛沙哑的嗓音,清脆干净的声线,此刻却显得有些软糯,抬手一摸她额头,有些滚烫,在发烧。 “先回家再弄吃的,达达和我一样,该是饿了一天。” 甘洛抹黑顺着扶手下楼,脸上滚烫,鼻尖还存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心思有些麻乱,黑漆漆的楼道,一脚下去险些踩空,扭头看他,“能把手机电筒打开吗,我看不见。” “刚才没电已经关机了。”张肖走到她前侧台阶躬身蹲下,“上来!你在发烧,少走路的好。” 第六十四章 此夜未央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愣着作甚?”张肖见她犹豫,微微皱了眉头。 “我衣裳是湿的。”她扶着楼梯探脚,向下走了一阶,站到他旁侧,“这样也能走。” “我不嫌弃。”张肖嘴角微翘,没有起身。 “……” 甘洛脸无缘无故烫的厉害,不好推辞,再拒到显得矫情,一手微微环住他脖子稳住重心,一手将风衣披在身上,楼外暴雨倾盆,刚好可以遮住两个人。 心口流失的温度渐渐回暖,甘洛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即使是下楼梯也不显得颠簸,初秋的衣料不厚,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很暖。 张肖的手未靠近她的腿,而是握拳以小手臂托着她的膝后端,对方的细致有礼不由让甘洛心头一暖。 “这么黑,你怎么看的清?”她睁眼看四周都是黑漆漆,却见他一脚一印踩的极稳。 “在军中锻炼出来的,夜视能力比较好而已。” “学校早关门了,你怎么进来的?”甘洛问完又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以他的身手,一堵墙怎么挡得住? “翻墙。你没干过?”他的话里含了几分笑意。 甘洛摇头,“我可是好学生。不干翻墙的事儿。” “那你今天可得翻一回。” 趴在他背上很安稳,又暖,她无端起了困意,却也努力的保持着清醒,出了教学楼,外面还在下着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卷成了阵阵声浪,甘洛伸长手臂,将风衣盖过他的头顶,然这样的姿势也势必让她更靠近对方脖颈。 “你自己盖着就行,不用顾我。”张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双手托着衣裳的甘洛,正对上她黑亮的眼眸。 甘洛眼角含笑,眸光看向他侧脸,恰有闪电一闪而过,她能见着对方堪称完美的侧颜,摇头反对,一脸认真,“好看的都得护着。” 对方冷不丁的一句话敲的张肖一愣,这样直白的话,他听过不少,说的这样理直气壮又认真的,甘洛还是第一个,耳根微红偏头看着前方没有接她的话。 张肖在画乡的屋子她是知道的,里面的老人被家里孩子接到城里,因着院子前面一丛丛的海棠林,老人家舍不得,拖了许久,两月前才有意出售。 都是爱花的人,那老人独爱海棠,每至花开,必邀甘洛去赏花,虽然只隔着一片竹林,可竹林两侧却是不一样的风景,张肖身性喜简,入住后对屋舍改动不大,院前的海棠任由其生长,到显的恣意的很。 “夜深路湿,我送你过去。” 车停在海棠林边,甘洛开了车门下去,张肖跟着下了车,此时雨势小了许多,他替她撑了伞。 达达听得竹林里的响动,朝着竹林奔过去,甘洛察觉达达,蹲下朝着他拍了拍手,一揽抱进怀里,“有没有饿着?” “汪汪!” “对不起啊,我今天遇到点小状况,多亏了这个大哥哥帮忙。”甘洛抓起达达的小爪子,朝着一旁撑着伞的张肖挥了挥,达达黑黑的眼珠子一亮,看向张肖很是热情的叫出声:“汪汪汪。” 达达一蹦,从甘洛怀里跳下来,朝着张肖裤腿绕了两圈,歪头靠近他裤腿蹭了蹭,摇了摇尾巴。 “他被你养成精了。” “我更好奇达达为什么那么亲近你。”达达对张肖的示好,让她很怀疑张肖给了他什么好处。 送到家门,张肖将伞递给她,蹲下轻轻拍了拍达达的头,目光微抬看向甘洛家侧边的过廊,眸光微敛未作声,只起身看向她,“进去吧,天晚了,吃点东西垫补一下早点休息。明天我下班后来接你放学,别提前自己走。” “不用。这次只是意外,和那边的人没有关系,今天已经给你添麻烦了。” “别提前走,到点我得见着人。”他叮嘱完转身沿着小路返回。 踩着细软的竹叶回去,走到拐弯的路口停住脚步,目光看向甘洛家旁侧撑伞驻足不动的身影,下颌肌肉微收绷紧,回转视线继续迈步离开。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周璟睿见张肖走远,从甘洛家屋子侧边走出来。 她正拿钥匙开门,听声音停住了手里动作,扭头看向身后,竟是周璟睿。 “学校里出了一些状况,回来晚了。”甘洛拧开门,开了檐廊的灯,从屋子里端了一杯水递给他,走到檐廊下的蒲团侧边坐下,“坐吧,正好我有事情想同你商量。” “刚才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周璟睿偏头看了一眼张肖离开的方向,握在手里的水杯没动,他回转视线看向甘洛,对方正静静的看着自己。 “一个朋友。” 她今天疲乏的厉害,肚子饿过了时辰,此刻胃部有些难受,没有注意周璟睿微怪异的神情,抬眸看着他,“之前传出来的那件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发文澄清?” 周璟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微垂眸看着手里握着的水杯,“你不生气或者好奇吗?” “生气好奇什么?”甘洛皱眉。 “好奇我为什么瞒你。” “你没瞒我啊,在校门口道歉那次,你提醒过我,是我自己没留意你话外的意思。” 他那次有问过自己追不追星,也提到了HK,只是她没在意他当时话里的意思,甘洛偏头看他,嘴角一笑,带着几分笃定,“名声也是包袱,如果当时我认出你的身份,你不会主动和我示好,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和谐的朋友关系。” “你是万众瞩目,现在发生的事情不过在情理之中,我能理解。” 她语调轻松,神色却渐渐严肃,没有正对周璟睿的视线,偏头看向竹林深处,“不过,我个人情况特殊,不想被推到大众的面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 周璟睿点了点头,他之前犹豫是因为他不确定甘洛的想法,怕自己单方面的澄清伤了甘洛,也是因为自己心里希翼获得她明确的态度。 “网上的事情,我明天会联系经纪人进行官方澄清说明。”他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放松,甘洛比他看的清楚,也比他心宽。 “这件事情因我而起,对不起。”网络上的评论多数对甘洛不利,为了和她拉开一段距离让舆论冷淡下去,他几日不见她。更多的也是因无端拉她下水,心里歉疚不知如何面对。 甘洛后背靠着墙壁看着雨夜后的夜幕,听得他的道歉,嘴角一笑,“无妨,又没少块肉。闲言碎语罢了,澄清后过一段时间,消停下来就好了。” “甘洛,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她困倦的历害,见他犹犹豫豫脸颊通红,不由皱眉,“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周璟睿看着靠在墙壁边的女孩子,灯光落在她周身,他垂眸看着手里紧紧握着的杯子,抬眸看向她:“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事情,你会不会……” “叮铃铃!”屋内响起了电话的铃声,甘洛一手撑着墙面起身,“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我先回去了,今天有些晚,改日找你玩儿。” 周璟睿腾的坐起身,看了一眼搁在甘洛身旁的黑色雨伞,转身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甘洛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是包希缘,接起电话,开了扩音,去冰箱拿了药,顺便在额头贴了一张退烧贴,“知道打电话了,你最近都不联系我。” “成绩下滑,我手机被我妈缴了,刚才才给我,一点开,我靠,全是你的新闻。” “小学的班级群都炸锅了!”包希缘抽长了音调,“还有各个论坛,啧啧啧。看着那些评论,一个两个全是葡萄精,小洛这事儿是真的吗?” “你拿下初恋男神了?” “没有那回事,都是传的,为着这事儿,我最近头大的很。他和我就是普通朋友。”甘洛听电话另一头没了声音,神色微沉,“你也不信?” “我是谁,当然信你,就是那些评论看着忒过分,你现在在你们学校肯定不顺,你们班上,胡玫带头的那几个女的就是典型的祸害。” “也还好。”甘洛解开衬衫的扣子,换上干爽的衣裳,“下个月7号我会回一趟S城,到时你在家吗?” “在啊!”包希缘抓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说好的7号,不能放我鸽子啊!” “嗯。” 第六十五章 原来,是这样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早6:00,被子内一只细白的手伸出,朝着床头柜抓了抓,摸索着按停床头闹钟。 甘洛一手耷拉在床沿,侧身蜷曲将脸埋进被子,抬头瞄了一眼窗外,朦朦微亮。 孔雀蓝的纱窗透着淡淡阴影,揭开被子下床,她伸了伸懒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涌入的光线不强烈,带着早晨的清冽。 “汪汪汪!”达达见甘洛窗帘拉开,一跃跳上窗户外的花台,前爪趴在窗户边沿,哈着舌头,脑门儿贴着玻璃,摇着尾巴讨好的看着她,“汪汪!” “待会儿就给你弄吃的。”甘洛打开窗户,摸了摸达达的头,拍了拍他趴在窗边的爪子,“先下去,达达!听话。” 达达继续趴着,不愿挪,爪子伸到窗缝里不让甘洛关窗。 “达达,到这里来。” 张肖在檐廊下坐着,背对着甘洛的方向,朝着达达招了招手,但是在她的方向,看不见对方的位置,根据声音判断,应该在她的左手靠墙边。 她暮的一愣,没再顾窗户,一步退回室内,看了一眼穿衣镜前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咬牙,“你什么时候来的?” 顺了顺头发,偏头朝着窗边的达达瞪了一眼,却见其得了声儿,一跃跳下窗台。 “有一会儿了。不知道你上学的时间,提前来踩点。”张肖拍了拍达达的脑袋,心想这小狗子倒是聪明的很。 见达达抬头望着自己,他嘴角含了一丝笑意,记得凌风也喜欢这样靠在他膝盖上,凌风是一只纯黑德牧,跟了他八年。 “哦。” 甘洛没继续问,穿好校服,校服是黑白色的,当初填错了号,XL号,肥肥大大,将她的胳膊腿儿显的更细小了些,洗漱完,开门探出脑袋,一眼撞上对方的视线。 手里端了热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达达安逸的趴在他膝上,他没有穿制服,一身黑色,衬的整个人更肃穆了几分,“你几点去上学?” “一般七点走。” 甘洛坐在他对面,大清早的,有些相对无言的尴尬,见他垂眸看竹筒内的花,睫毛卷翘浓长,她心头一怔愣,偏头看了一眼天色,今儿应该是晴天。 待她回眸看着他,见对方正看着自己,嘴角一笑:“吃早饭了吗?” “没。” “那就在这里吃吧。我去做,你稍微等一会儿。”起身走出一步,她貌似忘了问最主要的问题,扭头看他:“来我这里踩点是什么意思?” 张肖抬眸看向她,神色和方才没有差别,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和方才有了细微的不同,“送你去学校。” “不至于这样,除了网上的那件事,这几天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传出去的照片也只是侧面。” 她不想麻烦对方,特别是近期心里异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该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好看的事物看久了,会上瘾,他的底细她一概不知,这样下去太危险。 回味过来,甘洛一愣,“还是说,你发现什么了?” 停在原地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他夜里奔赴去学校找她不是偶然,甘洛折回坐到他面前,与他的目光平视,“如果是和我有关,我期望你能告诉我。我需要知道自己的处境。” “不止那张照片。”张肖看着她,眉头微微蹙紧,“有人跟拍你和周璟睿。” “哪边的人?” “暂时不清楚,只是偶然遇见,没逮着。” “什么时候的事?”甘洛垂眸,眼角余光观察着面前的人,对方一丝不苟,语气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她心里收紧,指甲一点点嵌进稻编的蒲团边沿。 除了跟拍的人跟踪,面前的这个人又是从什么时候跟踪的自己? 甘洛脊背挺直,黑亮的眼睛直直看着对方,他来阳河,查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即使自己有可能被张齐的事情再次盯上,但是他没有理由一直守在她身边。 他身份特殊,何故特意来接她上下学?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安危,他想要守着的东西又是什么?甘洛觉得心里有一处位置被撼动,有些让她觉得憋闷压抑,手掌按向蒲团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你被跟拍是在上周。” 张肖回视甘洛的目光,视线下移看向她按着蒲团的手,“如果你想问我何时跟踪你,准确来说,是皮条客死后。” “皮条客跟踪你不是偶然。盯着你的除了张齐,还有其他人,目前,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你比我清楚,张齐不在阳河。”甘洛看着他,嘴渐渐抿成紧紧的一条线,“你,调查的到底是什么!” 她垂下眼眸,偏头看向另一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我四年前在南湾离奇失踪24小时,你说我可能是那被救出的二十三个孩子中侥幸跑掉的那一个,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我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你们这样?” 张肖一顿,眸光微眯,这个丫头,对他的目的已经起了疑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观甘洛的情绪,对方显然很想知道他来此的目的,语气微缓,“不久之前已经确认,那个逃离的孩子就是你,至于那24小时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除了你。” “依据是什么?” “据萨河制药厂案件的尸..检报告,死去的五个孩子身上,和你有着同样的疤痕。” “你没有在名单里的原因,也和你失踪24小时刚好吻合。” 他抬起的手停顿在半空,顺势落下放在达达头上,“有我在,你不会出事。你不必要知道的,也最好不要去接触。” “所以,是为了四年前的事情,以为我是一条不可或缺的线索!张齐的探查,更让你认为我这条线索不可以断掉!所以,你来了画乡居住,现在还要时刻注意我的动向?都是因为怕有一天,这条线索断了!” “………” 张肖看着她青白的侧脸,一手握住渐凉的玻璃杯,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再追问,他的沉默已经代表默认了,不是吗?撑着茶几边沿起身,她嘴角含着似有似无的苦笑。 “我会尽量配合警方,但是,查不查,是我自己的事情,至少,我得找出冉菲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距期末考还有两周,这期间,就麻烦张警官了。” 其实她犯不着拿话来挤兑他,这是他的职责,可是甘洛心里无端的难受。 转身的一刻,眼眶不自觉泛红,按常理,她应该谢他才对,可自己的反应,为什么是这样? 他看着甘洛离开的背影,眉头深深锁紧,松开握着的水杯,玻璃被边沿裂开一道细纹。 上架通知: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上架日期】:4月24日 【书友群号】:884518834(小疆的书友群) 【上架前的话】: 推到16万字才上架,一是因为剧情,二是因为犹豫是否上架,而后来决定上架的目的,也是想看看,真正在看这本书的人有多少。 写的时候就知道,这种风格的,喜欢的人在少数。 可这少数的人中,我想看看,存在多少,毕竟,写的时候,很用心在写。 如果我的文得了你的青睐,那么,支持正版阅读吧。 按着我的习惯,上架后一般不得断更,除非是遇着紧要或不可抗的事情。 对了,提醒一下,后面有些情节,emmm,有些血腥,但是也在可接受范围内。 至于男女主嘛,会继续甜着走的。当然,偶尔来个误会,调剂一下也是有的(前面埋了线的,你猜的到吗?) 24号,首订,希望大家支持一波,偶滴小板凳已经准备好了! ――――小疆(2020年4月22日) 我在24号,等你。《慢慢微笑》上架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再见袁竹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周璟睿的那边一直没有给她消息,他既答应了自己,甘洛也不好持续追问,在学校的日子和以往没有多少区别,临近期末考,闲言碎语依然存在,但是较之前淡了许多。 这几天她与张肖说过的话没超过十句,他依言定点来接她上下学。 近学校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她便下车步行到学校,晨光淡淡,香樟木带了几分秋色,转过拐角回视,车还停在原地。 临近校门,迎面对视上胡梅的注视,甘洛挪开视线,没有半分停留。 “你和那个姓张的是什么关系!”胡梅看向甘洛的背影,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街头拐角,视线凝聚在车前标志上。 她再见甘洛,面上并没有丝毫愧疚局促,几步靠近立于甘洛旁侧,偏头低语,眼里带了几分讥讽,“对哦,我忘了你喜欢漂亮的东西,那个人长相气度都是极品,瞧着比周璟睿好了不止一个级别,开始是抛了张乾,现在瞧不上周璟睿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能耐?” “有意思吗?”甘洛偏头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破罐子破摔,现在连最基本的德行也不要了?胡梅,记住一点,你关上门的那一刻,就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 “那天夜里是他去救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就是一伙的,当初陪我去警察局,也是你和他串通好的吧!是你害我爸坐牢!” 见甘洛头也不回的要走,胡梅直接扯住她的书包,“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你做的腌臜事!学校里传你以前的那些事情可不少,再加上傍大款,我看你怎么活!” “腌臜事。这两个字,你会写吗?” 甘洛拉住她的手,一攥拽到面前,黑石般的眼瞳透着锋芒,“我让步不是让你欺辱,你若不介意,我可以顺便让全校、全阳河的人知道你父亲是个毒贩、瘾君子、酒鬼、醉酒家暴女儿,还收钱拐骗女儿的同学,我敢说到做到,你TM敢吗?” 胡梅被甘洛的戾气骇的一愣,她的确不敢,如果甘洛说了,她在学校和乡里根本过不下去,嘴渐渐抿成一条线,眼眶通红瞪着她,喉咙收紧发不出一声。 “你满嘴喷粪,我当你是没有调整好心情,但是,别拉上不相干的人!”甘洛攥着她的手用力,指尖泛白,用力一甩,拉开她与胡梅的距离。 “以你的脑子,做不出锁我在天台上的事情,别人给你嚼舌根你就给别人当刀子,胡梅,你分不清黑白,但做事得过脑子!” “这是我最后给你的忠告,你父亲有苦衷不假,但他犯了法,就得受到法律制裁,我帮你是朋友道义,不帮也是本分。” “你我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甘洛一扯拽回书包,朝着校门走去,眉头深锁,天台上的事情,如果没有人撺掇利用,胡梅做不出那样的事情,那个人,会是谁? 张肖会及时赶去学校来救她,应该是查到了什么,但是对方半句不曾透露…… …… 第一堂下课铃声响起。 唐颜抱着一摞练习册从教室外进来,将最表面甘洛的那本递给她,“班主任在办公室等你。她脸色不太好,你小心些。” “嗯。谢谢。” 甘洛嘴角一笑接过练习册,抬眸看了一眼前方座位,胡梅坐在位置上,脸微侧看向张乾的位置,一本书拿在手里,字页颠倒。 她垂眸起身,从后面出去,反手轻轻带上教室后门。 靠着护栏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窗户,她心里有些膈应,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校门的方向,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眸微眯,她确定没有看错,他竟然回了阳河! 见袁竹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甘洛垂首,侧边的短发垂下遮住面庞。 心里默数十下,抬头再见,对方正背对她的方向朝着行政楼的方向去。 想起王熊对她说的话,甘洛心思略沉,见薛前正巧出教室门,一把拉过他,“我有事,你帮我去一趟班主任办公室。” “我我……好。” 薛前见甘洛很着急,点头答应,扭头看了一眼班主任的办公室,不由紧张的攥了攥手。 “谢了!” 甘洛朝他摆了摆手,转身朝着行政楼的方向跑去,为了避免迎面撞上,她从二楼下去,上了行政楼后侧的操场,那里可以看见整个楼区,对方上了几楼,进了哪间办公室,都能一览无余。 她背靠一棵香樟木,注意着袁竹的身影,甘洛注意到他停了下来,冯老师恰时的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待他进去,看了眼楼道两侧关上了门。 “他们认识?”甘洛蹙眉,冯老师是四年前来的学校任职,他不是本地人,而袁竹恰好是四年前医好她之后回了帝都,按理,两个人不会有交集,还是说两人之前就认识? 四年前,为什么时间点都卡在四年前! 没有犹豫,甘洛走到一楼的操行评分栏的墙面,看看四周,捡起地上散落的粉笔头,按着墙面的粉笔字迹,将自己班上昨日的检查10分,改成9.5分。 将地上散落的粉笔头捡起丢进垃圾桶,擦干净手径直上了行政楼二楼,浅浅呼出一口气,恢复往日一贯的神色,甘洛理了理校服,轻轻叩响了门。 “谁?”门没有立刻开,是冯谦的声音。 “初二、四班的,甘洛。”甘洛乖乖的模样,立在门口等着。 冯谦打开门,没有让她进去,反而自己出门,还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看向门口立着的甘洛笑了笑,“你现在可是咱们学校的名人啊,那小子现在咋样?好久没见他来过学校。” “周璟睿吗?”甘洛微微皱眉,略微作思索的样子,眉眼间带了几分不确定看向冯谦。 “不是他还能是谁,当初他找我要你家的电话就觉得后面要出事。” “原来电话是老师您给的啊。”甘洛似局促的不看他眼睛,低垂着头,眼睛余光看向他的鞋子。 对方鞋子边沿带了黄泥,黄泥,学校周边的泥土都是黑褐色,哪里来的黄泥? “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他近期挺好的。”甘洛抬头看他,“我今早上来的时候看见操行评分栏,我们班扣了0.5,想来看看是哪里没有打理干净,我可以看看检查记录吗?下次多注意些。” “记录本没在办公室,纪检部的学生昨日检查完没有把本子交过来,你下午来看吧。” 冯谦看了她一眼,见其楞神,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还有两分钟就打铃了,你先回去上课。” “嗯。麻烦冯老师了。”甘洛点头,谢过后转身下楼。 第六十七章 张肖负伤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纪检部每日检查统计后的本子都会交到他那里,这是惯例。袁竹在办公室内,冯谦为什么不让她进去? 还有他脚上的黄泥,昨夜有夜雨,看黄泥湿度,应该是今早才沾上。 教室宿舍楼就在学校后面的小区,她有几次遇见冯谦也是见他从那里出来,黄泥证明他晨间离开过住处,或者他昨夜根本不在教室宿舍楼。 下了二楼,甘洛察觉后背犹有目光,回身抬头看向办公室的门,刚巧与冯谦的视线撞上,他还未进办公室,站在护栏边,手里点了一支烟。 甘洛嘴角微微一笑,他冲她点了点头,脖子一弯,肥肉挤出领子,虽近秋,他的脸上依然冒着热油,阳光落下,显得锃亮。 他不开门,一是冯谦可能知道自己认识袁竹,二是袁竹示意他不要让人知道他来了这里,或者单纯的不想要她知道他回了阳河。 甘洛眯眼看向远处,“看来学校也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今儿回去得问问袁老头儿收不收草药………” 她经过操行评分栏的墙边,扫了一眼昨日检查卫生的学生人名,林轩。 袁竹开门,看着护栏边立着的冯谦,“那丫头比我想的要警觉的多。” “别给我装糊涂,你故意引她来我这里作甚?”冯谦掸了掸手上的烟灰,进门之际抬手撞了一下对方腹部。 “引她过来的是我,在她面前演戏的是你。” 袁竹捂着腹部,脸色青白了些,对方下了狠手,咬牙看着他,“昨夜你是不是去了那边,他怎么说?是不是给你透露甘洛就是四年前乌鸦救走的那个丫头?” “嗯。” 冯谦深深吸了一口烟,那个人告诉他的时候,他很震惊,惊讶于这个丫头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 一手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他扭头看着后侧的人,眸光深沉,“你引她来这里也罢,总之这件事情,我不会参与,你们想怎么收网我也不会管,但是别在学校里搞事情。” “乌鸦是警方安插进张齐团伙的卧底,他是生是死不知,他消失前唯一接触的就只有这个丫头,那个东西,应该就在她身上。” 袁竹拉过椅子坐下,“那丫头受了很大刺激,我曾经借着治疗她,即使催眠也没有让她透露出分毫,可是,那丫头现在在调查岳安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冯谦皱眉,他有些没耐心听对方的絮叨。 “她应该是记起了什么,而且,当初皮条客的事情就是她报的案,王熊入狱也和她有关。皮条客的妆容画的不是张齐本来的模样,而是按着四年前当时看押她的老头容貌所画,她的潜意思里没有忘记,她能认出来,说明她的记忆在慢慢复苏。” “胡长光在局子里没出事之前,他透露出来的消息却是说那丫头指认的是张齐,不是什么看押的老头。” 冯谦鼻子里接着冷哼了一声,“能不能说点靠谱的?” 袁竹嘴角一笑,带了一丝嘲讽,“因为为了控制孩子的行动和意识,注射药物时,只让他们遵从张齐这个名字,所以,当时负责看押的人,都叫张齐。” “所以说,张肖在接手皮条客案子的时候就察觉到甘洛的身份了? “刚开始可能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感觉他知道的消息可能比那边的人多。”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抬头看着他,“你如果还想帮你弟弟报仇,就盯紧那个丫头。学校里以你的身份监视更方便,张肖对那丫头上心的很,你最好别掉以轻心。” “今天她对你起了疑心,后面她可能会主动靠近你探究虚实,相互试探,能得到多少消息得看你本事,那丫头,和同龄孩子可有些不一样,你最好防着点,毕竟她身后还有一个张肖。” “不过,那个人即使再厉害,他在阳河没有根基,能不能一直守的住那丫头,难说……” “怎么知道那丫头记忆有没有完全恢复?”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每日将她的境况汇报给那边的人就行。这次的报酬,是上次的两倍!” “不,三倍。” 袁竹一愣,胖子就是胖子,胃口大的很,嘴角冷哼点了点头。 下午放学,甘洛等在初三、八班的教室门口。 “林轩。”甘洛看向后排高高瘦瘦,面容青黄的男生,厚厚的眼镜压在鼻梁上,她见他转过头,朝着他招了招手,“这里!” 林轩起身走到她面前,见着面熟却想不起来对方名字,语调硬邦邦的没有起伏,“你找我有事?” “学长好,我是初二、四班的,班上的卫生扣了分,我过来看看原因在哪儿,下次好留意。” “初二四班是我检查的,没扣分啊。” “啊!可是一楼操行评分栏那里我们班是扣了0.5分的。”甘洛脸上带了一丝丝疑惑。 “可能是登记的同学写错了,记录本我昨天当值完后就交到冯老师那里了,你要是不明白去他办公室看看。” “嗯嗯,谢谢学长。” 甘洛笑着作别,拐过楼道神色没有变化,眸光却愈加深沉,即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还是赶在放学前来确认,她怀疑冯谦,可她更感兴趣的是袁竹!那个四年前医治过她的心理医生! 回到教室,甘洛麻利的收拾好书包,张肖此刻应该在校门外等她。 今天的事情要不要跟他讲? 甘洛跑下楼梯,心思渐缓,她目前没有证据,不过可以顺嘴提一下。 甘洛出了校门,脚步极快,拐过一个街角靠近张肖往日停车等她的一棵梧桐树下,树下只有一地黄叶,没有车,也没有人,斜对面的茶馆传来隐隐约约的吆喝声。 他说他会在这里,提前十五分钟等她出来,前面几天都是准点的。 甘洛看表,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想对方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缠上了忙不开,卸下书包抱在怀里,甘洛背靠着梧桐树干,偶尔低头看看脚边,偶尔抬头看看四周。 街上渐渐没了学生的影子,甘洛脚有些蹲麻了,站起身朝着街道另一头望了望,他会不会忘记了? 她再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再等十分钟。” 甘洛拿出单词本记单词,心里隐隐有些慌乱,背不进去,合上单词本,盯着地面发呆。 “……再等十分钟!”甘洛咬牙,然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十分钟,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街道的铺面一个接一个的关闭,梧桐树边的路灯因树枝遮挡,投在地面的影子有些斑驳,起身,甘洛捡起垫在屁股底下的书,一脚朝着飞过来的塑料袋踹去,“张肖!我下次再等你,我叫你爷爷!” “哎,小妹妹怎么还不回家?谁是你爷爷啊?怎的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扭着细腰的两个女人从她面前经过,身上带着浓浓的脂粉味。 其中一个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甘洛几眼,言语温和,“姐姐家离这里不远,要不要去姐姐家坐坐?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去姐姐家里再打电话给家里也好,外面遇见坏人可就不好了。” “谢谢,刚通过电话了,我家里人一会儿就来,他现在警局值班,我在这里等就好。” 甘洛脸上保持着微笑,很是谢谢两个女人的乖巧模样,眸光微冷扫过两人的衣着,还打电话,怎么不说你家有糖? 一辆车驶近,恰恰在路灯映照的光圈外停下,远光灯晃在两个女人身上,张肖摇下半截车窗看向甘洛的方向,“丫头,回家。” 甘洛拿起书包走近,张肖换了一辆车,前几次接她的是黑色,今日则是银灰,扭头看了一眼手挽着手走远的两个女人,甘洛趴在车窗边,车里黑漆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语气带着怨气,“你再不来,那两个女人就要把我拐了!” “以你的智商,拐不走的。” 张肖嘴角带了一丝浅笑,见她鼻子被风吹的通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手指触碰到甘洛细软的发丝,眸光微垂,“对不起,今天遇到一点突发状况。先上车。” 她点头嗯了一声,他是有事情耽搁,而不是把她晾在这里不管,想到这里,甘洛心里憋闷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正要上车,对面一辆车驶过,车灯一晃,甘洛才看清车内人的情况,他的侧边脸颊带着异样的暗红,顺着耳根流到下颌,察觉甘洛的异样,张肖一手关上副驾驶的车门,“你坐后面,这里我放了东西,有些坐不下。” “坐后面我也能钻到前面来,开门!我叫你开门!” 甘洛抓着车门的手有些微颤,一手拉开车门,眼前他手臂上的衣裳破了一半,扎着的绷带被血浸透,脖颈脸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甘洛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攥紧,坐好,关上车门,系紧安全带,咬牙一声不吭,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眼角余光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人,下颌紧绷,一滴泪从眼角滑下面颊。 张肖负伤驾驶,她知道不能惹他分心,可是她没忍住,忙收回目光正视前方,指甲紧紧抠着掌心。 “我没事”,他车速渐渐放缓,将车停在路边。 第六十八章 甘家周围的人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你还在流血。” 甘洛偏头看着他的侧脸,视线挪到他的手臂上,嘴紧紧抿成一条线,“掉头,去医院。” “已经处理过了。” 张肖没有看她,目光直视前方,清淡的瞳仁在暗夜里透着微光,握着方向盘的手微松,侧头看向她,“保护你,从你身上追寻线索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是不想你出事。” “还有,我来阳河的原因,是调查张齐背后的势力。” 甘洛看着他,那是前几日她问他的问题,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答她,心里隐隐生出不安,直直的看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以后,如果我没有过来接你,你就联系江小六。” 见甘洛肃穆冷静的小脸,他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江警官你可以信任,他是我这边的人。为人也风趣,不会觉得闷。” “我只信你。”甘洛心口紧紧一收,偏头看着窗外。 平原的道路穿过无垠的田地,偶尔有高耸树影的地方亮着几盏稀稀落落的灯光,偶尔几声犬吠,惊叫的鸟鸣。 车窗半开,她先前开车门时,注意到车门边沿有一处凹痕,是子弹击穿的痕迹,他话里的意思隐隐让她喉咙发紧。 甘洛忍着哽咽仰起头吸了一口窗外灌进的冷气,“这事情是你提出来的,不能推给旁人。你若不来接,我自己回去就好。” “甘洛,这不是闹着玩儿。”张肖皱眉看着她,没有受伤的手攥紧,“为了你的安全,得听我的安排。” “……” 甘洛偏头看着他,鼻尖眼眶皆通红,伸手将车内的灯打开,对方下颌青紫破皮,耳后有伤,血顺着轮廓干了一半,她咬牙垂眸,反手解开安全带。 张肖以为她闹脾气,伸手一拽没攥住,伤口带动额头青筋暴起,“甘洛,不要任性”。 她脱下校服,咬着一边,用力将校服内衬扯下,叠成布条将他还在沁血的手臂缠绕包扎,眼眶通红抬眸看着他清淡的瞳仁,“你没忘记,我等多久没关系,你来,我才能知道你没事。” “我陷入的境地,知情且愿意帮我的只有你……我不希望你出事。” 甘洛坐回位置,系上安全带,“回家吧。” “……嗯。” 车子平稳的行驶,耳边有夜风阵阵,平原的风温柔,他眼角余光看着手臂上系的规整,唇角不自觉微扬。 第一次,他无声的,妥协了。 到张家院前的海棠林,车子刚熄火,甘洛快速下车,跑到另一侧拉开车门,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除了手,哪里还有伤?” “没了,其它都是擦伤。” 张肖示意她退开一步,他好下车,却见对方直接朝他伸来手,“我扶着你。” 她伸出手的同时,几声犬吠在竹林另一头响起,短长相接此起彼伏。 甘洛闻声立刻钻进车内将车灯熄灭,张肖被她肩膀一撞,后脑勺抵在座椅上,拧眉看着她,“怎么了?” “我家周围有人,周围发现生人达达的叫声会比平时拖长。” 甘洛盯着竹林的视线回转,偏头正巧看见张肖拧着的眉头,鼻尖相对,她忙向后一缩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步后退让开,“你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你呆在这里,我过去。” 张肖下车,刚走出一步,身后异动,回眸一瞧,甘洛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我脑子活泛,不拖后腿,而且,达达在家,我得去看看。” 竹林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张肖一拽拉过甘洛。 两人朝着竹林与海棠林交接的坡下躲去,听声音,大约有两个人,脚步声在慢慢的靠近,张肖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大晚上的来踩点,什么都没捞着,能确定那屋子是那丫头住的地方吗?” 说话的是戴着鸭舌帽的宽脸男人,看向他同伴指了指周家宅子后侧,“竹林这边还有一家住户,会不会是这家?” “夫人给的地址,哪儿能有假,周家老宅就在那里摆着,跑不了。反正就是周围这三户,挨个儿看看,拍张照片留个底。” 回答的人嗓音粗嘎,脸上戴着口罩,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两个人拿着相机,站在竹林边沿的高坡上看向海棠林,“这屋子风水不错。海棠花开更是养老的好地方。” 宽脸汉子举起相机,选好角度朝着海棠林中间的屋子拍了一张照片,“屋内熄灯的,车子在林子里停着,该是早休息了。乡间生活真健康,都不熬夜的。” “呸,你话能不能少点儿!白天来啥没捞着,晚上也没拍到那丫头,回去没钱拿,没钱,你吃屎都着急!” “嘛的,你嘴巴能不能干净点。” 甘洛放缓呼吸声,注意着竹林动静的同时,也观察着张肖的状况,鼻间有浓浓的血腥味,血腥味夹杂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站在他后方,听传过来的交谈声,是两个男人,不是本地人口音。 南疆十里不同音,她细细辨别,其中一个人是s城那边的口音。 “走!明天再过来。” 嗓子略粗的男人扯了一把鸭舌帽汉子,“赶紧跟上”。 “等一下,下面有东西。”鸭舌帽汉子靠近高坡边沿,听得细细簌簌的声响。 甘洛微微回头,后侧枯叶在动,是老鼠拱秋叶,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张肖握紧拉着甘洛的手,侧身面对她,手势示意她沿着高坡下面支出的屋檐,顺着檐廊跑。 “喵喵~喵~”甘洛攥紧他的手没松,一手轻轻捏着鼻子装幼猫的叫声,张肖看着她,嘴角一抽有些哭笑不得,抬头看了一眼高坡上端的位置,两个赤手空拳的人,还不是他的对手。 见她不走,到也罢了,一手抬起拍了拍甘洛的头,听着她的声音,道是有十分相似。 “猫叫罢了,赶紧走。” “哎,来了来了”鸭舌帽男人止步,转身跟上另一个人的步子,交谈声渐渐远去。 “这可是练出来的。” 甘洛嘴角一笑,看向自家屋子的方向,“刚才的两人,听口音,其中一个是s城那边来的,提到周家和夫人,又知道周家老宅的地址,我猜多半是周家那边的人派过来调查我和周璟睿的关系。” “还有一个是帝都那边的口音。”张肖从海棠林旁侧看向后侧的周家,“周家回阳河的原因,你可知道?” 。 第六十九章 帮他剃头发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周家是当地的老住户,周璟睿身子不好,同周奶奶回乡静养,也就是前两月才回的阳河。” 她见张肖点了点头,皱眉道“你怀疑周家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只是问问。你和周家小子的事情处理的怎样?” 张肖迈出一步,见身后甘洛不动,扭头看着她,光影昏暗,两个人隔着夜色对望。 “他说由他官方澄清。”她如实回答,转念一想张肖这样问,是因为周璟睿那边的声明没有下来,他似乎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抬头瞟了他一眼,神情和往日也没甚区别。 “声明的事情,他既答应,你就不要再插手。娱乐圈的水很深,他近几日未发声明,可能是和经纪人一方有利益纠葛。” “学校那边有难题解决不了,你就给我讲,别一个人死扛。” 张肖见她点头答应,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未受伤的手从外套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她,“肚子一直叫,你是有多饿?” “我……我没有…” 夜色里,甘洛脸涨红,拿过对方手心里的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淡淡猕猴桃的味道,和上次的不一样。 “走吧,先送你回去。” “等等!”甘洛一步上前,眼里带着笑意,“达达特稀罕你,他在家饿了一天,我叫他过来,蹭你一顿饭,你不会介意吧?” 见他蹙眉,清淡的眼眸盯着她,甘洛撇开视线,语气里故意带了几分惶惶,“而且,那两个人走没走远我又不知道,如果他们见着屋子的灯亮起来,再折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多不安全。” “行,你过来时再带点菜。” 张肖低头看着甘洛,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染血的五官在晦暗不明的夜色里带了几分邪气,唇角一笑道“手受伤,饭我是做不成了,今儿有幸尝尝你的手艺。” “你既害怕,我便随你走一趟。”丫头想帮他却不明说,心思还真多,张肖心里无端松快,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 这院子很有年头,建国前存下来的,她以前来过不止一次,月门进去,进左手边,就是厨房的位置。 庭院中间有处天井,内里有处假山,以前这院子里的老人家极喜欢古式园林,对假山打理的极细致,流水、长松、深潭、池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老人在时,喜一身白褂,一手盘山核桃,一手捻着鱼食,躺在太师椅里喂养池内的锦鲤。 老人离开两个月,池鱼被放生,假山无人打理,草木乱生,既肆意,又带几分凄凉。 屋子各处打理的干净,甘洛在厨房里煲汤,和屋子一样带着年代感,老式的灶台。 锅碗瓢盆规制的妥妥当当,想他不愧是军人出生,甘洛有些乍舌,无端跟着范起了强迫症,将筷子一根根摆的规规矩矩。 张肖进了厨房,见达达在灶台的火炉旁边打盹儿,脚步很轻,拿了小马扎坐过去,见小狗子抬了头,伸手轻抚,达达又乖乖的继续睡觉。 甘洛立在碗柜边,柜子是镂空雕花的,原木色透着几分斑驳,她站在那里摆弄筷子,十四岁,个子窜的贼快,校服下的身姿曲线隐隐,她此刻同筷子较上了劲,没有察觉张肖的存在。 “我进来了五分钟,你却没有察觉,一个人在家住,这样的警觉可不行。” 闻声一愣,甘洛回身瞧了一眼,见他换了身衣裳,脸和脖颈的血也擦干净,一身黑色的衬衫,掩盖了手臂上的伤和可能溢出的血。 她不着痕迹的放下手里握着的筷子,垂眸去看看锅里的汤,“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真的?那我是何时进来的?” “反正不是五分钟前进来的。”甘洛撇嘴,她刚才真没留意,他既那样问,就不是五分钟前进来的。 拿起三个瓷碗舀了两碗鱼汤,端起一碗递到他面前,眼里闪着星星般看着他,“我没有加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中规中矩做的,尝尝。” 张肖接过一口喝了半碗,咽下,碗还端在手里,抬眸看了甘洛一眼,眼里平静没有任何表情,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仰头,余下半碗也一并喝下。 甘洛喝了一口皱眉,拿出边角的盐罐子,揭开盖子,小勺子蘸着放进嘴里,手悄悄背到身后,看着张肖尴尬笑了,“第一次喝甜鱼汤,感觉怎样?” “味道还可以。” 张肖嘴角微扬,起身将碗洗干净放在灶台边沿,“你多喝点。” 见达达抬头闻闻瓷碗里的鱼汤,朝着甘洛摆了摆尾巴,撇头跟着张肖出了厨房,甘洛鼻子冷哼,“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临近九点,两人一狗吃过饭后坐在檐廊下,月悬中天,银白的月光与屋子内挥洒出的鹅黄灯光融合,甘洛端过热水,将其放于张肖的身侧。 手里拿着自动剃须刀摆弄了下,他头部后部有擦伤,头发遮盖了皮肉,擦药和检查伤口都不方便。 甘洛偏头看向坐着一动不动的张肖,“确定剃掉?”剃了不好看赖她怎么办,毕竟板寸不是所有人都适合。 “嗯。你别剃成和尚那种就成。”张肖扭头看了她一眼,想起她做的鱼汤,眉头微蹙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 “你只有一只手可以动,自己剃,得成什么样子。” 她将檐廊的灯打开,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手感很好,以前见过爸爸剃头发,今儿自己上手有点激动。 食指推开剃须刀的开关,朝着张肖的头发推去,头发渐落,能见着几处擦开的伤痕,凝着血,甘洛埋首凑近,瞧着发根动作极缓,“疼你就吱一声。” 甘洛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脖颈后端,张肖感觉脖子很痒,眉头拧着,一声不吭。 帕子蘸了水,甘洛轻轻的避开伤口帮他擦干净,遇着凝固的血渍,担心扯的疼,边擦边吹。 她本就是近视眼,夜里灯光本就不明晰,眯眼凑近上药,张肖不好动作,更不好避开,僵硬的坐着由她。 “你耳朵根好红。”甘洛眯眼一瞧,蘸了一点酒精给他抹了上去,“该是一直坐着憋的发热,给你降降温………” 这丫头!张肖手攥紧,眉头蹙着就没松开过,偏头却被对方一手按着头顶,“等一下,别动!” 见她认真,一时又觉着好笑,他何时被人这样摆弄过? “还有一处口子,你怎么弄那么多伤。” “滚下石滩撞的。” 甘洛刚巧上完药,闻言手一顿,垂眸看着面前人的背影,“抓人的时候弄的?” “……”张肖未答。 甘洛也不再问,擦了擦手上的头发细茬,“弄好了,现在还疼不疼?” 他站起身与她保持一定距离,见她情绪不对,语气又软和下来,“不疼。” 她刚一抬眸,正对视上对方视线,檐廊鹅黄的灯光刚好在他左上方,没了头发的修饰,精致的五官成了重点,也将他琉璃色的眼眸显得越加深邃,气质瞬间向上崩了几个级别。 甘洛看着,此刻不由想起那次车站前站在晨光里的他,眼里一笑,“真好看。我技术还是可以的。” 张肖瞧她星星眼的模样不由一笑,看了一眼天井上空悬着的圆月,“天晚了,我送你回家。” “嗯。” 甘洛收拾好药箱,将他近期要用的规整的放在最上层,想起百日的事情动作一滞,“今天忘记给你讲了,袁竹今儿去了一趟学校,而且,还故意将我引去冯谦的办公室。” “袁竹是我四年前的心理医生,冯谦是学校管理校卫校律的老师。”她见张肖看着自己的面容渐渐凝重,觉之不对,继续道“你认识这两人?” 。 第七十章 张敏来了阳河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有点印象?” 甘洛蜷缩在温软的被子里,想起张肖的回答,和他一瞬肃穆的面容,揭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偏头看了一眼闹钟,夜间十一点。 仰面又躺下,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反应分明是认识的样子,为什么说只是有点映像……” 周六,甘洛和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推开窗户,晨风灌进屋子,凉凉的,带着晨间竹林飘过来的草木清甜。 看着桌子锁着的抽屉,她拿了钥匙打开,拉开,拿出内里藏蓝色的铁皮盒子,指尖抚过盒面艳红的虞美人浮纹。 她打开盒盖,拿出内里小心存放的结绳,绳子颜色是纯正的绯红,绳子的两端编着零散的白色珠子,扁平,与食指同宽。 绯红,冉菲……甘洛念头初起,看着手里的红绳,头皮随着太阳穴颤痛…… “我叫冉菲,我们当朋友好不好?” “绯红最衬小洛,喜不喜欢?” “绯红的绯和我的菲字同音哦,这是我编的,你要好好收着。” 脑海中传来女孩子的娇笑,泠泠脆脆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甘洛瞳孔骤缩,一手攥紧手里的红绳,脑后渐渐传来一阵阵钝痛,指甲紧紧抠着桌沿,盯着手里的的红绳。 甘洛唇角颤动无声,一遍遍的声音仍旧在脑海里回荡…… “小洛,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妈妈说朋友就要不离不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哭了……那些人是坏蛋,不要理他们。” “小洛,明天是我生日,我们去游乐场吧。” “小洛,我好痛,好痛………你帮帮我!帮帮我!” 甘洛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脑海中的记忆支离破碎,隐隐约约的片段是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你叫我帮你什么?我为什么想不起来!我为什么想不起来!冉菲!” 眼泪砸落在地板上,甘洛双手抱头跪伏在地板,双肘撑地,瞬间的精神紧绷让她几乎脱力。 侧身躺在地板上,甘洛紧紧攥着手里的红绳,越攥越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青白,“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后脑的钝痛渐渐退去,甘洛撑着地面起身,坐在梳妆镜前,脸色苍白,身上的温度被冰冷的地板吸去一半。 她用手里的红绳扎了丸子头,被侧边短发遮挡的侧脸显露,可见镜中线条流畅的下颌,细眉杏眼。 冉菲和她左眼尾都有颗泪痣! 眼内犹有泪光,甘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眸光渐冷。 窗外晨光金灿,甘洛呆呆的坐了半个时辰。 起身,拿过衣架上齐小腿的白色长袖裙一套,身子已显玲珑,甘洛反手束紧腰带。 她准备今天去一趟袁家。 出门,见檐廊的茶几上,棋盒压着一张纸,走近拿起,字迹遒劲嶙峋:周六无事不要出远门,晚六点前回家,我会过来视察。 脸上的血色缓缓恢复,看着纸上的字迹,她心里的不安渐渐平复,张肖虽会护着她的安全,但是职责所在,对方告知的消息有限。 冉菲的死因被埋没,想要翻案查出冉菲的死因,得去S城。 就一起查吧,自己的,和冉菲的,一起。 甘洛垂眸,将纸条上张肖的名字撕掉埋进花盆的土里,其余的字叠起放进衣兜。 也不知道哥哥今天回不回家,如果张肖和他撞见,她怎么讲这来龙去脉,她本意,是不想要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情,家里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收拾妥帖已近八点,济安堂近期没有收草药,她便带了些自己做的糕点。 然刚拐过转角,出去的青石路就被两辆车给堵了。 正想擦边绕过去,却见车门打开,张敏下车,关上车门的同时侧眸一转看向立在拐角边的甘洛,饶有意味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含笑朝着她点了点头,身姿玲珑,姿态优雅,模样更是生的极好,杏眼长眉,妆容精致。 甘洛回之一笑,瞧年龄,二十四五的模样,心想该是周璟睿的家里人,她未作停留,提着篮子从车子旁侧过去。 “你叫甘洛吧。”擦肩而过的一刻,女人唤住了她。 “嗯。” 甘洛点头,唇角含着淡笑,停步未走。 瞧着面前的小丫头眉眼弯弯,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张敏唇角一勾,“睿和你相处的怎么样?” “还行,邻里靠的近,偶尔来往。” 甘洛神情和方才没差,却多看了几眼面前的女人,“姐姐如何称呼?” “你和睿的年龄没差多少,叫我张姨就成。”听了一耳姐姐,张敏脸上带了笑意,“先进屋坐会儿?” “谢谢张姨,有事就不便久留了。” 甘洛言语上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面前女人给她的感觉有些膈应,赏心悦目的漂亮,可笑不达眼底。 既称姨,那该周璟睿母亲的姊妹,无关紧要的人她没多想,绕过车子走远。 周璟睿出门,正巧见着甘洛走远的背影,眸光微沉看向门前立着的女人,“你来这里干嘛?” “是你爸爸的意思,要我回来瞧瞧你的病况。”张敏进门,身后助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车,周璟睿看着一堆东西没了好脸色,“你要住多久?” “看心情,心情好也许能待个一两周。你奶奶没在家?” 张敏随手指了一间房示意助理将东西搬过去,扭头看向门口立着的少年,“你捅出篓子,我不回来帮你补,谁帮你?你爸爸让我照顾你,我自然是要管的。” “刚才那丫头我见着了,长得水灵灵的,就是心思深沉,和她年龄不符,这样的女孩子,你最好离她远点。” “我和她只是邻里关系,我要求发布的声明,那边为什么不发?”周璟睿拧眉看着她,“经济人是你那边的人,别给我说他们没有给你说过。” “你是当红明星,她是一乡间丫头,热度一过也就消停了,你发声明,是提醒旁人,你对这件事情还挺在乎?现在网上的风波清淡了许多,为了你们两人好,我的建议是不理会。” 张敏眼角余光瞧了他一眼,见他不再说话,眸光渐渐攒了冷意,如果是普通的乡间丫头,她犯不着亲自来阳河一趟。 想起照片上她和张肖有牵扯,张敏眼尾的粉都皱起了褶子。 娱乐新闻要的是看点,现在和周璟睿搅在一起,那个小丫头的过去,可有的挖。 济安堂关着门,甘洛刚走到开着的侧门口,袁老头瞧见了她,声音沙哑,嗓子和滚了烙铁般,“哟,丫头还记得老头儿我啊,不收药还真不见你登门。” “快期末了,有些忙嘛,今天得空过来,带了您老喜欢的桂花酥。” 甘洛进门,将手里提着的篮子往桌子上一搁,见他坐在花台后面不过来,挑眉道:“这可是李奶奶教我做的,你要是不喜,我这就拿回去。” “她近期可好?” 袁老头儿撤了扇子,摇着轮椅从花台后侧出来,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眉头舒展再咬了一口,扭头看着她,“你学了多久?” 甘洛手心微攥,看了一眼轮椅没作声,“一天。”不过几天不见,怎会病的这样重! “病来如山倒,看着我做甚?坐啊!”袁老头瞧了她一眼,招手让她靠近。 “做的是你喜欢的咸淡口味,这个是认真学了的。” 甘洛拉过椅子坐下,对面的老人气色很差,他本就有隐疾,干瘦的人又瘦了一圈,皮包骨般,“病好些没?” “没好些就不能坐这里跟你说话?说吧,想问我什么,就没见过你献殷勤。” 老人一瞧甘洛的眉眼就知道她有事,也是,甘洛在他面前不会特意掩饰,想到这个,满是皱纹的脸扬起了笑容。 “我遇上难题了,找你解惑的。” “你知道胡增光以前的事情吧,所以那次我带胡梅来,你才不打算帮他?”甘洛拿起一块桂花酥,咬了一口,嘴角沾了些细沫。 见袁老头儿看着自己,甘洛放下手里的酥饼,如实道:“他前段时间入狱,判刑一年。” “胡梅那丫头为难你了?”袁老头看着她侧脸,目光集中在甘洛头上的红绳上。 甘洛一楞,转而一笑道:“也没有怎样……她的性格遇上这样的事情,我能理解。” “你们学校的那个冯谦,那人你防着点,他认钱,不认理。” 袁老头看着面前的丫头,枯黄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的不多,他们盯上你的消息我也是近期才知道,四年前你搬来阳河,有人拜托我在阳河看顾你,可现在老头子老了,没以前的气力,这身子看着也要走到尽头了。现在不给你讲,我怕以后没机会。” 她眼眶泛红,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感觉眼中酸涩,忙垂眸看着桌面的纹路,心思一沉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宽慰。 袁老头儿知道的比她认为的多,他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他本可以当旁观者。 甘洛起身,环臂抱住了袁老头,面对面前迟暮的老人,除了一个拥抱,她说不出宽慰的话。 “要是有个孙女就好了,像你一样,还知道疼人。偏家里就一孙儿,几年不见一面。” “爷爷。”甘洛嘴角一笑,“我爷爷去的早,我当你孙女,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啊,我可赚大发了。”袁老头儿说着,声音拔高,嗓子一卡咳了起来,身子骨跟着颤,甘洛忙去拍他后背,见他捂着嘴的手微松,瞧见手心一滩红,楞的顿住了动作。 袁老头缓和下来,偏头看着她,“你是来找你袁叔叔的吧。他昨天回来了一趟,连夜走了。” 他一手握着掌心咳出的血,手肘支撑掩在身后,面容肃穆,“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是我儿子,脾性我是知道的,他虽不会害你,但是也别太信任。” “张肖这人信得过,你多听他的话。遇事要冷静,不管遇见什么事情,保命是第一位,活着,其它都好说。” “嗯。”甘洛点头应声是。 袁老头儿看着桌上的桂花酥,浑浊的眼里带了一丝光亮,“丫头,老头子日子不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好。” 甘洛没有犹豫一口答应,眼里有泪光,看向老头,他的心思,她多少猜的到,“是不是想单独和李奶奶见面?” “小机灵鬼。”袁老头儿看着她,抬眸看向门外,想见啊,想了半辈子。 第七十一章 失而复得的字条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当初拜托您照顾我的人是谁?” 甘洛在袁老头儿轮椅边半蹲下身子,抬头看着他,“既是有人拜托您照顾我,那四年前的事情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那个人现在生死不明,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袁老头看向她头上的红绳,叹了一口气,“他化名叫乌鸦,本名我并不知道,于我袁家有恩,所以当初委托我照顾你时,我才答应的他。你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知之甚少。” “乌鸦这个名字你最好不要向张肖提起,他在警方那边的身份很敏感,我怕对你不利。自己知道就好,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找你。” “嗯,我记住了。” 甘洛应下,见袁老头儿面带倦色,脸色青白,“先推您过去歇着,我去做午饭,想吃什么?” “哎哟,你那厨艺,别折腾我……你袁叔请了看护,不用担心我,回去吧,期末了好好复习,学习别落下。” 甘洛佯装不悦,“我厨艺还是可以入口的。” “嗯嗯嗯,可以入口,也就是在不折腾的时候。” 他眼角带笑看向甘洛,唇边一抿,“李奶奶的事情别忘了,最后一面,若她仍不愿意见我便罢了,别言语上逼她。” “嗯。” 甘洛点头答应,看着面前老人的眼神,鼻中酸涩,忍不住问“你们彼此有意,何故守着孤寂耽搁这余下半生?如果早告诉李奶奶,你们……” “建国以前的旧礼刻在我们这一代人的骨子里,想要在一起,哪有那么容易?况且,我和她死去的丈夫有解不开的恩怨。” 老人脸上带了几分遗憾,转而打趣似的看向甘洛,“现在可不一样了,时代开放,丫头,你要是喜欢一个人,可别走我的老路。” 她眼里带笑点了点头。 袁老头这些年对她的照料甘洛心里清楚,当初她要去王熊那里学驯鸽就被他无端训了一顿。 仔细想想,这些年,他一直在帮她规避接触那些人,可是当时她只觉得他管的宽。 见李奶奶这个愿想,甘洛打定主意要帮他完成。 走出袁家门,眼眶微红,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日上三杆,秋风不燥,视线遥望警局的方向,想起张肖,不由下意识伸手拿出早晨叠放在衣兜里的纸条,手里却抓了个空。 翻遍了衣兜不见,何时掉的? 她看了看脚边,朝着袁家门内一望,地上空空,手心一攥忙转身沿着回家的路上寻。 路边,经过的草丛,即使她以防万一撕掉了纸条上的名字,所以,她………甘洛蓦的停在原地,她这是在干嘛?!怎么会对一张纸这般在意! “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你要是…”脑袋里一遍遍响起袁老头的话,声声似脑中惊雷。 从最初的遇见,他的怀疑,他的帮忙,他的保护,她刻意的避开,医院的守候,在雨夜救出她时心里的悸动,嘴渐渐抿成一条线,她跺脚摇头,“不可能!” 盯着地面,甘洛掐了自己一把,得醒醒,对方年龄大自己一倍呢! 可是六年后,自己二十,他三十二,对方也不过才而立之年,甘洛又狠狠揪了自己一把,心想倒时别人孩子都在地上跑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过线了,他说过,这是他的职责! 保护自己是为了保护她这条线索,他只是不想让自己陷于不利的位置,自己,怎么可以亵渎别人的好意呢! 况且,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姑娘,这样的想法,要不得! 甘洛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找了一路没有寻见,心想他留什么字条,如今惹的她心里忒烦! 拿了需要复习的书开了后门,后院搭的月季亭落了许多残花,收拾干净刚坐下,李奶奶家的后门嘎吱开了,“哟,丫头在啊。” “袁爷爷生病了,我早间去他那里一趟,刚回。” 甘洛看着鬓发梳理的柔顺的李奶奶,观察着她的反应,故意接着补了一句,“爷爷病的厉害,都咳血了。袁叔叔不在家,就一看护照料,不知道那看护尽不尽心。” 李奶奶没有接她的话,端着的簸箕放下又拿起,恍惚的进了门,带上,开门,又转身看向她,嗓音较之前沙哑了许多,“近些日子屋子周围有生人转悠,你没事别瞎跑,遇事就来奶奶这里待着别冒头。” “嗯,我晓得。” 甘洛嘴角一笑答应,看她刚才的惶惶,李奶奶分明是担心老头的,却憋着不问一句。 叹了一口气,翻开书本准备期末考试,距离考试还剩四天。 日光渐移,抬眼已近傍晚。 听得屋前有人敲门,她在后院待着,前门上了锁,看了一眼手表,五点四十,心想莫不是张肖提前过来了? “周璟睿?” 甘洛开门看着立在门前的人,只见他手里攥着一张纸条,伸手递给她,“这是你掉的吧?” 她接过,正是清晨张肖留给她的字条,“我找了一路,你在哪里捡到的?” 甘洛开门,外侧西沉的太阳照进檐廊,阳光晃的她眯了眼,“前屋烘热,随我去后院亭子吧。” “嗯。” 周璟睿跟着她来了后院,瞧了一眼后院的月季搭成的亭子,在竹椅上坐定,“是张敏捡到的,她叫我还给你。” “原来是她,我今早路过你家碰见了,许是那时候掉的。” 甘洛眉眼微垂,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隐隐对自己有敌意,此刻叫周璟睿来送纸条,何意?周璟睿这个点来,想他是好奇给自己字条的是什么人,待会两个人撞见,只讲张肖是新来的邻居算了。 