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凛冬将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东汉初平元年,七月。 青州,平原县。 正值秋收农忙,一名举止不俗,头扎深色巾帻,身穿黑底猎纹袍服,身材修长的青年,钩稽完田地,合拢集薄准备回去。 耕田老翁急忙放下手中农具,呼喊道:“刘县官请留步!” 拾起粮食,追了过去说道:“我等黔首身无一物,还剩交完赋税的稻粟,还请刘县官收下吧。” 青年搀扶老翁,说道:“老丈不必如此,劝课农桑保境安民,乃我本职,田赋既收,就无需再送粮食。” 老翁不乐意,拗执道:“刘县官自从您来了平原,又除匪患修陂池,还借牛、铁教我们秋耕种麦,不多取分毫。” “如此恩德岂能不报,县官若不要,我也没脸再用农具。”说完,急欲跪下。 刘备掺扶住,叹气道:“如今青州粮食短缺,平原虽有薄收,果腹尚且不足,老丈又何须送我?” 说着将那袋粮食,塞进老翁手中,劝慰道:“只管留着谁也抢不了你,民以食为天,眼下世道不太平,多留点余粮为好。” 之所以这么说, 皆因青州刺史焦和为刷名士声望,大力支持关东诸侯讨董,在各处强征百姓存粮,活不下去的黔首,在黄巾的策动下揭竿而起。 老翁认为与其被恶吏强夺去,还不如送给爱民如子的刘县官。 刘备知此中曲直。 遂出言担保宽慰老丈。 老翁愣住了,眼眶泪水顿时流了下来,嘴唇抖动看着刘备。 擦拭过眼泪,仍然将粮食递举给刘备。 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 有的人仿效老翁,也将稻粟放在刘备脚下。 更有甚者觉得不够,急忙回家去拿。 见事态愈演愈烈,刘备怕等会不好收场。 望着老翁殷切的眼神,沉默半响,只得打开麻袋掏出一握粮食,高举半空,转头对围观的人群,说道:“老丈赠给刘玄德的粮食,我收下了。” 说完,将稻粟轻轻收拢,纳放在衣袖。 看着不肯散去的众人,刘备抬臂,顽笑道:“本县官袖口已盛不下,难道你们想叫我袖服裂开,裸胳膊回去不成?” 然后指向凑热闹的小胖墩,笑骂道:“阿鼠,你小子也来起哄,把家里吃的均给我,也不怕你那身肉给饿没了。”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番顽笑过后,刘备正色道:“现今青州各郡县时有叛乱,好在平原靠近黄河水系丰富,纷乱较少,但还需多备粮食,储存好耐旱麦种,我看近几年天气灼热异常,怕会有旱灾将至。” 其实就算刘备不提醒,耕种多年的老农,也察觉到了,近几年的天气反常,但谁也不敢妄下结论,也不敢和乡里农官去说。 本着多事不如少事的教训,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 没想到身为县官的刘备,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使得他们心里一惊。 话已经敞开。 不少人一时间,忧心忡忡,七嘴八舌道:“这天气的确异常反复,黄河水位都下降了不少……” “不会吧,我记得青州好多年,都没有发生旱灾,过段时间下几场大雨就好了。” “还是要多做准备,多修些陂池,否则干旱,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一旦起了旱灾,最遭殃的还是老百姓,他们当然比谁都害怕。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都拿不定主意,最后都看向沉默的刘备,一齐拱手道:“还请县官明示,我等该如何是好?” 刘备说道:“修水渠、种小麦、多捕鱼。” 老翁无奈道:“县官有所不知,修水渠与种小麦,我们尚且能做,可对捕鱼一窍不通啊,又不熟水性,无法捕捞。” 任谁都知道河里有鱼,但鱼游得太快,他们又没那么识水性,每年河里都淹死许多想捞鱼的,反面例太多,不敢下水的大多数人,只能在岸上干瞪眼。 刘备笑着摆手道:“无妨,再过几日,你们就知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刘备嘴角含笑,并不打算先透露出来,反倒卖起了关子。 见刘备待人没什么架子,有人壮胆问了一句:“县官,我不担心还未出现的旱灾,更担心黄巾贼过来,听乡里说那群贼寇过到处,如同蝗虫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那应当怎么办?” 刘备懂他们的担忧,知道历史上北海、东莱两郡干旱,使百姓颗粒无收。 黄巾军趁机席卷各处,掀起百万人。 逢旱必起蝗,两三年间,不知要饿死多少人,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刘备不由心底怒骂,青州的蠧虫吏官。 不少百姓早已饥寒交迫,还要横征暴敛。 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知底层之苦。 刘备说道:“诸位放心,他处不好说,但在平原,只要有备在就不需害怕。” “结束秋忙,再继续整军操练,唯有士卒强健兵戈娴熟,才好保家护田庇护妻儿。” 听到这,众人的心也稍微有些安定。 也不怕了, 心里想着,他们可是有在青州都赫赫有名的刘县官,高唐与平原的贼寇,早就被剿灭,甚至还去其他县剿贼,以至于方圆数百里,流寇盗匪不敢逗留。 而且待人肝胆相照,各县乡里游侠无一不敬佩。 皆赞其有朱家、剧孟之遗风。 甚至有其他州郡的游侠,跑来和他交朋友。 赶来的乡里三老点头,拱手道:“我等敢不惟县官之命是听。” 数百人拱手响应,呼声震天。 刘备拱手礼之。 等人群逐渐散去各行其事,他才将手放下。 在旁边目睹完刘备的所有言行,长着国字脸,一身玄服的文士,目露精光,过来打趣道:“玄德可谓一呼百应,无论是游侠,还是黔首尽可驱驰,果真不得了。” “汝阴养死士,欲行大事乎? 刘备大笑,直言不讳道:“我欲拨乱为治,以子经为将,扫匈奴,驱鲜卑,收河套之地,重开西域,置安西将军,拔除后汉两百年弊端,此言如愿否?” 牵招顿时语塞。 见过吹牛的,没见过这么会吹牛的。 复笑说道:“玄德,若真做到,你必为当世英豪!” 刘备笑而不语,这种夸奖他听腻了。 牵招本想来打探一下他的心声,没想到刘备实话实说,反倒把他整蒙了。 前不久,董卓焚烧洛阳,盗毁帝陵,欲退守长安。 十三诸侯讨董进展不顺陷入僵局,天下看似平静。 实则暗潮汹涌,明眼人都看出来,汉统衰弱已成定局,接下来就是诸侯割据之势。 士族子弟也开始择主而侍,去处最多的,还是天下盛名的十三路诸侯,其中以盟主袁绍最受看好。 牵招倒没想谋另处的想法,老实说刘备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 在他眼里,从小到大的玩伴,近几年变化的非常大,名气也越来越大,做事皆有深意。 甚至半年前,写信邀他来做高唐试守县令。 牵招感慨道:“玄德,我愈看不懂你了。” 刘备先是指大树,然后指向自己,笑着对他说:“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子经,有我带着你,大事定能成。” 牵招也笑说:“玄德,那我就跟定你了,封侯拜将就系于你身,别让我白发蹉跎。” 刘备复笑道:“子经,尽可拭目以待。” 他没有过多关注诸侯讨董,而是将目光放在青州各地。 因为再过不久, 贪婪无能的官吏,使得青州终酿成百万黄巾军,即将席卷青、幽、兖、徐四州。 兖州刺史刘岱和青州刺史焦和,因兵祸而死,无数百姓遭殃。 既然无法制止,那就火中取栗,以高唐与平原两地积蓄力量,先取平原郡,再取青州为基业,虎视河北。 与牵招聊完,又嘱咐了一番,牵招就准备返回高唐,他来找刘备也是为了秋忙事宜,既然正事了结,那就作别早些回县。 刘备借蹬上马握紧缰绳,望着田忙碌的农夫与玩耍的孩童,心有自豪。 他原是后世公司牛马,毕业几年勤勤恳恳,可惜选错了行,无奈从头开始,最终在夜晚加班中一睡不醒。 再次睁眼,成了鞭督邮的刘玄德。 得贵人相助,出钱捐了一县长令。 成了县令后,除贼安民颇有成效,先前在高唐击败了一些流寇,后面平原又被贼寇骚扰,青州州部又把他调来平原。 从小县升调郡县,也花费了他百万钱,交付给朝廷。 自打汉灵帝卖官鬻爵以来,不仅官吏投标买卖,升迁也要按价纳钱,使刘宏赚得盆满钵满,可惜最后便宜了董卓。 多少人买官上任,靠圈占田地和卖百姓为奴的手段,把钱财赚回来。 由此可见,官场上都是些什么货色。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一点也没说错。 东汉不亡,简直没有天理。 光青州一隅,就到处乌烟瘴气。 瞥见前面半坡道上麻衣白幡,痛呼声不绝,刘备怒骂:“这狗日的世道。” 见道路渐宽,他重一挥鞭,夹紧马腹:“驾!”挥鞭飞奔而去。 身后十余骑遂纵马跟上。 第二章 娶妻当娶阴家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平原郡乃汉桓帝胞兄弟刘硕的封地,郡太守也称为相。 王宫所在处,有四面高墙围住,寻常人靠近不得,太守府则在对面。 两府占据了最中央的位置。 刘备的县衙落在东边,衙门竖立着提见的诽谤柱。 木柱旁还有牛皮制成的路鼓,用于击鼓申冤和官府公示。 和守卫招呼了声,命他将马牵进马厩拴好喂食草料。 刘备穿过庭院,揭开帘子直奔书房。 不像其他的官吏,喜欢在书房铺陈昂贵器具。 刘备的墙上只挂着弓矢与铁剑,床榻放置几案,堆满了竹简与木牍,还有不少的帛书和纸张,一旁边摆放着未干的笔墨与刻刀。 甚至连酒器也不曾多备具。 他对眼下贵族的享受,一直以来没什么羡慕。 也没怎么去效仿。 在不知情人的眼里,刘备过得淡泊清贫。 坐下刚打开公文牍简,只听衣裙窸窣处,门帘掀开幽香扑鼻,内宅轻纱衣裳,更衬盈握,天生冷白皮,使人目不暇给。 刘备不用抬头就知是谁,随口问道:“夫人何事?” “难道我无事就不能来书房?”阴珺不满道。 刘备仰头笑说:“夫人来找必要扫榻相迎,不然怎对得住,我家夫人的花容月貌。” 阴珺想起什么,蓦然涌上两片红潮,暗啐了一下。 刘备稔知自家夫人,生性活泼爱动,出身新野阴氏。 虽为支族远亲,却才情胜过须眉,听闻她父亲在时,教其读书识字,论才识渊博,较之乃兄竟高过数倍。 且酷爱读书,嫁妆足足有十六车书。 若非当初路过徐州捡漏,他也讨不了这么好的夫人。 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成婚多年他依旧把自家夫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闺房之内,不足与外人道也。 阴珺蹙着眉,心头有股烦闷。 她写信给两位兄长,想叫他们来青州,可他们宁愿去南阳袁术那里做宾客,也不愿意来平原看一眼再做打算。 见半响没动静,刘备再次抬头,心中已了然。 先前听说,夫人的两位兄长弃吏掾闲居在家,不如差人请来青州助力。 毕竟好汉三个帮,刘备自小家境贫寒,且远在青州,宗族指望不上,只能靠妻族了。 在阴珺看来,还是沾亲的自家人比较放心,可惜被两人婉言拒绝。 之前看到夫君刚来青州任县令时,被豪族欺压。 她一直记在心上,所以一听到兄长有空闲,就急欲写信。 没想到却效果不佳。 刘备倒没什么,妻族也不一定靠得住,人各有志,愿意来最好,不愿意也就算了。 或许是穿越时的影响,自从醒来后,无论是精力体力比较以往更充沛,思绪也都敏悟不少。 遇到问题能一想就通。 而且记忆极好。 连前世每日发生的种种事,都能闭上眼回忆清楚。 就是有此依仗,不然他怎么会有精力,处理诸多乡县大小事务,将权力渗透到乡里,工作强度朝着,开局一个碗看齐。 遥想当初刚来高唐时,本地的豪强与郡县掾吏,以为消极处务,能拿捏住他。 结果碰到远胜常人的刘玄德,既然不想干,那就都别干了,我自己干。 刘备心里发狠,索性将县里与他敌对豪强,霸占的长吏之位,吏属等通通罢退。 整座县衙,空了接近三分之一。 原本等着看刘备笑话,等他上门赔礼谢罪,将他们请回去。 结果一个月过去,二个月过去。 刘备游刃有余,不见筋疲力竭。 使抱团的豪强茫然若失,众多老朽沉默良久说道:“刘备其人,乃神人乎?” 大感不妙的豪强,偷鸡不成蚀把米,顾不得诧异和震惊,纷纷主动赔礼求和。 欲返回县衙,重新掌权。 刘备当然不会轻易同意,借机精简吏属,控扼到了不少豪强。 阴珺款步走到身后,轻轻替他捏肩膀。 柔声道:“夫君操劳着实辛苦。” 刘备闭眼享受,难得安心舒服一次。 “奴备好了参汤,等下便端来。”阴珺说道,手未停歇。 唤作按摩的巧法,还是刘备亲自教的。 阴氏对于自己的夫君,一直都很好奇。 许多次都想一探究竟。 却始终没有摸到他的底。 仿佛生而知之,什么都会。 且成婚后这几年,就连长相也越发有股英武之气了。 让她看的更加喜欢。 在阴氏眼里,夫君哪都好,只是有一处,引得她不满。 那就是两人成婚尚无子嗣,而夫君一直说她岁数还小。 还不到育养的时候。 过早孕育生子,容易伤身。 但她心里却觉得,若夫君亲长还在世,必然会觉得新妇不称职。 虽然刘备开导她,就当做是他的某种偏执吧。 除了在这件事上,两人各自有理。 不肯退让起了争执外,就再无其他。 过了许久,刘备猛然惊醒。 看到在旁的夫人,才想起在按摩下,自己难得有放松般睡着了。 稍坐片刻,等思绪回笼,案桌已端来参汤。 喝过汤之后,又闲聊了会儿。 阴珺看了窗外,天色渐黑,心思一动。 轻呼一声,滑倒在刘备怀里,将脸深埋在他胸口,柔弱道:“不知为何手脚骤然乏力,夫君扶我进屋瞧瞧好么?” “夫君为县务操劳,奴有数日未服侍了。”阴氏肤如凝脂,面红耳赤。 脸上淡红渐渐晕染开来,羞涩而妩媚。 刘备搂着美人心知肚明,也不好意思戳穿她,哪里乏力,分明想骗我进屋。 慰劳他是假,求子是真。 刘备火热间隙,问道:“不先膳飧吗?” 阴珺回答不急,待会温热便好。 见刘备欲又问,阴氏顿时气恼,顾不得在书房将他强按下。 “夫君哪还记得奴之心愿,若不乐意,以后就此作罢。”阴珺轻咬着唇,带着鼻音,霎时惹人疼。 成婚数年未有育子,纵然无人说,可心底早焦急如焚。 偏偏刘备一直推脱,说再等等,可二叔三叔家都有子嗣,只有刘家毫无动静。 她只想为夫君添个孩子,有什么错? 越想越气,胸口一堵,遂挺身闷住刘备。 第三章 老蚌怀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翌日,清晨天色渐亮,县衙里已有僮仆起来洒扫和喂马。 昨夜虽晚睡,大早醒来犹不疲惫。 就连骑几日马的累乏,也不见踪影。 刘备穿好衣服,替夫人掖了毡席被褥,来了大堂正坐,审批昨日未看完的简牍文书。 没一会儿听见外边的吵闹声。 县衙的差役进来恭敬说道:“县官,市井有命案发生!” “门亭长已捉拿住身凶,属吏询问是否将其人,带入大堂候审?” 刘备闻言点头。 依律断案,也是县官的责任之一。 汉朝非常注重律令,外儒内法,按照奏谳制,如果百姓对判决有疑问,还可以上报郡里,再到廷尉府,最后直至皇帝跟前。 少顷,被绳索缚住的壮汉,被差役押送进来,后边跟着山羊胡,容貌丑陋的中年文士。 见到刘备也不弯腰,随意拱手道:“冀州东武西门氏,西门儒见过县官。” 一言一行透露出倨傲,没把县令放在眼里。 “好大胆!” “一介白身,竟敢对刘县官不尊!” “鼠子,何敢尔!” 众差役见状,瞠目而视怒发冲冠,瞪圆了双眼,抡起拳头就要打去。 山羊胡的西门儒,登时眼前一黑,凄厉惨叫一声。 “好了,都住手罢。”等刘备开口劝阻,他的脸上已挨了好几拳,鼻青脸肿煞是可怜。 刘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外乡人来到平原县,也不打听一下,他刘玄德如今的地位。 不管是黑白两道,他都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在官场上因能力出众,连太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在市井,游侠称他为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救,义薄云天的老大哥,青州各郡的游侠无不争相投靠。 以至于人太多,恰巧逢县衙罢免属吏,全部安排进了衙里做差役,个别声望高的游侠,摇身一变,变成了门亭长、缉盗,还有市井管理的市长。 刘备开出了比其他郡县高出许多的薪俸和禄米,先恩后威,得到了仗义疏财的声望,巩固了地位,还使游侠将他的名声传播的更远。 不仅在游侠当中,甚至许多百姓都想得到他的庇护。 他也不怕别人求他,求助的人越多,他的影响力越大。 最难偿还者,无外乎人情。 在平原外来人不清楚这点,而敢和刘备作对的,恐怕出了县城,到山野就会人间蒸发。 乱世中死人太过常见。 西门儒因无礼挨了几拳,或许想通了,此处不是冀州,垂下头嗫嚅道:“回禀刘县官,黔首贩珠于我兄长,因珠遗失诬蔑我兄偷窃,盛怒之下,推搡其跌落而亡。” “还请县官为西门氏主持公道。” 刘备不置可否,反问道:“东武西门氏,可是魏国西门豹之后?” “正是先祖!”西门儒说到这,变得昂首挺胸,抚须回答道。 刘备转头看向被缚住的壮汉,仔细打量后,惊讶道:“你不是东乡高忘里人韩棱么?不在家侍奉母亲,怎来县城伤人?” 壮汉见刘备认出自己,心神激动下,往前踏出几步,绳子另一端的差役险些没牵扯住,身体趔趄差点摔倒。 “刘,刘县官,母亲病病重,无钱买药,我我就去河里捞一些珠子卖钱,他兄长偷了我最值钱的那颗,我想去搜搜身,他不让,不曾想推了下,他就跌死了。” 韩棱边说着,边指着西门儒,越是着急越结巴。 西门儒听见,顿时焦急起来,大声反驳道:“一派胡言,西门氏乃名望之氏,天下皆知,怎会骗取黔首俗物,县官请别轻信不实之说!” 韩棱急摇头,道:“有不少人亲眼见到,他与我争执,可传为证。” 西门儒终于哂笑:“竖子,以为我不知?那些是你乡同,定会偏袒你,如今我家族兄亡故为实,还请县官扑杀此獠,为我兄偿命。” 转身朝刘备肃然施礼。 听到这里,刘备已清楚,两者纠纷。 问差役,在何处闹出人命,又有谁人在场,听见闹起来后没多久,县衙的差役就赶到了,将在场的一干人等,全部带到了衙门外。 也包括了西门氏的僮仆。 刘备又问,死者身上有无发现盗珠,差役答话并无有,西门儒又是后面来的。 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如韩棱没撒谎的话,珠子应该就藏在西门家的僮仆身上,藏的隐蔽搜不一定能搜到,那就……” 让差役沉耳过来,刘备遂吩咐道。 又对堂前两人严肃道:“青州多地瘟疫,你二人又凶身,又是原告,行事从急先入县衙,其余证人等,先脱衣沐洗喝去疫汤水,才可入内,你们静等片刻。” 哪有去疫汤,不过泻药罢了。 “这…这……”西门儒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额头冒出冷汗。 他虽然不怕僮仆被搜身,但听见去疫汤水,让他心里犯怵,走南闯北行贾多年,从未听过这种汤水。 如今路过平原,难道还会翻跟头不成? 渐渐地将心放回肚子。 可这么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等来的不是传召的证人,而是差役竹盘里放着的硕大的珠子,正是他昨天偶然在市井瞥见的珍稀之物。 西门儒的脸色瞬间煞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完了,完了。 不仅西门氏的名声臭了,自己也恐怕会有牢狱之祸。 奴仆不是说将此物吞下肚了吗? 怎么还会突然出现,难道已被开膛破肚? 此处县令怎如此大胆凶悍!? 西门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膝盖一软,伏首认罪。 见他甘愿认罪,刘备也省得多说。 便将两人按律论处。 又取了折中的办法,原价把珠子买下,让韩棱有钱买药材侍奉母亲。 得知死者年岁已高,且无后,虽事出有因,咎由自取。 终因韩棱推搡而亡,在鼓励复仇的年代,怕他一介百姓,斗不过豪强行商,叫他出部分殡殓之费。 又令他在家中为死者披麻戴孝半年,堵住悠悠之口,使西门氏无法在明面上报复。 至于他刘玄德,可不怕冀州西门氏。 第四章 一个小目标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将诬告的西门氏下狱后。 刘备找来县衙掾属,再度钩稽核对了赋收。 和粮草进库的情况。 这些从本地豪族辟来的长吏,经过刘备调教,比原先用的更顺手。 平原最有名的豪族。 当数中山靖王之后的青州刘氏,以及乙氏。 言氏、荣氏两家因较前者弱小,和刘备合作以来,在钱财方面收益颇大,对刘备几乎言听事从,家族子弟出仕最多当数他们。 刘氏与乙氏,跟刘备也是同休共戚。 在盐糖利润趋势下,平原各县豪强连成一片,将货物贩卖到各州郡。 与刘备不和者,早已被淘汰出局。 来了青州这三年,奉行的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团结百姓、团结游侠、团结愿意向他靠拢的豪强。 以天下多数人之所顺,攻少数人,故有不战,战则胜矣。 把这一套坚持下去,那些注重门第出身的士人,到最后也会不得不依附刘备。 好歹前世做过几年志愿者,怎样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还是懂得些的。 幸好早来段时间。 趁着天下还没有大乱,赶紧扎牢根基。 不然这辈子前半生,又要颠沛流离。 他刚来时,要不是有关羽和张飞兄弟般的照顾,有心挺过去,恐怕早已病死。 刘备心有感恩,遂直接与关张二人,结义成兄弟。 虽然不是在桃园,但也是在一片园林间。 也算弥补了某种缺失的遗憾。 毕竟历史上两人始终不离不弃,真心实意的跟随刘备。 无论外人如何利诱,都不动摇。 想到与二弟、三弟的情分,刘备心中感慨万千。 在连年战乱的时代,唯有和兄弟抱团取暖,才能活下去。 或心有触动。 此刻,县衙外先是咴咴马鸣声,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院外一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威风凛凛的大汉脚步疾如旋踵。 身长八尺,燕颔虎须的大汉,跟在身后,也甚为激动。 一路快步至县衙大堂。 刘备放下褐色笔刀,抬头笑问道:“云长,益德何故急迫?” 谁知关羽蓦然跪于地上,刘备忙将他托起。 再望去,关羽已泪流满面,紧拉住刘备的手:“大哥……”泣不成声。 刘备疑惑道:“云长,这是为何?” “羽自亡命涿郡以来,和妻子失散多年,未曾想大哥竟找到我妻儿,恩德如山,难以言说。” 刘备恍然大悟,还以为关羽又一怒,斩了太守遂来谢罪,暗将心放下。 笑道:“云长,你我乃兄弟,此理所应当,毋须谢字。” “大哥……” “云长!” “好了,大哥、二哥,你们何须见外,生了兄弟情分。” 旁边的张飞终于看不下去,挠头帻道:“二哥要谢,不如请大哥一醉方休,小弟来斟酒,让你们喝个痛快!” 刘备顺着话头,看向张飞,笑了道:“益德近来兵略大有长进,假道伐虢用得不差。” 张飞摸着晒得黝黑的脸,强解释道:“大哥,我早已戒酒,你可冤枉我了,平日在军营滴酒不沾,除了高兴的日子,我在家连酒樽都不碰,二哥知道的。” 关羽拆台道:“益德不可胡言,我可没看到,你在家不喝酒!” 刘备与关羽相觑,一同仰天长笑。 张飞醉酒容易鞭打士卒,刘备几番劝说也无用。 最后只能关禁闭,强行让他在军中戒酒。 顽笑过后,刘备拉着关羽,张飞同席而坐。 问道:“军中疫病处理妥当否?” 关羽笑说道:“大哥放心,医者到营中写下几道良方,士卒袍泽们喝过汤药,皆缓解了许多,个别好的快的,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那就好。”刘备也略微放心。 对于这个时代的任何风寒症状,都不能有丝毫大意。 严重的沉疴顽症,或许他没办法,但一些小病小症,根据以前自己保留的某手册,结合常见的草药还是有医治法子的。 刘备算了下自己的班底,将有关羽、张飞、赵云,牵招和简雍,坐拥两县之地。 还有收服的本地游侠首领刘和,以及其他乡里游侠的依附。 目前麾下两曲,共计战兵五百四十人,关羽,张飞任两曲军侯。 赵云为斥候屯长,骑兵百三十余人,有哨骑、候骑。 前者选最快的马匹,负责侦察敌情,探查地形地貌、饮用水源、路径等事宜,为轻骑着甲,优势在于高效快速。 后者对于负重耐力要求更强,铁铠更为厚重,又以联缀皮革为披膊护项之属,专用来厮杀骑兵与辅兵。 牵招说他收揽人心,倒没说错。 做不到司马家偷养死士三千,但招揽百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要不是平原县乃郡首所在,还敢更明目张胆。 当今朝廷对于各地统治权威丧失,官吏对于董氏朝廷的调令。 变成有利尊天子,无利不奉诏。 自董卓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已然成为现实。 说实话,他对东汉朝廷并没有什么很强的好感。 况且由于光武帝刘秀,接纳投降的豪族太快,导致原本的豪强问题,没有得到有效解决。 几任皇帝之后,又从豪族中诞生了士族。 士人把持了为官的推荐名额。 势力变得更加庞大。 外加对胡人的不断内迁,并州已经变成匈奴人的天下。 西汉时期打下的河套早就丢了。 其他地区,如凉州也是羌族居多,幽州、辽东、辽西,也有乌桓鲜卑杂居其中,而且不断的向内迁移。 眼见埋下的雷越来越大。 让熟知历史走向的刘备头疼不已。 世间最害怕便是,大家都熟睡不醒,唯独你最清醒。 你承担的就要比别人多。 天塌了,等高个的人顶上,等来等去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高的。 正如后出师表所说:“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 刘备估摸着,干也是死,不干也是死。 置身乱世漩涡当中,反正是逃不掉。 那就先树立一个简单的目标———先一统河山罢! “玄德!”“玄德!” 只见脸颊圆润,头戴巾帻的文士快步冲进来,慌张道:“玄德,祸事将至!祸事将至!!” 第五章 临阵磨枪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玄德,大事不妙!” 来者正是刘备少时好友简雍。 “济南、乐安、齐郡各地,官吏横征暴敛,激起黄巾军二十万人,刺史逃去了北海,征召平原与东莱郡兵平叛。 平原相刘骥,以伯母服丧为由,已上书朝廷弃官归家,他举荐玄德你为试平原相,率军平乱。 刺史焦和欣然同意,任命下发平原县,这可如何是好!?” 刘备闻言,轻呼了口气,说道:“刘骥为人贪财好色,无领兵之能,有此举动并不意外。” 可惜算盘打错了。 他早想将平原郡十余县,纳进自己的地盘。 只是没官吏空缺。 此刻,刘骥看似拿刘备顶雷。 实则帮了他一把。 就算前路危险重重,也先把平原占下。 有一郡之地,才有起家资本。 相比袁绍、袁术、曹操、刘表这些人,为一郡太守,或为一州刺史,刘备差太多了。 出身寒微,不被坚执锐,亲当矢石,身负束薪为先,拼命破局,哪有出路可言。 面对兵祸叛乱,高谈阔论注重出身的名士害怕,刘备不怕。 大丈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耳。 见简雍面有忧虑,刘备遂喝道:“宪和,天塌不下来,出征平叛,并非旦夕之间,调动粮草兵甲,检练士卒尚且需要时日,若无具备何谈大军开拔!” 刘备清楚统战工作要先搞好,别敌人没打过来,自己反乱套了。 不只是简雍,怕郡里官吏及百姓,都会惊魂未定惶悚不安。 必须要先把信心树立起来。 给他们灌输胜利的信念。 刘备取过公文,快速浏览,遂笑道:“就算起二十万黄巾贼,也不过乌合之众,真正能战军卒,能有多少?” 操练士卒至少脱产一两年以上,带伤见血,方可勉强称为战兵。 青州文恬武嬉多年,能拉出两三千战兵,已算谢天谢地了。 朝廷尚且如许,更何况仓皇起事的黄巾军? “再者,黄巾属于流寇,饭且吃不饱,哪懂得攻城要领,只要据城坚守,贼寇不攻自破。”刘备拍了拍简雍肩膀,鼓舞人心道。 刘备不怕他们攻城,就怕他们不攻城。 怕黄巾军去各地裹挟百姓,走哪乱到哪。 不事生产,就只能靠烧杀抢掠别人的,越聚越多,才麻烦大。 城里的人有城墙护着,士族豪强有僮仆保护也可以逃走。 但乡里的黔首百姓怎么办? 没人知道,也没人去想。 官吏只知三郡黄巾骤起,弃官逃命罢了。 刘备叹气感慨:“若能活下去谁又愿意从贼。” 不过两三日,州里公文传致全郡,一石激起千层浪。 为了防止有人奔逃,以及趁乱抢掠盗杀。 其他郡县,前脚公文刚到,后脚赵云率斥候骑兵即至,一是监督游徼与亭长控管县、乡、里,二是以防豪强鼓动百姓欲要逃亡他乡。 刘备辟赵云任平原郡督邮,马不解鞍奔走各乡县,持刘备之命,监察执行不力的吏属。 临行前,赵云问道:“许多县吏出身豪强,有长吏畏惧黄巾,执意逃离当如何?” 刘备沉默了会儿:“僮仆留下半数,登记姓名录田产,让他们离开,以后再回来,以罪名处罚收狱。” 赵云轻轻地点头。 外有敌寇压境,刘备快速走马上任,平原郡开始动员。 以平原相的印绶,连发十一道公文,调集郡中辅卒、民夫、战兵、器械甲胄,船只、箭矢、帛布、粮草与禾秆草料到高唐。 出兵方向则沿着水路,向前推进。 走水路可以减少粮草的损耗,多留些粮食就可以多救一个流民的命。 当然,是在仗打完后,未击溃黄巾军前,军粮绝对不能动用。 刘备不是没想过招降黄巾。 但也要等到,打过再谈。 挫对方锐气,把杀红眼的人打醒,才能招降。 记得曹操起家,靠的也是青州黄巾。 这几日统计平原郡,包括他的人马在内,战兵不过三千,其余只能当做辅卒使用。 留下部分人守城,其余人尽数出征济南,以防黄巾转向平原郡。 刘备觉得想笑,将济南王刘康强令无需等粮草到位,马上动身的书信。 索性搁置在案,懒得再回。 吃完饭与夫人告别,披甲去了城外军营。 营地东边,除了刘备旧部,井然有序在列阵。 其余邻近县来的,战兵与辅卒混作一团,关羽,张飞多次带军吏组织起来,也颇为杂乱。 没走几步路,营阵就溃散。 要是在战场遭遇小股骑兵,只怕对方简单的佯攻冲锋,就能吓得把后背露给敌人,瞬间崩溃。 只一眼,刘备就明白。 偌大的平原郡,可用的就他手底下,那几百脱产战兵。 剩下全是挂战兵名头的辅卒,啃不了硬骨头,只能拿来喝汤。 有些军屯的战兵,甚至有白发兵卒及孩童滥竽充数。 刘备命军吏击鼓,听到战鼓声,闹哄哄的军卒逐渐安静,低下头颅,不敢再交头接耳。 刘备跺了跺脚上的泥土,走上台阶。 目光严厉,对着底下近三千士卒,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当中或许有认识我刘备,即使不识也亦耳闻,若平时我朝你们招呼声,也无不可。 但在军营前,临战之际,没有以往的情面可谈,列阵进退,斩获所收,一切按照令行事,律令如山。 如有违令,上至刘玄德,下到夫民皆可按律斩!” 刘备停顿少刻,复道:“此次出征,除去发放军俸外,还会有随军商队,按市价购得你们在战场所获之物。 以三份平均为算,一份归郡县,一份归军中,还有一份你们可带回家。 每仗过后,有军吏核算,可与行商换钱粮皆可。兑换的钱粮,一律泥封盖印,由传舍邮寄回家。 此令,均为战场所获而计。 战后杀人者死,伤人及奸盗者受刑,有举报者可获取其所有钱财。” 刘备说得很慢,怕快了有人听不懂。 最后肃然说道:“操练二十日,不合格者,降为辅卒,不在此令中。” 刘备微叹口气,只能临阵磨枪了。 第六章 一朝英雄拔剑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想过郡兵会很烂。 但没想过郡兵烂成这般模样。 只能期盼多操练几天,有些许长进也好。 利益才能打动人心,那就以重利先诱之。 看着底下士卒欢呼喝彩,喧闹不休。 重赏之下有勇夫,放在哪都行得通。 战兵们从未遇见这般好事,平时服役还要偷偷自备军粮,就怕吃不饱。 拼死拼活,断手断脚捡回一条命,回家也得饿死。 捡到的钱财,要被军吏没收充公,也就听说去雒阳服役会好些。 早就听说,刘玄德好善乐施的名声,郡中无人不知,无数市井游侠敬佩。 没想到刘备成为平原相后,待他们这些郡兵也是极好。 军卒的想法很简单,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谁能带他们在战场活下来,就念谁的好。 时间过得很快,二十日即过。 刘备把平原郡的后续工作,交给牵招和简雍。 将他们辟为功曹和主簿。 去高唐前专门拜访,还在患病的平原王刘硕。 见刘备来拜谒。 刘硕命婢女将他扶起,先整了衣冠,又差人拿来唾壶,慢腾许久,叹道:“孝桓皇帝在时,天下顺服,哪有那么多叛乱。 孝灵皇帝没处理好国家大事,以致两子争位,董贼焚烧雒阳,盗取帝陵,鸩毒太后,更恶于王莽。” “大汉天下,怎么变成这般样子?想当初孝桓皇帝继位……”刘硕咳嗽不停,摇头叹息道。 刘备站在旁,也陪着叹气。 心道:“桓帝没比灵帝好到哪去。” 刘硕看着自己皮肤松弛的手,有些伤感道:“我是见不到汉室中兴了,玄德啊,刘氏天下,还要看你们这些年轻宗亲扶持,天子,唉……” 说着便用丝帕拭泪。 越擦越多,也没心思再说下去。 须臾话毕,就让刘备早点回去整军。 刘备作揖后,缓步离去。 走出王宫的刘备,在宫门口停留了下,随从刘和咧嘴,愤愤不平,抱着陶器从侧门出来。 只嚷道:“使君,他们给了六镒金,还用陶罐装,偌大的王府这等小气。” 刘备回头,陡然失笑。 先前从未接触,差点把他给骗了,还以为真遇到宗室仁厚之辈。 “走吧,回去罢。”刘备拍了拍随从的肩膀,抬手笑道。 新任的诸侯王相,拜见诸侯王都会有些赏赐,要么是钱财,要么是布帛与地宅。 东汉的诸侯王早已没有了实权,只享食租税收。 相名义上是替诸侯王,管理封地军政事务,实际受朝廷和刺史辖制。 刘备并没有多在意刘硕,现在的时局,早已和以前不同,已经不是诸侯王的天下。 甚至不是汉家天子的天下,这些都成了傀儡。 真正的时代新贵,是那四世三公之后,太尉之子,还有白马将军,江东猛虎。 相较须发皆白的刘硕,不过被豢养的富家老翁罢了。 …… 北方水系河流较窄,小船居多。 “哗啦!”一艘艘的船只划动,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粮草、兵马器械,集聚在高唐,刘备也准备登船开拔过去。 阴珺前来送行,和夫人温存少时。 在她惜别含泪的目光下,刘备毅然踏上征途。 水路运输比陆地要快上许多。 不过半日,便已到达目的。 这还是因为船体吃水颇深,拉了许多器物。 不然还会更快。 到达高唐之后,刘备接过军吏递过来的账簿。 为防止有人作假,还需要仔细核对。 待钩稽完粮草后,他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粮食是重中之重,确保军粮充足,他才敢放心的领近五千人前往济南。 不然的话根本不敢强行军。 除了粮草,刘备还核对了兵员人数。 郡县整合起来的战兵,勉强能用九百多人,加上自己原来的两曲,有一千四百余人,辅卒三千。 将其他能跑的马匹编录进赵云的斥候骑兵,得到了三百骑兵。 再加上运输粮草与器械、箭矢的农夫,还有各地锻造箭矢、刀剑矛戟。 还有甲片编织的工匠和妇女,几乎全部动员起来。 除了人吃的粮食,战马也要消耗粮草,不仅需要征调干草、秸秆,还需要兽医随军照顾战马。 许多时候,马比人还宝贵。 在征调的途中,刘备发现许多问题,现在不太好处理。 只能等打完仗,才能彻底清理。 按照他的方式来改造。 忙完这些,刘备命军吏传关羽、张飞,以及其他军侯、军司马、校尉。 这次出征人数不少,刘备暂任将军,麾下有不少的县尉转为司马。 关、张、赵均为校尉。 汉军中,五人为伍,立伍长,二伍为什(十人)立什长,五什为队(五十人)立队率,二队为屯(百人),立屯长。 二屯为曲(两百人)立军侯,二曲为部(四百人)为军司马,二部为校(八百人)为校尉,二校为裨(一千六百人)立将军。 二裨为军(三千二百人)立将军和副将。 刘备喜欢每逢作战前,召集军吏讨论,广开言路各抒己见,力求弥补缺漏,最后再一锤定音。 战前讨论,战后总结。 经常与关张赵讨论用兵。 前世曾读过李卫公对问,书中唐太宗和李靖大谈用兵之道,避实就虚,正奇转化,让他在剿灭山贼盗匪中受益匪浅。 因此,刘备常对关羽张飞赵云,说用兵有三等。 不战屈人之兵是上等。 战必胜,攻必取为中等。 深挖沟、高筑垒、坚阵自守为下等。 学习兵法,一定要由下到中,由中到上,循序渐进。 初出茅庐别学韩信,他的方法太险,危险数大。 仅会死记硬背兵法,也不可取,战争本来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被别人打败。 主将最忌讳,称不出自己的斤两,以为肩比孙吴白韩,连下等也没掌握好。 偏觉得自己奇谋百出,出奇计兵败收场,为世人笑。 名将是逐渐成长的,目前关东几乎没什么名将,青州就更不用说了。 酒囊饭袋无数。 被称用兵第一人的曹操,不久前才吃了败仗,被徐荣击败,多亏曹洪舍马相救,捡回一条命。 凉州、并州多处于战乱之地,胡汉混杂,连妇女也弓马娴熟,论军事素养比关东高出不少。 等过几年,关东诸侯在无数场恶战中历练起来,那就情况不同了。 但此刻,刘备还能领先半步。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第七章 著城之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秋八月,天色阴沉。 “噗!”“噗!” 不断有靠墙的云梯被推下,梯上的人摔在地,混乱中被人踩踏,挣扎几下,很快没了声息。 “嗖!”“嗖!” 城头的箭雨,一刻也没停歇,没有披甲拿着锄头的农夫,身体被箭矢贯穿胸口,嘴里留着血沫,倒在地上,临死前下意识地看了眼密布的乌云。 喊杀声震天,整个战场没有因任何人的死,而终止厮杀。 攻城的一方,披甲较少,中箭的人发出刺痛惨叫,凄惨地扑倒在地。 城前攻杀,血流漂杵。 就在这时,忽然沉闷地马蹄声在黄巾军身后响起。 转头回望,没有陷马坑与拒马,阻拦和迟滞的披甲骑兵,已狠狠扎入他们的后阵,直冲素色的牙旗方向。 以象牙饰之的牙旗,旗上写着:“三十六方渠帅程”的大字。 是他们这一“方”渠帅的大纛。 最前的骑兵将领,身着铁铠手持马槊,一马当先,短兵相接之际,一合下无人可挡。 黄巾中军的骑士,根本拦不住对面骁勇骑将。 全被刺跌马下。 眼见骑兵冲近,发一声喊,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压力,黄巾中军惊恐散去,几个亲信裹挟着他们的渠帅,拍马狼狈逃窜。 无人发号施令的军阵变得混乱,赵云追上逃命还不忘背着牙旗的倒霉蛋,一槊穿透将他刺死。 夺过旗帜掷于地上,高声喊道:“黄巾渠帅已死!” 其他骑兵也跟同主将,一齐叫喊。 在混乱的战场,一声比一声大,最前方攻城的黄巾军听到后边喊叫,望去果然不见牙旗。 不知所措之时,同僚已熟练般丢盔弃甲,将黄巾摘下兵器一丢,头也不回的朝反方向逃命。 新卒如梦初醒,纷纷有样学样,作鸟兽散。 只有那些离汉军骑兵近,来不及逃跑的人,只能跪伏在地,求降保命。 急忙赶来城头的著城县丞目睹此景,双目瞪圆难以置信,攻城攻得摇摇欲坠,连县令都中流矢而死。 差点得手的黄巾军,就这么轻易败了? 不过区区数百骑兵,便将数千人击溃。 如此强军,莫不成是幽州过来的援兵? 县丞正犹豫着,是否打开城门,接纳援兵进城,自古兵匪如梳,朝廷的军队,不一定比黄巾贼好到哪去。 远的不说,近的如董卓麾下的汉军,不仅抢夺财物,还到处强掠妇女。 还肆意杀良冒功,谎称击败关东联军,以百姓的人头悬挂在车辕上,高唱凯歌,返回雒阳,声称:“击斩叛逆,大获全胜。” 幽州临近边疆,与鲜卑乌桓混杂,生长之地,和凉并二州无异,怕军卒生性野蛮。 万一放他们进城,激起祸患,该如何是好。 可是不放,又怕“幽州军”勃然大怒,直接离开。 黄巾贼掉头回来,只靠他们这些伤残不成建制的豪强部曲,加上吓破胆的郡兵,根本无力守城。 破城之后,县里的豪强和他这位县丞,黄巾贼怕会一个都不放过。 县丞陷入两难之中,一时间无法抉择。 心中忍不住咒骂,倒霉的县令。 你不过督战中流矢短命而死,我考虑的问题就多了。 最后一咬牙,决定放援军进城,不管他们有什么要求,他都允诺下来。 至于其他人,他也管不了,先救自己的命再说。 至少配合好,汉军肯定不会杀他的。 黄巾贼就难说了,攻城前就扬言县城里的人,赶紧杀了县令县丞,开门迎黄巾军。 保证不再行其他杀戮之举。 也就他和县令为官多年,有些威望。 使得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不然,早就被强行献头,哪还等得到援军赶到。 登时,战场又起了变化。 随着鼓声敲响,整齐列阵的队伍,缓缓靠近。 铁黑色的玄甲,手持枪矛,带着肃杀之气,开路在前。 后边跟着,背负一侧开刃,刃尖斜直,柄端连铸的环首刀的弓兵,右腰挎弓箭,节止进退。 军阵各有旗帜。 行军过程中,战兵井然有序,校尉与军司马各自率领部曲交替掩护,不露出破绽,哪怕忽然遭受攻击,也能及时防御。 在他们身后是军需辎重的车营,由辅卒推运。 刘备抵达济南国著城外时,战场已恢复平静,只见到尸横遍野的黄巾,以及蹲在地上惶惶不安的降卒。 果然不出他所料,黄巾军闹起太快,虽人数众多,如之前一样,像盘散沙没有多少的骨干。 大多数是被裹挟的百姓。 才导致一击而破。 如果是黄巾军起兵那会,绝对不会轻易将后背露出来。 中军必然放在,全军最中心位置。 不会打着打着,中军变后军,忽视身后可能出现的敌人。 巡游在远处的斥候被射杀后,成了睁眼瞎,主将要害处被一竿子捅到底。 此次,黄巾一方的渠帅,用兵非常业余,无章法可言。 应该不会是他熟知的那几人,或许又是新任的渠帅罢。 否则刘备也不会在斥候打探完消息后,直接忍不住大笑,对诸将说道:“著城之围可立解!” 旋命赵云率骑兵冲阵敌军主将。 赵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盼,顺利完成。 投降的土卒听见脚步声,不禁抬头看了眼,只是看过一眼,就不敢再看。 头变得更低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后面出现的铁甲步军,缓缓有条不紊的,向城头靠近。 越发清晰的看见,不少人的甲还染着鲜血,有些人的甲胄缝隙,杂糅着不知谁的皮肉组织。 怕是一路杀过来的吧! 阵中高举着,一面绛色的大纛,上边辑刻着:“平原相刘”几个大字。 城墙上的县丞与活下来的人骇异不已,他们青州竟有这种被甲执锐,能征善战的强军? 县丞想到,难道来的是平原县刘玄德吗? 听说此人颇具领兵之能,昔日也剿灭过黄巾贼。 各地乱起,平原郡离济南国最近,真来援兵,来得快的,理应也是平原郡兵。 只不过,刘玄德何时做了平原相,先前不是刘骥么? 第八章 或可学汉高祖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总而言之,县丞算松了口气。 只要来的不是凶神恶煞的幽州兵。 比什么都好说。 何况还是在青州,享有名望的刘玄德。 观他军阵整齐如一,约束军队如臂使指。 就更不用担心,会对县城中人做出祸事来。 县丞看了远处的军队,似乎已驻足不前,赶紧喊道:“快开城门!” 自己则整理好衣服,快步下了城头。 欲去拜见新任平原相刘备。 城外,刘备的军卒阵形停下后,分出部分辅卒,去接管一地的降卒。 丝毫没有进城打算。 著城不过七十里的小城,来攻这里的黄巾军就有数千人。 停留歇息一段时间,另外地方的黄巾军就会积聚多。 刘备兵力有限,最好的办法是快速转战各地。 兵贵神速般击溃对方,不至于使他们成势。 真冒出百万黄巾,也只能率军暂避锋芒的份。 刘备不禁感叹,还是马匹太少,训练不了太多骑兵,否则出击速度将会更快。 靠腿走路的步军还是慢了。 什么时候能凑数千精骑,在天下才算横行无阻,哪里都能踏马而去。 另一边,县丞赶过来拜谒,看见刘备惊喜道:“果真是玄德公!” “著城上下,感激玄德公活命之恩,请公随我进城,城中已备好宴席就等使君上坐。” 县丞热情奉承讨,浑然没有在几年前和刘备初见,那不冷不热的模样。 县丞出身管氏,也是有名的豪强。 当时刘备任高唐县令,从徐州过青州,路过著城。 巧在驿站的传舍遇见,起初对方还饶有兴味,后听说刘备出身贫寒,县令也是自己出钱捐的,脸色便恢复淡然,失去兴趣。 没想到今日,却前倨后恭。 刘备回礼,甚至使他略微受宠若惊。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赶忙又施一礼。 刘备失笑,认真道:“管县丞,城我就不进了,将士一路厮杀用命,若真诚谢,还请此城县令,多调拨些钱粮,再替我补充士卒,不算为难吧?” 管县丞额头冒汗,不敢看对方眼睛。 低头说道:“县令中流矢而死,且仓里多余的钱粮,已赏给乡里豪族部曲,做守城赏赐。” “使君,非我不愿调拨,实是粮仓小府惟存空簿,实在拨无可拨。” 管县丞忍不住偷骂,死于非命的县令。 搬空仓库命令,分明是你下的,却让我替你受使君的雷霆之怒。 害苦了我! 察觉到刘备的目光,此刻正落在他身上。 心底叫苦不迭,本就与刘玄德有间隙,万一他借机报复,可如何是好! 已经在想象,刘备忽使手下拔刀杀人,或黄巾降卒见著城县丞背对着他,捡起地上遗漏的枪矛,从身后将自己刺穿。 稳住身子,努力保持不发颤。 刘备真没想到县丞内心戏不少。 他并非记仇的人,再说之前本无交情,不过冷漠以待,还不值得让他记恨上。 再说了,因他人的态度及轻视出身,而恨来恨去,想着报复抨击,得多累。 不过这些官宦子弟,士族豪强似乎忘了当年,高祖皇帝也是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的。 那时也不乏六国贵族复辟,可惜都做了土。 刘备垂下眼睑,沉声道:“我不惜行七十里路,赶来施以援手,著城豪族说着感恩戴德,实为轻视,不怕城下再响鼓角齐鸣吗?” 张飞也怒目相视道:“我麾下士卒,厮杀破贼,只为你等安危,如今逆贼已破,却不肯出粮犒军,是何道理?” 说完,已扶剑在手。 就连关羽也停下抚须,眯眼而视。 这本朝廷不成文的规定,军队出动耗资颇大,除去出征前征调的钱粮,去了当地之后,当地也要积极配合,拿出部分仓库钱粮犒军。 或是豪族一起放放血。 也算花钱买平安,省得军队祸害当地。 况且刘备所部,为了救援济南各地,多日快速行军粮草消耗颇大,急需要补充,没想到此事也能遭拒绝。 在张飞开口时,刘备并未阻拦,他倒想看看,县丞如何收场。 管县丞被张飞怒视,看着对方的手已然碰到环首刀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面对这般粗鲁的军汉,生怕他立马拔刀劈来。 支支吾吾地辩解道:“刘使君,县衙虽然已无钱粮,但我等豪族愿意慷慨解囊,已资军费,待明日送至军中。” 关羽道:“此言当真?” 管县丞见另一位长须校尉,似乎更好说话,也更为和善,面对关羽笑着点头,说道:“请将军放心,明日必然送达。” 关羽颔首,眼神移开。 管县丞甚感轻松不少,心里纳闷不已。 刘备见他识相,也不做刁难,让他回去准备,明早送出城外就好。 县丞如蒙大赦,再三朝众人揖礼,骑马奔回城里。 见他这副做派。 张飞不解道:“大哥,怎就轻易相信他说的话,他们在城内,我们在城外,万一明天不给,难道真攻城吗?” “岂不是和黄巾贼一般无二?” 刘备却深意笑道:“益德啊,不要想对方会不会反悔,而是要想对方敢不敢反悔。” “还有数以万计的黄巾在济南国肆扰,还未平定,我们走后,如又有黄巾军杀来,又有谁能来救他们?” 刘备后面想明白了。 之所以豪族,一开始没打算给,其实是借县丞试探他。 君子可欺以方,他仗义疏财以及仁厚的名声传出去。 自然会有人想看他,是不是真“仁厚待人”,不计回报。 如果真是这样,不仅钱粮没有,兵卒也得不到补充,甚至连他刘备也会被他们当作刃具,玩得团团转。 此次试探也并非没有代价,明天送出城的钱粮,应该会比预估多出不少。 世道就这般,你退一步,对方反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像饿狼扑过来撕咬啃肉。 只不过儒教,把其装饰的更好看些。 能看清世间本质,就不会被蠹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刘备目光看向正安营扎寨的辅卒,以及警示四周的战兵身上,这些才是他真正的本钱。 什么出生寒微,什么四世三公,那都是狗屁! 大丈夫当提三尺剑,效汉高祖,立不世功! 著城郊外有极多的桃树,刘备登上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举目远眺,山川一览无余。 忽地觉得,此景比以往更加好看。 第九章 一个字乱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元年,九月中旬。 天下的纷争,并没受青州闹黄巾而停歇。 要迁都去长安的董卓很忙,却也不忘与关东重修旧好。 派大鸿胪韩融、执金吾胡毋班、将作大匠吴修、少府阴修,前往关东各地。 跟诸侯联军谈判,劝说袁绍等人回归朝廷。 胡毋班、吴修、刚到河内郡,就被袁绍命河内太守王匡,将几人逮捕,一齐诛杀。 王匡未有因胡毋班是自己的妹夫,选择手下留情。 阴修去鲁阳也被袁术所杀,只有韩融在士人中德高望重免除一死。 彻底被断绝念想的董卓。 只得接受天下人与自己为敌到底的做法。 上朝时气势汹汹,决议励精图治。 第一步便是废除五铢钱,改另铸偷工减料的小钱。 令人把秦始皇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铸成的十二金人,全部熔了用来铸钱。 关中顿时,谷物飞涨。 又任公孙度为辽东太守。 九月二十六日,刘备出兵近两个月,先后平定著县、菅县、东朝阳、邹平四县的黄巾军,成功缓解济南国的危急局势。 准备攻下沦陷的梁邹,堵住其他地方过来的黄巾,再挥军迂回,彻底解决,东平陵附近所有残留的黄巾军。 刘备早在著县击溃某方渠帅四千人后,甄别过后,将原来从贼的百姓,分批送到平原各县消化。 择能战之卒,编为先登一部,由关羽兼率。 外加精挑细选,征发的豪门部曲、僮仆,以及散落的郡兵。 刘备实力比出征时膨胀了近一倍,包括辅卒在内,麾下竟有万余人。 能见血厮杀的兵卒有五千三百八十七人,还将各县武库搬空,装备自己的兵卒。 要不是有些豪族的庄园被攻破,躲在里面的人被杀绝。 现在保命要紧,不适宜闹矛盾。 不少人敢怒不敢言,打算等着黄巾平定后,再找刘备算账。 除此外,遍地兵荒马乱,路断人绝,想要告到州部,书信也难以送达。 万一被刘备截获,那就危险了。 秉着这样的默契,至今没有一家敢去告状。 也有些人对青州形势始终不看好,携妻儿老小,连带家奴财物,逃往山里避难。 带不走的那部分,与其被黄巾贼夺去,还不如送给刘备。 原因是有零星消息传出,乐安与齐郡两地的黄巾贼,一齐杀入北海。 除了东莱与平原,地处青州边缘的郡县,尚未受到波及,其余尽数被卷入其中。 民变规模越来越大。 邻近的几个州,不仅冷眼旁观,还派兵锁道,阻拦青州黄巾窜出,做派明显想让青州自生自灭。 袁绍,袁术等诸侯联军,这时也忘记是谁罄其所有,支持关东联军讨董。 皆作壁上观。 在济南的刘备,还不知道青州以外的事。 他站在山坳边,看着士卒掩埋遇兵祸,无辜惨死的百姓。 不记得,多少次了。 现在黄巾军看不见义军的影子,没纲领和章法,走到哪,抢到哪。 完全是报复性掳掠。 做法极像自己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拆了。 杀戮百姓暴尸荒野。 赵云的哨骑,在负责侦察敌情,探查地形外,刘备又给他们另一项差事,那边是沿着水系,打探有无人存活。 骑士发现往往大些的乡间村落,被付之一炬,残垣断壁成为焦土。 找不到一具尸首。 要么孩童与老人的尸骨成堆。 唯独缺了青壮和妇女,不知道被掳去了哪里。 埋葬完了收兵回营,依原路返回。 刘备又去探望伤兵营的伤兵,医者学僮正在裹伤换药,许多士卒虽衣甲破损,兵器上也遍布缺口。 但却精神很好,很大缘故是医药粮食并没克扣短缺。 使他们心有慰藉。 以往为朝廷打仗,一旦受伤,不仅自己家里丧失了劳动力,朝廷别说赏钱,连做样子补偿百钱都没有。 税赋还要一直交。 家里兄弟多入伍,年迈父母在后方运粮秣,几场战役下来,运气不好,一个家就没了。 就算打赢仗,朝廷发的钱粮,层层克扣下来,分到士卒时,也聊胜于无。 想在军中熬出头,除了杀敌斩首,最快无疑去做,先登、破阵、斩将、夺旗。 收入大,风险也大。 百人去尝试,有一人活下来,已经是烧高香了。 多数人在军中就一个字,——混。 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脚底抹油,趁混乱赶紧跑。 能遇到在军中赏罚分明,对士卒承诺,说到做到的主官,就要偷着乐了。 至于还能军俸超过一般军队,解决他们负伤的后顾之忧。 敢身先士卒,生死与共,不避矢石,亲自带着他们冲锋的主将。 这种梦,想要做到也是比较难的。 直到遇见战事不利,敢亲自带人拼杀,逆冲进敌人堆里。 使对面赶来的援军瞬间崩溃的太守,平原郡相刘备! 才能让士卒军吏,心服首肯恭敬异常。 刘备进军营后,所过之处,无论士卒或军吏纷纷俯首行礼。 威望素著,校尉与调度军中的郡属文吏也不免俗,恨不得追随左右。 “刘将军!” “将军!” “使君!” 刘备先点头,然后意示众人去忙。 叫来膳夫长吩咐道:“这几日大家劳累,把肉食拿出来炖了加餐,多制一些干粮,后边有用的上。” “诺。”膳夫长应道。 劳顿了整天,回到军营,天色已经渐变暗。 刘备叫亲兵将他身上甲胄卸下,用热水简单的擦洗身体。 赵云赶马回来禀报,见刘备手臂带伤,亲兵又在整理甲胄,自己揩拭后背不便。 主动上前接过布帛,替刘备擦拭。 刘备回头看见是赵云,招呼他坐下,遂笑道:“子龙回来了,梁邹县的防备如何?” 赵云苦笑着摇头:“防备森严,攻城或折损过大。” “敌军几度与我野战不利,攻占了梁邹县,想据城而守,也是正常。” 刘备并无意外,挨了这么多次打,还没长记性那才奇怪。 “北面又有消息传来,有旗帜打着染字的,黄巾军从乐安国赶过来,和梁邹县的黄巾汇合到一块。” “此队人马行军途中,不仅携带拒马,还用牛车运了不少甲胄与剑矛。”赵云又道。 “哨骑交锋了一番,吃了不小的亏。” 刘备想道,染姓的黄巾渠帅,历史上没听说过,或许又是被埋没的人物吧。 历史书很长,却也很短。 除了王侯将相,记不住太多的人。 能叫哨骑吃亏,看来还有本事的。 “今晚巡视谨慎些,之前的贼军多是乌合之众,这股新来之敌,未必没有夜战的本事,不能不防。” 刘备复道。 第十章 与子同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夜晚,月光被乌云缚住。 燃烧的火盆,稍微有些暗淡。 值守的士卒,转身抱来柴草。 营帐中的刘备才入寐,就被外面喊杀声吵醒。 想道:“好在今晚谨慎!” 告诉了军吏提防。 戍守的士卒禀道:“黄巾夜袭大营,幸好辕门前有三条壕沟,使得敌方未得手。” 刘备明显感到不对。 来不及多说,匆忙着甲走出帷幄,亲兵举盾走在前方遮护。 防范时不时撞在盾上的流矢。 好在刘备甲胄是黑玄色,不像金甲在火光中那么显眼,没成为躲在暗处弓箭手,射杀的目标。 密集的箭矢下,耳边尽是呼啸破空声。 刘备目光凝视,不断巡视四周,见外面火把稀少。 心中已料定是疲军之策。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千万不要营啸。 军士长期厮杀,处于紧绷状态。 只要一人开始乱跑尖叫,势必会蔓延到全军,惊慌下自相残杀踩踏,形式便会彻底失控! 刘备遂狠下心,不顾自己安危,叫人竖立大纛在自己身后,点燃篝火,令人擂鼓同声相呼:“使君在此!毋惊!毋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修我戈矛,与子同敌!” 数十军吏在人群中此呼彼应,有的军吏在混乱间,被并肩作战的袍泽不小心误伤,忍着剧痛。 手捂住撕裂的伤口,管不了在淌血,咬紧牙根,一同呼喊。 “修我戈矛,与子同敌!” “修我戈矛,与子同敌!!” 差点陷入混乱的大营,俨然停歇。 有的士卒干脆坐地上,不再惊恐到处乱跑。 攘臂高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时间百口同声。 有榜样的力量在前,慌乱的辅卒,和被带同等乱了的战兵。 都逐渐偃旗息鼓下来。 没有人再惊恐。 一个个看着自己旁边的同袍,深呼气喘息未定。 没过多久,如刘备猜断般,箭矢只持续了会,对面就歇停退走。 真正中箭伤的人,或许还没有,刚才混乱时,造成的伤亡大。 刘备命人击鼓,告知犄角之势扎营的关羽,使他不要出营追赶。 然后又将篝火,置放的更远。 看着惊魂未定的士卒。 刘备不顾射到他身上的流矢,旋抚掌大笑。 能够控制差点营啸的军队。 说明士卒同袍,已经真正容纳成一体。 一支仅听令他刘备的军队,通过了混乱生死的考验。 才算得上浴火重生。 虽然危险,刘备却真有些感谢,这伙偷袭的黄巾军。 若非他们误打误撞,将各乡的兵卒,融和成袍泽。 不知还需要多久。 不过恩归恩,仇归仇。 该报还是要报的! 夫未战而庙算者,多算胜,少算不胜。 刘备目光瞥向,漆黑的夜空。 染姓的渠帅,也有可能不单单只想袭营,从有组织的撤退就能看出,对方不寻常。 贸然追出去,我明敌暗,即便甲胄精良也难占上风。 况且今夜没月光,限制了骑兵。 刘备默算道:“那就等天明再说罢!” …… 火盆里的木柴噼里啪啦作响,照亮了一整夜。 这一夜,不少人翻来覆去,不敢睡着。 生怕又出现变故。 这点在新卒身上,尤为明显。 忍了整晚上的赵云,趁天色稍亮,与刘备说了一声,点齐人马,杀出营寨。 直扑叫声方向。 那伙人远远见赵云杀来,怪叫四散逃命。 可惜跑不过,一记侧冲,就倒下许多黄巾。 其余人被赵云等骑兵,生擒回营。 “小人说的是实话,我家渠帅与染渠帅不合,今早的袭扰,也是渠帅之谋,不欲染渠帅再立威望。” “如有半点虚假,我将死无葬身之地,还请将军宽恕!” 被绳索缚住的黄巾军士,磕着头惊恐道。 上一个硬气不说话的,已经被推出去砍了。 轮到他时,发现自己还是没如想象般胆子大。 更何况,汉军里还有个黑汉,歹毒建言,直接杀了太过便宜。 不如杀半身,多流会儿血,再五马分尸,看他说不说? 黄巾军士怒骂,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般杀法,未免太过折磨人,他说便是。 听对方倾肠倒肚,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说出惹人笑。 黄巾不合,事真事假暂且存疑。 据哨骑打探到的消息。 梁邹原有近万黄巾,先前被击溃的残兵败将,也逃到这里。 在加乐安支援过来的人马,现在估摸着不下三四万。 虽乌合之众,守城居高临下,哪怕辅卒也能举石块木柱砸下。 强攻城是不可能,伤亡太大。 刘备可舍不得将自己的士卒,消耗在攻城上。 还是需想办法将敌方诱出城野战。 一时半晌,刘备也觉不好下手。 城里的黄巾早被打怕了,小股骚扰可能会出来,大军作战,怕没那么容易再出来了。 是时候调整战术,先解东平陵之围,梁邹里的贼军要赶来救,恰好以逸代劳,迎头以击。 与诸校尉商议后,全营收拾饮器、石磨等做饭用具。 马匹喂食粮草,车营将木轮装上,部分士卒先着甲出营。 为防止追击,遂安排车营走两边,骑兵为后翼。 盾牌与弓弩手,在内沿车队而行。 正当刘备将一切安排下去,突然有哨骑来报。 梁邹城里冒起浓烟,有兵戈相击和厮杀声传出。 刘备登高探看,见城头守城的人手,都稀少许多,喊声越发清晰,城里青烟滚滚。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令人摸不准,黄巾军到底怎么回事? 若为了麻痹汉军攻城,制造一些喊杀声,在几处空地烧毁木料即可。 而此时城内起烟火,至少有十几处。 还隐约见人去打水。 且城墙上守城的士卒,还是脸朝城内,背朝城外,须知攻城之战,一旦被敌军攻上城头,就没那么容易赶下去了。 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完全不像作假,倒真像两军火拼。 刘备此刻又见,十几人跑下城墙,消失在巷道。 遂毅然决然,下定决心,回到军营立马擂鼓议事,检查器械,传令趁机攻城。 取消了先前撤军的军令,已着甲的士卒,配上盾牌,恰好可以直扑城头。 战机稍纵即逝,哪怕有陷阱,他也要一试。 要假陷阱做到这种份上,敌军主将也足以令人目瞪口呆。 好比韩信背水一战,不留一队骑兵冲击赵军大营,两面夹击。 反真在河畔,先将自己逼进绝境,幻想在绝境里爆种破敌。 这种事情几乎不存在。 下场绝对只会全军覆没! 张飞请命道:“大哥,让我先登城头,立下首功,出征以来,二哥与子龙率部厮杀得痛快,倒给我憋坏了。” 刘备扶起张飞,叮嘱道:“登城凶险,遇到危险保命要紧,不要厮杀上头盲目冲。” 张飞微颔首,“喏!” 应允而去。 一旁的赵云也欲言又止。 刘备吩咐道:“子龙,你率骑兵游走,其余三面城门,若见有人开门逃跑,立即率军追击。 待步军到后,你隐蔽前往东门,等敌军逃至半路再掩杀。” 对赶来的关羽道:“先登营与益德所部,一道攻城,云长率兵接应。” 又对剩余人道:“其余诸将校尉,赵震领部前往南面堵住缺口,韩牧率部前往北面,拦下敌军突围,此战围三阙一,使敌不做困兽斗死。” “我已调集骑兵追杀,诸位勿虑!” 第十一章 黄巾暂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鼓声如雷,箭矢破空。 将云梯牢固在车厢上,冒着箭雨推车靠近城墙。 早已等待多时的,百五十精壮甲士,在张飞的率领下,快速杀向城头。 黄巾军留下的人本就较少,这下更挡不住。 好几处防守,眼见摇摇欲坠。 又有人冲上来援救,可惜仍然抵住汉军的猛攻。 全身包裹甲胄的士卒,无惧对方的枪矛攻击,排列整齐列阵,步步递进,手握宽长环首刀。 朝着敌军身上没有防护的脖颈,重重砍下。 对敌的敌人头颅瞬间滚落在地,脸上还保持惊骇不已。 枪矛连捅数下,也捅不穿厚甲,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举刀劈下。 一时间,黄巾军惨叫声不绝于耳。 还活着的人,不停挪步往后退。 根本就打不过。 有的人扔掉一切能扔掉的东西,转身狂奔逃命。 什么守城,什么城里着火,都不管了! 只想着逃离眼前,这群戴恶鬼面具,着深色黑甲,刀刀将脖子劈开的索命厉鬼。 张飞快步向前,“噗!”的一记重劈下去,将偷袭他的弓弩手,顺肩膀斩成两截。 杀了后,忍不住怒骂了句:“隔十步也不去逃命,还敢朝我射箭,真不怕死么?” 汉军披甲无惧刀剑的场面太过惊恐。 弓弩手脑子没转过来,只下意识地站在原地,引弓射向铁甲人里,最凶猛的张飞。 却没想到,立马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随着登上城头激增的甲士越多,在有效的厮杀中,不断将敌军驱赶下城墙。 逃窜到街道的黄巾军,惊魂未定地嘶喊:“汉军攻进城了!” “败了!败了!” 有些人逃到空旷的民房中,挖出自己先前抢来埋在这的财物丝帛,匆忙包裹背在身上,逃去其他城门。 见没参与火并的中立派,逃命迅速。 还在混乱中的另外两派黄巾军,也只好加入其中。 谁也顾不上谁。 将令不了兵,兵顾不上将。 城里的百姓也在逃命,诸多寸丝不挂的妇人婢女,也趁机从黄巾军营逃出,无路可去。 只好先藏匿在民宅。 与此同时,火势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且越烧越烈,火焰越烧越广。 攻进城的刘备见状,急收拢军阵,命人敲击錞于撤离城外。 在城门口,将逃难出的百姓筛选,防止黄巾头领夹杂逃脱。 又射杀欲拿百姓充当盾牌,负隅顽抗的敌人。 最后向还在城里逃脱不了的黄巾军劝降。 并时南北两面,也喊杀声四起。 有人要打开城门逃窜。 却没想到,早有汉军严阵以待。 走投无路的黄巾军,只好放下手中兵刃,绝望的出来投降。 结束了! 又是一场大胜! 汉军士气高昂,呼声破天,庆祝胜利。 刘备呼出口气,此次大战,虎头蛇尾般结束了。 原本不易攻下的梁邹,被轻易拿下。 明知汉军围困在外,黄巾军却还爆发内乱。 要是他早几日决定去东平陵,而放弃梁邹,恐怕也遇不到这么好的时机。 如历史上许多事一般,冥冥之中总有些巧合。 昆阳之战,王邑、王寻带着四十万大军,与刘秀决战,本就人多势众,不一拥而上,却脑子发热,下令让各部按兵不动。 看自己亲领一万五千中军,和刘秀三千人,在阵前玩起两军单挑。 不料,竟挑不过! 新莽军在旁边,亲眼目睹自己的主帅,被刘秀从包围到击溃。 主帅一倒,四十万大军陷入混乱,紧跟也败了。 新莽随之覆灭。 梁邹的黄巾觉得兵多,又有城池坚守,才敢肆无忌惮的火拼。 结果让汉军,获得渔翁之利。 刘备望着远处的大火,梁邹县在青烟滚滚的烈焰中,逐渐化为灰烬。 如新莽和东汉一般,等焚烧的浓烟散去,又会有座崭新的县城,重新屹立在那。 …… 刘备率部肃清济南国的黄巾之时。 远在雒阳挟天子的董卓也大肆征调军队,准备狠狠讨回,被关东联军折损的颜面。 一路朝鲁阳袭杀过去,另外一路,朝河内郡快马奔去。 去往鲁阳欲斩杀孙坚的数万凉州军,被他巧妙应对,最后无功而返。 东边不亮,西边亮。 前去河内郡找太守王匡算账的凉州军,在河阳津将骑兵,大破王匡所部。 猝不及防的王匡,骑马逃命而去。 关东震怖! 不少讨董的诸侯纷纷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打击的目标。 这时又有诏书,过来罢免他们的官职。 使之颇为被动。 于是连连书信袁绍,以商议对策。 “本初,皇帝年幼受董贼操控,听说如今已在被送往长安的路上,远离关东具体生死与否,我们也无从得知,太过被动。” 侥幸逃脱的王匡,找到了袁绍,一番陈词利弊,指着西北说道。 “依公节之见,时下当如何?”袁绍亲自为他斟酒压惊,遂问道。 “当择选刘氏宗亲,立为新君!”王匡斩钉截铁道。 此言一出,立马语惊四座! 在坐不少人,都吃惊地望过来。 甚至有人连夹食的箸,掉落在地,也没心思去拾起。 目光停留在王匡和袁绍身上。 可还没收到皇帝驾崩消息,就另立新君,可是犯了忌讳,再者孝灵皇帝,只剩下唯一的一子,论法统诸侯王,无人能超过刘协。 清君侧未成,就更换皇帝,天下人如何看待关东联军? 奋武将军曹操,本能觉得不对。 如此天大的事,没有在私底下,与大家先行商议,小范围问对,就直接当着众多人的面,拿出来议论。 不怕引起天下一片哗然吗? 王匡与袁本初,到底是何居心? 在场除了曹操,还有不少联军诸侯,如豫州刺史孔伷、冀州刺史韩馥,以及兖州刺史刘岱的幕僚、掾属、以及书佐。 曹操欲劝阻,韩馥派来的掾吏便站出来,侃侃而谈,另立新君的好处,使人点头称善。 唯有曹操在那冷笑不语。 袁绍恰巧窥见,不禁悄然皱眉。 半个月来,他早与冀州刺史韩馥,私通书信想串联士族另立新帝,摆脱雒阳朝廷的掣制。 知道曹孟德不会答应,故瞒着他进行。 想着彼此间的交情,也不会来破坏,顶多冷眼旁观。 现在看来,却使他有些担忧。 叹息心想道:“孟德啊,今日你可千万别站出来,挡我的路啊!” 冀州掾吏咳嗽了下,最后总结出择立新君,对朝廷大有益处。 曹操终忍不住嘲笑道:“堂下何人,也敢枉言天子,为利欲熏心之辈出头,不怕韩馥护不住你那颗头颅么?” 第十二章 审配不怕死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冀州遣来的掾吏微愣。 没想到,还有人敢站出来打他脸。 他受刺史韩馥和袁绍所托办事,其他幕僚察言观色多年,皆是人精。 知袁绍为联军盟主,既然放在明面上讲,他肯定也赞同的。 眼下不好表态,想着回去再给自家主君书信询问。 因此大家装聋作哑,纷纷沉默不语。 没想到论拥护朝廷,还是奋武将军曹操给力,上来话就戳人肺管子。 堂上的掾吏冷脸回头,看谁跳出来找不自在。 定睛看去,原乃头戴武弁的曹操曹孟德啊! 他对阉宦之后,向来没好感。 忍住偏见,笑道:“在下魏郡阴安人,审配字正南,不知曹公有何见解,还请不吝赐教。” 曹操站出来,对众人拱手道:“诸位,关东刺史和郡守聚集于此,为的是匡扶天下,诛杀祸国乱贼。 今功业未建,却妄言立君,与董贼有什么区别?” 抬头撇了眼袁绍。 袁绍张了张嘴,没说什么,目光转向他处。 曹操继续输出,在汴水之战,饮恨兵败徐荣,导致鲍信负伤,卫兹身亡。 他就憋了一肚子火,从酸枣赶到河内,痛诉袁绍,骂的对方哑口无言。 等他骂完,袁绍才小心翼翼地安抚好,留他在河内郡奉为坐上宾。 鲍信则返回兖州,重新招募士卒。 审配心下一凛,害怕把事情办砸了。 立即说道:“我听说昔日宦官张让等人,祸乱朝纲,雒阳京都有童谣流传,侯非侯,王非王,千骑万骑走北邙,不知在座各位可曾听闻?” 在座的许多人,是雒阳事变的亲身经历者。 对这句话自然也不陌生。 大家相视一眼,不由点头。 的确听说过,这锅后面不安在董卓身上吗? 