她将纸张叠好放进笔记本里夹着,抬眸瞧见周璟睿看着自己的动作,展颜笑道“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字条上的字迹不像你的。” 他看了一眼桌面甘洛的作业本,字迹娟秀,眉头微蹙,这字条是张敏下午在路边捡到,字迹不是甘洛的,更何况她今天是第一次瞧见她,她如何知道这字条是甘洛掉的? “我的字要写的这般好,睡觉都乐。” 甘洛拿起笔记本进屋,将其放在书架旁侧,顺手将上次借的《第七天》还他,“早些日子就看完了,一直没找着时间还你,谢谢。” 她刚坐下,又听得有人敲门,忙起身,“你先坐会儿,我去开门。” 待甘洛走,周璟睿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对方挺准时的,他掐着时间过来,自是想看看字条主人是谁,虽然极有可能就是那天夜里送甘洛回家的人,可他仍旧想亲自看一眼。 开门,瞧张肖正站在门前,夕阳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金色,甘洛迈出门,侧身避开晃眼的夕阳余光,抬手指了指他的左边胳膊,“可好些?” 丫头真的听话在家等他,张肖一笑,见她头发翘起,习惯性的抬手摁了摁,“还行,今早去医院处理过。昨晚那两个人有没有再来?” “我没瞧见,倒是后院李奶奶提醒了一句近期周围有生人晃荡。” 甘洛见他动作,心头一跳,向后微退了一步,巧巧的避开他的手,外头墙面烘热,脸也烫,张肖见她动作,眉头微蹙,收回手微握在身侧。 “进来吧,今儿的天气,烤的人热。” 她正侧身想让他进屋,身后却传来周璟睿的声音,“小洛家里有客人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张肖看向出门站到甘洛旁则的周璟睿,眉眼没有情绪,只唇角淡淡一笑,“我就是过来看看丫头,不久留。” 他话音刚落,走廊另一端传来张敏的声音,嗓音温婉,瞧着周璟睿的方向,“睿,奶奶叫你回家呢!” 她站在远处未靠近,看着张肖的背影,几年来心底压抑的情绪难以抑制,在帝都她几次与他擦肩而过,却是不敢上去唤一声,可刚才的一幕她全瞧在眼里,张肖何时愿意碰女孩子的头了!更何况还是一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心头即使怨妒,张敏看向甘洛时却依旧言语温和,“奶奶做了几样小食,叫我来邀洛丫头一起过去。” “谢谢奶奶好意,我哥今天要回家,得准备晚饭,今儿就不过去了。” 甘洛婉拒,瞧着一个两个,那字条送的真是时候,即使撕了名字,还是引的人跟着来下饺子瞎搅和,周璟睿好奇也就算了,她瞧着那个张敏的眼神却很不对味! 周璟睿看了一眼张肖,两人目光相撞,将视线挪到甘洛身上,“你既不去就算了,但自己在家要当心些。”语罢朝着张敏走去。 “嗯。” 甘洛越过周璟睿看向站在墙边风姿绰约的女子,抬眸瞧着张肖,嘴边嘟囔,“周璟睿的小阿姨好像很好奇你是谁。” “什么阿姨,你别跟着乱喊。”张肖眉头蹙着未松开,没有转身看身后人,却微微俯身看着她,“你俩真没关系?我瞧他对你很挂心的样子!” “我瞧那个女子对你也很挂心的样子,指不定以前惹的风流韵事!”甘洛吐舌,拉着他的袖子进门,“去客厅坐着,你的手不方便做饭,这些天就在我家解决,待哥哥回来,我就说你是来串门的邻居。” 张肖依着她的安排坐下,家里收拾的干净,色调温馨,转念想起张敏,偏头看向厨房的方向,“先前叫周璟睿回去的是他后母,你最好离她远点。” “那么年轻!”甘洛正淘米,从厨房探出脑袋看他,有些不信,“你莫不是在逗我?她看着可不比周璟睿大多少。” “我逗你作甚。”张肖被她的表情逗笑,这丫头还不知道,不发声明就是这女人在搞鬼。 只是张敏这个名字他觉得有些耳熟,一想却没印象,起身走到厨房,“昨晚的人提到的夫人,应该就是她。” 。 第七十二章 桔梗的花语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想起纸条的事情,面色有些不好,隐隐觉得那个女人看张肖的眼神不是初见。 因是单纯的直觉,她未再提及,看向张肖的眉头微拢,垂眸认真搓米,“这次按着实验成功的来弄,不会和上次一样。” “实验成功?”张肖偏头看了一眼搁在案板边的记录本,侧身伸手拿过,瞧着娟秀字迹眉头一挑,“这一道道,可都不按常理出牌。” “那又怎样,出其不意的味道最好,我这里的菜谱是不外传的,还给我”,甘洛瞥眼瞧见对方祸国殃民的一笑,心里跳突又窝火,她好意留他吃饭,还敢给她挑三拣四! “给我!” 甘洛擦干手上的水,踮脚一把攥住记录本,脸通红拉着他出厨房门,“我做饭不习惯人看着,你在客厅老实待着,饭好了我再叫你。” 张肖依着她,跟着她步子出门,看着甘洛后脑勺的视线下移盯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对方指腹细腻温软,凉凉的,是刚才碰过水的温度。 与此同时,夕阳将一道影子拉到屋内,甘洛抬眸一瞧,“江警官?” 立在门口的江小六见甘洛拉着张肖的手,不着痕迹的转过了身,微微撇头看着身后,“肖啊,你还回家吃饭吗?” 江小六见他受伤,自愿来当伙夫,谁知道对方有一小厨娘照顾。 “小洛!”甘罗停好自行车,瞧见自家门口立着的人,“你是?” 听见甘罗的声音,甘洛赶忙松开张肖的手,几步蹿出门,帮他拿过书包,“邻居,刚搬来的邻居,今儿到我这里买花装饰屋子的。” 甘洛嘴上跑火车都不带来脸红的,倒是甘罗被她突然帮他拿书包的动作弄的摸不着头脑。 见哥哥眉头拧着,她继续解释道:“哥愣着作甚,这两位都是派出所的警察叔叔,刚搬到画乡,离咱家可近了,就在竹林另一头。” 江小六听着甘洛的话,饶有意味的瞟了一眼张肖,刚才谁和叔叔没大没小的拉手了!叔叔!呵呵!他长那么大都没碰过张肖指头,小丫头捷足先登还不自知。 “你好,我叫张肖。”出门站在甘洛后侧的张肖嘴角含笑自我介绍,侧身示意,“这位是我同事,江涛。” “你好你好,我妹子不懂事,警察叔叔刚搬来,瞧哪盆花喜庆搬去就行。” 甘罗见张肖气度面容,眼前一亮的同时眸光看了看自家妹子,丫头居然没有盯着这么好看的人瞧一眼!定力可以呀!瞧着张晓眼眸,心想也许是因为这人气质太疏离。 “亲兄弟还明算账,这花,得用买的才行”,江小六自来熟的很,手一伸揽过甘罗肩膀,“我二人没大你俩几岁,以后又是邻居,唤甚警察叔叔,叫哥哥多亲切。你往后叫我小六哥就成。” “好嘞。赶紧进屋坐。”甘罗性子活络,和江小六几句便聊了起来,瞧了一眼屋子貌似没生烟火,“小洛,晚饭做了吗?” “锅里炖着呢,你看着点火,我帮张警官选花。” 甘洛心里松了一口气,回身一瞧,张肖还真的在院子里一盆接着一盆的选看了起来。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甘洛瞧着那一抹挺拔的身影,周围的花也带着夕阳的颜色,微风,竹叶细响,池塘涟漪水面的闪光……不及一眼那人的侧面。 自己的呼吸,好似比以前,快了许多……挑眸看天吸了几口凉气……心里的小小人儿捶地吐了一口老血,该死的,太好看了! 见他停在几盆桔梗面前没再走动,她平复心情,几步走上前,这个月份,桔梗正含着花苞,养了几盆,养护得当,生的极好,“再过几天就能瞧着花开。” “那一堆带刺的叫什么名字?”张肖移开步子,凑近二度开花的白鸟,近前一看,白色的刺如雪花一样贴合着茎干长,柔柔顺顺。 “这个叫白鸟。” 甘洛拿起一盆递给他,眼角一笑,夕阳的光仿佛在她眼里散成了星星,“说卖是讲给我哥听的,你要喜欢,我便送你。” 张肖看着她仰起的小脸,嘴角一笑,照顾着她的身高微微俯身,“你是因我说的谎,自然得帮你圆好,这叫白鸟的我买了,那边的做礼送我,如何?” 扭头一瞧,见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紫色桔梗,甘洛眉头微蹙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想来是不知道紫色桔梗花语的,遂点了点头,确认道:“紫色这盆吗?” 他见她答的干脆,眉头微蹙,开口道:“全部。” “全部!?你咋不抢啊!”她三月播种,等了几个月,一句话就被对方诓没了。 “既是帮我圆谎,那做做样子就行了,第一次种桔梗,我还没见花开,顶多对半分。” “不行。” 张肖居高临下看着她,既然他要,那自然是一盆不剩,唇角一扬,有些琢磨不透的意味,“你想看花开,她开了,我叫你过去看就成。” “一盆换七盆,你比菜市场大妈还毒。”甘洛转身不看他,嘴边嘟囔,“吃过饭,再帮你搬过去。花开的时候记得知会我一声。” “嗯。” 张肖应声,看着她进屋的背影,回眸看了一眼各色桔梗,视线看向周家院子的方向,小姑娘不懂事,他先帮她看着这些花。 刚才轻易的答应送他,傻丫头怕是不知道桔梗的花语,改日傻傻送出去一盆,她无心,别人有意,稀里糊涂的拈花惹草可不行。 夜间,江小六靠着柱子,坐在檐廊下的青石阶上,目不斜视看着天井假山旁侧放着的几盆花。 “你全搬过来!还只搬桔梗这一种,我心里不怀疑点什么,我都觉得我这几年的情场白混了。” “我算算时间,你得守四年,她才成年。建国之前,女子十六就可嫁,建国后得满十八。阳河有特殊政策,但也是十六议亲,十八正式出嫁去夫家。你依旧得等四年……” 江小六掰着指头,算着好日子,“要想挑个吉利日子,还得往后推推。” 屋内,张肖冷脸,捡起手边盆内浸了水的帕子兜头朝着江小六丢去,“过来换药!” 顶着湿淋淋的帕子,江小六摸了一把脸,“你砸我干甚,我说的有错?你就是心虚!连头都肯让人给你剃了,换药这种事情还麻烦我干嘛!” “你伤成这样,还不是因为那小丫头,那边的人也是吃屎没本事的,袁竹的事情你交给我,近期你好好养伤。什么脾气!” 第七十三章 陷入危机(一)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次日,甘洛绕过海棠林,见张家大门虚掩着,一手扣着门边虎头叩门铜环,趴在门边朝着屋内探头,左瞥见没人,正偏头向右,谁料当头一个爆栗。 “张肖!”甘洛捂着额头直身,瞪眼看着立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人,“偷偷摸摸干甚?” 甘洛旋即咧嘴一笑,“借花。” “昨儿刚搬过来,今儿又借回去?你打的什么主意?“ 张肖拿起剪刀朝着花走去,耐心的修剪着花枝,动作到是娴熟,甘洛瞧着觉得别有一番景味,凑上前蹲在他旁侧。 手臂搁在膝盖上,微微抵着下巴,她偏头认真道“我借来送人。” 甘洛见他一瞬皱起的眉头,自己也跟着眉头一蹙,“怎么了?” “送谁?”张肖扭头盯着紫色的桔梗,眸光淡淡,眉心依旧可见皱起的纹路。 她得吧得吧,忙将袁爷爷和李奶奶的事情讲明,“我觉得这事儿得一步步来,先迈出去一步,桔梗花语是‘不变的爱’,袁爷爷喜欢李奶奶半辈子,他们之间送桔梗刚好合适。” “你既然知道花语,昨日还答应送我?”张肖扭头看着她,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不怕惹麻烦?” 手撑着地面向后缩了缩,甘洛脸火烧一样,感觉到对方越靠越近,居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在哆嗦,一咬牙起身,“我以为你不知道花语,见你又喜欢,就,就勉强答应了呗。” “你舍不得就算了,我去花市买。” 张肖见她转身,伸手一把攥住,将手里剪刀放到她手心,“要哪盆,自己挑。这花以后别乱送人。” “哦。” 甘洛点了点头,心想如果送的正是自己喜欢的呢? 妈呀!又瞎想!抬手敲了自己脑门儿醒脑。 几天后……… 考完了最后一科,甘洛检查完后提前半小时交卷。 刚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出门便见冯谦立在教室外的护栏边等她。 “冯老师好。” 冯谦监考最后一科,她嘴角微笑不冷不淡的打了声招呼,背好书包转身下楼。 身后厚重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扭头看着满面油光的男人,甘洛停住了步子,偏头看着后侧的人,“老师不继续监考吗?” “有事离开一会儿,周老师帮我看着,他一会儿过来。” 冯谦走到她前头几步的距离,回头看着她,“这么早交卷,你家里人可能不知道你提前出去,他没接着你该着急的。” “家里人一般会提前过来。”甘洛嘴角依旧含着浅浅笑意,目光却未再看向他,“学生有事先走了,老师下学期再见。” “路上当心。” “嗯。” 甘洛点了点头,自袁竹将她故意引到冯谦的办公室后,对方没有刻意的接近她,她也保持着一定距离,但是她笃定自己在班上的一言一行,都会每日出现在他的办工桌上。 她不知道冯谦使了什么手段让胡梅自愿监视自己,想起胡梅,甘洛嘴边勾起一丝苦笑。 朝着校门口走去,即将看见那个等候自己的人,甘洛心里隐隐生出喜悦,想起那次在家里,不经意间牵了他的手,握住书包系带的手握紧,黑石般的眼眸不由笑弯成了月牙。 “甘洛!”王二能等在校门外的拐角,那里是张肖视线的盲区,见甘洛出校门,一手插着裤兜朝着她走了过去,“笑的这么灿烂,是给谁看?” 甘洛眼眸微眯,瞧见对方掩在风衣里的刀把,步子朝着张肖车子的可视范围内挪,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言语轻松,“几天不见,二能同学混的不错哦,今天是来考试的?” “托你的福,老子连卷子的长啥模样都快忘记了!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王二能见她向旁侧挪步子,一步向前将刀抵在甘洛脖子动脉边沿,回头看了一眼往常张肖停车的位置嗤笑,“你还以为他在那里等你?上次老大的人被他弄残五个,今天他还想来接你,我看,难!” “……” 他上次受伤是因为自己!甘洛喉咙一紧,垂眸看了一眼脖子边的刀刃,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神色未显慌乱畏惧,“冯谦倒是调查的仔细,竟然把你也给拉进来!你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吗?如果是为了让自己出口恶气,犯不着搭上自己后半辈子!” “我还有后半辈子吗!如果不是你……” 王二能看着甘洛的侧脸,嘴唇微颤,热气喷在她脖颈间,撇头笑出了声,“如果不是你告密给班主任,后面的那些遭遇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爷爷死了,奶奶病了,家里还等着你这一票来救济,我这不是出恶气,是t你活该!” “嘿,小子,吓吓就得了。” 停在拐角遮挡住校门口警卫视线的商务车窗摇下一条缝儿,一双浑黄的眼睛瞟向甘洛,车门打开,脸上带疤的男人被车门内的人拽着下了车,“四年前跑掉的是不是她?” “是,她耳后有疤。月牙形状,查查就晓得了。” 脸上带疤的男人伸手撩起甘洛耳廓后的头发,前有刀抵着脖子,甘洛没有乱动,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老头,他的脸和皮条客画的妆容一模一样,眯眼细看,是妆容本人!这老头是张齐?!不可能! “那边得手了,袁竹的人扑了空,姓张那小子这次逃不掉。”车内传出电话铃响,男人摇低车窗,只露出半张沟壑纵横的脸,让车门边的男人将手机放在甘洛耳边,单手卷着烟丝。 甘洛下颌紧绷,盯着车窗内那双阴郁深深的眼睛,眉头紧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要对张肖做什么!” 车内男人眼尾拢起一笑,“这就着急了?叔叔带你去看就是!” ……… 从早间来到学校,六楼走廊尽头便断断续续传来女孩子的哭声,尽头是杂物间,搁置着破旧的桌椅板凳,平日里很少有学生过去,此刻传来的声音也是微弱的很。 隐隐约约能听见哽咽的声音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别停啊,怪瘆人的,那教室门是锁着的,怎么会有声音!万一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四个学生拉拉扯扯,一个攥着一个,“听说这底下是建国以前的乱葬岗,推平了修的学校,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不骗你们,今早来搬东西听见,就是人的声音,大白天的,下午放学这会儿没人会过来,去看看。” 带头的李阳手里拿着断掉的拖把杆儿,抵住门锁,握住一端将门撬开。 嘎吱! 门边生着铁锈的荷叶剥离,中学仿的是建国以前的建筑风格,推开棕红的木门,赫然见地上躺着一个女孩儿,嘴里勒着布条紧紧的绑在椅子上。 “胡梅!”李阳认出她,忙将她扶起来。 “唔唔唔!”胡梅挣扎着仰头看向拿着棍子的男生,眼眶通红,椅背后被束缚住的手腕勒出了血,几个人惊讶之余赶紧帮她解绳子。 “我靠!”后面进门的瞧见吓的一楞,也都赶紧帮忙。 几人七手八脚将她嘴上的布条解开,再去解她手腕上的绳子,“有没有哪里受伤?” “甘洛!甘洛人现在在哪儿!”胡梅撑着站起身,双脚太麻没站稳跌在地上,一把抓住李阳的手臂,“你认识她,叫她别出校门,让她给张肖打电话!” “我和她一个考场,今天下午考完试,她就急匆匆的走了啊!她还提前半小时交卷的。现在早到家了吧。” 同年级认识甘洛的人挺多,只是和她交好的很少,瞧胡梅的紧张模样,李阳将她扶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不行!”胡梅摇头,脸上的血还未干透,那些人是冲着甘洛去的,胡梅攥着李阳手臂站起身朝着教室门外奔去,几个男生立在门口,一头雾水。 跑到警局门口,胡梅已是满头大汗,正要进去,手臂被人一把攥住,扭头一看,竟是张乾! 。 第七十四章 陷入危机(二)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张乾见胡梅肿起来的侧脸和手腕的血,拧眉看着她,“你的脸!发生了什么事?胡玫几个又欺负你了?” 胡梅连连摇头,眼眶通红,反手攥住张乾的手,指间发颤,“你有没有看见甘洛?” “没看见。” 张乾将包里的纸巾递给她,“我哥每天准时去接她,现在应该到家了吧,你先擦擦。” “不行,来不及了!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把气都撒到她身上,有人一直要害她,我却一直都不知道,我还怪她,都怪我!我就是一王八蛋,都怪我!”胡梅挣脱张乾一脚踹在墙上,双手抱头蹲在墙边,手腕淤青骇人。 张乾见她突然失控,瞠目瞪着,“我靠!你冷静点!” 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流了一脸,紧绷的身子突然站起,“冯谦!他知道!” 胡梅喉咙嘶哑又语无伦次,张乾听的一脸懵,见她朝着警局内跑,赶紧跟上,“喂!” “江哥!”张乾见江小六出外勤刚回来,朝着驶进的警车奔了过去。 江小六下车,胡梅见张乾认识江小六,几步上前拉住他衣裳,“赶紧去抓冯谦!冯谦和张齐是一伙的,甘洛被他们劫走,张肖也有危险!你赶紧去救他们!” “我一个半小时前还和他通过电话。”江小六脸色徒然变冷,掏出手机拨通张肖的电话。 一串盲音。 咬牙盯着满脸血汗的胡梅,“张乾,带上她上车。徐涛,掉头!” “杨子,立马查张肖手机定位。” 江小六摇上车窗,盯着胡梅“你怎么知道冯谦是张齐的人?” “我中午去办公室给他汇报甘洛近些日子的动向,听见他正打电话,听话里的意思,是安排了人牵制张肖来学校的时间,有人蹲守在校门口打算在校门口绑了甘洛。他说甘洛就是张齐要找的人,找人验证确定后把钱打到他账上。那个叫张齐的是谁,为什么要绑甘洛?” 张乾闻言一愣,扭头盯着她,“你不是她朋友吗?!为什么替冯谦监视她?!” 胡梅掐着手心,眼眶通红,“我没想帮冯谦监视甘洛,可是他说如果我答应,他就帮我爸爸请律师上诉,他只要求我把甘洛在班上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告诉他就行,我……我没想到他是要害她。” “甘洛被困在天台是你做的,我凭什么相信你?”江小六俯身逼视,“人命关天!你最好给我老实讲清楚!” 下意识的手拧着衣裳,胡梅看了一眼旁侧咬牙默不吭声的张乾,低头咬牙继续道:“因为我以为我爸爸下狱是她和张肖串通好的!”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的背叛我没法儿原谅,我想让她尝尝我的感受,所以,被我表姐怂恿后,我把她骗去了天台。天台每周三会有师傅上去检修电箱,即使没人发现她,也不会出事,顶多被关一晚上,我就是想吓吓她,可是她即使被关,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一点错,我就直接上了两道门闩。” “那天晚上下雨,我其实一直没走远,就在杂物间守着,想雨不大的时候再放她出来,可是没想到张肖来了。” “胡增光的事情,本是你爸爸的错,甘洛带你过来是为了让你老实交代,当日你的证词将矛头引向了你伯父,如果不是她带你过来,你爸早死在你大伯父手上。”江小六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不由叹了一口气。 胡梅双目瞪圆,江小六的话和惊雷一样在脑中嗡嗡炸响,“你没有骗我!?” “你不信的话自己去问她。” 攥着衣裳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胡梅紧紧咬着下唇,豆大的眼泪砸在手背上。 “她没有给我讲过……她没有解释,她……她不能出事!我……”喉咙收紧发不出一声,视线被眼泪模糊,这些天她对她都做了些什么! 想起自己将她关在顶楼,戳骨的言语相讥,给冯谦透露她的一举一动,胡梅肩膀不住的颤抖。 “她会不会出事?那些人为什么要抓走她?!” 胡梅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校服上全是乌黑的血,没有顾及,只抬眸看着江小六,“是不是和她父亲有关?” “她父亲?”江小六一愣,一旁坐着的张乾也是一楞。 甘洛的事情,和她父亲有什么关系? “甘洛的父亲是缉毒警退下来的,张齐不是毒贩嘛……会不会是报复?” “你就别瞎猜了,张乾,前面路口下车,带她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嗯。”张乾看了一眼胡梅,对方躲避他的视线一直垂着头,“除了手腕,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走,我跟你们一起去。”胡梅抓着椅背。 “你在这里就是添乱!”张乾忍不住吼出了声,见胡梅哭的历害,拧眉没再说话,待车一停,一把将胡梅拽下了车。 “跟我去医院。嘛的,一个二个不让人省心!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 “小洛会不会出事!” 胡梅看着扬尘而去的警车,堆积的愧疚和怨悔全部一股脑儿奔到嗓子眼儿,没有江小六的视线盯着的紧张感,此刻的胡梅两脚发软跌坐在地上,“都怪我!” “有张肖在,她不会出事。” “可是!”胡梅紧紧抓着衣角,刚才在车上她还没有坦白完,冯谦让她将甘洛平日常带着的东西偷拿一样给他。 只要办完了这件事情,他就答应帮她父亲请律师,中午去办公室也是因为她得了手,趁着甘洛去其它考场考试,偷拿了甘洛书包里装着的一个丁香发卡。 当时她听见冯谦的话要跑去告诉甘洛,还是被逮到,将她绑在堆放座椅的空教室,她忍受不了手腕被铁丝绞勒的痛,就将发卡给了他。 如果甘洛出事,她下半辈子就完了。 ……… 一个小时前,阳河,梁家水库。 两辆纯黑色吉普车将张肖的车堵在水库夹道之间。 “上次老二被你拧断了一只胳膊,老三被你砍了四刀,我这腿还杵着棍儿,七哥河里的尸体还没捞到,麻子现在还躺在医院你,嘛的,真能耐啊你!”说话的人被搀扶着下了车,手里杵着的拐杖指了指张肖,离他隔着两丈距离。 瞧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四个人,男人下颌牙咬的咯吱响,弯腰杵地一跺,腰间肥肉一撑,挤飞了一颗扣子,“今天TM又折了老子四个兄弟!” 张肖看着他伸向腰间的手,清淡的眼眸寒光凌冽,唇边一笑:“你想和我比速度?” 男人摸向后腰的手一僵,“和你比枪法?哎哟,我哪儿敢啊!”伸向后腰的手下移,眼眸眯成了缝儿,咬牙绷着下颌骨,攥紧的手一捅插进了裤兜。 “上次那小丫头老子没捞到手,这次……”拐杖男人在兜里掏了掏,将手里的丁香发夹丢到他的面前,眼里冷笑,“今儿春哥出马,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第七十五章 郝竹天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车内人声死寂,她听见车底盘与飞起的碎石的撞击声,余光瞥见紧闭车窗外急驰而过的三辆摩托,最后一辆载着的孩子回望。 甘洛隔着车窗看着,脖颈额头渗透出一层细汗,枪口抵在她的腰部。 她坐在后座左侧,旁侧满脸沟壑的男人将车窗摇下,抬手摁灭将指间烟蒂弹出,侧头看了她一眼,“上车一句话不说,挺沉得住气。几岁了?” 她偏头盯着旁侧的男人,宽眉,厚唇,国字脸,颧骨高抬,皱纹混着麻子印迹,貌似丑的相当有辨识度,却只是一张硅胶面皮。 她扭头没有回话,直视前方。 “天哥问你话,哑巴了不成!?”王二能坐在她前排,抬手朝着甘洛拍了一巴掌,眼见就要扇在脸上,却不想她一手接住,反手攥紧了他手腕。 “十四。” 甘洛唇角一勾,偏头看向拿枪抵着自己腰的男人,攥着王二能的手没松,用力向下一拽,王二能咯吱窝卡在椅被上,狠狠一抵,疼青了脸。 王二能一手摸到腰后,男人眸光语气齐冷,“停车,把今儿的钱给他。” 车子减速刹停,王二能旁侧的人自兜里掏出一叠红钞扔出车外,一脚将其踹出车门,他吃痛捂了一把屁股,追着钞票出去,不忘扭头朝着甘洛啐一口,挂在腰后的砍刀被日光一照,泛着冷刃寒光。 时西南风向,卷起的红色钞票被离开的尘风一带散了一地,他一张张捡起,抖干净还不够,撩起内里衣裳擦的干干净净,拿在手里叠的整整齐齐。 一声枪响,滩涂白鹭惊飞一片,子弹擦过肩胛骨自后贯穿肺叶,唔唔唔的呼声被喉头涌出的血堵在喉咙,王二能双足跪地,前胸血洞喷涌染红一片,五指松开,捡起的红钞再卷入风,尸倒血泊。 枪声在甘洛脑袋里回旋,嗡嗡的耳鸣……浑身的肌肉在枪响的一刻战栗,攥紧的手心渗出细汗,指尖一点点刺破掌心,疼,能让她清醒! “敢当着我的面教训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男人正眼瞧了身旁的甘洛一眼,见她脸色青白,眼里带了冷笑,“我帮你杀了他,你怎么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男人将枪口抵住甘洛的心脏,单手捏过她的下颌,“你知道自己身上的价值,知道我不会让你死,所以,你故意反抗让他发怒对你动手,你的目的,不是让我惩戒他,还能是什么?他死了,你不该感谢我?” 唇边青白,甘洛偏头别开他钳制的手,垂眸看了一眼胸口抵着的枪身,抬眼瞧着他,眸里映着车窗外的路边灯光,“是该谢谢你!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好歹让我记住你的名字,我得一直记着。” “郝竹天。” 甘洛一愣,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真回答了她,想想该是化名,即使是真名,她能奈他几何? 王二能的死她没有丝毫愧疚,伸手摸了一把脖颈细细的刀痕,浅浅的血迹凝固干透,他要害她性命,便是死有余辜。 “甘洛。”甘洛自报姓名,即使对方知道。 郝竹天听得,笑出了声音,“似乎有一点明白张肖为何稀罕你。” “你不是张齐的人。为什么抓我?”天幕渐暗,周围隐隐能见隆起的丘陵地貌,已经出了阳河,甘洛记着一路能看见的标志,该是去往S城的路。 开枪射杀王二能的男人越过椅背回头看了她一眼,郝竹天侧头盯着她,车内的气氛瞬间减至冰点。 目前车上,只剩下四个人。她、郝竹天、司机、与自己对视的人。下一个人会不会是自己?疑是张齐的人死在他手里,那他到底是谁? 甘洛回视那个人的目光,她突然想起王屠户的眼睛,都是眼里带着血光的人,离开之前,指认她的那个老头,怕也和王二能一般的下场。 “因为张肖。” 甘洛手心攥紧,“你答应带我去见他,可当真?” “当真。我截了张齐的人就是为了绑你,为了套他进来。”郝竹天起了几分兴趣,“你那么关心,是喜欢他?” “不。”甘洛摇头,看着郝竹天的眼睛,语气一如方才不起波澜,“我和他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利用我找张齐的爪牙,我利用他调查朋友的死因,你抓我,对他的威胁不大。” 嘴上扯谎没有犹豫,然而她内心的担忧焦急告诉自己,她喜欢,这份喜欢超远远出了自己此前的认知----她担心对方的安全等同于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对张齐步步紧逼,想来四年前,乌鸦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 郝竹天冷笑,一把攥过甘洛抵在窗边,指着窗外废弃的一处厂房,四五辆车子停在厂区门口,“即使是互相利用,那个小子,还是来了,我认识他八年,他对上心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包括死!” “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喜欢他!想不想知道他的想法?” 郝竹天脸上的面具,眼眶处的空洞在黑暗中形如鬼魅,伸手攥住甘洛衣领,一手扼住她的咽喉,俯身贴近她耳边,嘶哑的声音带着疯狂,“让我帮你!” 脖子被死死掐住抵在座椅上,甘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袖子里藏着的笔尖朝着他动脉扎去,被对方一抵反手插进她手腕皮肉,脖子凝固的伤痕被对方的指甲再次抠开,血顺着脖颈淌流,声带几乎发不出声音。 喉咙窒息感让她陷入昏迷,脖子一片青黑,血渐渐顺着脖颈染红了前衣。 “你不狼狈,他怎么会觉得心痛?”盯着甘洛手腕上的笔杆,郝竹天揭开脸上的硅胶面罩,看着座椅上晕过去的甘洛,俯身一手攥住扎在她手腕的笔,拔出,第二次,扎进甘洛手背掌骨。 钻心的刺痛将甘洛从昏迷的状态拉出来,身后车门被拉开,细铁丝紧紧缠绕在手腕上,勒进皮肉,郝竹天下车,伸手捏着她的下颌,“我等今天这场戏,等了八年!他没有软肋,我杀了他也觉得不解恨,可是你出现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甘洛见他盯着自己身后,回身朝着身后望去,厂区门口车灯环绕的中间,站着的人正是他!扭头看着身后一头银灰色短发的人,“你无耻!” “想要报复更加刺激,不无耻怎么行?” 第七十六章 以她为要挟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枪口抵在甘洛脖颈,郝竹天盯着站在三丈外的张肖,勒住甘洛脖颈的手臂用力朝着怀里一勒,埋首舔去她脖颈间流出的血液,银灰发梢沾了鲜红。 甘洛血淋淋的脖颈刀子一样钻进张肖眼瞳,几乎是一瞬,脚下后移半寸,张肖劈手夺过最近指着自己的枪,直指郝竹天,额头手背青筋暴起,一字一句:“放开她!” 周围的人几乎同时举枪扣动扳机对准他的心肺要害。 唇边带笑看着瞄准自己的枪口,郝竹天单手指着自己眉心,黑瞳湛湛,“来,朝这里开枪!就像八年前朝着阿音开枪一样!” “这是我和你的恩怨,和她没有干系!” 张肖抬脚,子弹齐射在他迈动的一瞬,青灰色石板呈弧形断成两截,子弹头崩裂青石急剧摩擦的味道萦绕鼻尖。 “要我放她也成。” 郝竹天指甲抠进甘洛手腕血洞,抬起她的手臂横在眼前,指缝间血流如柱,眼里带着疯狂,“你把枪放下,然后,听我的安排!想要她活命,你没得选!” 周围人缩小包围圈,个个精神紧绷端紧手里的枪,张肖的枪法他们早有体会,如果不是用甘洛的发卡做信物,他不会跟到这里。 “唔唔唔!” 嘴里勒住的布条咬紧,甘洛看着张肖缓缓松开手,摇头,不要!布满血丝的眼被眼泪模糊,喉咙唔唔发不出声音,嘴边勒着的布条沁出了血。 郝竹天挑眉示意,一旁端着枪的男人伸手解开她脑后束缚住嘴的布结,甘洛看着不远处的人,喉咙嘶哑撕心裂肺,“不要!” 张肖看着那双黑石般的眼眸布满泪水,一如往日冲着她唇角一笑,“有我在,不怕。” 枪身砸在地上的声音,青石与金属的碰撞,沉而清脆! 甘洛看着围着的人在枪落地的一瞬冲向他,扬起枪身,朝着他后脑、胸腔、腰腹砸去,一下,两下…… 耳鸣,胸口的窒息,她紧紧咬住下颌,急剧的精神紧绷让她肌肉痉挛发颤,仰头看着黑不到边的夜空,眼泪夺眶而出。 “带进去!好戏还在后头,别TM现在玩儿死了!” 郝竹天松开甘洛,拿过旁侧人递过来的手巾擦拭手上沾染的血污,扭头看了一眼甘洛,笑意渐浓,“接下来的盛况,才够刺激!” ……… 郝竹天在二楼看台坐定,扭头看了一眼手腕还在滴血的甘洛,食指一勾唤来左侧候着的人,“给她松开,手上的伤包一下。” 甘洛面色青白,由着来人拿着钳子剪开手腕的铁丝,眸光看向废弃的化工厂内部,半个足球场大的环形建筑楼,楼下一层被清空,靠近西侧墙壁的位置有一突出半米的圆形高台,只留着一个出口,化工厂附近,该是有水源。 电路照明没有问题,应该是废弃不久,甘洛抬眸看了一眼三楼,两个人站在最利视线位置端着狙击枪,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底层。 二楼,九人,左三,右四,郝竹天附近不远不近守着的有两人。 外面肯定有人守着出口,甘洛心里麻乱,张肖不可能没有后手独身前来,即使后面有人会来应援,他能拖延的时间也有限。 或者,他真的是独身过来……甘洛心头一哽,眼前还是刚才他丢下手枪的一幕。 铁笼拉闸的声音在楼层里响起,甘洛趴在二楼边沿向下看,偌大的笼子里窜出的五只灰狼让她脚下发软,扭头瞠目看着郝竹天,冲向前攥住他的衣领。 守着的人端起枪抵住甘洛侧耳,她手上力道加重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眼角余光看向一楼,唇角颤动却一个字蹦不出来。 郝竹天抬手示意举枪的人退下,挑眉看着她,“他愿意为你放下枪,就该想到我会怎么对付他,怎么,是害怕看不下去?还是心疼舍不得?” “他死了,你就可以活,你应该高兴!” 郝竹天抬手一挣,理了理衣裳,“他如果能从五匹饿狼嘴里活下来,我可以考虑让他多活一会儿!” “畜生!” 甘洛攥拳,铁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她趴在二楼护栏边,张肖立在门口,五匹狼呈半弧形将他包围,一楼清理的干干净净,血肉之躯怎么抵得住! 甘洛咬牙,瞥间二楼拆散的脚手架,抽出一根钢管朝着张肖丢过去,“接着!”没有顾及,扭头朝着楼下跑。 “天哥?”男人抬起枪瞄准甘洛后背。 “让她去,我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有什么能耐,一楼铁门锁着,近距离看着他是怎么死的,多刺激!再说五匹狼饿了两天,有根钢管又能怎样?张肖骨头都不会剩下!” 郝竹天看着一楼与五匹成年饿狼对峙的人,眼里的嫉恨激动高涨,站起身看着一楼的人,扶着护栏的手渐渐攥紧,“阿音,我今天就让他下来陪你。” 甘洛忍着奔跑伤口撕裂的痛,尽可能的寻找能帮到他的东西。 跑过楼道拐角一处虚掩的小门,药品储藏室!甘洛折身立在门前。 推门而入,货柜上大多搬空,一地的包装纸板,拉上百叶窗打开灯,一番搜寻,架子上半瓶硝石粉末,货架上堆放的酒精,小苏打,洗手台旁侧洗洁精,她将找到的东西全部挪到中央,“有了硝石和小苏打还不够,还需要糖!” 狼的嘶叫声在外侧响起,钢管砸击刮擦地面的声响,时间,她需要时间,甘洛咬牙,泪水砸在手背上,“你一定要撑下去!” 脱下校服,甘洛砸烂玻璃试剂瓶,捡起玻璃片将衣裳切割成片,托出架子下一纸箱1000毫升的容量瓶子,排成一片,灌入酒精和洗洁精,布条缠绕在玻璃棒上塞紧瓶口,留出一小节布片。 二十五个燃烧瓶做完,箱子底部居然放着三袋白糖! 甘洛忙将将白糖与硝石按比例混合,放进卷起的圆筒纸板,插入找到的导线,十个简易的烟雾弹完成,摸了抽屉的打火机塞兜里。 扯下窗帘,甘洛将燃烧瓶和烟雾弹系紧,经过一楼铁门,张肖的背影就在眼前,被狼撕开的口子淌着血,手里的钢管从狼的肚子里抽出来,防御的同时搜索着楼上甘洛可能出现的身影。 没有停留,甘洛将东西系在背上,径直朝着三楼奔去,两个狙击点对立而设,呈半环形控制着整个一楼,即使张肖没有被恶狼咬死,这两个人最后都会朝他开枪。 而自己,必须干掉一个狙击手的同时,让张肖脱离另一个狙击手的视线范围,同时还要保证自己不被另一个狙击手射杀,这对于甘洛来说就是在赌命。 脑子在紧绷的状态下高速布局,没有犹豫的时间,她绕过郝竹天可以看见自己的视角范围,进入楼梯口侧的房间。 她翻出窗户,从二楼修理管线的铁梯爬到三楼,甘洛计算着第一个狙击手所在的位置,从墙上的铁梯跳上窗台外侧的雨棚铁架。 推开窗户进入房间,屋子的门是半开的,甘洛心口一凝。 第七十七章 要见他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半开的门外正是狙击手所在的位置,而她现在正面对第一个狙击手的背影。 鞋底绑了软装泡沫,甘洛屏住呼吸翻下窗台,接着透进的光蹲行到门口侧边。 那个人背对自己,即使被燃烧瓶砸到,没有烧到正面,燃烧瓶的威力不能立即让他失去反抗,顶多让他后身起火! 甘洛巡视一遍屋内,将手里的燃烧瓶点燃,将其砸到屋子正中。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和窜起的火光,房门被一脚踹开,端着狙击枪的人第一反应将枪口对准燃烧着的燃烧瓶,浓烟将室内充斥,男子察觉不对快速后退,然一道寒光从脖颈划过,颈部动脉处一股热流喷薄而出。 甘洛屏着呼吸,在男人载到在地的瞬间,手里攥着的玻璃片一勒划过男人的眼珠,快速解开他身上的子弹夹,捡起狙击枪,甘洛半弓着身子朝着屋外奔去,泡沫一缠朝着楼下张肖的位置抛过去。 张肖翻身躲开三楼另一狙击手的射击,避开扑过来的狼捡起地上的狙击枪,抬起一枪还击,三楼狙击手换位射击,还未移动半臂距离,眉心一枪毙命。 剩余的两匹狼见张肖手里有了枪,后退不再向前。 郝竹天看着三楼冒出半个头的甘洛,举起手里手枪,扣动扳机的手腕却被张肖一枪击中,子弹偏了方向,嵌入甘洛旁侧的石灰墙体。 系紧身上的东西,甘洛点燃烟雾弹扔到过廊,借着烟雾掩护朝着底楼跑,身后子弹嵌入墙体的声音在耳中炸响。 一个,两个,朝着甘洛开枪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局面不再受他们控制。 “天哥你先走!”男人扶着郝竹天,掩护着他退下二楼。 “留下两个人,活捉那丫头,抓不到,就直接杀了!”郝竹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子弹从脸侧飞过,目光集中在甘洛身上,十四岁的丫头,他到是低看了! 临近底楼,甘洛刚拐过楼道口,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抵在石阶一端,一步退回贴着墙壁,甘洛将五个燃烧瓶一齐点燃,前头的人刚露出半个身子,手里抱着的燃烧瓶直接一齐朝着那人当头砸去,熊熊燃烧的火焰迅速将来人吞噬。 后面的人冲过火焰朝着甘洛开枪,还未扣动板机,身后子弹直接从后脑勺贯穿,鲜血在墙面喷射出一道鲜红。 甘洛脸上撒了一层血沫,面前的人瞠目看着她的方向,面门一处血洞,甘洛靠着墙,捡起一侧包袱,面色煞白。 抬头,正对上张肖的目光,眼泪从眼角滑落,脸上的血沫被泪水洗出一道白杠,没有丝毫血色。 张肖一手端着枪,一手向后朝着她伸过去,揽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先离开这里。” 甘洛咬牙站起身,拉住他的衣角,对方衣裳前胸后背全是狼爪子撕扯的痕迹,喉咙一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厂区内肯定还留了人,跟紧我。”张肖贴着墙壁,侧头伸手擦了擦甘洛脸上的血,指尖轻柔,眼里的疼惜毫不掩饰,“今儿发现,你成了我第一个不敢惹的女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张肖也不会进别人设好的圈套,她抿嘴一笑却没有吭声,指了指楼层后方,“可以顺着河道出去,我在前面带路,你护我身后。” “好。” 门口出去只会变成活靶子,甘洛带着张肖上了二楼,翻过窗户,从维修的铁架子上下达底层,落脚是一片树林,林子尽头有流水声。 来到河边,因是秋季,河水很浅,大面积河床露在外面,沉积的污泥长满了菖蒲一类的挺水植物,甘洛走到河中央,映照着月光的河水泛着点点闪光,拉着张肖衣襟的手渐渐没了攥着的力气,脚下一空,直接仰头到了下去。 张肖一手忙攥住甘洛,朝着怀里一拉将其抱到岸上,甘洛手脚冰凉,失血严重的情况下还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张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警笛声从树林另一头传来,身后传来几声激烈枪响,张肖将甘洛平放在身侧,架好狙击枪朝着厂区方向。 枪响过后一切归于寂静,搜救队从树林另一条撒网式排查。张肖朝天开了三枪,江小六闻着枪声朝着河边方向奔去…… ………… 从医院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甘洛睁开眼,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偏头第一眼看见的是守在床边的妈妈。 “妈,哥。” 甘洛喉咙发不出声音,微微的听不清,只看的清口型,声带有轻微受损,一出声撕扯的咳了起来,蹙着眉头拉她的袖子,“他在哪儿?” “小罗,快去叫医生!”甘罗见甘洛苏醒,直接从椅子上坐起冲出病房唤医生。 “医生说你这嗓子得养一段时间,等炎症消了才能讲话。” “张肖在哪儿……” 甘洛想要撑着身子起身,手臂上一阵撕扯软了力气,脖子一环青紫,杨珍瞧着她眼眶里的泪,看着她的口型也没猜出是什么意思,“你先别说话,你哪里不舒服给妈妈指啊。” 甘洛指了指桌面的笔和本子,杨珍抽开笔盖递给她,右手手臂带伤,她写的极慢,“我要见……” “甘洛,你可算醒了。”张乾提着一篮子水果进屋,递到杨珍手里的同时看见了甘洛写到一半的字,握着篮子的手一紧,扭头见江小六进来,朝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写字的笔顿住,甘洛看着张乾和江小六的脸,眉头蹙的紧紧,嘴张了张没有声音,咬牙扯下手背输液的针,一手揭开被子攥住床沿从床上下去,赤脚踩着地面走到江小六面前,喉咙嘶哑,“他在哪儿!” “他没事,你先安心养着,等你好些了我带你过去。” 甘洛摇头,杨珍瞬时明白女儿要见的是谁,拉过她的手,“你先养着,妈妈倒时陪你去好不好?” 她摇头,手里拿着的笔在手心写下,眼眶通红,拉住杨珍的手,将手心摊开放在她面前,“我现在就要见,妈,帮我。” “江警官,她要见,你就带她去吧。” “跟我来。”江小六眉头微蹙,张乾推过轮椅让她坐下,朝着外推,正巧遇见过来的医生,“怎么还把针给拔了!这不胡闹嘛!” “医生您先让让。” 张乾推着甘洛,抬头瞧见医生背后跟着的胡梅,眉头拧紧,这不是来撞枪口的吗? 第七十八章 甘洛的大胆试探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小洛。” 胡梅看着轮椅上面色苍白的女孩子,喉头哽咽,抬脚朝着她迈出一步。 伸出的手垂在身侧抓着衣角躬身朝着甘洛鞠躬,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砸在瓷砖表面,“小洛……对不起。” 甘洛抬眸看了她一眼,视线集中在胡梅带着勒痕的手腕,撇开视线,曲指敲了敲扶手,张乾推着轮椅绕开胡梅,扭头看了一眼病房门口立着的女孩子,以甘洛的性格,他不由摇了摇头,心想两人这梁子,是结大发了。 瞧见甘洛额头渗出的虚汗,张乾直接拉住轮椅停在原地,“他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你过去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你身体还没好,现在过去又能怎样?我哥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听见我说的没有?喂!” 甘洛抓住轮边自己转动轮椅,手臂上的纱布渐渐沁出鲜红,张乾赶紧制止,“走走走!我真是怕了你了!” 张乾推着甘洛进了电梯,上到六楼,推着她到了张肖所在的病房门口。 医生正巧推门从病房出来,看了一眼甘洛觉得眼熟,想起来咦了一声,瞧她坐着的轮椅不由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你这丫头怎的又进医院了?你叫甘洛?” 甘洛认出医生,点了点头,张肖告诉她冉菲的事情晕过去后,当时所见的就是这个医生,拿出膝盖上放着的本子,甘洛写好递给他,“他现在情况如何?” 医生扭头看了一眼病房内的人,瞧她的眼神,了然的小眼神一晃而过,重重的叹气道:“进去吧,他刚才迷迷糊糊间一直唤你名字,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难说,人被折腾成那样,丫头多陪他说说话,脑后的淤血散掉一部分,应该就没问题了。” “好。” 甘洛心口一窒,嘴张了张,没有发出声音,身子微微朝着医生欠了欠身,推开病房的门。 熟悉的孔雀蓝的窗帘,熟悉的夕阳,甘洛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的人,半握的手一点点收紧。 “虽然现在没醒,但已经脱离危险,你别担心。我先出去,有吩咐叫一声就成。”张乾看了病床上的张肖一眼,将甘洛推至床边,折身带上病房门。 出门,朝着门口立着的江小六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杨珍,“阿姨,我们过去等吧,给甘洛一点时间平复一下。”眸光看向瑟瑟缩缩躲在楼梯口边的胡梅,迈步走了过去…… “张肖!”甘洛伸手轻轻拉起他垂在床边的手,喉咙嘶哑,隐隐的能听的清单个字节。 即使是昏迷,他的眉头依旧蹙着,甘洛伸出缠着绷带的右手,手掌因玻璃勒了四五道口子,手掌缠的只露出指尖,抬起食指轻轻一戳,将他隆起的眉头轻轻抚平。 看着他的侧脸,想起三日前的生死一线,她的以命做赌,深刻觉出活着的感觉,真好。 趴在床边,甘洛侧脸贴着张肖手背,感受着他手背的温度,心里才觉出稳妥安定。偏头见他紧紧握着的手,她将他的手轻轻挪了方向,他攥的极紧,甘洛瞧见指缝间一抹熟悉的颜色,他送她的丁香发卡?!怎么会在他手里! 想起胡梅的道歉,她手腕上的勒痕,考试前她出教室赶赴考场时与她的擦肩而过……所以,是她! 甘洛握着张肖的手发颤,他进入郝竹天的圈套是因为这个发卡! 只是因为一个发卡!傻子! 眼眶胀痛,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甘洛撑着座椅起身,看着张肖脖颈手臂缠着的绷带,眼泪从眼角滑落,吸了吸鼻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邪邪的笑,黑眸泛着幽幽的光亮,俯身贴近他的耳畔,“郝竹天的设计让我知道我有多在意你,你可能不喜欢我,对我多是职务责任,但是……我会努力,哪怕四年,五年,我会努力走到你身边。” 甘洛唇角微张,轻咬张肖耳垂边沿,对方被她握着的手明显一僵,居然是醒着的! 那就别怪她!脸颊借机蹭了蹭他面颊。 牙齿下了力道,舌尖轻挑,她得逞一笑,起身看了一眼病床上耳根子通红的人,瞧着他重新皱起的眉头,甘洛眼里掩不住的笑意,心想叫你装!她没碰嘴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坐回轮椅敲了敲门板,张乾进来将甘洛推了出去,见她脸色不错唇边带笑,扭头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张肖,有些蒙,心想这丫头心可够没心没肺,他哥可是为了她才伤成这样! “叫医生给他看看,刚才有苏醒的迹象。” 刚才努力说那一串话,喉咙现在疼的难受,甘洛将写好的纸条递给张乾,张乾接过赶紧去叫医生,杨珍接过甘洛的轮椅,推着她下楼…… …… 江小六见甘洛走远,推开病房门,见张肖正偏头看着自己,朝着他奔过去,指着自己,“我是谁!这是几?” 张肖偏头看着窗外没有理江小六,脸色有些不好,手心握着的东西没有松开,想起甘洛刚才的话和明晃晃的调戏,他,居然被一个丫头调戏了!说出去,谁信?! 关键是,他没有厌恶的推开……反而………张肖皱着的眉头锁的更紧,想起刚才,对方的牙齿压过耳垂的触感,脸几乎黑了一度,好好的丫头,哪里学的这些!想起她会制作燃烧瓶和烟雾弹,一般的女孩子,谁捣鼓这些玩意儿?还有刚才她话里的意思……张肖心底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 瞧张肖的眼神,江小六耸了耸肩,看来是没问题了,“那丫头给你说什么了,你脸拧巴成这样?你再不醒,我就要告诉老爷子了!” “没什么……我是刚醒。”张肖看了他一眼,“她伤的不轻,情况怎么样?” “我就知道你一醒过来就要问。”江小六眉头一扬,拉过椅子坐在张肖旁侧开启评书模式,,“你是不知道那丫头,刚醒,连话都说不出来,喉咙嘶哑的和磨砂一样,睁眼就要见你,劝不住,自己直接一把扯了输液针头下床,她妈妈见拗不过,才让张乾推着她上来。现在应该是回去继续输液了。” “郝竹天盯你不是一天两天,这一次,是逮着机会下手,你出行那些多留心,那丫头的安全也得更注意。” “化工厂清理时有三头狼和六个人的尸体,四个死于枪伤,一个活活烧死,还有一个脖颈动脉被割断,眼珠被玻璃片勒爆,下手快准狠。” 江小六见张肖看向他,继续道:“还有一个消息,甘洛的父亲,是退下来的缉毒警。” “姓名?” 第七十九章 以笔作询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君。” 江小六摸出手机,滑出甘洛父亲的照片递给他。 “只能调查出六年前的事情,一家人在S城短暂的住过两年,其余一片空白,仿佛六年以前根本不存在这个人,而且他在阳河出现的频率极低,这些年都在藏区,说是务工,定期会向家里寄钱。” 如果是这样,那就能理解甘洛面对郝竹天为什么那么镇静,想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江小六提到的那个被抹脖子的人,应该就是当日的另一个狙击手。 “既然连你都查不到他的信息,极有可能是黄叶那边的人。” 张肖正欲坐起身,江小六一个腾起将他摁下,“我的祖宗哎,你别动!你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道伤吗?单狼爪子抓的就够你受的!” “我去看看那个丫头!” 张肖伸手揭开被子就要下床,想起什么又收起了下床的腿,安静的躺在床上,刚发生那样的事情,开口第一句话怎么说?不能现在去。 “你们怎的一个德行!她不管不顾要来看你,她前脚刚走,你倒好,拖着一身伤要去看她?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心情!我天天吃狗粮我容易嘛我!” “………”见张肖又躺了回去,一个箭步凑到他面前。 “今天的你很不对劲,语言和行动不一致,心里在打拉锯战呢?老实交代!她来这里到底给你讲了什么!赶紧的,满足一下兄弟急于八卦的小心脏!” “我当时还没醒,赶紧出去,闲的你!把郝竹天近三个月的行踪调查清楚,整理好后交给我。” 张肖拿过桌边的水喝了一口,没再搭理江小六,到头闭眼安睡。 “聊聊私生活喂!这个时段儿谈什么工作?我瞧着那丫头却长越好看,观养个四五年,届时一举拿下!以我的风流倜傥,完全不成问题。” 江小六眯眼瞧着张肖,见他不为所动,老虎毛再撸两把得玩儿火,见好就收,一脚踏地朝着病床弯腰,“得令咯,您先养着。我则个儿先退下了。” 谁料刚转身,一个香蕉腾空飞过,当头朝着江小六后脑勺砸去。 “不让就不让,干嘛砸人!” 江小六捡起香蕉,剥皮塞到嘴里,推开门出去一半身子,朝着门内探头,“不近女色多年,蒙说老爷子!我都替你着急!” 江小六出门,再次伸手拉开门探头,一脸贼兮兮:“没想到你喜欢清纯萝莉!” “砰!”茶杯砸门板的声音。 清纯吗? 抹人脖子,玻璃勒人眼珠子,燃烧瓶砸凶徒………哪儿清纯?顶多那弱弱柔柔的长相沾了一个清字! ……… 甘洛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静静的看着,眼里没有凶怒,只是静静的看着坐在一侧的她。 仿佛想要将她从里到外看的明明白白,胡梅会自私,会辨不清形势,被人挑拨会犯浑,可她也会安慰人,体贴人,接受她的过去,听她的倾诉。 只是,她不该偷那个发卡! 即使她不知道冯谦的目的,但是,一个男人打探女学生的生活,让人偷拿她的私人用品,这本身,就是罪恶。 为了她入狱的父亲,胡梅,亲手将自己推到那个男人面前…… “小洛,对不起,我帮冯谦是为了我爸爸,我以为他会帮我请律师,我不知道他是要害你!” 胡梅从椅子上起身,坐到甘洛旁侧,“我知道错了,江警官给我讲了,当初你是为了我好,没有你,我父亲可能已经被大伯父下了毒手,把你关到天台上也是因为我表姐的挑拨,当时我没走的,我就守在外面的杂物间………” “所以,你知道那天夜里在下雨。” 甘洛将写好的本子递到她面前,接着后面缓缓的写下,“你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欣赏着自己的第一次犯罪?” 胡梅看着她写完的句子,猛抬头看着她,“这么叫犯罪,我就是想吓吓你,而且你不是被张肖救了吗!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听我表姐的话。” “如果他没来,如果我在天台,恰巧被雷劈死了呢?如果我惊吓过度,呼救时攀着铁网失足了呢?如果我有隐疾,当时病发了呢?” 甘洛依旧不急不徐的写,写完一个问号看一眼胡梅,她的脸色和那夜的闪电一样精彩,笔尖在纸页上滑动,“任何一条你都没有考虑!你有的是锁上门闩,然而任何一条的出现,你手上就沾了人命。” “……”胡梅看着她,眼眶渐渐发红,嘴唇紧紧抿着,近期瘦下来的面庞带了几分楚楚可怜,“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会发生那些事情。” “咱们再来说说冯谦的事情。那个男人用条件诱惑你,你本着百善孝为先,为了对父亲的孝,转手把朋友出卖的体无完肤!你做的真好。”本子上的文字一笔一划,没有语气的衬托,字字见骨不带一丝感情。 “我没有,我只是……我………”胡梅手紧紧攥紧,额头渗出虚汗,垂眸不敢再看甘洛的眼睛,指头绞着衣裳一角,指节勒到青白,“我当时还不知道你和父亲入狱的事情没有关系,所以……” “好,依你的话,也许你答应他的理由里带了几分对我的恨意,但是,你不该把我的发卡偷拿给他。” 见胡梅惊愕之余,又欲言又止的模样,甘洛唇角一勾带了一丝嘲讽,“去警局报警叫江小六的是你,你手上有钢丝勒过的痕迹,所以,在被绑之前,你已经知道冯谦对我的企图,不然冯谦不会对你出手,你跑开却被抓说明你当时犹豫了,即使是这样,你非但没有随手扔掉发卡,反而在他的逼迫下交了出去。” “你受要挟为了免于折磨将发卡交出去我不怪你,这是人之常情。” “我怪的是你当时在知道冯谦要利用发卡引诱张肖上钩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扔掉发卡。” “胡梅,你是不是嫉妒他一直在保护我?为了在天台的那一句,要我体会你黑暗的生活,你见我有一把保护伞,你想摧毁他,让我和你一样暴露在黑暗里?” “你不知道,从四年前到现在,一直站在黑暗里的人是我,你的遭遇让人同情,也只有同情,因为是你们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你们。我不一样,我的是飞来横祸。” 甘洛写下的句子简明直白,一句一句,慢慢出现在纸上,“如果不是运气,你今天不是在医院对着我道歉忏悔,而是在殡仪馆看着我的尸体。” 第八十章 表白失败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你走吧。”甘洛写上最后三个字,合上本子,单手拉过被子躺下,没有再看胡梅一眼,侧身背对她闭上眼睛。 “小洛,我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混蛋,我糊涂,那是因为爸爸的事情对我打击太大了,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甘洛睁眼,看着窗外,听着胡梅一声声的哭泣,心如冰石,被子里裹着的手掌伸到眼前,这只手,杀过人啊,两条人命,虽然是为了保命,可是终归不一样了。爸爸如果知道她手上染了血,会怎么样? 瞧着甘洛蜷缩着的背影,杨珍心头不忍,拍了拍泣不成声的胡梅,“丫头,你先回去,她需要时间缓缓,你过些时间再来看她,兴许她就想通了。” “嗯。阿姨,你帮我给小洛说说,我知道错了。”胡梅扶着墙站起身,看了一眼病床上一声不吭的甘洛出了病房门。 “丫头,张警官救你伤的重,你稍微好些,妈妈带你正式去看看人家。”杨珍坐到床边,俯身抱住甘洛,“不管发生什么,有妈妈在,不怕,心里难受给妈妈说,别一个人憋着。” 甘洛点了点头,蜷缩着钻进妈妈怀里,闭着眼睛睡去……… “不要!” “张肖!不要!!” 甘洛从病床上腾的坐起身,额头渗出的汗粘着额前细发,小脸惨白,眼泪从眼角滑落,看着床边坐着的熟悉的模糊人影,起身扑了上去,“我梦见你死了……我梦见郝竹天对你开了枪!” 梦里,她梦见张肖被恶狼撕扯,郝竹天端着狙击枪一枪接着一枪射击在他的手腕和双脚,她在一旁看着,看着恶狼冲向血泊里的他,眼泪模糊着双眼,甘洛感觉抱着的东西温热,抬眼偏头看了一眼搂着的脖子,还未看到正脸,宽厚温热的手掌扶住她的后脑勺,“不怕,我还活着。” 是真的他!甘洛喉咙呜呜的哽咽点头,手臂趁机勒的更紧了几分,下巴埋进他的肩头,喉咙炎症消下去不少,她嗓音嘶哑显得软软糯糯,带了哭泣的颤音,“张肖,我…我杀了人。” “我知道。”张肖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低沉温和,“你是正当防卫,不是你的错。” “当时,我把他引到室内,用烟雾弹掩护抹了他脖子,我……我怕他没有死绝开枪,又用玻璃勒了他的眼睛,我梦见那双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我还烧死了人……”甘洛松开张肖,垂眸看着自己缠满纱布的手,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在纱布上,肩膀在颤抖,“可是我不想让你死。” 他第一次手上染血,是十二岁,看着面前泪眼婆娑的女孩子,化工厂冷静的模样淡去很多,他能理解她心中的那种无助和恐惧,伸手轻轻握住她缠满纱布的手,将她揽入怀里,张肖下巴搁在她头顶,手臂细心的避开她手腕的伤口,将她紧紧圈进怀中,“丫头,谢谢你的赌命相救。” “既然知道我赌命救你,你怎么报答我?”甘洛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挣脱开他的怀抱,坐在软软的床铺上,眸光亮亮的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得意又期待的笑意。 张肖见她一瞬开心的模样,嘴角含着笑意,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短发,修长的手指在她发丝间轻轻揉了揉,“你想要什么?” “在我说之前,你先闭上眼睛。” 甘洛见他闭上眼睛,看着他的眉眼,脸上的青紫几乎淡去,精致的五官,挺拔的鼻梁,甘洛抬手戳了一下他眉心,“我想要,你以后不皱眉。” “………”张肖睁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从衣兜里拿出丁香发卡,将其别到甘洛头上,“你下午说的话,我听到了。” “嗯。”甘洛看着他,眼神灼灼,见他要开口,心跳如擂鼓,连忙举起手打断他,“在你说之前,我,我有必要给你说明一下。” “我给你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这次你救了我,我知道,你可能认为我是少女心切崇拜式的喜欢。实际不是那样……” 甘洛抓着衣角,她没想过这么快就要到表白这一步,没有经验,脸涨的通红,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什么时候喜欢你的我不知道,但是面对郝竹天的逼迫,我第一次把另一个人和我的生命安危等同,在家我会不自觉的看向竹林另一侧,会不自觉的想起你的样子,想到你会笑,梦里也会频繁出现你的影子。” “我以为是你长的太好看了,我以为是青春期犯花痴,我没谈过恋爱,我辨不清那是不是喜欢,所以我一直没有表态,反而刻意的与你保持一定距离,但是,那天,我把我的安危和你的等同了,我愿意把我的命和你的连在一起,所以我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或者失败被狙击手射死,或者和你一起逃出升天……那时,我才确定这就是喜欢。” “想了多久?”张肖看着她的眼睛,“关于是否喜欢,你犹豫了多久?” 甘洛拧眉,微微低着头,“四五个星期。” 等了一会儿,张肖仍旧不说话,甘洛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隐隐有一团团气体堆积,心里又憋又闷,眼睛有些酸涩,第一次表白,注定是失败了,下次的时候,得事先把文案写好,什么青春期犯花痴那些不要讲! 少时仰慕,很多人给他表过白,各种方式花样的都有,像甘洛吐豆子一样得吧得吧的,她是第一个,她说的问题,他有考虑。 但,她年少不懂事,他不可以,即使他心里不排斥,可毕竟年龄搁在那里,见她鼻尖眼眶通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注视着她的目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丫头,你现在还小,而且……”而且,和我在一起,注定要背负很多。 “小什么小,我又不嫌弃你老。”甘洛拉过被子蒙住头,露出一双眼睛,“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回去吧,我要睡觉。” “………”张肖的话被堵在喉咙,眉头微蹙,躬身替她掖了掖被子,“你长大些就知道了。早点休息。” 。 第八十一章 周璟睿来探望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听到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甘洛翻身背对他,睁眼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平静而笃定,“我特意在你昏迷的时候说那句话,就是因为知道你会拒绝。” “四年,如果四年之内你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我满十八岁那天,会去找你。” “这四年,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刻意疏远避开我,如果四年期间,你遇到了自己想走下去的姑娘,希望你能第一个告诉我。算是我救你的要求,你可答应?” “好。” 张肖没有回头,出门,轻轻拉上门把手,走廊的光明明灭灭。 四年,到那时,他应该不在阳河,迈出几步,回望还没有熄灯的病房,想来最后的话,才是那丫头今天想说的吧。 随着声控灯的一熄一亮,他的心里,有种道不明的滋味,不是悲,也不是喜,是某处有一瞬的空,仿佛不知不觉间被某个东西填了一半,又被生生拔出。 次日上午,十点整。 “手还疼不疼?”周璟睿摘下脸上的口罩,拉过椅子坐在甘洛病床旁侧,“上次来你昏迷没醒,这次奶奶叫我给你带了些你喜欢的点心,伤的重不重?” “人来就行,还带什么东西。”甘罗接过,瞧甘洛心不在焉重重的咳了几声,“小洛,人家问你手疼不疼,你疼不疼道是吭一声儿!” 甘洛昨晚一宿没睡,早间醒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向周璟睿,抬了抬手,咧嘴一笑道:“还好啦还好,不是很严重,现在能简单的活动活动了。” “李奶奶最近都在干嘛你知道吗?”心想自己在医院这一耽搁,袁爷爷那里可拖不得。 “奶奶时常去陪李奶奶唠嗑,和往常一样吧。” 周璟睿拿过一个苹果仔细的削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伤成这样?” “就是一个突发的意外,不碍事。”甘洛见他削的仔细,即使不想吃东西,也不好拒绝,抬眸看了一眼甘罗,“哥,明儿回去的时候你载我去一趟济安堂。” “你去那里做甚?” “袁爷爷病了,我去瞧瞧。” “你别瞎操心,袁爷爷儿子孙子前天回来了,你先照顾好自个儿再说!”