他废少帝,立陈留王,成为最大受益者。 当时天下士人,都赞同拥立刘辩的。 除了他,谁会编造此种童谣? 此时,审配复道:“诸位却忽略,雒阳童谣还另有深意。” “有何深意?”有人下意识,嘴快问道。 问完才知不妙,看同僚立马离他远远的,一副你大祸将至,喜提全族消消乐的表情。 额头瞬间渗出汗珠,四肢无力瘫倒在地。 审配感激有人搭话,望了眼,乃豫州刺史孔伷的幕僚。 对其微微点头。 眼神一凝,图穷匕见道:“我听闻,宫廷曾传出消息,皇子刘协,非孝灵皇帝之后!” 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像九天惊雷落地! 众人嘴巴大张着,惶恐不已。 此次筵宴太过刺激。 一波接一波,原以为早站在山顶,没想到绕来绕去,依旧不过站在谷底。 在雾里看花,谁能看得清啊! 从王匡诉苦,到另立新君……从立皇帝,到连皇帝都是假的。 过程精彩绝伦,众人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该怎样去面对。 深吸一口气,尽皆低头,再不敢随意插话。 曹操怒指道:“你有何证据,非议天子家事,乱天下者,乃你审配是也!” “若天下忠义之士得知,必将诛杀之!” 审配敢把话说出来,就不畏死。 回以冷笑道:“配不怕死,又何以畏?况且不惧死,更惧宫阙流入外氏之手。” “那时有何脸面,于地下黄泉,见历代先帝!” “曹孟德,你敢拿全家性命作保吗?”审配冷道。 “审配便敢!” “知你是汉室忠良,拥护朝廷,可少帝已被董卓弑杀,值国家动荡危亡之吋。更要小心行事,刘协之母当初若有孝灵皇帝嗣子,为何会偷堕胎?” 审配全然豁出去了,见曹操语塞。 欲乘胜追击,紧接着又说道: “皇子刘协来历不明,恐不为先帝后!” “你曹孟德真有匡扶朝廷之心,早先孝桓皇帝无嗣而崩,窦皇后乃拥立河间宗室,较为贤明的先帝,不至社稷断绝,今可效之!” 曹操笑着摇头,直到眼泪都快笑出来。 手指着像似大义凛然审配,再转指王匡,最后指向袁绍。 诸侯联军自始至终,别有私心,亏他还将希望寄托在袁本初身上,没发现他才是心思最重的那个。 董卓挟帝,他则立帝。 袁氏为士族之首,皆是这般模样。 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和董卓一样! 不过吃之前,还装装样子罢了。 累了,不想再陪这些人演了。 曹操瞬间感到疲惫,心灰意冷拱手道:“诸位去寻那贤明宗室吧,操当自面向西,告辞!” 拉着马,出了城郭,显得形单影只。 回头再望了眼袁绍府邸,苦笑下。 想必里面还在笑语盈盈,丝竹之声不断罢。 悲意道:“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笑,笑他自己,笑那个向往士族的曹孟德。 站在原地良久,用袖口拭泪抿笑,骑马再也不会回头地走了。 曹操走了,袁绍没去挽留,反松了口气,真怕曹孟德在堂前与审配僵持下去。 大家都下不了台。 暗叹一声,想着以后再补偿曹操吧! 本想简单的试探,大家对另立新君的反应,以他目前的威望,就算反对也不敢在明面上,公然唱反调。 忽略了孟德一旦怒起,就不会讲情面的。 哪怕从小玩到大。 筵宴过后,众客散去。 袁绍亲自写信给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还有后将军袁术。 前面两者,很快回信。 给足了面子,信中奉承道:“安定天下之事在于本初,若对朝廷有利,他们会襄助的,只是在人选上要多加慎重。” 两人也怕不仅没落好处,反惹一身骚。 再找个类似桓灵二帝的宗室,搞人心态。 袁绍很是高兴,回书道:“东海恭王刘强之后,幽州牧刘伯安,安抚百姓,素有贤名,在天下颇有为名望,使其为帝,汉室必将兴盛。” 事关重大,除了私下与韩馥商量外,还没有和刘虞通过风。 不过迎立皇帝,哪有先问别人愿不愿意,再怎么想的人,也会装样子先拒绝。 最后都会心安理得,登上帝位。 秦汉以来,无一人例外。 见谋划之事大定的袁绍,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长安雒阳,目前为董卓所有,只能另寻他地作为京都。 天下富饶之地,莫过于河北,河北精华,则在冀州。 择冀州一地,或可为都! 袁绍脸上带着些许酒意,内心极畅快。 就在这时,幕僚带来袁术的回信。 袁绍边打开,面对众人笑道:“公路来信,何其迟缓,我和他同为袁氏子,想他定会附和,二人合心,大事可成。” 打开看细,登时无名火起。 将信狠狠掷地,怒火中烧。 “袁公路,安敢如此轻慢与我!?” 第十三章 少有大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冬去春来。 初平二年,三月中旬。 春耕之际,如往年一样。 刘备亲自带头在田间劳作。 没有因身份的转变,而避讳农事。 不只是他自己。 平原郡的功曹牵招、主簿简雍,还有诸曹署掾吏、书佐、散吏,一个也没落下。 全被刘备叫来忙农作。 有时还会比拼耕器使用娴熟,和耕田的速度。 最娴熟者,奖励良马一匹。 大家乐在其中,倒少有埋怨。 刘备裸露胳膊,用架子来回拖出一条绺,牵招将麦种在正中位置。 牵招边种,边笑道:“玄德,我看天下不会再有比你熟悉农务的太守了。” “以后若天下太平,四海晏然,你我弃官归乡,就凭着烂熟手艺,肯定饿不死!” 刘备停住,拄着架子,稍微喘气道:“子经,怕难等那天了,我估计诸侯讨董结束,就会如秦末般,相互攻伐,群雄逐鹿。” “再说弃官时,年岁不小了,廉颇垂老尚只能饭否,子经老矣犹可耕地,悍勇不下赵国廉颇。” 牵招顿时笑了,小声说道:“如今天下诸侯,当有刘玄德一席之地,坐拥两郡可据青州,虎视河北与中原。” “玄德可有意乎?” 牵招问道。 刘备抹去汗水,遂笑道:“去年你在乡里,不是问我是否欲行大事吗?备早已实言相告,前路漫漫,任重而行。” 牵招愣住了。 不是,玩伴在一起吹牛,不是正常么? 我记得还吹捧了句。 以为你阴收人心,只求割据一地,谁知竟真要立超世之功。 倘若些事做成,连曾经在更始帝手下效力,尚为萧王的刘秀,也没你劳苦功高! 难怪听刘氏族亲说。 刘玄德少时,敢指老桑树言,当乘皇帝用的羽葆盖车。 反骨之语,惊得刘氏叔父一身冷汗。 牵招想了想,反正都高祖之后,刘家子孙,被董卓立为帝的皇子刘协,还传言出身不明。 对他又没什么恩德,何须操心。 玄德若真成大业,凭借少时亲近和他牵招才智,混个永留麒麟阁、云台阁的功勋。 名传扬天下,受人钦仰也不错。 走过来的简雍,听见两人的交谈,没有吃惊。 他比招牵入刘备麾下更久,许多事都参与其中,早就是他心腹。 刘备升任平原相,想辟他为功曹,却被他拒绝。 恭俭退让说了句:“燕昭王千金买马骨,重用郭傀,是为吸引,乐毅、剧辛,这般治国人才。” “以我之才,佐管一县,且有余,管郡事,计穷力屈,会误玄德大事!” 立马推荐高唐县令牵招,说其人来虽不长,却有才干。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 刘备拗不过,索性就随他意,又将他辟为郡中,位高权重的主簿。 使他摸着胡须,瞬间呆滞。 刘备不是那个说出:“苟富贵,勿相忘。”转身又自己打脸的陈胜。 更何况,还在急用人之时。 用外人哪有发小玩伴放心。 被强行架上马的简雍,在刘备带关张赵,前往济南国后,消瘦了不少。 牵招对平原郡的熟悉远不如他,大小律务都要与他商量再下公文。 导致略有圆润的脸颊,颧骨都有些微微凸出。 额头上布满皱纹,眼神略带疲惫。 一直没睡好。 等刘备率军回来,见到都不免吃惊。 怕对方重病缠身,赶紧让军医诊断,好在只是劳累过度。 休养段时间就好。 刘备这才放下心来,让他养息了整整一个月。 那时简雍有气无力,说道:“玄德,悔不该学你办公!差点使我早夭案牍之劳。” 学不来,根本学不来。 刘备默默静听,拍了简雍肩膀,吃一堑,长一智。 也不差。 “宪和,北部良田可有统计完?”见简雍走来,刘备问道。 简雍忙回:“还在钩稽统算当中…” 趁着黄巾带来的动荡,刘备收回郡县里被豪族,巧取豪夺走的顷田。 不少人担心黄巾军,故而低价抛售出。 刘备身为郡相不忍视目无睹,选择解囊相助,免得良田烫手。 回来又查抄平原相刘骥昔日,不敢查的二十八家豪族横行不法之举。 将得来的耕田,尽数纳入郡田当中。 挑选良田,赏分给立功的军汉耕耘。 另一部分租调给济南国过来的流民。 不能使田地荒废。 平原郡好统计,济南国就难了,因逃难缘故,地广民稀。 春耕过后,怕好长一段时间,整个郡中吏属都要忙碌。 …… 去年赶在冬天,北方水运断绝,河道冰冻之前。 刘备彻底平了济南国的黄巾民变,将被裹挟来的流民,分别安置在平原和济南两郡。 留下部分军队,交给关羽驻守在郡首高平陵。 济南王刘康命运多舛,终究在刘备到前,一命呜呼。 其子刘赟,冒险出城想去兖州求援,在半路遭遇黄巾被杀。 济南相也早逃往北海。 刘赟尚无子,若非朝廷自顾不暇,济南国就要国除。 眼下只好和平原一块,由刘备代为管辖,两郡二十县。 济南豪强们极为配合,但凡按律法的合理要求,无不遵守安排。 稍微为难的,需要割肉的,也在被开导下,变得不再为难。 旁边乐安、齐郡、北海,还在闹黄巾,随时会杀来。 不久前,又听说青州刺史焦和与黄巾交战,气的呕血而死。 让济南豪族与百姓,都惊恐不已。 害怕再遭刀兵之祸,恨不得刘备立即任济南相。 刘备撤军时,各地豪族与三老依依不舍,送了三里,又送三里。 人还没走,就问刘将军何时回来? 刘备看着脚底下的济南土地,顿然沉默。 在船上还没回到平原,济南各县刘氏宗族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 纷纷嘘寒问暖,想要解君忧。 其实说来说去只表达一件事,便是——使君若归来,济南国百姓豪族将用箪盛饭、壶盛汤来欢迎。 关羽、张飞、赵云,听后都喜不自胜。 刘备却没被书信迷惑,他深知豪强是什么秉性。 之所以顺从,哪怕强征一半部曲扣着不还,与割肉无异。 那是对比黄巾,明晃晃烧杀抢掠,选的最好一条路。 如果有士族站出来,给他们安全身家性命作保。 目前对刘备热情的豪族,转头就会改变态度。 屁股歪到另一边。 对此,他很清醒,也很警惕。 第十四章 做事要稳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谁能真正为他所用。 谁在虚为委蛇,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 如云长、益德、子龙,出身底层,才会和他一条心。 将统兵之权,委以他们刘备才放心。 君不见,魏国曹睿继位后,曹操那帮功勋之将,死的死,老的老。 王侯宗亲要防范,不能受托重任。 夏侯氏、曹氏,人才不济。 以至于曹爽那般庸才,也能登临高位。 曹魏的中军,边军渐渐滑落士族手中。 军权旁落,那就只能完犊子了。 辛苦数十载,反为他人做嫁衣,任谁都受不了。 左传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一个人无法统帅军队,必须需要大量军官军吏,军中调度又需军官,断文识字。 天下识字者,百里挑一,且多数出身士族、豪族、商贾,市井游侠能识字都极少。 何况衣不遮体的黔首百姓。 刘备沉思一会儿, 转头对牵招说道:“子经,让你挑选家中无长亲的少年,以及家贫无力抚养的孩童出来,办得如何?” 牵招回答道:“已挑选千四百三十一人,安置在平原县郊边。” 又旋,牵招忧虑说道:“玄德,我知你好意,想抚养幼儿,可去年征济南耗资颇大,又安置流民与降卒,钱粮几乎见底。” “不然,去岁我也不会催你,尽早结束征伐。” “今年又要治理济南,去年出兵收获的钱财,怕是要全投入其中,养着千口干吃饭的人,实在得不偿失啊!” 牵招劝说道,身为功曹,没办法驳回自己的主君。 只得通过旁敲侧击,让刘备了解郡中财政钱粮,着实困难。 每一株钱,都要细数着用。 要不是手握盐、糖之利,恐怕今年什么也干不了。 因为钱花没了。 养军、养吏,皆需要不菲的支出。 刘备摇头拒绝,就算勒紧腰带,也要将这些少年孩童养起来。 想了想,打算稍微透下底。 也不至于,让下面官吏一头雾水。 沉吟片刻,道:“我欲效老师卢子干,立一少年堂,可惜我儒学浅薄,只好请散吏教他们识字,我择闲暇之际,教他们武略,有一技之长。” “当年求学在卢师门下,若无老师,焉能有刘备今日。” 刘备说的倒是实话,众多涿郡豪族,托关系将族里子弟,送进卢植门下,虽然同窗不少,他求学时也没有引得注目。 在学子中脱颖而出。 但能结识公孙瓒,也算收获颇丰。 “遣军吏入堂监管,平日少年们,学字习武,空闲时帮百姓务农劳作。” 刘备看了眼牵招,又复道。 而牵招神色复杂,本能的直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二三来。 见刘备拿名著海内,士之楷模的卢植,出来做借口,更说服无力。 卢植的名声太大了。 刘备身为门下弟子,做事效仿老师,别说豪强,就算士族,也挑不出什么过错。 牵招只好应允:“喏!” 刘备摇摇头,暗地里叹息。 读书识字的垄断权,掌握在士族与豪族手中,没有他们同意,根本就教不了。 除非刘备愿意,一个个手把手亲自去教黔首百姓识字。 西汉开始,为了国家选才,孝武皇帝置设了,不少的官学,让人去学习律法。 学成后,可为小吏,算得上吃国家饭。 可是入学标准,必须是豪族子弟、吏属子孙,至于百姓。 不在规则之内。 礼不下庶人,不是单说怠慢百姓,而是礼与百姓无关。 庶人百姓,只需服役缴纳赋税,然后活着就可以。 至于享受优待,那是更高一级的“士”才有的待遇。 从那时到现在,规则律法,从未改变啊! 观念自然,也同样未变。 刘备笑了笑,轻抚牵招后背,知道他其实担心自己,犯天下之不韪。 被人猜到用心不良,欲绝人根基。 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搞得蜚言奇臭。 远的不提,眼前董卓就是这般身败名裂的。 以为军权在握,想抛开袁氏故主,自己做权臣,掌控朝廷,结果被天下士族抛弃。 诸侯联军起兵讨伐。 雒阳待不住,只能灰溜溜的跑回,靠近凉州的关中。 毕竟,军卒再怎么能打,可治理朝政,还是得仰仗士族和豪族。 麾下的粗糙军汉,只懂拔刀子砍人。 再抢妇人与钱财。 运气好,稳住时局,等军汉家中过一两代,将钱财转化成学识,或许就有官吏可用了。 可董卓,有那种规划,又有那时间等吗? 没有。 他破罐子破摔,直接杀人泄愤,烧皇宫、掘帝陵。 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恶果也要自己吞下。 带着部将和士卒,踞炉炭上,进无可进之路,退无可退之地。 没有吕布反水,他也控制不了多久。 熔金铸钱,只是无奈的手段。 刘备之前远远见过董卓一面,听说其十分仗义,对于提拔过他的旧主张奂,哪怕明知厌恶他,也派兄长送去百匹细绢。 奈何蹿升登顶,把以前的作风,忘得一干二净。 刘备不知道董卓,演的太久,有实力了才终于摊牌。 还是被唾手可得的权利,迷花了眼。 总之,刘备深以为戒。 管住自己的欲望。 别倒在开香槟的半场,多学高祖刘邦,入了咸阳,见了六国美女与天下珍宝,也有毅力退走。 不要去抢,孤儿寡母。 让别人心甘情愿献上来的,才能放心。 过于好人妻,纳的不如抢的香,历史上曹操宛城之败,就是前车之鉴。 如今夫人阴氏,已到最佳生育之龄。 或是时候,分出部分精力,放在子嗣上了。 刘备微微颔首。 随即又想起一事,吩咐简雍说道:“叔父病逝前,托我多照料德然,眼下天下纷乱,叔父一家远在涿郡。” “宪和多派些人,替我走一趟,将他们带来平原安置,让德然补郡掾空缺。” 刘备沉默片刻,复道:“回来时,替我麻衣白幡,祭拜叔父,说备已为郡相,能撑得起刘氏的天,请他毋再担忧。” 简雍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如故,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钱财可够用?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平原忙碌春耕之际。 外界风起云涌。 渤海太守袁绍、冀州刺史韩馥、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四人联合推举,幽州牧刘虞为帝。 建立新廷。 派前乐浪郡的太守张岐带着书信,前往幽州,向刘虞奉尊号。 刘虞先礼数接待,得知其来意后,厉声痛骂袁绍等人,拒绝提议。 袁绍一干人,被刘虞的推却,搞得猝不及防。 董卓又开始新的报复。 驻军梁县的孙坚,被率兵而来的徐荣击败。 无奈领军退却,董卓还想斩草除根,彻底断关东联军一臂。 旋命东郡太守胡轸,率步骑五千,由吕布任骑督,绞杀孙坚残部。 没想到两人竟不合,都想让对方先上,自己保存军力,反折损了都督华雄。 成全了孙文台的威名。 还在雒阳的董卓收到消息后,怒掀案几,将简牍、纸张全扫落在地。 拔刀将书信斩得稀烂。 当众多凉州诸将的面,怒斥胡轸和吕布的无能。 无独有偶。 打算乘胜追击胡轸的孙坚,也收到消息。 人追出来,但粮食没追上来。 功亏一篑的孙坚,只好仰天狂怒,率军返回大营。 夜晚无睡,连夜奔驰鲁阳,晋见后将军袁术,强忍愤恨将其说服。 再度领兵北上。 与此同时,其他诸侯联军,依旧按兵不动。 数月时间,一晃而过。 进入六月后,青州的天气,变得更加炎热。 乐安的黄巾杀入北海后,许多地方空虚了不少。 刘备遂令,驻守在邻县的张飞,往乐安夺取两县,以观察其动静。 而就在此时,因得罪董卓,故意被派来青州赴任的北海相孔融,使幕僚前来求援。 “北海国危急!听闻刘使君扫平济南黄巾,有赫赫之威,黄巾贼无不震慑,我主君孔文举,欲向天子表使君为青州刺史。” “还请发兵救援,救北海于水火啊!” 孔融的幕僚,风尘仆仆绕路赶来。 见面就拜伏在地。 没有丝毫犹豫。 刘备叫人将他托起,仔细打量,见幕僚衣衫褴褛,外表着实凄惨。 就问起缘故。 孔融幕僚解释道,他一路东躲西藏,穿过乐安、齐两地,不敢进城,怕被黄巾发现。 夜晚睡在野外,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吃竹器里晒干的杂粮。 身边的随从走散,一个人扙剑,走到了济南,才敢去表露身份。 “倒是颇有胆略!”刘备心里惊叹道。 设宴款待,交谈中得知幕僚名叫王脩,字叔治,北海营陵人士。 又询问了几句北海相孔融的情况。 王脩却含糊其词,不能立马作答。 见刘备眼神凝住,令他心头一窒。 立即施礼望乞恕罪,遂全盘托出。 他王脩先前不过北海小吏,身材中等,为人正直,往日并不起眼。 如今郡衙残破,新北海相孔融无人可用。 也不知从何处着手,收拾烂摊子。 他便站出毛遂自荐,声称:“平原刘玄德,有英雄之姿,豪气无双,屡破黄巾而威震青州。 若诚请来,可解北海之难。” 有长吏反对说,“平原与北海相隔两郡之地,中间还隔着黄巾贼,还不如去徐州、兖州请援兵。” 王脩则笑说道:“徐、兖二州,断绝道路,防青州如贼还来不及,哪会来救?” “刘玄德有任侠之气,若真不来,还请主君许诺,向天子表他为青州刺史,使其无法推辞!” 王脩面朝向西,恭敬揖礼说道。 沉默良久的孔融,不顾其他庸吏劝阻,拍案答应。 “设若能解北海之危,救生民之难,就算表他为刺史,又有何难?” “诸位毋复言!” 将一切说明后,王脩只好向刘备请罪。 却依然炽热,像看到奉为楷模的偶像。 “使君义薄云天,王脩时有耳闻,济南无不赞扬刘君。时人威望,无胜君者。” “前刺史焦和对百姓索求无度,以至各郡民变,使君若为刺史宽厚爱民,黄巾可不战而平。” “使君不任刺史,舍苍生何?” 刘备大笑。 觉得王脩这说客,吹捧的有些过了。 他又不是谢安。 了当实说道:“叔治,非不救北海,多再过半月,收割麦田后,可出兵乐安。” 见他有话要说,刘备抬手止罢。 说道:“厉兵粟马,所到之处皆在谨慎二字,不清周边之敌,趋师直行北海,轻则粮路不通,重可败军覆将。” “不仅难救北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两郡,那时也将乱起,百姓流亡他乡,难道是你想见到的吗?”刘备说道。 “拿百姓与麾下士卒做注,以刺史之利去行险,我不愿为之。” “刺史确实诱人,可刘备宁可孔北海勿表我!” 刘备最后,斩钉截铁拒绝。 也不怕得罪,天下名士孔融。 正如他所说,不会为了刺史,就拿过命的士卒冒险,出了差错,多年的根基没了,人也没了。 谁能保证在厮杀的战场上一直走好运。 去年征讨济南黄巾时,就连身为主将的刘备,也难免受伤。 战场本是两军舍命厮杀之地,容不得疏忽大意。 不顾后方险阻,赶去救北海,行军如同儿戏。 一州刺史虽诱惑,以后也并非没机会获取。 何必急于求成? 王脩面露吃惊,没想到刘备会拒绝。 等到听完解释,更引来他的钦佩。 很高兴仰头笑起来,说道:“适才不过戏言尔!使君切莫责怪。” “脩没想到,使君果然仁厚,干练有度,重利诱之,不为所动。” “王脩不才,有一策献出,可使刘君和孔君,乃至青州百姓共赢。” 刘备饶有兴趣,他知道历史上王脩也是曹魏不可多得的人才,爱护百姓,且忠贞无双。 倒想听下他的说法。 王脩见刘备自始至终没动怒,神色不惊。 不禁感慨赞叹:“真英雄之器也!” 身为郡相,对一小吏,也能礼遇如此,有耐心。 换做其他郡守,想必早被乱棍打出。 王脩道:“使君先用兵乐安,只须多赢几仗,声势越大越好,北海黄巾惊恐不定。” “我再说服孔北海,表使君为刺史,到时以北海、东莱,以及平原、济南之兵威慑, 用刘君青州刺史之名,仁厚之实,招降黄巾,则青州可定!” 刘备笑了笑:“就算招降,平原也挪不出三十万人粮食,支撑到明年,黄巾不会相信。” 王脩道:“听说使君与商贾较好,若能找人搭上徐州麋氏、冀州甄氏购得粮食,便可行。” “再找到幽州公孙氏,购买羊畜,明年向各州郡买粮,只是这般,所耗钱财不知几凡,纵使千万钱家资,怕也是……” “敢问刘使君,库内钱财足否?” 第十六章 无人可敌四世三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库府内的钱财当然足——个屁。 况且最贵的,不是买粮。 而是运输消耗,才是真正的大头。 就算是买,他眼下也拿不出钱,今年的支出早在年初就筹算好了。 赊账,刘备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除非是…… 除非是他的老师。 卢植,卢子干出面,替刘备做保,才能承担得起,这笔巨额赊账。 “看来还是要继续写信给卢师啊!”刘备心想道。 虽说先前就打算,请卢植来平原,借助他的名望,宣扬自己是他弟子,好招揽人才。 可惜,卢植似乎遇见多了,抱着这般心思的弟子。 一封信都没回。 “卢师啊!我和外边那般妍姿妖艳不同,是真在干实事,欲申大义于天下!” 刘备痛心疾首。 感觉被误解了,要不是走不开,真想亲自去幽州一趟,当面陈说。 想想办法罢,看怎样才能打动闲在家老师,让他来青州一趟。 身为国之干臣,青州百姓,不能没有他。 刘备再次暗下决心。 六月注定是忙碌时节。 在刘备奋笔写信的同时,河内的袁绍,也将准备行动。 不过,他不是对向明面上的仇人董卓,而是对准共同进退的盟友,冀州刺史韩馥。 自打张杨率上党郡部众数千人和南匈奴单于挛鞮於扶罗,归附盟主袁绍后。 袁绍就让两人扎营在邺城北郊的漳水河畔。 粮草仍然由冀州韩馥供给。 冀州刺史韩馥心有不悦,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袁绍倒打一耙,反污蔑他,因妒忌减少粮秣供应。 来不及差人去解释。 又听到降虏校尉公孙瓒,打着从冀州路过讨伐董卓的名义。 侵占了冀州的郡县,派人前去交涉,公孙瓒也甚是无礼应对,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 韩馥气愤下,派人带领郡兵前去迎战。 谁知郡兵根本不是,凶悍的幽州兵对手,两军厮杀。 一溃再溃。 焦头烂额之际,南面又有消息传来。 诸侯联军的盟主袁绍有异动,撤军到了延津。 袁绍以退为进,派外甥高干,跟颍川人辛评、荀谌、郭图前往游说韩馥。 会盟之初,他就打算以河北为根基,成就大业。 但那时,人才缺乏,兵马不齐,还需要仰仗冀州韩馥的供给。 眼下羽翼丰满,当取冀州定鼎河北,图取天下。 在掾吏逢纪的建议下,暗地里联合公孙瓒,许诺事成后以渤海郡赠之。 语言诚挚,外加四世三公的名望,令公孙瓒不得不信。 不再迟疑,校点人马,然后杀向冀州。 身处邺城的韩馥坐立难安,听僮仆禀道,他的亲信荀谌、辛评、郭图求见,立马宴请。 参与宴饮的人不多,只有韩馥视如膀臂的几位亲信幕僚。 酒过三巡之后,气氛逐渐热烈,韩馥的脸上也红润了许多,没有那么惶恐不安。 荀谌与郭图,暗中对视了一眼。 辛评则轻轻摇头。 荀谌无奈之下,先站出来道:“我从南面而来,听闻公孙瓒率幽州兵南下侵犯冀州,过道处各郡纷纷开城请降,其军锋锐不可当,主君可有退敌之法?” 韩馥听见荀谌询问,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脸上泛苦笑,我要是有办法,哪需要干坐在此。 又给自己斟满酒,再度饮下。 晃了晃头,不作回答。 荀谌会意,故作叹息道:“公孙瓒未平,南面又得罪联军盟主袁绍,到底如何是好啊?” 韩馥闻言,将酒樽愤然放下,说道:“实乃无稽之谈,我从未短缺袁绍军粮,此人趁火打劫,枉为四世三公之后!” 荀谌和辛评,还有郭图等人,脸色微变。 韩馥有些醉意当头,没有特意望去,故不曾看见。 荀谌揣着明白装糊涂,叹喟说:“就怕袁绍趁此时来攻邺城,郡兵多布置在北面,远水救不了近火。” “哐啷!”一声,铜铸酒樽掉在地上,里面的酒水洒落一空。 韩馥的醉意,瞬间被惊醒。 他迟疑道:“袁绍身为盟主,应该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关东联军盟友吧?” 一直未插上话的郭图,轻轻说了句:“天下人以为,主君先负了袁盟主。” “一旦开战,对方在理。” “放屁!”韩馥红着脸,一掌拍在案台,怒了道:“他将张扬数千部众,放在邺城边上,我都没来得及说,他还倒打一耙。” “袁安怎会有这般后人?” “我当初真瞎了眼,不留余地的资助,还和他一起去奉刘虞为帝。” 韩馥无比悔恨。 荀谌见话越说越远,只得不留痕迹圆回来。 旋道:“公孙瓒且不易对付,再加上盟主袁绍,以他四世三公的名望,州吏恐会望风而降。” 韩馥的心终乱了,可有可无道:“降吧,降吧,你们都去降吧。” 忽然一道声音,带着怒火,在耳旁响起。 “主君谨言慎行!”辛评眉头微皱,不满道。 他可以暗中投降袁绍,但不喜欢被人当面说出来。 韩馥被这猛的一喝,又稍微清醒些。 看着眼前的几人,眼中带着迷离恍惚,自问自答道:“那该如何是好?” 荀谌干脆道:“既然冀州难以保住,主君何不为自己打算?” “盟主袁绍,先前与主君是好友,况且主君对其恩情厚重,远胜过那幽州公孙瓒,不如请袁盟主,击退公孙瓒,再将冀州相托付。” “以袁绍四世三公的名望,不厚待主君,那时天下人会如何看他?” 韩馥不解道:“你让我把冀州交给袁绍?” 郭图终站出来道:“主君本是袁氏故吏,没有袁家提携,哪有今日地位?若学董卓忘记故主,也将被天下人唾骂。” “董卓有凉州爪牙,主君只有一人,如何能敌?” 韩馥有些愣住。 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惨笑道:“原来尔等,皆是袁氏臣啊!” “既已背主,何须再假装亲信,充当说客,有话直说便是。” “罢了,罢了!” 等袅袅娜娜的婢女,曼妙的身姿,跳舞到高潮之时,在座众人的心思,早不在酒宴之上。 延津河畔,望眼欲穿的袁绍,终于等来心心念念的冀州刺史印信。 两年的谋划,终尘埃落定。 差点忍不住,当众多宾客喜形于色。 收敛住喜意,对着众幕僚、掾吏。 袁绍叹气道:“韩文节是我相交好友,如今却将冀州托付,我于心难忍夺人之地。” “也罢!待我击退幽州公孙瓒,将印信还给文节,再去关中讨董,好报家恨国仇。” 众人皆赞叹,我主高风亮节,无愧四世三公之首。 袁绍假作不悦,抬手制住底下的人吹捧。 “传令各军,随即大军开拔,沿河北上邺城!” 群吏、宾客散去,袁绍登台北望,心绪早已飞临邺城,喃语道:“韩文节啊!韩文节!叫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第十七章 巾帼不让须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冀州之事,还没传到青州。 连款待王脩数日。 见他告辞,独自一人往返北海,刘备有些不放心。 又叫赵云挑选几名精锐骑士,带足好干粮,护送回去。 临走前,刘备亲自相送。 王脩行礼,使君身份尊贵,无需再送。 刘备不听,又走了一里地。 拜别时,说了句:“非为孔郡相,实敬王君也!” 让王脩热泪盈眶,眼泪汪汪。 送走王脩后,刘备去看了先前投降的黄巾士卒。 当时把他们分开安置,虽在服徭役,开林修水渠,却老老实实。 别的不说,在徭役时,两餐不间断。 对于降卒来说,已经是破天荒了。 以前做顺民时,服徭役别说郡县官府有粮食发放,那是连听都没听过。 皆是自己带口粮。 有时赶工期,累死累活,全是义务干活,还要耽误自家农作。 回家一看,稻谷烂在地里。 种的青葵,被人收割走。 家里因服役残废的老父老母,饿死在床上。 想到这,不少降卒就眼里发红。 那些三老、啬夫,为祸乡里,只一刀呜呼砍死,实在太便宜了。 应该割肉放血,让其活活痛死。 有些降卒还听说,平原百姓服役不仅吃的比他们好,甚至还有工钱发放,虽钱不多。 有好奇心者。 纷纷向督管他们的军吏,以及路过的百姓打听,为何平原郡就如此不同? 都是青州人,就你们活的好,我们活的差,凭什么? 然后才得知,平原郡并非一直这样,从刘使君出任郡相后,才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各种小道消息,在安置黄巾降卒的乡里流传。 使听闻者目瞪口张。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 刘备沿路看望,许多降卒不约而同,停下手中活,朝远处的刘备行礼。 “刘使君!” “玄德公!” 刘备轻笑一一点头。 身后的随从刘和,赶紧跟上。 穿过田地,又行了二里,停在了另一队降卒前,目光停留在身高伟岸的妇人身上。 留着浓髯的军吏,骂完偷懒汉,猝不及防见刘备在身后,急忙施礼。 妇人伏身割草,略有察觉,抬头刚好看到刘备。 刘备没有多说,直接招呼其过来。 妇人迟疑了下,才将镰刀放下,踱步至前。 刘备感慨说道:“染渠帅,半年未见,别来无恙?” 染氏低头道:“罪妇仰仗刘使君活命之恩,早已别无所求,只想尽快了结残生。” 刘备微叹气。 眼前这人正是去年攻取梁邹,举军投降的一方渠帅染氏。 因制止另一方黄巾军淫秽军营妇女,才引发了火拼,最后便宜了刘备。 自从她投降后,多有郡吏豪族力劝杀之,好报仇。 刘备不允,解释道:“染氏从乐安而来,所过之处并不滥杀,所杀豪族如按律令,杀之也无罪。” “况且骗降杀之不祥,刘玄德不为也!” 直接将豪族的嘴堵了回去。 看着不为所动的刘备,他们也没办法。 毕竟刘备剿灭济南黄巾,军民人心归向,还有不少豪族依附,游侠为其奔走,吹牛拍马的扬名。 谁敢站出来跟刘备说不? 豪族面面相觑后,都退了回去。 朝廷调令不传,青州刺史也没了。 刘备郡权在握,罢免升迁,都是他说了算。 还想不想为官为吏。 刘备是真欣赏染氏,丈夫幼子被县中小吏残害后,能强忍悲痛,隐忍不发。 直到黄巾举兵,敢去带路立功,报得大仇。 恩怨分明,不畏生死,有勇有谋,才能屡次晋升。 以女子之身,做到这种份上,可比新莽末年,起义首领之一的吕母。 巾帼不让须眉。 刘备宽慰她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在田间了却余生虽好,看苍生遭难,染渠帅心有何忍?” 染氏目光有些诧异。 刘备笑了,来日方长,他不急。 曹操能撰写求贤令,唯才是举。 他也一样。 敢不拘一格的择才。 刘备非常认同韩非说的两句话:“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数百年前,小小的沛县,难道真有这么多猛将和治国之才吗? 不是,只是刘邦带着他们走到最后。 看完染氏,刘备又骑马去了少年堂,几月过去,郊外的幢幢房屋,已陆续修建好。 千四百三十一人,分六个区域间隔开。 郡吏眼下忙的抽不出身,只有在战场负伤,三百余退伍军卒,被刘备安排在这看管。 年岁稍大的少年按军制,十人为一什,五十人为一队,言笑不苟的在简单操练。 只有不足十岁的孩童,满是好奇地看着少年们, 嬉戏打闹声一片。 见刘备过来巡视,退伍军卒知道刘备治军严谨,操练未结束,不敢擅自解散。 只得更加大声,肃然操练。 孩童也不敢再玩闹,一个个列队站好。 苦难家的孩子,早知世事。 来到这里一日三餐不断,替他们贫困的家里,养着他们。 虽然每日操练很辛苦,但谁都想留下。 哪怕要上战场, 最起码还能吃饱肚子。 他们年岁虽小,却也见过不少死亡。 死不怕,怕是怕没活好。 等操练结束,刘备面前已被里里外外围上好几圈。 大家都好奇,他这位平易近人的刘使君。 刘备笑指着面前的孩童,道:“你叫何名,哪乡县人士?” 孩童回禀道:“使君,我是著县西乡人,李氏。” 刘备微微颔首,笑道:“去年我出兵著县平黄巾,你家可躲在城内?” 之所以这么问,因为当时乡村,早已跑空,著县附近的百姓,要么躲进城中,要么逃离他乡。 孩童也不怕生,脆脆道:“正是,多亏使君,我与家父才得以幸存。” “那你家母呢?”刘备问道。 孩童沉默不语。 刘备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会儿,指向躲在人群中,怯生生的小孩。 见刘备望过来,赶紧胆怯地往人身后缩。 刘备顿时好笑,指着自己:“看到我躲着,怎么,我刘玄德长得很吓人?” 小孩不敢回话。 有人想将他推搡出来,刘备肃然制止。 然后,莞尔而笑望着小孩。 有时怕生胆小,也不尽是件坏事。 看他手掌脏兮兮,遂从身上掏出细绢递去。 “拿着擦手吧,玩耍过后,记得打水洗手,不然吃东西容易生病。” 刘备轻声说道。 第十八章 更乱的时代来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有少年抿着嘴唇,忍不住问道。 “听说使君会亲自来教授,做我们的夫子,是真的吗?” 刘备笑点头。 少年和孩童们,立马欢呼雀跃。 这可是郡太守的弟子! 哪怕刘备只挂个名头,从此再也不来。 他们以后出去,也能拍着胸口,说自己是刘使君的弟子。 曾经在他门下学过。 在青州,谁敢不正眼相待? 就冲这一点,哪怕饱飨退伍军士拳头,也要待在这。 听说不少游侠,想跟使君攀上关系,削尖脑袋送幼子进来,都没成功。 郡里传言纷纷,要知道在以前,想成为太守弟子,有多么难得。 豪族子弟家里出资不菲,才有可能被收入门下。 虽说刘备不是大儒,对豪族子弟的吸引力,却同样也不小。 手握罢免大权,亲掌军事。 一般的刺史,都没有他本钱雄厚。 反倒还要被士族、豪族操纵。 目前的荆州刘表,就是很好的例子。 对于豪族都是如此,那对连乡县一辈子,也少走出来的黔首百姓来说,更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无数游侠传唱,故事里的人物。 如今儒家盛行,讲究天地君师亲。 和他粘上师徒关系,简直祖坟冒青烟。 刘备看着神飞色舞的孩童和少年。 心里豪情顿生。 他们需要刘备,刘备也需要他们。 再过几年,等他们长大为军为吏,深扎在基层。 刘备的军队才不会谁想带,就能带的走。 退伍的士卒,在旁看的津津有味。 也起兴致,问道:“使君对这些黔首家的小子这般好,我们家里崽子怎么办?” 刘备瞥过军汉。 他待士卒也是极为不错,凡是立功的人都分了田地,除了需要服兵役,徭役也干脆免除了。 跟刘备上过战场的,都成了他的簇拥。 知道这些人,不过在顽笑起哄罢了。 遂摆䄂道:“滚滚滚,你们家的小子,也要我帮养,等死了再说吧。” 退伍的士卒们,在死人堆里爬出来,也不忌讳,反而笑道:“好,好,既然使君说出口,那就一言为定。” “到时找上门来,使君可别把我儿,乱棍打出去了。” “快滚一边去,血染沙场没死,下了战阵,哪那么容易死。” 刘备回瞪一眼,没好气骂道。 “哈哈哈!” “使君说的也对,都轮不到我上阵了,哪那么容易死,看来我家儿子,没机会让使君养大了。” 众人哈哈大笑。 刘备的府兵,已初见成效。 慢慢影响,渗透到乡里。 将挑选出立功的战兵分授田,一人百亩。 可以传给子孙。 赋税照常收纳,但劳力的徭役直接免除。 再加上钱财奖赏,士卒可以雇佣流民,代替其耕种,自己则能脱产训练。 再多立几次功,孩子就可以去官学,学好律令出来就能做小吏。 对于普通军汉而言,这种奖赏,足以令他们红眼,哪怕要用命拼杀。 只为有个好奔头。 辅卒当然也有分田,却只有战兵的十分之一,还不能免徭役。 因此,许多辅卒都想通过操练筛选,甚至战场立功,好加入战兵。 刘备能在平原和济南两地,大刀阔斧的革变。 与青州的混乱,是分不开的。 由于黄巾四起,无数豪强朝不保夕,更加仰仗军卒。 再加上刘备分化拉拢,对于不服从的,打一棒再给个枣。 才能将这些推行下去。 若是在徐州,恐怕只要稍微异动,就会引起士族和豪族反扑。 当然,刘备的措施不止是对百姓与士卒。 围绕在他身边的豪族,或多或少都清楚。 刘备是不讲究察举的,不需要任何人举荐,去什么岗位。 也不需要先举孝廉,博出身为官。 只要加入诸曹吏部,自然有考核晋升方式。 官吏考核,由他本人亲自负责。 这一举动的确是打破了,先前士族的官官相互推荐,然后去各地为官的垄断。 不少豪族,还暗地里期盼,刘备能更上一层楼。 如此一来,他们至少有希望,在刘备手下做到太守。 至于这样做,刘备会不会得罪天下士族,那则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 翌日,一大早起来。 一封书信,从幽州快马传来。 刘备打开细看,原来是好友公孙瓒,得知他升迁平原相,来邀请他一起攻取冀州。 信中棱模两可的,透露在冀州有内应。 反复强调,冀州身为天下最富饶的州郡,号称能养百万兵,粮食草料可用十年之久。 韩馥暗弱,此天赐良机,而平原郡与冀州渤海、河间、甘陵相交接,当今天下剧变,若不夺之,恐终生悔恨。 刘备神色复杂。 冀州的殷富,他哪不知道,当初捐买县令时,冀州县令要价,比高唐足高出两倍。 他合计了番,兄弟三人的全部钱财,加在一块,才够一半的钱。 遂才打消在冀州做县令的念想。 此刻看到公孙瓒的书信,除了感叹彼此间的友情外,就知道他已被袁绍诓骗。 拿他做枪矛,牟取韩馥的冀州刺史之位。 如果不是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谁能想到,四世三公的袁本初,把所有人都耍了。 刘备拿出纸笔,准备立即书写一封,提醒公孙瓒。 写到一半又将笔搁在案上。 以他对公孙瓒的了解,恐怕早就出兵,打到一半时,才想起他刘玄德,急急忙忙找书佐代写一封信。 现在才送至平原。 等他回信到公孙瓒手上,怕袁绍早就成功了。 刘备沉思片刻,提笔继续写完,然后再找骑士送出。 知道是回事,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公孙瓒,在这种事情上,还能想起他刘备,也是念着同窗情分。 既然这样,他干脆假托自己的猜测,将其南下攻冀州,最大的好处会被谁夺走,分析原由。 让公孙瓒好好思虑。 骑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刘备不禁感慨。 等袁绍摇身一变,成为冀州刺史。 他这种欺夺盟友的行为,也将开启联军之间的攻伐内讧。 诸侯讨董,即将结束。 更纷乱的时代终究来临了。 第十九章 我的阴丽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二年,秋七月。 平原与济南两地,开始整军忙碌。 军未出,粮先行。 入仓的小麦、豆、稻、以及腌制的鱼肉。 多名负责的长吏,彼此监督,拿着账簿,重新一一钩稽。 待郡簿和库簿核对无误差的粮秣,将由辅卒带甲押送至军营内。 刘备难得忙里偷闲。 此前出征被催赶,以县衙去代管一郡,平原县的吏属短缺不足,众多事亟待他去操心。 各种征调,要自己过问督办。 怕其他县乡的官吏阳奉阴违,拿假账糊弄了事。 为县令多年,同僚官吏是什么心性,早就一清二楚。 你给他放松一丝,他就敢多放一丈。 即使派赵云督察郡县,还有人敢铤而走险。 此次就全然不同了。 不说底下的郡吏,补充了不少。 光原来平原郡的蟊贼蠹虫,就被刘备悉数扫清。 再者,牵招和简雍的草台班子,磨合了快一年,若还不能胜任。 那刘备就真要考虑换人了。 两个月前,简雍也被他调去济南国做功曹,得益在平原的历练,去了济南,也上手极快。 刘备的忙碌,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不少。 可见佐理人才的重要性。 不由感叹,心腹还是不足。 之前为县官时,培养的几名拔尖掾吏,此刻都被调去各地做了县令。 考察和培养人,本就需要以年计算。 因此两郡,有半数还是原先的官吏。 每逢想到此,刘备就眼热,四世三公的袁绍和太尉之子的曹操。 官宦世家,不缺人去投奔。 以至于人太多,还可以筛选。 豪族子弟,虽然也不错。 但差就差在,还缺些底蕴。 论庄园部曲,比宗族勇武,豪族要强过不少。 可较之儒士与名士。 十个豪族绑在一块,也不如一士族出的多。 如颍川有名的士族荀氏,便出了盛名天下的荀氏八龙。 豪族垂涎欲滴,这是他们做梦都想挤进去的,尊贵上流之所。 奈何想加入其中,门槛着实太高。 家中没有数代为二千石,且名闻遐迩,只能长嘘短叹。 刘备也知道,人才主动相投,不可急于一刻。 再者,天下最惹人注目,就是诸侯讨董。 相比青州刺史焦和愚蠢玩脱,导致黄巾肆虐,更会付之一笑。 还是想怎样快速平定,青州各处的黄巾军再说吧。 不收拾烂摊子,再乱几年青州民生就会更凋敝。 刘备顺手缠绑一卷,写完的牍简。 北方的纷争,果然不出所预料。 袁绍欺骗公孙瓒进攻冀州。 自己趁机做了刺史,绝口不认与公孙瓒的约定。 率军北上胁迫对方退兵。 公孙瓒见袁本初出尔反尔,一怒之下,在冀北与他开战。 后来因粮草不济和幽州牧刘虞的劝说下,才愤然退兵。 仇怨就此结下。 就在刘备摇头之际,一双纤纤玉手,端着消暑的汤羹,放置在案台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榻席,笑意看着刘备。 刘备疼惜道:“不让你多休息,怎又去后厨做汤羹了?” “膳夫也是,我叮嘱不过两月,他也忘却了?” 阴珺面带为人母的柔气,笑说道:“夫君莫责怪膳夫,我也是家宅主事人,强行如此,他如何拦得住。” “再说多月不去织室,闲下来无所事事,迟早憋坏了。” 说话间,小手还放在肚子上。 刘备哭笑不得。 看着俏丽的夫人,露出神采奕奕,娇媚的表情。 忍不住招她过来,揽入怀中,两颗心紧贴。 握起她的柔荑细看,抚摸变得粗糙的手,难免有些心疼。 却仍笑说道:“夫人真为贤内助,去岁征讨黄巾时,后方忙不过来,多亏你协助调度。” “又批审郡中文书,解了宪和和子经燃眉之急,我回来后,他们两多次在我面前夸赞你。” “叹惋夫人可惜是女子,若为儿郎,或有佐州郡之才。” 刘备说到这里,忍不住想笑,自家夫人的才华,他早在未成婚前领教过了。 还曾在私下和闺房事间,被他戏称为:“吾之阴丽华。” 笑道:“我已娶得“阴丽华”,何时当作执金吾?” 弄得阴珺红脸又怒,又娇羞不已。 在未有身孕前,因心疼他的工作量,夫人也常替他处理公文。 所以才会那么熟练。 对于自己亲挑选的枕边人。 刘备除了穿越的秘密,以及些历史见闻不好说出来外。 很多事情他都会与自家夫人讨论。 因为阴氏的确是——很有才华啊! 班昭、蔡琰,两位名闻天下的才女,刘备没见过,但对阴氏他一直在鼓励引导。 刘备与许多人想法不同。 名士觉得女尚书、女官乱政,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 权利督管不到位,别说女官乱政,宦官、大臣、外戚、宗室等,不也一样会乱政。 防范完这个,又会疏忽那个… 按下葫芦浮起瓢。 历史上的曹丕,借鉴了东汉宦官和外戚乱政,许多律法冲着这两者去,还顺带打压了宗亲。 结果掌握实权的,就只有曹丕、曹睿两父子,后面的皇帝皆为傀儡。 东汉连续两百年没玩脱,是因为还有太后外戚、宦官,与大臣相互平衡。 曹丕自断双臂,独木支撑朝堂。 西晋则认为曹魏,压制宦官与外戚做的不错。 虽亡于篡位,但是因打压宗室太狠,宗室没有力量反抗,才造成的后果。 然后调转方向,给宗室增加权利。 接着,大家都知道,士族衣冠南度,西晋变成东晋。 刘备很清楚,没有什么制度是一直有效的。 但多方势力平衡,才是稳固朝堂,最好的办法。 往往一家独大,国家被反噬倾覆的越快。 刘备转念将这些想法,暂时抛诸脑后。 一州尚未平定,考虑后面实在过于遥远。 摩挲纤柔,刘备问道。 “在郡府住的还习惯吗?” 阴珺想了想,道:“尚好,也就比县衙大了许多,屋檐雕刻华丽了些。” “不过倒与二叔三叔,还有子龙家眷住的更近,也方便来往走动了。” 刘备闻言笑道:“那便好。” 出任平原相许久,刘备才搬去郡府。 因刘骥将郡府重新修缮,不好立马搬进。 直到月前,县衙已快容纳不下,越来越庞大的诸曹掾吏。 刘备才想起,还有郡府在空置。 便决定搬进去。 毕竟整座平原县,除了刘硕的王宫外。 也就郡相府,能被称作府邸。 且四周有高墙,相当于内城,还能屯兵防守。 容纳四五百的郡吏居住办公,或还有空余。 刘备同时也将云长、益德、子龙,牵招和简雍的家眷,一齐接进来。 反正院舍多,也好热闹些。 第二十章 卢师回信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荒野的嵩草,随风轻拂。 战马低垂嚼食叶秆。 刘备擐甲眺望,远处的田林。 身后的平原郡,在地平线上,时隐时现。 时隔一年,再次出征。 张飞、赵云为随军偏将,关羽、牵招留守平原。 以两郡为后盾,刘备督率步军战兵五千,辅卒万余,骑军六百。 将越过济南国,长驱直进乐安郡首临济。 大军沿河顺流,浩浩荡荡。 河岸边,诸多百姓豪族自发的前来,犒军欢送。 此刻,倒有些名副其实。 巧妙地符合了隆中对,将以箪食壶浆迎将军尔。 也许是听说刘备和公孙瓒有旧,上个月袁绍派掾吏来祝贺刘备击破济南黄巾,说已表天子,册封刘备为振威将军。 掾吏来去匆忙,也有轻视刘备的原因。 没有仔细观察平原郡的略微变化。 却不知,这次举动,使他后面悔恨不已。 直想抽自己耳光。 临走前,刘备亲送到驿站,却突然问他,家里女儿出生了没有? 辛毗一脸茫然,下意识回道:“还未有,些许下个月出生。” 等在马上行了几里路,才幡然醒悟过来,刘玄德凭什么能断定我生的女儿? 因袁绍催促的急,回头想追问也怕耽搁时间,心想若有机会,下次见面再问也不迟。 而刘备每逢想起,辛毗离去前愕然模样,就忍俊不禁。 看着两边河畔,以及还未修建完的水渠和陂池,以及远处新的村庄。 只要明年不遇旱灾,那将又是丰收的一年。 “希望此番出征,能彻底平息青州动乱,百姓也好过个好年。” 刘备心中默念道。 他打算在年内,彻底讨平黄巾,毕竟留给他和青州百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等袁绍稳定住冀州,必然会贪图其他的州郡。 并州的匈奴人,早已经投靠了袁绍。 偌大的河北就只剩下,幽州和青州了。 袁绍的地盘夹在他与公孙瓒之间,但他刘备,也同样夹在,袁绍与曹操之间。 我包围了他,他又反包围我。 但怎么看都是刘备与公孙瓒势弱。 毕竟公孙瓒头顶,还有幽州牧刘虞,至少能在名义上牵制影响,论关系和袁绍也颇为亲近。 而眼下刘备,连青州的一半也还没控制到手。 想不久就可能和把持冀、并二州,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四世三公的袁氏正面对上。 刘备难免有丝隐忧。 不过最近数月,收到的也非全是坏消息。 有件令他欣喜的事。 远在幽州闲居的卢植,终于肯回他的书信。 并且夸赞刘备,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率众击破青州黄巾。 对于刘备在信里,说青州极有可能会旱灾,激起百万黄巾,再度席卷天下各州。 他深有怀疑。 但社稷之臣的卢植,听到昔日弟子刘备,说得信誓旦旦,又心神不定。 想到刘玄德已为郡守,又暂时统管两郡之地。 可以说是他弟子里,官禄最高的一位。 应不会胡诌乱说。 思虑再三,还是准备动身,前往青州去看看。 当刘备前些日子,再次收到回信时,得悉老师卢植或许已然启程在路上。 瞬间大喜过望。 …… 乐安国,临济县外“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再次擂响。 城头被惊醒的黄巾军,赶忙拿起武器。 有人持刀盾,有人举弯弓搭箭,也有人搬抬火油。 大胆点的,向下方探去,却见黑漆漆的城外。 却连敌军影子都没有。 又是被虚晃一枪,嘴里谩骂汉军的同时,心里也顿时松了口气。 至少又多活过一晚。 许多人想躺下再睡会儿,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忍不住又咒骂起汉军,净干缺德的袭扰。 距离临济县城,十里外的汉军大营,放足木柴的篝火,将辕门照映的彻亮。 从辕门处往里,直径走三百步左右,中央的主军帐幄,灯火明亮。 帐幕里除了张胡椅、胡床和几案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陈设。 坐在胡椅上的刘备,正思虑着怎样解决,附近的黄巾。 此刻汉军已将临济县,围的水泄不通,并且深挖六道壕沟。 城里的黄巾军,除了小部能冲出来外,大部分人若是突围,跨过壕沟时,必然会被他击散。 算上先前夺去的千乘、蓼城,以及高苑,已有三座县城落入他手。 敌方也学聪明了,之前敢凭借人多野战,两次失败后,开始坚守县城。 既然想守,刘备就先让他守。 遂派人马把周围的黄巾被扫空,等到没有后顾之忧。 直接兵围郡城,打造器械。 但还有个很棘手的问题,如果黄巾都学这样,一个个坚守不出。 需一城一城的攻打,等彻底拿下乐安、齐郡,和北海被占据的部分。 那就太旷日持久了。 即使不算伤亡,不消耗数年,恐怕也难以成功。 刘备在想着,是否用围城打援的方法。 最好使乐安,乃至北海、齐郡的黄巾,都能赶过来。 省的再去一一平定。 此刻,帐篷外传来“哗啦啦!”的甲叶声。 人未到,声先至。 无需帐前禀报,一只大手掀开帐帘:“我带人推鼓车在城门外,敲了个遍。” “今夜他们怕睡不着了。” 张飞猛喝几口水,笑道。 对面不肯出来厮杀,他只有靠袭扰来解闷。 看着他满头大汗,我让你去袭扰,没叫你去擂鼓,刘备也颇无语。 张飞遇见战事不利,的确敢冲杀。 不知恐惧为何物。 只是每逢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极易上火。 要能有赵云,一半性格平稳,刘备也敢放手,让他独领军了。 抹了抹嘴,张飞便说道:“如今黄巾在城里龟缩不出,大哥你又不想攻城,难道一直在这耗着?” 刘备起了兴趣。 忍笑道:“益德有何良策教我,直说出来就是。” 多年混过来的兄弟,刘备敢说比张飞自己还要了解他。 肯定又想着,离开自己的视线,跑去做什么事。 果不其然,张飞咧嘴笑道:“大哥不如分军,我领麾下部曲前往其他郡县,省的皆在此僵持。” 刘备笑了笑,然后不允。 第二日一大早,军中诸校尉齐聚,刘备道出他的围城引敌之法。 大家不由赞同。 第二十一章 汉军势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天气稍热,没有刮起一丝凉风。 黏糊的湿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城墙上的黄巾士卒忍着,多日没洗澡的腥臊恶臭。 背靠墙垛,席地歇息。 在汉军没想要攻城的时候,无疑是最放松的。 胡须粗犷的军汉,仰头喝尽最后一口水。 摇晃瘪干的水囊,想再挤出点水,终以失败罢休。 旁边干瘦身材的老叟,见状说道:“别摇了,就算摇破,也不能再变出水来。” 军汉嫚骂道:“干他娘的!每日只发一囊水,能够谁喝?乃公替渠帅搏杀,竟被这般对待,着实不公!” 老叟捂住他的嘴,扫视一眼周遭。 低声说道:“别说了!老翁能活到这把岁数,那是因始终不忘,祸从口出!” “军中人多眼杂,你嫌命长,我还觉得活不够呢!记住管好自己的嘴。” 小心叮嘱完,然后若无其事的撒开手。 将自己怀里的水囊,还剩下的水,没好气地扔给军汉,说道:“喝吧,喝死你!” “老翁之前养的水牛,也不见得有你这么能喝!” 听到老叟骂他,那军汉也不恼火,反咧嘴一笑。 拔开塞子,咕噜几口,真如牛饮,水囊瞬间瘪了大半。 老叟瞪圆了双眼,怒骂道:“干你娘的!给我留一口,好心给你喝,你给我全干完了。” “我还要不要喝了?好了,好了,还给我!”见对方还想倒举水囊喝到底。 老叟再也按耐不住,急眼抢回自己的水囊。 掂量了一下,果然轻了大半。 堵上木塞,心疼地塞回怀里。 看向粗犷军汉,气道:“好心给你喝口,你他娘,崽卖爷田不心疼,拿你那张牛嘴使劲怼。” 军汉也乐了,我要真想喝,就凭你那老胳膊老腿,也想在我手中抢走? 那真把打遍十里八乡,找不出敢跟我横眉竖眼的徐剧放在眼里。 老叟也明白事理,只嘴上喋喋不休骂了几句,后面倒也没再说什么。 心里遗憾想着,要是渠帅还在该多好。 省的大家在这受鸟气。 吃喝拉撒,刮风下雨都在城上。 就像村里头失去娘的孤儿,也没人照应,也没人疼。 哪里最苦,最累,就安排去哪。 老叟抬头望天,心想着:“渠帅啊,你是生是死,总得有个信儿啊,不然报仇也找不上人呀!” 要不是念着你救命之恩,老翁和徐小子,早跑了。 哪用得着在这遭罪! 唉! 就在这时,突然另一屯,站立守卫的袍泽发出惊呼声。 “你们快看!!” 坐下休息的士卒,急站起来。 也朝远处望去,刹那声音此起彼伏。 越来越多的士卒被袍泽的惊呼声,引得好奇。 也同看过去,猛地头脑空白。 惊得大脑宕机,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老叟自然也听到响声,见不是汉军马上攻城,他的好奇心本没那么强。 才慢悠悠的站起,朝城外一瞥。 可就是轻描的一眼,却令他瞳孔猛缩,冷汗顺着脊背流下,身体忍不住颤动。 原本汉军庞大的军营,此刻又在外扩。 更远处,旌旗蔽日,数量众多,威风凛凛穿戴坚固甲胄的军伍整齐列阵,气盖山河般,连营数余里,开进军营。 不少的旗帜上,辑刻着:“公孙”“袁”的字样。 还有极多的攻城器械与马队。 汉军辅卒,还在不停砍伐运输树木。 有些望楼甚至比,临济城墙还要高出数米。 老叟回过神来,不由咽下唾沫,想到即将要发生的恶战。 失语半天,才骂出句:“干他娘的!狗日的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刘备站在营地的高楼之上,见城墙人影隐隐绰绰,似乎都在张望。 嘴角含笑,回到营帐。 此时信息传播,极其不易。 为了让黄巾军相信汉军诸侯欲将合围乐安,他可是准备了不少。 城下打着公孙和袁字的旗帜的“劲旅”。 除了用稻草扎人,再穿上染色的竹木片甲胄外。 还从后方抽掉了民夫,进军营充数。 夜里让战兵和辅卒在口中衔着木片后撤,不发出异响。 白天再开拔过来,举着旗杆竖寨立营。 今夜刘备将还放开细微缺口,让他们赶紧去求援。 告诉去往他郡的黄巾军,再不回援,不仅家没了,汉军还将从后面杀来。 使他们腹背受敌,陷入两难之地。 帐内的诸多校尉,除了张飞、赵云两人,依旧对刘备满怀信心。 浑然不惧怕外,其余诸将,哪怕上回跟着出征的赵震与韩牧二人,也面有虑色。 也有人担心,与黄巾在青州的主力决战。 会战况不利。 出于刘备的威望,没人敢开口,打击自己士气,涨对面的威风。 但毕竟,对方明面上的人数实在太多。 动不动二三十万人。 的确非常唬人。 刘备默不出声,用目光打量,诸将脸色。 忽然笑道:“诸位平常狩猎,可听过一则,虎豹怕兔的见闻?” 赵震犹豫了下,见他人不敢出声。 想着刘备对他的提携和重用。 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在下孤陋寡闻,并未听过,还望使君不吝赐教!” 刘备见赵震敢出言应答,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他面色有些僵硬。 心里却反思道:“看来最近对军中主将武官,恩施的有些少,威倒多过些了。” 得找机会抵足谈心一番,联络下感情才行。 不要以为,在这个时代,男人与男人之间,促膝相谈,同榻抵足而眠。 就是在夹道相迎、古道热肠,行龙阳之好。 其实往往能拉近关系的,不是在席宴上,那更多只是表面做派。 最有效的还是两人,单独促膝谈心,倾心谈论。 所以说在这时代,看别人是不是真把你当做好友,主君是不是真器重你。 还得看他愿不愿意和你抵足而眠。 刘备原先也抵触这一套。 直到被关羽、张飞,以及后来的赵云。 强拉着睡在床榻,通宵彻昼的攀谈。 后面牵招、简雍也是这般。 才只好入乡随俗,逐渐接受。 但也只发生在男人之间,刘备从来没主动去找,未婚的少女和出嫁的妇人,搞什么抵足而卧的事。 第二十二章 子龙更亲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营帐内,刘备收回在诸将身上停留的目光。 笑道:“春秋时期,宋国贵族圈养虎豹,却关在栅栏里不见外景,有一天因饲人粗心,放出原本凶猛的虎豹。 以为将死于猛兽之口,不想虎豹却被饲人身后突然窜出的兔子,惊吓得缩回栅栏,因此捡回一条命。” 刘备则笑起来,问道:“诸位说说是为何?” 原县尉出身,长脸灰须的韩牧,想了想说道:“或许是从未见过吧,哪怕看着弱小,另加突兀窜出,猛兽也要吓得夹紧尾巴。” “的确如此,因未见过,所以害怕。”刘备颔首极为赞同。 然后话音一转:“但这便是人与野兽的区别,野兽受到惊吓,就无法冷静分析。 人却不同,哪怕看到不知深浅,貌似强大的猎物,也可以通过分析情况,决定能否狩猎。” 刘备见诸将若有所思。 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好比眼下的黄巾军,声势浩荡,各地加起来或有三十万。” “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不事生产,仅靠劫掠养活自己,见有利一拥而上,从未对阵过强悍之军,纵使人再多也可击破。” “如何击之?”赵震遂问道。 原因在于,先前刘备只说诱敌,可没说破敌之举,不然大家怎会担忧。 就怕诱敌诱过来太多,反而弄巧成拙。 刘备说道:“当年巨鹿之战,秦将章邯、王离率四十万秦军,屯兵巨鹿。 项籍渡江灭王离,先绝甬道断粮,再将王离带来的长城军,分为九部逐一击破。 以优击劣,不攻其背,乃扼其咽喉与颈项,遂巨鹿之战大胜!” 诸将恍然大悟,原来使君欲效项籍灭王离,非直接战场对决三十万人,而是以快攻慢,逐个击灭。 倒不是他们小瞧黄巾军的原故。 在整列行军方面,大多农夫出身的黄巾,又没经过严格操练,绝对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 他们虽不是当年的楚军,可黄巾更不是当年的秦军。 此策遂行,势必有奇效! 没想到,往日勇猛的项籍,竟也是用计破敌,分而击之,非破釜沉舟后,直接莽上去。 刘备并不意外,麾下诸将少见多怪。 军吏们本就出身不高,才会来临锋决敌。 士族子弟极少上阵厮杀。 因此,军营能识字者屈指可数。 能有机会读史书的,那更绝非一般富贵之家,许多豪族都未必能收藏到整部史书。 许多官宦世家,收藏的也不过些残篇。 数百年前秦末旧事,能有只言片语的故事流传下来,已是不错了。 至少还能知道项籍是谁。 不然刘备,还得从头解释。 心暗道:“无论多久的计策,只要因地制宜,就能拿出来再用。” 史为今用,也无不可。 除此外,刘备还派人放出消息,说平原郡富饶无比,有足以养活二十万人,吃一年的粮食。 就是吸引对方与他决战。 经过刘备的鼓舞,诸将也立马变得信心起来,锐气向前。 他们知道,临战要是连自己都信心不足,那就危险了。 战场拼杀,讲究的就是狠与无畏,越是比人狠,越是能活下来。 裹血力战,不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不怕死,才不容易死。 反观畏畏缩缩,不敢与人厮杀搏命,操戈死战。 在战场上会更容易丢了性命,敌人只想杀你活下来。 上了战场,心怀不忍,那就只能做刀下鬼了。 如刘备所料,此番假装增兵之策,引得临济县里的黄巾军惊骇不已。 当夜就有十几部分趁昏黑突围,不知去向。 看来用不了几日,整个青州都将被搅动。 …… 黄昏落日时分。 平川旷野之上,号角响阵阵。 旌旗如林,在宽阔坚实的营壁内。 排序列阵岿然不动的士卒,披甲持械。 面无表情目视着前方,辛苦操练一部曲接着一部曲走过的辅卒。 站在搭好的高台,往下俯视,人头攒动极为壮观。 刘备借此时机,也操练起辅卒。 平日里,辅卒多是修筑营寨,运送甲胄辎重,和粮草押运以及埋锅造饭。 做的杂活较多,主要解决战兵的后顾之忧。 有时也会投入战斗,但作战能力远逊色于战兵。 在汉军中,服兵役一年,出征为辅卒。 三年以上,则可为战兵。 之前许多辅卒,上战场都是应付了事。 直到刘备提高了战兵与辅卒之间的待遇差别。 使他们眼红不已。 都想加强操练,成为专门厮杀的战兵。 在迷惑敌人之际,也主动请缨,不怕苦累。 欲想每日多加操练。 刘备见他们求战心切,不好驳回他们的热情。 于是将其分为四部,每部轮流除了操练外,还会去假装佯攻城墙,好见见血。 军中柴营,木棚搭建的烧水处。 张飞与韩牧并肩站立,训练口渴了,便来此打水喝。 像这样的地方全军有数十个,锅炉里每天都烧着从井里打出来的水,以供全军饮用。 张飞虽不解,为何大哥笃定,生水喝多了,就易腹泻。 强下军令,所有人一律不得喝生水。 导致附近柴草紧缺,民夫还要去数里外砍柴,才能保持柴炭不短缺。 所有的牛、马粪便,都要收起来在太阳底下暴晒干,拿来做燃火物。 喝着喝水,张飞突然问道:“大哥最近跟子龙,走的很近,估摸又在谋划什么,老韩你可知晓其中缘故?” 韩牧因出身极低,没遇到刘备之前,年近五旬才做到县尉,所以并没有字,故张飞只好直呼其姓。 因他做事有条不紊,极其稳重,遂被刘备欣赏提拔。 同为看重的还有,后面从常山过来,投奔赵云的族亲赵震。 目前皆为校尉,统管八百人。 韩牧连摇头说道:“三将军,我眼下掌管辅卒和军械辎重,每天忙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去打听这些消息?” “你要真想知道,直接去问使君便好,你可是他的三弟,找我老韩问,又能问出什么名堂。” 张飞双眼瞪圆道:“老韩,你这说的好没劲,我要方便问,早就去问了。” “再说了,大哥怕早将我忘了,把子龙当做三弟。” 张飞扯了头顶系绑的巾帻,语气不满道。 使韩牧忍俊不禁,感叹了句:“三将军果然与使君关系极好啊!” 第二十三章 至关重要一仗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安排赵云哨骑,不断射杀想打探消息的斥候。 派骑兵分散到各处,时刻向他禀报来往乐安的黄巾军动向。 斥候之郊,非畜牧之所。 刘备的哨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是他亲自百里挑一筛选。 人数虽然稀少,但骑射、探查、搏战、都是好手。 刘备深知在战场上,谁能快速掌握第一手信息,谁就能掌有主动权。 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不被动。 因此,哨骑尤为关键,而且两军交锋。 都会互相派出,大量哨骑一旦两者相遇,便会立即厮杀,不死不休。 是全军最易发生战斗,最血腥残酷的前锋。 斥候为军中耳目,谁能打赢前哨战,就等于剜掉对方,使其有眼如盲,耳聋目黑。 为了防止夜晚,敌有变动未能及时探得。 刘备还让赵云试着派出部分夜里视线好的哨骑,出去侦查袭扰。 天明方才归营。 因为夜里营地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入,以及随意走动,夜哨往往与敌交锋,便是一宿。 虽说残酷,却仍然有许多人想加入其中。 皆因军俸待遇与赏赐,也是最丰厚的。 往往授田发放细绢和粮食,都是最先领取。 军中常有人戏言,斥候才是使君的“亲”儿子,战兵遇见都要往旁边站。 在临济城下,磨蹭了一个半月,迟迟不肯冲刺的刘备。 突然收到哨骑传报,高苑县南面以及利县东边,出现大量黄巾军,在他们后面还有拖家带口的家眷。 东边约十三万人,南面大概七八万左右。 两方合计,青壮军人数至少不下于二十万。 刘备自拊道:“终于来了。” 可等了你们好久。 虽轻视黄巾军的战略,刘备却不会在战术上看轻。 召集麾下诸将,议商对策。 等尽数赶到后,哨骑将所掌握的情况,详细汇报。 营帐中的军吏,赶紧以沙盘绘制推演,标明位置,行军方向,路途水源,人数方位,以及运粮道路守备情况。 没会儿,方圆数百里,各处皆一目了然。 诸将见此情景,却不震惊,纷纷思索讨论如何应对来敌。 沙盘具言画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当年伏波将军马援,为攻取陇地隗嚣,以米粒为山谷,指画形势,展示陇地道径险要,来明确汉军进军道路。 引得刘秀都不由啧啧称奇,后面更将马援所创,纳进军中,武将皆需效学。 刘备只不过把“米盘”换成用沙泥,每到一地,必令军吏搭台登高绘制画图。 等到诸将畅所欲言,集思广益后。 发现大家还是过于谨小慎微,皆言不如先攻南面最近的敌人。 因其已经接近,汉军收复的高苑县,威胁较大。 刘备反对说道:“如今,敌情已经探明,变化稍纵即逝,南面黄巾军人数虽少,却已与我军临近,必然更会谨慎。” “孙子云:用兵之道,取其无备,出其不意。” “东边因路途远而疏忽无备,人多则易生轻慢,一旦出现混乱,更无法有序指挥。 骤然袭击,敌可立破之!”刘备拊掌笑道。 刘备清楚,纵使哨骑行踪暴露,东边的敌人,也不可能人人防备。 大量的人抱团走在一块,容易扩充人的安全心理。 下意识会觉得很安全,就算少数人戒备森严也无用。 只需冲乱无防备的人,等他们溃逃时,自然会先冲散那边,小心防范的士卒,使其无法结阵迎击汉军。 在战场上,无法有效列阵的军队,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等刘备说完,诸将再无异议。 纷纷拱手请命道:“无敢不从,请使君下令!” 遂决定拔营进兵。 先击破东边相距更远之敌。 汉军遂聚兵一路,半道分兵,少数大张旗鼓南下,迷惑最近的南面敌人。 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刘备军主力则掉头,立马直奔东上,朝利县附近的十三万黄巾军而去。 剩余辅兵,继续坚守大营。 至于城里的敌人,近来多次遭受汉军,楼台居高临下的箭雨,打得不敢探头。 被每日击鼓,佯装攻城。 搞得身心疲惫,就是看见异动,也不肯做出反应。 起因是汉军不讲武德,两次诱骗黄巾军出城,一次假装后撤去其他地方。 另一次更无耻,竟扮黄巾援军杀到汉军身后,临济城里的黄巾窥见,亢奋雀跃不已! 首领立刻下令出城,亲自带队和援军两面夹击,想大败汉军,好报多日围城之仇。 结果快临近敌军枪阵,都不带变阵,才知道又被刘备骗了,再度大败而归。 狼狈逃命,发现城门已关。 最后在两军阵前不知被谁所杀,清扫战场时,才被降卒指认出,胸膛几乎被踏陷。 …… 荒凉的驰道边,凋零枯黄的杂草,横躺在开裂的地面。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数十名甲骑着匹枣红色的马,迅速从杂草上踏过,消失在了远处。 不到一会,一列接着一列的步军,散开在道路两侧,相隔不过百五十步。 被甲持兵,严阵以待。 接着从头望不到尾的大队人马,以及一辆一辆用挽马以及从后方征调来的牛、骡,拖拉的辎重车,连绵不绝。 荒废的古驰道,似乎很久没遇见,这么多人的汉军从上面走过。 沉重的辎重车压过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印。 上面装着粮草,以及甲胄兵器。 担任警戒的战兵,交替披甲前行。 每快走三十里,慢走十里再卸甲休息,再由其他部曲的战兵补上,轮流交换。 弩兵箭不下弩,尖端朝地低持,准备随时迎敌。 刘备从后方调集了一切,可以代替人力的牲畜,以提高军队的机动性。 对此战全力以赴。 而黄巾军被欺骗,误以为各州汉军,支援到了青州,但仍然没有意识到,此战的重要性。 还采取以往的经验看待,认为如果汉军真难以战胜,就转道去徐州或者去冀州,听说那边更富饶。 钱财粮草囤积无数。 何必在青州,与汉军死磕到底,毕竟当年大贤良师,都没能带他们打赢朝廷。 现在更不用说。 对于黄巾军想法,刘备也能猜到几分。 以流寇的方式流窜各地,除非朝廷大军找上门来。 否则不会主动决战。 在张角死后,黄巾已然丧失纲领。 第二十四章 黄巾营盘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天色阴沉,接连几日都被掩盖。 看着要下雨,却始终未落下。 利县往东边二十里处,为了取水方便,黄巾军扎营在离青州有名的湖泊,远数里的西面高处。 青壮军在前,家眷在后。 沿着湖泊,连亘二三十里长。 从高处往下看,无数的营地衔接就像一个个小城镇,人烟稠密。 黄巾军营盘里,不少渠帅聚集一堂,饮酒享乐,先饮口酒,再低头亲吮,怀中抢来的妇人。 看其惊恐万状的模样,不由更兴奋。 心头炽热,大丈夫当如是也! 当初被豪强占田逼的家破人亡,而今能杀豪族,夺其妻女以供玩乐,真是爽然痛快! 两撇胡的黄巾渠帅,想到自己营帐里,还藏着怀中妇人刚出嫁的女儿,不由内心火热一片。 低头在妇人耳边细语几句,引的她脸色巨变。 欲想反抗,却被紧按住双手。 两撇胡冷笑道:“你若不愿意去劝说,你们母女二人,以及她襁褓中的幼儿,今夜都得死!” 妇人眼眶含泪,面带惧色,既不敢拒绝,也不敢赞同。 两撇胡渠帅知道找到其死穴,不由更高兴。 拿起酒樽朝她嘴里,直接灌酒。 等到起呛住咳嗽不止,再低头含吮上去,不至酒水洒出。 主打的就是变态般的报复。 主座上的虬髯大汉,见到不由皱眉。 想到时下黄巾军,建立新朝无望,又数回被汉军击败,都转变成这般纵欲享乐,淫掳妇人的恶贼,到处败坏军纪。 要不是怕强拿下这群人,导致内部生乱,他早就按耐不住了。 如此作为,较之起兵前,与家乡肆意妄为夺农户妻女的豪族子弟,有何区别? 眼下所过之处,遇到豪族庄园,无不攻破。 只为抢夺钱粮与妙龄女子。 就连豪族的奴婢与徒附的百姓也不放过。 毫无军纪可言。 管亥看在眼里,好几次想下令,抓住一些渠帅以正军法,可惜他只是众人联合推举的总头领。 不能说一不二,一言而定。 上回就是因为这两撇胡贼汉,将北海一豪族庄园,及其毗邻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屠戮。 引得管亥动怒不已,直接下令捉拿。 瞬间导致黄巾内部分为两派,其中大多数,竟然都站在贼汉那边,任由管亥怒斥:“你们难道忘记,当初大贤良师为什么带领众人,起兵反抗汉廷。 就是耕者失其田,不去为奴婢卖儿卖女依附豪强,就无法活下去!” “你们诛杀豪族,我不过问。但为何要向活不下去才徒附豪强的百姓举刀?” 管亥怒不可遏,切齿愤盈指着众多渠帅怒骂道。 从那时起,这群人才有些收敛。 可没好多久,恶疾又再度复发,其中两撇胡贼汉,更让他心中厌恶。 见他又在欺辱人妇,管亥不满的怒拍案台,营盘里瞬息鸦雀无声。 不少人戏弄着妇人女子,被这一吓,勃然作色地抬头。 管亥懒得解释。 对站还他这边的几位渠帅,担忧道:“临济在半月前,就音讯全无。听说平原刘备请了袁绍与公孙瓒的援军,在围攻临济城。 可又有传言袁绍和公孙瓒己然决裂,众多消息真真假假,实在难辨。 但不管怎么说,乐安绝对有汉军重军在此,不然也不会求援间断。” 见几人同样面色凝重。 管亥又道:“眼下军队臃肿,抢夺数郡的钱财,都堆积在各自军中,生怕被别人盗去,享乐之心遍地都是,士卒且多数厌战。” “我巡视军中,见许多人席下铺满缗钱枕睡,就怕熟睡后被袍泽偷去,斗殴而毙者频发。” 说到这里,管亥低语道:“不瞒你们说,我真不想回乐安,眼见昔日顺应天命,敢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黄巾军,竟堕落成这样。” “心里总有股忧虑,若非担忧腹背受敌,我便打算攻下北海后,转道去兖州。” 管亥不再隐瞒,他之前的想法。 见黄巾越卷越大,军中堆积的钱粮无数,其他人都很乐观。 但先不说多数人,宁肯携带赤金,也不愿多带军粮。 粮食只能慢慢随军转运。 无疑又加重了消耗,再有还需养携家带口的眷属,随着裹挟进来的百姓越多。 看似堆积如山的粮食,实际消耗极快。 从青州民变到现在,几十万人已有一年多没有耕地了。 都是在吃蓄存的粮食。 问题是还能吃多久? 如果不赶紧耕地,明年吃什么? 往后吃什么… 没有人去考虑。 都想着,这抢完就去那抢,可万一在途中粮食耗光了怎么办。 或者被汉军焚烧。 难道几十万人坐等饿死不成? 因此当务之急,不是席卷各地,而是找个地方能安心耕田,然后再做打算。 现今滥杀,导致百姓也不愿意加入黄巾。 听闻黄巾到来,皆争相逃命。 管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几位渠帅,也被管亥的具自陈道镇住,不知所措,下意识问道:“能为之奈何?” 管亥见营帐内人多嘴杂,遂起身出去,几位渠帅相互对视眼,轻微点头。 也跟着走出去。 可等路过两撇胡渠帅时,只见他对管亥轻蔑冷笑。 被把玩许久的妇人衣裳掀开,胸前白皙皮肤,被强吸吮的紫红一片。 却毫不在意其春光漏泄,被人看去。 同时不顾妇人的羞愧惊惧。 另只手,在对方下体一通摸索。 似乎在有意挑衅。 管亥紧握刃柄,强忍住心头怒火,不一刀斩了此獠! 微停顿脚步,与那两撇胡的渠帅双目对视。 直到跟来的渠帅,扯动他衣袖。 对他微微摇头示意,让他顾全大局,不要闹得太难看。 管亥才终心底叹息,转身迈步向前。 只是眼角瞥见,妇人明媚的眼睛生出希求,随即又绝望的眼神。 在他心里,久久烙印不去。 就在即将走出营盘之际,陡然转身,一脚猛地将两撇胡踹倒在地。 抱起惊恐未定的妇人,管亥看向想拔刀的渠帅,仰天大笑,不屑道:“乃公如厕时,竖子竟想用美色诱我!” “忘记乃公,最喜欢屁股大,还生育过的人妇吗?等下遣人来军营领钱,此妇我出五百金买了。” “姓梁的你记住,敢在乃公面前,拿妇人诱惑,我见一次买一次,看你美人多,还是老子的赤金多。” 说完,管亥抬头看向其他,怀抱美女的渠帅,气骂道:“你们也一样,要玩女人,回自己榻席玩去,别在乃公面前玩,受不了诱惑!” 管亥边骂骂咧咧,边抱着哭泣的妇人走出营帐。 留下觉得对方说的有些在理,寻思自己是不是玩得太甚的一众渠帅,面面相觑。 心想道:“光让他看着我们玩,确实过分了。” 第二十五章 杀出一条路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走出了营帐。 管亥将颤抖的妇人放下。 拢了拢对方的衣服。 沉声道:“你先跟着我吧。” 看到对方惧怕,想后退的眼神。 不禁伸手摸了下自己浓密的胡须,知道妇人听了他的言论。 或许在担心,未出虎穴,又入了狼坑。 冷笑不屑道:“放心!老子对你身上那几两肉不感兴趣,要不是与那贼汉有过节,根本没打算救你。” “老子最喜欢的是育子的新人妇,水灵灵的才舒服,你这种年老色衰之货,还不欲多看几眼。” 妇人眼神,陡然一亮,急忙说自己有个生育过的女儿,尚在那人军中,且清莹秀澈,相貌姣好。 愿意连同幼儿,一大一小送给渠帅。 管亥的手僵住,语气被哽噎。 微顿后,怒目而视:“滚!” 刚救你一命,就恩将仇报,让我又做丈夫,又做女婿,又做爹是吧? 妇人想哀求管亥,也将自己的女儿救出。 管亥立马摆手拒绝道:“我救你仅此一次,再无二例。”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真为了几个妇人,引起黄巾军内部矛盾。 这一次且算了。 就当作实在看不下去吧。 看见妇人眼神灰暗。 管亥解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何出身,何故委身于那贼,以致遭受屈辱。” “但若非你们豪族,不断蚕食鲸吞百姓良田,我们又何至于揭竿而起?” “不是我等奋袂而起,造成的乱世,而是你们抢尽田粮的那一刻,黔首被逼活不下去,就已然到了乱世。” “天下豪族士族,真就差那么几顷田吗?哪怕多点怜悯,何至于今日?” “我管亥自举事以来,伐无道,诛豪强,所到之处问心无愧。” “之所以救你,是看在你乃妇人身份,才动了恻隐之心,可又有几个豪强,会对活不下去,要卖妻卖女的百姓哀怜吗?” 妇人愣住了。 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心中难受无比。 她从不管家中田地之事,百姓卖妻卖女,听到了只感叹一句,世道越发艰难。 却没想到,有一日会被黔首百姓,破门杀进来。 忍不住伏地嚎啕大哭。 这些日来她一直强忍眼泪。 在那恶贼面前,她连哭泣都不被允许。 只有等他睡着后,偷偷以泪抹面。 管亥站在一旁,静等妇人哭完,挥手遣人送到亲眷后营安顿。 望着偻腰瘦弱背影,步行跄踉。 眼中的同情渐渐散去,因为太像庶民忍着饿,贱卖妻女哭别后,送去庄园为婢奴的场景。 管亥摇了摇头。 妇人可怜是可怜,但被逼妻离子散的生民也同样可怜。 几位跟出来的渠帅,也若有所触。 他们当然也纳了些妻妇少女,但也在情理之中。 人总归是有欲念的,在军中厮混时间长了,看到貌美肤白的豪族妇人,还能忍住不下手,那就是圣人了。 亦或者腹下两三寸,在厮杀中挨了一刀。 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不要说他们,就是那士族和皇帝,看到美人不也想纳为妾室,纳为妃吗? 从举事时,几位渠帅就已略有明悟。 在这世道,强者通吃一切,弱者什么也不会有。 虽这般说,但还有些基本底线。 还保留一丝追随大贤良师,揭竿而起的本心。 不会像两撇胡渠帅那样,无休止的发泄自己的欲望。 虽然也不多了。 遥想大贤良师,当初呼喊出震耳欲聋的那句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管亥无言想道。 转身对几位渠帅道:“走吧诸位,去我军营细谈。” …… “此湖泊,因被众山环抱,不容易受拂风影响,湖面较少有波浪,常年水平如镜,倒映山色,像极悬在镜中,故名“地镜”。” “湖泊附近百里,生民皆仰仗其存活。” 熟知利县地势,逃难在汉军中的小吏,指着地图找准位置,辨别方向后,说道。 刘备轻轻点头。 据哨骑探报的消息,黄巾军的大营,便选择扎在这附近。 利县往南二十里处。 通过几日急行军,已经快接近利县,刘备传令全军,遂放慢脚步。 蓄好力气,擦拭刀剑器械,与弓弩箭矢。 在熟知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沿偏僻小道绕去后方。 明日等天一亮,便可突袭黄巾大营。 只是…… 刘备抬头看向几日刮风,也吹不散的阵阵乌云。 越发低沉下来。 没想到接近北边,天色越昏暗。 心虑道:“但愿今夜别下雨,不然明日就麻烦了。” 大雨过后,地面泥土湿滑难行,若发起进攻,效果会大打折扣。 如果不出击,士卒在山林间就算有帐幄遮掩,也容易打湿,而且不易生火。 多待半日,行军暴露的可能性,就多增加几分。 刘备脸色稍沉,他算准了黄巾军轻慢无备,却没算到,会在数日内骤变的天气。 出发时前,询问过多位利县附近的本地人,都说此时节,往年极少下雨。 他才放心前行。 谁知刚出发第三日,天气就变得阴沉,吹起风来。 但此时,大军已在路上,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心头闪过忧虑,但刘备并未表现出来。 反而依旧与军中士卒谈笑如故。 其他人见状,也渐放下担忧。 身为主将,他要是心慌,那全军上下都得人心惶惶。 天稍微昏暗时,刘备亲自带哨骑登山探查远眺,黄巾军大营,见其营寨连亘数十里长。 却并没怎么分开,许多处都有相通。 且更远处的西北面,不仅人数众多,还更为杂乱。 连像样的垒墙也没有,还有妇人晒洗、孩童打闹。 连和赵云走马看了数十处,直到天黑方才归营。 刘备想到对方军中嬉戏,多处戒备了于无。 不由心中大定。 哪怕今夜下雨,明日再进攻,也必有收获。 刘备回到营中后,张飞、韩牧等立刻围拢上来。 “半夜时分锯伐圆木,尽量减少杂声,明日作锤垒重器。” 将敌军薄弱之处分别指出。 刘备吩咐道:“明日天稍亮,韩校尉领部分辅卒先攻西面营垒,另分一部由赵校尉取北面。” “益德率先登营紧随其后。” “战兵分为两部,一部等辅卒攻打得力,再迅速补上撕开一道口子。” “一部如有敌军来援,即前去迎击。” “哨骑手持弓弩,游走射杀但凡敢有挥旗、擂鼓者!” “子龙率候骑披甲,暂不动调,若有骑军来袭,再看旌旗调令。” “铁甲营为中军,暂不动调,以待敌变。” “此役由我亲自督战,若有不敢进军者,立斩无赫!” “明日破敌在此一举,刘备欲愿与袍泽,共取此大胜!” “大战时无法饮酒,待取胜后,备亲自为诸位斟酒,痛饮三天。” “诺!”诸将校尉接得军令,齐应道。 等众将回营去准备,刘备也让亲卫替他擦拭甲胄兵刃。 铁甲营被他放在中军,就是怕有其他意料之外的变故。 要真有,就只能由他率领数百甲士,把那个缺口补上,不过厮杀搏命而已。 刘备能有如今的地位,皆是一刀一枪,带着士卒袍泽,踏着敌人的尸骨挣回来的。 刀口喋血,早已习惯。 想要变乱为治,那就先杀开一条路。 刘备抬头忖道:“看今夜…老天会站在谁那边了。” 第二十六章 击破击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熹微时分,天色暗沉,大风骤起。 乌云密布,远处雷声隆隆。 汉军全军早已着好甲胄,肃立成列。 刘备遂点头,军士擂鼓,旗令挥动。 士卒在猎猎风中,踏步而出直扑黄巾军营垒。 “咚咚咚……”鼓声急促,带着肃杀之气。 喊杀冲天,瞬间惊醒了黄巾营盘。 刘备站在山腰处,眺望战场。 见到辅卒在快步前冲下,仍然阵型未变。 不由略微点头。 多日的操练,终归还是有效果的。 他用钱粮田地,解决了士卒的后顾之忧。 又渐渐筛选掉,贪生怕死的军中滑头,只留下良家子和耕田汉,以及想立功,而敢于拼杀者。 军营里没了带头的害群之马,将士再不受影响,战力又强了几分。 沾上火油的箭雨,射落在木结构的营壁内,又逢天刮起顺风。 风卷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 惊恐声四起,还没反应过来。 汉军已然杀到,营垒十数丈外。 战马重踏嘶鸣,来不及躲进营垒的士卒,被弓弩射倒一大片。 “快关!” “快关辕门!” “毋要再管其他人!” “不行,我阿弟尚在外边,我已无亲人了,再等会儿!” “汉军攻来,再不关他们就要冲进来了。” “快关啊!” 黄巾军沸反盈天,喊声不绝。 见火势蔓延,有些人非但没想去关,反而掉头冲回自己的住处。 不是他们想弃军逃跑,只是猛然想起自己抢来的那些精美织物、细绢,还有钱财。 再不去拿,万一烧到了,就真没了。 于是出现了一幕,有的人往后跑。 却和见前寨被攻,赶来支援的袍泽撞的正着。 他急着过去,你急着过来。 挡在一块,瞬间把营口全堵住了。 破口痛骂,唾沫横飞。 使劲推搡,谁也不肯让谁。 直到几位渠帅赶到,见到眼前的场景,怒不可遏。 连手刃数十人,才遏制住想往回跑的士卒,无奈之下,又咬牙掉头冲回去。 等渠帅强压着士卒走到辕门前,却发现已经太迟。 就因那堵塞的稍顷,前营少人,不敌汉军,本应该关上的辕门,被巨木撞开。 大量汉军汹涌而进,所过之处势不可挡。 短短兵接战,厮杀之下。 黄巾军抱头缩项,根本无心应战,人数虽多,反落入下风。 汉军无所顾忌。 而黄巾这边,却还在想着,火势蔓延到哪了。 他们可是放了许多财物在歇息的营帐内。 到底有没有人去救火? 救火会不会趁机,侵吞他们的东西? 越想手里刀枪就更乱,心也跟着乱。 本就野战打不过汉军,现在更是节节败退。 虽人数众多,却被长驱直入。 这一刻,到处抢掠了一年的黄巾军,终爆发出弊害,自食恶果。 光脚时死了也就死了,等突然不光脚,就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拼命了。 渠帅见此情景,拔刀身先士卒,想激发众人。 可惜直至战死,也没有太大效果,没挽回其营溃败。 “杀!”张飞带着先登营,冲杀进垒壁内,不管里面的火势,埋头猛冲猛杀,哪聚集的人多,就往哪里冲杀过去。 铠甲上的鲜血,刚沾一层,又被新层覆盖。 在他的环首长刀下,那些披甲少的黄巾,不旋踵残肢断臂无数。 途经之处,没一人能站立不倒,完好无损。 不少人惊恐万状,视如恶鬼,拔腿就跑。 刘备在高处,见张飞率部快杀穿至,前边营垒大半。 在汉军西北两面的攻势下,不计其数的黄巾军丢盔卸甲,从另侧营口逃遁。 立刻使赵云领哨骑和候骑追逐之。 赵云率骑兵刚去不久,东面相连的营寨,就有黄巾援军去杀出。 欲要包抄汉军。 刘备又调令,剩余全部战兵,尽数投入。 见火势已燃烧数里,前营敌军已开始全面溃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一列从侧边逆流而上,整齐列阵,同样头扎黄巾的军阵士卒,竟一时间拦住了汉军的猛攻。 已经厮杀了大半个时辰。 汉军有些士卒已渐渐体力不支,却还气势如猛虎。 眼见汉军即将被自己,前、后,以及侧面大量涌上来的人围困住。 有些渠帅为之一振! 嘴里呼喊着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原本该溃散的黄巾军,也渐渐在后边,聚拢到一起,欲朝着汉军逼近。 战场形势陡然一变。 刘备见状毫不犹豫,率铁甲中军押上,双方都知道,此时已然到了两军搏命的最后一刻。 谁能稳住军阵,谁就是胜者。 战鼓擂的更响,两军厮杀瞬间撞到一块。 铁甲营人数虽少,却身材高壮,又披厚甲。 除了锋利的长柄刀之外,还配备了长锤。 凡是被锤中的人,摧身碎首。 一般的甲胄,根本无法有效抵御。 刀剑相交,斧破斨缺。 就连枪矛也会被滑开。 刘备亲自持长刀,接连劈斩数人,虽然不像张飞那般勇猛嗜杀,却也锐勇无比,无人可挡! 一边撕杀,一边观察着对方阵型的缺口。 见到其左面落出破绽,彼此不能相应,心中大喜过望。 趁其未变化之际,以短促时间,击其要害。 阵型一散,黄巾军必败无疑!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雨滴,骤然滴落,刘备遂大吼道:“铁甲将士何在!?” 甲士听到异常熟悉的声音。 纷纷齐喊:“我等在此!” “我等在此!!” 随即向刘备靠拢。 刘备身先士卒,带头杀在最前。 不顾身负创伤,和扎进皮肉的箭矢,咬着牙忍痛带领袍泽直冲杀进敌军薄弱处。 大雨倾盆而下,面甲视线遭阻。 刘备直接摘掉面甲,以左臂挡雨。 一路狂飙猛进,带着众多甲士,突破到敌军中央,一刀斩落黄巾幡麾。 先前还勉强整齐阵容,终于崩溃。 而被刘备从左翼击散后,汉军战兵再从正面压上来。 形式如崩厥角! 终于引发了全军三面溃逃。 合围之意,土崩瓦解! 还没有力竭的汉军,紧追不舍的追杀。 已没有力气的人,如平常操练般,放枪跪坐原地,大口喘气。 任凭雨水从头顶淋落。 铁甲营虽后面才投入战斗,但身负甲最重,从后方冲到前面,强破对方密集枪阵。 再绕到其左翼,突进到中军,要不是有毅力支撑,早在厮拼时就想躺下休息了。 现在终于能歇口气。 一个个直躺下,不愿再动。 刘备赶紧令其他士卒,将他们面甲卸下。 别战时没死,打完了反躺地上,被雨水呛淹死。 到那时,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转身望着跌落地的黄巾幡麾。 刘备惊讶自己,并没想象般那么高兴。 看着渐细的雨幕,熄灭了火势,不知是属百姓的甘露,还是天上怜悯的泪。 固然来此世很久,但有些东西,终究装不出。 第二十七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狂风过后,云收雨散。 天际放晴。 “使君,已将战殁的袍泽收敛好尸骨,择高处安葬。” 铁铠血渍未干的韩牧,来禀道。 刘备站在被烧的残垣断壁,地上焦黑一片的粮仓前。 这是被烈火蔓延焚烧的最大粮仓。 幸好雨来得及时,没有让火给烧完。 不然,已降四十多万人的黄巾军民,马上就得断粮了。 听见韩牧的禀报,刘备转身道:“带人把战殁的黄巾军,也同样收殓安葬吧!” 也许怕战死不少人的袍泽,见到葬埋敌寇尸首会产生情绪。 刘备随即补充道:“大战过后,往往有疫,就是因许多尸首不曾掩埋,还会污染水源和附近的水系。” 韩牧遂点了点头,他懂得缓急轻重。 不易受情绪影响,这也是刘备尤为看重他的一点。 “诺!”韩牧应答走后,刘备干脆找地席坐,叫军吏找来张飞。 “益德可曾受伤?” “我无事,倒是大哥怎么又…”张飞的甲胄多处甲叶残破,偏偏没受丝毫伤,反还精神抖擞。 但看见自己大哥,使他不由失色。 已卸甲的刘备,医者正为他在上药。 如今大战结束,学僮也是最忙碌的时候。 等帮刘备上完药后,就急匆匆地收拾征橐,赶往别处医治士卒。 张飞急忙摸了刘备各处,好在只有手臂受创,才让他把提起的心放下来。 担心责备道:“大哥身为郡相,又是军中主将,屡屡以身犯险境,要偏将与校尉何用?” “往后再这般,休怪张飞不认你这个大哥了!” 刘备大笑道:“若无需动用中军,我自然会压阵在后。” “但是到了形势危急之时,还按兵不动,非全军大败不可,那吋你我兄弟皆成阶下之囚,哪还有机会坐在这。” “如果和寻常太守一般,坐镇百里外,如何叫将士用命、用心拼杀。” “纵然天生贵胄之人,到了战场,想赢也需搏命才行。” 连秦王李世民,在战场上都要冲锋拼命,麾下宝马战死几匹。 而他早已家道中落,几近布衣出身的刘玄德,怎么免得了不冒矢石。 好在身体恢复力,还不错。 只要伤口不是太严重。 最多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派你去拢计战兵和辅卒的伤亡,做的如何?”刘备问道。 “战兵重伤二百十六人,轻伤百三十二人,战殁三百五十七人。” “辅卒轻伤千六百七十七人,重伤七百八十五人,战亡千四百一十一人。” “骑军还尚未统计。” 张飞呼吸有些沉重。 刘备皱眉问道:“怎么战兵重伤者,会比轻伤者多出这么多?” 张飞解释道:“在冲杀时,不少将士已经受伤,还在往前奋力厮杀,到了后面,重伤者骤然增加。” 想到辅卒的伤亡,张飞感叹一句:“可惜辅卒披甲还是太少,不然……” 刘备默然,辅卒不仅披甲少,且多为皮甲。 虽然轻便,但难防近距离弓弩和尖锐的利器。 但他真的没有这么多钱财,使得全军披甲。 辅卒大多数用的还是,战兵摈弃后的兵械以及甲胄。 “还是要想办法提高锻造铁甲效率,把皮甲慢慢淘汰掉啊!”刘备暗道。 “大哥,我适才打探到,这十三万黄巾军,其中两三万人,算得上真正的黄巾精锐,才这般难打。” 张飞复道:“听说南边高苑县的几万黄巾军,不过是这分出的几千杂兵,拉动起来的。” “大哥以万二千马步军,力破黄巾降服四十余万人,可谓名震天下。青州黄巾离彻底平定,已为时不远了。” 张飞有些兴奋说道。 刘备默然不语,却没张飞想象般那么开心。 此战伤亡这么多的士卒,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虽有些欣慰,即使伤亡过多,也没有人往后退却,照样临军阵前。 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战事不利,郡相绝对不会丢下他们逃跑。 必会亲自率中军冲阵。 所以哪怕暂时落入下风,也依旧士气高昂。 正是因为这种信任,纵使伤亡过大,阵型却一直未崩。 其实主帅的胜利,不是在战场上,反而是在平时的点点滴滴,施政和善待士卒,严加操练,功必赏,过必罚,全军上下同欲求胜。 将士跟着刘备数百里奔袭,就从未想过会打不垮对面。 刘备从无到有,与士卒同甘共苦,一齐奋力厮杀,想方设法亲自缔造的,这支敢打敢冲的劲旅。 只要刘备中军大纛不倒,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击溃。 “或许是时候,该替这支劲旅,起个名字了。”刘备低语道。 又想到昨夜大风,暂时将阴云吹散。 今日进军时,又有风助火势。 青州至关重要的一战,似乎都与风有关。 刘备暗想道:“看来这辈子和风有不解之缘了。” 麾下将士面对数倍之敌,死战不退,浴血成军。 建立一支,只听从他一个人命令的军队,果然很爽。 像袁绍那种打着仗,阵前将领还能率士卒,跑去投降的事,恐怕永远都不会在他军中发生。 就算想投敌,也顶多带着自己亲信逃跑。 带不走军官军吏,更带不走与刘备一路拼杀出来的士辛。 别说想投降的人,就是皇帝刘协亲自来调动,没有他的首肯,也休想调动一兵一将。 此军从缔造时,就有他的信念,方能如臂使指。 刘备又问道:“子龙去安抚,黄巾军投降的军民,可有发现其异动?” 张飞回答道:“子龙按照大哥吩咐,将他们全部打乱,军民混合重新分营。” “而且兵械精甲,已经收缴,应该再掀不起风浪。” 刘备皱眉,眼下全军除去战殁的士卒,与轻重伤者外,才不过七千六百多人。 却要管四十多万投降的黄巾。 怎么看都是非常危险。 必须要想个办法,让他们安定下来。 把黄巾的渠帅单独关押。 如果能有威望的人主动来降,断掉他们反抗的心气,才最为稳妥。 刘备思索后,吩咐道:“将捉拿住的黄巾渠帅,分开关押。” “等我事毕后,再去见见!” 第二十八章 无人可懂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和汉军喜意高昂不同。 黄巾投降的军民忧形于色,噤如寒蝉不知汉军主将,会怎样对待他们。 “你是青州黄巾的首领管亥?”虬髯大汉被绳索缚绑押到军帐,刘备沉声问道。 “没错,我是管亥,要杀便杀,何须多问!”管亥也知形势不可挽回。 既被汉军生擒,就没想过能活多久。 对于贼首,朝廷向来是斩首示众。 不提管亥的反应。 刘备看到对方,肋下应是被枪矛利器刺伤,虽已用药,看样子也流血不少,面容苍白。 却还硬憋出几句话。 刘备心中有了决定。 而管亥等了片刻,也没见军士把他推出帐外,杀了了事。 眼神惊疑不定,不知道汉军主将想做什么。 不过,就算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也无能为力。 两军交锋,十三万人都被强打得溃不成军,尤其是遇见身着厚重铁铠的汉军,硬撑住了他们的反击。 还能在混乱中,一下精准找到自已阵型的破绽。 像铁锤一般,进阵之后,重锤到哪,哪里的士卒就惊得心胆皆碎,队型崩溃。 两腿忍不住地往后挪。 见其气焰嚣张,管亥遂亲自迎上,却不曾想被那群铁人,拿长锤直接打昏过去。 若非戴着兜鍪,里面还有层幞头,恐怕就锤碎首了。 醒来后颌骨胀疼了好几天,肋下也不知被哪个刮千刀的狗贼,隔着甲捅了一下。 乃公都昏倒了,也不放过! 补了一记狠的。 管亥暗骂道:“自举事以来,乃公跟汉军交手十数次,从没见过这般凶悍强横的汉军,明明伤亡惨重,硬死战不退。” 如狼似虎,悍然不顾劣势,暴戾恣睢般杀气腾腾。 看着对手,根本不像看活人,而是像什么? 管亥想了很久。 突然拍脑袋想起,干他娘的,就像他们看见豪族堆在仓里钱粮一样。 都抢疯了! 生怕他们跑了。 这都是支什么军队? 反正看着不像汉军。 气氛渐凝时,刘备也不绕圈子,直接问:“管亥,我已知你尚有底线,故不愿诛杀你,可愿降?” 刘备手握一卷竹简,是从南面加急传来的文牍,七万黄巾军已在攻打高苑县。 想拔城之后,没了后顾之忧,再去解临济之围。 没见汉军主力出动,对方怕已是极度怀疑了。 虽说刘备再修整没多久,就派出数百骑兵,沿着驰道追杀欲逃遁去西面的黄巾溃兵。 但也只能暂止住,一时的消息。 万一收到风声,直接逃了。 那明年不是还得再度出征,此番已连续两年征调民夫运送,再来一年。 百姓岂能受得了? 倘若没有跑。 仅靠两三千辅卒,还有征调来的二万多民夫。 能守得住高苑和吓唬住临济郡城里,剩余的黄巾吗? 刘备心里有个问号。 起初他是想立刻调动人马,赶去支援。 但骤然想起,此役伤亡过大,时下士卒看管众多黄巾军民,本就捉襟见肘。 若再调离部分人马,那就会顾此失彼。 假使这边异动,那此仗就白打了。 恰好听闻南面的黄巾,最初是从这分出去,裹挟百姓而起的。 因此找个有威望的过去劝降,或许能免再战一场。 但需确保,此人真心实意的降伏。 就看管亥能否值得一用了。 刘备直视对方,心底迁思回虑。 管亥则听罢,咧嘴道:“使君只需说明要我做什么,降不降取决于您吩咐的事。” 管亥不想死,却也不怕死。 在被关的几日,他也有些想通了。 要说舍身取义,强和汉军拼杀个你死我活。 在天、地、人三位将军皆战死时,他管亥也不会一路逃窜到现在。 当初随大贤良师揭竿而起,虽嘴里说着为百姓,可还是有部分私心的。 就纯看豪强不顺心,那时他也是乡里游侠。 看黔首百姓,看着可怜却又让人气不忿儿。 等看到他们终于硬起来,敢去冲豪强庄园,他又忍不住高兴,啧啧称奇。 他的想法很简单,丈夫受辱,拔剑而奋,有何惧之? 有些类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 既然刘备没想把他推出去斩首,那他也并非不能降。 但如要去坑杀黄巾降卒,他绝不为之。 宁死也不做,昧己瞒心的事。 有这样念头的缘故。 很大程度是朝廷不受黄巾投降。 有投降者皆被汉将皇甫嵩和朱儁诛杀。 皇甫嵩俘杀十余万人后,在曲阳城南,将其尸骨筑成“京观”。 几次杀降下来,朝廷承诺早已不可信。 在征讨黄巾后,没有杀降反妥善安置者,除了刘玄德外,再无二人。 此事在青州颇为流传。 管亥在想身为汉室宗亲,变卦杀降也并非不可能。 刘备又说道:“那日火势把粮粟焚烧过半。” “我遣人清点了余粮,供四十万人用的话,就算减少分量,也只能支持两个月…” 管亥心道,果然想杀降,想到那些投降的渠帅。 “你们太轻信朝廷,几十万人皆要被所害。” 心中不由悲凉。 然而,下一刻却悲喜兼集。 刘备复道:“青州百姓两年来,几乎户户白幡,民变至此,也该结束了。” “晚了将耽搁明年的春耕,你们数十万人不事生产,存粮又能吃多久,民以食为天,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耕种啊!” 刘备慨然道。 管亥愕然不已:“使君不曾想杀降?” 刘备反问道:“我为何要杀?” 管亥语塞,遂道:“我们杀了不少豪族,还屠戮过百姓…” 刘备似笑非笑道:“违律乱纪的豪族,难道无罪乎?” “至于杀戮百姓者,自会筛选出,无论终日服徭役,或杀之示众,该杀的,我不会放过。” 刘备根本没打算向管亥,隐藏他的想法。 忍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 指其怒斥道:“要早降于我,何必以武止戈,先杀个血流滚滚,才能缚你在这里谈论民生! 我哪会奔袭数百里,以至麾下袍泽伤亡惨重,他们也有家室,也有妻儿子女。” “这几日我巡视黄巾军营,知道你们不少人烧杀抢掠,凌辱妇人无数,算什么义军,充其量只是一群短视之见的流寇!” “以为我打垮了你们,就笑到最后了吗!?被耽误的不仅仅是我!你知道我要是失败,后面一两百年将惨死多少人吗?” 刘备怒指管亥:“不只你们能揭竿而起,我刘玄德和那蠹虫食禄的官吏不同,也在心系百姓!” 第二十九章 承大将军何进遗愿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愕然失色的守卫士卒。 听到刘备的怒斥后,心头一惊。 迅速冲进营帐,将管亥强按在地上。 询问是否推出辕门斩杀。 刘备平复心情,然后冷静道:“先把他带下去吧!将伤口好好治疗,别让他复发而死。” 见对方已然渗血的肋下,刘备也不住责问自己。 究竟怎么了? 怎么会如此愤怒。 不像以往的自己了。 刘备不禁苦笑,来到多年,还是做不到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看到“义军”所见所为,使他怒气填胸。 盗跖庄蹻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反抗是对的,但做法错太远了。 刘备叹气闷笑道:“还得实事求是啊!” 将亲卫拾回来放在几案的文牍,重新打开。 提起笔回复给还在临济城下,率部作疑兵的校尉。 先安抚好,让他毋要心急,多坚守一些时日。 东边黄巾已破,大军休整片刻,择日返回。 …… 就在刘备出兵,讨伐青州乐安黄巾时。 各方诸侯也没闲着。 纷纷在蚕食东汉各州郡的根基。 你争我夺,皆想尽可能的多装些进肚子里。 两百年来,第一次目睹中央朝廷这么落魄。 有些士人惊奇发现,原来刘氏天命,也不过如此。 稍微出格的权臣,就能胁迫天子,火烧皇宫,逼死太后,践踏帝陵。 群臣争权夺利,竟对其无可奈何。 让有底蕴的士族豪族回想起了,家里流传多年的卷籍。 上一回出现这种情况,好像还是新莽末年,南方绿林军和北方赤眉军骤起。 也掘挖了刘氏帝陵,还斩杀了伪帝王莽。 听说其头颅,至今还保留在雒阳武库里。 不知乱贼董卓命人打开武库,搬出军械时, 有无亲眼见到,当年比他势力更强的王巨君那颗干瘪人头与他遥望。 也有其不少心怀汉室的士人想到,昔时乱汉王莽,被天下群起攻之,都撑不住多久。 区区凉州董卓在关东诸侯联军手上,还能撑到何时? 但突然传出的消息,使天下清淡的名士,哗然一片,如海沸山裂般,令闻者咋舌不已! 前冀州刺史韩馥,逃亡到兖州的陈留郡,最后被袁绍逼迫自刭而死。 传言似乎跟他派到陈留太守张邈那去的,掾吏有些关联。 沸沸扬扬,议论不休。 让准备去投的袁绍的士人,踌躇不前。 在观望和迟疑同时,也浮想联翩,为何平日里宽宏的袁本初,会做的这么绝? 夺人基业,还要对昔日的好友,赶尽杀绝。 一条活路也不给韩馥留下。 未免太过凉薄。 在等着袁绍出来解释。 只有远在南阳的袁术,不顾幕僚反对,第一个站出来,替韩馥站台。 直接声讨同为四世三公的袁绍。 又使天下为之侧目。 冀州邺城的刺史府邸的书房内。 袁绍怒骂袁术道:“袁公路行若狗彘!亏我与他同为四世三公之后,本就捕风捉影的事。” “此贼是真怕与我无关啊,赶紧站出来给我扣紧!” “怎这般糊涂,这丢的不单是我袁本初的脸,还是整个汝南袁氏的脸。” “其他士族虽有兄弟反目者,至少还会阋于墙,外御其侮。” “他倒好,自从我写信另立天子时起,就每与我操戈同室,使亲痛仇快。” “要不是鞭长莫及,我真想擒住他,看看是否已蠢如鹿豕!” 袁绍痛骂后,还觉得不解气,将昔日袁术送给他的玉玦,狠狠地掷在地上。 看着玉破碎成几块,才稍微好受些。 袁绍快被人头畜鸣的自家兄弟气死了。 以为把我踩下,天下士人就会依附你袁术? 公路,你想的太过简单了。 你和我不合,只会便宜外人。 从得知袁术公然站出添乱,袁绍连刺史府新纳的舞姬,也没心思观赏了。 又忍不住恼怒,自刭的韩馥。 我都应允了,放你一条活路。 难道还会自食其言不成? 也不想想,如此对待曾经的友人,天下会怎样看我袁本初,还会有谁来投我? 只不过是派人去张邈处,想注视兖州各郡的动向而已,你韩文节就撞见了? 还被吓死了。 消息传到冀州,袁绍听到都愣住了。 真是有口难言。 那几日,连投奔他的荀谌、辛评、郭图几人,都脸色古怪。 辛评好几次,欲言又止。 怀疑是他暗中指使,想要斩草除根。 只是恰巧被韩馥亲自撞见,直接吓死。 才搞得天下皆知。 直到袁绍多次指天解释,众幕僚、吏属,还有田丰、沮授等人才渐渐相信。 还没等他向天下人解释,袁术又跑出来,唯恐天下不乱。 不欲使他喘气,尽下死手。 “当务之急,还是先以讨董为重,一是可以彰显我一心为国,吸引士人来投。” “二是,清者自清,待向天下解释过后,以行动证明,我并非是想夺取韩文节之基业。” 袁绍思索片刻,暗自忖道。 从堂上踱步下来,对着众多心腹幕僚,说道:“诸位,如今巧得冀州,原意只为解公孙瓒之患。” “不曾料想,文节误绍之意,自刭而死,遣人去陈留将尸首接回冀州,厚葬之,下葬之时,我亲前往送行。” “文节的妻子儿女,一律厚抚恤,敢乱揣测我意者,袁绍必杀之。” “此次布告全州郡的太守以及官吏,毋要再现类似朱汉此獠,借机公报私仇之事!” 袁绍面色狠厉的说道。 有些幕僚,虽亲身参与了袁绍谋夺冀州的事。 但只要袁绍不自己说出来,他们绝对不会往外说。 袁绍也深知有些事情,虽然做了,但是绝对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哪怕是在其他心腹面前。 做了和说出来,那是两回事。 袁绍注视着面前众人,说道:“等到文节之事了却,我将再度率军讨董兵发长安,不诛杀董卓誓不罢休。” “诸位可拭目以观之!” 现在天下大义,就在于讨伐董卓,袁绍绝对不会主动将自己的盟主招牌给卸下来。 虽巧夺他人基业,做的不地道,只是因冀州太过诱人。 韩馥身为刺史,无法发挥最富饶州郡应有作用。 袁绍只能先苦自己,承担些许恶名。 只为继承大将军何进的遗愿,匡扶社稷、中兴大汉,扫清朝廷以安天下! 董卓不过篡逆之辈,怎敢窃取神器? 第三十章 卢植在观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三年,正月。 远在长安的天子,大赦天下。 微带寒意的早春,吹打着门槛。 屋内火炉烧的正旺。 “连下三天大雪了,今岁比往年还要冷得多。”坐在书房席榻的卢植,不觉裹了下裘袍,带着追忆的神态。 卢植头戴鹖冠,年过六旬两鬓斑白,却仍身材高瘦,精神矍铄,看不出分毫的骀背。 说完,见没人搭话。 恍然看出席坐对面的刘备,似乎在烦心意扰。 上下打量少刻,问道:“玄德,怎么忽然心事重重?” 刘备回过神,目光从热腾的茶具上挪开,沉吟道:“不瞒卢师,我将被黄巾裹挟的百姓,安置在济南国和乐安两地,这些天大雪不断,怕将冻死不少人。” 之前将利县附近和高苑县被管亥劝降的黄巾,打散安顿好,又将牵招急调去乐安,连同郡里百名吏属和张飞驻军一起配合。 调度安排好剩宜的事项。 还在济南的关羽和管理政事的功曹简雍,暂不改变。 规划好的一切,被这几天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积雪太厚,郡县吏务全部暂停。 好在平原郡去年末,刘备下发的公文里,便让郡中散吏连同乡里吏属的啬夫,以及亭长和亭卒。 挨家挨户走访,看看柴草是否足备,以防寒冬砍柴不便。 发往另两郡的文书,早已使人快马送达,先前回书说人手不足,恐怕需要晚些时间。 可是大雪封路,河道冰结。 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使刘备不免心忧。 卢植先沉默了会儿,接着又笑道:“我观两位功曹,皆有实干之能,并非夸夸其谈之辈。” “既交给他们,不如放手让他们一试,若总怀忧虑,底下的人何时能独当一面?” “至于……”卢植说到这里,话稍微停顿了下。 “至于被黄巾裹挟的百姓,玄德你处理的颇为巧妙,如果还学当年,义真和公伟两人,恐怕青州之乱,也不会这么快平息。” 卢植说的便是皇甫嵩与朱儁,反复杀降之事。 “人各有命,黄巾本为叛逆,现今招降既往不咎,已是朝廷宽宏大量,不想国家多生祸乱。” “再者,听说也未收缴,他们的生活用具,情况可能并非那般严重,玄德可毋虑。” 卢植对各郡的情况这么了解,是因为汉军还在临济城下时,他就已到了平原。 在刘备出征的这几个月,卢植走访了平原郡各地,还有济南数处,才了解到刘备这几年,究竟做了什么事。 游侠传唱,百姓依附,豪族慑服,郡吏归心。 那时把卢植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自己师门不幸。 即将晚节不保。 若不是天下大乱,卢植会第一时间上表朝廷,将刘备调离,然后再立即诛杀。 这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的太守,能够去触摸的东西了。 卢植心底立马浮现几个字:“太阿在握,割据称雄。” 若是放在三年前,孝灵皇帝还在,他会当即谎称持节,然后急驰军中,将刘备迅速拿下。 可后面看到,自己的门下弟子率军返回时,军卒们热忱炽盛拥护的眼神。 忍不住笑他自己过于无知了。 大纛一动,麾下士卒旋即蹈厉奋发,磨拳擦掌。 见其阵容有序,士气强盛,股股肃杀之气。 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在战场上属于绝对的凶悍强横之军。 卢植将兵多年,自然懂得什么叫强军。 顿时明白,即便使节去的再快再多,也会被当场拿下。 根本不可能驰入对方军营,擒拿主将。 除非遣派勇士,于身后伏杀,或许能建功。 但听闻刘备麾下,也有不少熊虎之将,且他本人也骁勇过人,怕也是难。 本想一走了之的他,抱着自己以身为间的心思。 打算多了解后,立马上表朝廷,铲除祸端。 可后面和刘备的月余相处,让他惊愕不已。 从门下弟子身上,卢植发现既有高祖任侠之气,又有朱虚侯刘章的胆勇谋断。 还有孝宣皇帝出身平微知人疾苦之习。 这让卢植不禁茫然无措。 当初他门下究竟收了个什么弟子。 他可从来没有教过,自己的弟子学这些东西啊! 他自己都做不到怎么去教? 就算做到,也不敢教啊。 当初中平元年征讨黄巾时,还曾见过刘备一面。 那时与这完全不同。 卢植怀着复杂的心理,就这么留下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来? 或许是看见天下祸乱不止,在自己弟子身上,看到了和别人截然不同的地方,让他下意识想抓住这根稻草。 挽救垂危的社稷罢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已经老了,无力再扶持大汉天下了。 越发感到身子骨不如从前,想必是昔日征战沙场,也受过伤,耗了不少寿命吧。 见多了利欲熏心,为自己私利你争我夺,不顾社稷黎民的死活,只管大块朵颐,大汉残余的最后元气。 妻妾成群,家中财宝堆积如山。 在这种情况下,陡然看见刘备虽在为自己谋私。 但观其府邸淡泊清贫,没有舞婢,也没有养乐女,没有奢靡享乐之欲。 论贪图女色,最近才纳平原管氏一妾,还是在豪族屡次劝说之下。 视其行,则知民事艰难,操行节俭,亲政理事,厉精为治。 如书信中所言:“欲申大义于天下,而苦于出身,蹉跎几载方为郡相,以展平生所愿,故不敢耽误。” 卢植心中感慨万千,想到看到的点点滴滴,叹息良多:“玄德,这些年苦了你了,我自讨黄巾以来,起起落落,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照拂门下弟子。” 刘备暗笑道:“卢师,你仕途哪是起起落落,分明是起落落落落! 就冲性格正直刚烈,你我师徒二人,今生还能再相见,已是极为不易了。” “要不是我把你寻来青州,你现在又将成为袁绍的囚上宾客了。” 刘备也在感慨微摇头。 卢植刚正却不懂圆滑,刘备还刚到乐安不久,就收到密信,有人在平原附近一直打转,找百姓和吏属旁敲侧击。 自以为做的隐秘,却不知才转身,别人就去县衙举报。 说有一白头老翁,在隐晦地打听刘使君的事,还有治理施政。 还寻问其他郡相之事。 过了几日,又有传舍长递来消息,有幽州过来的老吏,几天灯火深夜不熄,不知在策划什么。 刘备在临济操练辅卒,忽见后方传来的密信,顿时哭笑不得。 卢师应做梦也没想到,全郡几乎皆是我的耳目罢。 要不是刘备回信,让府上随从刘和管好乡里游侠,不许对卢植不敬。 这般行踪鬼祟,恐怕还没有等差役来擒,就先被游侠们给抡打了,再被扭送至县衙。 刘备思量:“我要心怀不轨,哪里会等你见我一面…” 卢植没想到,自己弟子刘备,早已把他摸清了。 第三十一章 金刀之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日许时间,两郡传来书信。 牵招和简雍,没有吝啬用字。 详细说了,霜寒造成的冻伤及冻毙者。 以及如何安抚流民百姓。 刘备也微松了口气。 好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在平原他也没闲着,等风雪一停,立刻校点士卒去各乡县,寻访有无百姓茅屋倒塌。 砍伐的木柴木炭,是否充足。 不足之家,使士卒抱柴添薪。 又走马拜访了不少豪族,寻问庄园情况,稳定人心。 在豪族的行礼恭送中,刘备拱手拜别。 “苦于人手不足啊!”刘备暗叹。 郡吏抽调去乐安太多,平原从吏少的捉襟见肘。 还处在正月,就闲不下来。 卢植不知哪来的精力,不好好歇息,也跟刘备到处跑。 出了豪族庄园没多久,驻马遥指笑道:“玄德你看,岁寒方知松柏后凋也,正是这种时候,才能看到输肝沥胆,心存汉阙之人。” 指着松柏树,似有所指。 刘备心知肚明。 他把青州数郡,当作自己领地在种田。 那些私欲满肚的朝堂大臣,哪来主人翁精神能和他比较。 卢植不曾想到,他的弟子在灵帝未崩时,已将高唐与平原二县视为自己疆域。 不然怎会又除匪患,修陂池,还借牛、铁器,修水渠那会儿还自掏腰包,以调动百姓积极性。 别人做县令,皆是越捞越多。 捞完就走,只有刘玄德一个劲往里修建。 由于信息隔阂, 这些吋日下来,卢植对刘备了解越深,越心有感触。 自从诸曹吏被调去了乐安。 刘备忙于案台之劳,整日早起晚归。 不是去军营,就是去军户家中,或与吏属探谈今年春耕,或去见见那些少年孩童。 府邸上不像其他太守,养了诸多身姿美貌的舞婢与乐师。 连僮仆都极少。 像这样的人,如果真有贪欲,那就非一般能满足的了。 除非…… 卢植暗想到。 不过随即失笑。 刘玄德的刘,与天下宗室的刘,写法并无不同。 皆是高祖之后,根正苗红。 眼见天下,如蚊虻噏鲜血,蠹啄剖梁柱。 也该出位收拾这些蠹虫官吏的人了, 用力洒扫完尘垢,或许是好事。 想到这里,卢植笑的很欣慰。 “咦!?” “等一等。” “同一个刘,金刀之谶!?” 从先汉末年,流传至今。 传言中劉姓的人会横空出世,建立舜尧之治的国家…… 怎么有点像… “走了卢师,今日事今日毕,备还有许多事未完成呢。” 刘备一记扬鞭,马儿吃痛猛地踏起前蹄。 “驾!” 向道路的尽头,飞驰而去。 卢植心神激荡,如梦方醒,赶忙跟上。 雪花覆盖的荒野,留下数十道马蹄印,越拉越长。 …… 返回府邸的刘备,先将卢植送回居住的院舍。 穿过两塾中间的府门,与宽厚的围墙,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 对着门口的军士,微微点头示意。 转折了几个羊肠小道。 便看到了肚子隆起,安心养胎的阴氏。 还有旁边,纳入不久的管氏庶女。 和刘备合作,贩卖糖利的乡里豪族管氏。 不知从哪里打听的小道消息,听说刘备喜爱年长少女,将待婚容貌姣好的庶女,又多养了几年。 好送给刘备做妾室,以巩固两家关系。 却没找到好时机,心里焦急。 再等下去,就年龄偏大了。 万一刘备不喜欢,那就成了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等来等去,终于得到好消息。 使君夫人怀有身孕,且还是初次。 在古代怀有身孕,皆需非常重视对待,对于胎儿和孕妇来说都较危险。 虽然夫妻之间,闺房之事,不好明说。 刘备也不敢再乱来,怕出现变故。 不过底下人,怎会忍心刘使君,独卧空房。 于是,管氏主动上门,先遣妇人找到阴夫人,道明此事。 阴氏也欣然同意了。 刘备当然也不会拒绝,入乡随俗便好。 管氏之人,曾私下对他小声说过:“此女虽庶出,却是家中颜色最好,性格最和善之辈。” 后来刘备看到,发现所言不虚,的确很和善——看到他就怯生生的,和善过头了。 明明出生北地,却身材娇小,五官端正精致,长得稚气未退。 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含羞带怯。 叫人想欺负。 此刻察觉到刘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双手好像无处安放。 见刘备过来,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后退半步,脸上微微浮出几缕红晕。 阴珺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刘备咳嗽一声,笑道:“昨日收到伯圭的书信,说不久前打猎到了块上好皮毛,遣快马送来给我。” “想不久就会送到,到时候制成裘皮,给你御寒保暖。” 阴珺轻微皱着秀眉,说道:“你处理郡事繁忙,不是睡书房,就是骑马在外,还是你穿罢。” 管氏不敢说话,悄悄看着两人。 刘备则失笑道:“我向来身体好,你又并非不知,哪会容易着寒,放心吧。” 将阴氏手握起,放在嘴边轻呼热气,替她御寒。 阴珺听出,刘备话里有话。 不由地暗啐一下,没好气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竟当着管氏面,在这乱说。 不过也没把手抽出来,任由刘备握着。 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管氏还雏儿,未懂话语深意,依旧怯懦的模样,偷偷地打量了两人。 刘备待了会儿,和夫人聊了一阵。 见管氏似乎没有搭话的想法。 笑着摇了摇头,回到了书房。 之所以不去郡堂处政,是因天气寒冷。 空旷的堂内,待着会更冷。 前些日子,要不是为了招待卢师,怕少了礼数,才天天去郡堂坐着。 现在看对方悄然转变,刘备内心也甚为高兴。 作为天下名士的楷模,无论是招揽人才,还是在其他方面,都离不开卢植的支持。 眼下青州黄巾,几乎已被平定。 听说剩余的也跑去了其他州郡。 不敢在青州待下去。 刘备只能望而却步,不能再追下去。 如果追至其他的州郡,可能在另州刺史看来,或许故意将黄巾驱赶过来,祸害他们的。 毕竟青州位置还是有些敏感,西接冀州、南联徐州兖州。 兖州刺史刘岱,刘备尚且不清楚。 但徐州刺史陶谦,可不是好相与的邻居。 去年刘备派人去找徐州糜氏,购买粮食,已然谈妥后,却被陶谦拦截。 糜竺使人告知刘备,刺史下令粟米粮秣,不可卖运出徐州。 反倒没抱希望的甄氏,顺利将粮运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 事无大小悉以咨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的书房依然故物的简洁。 陈设不改,只是几案两侧摆放了许多张胡椅。 用席帘隔开的案台后边,还置了张胡床。 这一点,还要感谢汉灵帝刘宏。 可以说他昏庸,但不能说他不聪明。 比起后来司马家的晋惠帝,那才真有些不聪明。 刘宏未崩时,大力推广胡床胡椅,改变了不少官吏跪坐习惯。 在天下人看来,也成了昏庸的罪证之一。 灵帝将骂名给收了。 却使刘备受益匪浅。 毕竟跪坐久了,腿的确是难受。 除了桓、灵两朝老臣,无法接受外。 其他年轻的士族与豪族子弟,不说接受,至少也不会反感。 回到书房的刘备并没有闲着,又叫来掌管冶金官曹和主民户和农桑的户曹。 两个官署,皆设有掾长和史吏。 两职务一正一副。 平原郡无论是军械、农具的冶炼铸造,还是编户齐民和农业,皆离不开他们。 刘备正色道:“今年几郡的春耕,比以往更杂事繁多,其中农具大为短缺,府库内的耕田铁器,之前勉强能借供百姓轮流使用。” “如今又增加了不少流民,不多铸铁器,开荒田地进度就会慢上许多,甲胄军械可暂缓一段时间。” 刘备复道:“为了平息黄巾,两年间秋耕也常被耽搁收成,从今年起将恢复秋耕。” 金曹掾面色有些为难,这黄巾投降的流民,虽说划分到各郡,但实际上差不多都是平原郡官署在主管。 济南国尚且没恢复往日锻造的规模,诸多铁器还要从平原抽调,乐安国那是更不用提了,都荒芜成什么样了? 许多百姓逃难,都快跑完了。 郡吏都凑不足昔日的十分之一。 再者这两郡国,先前的郡相可从未想过,将官府的耕田铁器借给黔首百姓使用。 因此锻造的只够郡田耕种,百姓如果需要,只能花钱购买或者出钱租借。 至于没钱买又没钱租借的,郡县可不会管你,仅凭人力能耕多少,赋钱免不了。 田税就要看收税小吏是否贪滥无厌了。 运气好交完了,有的剩勉强填饱肚子。 再等到下一轮耕耘,祈祷会有个好收成。 运气不好,不想饿死的话,就只有卖身豪强。 这下倒好,刚辛苦了近两年,把平原郡农用的铁具,铸造的差不多。 转眼又来两郡,苦啊! 怎么恢复青州生产,光是平原在出力,青州另外的北海和东莱,就袖手旁观? 不是说北海相守孔融,已经上表朝廷,让使君出任刺史吗? 也该叫他们也出力了。 金曹掾心里叫苦不已,这两年官吏考核中,他经常名列前茅,但他更知道,能排名列前。 都是玄德公在后边强行逼迫的! 不是刀剑马鞭,但比那更甚! 竟然拿出孝灵皇帝,本用来卖官鬻爵,钱财就能升迁的方式,替换成计绩点,来升迁与罢免。 不忍心看廉洁的官员长吏们,被钱财辱没,遂替成录名绩点,每月会在郡府前击鼓布告。 每逢月底,倒列最后的官署,看见其他同僚官吏,几乎和当年张敞一样,拿便面掩脸而过。 在场几人不知,金曹掾心底所想,若不非刘使君当面,他早就叫苦连天了。 金曹史吏似乎猜到了几分,急施礼说道:“使君,眼下三郡的铁器几乎尽由平原供应。 哪怕停下军械甲胄,也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满足另外两郡国的耕耘。” 刘备笑道:“无妨,今年应该无有征伐之事,可先多铸农具铁器,能做多少就多少。” “我非强行要求,等明年济南郡国恢复成往日的锻造规模,平原负担的压力就可以骤减了。” “这几年也是辛苦你们了,长吏及铸造工匠的劳苦,我都记在心里。” “使君……”金曹史吏有些感动。 无论功劳还是苦劳,能被上级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无疑是件好事。 更何况使君奖罚分明。 刘备果断将话题岔开,制住对方将感激涕泗,领拿细绢拭泪。 金曹史吏此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过于感性。 抬手让他们退下后。 刘备又问起了在旁等待已久的户曹诸吏。 肃然道:“眼下耕地虽众多,但到处缺乏铁器与牛畜,以至粮食无多。” “金曹铸作田器,你们也要安排好百姓,要讲明田地与铁器,都是郡里租借,不收取任何钱财,需爱护好毋要毁坏,敢有违律者,严惩不贷。” “等耕耘完成,所有借出农具铁器一律收进府库,不得私自藏匿。” “多教垦开荒田,年年耕耘不断,百姓才能充足,此乃户曹最大责任。” 刘备叹道:“征战两年,农夫主运,以至于耽搁耕种,现今初定,一切以农耕为主,广积粮食与禾秆草料。” 刘备想到还好是出兵在青州地界,运输粮草可以靠船只。 如果将来出征其他州郡,需要陆运,恐怕出去没打两个月,就已粮草告罄了。 若有时间积草屯粮,即使耕二余一,以现在三郡广阔的良田,哪怕广种薄收也够廪足府库了。 安定天下,最重要的两点,一个在于耕,另一个则在于战。 接着刘备打开文牍,看了眼又放下。 寻问道:“桑树在济南与乐安种植如何?” 由于黄巾民变,无论是汉朝廷的郡县,还是黄巾一方,危机关头缺起滚木和草柴来,连桑树都砍伐倒了不少。 无论农田和是采桑,被捣毁了很多。 都得从头再来。 而且种植桑树,更需要时间。 但偏偏不能不做,桑叶用于养蚕,蚕则可吐丝。 丝可与麻并列,却更为珍贵,丝织品也算乱世里的硬通货。 刘备叮嘱道:“农桑和种麻,事关根本,即使再费心费力,也需将其做好。” 等他们都走了后。 又招来主管修水渠与陂池的治中水官,才和他商讨了会儿,关于济南与乐安,水利修缮方面的事。 却见僮仆又掌灯进来,刘备才发现临近黄昏,快速吩咐完,便笑着摇头让水官先回去。 恰好阴氏亲自过来,提醒说膳食已准备妥当,夫君当何时归? 刘备伸腰笑道:“夫人莫急,明日休沐,哪也不去,就留府宅陪伴你二人。” 第三十三章 运输艰难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春二月初八,天亮没多久。 一阵马蹄声,由北而来打破了平原的宁静。 公孙瓒的信使再次到来。 同时带来,庞大的车队将要抵达的消息。 翌日,刘备率部分士卒北上,去与平原邻近的渤海郡接收。 负责运送的掾吏田楷,立刻前来迎接。 “刘君,昔日暂别数年,越发雄姿俊伟了。”头戴一顶武弁,脸颊红润短须的田楷,带有明显幽州边疆气息,上来便躬身行礼,紧接着朗笑道。 “多年未见,田君也依旧如故,风采不减!”刘备也笑着,回了一句。 两人算是久别重逢,刘备的军马,几乎都是托公孙瓒购运。 由田楷送至平原,因此熟稔。 在渤海重合县,再度重聚,两人忍不住叙聊一番。 多亏了袁绍。 思来想去,终归冀州初定,还不是时候与公孙瓒交恶。 最后兑现承诺,将渤海郡暂时给了对方。 刘备才能通过渤海,将购来的肉食运过来。 牧畜运赶不便,路上又要耗费草料。 干脆在北方,屠宰风干再运输。 好在青州近海,刘备又掌海盐,才能腌制如此多的肉。 还用了不少食盐,及公孙瓒的凶名做威慑,在乌桓和鲜卑人手里购得。 参照买马匹时,这些鲜卑乌桓的作风,不知里面放有多少臭肉充数,但两郡粮食短缺,暂时无可奈何。 等以后有机会,再提兵过去算帐。 汉律中的贼律明文规定:“诸食脯肉,卖假肉臭肉,毒杀、伤、导致人患病者与盗窃同罪。” 既然在大汉境内,那便按汉律来算。 管他鲜卑还是乌桓,亦或什么匈奴人。 刘备望向河畔,等捕鱼业发展起来,对于粮食的负担,又能减轻些。 时间缺的还是时间啊!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天下之大哪都可去。 毕竟现实与游戏异同,粮秣不能轻击两下就运过去,也无需担心粮道。 实际上为了节省粮食消耗,还要在各地建立大小粮仓,以方便取用。 当下主粮多是脱壳,炒干的稻米和粟麦,怎么便捷怎么来。 如果在营地,就可以用釜、甑蒸饭,搭配豆羹和肉羹以及酱。 一天主食饱腹,每顿需耗粮三分之一斗,战时则翻倍。 刘备却想到,现今麦子多了,可以磨麦粉,做成馕饼,不仅多增加军粮的种类,还更易携带。 缺点就容易口渴。 但烤熟的馕饼,能保存时间更长。 倘若还需奔袭,则可以制作馕饼穿孔,让军士背负在背上,也减轻了农夫的辎重运输。 一想到运输,刘备不由叹气。 没有补充到较好的马匹,之前在幽州买的马,皆被乌桓和鲜卑人阉骟过,不想别人培育出马驹。 或许是怕风险,也有可能想着垄断。 不过马匹多了,也极其难养。 马场里的马,光吃禾秆草料,也会羸弱不长膘,还需多喂食豆料、小麦、黄豆等。 一匹马的粮秣消耗,是一名士卒的六倍有余。 刘备先前养的六百多匹战马,等同于多养了六千脱产战兵。 别看骑兵用着很爽,可其中的酸辛只有养的人才知道。 哪怕不动,就已耗了不少草料。 跑起来更往上翻了许多。 敌军看到,赵云的骑军害怕不已。 只有刘备看到,是一匹匹能让负责割草的辅卒直骂娘,金晃晃的贵马。 养的壮硕,战死一匹他都心疼。 要不是有糖盐之利,早撑不住了。 刘备细喃道:“还是需另找条出路,多行商贾之事……” “使君,北海相孔融使人递来密信。”刘备才刚回来,亲信刘和则上来,低声说了一句。 将手中信函递给刘备。 田楷非常识趣的轻抚须走去一旁。 停下了与刘备畅聊的话题。 打量起平原郡的山水风光。 忍不住轻轻点头,满目青山与幽州的边疆,似乎截然不同。 公孙瓒此行,特意派他来除了联络与刘备的交情外,还想着与他商议。 共讨袁绍,以报新仇旧恨。 另一边的刘备打开信函,快速看完后,笑着摇头,心中已然有数。 袁绍上表臧洪为青州刺史,现今入齐郡,想支使人去接管北海郡国,被名士孔融直接驳回。 孔融毫不客气的回道:“我已上表天子,使平定黄巾的刘玄德为青州刺史,君有何功劳?也敢窃居一州刺史?” 搞得臧洪派过去的人尴尬不已。 虽说为袁绍做事,可臧洪也算义士,被直怼了一通,不恼羞成怒。 反又派人过去赔罪。 臧洪自称青州刺史,在齐郡也有一半以上的郡县,对他政令根本不遵从。 青州到底谁说话算数,邻靠乐安、济南的官吏还是很清楚。 反倒北海旁边东莱郡的官吏似乎想要巴结袁绍,两方来往人员频繁。 因皆从北海转道路过,北海相孔融对此,有些忧心如惔。 在信函详说了他的顾虑。 末了,则向刘备询问他的老师卢植近来身体如何? 听闻卢公来了青州平原,北海东莱两地诸多儒士皆翘首以待。 如今青州战乱已止,能否北海相聚,孔文举定作揖,十里相迎。 刘备收起信函,不禁感觉好笑。 眼下青州的平原、济南、乐安,尽数在他手上。 齐郡虽还没有派人去接管,但至临淄以西皆已服从他的政令。 北海虽明面上还未收拢郡兵,孔融却已将各式账簿与名册簿籍,如户口、垦田、赋税等编为籍册主动呈送了刘备。 这些东西本是郡县对州部,需要上报的事项。 以前是刺史焦和收到再核对整理好,再汇报给朝廷。 现在天高皇帝远。 朝政又被董卓把持,谁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送到。 对于掌握一方实权的刺史来说,朝廷的话可以只耳进,只耳出。 毕竟现在奸贼把持朝政,如果向朝廷输送税赋钱粮,那不成助纣为虐了吗? 只能先放在府库。 等待日后,天下清平,再将钱粮布帛运给朝廷也为时未晚。 况且有钱粮在手,还可以招兵买马,从董卓手里迎回天子。 汉室忠臣,应当如是。 不少刺史、太守,当着幕僚、宾客的面。 对着西北面,默念遥表给天子,自己如何忠心为国。 只恨董卓势强,以至群臣无力,再过数年可反败为胜! 第三十四章 荀彧佩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夏季的雨水,总比往月多出许多。 冀州邺城,邻近刺史府邸的一处院落。 身着深色绸袍,头戴巾帻的文士,遣散了几名僮仆,自己亲自盘核,整理好行囊。 突然听见院落有脚步声传来,朗目疏眉的文士心想道:“或许是僮仆遗落东西,又折身返回了罢。” 遂不做他念,继续低头归拢。 不曾想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身后探出一只手。 一把抓住,清秀通雅文士的右手紧紧不放。 “谁!?” 荀彧心里一惊,猛地转身望去。 后边的青年见荀彧果然被吓到。 忍不住眼笑眉舒,嘴却不饶人道:“好你个荀文若!见故友刚至就想着偷溜走,莫非不想尽地主之谊?” “纵使攀附袁公高枝,贫贱之交也不可忘啊!” 明明是他先吓人,反倒打一耙,说起别人不是。 荀彧也不由笑起来,直指青年道:“好个郭奉孝,论反唇相稽,屈扭是非谁都比不上你!” “分明你吓我在先,反倒我的过错,合着我就该被你吓了?” 以郭嘉的聪颖,自然不会去接这话。 用掌心轻将荀彧的手压下。 然后笑道:“多年未见,眼下却在邺城相逢,你不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番。” “竟遣散僮仆,收拾行囊,难道四世三公,也入不了你的眼?”郭嘉的笑容带着锐敏。 他太了解眼光尖锐的荀彧了。 先前董卓进雒阳时,就说天下即将大乱,而颍川郡乃是平原,四面受敌。 不如迁徙最丰裕殷实的州郡冀州,后来说服宗族,带领不少荀氏亲族来到了冀州。 那时州刺史尚属韩馥,可惜有业不能守,懦弱又无能,否则哪至于将天下最好的州郡,拱手相让。 郭嘉不禁摇头。 若遇庸愚之主,即使再忠心耿耿,才气过人也会不得善终。 韩馥属下耿武、闵纯,几度劝阻他无需惧怕袁绍,却被吓破胆的韩馥无视。 以至于袁绍进邺城后,直接寻个理由将两人诛杀,以儆效尤。 可惜了,世间又少了两个忠良之辈。 荀彧也不会上当,笑道:“奉孝休要胡言,友若还尚在车骑将军处做掾属。” “我不过去平原拜访卢公,然后再回颍川办完些事,下月便回。” “此事早向袁公道明。” 友若是荀谌的字,他乃是荀彧之弟。 现今为袁绍的心腹幕僚,备受器重。 袁绍入主冀州后,遂以车骑将军身份兼冀州牧,总揽军政之事。 郭嘉复笑道:“我猜怕是一去不复返吧,也罢,待我见过袁公,若是不合我意,也与你同返乡。” 郭嘉性格乖张,不喜拘礼法,出身习研律令的阳翟郭氏,年少便与许多颍川士族英才子弟相交,其中与荀彧关系最为要好。 其他士族子弟,或多或少对他有些偏见,可他亦然我行我素,不为所动。 荀彧则认为,能处在他人冷眼下,一如曩昔且不亢不卑,定非同寻常。 便主动与郭嘉交好。 一来二去,两人就此友情厚密。 就在两人谈笑间,郭嘉嗅了嗅,顿觉异香扑鼻,就知道荀彧又佩了新的香囊。 “嗯?让我猜猜香料来源,究竟是何物?” 郭嘉嘟囔着,丢下这么句话,思索起来。 荀彧笑着摇摇头,郭奉孝每次都是这般,见面就想压他一头。 但两人多年挚交好友,加上荀彧性格温文儒雅,行事稳重。 往往都是包容对方,任由其顽笑打闹。 “闻到些许的桂花香,还掺杂着其他香料……” “眼下并非桂树季节,你身上却带有桂香,想必去年采摘不少,文若,快均出分我些。” 郭嘉闻着闻着,就打劫上了香料。 毫不见外的,从荀彧腰带取下。 看着精致的缣帛雕花,也较为喜爱。 随口说道:“最近来邺城,族兄宴请时常喝酒,若是不小心撞见贵人,还有怀中的香囊,分解酒气。” “就多谢文若,临别赠物了。” 荀彧怀疑对方借机猜香料是假,来打劫他的香囊才是真。 郭嘉香囊到手,打开一看。 恍然大悟,笑说:“原来放了泽兰的缘故,当年屈原以兰为友,将兰作为佩物,以表自己洁身自好的情操。 曾作《离骚》云:“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荀君也以桂兰佩之,真是好雅兴啊! 如此雅兴之人,却待不住邺城,看来这里也并非我郭奉孝久留之地。” 郭嘉说话间,手却不停。 将香囊系于腰间,抬头说道:“你且慢走几步,等过段时间,我拜会过袁公,随后就来。” 见郭嘉笃定自己,将去之不返,荀彧无奈道:“我本打算先北上青州拜会卢公后,再去东郡面见曹孟德。” “可惜孙文台已殁于荆州刘表之手,当初心向汉室,致力于讨董,且胸怀天下的英雄,如今只剩下曹孟德一人尔。” 荀彧说到这,话语顿了顿。 见郭嘉并非外人,方继续道:“袁本初干大事则惜身,见小利忘义,非世之英雄也,我遂不在此久留,蹉跎时日。” 原来如此。 郭嘉轻轻颔首,明白荀彧为什么会遣散僮仆了。 换做是他,也肯定会跑。 早些年他就清楚,与沟通不了的人,强使对方了解自己有多难。 想要改变想法,难度又有多大。 春秋时期, 伍子胥辅佐吴王阖闾,称霸一时,力压楚国。 与阖闾相知相交,待其死后,夫差上位。 起初还能重信,可惜分不出谗言之语。 辨不清利益当前,谁对谁错。 对吴国立下赫赫之功的伍子胥竟惨遭赐死。 功劳甚高的两朝重臣,尚且被如此对待。 更何况如今要去寻找,毫无交情的主君,施展平生抱负。 若遇见喜欢听信谗言之辈,再劳苦功也难得善终。 反正郭嘉早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与他心意较通的主君。 即使并非英雄也无妨。 否则以他乖张性格,遇到昏庸之主,或许还惨过伍子胥。 古人之事,思之鉴之。 郭嘉忽想起,击破黄巾四十余万,而名震天下的刘玄德,似乎就是任青州平原相吧… 也不知此人究竟如何…… 第三十五章 能医天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城郭苍茫外,山河浮眼底。 好在眼下各地大抵平静,即使山贼盗匪。 见荀彧一行二十余骑,还有几个披甲骑士,知身份不凡,也不敢出来阻拦。 况且一路经过亭、舍,也是较为安全。 日头渐渐西斜。 青州高唐县地界,已可眺目远望。 河畔之隔,对岸是大片的长林丰草,不远处一亩亩耕田,农夫正在辛勤劳作。 灌溉的木质水车,借着水势缓缓转动辐条刮板,装满了的河水被逐渐提升上去。 临顶后,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进开辟的沟渠,灌溉到农田里。 好一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景象。 待船官谨慎的检验完“过所”和身份后,寻问了句,为何公干而来? 荀彧身为作主的人,站出来不慌不忙施礼道:“听闻卢公闲居在平原,故特来拜访。” “路过此处,需暂借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船官闻言轻微颔首,侧身子指着县城:“往此面再行七、八余里有传舍,可以暂住一宿,但马匹的粮草还需另付。” “这是自然。”荀彧则点头轻笑,温雅如故。 哪怕在冀州一路过来,草料也皆需付钱。 更何况在人生地不熟的青州。 他有些好奇地问了管理渡河船只的船官。 “日暮将至,为何农夫还不返家歇息,尚在田中劳作?” 船官回答道:“如今处于小麦的拔节期,主茎长出穗部,不赶紧除虫除草,运筹肥水等收麦时,哪会有好收成?” “况且如今不多存储粮食,万一旱季突然而至,如何生存?” “使君常说,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身为肩挑粮秣的农夫,更要如此!” “青州时人皆知,天下万民以食为天,人无粮数日不可活,农事强则天下兴。” 船官昂首挺胸手抚长须,说的凛然大义。 动作神情极为熟练。 每回外人来到青州,都像外乡人去到京都一般,问这问那,好奇不已。 他早就摸索出一套,令人钦佩莫名的举止。 往往那些人听到后边那一句,都不由感慨。 不愧是卢公高徒,击破四十万黄巾的刘青州。 话语里都蕴含深意。 叫人思索后,又回味无穷啊! 不知为何,每当这个时候,船官的心里就特别爽快。 就好像赞扬他一般。 “唔!?” 怎么此子还不上套? 船官转过身去,静停了会儿。 笑容略微僵硬,但身后的文士却并无反应。 苦哉!屡试不爽方法,今日竟然失效。 看来又要换,另一套方法了。 还是刘使君说的对,东方不亮西方亮,此套不行,不如换别套。 转身头瞥了眼,陷入沉思的文士,以及远处取水囊喝水,并未过来的骑士众人。 暗道一声,无趣。 正准备要走,却听见——“等等!” 船官不耐烦的回过头去,只见头戴巾帻的文士,郑重朝他揖礼:“长吏所说的使君,莫非是卢公弟子刘青州乎?” 来了,这该死的熟悉感终于来了。 船官压下欲要翘起的嘴角。 负手在背,语调清淡道:“正是唔……刘青州!” 那副语气,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说出的是他自己。 