甘洛递给她一杯水,拿出习题册在旁侧刷题。 “袁叔叔回来,就更该去一趟了。”甘洛想到什么,手在本子上敲了敲,“大老远回来,还得给他送点东西才行。” 甘罗继续算题,头都没抬,有周璟睿在,他能闲下来就很不错了,“好好好,依你的话。” “喏,多吃点水果。”周璟睿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谢谢。”甘洛接过咬了一口,口中没有什么味道,和嚼蜡一样,咬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周璟睿看的仔细,瞧她没胃口,忙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些过来。” “不用不用,这里的我已经吃不完了。”甘洛摇头,再咬了一口,见病房门嘎吱开了一条缝儿,张乾敲了敲门。 “进来吧。”甘洛见他手里攥着通知单,想是帮她拿的期末考试成绩单。 张乾第一眼便瞧见周璟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眉头挑了挑,故意伸长脖子再朝着窗外瞟了瞟,“大明星也在哈!得不得引来狗仔啊,我家甘洛可是被跟拍过哦!你来的时候可得小心些!” “什么叫你家的?”甘洛白了他一眼,“成绩单给我瞧瞧。” “我哥和我是一家的,你说你是哪家的?这样讲显得咱关系近啊!”张乾朝着裤兜,将手里的成绩单递给甘洛,“你也不用看,反正年年你都是第一。” “……”提到张肖,甘洛耳根子发烫,一手攥过通知单,垂眸看着一行行成绩。 “被跟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周璟睿看着甘洛,“你没有跟我说过。” “是前几周的事情了,拍就拍嘛,反正又没有上传到网上。”甘洛神情轻松显得没有过多的在意,抬眸看向他,“张阿姨送你过来的吗?” “嗯。”周璟睿点了点头,即使甘洛不说,他也猜到狗仔是谁派过来的,张敏如果想息事宁人,她就不会亲自来阳河。 “我先回去了。” “嗯。”甘洛抬眸看着他,点了点头,“回去注意安全。” 对于张敏,她对周璟睿的提醒点到为止,毕竟那是他后妈,调查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哥,我出去一趟。”甘洛揭开被子下床,身体已经没之前虚弱,步行完全没有问题。 想起之前张敏看张肖的眼神,甘洛心里就不自在,反正自己没事,去他那里坐坐。 昨儿到现在都没见过,也该去坐坐缓解一下尴尬。 手指刚碰着门把手,发觉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儿瞧见一抹墨绿色的背影,很是自然的敲了敲门,边瞧门边打开探头进去,“张肖哥哥,我给你拿了一个花瓶过来,你瞧瞧……” “呀!张阿姨在这儿呢。”甘洛抱着插花的玻璃瓶,笑容灿烂,“那个,我先出去,你们继续聊。” 听得甘洛那一句哥哥,张肖憋住笑,“既来了就帮忙把花插花瓶里。” 张肖从窗边走近柜子,将几束花拿起一齐递给甘洛,“有点多,插你喜欢的就成,不喜欢的收拾干净放那边。”说着指了指垃圾桶。 “嗯。”甘洛点了点头,环臂正欲抱几束花,有些抱不住,蹙眉看了他一眼,尴尬的咧嘴一笑,“太多,我抱不住。” “放地上弄,我帮你。”张肖说着与她一同蹲下身,扭头见张敏看着甘洛,站起身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我这里有事,就不送张小姐了。” “叨扰了。下次有幸再联系,您职务危险,多注意安全。” 张敏含笑微微俯身,从甘洛旁侧绕过去,眼角余光集中在自己那一束花上,走出门轻轻的带上。 站在门前通过探视窗口看向屋内,有事不是借口,是真的在帮那丫头摆弄一堆花! 唇边渐渐升起一丝苦笑,她听说他受了伤,今天特意来见,却不想,对方完全没有想起来她是谁。 以前是远远看着,现在还是要远远看着,自己竟还不及一个乡下丫头! “她为什么来看你?”甘洛摆弄着满天星,一点一点认真的修剪。 “以前认识的,她父母和我家有些渊源。” “你和她相差不大,她为什么对你用敬语?” “我家于她家有恩,她用敬语可能是因为习惯,你这丫头怎的喜欢刨根问底?话说,这花瓶哪儿借来的?”张肖挑眉,“直接进来不就好了。” “隔壁病房借的,感觉空手进来太唐突。”甘洛说着,将手里编好的花环戴到他头上,“这个送你,关于李奶奶和袁爷爷的事情,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第八十二章 梦魇里的乌鸦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好。”张肖拿下头上的花环,戴在她的头上,两人都默契的不提昨晚的事情。 “袁爷爷和李奶奶现在的关系有些僵持,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想好对策再找你细细商量。” 甘洛单手撑着脑袋看他,理了理衣裳盘腿坐在地上,哈欠连连,晃了晃脑袋垂眸认真的修剪花枝,手臂的伤结痂,但是还不好使力,剪了几次都偏了刃口。 张肖见她困乏模样,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剪刀,“我来,你去睡会儿。” “嗯。” 甘洛将手里剪刀递给他,一夜未睡,实在困的厉害,起身坐在床边看了一眼修剪花枝的张肖,枕着松软的被子,侧身蜷缩在床尾一角,病房里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张肖一贯的气息,昏昏沉沉闭眼,她一觉睡的很沉。 将放着满天星的花瓶放在床头,见她睡的安稳,张肖将被子另一端叠过轻轻盖在甘洛身上,她睡觉有个习惯,身子蜷曲,手腕微偏垫在脸颊下方,张肖看着她的眉眼,左眼尾有颗小巧的泪痣,小巧的鼻子。 他坐在一旁看着,嘴角不自觉微扬,想起她黑石一般的眸子,忽觉睡着的甘洛不设防更软萌可爱些,见她头发触到嘴角,张肖伸手帮她理了理。 “张肖…”甘洛正处于睡梦中,一手攥紧棉被,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 “冉菲,冉菲……不要……滚开!滚!” “不是我的错,我没错……”甘洛呼吸渐渐急促,陷入梦魇,慌乱中一把抓住他的手,近些日子的梦魇比起以往更加频繁,张肖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哄着,“不怕不怕,有我在,不怕。” “乌鸦叔叔,叔叔别走……” 梦里,火光冲天,制药厂接连不断的爆炸在她耳边炸响,她被一个人紧紧抱着冲出火场,她看着那个人,消失在层层火光后面,她蹲在地上抽噎。 隐隐,她听见了张肖的声音,画面一转,一片虚无,有一抹光亮出现在她的右前方。 张肖听着她的梦呓,轻轻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僵,她认识乌鸦? 手机震动,一看是江小六的电话,见甘洛冷静下来,张肖捂住手机出了病房,刚接听,传来江小六急促的声音,“你赶紧看今天的热搜,有人匿名投稿,撰文把甘洛小学的事情全部捅出来了。还有她和周璟睿前段时间的事情,矛头全指向她……” “这回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周璟睿为甘洛拍的照片全部传到了网上,她家的地址也被人肉了出来,被周璟睿的人气一带,转载量几个小时窜到三百多万,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张肖点开热搜,入目便是千字长文,匿名投稿人的消息截屏,将甘洛儿时盗窃财物,栽赃设计同学,逼迫他人退学的种种事迹全数抖落出来,用词犀利,直戳脊梁。 紧接着冲上热搜第一的是周璟睿为甘洛拍的照片,还有两人同框的照片,网友直言她年纪不大却行为不端,欲借周璟睿的流量攒人气。 评论里甚至直言有甘洛的同校生,评论甘洛为了追求周璟睿甩了校内的男友张乾,为人不近人情,是见利忘义的坏学生,却凭着成绩好,又会装穷装可怜年年拿奖学金和校外资助。 借着这一波热度,周璟睿的工作室到是即时发出声明,却没有提及丝毫关于甘洛和周璟睿的事情,而是针对因为粉丝过分打探周璟睿私生活引发的秀场案,周璟睿由此病发需要休整一年的公告。 声明一发出来,结合之前甘洛和周璟睿捕风捉影的事情,和这次的照片曝光,几乎是全网轰炸,网友更是将周璟睿息影一年的罪责引到甘洛头上。 甘洛的过去张乾给他讲过,本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文章里却成了施暴者!张肖眸光渐冷,想起那个女人看向甘洛的眼神,再次拨通江小六的电话。 “先联系公关公司回转一下局面。还有,把张敏的资料查清楚晚上发给我,网上关于甘洛住址和校方的消息全部黑掉。” “照片呢?周璟睿那边泄露出去的,一共七张。不问问那小子怎么回事?找公关公司的费用可不小。” 江小六贱兮兮的接着道,“这是私活,又不是公务可以报销,我没那么多钱。” “刚已经打到你账上。至于周璟睿那边,看甘洛自己怎么处理。” “哥!”张乾见张肖在走廊尽头,跑过去正要说热搜的事情,见他皱起的眉头,想是已经知道了,“她知道了吗?” “不知道。”张肖坐到椅子上,偏头看了一眼同他一起坐下来的人。 “我记得你提过,当初王彦陷害甘洛时,她有收集证词给自己洗白,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有哪些?” “班上的人基本都知道,我可以找他们帮忙。只是要揭开以前的事情很困难,没有人会承认对甘洛的冷暴力和欺凌,他们顶多以同学身份替她否认网上的事情。” 张乾看着他,犹豫一刻还是开了口:“哥,你喜欢甘洛那丫头吧。” “为什么这么问?”张肖没有否认。 “男人的直觉。” 张乾眼里笑着,“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因为经历比同龄的要成熟,想法也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同,我看的出来,她也很喜欢你。” “王彦、我和她,本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是因为王彦陷害她而瓦解,我当时挺后悔没有站在她那边,直到冉菲的死我才醒悟,所以愧疚到现在想要弥补,你要是真喜欢,好好待她。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要是认定了一个人,除非是遭对方舍弃或背叛,否则,她不会放弃对方。” 张乾说完起身,“我去处理长文的事情,有了结果再给你答复。” “嗯。” 张肖点头,偏头看向病房的方向,看了看手机,这件事情该给她聊聊,怎么定度得看丫头的意见。 进门,甘洛已经醒了,坐在床边看着开门的他,眸光看了一眼他未息屏的手机,“感觉我睡了好久,现在几点了?” “下午二点,饿不饿?”张肖将被子叠好,将抽屉里的一部手机递给她,“这是我的备用机,你先用着,郝竹天的事情不能大意,有状况第一时间联系我。” 第八十三章 她嫉妒我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好。过了这段时间还你。” 甘洛接过放在床边,抬眸看着他,见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不要赤脚下床走到他面前,“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起身拿过拖鞋放在她脚边,张肖下巴挪了挪示意她穿上,手机还未熄屏,伸手递给她,“周璟睿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照片?” 甘洛接过几眼看完热搜长文,眉头渐渐拧紧,看着自己一身白裙坐在荷塘边看书的背影图片,攥着手机的手攥紧。 邓阳辉、她和他三个人的合影,邓阳辉被截掉,只有周璟睿和她的合影,还有几张被狗仔偷拍的照片! “看来,我是要被人嫉妒死了。” 甘洛嘴角讳莫如深的一笑,仔细看完,拉过椅子坐到张肖对面,将手机递给他,“文案写的这样决,看来嫉妒的不轻。” “既知道,你还笑什么?” 张肖偏头,眉头微蹙,“那些头脑发热的网友大多是周璟睿的粉丝,她们的嫉妒换来的是口诛笔伐。你这丫头能不能上点心?” 评论涉及她儿时经历,亏他担心这丫头受不了那些评论。 “你知道你在担心我。” 甘洛看着他,黑石般的眼眸灌满了星星般看着他,“我怎么会不上心,只是我现在干着急也没用啊。” “我说的嫉妒的不轻,指的是张敏嫉妒我,关那些小姑娘什么事。” 甘洛起身走到窗边,“都是女的,谁有什么心思,即使第一眼不知道,第二眼却能猜出七八分,我瞧那个张敏对你很有意思!” “周璟睿相机里的照片怎么可能轻易泄露出去,该是身边人私拿的,照片上的合照本有三个人,偏截取了我和周璟睿的那部分。其余传出来的照片多半也是张敏派来的人拍的,今早我进来,她一直盯着我,你当时护着我,别说没瞧见她的眼神,你过去惹的桃花债,今儿别人是打翻了醋坛子。” “够能扯的。” 张肖见她看着自己的小模样,小丫头挺聪明,那个张敏确实对他有意,“你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坐着!” “我不,你要收拾我,我才不过去!” 甘洛靠在窗边,“这次的文案写的太偏离真实,经不起推敲,这件事情发展成这样,即使控制也控制不了,你别管,交给我来处理,我自有妙计。” “张肖?” “嗯?” 甘洛见他看着自己不再说话,迈步上前站在他面前,乖乖坐到他对面,“你和江警官的对话我听见了,这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我去处理。你是缉毒警,别牵涉,我不想给你惹麻烦,我会处理的很好,相信我。” “即使没有处理好,于我也没有什么损失,过去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差听几句悖耳的话。” “如果有需要,就给我说。”张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底带着宠溺,“先看你怎么处理,事态不能失控,要知道人言可畏,可懂?” “你是不是很喜欢摸人头发?”甘洛斜眼看了他的手一眼。 张肖有一瞬的尴尬,好似有几次都是情不自禁的,咳了几声别开视线,手半握着放在椅背边,似闲散懒懒道:“谁叫你那么矮。” “这是理由吗?” 甘洛觉得他在逃避问题,却也不继续追问,“摸上瘾了是要负责的,我的头可金贵着呢。” 他见甘洛得意洋洋又人畜无害的笑,一手揪过她的耳朵,“有多金贵,我瞧瞧!” “不要揪我耳朵!”甘洛伸手反击,揪住他的脸,“你放手我才放手!” “那个,不好意思,需要换一下被褥。”护士姐姐抱着一套被褥敲了敲门,张肖和甘洛同时放开对方,一本正经的坐回位置上,“请进。” 护士小姐姐开门进来,以极快的速度换完被套,饶有意味的看了两人一眼,微笑着细心关上病房门。 尴尬的氛围充斥在室内,甘洛忍不住笑出了声,犹豫一刻,伸手拉住了张肖的手,埋首仔细在他手心画了半个月亮。 张肖没有抽回手,由着她,“什么意思?” “文艺女孩子的盖章方式。”甘洛松开他的手之前,食指轻轻在他手心挠了一下,看着他微微蹙着的眉头,抬眸正视他的视线,四年期间,她又没答应不能撩他。 “……”张肖握住掌心,唇边染上一抹笑意,“你以后应该是个情场高手。” “那要看对象是谁。”甘洛笑的更灿烂了。 突然病房门再次被敲响,甘洛赶紧收了声儿,甘罗朝着张肖打了一声招呼,问候了一下他身体如何,才看向甘洛,“妈妈来了,你还不回去。” “这就走,等我一下。”甘洛拿上手机跟在甘罗身后,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张肖,作口型到:我晚上来找你。 张肖唇角一笑,觉着他即使不答应,这丫头届时也能撬门进来。 ……… 郝竹天吊着半只胳膊,一手翻看热搜上关于甘洛的信息,银灰色的细碎短发在灯光下镀了一层光膜,本就瓷白的肤色因为唇角的冷笑带着邪气,偏头看了一眼身后守着的人,“还没出院?” “还没。” “张齐那边的情况调查的怎么样?”郝竹天将手机搁置在一旁,伸手抱起沙发上的黑猫,揉了揉猫耳,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他们绑那个丫头,是因为四年前S城萨河制药厂的事情,甘洛就是乌鸦救出的那个孩子。她是乌鸦消失之后,唯一见过乌鸦的人。只是据那边的消息,她对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映像。照这样看,当日张肖救她,是因为乌鸦?” 郝竹天挑眉,“不尽然。” “那丫头,可不简单………我的人,折了两个在她手上,这盘棋,得慢慢玩儿才有意思。”郝竹天摆了摆手让人退下,放下手里的黑猫,径直去了浴室,银白色的假发取下搁在一旁,郝竹天将贴紧的薄薄的硅胶脸部面具卸下,他的容貌,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镜子里的人,眉眼和张肖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官轮廓没有他的硬朗深邃,因脸常年不见阳光,毫无瑕疵的白。 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郝竹天埋首将冷水浇在脸上,一头扎进冰水里,抬头,一拳砸在玻璃上,指节裂开几道口子,血顺着龟裂的玻璃流到水槽,“我不弄死她,我陪你慢慢玩儿。” 第八十四章 探望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次日一早,甘洛临出院之前,在杨珍的陪同下去探望张肖。 妈妈煲了汤做了糕点,一早带到医院,临近病房门口拉住了她,“待会儿进去要好好感谢人家,这是救命的恩情,你得挂在心头记一辈子。” “嗯。”甘洛郑重的点头,“您女儿是个知好歹的。” “这个暑假,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哪儿都别去。厂里请假的日子要到头了,后天我就得走,你哥又没放假,我拜托了后院的李奶奶看顾你。你爸爸那边我没给他讲,怕他担心,你体谅一下。” 杨珍眼眶湿润别过头,“妈妈不能照看你是妈妈的不对,爸爸他有他的苦衷,你多体谅。你好好的,妈妈和爸爸才能安心。” “我都多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我去陪陪李奶奶解闷还行,李奶奶上了年纪,也不能让一老人照顾我,这手又没废,做饭料理都没问题。你安安心心的去,别操心我。” “爸爸那边,我能体谅的。” 甘洛伸手拉了拉妈妈的手,灿烂一笑,“走吧,去看警察叔叔。” “乱喊,待会儿叫哥哥。” 杨珍故意拍了她脑门一下,甘洛是啥德性她当妈的能不清楚?看见好看的就喜欢瞄几眼,就那张警官的模样,她怕自家闺女眼珠子能盯穿了! 别人舍命救了自家闺女,年纪轻轻,还叫一声叔叔怄人心窝子,可不能让丫头失了礼数。 甘洛瞧着妈妈,很是认真的模样,软了声音,“哎呦,我叫哥哥就是了,别那样看我。” “张肖哥哥。” 甘洛叩响了门,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张肖实在不习惯她这甜腻腻的叫法,起身去开门,正想收拾收拾,却见她身后站着杨珍。 “请进。” 张肖接过甘洛手里提着的汤和点心,侧身将两个人迎进病房,见甘洛穿了便装,“今天丫头是要出院了?” “本来是下午办理手续的,只是家里有些事情,这丫头皮厚实,早半天回去也是一样。”杨珍接过张肖递过来的水,在椅子上坐下,“张警官身体怎么样?” “已经好了大半了。” 张肖在她斜对侧的椅子上坐下,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甘洛,“您回去多陪陪她,经历了那些事情,可能会有魇症。” “后天得去厂子,真陪她也过这两天。我这当妈妈的失职,这次我家丫头能死里逃生,全是您舍命救我家这丫头,这恩情我杨珍是记下了。” 杨珍眼眶通红,说着站起身,朝着张肖正要弯腰鞠躬,张肖在她弯下腰之前伸手制止,“使不得。” “如果不是您救了她,这丫头还指不定被那些杀千刀的怎样。”杨珍伸手拉过甘洛,“小洛,过来。” 甘洛放开妈妈的手,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仰头与他的目光对视,垂眸弯腰九十度鞠躬,诚心实意,“你救我一命,这恩情我甘洛记一辈子。” 张肖皱眉,弯腰伸手扶起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我的职责,傻丫头。” 甘洛站直身子,时背对着妈妈,没有作声,口型微张,“你在说谎。” 灼灼的黑瞳里装着星星般看着他,唇角带着笑意。 “……”张肖脸色一如既往,云淡风轻,只是看着甘洛的眼神微不可查的带了一抹笑。 “小洛?小洛!”杨珍见甘洛直不楞登的看着别个,觉着这丫头又开始了,伸手轻轻拽了她一把,极低的呵斥,“犯花痴也不能这时候,能不能缓缓?别盯着一直看!” 甘洛被妈妈一拉回神,不能怪她呀,那家伙的眼睛太好看了,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撇开视线开口问道:“张警官在阳河有家人吗?” “没。”他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又打什么鬼主意。 “那连个看顾的人都没有?” 问到这里,张肖妙懂她的意思,瞧杨珍的目光,不尴不尬的解释,“有同事照料,手脚也没有多大的伤,不碍事。” “妈,张肖哥哥身子还没好利索,我要不要留下照顾他几天啊?”甘洛偏头看向一旁的杨珍,显得自己是个很懂得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杨珍担心甘洛身体吃不消,张肖一个大小伙子与一小姑娘待久了又不合适,但是又记挂着恩情,有些为难,却还是私心道:“你身子还没好,你哥哥说张警官离咱家近,你要真有心,等他出院去帮衬帮衬才是应该的。” “那张肖哥哥什么时候出院?我让李奶奶教我些养人的煲汤,届时给你送去。” 甘洛看着他,眼里带着奸计得逞的笑,昨晚她遇着了江小六,询问张肖出院的日期,正好是今儿下午,得了妈妈的口谕,她去张肖家就不用编排理由了,届时商量如何安排李奶奶和袁爷爷见面也更方便了些。 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天天朝着别家男子家里跑,与当地的习俗有悖,建国之后虽开放,她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张肖是公职人员,不好落人口实。 “今天下午。” 张肖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笑了笑,甘洛的小心思他懂,小麻烦精,还挺为他考虑。 “这汤是妈妈做的,你先喝着,晚上你回来了,我再给你送些过去。你先休息,我和妈妈就先回去了。”甘洛笑着朝着他欠了欠身,妈妈在一旁又嘱咐了几句,大概是丫头不懂事,别见怪之类,有什么需要的就给她讲。 “嗯。”张肖嘴角含笑点头,将两人送出病房,看着甘洛的背影,唇角不由自主的扬起。 江小六抱臂靠在墙面,招手向母女俩打招呼,目送她们下楼,偏头看向张肖,“啧啧啧,那丫头演技了得。昨儿问了我你出院的时间,今天就来兜圈子套现了!” “好好说话!”张肖挺身站在门边,伸出了手,“东西。” “喏。”江小六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还别说,那张敏在娱乐圈能爬到那个位置,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的身世貌似和你张家还有些渊源。” “谈不上渊源,原是家里老爷子的家仆张婶的女儿。” “张婶!那个和你二叔的那件事情有关的那个女人?”江小六一时嘴快,向后退了一步,见张肖的眼神,抬手抽了自己嘴角一巴掌,“这嘴,没管好。” 张肖看了看手里的资料,眉头微蹙,“就这些?” “还不够劲爆?坐过牢,三婚,背着现任丈夫有地下情人……” 第八十五章 质问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你改行当狗仔算了。”张肖瞥了最后一份文件夹,“确定和张齐那边没有关系?” “没有。” 江小六想了想,拿出另外一份文件,“甘洛这件事情,似乎是早有预谋,可能是为财,利用绯闻的热度帮周璟睿在圈子里刷存在感。这一份是她的账户记录,近段时候,有几笔不小的入账。” “郝竹天那边情况怎么样?” “除了劫走甘洛那次,前三个月内,能查到的行踪寥寥无几。不过,有消息称他半年前和雇佣兵王彪内部有联系。” 江小六递给他一张迷糊的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头戴硅胶面套的男人,只是侧面,车身遮挡了大半身子。 “国境内很少瞧见他的影子,往年一直是在境外活动,而且他的容貌又从不示人,调查的难度很大。” “继续调查,有消息就给我汇报。还有,待会儿叫徐涛送甘洛一家人回去。”张肖食指捏着那张照片,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叠夹在文件之间。 “那小子,是为了阿音回来的?”江小六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个人的突然回归让他觉得蹊跷。 “可能。” “阿音的死不是你的错。当初如果不是你,死的人何止她阿音一个……郝竹天这次表面上是来寻你的仇为阿音报仇,实际怕是没那么简单,你当心些!” 张肖将文件叠放握在手里,一手按住江小六肩膀,唇角带笑:“想要我不出事,就多卖力搞点消息!” 江小六拍了拍胸脯,“为了你和那丫头的未来,我这做兄弟的,得帮你撑着!放心,那边有咱们的人,再精明也逃不过咱的眼睛。” “什么叫为了我和那丫头?”张肖听着到是不觉得别扭。 “刚才不是都见过家长了嘛,别跟我害羞,多大人了!” “……” 见他瞬间冷脸,江小六朝后退开一步,敛起贱兮兮的模样,“你搞了一身伤,上头体恤,派了另外的人去S城,还准了你十天的假期养伤,你这些天就好好养着。” “派的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啊!”江小六笑着,“我毛遂自荐替你顶了担子,有我这样的哥们儿,是不是很辛福?” “也好,正缺个司机。”张肖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身进了病房关上门。 “……司机?喂!”江小六觉得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没给我讲清楚!张肖!” ………… 甘洛回到家,还未走出竹林到家门,达达便沿着青石铺就的林中小路朝她冲了过去,一跃趴在她膝盖上,摇头晃脑的在甘洛身上蹭来蹭去,“汪汪汪!” “回去给你洗个澡!几天不见,去哪里野了。” 甘洛蹲下揉着达达的头,毛色没有之前蹭亮顺滑,她抓起达达的前爪子握在手心,“是不是想我啦?” “可不就是想你嘛,白天照顾你,晚上我回家,还没到门口就来接,看我身后没有你的影子,小家伙晚上一口饭每吃。”杨珍也蹲下摸了摸达达的头。 “喏,这是我路边给你买回来的牛肉烧饼。”甘洛提着袋子在他鼻子前晃了晃,起身带着达达回家。 回到家,家门还没有开,甘洛便走到达达小屋子外食盆边,发觉小家伙食盆里的饭都馊了,扭头见他蹦蹦跳跳的模样,接了水将碗给他洗干净,再将带给他的饼子捏碎放在碗里递给他。 “喏,这还有水。” 水碗端到旁侧,甘洛看着他吃的狼吞虎咽,蹲在旁边看着,眼眶有些润,“慢点儿吃。” “人吃啥他就吃啥,你那样惯着,嘴给他养叼了,往后不好养!”妈妈打开门,见甘洛坐在石阶上陪着达达,嘴角上扬。 “人吃啥他就吃啥,没毛病啊。”甘洛扭头一笑,接了水打算烧一锅热水给达达泡个澡。 妈妈有洁癖,明文规定达达不能进浴室,所以甘洛在达达的窝旁侧用砖头水泥砌了一个水池,黄蓝两色碎瓷砖拼了密密的小花在池壁上,夏天达达很喜欢在里面泡澡,懒懒的趴在池子边沿,很是享受…… …… 因是徐涛送的她们回家,甘洛不好麻烦他在袁爷爷家那里停留等候,路上也未作声,她收拾完达达,见甘罗在擦自行车,便走了过去,“哥,能不能载我去一趟袁爷爷家。” “走吧,医院里就念叨。袁爷爷待你好,带些核桃给老人家拿去。” “嗯。”甘洛冲回屋子,特意穿了一件宽大的衬衫遮住手上的伤,提了一袋核桃跨坐上自行车,伸着脖子朝屋喊,“妈,我和哥去袁爷爷家一趟,一会儿就会。” “看着时间,天黑之前回来。” “好嘞。” 路见邓阳辉,恰好遇见他家捕鱼回家,甘罗停下车,打算买两条鲤鱼回去给甘洛补补,“阳辉,那两条鲤鱼怎么买?” “好几天没看见你俩了,近期忙啥嘞。”邓阳辉卷起袖子,朝着水里抓了两只大的塞进鱼篓,伸手递给他,“拿去,不要钱。” “哪儿能不要,亲兄弟还明算账。”甘罗从兜里摸了三十,市面上两条鱼的价格,一手塞到他手里,“今儿有事儿,就不耽搁了,赶紧收着。谢啦!” “阳辉哥再见。”甘洛坐在后座上,朝着邓阳辉挥手,接过甘罗递给她的鲤鱼,“瞧着尾巴还是红的,真喜庆。” 甘洛瞧着哥哥的后脑勺,没来由补了一句:“这是坐月子的妇人催奶吃的吧。” “有的吃就好了,还挑!” “不挑。回家叫妈妈红烧。”甘洛提溜着鱼篓,感觉着风从耳畔刮过,活着,真好。 “丫头,妈现在没在,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惹了不干净的人?” 甘罗骑着自行车,保持着匀速,近些日子,他不是没有感到甘洛的反常,特别是两个警察入住在他家隔壁让他觉得很不对味,只是这丫头口风很紧,想着她不说总有原因,现在发生这档子事情,不能继续惯着她的性子。 她之前已经想好了很多个版本的说辞,可现在发觉一个都不顶用,眉头微蹙,语气懒懒散散:“没有啊,这次是突发事件,我的性格你知道,再说我算哪根葱啊,怎么可能惹……” “那张肖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甘洛拔高了声音,“我觉他长的好帅哦,特别是这次救了我,我觉得我以后要好好报答人家。还能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甘洛一直在耍花枪,当哥哥的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刹停了车,“甘洛!”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死了!” “我四年前就死过一次了。”甘洛看着怒目瞪着自己的哥哥,眸光平静的看着他,“我比谁都惜命……至于张肖,他是个好人,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第八十六章 袁家人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这件事情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最好老实交代!” 甘罗看着甘洛,眼里带着恼怒,平日里没人管这丫头,虽自主,却喜欢独断专行。 “我能给你交代什么?警方有消息会给我讲吗?”甘洛眉头微拧,“张肖来画乡不过是选个舒服的住处,这次他碰巧救了我而已,经过警方也给妈妈讲过。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被人盯上的,这次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甘罗有察觉她此前是知道的,只是这件事情不能把哥哥和爸妈拖进来。 她唇角微抿软了语气,“最近阳河无端失踪的女孩子也不少,多半是人贩子类的腌臜人,我自己还没有缓过来,哥你要是真的关心我,能不能不问,我不想想起被绑的经历,你妹妹不过是十四岁的姑娘,我也会怕的。” 抬眸看向停车立在一旁的哥哥,甘洛坐在后座,眼眶含泪仰着头看他,小嘴抿着显得楚楚可怜。 甘罗见她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腾起的火气也消了,“我明天就要到学校报到,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就去李奶奶那里,你还有爸妈和我,真有什么事情,还有我们帮你挡着,别一个人死撑,小时候就不让人省心……” “嗯,我记住了。”甘洛点头答应,朝着甘罗咧嘴一笑,“走吧,天快黑了,去迟了,袁爷爷该休息了。” 前辈子是戏精啊! ……… “甘洛!?” 袁楚赫正端着一箩筐草药从屋内出来,瞧见两兄妹,忙放下草药上前,近前瞧见甘洛缠着纱布的手,眉头拧了起来,“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伤的严不严重?” “一点小伤,没事。袁爷爷在家吗?”甘洛将带的东西递给他,“我前些日子过来见爷爷身子不好,今儿来看看爷爷身子好些没。” “进来吧,爷爷和爸爸在下棋。这些天的精气神要比前段时间好多了。”袁楚郝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侧身让路让他们先进去,“他见你来,肯定高兴。” “丫头!”袁爷爷看见甘洛出现在门口,一手捻着黑子朝着她招呼,气色和往日一般无二,再是眼里瞧她时带着笑,多了几分神采奕奕,“丫头,过来弈一局。” “甘罗,我去搬一个棋盘过来,很久没有和你下棋,咱们也对弈一局如何?”袁楚赫伸手搭在甘罗肩膀上,两个人的个子差不多高。 甘罗顺着对方的拖拽,于檐廊棋盘侧边的蒲团上坐下,“很久没有下棋,怕是手生,不过对弈你,绰绰有余。” “小时候我虽时常输你,可现在那不一定。” “你小子,上次输在洛丫头手里又是怎么回事?”袁竹朝着他们瞥了一眼,刚好落了一局,起身正欲给甘洛让座儿。 “袁叔叔继续下,我今儿只当看客,不入局。”甘洛蹲在袁爷爷和袁竹直接,搬了一个蒲团坐着,“上次能赢了楚赫哥,只是因为我运气好罢了,做不得数。” “真不下?” 甘洛摇头,手掌半抓着袖子,只露出指尖,双手抱着膝盖看向袁爷爷,“真不下,我当当旁观者就好。” 袁爷爷看了一眼甘洛的手,眉头皱了皱,转了转轮椅到她旁边,指了指,“你这手是怎么回事?”看向甘洛的目光挪到了袁竹身上。 袁竹坐的端正又泰然,虽心里门儿清,见自家爹问,也扭头问她,“伤的重不重?” “就是不小心割伤的,不碍事,我还想观瞻一下天人交战的场面呢,爷爷和叔叔谁先落子?” “我老,当然是我先。”袁爷爷落下一子,看向甘洛,“上次的事情,丫头办的如何?” 甘洛一听就知道他是问的李奶奶的事情,看向他道:“已经迈出去第一步了,因为手伤,耽搁了些日子,过不了多久会进入第二个阶段,爷爷您放心,会给您办的妥妥的。” “既交给了你,我便是信的。”袁爷爷继续落下一子。 “爸,你给小洛交代什么了?还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的……”袁竹瞧了自家老头儿一眼,甘洛的事情他是偶然从老爷子这边得过去的消息,如今还让他进门,也是看在袁楚赫是他孙儿的面子上。 “这是我和洛丫头的秘密,你瞎打听做甚。”袁爷爷脸上不痛快,“专心下你的棋。” “叔叔打算在阳河待多久?”甘洛暗戳戳的帮袁老头儿支招,抬头看了一眼袁竹,比起在学校的那次偶然遇见,面前男人的脸更显得油光水滑了些。 “半个月吧,你袁爷爷身子不好,在家多陪陪。刚好小赫放假,也能多待段儿时间。” 袁竹聊着,将话扯到了甘洛身上,“听说丫头家附近住了新住户?那个周家的小子,和你的关系闹的可历害了。” “网上的事情嘛,真三假七,有些时候那三分真也是虚的,看看就好,不能全信。”甘洛面上云淡风轻,嘴角一笑:“叔叔还看娱乐八卦?” “偶尔瞧瞧。”袁竹接着下了一子,很似语重心长的长辈口气,“虽说是网上的流言蜚语,但是还是注意点好,毕竟那周家的小子在帝都那边有些背景,他被这次绯闻洗清了前段时间的‘秀场’风波,祸水东引全洒到你这乡间丫头身上,你一无人脉二无背景,被人戳脊梁骨的还是你。” “有些人,别离的太近,没有捞到好处不说,还惹了一身腌臜。”袁竹这句话是指桑骂槐了。 “袁叔叔训导的是,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靠近的是好是坏丫头还是分的清的。”甘洛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面前的中年男人说的话真是为了她好,他既说着,她也就应着。 “你没事可以多过来找你楚赫哥哥玩儿,要升高中了,可以叫他给你补补课什么的,外面风头浪高,晾晾热度,话题也就下去了。” “洛丫头次次考试都是第一,高中的课业也自学着走的,补甚课?”袁老头儿听不下去,手里的棋子朝着棋盘上一摁,抬眼瞧着袁竹,话却是继续讲给甘洛听的,“那些网上的事儿老头儿不懂,但是丫头,身正不怕影子斜,畏畏缩缩没胆气算什么阳河人?该干啥就干啥。” “嗯嗯,爷爷说的正合丫头心意。”甘洛咧嘴一笑,笑容灿烂。 第八十七章 甘洛心思被哥哥戳破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从袁家出来,跨出门槛的一步,甘洛扭头看了眼身后,正对视上棋盘处袁竹的视线,对方朝着她招了招手,笑不达眼底,“有空常来玩儿!” “好嘞。”甘洛嘴角微扬,朝着他找了招手,回身的同时垂眸掩去眼里的心思。 偏头看向将她兄妹二人送到门外的袁楚赫,“楚赫哥哥回去吧,我和哥哥先走了,有空再对弈几局。” “路上慢点。”袁楚赫笑着摆了摆手,目送她们远去。 自行车骑出百米,甘洛的脸色冷了下来,跨坐在自行车后座,看完左侧顺流过的风景,偏头看向右侧的秋塘断荷发呆。 即使袁爷爷生病,理由充分,但她觉得袁竹回来的很不是时候。 “哥,你觉得袁叔叔人怎样?” “不是很喜欢,没袁家老爷子亲切慈和。也有可能是因为大城市里呆久了,看人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 甘罗停顿一刻,半带打趣的继续道:“不过有句话说的没错,胖子都是潜力股,瞧袁楚赫现在和以前,哈哈哈哈,所以说人不能过胖啊!” “……” 甘洛坐在车后,抬眸白了甘罗一眼,无聊的看着风景,戏谑着问他,“妈妈让我问你,你有没有女朋友或者喜欢的姑娘,毕竟你长的不赖,妈妈有些牵挂你的桃花开的如何。” “你自己想问就问呗,搬妈的话干嘛……”说到这个,甘罗下意识的抓了抓头,“有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长的漂亮吗?个子高不高?几岁了?家住哪里的?家里有几口人呀?” 甘洛噼里啪啦一堆问,伸手抓着甘罗的后衣领,“一个个老实交代!” “模样嘛,还行,带点御姐范儿的那种,个子比你高一个头,年龄和我一样,至于家住那里,家里有几口人……嘿,你查户口啊你!”甘罗摇响了车头铃铛,“怎的问我这个,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不好开口,想找我帮忙?” “你想太多啦,我有喜欢的人还用你帮忙?只要我上了心,迟早是我的人!” 甘洛指尖戳着缠满纱布的手,“你们男的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个还真没答案。不过有一点,是男的,都不喜欢作天作地的那种……” 甘罗反问,“真有中意的了?谁啊!居然入了我妹的钛合金狗眼!” “呸!”甘洛伸手揪了甘罗的后腰一把,瞪眼还嘴!“哪家姑娘到了八辈子霉被你看上!” “嘶…你还真揪!老实话,你喜欢谁都可以,只要不是那张警官就行!” 甘罗很认真到,“男人看了都觉得腿软的男人,你要是上了心,可就麻烦了!” “虽然他救过你,可是丫头,对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就不要瞎想。” “而且你才十四岁,虽然咱妈和爸相差了十三岁,妈妈遇见爸爸的时候年龄和你也差不了几岁,但是真挪到自己闺女身上,他们不会同意。” “哎呦哎呦,你怎么就觉得我喜欢人家了?” 甘洛看着哥哥的背影,嘴上犟着,心里却明白,有些憋闷的偏头看向另一边,张肖对她,可能只是对待领家妹妹的感情。 当初,爸爸却是等了妈妈七年的。 “你是我妹妹,从小把你带大的是我,你几根肠子我还不知道?我也不是阻止你喜欢谁,就是提醒你,别一头扎进去出不来。” “古来英雄救美,烧了多少小姑娘的心思。” “……”甘洛简单嗯了声,唇角一笑,“你妹妹是拿的起放的下的。” “我靠,真动了心思?”甘罗一个急刹车。 “是啊,不是你说的,古来英雄救美,得了多少小姑娘的心思。” “妈要是知道,非打断你的腿。” 甘罗心思有些惶惶,想起医院的一幕,似乎又不确定,想了想道:“你在医院睡在他病房那次,妈妈是知道的。” “还有,你苏醒后死活要去看他,妈妈就跟在你和张乾后面的,当妈的瞧的明明白白,她回来后什么也没说。” “……”甘洛脑袋嗡嗡,恍如晴天霹雳,“当真没骗我?!” “我当时也跟在后面的,你眼瞎啊!还是你当时眼里就他一个张肖?” “哥,我不敢回家了。” 甘洛秒怂,要是被妈妈兴师问罪,她怎么讲,说:妈,您女儿喜欢上她的救命恩人了!不是头脑发热那种,是之前的之前就喜欢上了,我觉得他不错,但是人家不喜欢我,你要不要传授一点当初您和爸爸的经验? 这是要死啊! “有没有点出息?”甘罗给了她额头一记脑瓜崩儿,“妈到现在还没有问你,一是有可能她没想到那一层,二也有可能是她不想干涉,毕竟她年轻时也那样,觉得能理解你,当地的风俗也允许,你激动个球!” “只要你喜欢的正当,不是什么歪曲心思,按着咱家的规矩,妈妈不会过多的过问,但是犯了错,起了歪心,这甘家门,你也是进不来了。” “我哪儿的歪心思,就是正当的不能再正当了。” 甘洛拍了拍他的肩膀,“妈要是问,我就老实交代,她要是不问,我也就不说,赶紧走吧,天要黑了。” “哥,你要守口如瓶!”甘洛揪住甘罗的后衣领,伸长脖子吼到,“不然,你以后回家碗全是你洗,饭我也不给你做!” “你那点破事儿,我给谁讲?给张肖?” 甘罗耸肩,没有当回事,心想甘洛不过是一时的英雄主义崇拜罢了,恋爱都没谈过,她一丫头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隔段时间冷冷脑子就清醒了! “我觉得,你搞不定那样的人,瞧他身上的气度就不是池鱼。你还是早些收收心吧。再说,你十八成年,现在十四,人家凭什么等你四年?” “……”甘洛没理他,“反正记住你说的话就成。我的事情我有自己的主意。” “好好好,别干出阁的事情,到时候妈不削你,我第一个削!” “哎呀,烦不烦!历害那些你妹妹拎的明明白白!” 甘洛心里被甘罗几句话搅的心神不灵,是啊,他凭什么等自己四年?虽然她可以。 甘洛低头继续戳着手上缠着的纱布,以前没觉得有多舍不得,距离拉开避而不见也没有什么心绪不宁的感觉,可现在的她发觉,自己是真的好喜欢…… 第八十八章 交代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回到家,甘洛坐在饭桌上,和往常没有区别,正埋头吃饭,妈妈突然开了腔,“煲的鲤鱼汤,这个点儿张警官应该回来了,你吃完饭就给他送过去。” “甘罗,你也去,你妹妹手不方便,拎不了重的东西,再拿些鲜蔬肉食过去。” “哦。”甘罗答应,眼角余光看了甘洛一眼,嘴里憋笑,埋首刨了一大口米饭。 甘洛瞪了他一眼,瞧见杨珍正看着自己,夹了一块儿糖醋排骨,咧嘴一笑十分谄媚,“妈妈手艺真是极好,我还想吃一碗。” “笑甚笑?你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小小丫头心思贼多!”杨珍拿起饭勺给她舀了满满一碗米饭。 杨珍将饭放到她面前,“今天在医院就失了礼,那张警官再好看,能一直那样看着吗?女孩子家家的,晓得害臊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甘家的孩子只晓得看脸!” “噗!”刨了满满一口饭的甘罗忍不住,饭呛进了喉咙,扶着桌子一角剧烈的咳嗽起来,耳朵脖子憋的通红,“水水水!” “……”甘洛道了一杯水砰的放到甘罗面前,妈妈在面前不好和某人掐架,甘洛朝着旁侧挪了挪。 “差点儿呛死!”甘罗缓和过来,妈妈没在意甘洛对张肖的态度,想是深知甘洛的德性,实打实的外貌主义! “赶紧收拾干净!”杨珍筷子一转,筷子头敲了敲桌面,“我说你妹妹,你到跟着起什么劲儿!” “我错了。”甘罗起身赶紧收拾,还没站起身,脚背被甘洛狠狠踱了一脚,“甘洛!妈说的有错吗?还敢踩我,你信不信……” “御姐范儿的小姐姐……”甘洛瞪眼看着他,你敢讲试一试?他讲她也讲,凭着她添油加醋的本事,甘罗可干不过她。 “得,我惹不起!”甘罗收拾干净转身去了厨房。 “丫头,看人不能只看长相,就拿张警官举个例子,他救了你,有胆识,人也俊俏的紧,但是你不能抱着他救了你这心思对别人有非分之想,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妈妈看着她埋着头刨饭,叹了一口气,心想小丫头还装,揪了揪她的耳朵,“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打你看他的第一眼妈妈就知道你的心思,劝你,报恩可以,其它的,别想。” “你嫁给爸爸后悔吗?” 甘洛抬眸看着妈妈,“也对,因为爸爸工作特殊,不能经常在家,也不能时常顾家,所以,妈妈是后悔吗?”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你谈我和你爸爸做甚!” 杨珍拧眉,手里筷子一拍搁在桌面,“你要清楚,不是所有男人都愿意等一个人七八年!” “我喜欢。” 甘洛看着面前的妈妈,眸光诚恳坚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陷进去出不来,可是,我喜欢,我不去争取一下,我会后悔,后悔一辈子。” “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还在这里吃饭……我被人跟踪过,不止这一次,是他一直守在那里,妈,我自己在做什么,我自己掂量的清楚。我希望您能相信你的女儿,也尊重我的心意。” “你还太小,你不懂,他多大的人,会在意你一个小姑娘吗?别傻了!” “他在意。”甘洛很笃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里一丝惶惶,唇角越抿越紧,“虽然也可能是职责所在的担当。” “甘洛!” “妈,你提醒的我都记住了,我答应你不会拿自己的青春当儿戏,也会绝对自尊自爱。” “只是要我不喜欢,我办不到。” “……” 杨珍看着安安静静坐在餐桌前的丫头,坚毅又执拗的性子,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又感出她后面所面对的艰辛,平复好心情看着她,“话说到这份上,当妈的没啥可讲的,再讲只能伤了母女情分,不管以后面对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杨珍起身朝着房间走去,朝着甘洛摆了摆手,“去送汤吧,再晚就冷了。” “妈。”甘洛喉咙微哽,“谢谢。” “要不是亲生的,早给你撵出去!” 甘洛看着妈妈的背影,嘴角扬起,过了这个坎儿,心里真舒坦。 ………… “缘儿啊,记得吃完饭之后把碗洗了,我去你二姨家一趟。”妈妈拉上包出门,临关上门再叮嘱一遍正在看新闻联播的包希缘。 听到门咔嚓落锁,立刻冲到妈妈的房间翻手机,前几天出了成绩,数学和化学两科倒退了不少,妈妈再次收了她的手机,拨通电话:“喂,小洛!” “小洛不在,是希缘哇。” “嗯,阿姨您好,小洛出院了吗?”包希缘是从胡梅那里得到的消息,死丫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她! “今儿刚出院,你不要担心,暑假得空了来阿姨家玩儿。”杨珍看了看屋子外面,兄妹俩去了张肖那里还没回来,“阿姨还煲着汤,先不多聊,丫头她一会儿回来,我叫她给你拨回来。” “嗯。”包希缘挂断了电话,听甘洛妈妈的口气,伤的应该不重。 想起上次被跟踪的那个皮条客,包希缘后脊骨发凉,“长好看了也不好,招人惦记,杀千刀的怎么就逮着小洛遭殃!” “我靠!”包希缘打开小学班群,消极99+,又是啥事儿爆群? 点开消息,全是关于甘洛的,一条条消息翻下去,包希缘一巴掌呼在嘴上,“我去,我这乌鸦嘴!” 打开今日头条,昨天的热点,今天依旧挂在第一榜,“居然冲上热搜了!” 看完长文,包希缘气的胸口一起一伏,这不睁眼说瞎话嘛!返回班群页面发了一连串消息,刷刷霸屏: “瞎逼逼啥,甘洛是啥人你们不清楚?” “二凤,你还好意思,你被王重打的时候是谁给你出的头?” “张飙,你摔断腿,是谁主动帮你扫了一个星期的地?” “刘成,你自行车坏了,是谁的哥哥帮你修的?” “……” “老子不一一点名,甘洛帮过你们,她当哑巴办了好事儿半句话不说,你们还真当自己是瞎子不成?” “TM还窝里横跟着起歪风,她虽然是转到咱们学校只读了两年,好歹是同窗旧友,说风凉话的寒不寒心?” “有点逼数的跟我去评论区顶帖子帮她澄清!” 各大平台的帖子,包希缘挨个实名长文评论,后序陆陆续续有班上的跟帖…… 没出一个小时,全班出动,群里小学班主任瞧见了,还用小号帮甘洛证明了一番,虽只教了她两年,可那个丫头的秉性,她是知道的。 同时另一边,张乾也收集好了帮甘洛洗清的同学询问截图,一份份,多达百份,从一个班,扩展到一个年级,愿意发声的人渐渐站了出来。 第八十九章 徐蕾唤一声肖哥哥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她的手被绷带缠成了鸭掌,拿握不住东西,曲肘敲了敲漆木门板。 甘罗瞧见了,带着几分不耐烦指了指她的手,拉了拉她的肩膀,“哎呀,我来,至于这样着急吗?上午在医院不是见过了吗?” “待会儿别乱说话。”甘洛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心想要是被张肖听见,对方得意她如何收场? “你给他说过你的意思没?我告诉你啊,你那性格,说风便是雨,急急火火,这种事情得酝酿好时机再讲的。” 甘罗讲起来头头是到,却不看看地方。 “好好好……哥,咱先保持礼貌的微笑,对,就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要讲!”甘洛抬手捂着他的嘴,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瞬收回了手。 “你是?”瞧着开门的女子,甘罗嘴张了张,转而看了一眼一旁的妹妹,心想,这是孽缘啊! 看着面前衣着楚楚,姿色气度都有着大家闺秀的女孩子,猜她年龄该在二十左右,甘洛微楞回神,唇角保持着微笑道“我们是张警官的邻居……” “哦,肖哥哥正在换药,你们先进来吧,东西我来拿,小妹妹长的真可爱。” 对于对方的夸赞,甘洛嘴角带着礼貌的浅浅笑意,伸手将手里递给她。 然对方还未接过,张肖不知何时避开女子到了她面前,从门内出来伸手接住甘洛手里的东西,江小六的脑袋一伸朝外探望,“是小洛来了吗?快进来!” “原来你就是小洛啊,我听肖哥哥时常提起你。” “是吗?那承蒙张警官惦记了。”甘洛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好的张肖,唇角微抿,撇开了他注视的视线。 徐蕾见张肖接过,忙伸手托住他的手腕,“肖哥哥怎么可以拎这么重的东西,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不碍事。” 张肖拧眉,朝着旁侧挪开手臂避开她的手,看向甘洛和甘罗,眸光在甘洛面上停顿,“进屋坐会儿。” 还没等甘洛开口,徐蕾顺势站到他面前,面上不悦噘嘴,瞬时便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哪里不碍事,你受伤心疼的还不是我。” “……哎呦我的妈”江小六闻言不得了,一把拉开徐蕾,舌灿莲花也感觉补救不了,忙将她朝着自己身边攥了攥,“我受伤你也心疼的是吧。”关键时刻,只能牺牲自己了,谁摊上这个女的就是造孽。 “我心疼你做甚?我只心疼我家肖哥哥,奶奶叫我过来,可不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嘛。”徐蕾柔和软软的嗓音和水一般,却是狠狠一甩挣脱掉江小六,末了还不忘瞪他一眼。 不知道谁寄给她的照片,张肖居然和一个丫头不清不楚,想想就来气,现在这丫头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如今这般和气没有上去直接撕破脸已经很给面子了! “既然张警官家里有客,就不打扰了。”甘洛看了一眼眼里犹带泪花的女子,弯唇一笑看向张肖,“把篮子腾空给我吧,我好带回去。” “……”张肖皱眉没答,看着她唇角的笑撇开了视线,眉头紧蹙,语气却依旧柔和,“腾空也需要些时间,秋夜外面风重,你伤还没好,着急也先进屋等着。” 徐蕾眉头一挑,扭头看向甘洛,巧笑嫣然,“小妹妹不用介意,我不是肖哥哥家的客人,不用介意的,你们来着是客,一直站在门外算哪门子事儿,赶紧进来也捎带些帝都的特产回去。” “谢谢阿姨好意,心意小洛收着了。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随张警官进去,拿了篮子就出来。”甘洛见张肖进了门,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绕过月门朝着厨房去。 徐蕾被那一声阿姨震的攥紧了拳头,居然叫她阿姨!!! 江小六立在门口,看了一旁站着的徐蕾,叹了一口气,这回误会可大了去了,小丫头没有经验,还是不擅长怎么对付情敌啊,不过这阿姨叫的,真痛快! 张肖见甘洛站在一旁看着他手里提着的篮子,攥着篮子的边沿不自觉加重了力道,这丫头刚才还能笑出来,如今只盯着篮子,莫非他能把篮子一口吃了不成? “甘洛!” “嗯?” 甘洛抬头看着他,眼里一如既往,黑石般的眸光,面容乖巧也带了一丝淡漠,她唇角一笑眼底划过一丝狡黠,语气委屈又带几分倔犟强撑的意味,“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今天我和妈妈谈过,我想的,和现实确实有差距……即使我可以一直喜欢…” “……”张肖下颌微紧,等着她接下来的话,第一次想解释,却是如鲠在喉。 “好好养伤。”甘洛伸手欲拿过他手里的篮子,垂眸道“你既然有人照顾,那明天我就不送煲汤过来了。” “她只是家里长辈叫过来的人。” “嗯,那姑娘说的我听见了。”甘洛握紧篮子一边,朝着怀里拉了拉,见他没有松手,干脆朝着前面迈了一步,“我哥说过,作天作地的要不得,更何况她演技浮夸。” “她演戏,你还真看戏?在你眼里,我甘洛有那么笨吗?”甘洛掩盖的喜悦不再遮掩,第一眼看见他避开那个女孩子的手她就注意到了,后面不过她在顺势而为,想看他的反应。 如果他面对那样的境况依旧待她如常,和往日的状态没有太大的差别,她今夜必一夜无眠。 可是,他解释了,哪怕只有一句话,他说那个女孩子只是长辈的安排,不是他的意愿。 甘洛越想,眼里越像撒了星星,也越发肆无忌惮,掰开他的手将篮子圈进怀里,朝着门口走去不过三步,扭头看着他笑颜灿烂“张肖,你迟早会输给我的。” “甘洛!”张肖看着她的背影,手心攥了攥,很想将这个丫头抓过来收拾一顿。 她听见他第二次叫她的全名,而不是“丫头”,停在原地看着,没有迈出去,“你讲,我听。” 张肖停顿四五秒看着她,唇角一笑,醇厚磁和的声音,“你演技,其实挺烂的。” “怎的?嫌弃?”甘洛不悦,拎着篮子瞪眼看着他,“今儿的鱼汤是妈妈做的,明儿的煲汤该是我来做,到时你嫌弃也得喝,不嫌弃也得喝。” 张肖伸手揪住她耳朵,“得得得,回去早点休息。” “嗯。” 见甘罗在门口等她,朝着他招了招手,刚到哥哥身前,怀里拎着的篮子被他一把夺了过去,“腾个篮子还废那么多时间,赶紧回家。” 。 第九十章 照片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和哥哥刚从张肖家出来,便见周璟睿等在海棠林一侧,甘罗一眼瞧见,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周璟睿的衣领,“你还好意思过来!如果不是你……” “哥!”甘洛一把攥住哥哥的手臂,侧身挡在两人之间。 甘罗见她挡在中间,咬牙松开周璟睿,“赶紧跟我回家!嘛的,哪儿都受窝囊气。”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张肖和徐雷一眼,下颌紧绷,饶是自家妹子够能忍的。 “这件事情和他关系不大,是其他人搅混水。” 哥哥没听她的解释,黑着脸拉着甘洛与周璟睿擦肩而过,肩膀重重的撞了一下对方。 “哥,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甘洛停下脚步挣脱开他的手,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哥哥,“事情搁在那里,早晚都得解决。” “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人家拿你当挡箭牌,你还上赶着帮忙,别人最后屁事没有,你最后被骂的狗血淋头,能不能长点心!” 甘罗对周璟睿积了怨气,要不是面前这个小子,自家妹妹也犯不着受网上的舆论攻击,牛脾气上来,拉着甘洛的手腕朝着自家的方向拉。 甘洛手腕伤口受力,虽结痂,但毕竟贯穿了一方血肉,内里嫩肉结合更缓慢,缠满纱布的手反攥住甘罗的手减少拖拽的力量。 一只手攥住甘罗的手,遏住对方腕骨,甘罗吃痛才松开妹妹的手。 张肖松开他的手腕,“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该让两个人谈谈。” 爆筒子脾气,甘罗一痛到是冷静下来,看见妹妹青白的脸,忙看她手腕,“有没有事?” “没事。”甘洛摇头,看着自家哥哥,言辞清晰的耐心解释:“这件事情,只是有人借着他的热度捞钱,我不巧被殃及而已,你拉我回家又能怎样,有粉丝或者网友人肉家庭住址,那些人头脑发热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厉害我掂量的清楚。” 周璟睿一言不发,看了一眼张肖,再看向甘洛,视线集中在她手腕上,他没想到张敏那个女人会利用甘洛来创造话题,更甚至不顾真伪的诋毁,“甘洛,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会给你个交代。” “你打算怎么做?”甘洛看着他,面前少年身体本就虚弱,脸色青白比起刚来阳河时要瘦了许多。 男孩子垂眸没有正视甘洛的眼睛,身侧的手攥紧,张敏初见甘洛无冤无仇,她会这样做,很可能是受意于父亲,想要破开这僵局需要时间,明亮的眼眸带着歉意,“现在还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但是我既答应你,就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有一个方法,但是需要你配合。” 甘洛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人,视线在徐蕾那里停顿一刻,看向周璟睿唇角微笑:“你明日上午九点到我家,我再与你细细商量,今天有些晚了。” “好。明早我到你家找你。” 周璟睿从另一条路先行离开,隐隐绰绰的竹林密叶间,白衣少年的背影带了一丝落寞,脑袋里还是甘洛唇角淡淡的笑意,即使面对非议,那个丫头一如既往的平静,还有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周璟睿叹了一口气,心头隐隐有些不甘心…… 看着甘洛看向周璟睿背影的眼神,张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把握吗?” “不确定,但总得试一试。”甘洛回眸看向他,“先回去了。” 张肖点头嗯了一声。 “这几天都在家,有空就过来玩儿啊。”江小六站在门边见甘洛要走,朝着甘洛两兄妹招呼,手边攥着徐蕾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见她眼眶猩红的盯着甘洛,他压低声音从牙缝儿里蹦出一句话,“你那点伎俩还是别在张肖面前丢人现眼,礼遇待你,不过是看在你哥哥徐涛的面子上,别得寸进尺。” “你父亲是老爷子旧部,被看重不假,但不代表你就上的了台面。”江小六见徐蕾鼓起的腮帮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拼命演戏,我看别人只是当在看猴戏,自己不要身份还上赶着跌价儿,你说你蠢不蠢?最后奉劝你一句,别招惹那个丫头。” 对于甘洛,江小六至少是见识过的,化工厂的尸检报告他看过,一击毙命,玻璃直插脖颈大动脉,分毫不差不说,在惯性的作用下重力下压的玻璃还割断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喉管,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怎么可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而且伤口的切口位置,上端口接近八十度,依着甘洛的身高完全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袭击时站在高位,借用重力加大手上下压时的力量,可以说是一场豪赌,高位袭击,她只有一次机会,一击不中,必死。 这样的魄力,饶是受过多年训练的自己都觉得吃惊,最后勒掉敌人的眼珠,冷静之余更是干脆狠辣。 江小六看向甘洛走远的背影,长的柔柔弱弱眉眼之间存着草木气息般的女孩子,想不到啊…… “肖哥哥。” 徐蕾见张肖迈步进家门,看都没看她一眼,眼眶一红眼泪扑哧扑哧的掉,“肖哥哥,你不会赶我走吧,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你还没交代来阳河的理由。”张肖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徐蕾,神色平静。 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女孩抹去脸上的泪,瞪了江小六一眼,笑颜如花的看着张肖,“我就知道,肖哥哥才不会对一个小丫头上心,之前有人匿名寄给我一封信,只有一封照片,拍的是你在一条梧桐甬道抱着刚才那个小丫头。” “当真?!”江小六见了鬼一样,一脸不嫌事儿大笑兮兮道:“这种话可别瞎讲!” “我这里有照片,不信你自己看!” 徐蕾从钱夹里掏出来一张照片,一脸急切又委屈,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张肖后退一步避开,徐蕾知道他的脾性,不好再试探,仰头问他,“肖哥哥为什么抱着那丫头?” 江小六一把抢过照片,刚瞟了一眼就被冷着脸的张肖拿过去,绷着嘴憋着笑看着他,两手半弯朝前伸出,言外之意,还是公主抱哦,张肖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江小六识趣的抬手挠了挠头。 “小六,带她去镇上找间酒店将就住一晚,明早送她回去,看她上车后再离开。” 张肖手里捏着的照片攥紧,跨步进门,身后女子愣在原地,“肖哥哥!” “你犯了大忌讳。劝你在他没发火之前赶紧走,今儿我就不该带你过来。” 要不是徐蕾假借老爷子的口谕,江小六打死都不会把她带到画乡,见她又要哭,脑袋仁儿抽着疼,“哭个锤子,你肖哥哥这辈子是看不上你的,他喜欢那种既柔又敢杀人的,你敢吗?为着家里能搭上张家的关系,你也是有够拼的。” 第九十一章 仗义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我和他从小长大,怎么就不可以?”徐蕾心里委屈,跨了大半个国疆,却是被人扫地出门,搁谁心里都难受。 “和他一起长大的人多了去了,他看上过谁?”江小六从兜里递给她一张卫生纸,“不是我说你,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丢不丢人?” “女客不进门,那是他的规矩,你也别觉得委屈。”那是以前的规矩,毕竟那丫头是随便进的……他看见几次了,就是揣着没说。 “肖哥哥心里是不是有什么心结?”徐蕾擦干脸上的泪痕,张肖身边她确实没有看见过女人,越想越是那么回事,抬眸看着他,“你和他是兄弟,你告诉我,我保证不给老爷子讲。” “心结?”江小六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补充道:“他喜欢的人,很特别罢了,那个人,有草木一样的气质,也有火龙果的脾气,还有毒蝎一样的手段,可有时又和熊猫一样软萌,毕竟一般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 “草木、火龙果、毒蝎?!你确定这是形容女孩子的?”即使敷衍,能不能敷衍的像一点?徐蕾抬脚踹了一下他的膝盖,“我还没那么笨!”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很惊讶。” “如果他真有喜欢的人,我可怎么办?他都不愿意碰我,可是照片上他居然抱了那个叫甘洛的女孩子!”想到这里,徐蕾眼眶水润。 “你眼瞎啊,照片里甘洛是昏迷状态,不抱起来,用拖吗?” 江小六真怕她又哭,关上车门瞪了她一眼,“你还是去你哥那里凑合一晚,酒店什么的就别住了,给我省点钱。” 徐蕾点了点头,那个叫甘洛的女孩子确实是昏迷的,“可是,他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 想到刚才在屋门前张肖对她的在意,徐蕾恍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一把揪住江小六的衣领,“甘洛就是火龙果女孩子对不对?她就是那个草木,那个毒蝎,那个熊猫,张肖喜欢的就是她!” “我没这样说过。” “你就是那个意思!”徐蕾摸了一把脸上的泪,妆容被抹的邋遢,“我居然还比不过一个臭丫头!他张肖怎么可以喜欢一个,一个黄毛丫头!还是穷乡僻壤里的黄毛丫头!我哪儿差了?” “我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家世不及他,可是好歹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 “还青梅竹马,嘿,你喜欢他吗?你喜欢他哪儿?”江小六没有立即开车,一手扯回自己的衣领。 “我…我……我不知道。” 徐蕾嘴一瘪,妈妈告诉她以后要努力攀上张家,最好的归宿是当他张家的儿媳妇,小时候第一眼见到张肖,那个冷冷不多言语的男孩子她还记得,她当时只记得他长的很好看,还不苟言笑。 可是除了那张脸,她确实说不出来她到底喜欢他的什么。 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就该是她的!不管对方脾气有多臭,她即使不想要,也不该留给别的女人。 可能更多的是占有欲和好胜心,但是,她维持的过去的那份心思算什么?自欺欺人吗? 见她止住了哭,江小六才软了语气,“如果你喜欢他,当年你就不会偷偷跑去国外留学来躲避你妈妈,你实际厌恶她催你去攀他家的关系。” “你你怎么知道?”徐蕾扭头看向一旁的人,小花猫一样的脸,显得楚楚可怜。 “我想知道什么还不简单?你如今来阳河,不过是因为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接近张肖,你守了那么多年的一个人,虽然你不喜欢,想要逃避,但是你仍然不甘心,你们徐家人的骨子,总是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江小六撇了撇嘴,忍住了下面的话,徐家,也就徐柳和徐涛能看的过眼。 “今天,我的行为是不是很可笑?”她看着旁侧坐着的男人,她认识江小六有些年头,可能是一语道破她的内心,她多看了对方一眼。 “你指的是演戏给一个小丫头看,和一个小丫头争风吃醋?”江小六笑了笑,对方平复好情绪,自己也发动车子,朝着徐涛家方向去。 徐蕾点了点头,嘴紧紧的抿着,今天,她的确很过分,被张肖赶出来也是活该。 “想听实话吗?”江小六拐过一个弯道,语气缓了许多。 见她再次点了点头,江小六笑道:“也不算太丢人,毕竟那丫头当时在陪你演戏,一唱一和,倒也有看头。” “只是某人知道是演戏,应该还是上心了。”不容易啊,铁树开花,难得一见的很。 “你也别觉得自己有多么不济,那个女孩子和你不是一路人,你俩没有可比性。” “为什么?”徐蕾第一眼瞧见她的模样,秀气的长相,气质干净,外貌上该和她是一类女子,虽然小了她几岁。 “她比你狠。”江小六叹了一口气,“还有就是机遇。” “……”徐蕾闭口不言,手攥了攥,眼眶猩红看向窗外,“我不去哥哥家。” “已经开了一半的路程了!来了阳河一趟,怎么可以不去见见自家亲哥哥?”不去徐涛家就得他掏钱,多不划算。 徐蕾抬脚踢了一下车门边沿,“就是不想去,我不想哥哥看见我这样,我的妆肯定全花了,哥哥问我我怎么回答?说我被张肖赶出来了!我才不要去丢那个脸,他如果给妈妈说了,我肯定又要被骂。” “好好好,阳河北边儿在弄度假村,好酒店有四五家,主题民宿也有,不过,你得自己掏腰包。” “我有钱。”徐蕾晃了晃钱夹,瞪着认真开车的江小六,“我想喝酒!” “我失恋了,我想喝酒!停车!”徐蕾看见路边有间杂货店,“我要喝酒!” “我的祖宗!你那叫失恋吗?”江小六见她开窗,忙停车,“你要喝酒先到酒店再说!” “我就要现在喝,我心里难受。” “……”江小六脸黑了不止一度,“我去给你卖!” 锁好车门,江小六下车穿过马路去便利店卖了一厅啤酒,付完钱刚转身就见徐蕾花着一张小脸站在他身后,“我要一箱!” “不行,我要一箱!” “……老板!”喝死算逑,江小六掏出几张红票放在柜台上,“来一箱!” “仗义!”徐蕾眼泪花花,呜呜的哭起来,拉起他的袖子擤了一下鼻涕,“呜呜呜,你真好,我其实没有钱,我出站台的时候装钱的钱夹就被偷了,装着照片的留着,你说气不气人!” “我……”江小六看着自己的衣裳,再听她不急不缓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看她,“我给你哥打电话。” 第九十二章 思而后定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我不想哥哥看见我这窝囊样。”徐蕾伸手抢过江小六的手机,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他,“好歹咱俩小时候是认识的,你怎么可以落井下石不管我?” “还有这穷乡僻壤的,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我哥哥和你是同僚,你不能这样。” 徐蕾眼泪汪汪,起开易拉罐仰头开喝,即使不受后妈待见,可她有爸爸看护,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越想越觉得委屈,又怕江小六把自己丢在路边不管,搬着一箱啤酒就朝着车跑,拉门,塞啤酒,关门,开喝,一气呵成。 “仙人板板!我真是服了!” 看着她跑路还不忘搬啤酒,某人气的狠狠踱了地面一脚。 杂货店胡子拉碴的大叔将零钱递给江小六,饶有意味的瞟向徐蕾的方向,“那小姑娘长的还挺标致,你对象?” “……我对象?”江小六牙齿缝儿里冷哼,“除非我眼瞎。” “大叔借个火儿。”得抽根烟冷静冷静,徐蕾从张肖家里出来的,看着自家妹子成这样,即使徐涛见着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肯定硌应,就怕这丫头稀里糊涂给他哥哥说不该说的话。 掸掉烟蒂,抬脚拧了拧,江小六耷拉着脸朝着车走去。 回到车上,车内弥漫着浓浓的酒味,系好安全带,江小六瞥了一眼对方,“喂!把安全带系上!” “唔。”女孩子委屈巴巴的反手捞了捞,没捞着,眨了眨眼,椅子成了两个,车窗成了两散,偏头看了一眼江小六,“咦!怎么你也是两个?” 两颊酡红,眼神迷离泛着水雾的眼眸格外醒目,盯的江小六一愣,“赶紧的,今晚有暴雨……麻烦精!” 见她不动,江小六冷脸伸长手臂打算帮她系上。 “你摸哪儿呢!”徐蕾抬手朝着他招呼过去一巴掌,他一把攥住她手腕,“鬼稀罕你!挪一下,我扣安全带。” “哦。”徐蕾挪了挪,醉酒发热,她褪下外套,此时江小六正扣安全带,垂眸,一眼风光无限。 “咳!”触电一样偏头,江小六坐好发动车子,见她一言不发只知道闷头灌,“你悠着点儿喝。” “你知道吗,我打小没什么朋友,别人都说我作天作地的要死……人家都说后妈不好当,就没说一句后妈的女儿更不好当,我那妹妹你认识,表面上多正经一人,背地里呢?” “……我要跟她反着干!她妈妈越叫我去勾搭张肖,我答应啊,越答应我越作,作天又作死的那种。” “起初我对张肖是有好感的,他长的好看,又不会拿那些人的眼神看我,即使是冷冰冰的眼神……我觉得他不一样。” “你说的对,那不是喜欢。我觉得他好,他就该是我的,就和我觉得洋娃娃漂亮,哭死也要抢,哪怕抢到我看都不看一眼……在那个家,无能的宣示主权……那样好累。” “那个我叫十多年妈妈的人,自从有了她自己的孩子,就没拿正眼看过我,还好我有我爸,可是我爸,十天半个月不在家……” 徐蕾摇下车窗,仰头朝着嘴里灌了一口酒,看着无边的夜色,眼泪从眼角滑落,“去留学那几年,我是最自由的。” “没有想过离开那个家?”窗外灌进的夜风沁凉,江小六放缓了车速,她只穿了单衣,索性直接将车停靠在路边。 “我爸还在那里,我不能走,妈妈去世的时候要我好好照顾爸爸。”徐蕾偏头靠着椅背,抬眸看着江小六,伸手拉开一灌啤酒递给他,咕咕噜噜道:“你为什么不回江家?” 他接过,嘴角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甘洛到家,为了避免表姐那边将网上的事情给妈妈讲,甘洛主动给杨珍说了个清楚明白。 “你心里既然有主意就好,这件事情,你看着办,不管怎样,妈妈都支持你。”杨珍拉过甘洛的手,轻轻拍了拍,孩子长大了,带了她爸爸身上那骨子脾气。 “小洛,关于张肖,妈妈不希望你太早下结论,你年纪尚小,有些事情考虑的不会很周全,所以,妈妈希望你多观察,多留意,确定对方的品格为人后再下结论,搞明白你是因为一时崇拜,还是因为真的喜欢他这个人。”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妈妈当时和你爸爸结婚,不是因为他默默的等了我七年,也不是因为他人长的有多帅,而是因为他对妈妈好,妈妈觉得这个男人可以托付一生。” “你答应和爸爸结婚,不是因为爱爸爸吗?”甘洛微微的蹙了眉头,有些不解。 “我愿意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托付给他,与他相依为命,自然是爱的,但是前提是,他值得。” “嗯。”甘洛肯定的点头,“女儿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妈妈摸了摸甘洛的头发,那个人对丫头是怎样的心她看不透,不过可以确定那个人对小洛没有坏心思,这一点她是可以放心的。 “你爸爸给我通了电话,他有些话要交代给你,你待会儿记着给他打个电话。哦,对了,还有包希缘那丫头,也给你打了,你记着回复给她。” “你哥刷题刷很晚,我给他弄点夜宵,你伤没好,打完电话早点去睡觉。” “嗯。” 甘洛看着妈妈起身进了厨房,直接去客厅,哥哥已经回了卧室刷题。 爸爸给家里打电话一般不固定,除了他每一个月拨过来四次外,家里拨过去是没希望被接听的。 对于这个,老爸只给了一个说法:工作性质有差,不好特殊安排。 看着桌面上妈妈留下的一串数字,她背靠着墙边拨通了电话,心想是什么话非得亲口跟她嘱咐? “丫头。” 熟悉的爸爸的声音,甘洛喉咙里嗯了一声,“爸那边天还没黑吧。下工了没?” “天没黑,早下工了。”甘君听着女儿的声音,伤势应该不重,心里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渐严肃:“你还记得爸爸进藏之前怎么给你交代的吗?” “凡事先思后定。” 甘洛心头一紧,听着老爸的口气,心里莫名有些慌,化工厂的事情张肖帮着她搪塞过去了,妈妈对实情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她被不法分子给拐了,所以老爸应该是不知道的,想起老爹的脾气,甘洛后脊骨发凉。 “爸怎么突然问这个?”甘洛语气和平常没差,俗话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心里有些打鼓,“我一直记着的,不会忘滴。” “嗯。”他不问,这丫头是不打算交代的,沉默一刻,甘君开了口,“现在你还要记得,凡事量力而为。” 第九十三章 想当她邻居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嗯。”甘洛觉得有些悬了,难不成张肖那边有认识爸爸的?通了气儿? 思而后定,量力而为。 应该是她想多了。 小丫头嘴犟还不交代,甘君沉了沉嗓子,很严肃的叮嘱:“要是觉得怕,就去阳河车站外的那个庙里借点香灰,摘一枝丫老柏树的叶子,蘸着香灰水洒在屋子四周……” “爸,我招。”谁给老爸说的?甘洛苦兮兮仰天盯着天花板。还香灰?柏树?怕gui惹上她闺女不成? “你既然知道我说的是啥就行,你也别得吧得吧给我说当时有多惊险……你既然做了,就免不了要惹上麻烦,虽然不做也是麻烦,所以归根结底,丫头,你惹上了大麻烦。” 靠着墙壁的她垂眸,父亲在警方还留着些关系,他知道这件事情不难,只是,“怎么破局?” “家附近不是新来了一个邻居嘛,黏上就是,他能帮你规避一些麻烦。” “黏上!这词真是……爸,你还知道些什么?”甘洛突然觉得老爸的身份有些神乎其神,知道张肖在她家附近,这不是和警局内部的人有点关系就可以办到的。 “你妈都跟我说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说实话,你爸我还挺欣赏那小子的,今儿我劝了一下你妈,你俩又不是孽缘,顺其自然就行。” 甘君也是没想到,张家那小子居然会搬去画乡守着她闺女护她安全。 然,相比于这个,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的女儿,会杀了两个凶徒,要知道,他这个当爹的,可什么都没有教过她,燃烧弹?烟雾弹? 想想甘洛的性子,是四年前变的,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甘君打住了思绪。 前日老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不信,确认之后才打的电话要和这丫头聊聊。 “爸,你会不会怪我?” “你拿自己的命作赌注,你觉得我会不会怪你!”甘君听得另一头沉默,软了语气,“现在没事是你命大,但一定要记住爸爸给你说的那几个字。” 甘洛嗯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甘君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另一头的盲音,甘洛深吸一口气,撩开窗帘看向窗外,都不简单呐,有那么一瞬,她突然很想问父亲,他知不知道四年前的事情真相! “喂,希缘。”甘洛趴在窗台的边沿抠着指甲。 “小洛,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包希缘接到甘洛的电话,关上房门,反锁后缩到了被窝里。 “没有。”甘洛皱眉,语调轻松,“你今天给我打电话,是因为网上的那事儿?” “不全是,胡梅给我说你被人绑架受伤了,住了院,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那个皮条客的同伙干的?” 甘洛不置可否,“可以那样理解。” “那…那你怎么办?他们有没有被警方一网打尽?他们再来报复你,你又是一个人在家,这不行!” 包希缘从被窝里钻出来,“你来我家吧,S城的治安要好的多,光天化日还干不出抢人的事情。” “你就不怕我去反倒连累你?”甘洛笑出了声,没待她回答,甘洛给了解释:“张肖搬到我家隔壁了,有他在,无妨的。” “我靠!就那次我俩遇见的那个帅炸天的警察叔叔?” 包希缘兴奋了,嗓子一尖直冲云霄,直接在床上站了起来,“甘洛,你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功德,才攒了这一世的桃花!” “我想去你家!我想当他的邻居!哪怕天天远远的看看,那感觉也是生活充满希望的啊……” 包希缘一度忘了打电话该讲的正事儿,“不对不对,你离他那么近,依着你那德性,他那么好看,肯定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嗯。” “我!天呐!你还嗯了!”包希缘在床上滚了一圈,一把抓着被子一角,盯了一眼手机,再贴近耳边,“你真下手了?” “下手了。”甘洛憋着笑,她能想像包希缘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模样,傻傻的张大了嘴巴,用她惯用的方式一手托住下巴。 “你!”包希缘捂住嘴巴,防住它脱臼,激动好奇占据了全部心声,“赶紧说说!他什么态度?” 甘洛捂着话筒小声道:“被拒绝了,不过,我觉得有戏。” “那样的人……晚上想想都能流口水。”包希缘对张肖的模样记忆深刻的很,想想甘洛的模样,嘿嘿嘿的笑出了声,“你俩如果成了,就是大叔配萝莉啊。” “我觉得他那种人,很难搞到手。不过,我支持你。” “这波消息来的太震撼了。”包希缘被震的有些恍惚,想起正经事,忙道:“我差点忘了正事,我找我班上同学的表姐的哥哥帮了一个忙,查到网上上传诋毁你的那个长文的IP地址,你猜是谁?” “谁?” “王彦。” 甘洛一瞬陷入沉默,虽然她怀疑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但是听到消息的一刻,心里积年累月的冷意盘踞到了心口,“我知道了。” “我跟你说,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包希缘翻了翻白眼。 王彦是谁她只知道一个名字,关于甘洛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王彦和她的恩怨算是知道的其中之一。 “我这边,还有张乾那边,都有同学帮你澄清,那个长文到是能不攻自破,关键是,你和周璟睿的事情,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一看就是偷拍的!而且还是从他的相机里流传出去的,粉丝的话说的难听,一波一波都是攻击你的,也有说拍照的人心理阴暗之类……” “如果处理不好,不光是他的形象受损,有了这个污点,你以后也不好过的……你打算怎么办?” 评论她看的多,大体分成了三类,一类是诋毁她小小年纪勾引爱豆,说同学集体帮她澄清的内容有待考究,不乏收了钱之类,因甘洛的住址和校方消息被黑客黑掉,又有人说她背后有靠山,仗着钱势为所欲为。 地址一事应该是张肖帮的忙,即使是这样,当晚家里就收到了装着冥币,纸人,花圈这类祭祀亡故人的用品,信件咒骂的语言极其恶心恶毒。只是妈妈提前处理干净,还是哥哥告诉她的这件事情。 另一类的出现,则是包希缘和张乾有组织的帮她澄清之后,维护她是受害者,还将矛头引到周璟睿在帝都的秀场案,说他长期被粉丝偷拍,长期积压形成了不好的癖好,小小年纪心里阴暗,甘洛是受害者,挑起这个话题的,是周璟睿的黑粉,大有人身攻击的意味。 最后一类,则是选择中立,暗暗看瓜吃瓜,偶尔发言,不痛不痒,有的甚至不嫌事儿大。 甘洛抬头看向西边,窗外大地黑茫茫,一片沉静,微微侧脸夹住话筒,“希缘,你听说过凤凰吗?”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第九十四章 将计就计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阳河历史悠久,而今存留下来且保存完好的古镇极少,新任镇长牛广茂想借用开发小镇为景点带动周围小镇经济,积极联系外商入驻,恰今年年初悦尚集团竞得小镇开发权。 小镇西向临江,水运发达,北向紧靠西南地界的铁路干线,上半年主要打造基础设施,新修旧补,均尽量保留古镇原貌,政府也给了很大的扶持力度。 阳河鸣鹤山东南有一书院,存留至今,犹有三百年历史,依山而建,古柏林立,长松盘踞,主持建造人是百年前有官身的番人,因此书院兼具东西建筑风貌,有人言书院将改为私立书院,以作他国与我国文化交流的孔裔公学。 甘洛介绍完古镇近一年的改革概况,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抬眸看向面前的人继续道: “网上的评论对你我都不好,发布的人存着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是现在闹到这个地步,我想该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照片的事情,对不起。” 周璟睿垂眸,茶几下握着的手攥紧,甘洛一直没有跟他提偷拍的事情,但是哪个女孩子会不介意? 虽然他没有存歪曲心思,只是觉得那一刻的画面极美,按下快门也是情不自禁。 “无妨,拍的挺好看的,若是拍的又憨又蠢的样子,我觉得我会动手揍人。” 甘洛嘴角一笑继续道:“其实,就这件事而论,这照片流出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明白,秋日上午的阳光灿灿的,檐廊却是阴凉,他见甘洛笑的意味深长,试探问道:“你昨晚说你有办法,难不成和这照片有关系?” “有人要害我,我自然要将计就计,另辟蹊径博一个好名声。” 甘洛将前几日标注好的地图递给他,“这是阳河辖区的版图,镇北风景灵秀,是古镇的重点开发区,画乡在这里,算是二等。” “你想怎么做?”他仔细看了一遍,有六处标注星号的地方,上面小字依次备注着序号。 “我说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对出现在镜头前,是不是有恐惧感?” “以前有,来画乡之后要好了很多。” 他的回答,算是比较实诚了,也没有避讳或觉得难堪,坦然的看着对面坐的端正的女孩子。 甘洛垂眸看了一眼水杯,一时沉默没有言语,即使对方待会儿不接受她的法子,她也得说服对方。 她略顿一下,抬眸看着周璟睿道:“我的主意是借用你作为明星身份的名气,以及这次事件的热度,帮助阳河作宣传。” “我需要借用宣传来把自己洗白,同时也借着这次宣传,把我和你的关系理清,呈现到大众的面前。” “没有酬劳,是无偿帮助,你我均是阳河人,我长居此地,这里算我第二个故乡,你祖籍在这里,算是帮助家乡蒸蒸日上。在外人眼里,有恩义相报,也合情合理。” “这样,对于你来说,别人口中的偷拍一事不攻自破,而表面上在外人眼里,我与你的关系,也止步于合作和邻居。” 周璟睿认真仔细,一字不落的听完,舆论导向是个很可笑以及可怕的事情,比如本该人人诛心的杀人犯因为一张俊颜无双的脸可以拥有无数粉丝,表面上一个人人诟病演技拙劣的演员可以凭借几张健身照片博得别人的青睐,也有少不知自爱的少女因为一张脸而被人赞叹效仿……娱乐文化礼义崩塌,是非观念,恬不知耻。 而面前的丫头,一两拨千斤,依着她的法子,不仅能让他免去黑粉的攻击,也能让他冠上返惠乡民的名声,她自己也能脱离与他的绯闻牵扯,将其转为合作关系。 虽是寻常公关手段,却不妨碍他人利益,还有助于家乡的长远发展。 见周璟睿听完不发一言,甘洛开口询问:“是哪里不清楚,还是说你有更好的法子?” 周璟睿看着她盯着自己的那种黑亮的眼眸,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更好的法子,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比如和悦尚集团,或者当地政府洽谈。” “届时我与你一同去和政府部门谈,悦尚那边,暂且缓缓,先看政府这边的态度。” “好。”周璟睿点头答应,“定个具体时间。” “宜早不宜迟,今下午两点去。” “悦尚那边我可以找我父亲牵线搭桥,下午咱们主要去和政府交涉。其实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两边都好说。” 昨晚他与父亲通了电话,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父亲并不知道此事,因前期对他的影响不大,想是娱乐圈惯用的炒作,父亲也没有出手管这件事情。 但是事态失衡,周璟睿声名受到影响,周奶奶无意间知晓前因后果更是勃然大怒。 也不知是谁将张敏的入账信息传到了周父的邮箱,当晚那个女人接了一通电话就急急忙忙订机票回了帝都。 镇长牛广茂甘洛是熟悉的,方脸,戴着一副七八年没换过的眼镜,时不时出现在乡民间的地头,脸色黝黑,手上也有老茧,虽是这样,却常年穿着熨烫笔挺的西装,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装个斯文人,干点实在事儿。” 下午是直接去了镇长牛家,虽是少年少女,可牛广茂没摆架子,此行,相谈甚欢。 两个人也被牛镇长狠狠夸赞了一番,因着修路拆迁的事情,他没少受窝囊气,如今连镇里的孩子都支持,感动的眼眶红红,凌然干劲十足。 次日,周父那边,也与悦尚集团搭上了线,以周璟睿的名气,还是无偿,好似天上掉了不大不小的便宜。 唯恐生变,双方当即允诺,待一个月,小镇修理完善后,由周璟睿和甘洛两人,担任小镇的宣传大使,拍摄主题宣传片。 三日后,合同签定的同时,周璟睿官方发布了两人担任古镇宣传大使的事情,并配上了两人同台的访谈视频。 视频末尾,两人也对网上的事情进行了澄清。 声明和视频一出,再次冲上热搜。 这是周璟睿离开荧幕之后第一次亮像,原来乌烟瘴气的绯闻,转而被充满正能量帮助家乡富强替代。 视频里,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子目若寒星,灵动又宁静,对于询问对答如流,仿佛和周璟睿一样,是一直生活在荧幕前的人,身上独特的气质让人觉得干净又舒心,一张秀气精致的脸很招路人缘。 第九十五章 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窗外有些阴雨绵绵,细雨滋润,将屋子两侧的翠竹润的喜人。 风丝丝凉凉,甘洛在檐廊下看完书后赶制绣品,用针穿起彩色丝线,一针一针在绣架上下来回穿插,针法百变,典型的蜀绣技法。 绢布上是两个年轻人,男人俊俏带着几分袁爷爷的神采,女人娴静带着李奶奶身上的温婉气质,模样也有几分肖像。 画面很小,只有巴掌那么大,小而见真功,甘洛熬了五天,才绣出个雏形。 百般思量如何让袁爷爷和李奶奶和好,很久没有绣东西的她,重新搬出了绣架,凭着两位老人身上的神态绣了这幅作品。 装裱一下,本打算借着袁爷爷的名义给李奶奶送去。 谁曾想,李奶奶一早敲响了她家后院的门,盖上绣架开门看着面前的老人,甘洛赶紧将人迎进屋子,“奶奶从这儿过来也不怕绊着,那边一堆竹竿呢,您小心,走这边。” “你这个小丫头。” 进门奶奶就敲了一下她额头,将怀里的信递到她面前,“是那老头子叫你干的?!” “什么信?”甘洛纳闷。 “还装,这信就搁桔梗花盆里,牛皮信纸,到是淋了水也浸不透。我昨儿浇水,瞧见露出一角,扯出来瞧见的。” “桔梗……怎么在奶奶您这儿?”甘洛一楞,莫不是袁老头儿自己出手了?可当初她把花抱给他,他死活不肯送呀,所以甘洛愁的很。 “你种的花,你问奶奶,我怎么回你?” “那些花,我前些天全送人了的。”甘洛有些悻悻,李奶奶算是她的师傅,蜀绣就是她教的,她不好张嘴就开黄腔。 “那紫色的桔梗是你从他那里要回来的?” “嗯。”甘洛觉得重点不在这里,有些云里雾里,试探性问道“这盆花,是袁爷爷送您的?” “嗯,袁老头儿送的。”李奶奶随口一答,眼角不自觉上扬,佯装带着怒气质问甘洛,“是你教他的?” “嗯。”甘洛点了点头,抬眸看着面前的老人,“袁爷爷病的很严重,奶奶真的不打算见他一面?” “昨儿去见过了。那个老糊涂,居然把以前的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我以为是他不待见我……哪里知道是他以为我不待见他。” “那就好。”甘洛眼里闪光,觉得绣的东西有送出去的正当有理由了,得趁热打铁才行。 “这信上的字,是你写的?”李奶奶拆开信封,递到甘洛面前。 只有一行字 不变的爱。 “哪儿能是我写的啊,我字没这么好看,老头子居然这样肉麻!”甘洛尴尬的笑出了声儿,脸上的表情可谓不精彩,那字一看她就认出来了,是张肖的。 言语简单直白,又不着这样提醒两位老人吧,还藏信在土里,甘洛心里吐槽。 “老头子已经否认了。”奶奶一脸看破一切的表情,将纸叠好塞进牛皮纸信封,“丫头肯定知道信的主人是谁,帮奶奶谢谢他,如果不是看见这封信,我不会去看杨老头,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嗯。”甘洛点头答应。 “这封信你收着吧。” “啊?”甘洛没反应过来,怎么叫她收着? “叫你收着你就收着。”李奶奶放到她手里,“你如果不想要,可以把信还给它的主人。” “嗯。”不要白不要,甘洛捏住牛皮纸信封。 “奶奶回去了,你去医院拆线叫奶奶一声,奶奶陪你去医院,医院那种地方,有个人陪着要好些。” “嗯。奶奶慢走。” 如今,家里又如往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看着关上的门,她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将信封捧在怀里,跑进屋子和红头绳放在一起。 看着日历上标注的红色日期,后天就是7号――去s城的日子。 回到绣架前,甘洛朝着竹林那边望了一眼。 这些天因为忙着采访上的事宜,加上赶制给李奶奶和袁爷爷做的惊喜,时间压榨下来,她见张肖的时间很短,江小六会将最好的饭菜给她单独送去一份,甘洛煲好汤给他送去,可出来接的都是江小六。 有江小六坐镇,卫生做饭一包干,花更是照顾的极好。 只是徐蕾一事后,他好像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甘洛想不明白,那日,她只是说了一句――张肖,你迟早会输在我手上。 难道就因为这一句他就不理自己了? 甘洛摇了摇头,自己其实也在暗地里和自己较劲。 她这两日不去,到不是欲擒故纵,而是觉得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这两天想了许多,她和他之间,除了案子,真正的羁绊很少。 而且在甘洛心里,自己再喜欢一个人,不会毫无脾气的贴上去。 心思恍惚,一针下去,指甲冒了血珠子,甘洛皱眉,看着手指尖端的血珠子,舌尖一舔。 “甜的还是咸的?”檐廊外,蒙蒙细雨里站着一个人,看见她的动作收了伞跨上台阶在她对面坐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它连头都没抬,“尝不出来。” 见达达要从窝里跑出来,甘洛瞪了小狗子一眼,敢出来试试? 伸出手看着她,“我看看。” 甘洛伸出手,正视面前让她心神恍惚的人,“你找我有事?” “嗯。”张肖点了点头,从兜里拿了创可贴帮她把伤口缠上。 “过来坐坐。秋赏断荷,我那边没有。” “……随便坐。”甘洛没管他,自顾自继续绣了起来,穿针引线,针针仔细,只要手里专注于一件事情,周围环境对她的影响可以说微乎其微,可是就在刚才,她下错了四针。 他突然的到访,让甘洛心思微沉,这几天,不止自己在想,他,应该也在考虑吧……是之前拒绝的不彻底,今天来快刀斩乱麻?甘洛手里捏着的针在指尖压出一道白杠。 张肖在蒲团上坐下,侧身背靠着墙看向一塘秋荷,偏头看了一眼甘洛,心里安静了许多。 因为徐蕾那张照片,这些天,他有意避开她,因为他,甘洛很早就被郝竹天的人盯上,想了两天……他想明白了。 “甘洛。” “嗯?”甘洛停下,起开创可贴看看还有没有流血,戴着有些不方便,动作比起往日要慢许多,东理理,西看看,感觉什么东西要到来一样,她心里很紧张。 “7号,去s城,东西不用带太多,只需一周的时间就回来。” 她一愣,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靠墙闭着眼睛,过来只是通知她这个? 一手撕开创可贴,她点头答应,“好。” “紫色的那盆桔梗,里面的信是你放的。” “嗯。”张肖睁开眼看着她,琉璃一样的眼眸格外认真,“写了一句花语。你应该看过了。” “嗯。”甘洛下颌微紧,没有凝结的伤口再次冒了血,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微微坐直身子,“李奶奶放到我这里,我去拿来还给你。” 张肖偏头看向荷塘,没有接甘洛的话,自言自语道“我脾气古怪,不爱搭理人,喜欢射击和各类极限运动,蔬菜里最讨厌青椒和洋葱,水果类最喜欢橘子……丫头,你呢?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 第九十六章 新家庭教师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坐直的身子绷紧,对方的话回荡在耳边,甘洛看着他询问的目光,心底鼓捶如雷……他居然,告诉他自己的喜好,这意着,他主动让她靠近了?! 灿烂如春四月的笑容在甘洛脸上绽放,甘洛腾的站起身,一步蹿到他面前,压制住心底的兴奋,甘洛认真严肃的看着他,“你确定想知道我的喜好?” 张肖直起背脊,盘腿端正的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见他点头,拿过身侧蒲团在他对面坐下,离的不近不远,一个蒲团的距离,盘腿坐下膝盖间只隔一拳距离,“若是按古代交战,你刚才的行为,就是收下我的请战书了,所以,不论成败,都不许后悔。” 张肖被她逗笑,抬手轻捏住她的耳垂,“我不后悔,你呢?” 这个手势甘洛此前是吃过亏的,一把刨开他的手,护住自己的耳朵,双手捂耳仰头看着他,摇头道,“不后悔。” 见她动作带着少女俏皮娇憨,他抿嘴一笑,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神情专注:“那该告诉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吧?” 甘洛被盯的一愣,想了想道:“我喜欢酸甜口味,尤为喜甜,水果和你一样,喜欢橘子,嗯,还有就是不喜香菜。平时喜欢看书,看的比较杂,也爱写短篇,还有就是画画养花之类。” “水果那么多,怎的偏喜欢橘子?” “咳咳咳……这个还得从我幼儿园说起,记得老师问小朋友最喜欢哪种水果,有个同学说了橘子,说因为橘子剥皮之后好分……”甘洛嘴角微翘,“你猜我的原因是什么?” 张肖打趣,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开口却打趣道:“因为它是酸甜口味的?” “酸甜口味的多了去了。”甘洛被他逗笑,心思却微微飘远。 她喜欢橘子,其实是因为曾经有人给了她一个苹果和橘子,让她做选择,她选了苹果,然后那个人剥开橘子,一瓣接一瓣的砸她。 而她手里的苹果,只能砸出去一次。 有些真话总会带着伤感,她不想面前的人对她也存在着那样的眼神,即使她知道,他不会。 甘洛坐直身子,认真道:“以前喜欢橘子是被逼的,现在喜欢橘子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丫头真是……张肖抬手朝着她脑门儿一记爆栗,“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就是,想一个人的时候,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甘洛说的理直气壮,半点不觉得害羞,反正他要问,她便答,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 之前周璟睿也谈过这个问题,当时被他笑话,可甘洛却是相信的,因为真的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咳咳……”张肖喉咙里一呛,偏头避开她的视线,引开话题指了指绣架,“这是?” “蜀绣。”甘洛将绣架侧过一面,“我本是想绣两位老人的,然后借着袁老头的名义给李奶奶送去,谁知道你早有后手,也幸好李奶奶瞧见了那封信……” “那封信现在在你那里?”张肖看着针脚细密有序的绢布,没有抬头。 “嗯。如果刚才你叫我给你我会,可是现在……”甘洛瞟了一眼绣架边端正坐着的人。 “你暂且先留着。如果这场仗你输了,再还给我就是。”张肖是直接套用先前她话里的意思了,如果后悔,将那四个字还给他就是。 言语潇洒,无关风月。 “嗯。”甘洛嘴上应下,可心里琢磨着,这信,不管输赢,她都不会还回去…… …… 周家大门紧闭。 因着照片被窃取的事情,周奶奶遣了原来的家庭教师,也是没想到,那近二十的年轻教师是张敏的人,白瞎了周奶奶对他的好。 周父挑了挑,又给自家儿子派了一个过来,事前发了家庭教师的简历到周璟睿邮箱,年龄二十二,男,S城户籍,名唤郝旻。 瞧着简历上的一寸照片,年轻男子的眉眼让周璟睿想起一个人,眉骨轮廓相似,眼神却是极不像,皮肤竟比他还白。 “小睿,新老师今儿下午到,你随刘姨去车站接一下。”周奶奶在门口唤了一声,见周璟睿还没有出屋,放下手里修剪枝丫的剪刀,“小睿啊!” “哎,这就去,我换件衣裳。”周璟睿再看了一眼那人模样,掏出手机记下简历上的联系方式出了门…… 车站外很冷清,三三两两的人,没等多久,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高个子年轻人朝着他们走去,带着棒球帽,帽檐阴影遮住了半边面容,“你好,我叫郝旻。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们亲自来接。” “周璟睿。以后叫我小睿就成。车在那么,先回去。” “你户籍在S城?”周璟睿让刘姨先行,他与郝旻并肩同行,旁侧的人高出他半个头,侧边能见着对方白如细瓷的皮肤。 “离开有二十年了。”郝旻继续到,“离开的久,家乡话说起来别扭,海外待了十几年,说起乡音也显得不伦不类。” “这样啊。”周璟睿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再继续攀谈,他本寡言,即使聊也聊不起来。 “你今年几岁了?”郝旻推了推帽檐。 “十五,快十六了。” 郝旻目光微微在男孩子面庞停留,不过几秒遍挪开,“说时候,给明星当家教,刚开始我还挺紧张的。” “我不难教,你有本事,我会认真学,没本事,我也不刻意刁难,顶多再换一个就成。” “谢谢。”这天儿是聊死了,郝旻沉默一刻,故意看了看四周,“这里的风景确实很有韵味,时间积淀过的东西,不虚此行啊,看网上的消息,你是阳河的宣传大使,有说什么时候开拍吗?” “一个月后。”周璟睿没有挑起话头,他问,他便随口答了。 “那个小姑娘长的挺乖巧的。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周璟睿停住步子,蹙眉看着面前的男人,眼里带了一丝警惕:“不怎么样。” “哦。她长的像极了我一个妹子,所以就随口问了问,你别介意,我没别的意思。”郝旻自顾自的笑了笑,拖着行李箱朝前走,目光遥望,看向画乡的方向,地灵人杰,很早就该去那里转转了。 第九十七章 达达的机智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梦境里,竹林外侧的海棠花全开了,一片海棠林,见花不见叶,簌簌落落,一地红瓣。 画面一转,是女生宿舍,进门左手边下方铺位的女孩子恰逢月事。 怕被人瞧见,冬时晨凉,天没亮拆了被套摸黑去浴室清理,泡了冷水,回来时唇手冻的发紫,那是八人寝,甘洛是额外的人,跟着那个女孩子出去又回来,旁观梦境。 建国前的旧观念里,建国之后,特别是没接受过教育的人眼里,老妇,新妇,女子,将其归为一个字,“脏”。 她“女鬼”一样在宿舍里晃荡,在梦里告诉那个女孩子,那叫“夜间落海棠。” 旁人若问,就这样答。 甘洛醒后不记得这个梦的全部,却说了那句话,“夜间落海棠。多美的意思。” 睁开眼,甘洛还清清楚楚记得一个好梦,可以说是秋时暮春。 全是少女情怀作祟,看着乳白色天花板,甘洛咯咯的笑出了声。 “梦里秋时暮春”――可谓春梦不假: 梦里。 门外依旧是艳红的海棠簌簌落落,梦境带了特效光晕般,朦朦胧胧……犹带几丝细雨绵绵。 她在梦里瞧见脚边桔梗,鬼使神差的抱起,作贼似的,抱起桔梗就要逃。 谁知后衣领一拽被拉到某人怀里,她扭头瞪着他:“你装昏迷我都没拆穿你,我拿你一盆桔梗怎么了?” 张肖一如往常照顾她的身高,微微俯低身子,身上是清冽熟悉的气息,“你还好意思提我昏迷的事情?你自己当时干了什么你不清楚?” “我…我当时什么都没干。”她当时耳根通红咬牙强撑,却隐隐泄了底气,她哪里知道这人会斤斤较量到秋后算账? “瞧你这意思,你当时说过的话也不作数了?”张肖不放过她。 她抬眸看着面前那张祸国殃民脸,小脸通红梗着脖子:“作数。” 梦里张肖唇角微翘,很是满意,言语里带了一股淡淡的挑衅,揪过她,“送你可以,不过,丫头,你要是养死了……我该怎么收拾你?” “我怎么可能养死?”她乖巧摇头,底气十足的笃定道:“肯定比你养的好!” 张肖看着她眼里的星星,捏住她的脸颊,“那就好。毕竟,桔梗,我一生只送一个人。” “一生只送一个人。”甘洛回忆完梦里的场景,重复着对方的那句话,脑袋一偏钻进被子傻笑,“现实里,如果他真这样说的话,我哪里招架的住。” “爱情,就是两个傻子相互追来追去。”甘洛觉得这句话不能这样理解,该是“两个傻子,相互试探来试探去。”好像差不多…… 她又想起包希缘那句,“这样的男人……想着都要流口水。” 甘洛耳根子通红,心脏扑通扑通。 昨儿上午还给他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来着,晚上便接着做梦,哪里夜不能寐了……简直就是梦境太美不想醒…… 竹林外侧,有七里海棠林覆盖,全是旧宅子的主人种下,全部绽放的景象,甘洛是见过的,只是今年,她觉得可以有新的特别的期待…… 转头看了一眼床头闹钟,晨时8:15。 对于甘洛来说,是睡过头了。 起床收拾洗涑干净,推门,秋季的阴天有些沁凉,迎面清凉舒爽。 池塘边,坐着一个人――极致的白色肤质,见甘洛开门,回头一望,点头示意。手里拿着一根鱼竿坐在小马扎上钓鱼?! 竹林边,站着一个人――周璟睿,面前放着画板,见甘洛开门,挥了挥手里的画笔,“要不要一起?” 甘洛摇头,尴尬一笑。 什么情况?她跨出门槛,朝着檐廊下逗弄达达的张肖看去,作口型道:“怎么回事?” 她指尖轻偏,指了指钓鱼的那个陌生男子,“这谁?” 张肖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安静钓鱼的郝旻,抚摸达达脑袋的手微顿,再轻轻挠了挠小狗子的头,嘴角一笑摇了摇头,垂下的眼眸却暗流涌动,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达达趴在张肖膝盖上,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腕。 “先生,这池塘钓鱼是需要收费的,一个小时三十。” 甘洛朝着他走去,走到一半的步子停了下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刚才你不知道,就从这时算起吧,不足小时的按分钟算。小本生意,零头就不给你抹了。” “一个小时三十,是不是钓起来多少条都归我?”郝旻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几步外的甘洛,视线在她手腕处停留一眼,“如果不是的话,我现在就收拾鱼竿。不然多亏的慌。” “一个小时六十。钓多少,都归你。” “这生意做的,姑娘,一下蹦高三十,翻一倍的价儿,你这生意做的可够……”郝旻将鱼竿插在岸边,饶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 “不请自钓,先生失礼在先,但念来者是客,你已钓了两尾鲤鱼,我算你一小时三十,不亏。” “你想继续耍乐子,又想继续获利,我不坐地起价,怎么对得起后续入你鱼篓的鱼?” 这池塘里的鱼,她养了十几尾锦鲤,其余的是普通不过的灰背红尾家养鲤鱼。 那人鱼篓里一锦鲤,一灰背鲤鱼,甘洛见周璟睿在池塘对岸,该是与这人熟识,不好将其赶了,这坐地起价,她喊的很合理了。 “好好好,六十就六十。”郝旻将鱼线拉回,“小睿,画到一半唤我一声,我来给你瞧瞧。” 来甘洛这里画画是周璟睿起的意思,隔着池塘细柳,再看翠竹掩映中甘洛家的屋子,加之花团锦簇,别有韵味,他一早就有画这一景的意思,只是他擅长的是雕塑,想要用油画将这一景记录下来,却缺了指点的老师。 而昨夜郝旻简单介绍自己时,又言他擅长油画,今一早周璟睿就让他教。 因是秋时,秋塘断荷,郝旻兴起说画中没有人气,摸了鱼竿垂钓让他入画,周璟睿以为只是做做样子,没有阻拦,谁曾想,那是真鱼竿,一钓,就钓了两尾,画到一半又不愿打断思绪,没有让他收手,想的是给甘洛说一说,到时算是从她这里买的,这才有了后序这番。 当时两来此,达达听见动静,出了小窝,见是周璟睿,只摇了摇尾巴没有吠叫。 然,见到他身后的郝旻,正要叫,被对方眼神一瞪,当时吓的一窜缩到了窝里,感觉那人像极了一匹恶狼,叫都没敢叫。 见自家主人又没起床,嘤嘤呜呜的低声哀叫几声,蹿出小窝径直朝着张肖家奔去。 达达爪子抠了一阵的门,见江小六开门,一蹿进屋子闻着味儿奔到张肖的屋子,蹦到床上将他叫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 没吃早饭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转身朝着张肖的位置走过去,走出几步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人,总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甘洛坐到张肖对面,虽然对方昨儿接受了她的“挑战书”,愿意让她靠近了解他,但是并不代表张肖答应她的意思。 饶是这样,甘洛也是笑的乐乐呵呵,昨晚还做了那样的梦,发觉可能是花痴成呆子了。 单手撑着小颌,甘洛垂眸看着鹅卵石堆砌而成的茶几,指甲轻轻的敲着桌面,沿着缝隙抠了抠,“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休假在家,难得睡个自然醒,还没起就被这小家伙给叫过来的。”张肖抓起达达的爪子,朝着达达的脸上轻轻拍了拍,这骨子聪明劲儿和凌风极像,“丫头,我没吃早饭。” 他昨夜睡的晚,晨间醒了,嗓子有些哑,低音带着鼻音,淡淡的慵懒,甘洛耳朵差点没抽筋,她不光是颜控,还是声控,抿嘴咬了咬下颌牙。 睁着一双杏花眼,甘洛眯眼贼兮兮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呐,说了我马上去做。” “我……我没吃早饭。”张肖见她没安好心似的模样,抬手敲了一下她额头,“你的菜谱上,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有早餐的,做一个你成功了的。” “我脑袋又不是核桃,敲坏了你养啊!”甘洛捂着额头,伸手朝着他脑门儿戳去。 “真敲坏了,这点责任还是付的起的。” “……嘚瑟。”甘洛呲牙起身,转身迈步,咧嘴一笑。 看着檐廊下交谈甚欢的两个人,周璟睿拿在手里的画笔不知道如何下手,默默的垂在身侧。 郝旻早收起鱼竿,此刻也是目光望向檐廊下背对着他们坐着的人,甘洛进了屋子,外侧独留了张肖一人。 偏头见他手里捏着画笔不动,挑眉道:“一直看着那边不下笔,能不画儿看出个窟窿?” “我只是不知道这里如何画,正在构思。” 周璟睿垂眸调了调色盘上蓝灰两色颜料,看了一眼池塘浮起的鱼漂,“怎么不钓了?要知道,只要鱼钩还在池塘里,不管你人跑到了哪儿,经过的时间,那钱,还是要算在你头上。” 郝旻看了一眼周璟睿的画,指点一二,坐在池塘边半块儿的青灰色石板上,“你很了解她?” “邻里浅交,不算太了解。”他停下笔看了他一眼,“从车站到我家,你套了几回她的事情,你对她很好奇?” “有点。”郝旻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好奇嘛。 见周璟睿目光里的警惕和不善,郝旻揭了揭太阳帽沿,对视上他的眼睛,“我好奇是因为,前几天在网上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一个小姑娘,不过几日的功夫,就为自己洗白,还狠狠赚了一波路人粉。我怕你被某人利用而不自知。” “你和张敏是什么关系?”周璟睿直接摔掉了手里的画笔。 “我是你爸爸请来的家庭教师,我和那个叫张敏的,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关系?” “最好是这样。”周璟睿后退一步靠着一旁水柳,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视线微偏,看向池塘另一面遥隔百米坐着的男人,“你是我父亲请过来的不假,但是你要是和前面那位一样,我觉得,请走你的,只能是那边坐着的那位……” “之前那位的事情我听令尊聊起过,那样下三滥的事情,我郝某人做不来,就是一兼职教书的,可别高估抬举我了。”郝旻眼里笑着,池塘水面的凌凌反光晃的他脸色更加白润,不染纤尘。 “把帐结清再回来。”周璟睿收拾好东西,朝着回去的路走,临近甘洛家的方向,见张肖回身望来,两人目光相撞,点头示意。 他没有停留,径直走过两间屋子之间的巷道。 在这段窄窄的巷道,他还记得那个雨夜,叫甘洛的丫头在暴雨雷鸣中的眼眸,和闪电一样蛰伏在夜幕中。 那时她浑身被雨水浸透,叫他帮忙停一下自行车,他还未接过,那个女孩子丢下自行车拖着受伤的腿便去给朋友送药。 手里的画只画到一半,周璟睿瞧见瓦檐上的月季腾,无花果还有叶子,格桑还没有谢,杜鹃也只是开了第一茬……她曾因为无花果笑话他,绕着竹林的小路有片菜园,她给他讲药理,也曾在夜间照顾发高烧的他到凌晨三点…… 他还想起那片紫薇园,紫红白分段生长的花色穹顶……她载着她,从一头,穿越到另一头…… 手里紧紧捏着拿张还未干透的画,周璟睿推开自家后院的侧门,眼眶通红仰头看着天空,下颌紧绷,显得初显轮廓的脸部线条更加分明。 虽然知道那个丫头对谁都是这样,对邓阳辉,对胡梅,对他……都好。 可是在那个人面前,她不一样,她对那个叫张肖的男人,和对所有人,都不一样。 而这,让周璟睿感到两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东西,叫嫉妒和羡慕。 周璟睿理了理被捏皱的画布边角,对于第一次风波,张敏能够轻松将他劝服不发声明,其实自己心里就有过期许,他对她有意,不想断了这份即使不该有的表面绯闻,可能存在的时间不短。 他自私过。 也愧疚。 “如今,有那个人在,是不可能了……”周璟睿正欲栓上后门门栓,一只鱼竿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嘿,等等等等。”郝旻见门开了一半,向前跨步进去,“一个人关在这里自怨自艾,别人听的见吗?小伙子不开窍啊!” “我没懂你的意思。” 周璟睿拧眉,迈步朝着院子内的鹅卵石小道走,周家院子分前院后院,后院相比前院更大,屋内多植有青竹,鹅卵青石铺道,刘阿姨每日晨昏都会各扫一遍,打理的干干净净。 “我说她长的像我一个妹子,家里的远方小表妹,我告诉你,嘿,别走那么快!我可不是在瞎讲。” 郝旻几步上前行到他旁侧,“刚才那丫头靠近我讲钓鱼的价钱,我发觉那丫头左眼尾的一颗痣和我家表妹极像。这一晃才想起来,她是我小表妹的小学同学。” “我去她家玩儿过一段时间,两个人的感情好的不能再好,模样又长的肖像,只是可惜我那妹子遭了横祸,坠楼死了。” “……”周璟睿站定,“你小表妹叫什么名字?” “冉菲!” 第九十九章 追问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郝旻见他不信,轻笑一声,“如果你不信我,大可拿这名字去问甘洛,不过,我劝你不要去。” “之前不是有一篇针对她的长文匿名投稿嘛,那上面写的,我猜八成是真事,不过不是甘洛对别人做的事情,而是别人对她做的。” 见周璟睿的脚步放慢,郝旻挑了一下眉头,“我户籍在S城,小表妹又是个爱唠叨的,偶尔给我通电话就会提起甘洛这个丫头,小丫头说什么为她打抱不平,我说你既然抱不平,为什么不和她成为朋友,结果,两个人还真成了好朋友……” 编故事怎么编最有趣,怎么把自己绕进去,郝旻心里门儿清,他换了一个名字来这里,可不就是为了陪他们玩儿嘛。 “我得让你完全的喜欢上那丫头,然后再让她被人抢走,就像当初你把阿音从我身边带走一样。”郝旻心思飘远,手腕上的伤拆了线,隐隐能见疤痕。 此时抬头望着青竹一端的人,正是化名为郝旻的郝竹天,看向天空时抬手遮了遮帽檐护住眼和脸,褪去面具的日子,还需要适应,这肤色不见阳光十多年,一时见光,反而有些麻烦。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周璟睿扭头看了一眼甘家的方向,蹙眉看着面前的男人,不过二十二,肤色白的不健康之外,面前人让他觉得不安是对方周身的气息,让他莫名感到不适,仿佛很久没见光的人突然暴露在阳光下。 “冉菲葬礼甘洛没来。”郝旻答非所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丫头一家以前是住在S城,离甘洛家隔的不远,她父母去了,可就是这么点距离,那丫头却没有出席,当时他父母说她出了车祸,在医院……” “也许是天意弄人,那丫头醒来后,完全忘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儿时唯一的好朋友,就这样被她给忘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不是说你在国外待了十几年吗?时间往后推,可对不上。”周璟睿没有拿旁侧的人当回事,甘洛的事情,他一无所知,对于刚来一天的男人,他不可能完全信他的话。 “待十几年,期间就不能回来一两次了,你这也太苛刻了点。”郝旻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我讲便讲了,你爱信不信。赶紧的,回去上课。” “你的那点破事儿和那丫头的遭遇比起来,说实话,就是芝麻点儿事儿,不够看的。”郝旻摆了摆手,自己径直朝着前院走去。 “想想也怪稀奇,那样烂泥潭里钻出来的人,后天居然没长歪,心智健全不说,还挺能耐,有同龄人的俏皮,也有成人的沉着睿智,会不会是吃了那药的原因?不可能啊……那五个孩子,可是被副作用害死了。” 他摇了摇头,的确是想不明白。 张肖究竟是真的看上那丫头,还是看上她身上的东西,很难说。 本打算在化工厂那次,先玩儿死张肖,再拿那丫头给张齐做个顺水人情,目前看来,之前的打算是操之过急了…… …… 甘家檐廊下,两人相对而坐。 “明天就是去S城的日子,东西收拾好了吗?”张肖见甘洛端着热腾腾的早餐出来,两人近期都是病患,虽然好了七八成,可后序都是要养的。 “昨晚都收拾好了。”她盛好一碗递到他面前,看着满满一大锅自言自语,“煮多了,怕是吃不完,我还以为他们还在画画和钓鱼……怎么了?” 甘洛见他看着自己,抹了抹自己的脸,“我脸脏的?” “嗯。”张肖点了点头,从兜里拿纸巾,自然而然的伸手帮她揩了一下嘴角的汤汁,唇角带了一丝笑,心想这丫头做饭偷嘴还不擦干净。 “我…就是事先偿偿味道对不对。”甘洛一瞬了然,见他动作耳根一红,避开视线伸手道:“我自己擦就行。” 她懂药理,依着袁老头以前给她的食疗方子煮了粥,味美又养人元气,因食材比例不一样,熬出来的味道也大为不同,甘洛偿了一口品品味道,然太好喝,又偷偷继续品了大半勺。 见他偿了偿,甘洛挑眉,“是不是很好喝?” “嗯。”不过一会儿,他手里的碗已见底,自己盛了一碗。 青花瓷勺舀了一勺,吹了吹慢慢吃起来,默默吃着不再说话,时不时偷偷抬眸瞟他一眼,这人吃像也好看。 上午十点半的早餐,这丫头居然愣着不饿,他不由曲指敲了敲桌面:“吃饭,看着我干嘛?” “秀色可餐啊。” 甘洛脱口而出,顿觉失言,脊背一坐笔直,今儿怎的还局促起来了,不能这样,嘴角一笑,放缓语调,软了软嗓子,学着徐蕾的腔调,很是由衷赞美道:“肖哥哥,我在夸你好看哦。” “咳咳咳……”张肖偏头,喉咙里没有咽下的饭食一呛剧烈咳嗽起来,这丫头真是! 他身上本来有伤,剧烈咳嗽肯定扯的疼,甘洛丢下勺子,几步奔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拍背,“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逗你了,吐出来没!” “有没有吐出来?还卡着没?”甘洛见他慢慢缓和下来,眼眶渐渐红了,帮他拍背的动作没停,喉咙微微有些哽咽,不觉带了一丝哭腔,“你要是呛死,我可就后悔死了。” “你还来?”张肖哭笑不得,手臂一捞将丫头圈到自己面前,“我真要是呛死在你这里你打算怎么办?” “先保留证据,然后自首。”甘洛低头,“阳河新妇的丈夫死了,是守孝三年,我可以给你守三年,不,四年。” “为什么是四年?”张肖觉得这丫头脑回路此刻清奇的很,还新妇丧夫。 他憋着笑,伸手轻轻揪住她的耳垂,至于为什么想教训她时有这个动作,还得从甘洛在医院里对他胆大包天的越轨行径。 某人记仇的很。 “因为那年我满十八,阳河十八可以嫁人。”甘洛一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眼里还挂着泪花,“你先放开。你欺负我。” “是你先欺负的我。”张肖继续追问,“十八之后你怎么打算?” “十八之后还能怎么样,你不没死呢嘛。”甘洛瞪着他,眼里闪着星星,有志在必得的语气,“我十八之后你还活着的话,我就嫁给你。” “……”张肖眼底灌了笑意,捏着她耳垂的手没有松开,“小骗子。拐着弯儿的撩人,都跟哪里学来的毛病?” “怎么就叫毛病了,这叫智慧。”甘洛斜眼儿瞟他一眼,嘴里嘟嘟啷啷,“你捏我耳朵就是记仇,上次我在医院……” 甘洛咬牙收住话儿,撇嘴道:“你就是记仇。” “我确实记仇。”怕弄疼她,他其实捏的很轻,谁知刚一松手,对方直接前扑伸手欲揪住他耳朵,张肖向后微挪了几寸,甘洛一扑反而落了空,直接栽进了对方怀里。 砰砰砰……两个人的心跳声,尴尬的气氛向四周扩散。 “今天的汤真好喝,我要多喝点…不对,是今天的粥好好喝。”甘洛腾的站起身,朝着茶几对面坐过去,端起碗勺慢慢喝起来,耳根脸颊和夏七月紫红月季有的一拼。 张肖憋着笑,原来是只纸老虎。 第一百章 前往S城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去S城的事情,甘洛在妈妈没去上班之前就给她交代过,包希缘届时也给杨珍打了电话,她这才同意甘洛去,想想近期一堆糟心事,让她去朋友家散散心也好。 将小行李箱从衣柜下隔层拖出来,几套便于活动的衣裳和简单的洗涑用品整齐的摆放在箱子里,小箱子还有空余。 从书柜最上层拿了厚厚的一本植物拓片,全手工制作,这东西是包希缘去年央求她帮忙弄的,积攒了一年,装订成了一本字典般厚的拓片册子,里面有一半是从药材上取下的叶子和花卉。 四分之一本草纲目提到的药草,就在这册子里装着。 她将其用牛皮纸包成礼物的样式,系了彩带,放在小箱子中间。 头发有两个月没有剪,已经齐肩,甘洛拉开抽屉,将藏蓝色的铁盒子打开,伸手将放着的红色发绳缠系在耳廓后,“没什么落下了。” 九分黑色直筒裤,一双灰边小白鞋,南方的秋不热不冷,她在外套了一件宽松的衬衫,一身爽利。 “达达?”甘洛看了一眼床头柜边的闹钟,晨间7:23。 张肖昨儿回去前同她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甘洛出门,“达达?” “……”达达窝在小窝里,听甘洛叫他,象征性的叫了几声,他昨晚就瞧见主人就在收拾行李,今天该是要走了,心里不痛快,听见甘洛走近的脚步声,眼皮都没抬,尾巴随意的在身后胡乱扫了扫。 甘洛行李很轻,小轮子在地面的摩擦声却不小,达达抬头看了一眼,唔唔的在鼻子里叫了两声,偏头不看甘洛的方向。 “我给李奶奶说过了,她会帮忙照顾你一段时间,每天奶奶会过来喂你,你不许闹脾气。” 甘洛走近蹲下,偏头看了看窝里趴着的达达,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七天后回来,回来之后给你做好吃的,去镇上给你买杨家铺子的牛肉烧饼。” “汪。”达达汪了一声,尾巴在小房子里摇了摇,起身从窝里钻了出来,蹭了蹭甘洛的膝盖和手背。 “我离开这七天,你要把家守好了,看见外来人,你一叫,奶奶也会过来帮咱家看看,你闲时想去外面玩儿就去,早晚记得在家就行,外面的那只赖皮狗你别去管,掐架你又咬不过,我不在你一个小狗子可别在到处混,遭欺负都没人帮你出气。” “汪汪汪。”达达伸长舌头,黑亮亮的眼珠子看着自己的主人,很乖的模样。 甘洛见他这样,忍不住笑,她劝也是白劝,达达不去掐架是不可能的。 “走了!”甘洛起身,转身正欲拖着行李,却见行李在张肖手里,他看着她,再看了看达达,瞧了一眼腕表,“还有时间,没嘱咐完的可以接着和达达讲。” “你什么时候来的?一点脚步声都没有?”甘洛见达达跑到他身边,迈步走过去。 “乖乖在家待着,回来给你带,杨家铺子的牛肉烧饼”,张肖蹲下摸了摸达达的头,起身看了一眼甘洛,先迈开了步子,“丫头,跟上。” “……达达懂我的意思。”甘洛听他的话,脸憋的通红,刚才她给达达说的他应该全听见了,她养达达那么久,达达想什么她这个主人能意会七八分,刚才那般,她还真不是“对牛弹琴”。 “我知道,所以我也说要给他带杨家铺子的牛肉烧饼。我以前也养过狗,能理解。” “哦。”甘洛上前一步与他并肩,对方腿长,一步顶她两步,但对方刻意放缓了步伐等她。 “你养的狗叫什么名字?”甘洛有些好奇。 “凌风。” “鸢饱凌风飞,犬暖向日眠。”甘洛想了想,“可是取自这句?” 张肖停住脚步,点了点头,“达达的名字有什么讲究?” “没讲究,就是达达小时候走路像极了鸭子,就随口起了这个名字。” “蛮有趣。”张肖迈步继续走着,鸢饱凌风飞,犬暖向日眠,这样的生活,离他挺远的。 甘洛瞟了一眼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男生里顶漂亮的一双手,只是能明显的看见常年握枪磨出的茧子。 她目视前方,没过几分钟,眼神又瞟了那只手几眼,手心微攥,又松了松,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想牵就牵啊!甘洛咬牙,手伸了出去。 对方刚好眼角余光看见,没有作声儿,见她犹犹豫豫抿嘴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怎么心里有些怂,想到昨儿扑到他怀里的画面,甘洛脸涨红,伸到一半的手向后缩了缩,眼神瞟到了别处。 “昨夜落了雨,那边全是水,走这边。”张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朝着自己身边带了带,对方握的不算太紧,甘洛悄悄将手腕朝着后面挪了挪,将手挪到了他手心。 对方握着,没有松。 甘洛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视前方没有什么表情,她憋着笑认认真真走路,踩在松软的落叶上,甘洛仿佛一脚踩到了心坎某个柔软的部位。 “嘿,小洛!”江小六将张肖和他的行礼抗到车上,见甘洛来了,正要上前,瞧见两个人牵着的手,与张肖对视了一眼。 甘洛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他没有放手的意思,那她也就没有缩回手的意思,朝着江小六打了声招呼,但是也不好麻烦别人帮她扛行李,食指抠了抠张肖的手心,抽出了手,正欲将他手里的行李拿过。 张肖没有给她,直接提着放进了后备箱,“这里准备了晕车药,去S城路程远,路上不舒服就给我讲,别一个人憋着。” “嗯。”甘洛点了点头,见两人有话要说,甘洛先上了车,将靠近他们那一侧的车窗摇了上去。 “如果我没眼瞎,你们刚才是?”江小六左手牵右手,一脸贱兮兮。 见甘洛将车窗摇上去,张肖唇角一笑,对于江小六的盘问没有理睬,“说正事。” “那个人叫郝旻,二十二岁,周家新到的家庭教师,国外待了十几年,这次回国是回S城省亲,应该会在这儿待一段时间。” “底子干净?” “这个不确定,他长期在国外,调查有一定难度,只知道大体情况。”江小六将那个人的照片递给他,“还别说,这人眉眼和你有几分相似,这白的有点不正常啊。” “离开这几天,叫徐涛那边的人继续盯着。” “怎么,你是怀疑他是?” “嗯。”张肖视线越过海棠林,望向周家宅院,“他的手腕受过抢伤。” “好。”江小六肃然,当即给徐涛发了短信。 第一百零一章 抵达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S城位于阳河东北方向,从平原驶出一百公里,可见起伏连绵的丘陵地貌,偶尔能见着薄雾在丘陵上段或中间盘旋。 甘洛看着窗外起伏连绵的丘陵,从刚开始还和张肖江小六两人有说有笑,随着距离S城越来越近,她的话渐渐少了。 这一趟能否让她想起四年前的事情,唤起她的记忆,甘洛心里没底,她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甚至让她隐隐有些抵触。 她知道自己的抵触来自哪里,就如四年前潜意识里让她强行忘记了冉菲的存在,是同一个道理。 “丫头?”张肖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困就靠着我睡会儿。” “嗯。”甘洛屁股底下挪了挪,朝着张肖靠过去,靠肩膀是有难度的,她一坐下更矮,只能靠着对方的手臂。 “你四年前去过S城,待的时间久吗?” “不长不短,也就一个月。”张肖将薄毯子盖到她身上,伸手一揽让她靠近自己怀里,这样能让她睡的舒服些,看向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之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你们在捣毁萨河制药厂时,是不是发生过火灾?”