荀彧却没想这么多,急忙追问道:“此言语不啻有蕴含深意之处,即使为官多年的大臣,也未必有这番感悟。” “没想到在青州,竟会路人皆知,还能教化百姓,刘使君果真非同一般。” 船官神秘笑了下,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手指田间跟着忙碌的诸多少年。 “呐!” “就是那些农学僮,十人一队,将刘使君的许多名言,编成歌谣到处传唱。游走在各乡县,帮忙务农。” “这些年青州战乱,可出了不少孤儿,使君于心不忍,于是成立了新的农官学。” “卢公担任博士祭酒,成学后,与先汉时期的孝、悌、力田者相同,更能为乡里小吏。” 荀彧能够听出对方话里的羡慕。 试问道:“既然是小吏,应该也有不少门槛吧,若不然岂不是人人皆可为吏?” “并非如此。” “毫无门槛可言,无论豪族还是百姓,家有少年,皆可自愿入学。” “前提是,须家中父母双双亡故…” 船官也无奈,身为多年小吏,自然知道有层吏属的身份,会有多便利。 还想把自家孙子送进官学,这比去做军吏士卒安全多了。 可惜看见唯一入学条件,就让他望而却步。 总不能为了做小吏,回去就把儿子儿媳,一齐送走吧? 杀人者,按律也是死罪。 自己难逃一死,肯定要送市问斩。 自家孙子就真成孤儿了。 不值当,不值当! 殊不知,这个条件不止把他拦住,还把一般的百姓,以及想在卢植这位天下名臣、大儒面前混个熟脸的豪族子弟也通通拦住了。 卢公金口玉言,不忍心孤儿流离失所,遂让刘使君建郡中官学。 虽然他只是挂个博士祭酒的名头。 但总不能找卢公去闹腾吧? 还要不要在士林间混了? 荀彧缓缓点头。 他听明白了,原意是卢公拿自己的名望在全力支持刘玄德。 使他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小事便可窥豹一斑。 听说刘备出身极低,真值卢公这般下重注吗? 来到青州,看来不免见见,最近一年间,除袁本初除外。 名扬天下的刘君了。 与船官礼别,与随行的骑士继续上路。 路过小道田间,荀彧似乎隐约能听见,少年与孩童在欢笑唱着: “纵使万苦,耕耘为本。” “虽有百业,农事当先。” “农以当先…”荀彧低头笑着感慨了一句。 大汉天下,最严重的恶疾,不就是缺粮吗? 才导致各地兵戈不断。 青州比他见过的其他州郡,都要重视粮食农产。 用水车本不稀奇。 昔日孝灵皇帝命十常待之一的毕岚,作翻车渴乌转水入宫,后又用在洒水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 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本该享乐之物的车水,竟可以用来提水浇灌农田。 看来许多东西,不在于器,而是在于人。 听闻最善医者,能医天下。 此刘备,莫非就是医天下的良医? 第三十六章 今非昔比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对于荀彧将到来。 刘备还未知晓。 此刻他正在拜访,同为中山靖王之后的平原刘氏宗族。 这一支迁徙到青州后,在桓帝朝堂时还出过,两千石太守刘瓆。 可惜卷入宦官斗争惨死狱中。 还是太原王允把刘瓆的尸体,送回家乡平原安葬,在其墓旁陪伴三年才离去。 东汉以来,汉儒鼓吹三年丧制,朝廷虽屡有废除,但士人们独行己见,能服三年者便可得名。 引起人纷纷效仿。 守制对象,从父母到祖父母。 再卷至叔伯、兄弟、姐妹、从兄弟、伯母等,甚至以上级官吏去世,而去服丧者比比皆是。 在眼疾手快的人,尝到甜头之下。 后边许多官吏,得到有熟人去世的消息,就赶紧撂下郡县事务辞官而去。 朝廷屡禁不绝。 到桓帝时期,实在受不了。 刘志只得让步重议,对公卿及二千石,将要去服丧的人,首要条件就是做好交接工作。 交接完后,他也懒得再管对方干嘛。 这时期的诸多士人,喜爱展露内心情感,大家都这样做,你不做就会声名扫地。 被议论没有忠孝之心。 虽弃官而去,但名气更大了,有了知名度,等过几年有官吏空缺,有人想起便会把你举荐上去。 运气好还能往上升一层。 人人都在卷,最后变成。 他能为父母行丧,我则为兄弟姐妹。 他能为伯父伯母,那我就为上级长官。 连昔日举荐的故主逝去,为其服丧的故吏,都能成群结队,同服者多达七八十人。 刘备之所以想起,是因先前不时有吏属,跑来弃官服丧,为服丧的人也千奇百怪。 甚至还有为邻居服丧的。 好在不像士人那般,动不动就来个三年。 站立在刘氏修筑的坞壁前,刘备负手凝望。 新建的坞堡体积不大,整体呈正形,四墙环绕墙上设有角楼。 前后双开门,坞内可容纳数百人。 从新莽年间起,豪族为了躲避战乱自保,纷纷在各自的土地上修建起了坞堡,以部曲驻守防备。 刘秀统一天下后,下令摧毁坞堡,因黄巾之乱,坞堡再度被翻出来。 中平年间,便有坞堡在平原拔地而起。 能让刘备容忍至今,只因其在乡里间,且平地而建,地形方便攻取。 如果靠山修建,体积过大,那刘备早就不会放任不管。 即便合作的豪族,也会寻罪名踏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刘氏宗族之长刘元,见刘备望向自家坞堡,谓然不语。 又看了身旁披挂整齐的六十余骑士,以及远处的哨骑。 即便在休整,也依然整装待发。 顿感背后一凉。 急忙恭敬说道:“使君放心,先前这坞壁修建只为了防范黄巾,现今青州安稳,此壁也该拆除了。” “刘氏既为汉室宗亲,必当先做表率,从吾家开始拆除坞壁。” 刘备逐笑道:“此事不急,可以暂缓些时日。” 言下之意,拆还是要拆的。 不过今日,可不是为此事而来。 拉住刘元的手臂,往前踱步。 边走边说道:“刘公,备今日前来有事相求,还望应允。” 刘元一听,赶紧连连施行,嘴喊道:“使君,真是折煞老夫了。” “我不过寻常富家老翁罢了,怎敢称呼为公?您才是刘公,玄德公当面!” 刘备佯作不悦,沉声道:“当年有豪族欺我初来乍到,多亏刘公出面才止住纷争,得以立足平原。” 刘备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刘元感到肠子都快悔青了。 遥想当初帮忙,可不是白帮的,分了近乎大半的新盐利润。 直到刘备出任平原相,才将利润占成分为三七,自已拿小头的。 如今刘备旧事重提,莫非要翻陈年坏账,开始清算? 论了解刘备的发家史。 就他们这些豪族最清楚不过。 刘备来到青州,仅仅五六年间,便从县令升迁到一州刺史。 若还不赶紧排队站好。 任由刘使君撷取,恐怕喝汤水也别想赶上热乎的。 更别提得罪了。 不见连管氏都将庶女送出了吗? 言氏、荣氏、乙氏,偷偷去拜访刘使君,别以为平原刘氏没收到风声。 这几个老朽回去就开始挑选宗族貌美的少女,显然是包藏祸心。 是打算与使君联姻。 刘元不禁仰天长叹,为何玄德公姓刘,同氏宗姓不能联姻,早从春秋时便已开始。 后转念一想,我刘氏也是中山靖王之后,乃是玄德公真正族亲啊! 刘元几度想舍下脸皮开口赔罪。 早先未识赫赫之威,欲想平起平坐,多有冒犯。 现今幡然醒悟,只想面而事之,与各豪族争先尔。 更何况刘元身为刘氏族人,对于谶语更为敏感。 刘氏宗亲能冒头的确不少,却总感觉差了些韵味。 按照谶言来看,能统天下者,想来是需要非凡的武略。 至少也不输于光武皇帝。 可竖起手掌数遍盛名天下的宗室,刘虞、刘焉、刘岱、以及刘表。 论治理一方,能谈得上功绩卓越。 但说雄才武略,那就被光武帝甩出十万八千里。 先前总觉得,金刀之谶虚无缥缈,未必现实。 谁料刘玄德仅仅数年时间,便异军突起,一飞冲天。 乐安之战,大破黄巾四十万。 使天下为之侧目。 刘备遂扬名天下。 再加上他善理内政,赏信分明,百姓归附,将士用命。 昔日光武皇帝,击败并收服铜马贼,被人戏称为铜马帝。 今日刘备收降黄巾,或许能叫…… 刘元苦思冥想,数遍刘氏宗族。 找不出另一个,比刘玄德更符合谶语的。 不禁骇然猜想:“天下能卯金刀者,难道乃涿郡刘备耶!?” 接着更使他瞠目结舌。 名士孔融亲表刘备为青州刺史。 连天下名臣楷模的卢植也从幽州赶来,为刘备站台。 还不全力下注,更待何时? 大家可不傻,眼看朝廷政令难出关中。 各州大权掌控在刺史手里。 刘备本就势大,现今更名正言顺。 连高唐华氏都拿出粮草,支援济南和乐安,欲意向刘备靠拢。 要知华氏的华歆早年拜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管宁等大儒师出同门。 华氏之前仰仗身份,几乎无人出仕,可当下不同了。 时代终究变了。 以前暗地里直呼其名刘备,到后边刘县官,再到刘使君和刘青州。 眼下再不去巴结玄德公。 等晚些人满为患,别说出太守,怕县令也分完了。 第三十七章 大汉功绩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使君何事相求,刘氏宗族定竭尽全力助之!” 刘元暗地里咬了咬牙。 不管刘备提出什么要求,先应允再说。 难得有机会与他打好关系。 念在倾力相助的份上,说不准还能挽回,以前对宗族较差的印象。 “刘公何须如此,备知行事要多仰仗及提携宗亲,毕竟是自家人。” “何况你我同出一脉,皆中山靖王之后,就更需要相互扶持了。”刘备轻拍了对方手臂,自然也能看到刘元的担忧。 怕是把他当成来算账的人了。 其实只要刘氏宗族,在后边别脑子发热,站错队。 他也会效仿高祖,剖符为信,封立有功勋的宗族子弟为县侯,使其世世勿绝。 刘备很清楚豪族与豪族间的诉求,都不尽相同。 不能简单地把他们看作成整体,需要将他们分化,尽可能的拉拢多数,去打击少数。 先前与他交恶的豪强,都变得战战兢兢,生怕刘备带着向他靠拢的豪族,将自己分食了。 豪强之间也有三六九等,尤其是与士族仅一线之隔。 却又挤不进去的。 上进心格外地强。 只因举荐权掌握在士人手中,士族之间举荐孝廉,名额本来就不多。 更差的中下层乡里豪族,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刘备则可以给他们机会。 放开口子,给予豪族上升通道。 然后在士族与豪族的力量,都被黄巾削弱的地方。 利用靠拢的豪族,慢慢逐步渗透,悄然在百姓与豪族之间创建一个新的军功阶级。 后来的历史已证明,若太依赖士族和豪族,就很容易出现反噬。 在中间拥堵,两头空的情况下,上层与底层有连接,才能平衡住中间的阶级。 威慑其不敢轻举妄动。 刘备望向地头里劳作的贫民,有不少人是活不下去才徒附刘氏的。 时不时抬头瞥向这边,好像在看什么人。 也是时代的常态,特别在战乱时期,势力强大的士族和豪族,容易被走投无路的百姓依附。 且多为外乡流民。 为其农桑,虽然劳苦,但好歹能吃口饭,勉强活下去。 豪族还会主动隐瞒这些人口,为的就是逃避赋税。 只有等到朝廷强盛时,才能强行令他们将人口放出。 眼下除去平原的豪族部曲征调较少,其余都被刘备在征战中借机抽取大半。 刘备瞧着田里的贫民,顽笑道:“即便是宗族,也不可偷避赋税,被查到了可要重办的。” “没有没有。”刘元头摇的像拨浪鼓。 赶紧连连否决。 就算有,这个时候也不敢直接承认,谁敢这么头铁? 刘备只是随口提一句,倒没有再多问。 他此次前来主要就是借粮。 也不再多说,遂扬起手中马鞭,朝指东面笑道:“刘公盛情相助,备便坦诚相告了,实不相瞒乐安有数县尚粮食短缺。” “听闻刘公良田最广且收成不错,还需多帮衬,解州民饥饿之中。” 刘元舔了下嘴唇,沉声说道:“既然州民苦难至此,刘氏决不视目无睹,待我留下宗族饱腹之粮后,其余皆运往乐安,救饿解灾!” 刘备闻言,不由有些愣住,随口探问道:“是否太多了?听闻宗族存粮虽不少,但总要给自己留些。” 被刘元断然挥手拒绝。 接着他又行揖道:“听说使君尚缺工匠,刘氏虽力量微薄,却也愿献出匠工两百人。” 刘备听着吃惊,这老家伙平时小气。 关键时,竟如此果断下重本。 叫他不禁刮目相看。 “不过…我有个微小请求,还望使君能答应。” 刘元图穷匕见,却故作苦笑道:“使君,刘和那小子任侠气节,能排难解忧不假。” “但我刘氏还有更多翘楚之才,供等使君驱驰,独木不成林,虽取得良木,可切莫忘记后边,还有片广袤林海。” 刘元双手撑开,比划说道。 他已经把老脸豁出去了。 不毛遂自荐,宗族何时出头。 这是作为一族之长,必须为宗族做的事情。 刘备恍然。 老家伙虽吝啬小气,但还有点责任心。 遂答应道:“刘公放心,各郡诸曹有不少掾史吏空缺,待考核后当量才以用。” 收可以收下。 但规矩不能破坏。 须要走流程,按照定下的规章制度办事。 刘元年岁不小,精通世故,听出了刘备的言下之意。 赶紧肃然说道:“定当如此,玉不琢难成器。还请使君对宗族更严厉几分。” 好一个老狐狸。 刘备见他打蛇随上棍,不觉感到好笑。 对什么人才会严厉? 只有对自家人,才会管得更严。 意思是告诉他,别担心,放心的用。 都是自己人。 刘备问道:“录补多人?” 老家伙咬咬牙,默了默说道:“七十三人!” 豁出去了,把家底全压上。 想想长沙王一脉,出了光武皇帝,受益多少。 也该轮到中山靖王之后了。 虽说一个刘字写不出其他笔画,却也分先汉宗亲和后汉宗亲的差别。 光青州一地,这么多刘氏王侯。 有几个先汉宗亲? 他们这些远房亲戚,落没成什么样了。 都成为了乡里豪族。 哪有当年的贵气可言。 错过了刘玄德,中山靖王一脉,恐怕再无机会翻身了。 刘元眼神露出决然。 …… 一路拄着拐杖,亲送刘备上马走后。 刘元还伫在原地,久久目视。 他的小孙子不解问道:“大父为何要集宗族之力相助刘青州,您之前不是和我们说,狡兔三窟可免忧患,来劝诫我们吗?” “这岂非智者所为?” 刘元苦笑说道:“大父原本就非智者,况且前事得罪了刘使君,能弥补也算好事。” “可也无须粮食尽出啊,数十年积蓄。还有族中子弟全仕青州,其他州郡怎么办?”孩童问道。 刘元沉默了一下。 俯下身摸着他的额头,疼爱地说道:“大父的前半辈子就是锱铢计较太多,宗族才无法壮大。” “你还年纪尚小,不懂得天下若真不为汉室所有,我们又能好到哪去?” 况且他在刘备身上,看到了一种别的宗亲没有的东西,叫做朝气。 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听过族老缅怀,很久以前的大汉也有过这种朝气。 那时国力空前强盛,功彰万里之外,四夷宾服,民生富庶,边城无三世犬吠之警。 被后世人称为——孝宣之治。 刘元笑把幼童抱坐在肩,道:“老了,抱不动了,等你长大后,就不需要大父抱了,我也能好好歇息。” 说罢,目光遥眺远方,一路向西边望去,仿佛跨越长安,翻过了河西,逾越玉门关,到达了西域。 突然想到另一句,在士人间流传不衰的谶语,不屑道:“呵!代汉者当涂高,先超过我汉家功绩再说罢!” 第三十八章 曹公恩情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还没习惯骑马么?” 刘备见马背上顾此失彼的染氏,不禁嘴角含笑,打趣道。 离开刘氏坞堡数里后,就勒马慢行。 六十骑士则分散阵形,将刘备围在了中间。 十五名哨骑更在远处侦察提防。 对于自己的安全措施,刘备一向都十分注重。 如今好不容易闯出了些名堂。 要是被一些心怀不轨的豪族,雇佣刺客给刺了,那真就没地方哭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千万不要独来独往。 何进不听劝阻,孤身走进非自己掌控的宫殿,结果掉了脑袋。 历史上的孙策轻慢无防也被刺杀而亡。 刘备早就引以为鉴,贴身穿着轻甲。 或许无法防御近距离的利器。 可防范远一些袭来的暗箭,至少还是有作用。 在六十精锐骑军层层护卫下,就算拿弩瞄准也射不到他的身上。 再骁勇的刺客,在披甲的骑士面前,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刘备对染氏,还是较为尊敬的,语气不过朋友间的调笑,并没有讥讽之意。 有时很奇怪。 将她当作妇人时,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男儿。 把她当作男儿来用,不经意又会想起,原是妇人。 可谓女中丈夫。 刘备倒没有那种上脑的想法,只是怀揣着某些恶趣味。 北魏时期的女将军花木兰,不知是否真有其人,而争议纷纷。 看到眼前的染氏,倒想培养出一位巾帼不差须眉半分的女将军。 刘备笑道:“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谁说女子不如男。 可惜对方婉拒之下,不肯再入行伍。 刘备劝说数回,才终同意管理军中诸多杂事。 管得井井有条,使韩牧减轻了不少压力。 作为黄巾军巾仅剩能守住底线,没有杀戮百姓的渠帅之一,刘备还是比较看重。 其他罪恶滔天的渠帅,已被削首示众。 也有几个算得上有底线的,可惜在大战中力战而死,使人感到惋惜。 染氏皱着眉,拉紧缰绳,调整自己的呼吸慢慢驾驭军马。 对于刘使君的打趣,她当然也听到了。 只是暂时顾不上。 这匹军马是新换的,骑上了当然会不熟悉。 稍顷过后,越发的熟手。 让她不由露出笑容。 等不会再跌落,遂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刘使君,说道:“玄德公,为何让我跟去遍访豪族,这些人可对我成见不小。” “使君不怕影响大事吗?” 刘备笑了笑说:“夫济世之道以用人为本,但人尚且有地域乡族以及尊卑划分。” 用手指了指染氏,又指了自己,笑说道:“出身算贫寒能心怀百姓者,你算一个,管亥勉强算一个。” “我身边的云长、益徳、子龙,都算是。” “而我嘛,随着身旁的豪族越多,越会身不由己,可能到最后只能算半个。” 刘备感慨说道:“不想数十年后,你我故去,最后为士族与豪族做了嫁衣。” “染渠帅,后边的路可远比你想象的要难啊!” “驾驭三马并排而行,相互平衡牵制,没有人代替百姓挺身而出,那就很难实行了。” 这里的代替,并不是指单独的某人。 至少须要以群体性存在。 刘备有耐心的引导染氏与管亥,就是想多些这样的人。 随着当地的豪族,将族中子弟仕出在刘备麾下,就已然在稀释他独断专行的权力。 固然心腹之人,还占领着高位。 但中间的吏属将涌进许多真正的官僚群体。 等到士族加入,那高层也将被占据不少。 伴随刘备势力越来越大,人越多更需要平衡。 目前除了百姓出身,打造的军权,还牢牢掌握在他手里,没人敢染指外。 对于官署之路,目不识丁的百姓,根本没有较好的晋升通道。 只能以军功提升阶级。 或许等麾下士卒,用一两代时间,把钱财转化成学识,就有官吏可用了。 还有官学掌握在自己手中。 有为小吏的榜样在前。 不留余力的推行和普及先进农具,只要黔首百姓能填饱肚子,官学才能有机会纳入更多的贫家子。 想方设法不隔绝底层的上升通道,就是对付豪族与士族的最好方法。 而曹孟德用世兵制,把军士世世代代锁死,还不能与平民通婚。 曹公的恩情,士卒生生世世都还不完。 …… 刘备一行没有先返回郡城,反而去了军营。 从征战结束后的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 除去铁甲营、先登营外,又将弓弩士卒编练到一块,设立了声射营。 改斥候骑兵,增设为虎贲骑,同时编进二千辅卒。 每队编列有膳夫、军械修缮、饲养军马的人外,还有部分的步卒。 能及时清除战场上的拒马,搬开不利于骑兵通行的障碍物。 除去三营与虎贲骑军皆安置在平原郊外,其他战兵以及辅卒,尽数遣散归乡。 每三四个县,置一军府,统一管辖兵源。 置材官、轻车等军吏,负责管理和操练军士,既无需上战场,也无调率十人以上士卒的权限。 每天按律令,前往每季轮换不同的营盘,点卯操练。 辅卒与战兵,分为外府与内府。 外府操练的次数,并没有内府那么频繁与固定。 辅卒解散之后回到各乡里,还要忙于自家的农耕种植。 以及其他杂事。 开辟荒田、挖水沟、修水渠、修陂池,有时需要征发徭役,也还是要去的。 好在现已不再需要,强行催促工期,还要自备干粮去做役力。 修建水利也能提升自己的田地收成,且有工钱发放。 与先前作对比,说判若天渊也不为过。 刘备把赵震和韩牧二人,调到先登营及声射营。 铁甲营则由刘备亲领。 来时赵震正在操练士卒熟悉阵形的变换。 汉军中常见的阵型,有数种。 最常用的当数韩信所创五军阵,曾于垓下围困项羽。 经过百年间的演变,清减了很多。 军阵四面八方,阵中间包含着小阵,队中包着小队。 左、右、中、前、后军各有分阵。 东南为前,西南为右,东北为左,西北为后,左右前后之中为中。 四头八尾,接触到敌人的地方就是阵首,敌军若冲击其中部,两头就来相救。 越是遭遇敌军的突袭猛击,越容易使人陷入其中。 交战时,各认旗鼓,迭相分合。 项羽麾下的楚军,便是此军阵最先受害者。 第三十九章 民生艰难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士卒在操练时,龙威虎震地喊杀声。 惊起了阵阵鸟兽。 见刘备数十骑进营,军士变得更刻苦几分,试演的目注专心。 擂鼓及挥旗手,皆露出激动神色。 身着绛底袍服的刘备,似乎并非来看操演的,而是一触即发的战前,巡视各营安抚士气。 检查军械甲胄以及枪矛箭矢。 然后率领他们临军对阵。 杀敌立功,赏田分绢。 鼓声与金声,忽闻大震,气势汹汹! 同行的染氏被惊住,平日她也在军营,没察觉出有什么不一样。 刘使君一到,将士们就激奋起来,红脸赤颈的情绪踊跃。 慷慨激昂。 刘备点头默念:“万一以后有什么叛乱之事,依照他的威望,只要有人到军中呼声,为刘氏左祐,估计能直接平叛……” “我就说袍泽们猛然干劲冲天,为之一振,原是使君至军营了。” 韩牧见士卒骤地起变,正纳闷之际,瞥见刘使君,顿时了然于胸。 赶紧过来施礼,接着笑道。 刘备朝着望过来的士卒颔首示意,对韩牧问道:“声射营的操练如何?此乃临阵接敌首要利器,不可懈怠。” 相对于弓手训练时间过长,弩兵则可更快成军。 缺点就是造价昂贵,又工艺复杂。 直到现在刘备的声射营,都还是弓弩并用。 汉代的弩分有双臂拉开的擘张弩,和用脚踏的蹶张弩两种,远比弓射得要远。 外加弩机设有专门的望山,更利于瞄准。 早在汉武帝时期,汉军作战就多用强弩射击来扼制敌军。 卫青、霍去病出击匈奴时,弩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后面卫、霍逝去多年。 汉武帝再次遣派贰师将军李广利与李陵出击匈奴,在途中李陵五千步军,遭匈奴单于率数万骑围住。 李陵摆开营垒,前排持盾,后排弓弩齐射矢如雨下,无数匈奴人应弦而毙,死伤者极多。 只可惜最后箭矢耗尽而降。 刘备设立的声射营,也会携带一块大盾牌,在弓弩手拉弦时有所防护。 底部甚至还装有三边木角支撑。 哪怕遇到骑兵,也可以立即打开脚撑,变成一道盾墙,后排士卒能立即持矛应对。 弓弩兵则俯身在盾牌后拉弦上弩,分批轮流齐射。 “诺!” “只恨库中那些害鼠饿腾起来,咬断了几张弓弦绳索。” “这二三年死了不少人,连狸奴与犬也不多见了,以至群鼠横行。” “前不久三将军还书信给我,硕鼠将他绢袍给咬破个大洞。 说就连军营也有群鼠旁若无人在白天出没,嘴上衔着麦杆和树叶。” 韩牧不禁抱怨道。 见鼠有滋生越多的趋势,凑巧刘使君过来,便干脆朝他说道。 听到韩牧的愤慨,刘备也不由皱眉。 平原每个乡里都养了犬与狸奴,就是为了防鼠祸害粮食。 农夫发现鼠洞,也会想方设法将其铲除。 没想到另外两郡的老鼠,已猖狂到这种地步。 “益德既然知道,为何不写信告知我,等他返回定要好好交谈一番。”刘备暗道。 他当然不会直接去问,让云长先关怀过问一下。 哪怕不想说,依云长较真的性格也会问出来。 记得先前张飞并不是这样,莫非到了叛逆期? 反有些疏远了。 做大哥就是累,不仅一州之地需要管,还要操心身旁兄弟的情绪。 刘备感慨着。 接着又将心思放在鼠害之上。 东汉末年许多瘟疫,莫非也有群鼠横行的缘故导致? 一旦数量多了,没有物种克制。 那就容易引起鼠疫。 看来治鼠也是当务之急呀。 至少要恢复往日狸、犬饲养数量,才能有效遏制住鼠群,不然收成再多囤积在粮仓内,也是喂了硕鼠。 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各种天灾人祸摧残。 刘备抬头怒斥道:“又回寒倒冷,又人祸横行,还出现鼠害,不欲叫人活了吗?” 果然,骂出来就痛快多了。 …… 就在刘备痛骂之时,荀彧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平原。 亲自前往卢植居住处,恭敬地递送了拜帖,然后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眼神却仔细打量,郡府邸出进的诸曹掾吏及散吏,一副尽是忙碌的模样。 脚步生风。 路过遇见时,皆是轻微点头示意。 倒和冀州牧府邸与郡衙松散的作风,有些背道而驰。 荀彧感慨道。 而且街道,也打扫得颇为干净。 道路闾里之间来往的百姓,也没有面有菜色,不少人身形纤瘦,却隐约能感受到生机蓬勃之气。 令人奇怪的是,不止田间极少有百姓光着脚。 一路走来,郡县也同样如此。 黔首百姓衣穿短衫束襦,发裹薄巾,脚着麻履。 这种景象,也只有冀州可以比拟了。 颖川所在的豫州,乃至兖州都还有不少百姓,光着脚和衣衫不齐。 “未被董卓祸乱过的司隶两京,也才有这般景况吧?” 荀彧判断后暗得出结论道。 可越这样,越让他对刘备不禁感到好奇。 听说刘玄德试任平原郡的时间很短,有这般的民生,究竟是前任之功? 还是刘玄德之绩呢? 荀彧不知道,这种景象,整个青州也只有平原郡才有。 其他的几个郡国,连诸侯王都惨死。 无数豪族倒了血霉。 更何况百姓。 那是什么都缺,就坛坛罐罐的瓦罐,也很难找出几个不破损的。 许多东西被搜刮后推倒在地,或被焚烧成灰烬。 毁坏总比建设容易很多。 就在荀彧思索之际,郡中的书佐亲身出面前来迎接。 “敢问可是颖川荀君当面?” “不才,正是颖川荀彧。”荀彧恭敬揖礼道。 “荀君远道而来,随行的宾客在传舍可曾安排妥当?” 书佐朝着将荀彧引路来的传舍小吏,轻声问道。 “回禀长吏,传舍没有怠慢宾客,早已安排妥当。”小吏回答道。 书佐遂点头,摆手让他先回去。 转身笑对荀彧道:“听闻荀君至,卢公抚掌大笑,高兴不已,请先随我去见卢公罢。” 荀彧心有不解,却温和笑道:“彧也有许久未见卢公,还望吏长在前引路。” 接着再揖了下。 第四十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骄阳高照,几片积云落下细雨。 风吹一会儿,便雨消云散。 荀彧与卢植在席榻上对立而坐,中间摆置了张几案。 沸腾的水面,丝丝缕缕的白雾,在袅袅升起。 荀彧看着卢公娴熟又轻灵的动作,有些惊愕。 这套煎茶的方式,在士林之中从未见过。 见对方温杯、投茶、醒茶、沖泡出汤,再分茶放置在他面前。 也有些微愣住。 闻香由远而近,尚未煎好,便已清香气扑鼻。 在卢植笑着用手示意下,荀彧揖礼后举起茶碗底部的盏托。 碗中的茶水呈现杏黄色,汤色稍黄带浅绿,清澈鲜亮。 端起时,香气更浓厚。 荀彧喜爱香料,忽然闻到如此清香,令他略为惊异。 轻微吹凉,茶汤入喉细腻顺滑,嘴腔唇齿留香,滋味醇滑。 “这!?” 荀彧轻轻放下茶具,不由惊喜。 欣然赞道:“卢公此煎茶之法,闻所未闻,初次尝试便使我忍不住回味。” “卢公寻到这般妙诀,天下的士人有福了。” 没想到,卢植却摇头,道:“文若你想岔了,差之毫厘,将谬以千里。” “我不过一清闲老翁,未必妙事都与我有关。” “难道是刘使君所想?”荀彧惊奇问道。 卢植抚须笑说道:“除去他还能有谁?”眼神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对刘备的欣赏。 玄德早年也跟自己学过经学,虽说作答从未合格,却也算他的亲传弟子嘛。 很多人议论纷纷,说他为弟子提升名望。 可话说回来,身为夫子为自己的亲传弟子扬名,又有何不可? 他卢植也没说假话。 自己一把老骨头,为今只能发挥这般作用了。 想起跟玄德才骑马三两天,就已身心疲惫。 真的是老了,无论身体还是精力,远不如以前了。 卢植虽在笑,心底却在微叹。 “若晚生二十年,那该多好啊!?终天不假年…” 荀彧不知卢植黯然伤神,夸赞道:“没想到刘使君无论军略,还是治理民生,亦或清谈名士喜爱的茶间之事也微有涉及。” “实在叫人钦佩不已。” “不愧卢公高徒!” 当着对方老师的面,夸他最喜爱的弟子,是促进聊天非常有成效的方式。 荀彧深谙此道。 何况他还是发自肺腑的赞叹。 让人听后更觉高兴。 果不其然,卢植听罢,连精神都抖擞了三分。 不停地摆手:“文若此言过誉了。” 脸上的自豪怎么也遮掩不住。 荀彧徐缓而道:“进青州高唐以来,诸多见闻,足矣令人深思熟虑多日。” “若天下的刺史皆如刘青州,哪会有祸事发生,朝廷也不至于衰落。彧只叹其太少。” “与刘使君较之,兖州刺史、豫州刺史、徐州刺史,尽相差远矣。” 士族的崛起,本来是皇帝为了对抗外戚,提拔的良臣名臣,代代家族传承而起。 虽有不少士族已腐朽糜烂,首先考虑家族,然后再考虑汉廷及天下。 但也还有不少有清廉正直作风的士人,守住了士族的底线。 东汉末年至三国前期,有不乏文士名臣,自己过得清贫不已,却还将朝廷发放的俸禄,分给了百姓。 自己全家老小过着粗茶淡饭身着布衣,不穿绫罗绸缎的生活。 在儒家推行数百至今,有许多人推崇教化之道,不管教化百姓,还是蛮夷,皆喜欢教以义方。 只要对方并非愚笨的人,就最好通过教化使之懂得是非,明白事理。 如后来诸葛亮南征孟获,就是想通过某种方式,使其彻底归服。 儒教还讲究官吏身要端正才能令人信服,方有资格去教化别人。 所谓正身导下。 蜀中的董允父子便是如此。 但随着时间推移,有这种操守的儒士,已越发稀缺了。 不过荀彧倒是比较推崇通过教化百姓,耕耘农田粮米富足,使得国家强盛。 毕竟天下弊害之处,就在于耕田减少,又因天气反复异常,导致收成不多。 各州的羌人、匈奴、鲜卑、乌桓,也是因为粮食牧草不足,才引发多次叛乱。 荀彧回过神来,恰好听见卢植问道:“文若既然从冀州过来,想来是知道不少关东联军讨董之事,其中究竟如何?” “我在幽州和青州都听过有此间的卑鄙龌龊之举,文若请细道来。” 卢植沉着脸问道。 他可是听到了很多的风闻。 什么诸侯联军在酸枣按兵不动,坐视曹操和鲍信兵败徐荣。 长沙太守孙坚击破吕布和胡珍,却被袁公路截断粮草。 而袁绍、韩馥、刘岱、孔伷等人就更为过分,也学起董卓来废立皇帝。 这让卢植怒不可遏,瞋目竖眉。 当初董贼企图废黜刘辩时,朝堂百官畏惧董卓势大,无人敢有异议,唯有他站出反对废帝。 董卓自称效仿伊尹、霍光之事。 卢植则毫不畏惧,直接拿两者旧事做对比,既点明了前者因罪而废弃。 又怼了董卓,凭什么敢自比伊尹和霍光二人。 对天下社稷有什么功劳可言? 还要不要脸? 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处处直击董卓要害,使对方火冒三丈。 打算直接杀了卢植,看谁还敢出头顶撞他。 最后被彭伯与蔡邕的苦苦劝说下,才作罢放了卢植。 论刚直头铁,卢植当之无愧,能排第一档次。 当年剿灭黄巾张角时,就是不肯贿赂宦官左丰,结果对方怀恨在心,向汉灵帝进献谗言。 刘宏大怒,以囚车押回雒阳,打算将其处死。 然后使董卓代替卢植,继续清剿黄巾。 好在后边,皇甫嵩求情才逃过一劫。 荀彧有些难说出口,因为此非传言。 全是事实。 就是因是实打实的事,他才在关东诸侯身上看不到任何,能中兴汉室的希望。 所以才从冀州离开。 准备拜访完卢公后,就去东郡见见那曹孟德。 卢植也心有怀疑。 但相隔太远,总归不知具体情况。 好不容易来了个荀文若,可以问清楚缘故。 可现在看到荀彧又言欲止,最后一声叹息。 用以回答他的话,顿时昭然若揭。 也是一群贪名逐利,权欲熏心之辈。 眼下看来只有玄德,才能匡扶汉室了。 见到温文儒雅的荀彧。 卢植顿时眼神发亮。 将话题引到刘备身上,说道:“文若,可有见过玄德?” “非我为老师自夸,纵观天下英雄,必有刘玄德也!” “贤才不遇刘玄德,纵使怀才也枉然,文若且听我娓娓道来。” 卢植言语热忱,滔滔不绝地说起刘备来。 第四十一章 推陈致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没想到。 只是办完事回府邸,就在老师卢植的引荐下。 在青州平原郡府,见到了荀文若。 霎时间,难掩惊讶。 如果说后期难得的辅臣之才,莫过于孔明。 那前期能单独拿出来列数的,就只有王佐之才荀彧。 其一生处在汉室与曹操之间难以抉择。 最后死在曹孟德称公之前。 曹操这个人有时很迷。 心眼小起来,不管过往有什么功劳,说杀就杀。 许攸就不提了。 幕僚娄圭破马超时,立下大功,就因为一时说了闲话,结果丢了性命。 在崔琰被曹操冤杀后,昔日的重臣毛玠心有不顺,也被下狱差点步了后尘。 对比刘备的麾下即便是获罪,也不会轻易杀戮大臣,唯一死的魏延,还是杨仪私自下令。 唐时的谏臣魏征,也就是恰好遇见了李世民。 如果遇见曹孟德,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刘备没想过,荀彧居然会来青州。 对于士族他早些年,也想过去拉拢,后边却见豪族都据出身来决定与人交往。 何况盛名的士族? 就放弃了打算。 锤铁还需自身硬,只要势力越做越大,自然不怕没士人来投。 会雪中送炭的寥寥无几,大家只热衷于锦上添花。 等有了名气,再转换成名望,才算在士族那挂了个号。 通过某些事证明自己的能力,并在天下流传,就自然而然的进了他们的考虑范围。 士族内部族老会商议,判断值不值得去投靠。 哪一支去投,也是有讲究的。 如今的刘备已被上表为青州刺史,从剿灭黄巾的事情上看,可以说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又有海内大儒,天下之望的卢植在身后为其撑腰。 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弥补了出身不足的短缺。 比另外的两位,领先了半步之遥。 一个还是东郡太守的曹操。 另一个是原长沙太守孙坚,可惜孙坚已无了。 刘备对于孙文台还是感到惋惜。 可两人之间并无交情,又南北相隔太远。 等听闻消息时,孙坚可能在九泉下踱步好远。 荀彧观察着刘备,却发现看不出深浅。 根据从高唐至平原这一路上的耳闻目见,睹微知著可以看出刘备此人其志不小。 身体力行的收买人心,豪族和百姓都能甘心依附。 最关键的是,笼络人心并非是件简单的事。 其中错综复杂,利益皆不相同。 能将奥妙捋清楚,更非同凡响。 荀彧听见卢公说出了许多事,都能使他耳目一新。 既然来了,那就见一见。 这天下英雄之一的刘玄德罢。 卢植还想着怎样引见。 没想荀彧主动提出,想见刘备一面,好当面请教。 而刘备闻之也欣然同意。 搞得卢植的措辞没派上用场,有点猝不及防。 “玄德公先后数次,力破黄巾声震天下而名盖海内,时人多有称赞,青州附近的州郡无不佩服。”荀彧先施礼,接着称誉道。 刘备笑道:“文若过誉了,备愧不敢当。比不上袁盟主与各州刺史讨董匡汉,那才是一腔热血,忠肝义胆。” 固然早知道,袁绍一干人是什么样子。 还是要装作未解。 毕竟千里之遥,又无故友在联盟军中,如果一副尽知天下事的模样。 那才是奇怪。 何况有些事,还极度隐秘。 若非从后世而来,谁能猜到这些诸侯真正的想法。 刘备连老师卢植也不曾透露,诸侯到底是怎样的德行。 荀彧哑然。 怎么来到青州,每个人以为诸侯联军为朝廷一心讨董? 荀彧心底感慨道:“天底下多少人被袁绍表面迷惑,只有真接触过,才能看出他的外强中干。” 忍不住肃然道:“刘公毋要过谦,彧目击耳闻不少,许多事并非浮于表面。等待日后,天下人自然会看出谁才是朝廷忠良。” 紧接着,笃定地说道:“以玄德公施政爱民,种种行为观之,必然胸怀抱负,敢问公如何看待天下之危亡?” 刘备闻言,笑道:“天下兴亡在常理之中。治乱迭乘,治与乱相寻,可以说自然之例,三代以来,一乱即有一治。” 荀彧点头,先祖荀子也曾说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世间万物皆有规律。 但这不是他想寻的答案。 荀彧追问道:“如何能转危为安,使亡兆于兴盛,在于权还是在于谋,亦或者在于道?” 刘备没有直接回答。 反而引用了,其他的话来回复:“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 今用刀十九年,杀数千牛,而刀刃若新。” 有的厨子一年换刀,是细心用刀去割肉。 有的厨子每月换刀,是蛮干用刀去砍骨头。 而他不单同于两者。 刘备笑着解释道:“天底下事物复杂,但掌握了规律,就能得心应手运用自如。” 荀彧隐约听懂,有些激动复问道:“如何掌握这世间规律?” 刘备笑了笑,用手指了外边。 荀彧先是皱眉,后来猛然明白,眼前的刘玄德能将青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能维住各方利益,使得人无有怨言。 这岂不就是,具有宰天下之能吗? 想到这,荀彧眼里情绪复杂。 刘备接着道:“天下一阴一阳之谓道,兴亡也在转变之中,关键看有无人掌握运作得当,就能陷之死地而后生。” 荀彧也知道易经讲究,刚柔相推并济。 只是到底应该怎么做? 而且,刘备跟传闻中不爱学问,独喜欢狗马、音乐、美衣服,完全不符啊! 从自家祖先荀子到庄周,从庄周谈到易经。 搞得荀彧好几次跟不上,要停下来思索片刻。 想想典籍的出处。 刘玄德哪来的如此学识…… 到底谁是王佐之才? 荀彧心想,怎么感觉刘氏家族底蕴,比荀氏还像士族。 莫非卢公学问渊博竟深于此? 不知荀彧心中所想。 刘备遂笑道:“此事容易,积累的弊端甚多,只须实事求是推陈出新,若重拾旧事古作今用,容易恶疾频发。” 又道:“文若何用以尊称,既已熟稔,可唤为玄德便好。” “察言观行,无所隐藏其庸。新事能行之有效,文若不妨先留下来,观青州变化,便可知晓。” “我知卢师喜在他人面前称赞于我。可备认为英雄者必胸怀大志,腹怀救天下之良策,有包含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 眼下刘备还甚远,等数十年,国富民安之后,再与文若来论这天下豪杰可好?” 刘备眼角带笑意,真挚地说。 第四十二章 失约孟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彧没料到,刘备不按套路出牌。 也不像拜见袁绍那样,上来就讲如何匡扶天下,另立新君。 待扶持贤良宗亲,便可使朝廷焕然一新。 隐晦地拿出了重臣霍光,立孝武皇帝之曾孙,刘询来示例。 之所以天下鼎沸,政局不稳,人心涣散,就是因为先帝不作为,不任用士人,反而倚重宦官干扰朝政。 才使得天下滔滔,国无宁日。 只要寻觅一贤明之主,就能如孝宣般开创了新的盛世,成就中兴之业。 他袁绍遍访各地宗室,就是想找到贤哲之人,可惜一无所获。 幽州牧刘虞倒有贤名,却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让他极为痛心。 荀彧面带严肃问他:“袁公如此举措,可曾想过霍光后事不详,霍氏遭劫诛族一事乎?” 袁绍沉吟半刻回答道:“我欲先使女妻之,嫡女贵为皇后,我为辅政大将军,只要管好家宅,不要如霍光夫人那般愚蠢便可。” 接着拍案笑说:“权臣霍光聪明一世,可惜糊涂一时,连后宅也无法管理妥当,舍该有此下场。” “读史之妙用,我当鉴之,不复为也!” 袁绍对荀彧说了不少。 却并没有把话讲完,说的只是前边步骤之一。 从汉时至今,能嫁女儿给皇帝做皇后的,后来无一不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显贵。 而袁绍现为五世三公,车骑将军有开府之权,又处于乱世,地位不在三公之下。 即便再前进一两步,也不过到当年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地位。 除去霍光,能权倾朝野又生前未遭劫难。 就只剩下昔日的安汉公了。 他袁本初能从一介袁氏庶子,走到今日的地步。 靠的就是不甘人下的好强之心。 才将诸多人比下去。 在汝南袁氏之中名列前茅。 眼下袁氏子被董卓杀害五十余口,振兴袁氏除了他袁绍,还有谁能担起重任? 难道就凭待在南阳的袁公路!? 那只不过是分不清现实,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庸人罢了。 岂不知,袁公路愈发不甘心。 他袁绍就要表示宽宏大量。 袁术虽然身为嫡出,却处处不如他,无论是长相风度,还是性格。 本身心胸狭隘,再加上嫉妒就会丧失理智。 被世人所笑。 袁绍想起袁术的种种行为,嘴角含笑。 “公路,我若是你,早就伏首低头了。” 却不知荀彧越打量,越不由得失望。 …… 荀彧想到与袁绍见面的事,与刘备作比较。 忽然觉得四世三公虽出身好,在其他方面却还不如刘玄德。 尤其在真挚待人方面,差之远矣。 主择吏,吏亦择主。 就连私下倾谈也不能推心置腹,反语焉不详遮遮掩掩,不知信不过他颖川荀彧。 还是视他可有可无,当成了荀氏的添头。 而刘备以真挚待人。 毫无强迫之意,既无气充志骄,夸夸而谈。 反温润细语,娓娓道来。 道明天下兴亡在常理之中。 只要掌握方法,便可转危为安。 让他多待些时看看此套方法是否可行。 还以亲友之间的称呼,唤作玄德。 让他颇有好感。 在袁绍处可没被这么对待过。 那有众多河北名士,还有先投靠的颍川士人,袁本初虽对他也表现极为热情,但也能看出还在自持身份。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已贵为车骑将军、冀州牧,纵使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有些得意自鸣。 荀彧有些为难。 早在冀州他就书信给了曹操。 说言四月底便能赶到。 如果留在青州,怕就要错过与曹孟德的约定了。 荀彧有些忧愁。 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 “先与曹孟德约好在东郡相见,若不去难免会失信于人。” “日后孟德怪罪,我无言可回啊!” “不过……”荀彧有些叹道。 对不住孟德了。 “——即便如此,彧也想留下来,看一看玄德,究竟如何践行治理天下之志!” 荀彧心中自忖。 正起身子,作揖道:“公盛情相邀彧岂敢不久留乎?颖川荀彧拜见使君!” 话音未落,刘备便已搀扶住他的手。 笑摇头道:“不是使君,是玄德!” 两人相视而笑。 荀彧正想开口。 忽然一壮汉来到窗户外边咳嗽几声。 靠近遥语道:“使君冒犯了,西面有快马传来消息……” 刘备见刘和顾不上在招待客人,便直来禀报,就知西面交战,已到了关键时刻。 即使其进来。 接过文牍,当着荀彧的面将欲拆信。 刘和欲言又止,眼有迟疑。 想提醒使君,还有外人尚在。 刘备引见道:“此乃王佐之才的荀君荀文若,日后要事,无需避讳。” 刘和恍然点了点头。 没想到颖川荀彧,拜访完了卢公,竟会选择留在青州。 不是听闻要去兖州东郡吗? 使君如何将其留下的,这可是在颖川也有盛名的士族啊! 也将出仕青州乎? 刘和心头一紧,感到有些急迫感。 他不过才游侠出身,若不是遇见刘使君,哪会有人如此器重。 默想到,还须多识字,常读书啊! 才能让使君刮目相待。 刘备转过去对荀彧道:“此壮士与我同为中山靖王之后的族亲,从我初来高唐便知交莫逆,如今替我管些琐事。” 见荀彧施礼,刘和也赶紧回礼。 刘备则没再管两人,仔细观看着传来的书信。 沉默良久有余,最终叹气。 公孙瓒为了替弟公孙越报仇雪恨。 想欲邀请刘备共征冀州。 刘备实话实说,眼下仓中粮食无法征调大军。 只能佯作牵制袁绍的部分兵力。 而公孙瓒却不满意,认为肉脯可充军粮,供应军队出征。 何必为些黔首的生死耗费粮食,为死而复有的庶民,不与他携手攻取袁绍。 甚为不解。 两者来信,一来二去。 公孙瓒干脆自己调拨大军,南下攻取冀州。 一路势如破竹,已攻到甘陵界桥附近,粮道却要运过三郡。 刘备无奈道:“伯圭何必心急?” 性格过于冲动易怒,可不便于将兵啊! 也提醒过公孙瓒,小心袁绍的弓弩,不知白马义从还会不会全军覆没在界桥。 也未免也太可惜了。 刘备都替公孙瓒心疼死,为凑齐数千匹白马,可砸锅卖铁,填进去不少家当。 又选骑射之士,才号为白马义从。 有了威名赫赫的白马将军之称。 可千万别上头了,把轻骑当重骑用…… 第四十三章 天下浮动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三年,四月中旬。 公孙瓒横戈跃马,率领麾下骁勇善战,胡汉混杂的边军。 来势汹汹,南下攻取冀州。 袁绍被迫应战,将调遣去讨董的士卒重新调回。 却还是不敌幽州军。 公孙瓒一路攻取,河间、安平、甘陵数郡国。 在界桥南二十里处与袁绍大军对峙。 将天下目光吸引了过去。 各州诸侯震惊不已,没想到公孙瓒勇猛过人,怕不逊色于身故的孙文台了。 好一头幽州猛虎。 尤其是袁术高兴不已。 设宴请来诸多宾客,不乏名士济济一堂,高朋满座。 每人怀中皆有美婢,时而饮酒,时而调笑。 乐女在后边抚琴、吹笙奏乐,美貌的舞姬柔软腰身,绕袖起舞。 袁术坐在主座上,欣赏绝妙舞姿,手里摇晃着酒樽,心情很好。 公孙瓒表袁绍十罪状,简直骂到了他的心坎上。 其中一条:“绍母亲为婢使,袁绍实微贱,不可以为人后,以损辱袁氏。” 让他不由痛饮三樽酒。 只想对投靠袁本初那帮士人说,看到了罢? 这便是庶子的下场。 真正袁氏子是我袁公路,你们这些贪图虚名的竖子不从我,反去找袁氏家奴。 等袁绍败亡后,看你们这群沽名钓誉的士人如何是好。 要寻来南阳,我袁公路可不是好相与的。 想到这里,袁术高兴站起身来,举起酒樽道:“诸位,我置筵宴没有别的要求,唯有一点,那就须畅怀痛饮!诸位请!” 宾客纷纷端起酒樽遥敬袁术,齐声道:“袁公请!” “哈哈哈,快哉!果然还是在南阳畅快!”袁术仰头饮尽,将空樽放下案台,遥望北面抚掌笑道。 …… 远在关中郿县的董卓闻讯,公孙瓒愤然攻打袁绍的消息,也是合不拢嘴。 “好一个公孙伯圭,袁本初你焉能想到也会有今日?” “真是双喜临门,一为坞堡建成,二为公孙氏与袁绍交战,看他还怎样领关东军来伐我。” 现在的董卓肥硕长膘的身材,全然看不出昔日的勇武。 抚着胡须,失笑不已。 望着刚建好墙高七丈,厚也七丈,储存足可供应全城三十年消耗谷米的眉坞。 心底豪气纵生,此坞建成为董氏的退路,也算是有了。 董卓自忖笑道:“若能有幸成就大业,那就在天下称雄,假使事不能成,我退守眉坞也可安度晚年,纵使关东进军围困,即便不敌,也能坐守城中。” “静待诸贼,徒劳无功而返。” 他厮杀大半辈子,凭借天生的敏锐,抓住了雒阳城内乱,才有了今日的享受。 老实说,董卓觉得这辈子也该知足了。 皇帝的车辆与衣服,也不是没用过,用久了也就那样。 先帝的宫女和美人,也玩弄享受了不少。 天底下尊贵的太后和皇帝。 他董卓废过也杀后。 死了也没和寻常人有何不同。 死前也会恐惧不安,会求饶性命,临死之时也大小失禁,几日就臭味难闻。 只要刀利,何人杀不死? 董卓琢磨着,以后再杀人或许可不用刀刃。 直接推墙掩埋,无疑省了很多事。 他咧嘴笑了下,那些所谓名士王芬与许攸等人,连废个皇帝都能泄露,畏缩不前。 不知只要军权在握,哪怕多少皇帝,也可随手废立。 他把持朝政又立新帝,朝堂的公卿大臣,不还是怕死? 要依附他。 一众官吏就以司徒兼尚书令的王允,最知他的心意,舔地极为舒服。 于是大手一挥,便将王允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此人非常识相,只受领了两千户。 其余尽赠送给董氏。 董卓翌日便在朝堂大肆表扬王允。 如若朝堂衮衮诸公皆像王司徒一般,早就天下大定了。 也不会有袁氏的叛乱。 群臣听罢,心里对王允唾骂不已。 你舔归舔,为什么还要影响我们? 你太原王允,也算天下名士,怎么就这么没节操? 真令王氏蒙羞! 王允全程沉默以对,不露任何喜怒之色。 董卓想到王允,就想起和王允同出并州的吕布,他以亲子相待。 董卓是个急性子,脾气火爆。 来的快,去的也快。 从不会把事情记挂在心。 两人亲如父子,纵然有些许矛盾,也能很快重归于好。 凉州诸将都知道,在董太师发恕时,最好离其远点,过会儿便好。 董卓想起两人,不由叹喟道:“还是边州之人懂得忠义,知道谁待他们好。” “不像关东士人蔡邕,平日也待他极好,还奏封为高阳乡侯,却始终对我隔阂不小。” 董卓招揽的蔡邕,虽言语尊敬,可暗地里或依旧看不起他。 要不是惜蔡邕有班固之才,哪会留其在耳边絮絮叨叨。 董卓瞧着远处长安城方向,哑然而笑。 这辈子也算驯服过最烈的马,玩过宫阙最漂亮的美人,不得不说,还是天子活得很好。 在满足自己的私欲上,董卓还有些自愧不如,无法超越先帝。 固然大权在握比拟霍光,可还差天子一筹。 董卓摸着肥胖的肚子,感叹说:“为何吾偏偏不是姓刘,要是姓刘天下哪有这么多事?” 他要姓刘,早把天下士族给收拾完了。 哪用得着伏首做低数十年,才有今日地位。 登时,陡然有亲信过来,在耳旁附语数息。 董卓色变,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奉先与子师乃同州乡人,我深有了解。 宴请数回也正常,勿要惊怪,还需将耳目放在诸公身上。” 亲信收到暗报,吕布近来偷偷多次赴宴王允,意图不明,遂来告知太师。 董卓知两人不算忠义,也难逃唯利是图。 他待其不薄,以高官厚禄笼络作为爪牙。 两人凭什么背叛他。 当时雒阳时,且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董卓早就羽翼丰满。 谁敢对他心怀不轨,敢问有几族可诛? 吕布偷偷与宫女私通。 真以为他董卓不知道? 不过念着情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等着吕布开口讨要,再做个顺水人情,赏赐给他罢了。 宫中美人,早玩腻了。 第四十四章 辛毗误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天下各州诸侯议论沸腾。 也没怎么影响到青州。 刘备定下经略民生,当务之急是广积粮食。 历史上多地爆发的旱灾蝗灾还没来呢。 那时人相食啖,白骨委积。 连豪族官吏都会饿死不少。 更别提百姓了。 粮食才是最重要地。 而袁绍与公孙瓒到了决战的紧要关头,更不敢与刘备交恶。 遣派掾吏过来赔罪。 来者不是熟人辛毗,却是他的兄长辛评。 辛评面带喜意道:“玄德公平定黄巾,威盖天下,袁公仰慕已久。” “先前不知北海相孔文举已然上表天子请公为青州刺史,才生出误会,深有歉意。” “如今已重新表奏,撤去臧洪的刺史之位,且书信给东莱太守,使其归附玄德公。” “并表玄德公为征虏将军……” 刘备失笑摇头,只送个征虏将军,袁本初未免太小气。 自己都做了车骑将军,有了开府权,可以任意提拔亲信。 属于忠于袁绍本人,独立朝堂之外的体系。 与太守等官吏不同,即便袁绍位高权重,但大家也同朝为官。 可以给面子,却不会事事让着,顺着你心意。 惹怒了,太守还能直接起兵,反过来攻打。 公孙瓒就是一个例子。 名义上被幽州牧刘虞管制。 手中握有兵权,刘虞也拿他无从下手。 而刘备能掌控青州各郡,完全是钻了诸侯讨董的空隙。 没时间去管青州,青州刺史焦和又索求无度,把自己给作死。 当时青州各郡数十万黄巾席卷各地,无数豪族,县令、县丞乃至郡相,都赶着逃命。 被民变规模给吓怕了。 人人自危,家家惊慌。 在世人眼中,青州成了个险地火坑。 谁来为官为吏就得做好准备,死在上任途中。 皆在冷眼旁观。 官位虽好,命更重要。 几十万民变不是开玩笑的。 东汉时期的官吏赴任可携带家眷。 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亲眷考虑。 黄巾说杀全家,就不会放跑一个。 孔融出任北海相,就因在朝廷得罪了董卓。 听闻青州民变,想借黄巾杀了孔融。 遂遣他来北海赴死。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知青州官吏空缺。 就是无人问津。 除非有深仇大恨。 不然皆保持着默契,你不推举我,我也不推举你。 就当青州暂时从大汉地图上消失。 谁也没料到,后面的形势嬗变,着实让天下震惊。 平原县令刘玄德,临危受命出任平原相,先击败济南黄巾,后又击溃黄巾数十万人,大获全胜收降无数。 听说搜缴的财宝绢丝,都堆积如山。 出征将士到运粮民夫,皆有钱财奖赏。 在败军中缴获的美貌妇人,家中尚有人在的,遣返归乡。 无处可去的,则在数郡中找良家嫁娶和婚配。 刘玄德却不私留一人,纳为妾室或婢女。 辛评分析来到平原后,借访友拜会不少豪族,仅打听些微消息。 不禁闻之色变。 既吃惊豪族皆对刘玄德之事闭口不谈,又对稍许的听闻,感到略为震惊。 瞬间提高了警惕心。 刘玄德怕其志不小…… 刘备则无所谓,做过的事早晚会流传出去。 根本隐瞒不了,而他也没想隐瞒。 在这时代必须要名扬四海,名气足够大。 有人记住你,便主动来投。 数百年前的陈胜吴广,也深省打出公子扶苏与项燕的旗帜,才会有人响应。 没有名气,则默默无闻。 刘备之前只在游侠中传唱,现在名气到了士族与豪族口中,可谓又进一步。 见刘玄德失笑摇头。 辛评心底微微下沉。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要稳住刘备。 否则袁公的冀州就危险了。 念及此处,辛评遂不再迟疑。 行礼道:“袁公知晓,知玄德公乃汉家宗室也,欲表公为青州牧,只不过……” 说着暂时停顿,观察刘备神情。 见刘备笑容未变。 不由心中一怔。 暗道不妙。 冀州幕僚以州牧之权诱惑。 而早年出身寒微,与母贩屦织席为生的刘备竟无动于衷。 按理来说年少吃过苦难,不应该更热衷权势吗? 刘备为何会不上套? 这可是天底下刘氏宗亲,最拔尖人物才有的待遇。 如刘焉与刘虞,一人出任益州牧,一人任幽州牧,手握一方军政大权。 引得多少宗亲羡慕。 辛评不禁叫苦,这趟青州之行,怕要无功而返了。 念头刚升起。 刘备就果然拒绝。 说道:“袁公心意,备已感受到。” “但我与伯圭同出卢师门下,若非粮草不济,我早与他一起举兵。” 辛评惊呆了,没想到刘备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种事情不应该心照不宣吗? 直接说出来,我还怎么接话。 我一直不提,就是不想把你与公孙瓒的关系拆穿。 难道刘备改变主意,打算将我扣下,转送给公孙瓒祭旗。 辛评心头一颤。 不是说刘玄德为人仁厚么? 看着陷入沉默的刘备,似乎在思考。 辛评想到辛毗对其仁义的评价,忍不住苦涩道:“辛佐治,你可害苦我了。” 出使前,袁绍麾下的幕僚,皆在分析刘备会不会与公孙瓒联手,而拿不定主意。 唯有他兄弟辛毗站出来说:“刘玄德仁厚爱民,绝对不会征百姓余粮而出兵。” 郭图皱眉问:“何以见得?” 辛毗笑了一下,复道:“不是很明显吗?刘玄德拿着从黄巾手中夺得的金银,在各地购粮送往济南、乐安两地存活百姓无数。” “如果他要调成军粮出征,哪会等到今日。任由我们议论,怕早在战场相见。” “若派人前去诱说,断然可成!” 荀谌听完,似笑非笑道:“佐治对刘玄德倒甚为了解。” 辛毗回想了下,说道:“我与他接触不多,但刘玄德绝非一般人可比。” 荀谌顿然笑了,指着辛毗说:“天下能出任一州刺史者,哪个不是非同一般,大汉天下数来数去也不过十三州。” “即便一方太守,也是两千石官禄,从古至今又有多少人?” 荀谌回过头,对着辛评笑道:“汝弟尚年轻,还需多历练,时日长了便不会夸大其词。” 当时辛评也只是笑了笑。 如今觉得辛毗还太年轻,不是笃定此趟无忧么? 刘备说破关系,骤然沉默,兄该如何破局? 第四十五章 辛评破防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不用如何破局。 刘备很快就道:“袁本初想用奏表离间我与公孙伯圭。” “一州牧的确位高权重,备出身寒微,能得刺史已是幸运,为何还贪慕州牧权柄。”刘备遂笑道。 从案边箧笥拿出卷书信,示意了下。 又说道:“前些日子,伯圭再次来邀分冀州,被我拒绝后才没多谈。” “眼下公孙强而袁氏弱,我连强者许诺也不出兵,何况其他诱惑。” “我能见你是看在颍川士人份上,非袁本初面子,他在我这有何面子可言?齐郡之事,即便不把臧洪撤走,等粮草足备后,我也会带兵去取。” “刘氏从孝武皇帝起,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至今有三百年。” “所谓四世三公,皆为汉家天子拔擢,但袁氏子的所作所为,辛仲治抚心自问,对得起袁氏世食汉禄吗?” “豫让曾言: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孝灵皇帝对袁氏也未亏待,袁氏子以何报之?” 刘备发笑道:“你们这群人以士相称,让真正的士置于何地?” “如果任由你们得势下去,只怕士越来越少,大家都在一起摆烂,比谁更不知廉耻,把誓言当作放屁。” “祖先在天有灵,怕恨不得将后人溺于厕啊!” 辛评脸红脖粗,刘备这番话。 实在是把他痛击到了。 他背弃韩馥去投袁绍,后边韩馥丧礼也没去送,只派了僮仆过去。 好在辛评尚存几分理智。 知道这是青州,并非冀州。 强忍怒火道:“刘君言谈过分了,我等一片诚挚之心,只为匡君辅国,还望勿因些闲言碎语,就对袁公与诸士怀有偏见。” “君不闻: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呼?” 刘备轻微点头。 复笑道:“我拭目以待,静候袁氏的忠贞之举,那时,辛仲治你可别羞愧不敢相见。” 辛评扬起脖子,红脸道:“若汝南袁氏果行忤逆之举,评定将唾弃,再赤裸上身背负荆棘前来请罪。” “好!” “不愧是辛仲治,果然有几分颍川名士风范!” 刘备大笑,揶揄道。 等袁术正常发力,看你还有没有脸来见我。 “请!” 付之一笑后,刘备直接送客。 辛评翩翩风度而来,怒气冲冲而去。 骑在马背上,回望平原郡。 见田野间人影晃动,妇人送水,孩童欢乐嬉戏。 的确一副好景象。 可惜就刘玄德,望之不似人君。 亏还是卢公弟子,满嘴污蔑之语。 叫他含怒而去,如今冷静下来。 那时怒气填胸快步冲出,不少州吏都见到了。 想挑拨刘备与公孙的关系,怕有点难了。 区区三言两语便叫他破防。 很大缘故就因刘备说了,不知廉耻与背主几个字,深深刺痛了他。 否则以他的理性,绝对不会如此激动。 辛评忍不住怀疑:“刘备说这番话,究竟有心还是无意?” 如果有心,未免太能洞察人性,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弱点。 再加能忍下私欲。 怕是有高祖之风啊! 要知人生在世,追求的也不过名望,权势地位,以及美人美酒。 他不信刘备真能不为所动。 但却能忍耐,知道什么时候能拿,什么时候不能拿。 才是可怕之处。 “唉!” 希望猜错了吧。 辛评望了眼平原郡,或许刘玄德此人,将是袁公夺取河北基业之地,最大的阻碍。 公孙瓒性格不知圆滑变通。 看似强势,实则已然衰弱。 况且还欺压河北豪族士族,引起众多不满。 且粮道过长,不过强弩之末尔! 反观刘备不动声色,韬光养晦。 把州郡管理井井有条,还能将青州豪族和百姓之心,尽数笼络。 也许用不了多久,还会和刘备见面。 极有可能在战场见真章,只可惜了这些良田。 “啪!” 辛评狠狠给了马一鞭挞,将身后平原郡甩的远远的。 另一边。 辛评离去,刘备没有去送。 都跑来离间他与公孙瓒的关系了。 再去送的话,任谁都会怀疑与袁绍有勾结。 而现在两军交锋之际,刘备怎么可能给盟友添堵。 没把辛评留下做客,已是刘备看在同为颍川士人荀彧的面子上了。 不是荀彧在这,辛评今日就别想从这离开。 面见是招待宾客的,非招待不怀好意之徒。 况且刘备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身为青州刺史。 他的忙碌程度,与先前并无太大差别。 别人代替不了他。 只刘备才知道,如何将青州导向何方。 正在细微改动,所有的变革,皆要拿捏到位反复掂量,缓缓推进。 他把简雍和招牵,一人表为济南相,一人表为乐安相。 刘备领青州刺史,兼平原、齐郡太守,及原来的振威将军。 好在现今有荀彧,可替他分担不少。 既然臧洪退出青州,那就趁机取齐郡。 算上齐郡的话,刘备很快就能拥有了四个郡,共计三十五县。 刘备看向东方,暗道:“北海与东莱如何收取,倒算件麻烦事。” 齐鲁之地本是儒士之乡,北海东与东莱最多。 出过不少的大儒,如北海高密人士郑玄。 以及名气不小,北海朱虚的管宁、邴原二人。 民变时,有许多士人乘船逃往辽东避难。 目前青州黄巾平定。 不少人可能收到消息,已在返乡路上了。 此刻,清谈之风虽比不过魏晋时。 却也有众多人在推崇。 豫州刺史孔伷就是以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出名。 青州刺史焦和也喜欢清谈,以及汝南名士许靖,也是其中佼佼者。 管理两地,也比较硌手。 但对于喜欢清谈的士人。 刘备也并非没办法应对。 你喜欢清谈不务实际的东西,我就拿出经世致用的方法对待。 眼前所谓的清谈名士,还不算有多离谱。 多下把力,还有机会扭转。 再过数十年,还更有离谱的。 曹操的养子何晏等人倡导玄学,喜欢服用五石散,来达到神明开朗。 刘备不想这帮人再来祸害了。 天下够乱了,能少些妖魔鬼怪,最好不过。 第四十六章 王允兴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三年,四月下旬,时间一晃而过。 公孙瓒与袁绍在甘陵郡国的界桥决战,虽有提防,但骑军还是伤亡不少。 好在白马义从尚未覆灭。 又撤退到龙凑,双方互有胜负依旧在对峙。 而四月二十三日的长安城,发生了件能掩盖袁绍与公孙瓒的交战之事。 就是太师董卓被刺而亡。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董卓早在入朝的途中,从军营到皇宫沿途用左侧步军,右侧骑兵警戒,前后巡逻。 却没想到信任的王允和吕布勾结到一块。 吕布偷偷带着骑都尉李肃以及秦谊、陈卫等十余人冒充甲士,藏在北掖门埋伏。 自己则返回,借故隔开董卓身后的卫卒。 董卓进宫门毫无防备之心。 假装值守的李肃,等董卓接近时,抢先出手举戟直刺对方,董卓内穿铁甲不能刺进,戟锋下滑伤手臂。 董卓惊慌失措,由于面甲遮挡,看不清到底是谁。 以为宫殿甲士,已然哗变。 回头大喊跟在身后的吕布:“奉先何在?” 吕布从后面杀出,对着其他甲士大呼:“奉皇帝诏书诛杀董贼,只诛祸首,勿动!动则即死!” 董卓惊怒道:“吕布反贼,吾待你不薄,胆敢如此?” 话语刚落,吕布杀至跟前,怒目横眉持矛,用力刺穿董卓胸膛,使其咽气毙命当场。 方才怒骂道:“老贼,你想杀我久矣,以为我不知道吗?” 旁边主簿田仪,也被吕布一并斩杀。 董卓的头颅,用环首刀斩下。 命甲士提着,跟在他后边走出宫门。 举起诏书对涌过来的士卒,吕布大吼:“逆贼董卓已死,你们要跟着他诛灭三族不成? 陛下有诏,凡归降者既往不咎,其余人皆不在罪责之内,你们可曾听清?” “谁胆敢再进前一步者,与叛逆同处,诛杀三族罪无可赦!” 然后带人将董氏一族,包括董卓之弟董旻、侄儿董璜在内,尽数杀戮殆尽。 董卓留下来的残尸,被军士拖至市井街道,众目睽睽下脱光示众。 日暮将至,军吏为了让与董卓有深仇大恨的士族和豪族看清。 打算掌灯。 见董卓肥硕伤口处有油脂流出。 一闪念,把麻秸搓捻成灯芯,插到肚脐眼里,用火把点燃,竟也能燃烧。 在夜晚显得异常明亮。 从薄暮照到拂晓,亮了一整夜。 使看守未眠的军士,不由啧啧称奇。 朝廷率军攻破眉坞,获得坞堡黄金两三万斤,白银八九万斤,绸缎珍宝堆积如山,粮草不计其数。 王允诛杀董卓后,总揽朝政。 功不可没的吕布被擢为奋威将军,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封温侯。 正当天下人弹冠相庆,拍掌称快董贼终被诛杀时,有消息不胫而走。 王允竟要杀名士蔡邕,因由蔡邕在他府邸做客,为董卓之亡叹气。 却遭下狱廷尉,欲将其处死。 许多人求情无果。 蔡邕无奈只得承认罪状,希望王允宽大处理。 想保留住性命,完成他用一生精力还未撰写完的《汉史》。 马融的族孙,马日磾替蔡邕求情说道:“此人对古籍最为了解,且正撰写史录,如完成此巨作,也可为后世多留一册史书。” “只因叹气就遭诛杀,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王公,还请王公三思啊!” 王允一听更加生气,怒道:“当初就是因为孝武皇帝,不曾诛杀司马迁,以至于谤言之书流传于世间。” “如今朝廷衰落,先前被奸贼横行,凌辱公主及先帝后宫,天子尚且年幼,不明白道理。” “你也不懂吗?我不杀他,难道任由他将诽谤之言记录在史吗?” 王允心里也焦急。 董卓被杀,天下喜庆。 眼下不少士人赶来长安,不赶快杀了蔡邕,以他的名气,后面还怎么杀得了? 他太了解蔡邕,此人性格颇为正直。 在董卓麾下,自己做了很多卑污龌龊之事。 蔡邕恐怕也是知道的。 万一被记在史册,我太原王允岂非遗臭万年? 王允好名,把污名记在史籍,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些人也不替他想想。 为何满朝公卿大臣,唯独他与吕布能得到董卓的欣赏。 吕布杀了待他极好的丁原,又掘了帝陵,得到董卓信任。 而他王允暗地做了什么,才让董卓会如此相信。 你们不知道,但蔡邕可能知道。 假如让他记下来,那就后世人都知道。 当年司马迁就不知道什么叫为尊者讳。 竟敢把项籍和吕后,并列在本纪帝王传记中,运用春秋笔法连孝文皇帝也敢暗讽。 要是蔡邕也如此,那还得了。 王允很果断,无论谁来求情,他非杀不可。 《史记》成书后,在两汉被视为离经叛道的谤书,也无人敢作注释。 虽说如此,却一直被藏在长安或雒阳的宫阙书府内。 只有亲近及位高权重的大臣,才有机会借阅。 王允当然也看过,也明白一旦这种巨作问世,哪怕是诽谤之书,朝廷和天子也不会销毁。 反而保留到后世查阅。 等杀了蔡邕之后,王允总算放下心了。 吕布却面色凝重来问:“既然把蔡邕杀了,那凉州诸将,是否也斩尽杀绝?” 谁知王允反问道:“他们无罪为何要杀?” 吕布顿时缄口结舌。 蔡伯喈只是叹息一声,你就硬要杀。 董卓麾下的凉州诸将,可杀了许多朝堂官吏,还凌辱过宫女,这也能放过? 定罪方式,未免太因人而异了罢。 吕布建议道:“那不如赏赐钱财给他们,好收拢人心,使其不会惧怕。” 王允皱眉不悦道:“奉先,朝政之事,你远在边州不知如何处理,也是正常。” “朝堂日后还是要仰仗于你,但眼下老夫怎么做,你多看多学便好。” 吕布沉默片刻,然后拱手道:“布,告退!” 没过数日,王允打算赦免西凉诸将。 可事到临头又怕赦免后,这些粗鄙的武人畏威不畏恩,有反复之意就不好处置了。 于是暂且搁下。 打算过段时间再赦免。 后来又找人商议,想将凉州士卒尽数解除兵戈甲胄。 消息传到军营,李傕等诸将惊恐不已,派人来长安探问王公如何肯放过? 王充觉得胜券在握,故意晾着对方,傲慢回答:“有罪之人一年内,不可赦免两次。” 意思等明年再说。 正当凉州诸将六神无主,想逃命之时,讨虏校尉贾诩站出来道:“如果抛弃大军独自逃窜,连民夫也能将我们生擒斩杀。 还不如率军西进拥护陛下,攻取长安给董太师报仇,若事不可为,再逃也不迟。” 凉州诸将遂下狠心,领兵西进。 果然攻克长安,吕布出逃关东,王允被杀。 第四十七章 欲征东莱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大雨。 朝廷权威再次被凉州人践踏。 天下人心汹汹,却挡不住青州的蒸蒸日上。 在确定大军出征,春耕也能照常在各郡进行后,刘备以刺史印信,调拨各仓粮草豆料。 从武库拨出军械,矛、枪、戟,弓弩,箭矢、长刀、斧、锤、短刀、镰刀。 鞮、甲、铠、马甲、盾牌等各种器械。 还有三百辆车长二丈,阔一丈四,车外侧绑长矛,内侧置大盾的武刚轻车。 调拨虽多,但许多是战场上的消耗品。 尤其遭遇恶战,耗损极快。 运气好射出的箭矢能回收,其他的器刃断了,只能将铁块收集,运回来重新铸造。 此次出征东莱,不是因先前东莱太守与袁本初眉来眼去,而是去岁秋七月,被董卓表为辽东太守的公孙度。 乘船跨海,来攻打东莱郡,杀掠了不少豪族,太守领郡兵前去抵抗也战死。 东莱郡跑出的官吏,哭丧脸来到刘使君面前请援军,刘备也有些诧异。 来了太久,都快忘了青州还有这一出。 公孙度在辽东称王称霸惯了,竟敢跨海来攻青州。 想趁火打劫,不知青州民变已结束大半年了吗? 虽说东莱郡,还游离于州部之外。 但公孙度敢把手伸进他的地盘,就别怪把它给剁了。 听闻除去步军,还有不少的骑兵。 刘备找到工匠打造武刚车,以防对方骑军。 去岁一年未曾出兵,粮食积累甚多。 各家豪族,如管氏、刘氏、乙言、言氏、荣氏等,皆主动将人口赋税补齐。 将收割交税的粮食,送到平原粮仓,钩稽完后平均一亩收成三斛,不过这些豪族良田甚多,上等田地产量更多。 平原郡的豪族田地多少统筹到一块,共纳上了九万六千七百二十二斛。 这些豪族,家中有良田五百至三百顷。 其中刘氏足有千顷。 此次调动的先登九百七五十人、铁甲四百三十一人、声射千三百人、虎贲骑军六百余辅卒另外计算,还有哨骑两百八十人。 其余内府战兵不调动,外府调辅卒七千人。 