甘洛微微侧了侧头,车上颠簸了一上午,她确实有些累,也就没有僵硬的支撑着坐端正,由着自己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休息。 “张齐的人设置了定时炸弹,引爆了制药厂几大厂房,你说的发生火灾,应该是爆炸引起的。” “张肖……有些事情,我一直瞒着你。” 甘洛下颌微紧,睁开眼睛,揭开薄毯从他怀里起身,半蹲在后排座位上与他平视,垂眸看着手里攥着的薄毯,“把我从那伙人手里救出来的人,叫乌鸦。”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袁爷爷,也是因为他才在阳河看顾我。”甘洛眉头微拧,抬眸看着他,“乌鸦,是你们的人,还是张齐那边的人?” “他为什么要救我?”甘洛下意识的伸向耳廓后,嘴唇微颤,“我只梦见有个男人把我从火海里抱出来……然后…然后就是出现在家门前的画面。” “除此之外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可能梦里那个男人就是乌鸦也不一定。” “好。我知道了。” 张肖嘴角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甘洛脸色有些苍白,眉头微拧着,张肖拿过她手里的薄毯子给她盖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怕,有我在。” 江小六开车,从后视镜看了看后排的两个人,心里啧啧了两声,张肖何时这样对待过别的女人? 也就除了他家那将近百岁的奶奶,还真不见他对谁这样温柔过。要是徐蕾瞧见,想到徐蕾,再想到那夜,张肖决定心无旁骛的认真开车。心里暗骂一句:一个二个都是妖精! 甘洛点了点头喉咙里嗯了一声,听着他的声音,心里按耐着的波涛渐渐平复下来,因着晃动,红色头绳上的白色细珠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凉凉的。 “能不能把你调查到的,关于冉菲的事情,仔细的同我讲一遍?” “据当地公安局的档案上所记,坠楼案发生日期是5月12日,下午4点50,高楼顶层坠落,当场死亡。” 甘洛仔细回忆她从身边人嘴里的来的信息,“4点45,小学那个时间点已经放学过后5分钟,我记得,妈妈说我出车祸的时间,也是在5月12日,出事时间,也是在五点左右。” “实践报告怎么说?”甘洛看着他。 “你确定要听?” 甘洛缓缓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直接说。” “肋骨八处粉碎性骨折,胸骨破裂插进了心脏,颅内出血……”张肖见她的脸色,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她坠楼时有没有戴着这个?”甘洛指了指自己头上系着的结绳,“她有没有戴着?” “照片上,她戴了一条和你一模一样的发绳。”张肖看着她渐渐变冷的眸光,觉得直接让她接受也许更好些,“那个孩子,在临死前写过一个子――‘洛’,因为这个字警方调查过你,但是因为当时你出了车祸,被排除了嫌疑。” “所以说,我是真的出过车祸,且和她出事,巧在了是在同一段时间内。” 为什么会这样巧?不可能会这样巧……甘洛突然想起冉菲的妈妈,在她消失24小时后,身上带了伤回家,她要来看自己,为什么她妈妈不让她来自己家? 按着一般家长的脾气,自己的女儿丢下朋友自己在游乐园玩儿,朋友无故失踪后负伤回了家,即使不是直接原因导致,作为孩子的家长,也该让自己的孩子去探望自己的好朋友。 依着哥哥给她的说法,为什么那个时候,冉菲的妈妈会叫她在家面壁思过,即使她哭闹,也不让冉菲去看她? 她想不明白,知道的消息实在有限,多想就会有失偏驳……甘洛打住了思绪。 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开车的江小六一眼,她拉起张肖的手,手有些微颤,几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下:她的耳后,有没有和我一样的疤痕? “……没有。”张肖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那日失踪之前,和我在一起的人还有冉菲。我怕她也出事,所以问一问。”甘洛坐正身子,裹着薄毯子看向窗外,声音细弱,微不可闻,“我在想,她是不是因为我死的。” 张肖看着旁侧丫头趴在车窗边的背影,阴沉沉的厚云积蓄着雨水,窗边的风灌进车窗,她一个接着一个字,“张肖,有你陪着,真好。” “本来,我打算此行去S城的只有我一个人……”她向来珍惜当下拥有的,过往已经是过往,她留着一份怀念,再查清楚过去发生的事情,给她和冉菲一个交代就够了,自己的路还是要继续踏实的一步步走下去。 “喂!还有我啊!我当电灯泡已经够憋屈了,吃狗狼撑死可怜见的。” “现在还要我当空气,有没有点儿良心,你这丫头忒不知好歹。” 江小六鼻子里哼的厉害,学着徐蕾的强调,有模有样:“将后排车窗摇了上去。要下雨,吹感冒了,你家肖哥哥要担心死的。” 甘洛曲指敲了敲车窗,鼻尖被风吹的微红,扭头看了一眼张肖,对方正看着自己,他伸手朝着身侧椅子拍了拍,“过来坐好。” 甘洛披着薄毯子挪了挪,平视前方,端端正正坐好,侧过头在他耳边道:“医院那次趁你不备对你下手,我有后悔过。” “捞了便宜还后悔?”张肖偏头,眉头微微蹙起,吃了还想后悔,哪儿来那么便宜? “嗯,可后悔了。”甘洛很笃定的点头。 “你后悔什么?” 甘洛眨眼一笑,侧身伸手捏住他的耳朵,“如果早知道你记仇,我就该换个地方。” “我发现你一天不招惹我,你身上骨头就痒。” “嗯。”甘洛点了点头,“一招惹你,我就不会去想糟心的事情,多好。” “咳咳咳咳……”江小六努力的咳了几声,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甘洛,原来我们是同道中人!高手!小的,甘拜下风。” “……在前面的村庄停一下,见一个人后再走。”张肖冷脸敲了敲江小六的椅背,“开车别晃神。” 中途,车子下了高架,驶入了一处村庄,进村的路口坐着一个人。 第一百零二章 进苗家寨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那人裹着一件黑色坎肩,头上带着一顶竹篾尖顶帽子,偏头看向面前一滩积水的泥坑。 帽子投下的阴影遮盖了大半张脸,见车离他约剩三十米距离,男人吐了嘴里叼着的草茎,起身朝着村子里走。 江小六放缓了车速,跟着那个男人进了村子,村子不大,依山而建,近前看清,更像是一处寨子,多木制吊脚楼。 甘洛透过车窗看了看外侧,“这里是苗族的宅子?”她盯着放牛的老汉,瞧清了他身上的衣裳,正是苗族的传统服装。 “嗯。”张肖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那个老汉唱着小调,吚吚哑哑的哼着,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偶尔看向甘洛一行人的方向。 张肖与那老汉的视线对上,下颌微动,点了点头。 她本好奇张肖去S城为何要自驾,看向在前面带路的男人,她到是明白了。 那人该是提前联系好的,穿过山脚的寨子,弯弯拐拐绕了一两里路,指了指一条入山的盘山公路,男人站在路边,嘴里吚吚哑哑,该是个哑巴,手上打着哑语,示意他们从这里一直沿着路走,就能到目的地。 “中午饭就在寨子里解决。”张肖朝着那人唤了一声,男人小跑近车边,摘下竹篾帽子等着吩咐。 “三个人,午饭去你家解决,价钱翻一倍。” “唔唔唔……”男人闻言黑瘦憨厚的脸露出一口白牙,咧嘴笑着,抬手指了指山脚尽头的一处吊脚楼,再指了指自己拍拍胸脯。 男人带着甘洛几人朝着自家去,顺着青石台阶走了十多步,瞧见一个撵鸡仔的小娃,两岁的小娃娃,瞧见爸爸回来,朝着他跑去。 小娃和他爸爸一般,黑的有些反光。两颗大大的门牙很是可爱,有些怕生,被男人抱起后缩在他脖颈里打量着穿着白色衬衫的小姐姐。 甘洛见小娃娃一直看着自己,摸了摸口袋,空空,今儿换了衣裳,兜里的糖该是没拿出来。张肖站在她旁侧,从兜里抓了一大把糖递给小孩子,五颜六色的。 给小孩儿时他余下一颗,见甘洛看着自己,伸手递给她,“喏,你也有。” “我都多大了。”甘洛接过,朝着小男孩走过去,“姐姐把糖给你。” 小娃摇头没接,贴在爸爸耳边嘀嘀咕咕,男人将他放了下来。 “小玍有好多,姐姐,喏。吃糖糖。”小咖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糖果抓起一把递给甘洛,两颗黑亮亮的眼珠子看着她的脸,“小玍喜欢姐姐,姐姐好漂亮,像妈妈一样好看。” “小娃娃真会说话。” 甘洛手里捏着糖的手微紧,糖纸中间有一半中空,指尖不着痕迹的捏了捏糖纸内的糖果轮廓,眼角余光看了张肖一眼,伸手将手里的糖塞到小娃兜里,瞧见衣兜边爆线的边沿,将其放在衣料的夹层之间,柔声道:“姐姐长大了,小玍吃。” “嗯。”小玍点头,乐呵呵的转身朝着楼上跑。 男人朝着张肖和甘洛欠身比了手语谢谢,带着他们上楼,刚走了一半,楼上下来一人,抱着小玍,肤泛蜜色,身段窈窕,典型的佤族美人,“要不是小玍叫我,还不知道家里来了贵客。” 见男人手势,知晓他们中午是要在家里吃饭,忙热情着招呼着三人进门,“你们在这里休息,午饭刚就在做了,再弄几道菜,一会儿就好。” “麻烦了。”江小六看了看四周的地势,最后一个进屋子。 他掩上房门,压低嗓子:“你突然改道是要见谁?” “见过了。”张肖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一行字,“吃饭时注意着点。”食指一勒,将字迹抹去。 甘洛蘸水在桌子上写下,“窃听器是怎么回事?” “丫头蛮聪明。”张肖嘴角一笑,“出了寨子再给你解释。” 虚掩着的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响起女主人娇柔温软的声音,“这是在山里,吃的粗糙,各位就当填个饱。” “麻烦婶子了。”甘洛双手接过女人递过的满满一碗米饭,视线在女人端着碗的手上停留了一两秒,山里的妇人,手却很细嫩,脸颊蜜色皮肤保养的极好。 “你们是自驾游玩的话,可得注意天气。” 女人将身后木盘子里的菜一道道摆到桌上,缓缓而谈,扯着话题:“前段时间下暴雨,山路塌方被封了隧道,好不容易才给通了,瞧着今儿晚上也是要落雨的,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在这寨子里等一晚再出发,熬过了雨再走,路上也能安全些。” “来时看过天气预报,下雨的时间不长,无妨的。”江小六说着,朝着嘴里刨了半口饭,“哇,这饭真相!婶子好厨艺。” “……”甘洛瞟了一眼江小六,演技派啊,她怎么没吃出啥好吃的味道来,旁侧张肖夹了一片青笋,抬眸看了一眼那妇人。 “谢谢夸奖,你们慢慢吃,我把门带上。”妇人出门,视线在甘洛身上停留几秒,轻轻带上房门,见院子里那个哑巴男人,朝着他怀里抱着的小玍招了招手。 “吃完了吗?”青笋片搁在碗里,张肖看了两个人一眼,“吃完咱们这就出发去S城。” “吃完了。”甘洛放下碗筷,其实车里备了很多吃的,这顿午餐,对甘洛来说,来的可有可无。 “走吧走吧,我懒得继续演。”江小六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将三人的饭到进去,拿起筷子搅了搅盘子里的菜,各到些进袋子,封好塞进包里。 风卷残云的桌面,好一片狼藉,能把一桌子菜糟蹋的和真的吃过一样,甘洛朝着江小六竖起了大拇指。 “这么快就要走了?”妇人见三人出门,手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从张肖手里接过饭钱,朝着自家男人使了使眼色。 男人跟上三个人的步子,嘴里吚吚哑哑。 将带路前递给站在车旁的男人,江小六摇上了车窗,见甘洛依旧安安静静,“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来这儿?” 甘洛对上他的视线,“为了那个窃听器?不至于吧。” 见他没有回应,打趣道:“还是说,你想把我卖进这寨子?” “他哪儿舍得。”江小六咂嘴接话,将一袋子饭菜从包里掏出来,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张肖,眉头一挑,言外之意,他这助攻当的尽职尽责的很。 第一百零三章 追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等等,你们说什么窃听器?咋回事?”江小六有些没明白,发动车子朝着盘山公路驶去,行到一个岔路口,张肖指了指另一条路,让他沿着那条路走,并没有按照苗家男子的指示一直沿着盘山公路行驶。 “这一路一直有车跟着我们。”张肖将安置在车身后的监控连接到手机,甘洛凑上前,从阳河开始,三辆车呈接力式一直尾随在他们后面,下高速路时,后面紧跟着的车没有停下,一直朝前行驶看不出异样,但是之前落后的倒数第二辆车却重新跟了上来。 “所以,你留下窃听器是为了打探跟过来的人消息?”甘洛想起那个黑黑的大门牙的孩子。 “嗯。”张肖摸了摸甘洛的头发,“丫头一摸那糖就知道有问题?” 她点了点头,“我将糖放在孩子衣服的夹层里,他父母一时半会儿应该发现不了。” “嗯。看见了。”张肖看着甘洛的目光既温和,又带一丝探寻,她既不说怎么知道,他便没有问。 张肖所用的窃听器,是军方特制,她从爸爸的抽屉里翻出来过,虽然在外面裹了一层软胶,但是她一摸那轮廓就能想起来。 想起那个妩媚的蜜色妇人,甘洛眉头微拧,“那个小男孩儿的母亲,不像是山里常年劳作的人。” 她将自己的手心摊开,“我平时做的家务活不是很多,偶尔农忙时帮帮妈妈的忙,手心也会起一层薄薄的茧子,可她的手,很细腻光滑。” “还细腻光滑?”江小六追问,“你摸过?” “嗯。”甘洛点了点头,“接碗时我故意碰了她的手。” “那你知不知道那妇人是个练家子?” 甘洛看向张肖,噘嘴道:“我又没练武,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她腰细丰臀,妩媚动人,勾人的很。” 虽不知道那妇人是个练家子,但是她落脚无声,她是留意了的,抱着小玍时脚下也是踩的很轻,她缓缓道:“在敲门之前,她应该很早就到了门边。” 张肖看了甘洛一眼,嘴角微翘。 “前面有一条岔路口,走左边那条路,去就近的火车站。” 张肖听到一声诡异的咕噜声,余光瞥见甘洛尴尬的脸,拍了拍江小六的后座椅,“如果记得不错,再走三里路,那里有一处草滩,午饭在那里解决。” 张肖扯开袋子,撕开大白兔奶糖的包装纸递给甘洛,“先吃块儿糖。” “好。”甘洛拿过含在嘴里,腮帮子鼓起,偏头看着他,“刚才不吃饭,是怕那女人毒死咱们?” “毒死不至于。”刚才那女人看甘洛的眼神他是瞧的清楚,江小六继续道,“顶多是那种把你迷晕,然后会让人发狂的药。” “什么发狂的药?”甘洛纳闷。 张肖冷脸,抬手敲了两声窗边的玻璃,“闭嘴。” “怎么能闭嘴,小洛还小,得知道社会险恶……咳咳咳,总之,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以后别去陌生人家里做客,你那张脸招贼惦记。” “记住了。”甘洛大概明白了江小六的意思,那三口之家,也就小娃娃看她的眼神单纯。 正值豆蔻年华,如果卖,得卖不少钱。 “小六哥说的挺对的,你干嘛叫他闭嘴?”甘洛凑近他,唇角开合轻声说着,他能闻着淡淡的奶糖香。 张肖看着窗外,车窗打开,山风卷带着草木清香,“他太聒噪。” “哦。”甘洛点了点头,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想起那个老人对她做的口型,“那个赶牛的老人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张肖挪回视线看向她,眉头微微蹙着。 “他只是做了几下口型,我有些猜不准,但是每个口型都记下了,你看看是什么意思。”甘洛坐端正,唇口微动:小丫头一路小心。 甘洛有些纳闷,对方是老人,落了些牙齿,口型和一般的青年人还是有些差别。 “他原话应该是,小丫头一路小心。”张肖解释,摸了摸她的头,“那个老人应该是认识那个带路人。他在提醒你小心提防。” “你认识他?”甘洛看了一眼张肖,她当时见他朝着老人点了点头。 “他给你做口型提醒时,我也瞧见了。” …… 周家。 后院翠竹下,摆着一张桌子,郝旻百无聊赖的翻开一本书,桌子上堆着一堆高中的教材,前院传来琴声袅袅,是周璟睿练琴的时间。 案首放着的手机响动,郝旻接起,“跟到哪儿了?” “他们进了苗家寨子。” “苗家寨子?”郝旻有些纳闷,苗家寨子可不在去S城的路上,这群蠢货被发现了还不自知,“你和大为去寨子里查探,小柳和老王先去S城,盯紧点。” “天哥,除了我们的人,还有一伙人跟着,暂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他们抢先一步进了寨子。”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有些粗嘎,“要不要查查那伙人的底细?” 郝旻犹豫片刻,桃花眼尾微眯,“暂时不用。” “告诉老王他俩,到了S城直接去南湾,将那老头儿看住,等甘洛一行人到了S城,挑她落单的时候动手。” “天哥,张肖一天天的跟着,那丫头怎么落单啊?”说话的男人拍了同伴大为的肩膀一下,示意他给自己开瓶啤酒,见门口进来的蜜色妩媚妇人,喉咙不自觉吞咽了两下。 “没有机会你们不会制造机会啊!”郝旻手里拿着的高中语文书朝着地上摔去,“照着剧本也能给我演砸的话……” “大哥这脸色可够吓人的。”妇人端过一盘牛肉放在桌上,正拿起子开啤酒盖,微微俯身,男人瞧见,一眼波澜风光无限。 “麻的,你还有时间逛窑子!”听着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柔柔的女声,郝旻一脚踹翻桌案,王佐给他找的什么下三滥玩意儿! “哎呦,天天天哥冤枉,说话的是接待过那三个人的一个骚气婆娘,已经问清楚了,他们朝着盘山公路走的,我和大为能撵的上。” 见女人要敬酒,男人一抬手揭翻,“……给我起开!” “大为,走!擦擦你的鼻血!感觉滚出来!” “二麻子等等。”大为见二麻子摔门就走,拿了一只鸡腿赶紧跟上,末了还不忘扭头看什么妇人一眼,鼻血淌流,真想掐一把。 “呸!出息!” 第一百零四章 你喜欢他什么?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锥形山的顶尖似被平整削去,山体呈纵向切割,一侧是千仞石灰岩质悬崖。 甘洛下车,耳畔有涛涛江水声,山风阵阵,极目远眺,能见着隐匿在群山里的一处城镇,视力遥遥所及,只见山中小镇只巴掌大小一片。 从断崖右侧向下望去,是涛涛江水,山体垮塌,江水堵截形成小小的弯道,窄窄的弯道似女子腰肢,水流从中奔流击撞河床中突出的乱石,声势浩大…… “她怎么了?你要不要过去关心一下。”江小六下巴微抬指了指甘洛的方向。 自热饭腾起袅袅细细的水汽,张肖偏头看了一眼站在悬崖边的甘洛,山风将她的头发吹乱,白色轻薄的衬衣在风里翻卷,她静静的立在那里,视线远眺。 “她一个人想静一静,暂且别唤她。”他的目光从甘洛背影上收回。 江小六看了一眼甘洛,视线落在张肖的面上,询问道:“你,是认真的?” 张肖看着面前的好友,点了点头,认真道:“她如果真的愿意等我四年,我等她四年,又何尝不可?” “我也不是反对,相反我挺欣赏那丫头,只是,如果你等了四年,到头那丫头一句不喜欢,受伤的还是你啊。你的性格,认定了一个人,想再走出来就难了……” 江小六末了再问了一遍,“真喜欢?” 真喜欢吗?张肖认认真真想了想,“真正完全的喜欢还谈不上,只是到了愿意接下挑战书的心境。” 那就是喜欢了。 江小六了解他的很,普通人的喜欢到他这里就是有了一点点感觉,普通人的爱到他这里只是喜欢,他的感情很奢侈,一旦给一个人,又是给予全部的那种,他不由语重心长道:“挑战书又是什么鬼我懒得扯,你自己挖坑要跳我也不拦你,摔疼了叫我一声,我陪你喝酒。要是真喜欢,就好好待人家。老婆大人养成记,你可以出一本书了。” 江小六欲言又止,这一路他也在观察,那小丫头和同龄人的差别不是一般的大,撩人的本事比他还能耐,长大能是个专一的吗? 而且她身份特殊,她爸妈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喜欢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见张肖看着甘洛背影的眼神,江小六觉得自己这个好友得暗戳戳的帮一把。 揭开盖子,江小六招呼了甘洛一声,“小洛,快吃饭喽。” 盘山公路在树林的掩映中时隐时现,甘洛朝着身后摆了摆手,“马上。” 单手举着单管望远镜朝着山路上下再巡视了一遍,她站在高位,米粒一样大小的白色越野从山脚掠过, 她抓着望远镜的手一紧,调整焦距再仔细的看去,树林遮挡,她本有些近视,长时间的透过望远镜聚精会神的看远方眼角发胀视线有些模糊不清,“张肖,你来看看那辆车是不是之前跟踪我们的那辆!” 张肖接过她手里的望远镜,朝着远处的山梁看去,“他们去的是带路人给我们说的那条。通向我们这里的岔路口,在那里。” 他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她,指向一处山弯。 “你站这里吹冷风就是为了放哨的?” “嗯。总不能一路都由你们护着,我什么都不做当甩手大爷算怎么回事。”她将单筒望远镜揣进裤兜。 他伸手敲了敲甘洛的额头,见她鼻尖通红,没下去手,改道揉了揉她的头发,拿出手机,“在弯道入口,我放了摄像头,有车朝着咱们这边过来手机就会发出提示音。” “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知道。” “哼。”甘洛鼻子闷哼一声,肚子咕噜一声叫唤,鼻子嗅了嗅风带过来的味道,舔了舔舌头,“自热小火锅。” 拔腿朝着江小六旁侧的一堆食物那边跑,迈出三步见身后没有动静,甘洛扭头见张肖立在原地,回身一把拉住他的手,“吃饭啦,我没生你的气。”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扭头灿然一笑,“就是心痒痒,想逗逗你。” 女孩子手心冰凉,进山后的温度要比外面要冷许多,顶着山风吹半个时辰,张肖脚下没动,甘洛没拉动,怔愣的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 张肖松开她的手,甘洛手微握,手心空空,没有任何异样却加快了步子。 一脚前迈,后衣领却被一把攥住,迈出去的脚没收住,差点摔个踉跄,温热带着体温的宽厚衣裳自后将她裹住,她转身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谢……” 余下的谢谢还未说出口,张肖搓了搓手,握住她抓着衣领的手,“好些没?” 甘洛点了点头,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很大,将她的手圈在手心,很暖,甘洛咯咯咯的笑出了声,“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喜欢你的。” 她注视他的目光很认真。 “爱招惹人是天生的吗?”握着她的手松开,继续搓热手掌,似漫不经心的问。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也很认真的答道:“爱招惹你,是天生的。” “………” 这问题就不该问,张肖搓热的手掌朝着她的脸颊伸去,弯腰倾身捧着她的脸,女孩子的脸很小,他微微侧身,气势凌然,语气带着几分威胁冷硬,“你现在抽身还有机会,倘有一日惹火上身,我不放手,即使是下地狱也会拉着你一起。” 甘洛没有被他的气势镇住,反而踮起脚尖,声音细而清晰:“只要是你,随你去一趟,不打紧。” 她语罢抓着肩上的衣裳朝着吃食跑去,他站直身子挺身站在原地,山风呼喝,他看着跑远的背影,嘴角渐渐扬起。 “再卿卿我我,饭就冷了。”江小六见过来的人,嘴里嘟嘟囔囔,“和大叔恋爱,是不是感觉甜到空气都馊了。” “江叔叔明察秋毫,空气馊了也能闻到。”甘洛吃了一口,垂眸道,“不过,他现在还没答应我,建国前抗战十三年呢,拿下他还远着呢。” “小心眼,我说一句他是大叔怎么了,还叫我江叔叔还嘴,我比他小好不好,不识货。”他边吐槽,见张肖越来越近,他边勿自拆开筷子边大声问,“丫头,我很好奇,你究竟看上他哪点了?” “他脾气有些怪怪的,有些时候冷硬的不让人靠近,但是他和我呆在一起时,我会觉得很安稳,就像,就像夏天躺在太师椅里吹着凉风喝着清茶,很舒服。” “哎呦,这说法。啧啧……”江小六咂嘴啧了几声。 第一百零五章 胡作非为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盘腿坐在草地上,听着滔滔不绝的水声,眼里笑意浓浓,“他是第一个,我愿意赌上性命去救的人。” “小六哥,如果你有遇见过那种,涉及生死的危机关头,想要和她一起活下去,把她的命和自己的命绑在一起的人,如果你遇见过,你肯定能懂我现在的感受,不关年纪,不关风月,就是觉得,以后,该是他了。” “以前我以为他不会喜欢我这个黄毛丫头,但是,我现在有点点把握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告诉我他忌讳什么,喜欢什么?我得出奇制胜,一举拿下才行!” “我没遇见过,但是能理解。张肖身份特殊,他的喜好是秘密,这个真没办法帮你,但是助攻什么的完全没问题,不过最后他怎么想,就看你本事了。” 甘洛乐呵的将自己碗里的肉全夹给他,“谢谢。” 江小六不清楚郝竹天将两人绑去时,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具尸体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丫头真的是堵上了自己的性命在护着那个人。 见悄然立在甘洛身后已经很久的张肖,见他看着甘洛背影的视线,抱着碗闷头憋笑。 丫头,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啊! “多大人了还和丫头抢肉吃。”张肖抬手拍了江小六后脑勺一下,坐到甘洛右手边,端起自己的那一份,将肉全部夹到她碗里。 “不是……”甘洛想解释来着,见张肖盯着她,悻悻埋头吃饭。心想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走路都没声音。 “待会儿换我来开,你坐副驾休息一会儿。” 张肖刚要上车,就被江小六拦住,“别别别,我来,你还是去后座儿好好呆着吧。中途休息过,不会疲劳驾驶的。” 吃饱了没过一会儿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三人再次出发,她在车上没坐多久就开始打盹儿,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张肖见她朝着前面栽去,伸手拖住,见她面庞泛着红晕,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 “小洛?”张肖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叫不醒,丫头睡的很沉,看向开车一言不发的江小六,“你给她吃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她太累,放了半颗安眠药在她饭里。接下来都是山路,睡一觉能好很多,咱们是两个大老爷们儿,她一小姑娘,哪里受得了?” 江着,又是一脸贱贱的笑,“丫头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吧,拉着脸作甚,心里指不定乐开了。” “有车经过弯道路口。”张肖手机响起嘀嘀嘀的响铃,摄像头是特制的带有强力磁石,车辆通过会直接吸在车底盘,张肖将车子的位置调出来,距离他们还有二十五里。 正是视频里拍到的车,且刚好是甘洛先前看见的白色越野,该是半路折回。 “最近的火车站离这里不远,还有十一公里山路。”江小六语气轻松,“就算他祖宗坟上冒青烟也撵不上。” “你为什么兜圈子?直接从阳河抵达S城不好吗?” “恶犬有几条,不出门兜几圈,怎么知道……”张肖看着钻到他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僵坐在位置上。她此眠无梦,头一偏,顺着舒服的位置左靠又靠,选好不膈应的位置伸手环抱,脸颊贴着还习惯性的蹭了蹭,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胸前被蹭的痒,张肖看了江小六的后脑勺一眼,对方在一本正经的开着车,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小妖精究竟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他腰侧的衣裳被甘洛一手攥着,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硬的坐着,由着甘洛爬山虎一样趴在他怀里睡觉。 前面有弯道车子突然减速,甘洛脑袋向朝着车子行驶的方向一仰,张肖忙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急转弯后是平直大道,江小六理所当然的加速,甘洛斜着身子,歪着脑袋朝着张肖心口撞去。 “唔……好痛。”甘洛额头闷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注视着她的张肖。 甘洛闭上眼睛咧嘴一笑,似梦非梦,脑子迷迷糊糊,眼神儿也是模模糊糊,她一手松开抓着他衣裳的手,揽住他的脖子,张肖皱眉,没作声儿,见江小六透过后视镜窥探的眼神,他伸手将前后座之间的帘子拉起来。 江小六见张肖第一次脸红尴尬,乐呵的哼上了小曲儿。 “江涛!闭嘴。” 后排传来张肖的冷呵,江小六立刻闭嘴,绷着下颌憋笑,前路大道平整顺畅,他脚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帘子一拉,空间上更显狭窄,甘洛贴近张肖的心口,闭眼继续睡,边睡边说梦话,揽着他脖子的手胡乱一抓,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叫你欺负我,还敢揪我耳朵,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啊。看见徐蕾出现在你家,我吃醋,你怎么补偿我!呜呜呜,达达你也背叛我,滚滚滚,他张肖有我对你好吗,你还敢凶我………” “噗啊哈哈哈哈。”江小六听见甘洛的话,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有。” “你丫故意的!”张肖抬脚踹了一下江小六的座椅,抬脚一动间,甘洛揪着他耳朵的手一松,身子朝后仰,他赶紧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甘洛迷迷糊糊间笑出了声,像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张肖头大如斗,睡觉能睡成醉酒的德性,喝酒之后会成什么样子,瞧着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张肖皱眉,“药效能持续多久?” “这个看个人体质。”江小六刚开始是真为了甘洛好,毕竟那丫头身上有伤,结果,弄巧成拙了。 “………” 梦境里,甘洛推开病房门。 看见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张肖,却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看见自己正坐在病床边,梦里她一身蓝白杠子的病号服,手臂上还缠着绷带。 梦里,她看见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弯腰俯身在他耳边说话,就后续来看自己是吃亏的,入梦的甘洛上前拉住穿着病号服的自己,义正言辞:“你咬他耳朵,后来他一直揪你耳朵,多吃亏,他记仇的很。” “你要像这样!” 梦里,甘洛拉开穿着病号服的自己,俯身捧着张肖的脸颊,闭眼吻了下去,抬头看向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得意洋洋:“不信他下次还敢还回来。” 张肖听着甘洛的梦话觉得莫名其妙,正等着她的下文,却不想这丫头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伸手捧着他的脸,吻在他唇角上,几乎是眨眼之间,蜻蜓点水般的一啄,甘洛闭着眼睛咧嘴得意的笑着,张肖瞪眼又不好发作,借着做梦都敢占他便宜! 她俯身朝他心口一靠,继续睡去,迷迷糊糊听着砰砰砰的声音,拿手指摁了摁,嘴里嘟囔,“什么东西好响。” 张肖深吸一口气,看着怀里此刻安安静静睡着的丫头,又气又想笑,醒来忘记不认账,他有一瞬觉得自己亏的慌。 此刻回过味来,原来这丫头后悔,是后悔这个,唇角微抿,他伸手摸了摸甘洛的头,“这一笔一笔的糊涂账,我先给你记着,等你成年后,再慢慢还给你好了。” 第一百零六章 招募“演员”(一)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我得回一趟S城,三天后回来,这几天就当给你小子放放假。”郝旻靠在墙边,看了一眼书房内看书的周璟睿。 对方靠在书架边一声不吭,他对郝旻本没有什么好印象,特别是他说了甘洛儿时的事情,他对甘洛的童年似乎很熟悉,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舒服。 郝旻瞧着他的模样,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故意拿话激他,“那甘家丫头一走,是把你魂儿也给带没了?” “还是说她走之前就没来跟你说一声?” “也对哦,人家是跟着竹林那边的人走的。” 周璟睿手里攥着的书砰的合上,抬眸看着他的眸光冷漠带着压抑的怒气,“你要走便走。” “脾气不好,又还给不了人安全感,怪不得那丫头只愿意和你当朋友。” 这句话一出口,有些戳人心窝子。 “上次给你讲甘洛儿时的遭遇不是我嘴碎,是给你提醒儿,她这样的人极其缺乏安全感,你要是不死心,就好好自己琢磨琢磨。” 郝旻觉得自己来这里不是兼职当补习老师,反而做起了满嘴开花媒婆行当,前二十多年都没说过这么多苦口婆心的话,关键是还得装的就是那么回事儿,心里嘴上都觉得别扭。 斜眼儿瞟了周璟睿一眼,抛出了正题:“那丫头现在应该到了S城,要不要和我一道去逛逛?”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周璟睿伸手抓住细口花瓶,抬起朝着桌沿砸去,玻璃碎片混着水花四溅,手里捏着半截儿玻璃细口。 “我一直在帮你,你看不出来?”郝旻缓缓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摸了打火机点燃,缓缓吐出一圈白烟。 他抬起手指了指他垂在身侧捏着的玻璃细颈茬口,“少年,还是太冲动。” “那个男人叫张肖,是个缉毒警,手段之历害,你就不怕甘洛一个女孩子被她利用了?他们这一趟,可是凶多吉少,至少对那丫头是这样。S城对她,就是人间地狱,她没长歪,我也是稀奇的很。” 周璟睿觉得聘请这个人是引狼入室,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书架上:“缉毒警是怎么回事!这和甘洛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今天一早,周璟睿挑了几本甘洛可能喜欢的书去找她,谁知道正巧碰见张肖来接甘洛去S城。 她出远门,甘家长辈应该是知道的,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怏怏不乐的折身打算回周家,却不想刚转身就看见郝旻跟在他身后。 回家没过多久,郝旻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搪塞了周奶奶,请了三天的假期去趟S城。 前脚听见甘洛要走,后脚他就要跟上去,周璟睿虽想不明白,然这里面肯定藏着事情。 甘洛从头到尾没有知会他一句她的处境,想是不愿意把他扯进去,可是自家来的这个兼职的辅导老师却是个看不透摸不清的胚子! 如今他一语点破张肖的身份,周璟睿后背更是一凉,已经青白的面色带着愠怒,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他想到了甘洛被歹徒绑架的事情,面前的人很有可能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 郝旻见面前矮了自己一头的少年,咂嘴道:“我为什么认识她?这还是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只是觉得那丫头可怜,被人拿来当枪使还不自知。” “别给我耍花枪,从你到我家我就觉着你没安好心,以甘洛的品行根本不会和你这种人有牵扯。” 周璟睿手里紧紧攥着玻璃,听见了前院的屋门打开的声音,该是奶奶和刘阿姨从李奶奶那里一道儿回来了。 “你确定要我这样站在书房门口,你奶奶,可在开门了……”郝旻在衣裳后面一掏,变戏法儿式的掏出一把手枪,瞄准周璟睿眉心。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状况,饶是经常面对媒体练了胆子的周璟睿吓的双股发颤,咬牙颤声道:“进来!” “小睿!晚饭打算吃什么啊,奶奶给你做。”周奶奶在前院唤了一声。 “老师在给我讲课,随便弄些就成。”周璟睿咬牙,深深的吸了一口。 “你奶奶今年八十二了吧,活的久的话,还是能到百岁,人老了就是活受罪,要不老师帮帮你奶奶早入极乐?” 见郝旻看向他手里攥着的玻璃,周璟睿手一松,两手上举,喉咙猛烈的吞咽几下,汗如雨下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书房的门反锁,昏暗的书房内,郝旻将枪口挪向了他的右边眼珠,“你知道那丫头都干了些什么吗?” 郝旻捡起漆红桌面上的碎玻璃,隔着窗户透进的光欣赏着玻璃表面反射的五彩光斑,“那个丫头,用这玩意儿,杀了我一个兄弟。” “就像这样……”他手里捏着的碎玻璃朝着桌子上勒去,红色的漆面被划出一道白色细纹,漆皮翻卷,“像这样勒爆了我兄弟的脖颈和眼珠子。” 周璟睿摇头,脸色从青白转成了煞白,看着面前的人嗤笑,“不可能,她一个小姑娘……” “一般人的确想不到,因为我当时也没料到她有那样的魄力,敢很我赌命!” “那是我第一次输在女人手里!TM还是一个十四未成年!你说我亏不亏,那个兄弟跟了我九年……还有一个跟了老子三年,也被她一把火烧死了。” 郝旻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为了纪念拍的,那丫头,很上镜对不对?” 周璟睿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甘洛手上缠着铁丝,铁丝勒进手腕,左手手腕滴着血,细嫩白皙的皮肤上血洞骇然,脖子上有一道血痕,血水染了大半的衣襟,废弃的化工厂将照片的氛围烘托的压抑窒息,她咬牙趴在栏杆边,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楼下。 周璟睿哆嗦到发抖,顺着甘洛的视线,他看见了底部楼层被五匹狼围攻的张肖。 “……这充满血腥和野性的艺术,你还是学生,不懂其中的美感。”郝旻见周璟睿颓然坐在地上,收起了照片,枪口戳了戳他的脸,“呸!这皮相是好,却比不得一个丫头经事儿。” “我用笔插入她的手腕,那丫头楞是一声不吭。你要不试一试?”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璟睿没了先前摔瓶子的气势,他可以不顾自己,可外面还有奶奶和刘阿姨,想到甘洛遭受的罪,周璟睿咬牙,现在只能和他谈条件拖延时间。 “随我去S城,演一出戏。”郝旻见他犹豫,收起了枪,“你可以报警,只是警察没来之前,你得先给你家里的两位老人收尸。” “你爸,你后妈……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叫张敏的,已经和你爸离婚了,你说,我要不把她一起算上?” 第一百零七章 怪力乱神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哎呦,忘了自我介绍。现在的我,不叫郝旻,叫郝竹天。你的郝旻老师,在来阳河的路上已经……”郝竹天食指作势朝着脖子一勒,见着男孩越来越苍白的脸,一脸歉意道,“瞧我这记性,你有心脏病,不该拿这些东西吓你。” 见他瞪大的眼瞳,郝竹天找到了乐子,继续道: “刚才说算上张敏有些不厚道哈,毕竟人家现在跟你周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给你卖一个消息,你应该会感谢我。” “你母亲,邓旭雪的死,可是你后妈精心策划的手笔。” 见他手脚抽搐捂着心口喘不过气,郝竹天熟门熟路的从抽屉里拿出了速效救心丸塞进他嘴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你答应随我去S城,你周家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今儿,你是跑不了的。”郝竹天抬手捏了捏周璟睿的下颌,“要知道,你奶奶,也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你要我做什么,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害我家人。”周璟睿缓和下来,下颌紧绷,沉默许久看着面前的人,“什么时候走?” “不急,我还需要一个演员,明天一早出发。你是聪明人,孰轻孰重,我觉得你能掂的清。” 手指紧紧抠着地面,周璟睿想到一个人,眼眶猩红咬牙点了点头。 …… 当夜凌晨一点,深秋的夜雨剐了白日余留的点点温存,济安堂外立着一个黑黑的身影,高高大大的,裹着一件雨衣。 袁家的木门被重重的拍响,“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砸的附近住户家的狗狂吠不已,来人没有丝毫减缓手上的力道,改成了脚踹。 门板开了半边,一脚踹空,裹着黑色雨衣的男人融在夜色里,屋内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爸!你大晚上出去干啥?” 袁楚赫见裹着雨衣脸色铁青的父亲,赶紧去屋子拿了干毛巾给他。 “你爷爷呢?”袁竹将雨衣脱下,坐在长长的条凳上,双手撑着膝盖,垂头看着地面,脸色泛着死僵死僵的青灰。 “在屋子里,早睡下了。” 袁竹鼻子里嗯了一声,“去把门拴上。”拿起电筒,朝着父亲的房间去,走到一半,看向袁楚赫,“你觉得甘家二姑娘,甘洛怎么样?” 袁楚赫被问的一愣,怔怔道:“小洛人挺好的啊,柔柔弱弱的,话不多,待人又温和有礼貌。” 他见父亲看着自己,对方脸色有些难看,父亲大半夜出去和甘洛有关? “她……” “没什么。你早点回去睡,我去看看你爷爷。”袁竹扭头,提着手电筒去了父亲的房间,“爸。” 袁贾睁开眼睛,见袁竹要开灯,打断道:“就这样说吧。洛丫头真去S城了?” “嗯,有张肖陪着,还有江涛。”袁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朝着椅背一到,“除此之外,您知道我还查到什么了吗?说出来你肯定不信,那是你看着长大的丫头,你肯定想不到她干了些啥!” “查到什么?”袁竹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门口透进的微光中坐着的儿子。 “她杀了郝竹天的人。手法残忍,关键,她用的是玻璃。” “……”袁贾喉咙一紧,“当真?” “那里边儿给出来的消息,能有假?”袁竹死僵的脸上带了些情绪,“郝竹天利用她引张肖入套,结果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他能放过她是不可能的。这次去S城是凶多吉少。” “那位还是没有消息?”他看向一声不吭的父亲,见他不回应,苦笑着摇了摇头,“您还是不相信我,觉得我丧尽天良给那些人跑腿是别有图谋。” “乌鸦对我家是有恩,可托付这样一个定时炸弹给咱们,没有点门路,咱们一家子只能是找死。” 男人双肘撑在膝盖上,身子前倾埋着头,椅子因着他的动作嘎叽的响了一声,“四年前,您叫我回来给那丫头治病,我就瞧出了端倪。” “依着您的说法,当时乌鸦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就是没气儿了的。放在火场外的林子里,她却又活了,还自己跑回了家!” 袁竹掐着太阳穴,仿佛在讲什么神魂鬼怪的趣闻,可面部抽搐带着恐惧,“乌鸦是军医世家出生,人死了能判断不出来?” “那丫头当时就该是死了的。”袁竹掐着太阳穴的手越来越紧,不知道是甘洛疯了,还是他疯了,后脊骨隐隐发凉,颤抖着手抠着头皮,“张齐的人为什么不杀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她身上那个东西,应该是实验成功了,当时研究出来的药剂量有限,最后一瓶就是注入了她的大脑。” “乌鸦后来折回去找她的尸首想要把她脑内的东西取出来,结果人没了。” 袁贾偏头看了儿子一眼,“我们欠乌鸦的恩。你不该存那样的心思。” 袁竹没有管父亲的话,自顾自道:“四年前乌鸦发现她回了阳河,她那时,一旦发病就和半个疯子差不多,总说些没有逻辑的话,说您会在今年病到,她说她用玻璃杀了一个男人,还有人被她用火烧死,李奶奶在会得肺癌病死,她会嫁给一个大自己十多岁的男人,乱七八糟……当初我不信。” “她恢复正常后,发病的次数减少,可是,看着也和平常的孩子一模一样没什么差别。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爸!你比我清楚……” “她当时说那些话,不过都是药被人体吸收后引起的致幻作用”袁竹闭上眼睛,继续躺了回去,却没有丝毫睡意,他是当初研制这种药的成员之一,致幻作用,是副作用之一。 看顾甘洛是受乌鸦所托不假,可看着自己的实验成品渐渐长大,也不假。 “可是您今年病到了!她杀了人,用的还是玻璃,她遇见了张肖,那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全部和四年前她疯言疯语说的话是一样的,你不就不觉得太蹊跷了吗?” “我记得您提到过,注射过那种药物的人,她的生命磁场会减弱,接近负数,可能会吸引旁的进入到她的身体……她可能不是真的甘洛!” “你回吧,我要休息了。”袁贾朝着黑暗里摆了摆手,“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件件都说的清的,怪力乱神的事情,别提,会毁了你的前程。” “爸!”袁竹嗓子嘶哑着喊了他一声,“您,真的甘心!?” “那丫头是谁,不重要了。她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到阳河,你把事情都讲给她,给她一个明白,就当是我们袁家欠她的。” “甘洛这孩子,是真不错的。”老头子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记得那个丫头背着背篓去采药的背影,那个孩子无意间说了一句话:“那些药材我都有影响,王叔带我一回采一回,回忆勾起来就好了。” 袁贾唇角颤动,那个孩子的身体里,就是她本人啊……不过是离开阳河后十年后的她,只是这丫头不知道罢了,关于她身体里对十年后的部分记忆,是袁贾帮她消除的。 所以面对张肖,那个丫头,一定会赌上自己的性命……这是那个孩子必然经历的一个死循环。 第一百零八章 她来自十年后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我的死和那丫头没有关系,你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有什么用,人老了就是要死的。我在医学领域小有成就,却走向了歪路,当初被迫签订那个协议在萨河制药厂地下室研究,被囚禁了三十年研究那个药,死的孩子不下千数,我打算收手终止研究,恰遭遇萨河制药厂出事,乌鸦帮我逃了出来,我却连累害死了你妈妈,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可乌鸦确实于我们有恩啊!如果不是他,咱们一家都完了。”袁贾手背青筋暴起,抬手捶打着床沿,“你怎么可以帮着那些人害那丫头!” “这些陈年旧账我都知道,你只要告诉我,那个甘洛身体里住着的到底是谁?我接近张齐团伙就是为了搞明白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袁竹的心结就是甘洛,在四年前治疗甘洛时她的梦魇在现实中得到证实,她的疯言疯语一语成箴,旁人不知道,他面前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定知道,他专攻的是心理学,心里这个坎儿迈不过去,如今父亲病危,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你既然已经起了怀疑,我告诉你也没关系,她身体里住着的不是现在十几岁的甘洛,而是此后十年后的她,四年前她梦魇不断,是因为无法适应那副躯壳导致的精神紊乱。” “在研制这种药之前,我提出了人体磁场平行论,同纬度不同空间存在着同一个平行世界,这个世界是顺生长,另一个世界是逆生长,此消彼长,形象来讲就像道家的阴阳图。” “药剂的适用对象,只有完全脑死亡之后才会起到作用,她体质特殊,脑死亡药物发生作用时也是她这个世界的磁场最弱的时候,平衡打破,使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甘洛与这个世界的她融合到一个身体里,不过因为顺逆方向相反,她的心理偏向于成人,而身体原有激素的影响又使她有小女孩的表现,我定期对她用药压制副作用,治疗她时也暗示她淡化十年后的记忆,那丫头现在和普通的孩子无异。其实这种药就是根据人体磁场平行论研制,相当于一副加长寿命的药,动物实验十几万次,人体实验失败了千百次,只有她一个存活了下来。”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可能杀死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但是她的身体里住着的是十年后的她,危险逼近时,她在胆气和谋略上自然而然的远超同龄的人。她会制造燃烧瓶和烟雾弹也是她潜意识里存在的东西?”袁竹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完全打破了生死规律。 “她在另一个世界经历过的,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经历的东西是一样的。” “所以,她四年前说的那些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其实都是她在平行世界经历过的,如果有一天她想起所有的事情,可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袁贾说到这里,眼里带着一丝自豪,这个研究可以说是跨世纪的,只是,药物只能针对体质特殊的人群,一招不慎,两个世界的自己都会毁灭,死在地下实验室的孩子不计其数。 “张齐不过是金三角的一个看门狗,借着南湾的地理优势想借机捞钱,开挖了另外的渠道制毒,缉毒警追查无意间撞破萨河制药厂的事情,地下研究基地被毁,当时带头的人正是张肖。当时的资料药剂被火全部烧毁。但是那丫头,她颅骨内嵌入的定期注射药物的钛金管没有取出来,针管内有内置纳米芯片,记录每次注射的药物成分和注射体的生命体征,那个丫头是当时实验室新抓进的,注射的是新出改良后的药。” “药物疗程注射分五次,一年一次,今年,就是最后一年,如果最后一次自动注射那丫头还活着,张齐的人势必会下手取出她颅骨内的针管,通过针管的内置芯片就成复制出成品药,到时,怕是张肖都不能护着她。” 袁竹走到父亲床边,一言不发,黑漆漆的室内只能看见父亲消瘦模糊的轮廓。今天他如果不问,这些话父亲肯定守口如瓶带到棺材里。 面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放弃了一切守在阳河,看顾着那个孩子,一半是报答乌鸦救他一家人的恩情,另一半是为了赎罪。而他打入张齐内部,对方和国外组织攀上关系,有意启动之前的实验,近期阳河失踪的孩子,一半被运到了国外,袁竹不敢再想下去。 袁贾长叹一气,浑浊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眼泪顺着松垮的皮肤流到耳廓,枯槁的手攥了攥被子朝着站在床边的他伸过去,“那药只能针对特殊人的体质才起作用,还要看运气,你是我儿子,有什么心结也不能帮着那些畜生继续祸害人啊,我是研究出来了,可是我后半辈子都在忏悔,我手上染的血,是洗不干净的,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人,你还有小赫,不能走这条路。” “药物只有在脑死亡后才会起作用,所以那些注射过药物的孩子,药效不起作用,必然难逃一死。这是屠杀啊。” “你要我做什么?”袁竹坐到床边,心里有了几分释然,他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再放不下又能怎样?父亲身体已经垮了。他曾经将袁家遭遇的不幸全部归咎到了甘洛身上,又带着不甘深入张齐内部,了解的越多,他慢慢有些同情那个孩子的遭遇,而那些被带走的孩子,活下来的人,几乎没有。 “……把我告诉你的,转诉给张肖。带着小赫好好生活,别走爸爸的老路。”袁贾闭上眼睛,面容带了几分安详,“我死了以后,别把我埋在地底下,找个山头,把骨灰撒了就是,别办丧礼,清明来看看老头儿,花和纸钱就免了,记得到了祭拜的日子去那山头种棵树就行,算是死后也在积德。” “骨灰给你留着,李阿姨走了,我给你撒在她坟边。”父亲的心思袁竹还是了解的,三番五次的找甘洛那丫头,就是为了死前见李阿姨一面。 “算喽算喽,生前好歹正儿八经的见过面了,死了还是不念着她了,你妈妈没有坟,我得去守着她,两个女人,我生前都还不清,死了总得选清楚,也亏你不介意。就是那丫头,老头子放心不下啊……孩子,帮帮爸爸。”袁贾话含在喉咙,没有再出声儿,眼角的泪没干,安安静静的走了。 第一百零九章 集体失踪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那丫头不是说过会嫁给大自己十几岁的男人嘛,死不了的,算起来,那个张肖不就大她十几岁嘛……”床头没有了呼吸声,袁竹唇角颤动,食指朝着父亲鼻孔探去,没有气息,话哽在喉咙,伸过手拉住父亲留有余温的手,胸腔吸进的冷气冰刀子一样的刮着心肺,他埋首趴在床边,“爸,我答应你帮那丫头。” “爸?”袁楚赫站在门边,听见父亲沉闷的抽泣声,没有拉开灯,喉咙哽咽看向床上的人,“爷爷他!” “过来,给爷爷叩头。”袁竹跪在地上,朝着旁侧挪了挪,给袁楚赫让开位置。 ……… 周璟睿看着商务车内坐着的胡梅,见她被捆住的手,脸颊上还有被扇过的痕迹,他下颌紧绷,身后被人一推朝着车内跌去,胡梅也认出了他,眼眶通红却不敢作声儿。 “你俩应该认识,怎么不打声招呼?”郝竹天看了两人一眼,他脸上再次戴上了硅胶面具,一头银灰色的短发,下颌微抬朝着手下打了一个响指,“还有一个人,带过来。” “滚!麻的,老子会走!”张乾身子一拐撞开一个人,后者手里端着的枪身直接朝着他胸腹砸去。一个闷哼倒在地上,张乾咬牙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背后下手,算什么英雄好汉。嘶,真疼。” “张乾!”胡梅听见张乾的声音,从座位上挣扎着朝窗外看。 郝竹天抬起食指晃了晃,举起枪的男人见他手势,放下枪退到一旁,他扭头看了一眼车窗内的胡梅,再瞧了一眼被揍的脸上带血的张乾,“哎哟,这里面有故事。小姑娘,我把他和你关在一起,该谢谢我。” “带上去,出发。”郝竹天拍了拍周璟睿的肩膀,下车到最前面的那辆,拉开车门,上车之前看了一眼去S城的方向,新账旧账该是时候一起算。 ……… 鸣鹤山下,靠近胡梅姑母家院子外的河沟内躺着一个人,河水淹没口鼻,倒栽葱般栽倒在水草滩边,血染红了河水,旁侧一群山羊在主人身边吃着草,赶羊的竹竿掉在地上,羊群远离挂着红色飘带的杆子,偶尔抬头看一眼栽倒在河沟里的人,偶尔咩咩咩的叫几声。 “来人来人!”几个庄稼汉跳下河沟将人捞起,四肢已经死僵,眉心一枪毙命。 “……”抱人的汉子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打颤,指着青白泡皱的人颤声,“死死死人!” “这不是胡杏儿的老公嘛!怎么……”胡杏儿是胡梅的姑姑,还有些主见没被吓傻的指着尸体,“别搬了,枪打死的,赶紧报警啊!” “快去叫胡杏儿过来认认!造孽啊,这胡家牢里还关着一个,这又死一个,哎!” 没过一会儿,跑去报信的汉子折回,掉魂儿一样朝着河沟边的人跑过去,上气不接下气,“胡家的,胡家的……” “胡家怎么了,叫你去叫人过来,怎么就你一个!”一个宽脸男人见他喘不上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胡家的人死了!” 拍背的男人手僵在半空,吓的向后退开一步,一脚踩空掉进河沟里,看见胡杏儿男人死不瞑目青白的眼睛盯着自己,啊的吓尿,连滚带爬朝着自家跑。 反应过来的人也都朝着家里跑,一个个担心祸事落到自己头上,警笛声从鸣鹤山另一边传来。 胡家一家三口死于非命,寄养的侄女不知所踪。 周奶奶坐在书房里,一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仔仔细细的给警察讲事情经过,“就是一顿饭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我第一遍敲书房门没有答应,第二遍也没有,索性就推开了门,结果地上一堆碎玻璃。家庭教师也不见了,以为是老师带他去写生了就没在意,可收拾屋子时我在这里看见了这个。” 她撑着起身,指向漆面桌最边沿刻着的一行小字:SOS---S城。 徐涛走近看了一眼,下颌紧绷,“您放心,我们会立即联系S城的警方一起协同调查。” “我就这一个孙子,求求您一定要找到啊。不然我这老命也是活不下去了。”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崩溃,周奶奶跌坐在地上捶着地面,“那孩子有心脏病,怎么经得住折腾。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他死去的妈妈交代!” “奶奶别着急。”徐涛扶起老人家,扭头看向身后的人,“联系张肖。” 看着眼眶通红瞬间又老了几岁的老人家,徐涛安慰了几句,示意她在家等消息,出了门,示意几个人去周围查探,“他的目标是张肖和甘洛,不光是这孩子,他们那边也有危险。” “徐哥,鸣鹤山那边出了命案,三死一失踪,死的是胡增光的妹妹家,一家三口全遭殃了,胡梅那个孩子下落不明。有村民说看见有外人进了他家,以为是客人没多管,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知道。五岁的娃娃都没放过,那伙人简直!”接到鸣鹤那边的电话,女警官气的跺脚,“都是死于枪杀!” “喂。”徐涛接通电话,握着录音笔的手攥紧。 “张乾租住的房子失火,没有找到遗体,无故失踪,可能是针对张肖。” “知道了。”徐涛脸色青白,唇角颤动。 “徐哥?”见他挂了电话,见脸色,女警官心口收紧,“又有孩子失踪?” “张乾也不见了。” 徐涛一脚踹开木门,攥拳捶在青白生着苔藓的墙面上,“郝竹天!” “那个人到底想干嘛?!” “TM就是一个疯子。” 徐涛一行人朝着警局赶去,与此同时,S城警方开启全城搜索。 ……… 张肖三人混进出站的人群,甘洛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遮住一半的脸,紧跟在两人身后,路边拦了两辆出租车。 “阳河那边出了事,三个人目标太大,先分开走,你去警局做完所里交代的事情,晚上在丽昂酒店集合。”张肖对江小六吩咐完,将甘洛的行李拿下后备箱,眉头微拧,阳河的事情他还没有透露给甘洛,郝竹天此举完全是针对他们二人,“丫头,你和我先去酒店。” “嗯。”甘洛点头,来之前她本打算去包希缘家借住,而且也答应了她,只是看路上跟过来的人,甘洛不敢大意,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朋友牵扯进去。 第一百一十章 告知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张乾被人推上车不说,之前被张乾撞过的那个汉子举起枪身朝着他后脑勺轮去,一个闷哼倒在地上,后脑勺渗出了血。 “张乾!”胡梅手捆着,身子忍不住打哆嗦,颤声一遍遍的喊着张乾的名字,“张乾!你醒醒啊,别吓我!” 胡梅坐在两个男孩子中间,周璟睿伸腿踢了踢张乾的脚,袖子里的指甲刀一点点的磨着束缚手腕的铁丝。 “麻的!安静点!”坐在副驾驶上的八字胡男人举起枪抵在胡梅脑门儿上。 胡梅吓的一蒙,死死咬住嘴唇,忍不住眼泪直流,鼓足勇气看着那个八字胡秃头的男人,“你……你们为什么抓我们!” “听他的,别说话,也别问。”周璟睿藏在袖子中的指甲刀放进袖内,看向端着枪的男人,“小姑娘吓着了,没有其它意思。” “劝你们老实点。”男人坐回了座位。 “听他的。”张乾睁开眼睛,后脑勺还在一抽一抽的疼,偏头看了一眼胡梅,脸上还带着血,咧嘴一笑,“别害怕。” 张乾看了一眼窗外的路标,看了一眼正对他们三个人的摄像头,他看向周璟睿,尽量压低声音,“他们是要去S城。” “嗯。”周璟睿点了点头,看向前面的那辆车,确认道:“他们是上次劫持甘洛的那伙人?” “……”胡梅听着身边两个男生的耳语,心里绷着的弦拉的更紧,和甘洛有关!扭头等着张乾的答案。 “嗯。”张乾点头嗯了一声。 “他们到底要干嘛!”胡梅憋着却抑制不住哭腔,吓的浑身发颤,“小洛是不是也被他们抓了?” “不知道。” ………… 甘洛见包希缘来电,张肖在办理入住手续,她指了指手机,将身份证递给张肖订房,她避开前台位置朝着酒店大厅的落地窗走去,“喂,希缘。” “我等了半天,你到S城了吗?要不要我来接你?”包希缘之前有提议去车站接她,可被甘洛拒绝了。 “刚到没多久。”她平缓语气,“希缘,我这几天就不去你家住了,今天晚上8点,我在鹭洲公园的老地方等你。” “你不是答应我了嘛,客房都给你收拾出来了,你现在又说不来我家,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不是,对不起。”甘洛听手机那边沉默,攥着手机的手微紧,“这次情况特殊,我也不好去你家麻烦阿姨,今天晚上我会给你解释清楚,先这样吧。” 甘洛挂断了电话,看见张肖耐心的等在旁侧,她嘴角勉强笑了笑,到了S城之后,甘洛心里一直觉得很不安。 “晚上八点我得去一趟鹭洲公园。”甘洛心里是放不下包希缘的,当时指认皮条客也有她参与,她担心那些人把手伸到她那里去。 “好。到时我和你一块儿去。” 张肖帮她拿了行李,从前台边走过时,前台三个小姑娘的眼睛一直黏在张肖身上,看向甘洛的眼神带着羡慕。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这么帅的,你那里有没有菊花茶,我败败火,太上头了。”一个模样俏皮的女孩子便说边拉了拉身旁的同事,“他身边的小姑娘也好漂亮,该是哥哥带妹妹出来玩儿的,太可了。” “我瞧着不像。”被攥着的女孩子摇头,好歹是结了婚的女人,“感觉眼神不像是宠妹妹。” “别瞎猜了,赶紧工作。”旁侧气质老成的高挑女子看了一眼甘洛的背影,鼻子里轻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 “刚才登记,两人是不同的姓啊!哪里是兄妹。”女孩子看向甘洛的眼神复杂起来,嘴里啧啧了两声。 甘洛一眼晃过三个风格迥异的女人,到底是岗前培训做的好,见高挑的女子朝着自己弯唇有礼微笑,甘洛嘴角微扬,没有放在心上。 张肖见她接了电话情绪不高,丫头一直皱着眉头,想她是不是知道了阳河发生的事情? 两个人的房间是紧挨着的,到了放间门口,张肖将行李递给她,却没走,“丫头。” “嗯。”甘洛抬头看他,见他欲言又止,心里隐隐的不安又强烈了几分,“如果有事,我希望你别瞒着我。” “进去说。” 甘洛房卡一刷,推开了门,试探性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是不是阳河发生了事情?” “嗯。” 