除了平原三营一骑外,调动的辅卒皆来自济南郡国、乐安郡国、以及齐郡国。 其中在齐郡征调了大部分的辅卒。 刘备深知怎样对阳奉阴违的官吏们最快集权,就是在战争过程中,以征调的名义,将百姓及豪族能调动的资源,集中在自己手上。 军令如山,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不是开玩笑的。 剩余战兵没有调动,毕竟平原太靠近冀州与兖州,没精锐驻防过于凶险。 万一冀州袁绍和兖州刘岱突然偷袭。 猝不及防下,恐会损失惨重。 刘备站在高三丈宽两丈的望楼,见远处连绵不绝的山林。 在滂沱大雨中,如万马奔腾的潮涌,鸣马疾走。 雨过天晴,浓烈的草木与泥土气味扑鼻而来。 默想对冀州和兖州的处理。 刘备忽然眼神一亮,抚掌笑道:“如今青州黄巾已被平定,刘岱和鲍信也无需战死。” “曹孟德又欠了我个人情,算将文若留下,不知还有无机会称公,也省的他逾矩有人阻碍。” “再加上我间接救了他的长官上级,以及好友。数来数去,曹孟德已欠我多矣,将以何物偿还?” 刘备不禁想曹操那里,还有什么值得自己惦记的? “玄德,叫我好找…”刘备被唤醒瞥过去。 是文若来找他。 荀彧当初留下来,从郡县入手磨合了数月,成长适应驾轻就熟。 刘备惊喜捡到宝,随着简雍和牵招升做了郡相,州部又缺乏统筹人才。 于是辟荀彧为治中从事,目前青州还无别驾,在州部除去刘备,就数文若权重了。 青州部分簿籍,皆要先经过他核对,再交给刘备。 让刘备管理各郡工作量,骤然减轻三分之一。 荀彧就忙碌了许多,统计事项须要求底下写得极为详细。 郡吏、县吏、乡吏,层层反复核查。 为了防止有人弄虚作假,有时还会有异地核查,其他郡县吏属互换调查。 荀彧禀道:“各县武库已钩稽完毕,诸县数量正常,只有祝阿县清点时少了三把环首刀以及两张弓。” 刘备问道:“武库令长、令丞也不知刀弓去向?” “掾吏复道,两人惶恐并不知晓。”荀彧回道。 刘备沉吟说道:“彻查此事,武库军械之事,不能半点疏忽怠慢,否则漏洞会越来越多,堵也堵不住。” 荀彧轻轻颔首。 不管郡里薄籍,还是县籍记错,或真有人盗窃。 绝对有人在疏忽职守。 一年未开武库,就引起有人心不纯。 以后天下大治,文修武偃。 武库里面的甲胄兵械,岂不要被盗窃一空? 哪有这么样的荒唐事,偷盗武库皆为重罪。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哪怕只少把镰刀,也要严查。 荀彧又道:“乐安与齐郡的所有百姓已编户统计。” 编户齐民,就是将每家每户信息,记录在户版竹牒或者纸册。 把姓名、肤色、身高、年龄等信息录到户籍。 如家中有幼儿,妻女,或者为吏,也要录籍。 并且每年更新一次,防止有人冒充。 青州全郡县的宅园户籍,纳进户曹管畴范围,然后缄闭印封府户。 等到核查时打开,派遣小吏去各乡县呼名,一一对比,重新登记。 这一套方法,倒不是刘备想出来的,从秦朝时便已开始。 到汉时逐渐完善。 刘备听着荀彧禀报,连说了好久,也未停下。 走到旁边倒了碗水,递过去道:“文若别急,慢慢说来,先喝口水罢。” 荀彧恰好口干舌燥,施礼后端起水,喝下一大口。 他整日席不暇暖,虽得到了未有的器重,却忙乎不暇。 即便这样,还比不过玄德。 明明公务要多一倍,却比他还快速批阅完。 要不是看到跟在使君身后,忙碌奔走的十六名吏属已经闲下来。 也不会想到,玄德已把今日之事处理完。 去了望楼登高远眺。 荀彧忍不住道:“玄德,州部长吏匮乏,虽底层有不少人才,可磨练还需时间。” “即便把刘氏、管氏等人的宗族子弟,安排到郡县为吏,磨练也需时间,短期内不可一升再升。” “解不了燃眉之急。” “文若有何策?”刘备问道。 “需多纳熟悉政务的良才,方能止住州郡吏掾史空缺。”荀彧想了下说道。 第四十八章 曹操人杰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使君采取问策的考核方式,分乡、县、郡三层考核,很多人只能通过乡、县二层。” “郡州则难以通过……” 荀彧想这也不是办法,向刘备建议多纳士族良才。 豪族子弟家中没有典籍传世,就算有天赋,也需要成长时间。 只有士族中有天赋,又经磨炼的人,是刘备眼下最缺的。 能称为士族,除了耳濡目染,对于官吏之事,从小便熟悉外。 还有家中典藏的书籍,世世代代有人对这些经史子集的注疏、参悟、理解,形成独有的传承家学。 这是豪族根本追不上的。 就如同他们荀氏,从先祖荀子开始,多少儒法两家的经典,珍藏在族中被代代注释,融合了多少人的心血。 如何管理天下,他们从一开始便知道,从小时耳闻目览,再到青年时为官为吏去实践。 荀彧来了近一年,发现青州其他地方皆不差。 唯一就是良才太少。 因此当务之急,赶紧吸纳有学识的士人,不要被人抢先。 刘备也知晓,缺的不是小吏,而是能主事的。 可他没办法登门拜访,先不说路途遥远不现实,再者又要出征东莱,实在抽不出空。 刘备说道:“文若,非我不想去寻才,实则诸事太多无暇顾及,准备过些时日,于州郡布告求贤令,企盼多找几位能用之才。” 荀彧也知其中难处,复道:“彧早年也结识过不少士人,有人尚在家中闲居,玄德不嫌我多事,可写信相邀而来。” “但能否使其留下,还需玄德多出力。”荀彧笑着说道。 刘备忍俊不禁,文若你早该如此了。 等你主动开口很久了。 遂笑道:“文若相邀,必是难得之才,备定然一饭三吐哺,倒履相迎。” 荀彧笑了笑,忽叹息道:“可惜倒履相迎故事中的主人之一,命途多舛,否则天下又有一典籍巨作。” 荀彧说的是蔡邕,那时王粲上门拜访,蔡邕听见王粲在门口候着,急忙穿鞋去迎接。 因太着急没看地,导致两只脚的鞋履倒穿。 从那以后,有关倒履相迎的典故,流传天下。 刘备也略为惜道:“天下纷乱不休,不知多少典籍变成断简残编,散佚无觅。 要是有机会,集天下之力撰写大典,多备份几处,或可使工匠慢慢刻于石碑之上,也许能留存一二于世间。” 荀彧若有所思道:“此举怕是极难啊!” “事在人为嘛。”刘备恬不为意,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想要保存名家典籍,实在不行还可以刻了,往陵墓里一放。 不置金银玉器就好。 两人正在望楼上喜谈乐道,有小吏过来知会。 “关将军到了。” 刘备欣然笑道:“云长来了,文若替你引荐一番,我麾下关、张、赵皆为熊虎之将,视如兄弟知己,在战场上同生共死,从无背弃。” “尤其舍弟云长,骁勇善战,能独当一面。” 说罢,拉着荀彧的手臂,快步下楼。 蓦然看见髯长身长九尺,威风凛凛的大汉立于院落门前。 刘备不由轻唤道:“云长!” 关羽听见声音,陡然转身望见刘备过来,神情也难掩激动。 三步并作两步,托扶着刘备的手,单膝半跪热泪道:“大哥,自从上次济南分别,已有一年未见。”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刘备也长舒一口气,稍微缓缓下情绪。 将关羽扶起,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不由用力拍他手臂。 接着转头,对荀彧说道:“文若,这便是舍弟关云长!” 又对关羽说:“云长,此乃颖川名士荀君荀文若,现为州部治中从事,我出征东莱郡后,就靠你们俩位守平原了。” 关羽听见刘备的介绍,拱手施礼道:“河东解良关羽见过荀君!” 荀彧打量着关羽,的确是气度不凡,目光锋不可当。 不由暗叹:“好一员熊虎之将,真乃万人敌也!” 不得不说,有些人单从仪表气势上就能看出非同一般。 荀彧笑意道:“玄德公所夸的名士,彧愧不敢当,颖川荀彧见过关将军!” 忽然改口称使君为玄德公,因为他知道关云长与刘使君的关系不寻常,在他面前还需注意一些。 毕竟才初次相见,应留下好的印象。 刘备望着两人,忍不住嘴角含笑。 孔明年幼不太好下手,还在有荀文若弥补了不足。 伏龙、凤雏还在成长,若能得二荀,也算不差。 刘备顿时意气风发,豪迈志满。 遂拉着两人在郡府的后院,踱步共话道:“云长,我出征东莱郡击公孙度,原本想将你带上。” “可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将益德留在平原,子龙又要统骑兵,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 “眼下虽袁绍与伯圭仍在交战中,倒腾不出手,可兖州刺史刘岱以及东郡太守曹操,却是个威胁,不可不谨慎严防。” 刘备沉思说道。 余光恰好瞥见荀彧似乎有话要说。 便好奇问道:“文若有何见解?” 荀彧道:“曹孟德此人,我还算多有了解,的确常怀豪志,若将他与袁本初倒置,公孙瓒绝不是他的对手。” 刘备忍笑说道:“文若也要我多防范曹孟德吗?” “无需如此!”荀彧闻言摇头。 “使君乃是一州刺史,能为敌者不过袁绍、陶谦、刘岱这几人而已。” “曹孟德虽有才能,不过一郡太守尔,尚还在刘岱手下,兵将能有多少,何须警惕他?”荀彧肃然道。 荀彧有句话没说出来,孔子云:割鸡焉用牛刀? 一州刺史的对手,自然也应是州刺史和州牧。 刘备看出荀彧没有为曹操,转移注意力的意思。 是真的没把眼下的曹操,当作青州的对手。 刘备仰头轻笑道:“文若此言差矣!曹孟德此人征讨张角黄巾时,我曾见过。” “听闻汝南许劭点评曹孟德,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故曹操者,人杰也,若先不击,必为后患!” 刘备抚掌而笑道。 对于孟德,他还是很重视的。 第四十九章 奉孝速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彧哑然。 暗想道:“被汝南许劭这些年点评过的人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不见玄德这般重视。” 莫非曹孟德与使君有什么仇怨在先,才被如此对待。 不由望了一眼关羽。 而关羽也恰巧瞥过来,对他轻微摇头。 他也不知兄长为何这么重视曹操。 先前见过几面,似乎也没结怨罢。 也罢,以大哥的厚仁绝对不会无故杀害讨董的曹孟德,或许只想擒住叙旧。 兄长有时总会一时兴起,做些叫人捉摸不透的事。 刘备也是兴趣骤起,又问了别事。 “文若,听说袁本初的榻席常摆放霍光传,此言是真还是假?”刘备问道。 他在青州都能听到,关于袁绍做梦都想另立新君的传闻。 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在天下流传有鼻有眼。 “这!?”荀彧有点难以回答。 说真的,他没看到榻上摆放什么霍光传。 但袁本初又当面和他说过,欲要效仿霍光。 思量片刻,荀彧叹道:“或许有吧。” 刘备失笑摇头。 历史上的袁本初还真有意思,曹操挟天子令诸侯,他则强调刘协并非汉灵帝之后,想立新君号令天下。 哪怕官渡之战前,也没找到合适的刘氏宗亲。 荀彧有点怕使君对上门生故吏遍布朝堂的袁氏,会产生心理压力。 诚恳说道:“使君无需担心袁绍,古今成大事者,无一不是靠自己的才能取胜,袁绍不论武略,还是任用良才,或修政务理民生,皆不如君。” “就算霍光在世又如何,成败皆在人也,况且袁绍与项籍相似。” “项羽借着灭秦的名头来号令天下。袁绍先前也借讨董来调动天下诸侯,为他所用,满足其欲。” “夺取韩馥冀州的举动,早被天下明智之人看在眼里。” “反观使君胜其多矣,安青州、灭黄巾、抚士卒、恤民力,将兵以少胜多,关东诸侯莫如也,谁敢小觑?” 面对荀彧的褒扬,刘备清醒谈笑说:“用兵之道,不过以众击少,使精锐之卒,攻劣势之敌,不足以称赞。” “我贵有自知之明,最多能将兵三万,超过三万,旗帜指挥,击鼓鸣金,已过耳目之外。” “只得分兵行事,不然聚再多,只会削减战力,阵型松弛为敌所击敌。” “文若可别再夸我了,万一哪天没有了这份谨慎,就坏了大事。” 刘备笑说完,又嘱咐关羽。 目送风尘仆仆赶来的云长,去歇息后。 刘备对荀彧说道:“文若我出征后,假使有良才来投,还请替我先挽留些时日,待我率军返回后,再倾心相谈。” 荀彧轻点头。 如果有人来了,他也不会这么快让其走的。 连拜会都没拜会过,那岂不是书信白写了? 荀彧不禁想道:“现在出现盗窃之事,说明律法不严,或许差个精通律法之人。” “精通律令,嗯……” 颍川郭氏就是以研习《小杜律》,被称为家室衣冠,名扬颍川的。 记得上回郭奉孝还书信问我,怎么回颍川寻不到人,找人打探也没听说在兖州。 吓得以为我在路上遭遇不测,每日饮酒买醉牵挂我。 直到回信给宗族,他才从荀氏得知我留在了青州,来书埋怨了好一段字。 荀彧忍不住露出笑意。 奉孝不是说,想寻能容忍他性格的明主吗? 眼前的青州就有,还不过来须待何时。 荀彧准备等下第一封信,就写给颍川郭嘉。 接着想到另外一人,按照他的心性,应该也会对玄德感兴趣,也可以书信给他。 荀彧沉思想到。 拜别玄德之后,踱步回到前堂。 提起手中兔豪毛笔,写了一长话,又将信函废弃。 跪坐思索片刻,然后干脆利落下笔,重新意简言赅写了一篇。 ——只见写着:“已逢明主,奉孝速来!” …… 齐郡国临淄的东郊,飘洒着绵密的细雨。 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水,曲折而过。 春秋时期,齐献公姜山因此地接近淄水,水经其城东而过,故名临淄。 地势南高北低的缘故,临淄靠南而修建。 刘备的军营,应取水便利,就驻扎在邻近淄水旁的一面土丘高处。 哪怕连降数日大雨,也难淹到将士脚踝。 齐王刘立热情洋溢地,为刘备介绍临淄城附近,有哪些难得一见的美景。 又将珍藏多年的美酒,以及一些美人。 想要和刘备一齐共享。 “玄德,自从听到乐安黄巾被你剿灭之后,孤总算能放下心来,安稳地睡一觉。” “不然总担心临淄城被攻破,我全家皆丧命于黄巾之手,玄德与我恩深似海啊!” 齐王刘立年约三十,说话间带着酒气,脸上稀疏的胡须,宽大的袍服,遮不住纤瘦身材,显得弱不禁风。 “玄德,等会儿你与我一起去王宫,我挑选最好看的三十名美婢以及二十名乐女,赠送给你。” “你行军征战,却连婢女也不带,不知道的还以为刘氏天子,以及我们诸侯王亏待了宗室。” “嗳!”刘立忍不住打了个嗝,呼出的酒气更浓重了。 听说青州刺史刘玄德将要路过临淄,停顿几日征集辅卒,他就开始去找郡国里的长吏,让其去禀报州部,他齐王要出城迎接宗室功臣! 长吏先是推辞,后面又被找了几次。 眼见推脱不了,只得上报到州部,那时刘备还在济南国。 准备前往乐安临济县,将张飞所部调驻到济南,如有异变能快速策应平原。 刘备看了文牍,想着既然要来齐郡国一趟,那就索性看看齐王,究竟有何打算。 一到临淄东郊,就瞧见齐王刘立与诸多长吏恭敬站在路旁,迎接等待。 刘备不觉忖度。 刘立自来熟地上来揖礼,见刘玄德以军务繁忙为推辞,则主动在军营旁寻了一块空地,搭建幄帐遮风避雨。 再设宴款待刘备,见其附近及至身后,站立者皆是粗鄙的军汉。 感到不可思议,连忙许诺将肤白貌美的姬妾相赠送给刘使君。 第五十章 军律严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拒绝道:“多谢齐王好意,军中不养姬妾,备身为主将更要以身作则。” 能够御好强军,主要就看权威与法令彻行。 孙子兵法早点明,治军之胜就在于,法令孰行,士卒孰练,赏罚孰明。 虽做不到和吴起一样,能帮士卒吸毒疮的地步,至少也能同甘共苦。 不在军营搞特立独行,才好叫军士用命。 千万不能小看这点,往往关键时候两军厮杀搏命,多对主将有些拥护之心,心理承受度也要高出些。 在矢如雨下的战场,哪怕比对方多坚持会儿阵形不崩,就能赢得胜利。 收下姬妾事小,把刘备维护的风气破坏了,才是真正的大事。 况且军中战兵未成家室的,早在战后救寻的妇人中,找无家可归的女子,以年齿相配。 其贫无礼聘,令郡县长吏调拨库府钱财以赈助之。 至于有人还想着纳妾,那就看能立功受赏与否了。 “玄德,这……” 齐王刘立有些惊愕,在军中蓄养婢女和乐女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不过一群黔首组织起来的军队,解散了就是农夫,为什么要以身作则? 大汉各州不是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又何必要这么做。 刘立显然还停留在百姓农忙时耕田,战时服兵役或徭役。 不知道刘备麾下的战兵,有很大一部分是招募来的,已不需要耕田的脱产军士。 生平只做好两件事,闲时操练,战时砍人。 刘备以全州之力供养,也只不过七千余人。 不是不想扩军,是实在养不起了。 辅卒还可以散养,战兵就完全做不到。 无论是军械,还是训练肉食,田地等投入成本都非常昂贵。 荀彧初见也诧异不已,寻问道:“使君欲养武卒乎?” 在士族能借鉴的史册里,也就只有战国时期魏国吴起首创的魏武卒。 投入的成本能与刘备麾下战兵有的一拼。 那可是魏国举国之力才能养起数万人,而且后来还无法补充。 虽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能当者,结果越打越少,拼光了,魏国也从霸主地位骤然下跌。 荀子评价魏国无法持久,是因选拔和训练成本太高,再加上战死的士卒与新选拔的士卒,皆有良田赏赐。 魏国又有多少田地可以给,贵族都不够分。 荀彧自然知道,便劝道:“玄德,养武卒虽能横行一时,却无法长久,非养兵之道啊!良田有限,又能封赏多少?” 最关键的是把田分给士卒,那士族与豪族如何看待? 每个士卒每百亩,千名士卒就要占千顷,这么算起来好像也不多,但是立战功的还有封赏,而且还鼓励战兵招募流民代替其耕田。 在青州随处可见,这些战兵分散在各郡,家家户户连成一片。 再加军吏在其中联缀,还有农学僮在乡间,游侠在市井。 荀彧也迷茫,不知刘备到底想干嘛。 刘备说道:“兵贵在精,不贵在多,我能以少胜多,以优击劣势,靠的便是如此,况且还有辅卒,军府名额目前也没打算再扩。” 荀彧才放下异议,估算这套战法能胜过其他诸侯多少…… 连荀彧都吃惊,何况平时不出门的齐王刘立。 不过也不欲关注,与他无关的事情。 很快就将话题岔开,探问道:“玄德,如今朝廷被凉州奸贼之辈,把持朝政操控天子,赋税钱粮难以送达,可我却听说诸王禄田减少,不知为何啊?” 刘备听罢了然于胸。 解释道:“朝廷虽收取不了赋税钱粮,眼下青州民生凋敝,许多地方皆需用钱,不止我的发放俸禄减少一半,连各郡县乡的官吏,俸钱皆减少六分之一。” “等待州里钱财宽裕些了,该补发的还是会补发。” 刘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笑道:“没事,没事,既然州部钱帑不裕,取些田禄孤也无妨,我也乃刘氏宗亲,在天下危亡之际,怎能袖手旁观?” “玄德权且拿去用,孤还有些余钱度日,不足碍的。” 刘立脸带笑容,连摆手道。 心里却在滴血,可这时候也只能先滴着了。 在朝廷无力的情况下,没实权的诸侯王,怎么可能拗得过掌握一州之权的刺史,还是战功打出来的那种。 再多番邀请下被刘备拒绝,齐王刘立只得自己返回王宫。 刘备站在营口,目送其华丽马车与侍从婢女一大群人,越走越远。 轻微摇头。 东汉的诸侯王被朝廷多年养下来,已经把心气养废了。 雒阳被焚烧一空,长安被肆意攻打。 朝廷权威淡然无存,权威这层皮,一旦被扯下来,光溜溜的身子,可是守不住这偌大山河。 而诸侯王们却没感受到,什么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还守着自己钱财那三瓜裂枣,讲究出行排场。 岂不知没有朝廷保障,拥有再多钱财,也不过帮别人在守着。 贪图一时享乐,有何用呢? 刀临脖颈再想求饶,还来得及么? 管亥脚踩着泥泞泥土走进营帐,嘴里还在小声骂骂咧咧,干他娘的下雨,哪都不舒服。 看见刘备站在营口,神色立马收敛。 毕恭毕敬拱手道:“管亥见过使君。” 刘备回望过去,问道:“管屯长,你屯里的军械甲胄兵刃,还有箭矢可曾检验好?” “这种天气最易腐蚀,不要因一时匆忙,在战场上折断兵器,反丢了性命。” 管亥不敢反驳,摸着帻巾笑道:“使君放心,我已看妥当,好歹征战疆场数载,哪会将兵事视为儿戏。” 去岁刘备就将管亥补编进先登营,为屯长统百人,还是看在他勇武及有统率经验的情况下,破例提拔的。 不然得从士卒干起,刘备军中可不会有人来便能做军侯、军司马,以及校尉。 想要晋升,须先在战场杀敌建功,或者斩旗、杀将,先登城头。 比管亥更早加入刘备麾下的染氏,目前也不过柴营一军司马。 刘备当初在高唐时,还是自领百人屯长,到处剿贼寇才拉扯起县兵。 自然明白在军营也讲究先来后到。 哪怕本事再强,也要先找机会证明,突然擢用易兵将不和。 第五十一章 北海诸吏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三月十二日,大军启程出征东莱郡。 刘备除了三营、一骑,与七千辅卒外,也就带了赵云、赵震、韩牧、牵招几人。 骑军仍归子龙率领,赵震统管先登营,韩牧管声射营,铁甲营由刘备亲率,七千辅卒则是牵招带着乐安郡国和齐郡国的各县尉,统一调度管理。 关羽,张飞留守后方。 简雍暂时调往乐安。 刘备在齐郡临淄待了数日,等征发的辅卒都已齐聚后,才下令继续向东莱郡进发。 州里的文书,早已快马下达北海各郡县。 各县令、县丞皆要准备从府库调拨钱粮,供养大军。 此番行军,刘备打算从临淄途经广县,再进入北海郡首剧县,调集好当地民夫后,北上都昌、下密,沿着河流水系,先取东莱卢乡、当利、掖县,连在一起的三个郡县,然后再北攻曲成。 暂时停歇休整,沿河道驻扎,等待即墨与壮武的粮草运达,继续扫平东莱的东南北方向的辽东军。 公孙度性格狠辣,到了辽东无人能够管辖,便借机诛杀郡中豪族百余家,收拢了权力向东讨伐高句丽。 攻伐了高句丽后,又将目光对准了隔海的青州,以海船跨海攻东莱。 此番进军,最好能够彻底将对方打疼。 让他不敢再轻易惦记青州,否则不时来偷袭下,就要在东莱郡长期驻军才行。 从齐郡临淄通往北海剧县的古驰道,迎风猎猎的旗帜,飘荡作响。 哒达的马蹄声,将弛道数丈旁的群鸟惊飞。 哨骑迅速把守高处,等待虎贲轻骑赶到后,再移交给对方,继续向前探查。 而轻骑则需要等先登营疾步行军到了,将位置交接给步军,然后再度前行。 没有披甲的重骑,以及铁甲营、声射营走在武刚战车与辎重车队两则,车队虽然有驮马、骡推拉,也还需许多辅卒运送。 即便在看似安全的路途中,不会遭遇袭击。 但刘备还是下令全军,以最谨慎的方式向前行进。 兵者关乎存亡之道,不能疏忽大意半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在数十骑的拥簇下,刘备骑着战马,一路沿驰道东望。 这条驰道是由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修建而成,再历经两汉不断修缮,道路已扩宽约五十五步,高出两侧的地面近四尺,全是炒熟的夯土以大青石碾压滚平。 从都城咸阳出函谷关,沿黄河经山东定陶、临淄至有天之尽头称呼的成山岬,道路荒凉,无有杂草树木。 刘备猜想,或许当年秦皇嬴政,几度乘舆巡视的马车,也是沿这条驰道,在望不着边际的秦军护卫下,一路东行抵达天尽头,第一次遥望大海。 军卒继续赶路。 少顷之间,眼前一条小河隔开齐郡与北海,河畔边架好了一座座浮桥。 还有诸多的渡船,在等着刘备麾下的汉军渡河北上。 打探完的哨骑,快马禀道:“北海功曹领郡里长吏,前来河渡口迎接使君。” 又补充道:“据郡吏所言,北海相孔融以及北海王和郡中豪族,在郡相府邸已摆下宴席,接风款待远道而来的玄德公。” 刘备沉思了下,北海王刘康与济南王同名,遽然听见,还以为倒霉的济南王来请他赴宴。 汉时诸侯王,有许多人取有同名,没有什么避讳可言。 当然,也只是诸王同名,要敢取与天子同名,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备到达渡口时,长吏们得知玄德公当面,赶紧齐刷刷的行礼。 北海儒士最多,儒家又讲究礼仪,在礼这方面,的确是做足了。 长吏身后带来的民夫,以及船工还携带了干粮和肉食野果,犒劳一路赶来的大军。 垂长胡须国字脸,头戴进贤冠的北海功曹,微低头揖礼道:“玄德公,可使大军在此稍作歇息,待吃饱喝足后,再行前往剧县。” “公可先行前往宴席,我等小吏在前为玄德公指引道路。” 刘备默想后,便打算拒绝。 他怎么会丢下军队,自己去赴宴,哪怕去也要等军队齐至。 有严明的军纪,他不担心三营会做掠夺之事。 况且人心险恶,难以明言,刺杀又是件投入低,回报高的事。 谁知在北海,有没有人对他心怀恨意。 去没完全掌控的城池,有熟悉地形的人躲在暗处以弩箭偷袭,那可真就倒了大霉。 身登高位易招人妒忌,千万别在阴沟翻船。 刘备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拒绝道:“备能有今日地位,多亏士卒用命,当同甘共苦。况且如今大军讨伐辽东贼军,更不宜饮酒。” “等到将士稍作歇息之后,我率亲军三营进城一叙,日暮之际再返回军营,军务在身一切从简就好。” 长吏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毕竟县城里面已摆好宴席,他们在郡相与北海王面前夸下海口,很快迎玄德公而至。 没想到,玄德公只想简单叙旧,这让他们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刺史权重,还有传闻袁公欲表其为青州牧,那就更不好违逆了。 问题回去也不好向上司郡相交代,夹在中间谁来谁难受。 “玄德公,此乃众人一片心意…望公……”有的长吏还想相劝。 功曹却见玄德公无动于衷,叹了口气。 越过众人,施礼道:“既然如此,北海郡国以公之命是从,我们便再多等会儿,也无妨。” “只是将兵带进城中,兴许会引起骚乱,还望玄德公明鉴,体谅一二。” 刘备说道:“我麾下军纪甚是严厉,若真有作奸犯科之人,凡来与我举报者,先赏十金,再严查士卒按律论处。” “城中官吏与百姓,皆可目视之。” 对于这些儒士,不能光来硬的,这样只会搞坏自己的名声,要软硬皆施才行。 况且刘备还顶着卢公高徒的头衔,更不好败坏老师作为大儒的声望。 北海儒士与豪族混杂,得把他们区分开,哪些人专注空谈,哪些人能干实事。 还需谨慎和耐心,毕竟也是顺带来捆豪族手脚,以及收拢权力归回平原州郡的。 第五十二章 军至北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听闻刘备将至,孔融亲自出十里郊外迎接。 连同的还有剧县吏掾属两百余人,在道路两侧翘首以望。 据汉律,临近县的县令、县丞,若无调令是不能自己走出辖区,否则也要受罚的。 就算想溜须拍马,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 忽地马蹄声,在驰道另头响起。 “来了,来了!” “快快站好!玄德公将至。” 有耳力较好的人,已听到了动静,赶紧提醒身旁的同僚,整理好衣裳仪表,准备向前迎接。 驰道上最先出现的是着玄色铁铠的骑兵,在前头开路。 兜鍪插红色飞羽,手持丈长铁矛,马背系着弓箭,腰后环挂短把环首刀。 挺立的腰背突出气势壮观,扑面而来的骁勇善战之势,手里旗帜迎风飘起。 眼尖的人依稀能看见绢刻着:“青州刺史征虏将军刘。”的字样。 在这些骑兵后面,还跟着更多的甲骑,有的甚至人马俱披甲,浑身只露出面甲眼部的空隙,注视着前方。 他们比先前的骑军,少了许多装备,只有一杆竖持的马槊。 玄色铠甲的颜色一块深,一块浅,像极了凝固的血渍。 哪怕在白天,众儒士们也感觉身上泛起了冰凉的寒意。 后面的甲骑,比前面的骑军带来的压力更大,这种死寂沉沉又默然的骑士,使官吏们迎接的气氛,无形凝固。 若非沿着驰道直行,而勒马转头朝他们冲过来,恐怕早就吓得呆立当场。 等骑军都过完后,有的长吏才敢拿出绢丝,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再往后探望行军的队伍,仿佛一眼望不见尽头,数量极多的辎重车与武刚战车在缓慢推行。 训练有素的战兵,以及操练些时日的辅卒,让北海的豪族与儒士惊疑不定。 没有发出任何呼喊的杂声,都在沉默埋头赶路。 无疑是强悍劲旅之卒,才有这样的行为。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还能清晰看到弩兵上弦的箭矢。 有些官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总觉得有点不安全。 感觉好像进了虎穴兔子,处处皆是锋利的獠牙。 “这…这……太凶险了吧,不过行军,何至于此?” 有人则亢奋望着眼前的强军,嘟囔着道:“雷霆之怒,莫过于此,何愁青州不定,天下不平?” 刘备的熟人王脩,如今成为了郡里仓曹掾吏,为官署长吏。 看着刘使君麾下的军队,更坚定只有这般雄壮的之师,才能平定天下。 军容整齐而过的,有骑军、步军、弓弩兵、还有哨骑,各有队列,各有校旗。 队伍里的牵招眼见这么大的阵仗,把北海官吏,惊得相顾失色。 不由感叹,玄德的目的达到了。 在河畔歇息完后,刘备忽然下令,各营整装披甲,然后再出发。 牵招疑惑的问,已快到剧县了,为何要空消耗体力? 刘备解释道:“古时舜派人执干戚而舞三苗,而苗遂服,用的就是不伐之征。眼下北海的情况,也有几分类似,为何不效仿舜呢?” 牵招哭笑不得,感情你刘玄德把北海众儒士,当做昔日三苗来对待。 是不是不太好? 三苗那是畏威而不怀德的蛮夷。 还好和我说,要是给卢公听见,非立马吹胡子瞪眼。 而北海的官吏与儒士豪族们望眼欲穿,终于看见刘备的中军旗帜,忍不住心头一喜。 可顺着大纛往下看,数百名肩膀宽阔的军汉,身高皆在九尺,虽只着了少许铠甲,手中的长锤,及长柄的刀刃。 还是使人莫名心惊胆战。 快要到达孔融众人面前时,刘备提前勒马下鞍向前走去,身边的骑卫也跟着随行,将其他官吏隔开。 不然两百人涌过来,也不好护使君万全。 孔融过来下拜见礼,道:“玄德公别来无恙,若非您当初挽救北海,恐怕眼下还是百业凋敝,生灵涂炭。” 孔融胡须不长,却有对浓眉,身材不胖不瘦,从施礼动作一丝不苟,就能看出为人认真。 他的行礼却被刘备快手扶住,右手用力将其拉起,笑道:“孔公何需多礼,说起来刘备还需要感谢公上表我为青州刺史,且在臧洪想入青州时断然拒绝,刘备才欠恩甚多啊!” 有一说一,在青州郡相里,孔融比起其他尸位素餐的蠹虫官吏,要强上许多。 “此言差矣,玄德公才是对北海有大恩,不如这般,我称使君为玄德,公呼我为文举如何?也少了彼此疏远。”孔融短短几句话,就拉近了与刘备的距离。 他也是少年成名的,最初能称几声玄德公还能接受,可若一直称呼玄德公,那就有点搁不住了。 不知情的或许以为他也是溜须拍马之徒,那就毁了孔氏的名望了。 除非刘玄德再进一步,做了青州牧,他再改口才不会有人说闲话。 孔融趁着说话间隙,仔细的打量的刘备。 自从王脩返回北海,嘴里就一直对刘使君赞不绝口,孔融也略感好奇,故派人多去乐安与济南打听其事。 听闻刘玄德在各郡蓄养民生,置官学以提拔干吏,他也在北海跟着施行。 设置城邑,设立官学,推举贤才,表显儒术。 引得众儒连连称赞,而孔融则不将功劳揽在自身,直言说道:“诸位勿夸,吾不过是跟刘玄德所学而已。” 无形之间,使刘备的名声,再次在北海传开。 也让他相信刘玄德可以带着青州走出泥潭,故毫不犹豫往朝堂上表刘备为青州刺史,那时还是董卓当政。 让他也有些迟疑,不知天子会不会准奏,抑或会被董卓拦下。 不知为何,董卓竟没有从中作梗,朝堂爽快同意了奏表。 孔融哪知道当时董太师被袁绍一干人,搞得焦头烂额,只要不表与袁绍有关系的人为官。 都可以卖个人情拉拢对方,哪怕刘氏宗亲,能互相内斗起来最好。 孔融与刘备在郊外交谈了一番,然后指着剧县说道:“玄德不妨先进城罢,郊外非谈论之所。” 揖礼后,遂带着官吏在前边领路。 第五十三章 良才入吾彀中矣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北海的郡首剧县,不比齐郡临淄要小。 这里的封王属于光武兄长一脉,多年册封下来,剧县不断地往外扩,便成了座大城。 就连道路都宽了不少。 眼下百姓被遏禁在家中,倒方便了刘备大军进城,不会引起什么骚乱。 等军吏来禀报,长吏王脩带着军士把守住城里各处要害,彻底掌控剧县之后,刘备才放下心,有了些安全感。 听见是熟人王脩做向导引路,刘备也不禁轻笑。 跟着带路的孔融前往郡相府邸,同时王宫也诚邀刘备做客,被他暂时拒绝。 北海郡府邸的前堂,及后面诸多院舍被孔融让出来,给州部处理公务和钩稽各县库存粮草、田地、户籍名录等事宜。 本来就需每个月向州里上计一次,恰好这次使君赶来北海,就一齐交给州部的掾史吏们核对。 牵招看着数十僮仆抬着一筐一筐的文牍进来,很快堆得像一座小山。 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些积累的簿籍录册,至少有大半年没往州里上计了罢。 牵招看了一眼刘备,似乎在祈求什么。 而刘备却没看到,正询问北海掌户曹的掾、史两人,黄巾民变前后的人口变化情况。 刺史坐在堂前拿着文牍,时快时慢地提问,两人背后微有点冒汗。 毕竟能直面一州刺史顶住其气势,能面不改色滔滔不绝者,又有几人能做到。 有问可答已是不错,掾长时常停顿思索,中年的史吏则胸有成竹,虽回答过慢,却不会哑口无言。 从表面看,史吏无疑要比掾长在政务更下工夫,懂得也比他多。 刘备轻微点头,抬头随意问了一句:“史吏也是北海人士吗?” 头戴进贤冠,瘦黄身材的八字胡须文士,见礼道:“回禀玄德公,小吏正是北海人。” “长吏姓名能告知否?”刘备拢回了竹简,又问道。 这个人责任心强,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岂敢不从公命,小吏乃北海孙乾字公祐。”孙乾恭敬说道。 刘备有些吃惊,没料到孙乾此刻竟在北海为吏,还未去徐州。 寻思一想也挺好,省得自己去徐州找他。 转头笑对旁边的孔融道:“此吏,备见之愈发欣赏,不知文举可愿忍痛割爱?” “还有昔日来平原求援的王脩王叔治,刘备也甚为喜爱,想纳二人入州里,文举以为若何?” 孔融还在想,为什么玄德会对史吏看重,听到后边才想通,原来是想寻个因由将王脩收下。 他其实对王脩也较为欣赏,还打算今年将其推举为北海孝廉。 不过既然玄德开口了,总要卖个面子,如他所言忍痛割爱了。 孔融说道:“玄德看上府邸何人尽管差使就是,你为剌史征调良才也是为了州治安宁,在北海与在平原无异,我当配合佐之。” 说到后面,自己也笑了起来。 孙乾则有些愣住了,只不过汇报户曹事务,就被青州刺史看重,还当面找郡相索要。 让他不由怀疑,自己真有如此大才吗? 万一去了州部,玄德公发现我不过常人之姿,会不会直接将我罢免,驱赶回北海? 到时候连史吏也没得做,岂不是更惨? 忖想之际,瞥见旁边掾长投来羡慕的目光。 悄然叹了口气,你只看到我被贵人赏识,却未想焉知是祸非福。 刘备抚掌而笑,又有两人入吾彀中矣。 复问道:“听闻郑公已返回北海,备出兵之吋,老师多番嘱托使我拜访郑公,不知文举可愿引见?” 孔融听完,有些歉意地摇头,说道:“郑公虽回北海却因年事已高,在途中患病如今在家休养,不能轻易见客,玄德不如等征讨完辽东贼军后,再拜访也不迟。” 刘备也只好作罢,颔首赞同。 郑玄治学以古文经学为主,还能兼采今文经学,遍注儒家经典,有弟子数千人,乃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无人不敬仰。 在学问方面,名气更要高于老师卢植,而且还师出同门。 来到北海,刘备不可能不去拜见。 不过既然身体有碍,就不好再上门去,最好等他康复之后。 刘备虽略懂草药知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卖弄,万一病不对药,那就麻烦大了。 连老师都会扶不住他刘玄德的名声。 忽然一小吏在堂外,想要求见孔郡相被军士拦下,进来报道:有散吏说邀请的众儒士与豪族已至府邸外。 孔融这才想起,拍手惊叫声:“不好,差点忘了。” 连忙对刘备说道:“听闻玄德你将到来,剧县豪族儒士皆想来拜会,但并非郡吏我就没有带去迎接。” “如今尔等上门拜见,不如接见一番如何?” 这种事还须征询刘备的意见,他目前才是剧县的主事人,况且还是来见他的。 刘备沉思后,点头答应,派遣军吏将宾客带去后边的院落,自己随后便来。 孔融说道欲先行半步去迎接。 刘备遂随他意,然后踱步到在牵招身旁,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认真地说道:“子经,这些簿籍就先交给你了,你处理郡县公务早就驾轻就熟,想来也难不倒你。” “待会儿多调拨吏属给你,我与文举去见见当地豪族和儒士,故且先行离去。” “你核对完后,再给我过目总数便可,今日时辰尚早,慢慢地来不急于一刻。” 牵招面如土色,刘备说走就走,动作极快,还没等牵招拒绝出口,就已经不见了。 跟着孔融的后脚,去了士卒守卫的院落,里边众多儒士及剧县的豪族在盛情拜见,好不热闹。 孔融一一替刘备引见道:“刘使君,此位乃是剧县滕氏族长,族中世出二千石,在北海威望颇高。” “这位是春秋时期卫文公之后,居楚丘营辟闾里的辟闾氏,也是剧县大姓。” 孔融详细说了,其中两位须发皆白的老翁,是本地最有名望的豪族。 其他儒士则没有过多介绍,想来也不太重要,只是跟着来玄德公面前混个脸熟罢了。 第五十四章 子龙一身是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嗖!嗖!”急促的马蹄声追寻而至,箭矢纷纷朝着卸甲逃跑的士卒射杀过来。 接连有人中箭惨叫。 有人惊慌失措,不择路欲要朝田地逃窜。 还是跑不过后边的高头骏马。 跌倒在地被追上来的骑士用锋利马槊贯穿胸膛,骑士将兵刃抽回,抖了个花,甩干上面残留的鲜血。 领骑军继续追击城里逃出来的溃兵。 登时有骑兵听到前方有动静,快速拍马探去。 忽地拿身上的竹哨,快速吹响了起来。 发出具有笛子一样尖脆的声音。 附近周围追击而来的数十骑军,听见长鸣的哨声,舍弃了追逐慌忙逃散的残兵败卒,仓促聚集赶了过来。 皆发现了前面动静,闷沉的马蹄声以及疾呼嘶叫,在前边发出声响。 敌方十数骑,在发现平原上的汉军后,立即用号角告知后方骑兵。 “赵骑督,看是胡骑!” 一骑士手指着前方起初缓慢而行,然后猛然鞭马突进,头戴尖顶帽,多数人弯腰低头作状,有意使身体避箭。 只有弓马娴熟,且着皮甲的胡人喜欢这般作扮,像狼一样突袭。 有胡人手臂半举,已在拉弓搭箭。 虽军容不整,人数却约在三百骑左右,超过汉骑不少人。 赵云凝视判断道:“无妨,胡骑少甲不过仰仗弓箭,围困而射之。” “你们的箭矢还有多少?” “不过一两支!” “我也一样!” “我还有五支,却也不够均分啊!” 众骑士异口同声道出箭矢不多,无法与胡骑对射。 赵云不由紧锁眉头,现在后悔追出来太远也无济于事。 追击的骑兵都是轻骑,除了他以外,披甲都比较轻薄。 况且轻骑追求速度,马也没多披甲。 如果撤走的话,就等于把后背让出去,这样更危险。 最好的办法是拉近距离,冲过去将对方杀散,再率军回营。 可若对面有意保持间距的话,根本无法立马追上。 赵云细密打量着胡骑,发现有一人穿着铁铠。 “看来此人应是这群胡人的首领。” “若能将其擒杀,或能击退胡人。” 赵云一闪念猜想道。 军功莫过于夺旗斩将,可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这么去干。 眼下赵云却别无选择,离军营太远,就算别的哨骑发现异常,援军也不能立刻抵达。 只能想方设法击退,或迫使胡人不敢轻举妄动。 赵云和众骑说了他的策略,先停在原地让战马稍作歇息会儿。 等胡骑靠近欲分兵往左右两翼包抄时,众骑再假装勒马掉头,胡儿便会惊异怕汉军遁走,而鞭马加速。 忽然急促提速的马,突然拉起缰绳,只会使马失去平衡并且摔倒,只能自然地减速。 汉军等他们疾速时,分为三队冲阵胡骑,左右两翼分三十骑接敌,赵云则领十骑直扑胡人首领方向。 赵云沉声道:“对方见我们人少,骤见反击虽会惊慌片刻,但自恃人多势众不会轻易避开。” 反而会观察左右两路,轻骑出击较多的两面。 我可趁机擒杀胡人首领于马上。 众骑军听了赵云的想法,皆点头称善。 这无疑是眼下最好的方法,唯一的缺陷就是压力全在赵骑督一人身上。 赵云则轻呼气将心平静下来。 此次突击,仰仗的是使君赠送的上等良马,且短时间爆发力极强。 为了保护这匹好马,赵云可在马前部披了层轻甲,防止冲锋射过来流矢。 轻抚马颈道:“这回靠你了。” 接着赵云将自己携带的水袋、粮食、弓箭、环首刀,面甲掷落马下。 还把兜鍪也摘下来扔在地上,尽量减轻负重,好发挥出最快的突进速度。 眯着眼神,静静锁定出击目标,那个被拥簇在人群中身着铠甲的胡儿首领。 而对面的数百胡骑,也看出了眼前这伙汉军有些不对。 既没逃跑,也没引弓对射,等逃窜的溃兵快跑到他们身旁时,随手抓了几个人问,才知道汉军大概箭矢已经耗尽了。 胡儿首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以贪婪的目光打量汉骑的甲胄,这是他们做梦也想要的东西。 公孙度太过小气,只肯给粮草钱财,不肯给兵器铠甲,他们只能通过别的方式获取。 如今遇见汉军甲兵又无弓弩之利,人数又少。 简直是送上门的肉食,不吞下就对不住自己辛辛苦苦从辽东跨海赶来此地。 待双方即将遭遇之际,首领身旁的人拿出号角吹响,数百人分为三部,使用狼群狩猎围困的方式出击。 见汉骑似乎想要勒马掉头,胡人们不由更亢奋剧烈般怪呼,更快跃马追上。 抽出箭矢拈弓搭箭往前方射去。 就在这时却惊讶的发现,汉骑不仅没想着逃跑,反倒加速朝他们冲了过来。 也是一分为三,更有少数汉军骑兵朝着中央急骤飞驰而去。 为首的骑将手持至丈八的长槊,俯身平举一马当先。 而且越来越快,远把后边汉骑抛在身后。 胡人首领大叫:“快引弓射死他!” “他身上有甲!” “射马!快射马!”首领继续喊道。 “马也有甲!!”旁边弯弓的族人眼尖的发现射出去的箭镞,也被马胸颈躯干处铁甲叶片挡住,没造成什么伤害。 “他冲过来了!”有人惊叫道。 “快去前面拦住他,快去!”首领急吼道。 虽不知汉将到底想做什么,但单枪匹马就敢冲上来,绝对属于不好招惹的狠角色。 在胡人意识里,汉军中胆敢这样冲锋,要么脑子拎不清。 要么就是能斩旗杀将的猛人。 赵云此刻异常冷静,伏在马背上,以最快速度接近,即便箭矢在耳边擦过,也面不改色。 死死盯着胡人首领,将接近时,怒吼一声:“挡者死!” 猛地挥槊,把挡最前的人脖颈瞬间穿透,然后抽出将围来的数人横扫落马。 不理会箭矢的威胁,以一根马槊横穿十余人之间,马中矢嘶鸣悲叫,速度更快疾驰。 “死!” 赵云大吼一路穿杀,策马直冲向顿足失色的首领,他也没想到前边人竟没挡住。 失神之际,被赵云一槊刺穿腋下,挑落下马,被槊尖拖二十步方才止住。 赵云拔出马槊抵住其脖颈,猛喝道:“再敢上前者,蛮虏必死矣!” 跟在身后冲阵的骑军赶上来,将惶悚不安的胡人暂时杀退。 他才终松了口气。 第五十五章 有的选谁想种地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东莱郡卢乡县,辅卒正在打扫城墙碎石,填埋地道。 刘备的旗帜已经插上城头。 城里一片狼藉,许多地方残垣断壁,瓦片无存,青壮与妇人所剩无几,只留下些许老幼。 公孙度手下的士卒汉胡混杂,经过之处也尽为劫掠。 刘备还在北海时,就有逃难过去的百姓向他哭诉,家中妻女遭受掳掠,生死不明。 贼军势大,他却无能为力,只得以此残躯存活于世,愿意到刘备军中做运送粮草的民夫,好报得此仇。 问十人,就有十人痛哭流涕。 刘备深深叹气,自古便是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能做到不扰民的军队,历朝历代数下来,也就只有两支军队能做到。 公孙度对百姓如此,对豪族也是一样。 进东莱后,举目望去皆是残破的村庄,废弃的水井,遍地杂乱被拔根的菜地。 散落破碎在都灶的釜、甑、烓。 辽东贼寇没有比黄巾好到哪去,甚至胡人更为穷凶极恶,不会顾及汉人半分。 即便占领此处数月,血腥杀戮也未停下。 刘备每过一处都要分下人手,去各地收敛尸骨。 男女都有,更有的尸体还被发泄凌辱,下体腐烂不堪。 看着卒士每两人抬着一具具尸体去掩埋。 刘备心中火气越积越大,将水盏重重摔在地上,攥紧怒道:“攻破卢乡县城后,城内无论汉胡贼军皆不受降!令传全军不留溃兵一人!” “骑军务必将其追杀殆尽!这些狗贼胆敢来祸害我青州,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埋在这里做粪肥田。” 该死的狗贼!既然杀降影响名声,那老子就不受投降,杀的只是欲顽抗到底绝不降者。 感激我吧,给你们这些贼军留下了誓死不屈的好名气。 刘备心底笑怒道。 到了卢乡城下,一边命人明面打造军械,一边派人挖地道掘土至城墙底下,用木柱暂时支撑。 再放火烧毁支柱,城墙立即倒塌,老旧的墙垣瞬间多出十余个缺口。 擂鼓号角,先登营分各处一齐涌进,不过才两个时辰便已攻占下来。 贼军的溃兵打开其他城门逃走,刘备旋命军吏挥动旗帜,使子龙分两部策应,领轻骑追击,毋要放逃一人。 而赵云目睹种种惨状,也是火气大怒,得到军令后,立马率骑兵追亡逐北,捕杀辽东贼军。 …… “哒哒……”城外阵阵马蹄声震响。 “使君,赵骑督率军返回了,还捉了辽东部落的胡人首领归来!” 刘备与军中众多校尉,正在卢乡县衙默望着沙盘,思索当利与掖县两地贼军的部署情况。 听说公孙度此刻也来了东莱郡,如能最好就将其留下来。 有军吏赶来汇报,子龙已经返回,还擒住了胡骑。 让刘备发愣,这是跑了多远,不会追到当利县那边去了罢,听哨骑打探好像那边就有几百胡骑。 不一会儿,赵云便进来禀报,身后则由几个士卒用绳拉着被紧紧缚绑,垂头丧气的胡人首领。 刘备却没管那么多,看见赵云身上甲胄血迹斑斑,赶紧走近看有无受伤。 得知无事后,才如释重负说道:“子龙,就算走了贼寇,只要其不回辽东,早晚会死在东莱,何须追敌急迫,自身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征讨个公孙度,把赵云给折了,刘备非心疼死不可。 赵云脸色有异,拱手说道:“使君,云无碍事,可战马……” 刘备宽慰他道:“临阵凶险,人且难以保证,更何况马儿。” “我那还有一两匹良马,待会儿去挑选罢,只要人能回来,哪怕战殁从西域运来的大宛马,我也舍得。”轻缓拍赵云的手臂安慰他。 然后指着胡人首领说道:“既然平安脱险,此俘虏还有何用,鲜卑蛮夷在汉土杀人盈野暴虐成性,军吏将战功录下,把胡贼拉出去斩了,告慰百姓。” 赵云没有劝阻,他们能脱身归来,胡人首领已不再重要,况且整个军营也没人会讲辽东鲜卑语,也问不出什么事。 还不如杀了,替附近的百姓与被害的乡里豪族报仇解恨。 刘备早就探马得知,公孙度雇佣了两千多的鲜卑骑兵,在郡里四处打草谷,分番剽掠充为军饷,还以东莱两县的妇人赠之。 胡人可恨,如公孙度这般的人,更可恨! 听闻此人麾下还有千余骑。 从平原多带弓弩与武刚车,就是为了对付这些骑兵。 刘备转头对着旁边牵招说道:“子经啊,数年前你问我欲行大事,备答到扫匈奴、驱鲜卑,此役可看好,我怎么样把鲜卑胡骑夷灭于东莱。” “传令下去立即埋锅做饭,战兵检查甲胄兵刃,辅卒检查粮粟、草枓、军械,明日一早出征当利县,灭此而朝食!” “诺!”诸校尉拱手应答。 接令之后,纷纷赶往自己的率领的部曲,快速行动起来。 先汉陈汤那句名言,可一直在军中广为流传,“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不要以为大汉乱了,就能来汉地浑水摸鱼,好在各地劫掠回北方。 看青州汉军干不干死你们就完了。 诸校尉也早就磨拳擦掌,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 一个小卢乡县,三下五除二就被攻破拿下。 功勋根本就不够军汉们平分,也就先登营喝了口汤。 铁甲营、声射营、还有虎贲骑的重骑,还有许多立功心切,欲要争先的辅卒,连汤都还没喝到呢! 希望辽东贼军不要被吓破胆,听说汉军已至,却夹尾巴乘船逃走,最好在东莱军阵对军阵,硬碰硬地干一场。 刘备麾下的士卒闻战则喜,不仅对即将到来的恶战,没有丝毫胆怯,反害怕敌方逃走。 毕竟千里迢迢,横跨三四个郡过来剿贼,要是被其跑了,两条腿走这么远的路不是白走了? 管亥得令后,怒骂了句:“乃公不想耕田服徭役,才加入汉军的,若被这群狗贼跑了,回去不得还要与百姓秋耕?这可不行。” 第五十六章 善用大势碾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从卢乡北上当利,一路风平浪静。 昨夜哨骑来报,当利县守军连夜撤出,不知去向。 也许是逃遁溃卒将消息传出,知道有大军进兵扑来,自忖卒少不能守,直接弃城而走。 让带了许多大盾没派上用场的牵招、韩牧、赵震气忿不已。 做足准备在城外建垒阻止骑兵出逃,好缴获些马匹。 没想鲜卑人闻风就跑还把马给骑走,憋得人用足跺地,以拳捶胸。 嘴边的肉食跑了,谁受得了? 甚至有校尉建言:“可弃当利县,率大军北上掖县才百里之遥,使君进军袭取乐安黄巾时,距离更远且无所惧,今再度效仿,说不定又将建功立业呢?” 刘备拒绝道:“今时不同往日,不可皆引以为鉴,那时已打探清楚,此刻掖县情况未明,一味追逐,若遇事不利则进退两难,粮道受危,乃用兵大忌。” “东莱郡多为平原,更适合骑兵游走来去自如。” 追敌心切是很危险的,况且诱敌深入绝粮道,再数面包抄过来,不就是游牧民族惯用的伎俩吗? 后世诸多人在上面吃了亏。 再者刘备忧虑不只是这些,七千辅卒虽有立功之心,无论甲具、意志、还是操练,远不如战兵。 不过操练了一年,还没怎么见血的新卒。 此役主战力还得看三营和骑军,辅卒充其量跟在后边捡漏打下手。 击溃敌人时,能追击扩大战果。 先前破黄巾浴血成军的老卒,可一个也没带,全留守平原、济南与齐郡,用来提防兖州刘岱及冀州袁绍了。 如今青州最富饶的郡县,当算多年未被兵祸袭扰的平原郡,偏又紧挨着冀、兖两州。 其他的郡县恢复以往农桑的人口规模,至少要五年与十年。 故而有掾吏主张道:“平原属四战之地,不如将州部迁往原先的乐安,或齐郡则可避战火。” 荀彧立即反驳道:“当前天下扰乱,无有安国,国乱则无有安家,家乱无可安身。” “天下人无不盼望,有人挺身而出收拾乱局,皆在引首以望,使君身为帝室之胄,名望传播四海。若不站出来匡扶天下,只会使人寒心。” “此刻把州部迁往他处,就等于向天下人表明,无扫除戡乱之决意,故士人心不附、百姓逃离,必将无处安身。”说完,荀彧悄然瞥了眼刘使君,见他并没有迁离之意,才略微放下心。 接着,荀彧慷慨陈词道:“平原虽为四战之地,在荀彧看来却是块宝地,调兵征讨极为便利,向北虎视河北数州,往南可握中原腹地。天下没有比它更好的地方,非英雄不可持也!” 最后温和笑说道“使君得青州,实则获兖、冀、豫三州,试问天下何人可敌?” 这便是荀彧为刘备所画策,一匡天下之宏图。 也是刘备不能轻易迁移州部的原因之一,不仅百姓会茫然无措,依附的豪族也会人心不齐,最重要把手底下的人,那口争天下的心气泄了,才是致命的。 刘备细声感慨:“文若说的有道理,只是被人拿刀顶在腰间的滋味,可不好受。” 但也无可奈何,惟有平定青州,才能腾出双拳。 眼下最好防范两面交战,因此屯军平原,使袁绍刘岱等人不敢进犯,即便攻过来,也有力量退敌。 刘备沉思后,望着城门敞开的县城,命管亥引兵先进探查部分后,再逐渐进城。 用兵小心无大错,稳妥先行。 军士们脚踩着破碎的瓦砾,以五人为伍,两人手持大盾在前,两人手握长矛在后,一人扼弓警惕望楼门户,有些沿着街道仔细搜查。 也有人推开每家门户,防止敌军藏匿。 若遇见百姓,则命其走出屋里,打量头发胡须是否符合鲜卑人,无有则使之归家,告知全城封禁,暂时待在里巷家中,不得擅自出进。 当利县的情况没好到哪去,可以说地皮都被鲜卑人刮走三寸。 甚至连石磨做饭器具,也被鲜卑人带走。 韩牧禁不住感叹道:“鲜卑人未免太穷了罢,怎么什么都要,抢粟黍粮食还能理解,蒸煮器具、厨铲、厨刀、簧剪、连唾盂也拿……” 等军吏统计完,刘备才知道剩余的百姓,几家几户都凑不齐一套食器。 赵震立即请命,敌军携带东西过多,就算过一夜也未必能走多远。 不如校点军马追击,可一战而擒。 刘备看了下时辰,还是摇了头,已然错失良机就不要再去赌。 骑兵家底本来就薄,良好的马驹战死难以补充,只有先保存自己,才有机会战胜敌人。 昨日赵云领轻骑对敌,就差点折损了。 刘备昨夜反思,以后不应再犯这种错误,现在还不是用骑兵对骑兵的时候。 一路运过来的武刚车和强弓劲弩,还没派上用场,那才是对付无甲胄的游牧民族真正杀器。 刘备遂道:“诸位毋急,建功立业不在一时之间,被敌人所趁反而不妙。” 见诸将多有不语,心知须压下骄兵的风气了。 刘备笑起来说道:“诸位可知,备最推崇哪位兵家吗?” 牵招探问道:“吴国孙武?” 见刘备摇了摇头,赵云道:“莫非为司马穰苴、吴起、与李牧?” 举例这几人也因其善用少量兵,而屡破强敌,还会操练士卒,待百姓不差。 赵云才会拿这几人来问答。 刘备笑摇头说:“虽为名将,却并非他们。” 这些人值得学习,但还不是他最推崇的。 管亥在旁小声嘟囔道:“该不会是淮阴侯韩信罢,使君不是叫军官莫学吗?” 刘备用手指着他,一阵无言。 真有韩信之才,他刘玄德岂会阻拦,就怕自认为淮阴侯实际是马谡。 让他肩负重担,却败军弃逃,多少家底也不够马幼常使劲挥霍。 刘备懒得让他们猜,直说道:“我最推崇的乃是秦国王翦,此人为将持重,老谋深算,能设计除敌国名将李牧,目光不仅在两军之间,更放在朝堂、国家之上。” “兵精粮足,以大势碾压,叫人找不到破绽,白起、王翦皆善于此道。耕战就是耕田与打仗,只要做好这两点,正兵即可破敌。” 毕竟正面就能打得过,何必冒败军覆没的风险去出奇兵。 第五十七章 盟友可以用来干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给麾下诸将做了番思想工作,勉强盖住骄兵之气。 待众人都下去忙后,刘备才坐下胡椅,继续处理案台堆放的军务。 牵招搬来案席坐在堂下右侧,处理东莱两县事务,两人除了有时会交谈一番。 就只剩下笔刀刻竹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备理完军务,伸直腰杆轻呼气,见牵招还在低头捏着笔杆忙碌不停。 时不时眉头紧锁,笔举在半空不落。 刘备莞尔一笑,也不出声惊醒,悄悄从后边的閤门,掀开帘子出去。 到了外面的院舍,刘备方笑说道:“子经,还是太慢了,我已帮他负担一半的辅卒军务,他还没理完县务,莫非在乐安郡处政,天天忙到深夜不成?” 走出县衙,在亲兵们的护卫下,刘备登上城墙的望楼向北眺望。 准备在城里多停留两日,等哨骑探明掖县情况后,再继续率军北上。 眼下粮主要由北海八县,沿着河道送往都昌和下密,因此损耗还不大。 等拿下掖县之后,继续进军曲成,那才开始算巨耗了。 后边平原与济南的粮草,皆顺水系运往乐安方向,然后再陆运横穿北海抵达眼前的两县。 简雍坐镇乐安郡国,就是为了粮食能及时转运,万一有人在其中误事,好立即处理。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野外的萋萋芳草,都笼罩在落日余晖之中。 转身回望荒败的城内,坍塌的顶梁歪斜在一边,瓦砾洒落巷道、墙根、墙头以及角缝。 小心翼翼的老叟、老妪,家中没有了男丁与妇人做活,一瘸一拐从缝隙向外张望,害怕偷偷打水声会激怒凶神恶煞的兵卒。 刘备想到了乐府传唱的歌舞,里边不仅有司马相如等人的赋诗,还著录了百姓黔首苟活的痛苦。 沉默良久,忽然一笑,以鞭指着倾斜的日落,乐观道:“就算汝终将落下,今夜有我柴草助之,百姓又何惧受冷挨饿。” …… 初平四年,四月二十一日。 刘备稍作停歇,率军再度出发,兵锋直指屯卒二千人的掖县。 贼军为了不被刘备挖掘地道攻破城池,修筑了两个壁垒在城外抵挡,欲想将汉军拦下。 刘备派遣先登营扑向壁垒,用打造好能防御箭弩的巨型军械,直接锤穿两日搭建的简易垒墙。 壁垒内的贼军措手不及,等到冲车撞进后,挡在前面的士卒,瞬间被挤压得血肉模糊。 十几个汉卒从冲车里举刀盾杀出,后面被撞烂的缺口,无数披甲的士卒涌进,壁垒里防守的两三百贼军,毫无反抗之力。 被远超的人数冲得连连败退,翻身逃出垒外,又被弓弩射杀。 掖县城墙上的贼军,眼睁睁地看两天日夜修筑的土垒就这么被凶悍的汉军一一拔除。 根本不敢冲出城救援,怕开了门就再也关不上。 本想仰仗壁垒与城墙,多拖延一些时日,好待辽东大军过来围猎青州汉军。 谁料不过半日,双垒就齐告破。 看着远处遮天蔽日的旗旄,以及数百辆战车和上弦娴熟快速的弓弩手。 合袴袄子、长帽短靴的鲜卑部落首领见状,额头冒出细汗,手扶着城墙对旁边的官吏急道:“青州汉人如此骁勇善战,此城怎么能守?” 辽东官吏也脸色苍白一片,外边壁垒被攻破。 青州人待会儿挖掘地道使城墙塌落,攻进城里该如何是好。 眼见对方已在城外开始挖掘壕沟,阻止里边的人突围,等壕沟挖深之后怕就晚了。 官吏赶紧向鲜卑人首领建议道:“眼下尚且还可突围,你们与步军一起冲出城门,才有条生路。” “我听闻青州军欲将鲜卑人斩尽杀绝,若不此刻拼命,怕悔之晚矣!” 他也在恐吓这些蛮夷,想让对方冲锋在前,吸引注意力,他再趁机突围。 鲜卑人首领也不傻,看着城下已经结好车阵,引弩待发对向四个城门口。 骑马突围简直是送出去的活靶子,马跃得再高,能高过那些一辆辆堵着道路的战车吗? 面对武刚车后边,汉军竖立阵阵长矛与大盾,谁敢冲锋陷阵。 谁敢凭借勇武突围? 鲜卑首领立马说道:“眼下骑兵不适合出击,还请长吏使步军先行冲锋,摧毁敌军车阵,我部落儿郎随后掩杀过去,定能击败敌军。” 辽东官吏摇头道:“此言差矣,步军不堪重用,只有骑军骑射进击速度快,可以在对方未反应过来前,拉弓射矢使其混乱。” 鲜卑首领内心怒骂无耻官吏,分明想叫他们出去送死,好自己带人逃跑。 偏要说得冠冕堂皇。 忍不住气道:“既然都不肯先出,那就坐守城中,但至少也要多垒土堆,倘若城墙塌陷也有一处可守。” 辽东官吏也道:“事到如今,只好如此做派了。” “我这就令城中百姓赶紧垒土,择慢者杀之,以催赶。” 鲜卑首领点头道:“那便快去,若汉军攻城,我先使部落儿郎用箭矢守着,你令步军辅佐。” 目送官吏离开后,立刻招来心腹,小声嘱咐了几句,差使他多带几人去另外三个城门打探,如果哪边有汉军懈怠,即刻过来禀报。 他好点齐人马打开城门突围,至于城里辽东军的生死,与他鲜卑人有何干系。 他们不过雇佣而来,用不着把命给搭上。 无独有偶,辽东官吏快步下城头后,找来步军校尉叫他派人监督城墙上的鲜卑人,一旦发现有破城迹象,迅即去把照顾马匹的鲜卑仆奴们杀死。 挑选会骑术的人夺马出城,不留在这给鲜卑人陪葬。 他们的命可比蛮夷珍贵多了,还真以为要与你们同生共死? 校尉先是大吃一惊,后被官吏几句话说服,不由连连点头。 攥紧拳头,心底悄然下定决心。 关键时候只能踏着盟友的尸骨,才逃出生天,那就将情谊暂时抛诸脑后罢。 “咚咚咚……”城外传来阵阵急骤的擂鼓声。 两人对视一眼,先是一愣。 然后瞬间醒悟过来,青州人看来要攻城了。 “赶快去做准备!”官吏低声吩咐道。 “谨慎些,别被蛮夷发现了。” 校尉猛地点头。 第五十八章 我等降了,别杀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几度戏耍了城头上的鲜卑人,汉军才笑着回到车阵。 刘备对牵招道:“遣派辅卒多挖几道深壕沟,把他们困在里面,防止贼军趁夜突围。” “在四方城门外六百步处,挖坑长五尺、宽一尺、深三尺,坑内置短枪和尖木,上面铺草席以土掩盖,每坑邻近。” “其余地方堆土,另外把带来的拒马木枪全部摆上,使对方不能通行。 子经,我没有别的要求,唯有一个,须要逼得城内骑兵没有另外路走,只得往陷马坑里冲。” 牵招肃然拱手,领命而去。 刘备下令诸将,先搭瞭望台看哪处守备的兵卒无甲,再修搭高台以弓弩,迎面齐射一处城墙贼军。 使军吏唤来柴营军司马的染氏,着她领人继续掘地道到城墙底下,再烧毁支撑梁柱。 刘备心中暗道:“这次围城阙四,最好你们能往外跑,也省得我攻进城去……” 夜晚双方轮流偷袭几番之后,逐渐寂静下来。 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决战只会在白天。 翌日晌午,城头的鲜卑人首领和官吏,见城外已经堆起了多处土堆,至少有三四千人在掘土,还有不少的民夫百姓也参与其中,论积极性比柴营士卒更高。 鲜卑首领看车阵已被撤走,不由心底暗喜,干咳声道:“汉人动用民夫挖地道,进度恐怕会更快,不能再拖了。” 官吏也抚面叹息,府君让他在这守一个月,等集结和雇佣的人马到齐,再败亡刘玄德,届时可占据青州。 但眼下别说整月了,守十天半个月也难。 他们共三千人不到,又分数百在城外筑壁,被青州军破壁杀尽。 昨日各处又有近两百人中了箭矢,伤亡不少。 城破后拿两千人敌万人,就算不知兵事,也猜到会有什么下场。 官吏忍不住问道:“怎么突围,你们骑军先冲吗?” 鲜卑首领怒说道:“长吏不要开玩笑,在这般情况下,你我还不能同心协力突围,只有死路一条。” “步卒用盾挡住弓弩,快接近时骑军突击掩杀,才能冲开豁口,部落儿郎游走骑射牵制敌军,步卒再跟上持刀盾冲出包围。” 公孙度派来的长吏,思索寸刻冷笑道:“步卒假使没及时让开,岂非连人带盾被马蹄踏过?” “那与长吏何关?我愿让出二十匹良马,长吏带上亲信和我突围便是,何须多虑?”鲜卑首领很诧异,反问道。 “蛮夷果真行同狗彘!” 长吏闻言不由暗骂了句,犹豫了几息,点头同意:“那就准备突围,迟则生变。” …… 瞭望台上的军吏眼尖看见了,城墙上兵卒正在调动,赶紧去营帐向使君禀报。 刘备哂笑,贼军也没有与城共存亡的决心啊。 不过也对,趁着别人家中混乱,想抢东西捡便宜罢了,见主人家回来,打不过只会想着跑。 天下人守城战至最后的寥寥无几。 随后看向诸将道:“先登营分为两部,赵震领一部前往北门。” “遵命!” “管亥。” “在!” “既已升为军侯,命你带先登营另部把守南门,若走脱了贼军,提头来见。” “遵命。” “韩牧率声射营至西门结车阵应敌,毋要放跑贼军。” “韩牧遵命!” “子龙。” “末将在。” “你率本部轻、重骑军以及哨骑,游走在掖县和曲成县之间的东北面,有贼军至则杀之,派哨骑严防曲成方向来敌。” “赵云遵命!” “子经分派各县尉领辅卒,前往各处城门助之。” “我自领本部铁甲营至东门接敌,此役在于全歼贼军,但凡甲胄兵刃无有染血者,论如律!” 刘备吩咐完,立即摆手让诸将下去准备。 再使亲卫替他着甲,握着新锻造的长柄环首刀,不知这次斩多少贼军,才会刃有缺口。 先让对面试一试下陷马坑的威力,战兵至侧翼杀出。 再怎么骁勇的人也要心惊胆裂,刘备不相信已然丧胆的贼军,还能挡住他数年血战,养成的凶悍战兵。 与此同时,城内也在征调士卒欲意逃遁。 辽东军校尉与长吏和鲜卑人首领正一起商议,到底从哪门冲出去。 四门看起来情形都差不多,不好贸然下结论。 黄脸校尉说道:“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从北门、东门冲出于我最有利,敌军或以反其道而行,埋伏在西南方向,不如在北门少部佯攻,在东边突围即可。” 两人听罢,颔首点头。 遂点齐人马,大开两边城门举大盾冲出,挡住了许多箭矢,慢步向前推进。 刘备见状,令弓手和长矛辅卒按操练时阵形往后渐退。 对面顿时大喜,加快冲出人群拥挤的城门口,行了百步到了宽敞的城外。 “嘚嘚嘚……”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刀盾手身后响起,原本注意力就放在城外的青州军身上,猝不及防之下,从背后被马踏过,瞬间当场毙命不知多少。 其他人纷纷破口大骂,更有怒者掷刀飞去。 骑军却没管这么多,迅速驰马向前,领头的骑士用腿夹住马背,看到土堆和车队的另一边,还有条两百步宽余,汉人未来得及垒土的过道。 见之大喜过望,回头用鲜卑语招呼众人,赶紧趁良机冲出,数百胡骑不由高兴呼叫起来。 辽东长吏和黄脸校尉,也混杂在其中。 勉强听得懂些鲜卑语,也知生路就在脚下,不禁面露笑容。 另一边,被抛在身后的步军,先原维持好的阵形被胡骑搅散,侧边又响起擂鼓声。 身披重甲的汉军,带着面甲从侧翼杀来,更使他们心惊胆丧。 刀枪剑盾也无法拦住步步杀进的凶悍之卒。 有人不做防备,持枪矛刺去,却被顺着甲叶滑开,汉军一刀将其脖颈斩成两截,扑通倒地鲜血直流。 刀盾手防住了左边横来一刀,没防到右边迎脸一锤,头颅瞬间塌陷。 刘备猛地挥刀拨开刺来的长矛,接着斩断对方手臂,在其惨叫时朝头劈下,叫声戛然而止。 吓退了围过来的十几人。 贼军欲要逃回城里,发现退路已被汉军堵住,四面围困之下。 想要弃刃投降,而对方重甲士卒依旧不闻不问。 冷若死寂,不停地挥刀拔刀。 每一次都有人在倒下。 终于绷不住,惊恐地将兵刃扔在地上:“将军,我等降了,降了,别杀了,求求你别杀了!” 第五十九章 干大事则不惜身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贼军跪在地上求饶,有甚者痛哭流涕,荏弱难持。 酷似无辜的乡人百姓面临死亡时,那般惊恐不安。 再怎么凶悍的人,杀得他心惊胆碎,也只会跪地祈求放过。 而铁甲营的众军士却仍视若无睹,并熟练握住刀柄用锋刃劈向敌人无甲遮挡的要害。 动作操练成千上万次,哪怕只瞥一眼,也能下意识得出怎样快速使敌毙命,以节省体力。 即便血满袖口也未停下,使君早说过,除恶务尽不留一人。 很快冲出城的贼军,因阵形散乱被刘备麾下士卒斩杀殆尽。 刘备将豁口的刀刃插在地上,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摘下面甲北望欲要逃遁的胡骑。 至少有一半连人带马陷进坑底,马儿的嘶痛声与鲜卑人惨叫不竭。 许多人见前面地形有异,不敢再冲,于是急速勒马栽倒在地,后边的人没反应过来,又踏了上去被绊倒。 汉军跟在胡人身后举盾挡箭,长矛手平举铁矛小跑向前如墙推进,虽然还有二三十步的距离,但轻骑已发挥不了作用。 拿血肉之躯去冲击正面密集的枪阵,早在鲜卑人记事时起,就被告知不要做这种蠢事。 前头有倒下的族人拦路,还不知道有多少陷阱。 眼下首领陷入坑内,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又没退路能走,剩下百骑的鲜卑没了主事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焦急得勒马原地打转。 公孙度派来的长吏还在坑里嚎叫,但间隔十来步,来不及去救。 鲜卑人停下,汉军可没停,弓箭手躲在大盾后边接连不断地射箭,距离太近根本无须瞄准。 射完立马就拿下一支箭矢。 有些倒地还没断气的胡人,在牵招的指挥下,被士卒用环首刀割破喉咙而死。 还能爬动的,则将矛头放低戳几下脖颈,胡人抽蓄一番,也无力垂头。 眼见汉军只有十步之遥,鲜卑人猛下狠心,重抽一鞭向已倒下无数人的陷阱冲去。 心底惴惴不安,希望陷坑被族人们踩完,结果念头刚升起,瞬间感觉自己腾空了下,回过神来已然摔到一边,胸口被尖锐的木刺贯穿。 张了张嘴,叫不出声。 后悔不已,他死了不要紧,怕也把百余鲜卑人带上绝路。 其他人望见,有胆大的人领头往前边冲,全紧咬牙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全躺在陷马坑里。 牵招见此情形急令士卒停下脚步,不要再向前走,不然前排军士,也要被后边人推搡跌落下去。 从高处俯视战场,东门与北边小道,堆满了尸体。 若这群人豁出去拼死一搏,而不争相逃命,也不会轻易被杀完。 可惜人心有异,官吏士卒之间都彼此算计,何况还有鲜卑人。 掉落陷马坑的人,比东门贼军幸运些,没有立即死亡。 辽东长吏被短枪刺穿了大腿,命大没死,被士卒发现拿绳索捆住。 军士开始打扫战场,躺在坑里还未死的鲜卑人,默默补上一刺。 等待挣扎停止后,再把铁矛拔出。 没有什么不忍心的,在操练时就有军官告诉他们,要是下不了手,等别人杀了你,再来杀家中长亲,霸占你妻女,抢夺你田地。 那时她们日夜哭啼,你再痛恨也无用。 没多久,北面佯攻的贼军也被赵震领军绞杀,还顺势攻进县城,前来报捷。 整座县城方才还响彻天际的喊杀声,逐渐歇息下来。 公孙度手下长吏,被带到刘备面前。 见刘备在卸沾满血渍的铠甲,姓韩的官吏忍不住心里一抖。 没等军士推他,自然而然的跪地道:“小吏不识刘将军天威,没有尽早乞降,还望将军恕罪!” 刘备懒得答话,接过帛布擦拭血迹,直率说道:“你们不在辽东好好待着,来我青州烧杀抢掠,难道是觉得我刘玄德刀不利乎?” “岂敢,岂敢,公孙太守听闻青州黄巾民变故来相援,只是手下兵卒不识礼数,才造成了杀戮。” “玄德公,莫要被些许误会影响青州与辽东的关系。”长吏顾不住大腿疼痛,赶紧解释道。 刘备怒极反笑,指着他道:“你们是在把我当三岁小儿罢,左右推下去,斩了。” “慢慢!玄德公息怒啊,我主愿出钱财补偿使君,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再动怒伤了两家和气。”那长吏赶紧抖动身子,站稳在原地。 不想让士卒把他拉出去。 “补偿?我听说公孙度征调人马,欲意往曲成赶来罢。”刘备擦拭完血迹,将帛布递还给亲卫。 “实不相瞒,的确如此,才需留下我的性命,不然何以言谈?府君公孙氏调兵不下七八万,望玄德公莫意气用事。” 原本想借公孙度吓一吓刘备。 没想到刘备听完后仰天大笑起来,连道几声“好,好,好!天下诸侯皆像公孙度这般送上门来,也省了不少力气去找。” “到时我将你与他的头颅并排而列,让你看看我如何诛杀公孙度。” “何至于此啊,玄德公!若不言和悔之晚矣……啊!” 官吏被推边走边说,一声短促过后,再进来时,只剩死不瞑目的头颅,给军卒提过来让刘使君过目,贼吏已被处决。 牵招暗道:“晦气。”赶紧摆手让士卒拿下去掩埋,不过开玩笑罢了,谁喜欢拿石灰腌着头并排观赏。 玄德挑选的军卒哪都好,就是不懂变通。 “玄德,公孙度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怕有些棘手啊。”牵招略微担忧道。 刘备笑着安抚道:“无论大军是真是假,我只知此战定要公孙度全军覆没于东莱。” 争夺天下不应束手束脚,一个时代只能容忍一人登临顶峰。 如刘秀击败王郎、刘盆子、隗嚣等人,李世民击败王世充与窦建德,朱元璋击败陈友谅和张士诚。 与这些难缠的对手相比,公孙度又算什么? 一统天下之人,本该遇强则强,若不幸身死,只能说命不好,有何惧之。 刘备遂对着正在休整的战兵喊道:“听到了吗?公孙度带大军来与我决战,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将士们声如洪钟。 “好,待我们击败辽东军后,养精蓄锐厉兵秣马,大出天下,扫平诸侯!” “诺!”万人齐声,大吼道。 第六十章 勾引对方投入成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经过简单的休整,刘备于五月初率军抵达曲成县。 此地虽然比前三县的城墙要高要厚些,可架不住刘备麾下的柴营愈发娴熟地掘土作业。 又无护城河阻拦,不过短短七八日,城墙就塌陷多处。 天微破晓,随着隆沉的响声,汉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裂处杀进,仓卒之际守军大败。 慌忙逃离的兵卒也被虎贲骑追上斩杀。 待众军士仔细打扫完城里可能藏匿的贼军,刘备将大营搬进了城内。 带来的军械辎重和粮草也尽数屯放在县城,同时下令随军的工匠把无法再使用的箭镞重新铸造。 命辅卒寻找较硬的树木,折下来的树枝无需去表皮,用刀削成粗杆倒钩尖锐的短矛。 再令柴营用泥土填补回地道和塌落城墙。 战马以豆料喂食,士卒则食米饭以及肉羹。 多亏了鲜卑人送来的马肉,让柴营的膳夫长乐的合不拢嘴,行军途中伙食差,大家都吃馕饼和炒干的稻米粟麦填饱肚子。 肉食只偶尔开荤,不能天天吃到。 辅卒把战死马肉运到柴营,一群膳夫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高兴坏了。 士卒吃得差,他们也跟着差,大家能吃好肉,那膳夫自然也有份。 有哪个庖厨还能亏待自己的。 兴高采烈地带一群人将马皮肉分离,该腌制的腌制,该现做的现做。 使君下令食肉三天,大家皆在嘴馋吃马肉,平日哪有机会吃,都宝贵得不行。 刘备又发放了一批粮饷,因临近战时,军士无法携带,便记录姓名,当面称量好因功获得的军俸,然后暂时存封在县库之中,战后再泥封盖印,由传舍邮寄回家。 眼下士气激扬,正适合与公孙度决战。 成曲城外,刘备亲自查看夯土填补的豁口是否结实,见能承受住重器锤城后,脸上露出笑意。 就算公孙度带军械来攻城也不怕了。 加上前面几道深壕沟,也能遏制对方些许时间。 牵招统管辅卒,柴营也隶属于在内,刘备过来,他当然只有跟来。 虽见缺口填上了,若辽东军没有攻城,反学他们掘地道来破坏城墙,那该怎么坚守? 怀着担心,牵招遂问道:“玄德,守城以逸待劳是好,但攻城妙法被贼军参照彷行,便危险了。” “不如和击黄巾时一般,遣派哨骑打探敌军踪迹,然后轻兵突进,奇袭建功怎样?” 刘备收回瞥向城墙的目光,道:“子经啊,你还是少历兵事了,公孙度可与黄巾军不同。” 拍了拍粘手上的灰土,刘备看天色未黑,干脆给牵招分析道:“黄巾人心不齐,而公孙度狠辣领军,兵卒皆畏惧。我们连拔四城,出乎他意料之外,得知消息后,不可能不留心防范。” “再者,他招来的骑兵较多,来去迅速,容易发现踪迹,若率大军奔袭,易使亲者痛仇者快。” 刘备语重心长说:“子经,战事总结下来的经验,不能直接套用,需多思索两者间的细节,好因地制宜啊。” 牵招成长为名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将领大多都是历练出来的,乡里豪族家中也没有兵书珍藏,全凭在战场上厮杀后的心得。 但命只有一条,不是回回都有试错的机会,能指出不足之处,总比莽出送命要好。 刘备的诸将虽久经战阵,但临机多谋善断,还有所不足。 牵招悟性自然强,明悟后转念一想,抚掌说道:“出击非良策,守城也亦不为良策,玄德暗藏破敌之法,还在瞒着看人出丑,莫非不把我当作挚友乎?” 这地方如今就我们两个和你的亲卫,还掖着藏着,看我遇见大敌忧虑的不行。 玄德未免有点过分,专欺负老实人是吧? 刘备压低声音道:“我欲把军中大纛竖立在城门前,而后结车阵破敌……” “不行!太过凶险了。”还没听完,牵招直接出声反对。 先前还告诉自己,不能将军队置于险地,现在倒好反把主帅置于险地,万一有什么闪失,那还得了。 当下好不容易有一番基业,可不能乱来。 刘备笑了笑,解释道:“子经先听我把话说完,此战主力在于三营和骑军配合,打开一面城门,车阵前挖一道壕,又以铁蒺藜洒满前路,结阵引诱敌军以强弓劲弩射之,再将带来的重弩放置在阵后城墙,防备盾兵。 先登营举盾持长矛于战车后,声射营立后拉弓上弦,铁甲营披甲随时填补空缺,重弩在城头射出,挑选掷投较强的辅卒分批出城。 在战况不利时,投掷粗杆的短矛,使敌军无法接近车阵,此法意在耗敌。” 牵招说道:“公孙度被箭矢击退强攻不下,转向城墙怎么办,或者他不冲车阵呢?” 刘备轻笑笃定道:“公孙度远道而来,又要填土埋沟,再望见城墙上的辅卒和百姓不下万人。 观城下竟有一门赫然打开……” 说到这,刘备指着自己笑道:“青州刺史刘备的大纛就竖在城下,说明刘玄德就在其中。就算对方有武刚车阵,只要击溃阵形,士卒就会溃逃进城,然城门狭隘,看有一线生机,却是死地。” 若人擒杀刘玄德,则青州可定,如果换做是你,会选择攻三千人的车阵,还是愿意花几倍伤亡攻击城墙?” 只要对方来攻,经过了阵前的壕沟以及铁蒺藜,损失了不小。 铁蒺藜能举盾使步军缓慢清除,再继续试探。 几番失利后,等想到分兵试探城墙,却发现也有弓箭,只能继续进攻车阵,现在停下来,死了的士卒莫非白费。 虽因城墙的缘故,优势的兵力不好展开,但看似青州军摇摇欲坠的错觉,公孙度只会继续加码,赢了就可以一仗定青州。 牵招不知什么叫成本沉没,即使想停到那时也难停下来。 而刘备之所以敢这么做,凭借的就是四年间身先士卒,对麾下将士舍生忘死的凝实士气。 和带来的数十万支箭矢。 去岁青州一年未征战,打造箭镞供应这场战役,已然足够了。 第六十一章 公孙度有些不满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不相信,公孙度此刻能征集七八万人。 辽东郡加上摇来的鲜卑人、高句丽人,以及辅卒算到一块,撑死也就三四万人马,或许还不到。 况且外族也不会为公孙度卖命到底,掖县之战便是例子。 刘备抬手笑道:“请子经放心,此战必大获全胜。” 为了避免泄露了消息,故先将百姓驱赶至远处,另外的城门底下再挖一道陡坡壕沟。 防止公孙度狗急跳墙,欲挖地道使城墙塌陷。 时间一晃而过,麾下大军在曲成县等了公孙度又有十余日,对方才带着胡人姗姗来迟。 哨骑探马前来禀报,大量鲜卑人和高句丽人打扮的胡装,出现在曲成往北百里外,那里人头攒动,大军云集。 似乎在等后面辽东运粮的车队。 得到消息时,刘备正在视察车阵,先登营和声射营数日操练配合,使他们熟练起来,就算遇到汹涌的敌人,心里也有了准备。 更会配合默契,顶得住对方攻势。 铁甲营照常如故,此乃锤军重器,只要哪里有被攻破的迹象,他们就能上前顶住,甚至还能反杀过去。 虎贲骑用来等待敌人,溃败之时从另一边的城门杀出,好击敌侧翼。 从辅卒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千余掷投短矛的军兵,也早出晚归的在训练。 等着将这些“惊喜”送给不远千里而至的公孙度与其胡人盟友。 在较近的距离下,瞬间投掷大量的尖锐倒钩短矛,对于皮甲和少甲的兵卒来说,甚至比弓箭杀伤力更强。 刘备算了下探马赶回来的时间,对诸将说道:“对方这次倒是谨慎,没有分开行动,看来准备一起来了。” “趁着还有两三日时间,抓紧查验军械、甲具、兵刃、弓弩,不要到用时出现了失误。” 辽东军防被偷袭的行军,顶多日行三四十里,百里的路程够他们走上几日了,士卒也能做最后的补漏。 先前就有多名辅卒偷懒,战前不仔细看弓弦,任何军械频繁使用都会遭受磨损,结果被崩断的弓片,插进了眼睛,接连数日惨叫。 军医看了都摇头,根本就没法治。 …… 而在百里之外,公孙度也在和请来助阵的鲜卑人与高句丽人商议,究竟如何覆灭刘玄德及麾下青州军。 早前派过去的守城的人马,非但没守住不说,还连失数城让刘备占据了难攻的曲成县。 当初要不是豪族里应外合,他们一时也拿不下此城,至于两家豪族后边的下场,那就不言而喻,因此记忆犹新。 公孙度军帐内来回地踱步,最后抚着浓密胡须说道:“两位,此战至关重要,青州刺史刘玄德带着人马千里迢迢前来送死。 若是能成,我可分青州十分之一的钱粮、铁器以及工匠赠送之,若想多分妇人我皆能允之。” 由于公孙度带着鲜卑与高句丽屡战屡胜,夺下东莱大片土地,再加上其人治军狠辣,又喜欢重赏出手大方,连胡人也对他又敬又畏。 眼下听见他这么说,两人眼神顿时一亮。 想想自从攻进东莱郡以来,凡公孙度所承诺的无一不兑现。 比起其他雇佣他们的汉人官吏,诚信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那些老匹夫,想要用时就好言对待,用不到时哪怕用笑脸相迎也无用。 每次需购买盐铁价更贵上天际,当真可恨不已! 要能多带些工匠和铁器回去,无疑解了部落燃眉之急,甚至能更快发展吞并他人。 除了联盟的首领,鲜卑各部、邑落,各有人统帅,彼此与其他各族之间也攻伐不断。 发如绳索状,披在肩后的中年慕容氏,忍不住急迫问道:“府君此话当真?” 公孙度毫不犹豫的说:“自然当真,你与我乃多年盟年,岂会骗你?” 慕容氏思索片刻,抬头笑道:“我等部落饮食必先祭天,听闻汉人也有歃血为盟,将宰杀牲畜的血,蘸涂在嘴唇上,以示诚心立盟,我想与府君立下此盟约。” 公孙度听罢,横眉不悦道:“怎么,你不相信老夫吗?” “公孙氏也是名门之后,岂会信口开河,你若不信就此作罢。” 公孙度直接冷语说道。 能够承诺分给他们,已经极为给面子了,什么身份也想和他歃血为盟,不过一介蛮夷罢了。 若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他公孙度。 再说此战,也未必缺了鲜卑人不可,敢这般蹭鼻子上脸,惹怒了他,回去便联合乌桓人,将此部落剿灭以儆效尤,胡夷当真可笑。 慕容氏见公孙度怒色,不敢再说话。 眼下他还需要借助对方海船返回辽东,他的族人根本不会划船航行,要真被公孙度抛弃在东莱郡那就真完了。 况且对方还有收服高句丽人的骑兵,不是他一家独大,的确不好再继续开口。 想了想对方的信用,接着抬头笑道:“府君何必动怒,鲜卑慕容氏自然是信得过公孙太守。” 公孙度脸色看不出喜怒。 让慕容是心底有些不安,便提议说道:“我部骑军来去如风,不如趁那刘备无防,直扑曲成若是能一战击破则最好,若是不行,他们也追不上。” “即便追上来也是孤军深入,府君与我数面围困,青州军必死无疑。” 为了避免引得公孙度不满,只能将功赎罪了。 慕容氏默然想道。 公孙度摸着胡须倒有些意动,从传来的消息可以判断出刘玄德用兵雷厉风行,如猛虎狩猎,喜以极快速度猛扑,扼敌要害之处。 用此种方法,对方要有骄纵之心,或许能将刘玄德从城里引出来,然后再进兵合围,便是项籍也难以逃脱。 况且从东莱征调来的军粮,还需一两日送到。 刚好可以用此诱饵,使刘备上当,还能敲打蛮夷,何乐而不为? 公孙度哂笑道:“兵者诡道也,卢公老矣,刘玄德还是叫老夫来教你怎样用兵吧,度成名时你还不知在哪,也敢来占一州之地。” 随即拍案下令,使鲜卑慕容氏两千骑携带数日干粮以及箭矢前往曲成。 敌弱则攻,敌强则假装撤退,等他至后一起伏杀刘备于东莱郡。 第六十二章 辽东军初步试探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公孙度和鲜卑慕容氏想法虽好。 可当胡人快马来到了城下,无论怎么挑衅,汉军就是不出。 吃了一通弩箭,就不敢再靠近。 干瞪眼地在远处用几句雒语反复叫骂许久,见仍无反应。 只得灰溜溜拍马北去。 公孙度听见刘备坚守不出,对劳而无功的鲜卑人道:“此次便算了,若需骑军冲锋时,你再将功折过。” 慕容氏遂点头应允。 两日过后,辽东大军抵达曲成二十里郊外,双方斥候在探察情况时,几番交手皆有胜负。 毕竟胡人骑兵多,且在人数上占据优势。 刘备索性把哨骑全部收进城里,反正公孙度已经到了,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命三营带着军械、箭矢出城,准备给公孙度上一课,什么叫反其道围三阙一。 使自己大纛也缓缓出城,见牵招眼底难掩的担心,刘备拍了他两下肩膀,然后转身出城。 旌旗挥动,墙头战鼓骤急擂响。 公孙度随着军到达城前,登上一处缓坡,遥望城头。 忽然听到斥候来报,南面城门已打开,青州军以武刚车结阵,而绢刻着:“青州刺史征虏将军刘。”字样的大纛也在城下阵中。 公孙度有些不敢相信,亲率五百骑兵绕道南门,发现刘备竟真在城门下,率军以待敌。 不禁仰天长笑,马鞭一指:“老夫还以为刘玄德谨慎起来了,却没想到他的骄纵之心比我想象的更深,青州必将为我所据。”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置军在狭隘的城门口,车阵被攻破,士卒争先恐后回城只会踩踏而死,容易全军覆没。 既然刘备把青州拱手相让,那就不要错过这番美意。 能用极少的代价克敌,何乐不为? 公孙度笑着吩咐道:“快!传令全军由北面转向南面,着手打造冲车,给我擒杀刘备,再进兵北海。” 心腹们同样笑着领命,十余人骑马前去传命。 他驱马向前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刘备的车阵距离,还有面前的壕沟,心中粗略估算了下。 带着喜意返回大营,数百骑跟在身后,意气昂扬。 使人找来鲜卑慕容氏,毋庸置疑吩咐道:“等下老夫派人填埋沟壑后,使辅卒民夫攻左翼,你率骑军击右翼,把箭矢射进他们的阵内,叫他们乱起来。” 等慕容氏领命去后,公孙度又复道:“战兵持刀盾在辅卒与民夫身后,有敢不前者,杀无赦!” 让杂兵们去消耗刘玄德的箭矢和精力,死了也不心疼。 反正裹挟来的百姓多,粮食也没打算分给他们吃,横竖也要饿死,倒不如发挥点作用。 很快,公孙度的大营也响起了鼓噪声。 百姓民夫驱使在最前面,辅卒跟在后边,再往后便是战兵。 这两日天色变化很快,变得渐渐阴沉。 民夫和百姓乱哄成一团,声音嘈杂。 辽东军连杀了十几人立威后,才终于停下来惊恐地看着对方。 不敢逃,也不敢再说话。 被驱赶着往曲成南边城门走去,许多人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忍不住啼哭起来。 后边的辽东军不为所动,用沾血迹的长矛,持低抵住民夫后退。 府君已然下令,敢有不前者即杀之。 车阵里的青州军引弩上弦,就等使君命令放箭,而刘备沉默了几息,最后嘴里吐出一字:“放!” 为将者还需果断,慈难掌兵。 命令骤下,顿时箭矢如雨,城上的弓箭与声射营劲弩齐发,民夫与辅卒应声倒下大片。 刘备目光凝望,只要他没喊停,箭雨就不会停下。 许多军队打仗都喜欢驱赶当地百姓来干扰对方还击,要是有些许迟疑,对方就敢抓更多的人来。 即便知道百姓无辜,也只能硬下心来。 很多民夫吓得往回跑,被辽东军接连斩首。 目睹无数人当场横尸在地,中矢未死者哀嚎连连,有些辅卒心理也撑不住了,跟着往后跑。 被督战的弩箭冷酷射杀,整个战场凄惨尖利一片。 残杀了诸多人后,止住欲要逃跑之心,继续向前推进,又碰见难题,铁蒺藜洒满前路,进军无从落脚。 另一边的鲜卑骑兵越过填补的壕沟,正准备引弓搭箭,也被蒿草里藏着的铁蒺藜,绊倒了数百人,马儿刺痛受惊,停不下前蹄。 要么把背上的人甩下,要么脚蹄受伤连马带人倒地。 距离数百步外,鲜卑人勒马拿着弓箭往对面阵里乱射,却因距离太远,压根够不到。 而在这时,射更远穿透力更强的弩箭,随踵而至,慕容氏见情形不妙,赶紧吹响号角,引兵撤退。 没有盾兵来清除铁蒺藜,难道靠他们这些人,硬顶着弩箭下马来清除吗? 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就算两千人全砸进去,也不一定靠近汉军车阵。 况且对方只有一面接敌,背靠城墙又无法绕后袭扰,对于胡人来说,这种战法只能用人命堆,或者耗光对方的箭矢,不然没办法破敌。 在撤回去的路上,慕容氏皱眉暗想道:“以往听闻汉军出塞,遇到骑兵往往用运车围成圆圈,以弓弩射之,眼下这刘备却借助城墙,围成半圆防守更强,就算匈奴人和乌桓人来了,也不一定能攻破其阵。” 汉军这种乌龟阵太恶心了,只会瑟缩在车后,有种出来骑军对骑军,看看谁骑射更好。 要是我们有精良的铁甲,以及能工巧匠,何至于让汉人横行塞边…… 慕容氏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青州刺史刘玄德的大纛,以及悬挂在中央的一面绛色“漢”字旗帜,仍然迎风招展。 仿佛在无言嘲笑。 他心中暗狠道:“总有一天,我们鲜卑人会在战场正面击败汉人,哪怕你们以车结阵也无用。” 重挥一鞭返回大营。 等他折回时,公孙度已经下令鸣金收兵,卷旗息鼓停住攻击,使步军举盾挡住箭矢,好清除藏在蒿草里的铁蒺藜。 忍不住冷笑,刘玄德倒有几分刁钻。 不过也黔驴技穷,如今他的冲车已打造好数辆,用此利器冲破车阵,看其能怎样应对。 第六十三章 府君也想做酒杯吗?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染血的战场尸横遍野,兵戈散落一地。 试探性的攻击过后,接下来便是两军决战。 盾兵顶着重弩死了不少,才将铁蒺藜清理的差不多。 公孙度当然不会再留给刘备歇息时间,定然要攻破车阵为止。 没过多久,辽东军鼓声再次擂动,民夫已死伤殆尽,只剩辅卒和战兵卷土重来,最先出动的是步军。 刘备瞭望敌军阵势,先使重弩对准敌方严密的盾牌射去。 “嘚嘚……”马蹄声响起,鲜卑人与高句丽人也欲攻击两侧翼,这次铆足力气迎来。 声射营弩兵的箭矢,向着奔袭来的胡骑连射。 数百步的距离,足够弓弩连射出好几轮锋矢,但这次即便倒下不少骑兵,也依旧在快马向前冲。 刘备摆手,旗兵见状挥动,掷投短矛的辅卒快步出城,在胡人勒马掉头之际,小跑一段距离掷出短矛。 在马背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鲜卑和高句丽人,被倒钩短矛迎面撞中,直接就惨叫落地。 马儿也有被短矛刺得极深或被毙命,发疯般的在战场乱窜。 汉军没有就此放过,非但箭矢没停歇,尖矛也在短短数十息内全投出。 谁叫正面辽东军举大盾前进,弓箭杀伤力打了折扣。 箭镞只能朝着两翼射出,谁叫他们身无铁甲,简直是活活的肉靶。 敌骑胆寒不已,不敢再待下去,赶紧呼声撤退。 立功心切的高句丽人,死伤最为惨重,仅逃回三四百骑还皆带伤。 鲜卑人好点,有七八百人撤走。 虽然汉军也被他们箭雨覆盖两三次,可有盾牌遮挡加铁甲,伤亡远没有他们大。 退下来后,两方分别统计还剩余的族人,心里瞬间凉透。 这回不知要舔多久伤口,部落才能恢复往日的强盛。 先前抢的东西还不够补这次亏损,骑兵直接损失三分之二。 胡人骑兵退却后,除去公孙度的五百人骑兵还未动用外,只剩下战场正面的步军了。 在重弩连发射击下,盾牌后边的冲车也暴露出来,刘备忍俊不禁。 别说战车已用木钉钉在原地,就算把战车撞翻,他也能提前后退三十步再结盾阵。 既然骑兵已退,只需击溃眼前的步军,此战就能结束了。 敌军能顶着重弩前进,那是寄希望冲破车阵,再杀进来取胜,所以才憋住一口气。 但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方在箭矢如雨攻势下,早快到强弩之末。 只差来记重锤,把他们士气锤破。 刘备使弩兵后退,然后又令虎贲轻、重骑准备从另一侧城门冲出凿穿辽东军左翼。 只要来回穿插几次,就算公孙度派自己的骑兵上来救场也没用。 兵败如山倒万人溃逃,纵使还有几千精锐未动也顶不住。 只能跟着逃跑,看谁跑得快。 刘备随即使士卒后退而守,前方摆放的武刚车就算被撞开,也会叫对方进来容易出去难。 见贼军果然入瓮。 刘备大声道:“击败公孙度在此一举,铁甲在前,先登在后,诸位随我冲锋破敌!” 稍作歇息的将士们顿时士气大振,齐声高呼:“破敌!破敌!” “杀!” 铁甲营摩拳擦掌许久,终于等到机会,看着前面撞开武刚车,冲进来的辽东军兴奋不已! 而终于冲进来的辽东军,还没高兴起来,被迎面冲来全身铁铠的甲士,并排整齐列阵递进,手握长柄环首刀,砍得惨叫不已。 有甲胄的辽东战兵挡不住迎脸的长锤,没多久便一触即溃。 想后退又被拦路的战车挡住,无数人挤在一起。 被数百甲士迎头痛击近身冲杀,顿时血流肉烂,嚎天喊地的哀叫。 见人头颅粉碎骨肉横飞,不多时就将冲进来的辽东军杀崩,齐刷刷掉头往外逃。 铁甲营紧追不舍,先登营更是跑到了前面,以小阵刀盾配合,杀的露后背的溃兵,如割草般轻松。 没来得及进去的兵卒,被前面反推回来,本不整齐的阵形,瞬间崩塌。 “到底怎么回事?” “快跑啊!后面恶鬼杀不死,挡前面的人尽数惨死,别拽着我。” 辽东战兵捉住面熟的袍泽,大声叫问道。 溃卒惊恐地拨开他的手,语无伦次道。 一身玄甲戴恶鬼面甲,斩杀袍泽的血沾染全身,甲叶掺杂莫名碎屑,持着长刀、长锤滴血向你冲来。 更可怕的是你的武器根本破不了甲,这种情况下谁能忍住不跑。 哪怕公孙度督战也没用,直面死亡的恐骇,足以压倒一切想法。 只恨没多生两条腿,跑得不如别人快。 突然被拦住询问,要不是刀早扔了,溃卒都忍不住劈下去,叫你挡我路。 战兵听罢,迅速转身并入逃跑队伍。 又有重甲骑军从其他城门杀出,把他们万人凿穿。 大势已去,近万人往后溃逃,谁也顶不住这么多溃兵,还不脚底抹油,就真要死在这了。 公孙度目瞪口呆,眼看上千人冲进去,怎么一下子形势陡转而下,进攻的万人都崩溃了。 正想将五百骑军压上去,好顶住对面肆意杀敌的骑兵。 幕僚赶紧过来,焦急劝说道:“府君万万不可啊!” “如今胡人也惨败,却还有一两千人马,若骑军出动,胡人反戈一击,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别忘了智伯前车之鉴,他也遭盟友出卖,连人头都成了酒器。” 公孙度猛然惊醒,鲜卑与高句丽为蛮夷之辈,信誉向来不强,一旦自己的骑军被派出去,若是觉得有机可乘,那就真危险了。 他咬了咬牙,痛心说道:“可现在撤退,不仅前面万人没了,后军中军也难活多少人。” “兵卒全是我的根基,怎么能甘心舍弃?” 说话间,青州重骑又从侧翼杀穿了一次,为首的骑将骁勇非凡,让公孙度忍不住眼皮连跳。 “来不及了,能逃脱多少算多少吧!”幕僚狠狠地用马鞭抽了公孙度坐下战马。 马儿迅速往北驰去,五百骑军果断跟上。 幕僚转身替公孙度指挥,对着令旗兵艰难说道:“鸣金……撤退!” 第六十四章 使两郡度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辽东军望风瓦解,溃如决河。 到处丢盔弃甲,大营遍地的辎重粮车和军械,没有人去管。 后边青州军追得紧紧的,歇息就得死在这里,任谁也不敢迟疑,辽东战兵边跑边把甲胄一件件扯掉,感觉轻快了许多。 顿时脚下生风,跑更快了。 最先往回跑的辅卒,即便快没力了,也不敢停下,就怕人头落地被斩杀。 有的人为了赶超袍泽,把东西都扔完,只留点干粮充饥。 青州军轻骑见状,举弓放箭,一射一个准。 手持马槊的骑士来回穿插,面对弃甲败退的溃卒,得跟穿葫芦似的,简直太容易。 辽东军听到马蹄声临近,便舍命狂奔,生怕被长杆的槊在背后贯穿至前胸,得到碗状的大洞。 而他们的府君公孙度一路换马逃遁,直到骑兵的马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日暮将至才停住喘息。 在心腹的搀扶下,公孙度踉跄下马,双腿内侧磨得血红。 坐在石头上,接过递来的水囊,猛灌几口。 垂头看着自己胸前披头散发的模样,战马缰绳的印痕,在手掌久久不消。 公孙度神色苦涩道:“我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如此不堪……” 为了逃命,马也跑死了好几匹马。 那些雇佣的胡骑见势不妙,早不知跑哪去了。 再想想麾下两万多不知生死的步卒,不由悲从心来。 如今大势已去,不赶紧回辽东稳定时局,怕连辽东也将不保,经此一败,此生怕亦无机会踏足青州了。 歇息半个时辰,又听见了后边震响马蹄声,且人数不少。 公孙度和骑兵无再战之心,怕被对方缠住,嚷嚷骂咧后,又重新骑马赶路。 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得到探马来报,原来跟来的是高句丽人。 让包括公孙度在内的所有人松了气,目前他们对青州军忌惮不已。 刘备当然也想星夜追击,可骑兵太少,敌军还有两千骑兵残余。 万一有大胆之徒,来个反伏击。 会让此次大胜,在最后结尾处变得难看。 因此追到日落后就收军回城,得了五六千降卒。 刘备朝牵招吩咐道:“将降卒打散分往各郡做终身力役,来偿还在东莱郡的罪孽。” 牵招点头,倒是好方法。 再痛恨也不能坑杀,否则影响的不仅是玄德个人名声。 不过此战已经是难得的大胜,以三千破敌三万,玄德又将名动天下。 牵招暗道。 战兵和辅卒在追击时,就已经杀敌不少,除了降卒外,公孙度步军顶多也就三四千人逃脱。 对公孙度来说,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惨败。 刘备心情却有些烦闷,望向北方叹了口气,公孙度肯定要跑了,而他麾下辅卒要看守降卒,况且全军在奋力搏杀后,还需休整三四天。 公孙度这个老匹夫怕是追不上了,要能多三千战兵,也能一路追击直到斩杀对方为止。 不过还好,至少出征目的达到了,东莱能有十年安稳,到那时老匹夫还没死,他刘玄德就亲提兵前去辽东,找他好好叙旧。 …… 六月十一日,刘备将东莱郡的事宜安排妥当,又接见了许多有名的豪族,这里先汉宗亲较多,连齐悼惠王刘肥后人,刘氏也跑来和他攀附关系。 还有来自掖县的王氏和侯史氏。 但此刻豪族脸上肉疼不已,被辽东公孙度宰了一刀,刘玄德又以勾结叛逆的罪名,欲要诛族。 他们这些人的部曲,被公孙度征调损耗的差不多,只有慷慨解囊,好赎轻罪名。 刘备对于风吹两边倒的豪族,没有半分客气。 先与袁绍眉来眼去,后面公孙度率大军渡海又倒了过去。现今见公孙兵败,又来转头拜会青州刺史刘备。 见谁势力大,就倒向谁。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刘备干脆借大胜之威,在北海与东莱重启了光武帝刘秀颁布的度田令,令豪强们叫苦不已。 使两郡县丈量土地,重新核实户籍纠正垦田、人口和赋税与清查来路不明的田产。 虽然东汉一朝,度田令时常在执行,可越往后力度就越差,最后只剩名存实亡,过过样子罢了。 眼下刘备却在动真格,趁着大军没返回,就算有豪强跳出来反叛,也可以杀一儆百。 故意曾在宴席间说道:“公孙度对于征调部曲不服的豪族都能族诛,如今我效仿光武度田,对于不法豪强者,难道还不能族灭吗?” 这句话流传出去,使众多豪族不敢予以反抗。 就算敢反抗,他们宗族里田地较少的族人,也会出来检举,至少还能戴罪立功。 各地豪族乡里沾亲带故的宗族少说也有数百人,生活过得穷困的不少,直亲也没散其家资,以分给宗里故亲,凭什么有难要同当。 在那些宗族看来,直系平时享乐占据大头,我们支族只能喝汤,好事轮不上,灭族之祸就有份。 就算数代血亲,谁愿意跟你们一起扛? 由于刘玄德言出必行的名声,在青州妇孺皆知广为传布。 豪族也不敢去试,只能被刘备强按着执行。 北海官吏豪族与众儒士听到再次度田的消息,皆心惊肉跳。 这么多年下来,谁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 纷纷找到北海相孔融,想让他去说说情,度田之事还需要三思而后行。 孔融却无所谓,说道:“玄德乃汉家宗室,匡扶天下,扫除弊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对地方豪族依律而行,若有人敢造逆,攻灭又有何不可?” “北海本就受玄德恩惠,况且他又是青州刺史,调量土地又有何错?” 有人反驳道:“玄德公不过刺史,并非州牧,有什么权利统管所有事宜?” 孔融古怪望了他一眼:“卢公已经托人上表,使刘玄德为州牧,算算时日也快到了。” “不逊之词也就在我这说,要在外边说,市井里蛮横的游侠皆不会放过你。” 那个人吓得不敢说话。 孔融挥手让他们回去安排妥当,安心度田就好,以前又不是没实施过。 从国朝初立之时,一直延续至今,只不过先前执行力差了些,让许多人钻了空子。 现在又不是让你们将偷漏的赋税全补上,何必拿身家性命往玄德锋利的刀刃上撞? 他早看出来了,刘备属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眼下驻军在北海与东莱之间,怕就在等人冒头,再迅雷一击。 孔融劝说完,就起身送客。 第六十五章 太史慈:使君你让我找的好苦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本想在两郡等度田完成,再率军返回平原。 可荀彧急派人快马送来文牍,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曹孟德,领军前来攻伐平原郡,交战十余日。 见攻城不下,又退守东郡聊城,屯兵观望平原。 与此同时,兖州济北国相鲍信也在蠢蠢欲动,加紧割收麦田。 刘备只得让牵招主持后续的度田事项,并留下五千辅卒驻守在两郡。 北海原先的郡兵筛选了一番,合格者抽调去东莱以及齐郡国服役,年后再返回。 也好断了某些地方豪强想要借郡兵闹事的念头。 在回去路上,刘备感慨暗道:“孟德啊,孟德,还没去找你,反倒先来找我了。” “怎么你也迫不及待,想与昔日的故人把酒畅聊了么?” 大军沿着来时的路,过下密、都昌、平寿,最后经剧县,再返回齐郡。 路过北海郡首时孔融领着官吏再一次出来迎送,风吹过荒草,卷起尘土飘向远方。 孔融站在驰道边,对着刘备施礼说道:“玄德,一路顺风万事珍重。” 刘备回礼笑道:“文举,如今青州已定,只愿北海风雨如期,稻谷丰收可望,来日方长。” “诚然如此!”孔融也抚须笑道。 望着刘玄德的身影越行越远,孔融心里忽然生出有缕想撂下郡中担子,跟随去做州吏的冲动。 吓得他赶紧摇了摇头,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两千石,我怎么冒出了虚幻的痴想…… 但玄德为人的确不错,真想和他成为至交好友。 慢着!我和他不是已经成为挚友了吗? 孔融低头看着手里的氅衣,正是玄德临别的赠物,想起他笑道:“时将入秋,在东莱听闻文举常夜深办公,命人缝制一件氅衣,也可以穿着防风御寒。” 让孔融有些微微失神,与公孙度临阵对敌,还在心里牵挂他孔文举,真是叫他…… 得胜归来,没有丝毫居功自傲,一言一行令人钦佩。 在他见过众多粗鄙的武将里,从未有像刘备这样的人,那些人打了胜仗趾高气扬,恨不得双眼望天上去。 突然,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刘使君,前方可是刘使君!?” 孔融和一众官吏望去,骑着黑色的骏马,一路驰行而来,离他们五十步左右便勒马下来,身高七八尺头戴巾帻的青年,急忙揖礼问道:“敢问可是刘使君当面乎?” 孔融手指着指驰道尽头,说道:“玄德刚走没多远,此刻去追或许还能追上,你是何人?” “多谢府君相告,身乃东莱太史氏,先前曾往辽东避难,听闻刘使君戡定青州,又破公孙度。心底钦佩至极,又听使君各郡布告求才,慈愿学终军请缨,以供使君驱驰。” 太史慈见孔融头戴官吏梁冠,不是刘使君就必然是北海相,因此不敢拖大,赶紧说清楚自己为何而来。 孔融颔首点头,见他骑术不凡,怕又是一壮士。 心里忍不住感叹,玄德当真是名气盛大,眼下无数人趋之若骛,赶来相随依附。 温和笑着道:“快去吧,玄德还未走远。” 太史慈一跃上马,抱拳恭敬道:“孔府君告辞!” “去吧,去吧。”孔融用手挥摆道。 太史慈朝着其他的官吏,也恭敬拱手,然后扬起马鞭向驰道奔去。 想到刘备名气越来越大,孔融感慨道:“玄德身为宗亲又胸怀才干,天下英雄必然为之驱使啊!” 另一边刘备不知道有人赶着在后边追来,在跟赵云说话:“子龙,征东莱收获的七百余匹战马,交付给你调度。” “可在青州军卒中遍选骑术的兵卒补充其中,明年我就想看到虎贲骑能扩增至千二百余骑,莫要让我失望。” 既然有了好的战马,就干脆把它用上。 毕竟买普通的马匹贵,买挽马那就更贵,至于战马比两者更不知道贵多少。 所以省下了买马的钱,就算咬紧牙勒紧腰带,也要好好养住。 几番交战还收获了群帮鲜卑人养马的奴仆,对于如何驯养战马非常精通,倒算一笔不错的收获。 鲜卑人这趟也没白来,让刘备军中吃了几天马肉,又送来批好马。 日后有机会去辽东时,也去鲜卑慕容氏部落瞧瞧看。 刘备摇头回忆着,鲜卑慕容氏在南北朝期间,可是非常有名。 他要是先下手为强,也不知那些厉害的角色,还会不会再现。 正想着,却有哨骑赶来汇报,后边有一人骑马,追赶大军还在呼着刘使君。 是否将其带上来? 刘备听闻,饶有兴趣问道:“你们可问出姓名?” “此人道自己乃东莱郡太史氏名唤慈,刚返乡里便听说使君击败公孙度,心中佩服至极,听闻大军拨营,数日快马追赶,为了能追上来甚至连刀剑弓箭都抛下。” 哨骑对于这样的猛人也有些敬佩,连骑数天的马,从东莱几乎一路追到齐郡。 只有连续骑过马的人才能体会到,哪怕在看似平坦的驰道上快马奔驰到底有多难受。 就算身强力壮的人,都顶不住这种劳顿。 而刘备眉梢里充满了惊喜,笑道:“快请来!” 转头又遂对赵云说道:“子龙,此壮士或许骁勇不在你之下,可以见识一番。” 赵云闻言轻点头,不像三将军张益德,听见使君这么说会心有不忿,他一向细心有眼力见能感知情绪。 深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不该做。 既然使君说此人,骁勇不在他之下,必然是有根据的不会口说无凭。 待哨骑将七八尺身高的太史慈,带来刘备面前。 还没等对方见礼,刘备下马揖礼笑说道:“壮士可是太史子义乎?” “正是太史慈,刘使君也曾听过我名?”太史慈惊奇不已,一时间竟忘了回礼。 却没想到刘备上前扶住他手臂,笑道:“闻之久矣,早知道子义近日要从辽东返回,备便多待几日为君接风洗尘。” “岂敢,岂敢。”太史慈连连拱手。 他不过一介白身,怎么敢劳动刘青州为他接风。 陡然见到心里敬佩至极的人,太史慈有点不知怎么说话。 直接屈膝半跪,拱手说道:“慈听闻使君平民乱败公孙,有英雄之气焉,怀扫清戡乱之才,心中无比仰慕。” “欲效仿毛遂、终军,请缨自荐以供使君驱驰之!” 第六十六章 对于孟德须要看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四年,七月十八日。 出征半年讨伐公孙度的战兵,终于返回平原。 荀彧、关羽带人前来迎接,几人许久未见倾谈片刻,将三营、骑军与辅卒安排妥当,但凡战役中有立功者,早已录了姓名。 军吏过后按功分田,细绢和钱粮则在休兵前由刘备亲自来分发。战殁的士卒也有抚恤,他会抽时间把钱粮布帛送至兵卒家中。 当然只有战兵才有这样的待遇,光是这一点,就让辅卒眼红不已。 战兵有序地排队向军营中央走去,刘使君一一为他们发放奖赏,甚至会拍他们肩膀,能熟练叫出小名,亲切问家里的状况怎么样,如果家里钱粮紧缺,也可以来找他。 使士卒们忍不住自发的欢呼起来。 由于某些原因,导致刘备的记忆力特别好,能记住每个人的模样,谁都能搭上几句话。 让战兵们惊喜欲狂,被问到的士卒眉飞色舞,骄傲地引以为豪。 等忙碌完发细绢与钱粮后,留下些许人守营,其余士卒皆可归家休整一个月。 经常临阵厮杀,对军士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是一种摧残,刘备不介意多重赏,毕竟将士都是在为他搏命。 作为主帅,不能总以军律行事,也要在军中多讲情义,在生死攸关之际,军令不一定能使别人服从,但是情义却能叫人甘愿冒生命危险过来舍命相救。 太史慈没想到刘使君竟被将士这般拥簇,不禁惊叹道:“能让士卒效命至肝脑涂地,绝非常人所能为之,使君真乃豪杰也。” 刘备和众人边叙旧谈论,边马不停蹄赶回郡相府邸。 中途又替他们引见太史慈,那日追上大军投效之后,刘备旋即任太史慈统领亲卫六十骑,虽兵将不多,却将自身安危托付予他。 才刚至刘备麾下便被引为心腹,太史慈不觉更为感激,觉得此生没有寻错人。 刘备还宽慰道:“子义,无需担心统率亲卫就无法立功,负此重任或许比他人更快建功立业。” 太史慈虽疑惑,但还是点头笑道:“蒙使君看重,将安危交付于我,上阵杀敌立功建业,暂时放在一旁又如何。” “只要追随使君,他日有的是机会功成名立,慈何患无赫赫之功?” 赵云在旁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咳,子义以后你就知晓在使君身边,其实与在步军或骑军没什么两样,不想立功都不行……” 刘备路过济南时,把张飞也带回平原,两人相见也激动不已,张飞虎目热泪盈眶,直呼几声兄长。 而刘备为他整理下袖口,仔细打量后笑道:“益德天天练兵为兄长守住济南,当真辛苦了。” 张飞不在意说道:“兄长哪里的话,从涿郡起兵多年,承蒙看重与我和二哥结拜为兄弟,飞为兄长做事不是理所应当吗?” 刘备愣了会儿,含笑点头,拉着张飞的手臂,让他一起回平原,也好兄弟聚一聚。 张飞不由大喜,自从兄长出征黄巾以来,地盘与官是越来越大,兄弟三人却聚少离多,不是守在济南,就是守在乐安。 眼下有机会一起齐聚,当然再好不过了。 …… 刘备带着众人直奔向书房议事。 太史慈则被军吏领着熟悉平原的环境,早安排过来的孙乾、王脩,已经能流畅地处理州里政务,荀彧还曾写过一封信夸奖二人,也称赞刘备慧眼识得明珠,两人皆有才干。 关羽,张飞、荀彧、赵云、简雍几位股肱之才,来到书房后依次坐下。 荀彧首先说道:“使君回来的正巧,近日兖州刺史刘岱整顿兵马后,使人撰写了篇讨伐使君的檄文,号召天下共讨青州。” 赵云闻言眉头皱起,张飞更骂出声来,然后被关羽用眼神堵住嘴,还在议事就别发浑。 刘备错愕,兖州与青州已战过一场了,还写檄文来讨伐,莫非想补上先前的偷袭,讲究师出有名? 刘岱身为宗室却甘愿捧袁氏的臭脚,叫刘备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随口问了句:“檄文写了些什么?” 荀彧哑然,使吏属拿来卷文牍,递给刘备道:“使君请过目。” 谁知刘备才看到一半便笑出声,不知道刘岱到底在损他,还是在帮他传扬名声。 檄文中赫然写着:涿郡刘玄德年少家贫,贩屦织席之徒,善结游侠崇尚虚名,分利与百姓士卒以阴养死士…… 列出了十条,从出身到近几年做过的事,通通骂了个遍。 刘备笑问道:“刘岱请的哪位名士代笔所写,当真檄文如箭!” 明贬暗褒反向替他在各州郡宣扬名声,目前袁绍自顾不暇,陶谦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就兖州刘岱在上蹿下跳。 荀彧也摇头,不知何人所作。 “仓中的军粮还能支撑今年大军出征吗?”刘备将文牍放置在案台,接着问道。 “还有余粮,足以调动万人大军出征兖州东郡。”荀彧想了下答道。 兖州东郡就挨着平原,两家几乎为邻居,其中又有河道运粮更为便捷。 支撑一年半载还有余,比出征东莱消耗小的多。 刘备抚掌说道:“那就好,五日后开始调集军府战兵,除去刚出征回来的三营外,尽数传令征调到平原。 “同时下令郡县开武库、备齐军械箭矢,调集完毕后,择日出征东郡。” 对于兖州的刘岱,刘备没把他放在心上,东郡曹操才是心腹大患,放他在旁边做邻居,危害更甚于袁绍。 不趁着他弱小打到他无家可归,难道还放任他强大不成。 在刘备心里,谁都可做兖州牧,就曹操不行,不能养虎为患。 “玄德,是不是太快了,何不多休整段时间,刚回来又再度出征,你的身体吃得消吗?”简雍担心的问道。 刘备回过神,望见众人关心的神色,心中一暖,笑摆手道:“不过些许操劳,备还撑得住。” “兵贵神速,迟缓容易生变,若能得东郡可使袁绍腹背受敌,他日征袁绍更为便利。” “况且不能使曹孟德有立足之业,每逢他有安身之处,则速击之,使其旷费时日,徒劳无功。” 众人知道刘备对曹操极为重视,听见这么说,也不再劝阻。 刘备暗笑道:“孟德啊,天下也就惟你值得我这般全力以赴,打完公孙也不歇,直奔你的东郡而去。” 第六十七章 郭奉孝献策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玄德,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处理。”等其他人都走后,荀彧单独留在后边。 刘备正想回后边的院落,去见自家夫人还有幼子,毕竟许久未见,还是极为想念。 谁知荀彧又把他叫住,脸露温和笑说:“颍川精通《小杜律》的郭氏有英才前来拜访使君,等待已有多日不如先去见见罢。” 荀彧不得不急,郭嘉被他叫过来快四个月了,整天赖在家中院舍烦着他,使其做事又不愿意。 声称自己还并非刘使君掾吏,哪有还未上任就要处事的,简直闻所未闻。 起初刚来时还非常有兴趣到处访看,等骑马驹将平原逛完后,就已成竹在胸,隐约猜出刘备到底想做什么了。 成天哪也不去就烦着荀文若,问刘使君到底何时归来。 怎么征辽东公孙度需要这么久,若他郭奉孝能早几日到或许能赶上出兵,在军中画策怕很快就平了公孙氏。 郭嘉在荀彧家中时常感慨来晚了些时日,错过了随军出征,相比于困坐郡县论断律法,他更喜欢临阵谋划。 “运筹帷幄之中,制胜於无形,留侯张子房才是幕僚表率,我欲效之。”郭嘉常对荀彧这般说道。 知道叫过来是因精通律法的缘故,但他并不想单纯做郡吏,荀彧则笑说等刘使君回来一切由使君决定。 看见玄德准备要走,荀彧赶紧叫住对方,好见完郭嘉后,名正言顺为其安排院舍独住,他已快受够了。 刘备看见连荀彧都难得流露出这般无奈的模样,只好点头先去见令他头疼不已的郭奉孝。 …… 在荀彧家中的榻席,刘备与郭嘉对目遥望,郭嘉忍不住笑道:“嘉久闻玄德公大名,今日终于相见可谓有幸至极。” 刘备看着宽松袍服的青年对他娓娓而谈,一开始就没有多少见外。 仿佛遇上了久违的老熟人,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 一番谈论后,郭嘉神色微动,将话题转到另外件事上面问道:“玄德公如何看待当今天子陷于李傕郭汜之手?” 刘备知道正题来了。 遂笑着回答道:“假若有机会,备当奉天子以讨天下不臣之人。” “如何奉天子?”郭嘉追问道。 “讨平兖州、安定冀州、收抚幽州、征剿并州,据河北与中原,遥望雒阳与长安,同时抚恤百姓、平服豪族、海纳天下士人,以此匡扶天下。”刘备缓慢说道。 果然如此,郭嘉兴奋地眉头挑起。 若玄德公能做到所说之事,即便桓、灵复在,天下也难为他二人所拥有。 论高祖子孙,能安定天下的刘使君当为功劳最高威望最足,又有德行。 天子之位当有德者居之,如今朝廷多次被凉州逆贼践踏,使天下大失所望,衰落无中兴象,如周幽王旧事。 届时玄德公手握天下大义又功最高,长安朝廷能用什么来酬劳,只能以帝位酬之了。 虽在心里已经选定刘使君,但郭嘉还有一紧要事需问出来,不然心有不安。 “敢问使君如何看待德行不检之人?” 刘备笑了笑说道:“昔日高皇帝能任用陈平对其德行不闻不问,备不才却也有海纳百川,兼容天下的胸襟,当然无人不可以重用。” “既然如此,嘉便放心了,颍川郭奉孝拜见使君。”郭嘉正襟危坐,整理好衣裳,郑重地深深施礼伏拜。 被刘备直接拉起来,说道:“奉孝何必多礼,我已在郡相府邸安排好院舍随时可居住。” “定是文若去使君面前告状,好个荀文若不过是唠叨几日就这般小气。”郭嘉瞬间想明白使君今日一回来便赶来见他,原来是荀彧说的。 此刻文若还没回来,肯定故意躲着他。 不过两人是至交好友,郭嘉也不好意思生气,毕竟赖在人家院里太久。 现今名正言顺被使君辟用,搬出去住也是件好事。 想到一事,郭嘉又突然问道:“使君是否打算攻兖州?” “何以见得,我不过刚归来罢了。”刘备轻笑道。 “眼下青州平定,也是时候向外出兵,而目前最适合用兵征讨的莫过刘岱的兖州。” “纵观与青州接壤的各州郡,公孙瓒与袁绍交战数年皆有胜负,使君先前没有介入,现在也不好介进其中。 使君与其师出同门关系甚好,无论得胜与否,皆会落下夺人果实的名声。” “恰巧这个时,刘岱进攻平原可借机进攻兖州,等公孙瓒实在支撑不住,几次推脱后,再从兖州发兵击袁绍也不迟。 和刘岱相争表明没争夺冀州的意愿,也落得好的名声,使君日后看在情面上可封公孙氏为万户侯也无不可。” 郭嘉没有任何顾忌,既然玄德公说哪怕陈平也能任用,等于让他大胆献策谋划。 他与公孙瓒又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当然站在刘备的角度来考虑,作为幕僚为主公出谋划策以利益为先,再正常不过了。 刘备也略沉默,公孙瓒几方盛情相邀他攻取冀州,除了因为粮食不足外,也是害怕两家因为瓜分地盘导致翻脸决裂。 当年陈余张耳也引为刎颈之交,还在他人的挑唆下,因利益决裂。 何况他与公孙瓒之间的友情,还没有到达那种地步。 所以才一再推辞,后面又听说公孙瓒任命手底下的人为冀州牧与兖州牧,一方面又派人来找他出兵…… 刘备沉吟片刻道:“我与伯圭交情实在复杂,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吧,却并非放任他死于袁本初之手。” “他太着急了,如今幽州还有刘虞尚在就出兵与袁绍开战,内外影响下焉能长久不败。” 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不稳就算能占一时上风,也很快衰败下去。 公孙瓒性格刚强,不懂柔和处理,视百姓与乡里豪族皆为草芥,真和他刘玄德不是一路的人。 不听他的劝告,依旧我行我素。 刘备说道:“伯圭之事暂且放在一边,眼下当征东郡为紧要之事,听说奉孝喜欢随军出征,我军中尚且缺乏掾长替我处理军务,不如暂且任之……” 第六十八章 我为刘氏妇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郭嘉长拜而笑道:“郭奉孝唯使君之命是从。” “来青州前嘉曾路过兖州,一路上拜访了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曹操、济北相鲍信三人,使君欲取兖州,这三人最为有威胁。” “其中威胁最大者,当数曹孟德、鲍允诚二人,张孟卓次之。” 郭嘉笑了下说道:“世人总喜欢先易后难,使君若要对兖州用兵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先拔除最难的,然后再攻其次的。” 刘备笑着说道:“奉孝与我想法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逐步蚕食先攻东郡曹操,再破济北鲍信,陈留的张邈放在最后。” “如此,兖州诚可定也!”郭嘉抚掌补充了一句。 郭嘉复叹息道:“可惜,两个月前我过东郡的途中结交了位贤才,想邀请他一起前来平原,被他婉拒了。” “青州黄巾民变时,他从北海逃去了徐州,居住了一年,又在兖州歇脚,临别时曾与我讲,若无出路便打算来平原看看或回乡里。” “此人是谁?”刘备问道。 郭奉孝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既然他也认为是贤才,应该真有几分才干。 当下北海已经收回,青州不缺夸夸其谈之辈,许多儒士想来求官,他随口提问怎样实干施政,对方就支吾其词。 刘备只得搪塞夸奖几句,请他们哪里来回哪里去。 “贤士名叫崔琰,字季珪,冀州甘陵郡国东武城县人,为人质朴而言语迟钝,需要接触过久才知道其腹怀才干。”郭嘉追忆道。 “对了,他还有一手好的剑术,每日早起勤练,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刻苦,崔季珪则说他身旁没僮仆,不练出熟稔的剑术,恐怕还没走到半路,人就没了。” 郭嘉对于那手剑术,记忆犹新。和他一问一答,也算是个妙人。 当时他钱财不足,只能借住在离县城稍偏的乡里,恰好与那人同为邻居。 “他在兖州何处?”刘备遂问道。 郭嘉回答:“那时遇见他还在阳平,现在不知漂泊去了哪里,不过应该还在兖州。” 刘备拊掌大笑道:“那正好不过,我已下令八月初率大军出征东郡,所过各县使军吏布告贴文,寻找你的故友崔季珪。” “使君求才如此,思贤若渴,嘉深钦佩之。” …… 刘备雷厉风行以青州牧信印,发往平原、济南、乐安数道公文,征集战兵、辅卒、还有运输的船只,箭矢、帛布、粮食草料,由各县掾吏与州郡散吏核对清点。 因中原缺少骑兵,战车就无需携带,此战征发战兵四千余,骑军七百、辅卒八千,包括随行的军吏,共计一万三千人。 先前留守的军府兵重新增设二营,为梁都营、横枪营。 将先前击破公孙度缴获的甲胄,分发给训练有素且经历过多番恶战,选拔出来的预备役战兵二千四百余人。 因此除去做杂事的辅卒之外,能够用在战场正面攻敌的披甲的精锐兵卒,就有六千四百人。 此战是刘备自从任平原相以来,最多的一次征调军府战兵,做到了他所说的全力以赴,最好能一役而全歼曹军主力。 湮灭夏侯氏与曹氏在兖州培养出来的军官军吏根基。 不打得曹贼仓皇逃窜,他刘字倒过来写。 此番出战,刘备命关羽统梁都营、张飞掌横枪营,骑军依旧由赵云率领。 太史慈为亲卫骑不变,简雍领预备役战兵,使管亥佐之。 郭奉孝为幕僚军吏,随军出征。 刘备亲自兼管辅卒,命染氏领柴营一路遇水架桥,督促军中工匠打造攻城器械。 荀彧领着赵震和韩牧留守平原,以防袁绍忽然引兵偷袭。 刘备忖想道:“如今兖州兵马多数屯兵于东郡聊城,刘岱和曹孟德都在此处,平原征调的粮草与军马必然会传出去……” “对方见我讨公孙度之后,又马不停蹄出兵东郡,或许觉得我已鼓衰力竭,不过在强弩之末。” “先前进攻平原因城墙受阻才遗憾退兵,这一回怕会主动率军前来与我对阵。” 想到这里,刘备闪过一丝笑意。 历史上这个时期的刘岱和曹操,只懂得领军莽上去,数十万黄巾也要主动出城去打,结果刘岱与鲍信先后战死。 让曹操真正清醒过来,开始讲究谋略。 而这一回黄巾被他剿灭了,没有吃过亏的两人,怕还会仍然头铁,直接选择出城与他野战。 那就变成了——首战即决战。 刘备望着窗外思索,却被哭啼声打断。 夫人阴氏怀抱一岁多的幼儿,掀开帘席进来书房。 自从阴珺产子之后,连对刘备的关爱都少了几分,许多心思都放在幼子身上,好在孩子还小要再多大几岁,刘备绝不会置若罔闻。 慈母容易败儿,过于娇生惯养成长起来的嫡子,可接不住他的重担子。 阴氏想把孩子递过去给刘备抱抱,谁知小家伙抱住她的脖颈不肯松手,赶忙将脸转到后边,十分地怕生。 刘备略显尴尬地伸回手,干咳一声:“看来是因为我时常不在家,这孺子才认生,等我征完东郡再亲自养育两三个月便好。” 乃父连麾下官吏将士的心都能收服,区区稚子何足挂齿,待我闲暇时略施小计,便能教你服服帖帖。 刘备心底暗道。 阴氏明白事理,也知道有些事情非自家夫君去做不可,哪怕聚少离多,也要安定后宅好好支持他。 将怀中的幼子轻放在榻席上,阴珺自然地依偎在夫君的怀抱,享受这一刻短暂的恬静。 轻声说道:“何日才能安定下来……彻底平息天下的纷乱,你也不用再这般劳累。” 刘备慰藉道:“快了,如今青州已平短则十年,长则十五年,我必使天下再无兵戈交击之声。” 接着十指合扣地打趣说:“那时你可别拿自家的亲戚来烦着我索要官爵名禄。” 阴珺也笑道:“他们若有才干,何须来找我,没有才干,找我也无用。” “我虽是阴家女,更为刘氏妇……” 第六十九章 优势在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四年,七月下旬。 青州牧刘玄德在平原调兵遣将的消息,传至兖州引得刘岱有些惊恐。 人的名树的影,这些年刘备在青州连破强敌,数十万人的黄巾都能击败。 更何况现在来对付他,无比后悔听信了袁本初的话,导致招惹来强敌。 后面经过幕僚分析才想明白,袁绍是害怕刘玄德与公孙瓒两面夹击冀州,所以将祸患引来兖州。 刘岱不禁偷偷唾骂袁绍,枉你为昔日讨董联军盟主,如此坑害故友不觉得心有不安吗? 自家人知自家事,让他率军去抵御刘备,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身为多年的名士,让他讲孝悌仁恕,还能高谈雄辩,要他领军征战,摆明是要为难他。 思来想去,只有找曹孟德来议事,至少曾领军征讨过董卓,比他有军事经验多了。 堂前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刘岱立马站起身,伸长脖子踮起脚跟殷切地望着门外。 见头戴武弁的曹孟德,顿时喜出望外,下席相迎道:“孟德来了,可把我给盼望已久。” “见过刘公!”曹操拱手行礼道。 刘岱亲切地拉着他的手,说道:“孟德从濮阳赶来,这下我就放心了,看来军中之事尽可托付于你。” 曹操假意推辞一番,然后再受命,面对刘岱问他有何对策时, 先仰天而笑,笑完后胸有成略地说道:“自从操得知刘玄德击败公孙度,在青州度田就猜到此人归返,定会兴兵来犯,因此劝刘公暂时收兵,屯住聊城而我则回濮阳,招揽精兵强将。” “眼下我带来的部曲良才甚多,夏侯渊、夏侯惇皆有勇略,曹氏宗族的曹仁、曹洪、曹纯等更有过人之长。” “又从张孟卓处求来了许多熟练军阵的军官,再加各郡的郡兵,以及豪族部曲的支持,共计不下四万人,击破刘备疲劳之师轻而易举。” 曹操笑说道:“刘玄德不来则矣,来则将英名扫地,兵败于我曹孟德之手。” 刘岱闻这般豪言,当然喜不自胜,忍不住确认道:“孟德当真有这么高的把握?” 曹操谈笑说:“刘公毋忧虑,早在几日前我已手书给济北相鲍信,请他腹背夹攻青州军,纵使刘备有名将之略,焉能不败。” “好!好!”刘岱连道几声好,看来曹孟德的确有治军才能,至少在这方面比他要强很多。 虽说手底下的太守,时不时对他阳奉阴违,但在关键时候还是很给力的。 尤其是这曹操,即便出身阉宦之后,自始至终心向朝廷,不畏强权尤为难得。 听说他最近和名士边让闹出了些争执,在宴席间愠怒拂袖而去。 有空得好好开导一下孟德,这群名士虽脾气臭了点,但为人还不错,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刘岱从案台上取过符印,郑重地托付给曹操。 “孟德,抵御刘玄德守住兖州的重任,我就相托给你了。” 曹操微微点头,说道:“必不负刘公重任!” 接着提出告退,先返回军营重新整顿,然后再养精蓄锐迎军接敌。 刘岱欣然同意,挥手道:“孟德尽管放手大胆的去干,粮草辎重由我来调配,绝对不少一粒米粟。” 望着曹操离去的背影,抚胡须笑道:“孟德虽身小,却犹然志高啊!” 已走远的曹某人,当然没有听到这句感叹。 此刻他兴奋不已,手握着符印快步走出府邸,在门口等待的夏侯惇,夏侯渊以及曹仁,曹洪等人,皆凑近过来。 下巴有一撮褐色短须,身材壮硕的曹仁最先探过来,问道:“大兄,刘公有无将兵权委托给你?” 曹操将手中的符印,轻轻地展示一番。 引得众人祝贺道,终于可以一显身手,施展开满腔抱负了。 曹操则唤他们上马,此地人多口杂,并非续谈之所,先去军营再说。 而到了营盘之后,把符印放置在案台,曹操轻微叹气:“可惜一州兵权只是暂时归我曹孟德所有,若真能掌握州郡重权,就算袁本初我也不放在眼中。” “仅仅一郡之地,难以大展拳脚,听闻扬州刺史如今尚有空缺。” “欲使人表奏我为扬州刺史,可找不到合适的人,如果能帮刘岱击破刘玄德,或能使其开口推举我为刺史。” 这才是曹操为什么想方设法帮刘岱的原因,至于袁绍那里,他不想再去求人了。 夏侯惇闻声说道:“这是自然,若击败青州牧刘玄德,孟德必然再次名动天下,刘岱身为名士非常好面子,定会偿还人情。” 也有人想法不同,夏侯渊有些担心说:“孟德,刘玄德先前一战击破四十万黄巾,从而引得天下侧目,现在又破辽东公孙度,听说公孙氏差点死于乱军之中。” “在战场上对阵刘玄德,还是莫要心怀侥幸,多谨慎些为好,我怕……” “嗳!”夏侯渊话还没说完,就被曹仁打断道:“依我看妙才太过多虑了,为将者当奋勇争先向前,临事而惧反更易失败。” 曹仁的骁勇善战,在曹操麾下名列前茅,听见他这么一说,夏侯渊顿然不再开口。 再说下去就真变成他畏之如虎了,独他曹仁为当世豪杰,夏侯妙才则怕刘备如寒蝉。 曹操眼见营帐内气氛有些僵硬,便站出来说笑道:“妙才说得不无道理,为将者无赫赫之功,都需要提前预防,思虑过后再效行。” “子孝说的也不错,能将兵将者应当有危不惧,临难不避的胆略。两人说的皆是为将之道,若能相互取长补短,日后定可成为秉旄仗钺的名将。” 经过曹操的一番话,曹氏和夏侯氏之间的气氛才略有缓和。 曹操随后又道:“无论怎么说,此次兖州征兵四万,我与允诚一前一后分两路,以掎角之势进击刘玄德,他若敢来定兵败无疑。” 当初他追击过深中了徐荣的埋伏,被前后夹击而败。 而这一次,自己占据优势兵力以多击少,还有鲍信攻击刘备后翼,无论怎么看自己的胜算远超数年前的汴水之战。 第七十章 曹操迎击刘备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平原稍歇息后,刘备沿河畔率军南下,直奔东郡聊城而去。 一艘艘的船只水路通行,在平地望去旌旗蔽空,浩浩荡荡络绎不绝。 邻近的各县豪族和士族关门闭户,嘱咐同族深居简出后,派遣人过来奉上做见面礼的钱粮,表明这是宗室与宗室的矛盾。 与当地人无关,他们也各不相帮,请玄德公放心。 那时刘备已从高唐县拔营扎寨在兖州旁边,正用布帛擦拭长刀。 自征战以来他就渐渐喜欢用重刀破甲,尤其一刀斩下,敌人的筋骨与那层铁甲,皆挡不住重重地斜劈。 豪族使者来到军营,恰巧撞见刘备擦刀,吓得心里一惊。 立竿见影变得更加毕恭毕敬,举止言谈中处处冠以尊称,离去时悄然用衣袖抹过额头的细汗。 刘备倒没有为难东郡的豪族,他深知打击对手,需分成一步步,不能上来就把人全得罪了。 先许利益拉拢豪族,使士族保持中立,后面再慢慢来。 另外一边,济北国茌平、临邑两县因靠近平原郡,此刻乱作一团,县令、县丞带头跑路,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后边没柴烧。 掾史吏们见刺史刘岱委任的长官都跑路了,自己也只能到乡里避难。 至于县兵早跑得没了踪影。 鲍信还没有点齐兵马,除了郡首卢县外,其他地方的官吏许多人望风逃窜。 连只是受波及的济北都如此,何况首当其冲的东郡,已乱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曹操在聊城第一次感受到,刘玄德携军带来的排山倒海之势。 东郡各县主事的官吏逃散一空,道路被马车和人头攒动的出逃人群堵塞。 几天收到的全是坏消息,不是这里人跑,就是那里人跑。 各种消息在郡里流传,有人说青州牧刘玄德带来五万大军,也有人反驳说不是五万,而提十万人马把收编的黄巾降卒都带来了。 军营连绵数十里无边无际,众旅若用刀剑投于河中,足以截其流、断其水。 东郡太守曹操率四万弱卒,怎么可能是刘备十万强旅的对手,早降或许官位尚无变动。 反正皆为刘氏宗亲,玄德公何尝不能兼顾兖州牧,为什么要拼个你死我活。 逃跑的官吏是看不清形势,看得清形势的早就不跑了,默默整理好户簿、田地、赋税、库府钱粮等籍册好呈献给州部。 免得统计不清,多浪费一些工夫。 估摸着从今往后,改为青州郡吏属了,至于兖州刺史部先顾好自己再说罢。 在这种情形下,曹操不能不着急,找来夏侯渊、夏侯惇、曹仁等众人议事。 曹操正色道:“如今刘备尚未军至,我治下的东郡就已然大乱,诸位当如何应对?” 曹仁拱手说道:“此时情况危急,当先进兵攻取刘备,等他一退东郡自然安稳。” “子孝,莫非想先挫青州军锐气,后再回师聊城等待鲍允诚率军前来不成?”曹操追问道。 抚须思索片刻,颔首点头。 倒为不错的方法,可以安抚军心,以及诸县乡的吏属之心。 “引兵多少觉得妥当?”曹操这时却校考了起来。 大敌当前,最适合观察大家临阵应对,曹操没放过这个机会,也检测一下谁最值得培养。 曹仁想了想,说道:“带少部人马易弄巧成拙,不如领全军退敌,使其不敢追击。届时军心安附,再缓缓退回城里,大兄你看如何?” 曹操忍不住笑说:“子孝想法与我不谋而合,看来吾早年注释的孙武兵法,近来没有少看啊!” 他当初举孝廉时就特别喜爱兵法,借来和抄录了许多名家用兵要领,取名为《接要》,又注孙武十三篇,与他亲近的夏侯氏和曹氏皆有所赠送。 毕竟那时一心想效仿傅介子、班超旧事,踏马安定西域三十余国,寻觅封侯于塞外。 但这些皆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已不堪回首,他早认清了现实。 曹操眼神环视诸人,肃然道:“我欲率军先击刘玄德于聊城四十里外的东面,以解乱局之危,诸位可敢与我前往?” 曹仁最先拱手领命:“我愿领部曲为前锋,先攻刘备使他不敢轻视我军。” “孟德,我率部曲快速奇袭刘备侧翼,叫他混乱中无法列阵。”夏侯渊不甘示弱,立马请命。 “孟德我可为先锋,若不胜可斩我头颅。”夏侯惇紧随其后说道。 曹洪见状,直接站出来拱手:“大兄,不如让我领兵打头阵,听闻刘备两结义兄弟有熊虎勇略,洪愿临阵观之,若有机会将其生擒,缚于辕门以壮军威。” 曹操听得大家争先恐后的请战,没有畏惧来势汹汹的刘备。 不禁扬眉抵掌,关键时候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将为兵的胆,领头的人都害怕,那士卒就更怕了。 “那好!”曹操挺身而起,下军令道:“曹子孝率前锋接敌,夏侯妙才、夏侯元让率部袭击刘备左翼和右翼,曹子廉领后军防敌与接应,我与子和率中军以观变化,得手则乘胜追击。” 诸人齐声高和:“遵将令!” 等众人出去之后,曹操坐回席上拿起竹简,笑着说道:“玄德啊!没想到当年匆匆一别,你不过一介白身,如今却成了州牧,你我还在战场相见,莫非当真是天意弄人?” “不过也勿要担心,我曹孟德念旧,你若把青州献给我,倒会放你一条活路,让你单骑归返幽州涿郡。” 曹操忍不住笑道。 接着拿出一卷空牍,提笔写信给济北鲍信,询问他准备得怎么样,能否在十日间渡过大河,出兵到聊城东边与他一齐力破刘玄德。 此战想要取胜,还须他至交好友鲍信鼎力相助才行。 可惜陈留太守张邈听见刘备的威名,太过于畏惧而不敢得罪。 假使能和他一同出兵,三人合力定能战赢疲惫不堪,人困马乏的青州军。 曹操长嘘短叹道:“孟卓哪都好,唯独胆量太小,成不了什么大事。” 将写完的书信泥封好递送给军士,命他快马送至济北。 第七十一章 被隐藏的秘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八月初七,大晴。 刘备的军纛已然竖在聊城五十里处的对岸北面。 哨骑分散在周围十里与二十里的范围与曹操麾下斥候展开血腥的厮杀。 刘备听着哨骑禀报:东郡太守曹操以一部驻守在聊城,自己则率大军屯于聊城东边四十里处,临靠济北国。 听完汇报后,刘备笑道:“曹孟德猜到我兵少,故意两地屯兵引我渡河,无论攻城还是攻打营垒,都要腹背受敌,不得不留重兵防备。” “况且靠近济北鲍信也能出兵援救,一不小心我军就要三面环敌了。” 刘备对着关羽、张飞和赵云笑道。 郭嘉也微皱眉头,遇到这种情形的确有些不好下手。 分兵则降低了战斗力,如果单分辅卒也影响战兵的作战效率。 这是纯粹以人数优势施展出来的阳谋。 根据探得的消息如今兖州刺史刘岱已将领兵的军权托付给曹操,此刻的对手相当于能够调动一州兵甲军械和粮草。 不能再以寻常的郡太守来对待。 郭嘉思索了会儿说道:“使君,眼下曹操的东郡人心浮动,他只能选择把我们堵在东郡外边,是不得已而为之。” “其一,使君亦为汉室宗亲,所过之处约束军纪,体恤百姓天下皆知。” “其二,青州本和兖州并无仇怨,是刘岱与曹操先攻平原,才为当地引来大军,许多豪士与士族对此保持沉默,先派人来军中通气,便是如此。” “若无外人掺和,此战的胜负,则只在使君和刘岱与曹孟德之间,若能破其军则东郡可下,再广施仁政必然可以吸纳兖州各郡的豪族与士族的贤才,为使君所用。” 刘备轻笑,知道兖州刘岱轻信袁绍的话,是走了一步臭棋,不然自己还真没好借口来取兖州。 这里不比黄巾民变时的青州,没有当地豪族与士族主动接纳,想站稳脚跟还有些困难。 除非率军把当地豪族犁一遍,不过现在有更好的选择,无疑要轻松些。 刘备抬手让哨骑先去歇息会儿,然后说道:“无论孟德怎么应对,我军先浮桥渡河,待我策马前去观敌之后再说。” 郭嘉摇动的便面顿然一停,惊愕地转头:“啊!?” 命染氏带着柴营工匠与千卒辅卒用伐来的木头,制作简易的浮桥。 待大军安全渡过河后,刘备叫太史慈带好弓箭与马槊,又使营中校尉各负其责,拒绝了张飞想要一同前往的建议。 令赵云率骑军随时策应,点齐六十骑亲卫与太史慈驰马出营而去,仔细察观曹操的大营。 既然瞭望敌军动态,就不能把甲胄穿得太有辨识度,否则变成了对方斥候围攻目标。 刘备套着寻常骑士装扮,混在骑军的中央,勒马停在一处陡坡上,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禁锁眉才能省视曹军营盘。 单论扎营,可以看得出极为稳妥,壕沟和大量铁矛为头的拒马搭配井然有序。 刘备心中感慨:“孟德在徐荣身上学了还真是不少,使骑兵不能驰骋的拒马遍布军营……” 知道他手底下有一支骑兵,造拒马用来预防骑军的,做足了调查的功课。 可惜这一回,刘备并没打算将骑兵作为决胜的主力使用,前边过于频繁用马,导致不少战马疲倦。 这次带骑军过来,只是依照谨慎多留个后手,以防万一罢了。 “嗯,不对劲!”窥探对方军营,看到遍地的拒马,刘备总觉得哪不对。 这么多的数量,不像用在平原地区预防骑军的,反倒像特意用来堵住营地防守的。 接着猛然反应过来,兖州的东郡与冀州魏郡相连,邺城就坐落在魏郡。 按时间上来推断,此刻从关中逃出来的吕布,应该正在冀州为客将,莫非吕奉先会听从袁绍的命令,突然带骑兵来抄他后路不成。 毕竟也难说,袁绍可不会看着他拿下邺城旁边的东郡而袖手旁观。 此番出兵搞不好是真冒了许多风险,一不小心就要面对袁绍与曹操及吕布的联手了。 刘备暗道好险:“孟德,你故意将大营往东边方向挪四十里,好让我将注意力放在济北相鲍信的身上,忽略了袁绍就在我背后,真是一步阴险棋呀。” 换做他人目光只注视着兖州各郡,易疏略了身后,况且也不会想到吕布就在冀州,行动起来将极为迅速。 曹操还故意摆出架势诱引,使敌军只关注鲍信的前后围堵。 决定战场胜负的杀招,一直在被曹孟德隐藏,真用心险恶! 摆明决战的态度,又以自身争取时间。 刘备思索着唯一的破敌制胜方式,那便是兵贵神速,三天之内攻破曹操营盘,在敌军还未到达之前转被动为主动。 曹操的应对方法,自然用了大量拒马阻塞和防御。 刘备心里有了对策,遂驰马返回大营。 诸将都围上来询问,到底先攻城还是攻兖州军的营盘。 刘备则找来染氏吩咐工匠和辅卒,立刻砍伐树木打造攻营重器,多造改良过能躲避箭雨的冲车。 关羽疑惑问道:“兄长莫不是先打算攻兖州军营不成?” “情况有变,我观察敌军营盘时发现,对方挖掘了壕沟又造大量长杆拒马,这些不便携带的遏制骑兵且不易。” “何况置于营寨里,说明在严防我军攻他的营地,欲想等援军到来罢了。”刘备解释道。 张飞出言说道:“东边靠近济北,曹孟德仗恃的乃是济北相鲍信,兄长可令我率部前往破敌。” “并非如此。”郭嘉忽然摇头说道:“如果有援军来解救兖州,那曹操倚仗的就不尽然是鲍信,而是冀州袁绍。” “袁绍不是和公孙伯圭交战么,哪来兵卒调到东郡?”张飞反问道。 刘备沉吟道:“益德,袁绍虽抽调不出多余的士卒,但从关中来的吕布还有不少骑军。” “我收到密信,吕布此刻应该就在冀州,或许现在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其实哪有密信,不过穿越者的先知先觉罢了,不然十有八九会忽略长安跑出来的温侯吕奉先。 好在关键时刻,刘备记起了除了袁、刘、曹混战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曾经左右过战局。 第七十二章 刘玄德今非昔比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得知吕布可能会出现,刘备紧调铁甲营与声射营来增援。 对付骑兵必须要弩箭,搭配陷马坑使用。 