甘洛心头一沉,想到了妈妈和哥哥,一手关上门,却迈不动步子,“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情瞒不下去,早说,她缓和的时间还能多些,“徐涛那边来了消息,郝竹天来了S城。劫持了周璟睿,张乾,还有胡梅。” “……”甘洛喉咙收紧,一时哽不出话来,“他想干什么?!” “暂时不清楚。”张肖见她一瞬青白的脸,“丫头?” “其他人呢?”甘洛抬头看着他,能见她眼里一瞬充斥的血丝。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你先洗漱休息。”张肖见她青白毫无血色的脸,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郝竹天是冲着我来,没有明确他的动向之前,你都在酒店呆着。” “他抓了那三个人,他是冲着我来的。”她轻轻拨开张肖的手,她杀了那两个人,就不可能独善其身,她的脚有些不听控制的抽搐,甘洛顺势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他,“你信的过我,就一次性给我讲清。” “……周家只失踪了周璟睿一个人,胡妹的姑姑一家三口死于非命,张乾租的房子被烧毁……你哥哥和妈妈自昨夜后下落不明。” “我知道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甘洛声音发颤,眼里的灵气在一瞬之间陷入泥潭般黯淡无光。 张肖看着此刻的甘洛,心口一阵钝痛,即使他不忍,可她必须自己先接受面对,他朝着她伸手,揽过她拥进怀里,“我答应你,帮你把他们救出来。” 甘洛闭眼,从思绪里一点点将陷入泥潭的自己拉出来,她现在不能退缩,一点都不能,睁开眼睛,偏看着他,那个人的手腕受过伤,郝旻,就是郝竹天?! 甘洛思绪百转千回,她收钓鱼钱时靠近过那个人,他的手腕上有伤。为什么当初她没有多想一步?! 周璟睿失踪,他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他能从冯谦那里调查到王二能和她的恩怨,胡梅和张乾和她的关系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他为什么单单绑架这三个人?却不是妈妈和哥哥?他到底想干什么! 妈妈和哥哥的去向,袁老头儿会不会有风声提前庇护她的家人? “袁竹。”甘洛当即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袁家的电话,握着手机的手不住的颤抖,下颌绷紧,听着一声声响铃。 “喂,你好。”袁楚赫接了电话。 “我是甘洛。”甘洛声音有些沙哑,尽力的按耐住心里的情绪,“我想问袁爷爷一些事情。” “爷爷已经走了。今早去你家打算通知你,可是你家里没人。” “我现在在S  城。”甘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爷爷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七天后葬,你如果回来的早,就过来送爷爷最后一程。赶不回来,也没关系。家里忙,先挂了。”袁楚赫挂断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跪在灵堂前的父亲。 袁竹垂头,一言不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受意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这章复制粘贴时发重了,不要订阅) 甘洛盘腿坐在草地上,听着滔滔不绝的水声,眼里笑意浓浓,“他是第一个,我愿意赌上性命去救的人,小六哥,如果你有遇见过那种,涉及生死的危机关头,想要和她一起活下去,把她的命和自己的命绑在一起的人,如果你遇见过,你肯定能懂我现在的感受,不关年纪,不关风月,就是觉得,以后,该是他了。以前我以为他不会喜欢我这个黄毛丫头,但是,我现在有点点把握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告诉我他忌讳什么,喜欢什么?” “我没遇见过,但是能理解。张肖身份特殊,他的喜好是秘密,这个真没办法帮你,但是助攻什么的完全没问题,不过最后他怎么想,就看你本事了。” 甘洛乐呵的将自己碗里的肉全夹给他,“谢谢。” 江小六不清楚郝竹天将两人绑去时,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具尸体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丫头真的是堵上了自己的性命。见悄然立在甘洛身后的张肖,见他看着甘洛背影的视线,抱着碗闷头憋笑。丫头,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啊! “多大人了还和丫头抢肉吃。”张肖抬手拍了江小六后脑勺一下,坐到甘洛右手边,端起自己的那一份,将肉全部夹到她碗里。 “不是……”甘洛想解释来着,见张肖盯着她,悻悻埋头吃饭。心想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走路都没声音。 “待会儿换我来开,你坐副驾休息一会儿。” 张肖刚要上车,就被江小六拦住,“别别别,我来,你还是去后座儿好好呆着吧。中途休息过,不会疲劳驾驶的。” 吃饱了没过一会儿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三人再次出发,她在车上没坐多久就开始打盹儿,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张肖见她朝着前面栽去,伸手拖住,见她面庞泛着红晕,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 “小洛?”张肖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叫不醒,丫头睡的很沉,看向开车一言不发的江小六,“你给她吃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她太累,放了半颗安眠药在她饭里。接下来都是山路,睡一觉能好很多,咱们是两个大老爷们儿,她一小姑娘,哪里受得了?”江着,又是一脸贱贱的笑,“丫头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吧,拉着脸作甚,心里指不定乐开了。” “有车经过弯道路口。”张肖手机响起嘀嘀嘀的响铃,摄像头带有强力磁石,吸在车底盘,张肖将车子的位置调出来,距离他们还有二十五里。 视频里拍到的车,是甘洛先前看见的白色越野,该是半路折回。 “最近的火车站离这里不远,还有十一公里山路。”江小六语气轻松,“就算他祖宗坟上冒青烟也撵不上。” “你为什么兜圈子?直接从阳河抵达S城不好吗?” “恶犬有几条,不出门兜几圈,怎么知道……”张肖看着钻到他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僵坐在位置上。甘洛此眠无梦,头一偏,顺着舒服的位置左靠又靠,选好不膈应的位置伸手环抱,脸颊贴着还习惯性的蹭了蹭,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胸前被蹭的痒,张肖看了江小六的后脑勺一眼,对方在一本正经的开着车,轻轻呼出一口气。这小妖精究竟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他腰侧的衣裳被甘洛一手攥着,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硬的坐着,由着甘洛爬山虎一样趴在他怀里睡觉。 前面有弯道车子突然减速,甘洛脑袋向朝着车子行驶的方向一仰,张肖忙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急转弯后是平直大道,江小六理所当然的加速,甘洛斜着身子,歪着脑袋朝着张肖心口撞去。 “……好痛。”甘洛额头闷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注视着她的张肖,甘洛闭上眼睛咧嘴一笑,似梦非梦,脑子迷迷糊糊眼神儿也是模模糊糊,甘洛一手松开抓着他衣裳的手,揽住他的脖子,张肖皱眉,没作声儿,见江小六透过后视镜窥探的眼神,张肖伸手将前后座之间的帘子拉起来。 江小六见张肖第一次脸红尴尬,乐呵的哼上了小曲儿。 “江涛!闭嘴。”后排传来张肖的冷呵,江小六立刻闭嘴,绷着下颌憋笑,前路大道平整顺畅,他脚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帘子一拉,空间上更显狭窄,甘洛贴近张肖的心口,闭眼继续睡,边睡边说梦话,揽着他脖子的手胡乱一抓,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叫你欺负我,还敢揪我耳朵,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啊。看见徐蕾出现在你家,我吃醋,你怎么补偿我!呜呜呜,达达你也背叛我,滚滚滚,他张肖有我对你好吗,你还敢凶我………” “噗啊哈哈哈哈。”江小六听见甘洛的话,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有。” “你丫故意的!”张肖抬脚踹了一下江小六的座椅,抬脚一动间,甘洛揪着他耳朵的手一松,身子朝后仰,他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甘洛迷迷糊糊间笑出了声,像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张肖头大如斗,睡觉能睡成醉酒的德性,喝酒之后会成什么样子,“药效能持续多久?” “这个看个人体质。”江小六刚开始是真为了甘洛好,毕竟那丫头身上有伤,结果,弄巧成拙了。 “………” 梦境里,甘洛推开病房门。 看见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张肖,却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看见自己正坐在病床边,梦里她一身蓝白杠子的病号服,手臂上还缠着绷带,她看见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弯腰俯身在他耳边说话,就后续来看自己是吃亏的,入梦的甘洛上前拉住病号服的自己,义正言辞:“你咬他耳朵,后来他一直揪你耳朵,多吃亏,他记仇的狠。” “你要像这样!”梦里,甘洛拉开穿着病号服的自己,俯身捧着张肖的脸颊,闭眼吻了下去,抬头看向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得意洋洋:“不信他下次还敢还回来。” 张肖听着甘洛的梦话觉得莫名其妙,正等着她的下文,却不想这丫头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伸手捧着他的脸,吻在他唇角上,几乎是眨眼之间,蜻蜓点水般的一啄,甘洛闭着眼睛咧嘴得意的笑着,俯身朝他心口一靠,继续睡去,迷迷糊糊听着砰砰砰的声音,拿手指摁了摁,嘴里嘟囔,“什么东西好响。” 张肖深吸一口气,看着怀里此刻安安静静睡着的丫头,又气又想笑,醒来忘记不认账,他有一瞬觉得自己亏的慌。此刻回过味来,原来这丫头后悔,是后悔这个,唇角微抿,张肖伸手摸了摸甘洛的头,“这一笔一笔的糊涂账,我先给你记着,等你成年后,再慢慢还给你好了。” 张肖起了一个念头,这个丫头糊涂事那么多,该写一本养成记一笔笔的记清楚,她若赖账,他好歹有个凭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得知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今天太累了,我想去洗漱休息一下。”甘洛直视前方,呼吸间能感到心头一起一伏带着撕裂的痛,眼眶猩红血丝遍布,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她强忍着,伸手攥住张肖的肩膀,“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好。”张肖将她扶起坐到沙发上,蹲下看着她,“我一直在,有需要就叫我。” 她木讷的点了点头。 “这里离鹭洲公园不远,我6点30去隔壁找你。”甘洛唇角开合,起身拿了衣物去了浴室。 张肖起身出去,带上房门,靠墙立在门边,揪心的紧张和担忧还没有从心里褪去,转身想要敲门的手顿住,这件事情得给丫头一点时间消化。 铃声在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充斥浴室,甘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她滑开接听键,嗓音嘶哑带着紧绷感,“喂,你好。” 袁竹依旧跪坐在灵堂前为父亲守灵,音响里放着起伏不断的哀乐,“我是你袁叔叔。” 袁竹为什么打电话给她,甘洛后背一瞬发紧,“……爷爷走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我? 甘洛撑着洗脸池的大理石边沿,即使她不喜袁竹,觉得他一直图谋不轨,可是袁爷爷是真的待她好,稳住情绪平缓了语气,“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帮我给袁爷爷说一声,丫头会一直记着他。” 想来她已经知道了郝竹天挟持她的朋友去S城的事情,袁竹叹了一口气,神情在跳动的烛光里显得晦暗不明,“是我们袁家对不住你。” “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现在说什么都没法儿弥补。”袁竹声音沙哑仿佛一瞬老了几岁,“洛丫头,有些话老头子没有叫我交代给你,但是你有权力知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仔细听清楚。” “你说!” 袁竹将袁贾给他交代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甘洛听,语罢见另一边沉默没有声音,耐心的解释:“你一时难以接受我能理解,但是这是事实,也是张齐一直盯着你的原因。” “所以,我……是谁?”甘洛说话是声音都在发抖,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清楚,手不自觉摸向耳后的伤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向后倒退一步。 “你就是甘洛,只是,你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袁竹继续解释,“这个世界的你,在四年前已经死了。” “最后一次药物注射完后,张齐的人就会对你下手。” “既是袁爷爷研制出来的东西……那注射完成的具体时间是多久?” “具体日期不知道,父亲没有说,只能大概确定在今年的十二月份。” “为什么帮我?”袁竹的身份让她不由怀疑他的初衷,“按理,你没有理由帮我。” “算是替我爸还债吧,张肖那里,我也会给他讲,不过我猜,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他当时拿着你的体检去过帝都的军区医院,刚好被我无意撞见,那个时候,他应该就怀疑你的身份。这个人,你可以信任,而且他是张家的人,我能帮你的不多……丫头,活着回来。” “……”甘洛理清了思绪,能听见心脏砰砰砰的响声,电话另一头袁竹挂断了电话。 抓着大理石边沿,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两耳嗡嗡作响,她脑袋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在一瞬间涌入大脑,她却什么都抓不住,秋季的冷水带着沁凉,她靠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就像另一个自己站在她的对面。 看着镜子中的那个人,甘洛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她朝着自己的镜像伸出了手,“两个世界,一样的我……” 因为各种梦,她怀疑过自己是否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大多数关于她的,确实都在身边发生印证,所以当初梦见坠楼案,她心里才会好奇想去查清楚。 这些她从来没有和旁人讲过,但是她知道这些事情的可信性。 浇了冷水洗脸,甘洛将洗脸池的水蓄满,将头埋进洗脸池,窒息的感觉让她产生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这种欲望极其熟悉。 从水中仰起头,带水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耳中的嗡嗡声渐渐平息。 一样的自己,只要还是自己,还活着,就能有机会。 思绪一点一点的理清,郝竹天既然会绑那三个人,肯定会主动联系自己和张肖,在这之前,她要弄明白一些东西。 简单的冲了澡,甘洛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出门,拉开门,却见张肖守在门外,她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抬头看着他,心头微暖,“我想问你一些关于郝竹天的事情,可以吗?” “嗯。”张肖点头答应,甘洛侧身让他进去。 张肖在沙发上坐下,仔细观察着丫头的一举一动,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她此刻的神情状态和往日没有太大差别,看着甘洛的视线渐深,眼底有疼惜和担忧,她这是在强撑,还是彻底的冷静下来? 她的一举一动莫名牵动着他的情绪,往日,这样的状态张肖会努力克制,可今天,这种担忧尤为强烈。 她给他到了一杯水,在他旁侧一臂距离处坐下,目视前方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刮刀雪景油画,“可不可以告诉我阿音是谁?” “……阿音是他的女朋友。”张肖没打算瞒着她,“他本名就叫郝竹天,实际年龄比我小一岁。八年前和我在同一个部队,他资质极高,可因为一次跨境行动,他手受了伤没有办法继续服役,辗转两年光景,他去了金三角,加入了雇佣军张飙的行列。” “退役之后他和部队里的人全部断了联系,没有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常年活动在海外,直到五年前的一次打击走私.枪支的围剿活动,大陆这边第一次出现了他的身影。” “他的女朋友,也就是阿音,本是我们这边派过去的卧底,围剿的时候张飙发现她的身份,她在撤离的过程中被抓了回去,那些人为了活命劫持了一艘客船,船上有三百多人,郝竹天是劫持的主事者之一。” “本打算里应外合,客船上却突然发生了暴动。”张肖微顿,看向甘洛,她听的很认真,黑亮的眼眸里能看见他的影子,“当时负责狙击的人是我。” 他神色黯淡,身子没有先前坐的端正,微微的向后一靠,甘洛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发怒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阿音挣脱挡在了他前面。” “……”甘洛心口收紧,瞳孔微缩,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侧了侧身子看着他,“所以他将所有的错都算在了你的头上。” “开枪的人是我。”张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可是我不得不开枪。” 三百条人命在那里,他不得不开枪,阿音对郝竹天有情,所以她不会不救。 甘洛坐直身子,学着他的动作伸手摸了摸他有些扎手的头发,“这个世界就像一面镜子,存在着两个你,在不同的时间,发生着同样的事情,那个你,依旧会选择为了三百多人的性命义无反顾的扣下扳机,阿音也依旧会选择替郝竹天挡下那一枪,郝竹天也依旧会后悔并痛恨你。在那个时刻,你们三个人都没有错。” 甘洛看着他的眼瞳,看着他微楞的神情收回了手,她在心里暗暗定下了一个决策,看着他的眼瞳更加清亮,“你早就知道我耳廓后藏着的东西,也知道张齐一直盯着我的原因。” “你告诉我冉菲的死因,在我昏迷的时候,在医院里,医生给我做了全身检查,你当时就发现针管的事情,所以为了确认,你去了帝都。” “张肖!我一直相信你!”甘洛看着他。 “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张肖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她的眼睛黑亮,透彻的像一面镜子。 甘洛摇头,眼里带了泪光,张肖看着她眼眶里的泪,眉头拧的死紧,他现在如何解释都晚了。然甘洛坐直身子,郑重的看着他,“谢谢你。” “……”她眼里含着泪光,他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幸好我遇见的是你,如果是其他人,我可能早就死了。他们怎么说?”甘洛仰起头看着他,“能不能取出来?” 张肖看着她的眼睛,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摇了摇头。 眼神里的黯淡却也只是一瞬,甘洛坐直身子,“郝竹天也可能是冲着它来的。” “答应我,别做傻事。”张肖依旧看着她的眼睛,拧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已经死过一次,我是惜命的人。不过,我不介意做引蛇出洞的诱饵。” 张肖闻言直接站了起来,“我说过,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在救出他们三个人期间,你一步都不许离开酒店。” 这是她第一次见张肖发火,没有暴怒,冷硬的语气带着不可遏制的命令味道,甘洛怔怔的看着他,不看他投过来的视线。 “……想要从郝竹天手里救出他们,只能利用张齐,他们之间有合作,最后一次注射日期在12月份,我本身就是实验的最后阶段,张齐那边的人不会让最后阶段出现任何纰漏,所以,我们可以利用……” “你真觉得他们想要的只是针管里的芯片?”张肖看着面前的丫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一来S城,那些人就闻风跟过来?现在还不到12月份,为什么不等你回了阳河继续守着你?到了时间再来你身上取走针管里的芯片。” “……”甘洛看着他,惊觉这背后还藏着内幕,“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无时无刻盯着你,主要是为了一个人。”张肖按住她的肩膀,“芯片只是其中之一。芯片无法取出来,那些人会用什么手段可想而知,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我知道,他们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乌鸦。”甘洛看着他,嘴角带了一丝苦笑,“郝竹天绑了胡梅三个人,妈妈和哥哥不知所踪,我如果不出现,他们的命,怎么留的住?!” “踏着他们几个人的命继续活下去,后半辈子一直在谴责里过活,我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他们是因为我!因为我杀了那两个人,郝竹天不会放过他们三个!”甘洛强忍着的泪水涌了出来,连带着张肖的身影渐渐模糊。 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甘洛浑身颤抖,朝着远离张肖的方向退步,贴着墙壁将自己抱成一团,“从头到尾我都不想把任何人牵扯进来,妈妈和哥哥现在生死未卜,三个朋友被人绑到我的面前,我怎么忍的下去!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看着你替我去送死!” “我不想任何人因为我死掉。”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差劲,怎么我去救他们就是送死了?”张肖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走过去蹲在她面前,“S城的警方和阳河的警方昨夜已经全城布防,郝竹天这次的举动就没想过给自己留退路,他的最终目标是我,三个人里面还有张乾,我是他哥哥,我和你一样着急,不止是他三个,你也是我的弱点,如果你出了事情,被他们抓住,你要我怎么办?” “可是……”甘洛眼眶通红,因着情绪激动,脸颊鼻尖通红,像极了一个瓷娃娃,她想起化工厂里被群狼环视的他,手心攥出了汗。 “可是,可是什么可是,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你信不过我?”张肖俯身瞪着她的眼睛,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这是他第一次见甘洛发火生气大哭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睛格外吸引人,可他喜欢看她笑着的模样,眼里装着水波和星辰。 甘洛拨开他的手,“我信你。” “时间到了,我陪你去鹭洲公园。”张肖扶起她,“去洗把脸,哭成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睫毛被泪水弄到了眼睛里,甘洛伸手搓了搓,有些疼,半眯着眼睛看他,“你在阳河信的过的人有谁?” “我这次来阳河带的人不多,徐涛算一个,来之前我有吩咐他看着你家,他那边没有说是郝竹天干的,可能另有其人,或者是你父亲联系了你妈妈和哥哥,给他们透了消息让他们暂时离开阳河。”张肖说着,拉开她一直搓眼睛的手,俯身弯腰,帮她看了看,“没有东西,再搓就红了。” 父亲那边她怀疑过,因为化工厂的事情他就知道,那这次的事情!可是她这边没有办法联系上父亲。 她蹙眉望着他,“你和我爸认识?” “不认识,但是他以前的上司我认识。” “哦。”甘洛点了点头,“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我爸说你人不错。靠的住。”甘洛径直去了浴室洗了把脸,心里紧绷着的感觉稍缓,出浴室门时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缓缓呼出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520(撒糖)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正如张肖猜测的一样,杨珍当晚接到丈夫的电话就带着甘罗离开了阳河,辗转到了S城杨珍娘家暂住。 只是离开阳河的路途不顺,遇上了山体滑坡被困在客车里,等通了路和外界取得联系,她在第一时间和甘洛取得联系。 因着丈夫的嘱托,杨珍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甘君让她到了S城不要去找丫头,直接去娘家借住,联系上甘洛转述了甘君对女儿的话:一切听张肖的安排,别逞强。 甘洛在去鹭洲公园的路上得了妈妈和哥哥的准信儿,心里紧绷着的感觉却没有松弛。 难道父亲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个问题让甘洛心里有些发慌,父亲退下来后在S城待了两年,后跟着朋友一起入藏,是真的务工还是说……她打住了思绪。 见到包希缘在一棵十几人才能合抱的松木下,早早坐在石凳上等着她,时不时偏头看看四周,甘洛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暗处的张肖,朝着她走去。 “小洛!”包希缘见甘洛走近,起身冲到她面前张臂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见怀里抱着的丫头没有推开她,相反还靠着自己的肩膀,包希缘一愣,“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想你了呗。”甘洛拍了拍她的肩膀,“近些日子都在干嘛?” “被我妈拘在家补课呗。” “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听阿姨的话呆在家蛮好的。”甘洛见她蹙起的眉头,嘴角一笑道:“我来S城不是玩儿,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不能陪你,这一次,我欠你的,先记着。” “什么事情啊,我可以陪着你去吗?”甘洛的脾气她能摸着几分,今天她来见她,感觉有些隐隐的不对劲。 甘洛摇头,淡淡的笑了笑,“没事,就是一些私事需要处理。” 包希缘觉出不对劲,眉头微蹙直直盯着她,却看不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嘛!胡梅给我说的事情又七零八碎的,我打她电话她家里又没人接,我来见你,你又半点儿不透露,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包希缘看了一眼手表,妈妈只让给了她一个小时外出的时间,咬牙看着她,“你给我讲讲,我也好帮你啊。” 包希缘家有门禁时间,晚间9点前她得回去,这点甘洛是知道的,站起身看着她,“我送你回去。” 包希缘瞪眼看着她,她本就是急脾气,见甘洛咬的死死,心里窝着的火气更大了,“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 包希缘跑出一段路,停在原地,扭头一见甘洛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追过来,气的腮帮子一鼓,径直朝着公交车站跑去…… …… 暗处站着的张肖走了出来,站在距离她几步的距离,看着坐在石凳边仰头看着夜空的甘洛,她双手向后撑着身子,仰头看着天空,古树周围点缀的景观灯照亮她的面庞。 “坐吧。”甘洛朝着旁侧挪了挪,明眸黑亮,一手拍了拍石凳余下的另一边。 “袁爷爷的学说多神奇啊,另一个世界,还存在一个你……”甘洛没有看他,恢复了之前的动作,手臂后撑仰头看着天,夜空只有星星点点的星光。 另一个世界的她,来了这里。 她的声音清脆柔和,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身旁坐着的人听清,仰头看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她闭上了眼睛,“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喜欢,趁早打住吧……” 吸进的空气冷冷的钻入心肺,心口某个部位被撕开一样抽痛。 眼泪猝不及防的从眼角滑落,甘洛慌忙别过头看向另一边,颅骨内的针管取不出来,张齐的人不会放过她,当初乌鸦救她的目的她更不清楚,即使这次他摆平了郝竹天救出了胡梅他们,可以后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更没有道理,也不愿意这个人为了自己去冒险。 张肖看着她,眸光渐深,一言不发,下颌线条因为紧绷,面容变得更冷了几分。 她窥探着他的反应,按在石凳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唇角颤动,深深吸了一口气,甘洛努力压制住情绪,坐直身子看向他,“对不起。” 张肖看着她挂了泪痕的眼角和微白的脸,眉头拧成了疙瘩,刚才推走了包希缘,现在来推开他,小兽般挥舞着的爪子,把所有人推开,以为这样就是对别人的好? 可最初撩拨他的人是她,信誓旦旦的人也是她,这才不过几天,就这样信不过他会一直站在她这边? 看着甘洛强忍着眼里的泪光,他的呼吸有一瞬收紧,连带声音都没了冷意,“你确定?” 她听着毫无温度的三个字,手心攥紧,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她不想,一万一亿个不想,可是她不能拿这件事情拖着他,咬牙正视他的目光,“我……” 张肖没有等她说完,倾身堵住了她的嘴,我字被堵在喉咙,唇间柔软,甘洛身子触电般僵坐在石凳上。 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瞠目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他居然!甘洛伸手推开他,“你!……” 脸红到滴血,甘洛说话有些磕巴,嘴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眶红红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刚才抽痛的心莫名变的柔软安稳。 她伸手摁着心口,原来她比自己认为的还要在乎。 张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有刚才的那波操作,看着甘洛被吓着的表情,他更觉得心虚,当时想只要能堵住她说出“我确定”那三个字,吃点亏也没事,却忘记了她的年龄,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禽、兽,即使甘洛是个特殊的存在,可她还未成年。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逼我犯罪。”张肖看着面前呆若木鸡的丫头,神情严肃带了一丝气势凌人,“以后,不许再讲没用的话。” “怎么能怪我!”甘洛还没有缓过来,他刚才分明……越想甘洛脸颊越烫,舌根还有些疼,怒目瞪着他,“我上次不过咬了一下你耳朵,你就借机报复。” 张肖脸黑了一度,他被她吃了两次,亏这丫头赖账,越想脸越黑了,觉得不拆她的台,面子真过不去了,“所以,医院的事情,你是承认了。” “我……”甘洛突觉自己把自己卖了。 甘洛下意识朝后挪了一屁股,差点从石凳上栽下去,稳住坐在边沿,两颊通红,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散去部分,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你……真的喜欢我?” “嗯。”几乎没有犹豫。 张肖很认真的看着她,“所以,以后不要说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伤人。” “我没有不想负责,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允诺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不想我被你连累?”张肖直接替她说了,怒目看着面前的丫头,偏对方觉得自己做的没有丝毫错似的,睁着水亮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他伸手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有意,还说那样的话,不是诛心吗?” “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只是有好感,还不到喜欢的程度。”甘洛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淡下去,可一想到刚才,脸颊通红连着红了脖子。 纸老虎,张肖瞥见她脸颊和脖子,嘴角忍不住的翘起,神色认真道:“我嘴上不说,你自己就感觉不到吗?” “说出来和感觉到的,不一样。”她撇嘴,“再说你脾气又怪怪的,我哪里猜的准。” 张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看着面前快被他目光烤熟掉,耳朵通红的丫头,他心里某个空着的位置觉得很满足,像漂浮不定的羽毛突然落了地,稳而踏实,“四年期间,我不会都待在阳河。” “离开阳河之后,因为职责所在,我不能时常和你保持联系。”张肖看着她,“即使这样,你还愿意等我四年?” 甘洛抬眸看着他,她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张肖和父亲一样,母亲和父亲的生活她能直观的窥见张肖和她的未来四年,阳河的任务一旦完成,他就会离开。 因为袁竹的相告,最后一次药剂注射在十二月份,魑魅魍魉都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她能猜出张肖会在今年或者明年初离开阳河,只能通过电话联系,可即使是这样,她依然认真的点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愿意。” 张肖看着她,伸手将她揽过紧紧的圈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头顶,轻轻的摩擦了两下,低而磁性的嗓音细细问她:“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农历五月二十一。”她抬眸,却只见着他修长的脖颈,耳朵一红低头,满满鼻息全是他身上特有的沁心的淡香。 “不管我在哪里,你满十八岁那天,我都会出现在阳河。”张肖看着她,抬手揉了揉甘洛的头发,“那座宅子和附近的七里海棠林我买了下来,四年后,我会在那里等你。” “依着你父亲的行事作风,这次风波过后,你可能会搬家。” 甘洛听着他的话,脸颊滚烫,“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张肖捏住她的鼻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相视一笑。 甘洛发觉,此刻的张肖,像极了她抬头所见的那颗最亮的星。 没有理由的,对于这个誓言,她付上了全部的信任。 ………… 回到酒店,江小六、徐涛还有三个面生的人等在酒店大厅。 甘洛朝着江小六和徐涛几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自己先上了楼,张肖跟着他们再次出了酒店。 冷静下来的甘洛一个人呆在房间,她确实帮不上忙,可也不能拖了张肖的后退,抱着靠枕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 十月上旬,正值秋雨梧桐,深秋带了萧瑟,夜里的S城霓虹璀璨,甘洛关了屋子里的灯,靠着玻璃凝神看着这座城市。 她的手心不觉间渗出了汗,按时间,郝竹天应该已经到了阳河。张肖他们会作何动作她不知道,只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任何人都不要出事。 凌晨十二点二十五分,甘洛仍旧没有睡意,揭开被子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推开窗户,外侧的冷风灌入室内,远处响起了警笛声,刺破夜幕里的安宁,她凭着警笛声音看向城东方向……雨势渐大,甘洛攥紧了手,突然感觉自己两腿绷的太紧有些发麻。 “咔咔咔”门锁转动的声音,甘洛反手将窗户关闭,凝神细听,“卡咔!” 有人在撬门! 房门反锁,一声声的声音从房间门外传来,如入无人之境,想到张肖留在她这里的看护她的人,甘洛心头一凝,堵死在门口,她出去只会撞见。 想到室内没有整理过的床铺,手心攥紧,赤脚,迅速将被套叠整齐,手摸了摸,刚才没有躺多久,被窝很快变凉。 听着门破开的声音,甘洛闪身躲到衣橱最矮的一处隔断下面,听着外面的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甘洛屏住了呼吸。 听脚步声是两个人,听下脚很沉,该是男子,一共三个人。旁侧她拉开了大半空间露出来,自己缩在小小的隔断里,双腿发麻一些抽筋,甘洛咬住下颌忍着。 “被子叠的好好的,床也是冷的。”她住的是套间,蒙着脸检查卧室的男人朝着外侧交代了一句,蹲下身子朝着床底下看了一眼,见衣橱门没有关严,退开一步举起枪将其推开,放眼只见衣物。 巡视一眼,迈步出了内室,“卧室没有人。” “她有没有熟悉的人在S城,会不会是去了那里。” “阳河和她一起举报皮条客的那个小姑娘好像就是S城本地人,就住在惠通街那边。” 空间太过逼仄,甘洛听着外侧人的谈话,强忍着深呼吸,控制着呼吸的频率。 “你先带人去瞧瞧,别扑空。”其中戴着口罩的男人压低了帽檐。 “话说回来那个郝竹天有够蠢的,阿音的死完全是张飙和老大策划的,没想到他还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恨了张肖那么多年,现在咱们隔岸观火,捞的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男人说话的声音带着谄媚,显然三人中有地位高于他的人。 “齐哥为什么非要那个丫头?”男人再说话,语调里带着不解。 “她可是一笔巨款。当初金三角那边要研制的本是让人致幻的药,谁知道袁贾那家伙瞒着那边的人搞自己的研究,还小有成效,那边看上了他的药,大力支持不说,还拐了孩子做活体…实验。”张齐眼里带着贪婪,摸了摸下巴,“他那可是延长寿命的药。命可是金贵的很。” 环视一圈,男人起身朝着朝着地上呸了一声,“郝竹天那边,你去盯着……张肖这次不死,我也要让他脱层皮。” “今天必须把那丫头给我逮着,针管取不出来,就是开颅,也得给老子拿到里面的芯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逃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齐哥!难道那人是张齐? 甘洛听见离开的脚步声,心里默了六十秒才从隔断里钻出来,腿脚酸麻站立不稳,扶着墙壁站起来,这里不能久呆,如果他们察觉不对折回,她这边没人,处境会更加危险。 穿上鞋子,拿了一件外套披上,甘洛摸了手机揣在兜里,贴着墙壁出门。 然刚走出一步,客厅门边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把烟掐了,齐哥让我们在这里守着就好好守着,抽什么烟!” “人都没在,守个屁哦!再说就一小姑娘,她回来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搞不定?” “……”甘洛屏住呼吸,迈出的脚轻轻的踏出去,朝着客厅悄悄看了一眼,两个男人坐在客厅,走廊里的小夜灯光朦胧,看的见亮着的红色烟头。 男人接下腰间挎着的一个银色小酒壶,拧开盖子朝着鼻子前嗅了嗅,小抿了一口。 “你小子,还叫我不抽烟,啐,给老子喝一口……” 玄关遮挡了客厅到卧室之间的视线,甘洛喉咙干痒咽了咽唾沫,刚才推开的窗户没有关严,她一点一点的拉开窗户,窗外的冷风灌了进来。 她摸出张肖送给她的一把瑞士军刀,很小巧却极锋利,站到飘窗台子上将窗帘纵向隔成二十公分宽的布条,打结成绳,她这是六楼,不够长! 甘洛打开窗户,钻出去朝下看了一眼,太高。 “你去听听是什么声音,我怎么觉着悉悉索索的!” “刚才不检查过了嘛!没人!”男人丢了烟头,去争男人手里的酒,“再喝一口,就一口!” “不对!”男人扇了对方一巴掌推开他,“刚才那窗户是没开的!” 甘洛脸上蒙着布,半个身子悬在楼外,手里缠着的布勒在手腕上,曲脚踩在下层客房外的窗户外,脚下发力,腰部用力朝着外侧荡去,脚上绑着的金属船模摆件儿朝着玻璃窗砸去! “咣当!”的一声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甘洛一脚踩在窗户边沿,手抠住窗户框架的边沿,客房房型是一样的,她钻到室内朝着门口跑。 客房里睡着的人吓的缩在被子里不敢吭声,“你你你要干嘛!”绵软的女声,娇滴滴的,浴室里出来一男的裹着浴巾,见蒙着脸的甘洛,再见满地的玻璃,朝着后面退了几步,“你别乱来,再过来我要报警了!” 她常年在山地里采药,动作敏捷,见那男人想要趁她不注意对她动手,脚伤的船模揭开朝着他脚背砸去,手里握着刀朝着门口跑,拧开门把手,见外侧没人,直接从安全通道跑。 张肖留了人在酒店护着她,甘洛边跑边拨通那人电话,另一头一直处于通话中,怕是遭遇不测。 她拨通张肖的电话,“接电话!接电话!” 楼上传来踏踏的脚步声,两个人撵了上来,她不能保证酒店门口没有张齐的人守着,拐过转角,一声枪响在身后炸开嵌入墙体! 酒店火警警报声随着枪声同时响起,甘洛按了警报器,闪身躲在一楼安全通道的消防栓边,整栋楼在警报声中乱作一团,甘洛混进跟着第一波跑出酒店去的客人溜了出去。 人群见着两个戴着面具还拿着枪的人冲出大厅,吓的抱团尖叫。 “那丫头跑了咱俩得脱层皮!赶紧给齐哥那边发消息!” …… 甘洛出门,环顾四周,渐渐远离酒店门口的一群人。 “在哪儿!”守在酒店门口的人见脱离人群的甘洛,骑上摩托朝着她追去。 甘洛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见对方端起了枪,偏身朝着旁侧到去,身后子弹没有击中,却击穿油箱,汽油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甘洛拔腿朝着绿化林子里钻。 身后人丢了摩托车穿过绿化带,追着甘洛进了一片林子。 为了以防万一,她住进酒店时看了酒店的布局平面图,林子西边有一处人工湖,沿着人工湖边的路向东就能到一片繁华的商业区。 采药时在山岭里练出来的力气全用在这次逃命上,甘洛卯足了力气,身子又娇小,穿过密密的一片芦苇丛,到了人工湖边沿,她没有钻出芦苇丛,而是扒开芦苇杆子在里面开出一条路,如果那些人也熟悉酒店的布局,她一出去,湖边没有遮挡物,她就是别人枪下的活靶子。 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亮起,甘洛看见是张肖的电话,滑向接听键,咬牙放低声音,“酒店出了事……” 甘洛没有继续讲,直接挂断电话,用袖子遮住手机屏幕的光,将自己的定位发给张肖,短信还未发出去,身后百米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搜寻的声音。 她有轻微的夜盲,虽记得酒店布置平面图,可是夜间让她分清东南西北却是极其困难,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没有星星月亮,下过雨的夜还压着厚厚的云层。 “朝那边搜!必须给我搜出来!” 没有犹豫,甘洛沿着直线朝着更密的林子里钻。 张肖停下缠伤的动作,直接从医护车上下来,“徐涛,定位我备用手机的位置,小六,通知警方围住丽昂酒店周边的路口和商业区。联系李中,询问甘洛的情况。” “李中联系不上!甘洛的位置在酒店的人工湖附近,目标朝着湿地公园移动。” “七队的人紧急集合。” 张肖用绷带将子弹插破皮的手勒紧,从警队里急奔出来。 一直守在外面的张乾冲上前。 “哥!”张乾头上裹了纱布,甩开医护人员的拉扯朝着张肖追过去,“周璟睿还在郝竹天手里!你一定要把他救出来!”如果没有周璟睿,胡梅和张乾逃不出来。 张肖没有停步,从他身边插肩而过,边走边交代,“你照顾好胡梅!” 张齐在郝竹天背后“捅了他一刀”,将他的位置泄露给了张肖,凌晨十分警方全城出动营救,混乱中,胡梅和张乾依着周璟睿的法子,逃了出来,可他却因为病发没有跟上,被郝竹天抓了回去。 “张乾!”胡梅眼眶猩红,朝着他走去,“你知不知道小洛在哪儿!” “我联系包希缘,小洛没在她那里,S城就她认识甘洛,她能去哪儿!她不会会!”胡梅越想脸色越白,郝竹天跑了,会不会把甘洛…… 张乾想到张肖刚才的脸色,心不由提起来,手攥紧一把按住胡梅肩膀,见她煞白的脸,“有我哥在,她会没事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遇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林子尽头是一片紫竹林,身上的衣服汗湿,黏黏的紧紧贴合在身上,不知到跑了多远的距离,但是她能断定,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城区。 手机还剩百分之九的电,她调整为省电模式。 酒店设立在城乡结合部,二环接近三环的位置,西侧再行十多公里就是郊区,身后的人被她甩开了一段距离,现在她的体能却也消耗大半,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浑身肌肉都在抽搐发疼,蹲身钻进一片矮小的紫竹林里甘洛喘气缓和自己的心跳,努力调整回复力气。 这一路经过的地方让她觉得有些熟悉,比如这片紫竹林,以前家住南湾区的时候也有一片紫竹林,而且离萨河制药厂很近。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片,如果是,她还能摸着路去就近的警局。 一条两米宽的河拦在甘洛面前,河水不是很急,河中有乱石露出水面,水声撞在石头上泠泠细细。 甘洛感觉自己缓和了过来,从紫竹林里钻出去,踩着石头过河,越过河,刚爬上山坡,行到小山坡阴面顶端,却见山坡外侧有几辆摩托车从蜿蜒的路疾驰而过。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甘洛滑开接听键,捂着手机的手有些微颤,看着越走越远的几辆摩托车。 “我马上赶过来,你有没有受伤!” 甘洛捂着手机,蜷缩成一团,“没有。” “这有条河,那丫头应该是朝这边跑了!” “我靠!”甘洛咬牙立即挂了手机,那些人该是受过训练的,她小心翼翼借着山坡上的树林朝着坡下挪动,再这样跑下去不成,她的体力耗不过几个大老爷们儿。 甘洛盯准了河道,下了山坡,沿着河流朝着回城的路跑,大晚上她就是一个睁眼瞎,河面的水反光能看见两岸的模糊境况,两岸修理的很整洁,基本没啥杂草,该是景观河,只要顺着小河跑,她应该能兜回去。 那些人应该不会想到她会折回城。 “她在朝着返城的方向跑,那边是南湾区,依着她一直沿河跑,会经过废弃的萨河制药厂。” 张肖拿起对讲机,“朱宁带着你的人去紫竹林包抄张齐的人。” “头儿!交通部那边传来消息,郝竹天三十分钟前出现在南湾区,带着周璟睿朝着萨河制药厂的方向去!”徐涛连线萨河制药厂周边道路的监控,发现了郝竹天的车,已经是三十六分钟以前的事。 “你们和我去萨河制药厂,赶在甘洛到那里之前截断郝竹天。”张肖神色骤冷,众人齐声“是!” …… 胃酸都要跑出来,甘洛喉咙火辣,嗓子眼儿又干又燥,抬头看见远处的建筑,依稀像是厂区,会不会是萨河制药厂? 甘洛收索当前位置,远处离她三千米距离的正是萨河制药厂,刚要重新换回超级省电模式,却自动关机了。 周围没有遮拦,那些人如果追上来,她连遮挡物都没有,想着先钻进制药厂寻个安全的位置等张肖来找她。 沿着河道,甘洛来到制药厂东门,破旧的铁门用铁链拴着,甘洛轻轻推了推铁门,铁链拉直,她侧身从门缝儿里钻了进去,黑里黑漆漆没有丝毫灯光,阴森森的风从建筑物廊道见鼓来,甘洛浑身汗湿,冷风一吹,后脊发凉打了一个哆嗦。 呜呜呜……的声音在空荡的厂区间回荡,甘洛咽了咽唾沫,喉咙干哑的历害,她贴着墙壁走,走三步,看两眼。 “滋滋滋!”钢锯锯金属的声音,滋滋的声音很细微,贴着墙壁的她停在原地,呼吸遍的急促起来,她看见前方过道突然亮了一片,亮光刺眼。 她躲在阴影里,有一个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那个人戴了面具,影子投在地上像极了恶鬼的身影。暗处还有几个人的身影。 车子的探照灯将铝合金卷帘大门晃的铮亮,卷帘门被拉开,钢管在地上拖拉的声音很是刺耳。 甘洛紧紧贴着墙壁,废弃的厂区怎么会有人!会是谁?! 她不想冒不必要的风险,贴着墙壁打算沿着原路返回。 “你小子够可以啊!”钢管砸在铁门上。 甘洛身子一僵,是他!是郝竹天的声音!被他质问的人是谁?胡梅、张乾、周璟睿三个还在他手上! 她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竖起耳朵听着另一边的动静。 “胡梅和张乾见你病到,直接就跑了,当初可是你想的法子救了他们,结果你出事,他们却丢下你跑了,这滋味好受吗?”郝竹天狞笑着蹲下,看着椅子上坐着的脸色苍白的少年。 “被手下出卖的滋味好受吗?”周璟睿不答反问,冷笑道:“你心里不痛快,干嘛也让我不痛快,他们跑,是我叫他们跑,你的手下背叛你,却不是你叫他们背叛,是他们心甘情愿。” “嘴到是挺会说的。”郝竹天点燃一根烟,低头看着地下,随手拉过一张破旧的椅子坐下,嘴里带着满满的讥讽,“其实我挺看好你的,人帅,有胆识,激灵,你说那丫头为什么就不喜欢你呢?”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干嘛!”周璟睿被反手绑在椅子上,朝着郝竹天挣去,心口绞痛却是一步都没挪动。 “你的药早被我换了……心脏病,啧啧啧,家族遗传的吧,能活过二十岁吗?”郝竹天眼里带着蔑视,翘起了二郎腿,身子向后仰去。 “老子现在挂了一身伤不说,手下还给张齐那王八蛋收买了大半,张齐那小子,早晚得死在我手上,不过,今儿我得和张肖清算旧帐,小子哎,临死之前,你想不想见甘洛那丫头?老师帮你啊。” “无耻!”周璟睿睚眦欲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甘洛深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向工厂的几处制高点。 身后仓库的门是虚掩着的,甘洛迈动脚步,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仓库一般安有排气扇,甘洛顺着墙边走,果然看见墙壁上离地一米多有个方型的排气扇,该是废弃了很久,全是灰。 她趴在排气扇这端,隔着墙朝着外窥探,一眼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周璟睿,手腕被钢丝勒紧,还滴着血,甘洛咬牙移开视线,看向拿着钢管的郝竹天。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银灰色的头发,狰狞的硅胶面套,甘洛见郝竹天的视线朝着她这边看过来,她紧紧屏住呼吸。 郝竹天收回目光,看向周璟睿,手里握着的钢管朝着周璟睿心脏戳去点了点,“我不明白那丫头有什么好,一个二个都护着她。” “……”周璟睿下颌紧绷看着面前的男人,“因为她值得。” “这话说的……别人拿你当回事儿吗?如果她在意你,我联系张肖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来?”郝竹天乐的说风凉话,手里抵着他心口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周璟睿脸色疼的煞白。 “张齐声东击西,出卖我,好让我引开张肖……那丫头现在,可能已经落在那人手里。” 周璟睿闻言额头青筋暴起,“张齐的人为什么要抓她?” “当然是为了钱啊!”郝竹天冷笑。 “……”甘洛抠着墙壁的手攥紧,环视仓库一圈,除了一些舍弃的设备,什么都没有,她不能暴露给别人抓住她的机会,却也救不了周璟睿,手机没电她又联系不上张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哥,张肖的人将制药厂包围了!”外面连滚带爬冲进来一人,“我带人刚去换班,彪子他们被人勒了脖子,警车将周围全部围住,咱们出不去了啊!” 男人刚说完话,眉心血洞鲜血喷涌,直直栽倒在地面,扑起一地灰尘。 门边立着的两人当即架抢护在郝竹天身侧,“天哥,我们的狙击手怕是被干掉了。怎么办?” “咱们的人,能联系上的还剩多少?” 男人朝着传呼机发出询问,接二连三的回应,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下颌绷紧看向郝竹天,“不到五个。守在外侧和高处的几个人都没了音讯。” “天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上次被张齐的人出卖咱们就折了一大半儿的人,咱们得撤吧!”男人扭头看着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人,“天哥!咱们现在干不过张肖的!” “你说的对!”郝竹天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了消音器的枪口自后抵在他的心肺位置,一声闷响男人攥着枪的手战栗一紧,颓然松开,双腿直直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心肺位置涌出的大片血液……说不出一个字栽到在地。 郝竹天揭开面罩和假发,露出白如瓷的脸,添了手背上沾满的血液,“想活命的,现在就可以走!老子不拦!” “我的命是天哥救的,就是死,也得跟着你!”站在门边靠着墙壁掩护的宽脸男人神情激动,五大三粗的体魄,一手握紧手上的枪,“砍头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天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你老妈还在疗养院里待着,你妹妹还在读书,老婆就要生了,还碗大个疤,呸!” 郝助天瞪眼看了靠在墙边的傻大个一眼,“我杀他是因为他卖过张齐的好,抓胡梅时这小子见色起意,还杀了那丫头姑姑一家子,也是他该!” 郝竹天拖过椅子再次坐下,抬手指了指身后一道铁闸门,“当年他们在制药厂挖了地下实验室,从这儿出去向东直走五十米,就能看见一处电箱,电箱是摆设,进去开了铁门有一处地下通道,可以从那里跑出去。” “你跟了我四年,足够了!回去干个安生买卖。”郝竹天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天哥!” “带上另外三人,赶紧滚!”郝竹天朝着他脚边开了一枪,“我TM没那么多耐心!滚!” 宽脸男人抓紧传呼机交代下去,朝着郝竹天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朝着铁闸门处出去。 铁门嘎吱一声响,再次关上。 “临死老子还算干了一件好事。”郝竹天冷笑,空荡荡的厂房只剩下周璟睿和他。 “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出来!”他捡起地上的钢管,起身走到周璟睿身后,钢管横卧在手里,尖端抵着他脖颈动脉。 张肖几人端着枪包围厂房,身后车灯打在他身上,对面制高点的狙击手瞄准郝竹天的眉心。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十米,张肖站在厂区门口,手里端着的枪瞄准他的眼睛,“我劝你放开他!” 郝竹天冷笑,抬手做了开枪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头,“你不是号称神枪手嘛!开枪啊,朝着这儿打!” “是不是觉得这一幕很熟悉?”郝竹天看着面前的人,垂眸看了一眼身前被捆在椅子上的少年,“就是可惜,可惜现在在我手里的人是他,而不是甘洛!” “如果我面前的人还是那丫头,我敢保证,你还是会弃枪!”郝竹天眼里灌了彻骨的冷意,“可是我TM被张齐给卖了!不然,你们这一群人,都得去给阿音陪葬!” “特别是你!” 周璟睿面色煞白,钢管一点点插进他的脖颈,张肖下颌紧绷,“当年开枪的是我没错,可是阿音为谁死,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你把罪灌我头上我哑口无言,但是如果不是你,阿音绝不会替你挡那一枪!” 甘洛趴在排气扇边,半蹲着的身子渐渐发僵,眼睛紧紧盯着郝竹天腰后别着的手枪,额头豆大的汗水滚滚而下,周璟睿被劫持,现在的局面,如果张肖稍有不慎,对方鱼死网破开黑枪,他也会受伤。 如果自己冲出去,制衡的局面也会破坏,更不知道情况会向谁的方向偏转,郝竹天手里还捏着周璟睿的命,她不能贸然出去给张肖拖后腿。 千钧一发之际,她如果能有所动作帮助他救出周璟睿再好不过。 甘洛深深的吸气,小心翼翼走开,朝着机床边靠近,天色有些蒙蒙亮,甘洛就着淡淡的光线走到传送机床旁侧,脚下给什么东西勾住,甘洛一个趔趄朝前扑过去,身子被兜住,上下晃荡两下竟然没摔在地上,犄角旮旯里尤其黑,她摸了摸身下的东西,好像是弹性履带。 摸了摸脚踝位置,将勾住的鞋带解开,甘洛使劲一攥,摸出一个手骨一样的东西,举起朝着有光的地方望去,正是人的手骨。 “……”甘洛脑子嗡的一声,抓着手骨僵在原地,眼睛朝着下面瞟了一眼,咽了一口唾沫,将手骨轻轻刚在地上。 她没有时间,摸出兜里的刀将弹性履带割成指头宽的长条。 拉弹弓的准头她是有的,如果能吸引郝竹天的注意力更好,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停在犄角旮旯边堆着白骨的位置,抠死人骨头有损阴德,甘洛咬牙,“对不起,为了救人,我借一下你的骨头用用,用完肯定还给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救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旮旯里太黑,甘洛蹲在地上摸了摸,一手下去摸着一手乱糟糟的头发,甘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估摸了大概的位置,她摸到对方的小腿骨,嘴里碎碎念叨:“谢谢!一定还给你,再帮你入土为安。” 两根骨头很硬,没有风化的迹象,该是死了还没超过一年,她没有多少时间,再割断几根皮带子缠绕在骨头上,将其缠绕成V字形,弹性最好的皮带缠在冒出的两段,捡了一块石头蹲到排气扇边。 两方还在僵持,周璟睿的脸色越来越白,郝竹天拿她说事儿,嘴上讥讽着张肖,垂在身侧的手却朝着后腰挪去。 甘洛看见咬牙,排气扇螺丝还剩最后一颗没有拧开,掰开排气扇,几乎同时,甘洛举起自制的弹弓拉了满弦,对准郝助天的左眼。 在他举起手枪的一刻,一瞬之间,甘洛松开拉满的皮带,石子直射向他的左眼。 郝竹天开枪的同时张肖也开了枪,两声枪响,因着甘洛的干扰,郝竹天没有击中张肖要害,却也一枪打在张肖的手腕上。 郝竹天眉心血洞骇然,眼里带着愤怒和不甘偏头朝着甘洛所在的位置看去,手里再次举起的手枪垂落,仰面直挺挺的到在地上,闭眼的一刻,他看见了那张温婉的脸,是第一次看见阿音冲他笑时的模样,眼里的一切被红色浸染。 张肖身后的人一涌冲进厂房,张肖转身朝外反向冲出去,手臂上的血滴了一路,站在隔壁厂房门口,他看见脸色煞白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两根骨头缠成的弹弓,跪坐在排气扇边。 甘洛看着朝着她奔过来的高大身影,攀着墙壁起身朝着他跑过去,一扑奔到他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她看见郝竹天即使被她打中,依旧朝他开了枪,“你有没有事!” “没事!”张肖紧紧抱着面前的人,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身体里护着,低头在她头顶落下一吻,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有没有被吓到?” “嗯。我怕你死了。”甘洛点头,眼里布满了血丝,她看见郝竹天开枪的一刻,整个人都懵了,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手边润湿,才发觉他受了伤。 “你的手……”甘洛想要推开他看清楚,却被对方抱的更紧。 “没事。”张肖的呼吸渐渐平复,更有些沉重,确定她没有受伤心里紧绷着弦才微松,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柔和亲昵,“只要你没事就好。” 丫头又救了他一次,张肖心里说不出的感受全积淀到心坎里。 “张齐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一个都没有跑掉。”江小六咳了几声,站在门外背对他们做了汇报。 周璟睿被医护人员抬着从厂区门前经过,看见甘洛想要挣扎着起来,甘洛上前几步到他旁侧,见他浑身上下的伤,“先别说话,先去医院包扎伤口。” 见他脖颈上的伤,甘洛眼眶微红朝他弯腰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对不起。” “这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周璟睿喉咙嘶哑,朝着甘洛伸手,手伸到一半却被张肖接住,“你伤的不轻,先去医院。小六,送他去医院,联系他的家人,也通知张乾和胡梅一声。” “好。”江小六跟着他一起进了医护车,关上车门的一刻饶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张肖,和一个伤者吃醋,忒小心眼儿了吧。 见江小六的眼神,张肖全当没看见,转头伸手拉甘洛的手,却捞了个空。 “张肖,还有这个。”甘洛将缠绕着的皮带已经解开,“里面有人的尸骨,可能是遇害被抛尸丢在这里的。” “嗯。” 张肖招手让两人进去看看情况,他的关注点在甘洛身上,丫头头发上还黏着草叶子,身上衣服汗湿,十月冷风一吹,鼻尖冻的微红,鞋子上带着泥。 那段密林里不知道钻了多久才逃脱张齐的人的追踪,见她脸色苍白,弯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先去车里歇着,这里交给我。那具尸体我会妥善处理,案子也会让当地警方查清楚。” 甘洛点了点头,视线看向他的手臂,“你先去包扎,待会儿叫徐涛送我回酒店就行。我想去看看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甘洛握着两节小腿骨朝着厂房内走,内里灯光照的透亮,甘洛站在查看的两个人身后,从侧边绕了进去,“我来还骨头的。” 张肖跟着她走了进来,朝着拦着甘洛的人招了招手。 甘洛走过去,将小腿骨安放在原来的位置,起身时看见了一条红色的带子缠在尸体的发间,白色的珠子,绯红色。 她弯腰捡起那条红色的发带,和冉菲送给她的一模一样,这具尸体是谁?!甘洛僵在原地,尸骨是成年人的体格。 “丫头?”张肖察觉她的不对劲,上前一步见她手里拿着的发绳,面色渐冷。 “丫头,过来,我们先出去。” “头儿,这里有个钱夹。”腐朽的木板间夹出一个绿色的钱夹,他打开,拿出一张身份证,“死主叫章铃,三十七岁,S城本地人……这还有一张照片。” 甘洛一把夺过照片,和甘洛字典里存着的那种有些不一样,背景是游乐场,两个孩子坐在喷泉边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孩子正是她和冉菲。 她将照片递还给继续查验的警察,向后退开一步,脸色越来越差,照片里的情景一遍遍在她脑海里重复,关于那天的记忆一点点展开,她记起那天是冉菲的生日,她约她去游乐园玩儿。 进了游乐园玩了不过一会儿有个人想要给她们拍照,还说可以免费送给她们作为留恋,那个拍照的人脸上有一道疤,她们有些害怕,却还是拍了,那个人还给她们买了棒棒糖。她当时觉得不对,没有要对方的糖果,拉着冉菲就跑到了人多的地方。 她有恐高症,冉菲陪着她做了几遍旋转木马有些觉得枯燥,冉菲比她活泼要去坐海盗船,可她不敢,还戏言说她是胆小鬼。 她当时有些生气,就没理她,自己跑到了剧院去看舞台剧,当时,坐在她旁边的人,正是给她拍照的那个男人…… 她返回游乐场时已经不见冉菲,就一个人回家,如果她当时够警觉,会发现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甘洛脑海里的画面如过江之鲫,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她看向渐渐明亮的厂区,脚下踩着的破烂地板……仿佛一瞬间被拉入了四年前的深渊。 第一百二十章 忆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甘洛看着地上的白骨,手里紧紧攥着红绳,向后退出一步却直直的跌坐在腐朽的木地板上,脑海中出现的是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画面,每个隔间都有一个孩子,躺在蓝色的钢板床上带着呼吸机……麻药注射后她第一次苏醒时看见一个人再给她量体温,以一种吃惊的表情盯着她,以及突如起来的爆炸,惊慌、恐惧,她拔了呼吸机,朝着有光亮的地方狂奔……直到快到出口时她被一个男人救出,他说认识她的父亲,他可以送她回家……他说她可以称呼他乌鸦叔叔。 乌鸦认识父亲?甘洛心里乱石激起惊涛。 “丫头?!“张肖顾不上手上的伤,见甘洛脸色煞白,将其抱起带出厂房,厂房内破旧腐烂的霉味消散,甘洛深深吸进一口晨间冷湿清冽的空气,麻乱的大脑回转过来,她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甘洛挣扎着下来,脱下外套裹住张肖的手臂,一言不发拉住他坐上了医护车,见他看着自己担忧的眼神,甘洛坐到他旁侧,她没打算瞒着他,脑海里是刚才那具白骨,“那个尸骨,是冉菲的妈妈。照片上的两个孩子正是我和冉菲。” 他看着旁侧坐在自己身边的丫头,一时寻不到安慰的词语,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伸手握住她撑在座椅边的手,“(你)还有我。”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冉菲,可能是因为我死的。” 甘洛唇角微颤,“四年前,我被拐子拐带到了张齐团伙作为实验对象,注射完药物的同时发生了爆炸,我乘乱逃了出去,实验室出口被人堵上,是乌鸦带我逃了出去,出了火场他将我放置在林子里,他折身返回去救其他孩子。” “当时我听见了枪响想要跑,可药效渐渐起了作用我没了知觉,当时不知道,那个人给我注射的药物会使我在三十分钟后进入脑死亡状态,也是在林子里,就是我躲避张齐的人追捕的那一片林子,我感觉自己渐渐不能呼吸,醒来后的我,却不知道身体里住着的却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回了家后脑袋里会冒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做梦一样。” “冉菲出事那天,我没有出车祸,我确信,我翘了最后一节课去了天台,我好像知道要出什么事情一样,我去了那里,站在了天台的边沿,那时候天台一个人都没有,可是当时我转身却看见百米之后一个和我一样打扮的女孩子出现在我身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晕了过去。”甘洛垂眸盯着车厢内的某一个点,“在我晕倒后的四十五分钟,坠楼的却是冉菲。” 张肖认真听完她的叙述,偏头看着她,丫头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他想的要强,“对她的死,你有什么怀疑?” 手心攥紧,她看着对方清淡似琉璃的眼眸,心里变得安稳了许多,“我怀疑冉菲母女的死和张齐有关。” “冉菲和她母亲的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从旁侧抽了一张湿纸巾,张肖替她轻轻擦去脸上沾上的泥灰,“我给你换了一家酒店,回去洗漱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前面司机轻咳一声,不知是否故意,甘洛双耳却似染血的杜鹃。 “我不困,先去医院。”甘洛看着浸出血的衬衣,脸上的担心毫不掩饰,见他脸色苍白靠则车壁,眼下青黑,这两日夜间该是没有合过眼,心里柔软,被张肖握着的手翻转与他的掌心贴合,十指紧紧的扣住,手心炽热,心跳不知道跳漏了多少拍。 张肖微合眼休息,嘴角勾起浓浓笑意,握住甘洛的手更紧了几分。 ………… 张肖伤的不重,子弹在肩膀位置擦了长长的一道,没有伤及筋骨,甘洛陪着他包扎完,上面来了命令,他当即回了S城警局,委托江小六将她送回去。 周璟睿、张乾和胡梅还在医院,甘洛先后去探望三个人,周璟睿已经脱离了危险在熟睡,她刚出门,正巧碰见赶到医院的周家人,周奶奶深深的看了甘洛一眼,心系孙子,见她满身狼狈也没多过问,直接冲进病房奔向孙子,老人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身笔挺西装,看向病房里出来的甘洛眼里带着蔑视和不善,和自己孩子传绯闻也就罢了,却不想是这副模样的寒酸丫头! 甘洛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停留,径直来到胡梅的病房,胡梅姑姑一家遇难,因果和她掰不开关系,甘洛心底带了深深的歉疚,如果不是自己,胡梅不会被绑来S城,她的姑姑家也能幸免遇难。张乾陪着胡梅,她只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女孩子的脸瘦出了秀美的轮廓,脸色苍白的看着天花板。对不起三个字,于他们来说,太轻了。 “小洛!”瞥向门口的胡梅看见了她,欲揭开被子从病床上下来,却被张乾伸手拦住,“你还在输液!” 她推开门走进去,张乾和胡梅俱是一愣,此刻的甘洛仿佛刚从丛林里钻出来的一样,手臂上还有细细的伤,仿佛芦苇叶子勒出的痕迹,“小洛!你有没有事?“ “还好。”甘洛唇角微抿看向胡梅,斟酌几番看向两个人,“你们有没有受伤?” “张警官及时救了我们,我和胡梅还是小事,关键是周璟睿,他伤的不轻。”张乾看了走近的甘洛一眼,发觉她眼里满是血丝,赶快转移了话题,“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就是被张齐的人撵了些路,没多大事。现在好好的。”甘洛看向胡梅,“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看你们。” 胡梅攥着被子的手一紧,甘洛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小洛,我想和你谈谈。” “嗯。”甘洛站定没走,张乾看了胡梅几眼,起身出了病房门。 “你别把什么事情都朝自己身上揽,我姑姑一家的死不是你的错。”胡梅坐直身子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甘洛的神色没有往日的锐气和鲜亮,灰蒙蒙的阴霾笼罩着她,胡梅心里不忍,将自己的实情讲给她听。 第一百二十一章 约法三章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爸爸出事那几天我住在她家里,但那几天姑父看我的眼神儿不对,我害怕姑姑不在家他使坏,爸爸入狱前一半的钱托给了姑姑,姑姑不管事儿,所以我偷了他家里半袋米跑回了画乡老房子里住,所以那些人不是因为我找上的姑姑一家,更不是因为你。出了爸爸的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能太钻牛角尖,容易毁了自己。” 胡梅看着甘洛,见她神情依旧淡淡,心里着急粗了语气,“我爸爸出事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有人对你不轨了对不对?你是很聪明,可你知不知道你有些时候很自以为是!爸爸出事你帮我却一句话不解释,以至于我后面连累你中了陷阱,到时候你还是一个字都不说,你一个劲儿的把身边的人推开,你知不知道别人根本不领你的好意反而觉得你难以接近!” 她看着脸上气的通红的胡梅,嘴唇动了动,对不起三个字在嘴边盘旋又咽了回去。 “说到底你就是信不过我们,我,还有包希缘,我们都盼你好,你有事情,就不能和我们商量着来吗?” 胡梅说到这里眼眶通红,越说越气,她以前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她,可是这丫头被人追杀要死了都不吭一声!可她以前成了那伙人的帮凶,胡梅说话的语调越来越低…… “有些事情,能少祸害一个人就少一个,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回S城的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回去,你父亲出狱之前的这段时间,你暂时住在我们家,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甘洛!”胡梅从床上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泪如雨下,“我还可不可以当你的朋友。” 被郝竹天绑架这次,胡梅深切的体会到了甘洛的处境,她深深的觉得自己之前帮冯谦就是一个混蛋。 “你好好养伤。” 甘洛嘴角轻轻一笑,没有疏离,没有冷漠,却也没有亲近,她连累胡梅是一回事,胡梅之前对她做的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轻轻的带上房门,走的很清醒。 确定三个人都没事,她独身站在走廊里,窗外的阳光一半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 她站到窗边,南方的树大多不落叶子,阳光普照,叶子表面的腊面泛着金灿灿的光。 回酒店洗漱完,甘洛躺在床上,指尖朝着旁侧微挪碰到了手机凉凉的机壳,妈妈和哥哥,现在还没有联系她。 之前妈妈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她打了十几次,没有人接听。 郝竹天死了,张齐的人也悉数落网,妈妈和哥哥应该无恙,心里这样暗示着自己,可她心里依旧过不去,被张齐的人追踪时她拼命的逃,如今浑身肌肉动则疼的抽搐,她侧过身子,静静的睡了过去。 ……… 醒来已是次日,阳光透过纱帘,甘洛撑着起身,脑袋晕沉的厉害,一觉睡的昏晨不知。 “原以为你会睡个三天三夜的。”张肖端着一杯温水递给她,“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睡了很久?”甘洛揉了揉脑袋,窝在被子里想要下床,张肖还在,她觉出不妥,伸手将被子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才接过他手里的水杯,“你怎么进来的?” “这房间是用我的名义开的,自然是想进来就进来。”见她皱眉,张肖也不逗她,什么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顺势摸了摸丫头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放心,只是请医生帮你看看。昏睡期间你吐了三次,肚子该是空的很,熬了肉粥,洗漱完出来吃饭。” “嗯。”甘洛含笑点了点头,抓着被子的手微紧,“有我妈妈和哥哥的消息吗?” “你妈妈给我通了电话,拜托我照顾你。”张肖从衣兜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她给你的。” 甘洛提着的心缓和下来,接过信打开,入目只有几行字: 丫头,妈妈去了爸爸那边,你哥哥抱了暑假补习班,暑假回来的少,家里你多看顾些,你在S城也别呆太久,事情处理完了就和张警官一道回去。爱你的妈妈。 她看完,将信叠好,看来妈妈和哥哥还不知道她的事情,爸爸叫妈妈来S城,想必也是为了叫妈妈去他那里,即使父亲知道些什么,他也不会告诉妈妈让她担心,毕竟她的爹,很看好那家伙……甘洛抬眸,瞟了一眼客厅里的人,嘴角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洗漱完,穿好衣服,打开窗户伸了伸懒腰,感觉身上的疲惫去了一半,朝着客厅走去,他正窝在沙发看书,甘洛下巴搁在餐桌上,肉粥热腾腾的白雾袅袅。 张肖属于典型的长腿欧巴类型,一身的气度又烘托出男儿该有的硬朗气质,以前她觉得那张脸极其俊美,托的一身正七又媚惑人,现在看侧身半靠在沙发里的他,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甘洛嘴里不由啧啧两声,确实是那种梦里梦见都会让人流鼻血的人…… “过来。” “嗯?”甘洛埋头喝了一口软糯的肉粥,还挺好喝,舌尖舔了一下嘴角,抱着碗朝着他走去,“你叫我过来干嘛?这的你煮的?” “你不是近视眼嘛,近些看的清楚。”张肖干脆合上书,刚才丫头一直盯着他看,视线上下逡巡,绕是看书不易动心神的他都有些看不进去。 “啧啧啧,远点才能看出朦胧美啊。” “那你再挪回去。” 甘洛见他盯着她微皱的眉头,眼里带着笑意,好家伙,还是个不好哄的,几口吃完肉粥,将碗搁在一边,她移了移自己的位置,坐到他对面,“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张肖见她正襟危坐的样子,自己也挺直了腰背坐的端正,心想莫不是丫头妈妈信里有什么事情是要交代给他的? “我妈妈和爸爸知道我喜欢你。”甘洛脸微红,虽说喜欢这个词她说过几遍,可到了嘴边,面对面前的人依旧会脸红心跳。 张肖手微攥,心里突然有些紧张,按着这样的话头,丫头接下来还有话,张家是越过建国而没有倾倒的大家族,所以对于父辈的尊敬是刻在骨子里的,“你继续讲。” “他们没有反对,也没有说支持。意思是主意全由我来定。” 他悬着的心落定,伸手揪过对面的丫头拉到怀里,甘洛自主也孝顺,所以他有担心过小丫头会因为父母的极力劝告而放手,或者说为难,如今这样的局面,算是自己踩了大运了。 甘洛一脸严肃的站起身,弯腰捧着他的脸,两眼装着星星般诱人,“我们要约法三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告别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张肖坐直,很认真的看着她,甘洛本是微弯着腰,他一坐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进了不止一点半点,好看的眸子异常吸引人,“你说。” 她看着那双眼睛一愣,脸上的温度渐渐拔高,松开捧着他脸颊的手,本来是想逗逗他,结果反被撩到,喉咙里不由干咳了几声,腾的站直了身子。 “咳……那个……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就列出来给你。” “好。”他由着她,该注意的他都注意一直着,即使小丫头不懂,他是成人,总要小心的护着。 甘洛特意卖了一个关子,其实也就是约束一下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还没有确定关系,所以她先抛出来,他自己也会去猜她可能会提什么要求,后面谈论起来也能顺利些,毕竟未来几年,不是靠一腔热情和兴趣就可以维持下去的,什么事情都需要呵护珍惜,完美的爱情不能靠消耗感情来维持。 她眼里带了一丝狡黠,这个人走进了她的生活,她就不会轻易放手,垂在身侧的手抬起,轻轻刮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 张肖见她动作,眉眼一挑,这丫头又在憋什么坏呢? 伸手攥住她的手,张肖皱眉看着她,“你这是干嘛?” 她刚想说没干嘛,转念刚才差点败下阵来,唇角一笑抽出了手,声音清脆悦耳,很有底气:“和你揪我耳朵一个道理。” “你真的不记得来S城时你干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甘洛伸手拿过他放在膝盖边的书坐到他旁侧,随手翻了翻。 想起某人借着梦境占他便宜,还趴他身上流口水的窘态,张肖起了好心,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旁侧坐着的甘洛没有追问道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一个过不去的坎儿,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接问出了口:“你会不会介意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我?” 这个问题问的怪异,虽然她想起了四年前大部分的事情,可是依旧有些模糊,对于身体里从另一个世界住进来的自己,那一份记忆乱为了梦境,有些虚幻,有些真实,有些确实发生,她拿不准。 对于死而复生的她,另一个世界的她,他会不会介意? 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甘洛身体里住着的人,是她十年后的“灵魂”,她在担心自己心怀芥蒂?张肖侧过身子正对她,认真的回答:“不会。” 四月春光般的笑容在甘洛脸上绽放,看的他一直晃了眼,他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耳垂,甘洛的耳垂有一颗痣,浅浅的,手指触碰到她耳垂的一刻,甘洛瞠目看着他,伸手就要护着耳朵,看的他一乐,忍着没笑。 要等四年呢,偏偏这丫头还很让人挠心挠肺。 张肖没逗她,捏着她耳垂的手松开顺势那过她手里的书,讲回了正题,“冉菲的死查出来了。” 她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你讲。” “据张齐的手下交代,有人雇佣他除掉从实验室跑出去的人,特别是注射药物后活过来的你,当日他手下买通了你们学校周边的两个小混混跟踪你,两个家伙打扮成学生的模样,见你上了无端上了天台就把消息交代给了张齐的人。” “据他手下交代,当时楼上有两个女孩子,一个是你,一个是冉菲,当时你晕倒在地上,冉菲蹲在你身侧哭,据他所说,当时你趴在地上,脑袋上有伤淌了血,可能是那两个小混混干的或者雇佣张齐的人干的,张齐的人看见站在你身侧的冉菲,当时在游乐园给你们拍的照片上你和她又极其相似,奔着杀错不放过……”张肖讲到这里停住,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说话方式太刻板无情,常年累月的工作让他说这些案情时不带任何感情,可丫头不是……他看着甘洛依旧平静的脸,心里生出几分后悔。 可她想知道,他也不会瞒着。见丫头依旧看着自己,张肖眉头微蹙,“心里不好受,就说出来。” “你继续讲,冉菲妈妈的死有眉目吗?” “现在还不清楚,张齐那边否认了对她妈妈下手的事。死了有一年半的时间,可是冉菲妈妈在冉菲出事后三个月就搬离了S城,何时回了这里,又何时出事,查证需要一定时间。” 可能是张肖的话证实了甘洛心里的不安和猜想,甘洛心里麻乱的感觉平定下来,“张齐一伙人会如何处置?” “自是走法律程序,你放心,该惩戒的人,不会逃掉。” “因为冉菲的死,雇佣张齐的人收了手,张齐后序知道你并没有死反而回了阳河,这才动了想要私底下一直派人盯着你待日子一到取回芯片的心思。” “雇佣张齐的人是哪边的人?”甘洛抓住了信息,可能会再次让她陷入之前困境的信息。 张肖见她静静的坐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到这里就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知道就可以插手的,不知道反而更好。” “我只想确定一下是不是金三角那边的人?”这是她的第一反映,就之前她在地图上圈出的标注和分析,张齐会深入国疆腹地背后肯定有很大的靠山,国境内的,以及国境外的。 冉菲的死,帮她掩盖了那些人的视线,如果不是张齐想要捞钱盯上她,她可能到现在还和以前过着寡淡平静的生活。 “到这里就够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觊觎。相信我。”张肖突然觉得甘洛也许比他想的知道的更多,这件事情于她到此为止是最好不过。 想到接下来的消息,他沉默了很久。 甘洛察觉到异样,张齐伏法,他在阳河的任务也算完了,心里突然有丝线被一点点抽空般,有一种失重时的无力和空落感,即使知道就在这几天,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蹙眉看着他,“你要走了?” 很多年了,除了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人去部队,这是他第一次有了不想离开一个人的感觉。 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感情,他伸手一捞将甘洛揽到怀里,脸上的不舍和担忧展露无遗。 他清楚的看见丫头脸色青白了一阵,瓷白细嫩的小脸渐渐恢复了红润,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他瞧着,想也知道这几天她已经考虑了他会离开的问题,对次,张肖心头一暖,自己看上的丫头,确实不错。 甘洛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贴近他的耳朵,“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初十,去一趟西北部。这次去,可能需要一年或者两年才能回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也是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西北多暴动,贩、毒的少啊……甘洛有些时候真的怀疑过张肖的身份,总觉得面前的人藏的好深,但是在她面前,他会卸下面具,喜怒不悦都会写到脸上。 “记得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 甘洛撇撇嘴,仰起头看着他,“不许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这模样,西北女子肯定排队给你送捧花。” “好。”张肖摸了摸丫头毛茸茸的头发,瞧她唇角勾起的笑意和亮亮的眼眸,他眼里的疼惜和宠爱也展露无遗。 “你家在帝都是吗?”甘洛说着话,说话间的热气淡淡暖暖的喷到他脖颈上,毛茸茸的头发挠的他有些痒。 “嗯。趁着暑假,我带你回去一趟?” “不。”她摇了摇头,眼里带着考量,“不着急,等我考上帝都那边的大学再说。” 她虽嘴上拒绝,可脸憋的通红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 他都没有亲口说过她是他女朋友,带她去他家哪里合适?甘洛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对啊!他还没有承认她还是他女朋友!他刚才的话,是在试探吗?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甘洛索性装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想到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他的失礼,甘洛脸和脖子涨红,“我为什么要去你家,见着叔叔阿姨说我是你谁?收的妹妹吗?哼!” 这丫头,到是装傻装的理直气壮,他问可不就是问了探口风嘛?之前想到甘洛没有提,他觉得是不是她脸皮薄,所以也就没有正式的说,而且,郑重的事情得郑重对待,哪儿能随随便便就问她,极其认真的看着她:“这件事情,明日回阳河之后给你一个交代。” “好。”甘洛微扬着下巴,小手不自觉勾了勾他的下巴,许是摸达达的下巴养成习惯了,突然觉得这个动作有些过线。 而张肖也是一愣,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甘洛见他眉头微蹙,又不愿意收手了,灵机一动,“胡子该刮刮了。” 其实手下光滑,张肖生活一直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苟,她这句话有些站不住脚,干咳了几声,顺势收回了手。 这个丫头真是!他一直很想问一个问题,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他好好的丫头,可别被人给带坏了。 总不能说是帮达达顺毛养成的习惯吧,甘洛有些尴尬,“就是……就是下意识的,我就是觉得你今天很讨人喜欢……” 呸,越说越偏,甘洛咬住了舌头,什么叫今天他很讨人喜欢?明明每天都喜欢…… “……”张肖看着她的眸光变的灼热了几分,嘴角带了一抹笑,继续等着她的解释。 支支吾吾,甘洛脸憋的通红,“没人教我,就是下意识的,也就看着你会……” 完了,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话越讲越糊涂,甘洛作势要逃。 脚刚沾着地面,却被他一把拉住,硬生生的撞进他怀里,“别动,我这几天没有好好睡觉,抱着你能睡的舒服些。” “你去房间好好休息,睡沙发哪儿舒服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醒来后吃。”她怎么可以被他抱着睡觉啊?甘洛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我不想吃……再说又不是没这样睡过。”张肖声音带了几分少见的孩子气,睁眼看了甘洛一眼,语气轻松却似惊雷炸响,“在车上你这样抱着我睡了一路,这次算还债。” “我……我真的……抱着你睡了一路?”甘洛完全没有映像,只一次她醒来后脑袋晕沉沉的,张肖看着她的目光很奇怪,她当时没有多想…… 但是当时的梦她是记得的,她有个毛病就是爱说梦话,嘴里不由支支吾吾,试探问他:“我那时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梦话?或者是做了奇怪的举动?” 她记得她在梦里是作为旁观者角度,还给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做示范,吻了他……她睡觉不老实,如果……甘洛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张肖嘴角带了浓浓的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严肃:“以后别在外人面前睡觉,危险。” “……”甘洛感觉脑袋嗡嗡,所以说她现实里也无意识的……做了同样的举动?! “你哪里不舒服?怎么额头和脸这么烫?”张肖不怀好意的憋着笑,摸了摸她的额头。 察觉到丫头尴尬的僵坐着,他也就不再逗她,“这些账我以后会给你讨回来的,你现在想也没用。” “……”记仇的家伙,这种事情还记账上!睚眦必报,小气鬼。甘洛撇嘴,心里却有些暖。 “我有些累……睡了,晚间八点的时候叫我,我去小六那里住。明早赶第一趟列车回去。”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很轻,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些沙哑。 对方呼吸很有规律,甘洛知道他还没有入睡,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偏过脑袋靠着他的未受伤的肩膀,对方温暖的怀抱很是舒服安稳。 张肖睁开眼睛,看着闭着眼睛依偎着他的丫头,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午安。” 见她装睡却掩饰不住翘起的嘴角,张肖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充满,柔软喜悦。 他靠着沙发闭眼睡去,从来S城那天起他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甘洛昏睡他一直守在床边照料,陪着她玩闹一会儿虽精神了些,可毕竟身体受了伤,铁打的也熬不住。 客房的落地窗外可见红了叶沿的梧桐,红色、黄色、褐色、绿色……各色在小小的梧桐叶上汇聚,十月的秋雨,多了几分缠绵的清爽秀丽。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玻璃窗外淋在了玻璃上,形成细细密密的珠子,连成了一片细密的雨雾,美和静,将室内的温馨称托的格外突出。 从窗外向内看,两个相互依偎着的人,给着彼此的温度。 女孩子又犯了梦呓的毛病,隔着雨声低低的呢喃,唤着一个人的名字,一声声,一声声……窗外天光不见,夜幕渐渐笼罩了窗外是景致。 抱着她的人睁开了眼睛,轻轻的哄着她,眼里满是疼惜宠溺。 “张肖,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温和清冽的嗓音回复那句梦呓:“我也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回到阳河,甘洛先去了袁家,袁贾在前日已经下葬,袁竹带着她去祭拜了袁贾,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还没有进家门,她先去了李奶奶家。 “丫头……”李奶奶面色有些憔悴,见到甘洛回来,拉着她在庭院中坐下,“你袁爷爷那里去过了吗?” “去过了。”甘洛握住李奶奶的手,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奶奶放宽心。” “还好,人老了就是要走的,就是觉得一个熟悉的人又走了,自己却还继续活着,觉得有些孤单……” 甘洛看着她满头斑白的头发,心里泛起一股酸涩,“爷爷应该是没有遗憾走的。” “嗯。”李奶奶见她带着行李,“刚回来应该累坏了,先回去洗洗,好好睡一觉,再不好的事情啊,也难不着还活着的人,你瞧你的脸色,才几天没见瘦了一圈。” “应该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这些天达达在奶奶这里有没有皮?”甘洛环视院子里一圈,没有看见达达的身影。 “达达精着勒,这几天听话的看家,也没像以前天天朝着外面跑,该是知道你不在家听话的很。”她去喂食,那小狗子还会给她摇尾巴,瞧着喜庆的很。 “达达这些天谢谢奶奶照顾,这是从S城带回来的一些吃食,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家里,先回去了。” “走后门,你走前院走还得拖着行李绕路呢。” “不麻烦,我从前院回去就行。”甘洛笑着拒绝,李奶奶起身看见了院子外面岔路口等着的青年男子,饶有趣味的看了甘洛一眼也就没有再劝…… …… 出门,甘洛看见岔路口等着的张肖,唇角带了一抹笑意,“走吧。” “不是说接达达回家吗?”张肖看了看她身后,不见小狗子的影子。 “达达这些天都在家里守着,没在李奶奶这边。”甘洛想起临走时她给达达交代的话,心里觉得舒缓安逸了许多,还是回家好啊…… 路过周家的门,房门紧闭,她回家之前去看了周璟睿三人。 周璟睿有父母周奶奶陪着,她被刘阿姨拉在病房外没有见到,胡梅想要和张乾同路,故婉拒了同甘洛张肖一路回阳河,那丫头对张乾有意,她自然是乐的见两个人多呆在一起。 还未到家门,达达听到了竹林青石路传来的声响,箭簇一样冲到竹林,后退用力一蹦朝着甘洛怀里奔去,脑袋蹭着她的膝盖,黑溜溜的两个大眼睛含了一层水雾,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看的甘洛心里一软,蹲下摸了摸他的头,“我离开几天也别见你瘦啊,油光水滑的……” “汪汪汪!”达达绕着甘洛转了一圈,又蹦又跳,地上枯黄泛褐的竹叶被摇着的尾巴扫着。 张肖看着甘洛眼里灿灿的笑,竟然对小狗子生出了几分嫉妒。 意识到这点,他眉头微蹙,盯着达达看了好一会儿,达达意识到张肖的目光,献媚的朝着他的裤腿蹭了蹭,汪汪汪的叫了几声。 “家里几天没有收拾,回去有的忙……你瞧那边,翠竹林形成了一小方穹顶,春秋两季坐在石桌上喝茶下棋,很舒服的。” 甘洛瞧竹林里青石路上落满的竹叶,抬起手指了指路过一处落满枯叶的地方,虽几日不在,不见人气儿,竟透了几分凄凉。 见她垂在身侧的手,张肖伸出的手顿了一下,见她手抬起指着的地方,抬眼望去,确实是一处喝茶聊天的好地儿。 想要说话,喉咙里不由有些发痒,耳根通红没再犹豫,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晚间来这里喝茶,先回家看看你养的花如何了,反正我是很担心那几盆洋桔梗的。” 甘洛手有些凉,感受到他手心传过来的源源不断的温度,抿嘴忍着笑意朝着回家的方向走。 “汪汪汪!”达达被两个人甩在了后面,再见张肖将小主人的手牵着,还握的很紧的样子,达达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汪汪汪!” “……”两人回头,见达达明显不乐意的趴在地上不走,同时相视一笑。 见两个人停在原地等他,达达懒洋洋的爬起来,屁颠儿屁颠儿的摇摇摆摆的跟在甘洛身后,却是不愿意靠近张肖了…… 甘洛眼角余光看见了达达对张肖态度的转变,很想哈哈的笑出声儿来,憋的实在难受。 “你还有伤,回去洗洗睡会儿,晚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丫头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甘洛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从衣兜里摸出钥匙,见他看着发给新芽的无花果树,她偏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近期还不是太冷,之前给那棵树上过药,病虫没有侵扰,来年应该能再发新芽。这次的新芽,持续的时间不长,天气要转凉了。” “嗯。”张肖空握了一下手,看向她明亮的眼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先回去了。” “好。”甘洛去开了门,门还未拧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他正朝着竹林另一头走去,到了拐角,他回头看向甘洛的方向,丫头还未开门,他朝着她摆了摆手。 甘洛笑着招了招手,拧开门进了屋子,屋子内没有阳光,几日没有通风的屋子带了一股沉闷的逼仄敢,让甘洛心里生出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他愿意等她四年。 S城一行,将那个人和她绑的更紧了几分。也让她更加确定内心的想法。 甘洛抿紧了唇,脸上满满的幸福,以后,不只有爸妈哥哥,还有一个他让她牵挂着。 从包里摸出一张塑封的照片,甘洛看着照片上站在樱花树下丰神俊秀的人……她看的有些愣神,这是张肖给她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的不止是他的外貌了呢…… 浅淡带着金光的夕阳一点点将甘洛家房屋笼罩,甘洛从里屋推开窗户,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提了水壶,将院子里的花草浇了一遍水,看着退了几分绿色的植被又继续活了过来,甘洛心里压抑着的烦闷减淡了许多。 经历了那些事情,甘洛心里更沉着了几分,只要能继续活着,一切都好说……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廓后的疤痕,“如果能取出来,那就更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邀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翌日清晨,甘洛难得睡了一个大懒觉,晨光早早的爬到了窗台边沿,被子里钻出毛茸茸的脑袋,甘洛瞟了一眼闹钟,上午9:20。 揉了揉眼睛,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起床径直去了浴室,冲了热水澡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周璟睿昨晚回的阳河,这事儿她还是从李奶奶口里得知的。 阳河宣传片拍摄因为周璟睿出事被延迟了一个月,甘洛对宣传片何时拍没有关注太多,她更担心的是周璟睿的病。 那日躲在制药厂的厂房,她听见了郝竹天和周璟睿的话,郝竹天化名当他家教时替换了他的药。 想到这里,甘洛眉头皱的紧紧,如果不是自己,他也不会被绑受无端的牵连。 S城周璟睿被绑架的这份歉疚她是还不清的…… 边洗涑边组织语言,甘洛对着镜子里练习了一番,今天还是得去周家看看。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在前门响起,甘洛恰吹干了头发,拉开门见着立在门外的周奶奶,她不免有些诧异。 “周奶奶。”甘洛打开门,“奶奶进来坐。” 周奶奶看着甘洛点了点头,想要说话又打住,跟着甘洛进了屋子,老人这些天担惊受怕,脸上疲倦的神色还未褪去,甘洛给她泡了一杯金银花茶,“奶奶找我有什么事?” “是关于小睿的事情。” 周奶奶看着面前的丫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本来你们孩子之间的事情由不得我来说,但是那孩子从住院那天起就一声不吭,一句话不说,魔怔了般,我……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奶奶知道你去医院探望过小睿,孩子他爸知道小睿出事是因为你,一时也是气愤,所以上次才让刘阿姨在病房门口拦着你不让你去见他,奶奶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他爸是气极了…你别怪他,小睿是盼着你去瞧他的。” 甘洛静静的听着,等着老人接下来的话,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握着茶杯的手有些收紧,她一时猜不准周奶奶意图是单纯的让她去看周璟睿还是其他…… “我这个孙子,有些话喜欢藏在心里,他如果对谁上了心,就是死心塌地的对别人好,以前在帝都,年少争了盛名,他没少受人排挤,真正说的上话的人没有几个……” 周奶奶见甘洛认真的听着,语气也更缓和,继续道:“来到阳河,奶奶第一次见他笑,也第一次见他不惧怕相机带给他的恐惧……丫头,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 “脱离原来的环境,他喘息的空间更多,脱离原来敏感的事情也更容易,奶奶这话是高估我了,主要还是他能想的开。” 甘洛想着安慰老人几句,却不知从何下口,其实她对周璟睿的了解很少,要真的聊关于他的事情,她熬不住几个回合。 “可是他现在基本不和家里人说话,这种转变感觉比以前更糟糕,我看着他长大,他心里是装着事情的。” “丫头,奶奶是过来人,我家那小子是对你上了心的,你能不能帮奶奶一个忙,帮我劝劝他?他身子本就不好,这样憋下去,我怕再憋出其它毛病来……” 他对她上了心?甘洛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理解错,那不行的啊,看着面前的老人,甘洛问出了口:“奶奶想要我帮他什么?” 甘洛看着面前的老人,很直白。语气里带着对老人的恭敬,周奶奶眼里,周璟睿的心病是在她这里,虽然她拿不准,但是心里还是掂量的清,自己在周璟睿那里不过是相处融洽的朋友,哪怕对方真的对她有意,应该也不会很深刻。 她当快刀斩乱麻,不给希望,别人没有希翼心里还能痛快自在些。 更何况她现在心有所属。 “奶奶就是想让你去探望探望,陪他说说话。”周奶奶心里也是苦啊,很早之前她就看出来了,自己的孙儿对面前的丫头起了心思,青春年少的她不会插手,可是孙子陷进去了啊……夜里他做梦喊的都是甘洛的名字,也不能怪他爸爸气的叫刘阿姨把甘洛堵在病房门口不让她去探望。 如今回了阳河,她问孙子,孙儿一句话都不和她说,来给丫头挑明,也是没办法了。 “奶奶?”甘洛叫了几声,“奶奶?” “唉……”周奶奶拉回思绪,“丫头现在就走吧,这个时候小睿应该在院子里看书。” “……”甘洛眉眼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见老人家完全认定了他孙子对她有意,既是这样,她还是直接和周璟睿谈好了…… …… 周奶奶在前,伸手推开了周家院门,待甘洛走了进来才关上门。 甘洛跨进后院门的一刻,坐在竹林边的周璟睿抬头看向她,甘洛脸上的婴儿肥清减了些,一身蓝色碎花齐脚踝的收腰长袖裙,外面套了同色系的针织短外衫,一双白色帆布鞋,周身清丽舒爽,和郝竹天嘴里歹毒狡猾的甘洛仿佛没有丝毫关系。 她真的杀了郝竹天的手下吗?他脑海里闪过郝竹天递给他看过的那张照片,她浑身带血依旧冷静的模样,那双眼睛让他着迷过,那时却让他感到陌生,然后是好奇和更深的吸引。 他以前以为她只是乡野间单纯清丽让人想要靠近的一个女孩子,有一天却发现,这样的她,只是生活里她安静时的模样。 她黑亮湛湛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究竟什么样子,才是真正的她? 周璟睿想起厂房里躲在排气扇后面的她,想起临危不乱对着郝竹天射石子转移注意力的她…… 还有奔向张肖的她,那时的她坚强又带柔弱,在那个男人面前,她卸下裹着自己的壳,没有伪装的真诚,还有对那个男人的倾心。 先认识她的,本是他啊!……周璟睿握住书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想起甘洛冲着张肖笑时的模样,他心里何止是不甘心…… 他看着她朝着他微笑着走过来,直到她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 甘洛在他对面的长椅上坐下,语气温和和往日没差,见他气色有些差,“身体有没有好些?” “好了大半。我在医院时你来看过我?” “嗯。”甘洛点了点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 “这又不是你的错。”周璟睿看着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甘洛。” “嗯?”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约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张警官很早之前来画乡住,也是为了保护你?” “嗯。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就不在这里坐着了。”张齐伏法,周璟睿之前毕竟被牵涉进来,她没有必要瞒他。 他提到张肖时明显看见甘洛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那一抹浅浅为露的笑意,周璟睿心里一口气堵在心口,语气带了几分不甘,“你喜欢他?” 甘洛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没有犹豫,看着面前的男孩子点头嗯了一声,见周璟睿黯淡下去的目光,她唇角微动却没有说话,既然他问出来了,她如实答就好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多说无益。 周璟睿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你是在我来阳河之前就与他认识吗?” “你来阳河之后。”甘洛眉头微蹙。 “在他来阳河之前,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这句话如鲠在喉,当他说出来,心里压抑的感觉没有撤掉反而积压的更历害,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却是周璟睿过的最开心的日子,他梦里时常梦到那片紫薇花,梦见照顾他到凌晨三点的丫头,他不信她对自己一点点好感也没有,在一点点好感的基础上,她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哪怕一点点? 想起第一次摔到在周家院门前,甘洛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心里却有一丝紧张,只怕言语伤到面前朱玉般的少年,“起初,好感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好奇。有些时候觉得,某些方面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所以,这份好感来源于偶尔的感同身受。” 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两个人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但是她不能那样讲,有些话说出口,会很伤人。 周璟睿手不自觉的攥紧,她的话,他听懂了,看着她黑亮的眼眸,他挤出一丝苦笑,“能给我讲讲你喜欢张肖什么吗?也好叫我死心。” 是因为他一直守护着她,她对一个成年人的崇拜?那个人的优秀,也确实值得甘洛倾慕,可她喜欢他什么?那张脸?还是说张家嫡孙的身份? “喜欢他的长相,喜欢他的脾气,喜欢他的无微不至,喜欢他对我的纵容……因为是那个人,所以喜欢他整个人。” 甘洛坐直了身子,眼眸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是你不防也问问自己,你为什么喜欢我,等你想明白,说不定就不喜欢了。” “你这么优秀,以后你肯定会遇见最适合你的那个人。” “可能吧……”周璟睿脸上掩饰不住的苦笑,就是因为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才会觉得不甘心啊…… 周璟睿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垂眸掩去难掩的苦涩,同为男子,从张肖看甘洛的眼神也能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别人是两情相悦,他不过是她成长轨迹上擦肩而过的路人。 “你和他以后的路,可能不好走。” “我知道。”她很坦然,也有自信,“他不是池鱼,所以我也要努力,至少不拖他的后腿。” “祝福你们……我还要看书,就不送你出门了。” “嗯。你注意休息。”甘洛起身,握紧的手心攥出了细汗,他问的坦然,她答的真诚……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他周围充斥着满满的哀伤和失落。 歉疚在甘洛心里积压,凡事难以两全其美,“对不起。”三个字在心里盘旋。 周璟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翻开书页,垂眸不再看甘洛,盯着纸页的目光却久久没有挪动一行。 …… 从周家出来,周奶奶无奈的叹息透过木门穿进她的耳朵……立在门外抬头看了看一览无余的天空,甘洛踩着青石路回了家。 回到家,看到檐廊下坐着的熟悉背影,甘洛心里酸涩的感觉渐渐淡去,倚靠着墙壁,远远看着他,眼里生出依恋和亲切。 窝在张肖身边的达达察觉到异样,摇着尾巴朝着甘洛跑过去,抱起达达,甘洛坐到他对面,“我刚去了一趟周家探望周璟睿。来很久了吗?” “刚来没多久。他病情怎么样?”张肖很少见甘洛穿裙子,心里不由对周璟睿这个病患生了不满,也怪自己忙着整理档案来晚了一步没瞧着第一眼,目光不由黏在甘洛翘起的发尾上,很想伸手帮她抚平那翘起的一小撮头发。 “好了大半了。”甘洛逗弄着达达,抬眸见他一直看着自己,挑了挑眉,“怎么了?” 张肖唇边带了一丝笑意,“蓝色很适合你。” “秋天适合看红枫,记得阳河有一片枫树林,要不要去那里看看。”他拍了拍身侧的相机,“上次给了你我的照片,我却没有你的。” 语气里竟带了几分孩子气,甘洛闻言有些想笑,“那你这次可以多拍些,当利息。” 张肖闻言眉眼都带了笑意,以后见不着丫头还有照片看啊……一去至少是一年,至多也要两年,情况特殊难以和她常联系,再想想周璟睿那小子留有丫头的照片,他心里就很是不舒服。 那片枫树林占了几十里,生在起伏不高的丘陵地段,以前哥哥带着她去过一次,十月下旬景色极美。 甘洛拿出钥匙,才觉回家只顾着和他聊,连家门都还没开,“我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就好……拍照技术怎么样呀?我本来就不高,一米六的个子,你到时可别把我拍成一米二了!” 还没去就吐槽他的技术,张肖很不谦虚,“自然是上过国家地理杂志的水平。” 甘洛进了门,转身趴在门边看着他,“服饰有点麻烦,你需要等一会儿。” 上次李奶奶为她量身定制的那件汉服她还没穿过,衣饰层层叠叠有些繁复,寻常日子穿不了,一直寻不着机会,今儿刚好了,既然要给他留纪念,那就干脆留的深刻些吧。 “嗯。”张肖其实觉得丫头身上穿着的就很称托她的气质,不过他嘴上没说,刚才暗示她这是他会一直存留的照片,所以心里有些好奇丫头会穿什么去拍照。 然左等右等,人进去之后就没声儿了,眼看一个小时快过去,张肖有些纳闷,女孩子换衣服都这么慢的吗? 虚掩着的门咯吱轻响,门开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艳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芍药缠枝花绣鞋轻踏出来,张肖瞧见踏出门的鞋子,抬眸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女孩子,怔怔的有些看呆了。 绯红色的广袖长衫,外罩着烟灰色掐腰设计腰封,活泼中带了一丝沉稳,和汉服不同的是自领襟下裙不似曲裾续衽,而是采用了宋马面裙的刺绣风格,将下摆做百褶,绣了缠枝海棠。 为了配合服侍,甘洛还将头发盘起,于耳廓两侧各别了一珠花,红色衣裳本就称托的她肤白,白色珠花透了几分清丽,减弱了红色给人的凌厉张扬的感觉,到是穿出了她自己的风格。 甘洛属于典型的南方女子体格,身材娇小,长相秀丽文雅,一双眼睛黑湛湛的带着灵气,腿长也拉高了她的身材比例,所以极其挑身段儿的汉服在甘洛身上将她的气质和身段都完美的衬托了出来。 为了搭配衣裳,她第一次用了自己做的口脂,虽然没有李奶奶的手艺好,但是做出来的口脂颜色很称她的肤色。 “怎么样?”甘洛坐到他对面,“有没有我惊艳到呀?” 她出现在门口,张肖就没挪开眼睛,直到听见甘洛的声音才尴尬的咳了几声,耳根通红,很老实的回答:“有。” “一个小时没白等。”张肖见她唇上颜色,水灵灵的,侧眸挪开了视线。 她出来时已经锁好门,直接拉起他的手,“走吧,晚去了回来天都该黑了。” “嗯。”张肖拿上相机,一手牵着她的手,丫头手指依旧是凉凉的,他不由握紧了几分。 …… 枫树林离阳河城区挺远,即使偶尔有结伴的去枫树林赏红叶,去的人也不是很多,一个地方住的久了,就算是神仙洞府也会腻味。 甘洛和张肖到时正值下午两点,秋高气爽的天气,比起往日,今日来枫林的人要多些,多是就近几个镇子的人。 甘洛刚从车上下来,恰似一抹红落入五彩枫林,引的路过的人纷纷回头,路边经过的一个小男孩儿朝着她跑过去,到了甘洛面前,小脸憋的通红,“这朵花,送给姐姐。” “谢谢。”甘洛接过,瞧品种该是不远处玫瑰园里种的玫瑰。 “玫瑰花语姐姐知道吗?”小男孩儿站在她面前不愿意走,见身后妈妈叫他他也不搭理,只顾着和甘洛搭话,“姐姐要收下我的心意,都在这朵花里了。” “……”张肖看着还没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屁孩儿,眼里寒光一露,小娃不学好,长大还得了? “姐姐,那个叔叔好凶。”小男孩儿被张肖一瞪,转身藏到甘洛身后,甘洛拍了拍他的脑袋,“姐姐不知道玫瑰花语,你妈妈在叫你呢,快回去吧。” “不好意思啊。”小男孩儿妈妈过来,打横抱着小男孩儿,一巴掌乎在他屁股上,“怎么不见你送花给妈妈?” “妈妈没有那个姐姐好看啊。” “呜呜呜……爸爸,妈妈打我。”小孩儿挣扎着冲向自己的爸爸。 张肖眉头皱的很紧,伸手拉住甘洛的手,朝着人少风景好的地方去,“竞争很强啊。真不知道玫瑰花花语?” 隐隐能听见流水声,泠泠水击打在岩石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甘洛拉回了注意力,“知道才不能乱说。别把别家小孩子带歪了。” 甘洛想他刚才瞪小男儿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没想到你是大醋坛子。” “……”张肖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丫头。” “嗯?” 甘洛踩在林子松软的枯叶上,听他唤她,偏头看他,一声咔嚓,甘洛皱眉,她都没有准备好,肯定是一张表情包,不过最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瞧见过,一张表情包算什么,甘洛做了一个鬼脸,从他手里抽出手,捧起地上的新鲜枯叶朝着他砸去。 张肖抬手一挡朝着他砸过来的枯叶,没有让她摆拍,抓拍着每一个让他心动的瞬间――面前人的一颦一笑。 甘洛见他抬手朝着前方指了指,甘洛扭头看见了小路尽头一座废弃的密檐式白塔。 白塔建在溪水边的高坡上,透过枫树林隐隐约约能看见,暖色为主调的林子里撞进了一抹斑驳的白,远远望去,带了几分凄凉。 “建国之前这里发生过动乱,该是那个时候炸毁的。”甘洛提起裙摆,沿着小路朝着白塔那边跑去,扭头招呼他,“肖,我们过去看看。” “……”丫头身后轻纱浮动,张肖在她扭头回望的一刻按下快门,听到那一声肖,他眼里满是笑意,“丫头仔细着脚下,别摔了。” 甘洛站在原地等他,眼里盛着星星,她刚才看见他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 一步…两步…三步……甘洛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挺拔的身姿越来越清晰,小路上枯叶在他脚下传出细碎的响动,满山红枫在此刻成为了背景,她看见他走近,站在她面前,咫尺距离。 “进山就变跳脱了,瞧你脸颊上的汗。”张肖抽了一张纸巾替她擦了擦汗,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累不累?这里有河风,累的话坐这里歇会儿。” 甘洛点了点头,林子外侧是大太阳,即使有林木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像她这样蹦达,确实热。 拧开保温瓶,他将水递给她,“喏。” “刚打开是烫的吧。”甘洛纳闷,秋季就养生喝热水了?刚才没瞧见他带了保温杯呀,揣哪儿了?甘洛手里握着保温杯朝着他身后瞟了一眼。 张肖见她握着杯子不动还四处瞟,“水是温热的,不烫。” “你一般秋季就开始喝热水了吗?”甘洛有些好奇,抱着小巧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合适。 “我不喝热水。”张肖见她哦了一声,嘴角笑了笑。 “女孩子喝热水好。” 甘洛点头嗯了一声,心里暖暖的,他看着缓坡下的溪水,她偏头看了看他。 “再休息五分钟,之后我们去白塔那边拍照。”张肖看了看手表,再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五分钟之后应该刚刚好。 “嗯。” 两人静静的坐着,看着不停流动的溪水,时不时有枫叶在周身落下的声音,世界,安静极了,甘洛听见了自己和他的心跳声。 第一百二十八章 确立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临近白塔,白塔处在斜坡上,坡下是不宽的小溪,溪水涓涓流淌,溪上有一石拱小桥,秋阳西斜,白塔周围有点点散散的光彩。 好奇那光彩之于,她察觉到不对劲,站在石桥中段扭头看了一眼张肖,他竟站在桥头不动,抬手示意她向前走,甘洛微蹙了一下眉头,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行到桥尾,没有枫树的遮挡,甘洛看见朝着白塔去的石阶上铺满了玫瑰花瓣,石阶两边安插着高低不一的三棱镜,有长有短,凌乱中又各有角度,顺着石梯一路抵到白塔下方。 秋阳西斜,她所在的小山坡正面对西斜的太阳,日光透过三棱镜折射出不同角度的七彩虹光,抬头仰望白塔,白塔上渐渐显现出gz两个字母,正是甘、张两姓的首字母,甘洛站在虹光之间,仿佛落下凡间的飞天,一身红裳俏丽非常。 眼前的景象,集合天时地利人和,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时准备就能奏效,实验调整多次才能将三棱镜折射出的阳光在白塔上投射出想要的图案……甘洛看着眼前绚丽的阳光扭头看向身后人。 他已迈步到了她身侧,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伸手拉起了她的手向着白塔正下方走去。 背对白塔立于山坡之上,可遥望山下一片红枫,枫林如海,天公作美,偶有清风,林间簌簌落落的声响像极了一声声波涛,时近夕阳,红霞万里。 收回远望的视线,他侧头看着身侧站着的人,“喜欢吗?” 她狠狠的点了一下头,抬眸对视上他的视线,黑亮的眼眸里存着夕阳灿灿的光亮,“喜欢。” 夕阳灿烂,两人执手相望,空气静默…… “丫头,做我女朋友吧。”如果不早说,丫头被拐跑了他得后悔一辈子。 甘洛脑海里满是簌簌落落的树林声响,他的声音猝不及防的灌进她的耳朵,看着他认真又带着绯红的面颊,她灿烂笑着,点头答应“好。” 感觉都他手心里的汗,甘洛握紧了他的手,十指相扣,不忘调侃,“有这样紧张吗?” 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嗯。” “其实我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甘洛拉着他在石阶上并肩坐下,空出的手捡起地上的花瓣,留着淡淡的玫瑰香。 “具体我也不知道,慢慢想要靠近你,是从那一巴掌开始,那次你给我的映像可以说是极其深刻。” 张肖作势朝着身前的空气抽了一巴掌,笑出了声,“当时你下手又狠又准,眼眶通红既委屈又气愤。打的我一愣,长了二十多年,还真没有人敢在我脸上动手。” “咳咳……那次是我气狠了……后面给你道歉了的。”甘洛心虚,想起那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当时她手都打麻了,饶是以为他是为了利用她,也是实在冤枉了他。 “嗯……是道歉了的……”张肖伸手捏住她的耳垂,下手很轻,顷身在她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 甘洛脸颊绯红抬头看他,红霞落在他眼里,也映在她眼瞳里,一片静谧祥和。 “回家吧。”张肖站起身朝着她伸手,“回家我做饭。” “嗯。”甘洛点头,将手递给他。 到家已近夜幕,车子停在海棠林内,刚下车朝着院门走去,才发觉院门前不声不响坐着一个人。 “小六哥?”甘洛走近,江小六喉咙里嗯了一声,她发觉他情绪不对。 “怎么了?”张肖拿着东西近前,见江小六神情颓唐,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先进去再说。” 江小六看着张肖欲言又止,见一旁站着的甘洛,咽下了话头。 甘洛见两个人有话说,“我先进去,你们聊。” “你进去歇着,菜待会儿我来弄。”张肖见她进了院门,看向江小六,“说吧,怎么回事?” “你父亲去西北考察时出事……上边儿来了消息,今儿中午的时候去了。”江小六咬牙,脸色白的像张纸,伸手抓住张肖的手,“我白日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只能在你家院子这里蹲着,据消息西北那边出现了乌鸦的踪迹,你爸在西北出事,多半和他有关。” “老爷子知不知道?”张肖下颌紧绷,反攥住江小六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你爷爷手底下有西北那边的人,怕是瞒不住。” “我知道了。”张肖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内屋,“你先进去,别露异样让丫头知道。” 想到屋子里的那个丫头,江小六不由叹了一口气,提醒他“上头有令,命你明日赶赴西北调查此事。” 张肖点头嗯了一声,见多了生死,可是父亲的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不小。 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如果我得到的消息不假,你父亲此次去西北就是因为探听药剂的事情,事涉乌鸦,恐怕也与丫头所带的芯片有关,他曾经是金三角和内陆的联系人之一,交涉的研究项目正是南湾萨河制药的研究,当初他救走甘洛目的不明,多年来未归阳河,你仔细应对。” “阳河的事情已经了解,上面也调离了我和徐涛二人前往西北。