刘备旋说道:“当务之急,应在数日内攻破曹操营壁,避免被围困在这里。” “待铁甲营赶到立即着手进攻。” “诺!”关羽、张飞、赵云应声答道。 就在刘备传信不久,忽地哨骑来报兖州营盘在点兵发放武器铠甲,好似有意率部出营。 得悉后,刘备一怔和郭嘉相互对视了眼。 立马再度前往探查,发现果然如此。 郭嘉在旁笑说道:“看来兖州从征的兵卒士气有些低落,曹孟德想要安抚军心,只有先小胜一场,让将士知道我军并非不可战胜。” 拱手向刘备道贺,说道:“曹操将战机相让,使君无需再顾虑吕布,破敌已在今日。” 刘备也含笑意,多次凝望兖州营壁,没想到孟德过于热情没躲在壁垒内,反急于相见,那就不能错过他的一番苦心。 回营召集诸将校尉吩咐道:“云长率军击左侧,益德领军攻右侧,子龙引骑军穿插兖州中军与后军缝隙处,使其前后分割开来。 “调管亥至前锋,此战大纛竖在营寨不动,中军即为前锋力战破敌!” “宪和与奉孝统辅卒坚守大营,保持随时接应,子义率亲骑和我压阵在侧,游走观察敌军薄弱处。” 诸将校尉皆拱手领命。 鼓声响起,青州军营的战兵在辅卒的帮助下披甲,迅速检查军械。 各营军阵配合列阵向前,刘备临阵观僚发现对面的方阵,虽然看似严密,但阵与阵配合的间隙,远不如自己麾下的军卒有序。 有隔着十步左右,还有隔十五六步的,不过能操练到这种程度,在如今菜鸟互啄的关东称得算“强军”了。 难怪曹孟德敢主动迎战,原来有强军在手。 刘备对太史慈认真说道:“当初徐荣告诉曹操兵应贵在精,而不贵在多。今日我再给他上一课,在脱产战兵面前,招募而来没有脱产操练的兵卒,只会临阵被打崩。” 无论战斗意志,还是杀敌立功进取之心,再到消除军士后顾之忧,无论军阵的操练或者厮杀经验,两者都不在一个级别上。 战鼓擂动,战兵结盾阵往前推进。 好在兖州战马没有多少,还没形成规模的骑兵,不然还要在侧翼布置大盾枪阵和铁蒺藜。 顶着箭雨接近后,两军没派人初步试探,直接就在战场上撞到一块。 曹操把兖州的战兵放置在前列,辅卒则在后边,为的就是防止前军被击溃。 然后选择用大部分兵力冲锋,刘备也将六千四百余人的战兵全军压上。 在聊城东边四十里外的狭隘地带,若从战场俯视往下看,刘备麾下大军还处于兖州军包围中。 曹操站在搭建的高台踮脚探望,轻笑道:“自古用兵围则必退,退则必乱,乱则必败,看来刘备将被我击退了。” 曹纯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放在领军冲锋的曹仁身上…… 青州战兵齐步迈进,一往无前顶着敌军长枪和长矛,左劈右砍持刀执矛杀进敌阵。 兖州兵无法抗衡,不断有人在倒下。 从远处看似将刘备麾下包围住了,实则一直在损失兵卒,曹仁领部曲几度奋力搏杀,皆没能冲散对方阵形,让他心中蓦然有不好的预感。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他吃惊不已,对方数千人马的披甲人数和他们四万人相当,近乎人人有铁甲。 干他娘,这怎么杀的穿啊!? 曹仁心中怒骂。 与此同时夏侯惇,夏侯渊出击两翼也被反推回来。 兖州阵形不进反退,被枪矛刀盾逼着往后挪动。 曹操站在高处发现情况不妙,赶紧让曹纯率中军前去抵住敌军攻势。 刚出动就看到对方骑军穿插欲拦截中军和后军的联系。 使他大惊失色,难道想把他们一网打尽数万人一口吞下。 刘备见敌军被击退,立马令旗手挥动旗帜,使得鼓声节奏陡然转变,杀戮之气更加弥漫。 “咚咚咚……” 战兵听见知道冲锋的时候来了,加快脚步正面追上去。 夏侯渊,夏侯惇出击两侧的军队,在关羽和张飞的猛击下已然溃退。 关羽,张飞继续率军追击,直扑曹军前锋与中军的侧翼,兖州军阵岌岌可危人心不稳。 后军的曹洪见前方战事失利,领后军赶来支援,却被赵云率骑兵阻拦在两军之间,多次穿插使得兵卒不敢前进。 曹洪只得带领部曲领头前冲,才使士卒鼓起勇气,但一时间也无法赶到前面。 曹操在高台上眼睁睁看着他麾下的将士,被青州军在左右、前军三面,像挨了重锤砸的前后不能相顾,军令已然失效,阵型不能再维持住,被切割成东一块西一块。 战场上喧哗声越来越大,开始有士卒脱离战场逃命。 先前还在感叹刘备将遭遇失败,没想到才短短半刻就被在战场打崩。 曹纯丢下中军,返回高台使人架着曹操就要撤退。 曹操将围上来的士卒全部推开,对曹纯大声说道:“快下去指挥军阵,擅自撤退者斩,难道你不懂得军令吗?” “只要子廉突破骑军阻拦,我们就能反败为胜,紧要关头怎么能撤,快下去!” 曹纯屈膝跪在地上:“孟德,事不可为了,眼下撤走还可以保留元气,再晚就来不及了。” “只要我们人还在,何愁日后大事难成,莫要一时赌气搭上了性命。” 曹操怒吼一声,拔剑砍在案台上,将竹简文牍剁得稀巴烂,才止住怒火。 站在原地沉默半晌,说道:“传令撤罢,既然首战失利,大营也坚守不下去了,各县人心纷乱无法再守,我们撤回濮阳,背靠陈留还有一战之力。” 见曹纯快步去给夏侯渊,夏侯惇以及曹仁,曹洪等人传信撤退,高台的兵卒也离去后。 曹操抬头苦笑,老天莫非在捉弄我曹孟德乎? 刘玄德不像他记忆中的样子,还练出了不逊色于董卓凉州军的悍卒。 自答感叹道:“曹孟德你要记住,凡事不能以过往目光看待,此次便是教训啊!” 第七十三章 曹操的领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全军溃败,在曹操含泪万分不舍下,曹洪毅然主动领命抵挡住刘备的追兵。 青州军一路高歌猛进,接着又打穿修筑的营地,朝着西南方向紧追不舍。 曹操命撤退的后军,将钱粮洒落在地好阻止追兵。 没想到青州战兵虽然有意动,但军律森严在该追击时,裹足不前者非但战功折半,回去后良田还要上交四分之一,如核查后有再犯则将田地追回一半,以田抵罪。 曹洪率部没挡多久就被活捉,被麻绳缚绑送到刘备跟前。 刘备正在营帐与郭嘉讨论济北相鲍信,从哨骑擒住的军士嘴中得知,曹操先前送信给鲍信,使他快速领军前来。 算算时日也应该快来了,曹操乃他至交好友,收到书信后极有可能把铠甲卷起,轻装前进。 眼下对方还不知曹操已然兵败,在行军路上很可能没有防备。 如果派军去袭击,或许能出其不意直接击溃鲍信的数千人马。 刘备抚掌笑道:“奉孝此言,符合我的心意,备听闻鲍允诚军伍中有人和我有点渊源,此去可将他带回来。” 使军吏招来赵云,在他耳边轻言几句,赵云的眼神顿时有些古怪。 不过还是拱手准备离去,而刘备又叫住了太史慈,让他率六十骑一同前往。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刘备向来不轻视任何人,哪怕对方轻装无防,也要最大程度地调集力量。不虑胜,先虑败。 赵云和太史慈领命而去,关羽与张飞又在打扫战场,简雍带着郭嘉继续处理军务,也是忙碌得不行。 全军只有刘备清闲,让他颇为不习惯。 凑巧有军吏来报,在战场上抓住了兖州的军官叫曹洪。 刘备登时来了兴趣,略微好奇说道:“带他进来。”曹洪家富却性格吝啬,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 在记忆中还没有见过,看来这回捉了条不小的鱼,到他手里就别想轻易走了。 士卒们将绳捆索绑的曹洪推进营帐,从胡椅起缓步走到对方面前,仔细打量片刻笑道:“你便是昔年汜水之战让马给孟德逃命的曹子廉?” 可能是经常练兵的缘故,显得肤色黝黑,生得腰圆背厚,有副猛将的体魄。 难怪曹操喜欢用他统兵…… 刘备观察后暗忖道。 “刘青州认识我家大兄?”曹洪有些惊愕。 他可从来没听曹操有提及过啊! 刘备笑了笑说道:“我们可是多年老友了,先前有我的地方就有孟德,现在有孟德的地方,就有我刘备。” “孟德下一步准备去哪,是撤退回濮阳,还是跑去陈留,亦或去邺城找袁本初?” 曹洪避而不答,反问道:“玄德公既然是大兄好友,为何不讲情义进军兖州东郡?” 刘备也不恼怒,没必要与个曹洪置气,随口说道:“无曹操先攻平原,焉有此劫?” 曹洪直接无话可说,这事情纯属他们理亏,刘备就算把东郡给占了,也是兖州咎由自取,谁叫这么喜欢听袁绍的话。 刘备假装想起说道:“听说子廉家境丰厚为豫州首富,备此番出兵消耗颇大,若你家能缴纳数亿钱使我补充粮草军械,你的亲眷便能你领回去。” “不然就在平原做我的狱间宾客。”说完转身吩咐军吏叫条船,将曹洪下狱不可怠慢。 曹洪被士卒推搡出去,边走边喊道:“玄德公传言有误,洪家穷业薄哪里拿得出亿钱啊!” “若想将我下狱,直言便是何须戏弄我。” 刘备笑回道:“曹子廉你瞒得过曹操,瞒不过我的耳目,若能多出钱财相赎,你还能有间院落居住,不至于整日待在狱中。” 打趣曹洪,只不过是刘备闲暇之余,找来消闲解闷的。 对于曹洪虽然擒住了,但目前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杀,郭嘉和荀彧都劝他,攻取东郡时以收揽人心为主要手段。 先怀仁,等安稳之后再施威。 …… 曹操的兵卒在路上每时每刻都有成群结队的人脱离军队逃窜,许多溃散的士卒不敢回到乡里,害怕再次被征调,躲进了山中。 等到战事停歇再偷偷返乡,或者前往他处躲避兵祸。 与青州军这一战,也是让他们吓破了胆。 凶悍的兵卒,下手寸寸想取别人头颅,枪矛不往别人的躯干扎去,一个劲地往脸部无甲处猛戳。 他们哪知道,刘备军中先前还有人提议以首级记军功,在腰部系绕绳索,小队列阵杀敌后,前面用盾牌挡箭矢,后边挥刀斩下人头悬挂在腰间,又能方便计功,又能震慑敌军。 刘备赶紧让提出这一建议的军吏住嘴,汉承秦制是没错,但把敌军首级也挂在身上,这不是能让天下人接受的了的。 最后取了折中的方法,以甲刃和人耳再加与袍泽目睹的说辞相互应证,来以记军功在尺籍。 自从遭遇辽东公孙度以来,士卒们自己摸索了一套方法,对付穿着铠甲的敌军,径直用长矛往对方脸上扎,只要力度与准度熟练到位,一戳一抽就能带走一个。 许多东西都是在战场厮杀渐渐熟练起来的,摸索出最有效省力的杀人方法,才能保存自己的体力杀死敌人。 曹操率领余部在荒凉的驰道边休息时,忽然有人惊呼,阻挡敌人的后军已经败退。 引得无数人交头接耳,纷纷惊恐不已。 曹操找到那名小吏,狠狠地用马鞭抽了数十下,亲手拿刀割断对方喉咙,握着滴血的刀,凶恶环视说道:“敢在军中散播谣言者,无论是谁皆杀无赦!” “从今日起,我将派人登记军中兵卒乡里家眷人数,再敢有败退逃窜者,家人与其同领死罪!” 曹操发现管理军队还是太松懈了,没有让士卒感到畏惧,见前军遇敌恶战,就不敢进兵向前。 若有再遭受攻击,而其余诸部不敢进军驰援者,皆以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曹操忖想道:“治军不能讲什么仁义手段,只能以冷酷军纪和赏罚分明,才能练出劲旅。” 第七十四章 袁绍:因人太多感到头疼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回到山阳郡昌邑没坐稳的刘岱就见长吏匆匆跑来,焦急下拜道:“刘公,曹孟德兵败聊城,如今已溃逃去了濮阳。” 让他心头一紧。 还没缓过神来,数日后又闻讯济北相鲍信行军到半路被青州骑兵击破,本人也遭擒获。 后边更辗转流传有关鲍信投降刘玄德的消息,济北国郡县望风而降,被青州军士轻易占领。 而东郡的濮阳河畔以北,也同样归降。 这些消息让刘岱陡然眼前一黑。 先前曹孟德还跟他信誓旦旦保证,让他欣然自喜将兵权托付。 结果呢? 兵败不说,还连带济北也丢了。 刘岱再后悔也于事无补,找吏属和幕僚共同商议将到底怎么办。 有掾史提议,赶紧派人找刘玄德请和,如今兵卒损失太大,再僵持下去只会亏耗更多。 “刘公,时下各地士族和豪族俱在观望,少有人参与其中,您和玄德公同为宗亲何苦同室操戈,盎盂相击惹得他人笑话。” “不如多许利益,使青州罢兵归去。” 刘岱忧愁说道:“我也想啊,可刘玄德把我派去的人驱遣回来,连他面也没见到。” “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若索要一半兖州,难道也要给他吗?” 有人冷笑说道:“先前袁本初唆使我们攻青州,听说他和公孙瓒交战数年,近来稍胜一筹。” “东郡被刘玄德攻取,袁公怕会比我们更寝食难安,我主不如静观其变,待他两家相争再趁机夺回东郡与济北。” “不错,掾长言之有理。刘公可效法昔年冯亭,用上党为诱饵引发秦赵两国长平之战,两虎相争必一死一伤,兖州可坐守得利。” “甚善,甚善!” 众人纷纷称赞,此刻容忍一时,便能把按甲不动的袁本初也拖进来,算出了口恶气。 让他们两家相争吧,我们坐山观虎斗。 刘岱正坐高堂听见幕僚心腹献策,也有些心动。 这话说的没毛病,袁绍你让我去得罪刘玄德,摆明没安好心。 既然如此,也不跟你讲什么道义,即便我吃亏没了东郡和济北,也不可使你好过。 你袁本初不是害怕刘备与公孙瓒联手吗? 现在东郡被刘玄德攫取,能随时屯兵在你的邺城旁边,有劲旅在侧看冀州还能不能装聋作哑。 刘岱思来想去,苦果不能自己吞下,至少也得让袁绍也尝尝味道。 再差使人去接触刘玄德,可以默认他对两地的占据而不闻不问,只派兵屯防泰山、东平、山阳、济阴、陈留剩下的几个郡。 大河隔断的濮阳以南,就请刘青州高抬贵手,给曹孟德一个安身之所罢。 哪怕刘岱有点怪怨曹操,但也知晓孟德也想赢,只是刘备这个宗室太强了… 就在刘岱行动之际,驻军武遂的袁绍也收到曹操兵败的音信。 忍不住气愤一掌拍在案桌,埋怨说道:“孟德也太不堪重用了,数万大军短短几日就兵败刘玄德之手。” 吕布还没出发去东郡,你就退守濮阳了,大半个东郡落到刘玄德手里。 这下好了,我能够威胁他的平原,他也能反过来威胁我的邺城了,孟德看你干的好事。 袁绍将曹操送过来的书信,递给河北众多幕僚观看。 辛评踊跃说道:“袁公,刘玄德欲取东郡不可不防,现今公孙瓒的粮草衰竭无力,若和他罢手言和再率军攻平原郡,东郡之围定可迎刃而解。” “不可!”荀谌反驳说道:“公孙瓒与我们交战多年刚好陷入困境,此刻正为破敌良机,怎能放虎归山反去攻青州。” “明年公孙瓒卷土重来又该如何是好,袁公毋要因小失大,当务之急是剿灭公孙瓒,使人牵制住刘备。” 辛评闻言嘲笑道:“何为放虎归山,何为因小失大?在评看来刘玄德才是心腹大患,目前威胁不如公孙瓒,是因青州黄巾之乱,民力还未恢复而已,再过数年等刘备喘过气,当悔之晚矣!” “友若莫非因荀文若仕出在刘玄德处,才会替他说几句好话吧!?” “仲治不可胡说。”郭图赶忙劝阻道。 别把事情闹大了,自己人在幄帐互掐。 郭图知道族亲郭嘉也去了刘玄德处,害怕辛评说着把他也拉下水。 其余众幕僚也纳闷不已,辛评自从青州回来后就处处针对刘备,或许是刘玄德给了他难堪,使其如此记恨罢。 许攸、沮授等人心里隐约有些明白,抚须不语。 “袁公。”辛评再次施礼道:“刘玄德盖有高祖之风,且仁而爱人擅长收揽人心为用,在刘氏宗亲里威胁最大,还是尽早图之为妥。” “仲治此言差矣,刘玄德能够笼络豪族之心,不过因他善商贾之道,再说了假如他有高祖遗风,此时早应该占据河北各州,为何还在青州没向外扩充一步? 高祖皇帝三年灭秦,四年灭楚,刘备何许人也,也敢肩比高祖? 说到宗亲威胁,益州刘焉占据天府之国,又暗握住汉中,对凉州和关中虎视眈眈,威胁应当最重。 还有荆州的刘表,竟然一战杀死猛虎孙文台,武略也不可小觑,兖州刘岱、幽州刘虞皆为名士,在士林之间的声望哪个不高出刘玄德乎。 汉家宗室谁不是本初的威胁,何必危言耸听,满嘴信口胡说,不过想乘机公报私仇而已。” 许攸原本只是想坐席听议,可越听越不对劲。 见辛评似乎要推翻自己定下先平公孙瓒再定河北的策略,也按捺不住出言驳斥。 就你颍川辛仲治人间清醒,我们皆是酒囊饭袋不成。 你一介新人参议到本初麾下,踩在别人头顶我不管。 但想踩着我许攸就过分了,谁不知道我少时就和本初、孟德交好,可谓多年故友,岂能容得你在这大放厥词。 “好了,诸位都少说两句,绍自有决断。”袁绍见自己幕僚们已争吵得面红耳赤,也坐不住了。 赶紧出声制止,不要因为议事影响了同僚士人间的情谊。 第七十五章 袁曹吕在行动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河北名士们听袁公的话,终于消停了。 许攸转头向袁绍说道:“本初,放任刘玄德得到东郡也不行,还是尽快派遣吕布率步骑军前往。” 先前公孙瓒联合黑山贼张燕,一起出兵攻打袁绍。 幸好有吕布在长安赶来投靠,帮冀州多次陷锋突阵,遂破张燕所部。 却也居功自傲,对于袁绍手底下的诸将校尉有些看不起,认为他们非天子所册封,论官职在冀州除了袁绍,没人值得他主动揖礼。 让许多士人怫然不悦,袁绍暗地里也恼火,一个麹义在和公孙瓒的征战时立下功劳,变得自恃功高。 来了个吕奉先亦如此。 “凉州、并州多有胡番群居,果真良莠不齐。”袁绍心中暗道。 心中生有厌恶,袁氏吃过董卓的亏,对于凉并之人早已心存芥蒂。 况且吕布还常酒后戏言,说有功于袁氏,自己诛杀董卓替袁氏报了血仇,袁公应该重用他才对。 这种话说一两次就好,常说出来却让袁绍更心有不满。 恰好这时,曹操送来书信说青州牧刘玄德将要攻打兖州。 袁绍便动了把吕布派去东郡的心思,而吕布也知要去和刘备交战。 于是大肆索要钱粮器械,让袁绍表他为司隶校尉,想在打退刘备后,重新回到雒阳落脚。 袁绍却不同意,如果让他在司隶起势,岂不是又竖了个强敌。 但曹操兵败,不给官职就不行了。 郭图也劝道:“吕布乃勍虏之姿,留在身旁反受其害,时人云: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差遣他去和刘备争锋,可谓一石二鸟。” 听许攸与郭图都这么说,袁绍遂下决心将钱粮调拨给吕布,上表朝廷使吕布受领司隶校尉。 吕布喜不自禁,等待军吏清点完钱粮后,马上拜别袁绍,带着成廉、魏越众人驰马南下支援东郡。 …… 曹操退守濮阳之后,反思了许久痛定思痛。 作出了战术改变,首先坚决不再出击,一切以守城为主据大河坚守。 囤积大量的鱼膏用于夜晚照明,调用民夫在城墙上堆积礌石滚木,放置强弓劲弩用以遏制刘备攻城。 命民夫将附近树木砍伐完,运进城内堆放存储木柴。 使工匠们日夜打造箭矢,如铁块不足,城中除了豪族田氏外,其余每家每户都能拆来熔铸箭镞。 找来濮阳大姓田氏,经过几番试探,确认其无反意守城之心坚定。 于是征田氏部曲二千人守城,从白马县和燕县两地调集粮草前来濮阳。 派兵卒与民夫一起在城墙上守城,也可以多消耗刘备的箭矢。 刘玄德要敢追来他就把对方拖在城下,一直等到袁绍派兵到了东郡为止。 鲍信在半路中伏惨败的事,曹操也听说了,还有谣言说鲍信已投降刘备,带着青州军收降济北。 曹操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此生谁都会出卖他,唯独鲍信不会。 此时鲍允诚或已殉节战殁,消息只是刘玄德放出来瓦解兖州人心的。 但他来不及替挚友悲痛,只能守好城池破敌后,追杀刘备替鲍信报仇雪恨。 此刻他的家眷全在濮阳城中,要兵败就真无路可逃,只能拼死一搏。 忙活了几天没休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曹操脸色苍白又疲惫。 不顾地上的灰土,坐在城头默默无言望着北边。 “明公,你也该好好歇息会了。”陈宫在旁劝说道。 他还从没见过这种状态下的曹操,素来喜欢哈哈大笑,现在却做事不声不响,眼神让人瘆得慌。 曹操仿佛没听到,依然望向北面,良久后说道:“公台,此战若能坚守住濮阳,我想去扬州任刺史,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陈宫缄默半晌,曹操待他极为厚恩,辟为功曹地位尚在程昱之上。 “我问过仲德了,他答应跟我去扬州,不知公台愿不愿意与操同往。”曹操扭过头看向陈宫说道。 陈宫思索片刻道:“明公不想取兖州以成基业吗?” 曹操苦笑指着远处的群山,道:“公台你望望,这些山河有几处属于我曹孟德的?在兖州我只能为一郡太守,如果去了扬州则为一州刺史。” “那时占据豫、扬两州,往南可攻刘表,向北能伐陶谦。” “至于南阳袁术,志大才疏有富饶之地,而不懂得善用,必为我所取也,届时再进兵兖州则大事可成。” 陈宫听后惊奇不已,明公怎么想的如此周到? 似乎看出陈宫眼底的疑惑,曹操解释说:“此乃颍川戏志才为操筹画之良策,公台以为能行否?” 陈宫点了点头,说道:“自从徐州和青州黄巾乱起,多少名士避难于江淮之间,若能得他们相助,再占据扬、豫、徐、荆,大业定能成功。” “到那时,天下是否归属袁氏尤未可知。” “袁氏!?”曹操突然冷笑起来。 “袁本初好谋无断,早在月前我就予以书信,让他出兵和我共击刘玄德,在信涵里答应的倒是果断,实际直到现在也未见一兵一卒。” “如此无断之人,哪有机会成就大业,只不过帮人看家守院罢了,操敢断言冀州早晚为他人所取。” “唉!袁公……”陈宫也忍不住摇头叹息。 那封书信还是经由他手送出去的,没想到袁绍回信说的诚恳叫人信服,却始终不见踪影。 令他也颇为无语,这哪是拥有一方之主的所作所为。 河北众多名士,难道无一人相劝吗? 陈宫不能体会袁绍的苦闷,并非无人建议,恰恰相反大家都在各抒己见,还背道而驰。 每个人见解皆不同,听着都有道理。 袁绍才终于体会到,当初大将军何进面对众多幕僚掾吏的建议总会摇摆不定。 这些人深藏在心里的目的皆不相同,有些良策看似短期有利,长期则大弊,有些则相反。 必须要广纳良言,细想琢磨之后才能决定…… 陈宫没有再想冀州袁绍的事,他郑重对曹操揖了下道:“曹公胸怀鸿鹄之志,宫敢不追从,无论在兖州还是扬州,但凭明公驱使绝无二心。” 第七十六章 水灾将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四年,八月中旬,天气蓦地转变。 昼夜不停连降大雨十余日,冀、青、徐、兖,多地百姓的田地家宅被淹没。 光兖州一地,就有无数百姓遭受劫难,睡梦中被洪水冲走。 刘备将营盘移到东郡北面山坡高处,调派归降的各县掾吏属们救灾恤患。 支派辅卒去邻近乡里疏散百姓,将养的牲口牵往高地。 同时查看粮仓防水情况,有无雨水滴漏浸泡。 聊城、乐平、阳平、东武阳临近河岸,好在城墙虽略微破败,但整体依然坚固,即便倾盆大雨和西边平原泻下的洪水横流,城垣也能支撑得住,没有垮塌。 水流经过城池分隔开,再湍急流到河道里。 刘备急派人往返青州,询问荀彧青州各地水患如何,百姓伤亡如何。 各郡县政令是否还能畅通? 得到荀彧的回信,说青州水患并不严重,又有官吏勤政,只是冲毁了不少良田,百姓伤亡不算很重,但今年秋耕粮食的收成,将远不如往年。 刘备才终松了口气,这一时期天灾人祸时常发生,明年多地又有干旱蝗虫将至,须要今年把征战事宜解决完。 往后整年最好按军不动,挨过数月的干旱,否则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和吏属,又将出现人相食的惨剧。 连续下了十余天大雨,连河道都变宽了许多。 有军吏向刘备献言,不如趁天赐良机借大河汹涌的水流淹没濮阳,可一举攻克坚城。 刘备拒绝说道:“突如其来的水患,已使百姓受害严重,再放水灌城数月之久,不仅濮阳甚至南边济阴郡和陈留郡,将遍地成为沼泽,想叫我永不得兖州吗?” 军中不乏有小聪明的人,只看眼前的利益,而不去顾后边的。 粮食无存,明年又有旱灾,豪族或许能挨过去,百姓可就真没希望了,只能易子相食。 郭嘉想出言,害怕使君攻城心切,采纳此毒策,听刘备发怒才放下心来。 劝说道:“使君,兖州的豪族和士族不少,稍有处理不当就会引起反噬,况且这是毁家灭户之计,更要谨慎而行。” “对于士人也不可无罪诛之,一切以争取民心为主,不能操之过急。” 郭嘉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话说明。 “昔日项籍起不由德,高祖于长安为义帝发丧,以大义之名摧羽强旅之众,方得以制四方,定海内。” “使君看重曹孟德,不妨擒而不杀用宾客之礼囚禁,原因在于曹操跟随袁绍讨董名传天下,杀他则易失东郡士人之心。” 刘备颔首笑说:“奉孝莫急,备当然知晓放水淹民之事的危害,我也不愿为之,大丈夫行事应如日月皎然,岂可视万民如同草芥。” “东郡无论豪族抑或百姓,此时皆为备治下之民,我待与青州一视同仁。” 郭嘉闻声拜服道:“使君有长者之风,天下士人必将归附。” 刘备笑了笑,看着在忙碌的关羽、张飞,还有赵云及太史慈等诸将,说道:“争天下或为权势,或为了名利、美人财宝,在备看来,舍去这些欲望外,还需留存一丝真挚之心。”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多少人争到最后成为孤家寡人,忘记自己是谁了。” “刘备不才也想学高祖那般,头戴刘氏冠到了暮年,也还剩下几分任侠之气。”刘备拊掌笑说道。 郭嘉亦附和笑道:“使君常怀高祖之风,英雄之气,哪怕逢光武在世,也可与其争锋尔。” 刘备听见,忍不住暗道:“那就不一定了,穿越者也未必干得过秀儿。” 适逢其时,郭嘉忽然咳嗽几声,摇着便面感叹道:“这些天下雨受了风寒,多亏使君在军中煎熬姜汤和煮了热水,不然嘉也不会好的那么快。” “平日我居家宅,若感染风寒,至少得去半条命才好,夫人也常为我揉眵抹泪。” 刘备因为军中士卒征战常有人着风寒,特在青州各地种植了大量的姜,晒干带在军中以防万一。 除了后面问世的伤寒杂病论,此刻用姜去风寒的药方还很少。 大雨刚下刘备就差人熬煮姜汤,又征调草苫用来防止营帐漏水。 还想准备用步军来引诱吕布数百骑兵上当,结果被天降大雨将吕布赶回了濮阳城。 刘备只好感叹奉先时运不错,然后撤回声射营。 和曹操、吕布,先隔河相望,后打算从东南方向渡河,却因河水暴涨浮桥不稳才作罢。 又连续下雨,刘备才把营盘往北边挪动到山坡,分散部分士卒去县城避雨。 眼下算得了兖州包括东郡、济北、济阴三郡十七座县,土地不下于平原郡与济南郡国的总和。 曹操手里只剩下三座县,士卒损失大半,刘备使人把劝降书射进濮阳城,解释鲍信曹洪未死,劝曹操早日开门归降。 曹操则在书信里先感谢刘备的宽宏大量,接着才道:“玄德公威震天下,曹某不能挡,奈何东郡太守乃朝廷所册封,实在不能归降,城中又有妻子儿女更要谨慎后行,若公持朝廷诏书前来,操立即开城请降。” 刘备收到书信忍不住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东郡太守是袁绍强行册封的,当时兖州刺史刘岱还心有不悦。 曹操嘴上说的心向朝廷,实际收袁本初官职也不手软。 要不是水患导致河水暴涨,无法挖掘地道破城,否则真想攻破城墙活捉曹孟德,看看还嘴不嘴硬。 此战把曹操多年的根基打没了,还活捉了曹洪鲍信,估计他早就心疼死了。 雨势稍停,关羽,张飞等人请战攻城。 郭嘉则说道:“以兵击之,俩人并力迎敌急不可下,若缓之,曹操和吕布就不能相容。” “一座濮阳城却容纳了两番人马,必起纷争,先不如围城按兵不动,分士卒去取白马与燕县。” “待他们两家相争之际,便是使君一举拿下东郡之时。” 刘备很想采纳奉孝的良策,可惜荀彧传来密信,平原粮草已被赈灾消耗殆尽,劝他早日退兵。 第七十七章 荀彧善招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在东郡忙到十一月初八,才将水患遗留下来的灾害收拾的差不多。 百姓尸体需掩埋,房屋需重建,各处淤泥需要清理,死于水中的鸟兽鱼类不可让百姓食用。 期间还率军将濮阳围住,试探性地两次攻城,发现城中滚木礌石充足,强攻伤亡过大。 干脆分兵攻取了白马和燕县,击退了陈留太守张邈派遣来的援军。 做出一副将要进攻陈留的举动,吓得其赶紧回城固守。 刘备兵围濮阳城下,曹孟德依然没有投降,因先前砍伐树木过多,导致洪水来时不少灌进城内。 此刻城里或许已经有人患病了。 刘备不禁暗想道:“曹操还准备学臧㓋死守不出吗?” 曹孟德要真下决心不肯出城投降,等到粮食吃完再把妾室拉出来分食。 刘备承认他没这么多时间耗了,荀彧已连发数道书信给他,再不退兵军队将要断粮。 不然就要动用明年缓解饥荒的储备粮食。 郭嘉也劝慰刘备暂时退军,目前大敌并非兖州的刘岱,而是冀州的袁绍。 此时公孙瓒节节败退,河间已丢,渤海郡也有一半落入袁本初手中。 传闻袁绍和乌桓人首领蹋顿结盟,赐予单于称号及印绶,让他出兵袭击公孙瓒。 接下来青州与冀州绝对不会再看似平静了,如果明年各地干旱,袁绍必定率军进犯平原郡。 郭嘉的担忧,刘备早就想到了。 袁绍一旦腾出手来和青州交战就不是短时间能停下来的。 其粮草十分充足,可以牢牢把他拖住就像消耗公孙瓒一样,耗到刘备餐飧不继再决战。 为了解除后顾之忧,才先出兵兖州拔出曹操这颗钉子。 目的完成差不多,刘备则留下兵卒驻守,将大军撤回去。 阻止袁绍出兵东郡,留下关羽、张飞、简雍、管亥、韩牧守东郡,还有横枪营、声射营,以及四千辅卒。 又调牵招前往济北郡国和赵云,防范泰山郡和东平郡国的来敌。 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后,刘备于当月二十三日率军返还平原郡。 行伍中多了崔琰和于禁两人,于禁被赵云在鲍信的败军里寻得,被调进先登营为队率,崔琰则为军掾吏与郭嘉一起处理军务。 出征的队伍先后抵达平原郡,梁都营回到乐安和北海的交界处继续屯驻。 辅卒解散分批回各地军府登记,军械甲胄兵刃重新封进武库,之后再各自归乡。 刘备将征讨东郡时获得的乐女、舞女,统一放置在掌礼乐祭祀的州部官署里。 郭嘉劝他说不如挑选美貌的婢女纳入府邸,偌大的州牧府连乐女舞女也没有,是不是过太清贫了? 刘备遂笑说道:“还不是享受的时候,等天下太平了,再天天演奏也无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若变成享乐之徒,你们就后悔了。” 回到平原郡,荀彧迎上来给了刘备意想不到的惊喜。 “玄德终于归来,荀氏有人等候使君久矣,他从荆州一路赶来,如今作客青州。”荀彧恭声施礼,禀报道。 “哪位荀氏俊才?”刘备惊奇问道。 荀文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他举荐人才,除去郭嘉已不下于五六个了。 天天写信摇故友来青州,现在他已在兖州站稳脚跟,恐怕以后来的会更多。 曹孟德的墙角,再这样下去都快被他挖完了。 “乃彧的堂侄荀攸字公达,先前密谋刺董泄露捕入狱中,好在逃过一劫,我得知他停留在荆州,故写信邀请来青州相聚。”荀彧解释道。 刘备瞬间大喜,这可是算无遗策的荀公达,历史上曹操东征西讨,一半的战功俱要跟荀攸挂钩。 “快请,不我亲自去相迎公达…走……” 荀彧急忙拉住迈步的刘备衣袖说道:“玄德勿要心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公达虽在青州作客,可眼下并非在平原郡,此时还在北海游历,待他观完东莱度田事宜后,才会归返平原,算算脚程大概在岁末回来。” “玄德放心,荀公达他不会跑的。” 荀彧有些哭笑不得,玄德思贤若渴,先前就说只要是他荀彧推荐的,那就必定有难得的才干,需认真对待。 这种被人看重的感觉真好,也是他为什么会不厌其烦写信给找理由婉拒过,还说青州路途太远不想赶来的好友。 荀彧在书信中细致的分析了天下形势,又点明了玄德公的种种优势。 直言不讳的说道:“光武帝在河北未起势之时,你们不千里迢迢赶来投靠,难道投靠那些不过离家乡近,却无实干之才只能成为手下败将的刘玄、刘盆子、公孙述之流吗?” 那时候作为降臣入朝廷,与小辈相争两千石,数十年苍发白须碌碌无为,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何必明珠暗投。 荀彧在信函中怼的好友们哑口无言。 倒激起了不少人的兴趣,想要来青州看看刘玄德,到底有没有荀文若吹捧的那般厉害。 能拿高祖、光武来比喻,仿佛天下别的诸侯就不值一提。 荀攸便是其中之一,他见过聪慧的汉帝刘协,见过主宰朝政的名士王允、也见过八俊之一的刘表,对于什么样的人能够成大业,已经心里有数。 而荀彧在信中问他,若逢新莽之乱,荀氏当投长安的更始帝,还是河北的光武帝? 前者使赤眉军攻破长安,后者却能安抚百姓,拨乱反正戡定天下。 话都被族叔说到这个份上了,荀攸还能怎么说,只有拜别在荆州相交的好友,再度北上了。 刘备沉吟片刻,料想荀攸来了也不会那么容易走,不然为什么还要去青州各处看看,分明是想眼见为实。 不如想方法把他留住,在当下想让有才干的士人倾心辅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只要让他在你身上看得见希望,他就会留下来。 无论那种希望能给他带来功名利禄,还是别的什么都行。 不像后边所谓的士人,成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首先就要看到实打实的利益,否则一切也别谈。 刘备感慨道:“假有公达随军,刘备何惧天下诸侯。” 第七十八章 中间商赚差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初平四年,十二月岁末将至。 细雪满天飞,百姓的茅屋和豪族的青瓦当顶,盖著一层浅色。 如今青州路不拾遗,黔首生活安稳,刘备将田税下调了许多。 民生能恢复的快,徐青黄巾功不可没,不是他们杀了那么多豪强与一些士族,抢了堆积如山的钱财,刘备征战还得为财帛发愁。 骤起的战事对钱粮耗资非常大,青州年年均有征战。 明年袁绍不来还好,能安稳地挺过去,要是来了又将是勒紧裤腰带征战的一年。 刘备的前堂众人齐聚,除了身负重任驻守在外的关羽、张飞、赵云无法轻易离开,只能等年后才轮换回来休整。 各郡的诸多官吏皆要回平原郡向刘备汇报整年的行政得失,以及完成升迁考核。 包括州部的户曹、仓曹、金曹、兵曹、医曹等二十类的诸曹官署掾吏、史吏。 官吏们挨个禀报完了后,留宿在传舍参加岁末盛典,年后再归返各郡县。 其他还留在堂前的人,俱是刘备的股肱心腹。 一眼望去牵招、简雍、王脩、荀彧、郭嘉、孙乾、崔琰,太史慈等人皆在,勉强算有些人才储备。 刘备心里感叹,这几年好不容易历经多番辛苦厮杀,终于有了像样的班底。 “使君,岁末的逐傩盛事已准备妥当。”荀彧禀道。 傩戏是一种戴面具的驱鬼活动,自从孝武皇帝时起每逢岁末元旦,朝廷和各州郡都会举办来祈祷明年风调雨顺与五谷丰收。 先前几年青州纷乱不堪,刘备就下令暂时停了傩戏活动,如今民生好转,荀彧就顺势提出来重新举办,既能安抚人心,也可让各郡热闹一阵。 平息战端带来的疾苦,有个心理寄托。 刘备想了下便同意了。 难得百姓也可以在远处参与观看,也算娱乐活动,整年的耕田打仗,总要让大家歇口气。 荀彧得到允诺后,找来百名穿皂服的少年,手持小耳摇鼓,戴面具披熊皮的方相作舞,让骑兵驱赶着代表疫病的塑像烧掉扔进河里,表示驱除瘟病和灾难。 谈了一番岁末的庆典,还有安排祭祖的事宜,要不是有荀彧在,使君今年又需忙个不停。 说着把话题转到冬季的狩猎上,刘备说道:“农闲时节野物膘肥体壮,百姓家中备有打猎虎贾弓、雕弓,可让其也参与,好能多储存些肉食。” 驰骋田猎多为官吏成群结队的活动,听见刘备想把百姓也加入其中,王脩困惑道:“使君,百姓擅长打猎者也较少,平时三五人进山,可能数日都无收获。” “即便有猎弓,想靠猎获肉食怕也难啊!” 虽说刘备开放禁令,能狩猎雉、兔、熊、虎、鸟兽,但老练的猎人也常空手而归。 郭嘉也说道:“捕猎莫过于以缴仰射高鸟,用毕网掩捕雉兔,或置陷阱周围缚有尖木,使兽能顺进而不能逆出,嘉与文若早年也常狩猎,用这些方法也少有收获。” 刘备说道:“并非单独狩猎,现今乡里轮换服兵役的百姓不在少数,以军府名录择其多立功勋者,或为狩猎甲长或为狩保长。” “以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在乡与里之间实行,多人上山围猎,才能有所获得。” “再布告捕虎州部出钱五千,捕豺、貀出钱一千,以此激励百姓捕猎。” 荀彧在琢磨使君的用意,县者乡之积,乡者人之聚,有三老、孝悌力田者,还有啬夫、乡佐和游徼吏属。 平原县就有东乡、都乡、雍北乡、池乡、垣乡,各乡户籍都在千户以上。 但这些往往被乡里豪强宗族霸占,州郡县的权力在乡里多了层掣肘,无法接触到乡里百姓。 青州还好,百姓皆知道刘使君仁厚之名,又有农学僮四处编歌传唱,还有少年堂帮忙务农,有军府统管乡里兵卒,豪族根本没办法阳奉阴违。 玄德还经常亲自躬劝耕农,出入阡陌和舍里乡亭。 其他州郡的情况与青州就不同了,往乡里伸手容易受到阻碍。 用此制度绕开三老豪强的掣肘,也不失为妙策。 荀彧若有所思,难道是奉孝所想? 抬头望了眼郭嘉,而郭嘉对他轻摇头。 他心里也诧异,还想看看荀彧,发现对方也望过来,才知不是荀彧的规划。 于是向其摇头否认。 郭嘉暗想道:“或许又是使君自己所想罢,连卢公都猜测乃天授也。” 刘备说完,见大家还在深思。 又复道:“我观许多亭、邮、行舍,院落甚大,待旱灾过后,可养鸡、豚,尽量减少郡县和百姓的粮食负担,也可自己多食肉,或卖与过往公干居住的官吏,何乐不为?” 刘备想做的除了多备肉食外,也为了在兖州东郡把百姓从三老豪强手里,慢慢挪动出来。 尽可能把士族和豪族对乡里的影响剥离开。 一个朝廷或朝代,看他是否够强盛,就看能不能把政令动员到乡里,实际权力的运作须和百姓结合起来,才能发挥效能。 什么都有寿命期限,士族和豪族世代为官久了就会变质,跟他们讲道理根本没用,只会习惯的满足自己的私欲。 只要稍微拢紧一点,豪强就有可能带着部曲兵卒煽动百姓反叛。 哪怕统一天下多年的光武帝刘秀,要来探查豪强藏匿的人口实行度田时,也掀起了青徐幽并四州的接连叛乱。 目前青州豪族的确服服帖帖,但别的州郡豪族和士族就难讲了,有些吃软不吃硬,有些软硬都不吃。 看到北海和东莱两郡度田后,各氏豪族年底收割了最后的稻栗小麦,交给州部统筹达到十六万八千七百五十三斛。 对比先前度田前,两郡每年上纳的税赋还不足九万斛。 刘备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让中间商在他和百姓间赚差价。 豪族既剥削流民百姓为其耕田,还偷漏州里赋税隐藏人口,私养部曲兵卒,少则一两千,多则三至五千人。 有风吹草动就能拉起人占领郡县,让刘备芒刺在背。 第七十九章 荀攸:吾之主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平原郡街道来往百姓的脸上也挂着喜意。 遇见熟人相互揖让招呼,背囊里放着砍伐的短竹,准备带回家中。 在门口火烧竹节,使其发响声,用此来惊吓山臊,可保佑来年无灾病。 童稚拿着石子在雪地藏钩玩乐。 也有用捡来的竹子骑在胯下做出骑马的姿势,十几二十人追赶打闹,咯咯笑声不断。 荀攸踱步带着僮仆边走边观望,抚着胡须想道:“青州实属乱世中难得的闲逸之地,百姓面无菜色,幼童可以肆意玩闹,老残皆由郡县调拨钱粮赡养,比刘表治下的荆州景象还要好啊!” 刘景升赴任荆襄后爱民养士,又开经立学对内恩威并著,吸纳了不少逃难到南方的士人。 但拿青州和荆州相比较,无疑青州更胜出一筹。 或许因刘表虽有才干,却还被当地的蒯氏、蔡氏、黄氏掣肘有关罢。 荀攸在青州也见了很多豪族,还有世出二千石的士族,无一不对刘玄德又敬又畏。 刘景升在荆州没能做到这一步,这般看来是刘备胜出不少。 益州刘焉听说也有贤明之相,可惜因路途阻碍,终究还是没有去见过。 兖州的刘岱对比就要差了许多。 嗯!?幽州刘虞早有声名在外,爱惜民众能抚恤蛮夷,可连公孙瓒也无法制住…… 荀攸思量片刻,竟发现宗亲里也就剩下刘备允文允武,在汉家刘姓当中最有潜力了。 兴许族叔还真找到了一个能匡扶天下的人。 “噗噗……”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荀攸以为是堂叔荀彧过来寻他,想转身行礼,却被有力的手托扶住,耳边响起哪怕数十年后也难忘的声音。 只听那嗓音,带着难以掩盖的惊喜问道:“荀君荀公达吗?刘备翘足而待许久。” 登时又有数道声音传来,让荀攸颇有感熟悉。 郭嘉与荀彧二人急喊道:“使君,外边寒风侵肌,莫把袍服忘披了。” 荀攸才发现玄德公竟穿着单薄的衣裳,另一只手还握着文牍藏在背后,显然在议事听见传讯便急冲了出来。 头上戴的巾帻沾了雪花,手背冰凉但手心火热,拉他手臂道:“公达先去府邸烤火驱寒罢。” 荀攸有些不知所措,任凭刘备把拉动,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州牧,还见过天子刘协。 没遇过手握一州之地的实权诸侯,这般热情来迎他荀公达。 哪怕太守也不曾做到这般,看见郭奉孝和自家堂叔赶紧把厚袍给刘使君披上。 刘备仍在畅快朗笑,像极了如获至宝。 曹孟德啊,两荀今日归我了,再不复你所有矣! 荀攸则想道:“刘青州果如传闻般敬贤爱士。” 就这么被一路回到书房,郭嘉不经意间瞥见了使君怕自己的手背冻到荀攸而微微拱起。 忍不住心底幽幽道:“使君真思贤若渴啊……” 晃了晃脑袋,压下翻起的酸味。 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如今就应该广纳良才,使得士人依附,千金买马骨也没什么不对。 到了书房里,刘备热情的向荀攸引见众多心腹幕僚和掾吏。 荀彧笑着说道:“公达你终于复归,使君听闻你到来,近乎几天挂念。” 荀攸吃惊的望过去,回道:“攸不过下乘之才,哪值得玄德公如此惦念,实在惭愧不已。” 说罢对着刘备躬身连连施礼,以示歉意。 荀攸有张瘦削的脸,胡须不是很长,却给人一种沉稳和内敛,身材瘦长矫健而不失优雅,和其对视,能感受到他的眼神锐利。 因席座隔得稍远,刘备只好用手虚托说道:“公达如文若所言,谦虚沉稳为难得的王佐之才。” 话音落下,旁边的荀彧面色略微泛起一丝古怪。 他只是说了说荀攸外愚内智,实则内秀罢了,让使君细心了解,把人留下来。 谁知道玄德听见名字,就感叹公达军略非凡。 让荀彧诧异,不过是喜爱兵法罢了,还没领过军怎么就有军略,从何说起? 举荐的明明只是荀公达,又并非太公望。 大家在书房闲谈了会,然后都有眼力见的告辞先去忙碌。 荀彧和郭嘉也相继作别。 书房内只剩下刘备和荀攸。 荀攸沉默了一会说道:“攸常听人说玄德公屡破强敌,想必精通兵法韬略,能否为我解惑如何用兵能百战百胜?” 刘备闻言,摇头道:“用兵的方法没有什么百战百胜,我也并非有孙吴白韩的天赋异禀,只不过擅长临阵分析罢了。” 荀攸来了兴趣,追问道:“怎样临阵分析?” 刘备笑了笑,复说道:“我通常战前在将士面前把对手整体实力贬的一文不值,竖起必胜的信心,等到临战对阵拼杀时,又会让军士重视不要疏忽大意,露出破绽被敌人抓住机会。” “每逢大战皆要亲自探查,斥候再怎么汇报与我眼见的始终会有偏差,只有主将亲身看了对方的布阵,才能凭经验察觉出弱点以及他的意图。” “多登高望远,牢记地形,对具体的敌人,对一个一个阵形的敌人,要具体分析,要重视讲究战术,以及攻敌先后顺序,不然就无法击败。”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以是谋略之士也可以是幕僚,唯独不能是亲领大军的主帅。” 荀攸眼神一亮,问道:“这便是使君破敌制胜的方法?” 刘备缓缓点头,感慨说道:“主要还是当断则断,抓住时机迅猛出击,在对方还没有反应之前,直接如锋利的长矛插穿到底,不做任何犹豫。” “士卒将像铁锤一样,砸到哪里,哪里就碎,摧兵破阵莫过于此!” 荀攸眼神越来越亮,等刘备说完不由默默的念着。 半晌后才抬头,用惊喜的目光看着刘备:“使君所说当真是言简意深啊!” “攸常读兵书,所思所悟亦不过如此……” 荀攸目光陡然变得火热,好像终于遇见了可以交流兵法的知己。 心底遂默道:“玄德公善将兵事,真乃吾之主也!” 第八十章 如能横行河朔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攸又问挑选士卒,在精还是在多? 刘备则说道:“冲阵厮杀的军士在于精悍,反之亦然。” “从征的辅卒虽多,若指挥使用不当,容易造成混乱,敌军拿其作突破杀溃就能冲散战兵阵形。” 荀攸也点头,兵家事关生死存亡,疏忽大意不得。 两人一问一答,最后荀攸感慨道:“凭借使君领军之才,哪怕有攸随军也用处不大。” “公达何出此言?” 话音落下,刘备便道:“不管谁皆需弥补缺漏,谁能面面俱到?” “天下十三州也只有青州还算安稳,自董卓以来豪强并起,跨州连郡比比皆是,多少人割据一方,荼毒百姓只为自家争利。” 刘备敛容正色说道。 况且这些还不过是明面上的敌人,真正的敌人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将天下拖入深渊。 每逢天气剧变田地收成减少,就面临战乱。 刘备突然想到自己还有诸多事情未做,并州的匈奴人肆虐河内河东,羌族在凉州蠢蠢欲动,时不时掀起反叛,隔断了丝绸之路。 河套地区已在鲜卑人手中,幽州辽东也有乌桓和鲜卑人与高句丽人时有造乱。 天下豪族、士族多数为了争夺自家利益,而不顾安危,对于胡人在边郡越聚越多,浑然没放在心上。 这天下看似惹人眼热,在刘备看来只觉得烫手。 刘备轻轻叹息,怎么在哪都是劳碌命。 荀攸听见刘使君感叹,还以为在叹息他志短。 赶忙揖礼说道:“攸微薄之力,只要使君不嫌弃,尽可差使之!” 刘备扶起对方说:“有公达相助,大事可成矣。” 又复道:“公达游历四方,以目前青州局势看来,该当如何是好?” 招辟士人便是这样,良禽择木而栖,君择士而辟,你做到让对方满意,他也要做到叫你满意。 这是“士”不成文的规则。 荀攸听见刘备询问,沉思了少刻,说道:“使君先前攻取兖州夺得东郡,实乃上策。” “曹孟德其人一直依托于袁本初,为附庸久之,若不先攻灭他,明年袁绍来犯,必有曹孟德并作爪牙。” 刘备干咳一声,说道:“公达所说甚得我心。” 荀攸接着道:“兖州刘岱、徐州陶谦不足为虑,公孙瓒新败狼狈逃窜回幽州,渤海已尽数被袁绍攻取。” “平原被渤海和甘陵两郡围困,一旦起了纷争,将成为用兵之地。” “使君不如参照公孙瓒,采用北守南攻的策略,派大将屯守北面和西面的城池,调兵从东郡直扑邺城,攻敌所必救。” “夺取邺城后,将袁绍一路往北赶,使他不能与各郡县呼应。” 说到这,荀攸暂缓了下口气,见刘使君正襟危坐,很有兴趣的模样。 心底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做幕僚最怕自己辛苦规划不被主君采纳,那就如同对他整个人的否决。 好在玄德公还愿意听。 荀攸继续说道:“若能将袁绍擒杀,或把他驱赶出冀州当大事可定。” “使君与袁本初的交锋,决定河北的归属,得冀州则得河北,拥河北则握天下。 届时举军向北,鲜卑乌桓必丧胆,引兵往西匈奴必从,回首南征中原不可挡。 使君横行河朔整合四州之地,揽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此争锋谁能敌之? 即便刘焉攘夺汉中和关中,刘表占据荆、交、扬三州也不足惧,天下将归使君所有。” 刘备忍俊不禁,两荀句句离不开持拥河北与中原,要真被刘焉占据汉中和关中,刘表攻占江东,岂不是又成了天下三分…… 好在他身体比以前强多了,怎么说都能熬得过二刘。 不过荀攸话没说错,夺冀州就等于夺河北,击败袁绍就可以放心去夺取中原。 刘备肃然道:“公达所言极是,和袁绍之争能决定河朔归属,平定河北之战的风险也将超过光武征讨王郎。” “袁本初已是五世三公,况且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还有匈奴单于和乌桓单于胡骑助阵。” “不过……”刘备话音陡然一转:“可惜袁氏一分为二,分为汝南邺城两派,且积累矛盾已久,半年前袁绍使袁遗为扬州刺史,被袁公路击败在乱军中被人所杀。” “袁氏内斗实力衰减,人心不齐虽为棘手,却能破之。” 刘备摇头笑道:“袁氏之力要皆在河北,此战则胜负难定。” “的确如此,二袁合力极难对付,可惜袁术与袁绍不合,倒坏了袁氏大事。”荀攸嘴角含笑道。 “不过使君若和袁绍争锋,最好能速战速决,如击公孙度于东莱,不可让对方围困消耗。” 荀攸提醒说道。 冀州实在太富裕,多年存下来的粮草,全部被韩馥拱手相让给了袁绍,让他不怕跟任何人打消耗战。 有恃无恐可以年年出兵征战。 刘备也默默点头。 真不能跟袁绍打成粮草消耗战,曹孟德的官渡之战打的就极为凶险,差点就没扛住。 好在故交许攸及时投敌献策,让曹操抓住战机一举扭转局势。 刘备也没多余的粮食跟袁绍耗,且又无地理优势,如果放弃平原郡粮食收成将会锐减,无疑是自断臂膀。 平原郡就是因地形多为平原适合耕种,才在青州享有盛名,要轻易让出去,袁绍恐怕会在梦里笑醒。 所以荀攸的方法,以攻代守挥师直扑邺城是刘备最好的选择。 “嗯!?”刘备忽然想起,好像徐州牧陶谦也快病重了吧。 要是能得到徐州为青州运输粮食,那就不怕袁绍借用多年存储的粮食,磨着他一直不退兵了。 甚至还能握有主动权。 毕竟眼下袁绍还要分兵防范幽州的公孙伯圭。 刘备不禁望向南面,心想道:“陶谦几年前阻拦麇竺往青州贩卖粮食,欲想扼住我脖颈,这回要能及时羽化登天,也算援之以手,使我好介入徐州之事……” 历史上的陶恭祖可不是一副温厚纯笃的老实人啊! 第八十一章 我有云长可战颜良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元年,正月十三日大赦天下。 十六日,刘协在长安举行加冠礼,改年号为兴平。 为了拉拢袁氏特下诏,擢升袁绍为右将军。 袁本初收到诏书不为所动,他早就承制刻印升迁自己为车骑将军兼领冀州牧,拥有开府权。 况且他所谓的奉朝廷旨意,一直都是装装样子,谁不知道袁氏连天子都想废立,难道还会接受小儿天子的拉拢吗? 袁绍接过诏书看完后,随意地摆在案桌。 要不是刘虞不明事理,他早将刘协给废了,若能擢升他为大将军,许还能装出恭敬的样子。 一个右将军,“哼……” 袁绍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底下众多幕僚问道:“如今公孙瓒北逃回幽州,在与刘虞和乌桓蹋顿交战,你们说我是削草除根好,还是放任他们三方互斗,等精疲力竭时,再一举拿下幽州?” 辟为监军的沮授行礼道:“幽州形势复杂,不妨坐山观虎,让他们相互残杀,过一两年粮草不济人困马乏时,皆可轻易擒获之。” 袁绍欣喜笑道:“公与之谋和我心意相通。” 又追问道:“依你所见,今年是该讨伐青州,还是替曹孟德夺回东郡?” 沮授熟虑了下,说道:“应当攻伐青州平原郡,若能得平原则东郡可复,那时青州道路不通,政令不行,兵卒不进,收取东郡易如拾芥。” 郭图不想沮公与专美于前,也赶紧说道:“袁公拥冀州之众名重天下,如今军卒数万计,有强弩万张,船数百艘,当整兵擂鼓进取河北各州。” “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汉室久衰无以继复,时下四海鼎沸,当有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平治天下此计为之最善。” 郭图摇头晃脑鼓吹了袁绍一番,让他心里极为高兴,忍不住喝彩道:“好,公则不愧为我的良佐,实有张子房之才。” 袁绍诚挚道。 他就是喜欢郭图这种,又能做实事还能读懂他内心的幕僚良才。 沮授虽然也不错,但总感觉说的话少了点什么。 辛评也十分高兴,挺身说道:“兵书之法云:十倍围之,五倍攻之,敌将无法抵挡,今以袁公之神武,跨河朔强劲军旅,以讨伐刘玄德,犹如手到拈来。” “今不取之,后难图也,应当急攻平原再下青州。” 只有真正接触过刘备的人,才能明白辛评对刘玄德的忌惮从何而来。 他在众多同僚以及袁公面前,从来没说假话,也并非恼羞成怒就怀恨在心。 而是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敌,对比公孙瓒之流,充其量不过英布、彭越之徒罢了。 自家兄弟辛毗也是略懂的,可惜当初被众多名士说他年轻见识少,也就不再谈刘玄德。 以至辛评在同僚面前孤掌难鸣,只要他多夸刘备几句,想让袁公多注视一下,千万不要放任大敌成长,许攸就连同荀谌跳出来怼他。 好在许攸现在不在邺城,临时去了冀北,不然又要站出来跟他唱反调。 袁绍望着众心腹幕僚,纷纷赞成他攻取青州,于是也不再犹豫,拍案而起道:“既然如此,那就三月过后开武库调甲兵,御统胡骑千群,席卷旌麾赴征平原,击破刘玄德,定齐鲁之地!” 荀谌、辛评、郭图、沮授、审配、田丰、辛毗、逢纪等掾吏伏身揖之,异口同声道:“当先为袁公贺!” …… 袁本初在邺城大肆调兵遣将,征调粮草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消息从东郡传至平原,刘备除了传书给关羽、张飞严加提防外,也找来众人开始商议。 郭嘉建议道:“平原郡防守不易,不如先主动出击,既可破敌锐气,还能稳定青州人心。” 荀攸上前笑道:“我与奉孝所见略同,袁绍率军其势汹汹,想鼓足干劲攻城,使君可将气势破除,士气必然衰落。” “敌兵不得安,我军则取其逸。” 郭嘉凝思说道:“在甘陵郡国擐甲对敌,袁绍能够从容在各郡调拨粮草与民夫,将重演公孙瓒旧事。” “倒不如从东郡进军,威逼魏郡兵锋直抵邺城,袁绍心急意乱,若忙中出错便能破敌。” 同样来议事的牵招,皱眉头问道:“东郡出兵虽不差,但曹孟德还屯军濮阳,邻近的陈留、东平、济阴三郡,要趁机偷袭扰乱后方,玄德岂非两面遭受围攻?” 郭嘉闻话付笑道:“此事简单,曹操与吕布在城中相处数月,积累了不少矛盾。略施小计就能导致两军火并,使君分兵一部便能夺下濮阳城。” “濮阳一丢,东郡尽在手中,刘岱虽是名士却性格软弱,容易受人摇摆,用重金贿赂其心腹使他按兵不动,好坐收渔翁之利,刘岱定会采纳。” “舍弃些财帛就能避开一面敌,这可是难得的买卖。” “至于徐州陶谦,听闻近来患病抱恙在身,自己看着徐州都管不过来,哪有心思窥视青州。” 最后郭嘉哂笑道:“袁本初以为眼下时机对他有利,却不知对使君也有利,他北面还有公孙瓒需防范,青州却多面环海,两面无偷袭之敌,若无旱灾蝗虫,袁绍无疑是挽弩自射。” 荀彧、荀攸不由点头,目前时机对两方有利,使君担心的干旱要没来,那形式将更好。 刘备颔首,笑起来说道:“袁绍没来攻青州,还无借口掺和他与公孙伯圭之间的交战,怕被埋怨趁人之危。” 复对众人道:“既送上门来,就无须客气,此役望诸位鼎力相助,调度好后方的粮草、箭矢、帛布,安抚豪族百姓,同心协力诛破袁氏。” “诺!定遵使君之命!”几人施礼回道。 等大家都屏退后,刘备心里盘算着袁绍兵卒与公孙伯圭多番交战,熟练军阵战力不差。 还能调动胡人,比公孙度要难对付些。 此外他麾下诸将,河北颜良文丑听闻其勇冠三军骁勇难当,为袁绍心腹爱将,恰好可以会会看。 刘备下意识想咧嘴,笑道:“与袁军作战不让云长做先锋,袁本初还以为我看不起他呢。” 第八十二章 荀彧:你怎么这么清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二月,绵绵春雨笼罩长安。 去岁在地震下存活的百姓,以为改了年号日子能变好点,没想天不遂人愿,又有兵灾即将降临。 驻军在郿县的征西将军马腾,不满掌控朝政的李傕愚弄自己,联合镇西将军韩遂欲率军攻陷长安。 引得当地黔首百姓惶恐不已。 要不是凉州军为了禁令百姓逃亡,在每隔十里的乡亭和传舍下了饬令,凡事路过没有携带“过所”证明身份和出行目的,皆可就地扑杀。 堵住了逃难的风气,不然附近的百姓早跑完了,没有人还愿意留在长安。 天下各州也交错掺杂,其中幽州、扬州、豫州均纷纷攘攘。 但很多人的目光,却停留在冀州与青州之间。 白马将军公孙瓒两度败于袁绍,兵力不足退守幽州又被州牧刘虞率部进攻。 基本很难卷土重来。 河北的争夺,恐怕就在袁绍和刘备之中,一个是五世三公的袁氏,一个是汉室宗亲的刘氏,谁要能赢,谁就能占据河北。 袁绍赢了,故吏遍布天下袁氏将无人可挡。 要是刘备赢了,这…… 一些中原士族想到刘玄德会赢,突然有些愣住。 好像一直以来,目光皆放在袁本初身上,忘记河北还有能征惯战的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 实属灯下黑了,现在下注还来得及吗? 袁公那里已经挤不进去了,反过去抱玄德公的大腿也不是不行。 听说青州在广纳贤才,正好族中有几个杰出子弟,路途远也无妨,先去试试看。 不行了还可以辞官回来,万一玄德公赢了,比投袁绍划算多了。 在中原、江淮士族恍然醒悟之际。 处在青州治下的东郡和济北郡国早就行动了。 东郡东阿县的薛氏、卫县姬氏、白马县成公氏,乡里豪族滕氏、桑氏、靳氏。 济北颜回之后的颜氏,还有茌平寗氏,不谋而合赶着新年正月去平原拜见玄德公。 见到家乡熟人不免有些尴尬,尤其东阿县薛氏,前脚跟程昱保证带领部曲守好县城,帮曹公争取撤退时间。 结果对方刚走,薛氏立马举城投降。 掾吏薛悌到宗长面前谏言道:“曹操数万兵马败于玄德公,以东阿一县如何可敌锋芒,惹刘使君不悦,只会落得宗亡族灭的下场,还望早献城投降。” 虽说平日和程昱关系不错,但关系归关系,前途归前途。 选择投降就争取做最快那个,玄德公还能记住,越往后面越没分量。 薛悌边找人绘制旗帜插在城头,边去劝说宗长。 待张飞率部赶到时,斥候来报说城门大开,县城三老和众豪强们喜迎王师,翘首以盼刘使君到来。 济阴鄄城吴氏也紧随后边举城投降,可惜晚了一步。 吴氏族长扼腕长叹,只成了兖州第二个献城的豪族,好在宗族少年才俊吴质宽慰他说:“玄德公兵锋还未指济阴,我们便主动投靠,比起东阿薛氏兵临城下,无疑明智许多。” “吴氏当为榜样,刘使君有揽天下豪杰之心,怎么可能不善待重用?” 老翁闻言拍了下吴质肩膀笑道:“真乃吾家千里驹也!” 宗族有这样的后辈,何愁不能在玄德公治下出头, 到时候去拜见使君,也可以携带小辈前往,若能入贵人眼也是件幸事。 兖州不少士族豪族怦然心动,而与濮阳田氏有联姻关系的人却在暗骂田氏拎不清现状,还帮什么曹孟德守城。 不如假意助他守城,再偷袭擒住把他一家男女老幼俱献给刘青州多好? 还奢望从未领军打仗过的刘岱率人来解围吗? 东郡豪族宗长都在劝说族人,以后要是掌管宗族,千万不要像田氏一样,自以为对曹操雪中送炭。 却把一族带上了绝路,城破后没好果子吃,从古至今予以顽抗者哪个不被杀鸡儆猴? 青州的刘备仿佛没察觉出外界在人心浮动。 如往常理政,安排各郡陂塘和水渠,多用水车导河水用于春耕灌溉。 同时也在发公文征集粮粟禾杆,军府战兵也在调录名册发放户籍军卷。 今年春耕比以往更早,不管旱灾会不会如期将至,耕田总归不能先停下来,经过几年修水渠,挖陂池蓄水,以及荀彧督促户曹在各郡建成的水车。 可以说没有天灾人祸,青州以后的粮食收成,只会越来越多。 刘备信奉任何变革措施,都要跟粮食息息相关,粮食多了,做什么都有人拥护。 在乱世有粮就拥有一切。 虽然对于耕田他了解不深,但还是知道用最简单的轮作法,让每家的土地分开种植,一半种水稻或小麦,一半种大豆作物,来年再交换。 既能调节土壤肥力,大豆还能作为牲畜料食。 为了防避袁绍派骑兵纵马烧毁良田,刘备下令各地民夫建瞭望台,高台放置容易燃烧的薪草,有见骑寇即燃火相告后方辅卒与百姓做好防备。 挑选出来的狩猎保长,带人持弓箭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巡游。 各地游徼、亭长、亭卒,除了禁奸盗缉拿之事外,也要在亭舍不远处建土台置一亭卒警惕。 在冀州与青州的交界处,多挖陷阱,严令百姓不要往那边走动。 刘备做好好层层安排,又收到了陈留太守张邈偷偷遣人送来密信,尊称刘备为玄德公,而且向他保证绝对不会派兵偷袭东郡。 并且隐晦的说,如果还缺乏粮草,有足够钱财,陈留张氏也可以卖粮。 荀彧担心为张邈的疑兵之计,张孟卓与袁绍曾经也是好友,怎么可能还会调转过来帮助玄德。 刘备解释道:“文若,你不知张邈和袁绍有隙,袁本初早想把他杀之而后快,只是被曹操阻拦罢了。” 袁绍多次劝曹操杀张邈,这一点张邈也是知道的,他再蠢也不会去帮袁绍。 也不好在明面上支持刘备,怕对不住保他性命的曹孟德,只能暗地里卖粮草偷偷力挺刘青州干袁绍。 荀彧听到刘备细心解释袁、曹、张交往的来龙去脉,怔住暗道:“莫非玄德也是他们好友,不然怎会这般清楚……像极耳闻眼见。” 第八十三章 要敢打硬仗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二月二十日,清晨天微亮。 刘备把事情安排完,留下赵云领虎贲骑防守平原,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提防对方骑兵深入腹地烧毁麦田。 又在田地周围置木设栅与陷马坑,如果有敌军来袭,还能阻挡片刻为亭卒点烽烟争取时间。 刘备喜欢习惯性未雨绸缪,不会等对方真来了才手忙脚乱想起来。 那做什么都晚了。 临行前吩咐留守的诸将校尉:“若袁绍大军到来,无论对方如何挑衅,只要固守城池就好,平原的田地就算全被烧毁,也还有济南、安乐、北海诸郡供应粮草。” 将战兵调到东郡,平原兵卒就捉襟见肘,就不适合出城野战,还是多稳扎稳打点好。 和荀彧交代了一番,阴氏也带着幼子出城相送。 将寄托平安的玉司南佩,缓缓系在刘备的腰间,在她注视目光下,军卒队伍整齐的脚步越行越远…… 援旌擐甲,金鼓响震,将士们情绪高昂气势如虹。 除去虎贲骑的战马和挽马不动外,刘备齐集了剩余的马匹,以及在豪族那借来的马和驴骡,全部调度随军。 并向他们许诺,等班师回来该物归原主的,会物归原主,假如运气不好马儿死在战场,到时也会用钱偿还。 豪强们笑脸相迎纷纷说道:“无事,讨袁贼要紧,我们出行多走几步路罢了,哪比得上使君出征的艰辛。” 既然如此盛情,刘备也当作他们皆心甘情愿。 私底下的议论就和他无关了,除非有人检举出来。 东郡的豪族也奉上粮草,连钱财布帛都不收,问就是为刘使君匡扶天下尽绵薄之力。 想到当初看见薛氏和吴氏拜访后,还获得单独与使君相处的机会,两人出来皆是满面春风,让旁边瞧见的豪族宗长们唾沫不已。 一看就知道得到了诸多好处,两个老东西走路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本来两家势力就强,现在又起势子弟多为官吏,用不了多久成了郡里首屈一指的豪族。 再把各家压在底下,那这不是白降了吗? 几个粗疏白鬓的宗长,彼此互望了数息又挪开眼神,笑容不曾减少。 心中却拔高了投入的筹码,只求能压过对方。 刘备清楚豪族与豪族也有暗地里竞争,甚至还有结仇怨的。 不想让他们成为铁板,打一批拉一批,就不会联合起来对抗。 拉拢的豪族甚至还会帮你按住敌对豪强的手脚方便你捅刀。 连自己家族都会人心不齐,何况与其他家。 刘备在多年和豪族的过招中,早实践出一套方法。 保持军卒分耕田,斩断世家在乡里的触手,减轻徭役对百姓带来的负担,再手握官吏升迁罢免权。 才能让士卒用命,百姓归附、豪族靠拢。 其实拉拢百姓比豪族简单得多,只要你稍微把他们当人看,当人去对待。 他们就会拼死为你效力,因为害怕你要是真死了,就没有这样的人了。 黔首们早就见惯生死,只要有生活奔头的希望,谁能不拼命。 …… 为了确保和袁绍交战不败,刘备还征调铁甲营、声射营、先登营、横枪营、梁都营,把一半的辅卒留在平原郡,战兵七千余人全部征召。 辅卒出动万五千人,民夫三万人在青州各郡沿途运输粮食。 出征冀州的诸将有关羽、张飞、太史慈、管亥,从征的有荀攸和郭嘉。 若不是顾忌袁绍强弩甚多,骑军除了重骑外,不适合再冲阵才放在平原。 原先用来抵御公孙度骑军的武刚车还有大盾,经过工匠修缮后也尽数带上。 出发前先假意作出和公孙瓒攻冀州新复的渤海郡,然后虚晃一枪,留下疑兵布营。 大军则一路南下沿河行军到顿丘、卫县,再休整两日,好进军冀州魏郡的繁阳、阴安、内黄,只要这三城俱下,就能遥望袁绍的大本营邺城。 在途中短暂的歇息时,士卒们默默吃着盛在竹筒的干粮,添点肉羹再喝一口水囊里的水,嚼咽后慢慢吞下。 马匹也辅卒在照顾刷毛,在喂食豆子草料和清水。 斥候哨骑,分散在大军前后中间警戒各处。 太史慈将干粮递给正在拿地图观看的刘备。 刘备道谢接过去,却并没有抬头。 手里不停往嘴里塞着食物,低头全神贯注地望着地图。 他忽然问道:“奉孝,云长督造的攻城器械打造的怎么样,现在有多少架?” 为了迷惑袁绍,东郡与平原有好几处均在打造器械。 这次攻城只能来硬的了,没有多余时间在城外挖地道,先用豪族那征发来的部曲冲锋打头阵。 接着是辅卒紧随其后,然后再到战兵先登城墙。 不是刘备不想爱惜军力,而是有时候必须要豁得出去,不顾伤亡的打硬仗,啃硬骨头。 现在以攻代守,为的就是把袁绍大军拖在邺城附近交战,不让他把兵卒调往青州平原。 此役要么不打,要么就彻底把袁绍打疼,尽可能的消灭袁军精锐,只要拖过了这一两年的天灾。 那战场的决战权就不在袁本初手中。 郭嘉回道:“现有临冲车三架,攻城云梯八架……” 悄然打造器械,进度非常慢。 不过刘备还是很满意,快速攻城战打的就是对方措手不及,必须果敢迅速般攀登上城墙。 尽量缩短双方对峙时间,在敌人援军到来前,一鼓作气攻下县城, 有比城墙还高的冲车,只要铁甲营顺利冲上去十余人,缺口就会被打开,其他人跟着涌进去,不怕攻不下来。 荀攸笑道:“好在半月前曹操与吕布在濮阳混战,两人前后率军出逃,曹操去了陈留,吕布逃去了河内。” “东郡少了后顾之忧,奉孝的确洞察人心。” 郭嘉摆手轻笑,不过略施小计罢了,不是两人生了间隙,又怎能会成功。 眼前强敌当属袁绍,有了濮阳作为缓冲,就算兖州刘岱猝然脑子发热,率郡兵前来进犯,也可以保证后方无碍,尽量让使君减轻压力,这才是幕僚应该做的。 上架前的感谢!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写到了需要上架,刚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看。 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尤其是经常追读的书友,你们的评论我几乎都有翻看。 那些打赏支持的书友们,还有一直默默投月票,一直投推荐票的书友,和那天天过了凌晨12点就投票的书友们,还有静静看书没有出言的书友,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怕早就放弃了。 写小说是非常容易遭受一些书友非议,尤其是历史小说。 先前有一段时间状态非常差,有书友指责我这里写的不对,那也写的不对,更重要的是他们也说的不对。 我挤出所有闲暇的时间一边更新,还要去反驳他们,怕他们把风气带歪。 那时候天天都有三四个跳出来对我开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挑刺。 现在也一直都有,上来就骂人。 硬要把我写的东西形容成一团狗屎,那些人才开心离去。 没有大家的的鼓励和支持,还有热心的评论,我真的早就放弃了。 毕竟刷视频不香吗?因为写作速度慢我写一章经常需要三个小时,一边查资料一边慢慢的想。 遇到卡文的时候,五个小时也未必能写好。 先前成绩差的时候,经常熬夜到晚上两三点钟才睡,直到现在我也觉得知识储备还是不足。 如果有书友除了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史记、资治通鉴、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中国古代政治、中国古代都城研究、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国古代文化常识、中国古代法典、中国古代称谓、中国官制、三国兵争要地、五经七书、秦汉行政体制研究、秦汉交通考古、丝绸之路,这些书籍以外,都可以推荐我看。 对于东汉时期的研究,我只找到了这些,还有好多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现在写的速度过慢,等速度上去了我会加快更新速度。 不会让大家失望,谢谢你们从几千几万十万字支持到现在。 非常感激,并祝福大家在生活中过得幸福愉快,又开心无忧。 第八十四章 此城破矣!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由于战场迷雾的影响,平原至东郡挨近冀州的十余座县,皆有袁绍派出的斥候来回奔走打探消息。 一整个月来消息太多,也太凌乱。 袁绍只能用斥候来搜索青州军大抵出现的方位,才好屯聚重兵防守。 渤海、甘陵、魏三个郡都与刘备接壤,要是通通分兵,就变成哪都薄弱。 且刘玄德征发军队的速度,明显比袁绍一众幕僚设想要快的多。 行军速度更不慢,仅仅数日后二万三千人的大军就已经抵达顿丘和卫县。 既然大军停驻在这里,其他方位的布置也基本成了摆设。 刘备散出去打探消息的哨骑匆匆赶回来禀报:“使君,袁军已经开始向繁阳、阴安、魏县、元城增设兵马。” 他闻言眉头一挑,好吧,有些低估了袁本初,反应速度比预计的要快。 看来跟公孙瓒交战也学了不少经验。 稍作休整后,刘备升帐召集诸将校尉议事,又命军吏制作沙盘。 一番商议过后,刘备亲自去取繁阳、内黄,关羽分兵前往攻阴安。 “云长!” “在。” “率梁都营兼领三千辅卒进兵阴安,务必速战速决攻克城头。” “遵命!” “宪和与韩牧不变依旧留守东郡,其余诸将与我先攻繁阳,再取内黄,威慑邺城!” “诺!”诸将校尉拱手行礼,铿然应答。 骤时间,军营脚步轰然,鼓角齐鸣快速分成两部,小部由关羽统管急速朝正北方向行军。 另外一部,则由刘备率领张飞、太史慈、管亥、荀攸、郭嘉向西北面进军,携带了多半的攻城器械。 