出发的日子就在后日。” “你父亲那边的事情解决完,张家主要就靠你支撑,张家的产业不可能交给你婶婶一个妇人打理,加上她与老爷子的隔阂,你退役的日期必然会提前。” “明日就走,你也该给甘洛好好道个别。”江小六拧眉,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意外对张家打击不小,对张肖的冲击亦然,“你们聊,我回去了。” 张肖摆了摆手,没有送他。 挺直着脊背站在庭院中,笔挺宛如一棵松木,夜幕挂了寥寥几颗星辰,目若寒冰冷石,极目远眺西北方向。 甘洛在厨房洗菜,秋季的水很凉,指尖不多时已经发红,洗着菜的手放在池子边,心里的不安在看见江小六的一刻油然而生,刚才江小六的神情她看的清楚,他来找张肖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看见她还欲言又止,究竟是哪里出了事情?心里莫名发慌…… 听到厨房门轻推开的一瞬,甘洛看向门口,她看见站在门口的身影,稍微安定的心揪紧,两步作一步奔到他身边,“出了什么事?”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等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局里的事情。”他嗓音有些沙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担心我?” “嗯。”甘洛点头,仰头看他,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真的只是警局的事?” “嗯。”他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避开了视线,伸手揽过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甘洛明显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问清楚,却没能挣脱开,反而被他抱的更紧,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我抱一会儿。” 甘洛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轻的拍抚安慰,她刚才在他眼里看见了愧疚痛苦的情绪,只是一瞬,甘洛心里却蓦的揪紧。 有种感觉在心里滋生,叫心疼。她能敏锐的捕捉到旁人的情绪,即使他掩藏的极好,甘洛也窥见了他心底压抑的痛苦,她不再问,就这样默默的陪着他。 “去西北的日程提前,我明日就得离开。” 张肖松开她,倾身靠近,一手抚着她的面颊,语气坚定“约定的日子,我一定会回来。” 甘洛看着他的眼睛,嘴角扬起笑,“我等你。” “我来做饭。”张肖牵着她的手走进厨房…… …… 次日天还未亮,凌晨四点模样,甘洛早早的起床,推开门,却见门前放着几盆洋桔梗,花期已过,枝干修理的干净整洁,花盆边沿放着一封信,加上信封上的字,一共只有十个字 甘洛亲启 ―― 不变的爱。 ――张肖 写给她的依旧是桔梗的花语,看着熟悉的笔记,甘洛捏在手心,抬眸看向竹林另一侧,她突然想起第一次频频看向竹林的自己…… ……原来那时候,就喜欢上了…… …… …… “……原来那时候,就喜欢上了啊……” 甘洛嘴边喃喃念着最后一段话,嘴角带了浅浅笑意,看了看前一章的章顺序号,手下几声敲击――chapter129。 她打算将《慢慢微笑》在这里完结,刚好三十碗字。 关于他的记忆,停在了那一天,她不知道后来,更有些不敢想。 还有七日,便是约定四年的日期,农历五月二十一,公历是夏六月上旬,那一天,是她满十八岁的日子,他答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这一天到来时见她。 四年前他一去,便了无音讯。原来的手机号成了空号,仿佛自他离开的那一刻,这个人从人间顷刻蒸发。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直到今年,越靠近约定的日子,她越紧张,不是担心他会忘记还有一个女孩子回到最初的地方等他,而是怕他不再出现。 缉毒警的工作危险程度,她比谁都清楚……更何况他去的是西北部。 初三结束,她考入了s城一中,父亲也回了阳河,带着一家人再次搬了家,搬回了s城附近的c城,她远离了阳河,也远离了爸妈,独身住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区。高中三年,极少归家。 高中毕业搬回s城与父母同住已有半月,她如对他曾经所说的那样,考入了帝都。 “小洛,出来吃西瓜。” “嘿!冰镇西瓜哦!待屋子里发什么呆。” 甘罗敲了敲甘洛的门,见她盯着电脑发呆,朝前走了几步,他伸着脖子瞟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那个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前安静坐着的丫头,“几年了,他有联系你吗?也就你这丫头傻,被人逗的团团转。就他那长相,在外面几年一声不吭,是个男人不拈花惹草才怪,你能不能清醒点?!” “哥!”甘洛冷了声音,“这是我的事。”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哥!”甘罗被甘洛冷淡的态度刺激到了,“以前你小不懂事,爸妈见你有自己的主意不说你,现在你长大了,到底是看清楚了没!” “……”甘洛沉默,一声不吭。 几年时间,甘罗劝过她不下五六十次,从最开始的不服气到现在一言不发,父母从最初的理解到后来的反对,也不是没劝过。 “我都是为了你好,一头扎进去就是四年,你还有好多个四年?”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和他有过约定。”甘洛冷静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约定时间没到,我不会松手。” “如果约定时间他没来呢,你真的能放手?”甘罗眼睛瞪的浑圆,甘洛看什么都通透,可就这件事情上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初爸爸不是没有给过你消息,他张家在西北出了事故,他赶去处理,处理事故能处理四年?你就当傻子吧!我以后再管你这破事儿,我就是吃撑了!” 听到砰的关门声,屋子震了震。 甘洛垂眸,握着的手不由收紧,四年期间她拜托过父亲队里的人脉,调查过那边的情况,却因为牵连深广,查不出结果。 “小洛!”甘君立在门口,敲了敲她的房门,“开门,爸爸和你说会儿话。” 甘洛起身,将房门打开,“爸爸也要像哥哥一样劝我?” “我劝你做啥子,我劝你你听吗?”甘君叹了一口气,“西北水深的很,你老子我在那边呆过,爸爸妈妈担心你不是没有道理,你等了他四年,可知道这四年他在西北要经历些什么?” “丫头啊!”甘君拉过椅子坐下,“那个小子的人品我是肯定的,他四年没有联系你肯定有他的原因,也有其它可能发生,爸妈不是硬逼着你放下,而是希望你能看开些。” “你这样认定他,西北那个地方……如果他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如何……唉!”甘君将喉咙里的话咽下,叹了一口气。 “爸,我没你们想的那么执拗,我等他,是因为喜欢这个人,我想守着这份承诺。如果他出了意外,或者是忘记了我和他的约定……我顶多伤心一段时间就能缓过来,但是如果我中途放弃,我会后悔一辈子。” “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守多久都不是……这点,我还是看的清的。”甘洛嘴角一笑,看着面前的父亲,“我比你,更了解那个人。所以,我有信心。” “如果他能赴约回来,把他带到家里来。如果他没来,你最好把他忘的干干净净。多的话,老爸就不给你说了!”甘君叹了一口气,将手里拿着的一盘西瓜递给她,“喏!冰镇的。” 。 第一百三十章 回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据妈妈的话,搬家之后阳河的房子被当初卖房给她家的人又买了回去,镇上盖新房,地基不够,买回去凑数的。 拖着行李到了画乡,她去了袁家,济安堂的匾额还挂着,只是门上落了铁链和大大的锁。 沿着石拱桥,踩着昨儿夜雨后留下的清凉,甘洛朝着自家的屋子去。 甘洛远远见着一个熟悉的人,邓阳辉,还有他女朋友,两个人手牵着手,还未等甘洛打招呼,邓阳辉看见路边一抹亮丽的身影,第一眼只是怀疑,第二眼不由瞪大了眼睛,直接大声朝着她招呼,“嘿!甘洛!” “阳辉哥!”甘洛停住了步子,朝着他挥了挥手,走到近前,见他紧紧抓着手的女生,甘洛朝着他身边的女孩子笑着招呼,“嫂子好。” “你好你好。”那女生很腼腆,脸红着招呼。见甘洛的面貌不由多看了几眼,下意识的看了身边的人,小声道:“你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看的妹妹?莫非是姑妈那家的?我感觉在哪儿见过。” “这是你嫂嫂。刘雪芳。” “丫头叫甘洛,以前在阳河长住过,小时候一起玩儿大的邻家妹妹,阳河的宣传大使就是她,哈哈哈,是不是瞧着有点儿眼熟。”邓阳辉相互介绍着,见甘洛拖着行李,微愣道:“你家那房子早被推平了,阿姨没和你讲过?要不去我家,你嫂嫂刚来,正好有个伴儿。” “阳河今几年不是发展的挺好的嘛,我就是回来看看,不久留的。”甘洛笑着,见小两口有事,聊了几句告了别,“阳辉哥和嫂嫂耍,我几年没回来,想着回去看看,先走了。” 寒暄了几句,作了别。 走出去没多远,甘洛再看见几个陌生的面孔,也有熟悉的人擦身而过,女大十八变,她认识的人未必认识她。 看着熟悉的街道,偶尔见得结伴的游客,熟悉的,陌生的,景依旧,却是物是人非。 她再次踏上了青石板,石板之间生了许多马齿苋和车前草,院墙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绿油油的青苔。 不过几年,周家翻新过的屋子因着几年没有人住,苔藓野草横生,院子中的老槐树挂了厚厚的一层白槐花,缀了满满树冠。 那个芝兰玉树一样的男孩子前几日听胡梅说已经回了国,身体应该比起以为更健康了吧,甘洛想着,心里更多的是祝福,拖着行李箱,踩着一地开了细细黄花的马齿苋朝着周家院外的小路走。 三年过去,接近四年的时间,这是她第一次回来。翠绿如盖的竹林犹在,顺着积攒了厚厚竹叶的石板路,甘洛站在了竹林边沿,石桌两边长了草,积攒了夜雨,竹叶发了霉,一只黄色的蝴蝶停在石桌边,一晃一晃轻轻拍打着翅膀。 竹林边沿以及外围废弃的旱地,全被紫红色的胭脂花霸占,六月天气,正是开花的时节,一片紫红,离开之前她将所有盆里的花移栽到了土地里,紫红色的月季顺着一颗枯木生长,藤蔓藤荆垂落下来,一树全是嫣红。 向阳的地方,一年一度开着格桑,五颜六色点缀在向阳面,几丛高高的杜鹃也开了,不多大多含着花苞,只肖一夜夏雨就能绽开。 房屋被推翻,在废墟上覆盖了一层土,植物侵占,树种随风在废墟里扎了根,大体已见不到废墟的模样,一片小小的杂树林在这里扎了根。 红砖黑瓦不见,到也不可惜。 甘洛环视周围的一切,以前养着的那些,没有她的照顾依旧活的很好,甚至肆意横生,勃勃生机在这片废墟上泼了一片缤纷颜色。 “达达……”甘洛嘴边喃喃,双手向后撑着坐在一棵枯木上,身侧是盘踞着的月季根茎,她垂眸看着身边一处鹅卵石堆成的小丘,达达埋在鹅卵石堆成的小丘下,周围长了一片格桑。 甘洛拉开行李箱,从里面拿了一个水晶球,里面一棵绿油油的东西是一株含羞草,紫红毛茸茸的花很是招人喜欢。她捡开鹅卵石,将水晶球放在刻着达达名字的墓碑下面,“我晓得你不喜欢格桑,所以给你带了一个小玩意儿。” “达达,爸妈和哥哥没有再劝我,我来了这里,却没了勇气过去,还剩三天,还剩三天就是约定的日子……” 她抬眸看向竹林的另一边,眼眶渐渐泛红,她鼓起勇气提前三天来了阳河,可是站在这片土地上,她一直坚持着的念头开始动摇。 目之所及,一眼繁花绿叶遮挡了她的视线,撑着身子的手有些发颤,“接近四年,一点音讯也没有,我很怕他出事……四年,我一点都放不下。” “如果他不来,我……”真的能放下吗? “咔……”一声轻响,她刚才捡上达达坟头堆积的鹅卵石滚了下来,停在她的脚边,圆滚滚的黑灰色石头,甘洛捡起拿在手心,石头上还有阳光晒过后的淡淡余温。 看着达达的坟头,甘洛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浅笑,“你活着的时候我只能向你倾诉,你去了,坟堆还要继续听我唠叨……” “也罢,如果他真的在西北死了,我便给他守孝三年……此后三年,也该放下了。”她当初对他说的话不是戏言,至少她是放在心上的,“既是这样,我还怕什么?” 握着手里的鹅卵石,她仿佛找到了心底存着的底气,面朝着西面,夕阳无限,红霞遮盖了半边天空,翠竹林内凉风习习,她再坐了一个时辰,呆呆的看了会儿夕阳,林子里的天光渐渐黯淡…… 将石头轻轻放在达达坟墓上,甘洛站起身,拉着行李穿过一条小路,朝着海棠林走去,还未走出竹林,林间的风已带了海棠花的清香,幽幽袅袅,撩.拨着人的鼻尖。 海棠林,见红不见叶,悉数盛开,竹林之外,一片嫣红,然林中无一杂草,散落一地红花。 拖着行李的手攥紧,甘洛心口不住的跳动,呼吸因着情绪变的急促,林中无杂草……她抬眸看向宅子的院门,院门虚掩。 甘洛站在原地,脚没有向前迈动一步,亦没有后退,生在地上一般。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重逢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黄昏时的光亮晦暗不明,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她踏着满地红花,一步,两步,三步……一步一呼吸,直到站在虚掩的院门前。 抬手,触碰漆红大门时指甲冰凉,她站在门口,轻轻的推开了门……入目是鹅黄的灯光,有一个人的身影背对着她,穿着黑色宽松的衬衫,手里正拿着剪刀修剪着花枝,身边高高的架子上,清一色全是紫色的桔梗,含着花苞,他养护的极好。 听到门开的声音,张肖转过身,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手里拿着的剪刀咔嚓剪下了一朵花,花落在了地上,没有声响。 “……”情绪涌上心头,喉咙哽咽,甘洛看见面前的人,等他的四年,她没有掉过一次眼泪,可是看见面前活生生站着的人,眼泪仿佛在这一刻决堤,他还活着,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消息?哪怕就一句话! 甘洛看着面前朝着自己奔过来的人,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四年,你一个消息都没有,我以为你死了……我还准备给你守孝三年,你知不知道我一年接着一年的等你,我担心的快疯了!” 张肖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护着,生怕眼前的人在他眼前消失。小心翼翼又珍之重之,心里空落枯竭的感觉在看见她的第一眼被重新唤醒填满,“丫头!” 他来这里等她已有半月,半月前,他刚出院,他打入敌人内部卧底两年,逮捕乌鸦时他受了重伤,昏迷了一年多载,醒来,已是半个月之前,前两年他是卧底,事涉乌鸦,乌鸦知道张齐死后对甘洛有所图谋,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他掐断了自己与她的所有联系,直到他从病房中醒来,才知道已经自己与丫头一别就是四年,他的失踪和音讯全无让他忐忑不安,这四年,他对她来说确实如同一个死人一样了无音讯。 “对不起。”张肖松开她,伸手替她擦去面上的泪水,看着她脸上带着倔犟和委屈的模样,张肖心里被针狠狠的扎住,被面前的女孩子拿捏的死死,“丫头,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嗯。”甘洛攥住他的手臂,她需要知道缘由,她的眼睛比起四年之前更亮眼夺目,面前她等了四年的人,她想知道他这四年发生了什么,四年期间,除了气质更沉稳,他的外貌基本没有什么变化,相反,比起以前还有白了一些,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温柔,她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 是长久输液留下的针孔疤痕,这四年她对他的感情没有减弱,反而因为时间越积越重,重到哪怕他死了,只为着他允诺的一句“女朋友”她也要为他守孝的地步……看着他手背上的伤,甘洛拉起他的手,“你去西北,是不是因为乌鸦?” “一半是。还有一半是因为家父在西北出了事,我去处理一些麻烦……后来查出乌鸦与这件事情有关……出了事故入院,醒来直接来了这里。也亏得我提前醒来,如果错过,我得多恨我自己。” 张肖将这几年的事情给她交代了一遍,从调查父亲的死因到受伤入院,栽到他醒来来到阳河,简明扼要,没有过多的讲诉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四年你经历了……”她说着,话停在了一半,父亲那句,“你知道他四年经历了些什么吗?”一句话盘旋在她耳边。 依父亲的本事,怎么可能查不到他住院未醒的消息……所以爸妈极力劝阻,是因为知道他可能醒不过来?甘洛胸腔闷疼,如果自己听了爸妈的话,或者自己没有坚持相信他会回来,自己同样会恨死自己的!看向张肖的眼神里带了久旱逢甘霖的喜悦,莫名的,她发现面前的人,在她的心坎上,又走上去了一个台阶。 一时之间,所有的事情都豁然开朗,她看着他的眼神带了毫不掩饰的依恋和信任,没有预兆,直接扑进他怀里,“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 张肖见她抱着自己的腰不撒手,轻轻的唤了她一声,见她仰头看着自己,却有些慌,她的眼眶通红,竟然哭了…… “别哭别哭。”张肖声音放的极温软,轻轻的羽毛一样温和,“怎么就哭了?”丫头觉得委屈?还是因为什么?张肖轻轻哄着,他从未见过甘洛这样的一面,饶是弄的他心里疼惜的一塌糊涂,“先别哭,先说说……你为什么哭?” “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心疼和后怕……你让我抱着哭会儿缓缓。”她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压抑了好久,所有的东西豁然开朗后心里放松,压抑的感情想释放一下。脸上带着倔犟拉着他的手,仰面看着他,“别过头去,我哭有什么好看的,你别过头去……不许看啊!” 她要抱着他,又不许他看她,眼泪汪汪的模样本来就惹他担心,听她的语气又气又笑,听她的话别开了头,“好,你哭吧,哭多久我都在。” “……”甘洛刚才大哭出了声,心里在几年间压抑的感觉烟消云散,所有人都反对她的坚持,倾诉的人也几乎没有,面前的这个人,她可以毫不掩饰心里的苦和委屈,她抬眸看着他,盯着他的下颌和脖颈,有些出神。 看着出落成大姑娘的丫头,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精致小巧的脸和着那双静若寒星的眸子,看见她长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他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柔软。 他解决完父亲的事情,留在西北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掉乌鸦,那个对甘洛来说致命的存在,当初乌鸦救她,是看中了她是唯一幸存下来的实验者,救出袁贾狭恩图报,也是为了确保甘洛后序能够万无一失没有差池的长大,他低估了乌鸦的钻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发丝细软,张肖拉着她的手,声音柔和温暖,“还难受吗?” 甘洛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天井上空,“今晚有月亮,外面海棠开了,我们出去看海棠怎么样?” “好。”张肖牵起她的手,朝着屋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完结篇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七里海棠林,在莹白的月光下能见着浅浅暗暗的红,张肖买进海棠林后只定期雇佣人处理杂草,对于海棠的生长没有过多遏制,以至于枝丫横生争着阳光,生发一派勃勃生机。 因他对甘洛允诺,海棠花开必邀她一同观赏,他还在阳河未离开时便雇人在林中修了迂回小道,开了一条沟渠,将竹林后的溪水引入海棠林。 平整的鹅卵石九曲婉转在林中盘踞,步行其间,耳闻潺潺流水,鼻闻扑鼻花香。 之前的准备,却是没有等到花期,他去了西北,她亦搬离了阳河,海棠林的变化,甘洛是不知道的。 两人执手并肩走着,夜间景色朦胧,月光莹莹。 他的手依旧温暖,大手牵握着小手,没忍住,她不老实的抠抠他的掌心,却不想对方使诈,手上受力一带,甘洛没站稳,朝着旁侧栽了过去,他一侧身,她自兜头撞进他怀里,仰头揉着鼻子怒瞪他,半羞半恼道:“你欺负我。” 他压着笑,一手揽着她后腰,一手抬起比了比身前位置,“这四年没有长啊,还是一米六。” “一米六二。”甘洛脸通红,讲起理来,“南方女子体格本就娇小,我这身高不上不下,是刚刚好的。” 张肖给她透露过净身高,一米八五,肩宽腰窄,一双大长腿就甩了很多人几条街,她那两厘米,长和不长,貌似真没区别。 他俯身瞧着她,捏了捏她的鼻子,侧过身子在她耳边轻轻低语,一脸坏笑到:“所以,这样的身高差,刚刚好。” “哼。”她鼻子里轻哼一声,语气神态娇俏鲜活,远远胜过身处的这片海棠林,张肖瞧着她的模样,心头柔软似水,一手扶住她的面颊,低头落下一..吻. 丫头就是一纸老虎,S城被他的蛮横吓成呆头鹅,此时对方极其温柔,她脸红心跳暂且不说,只心跳的声音掩都掩不住,砰砰砰,仿佛四月的雷雨在心尖儿盘踞成了电闪雷鸣,丝丝缕缕惊的她心颤发麻。 他松开她,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圆润的耳垂如朱玉,张肖侧头轻咬了一下,罢了看着她,眼里满满疼惜又带着浓浓笑意,理直气壮道:“跟你学的。” “我没有……”话卡在喉咙没有底气继续说下去,她没有什么?她没有才怪!犹记得去S城时她的胡作非为,那时候睡梦里自己干了什么只觉得稀里糊涂,搁在现在回想起来,她更是心麻麻的,嘴边嘟囔了几句,“小心眼儿。” “我到是愿意慷慨大方,就是你不敢,我能有什么办法?”张肖牵起她的手,领着她朝着溪水边去。 她到是一下听明白了,暗骂一句登徒子,居然拿话激她,可自己好像不生气,反而心里有些暗戳戳的高兴是怎么回事?暗道自己好没出息,纵然他这四年一过更好看了,自己也没有道理这样受不住诱..惑,想起方才,抿紧了唇,心里小人儿暗暗攥拳,下次不能怂,得还回去才行。 沿着小径走了些许,甘洛听见潺潺水声,“我记得林子里没有溪水的。” 听着泠泠水石相击的细响,她闭眼轻轻吸了一口淡淡带香的凉气,偏头看了一眼旁侧的人,“瞧两岸的草,可不是半月能生出来的,什么时候叫人开的道?” “离开阳河之前开的河道,本是为了等花期……”他与她席地而坐,看着流动的溪水,月光如星子般散入水流,他看着她,就觉得十分满足。 “你还记得我们去枫树林拍照时,你叫我什么吗?” 甘洛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次她是故意的,只唤了他的名,不由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我那样叫你?”她当时看见他笑了的,应该不是不喜欢,她等着下文。 “就是想听你再唤一次。”他看着旁侧的人,眼里满是浓情,他能醒来,是因为梦里他梦见她穿着那件绯红的衣裳,一遍遍的叫他。 “……肖。”她的声音本就柔和,放低了语气,软软糍糍的,鼻音微微,透着黏黏糊糊的亲昵,声音发出来,她自己楞了不说,耳根子也跟着红起来。 “嗳。” 他答应着,揽过她圈进怀里,埋首靠近她,“以后就这样一直叫我吧,我听着心头欢喜。” 他在梦里寻了这个声音寻了两年,如今她就在身侧,不管前生后世,这一辈子,他完完全全认定了这个人,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丫头。”他轻轻握着她的手,顺着她的掌心,微微收紧,十指相扣。 她摇头,几乎是撒娇的语气,带了几分鼻音,细细柔柔,“我长大了,哪里还是丫头?” 她平日不撒娇,面对旁的客客气气,礼貌着和人拉远了距离,面对旁侧自己倾心尽意的人,本就声线温柔软和的人,声音低软放缓下来,声音便堪比冬日里照进雪地的第一抹暖阳,细细暖暖,一点点的润到人的心肺里。 暗地里轻呼了一口气,他看着她的眼神难掩灼热,这丫头真真儿的让人很是挠心挠肺,镇定一刻商量道:“小洛?可是这样叫和旁人没有差别了啊。” 甘洛摇头。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瞧着她朱玉一样的耳垂,月光莹白,更似施了一层亮粉,手轻轻的捏住她的耳垂,嗓音低沉媚惑,“洛儿。” “嗳。”这个总比丫头好,甘洛偏头看着他,杏眼幽幽。 他俯身靠近她的耳边,语调里带了郑重,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洛儿,之前是你守着我回来,以后余生换我来守着你,毕业之后,嫁给我吧。” 一声“洛儿”挠的她心头酥酥麻麻,又羞又喜,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还答应了一个“好”字。 “我考入了帝都。过了这个暑假就得去报道入学。”她看着他,“你……” 他接过她的话,眼里满是宠爱,“我与你一同去。” 昏迷两年,父亲名下的产业悉数被控在婶婶手里,他既退役,张家产业的管控权也得回到张家自己人手里,此去少不了一场风波,有她在身边,他更能安心处理后面的事情。 甘洛仰头看着他,握紧他的手,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黑亮的眼眸带着灿灿的光亮,“那三日后,随我去见我爸妈吧。” “好。”他一口答应,心里开始暗暗盘算如何讨岳父岳母欢心。 “你不用紧张,我爸妈不会吃了你。”甘洛见他模样,憋着笑,满眼辛福。 …… (全文完) 番外篇 一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南部的事情告了一段落,江小六终于得闲,与徐涛两人在烧烤店撸串儿,前日张肖那边给他通了消息,好哥们儿带着美人归了帝都,算算甘洛那丫头今年刚满十八,可以婚配的年龄了啊! 想想那两位经历的事情,娇妻养成计,不由啧啧了两声。 “嘿,想什么呢?”徐涛抬起手肘捅了捅他,“见你魂不守舍的,又没我妹骂了?” “哪儿的事儿。”江小六刚啃完一个鸡翅,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起身去结了帐,“我回去了。” “这才几点?再喝两瓶喂。”徐涛不放过他,“老板……” “哎,打住打住。你慢慢喝,我真得回去了,待会儿小蕾回来见我不在家得着急。”在缉毒警里摸爬滚打了四年的江小六身上带了一股沉稳和锐气,吊儿郎当的感觉到是看不见了许多,此刻却是一副妻管严的做派,看的徐涛乐呵。 “我就说在外面陪大舅子吃饭,能咋滴,我那妹妹性子本来就娇气,你现在就这样惯着,你俩才结婚半年吧,以后的日子怎么得了?” “哪儿有你这样拆台的大舅子。”认识多年,江小六摆了摆手,朝家赶去。 自四年前与徐蕾接触,她醉酒拉着他吐苦水,他隐隐生了同情,谁知道对方一事不烦二主,有事没事就爱找他聊,聊这聊那,刚开始他勉强应付着,接触的深了,发现这个女孩子也不错,就是性格太别扭了些,他和她之间的联系也就没断过。 直到一年前他被姥姥姥爷逼着去相亲,爸妈也催,心里莫名其妙的抗拒烦躁不说,又得敬着长辈去应付,他下意识的瞒着没给徐蕾透露消息,只是徐涛不知道哪里得了信儿,传到了徐蕾耳朵里。 她当时八卦的很,给他打电话问他:“是哪家姑娘?和江家门当户对的不多,能挑着好看的吗?”言语里带了几分讥讽嘲弄。 见她发的消息,他心里更烦躁,随便回了一个表情包,附带一句,“没见过,鬼知道。” 关了手机又开机,他看了七八回徐蕾的消息,然第二天,他家的房门就被砸响了。 来人正是徐蕾,眼眶红红的瞪着他,眼下还泛着青黑,该是几夜没睡好的状态,他诧异又焦急,以为她遇见了什么事情,柔声安抚着问她,却不见她吭声。 谁知道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江涛,当我男朋友吧,这是我的户口本,结婚的那种。” 江小六脑子被榔头敲中般,脑子发懵的历害,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徐蕾男朋友,反正他那天拉着徐涛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酒。 过了半年,两人领了结婚证。结婚后江小六比起以前更沉稳了,有了家,自然不能浑噩,对自己媳妇儿百依百顺。 “老婆,我回来了。今儿回来的早,和大舅子吃了半杯酒,我没多喝。”江小六开门,见家里灯没开,黑漆漆的,他循着位置开了灯,只见沙发上安安静静坐着一个人,见她静静的看着自己,一时摸不着头脑,半蹲在她面前,一脸老老实模样:“我真的没多喝,不信你闻闻?” 江小六坐到她旁侧,伸手揽着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小六。”徐蕾眼眶有些红红的,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我怀孕了。” “……”江小六几乎是惊呼出声,“真的?我当爸爸了!” “嗯。”徐蕾点了点头,唔唔唔的有了哭声,脸上又有喜悦,她也高兴啊,很高兴,可是她又怕。 “这是好事啊,怎么哭了?”张肖见媳妇儿哭了,忙宽慰她,轻轻拍着她,“是不是怕月子里吃的多了发胖?你要是真怕胖,我陪着你一起吃就是,吃胖了,等你出了月子,我再陪你减。” 徐蕾被他逗笑,止了哭,看着他道:“我表姐生孩子疼的死去活来,女人生孩子都一样,我生孩子肯定也和她一样,我怕疼。” “可是我又想生,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想他平平安安的。”徐蕾哽咽着,江小六听着心里只觉得温暖的被炭火烤着一样,“我也想见见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会一直陪着你和孩子的,一切有我在呢。” 一句话仿佛就像定海神针,落在徐蕾的心尖儿上,渐渐平复了情绪,身旁这个人是她选的,她心悦他,他更是对她百依百顺的呵护,哪怕疼点儿又算什么,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抓着他的手,伸向小腹,徐蕾脸上绽开甜甜的笑,“医生说有三个月了。”她另一只手比了比大小,“现在只有这么点儿。” “还有七个月呢。”江小六高兴的合不拢嘴,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妻子的腹部,那里藏着一个小生命,是她和他的骨肉。 “我得赶紧将这消息告诉我爸妈和岳父岳母。” 江小六摸出手机,却被徐蕾拦下,“你是高兴傻了,这都几点了,夜里给他们打电话叫他们高兴的睡不着,明儿一早通知他们,他们过来也方便。” 江小六傻笑着收了手机,想起另一件喜事,忙给媳妇儿讲来:“帝都那边来消息,说张肖在半个多月前醒了,刚醒就出了院飞回阳河,他那四年消失的一点儿音讯都没有,甘洛那丫头却一直等着他,昨儿得了消息,他俩一起回了帝都。” 江小六并不避讳媳妇儿过往和张肖的牵扯,面对妻子他更是坦荡。 徐蕾笑道:“那丫头和他挺般配,第一次见着的时候就看的出来,那时候张肖就舍不得她,也算是修成正果了。依着你兄弟那样的性子,那丫头年纪不大,张肖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该是极疼惜那丫头的。” “可不是嘛,我以前可没少吃他俩的狗粮,啧啧啧,现在想想还起一层鸡皮疙瘩。”江小六暗地里吐槽,张肖就是老谋深算,把那小丫头的心栓的紧紧的,她小时候就得张肖那样掏心掏肺的好,以后结了婚,江小六突然憋着笑,张肖那家伙,该是什么模样…… “那丫头几年多少岁了?”徐蕾好奇道,“算算时间十八九岁该有了吧。” “今年刚好十八。等她读完大学再结婚,张肖等的起,他家里人怕是等不起,毕竟老爷子岁数大了。”江小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俩经历了那么多,走到一起也是不容易。” “是啊。”徐蕾亦是感叹,依偎进丈夫怀里,幸得她遇见了他。 “” 番外篇 二(1)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且说甘洛这具身体里住着的是十年后的自己,五次药物自动注射完后,耳廓后的注射针管依旧存在她的后脑,四年间梦魇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各种不属于她此前记忆的画面一股脑的出现在梦境里。 与张肖商量后,她决定动手术拿出脑内的针管和芯片,取出的风险很大,国内医疗水平有限,张肖放下手里的工作陪她去了海外。 芯片和针管成功取出,张肖将其交给甘洛,依据袁竹曾经透露给她的消息,药物实验以濒临死亡的人做媒介,当年死去的若干孩童只她活了下来,打破平衡世界来延长寿命,让另一个将死的自己存活下去,成功的概率,是万分之一。 过去的风波,在甘洛这里终结,这是袁贾研究的成果,却也是让她卷入这场狂风暴雨的始作俑者,没有犹豫,甘洛将芯片砸烂,也将过去的事情放下。 三个月后她和张肖回国,临近九月,正是开学季。 恢复完全的她,可能怎么也想不到,所有的梦境会渐渐变成系统化的记忆烙印进她的脑海。 两个世界在她身上重叠,本该是毁灭,她侥幸的存在于甘洛身体处在的这个世界,而她的记忆却一步步的靠近另一个世界的生活轨迹,甘洛的生活仿佛开了挂,她预见了自己未来十年的生活。 相同的轨迹,两个世界的顺逆查别,于甘洛来说,犹如从未来穿越到了前十年的自己身上。 她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十年后的生活: 从她步入大学(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张肖从婶婶手里全权拿回张家产业的掌控权,而毕业后她和张肖结婚,但因张肖爷爷年龄过大,未能撑到她和他的婚礼那日,对爷爷的亏欠成了张肖的心结,张肖是为了她的学业推迟爷爷要求他们尽早完婚的要求,也是在那一年老人去世,甘洛心里对老人愧疚,结婚一年后她生下一子,工作之余相夫教子,张肖一如既往的疼爱她,原本可以幸福的携手走完这一生,可是在两人的孩子五岁的时候,她出了车祸,那一年,正是记忆所述的第十年。 出车祸时的她在另一平行世界的时间点与这个平行世界甘洛幼时药物导致脑死亡的时间点处在同一个汇集点,所以幼时身体还未死亡的自己与另一个世界灵魂尚且存在的自己融合。 站在大学校门前,身边熙熙攘攘的新生面上都是喜乐,她看着自己的手,手心渗出了虚汗。 从她踏入这个校门开始,她和张肖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十年! 想到这个,甘洛心痛如搅,回身看向拖着行李朝着她走过来的人,甘洛心里针扎一样疼,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是镜像重叠,她在第十年会出车祸死去。 “怎么了?”张肖见她眉头皱成一团,脸色煞白,心里纳闷焦急,“开学紧张?” 甘洛摇头,拉着他的手,“先去报道吧。报道完之后,和你商量一件事。” 校内有学长学姐接待,报道的流程很快办完,还未褪去青涩的大一新生怀着对未来的期许,脸上绽放着灿灿的笑容,甘洛走在他们之间,仿佛一朵冻了冰渣子的雪莲。 两个人一路并肩走着,一路吸引了很多人的回头注目,也少不了有人拿着手机偷拍,主要是这一对太养眼。 办理好入学手续,甘洛拿了户口本揣在挎包里,拉着张肖朝着校外走。 甘洛近期总是怪怪的,张肖问她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心里又担心,手头上的事情再多,关于她的事情他都亲手包办,此刻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也是依着她。 行到无人处,甘洛站定,松开他的手,挺直着脊背,抬眸极其认真的看着他,“我们结婚吧。” “……”张肖被她一句话惊立在原地,见她认真郑重的模样,弯腰捧着她刚刚回复血色的脸,心里担忧又欢喜,也疑惑的很,“你还要学习,虽然大学结婚不受限制,但难免会让你分心,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现在结婚与否我都不在乎。” “那些我都学过了,不耽搁……”甘洛一时失言,她现在拥有往后十年的记忆,同样的专业和学校,可不就是学过了嘛,但是爷爷等不了啊,一年后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咬了咬唇,抬眸看着他,爷爷没有看见她和他的婚礼遗憾而去,这是他的心结,也是她的。 再说,四年的课业她都学过,连着考试竞赛拿学分,只要学分攒够,不过两年她就能毕业,这对她来说不算难,之前忧心是因为她没有恢复十年后的记忆。 如今知道她和他只有十年的时间,甘洛心里苦的能滴出水来,越想眼眶越红,说话的声音不由有些哽咽,“我连户口本都拿出来了。” 张肖见她委屈的模样,心里柔软又欣喜,他怎么可能不想早点抱得美人归?只是他不能自私的只考虑自己,只是他没想到甘洛会愿意提前嫁给他,“洛儿,你真的想好了嫁给我?” “嗯。”甘洛看着他,将包里揣着的户口本拿出来,“我以前说过,满了十八岁就嫁给你。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故作轻松,眼底淌流过一丝苦涩,她以为可以和他白头到老,若她毕业后才和他结婚,爷爷去世不说,她也只能当他六年的妻子。她不想,她只想多争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将这十年,过成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的模样。 张肖看着她坚定模样,心里乐开了花,伸手一捞抱起她转了一圈,埋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回家拿户口本,再带你去民政局。” 她被他抱着转的晕晕乎乎,低头脸一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微苦,却又极高兴辛福,看着他的眼睛一刻不离,她要争取活下去,违背天道也要活下去,纵然十年后真的必死,她也不后悔。 开学当天就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的人,甘洛算是第一人。 老爷子是见过甘洛的,留甘洛在张家住了一个月,也观察了她一个月,最后拉着自己的孙子点了头,只说了一句话,“是个好的,往后好好待人家。” 当老爷子看见张肖带着甘洛回家,饭桌上两个人将结婚证拿了出来,纵是上过战场的老爷子当时都是一懵,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瞧着两个如胶似漆的人,尖着嗓子问:“这就结了?!胡闹!” “你这不是委屈了小洛吗!以前还讲三书六聘,你到好,诓着丫头拿着户口本就去了民政局……不过,这照片照的真好看,以后的曾孙子肯定贼漂亮。”老爷子看了又看,“还别说,你奶奶和我那时候也是这样,啥都没干,拿着户口本就去民政局盖了章,一盖就是一辈子。” 番外篇 二(2)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张肖,你以后就是丈夫,可得好好照顾小洛,有生之年能看见孙子娶媳妇,这心里忒高兴,这婚礼可得好好的办。” “爷爷,我和肖商量着,等我两年毕业后再补办婚礼。”甘洛脸通红,瞧了张肖一眼,“近期选个好日子请亲戚过礼来一趟就好。” 老爷子纳闷了,他虽老了,可耳朵没聋,“等等,两年毕业?你念的可是大学,得四年啊,丫头你高兴晕头了,等你毕业补办可得等四年哎。” “我能在两年内把大学念完。” “爷爷,洛儿是学霸,她以前想跳级念高中,还是叔叔不同意压着,说太激进。”拜访甘君的时候,两人喝了酒,甘君扯到了甘洛,聊开了,只觉得把女儿交给他有些亏。 “还叫叔叔”甘洛伸手扯了他的袖子一下,嘴里嘟囔,“都是你老婆了,还换不过称呼吗?” “哎呀,我顺嘴了。”张肖抿嘴,隔着桌面拉住甘洛的手,继续劝老爷子,“爷爷就遂了我俩的愿吧,她刚来帝都不久,先让她适应一段时间。至于婚礼,我肯定要好好筹备的。” “不过,洛儿,婚礼推前一点吧,这个寒假举办,临冬亲戚都归了家,得了长辈的祝福也更好。”张肖握着她的手,“你想去哪里办都行。” 他可不大度,今儿去学校,甘洛那些学长学弟瞧着她的眼神,搁在学校等于把羊放进了狼群里,他的女人,别人看了一眼他都觉得不自在,更别提存着觊觎的心思,牢牢的护着他才心安。 “也好,听你的。”冬日,那时爷爷身体尚好,参加他们的婚礼也合适,家里的叔伯那时也都回来了,长辈到齐确实也更好。 “丫头,你爸妈可知道你俩领证的事?”老爷子见两个眉来眼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只觉这孙子平日办事儿挺靠谱,但是领着别家女儿去扯证这事儿办的太快,他都没得到信儿,更别说远在异地的丫头父母了! “说了。”甘洛点头,“领了证说的。” 想起给爸妈通电话的时候,爸爸对她说的话,“是不是那家伙把你诓去民政局的?你才多大?这么早结婚!” 她自然不能给父母说她预见的未来十年的事情,软着话实话交代,“是我诓的他。” 甘君心头一阵惊,女儿不会说谎,那就是了,人人艳羡的张家长孙被自家女儿骗去了民政局,虽然对方是乐意的,可是,想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张肖这操作是顺杆子往上爬啊! “真的?” “真的。”甘洛开的是扩音,张肖很认真的回答了岳父的话,“叔叔您放心,有我一口吃的,觉不饿着洛儿。” “……”甘君喉咙里闷了一口气,养了多年的女儿,突然就成了别家媳妇儿,心里那个不舒坦,喊了自己老婆一声,“洛儿和张肖领证了!” “啊?!”杨珍一惊,丢下手里削到一半的苹果,伸手夺过了电话,“丫头,你怎么那么心急啊!这种事情是能急的嘛,虽然你走的时候妈妈把户口本给你了,但是你这速度,太快了吧。” 妈妈一语道破:“女孩子要矜持些,你拉他去的?” “嗯。”甘洛听到妈妈的声音,憋着笑,瞥了张肖一眼,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我拉他去的。谁叫他乐意呢。” “年轻人啊,太冲动了。既然领了证,就好好过,相互多体谅。你等了他四年,你心急,妈妈能体谅的……哎呦,还是太快了。”杨珍心里又喜又忧,只怕女儿吃亏,不知道甘洛那头开了扩音,直接问了,“你们没有那啥吧?莫不是有了?!” “妈!”甘洛一手关了扩音键,见张肖耳根微红看着她,自己更是脸红的滴血,低低的压着嗓子半怒半羞,“没有。我们没有那啥,你想什么呢!” “没有就好。我还以为……咳咳,结婚后也要注意,毕竟你要读书,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不然,读书加带娃,有的你受的。” “我…我知道。不多说了。”甘洛拿着手机压低了声音,“他不是不顾我的人,你们别多想啦,你叫爸爸少喝些酒,你们注意身体,我寒假带他回来。” “等等,什么时候准备婚礼?” “不知道,爷爷还不知道我和他领证了。回去和长辈商量了之后才知道。” “也好。” “嗯。”甘洛挂断了电话,见他站在两步远的位置等着她,脸红红的走过去,干咳了几声,“你都听到了?” “嗯。”张肖见她脸红红的可爱模样,心里痒的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听的清楚。” “……”甘洛咬牙,鼻子里哼了一声,脸更红了。 “我家洛儿脸皮原来这样薄。”张肖一手拿着结婚证,一手牵起她的手,凑近她耳边,“你知不知道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狼嘴里啊。” “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没出息的,她怎么那么禁不住脸红心跳的。 既然甘洛爸妈那边知道,老爷子心里更舒坦了些,“既然结婚了,学校就别去住了,你住肖儿那里,那里离你学校也近。” 张肖见甘洛不解,解释道:“我在你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公寓,本来是打算去那边陪你读书的,现在刚好。” “哦。”甘洛点了点头,看向老爷子,又看看张肖,蹙眉道:“可那里离爷爷这里有点远啊,离公司也不近,你三边跑怎么吃的消?” “周末他带你回来看看我就好,哪儿用得着天天跑,你们的婚礼交给江阿姨和肖去打理,丫头你莫管那些,有什么要求就给他说,至于公司那边,你还怕他跑瘦了不成?”老爷子摆了摆手,“老牛要过来下棋,时间到了,你们去公寓那边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有的报备一下,赶明儿给送过去。” “好。”张肖应着,见老爷子杵着拐杖朝着花园走远,扭头看向甘洛,心里的高兴毫不掩饰,满眼都是自己的媳妇儿,“洛儿。” “嗯?” 他凑近她的耳边,说话的热气轻轻的抚过她的耳畔,酥酥麻麻的,带了几分软软撒娇的语气,“叫我一声老公呐。” 这是她第一次见张肖软着语气向她撒娇,听着他的话,耳根通红,抿唇低声,“老公。” “嗳。”张肖俊朗的面容笑的灿烂,像得了世间最珍贵的奖赏,笑容晃的甘洛心里砰砰砰的跳。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在十年后去了,你会怎样?”甘洛压下心里的酸楚,拉起他的手神情轻松的问。 “我会好好活着,把我们的孩子养大成人,等他成年那天,我就去找你。”张肖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满是疼惜,伸手轻轻环抱着她,“你忘了你会说梦话了吗?你担心的,我都知道……傻子,一个人憋着,难不难受。哪怕只有十年,我们也要当成五十年来过。” 原来他是知道的,甘洛仰头看他,眼角落下泪来,“你不怪我很自私,明知道不能和你白头到老,还是拉着你去民政局。” “我高兴还来不及,小傻子……你知不知道你说你拿了户口本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 张肖轻轻的擦去她眼角的泪,“有我在,那场车祸,我绝对不会让它发生。要知道,你的存在已经违背了自然的规则,那再违背一次天道,又有何稀罕?” 短篇:《十日晴天》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这个小短篇本是在疆诉里放着,因《慢慢微笑》就是因为这个小短篇而写的,所以把它放在这里,算是一个形式和意义上的结尾吧。】――女主也叫:甘洛。 ―――――――― Chapter1 新校区,仿的是老校区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新和旧的撞击,灰色的墙体显不出时间的斑驳痕迹。 一叠一叠的物理化习题摞在墨绿色的课桌桌面。初秋,窗外的梧桐染上淡淡绯红,阳光透过窗,洒在靠窗的桌面一角,桌面墨绿的颜色泛着一层光釉。 窗下靠着墙根儿处,矮矮的观赏金桂散发阵阵袭香,风过,涤荡一室馨甜。 靠窗的位置没有靠前,甚至有些偏,只因这一棵梧桐树,甘洛却对它情有独钟。 开学第一次月考,考试的成绩决定了该一学期的坐位,优秀者的选择权永远排在第一位。 秦曾,一度霸占桌面可以承接夕阳余晖的位置,顺带霸占了距离最近的梧桐光景。 甘洛,很讨厌秦曾,一是他的倨傲,二是他的钉子户态度。 夕阳余晖和梧桐该是她的,奈何总是被他捷足先登。 “一直坐靠窗边,不怕眼睛斜视吗?” 甘洛坐在某人后面,常常盯着他后脑勺腹诽。她貌似忘了,没有换过位置的自己,也有可能斜视。 秦曾的性格,和梧桐有的一拼。 偶尔的嘚瑟,适当的自恋,一张脸一张表情,不爱开口的性格,孤僻的生人勿近。 记得高一上学期,她只知道他叫秦曾,他只知道,她叫“劳动委员”。 关乎这件事情,甘洛还有一项记录,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二完,整整十一年,都是劳动委员。 小学六年级,兼职当了个班长,嗓音细柔个子不高,看似吓唬不住人的她,还过了一段试用期,但一次劝架把人劝哭,老师对她,可谓刮目相看。 高一进校门,发誓不再上任,老老实实当一“平头百姓”。 结果,开学第一天: “劳动委员,有没有自告奋勇的?”班主任在班会课上拉人,派名头。 甘洛悠哉看戏,她只要不举手,保管没事儿。 谁知半道杀出个程咬金。 “老师,我推荐甘洛。”张峰张嘴就来,瞅着甘诺加大了声音,“她是我初中隔壁班的,工作经验长达九年呢。” 甘洛忘了这一碴,初中同级生,咬牙喊了他一声“张峰!” “我不说你也要举手,我先推荐铺垫,效果更好。” “你坑我呢!” “甘洛,那就你了哟?……愿意吗?”老师发问,那‘愿意吗?’三个字也是后补的,全班扭头朝着甘洛看过去。 “……嗯”甘洛咬唇点头,斜眼瞪了一眼张峰。 新校长到任,校区立了一个规矩。 绿化带分散,分区域划分到各个班级名下,附带一月一扯草的大扫除任务,以及每日枯叶清扫。 高一上半学期秦曾和甘洛相安无事,下半学期,两人的问题开始爆发。 到不是因为梧桐。 而是甘洛嫌弃秦曾的懒。 秦曾性子冷,却不是个好坐着的人。管辖的绿化带区域旁侧挨着足球场和体育馆。就像猫见了鱼,诱惑忒大。 由他牵头,一去就是一群人,去打篮球的,往往都是当天扫地的。 小组长协助管理,甘洛每周只去查看三次,不定日期抽查。 某日,逮个正着,满地枯叶未扫,对方投篮抢球热火朝天。甘洛在旁侧看了看手表,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没有去叫,也没有走,甘洛站在旁侧,看着手表时间,抬头目光锁定秦曾,秦曾转身看见,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耀武扬威,跃起一个灌篮。 上课铃打响,甘洛向教室走去。 中午,去吃午饭的档口,甘洛堵住了秦曾的路。 陈浩看着甘洛,脸上嬉笑:“洛大劳动委员,吃饭时间,先去吃饭。”拍了秦曾肩膀示意去吃饭,“曾哥,走啊。” 秦曾没动,没事儿人一样看着甘洛道:“有事?” “明日,你们组扫地继续。”甘洛很是惯常的语气。 “凭什么?” “你问我原因?”甘洛反问,扭头看了一眼陈浩,再看向秦曾:“还有,陈浩小组长的监督工作,换你来做。” “吃饭。” 甘洛撩下话,转身朝着食堂走,跟她斗,有本事耗到底。 身后陈浩低声“曾哥,升官了嘿。哈哈哈” “吃饭。” chapter  2 语文课是蔡老师的课,每次上课,甘洛总是最积极的一位,下课会将写好的诗词给蔡老师看,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巧姐看过甘洛的诗歌,拍着她的肩膀“丫头写挺好,这诗歌啊,偶尔写写陶冶情操寄托情怀就好。” 明人不说暗话,老师的意思甘洛自然知道,写诗是情感消蚀,甘洛没有消耗情绪的习惯和天赋。 和甘洛要好的小敬,很有写诗天赋,两人因诗歌结缘,甘洛虽羡慕,但重心还是放在了上。 没有人时,她们多唤蔡老师巧儿姐,雷厉风行,独特气质深得同学羡慕喜欢。 甘洛在老师的班上有一个称呼:“钢牙小妹。”还是老师亲封的。 高一戴了牙齿矫正器,一笑满口钢牙,加之甘洛n音和l音不分,回答问题总闹笑话。 她的声音和林志玲属于一个系列,不过没有志玲小姐姐小女人的磁性,多的是清澈。 一次听见秦曾低声学她说话,甘洛一眼瞪过去,对方耸肩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甘洛喜欢做干花,然后塑封成书签。 积攒多了就成了一盒,周围人看见,又散开了去。 春四月,夏七月,冬十月,多是时令花开的季节。 地上捡的落海棠,树上偷的腊梅花,食堂前的樱花林,揪的或绿或红的枫叶,围栏的月季,颜色各异的树叶,野草堆里扒拉出的四叶草,他们见着,多存到甘洛那里,帮忙做书签。 塑封膜排尽了空气,干花标本的颜色和生前无异,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有个标本叫“蝴蝶骨”,是甘洛散步时见着,蝴蝶的内部被蚂蚁啃噬掏空,黑白交替的羽翼和皮囊保存完好,遂收了去,安至于透明塑料方形盒内,抽了真空做成了标本。 记得路遥一篇文章提到“合欢花”,巧巧遇见一棵合欢树,满树繁花似雪,捡起落英制成书签,后来不知是遗失,还是赠送了友人。 期合欢,赠合欢,离别寄语合欢。 chapter  3 午睡,教室里偶尔会传出浅浅的鼾声,写作业的沙沙声戛然而止,全场细听锁定方向。 醒着的憋着笑,由着那鼾声渐渐扩大提升音量。 甘洛没有午睡的习惯,即使趴在桌子上她也睡不着,多是将椅子微微换一个方向,面朝着窗户记记单词。 秦曾有午睡的习惯,有些时候还是一睡不起的那种,即使下一堂是数学,照睡不误。 甘洛喜欢观察人,秦曾也没有逃脱,用甘洛的话来说,他那叫“老爷子的午休”,很是祥和安静的模样。和骨子里的桀骜气很是不搭。 曾梅很喜欢薛之谦的歌,拉着甘洛一起跳了坑,每有新动态,都会拉着甘洛听。 那时很火《演员》一首,同期,甘洛也得了一个称呼――“独裁主义者” 日常称呼,也由甘洛,变成了:“洛哥” 来源,还得从秦曾那里讲起。 甘洛拿着扫地日程安排放到某人桌面:“为什么没去扫地?我记得我通知过你们组是这周一开始。” “我以为你说的是下周。”秦曾扭头看向一旁陈浩,“你也记得是下周吧。” 帮腔点头,一贯的伎俩。 甘洛拿起扫地日程表,看着秦曾,“好,现在我通知你秦大组长,这周由你们组扫地,下午下课就去把中午的扫干净。我有洁癖,检查时别让我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甘洛直接一屁股坐于旁侧位置,扯下手里一页纸,写上: 某年某月某日,甘诺通知某组扫地。于某日执行生效。 小组长确认签字:秦曾。(甘洛代笔) “嘿”秦曾看着自己的名字,表情复杂。他都没动手,这名字签的……忒憋屈。 “别又说我没有通知。”甘洛啪朝前一推,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埋头书海,充耳不闻唧唧歪歪。 晚饭之后。 夕阳余晖按着日常的轨迹溜进教室。 与往日不同,桌面垒起的,除了书,还多了红色的东西,突兀的耸立在教室的八个座位上。 一把把红色手柄的扫帚被卡在椅子与桌面之间,直直的竖起。 教室里相继进来的同学看着这一幕一愣,走过旁侧的拉开椅子看了看,哈哈哈笑起来。 “甘洛,你的杰作?”张峰扭头看向甘洛,竖起了大拇指。 “就得治治某些人的皮条性子”甘洛语罢,乐哉看书。 教室外打闹声响起,是陈浩的声音,看着教室一幕。 “这……也就她干的出来,提醒的,真是‘到位’。” 陈浩扭头看了看秦曾,再看看位子上坐着的甘洛,抄起椅子上耸着的扫帚朝着外走。 秦曾抽开椅子,拿出卡着的扫帚扛在肩膀上,似笑非笑,看向甘诺竖起了大拇指:“你历害!” chapter  4 每周放假,只有一天,周日。 甘洛留在家里的时间只上午,午饭过后便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朝着学校去。 到学校,要跨越两个镇。 以她的车速单程约莫两个小时。 家里没人,每次出家门,送她出门的是她从邻居家抱养的小狗狗,白色的,矮矮胖胖,唤雪绒。 甘洛会扭头看他,然后慢悠悠的骑,雪绒会在后面跟着跑一路,怕他跑太远找不着返家的路,甘洛出了拐弯的路口就会加速让他追不上。 雪绒每到路口,就会蹲在原地,看着甘洛骑着自行车走远,看不见影子了,晃着尾巴慢慢归家,春三月如此,夏七月如此,秋十月如此,冬二月如此。 甘洛周六晚返家,听着车轱辘响,第一个冲出来围着她转的也是他。 记得一次周六没有放假,妈妈说,他在家门的路口等了甘洛一天。 雪绒慢慢长大,皮毛养的油光水滑,放假甘洛总会带着他四处撒欢,朋友来了,带着一起去放风筝,家里,雪绒谁的话都不听,但唯甘洛马首是瞻,口号“一、二、三。”只有甘洛的管用。 檐廊上养着的仙人球,细细短短的长针上发现了白色的毛发,甘洛扭头朝着雪绒追去,家伙蹭痒痒蹭到仙人球上去了。 或许不是蹭痒痒,和甘洛一样,雪绒喜欢在植物里面穿来穿去。 雪绒见甘洛拿手摸含羞草的叶子,他偶尔见没人也喜欢拿尾巴扫含羞草的叶子,一扫叶子闭上,再扫。甘洛逮着一回,抱着命令不许靠近那堆花,结果,还是失败了…… 甘洛要去屋子外乘凉,抬了椅子在院子里看星星,记得那时他还小,小短腿儿一枚,小家伙怕黑一般,蹲在门槛边上瞟了几眼也没朝甘洛边上去。 记得一次,甘洛被爸爸骂了心里很憋屈,那时雪绒长大了许多,见甘洛一个人坐在屋子外面,从外面浪了一圈回来,甩了甘洛一身露水,静静的趴在甘洛旁边,偶尔抬起头看看。 高中压力大,加上一些事情,让甘洛感觉很累,体质不好多梦,压力过大一连几周连连做噩梦,怕爸妈担心,归家家里没人时,甘洛坐在檐廊下,旁边的雪绒会挨着她安静的坐着,偶尔抬起头蹭蹭。 那时的她喜欢黑夜,即使没有月光的黑夜她也喜欢,就像自己能融入进去,黑到消失,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见,可是旁边总有一坨维和的白色的绒毛,细细软软的挨着甘洛脚边,就像一盏黑夜里点燃的蜡烛,紧紧的挨着,还会发热暖和。 甘洛喜欢看雪绒的眼睛,大大圆圆,干净澄澈。雪绒也喜欢打量甘洛,从头到脚的打量摇头。 妈妈说,他被甘洛养成精了。 ………… 关于雪绒,甘洛打算先停在这里,甘洛她说:她不知道后面的故事怎么写下去。 即使很多年后,真正去讲,写了几次关于雪绒的事情,都停在了前面的那段时期,也许是她还不够成熟到麻木。 合上本子,甘洛扣上了笔,看向窗外,是雨打梧桐的光景。 chapter  5 甘洛单手撑着下颌,面前泛黄的信封整齐摞叠在桌面,今天她又写完了一封给自己的信。 抬眸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窗边停下一只麻雀,掸了掸羽上的雨水,扭头看了一眼甘洛,见对方安静的注视,停了一会儿,再若无其事的飞远。 甘洛喜欢雨,她记得秦曾也喜欢雨。 她没有问,但是每到下雨天,秦曾的视线总会挪向窗外,看向那棵梧桐。 甘洛喜欢看雨打梧桐,还喜欢将手伸向窗外接雨。 秦曾和他的小伙伴说甘洛逼迫人的手段像武则天。 甘洛不知道秦曾有意还是无意,总要拿扫地的事情和她扯犊子。 打打闹闹,相互看不顺眼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缓和,得益于秦曾的一次行为,不关乎甘洛,却让她觉得,这个人,和她意识里赖皮犟嘴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甘洛记得,那天她走在秦曾身后,准备去交作业,前脚秦曾一走,衣角带动带落了过道别人桌上的笔,顺着桌面滚到了椅子上,再滚到了瓷砖上,很小的声响。 本来以几步跨过要到教室后排的人,折身又返了回去,捡起笔,将其固定在桌面书本内侧。 秦曾很自如的走出教室,甘洛停在原地,看向他走出教室的背影。 他长的不是很帅,不清秀,有些老成气派,周身的气质与旁人不同,脾气不招女孩子喜欢,偶尔亲近的就只有身边的几个朋友。 可是甘洛纳闷的,对他多了几份关注。 发现,他很细致。 也很义气。 陈浩下台阶崴了脚,脚骨受了伤难以走动。 秦曾照顾他整整一周,严重的几天背去食堂吃饭,下了晚自习再背回宿舍。 想起以前的事情,甘洛恍然。 每次训他,多不还口。即使一次甘洛气急做的过分,当着别班的男生和他在男球场和他吵了起来,甘洛记得,她那时的言语很激烈完全没有顾忌他的面子,他也顺着甘洛的话接下去,没有让她下不来台,甘洛后来心里愧疚去道了歉,他也没有摆高姿态。 渐渐,秦曾以及陈浩和甘洛的关系好了起来。 但他的话依旧很少,不爱多说。 夏天班上同学会散糖果,自习累了困了剥一颗吃下去,睡意全无。 甘洛原本不太喜欢薄荷糖的味道,但是它最能醒神,所以包里备的最多的是它,特别是夏季。 薄荷糖不可以多吃,甘洛静不下来时,剥开一颗,吸入一口凉气,提神醒脑。 散给同学们的,也多是薄荷糖,后来,一见薄荷,就知甘洛。秦曾不喜甜,却会吃甘洛放在他桌面上的薄荷糖。 后来,甘洛包里糖果的品种就没有再换过。 那时的甘洛留着长发,吃过晚饭会有一段时间处理内务,再去教室上晚自习,晚间趁着空档洗了头,发干后若忘带发圈,甘洛多直接扯下草稿本,叠成长条,直接将头发束好,远远的看着,和发圈一般无二。 她那一学期,坐在了秦曾前面,靠着最近的梧桐光景。 旁侧的窗帘,也照着系发的方式,扯了墨绿色条纹的作文纸,叠了叠,将其捆上,只是暂用,没有太过整洁细致,边角翘起,觉不出半分巧妙,但觉粗糙。 记得那纸上,还留着课间抄的《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午饭归来,甘洛发觉窗帘被仔细的重新捆扎,纸页被重叠,沿着墨绿色的线路叠的仔细,稳稳的捆在窗帘上。 窗帘的位置,微微挪到了秦曾那边,甘洛当时没有多想,只觉自己系窗帘的手艺丢人。 下课,甘洛同桌是他极好的朋友,瞟了一眼重系的窗帘,看了甘洛一眼,“你系的?” 甘洛看了看后排坐着的秦曾,扭头看着许源,摇头道:“第一次是。” ―― - 慢慢微笑 - 疆村先生 chapter 6 近期一直下暴雨,甘洛看着手机屏幕,恰是《龙猫》中姐姐替妹妹擦发间雨珠的画面,矮矮的亭子下,小小的两个人儿,一高一矮,亭外暴雨倾注。 记得那天,也是下暴雨。 窗外的梧桐被雨水洗了一遍又一遍,夏季的墨绿润到人的眼里。 甘诺知道,秦曾这时候应该 离水剑一击,妖蝠身上出现了一道剑口,黑色的蝠血瞬间流了出来,可是不到一息时间,那伤口竟然不再流血,之后慢慢愈合。 于是,黄悦椿拿了酒到酒店,请段郎、何碧香、李湘和岳灵珊一起用餐。餐桌上摆好了八盘冷碟——四荤四素,荤的是五香牛腱、六味猪手、七彩山鸡,八爪章丝;素的有爽口黄瓜、桂花山药、玫瑰萝卜、凉拌三丝。 ……清晨到访,定事关重大,几个问题飞速在李景珑脑海中过了一轮,他洗了把脸,在房内简单擦过身,扣上武袖,匆匆进了厅堂。 “既然他已无事,接下来怎么办?”看着这片曾经属于修士的土地,昆风不禁暗自高兴,从此这里便是妖兽统治的地方了。 这赤子之心却又是修炼蓬莱仙法的最佳人选,张三风在蓬莱仙境跪了七天七夜,最终蓬莱之主才收了张三风为徒。 其他几名金凤国派去周边各领国求助援兵的使者回来金凤国之后,也基本都是颗粒无收的,没有求助到任何的援兵支援的。 龙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眼力倒是不错。”说着将手伸向蒙面人的黑色头套,蒙面人也不阻止,任凭龙青将他的头套摘了下来。 鸿俊抵挡千军万马,只觉得冲击越来越多,一时如泰山压顶般,千万斤巨力天崩似的倾泄下来。 龙青暗自思量,这个老头说话幽默大气,对自己很自然,应该不是司徒杏儿说的副总裁。 梅根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连忙跑到控制台,接上自己的设备,开始专心致志的工作起来。 弘彩衣也是因为洞察到慕雅在迷雾森林附近调查,才误打误撞,更加确信杀害六凡尊人的凶手,是周兴云一行人。 “一块通天令,买这御兽环。”声音平淡,一时间竟是无人听出此人是谁。只知道这声音来自二楼的一个包间。 接着,萧羽就感觉到嘴唇处传来一阵惊人的软柔,隐隐带着一股馨香。 这时候,演唱会刚刚开始,从镜头里面明显看得出来,现场还是来了很多人,乌压压的一片,无数人举着牌子,摇着应援棒。 g内膜层里,对患者声称有感染之类,这里又会继续开发患者。随后的术后治疗更是奇葩,莆系医院医师会用一些没有功率的机器,去为患者做无谓的“治疗”,浪费患者的时间,也浪费患者兜里的金钱。 原来是一场梦呀,可是,我却没注意到我的左手中指上戴了一枚白色的戒指。 “先天心玉能否恢复?”略带温和的男声在耳畔响起,犹如温玉却又清冷。 在这片茫茫紫气中,一口神剑沉落下来,比山脉还要巨大,通体绽放出无限的神光,强烈的剑意气冲霄汉。 “琉儿?”雅婷闻言微怔,旋即皱了皱精致的黛眉。不过她深知碧琉儿的性子,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她绝对不会这么说话。 “老婆,晚上带爸爸妈妈出去吃吧!”突然在庄轻轻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之前,霍凌峰突然开口了,听着声音却是完全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