豪族的部曲也掺杂在其中。 “嘚嘚……”不绝于耳的马蹄声,先是一阵纷乱,然后驮运军械越行越远。 粮草辎重的车队紧紧跟在后边。 如同汹涌的激流,气势磅礴源源不竭,涌向西北而去。 繁阳城墙上的兵卒见青州军连绵望不见尽头,远处还有比城墙高的云梯靠近,皆不由惊恐失色。 刘备使数人在城下大喝道:“我乃太祖高皇帝之后,汉室宗亲刘玄德,讨伐阴废天子,妄用承制自命,戕害冀州刺史韩馥的袁氏逆贼。” “尔等破城在即,与之顽抗者进城后杀无赦!” “主动开城门者,均有重赏,官吏亦可无罪!” “不开,不开!谁敢开城门即死矣!”城头上的县令、县丞怒斥兵卒,又转头对城下喝道:“刘备徒有虚名,不过贩屦织席之徒也敢称宗室,呸!” “袁公五世三公出身高贵,哪里是你们可以诋毁,快快受降,否则袁公大军开到汝等皆死!” 双方在城底下互骂一番,然后几人归来悻然回禀刘备。 气的张飞不等攻城器械到,就急欲带人前往。 被刘备急忙拉住说道:“益德为将者最忌讳冲动,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 然后转头望向同样愤然作色的太史慈,还有面带愠色的荀攸和郭嘉,忽地笑道:“诸位毋须气愤,看来河北多袁家的忠义之士,食汉禄为袁氏效力。”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他们的忠义,使他们能于九泉之下共聚,大汉天下容不下袁氏臣。” “益德,待冲车军械运达之后,先派部曲攻城,接着再用辅卒,你巡视城墙见哪里空虚,立马着重甲与铁甲营踏云梯、登临冲车直扑城头,不弃兵戈者杀无赦。” 刘备吩咐道,顿了顿又笑说:“堵住四门莫放跑了此城的县令和县丞。” 张飞眼神发亮,拱手抱拳欣喜道:“谨遵使君之命!” “兄长放心,如果让他们跑了,我也没有脸再来相见,不会让那两个贼子死的痛快!” “我非亲手剁下他们的狗头不可。” 刘备上前拉了下他的交领,轻笑说:“去吧,但先说好,万事以自身安危为主,不要仗脾气逞强。” 张飞恭敬一拜,而后手扶剑柄大步迈出幄帐。 荀攸带笑抚须道:“三将军有股真性情,除了性子急了外,倒不失为一员统兵大将。” 刘备听罢轻微叹气道:“益德哪都好,就那个脾气,总让我不放心。” 他最害怕张飞在战场厮杀上头,不顾敌我悬殊一味的猛冲猛打。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这种作战方式,还是颇为凶险。 要是能控制好脾气,他早就赋予他重任去独当一面。 相比下,云长就让他放心很多。 郭嘉则在思考袁绍的反应,施礼道:“使君此时应当急取繁阳,再攻内黄否则在这里多耽误一刻,袁本初多一分时间调兵屯军内黄县。 那我们牵制住袁军的策略,极有可能失败。” 在邺城前面有了内黄县挡住青州军的锋芒,袁绍就不会心如悬旌,甚至还会分兵去平原。 那么刘备就会陷入被动。 荀攸也赞同郭嘉的分析,献策道:“可先派军士染火油以弓弩分轮仰射,击退城头守卒,再迅速四面架梯登城,只要打开豁口就能立马攻下。” “攻城不管袁军射箭导致弩兵死伤多少,箭矢都不可休止。” 刘备颔首点头,到了拼命的时候,也只好如此了。 传令吩咐声射营携带弩箭大盾,即刻前往城下先用箭矢沾火油仰射。 后边缓慢的临冲车器械很快就被辅卒推至阵前,再由从征的工匠拼缀,车高数丈长十丈,车分上下三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顶可与城墙并齐,甚至略高。 数百名辅卒在底下推着木轮前进,战兵可以直接通过梯子冲到城上与敌人拼杀,比云梯安全多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笨重,需要拆开运输,还走得很慢。 很快城下传来擂鼓进军的声音,万人的喊杀声传遍城内外。 豪族部曲先驾云梯攻城,冲了两次带着伤亡溃退下来。 等到临冲车靠近城墙,刘备又令辅卒再度驾梯和登车攻城,让在旁披甲已久的张飞率铁甲营紧随其后,踏着车内梯子登上城墙。 在高处眺望的刘备,见张飞带着大批甲士已经冲进城头,不由大喜。 急忙使声射营停止向城头再射火箭。 荀攸、郭嘉齐笑道:“此城破矣!” 感谢书友少年永不挂科的打赏! 第八十五章 必须天黑前再拔除一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张飞攻下城头,引兵往城内杀去。 甲士们身上的铠甲沾满鲜血,杀得守城袁军哭爹喊娘,还没顶住会儿就四处逃窜。 听到青州士卒在叫喊,只要放下兵戈皆可不杀。 守兵纷纷丢下长矛躲到户宅,或者巷尾街道。 有人还想开城门跑去城外,好不容易合力打开,迎面就是一阵箭矢,吓得又惊叫逃窜回来,任由中箭的袍泽在地上痛苦哀嚎。 如今城破,自保尚且不足。 又非亲非故,哪还顾得上其他人。 先登营跟在铁甲营身后,同样冲进了城内,一时间惨叫声、投降声、还有兵戈相击声彻响连天。 有聪明的守兵叫住数十人拔腿跑去县衙,想借县令与县丞的首级领赏。 结果扑了空,只抓住了几个差役和婢女,逼问之下才知道,县令、县丞早在青州军攻打时就换了衣服裹上钱财不知道逃去哪了。 兵卒怒骂一句:鼠子,想到战死在城头的县尉,怒从心上起将县衙的差役与婢女尽数杀死,接着放火焚烧县衙后逃之夭夭。 刘备进城见火势不止,派军士赶紧奔向库府将簿籍名册、粮草给看管起来,防止有人趁机破坏。 听喊杀声渐渐消停,又使辅卒运水救火,用战车堵住城门。 战兵结数人小阵去挨家挨户搜查躲在宅户里的溃兵,投降者用绳缚绑,负隅顽抗就用弓弩射杀斩首,将头颅抛入院舍以儆效尤。 繁阳火势稍灭,郭嘉立刻找到刘备建议道:“使君目前军卒士气正盛,还有兵营未投入交战,可率军直取内黄,袁绍必定措手不及。” “若能一举攻下,则此战已胜过半。” 荀攸沉思了下,也说道:“倒能一试,军械就地砍伐即可。” 刘备笑说道:“我正有此意,原本想等救火之后再前去,既然如此城中之事暂时托付给奉孝与益德,我和公达、子义率兵前往。” 差遣军吏叫来张飞,细心叮嘱一番。 又从先登营调出管亥所部,领着声射营与横枪营,调集所有马匹牲畜,找来熟悉当地的向导再度率军出发。 途中刘备详细询问指路的向导,老叟谨言慎行地说道:“使君,内黄县虽近邻繁阳却三面绕水,其中南北临河、西有湖泊,可谓易守难攻。” 老叟实言相告,他也害怕刘备如果攻不下城来,反而拿他出气,怨恨没说清楚。 那就真是有口难言。 但他却不知道,越是这种易守难攻的地形,刘备越要趁人少攻取下来,把刀反抵在袁绍的腰间,使他坐立难安。 “老丈无需担忧!”刘备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摆手解释道:“备听闻老丈数十年生活在魏郡又处多地为吏,故派人请来。待到内黄县后,定有金帛相赠送。” “老丈难道不信刘备之名乎?” 老叟想到刘玄德仁厚之名,不仅在青州流传,在附近的州郡皆有盛传,信誉无疑比其他人更胜一筹。 才悄然地放下心,松了口气。 刘备的声誉在他所过之处,无一不被人传唱。 从青州到兖州,现在又要传到冀州。 在士林中没有袁绍的威望大,但在中下低层的心里,刘备名气不在屡世公卿袁绍之下。 老叟想到家中那竖子常混于市井又爱结交好友,这回就是托他的福。 听闻刘使君在找寻熟悉内黄县附近的向导,立马找上军吏说自己阿父,曾经在多地为县乡吏,数十年下来没人比他更熟悉地形。 然后主动将愣住的军吏带往自己家中,意外获知吏属手中的布告乃是玄德公亲手书写。 不禁更加兴奋,摩拳擦掌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能不能将此副文书纸张给我?” 军吏才醒悟过来,放声说:“只要所言符合,而你阿父又同意前往,此文书给你也无妨。” 后面又小声附在对方耳边道:“实不相瞒,使君的文书吾家也珍藏几份,要不是看在你也是游侠的份上,我还不会给你……” 那人眼神震颤,莫非你也是乡曲游侠? 军吏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没错,在下乐安徐剧,已跟随使君征战数年,早年也是游侠出身。” “你若想投于使君麾下,等此战过后我还没死,便可以来寻我。” 就这样,老叟在浑然无知的情况下被自家竖子卖给了刘使君。 在其哀求后,只能心软叹息。 谁让自己当初他娘的还要纳妾生下唯一的儿子。 老叟回过神,继续与刘使君交谈,将自己所熟悉的情况一一告知。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荀攸也听得微微点头。 有此人为向导的确事半功倍,连附近县令的脾气秉性都能说的一清二楚。 不明真相的刘备则暗道:“这次徐剧办的不错,找了这么好的向导,先前还以为他虽然识字,却只懂得用蛮力来解决问题,没成想还心思细腻。” 士卒边赶路边吃东西补充体力,哨骑则由太史慈带领亲卫加在一起沿途打探,发现袁军斥候立即射杀。 刘备率军狂飙突进,离日暮还差两个时辰终于兵临城下。 立即命人打造云梯,架浮桥渡河。 管亥和归来的太史慈请命领军先登,刘备点头同意。 内黄的守卒虽先前就有人传派,要谨慎刘备偷袭。 可真到了兵临城下这一刻,还是有些心里发凉。 急促的马蹄声在城外响起,刘备借马代步驮载甲胄兵刃把战兵和辅卒运至内黄县外,只携带了六日干粮。 士卒们都明白此战须力破县城,若他们先登攻不下来,使君有言在先就由他亲率登城拼杀。 今日薄暮之前不破袁军誓不罢休! 兵将皆红脸赤颈蓄势待发,只待战鼓声响起,便猛冲攻城。 “咚咚咚……”肃杀之气的鼓声彻响。 声射营再次架大盾,拉弓仰射城头守军,为后面的辅卒架浮桥与云梯夺取时间。 “城下是刘备的青州军吗?怎么打到这来了,繁阳方向为何无人传报!?”内黄县尉听到兵卒传来的消息,赶紧登城墙低头探望。 差点被飞来的箭矢射中,擦过他的耳垂而去。 “嗖!嗖!”箭矢不断破空飞往城头,守兵没人敢顶着箭雨站起身反击。 不知道今天能更多少尽力而为吧…… 第八十六章 公达比奉孝要顺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县尉心急火燎,连踢带打兵卒也不肯起身。 反对他怒目相视,让他惊悸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只得低呼道:“古来贼为木梳,卒为竹篦,你们俱是冀州魏郡人,青州人来到家中杀人放火,难道也畏惧不敢制止吗?” 见兵卒在惊疑不定,他再下猛药说道:“内黄县靠近邺城,只要坚守住数个时辰,袁公定会派军星夜赶来援救,你们立了大功,使刘备无功而返,那就必有重赐啊!” “平日怎有这般机会立功勋,还能阻止青州贼军在乡里间肆意屠杀,让父老妻儿不被残害。” “你们想想当初幽州公孙瓒在冀州各郡屠戮了多少百姓,旧事重演将于心何忍啊?” 县尉说罢连连感叹,似乎想到了公孙瓒攻进冀州时的场景。 公孙瓒以燎原之势横扫冀北,后面几度兵败跟他本人肆意妄为也有不少关联。 激起了整个冀州的反感。 县尉拿此举例,实属引发了兵卒的激愤。 适逢其时听见城下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喊杀声越来越近。 他焦急道:“守城不一定死,破城汝等必死无疑,乡亲父老皆为连累。” 兵卒闻话咬紧牙,挺身搭射往城下射去。 细微听见暗闷一声,对方也有人中箭镞。 县尉见守兵逐渐开始反击,忍不住得意抚摸胡须。 “杀!”城下的青州军多处搭建云梯,直接登城墙,声射营往前挪近用望山瞄准而射向城墙,尽量避免误中袍泽。 太史慈也在登城的队伍中,先引弓连射十数人贯穿其面,吓得一处城墙的守军须臾之间无人敢抬头。 他则趁势快步登上云梯,很快便登顶,将系在腰间长刀猛地扯下,一刀劈向最近的兵卒。 守兵听见动静,刚欲抬头就被太史慈劈开,人头滚落了好几圈停在袍泽脚下。 被鲜血溅了一身,太史慈并没有在意,反而陡然加快脚步,迎向冲过来的袁军士卒,先用长刀拨开矛锋,再贴近手起刀落,斩向对方喉咙颈项。 在乱战中身上甲胄受击,但他依旧冲锋迎前,为后面登城的军士守住城头。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如渴如饥地杀敌,左劈右砍,守卒顿然倒下不少,城头上的鲜血流成渠。 袁军被一冲而散丢盔弃甲,来不及下梯的直接翻墙逃跑,只求跑得快些。 管亥带着先登所部紧追不舍,一路在后边砍杀袁军,跑得不快的纷纷遭了殃。 为了保命全跪地涕泗交流,俯首而降。 县尉在逃跑中被人群推搡绊倒,管亥杀来时已被踩踏没了声息。 不过他也不嫌弃,上前将头颅割下,高举着对另一面城墙还在抵抗的袁军,使数十人呼喊道:“县尉已死还不降者,格杀勿论!” 然后用力将头颅掷甩过去,对方士气瞬间崩溃。 管亥则哈哈大笑起来,笑骂道:“一群怂货。” 冲进县城的军卒已经打开城门,迎后面的大军进城。 刘备却将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了荀攸,他亲率六十亲卫骑兵,越过南门前往其他城门追杀出逃溃兵。 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经过恶战后的兵卒如果侥幸不死,再多历练几次,就能成为强兵。 刘备不会给袁绍增加强兵的机会,溃卒要么选择投降,要么就死在这。 趁着还有日落前最后一丝余晖,手持弓槊策马追杀。 “嗖!”“嗖!” 马蹄寻声而至,刘备和麾下亲骑将带来的箭矢尽数射光,后面又持马槊索敌,在三面城门郊外来回冲杀。 最远一次追了二三里路杀的尸横遍野才返回。 回到城内天色已黑,辅卒正在打扫战场,举着火把搬运尸体掩埋。 战兵搜索完城内,降卒被荀攸安排妥当,腾空了监狱和几处院落暂时将他们关押。 听见有士卒呼唤使君归返,荀攸赶紧从县衙小跑出来。 见刘备甲胄虽沾有血迹,神色却安然无恙,蓦然心底一松。 上前拉着刘备战马缰绳,苦笑劝诫说道:“使君仅此一次,下次不为例了。” 原先眼看已经攻破城了,刘使君忽然要骑兵去其他城门拦截冲杀溃兵,又因麾下暂时无将可派,打算自己策马领骑军前去。 荀攸吓一跳,连忙拿出高祖征英布的事迹相劝,追敌军事小,但中了箭矢那可是件大事。 千万不能在这个地方翻车。 刘备笑道:“溃败之卒哪敢还击?况且我的甲胄甚厚就算弩矢也不能射穿,若将溃卒放虎归山,他日袁绍攻来必定又用这些人。” “宜将胜勇追穷寇,此刻不追恐来日后悔莫及。”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荀攸才无奈答应,又和刘备击掌下次不能再犯险。 刘备笑着保证,下回绝不领骑军犯险。 待刘使君走后,荀攸琢磨不对劲,他说的是下次不再犯险。 而使君却回答,不领骑军犯险……这也差太远了。 处理完军中事务后,荀攸就在县衙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外边。 见天黑了,使君还没返回,正想派太史慈去找,便听见有人呼喊赶紧出来看。 刘备翻身下马,先用帛布擦拭手里的血渍,才轻拉荀攸的手臂,再度道歉。 郭奉孝已经习惯了,荀公达看来还需要些时日。 刘备暗想道。 他也不是特别想亲自冲锋,只看到麾下诸将都去杀敌,也忍不住有点心痒。 上次打曹孟德没冲阵过,感觉武艺都快稀疏了许多。 闲暇时和云长、益德切磋一番,尽落下风。 荀攸不知道刘备心中所想,劝说完又欣喜道贺:“此战一日连下两城,怕已威震邺城,袁本初今晚看来是难以入睡了。” 刘备边侧头卸甲,说道:“袁绍睡不睡,我不在乎,只知今夜刘玄德将能睡个好觉了。” 荀攸闻声笑着行礼道:“那祝使君今晚安枕酣梦……” 刘备看着外边的篝火,交待道:“今夜城墙的柴草多放置一些,以防袁绍坐不住遣军星夜来袭。” 荀攸点头道:“使君放心,攸早已部署妥当,袁本初要是来必将迎头痛击。” “发放稍许钱财布帛,安抚好城中的百姓。”刘备复道。 “诺!”荀攸施礼转身去办。 刘备望着他的背影,小声感慨道:“总感觉用公达比奉孝还顺手啊!” 感谢书友汉室再兴的打赏! 附:今天真的干不动了,脑子都僵硬了,不像平时种田情节比较好写一些。 明天再看看吧,可以的话继续三更吧,没办法速度慢呀。 第八十七章 刘备:拿什么斗过五世积累?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离百里之遥的邺城,如平地惊雷。 三县落败的消息传来袁绍还正熟睡,沮授急骤赶来把他叫醒。 刘氏轻微埋怨一两句,袁绍在婢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旋即去了前堂。 发现心腹幕僚郭图、辛评、荀谌皆在堂内,敛色屏气般神情沉凝。 咯噔一下,顿然有不祥预感。 正襟危坐问道:“究竟何事匆忙?” 几人相顾,郭图肃然道:“袁公,内黄、繁阳、阴安失守,在天黑前被刘备攻取。” “从获悉的消息来看,刘玄德此次率军应不下三万之众。” 袁绍愕然,脸色陡然一沉:“刘备不顾青州安危兴师东郡欲取邺城?” 谁献言屯兵在甘陵直扑平原,另处防守便可。 之前跟我保证,说刘备用兵谨慎,现在对方却挥师三万,越过去年才取的东郡,来讨伐他冀州。 瞅见袁公阴沉不善的目光,郭图心底叫苦不迭,他知郭奉孝颇受刘玄德重用,郭嘉喜欢出奇策。 料想就算刘备采纳,动用青州军袭取魏郡、渤海、甘陵任意地方,也顶多倏忽之间攻下一县而已。 明确了他们的出兵方位,方好以变制变,无论是攻青州还是先灭刘备,俱可从容布置。 就没想到刘玄德如此善战,一日连下三城。 要知此刻早非公孙瓒攻冀州,各郡县望风而逃的时候了,各处早换成了袁氏故吏,守城之心岂可同日而语。 也能被刘备打穿三城,简直离谱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郭图心中喊道:“非战之罪,怎么能怨恨我郭公则,沮公与不也没猜到吗?” 沮授仿佛听见郭图暗地呐喊,及时站出来解围说道:“袁公事已至此,再追究他人过失也无用,当务之急还是应对刘玄德。” 听见谏言,袁绍怒火也渐渐散去,瞥了眼无话可说的郭图。 若非还想保持礼贤名士之望,他定要问责郭公则。 寻问道:“公与可有良策在腹?” 沮授深思熟虑后,献计道:“刘玄德用兵其疾如风,侵掠如迅火,难知阴阳变化,动如雷震。” “为保万全,应当重兵守邺城,分兵去取青州与东郡相连的粮道,若能夺聊城,便能先败而后胜。” 战争就是这样,少有一来就决战的,都是见招拆招。 慢慢使敌疲惫,然后再露出锋利獠牙,给予致命猛击。 辛评也点头称是,随声附和说:“破刘玄德所部,更胜过夺下青州,袁公勿迟疑。” 众人感受到来自刘备的压迫,认为对付他的方法,不能像公孙瓒那般轻视。 那时公孙瓒虽然得势,却放任幽州兵卒凌辱豪族女眷,又纵兵掠夺百姓,受苦难者不可胜举,能忍受不过畏惧他兵强马壮。 这样的人只要一败,就会有无数人反戈相向。 而刘玄德广施仁政于百姓,能抚恤豪族,善待士人,公孙瓒和他相比简直就是莽夫。 “好,那就传令麴义与颜良、文丑领主力南下邺城,会战刘备!”袁绍点头肃声道。 先被黑山贼攻邺县,现在又让刘玄德领兵胁迫。 袁绍不禁暗想道:“莫非邺城真不适合为河北之都吗?” 任谁都来踩上一脚,使他心里极为不忿。 然后又与幕僚商讨先调,附近的兵马去试着看能否夺回内黄,令巨鹿、安平、赵郡国连夜调郡兵防守邺城。 一道道命令接着连发下去,传令骑马的军士,一批一批消失在黑夜。 待到把事宜料理完,天色已蒙蒙亮,熬了一整夜下令到各郡的袁绍和府邸处事的三百多名掾吏、散吏、诸曹掾史皆感到精疲力尽。 在做事还好,但做完了后就都打不起精神。 倦意袭来,属吏忍不住呵欠连天,连袁绍也快撑不起眼皮。 见状赶紧摆手说道:“快去歇睡吧,刘备威胁再大也难攻下邺城,力困筋乏如何为我退敌,下去罢。” “袁公告退。” “袁公,图告退。” 掾吏纷纷辞别揖礼屏退。 再不走,有些岁数不少还在录写的书佐、主记,怕要撑不住眼皮倒地就睡了。 他们早就在心里牢骚满腹,连和公孙瓒交战都没夜晚唤醒众掾吏秉烛干事。 一个刘备竟然把他们害得这么惨,整夜就没停下来过,大家皆对罪魁祸首幽愤不已。 ……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翌日一大早,刘备睡到自然醒,洗漱过后,见荀攸已经在忙碌,不由颔首。 公达的勤奋不在其叔文若之下,果真王佐之才。 荀攸见使君醒来,立刻禀明说道:“使君,后方的粮草已运输城内,昨日攻打城墙有些破损的墙垛已使民夫修缮,另外库中滚木礌石充足,使士辛卒搬上城墙,就算袁绍来攻也能坚守一段时日。” 昨天他查看了县库,感叹好在军士行军速度快兵贵神速。 守兵还没来得及全部搬到城头,否则不会这么轻易拿下此城。 刘备先点头,接着问道:“云长是否如期拿下阴安?” 这三城目前对袁绍的威胁最大,犹如持刃抵住后背,最好不要缺失。 “今早有传报,关将军昨日攻下阴安县,使君无需忧虑。”荀攸笑了笑说道。 刘备笑起来说:“云长果然让我放心,既然如此按先前部署,调云长、益德驻守内黄,我和奉孝引兵屯繁阳,公达你与管亥、子义守阴安。” “宪和、韩牧在东郡策应,另外调子经率部前往聊城,那里可关乎大军粮道,若被截断使来往船只不便,麻烦就大了。” 这一次主要就是耗,不是消耗袁绍的粮食,而是想办法磨掉冀州数年训练出来的辅卒和战兵,借助城墙之利,以城为营盘相互呼应。 在靠近东郡的顿丘、卫县,用五县相连以掎角之势,无论袁绍屯营在哪皆数面临敌。 袁军屯军内黄边,则阴安守军可切断洹水,断其一半粮道运输。 繁阳方向可出兵袭击袁绍军营侧翼。 若率袁军渡河围繁阳,则内黄、阴安两面出击。 先攻阴安,内黄县守军烧毁浮桥,可断邺城方向的粮草与援军。 战国时期赵国廉颇,便觉得内黄易守难攻对魏国威胁甚大,率军夺下此城。 三城都隔着洹水,袁绍想要夺回必须引大军过河,要么就驻兵魏县与元城。 但从古至今,屯军河畔与敌交战,有几人落得好下场。 哪怕袁绍不清楚,他手下熟读兵书的幕僚也清楚,兵者事关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会慎重无比。 就看袁绍如何选择了。 “袁本初,除了孟德你是第二个值得全力对待的强敌,我可拿七年积累在和袁氏五世三公的故吏斗啊!” 刘备感慨良多。 第八十八章 吕奉先感慨无安身之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三月初二,魏郡落下毛毛细雨,便云消雾散。 刘备以城作营盘,使诸将校尉屯驻另外两县城,又在离城墙不远处挖出一道壕沟,防袁绍掘地道攻城。 还命辅卒在街道垒土堆作内城。 刘备深知袁本初特别喜欢挖地道,无论打公孙瓒亦或官渡打曹操就没不用地道的。 好在同行是冤家,他对掘土也略微熟门熟路,知道怎么防祸于未然。 柴营分为三部,调到各城应对袁军的攻势。 把事情操办完成,袁绍也只派了人将沿河的所有木桥烧毁,就再没反应。 甘陵方向的主力也不敢继续进军平原,反掉头南下行军却较为缓慢,不知何原因在界桥分兵,一路去往邺城,另一路数日沿河才至馆陶县。 哨骑探马赶来汇报:逃到河内的吕布在袁绍的资助下,又招募起了数百骑军和千余步卒,现已从河内郡引兵屯驻黎阳,似乎要渡过白马津威胁濮阳与白马县。 刘备一怔,吕奉先当真阴魂不散啊,不去雒阳做司隶校尉,天天在兖州附近打转。 难道还想偷袭他后方,在东郡扎根不成? 又想到吕布麾下还有张文远值得惦记,让他心情颇为复杂。 或许错怪奉先一番好意,知道我目前缺乏统兵良将,故迟迟不肯离去。 可惜时下他无法脱身亲率军招待。 遂令白马县令、县尉小心防范,同时修书信给白马豪族成公氏宗长使他带部曲守城。 随后又挥笔书信一封派骑士交给吕布,先问他为什么不在雒阳做司隶校尉,反而屡次介入冀州与青州的交战,然后话锋陡转拉拢其攻袁氏,若能成功破袁则以魏郡、赵郡国、常山郡国赠送酬谢。 三郡邻靠并州,届时温侯无论待在冀州,还是想回并州,皆可自行其是。 最末在信中问道:“吕将军飘零异地离乡数载,如今已贵为温侯,可曾淡忘故乡声律,将军何去何从何时与归,父老或早已引颈而望归矣。” 待信使骑士快马加鞭向南面赶去,刘备望其背影,忍不住一笑。 吕布从长安逃出就一直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内心可能早就快垮了。 这个时期可没有兖州士族给他补充士气,主动迎接入兖州,也没陈宫这种名望的士人跟随到徐州。 去哪都不受待见,天下之大无容身之处。 被引起思乡之心,短时间内哪还有心思去攻打白马县。 打下来又能怎么样,说的不过是地道的东郡口音方言罢了… 攻心从来不怕被人发现意图,在打动心柔软那刻就已言犹在耳,镌骨铭心。 刘备的哨骑多分散在魏、元之间的郊野,以及沿洹水河畔探查,在黎阳方向斥候人手不足。 吕布这一异动,使他只能在分派人马警惕南边,以防对方被袁绍重利诱惑,朝自己驻军的繁阳突袭与袁军呼应,倒有点麻烦。 虽攻不下城,却能骚扰膈应人。 …… 黎阳县城,吕布接管了此城后将营寨依城而筑,又派骁勇的成廉、魏越两人在营中操练招募来的士卒。 自己则居住在城中县衙,将县尉的住所分给了骑都尉张辽。 刚巡视完黎阳城墙的吕布,回到县衙就听到了从北面传来书信。 一问才知道是刘玄德亲手写给他的,不由来了兴趣。 去年在东郡他和刘备曾交过手,知晓此人用步卒极为老练,几乎不逊色当年江东孙文台。 听说其麾下也训练有一支骑军,叫他见猎心喜,可惜那时没对阵过,只当引以为憾。 这次或许有机会,没想到对方竟然写来书信,让他诧异的同时也略感好奇。 吕布身材魁梧,却有苍鹰一般的敏锐目光,从兵卒手中接过信札,转头看向旁边的骑士,笑问道:“先前误会间,你与我部下斥候队率在马背对射能射落他兜鍪的飞羽,可见弓马娴熟,汝在刘青州麾下任何职?” 骑士面容不改,拱手道:“余蒙使君看重为哨骑什长。” 吕布见一什长面对他也能了无惧意,脸色如故,经不住喝彩道:“好壮士,来人赐酒,让壮士饮后再归!” 骑士拱手而退。 吕布伸手做出敬重送客手势,直到对方消失在前堂才将手放下。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笑容依旧未止。 他好骑兵特别喜欢弓马熟娴的勇士,此人在对射中知道手下留情,且见他时也依然未弯腰,能不卑不亢地拱手应答,是难得的壮士。 虽不在他麾下,却也让他喜爱。 半晌后,吕布打开信札摊开在案细看,看到最后几句话时,不由喟然长叹。 自说自话道:“没想到远在关东也有人知我心意,虽被王公擢为奋威将军,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可却无立足容身之地,雒阳一片残垣断壁,百姓早已逃亡。” “长安回不得,雒阳待不住,司隶校尉又有何用,不过食之无味,弃之不甘,我当归往何地?” 听见吕布在长叹,路过前堂侧门的妇人恰巧听见,忍不住掀开席帘问道:“听闻将军叹息,不知所谓何事?” 吕布见是自家夫人进来,便嗟叹道:“刘玄德派人送来书信,句句真挚叫我心怀感触。” “虽然现有一县安身,可又能待多久,从长安奔逃至今若再居无定所,恐怕麾下人马就要各奔东西了。” “身为主将,我却毫无头绪。”吕布苦笑摇头。 豪族和士族明里暗里对他有抵触之心,去哪都招人厌恶。 边郡之人难道在天下间,真没有出头之日吗? 妇人听罢,拜而劝慰道:“妾昔日在长安时,为将军不得已所弃,幸赖得忠义之士庞舒私藏妾身于家中,才不被贼军所掠夺去,将军也答谢重赏了他。 可见心怀忠义去哪都有安身之所,只需将军舍下身段,在关东寻一明公投靠,如同对待王公那般尊敬又唯命是从,哪会没有立命安身之地? 妾身愚见之言,将军不妨思量之。” 吕布听完这番话,仍然踌躇不决说道:“奋威将军持节开府乃汉天子所封,关东数州郡有几人官职超过我,对位低者卑躬屈膝如何有颜面?” 妇人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却低头无言可对。 三更要晚点,今天被安排和牛马同事加班,大概凌晨过后才会更新。 第八十九章 眼馋匈奴人的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数日后,袁军邺城方向两万余人,进驻到河对岸驻扎,军盘连营四五里。 有时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士卒在河边打水,人多了甚至把水弄得浑浊。 刘备率骑兵在远处眺望,用手遮挡照耀。 还看到一群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脸圆穿着宽松长袍,腰上系有弓箭,与汉人泾渭分明隔着距离,在河边分群放牧牲畜。 畜群以马、羊为主,混杂骡驴。 此时正是草料生长期,把牲畜赶出觅食还能节省粮草。 刘备指向对面河边,问旁边曾在并州生活过的哨骑道:“那是匈奴人吗?” “使君,那确是匈奴人,以放牧的范围判断,这群匈奴人应该是大部落来的人马,在并州一户匈奴人至少家里能有八匹马、十余头牛、三四十只羊,才能维持一户人的生活所需。” “由此看来,对面河岸匈奴人应不下于两千,还只是一处。” 哨骑脸色有些凝重。 骑兵太多身穿皮甲也不好打,况且还在冀州作战。 刘备听见这么说,却忽然兴趣浓厚,跃跃欲试道:“难道匈奴单于挛鞮于扶罗也在河对岸?” 从汉时期,凡是喜欢建功立业的人,都对各族单于有着非一般的兴趣,尤其匈奴单于的名号,听到了就叫人亢奋手痒。 与汉朝数百年征伐,后边还冒出匈奴汉。 刘备瞭望一会复问道:“放牧为何只有男子没有妇人?” “使君有所不知,在匈奴人部落里牛都是由留守帐幕的妇人来照顾,马则由男子驱到远处就草,男女皆有区分。” 哨骑解释说道。 刘备带人在河岸边又继续眺望片刻,看着奔跑的羊、马畜群充满羡慕的神色。 好想要啊,可惜没有骑兵在手,就算击败匈奴人,也难以捕获这么多的牲畜。 何况还是在冀州,只会白白便宜了袁本初。 只有消灭袁绍之后,才能着手去对付并州的匈奴。 居住并州这么久,也该付出点东西了,不然率军将其赶回漠北。 就在这时,西面内黄县有骑兵快马传报,找了半天终于在河岸边找到刘使君。 刘备打开关羽的书函,很快就不由自主地失笑,原来袁绍又从北边抽调万六千军卒,准备从河内郡借道渡河围攻内黄县,且大纛牙麾旗帜鲜明地打出一面“颜”字的旗幡。 关羽在书信里猜测:“听说河北唯一颜姓名将乃是与公孙伯圭交战中屡次摧坚陷敌的勇将颜良,来攻内黄县应该就是此人领兵。” 刘备之所以会笑,就觉得冥冥之中有种缘分。 不然怎么又恰好挑选去攻云长和益德驻军屯守的内黄,而不来繁阳。 眼下袁绍兵分三路,河畔对岸是颜良和文丑,馆陶与元城方向或许就是麴义了。 刘备没有怎么担心内黄的安危,一个梁都营与后边调去的三千六百余辅卒,足以守住城池。 反倒有点担忧远在幽州的公孙瓒,能让袁绍继续征召北面的兵力,不会公孙伯圭又遭遇大败了罢。 难道在乌桓人、鲜卑人及幽州牧刘虞的联军攻势下变得岌岌可危。 统算东边探查的三万人马,袁绍已调集了六万多步骑军,四百多艘船只在各处河道运送粮草军械,看着似乎还没有尽全力。 不愧称开府库便能用谷粟支军十年之久的冀州,那些河北豪族士族此刻还没有掏出家底来襄助袁本初。 无怪后面曹操要搬家来邺城,河北实在太过富裕。 刘备暗骂了一句:“狗大户。” 然后带着众骑士策马挥鞭回到繁阳县,将马鞭和战马的缰绳递给门口亲卫。 轻微点头示意后,径直穿过庭院,在正堂坐下拿出一卷竹简准备回书给云长让他稍安勿躁,目前正面与西面的袁军动向,极有可能是用来迷惑军情。 特意制造的战场迷雾。 若真是主力此刻应该早就架浮桥过河攻城,怎么可能会在河对岸磨蹭徒耗粮草。 袁军精锐应该藏在西面,等待后边的辎重军械到达。 就是不知袁绍想攻东郡一县截断他的粮道,还是冒险深入腹地在卫县和东武阳之间安营扎寨,直接将青州军隔开,待粮道彻底断绝使其成为孤军,再大军压上决战。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此方法虽收益大却也略为冒险,万一反过来被阴安县驻军修建营壁断了路,东武阳的守兵也包抄过来,那统率这支三万人大军的主将就成了赵括第二。 三面无路可逃,中间又被黄河隔断,后边又被深壁固垒封住退路,除了归降别无他选。 不过袁绍没怎么打过这种冒险仗,在本钱足够的情况下很少拼命。 刘备边心里盘算着,边豪笔挥动回函给关羽,泥印封好后交给云长派来的人。 又用印绶设调虎贲骑赶来繁阳,没有子龙的骑军打起仗来还真不顺手。 既然袁绍暂无意攻平原,干脆把赵云也调过来。 正想用印,郭嘉从外边疾步而来,快速行礼禀报:“使君,袁将麴义率部悄然北上欲趁隙袭取聊城。” 刘备急忙问道:“子经安危怎样?” “使君放心,守城安然无恙,想来牵太守也无事,麴义首次攻城无功而退,现在正率军围困,此函乃乐县令书写遣人快马加急送来。”郭嘉安抚道。 刘备如释重负,牵招随军征公孙度也熟悉守城之战。 只要不是开始被偷袭拿下,后边有了防备心,即便麴义率三万人攻城也没用。 去岁曹孟德在东郡聊城不知积攒多少木檑、泥檑,要不是惨遭兵败,聊城也见状举城而降。 否则刘备掘地道也会被挡住十天半个月,那东郡各县就有应对时间了。 “使君,袁绍三路大军摆在明面,不如趁机会彻底击破一方。”郭嘉提出建议道。 刘备拿出关羽的书函递给对方,遂笑道:“西面颜良率军准备渡河攻内黄,奉孝觉得如何?” “河北颜良是袁本初倚重的领兵心腹,倘然渡河敢来引颈受戮就不可放过。”郭嘉将书信递还给刘备,从腰间取便面驱蚊说道。 出了身汗,蚊蝇就盯上他了。 第九十章 刘备:观颜良插标卖首尔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元年,三月十六日。 袁军步卒由颜良率部渡过洹水在距内黄县十七里外扎营。 从邺城运来的粮食需要陆运,再经河道的船只运送到军营。 繁阳河畔对岸的袁军也蠢蠢欲动,差使民夫与辅卒多处伐木架桥。 在探悉对面动向后,得知颜良所部因地形三面临水不利于骑军展开,故携带骑兵极少。 刘备冁然笑道:“怪不得河北士人说颜良性格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仅一夫之勇。内黄多面邻水,为用兵死地只能对岸驻扎而不可攻,眼下声势汹汹到来,不过插标卖首尔。” 他也没闲着边临敌部署,边和黎阳吕布悄悄来往书信聊得火热。 吕布从拘束称刘青州,到刘使君最后唤玄德。 多次对夫人道:“我在关东无立锥之地,无人懂我心意,袁术、袁绍看似关怀,实乃假仁假义,待布无用之时便翻脸无情,若早遇玄德,吕布何至投靠董贼麾下……” 自打进了雒阳,曾得到高官俸禄与钱财细绢多不胜数,却无人和他掏心窝说话,皆在利用罢了。 哪像刘玄德,他真懂我啊! 妇人好奇问:“刘备果真这么好?” 吕布大手一挥,说道:“女流之辈哪会懂玄德三言两语使人如沐春风,伯牙子期之遇不外如是。” 妇人瞧见夫君说起刘备就双眉挑动,愉快表情跃然脸上,忍不住说:“那将军何时去投刘备?” 吕布顿时语塞,支支吾吾片刻,道:“此事需从长计议,等玄德夺了冀州我再去也不迟,否则大丈夫屈身伺人,有何颜面见天下英雄?” 他现在是温侯开府奋威将军兼领司隶校尉,若在朝堂为官细数下来,地位比刘备还要高。 不是早年做主簿的吕奉先了,以他的心性不到走投无路之际已经很难再低头。 况且打定主意只要不出兵,袁绍就不敢与他交恶断他粮草。 若真得罪了他,玄德敢打你袁本初,我温侯吕布就不敢吗? 亏得为袁氏报了血仇,千里迢迢赶来相投,还被士人冷嘲热讽。 刘备虽不知道吕布具体想法,却也能猜到些,从书信字行的态度就能窥见一二。 吕布被他说动,好不容易攒下点家底要战殁完了,袁绍可不会为他补充兵卒,特别从长安带来的精锐骑兵打光了就没了。 明白吕布有袖手旁观之意,再看颜良的进军路线就是死路一条。 没有吕布在黎阳通风报信。 刘备可以在繁阳亲率甲营、先登营、声射营,以挽马和驮马运输军械粮草,快速南下从西迂回,越过淇水、荡水两条河道架桥横渡,直击颜良所部侧翼军营,关羽和张飞率战兵杀出。 两面合围三面靠水,拿命也守不住士气崩溃。 即便洹水河面木桥再多再宽,在万人惊恐推搡的情况下也无济于事。 若是着甲掉落河中,不沉到底才怪,就算袁军士卒擅长水性,但能游到河对岸的人怕也寥寥无几。 若能击溃颜良统率的袁军,繁阳河畔渡河攻城的袁军得到了消息只能撤退保邺城。 繁阳之围可迎刃而解。 其中有两个关键点,一是三千辅卒需调离二千跟随军运输军械甲胄和箭矢,剩下的千人必须能坚守数日。 二是行军速度一定要非常快,减轻一切赘余只携带三日军粮和水,其余锤、短刀、镰刀、布帛、医药、做饭器具石磨等,全留城中一样不带。 要赶在即便是吕布在黎阳的探马斥候反应过来回禀时,已要渡过第一道河并烧毁木桥。 以防吕布骤然生变。 别看刘备写信给吕布相谈甚欢,吕布也回信倾谈。 但他从没把大军安危寄予吕布身上,与其盼对方不乘乱作祸,倒不如直接杜绝。 凡事先预则成,不预则败。 书信目的是为了迟缓吕布的行动,并非减缓刘备的进军。 之前回函给了关羽,让他先不要主动出击以待时变,见大军赶到再和益德齐力破颜良所部。 为避免走漏消息,刘备也没有再传讯,立马调集三营战兵剩余的两千六余百人与两千辅卒,外加六十亲骑,马儿喂豆料,辅卒战兵均检查军械、弓弩、兵刃。 郭嘉体弱无法随军奔袭,故留守城中。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行前辞别,郭嘉下拜道:“祝使君此行,如破竹之势,拔袁帜而立赤帜!” 刘备大笑道:“好,借奉孝所言,我便仿效淮阴侯,出奇兵击袁军营壁,破壁而入皆拔袁氏旗,使得袁军怖震!” 说完拱手翻身上马,与郭嘉点头后挥鞭奋袂跃马,太史慈与六十亲骑风驰电掣追随而去。 军士行兵扬幡,沿途四千七百余士卒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马儿四千三百匹驮着军械,浩浩荡荡卷起了古道的尘土。 刘备一路率军以极快的速度沿淇水分流的白沟水直行,看见已过湖泊立即砍木搭桥横穿河道,过河后焚毁木桥稍作歇息,接着再度出发。 奔行至荡水前,休整片刻再次搭桥。 桥架好后大军不带停歇迅速渡河,刘备下令马匹喂豆、草料,弩兵将箭矢装填到箭袋,战兵在辅卒帮助下尽数披甲,工匠用利斧伐木打造滚木好锤破袁军营壁。 使太史慈领哨骑与亲骑全去查探颜良所部具体方位和动向,若遇见对方斥候则立马追杀毋留一人。 尽一切手段推迟颜良得到消息的时间,少一刻调度对方则多增一分败军覆将的可能性。 刘备此战的胜算又将增多。 可以说双方都是在抢时间,不同的是刘备属主动,颜良属于蒙在鼓里的被动。 待太史慈领哨骑来报方位,并说袁军已经发现异动,正在调兵迎击。 刘备笑了道:“无所谓了,大军已拉近距离,若颜良单骑走马而逃还能卷土再来,要调军反击那颈项人头将非他属有。” 遂令兵卒擂鼓列阵进军! “咚咚咚……”激昂的鼓声在战场响起。 密集的脚步随鼓声前进,先登营列盾在前,声射营在其后防两翼,骑军绕开搭箭,甲营保存体力在中间并未全披甲,要到接阵厮杀时,再由身旁辅卒帮着重甲持长刀长锤扑向敌军,砸碎对方阵形。 第九十一章 刘备: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内黄县十余里外的营盘,背靠洹水修起二十多架木桥,数十艘船只在河面行舟。 颜良命人打造器械,围住城池准备从后方征调服役民夫来试探攻城。 却有斥候仓皇飞报:“将军,营盘右侧出现刘字军旗的大纛,擂鼓进兵而来!” 刚巡视完营的颜良一惊,急忙道:“有多少人马,难道刘玄德亲至?” “骑兵甚少,步军应不足四千人。”斥候想了想逃命时匆忙回头撇过几眼,青州军人数应该差不了多少。 颜良听罢大喜过望,立马遣人为他牵马披甲,点齐军营人马鱼贯而出,分为两路。 使五千辅卒去拦截城内可能杀出的守军,自己亲率战兵四千与三千辅卒七千余人,前去击破远道而来的刘备所部。 又调二千辅卒去看守木桥,防止桥梁被焚毁,剩余的辅卒坚守营壁,看守军粮与攻城器械。 途中颜良对着亲兵笑道:“良以为无首功可立,没想到刘玄德涉水赶来为我送勋功,盖闻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当急迅引兵对阵,放跑了刘玄德,袁公将怪罪于我。” 在颜良看来以七千袁军精锐,必能大破刘备四千之众,刘备用兵以卵击石尔。 他还派了辅卒拦截城内的守军,避免两面被围士气崩溃。 从斥候传来消息,到分兵部署自恃以为妥当。 可偏忘了考虑,万一野战不利,当如何是好。 到了阵前数百步之遥,颜良突然心里一悸,对方哪怕在进军时也结阵有序,各军阵之间缝隙极小,配合有度。 旌旗蔽日般齐头并进,如汹涌的洪流铺天盖地而来,压迫感极强。 只有久经军旅之人才能看出,绝对是精锐凶悍劲卒。 虽然只几千之众,给他的感觉更胜过公孙瓒无序的一两万人马。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引军一撤就要全军崩溃。 颜良想到魏郡三县的丢失,已致使袁公大怒,他要再败就成为众矢之的,对郭图的怨气将转移到他身上。 为今之计,只得咬牙强行击破刘备所部了。 “擂鼓吹号,进军!”颜良大喝道。 旗卒得令,挥动令旗,袁军鼓声也骤然响起。 颜良又命辅卒分为左右两翼,占着人数优势击敌军侧面,引起青州军的混乱,使正面战兵破阵。 谁知辅卒还没靠近就先遭受强弩轮流射杀,就已引起一片哗然,阵形开始骚动快要散开。 见辅卒不堪大用,颜良眉头皱起。 这些从其他郡征调来的郡兵真不是一般的烂,三四轮箭矢就快绷不住,已驻足不敢向前。 颜良想到要不是自己战兵多分给了麴义,哪需带这群乌合之师迎击刘备,不过现在想已迟了。 “杀!” “杀啊!” 两军正面狠狠的撞在一块,两军之间的喊杀声响彻战场。 铁甲营越过先登营,喘息快步冲在最前,像砸出去的铁锤,袁军战兵结的阵形瞬间被砸开豁大的缺口。 后边观阵的颜良眼皮猛然跳起,此甲士比袁公身旁的百余人大戟士还要凶猛! 手持长刀与长锤,头部居然还有面甲防护。 只用五百甲士冲阵,就凿穿了他五千战兵的军阵,后面大军沿缺口直接摧枯拉朽般破阵! 眼见军伍口子越拉越大,身后又传来号鼓声。 内黄驻守的守兵此刻已杀出城外,而郡兵不能挡,阵形被冲得分成几块,青州的骑军与守军会合前后击溃了颜良派遣拦截的辅卒,兵卒惊恐逃窜。 双方骑军会合,太史慈呼喊关羽、张飞,告知使君还在迎战颜良大军尚未破敌,三人心急遂领百四十骑正往颜良中军后方扑来。 颜良知道留下的郡兵已和敌军拼杀到一块,也没时间去顾上。 眼前战兵崩溃在即,再不引中军冲锋,那万人大军必败无疑。 刘备见颜良麾盖向前进军,也令部分未动的四百先登营军士,竖持长枪刀盾相迎。 对方用骑军试探射箭欲使他侧翼崩溃,却无功而返。 辅卒虽有伤亡,但战兵披甲率高,况且刘备还在军中士气正盛,根本不带回头追向对面被破阵的袁军如砍瓜切菜。 颜良突兀观到刘玄德大纛在不远处,眼神一震。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猛地策马领军杀奔而来,直接冲击枪阵。 五十步、二十步、十步…… 颜良惊恐的发现,刘备中军面对骑兵冲阵根本没有在慌张,也没有在害怕,更没有人本能般躲开。 “轰!轰!” 骑兵们最后冲阵时用臂膀捂住了马眼,与盾牌撞的人仰马翻。 有的骑士手中长矛戳中大盾,整个人翻空在地,被后面马蹄践踏。 前边的数十骑军用命撞破了刘备阵形,后边百余骑继续突进,颜良脖颈通红紧握长矛,猛呼道:“杀刘玄德者重赏千金!” 忽然骑着的战马刺痛般嘶呜起来,将他摔倒在地,马也难以站起。 地面浅草里还有铁蒺藜…… 颜良不由悲愤填膺,冲阵斩敌也遭失败。 刘备见骑军射完箭后又去而复返,摆明了誓不罢休,故让士卒抛下铁蒺藜。 也不想袁绍这么多胡骑,他行军怎能不防备。 刘备传令两翼拉长围困骑兵余部强杀之。 被步军围住的骑兵就是送菜,骑在马背慌乱间挡不住四面八方刺来的枪矛,一个个毙命栽倒在地。 颜良双腿折断被军士缚住带到面前,刘备起身拍了拍甲胄灰尘。 望着对方身后崩溃袁军叹道:“我以为一路赶来,与之交战的至少万三四千人,没曾想到是五千对五千,中军还没等向前移,你们大阵就缺了个口。” “你的分兵之策,叫我在途中白擦拭了数遍刀刃。” “原本想让云长取你的人头,却呈匹夫之勇径直送到我面前,好好记住吧,用骑军面冲精良的铁铠步军只有死路一条。” 刘备说完,挥手让士卒把他带下去。 望了眼内黄县说道:“继续进军绞杀溃逃的兵卒,待和云长、益德汇合补完粮草,然后渡河……去邺城!” 第九十二章 袁绍:刘备敢当面打我脸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邺城远处的荒野,风卷大旗,扬起尘土。 进兵鼓角齐鸣,密集又严阵以待持刀盾枪矛的披甲士卒威风凛凛,豪情万丈迈着整齐的步伐并进。 弩兵握持弓弩每人背挎箭袋,旁边辅卒提盾刀。 两百余骑军手持马槊排列在两侧,为首的武官手按弓矢警惕各方。 刘备的大纛被军卒高举迎风飘舞。 在颜良营寨缴获的三百一十辆辎重车,将行军队伍拉长更显声势浩大。 邺城高大的城墙上许多豪族出身的佐吏,士族掾吏和守城的郡兵望着城下强兵皆有呆滞。 之前听见袁公府邸发出:“颜良误我!”一道怒吼,没过多久城外就响起金鼓声。 掾佐史吏们三、四百人在懵逼状态下,随行袁公脚步踏上城头,便看到一支盛气昂扬的军队,打到了冀州邺城。 士卒皆昂头挺胸手握锋利染血的兵刃,睨视城头,仿佛要准备攻城。 刘备使人将绢写“青州牧刘”几个字的赤帜,搭建高台竖起来。 自己站在高台翘望邺城,对着身旁的关羽笑道:“云长,你说此刻袁绍是不是正在墙边看我们?” 分兵三路击他刘备,结果两路还未建功,颜良这一路就已然无了,只剩下文丑、麴义两人。 一个在繁阳打转,另一个死磕聊城。 拳头打出去,那腹部就没了保护,不顺势而动来邺城溜达一趟,对不住袁绍热情招待。 这回初次交手,以后就没这么好机会了。 刘备遂命人在城下邀战以讨袁氏逆贼的名义来嘲讽打击袁军士气。 城头上的袁绍怒不可遏,死死盯着竖在高台的刘备大纛,公孙瓒也不曾这般对着嘲讽过他。 先前百余人被公孙瓒骑兵围困,田丰劝他躲退,他反将兜鍪掷地道:“大丈夫当无畏死斗,躲避岂能苟活于世?” 袁氏五世三公之名,哪容许刘备侮辱。 袁绍嗔目切齿怒道:“点军,看我亲身迎敌!” “不可啊!袁公。”沮授和郭图、辛评几人死死抱住袁绍,郭图赶紧劝说:“袁公高门大户,哪能和身微命贱之人一般计较,兵凶战危亲临军阵非贵人经久之所。” “刘玄德素门凡流,只能靠提牌执戟扬威耀武罢了,岂能持久?” “待回援大军开到,此徒必然仓皇逃窜,袁公无须逞一时之勇与他争个高下。” 田丰、荀谌和围过来的掾佐也纷纷劝道。 袁绍气不过,抽出旁边兵卒的箭矢折断掷地呼道:“绍枉为四世三公后,今日却被贩屦织席之辈打上门来羞辱袁氏,却无还手之力愧对先祖。” 继而冷言道:“传令文丑和前来助阵的匈奴单于之子率军返回邺城,不破杀刘备誓不罢休。” “袁公且慢!此命令可暂缓。”沮授说道。 其他人也吃惊的望过来,咋了?除了郭图外,你也暗通刘备不成。 自从郭图献策献计让冀州失了先手,就有一些风言风语在吏属之间流传,说郭公则与族亲郭嘉关系密切不可明喻。 或许心存别意。 权力漩涡处攘权夺利,往往易产生流言蜚语,袁公心腹有限,跌下来一个就能站上去一个,或是一族。 沮授不理会别人看他的眼神,望着袁绍说道:“袁公不可忘战国孙膑以齐军围大梁,等庞涓回师解救,再于中途伏击魏军归路,连名将庞涓也兵败而亡。” “公以为文丑领兵能比较庞涓否?” 沮授切中要害指出,这种回援风险很大,刘玄德善于用兵快速奔袭。 又有七千之众的劲旅,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颜良已败,难道还要文丑再兵败一回? 有多少底蕴经住这般折腾,冀州再来几次就没了。 这时城头下的金鼓骤然停息,青州军分出部开始挖壕沟、建营壁,又有人在远处挖地道。 引起官吏阵阵惊呼。 刘备没打算强攻,而准备掘土进城啊。 田丰着急道:“不能拖延,袁公使文丑缓缓回军,注意邺城中途伏军即可,只要不率军轻装前行应无大碍。”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听到这句话,袁绍轻微点头。 有数百年前的教训摆在眼前,又有他派人传信,想文丑应不会犯此大错被刘玄德所趁。 忽地记起借居黎阳的吕布,袁绍怒骂道:“吕布孤恩负义,我借一县给他又资助钱财粮草,却明目张胆放刘备绕过淇水、荡水直扑颜良,致我军损兵折将万人,此罪焉能放过。” “袁公,吕布之事论说为时尚早,还是先差人问清楚察访后再处理也不迟。”辛评进言道。 如今能拉拢吕布就尽量拉拢,只要没率军攻冀州,哪怕真是他将刘备放过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破灭刘备了再诛吕布也不迟。 辛评复道:“刘备与吕布从无交集,吕奉先何必冒得罪袁氏的风险去助刘玄德,其中或存有误会。” “仲治所言也有道理,怪我被刘备激怒没了往日的从容冷静。”袁绍也就处在气头,颜良生死不知,找不到责怪的对象。 被辛评一通劝说气消散,理智也重新回归。 细细思量一番,吕布不至于去和刘备联袂,就凭他在雒阳干的那些事,就算杀董卓谢罪,想来刘玄德也很难不介怀。 更何况两人去年在东郡也有交锋,被围在濮阳城数月恩怨应当不小。 袁绍心下想起曹孟德,趁着幕僚皆在故问说:“孟德想让我表他为扬州刺史,诸位以为如何?” “我想让他在兖州牵制刘备,孟德却以无立身之地婉言拒绝,不过若去扬州收拾屡次叫我难堪的袁公路,却也不错。” 刘备可恨,袁术同样可恨。 曹操要能鞭笞袁公路,他也愿意送个人情。 荀谌在一旁接言道:“曹孟德与袁公友善,一向唯命是从,以他制衡汝阳袁公路不无裨益。否则豫州、扬州将会落到袁公路之手。” 袁绍颔首,他眼下啃到硬骨头被刘备反推到邺城。 却见袁术即将坐拥两州之地,趁孔伷身故和扬州无主在那拾遗自取,心头陡生缕无名火。 早前叫我不好过,那我也不能让你好过。 第九十三章 等人会很煎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传信的十数骑兵从北城门快速冲出,接着掉头马不停蹄向南边驰去。 太史慈赶来幄帐禀报,这些人骑乘皆是快马,哨骑离甚远没拦住。 刘备轻笑道:“子义不用担忧,骑兵朝南而去,肯定是过河去找文丑所部,对我们来讲算是个好消息,繁阳之围已然可解。” 关羽顿时领悟其意,眉头微皱道:“兄长,繁阳围困虽可解,但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袁军从背后赶来,还有匈奴人掺杂其中,若骑马急行来看,不出数日便可出现在我军身后。” “一不小心怕会落得和颜良一样的下场,兄长虽可用辎重车抵挡匈奴人骑兵,但还需早做准备为好!” “二哥说得是实话。”张飞也赞同道。 他喜欢上阵杀敌,却不喜欢为敌所趁,何况粮道还会断绝,没必要在邺城郊外待下去,早些退兵不失为良策。 太史慈欲言又止,被刘备瞧见了笑道:“子义有话但说无妨,我既为主将也是兄长,有何话不可说?” 太史慈攻内黄县立下先登首功,只是眼下还不到论功行赏的时候,暂时拔擢为军司马,将在颜良那缴获的战马和军中选出善于骑马者,皆送到太史慈所部使其统管,共计两百余骑。 太史慈也明白自己深受使君器重,犹豫片刻说道:“哨骑探报说城墙弓弩甚多,既然无法久围引兵而去又影响士气,何不放弃邺城转道去击文丑所部,若能再度建功冀州必将震动!” 刘备拍案笑道:“子义有大将之才呀,我正想待天黑后率军撤退,转道沿洹水进兵北上,需一员智勇双全之将,在此作疑兵拖延二至三日再渡河撤回内黄。” “兄长,我留下如何?”关羽问道。 “不可,不可。”张飞赶紧站出来,拉着关羽的手臂急道:“二哥别和我争,你取阴安县已立下战功,子义也有先登首功,唯独张益德还未立大功,你可不能让我白来这一回,那还不如叫我和子龙两人在平原驻守,省得看你们立功。” 几人哈哈大笑,连太史慈也忍不住面带笑意。 关羽无语指着张飞道:“益德你真浑,凡事旨有兄长安排,你还牢骚满腹了?” 刘备笑着也听得明白,张飞是在发牢骚专点他的,别人都有战功。 就他还没有,虽说在攻打繁阳时曾率甲营登上城墙,可在之前就有辅卒冲上去了,张飞不过把口子扩大。 几战下来功劳是有,却还赶不上其余诸将,所以站出来抢立功。 刘备思忖半晌,想到益德和他征战多年,也见过他如何作疑蒙骗黄巾军。 暗想道:“益德或真有用疑兵的天赋……” 毕竟历史上曹操追兵赶到长坂坡,便是张飞带领二十名骑兵拒后据水断桥,怒目圆睁横握长矛喝道:“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决死!” 曹军无一人敢上前,张飞从容不迫撤走。 刘备抬头望向张飞,果断说道:“好,益德此重任就托付于你,若能伏兵破敌你当计为首功!” “诺!”张飞喜色,宏亮答道。 传令膳夫长多埋锅做饭,将携带的肉食烹好让军士好好吃一顿。 多备干粮与水浆。 命战兵检查军械、甲胄和兵器,辅卒割草替马刷毛再喂食一些豆料。 黑天半夜,刘备使众士卒衔枚间行,马嘴脚蹄裹住布麻悄无声息地离去。 带领大部分人马和百辆搬空的辎重车,夜晚急行五六里后稍作歇息,然后再以极快的速度靠近河道行军。 在文丑率部回援的路上伏击,对方必定有所防范,故用处不大。 能够让他没防备的地方,只有在渡河返回原来修建的营壁途中两里的间隙处。 在繁阳时刘备临河眺望,发现袁军特地在离河畔两里外驻扎营寨。 可利用归返袁军的麻痹大意,以为军营在旁而轻敌无防,待其三分之一渡河后派骑兵扰乱对方阵形,步军随后掩杀过去。 另一边派辅卒以辎重车结阵堵住营寨来敌,等战兵骑军将过河的袁军杀溃再焚烧木桥。 再掉头直破袁军营壁。 此方法也不是没缺点,若非从颜良军中具体得知繁阳方向主将乃是文丑,刘备还真不会去冒风险。 遇到军律严明的谨慎之将,效果很难说。 换作文丑嘛,抱歉他善用骑兵,且军纪也不严明。 即便在自家的军营前渡河也会立即结阵的人不是没有,但文丑难在其列中。 曹孟德率六百骑兵就将文丑麾下缺乏军纪的数千骑军杀得大败。 刘备想着颜良、文丑齐名,那就最好一起击破,把河北名将招牌给掀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 三月二十三日,陡然天空阴云布满,刘备已赶到洹水北岸离袁营仅剩十余里之遥。 将大军隐藏在山林间,留下关羽休整防范,刘备带太史慈亲率骑兵,隐蔽的前往瞭望袁军营寨和河面搭建的木桥。 仔细望完营盘,知晓文丑还未撤军渡河,刘备不禁嘴角含笑。 策马远眺木桥在心中默算了数量及大致通行人数,又不放心多绕路了十几里。 “果然!” 刘备暗道幸好自己谨慎,河道十几里路程竟然有三处渡河点,另外两处虽架桥规模稍小。 但在一处行军被半渡击之,袁军反应过来可率军多走些路过河,再从北面杀来。 那此战胜负就难说了。 敌情有变就要因敌而变,刘备立马改变先前的决策,先用骑兵扰乱对方阵形,然后迅速北上带火油烧毁两处的木桥,骑马来回巡视河面。 先登营快步突袭,铁甲营堵住袁军营寨不让其驰援。 辅卒借驮马在后边骤然冒充一两千骑军,吓破袁军胆量和士气使之不敢对敌。 刘备返回后立刻与关羽、太史慈商议在两人点头赞同下遂用此策。 为了防夜晚袁军有变,未能及时得知故使夜哨探敌,一有情况可畅通无阻直抵大营禀报刘备。 将事处理妥当后,刘备仰望天密布阴云,盘算着:“天时有变,文丑也该在明后日间折返了罢,莫叫我久待。” 他等着与文丑率部在洹水双向奔赴。 第九十四章 不破匈奴誓不还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二十四日,在手持袁绍军令的信使抵达文丑军盘后,便有人马来回飞驰河岸之间,粮草、器械渐渐运回。 刘备望到有骑士把铠甲、兵器放在马背上捆起来,牵马渡河。 文丑把大军运过去容易,撤回来难。 古来军队兵败如山多输在没撤好,被敌人抓住薄弱处要了命。 眼下阴安还有横枪营和两千六百多上阵厮杀过的辅卒,颜良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文丑还蔑视就属无能了。 袁绍再喜欢用心腹统兵,也不会把蠢如豚彘的人放在主将位置。 刘备带人马偷偷前往观察后,却拍掌笑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文丑怕我远道而来带的粮草不够,特意先将粮秣粟米运过河,解我燃眉之急,真丈夫也!” 细数一辆一辆粮车,发现比颜良军营还多出两倍有余。 刘备忖度了下,还有数千匈奴人。 袁绍邀请匈奴单于派人来帮忙,肯定不会许诺以掠夺冀州百姓人口为报酬,只能用钱财粮草酬谢。 这群跑到河内郡的匈奴人掳掠周遭诸郡的铁器、粮食、还有妇人,常为寇祸害一方。 时下河内与东郡有一处接壤,和掠夺成性的匈奴人做邻居,需早做预防。 屯军黎阳的吕奉先,无疑是替东郡挡住匈奴的最好人选。 刘备归返途中,勒马沉思了会。 原想寻个时机送奉先上路,方便收降张辽,现今看来在河东、河内肆虐的匈奴人,不肯给机会啊! 目前中原能拿出数百骑兵的除去他刘备,就剩吕布了。 与其把吕布麾下的骑军扫灭,还不如让他发挥些作用。 需和文若、公达他们商议一番,吕奉先固然好用,可论捅盟友刀子也从不含糊,不致命绝不动手。 刘备回营不到两个时辰,便有哨骑赶来汇报:大批匈奴人驱赶羊,牛准备过河。 正在鼓舞士气的刘备闻言愕然,这下部署被打乱了。 若放匈奴骑兵安然过河,别说伏击文丑所部,连自己也会变得被动。 即差军吏找来关羽和太史慈,还有各军侯、军司马升帐议事。 刘备对麾下十数军官,肃然道:“夫临战者因地制宜,如今大批匈奴骑兵欲渡洹水,假若使之安然渡水,我军缺乏骑兵必将腹背受敌,有覆军亡将之危。” “我意已决,即刻出击!” “胜负将系在诸位之手,此役决胜我领诸位奏乐凯旋归乡,若败亡刘玄德亦与将士共葬洹水。” “此战不击破匈奴,足不旋踵,甲不还乡。” “军司马刘平何在!” “在!” “命你暂统甲营截断北面敌军,在我未回师之前,若放过一人一骑过你车阵,则提头来见。” “遵命!” “徐剧、荣广。” “在!” “你们率先登在前,待骑军交战时持刀盾以伍结阵猛扑胡骑。” “遵命!” “云长、子义。” “在!” “你二人皆率骑军披甲冲杀匈奴骑兵,见吹号角与临阵指挥者斩之,待步军赶到立刻北上烧毁其余木桥,不惜马力哪怕跑到战马毙命。” “领令!” “我则在用辅卒以驮马为佯攻,使胡人以为大队骑军在后,不敢短兵相接。” “诸位伐袁至今,胜负在此一举。”刘备正色道。 诸将齐声道:“愿与使君共破胡虏!” 军令一发,众营齐动。 出发前,关羽来作别小声劝道:“我等战殁死不足惜,兄长乃帝室之胄,天下百姓盼如甘露,当以自身安危为重,如事不可为应早做撤离,无须顾羽。” 刘备拍拍他肩膀,替其整理了交领,叮嘱道:“云长,也是我想和你说的,战场凶险没有人能事事料敌,假使胡骑反扑凶猛则保有用身,我不会怪你。” “兄长。”关羽心中甚为感动,紧按刘备手臂,难以言语。 “记住我说的话,去吧。” 关羽掀甲伏身下拜道:“羽必为兄破胡骑矣,不胜不归!” 关羽出幄帐后,太史慈也在点完人马后,匆忙跨步赶来,铁铠叶片嗒嗒作响。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进帐便拱手抱拳:“使君,慈蒙厚待当提剑以报黄金台之殊遇,即便马革裹尸而还东莱,亦心甘情愿。” “若事有变,慈愿持弓槊独自为君断后!” 刘备听罢赶紧宽慰道:“子义无需顾虑,备在后军也有勇力,当先以自身为重,此战虽有风险但我军以有备击不虞之敌,只需调度辅卒造成声势过大,渡河的匈奴人绝无胆念战。” “子义尚有功业未建,怎么能在此折断,放心罢。” 刘备望着太史慈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感动,用两百骑兵先扑匈奴,步兵放弃车阵主动出击,怎么看都似乎很危险。 但刘备动用的是战兵中能与甲营并列的先登营,无论结盾阵配合还是进军速度,均远超梁都营与横枪营,即便声射营也略逊一筹。 与数量相同无铁甲的胡骑撞到一块,又有佯兵在后,怎么看都胜算颇大。 最大的压力其实是在关羽、太史慈率领的两百骑军当中,因为他们既要缠住对面,还需打乱匈奴人的部署。 刘备才会叮嘱以安危为重,为了些匈奴人把大将折了,匈奴单于会笑死。 过了一会儿,刘备对天长叹:“子龙率虎贲骑也不知赶至哪了,我却已欲出击匈奴,数百骑兵白跑一趟不说,府库粮草又耗费不少。” 袁本初帐下人才济济,以利诱导使我军疲于奔命,人不得卸甲,马不得解鞍。 多来几次,至少休整大半年方能恢复罢。 …… 洹水河畔,匈奴牧民驱赶着牛羊过河,虽已经归附汉庭已久,但游牧的习性仍未改变。 依然喜欢带着牛羊打仗,边用青草放牧,边作军粮持续作战时间。 对于粮道补给重视程度,远不如汉军那般。 此次前来相助袁绍的便是于夫罗单于之子,目前被单于册封为左大都尉,统率千骑。 “贵人,如今车骑将军要我们绕道急返解围,不给金帛铁器酬谢,也很难说过去吧?” 深目高鼻,戴尖锥形毛毡帽的匈奴人骑在马背上,对左大都尉低头恭敬笑道。 身穿锦缎织成缣绣彩纹袍服,腰束金银的贵人,哂笑道:“你们在并州与汉人高官打交道甚少,哪懂他们的弯绕,想拿自己需要的东西,不能只靠别人赏赉,还需自己亲手去取,无论钱财、甲胄亦或女人,只须部落强盛就可在他们当中左右逢源。” “先前抢走不少贵族妇人,袁本初还需联合我们对抗刘备。” 左大都尉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可惜河内汉人贵族女子太少,听说关中长安的公卿大臣不仅养了诸多美婢,连妻女也温香如玉皙白柔滑,若能夺之,当赏与众人共观。” 其他匈奴人顿时眼神一亮,纷纷低头答谢贵人。 这种汉家的妇人与少女,他们也垂涎欲滴。 第九十五章 汉军奔袭匈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以哨骑开路尽量不走漏风声,让步骑军潜行接近。 一路上匈奴人以为有营壁在附近,巡视的斥候只挪了三四里观望。 袁军注意力也皆放在面临邺城那一边,忽略了营寨距离河岸二里的间隙。 青州军乘势狂飙突进,直插过河的不足千余的匈奴骑兵而去。 “嘚嘚嘚……” 匈奴斥候猛地听到马蹄声在接近,很快看到举赤帜,身披铁甲兜鍪插飞羽,手持丈八长槊,系挂弓箭的骑兵,看见他们后突然速度陡增平放槊锋,以翼形排开疾如旋踵。 杀气腾腾,以锐不可当,无坚不摧的气势直突过来! “是汉骑!”匈奴人惊骇喊道。 “汉军杀来了,快吹号!”有斥候惊恐叫道。 看着对面骑兵鍪插飞羽,前排高举赤色旗帜。 下意识地没用青州军来称呼对方,直接呼为汉军。 也勾起了他们深藏的恐惧,数百年与汉人的交战中死了多少族人,部落还唱那曲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那些汉军也是高举赤帜杀入龙城,直破先祖祭天圣地。 “快去传令给贵人汉军突袭,牛羊暂且舍弃,快握弓箭对敌!” 匈奴斥候长对着身旁人吼道。 令十余骑回去传信,他则带剩下的迟缓汉军速度。 还看到有大量步军在后面,心底悚然不已,族人还没过河多少,只有贵人带人先渡了河。 一旦被汉骑突至连弓箭都还没备好,哪能挡得住? “快看!后边还有汉骑!”有人股战而栗道。 斥候长一看登时毛骨森竦,目瞪心骇,嘴里无伦次道:“完了……完了,过河的族人全完了。我们都逃不掉了。” 在步军后边竟还有二三千骑兵在猛扑而来。 行军至四里才被发现,以骑兵进兵的速度,在时间上已不能让千余族人把牛羊分开,穿好皮甲搭持弓箭来迎敌了。 只有被屠杀的份,就像他们骑马在后射杀河内郡的乡里汉人一样,只能引颈受戮。 匈奴斥候边骑马边弯弓射箭,可惜略远效果不佳,等到弓箭射程已没人敢停下转身射箭。 特别看见斥候长回身对射,被一长须汉军骑将用马槊捅穿胸膛直接从马背挑起,手脚抽搐想抓住槊杆,而骑将却挥甩手臂,斥候长落地即毙命,死状极为凄惨。 剩余人个个抱头鼠窜使劲鸣鞭,生怕被后边越来越快的汉骑追上用锋利枪槊,贯穿胸背捅死当场。 匈奴人腿夹着马腹,手挥马鞭,伏在马背上往汉军骑兵两侧逃开。 既然汉军奔着河畔的族人而去,他们斥候已尽力拦截了,还派人前去传迅,族人是生是死就看他们造化了。 千错万错皆是斥候长的错,只巡游三四里是他下令,他们只好执行。 斥候长又是贵人单于之子左大都尉安排的。 其他逃命的匈奴人思来想去,惊觉斥候长和左大都尉刘豹才是真正罪魁祸首。 他们妻子不如部落贵人身份尊贵可先过河去袁营赴宴,还处后边尚未渡水,大不了悄悄绕回去,将人接出去投奔其他部落。 想到有退路,逃命的匈奴人更没有抵抗之心,骑马逃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远方。 太史慈见状微微皱眉,现在也不能分兵去追击,一切以奔袭匈奴人主力为最紧要。 他为右侧,云长为左侧,各领百余骑突袭。 想到刚才关羽一槊将匈奴斥候挑起,让他不由心惊。 自恃哪怕他处在这种骑马奔袭的情况下,也无法轻易将匈奴人挑飞,心里感慨:“云长熊虎之威,我怕不能比呀。” …… 另外一边,匈奴人还在缓缓渡河。 赶过了部分牛羊,然后就是部落里的贵人和心腹骑兵过水,一般情况下当属部落里的仆役和杂兵先过河打探虚实,心腹精锐在最后。 适逢其会,文丑为了让匈奴人提前赶回,便使军吏吩咐膳夫烹宰牛羊在营地设宴款待完后,再让他们急行军回邺城。 文丑他自己安排撤军还要晚个一两日,殊不知这种措置,恰恰让他躲过一劫。 左大都尉刘豹站在洹水边,周围许多人如众星捧月紧紧围绕在侧,用匈奴语说笑时不时夸赞恭维,而他大多数沉默,有时也会露出笑容轻微点头。 刘豹性格复杂喜爱汉家儒学经典,对于纯正匈奴人那一套有些稍微抵触,骨子里却又残暴喜欢掠夺他人妻女。 族人尊称他为挛鞮豹,更喜欢别人叫他刘豹,私底下常对人说,挛鞮氏与刘氏通婚已久,当为汉家昆弟。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豹在河边看了良久,最后叹息道:“若冀州、并州、青州皆能为我匈奴所有那该多好啊!” “汉家官吏征伐不断,匈奴却难以插手立足,假使能夺城据守以一郡一并扩延整个北地,这样的功绩怕先祖冒顿也难以追赶上。” 其他匈奴贵人听完目瞪口呆,面面厮觑不知怎样回话。 左大都尉的想法,放在汉庭强盛时期足以给自己和统御的匈奴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好在汉室已经衰落,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少贵人拿出细绢擦拭额头的冷汗。 “不看了,看了也无用,走罢去赴宴。”刘豹转身接过奴仆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其余人也跟着先后上了马背,准备去作宴。 忽地有人在远处大喊道:“左大都尉快躲避,左大都尉快躲避!有汉军杀到,有汉军将杀到!” 刘豹皱眉用马鞭指问道:“那群族人在喊什么?” 因为隔得太远,这边人听得不清楚。 旁边的骑兵赶紧拍马上前,不一会惊慌失色赶来报说:“左大都尉有数千汉骑往这里奔来,不过只距离一两里地了。” “快过桥躲避!” 这时各种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赶着牛羊的牧民与骑兵们乱成一团,有些人赶紧穿甲。 有人连忙去拿弓箭,还有人驾马就跑。 许多人蜂拥而至推搡想牵牛、羊、马往回走,结果全堵在桥前,上不了桥。 刘豹亲卫们以马鞭开路,挥打在其他人的身上,怒喊道:“快让开!左大都尉在此,速速让开!” 纷乱如麻的人群,根本听不清喊声。 刘豹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心腹说:“快去带骑兵拦住汉军不然就晚了,快去!” 接着抽出佩刀,将挡在前面的牧民人头劈落在地,望向众亲卫语气冰冷刺骨道:“此时还用马鞭,难道身无利刃吗?” 第九十六章 羽于万众之中刺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就在刘豹命人去阻拦时,其实前面早已交战,匈奴轻骑要是能游走不接敌还好。 可汉军没打算和他们纠缠,两百骑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奔插到后边击溃毫无准备的匈奴人。 匈奴游骑只能硬着头皮,勒马迎面堵截。 和汉骑碰撞到一块,以短兵交击对长槊,瞬间被杀得人仰马翻。 河畔边上,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厮杀声、喊叫声掺杂。 匈奴人慌张匆忙组织起来的骑兵,没拦住汉军多久就崩溃逃散。 击溃匈奴的骑兵后,汉骑分左右两翼包抄绕后,一路冲杀如虎荡羊群般横行无阻。 匈奴人皆在逃命,牛、羊群惊吓得到处冲撞,意外分割了匈奴骑兵,叫他们无法整合起来。 人数最多的当数洹水桥头,匈奴人头攒动几乎挨肩迭背。 汉军两翼见状,不约而同地奔绕过去。 关羽骑着高头大马,目光凝视在乱军间寻找匈奴贵人,早年乡里河东常有匈奴踏马放牧,对匈奴部落袍服装扮略微获悉。 蓦地目光一停,只见身穿锦缎彩袍的匈奴人,被众人护往桥前。 关羽让举赤帜的骑士与他突进,骑兵见旗帜挥动皆尽数跟上。 一路所向披靡,但凡阻挡者纷纷毙命于槊锋之下。 刘豹身旁的亲卫用匈奴语大喊:“快护左大都尉先走,我们去挡住汉骑。” 关羽虽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却能够看清对方护卫明显慌乱起来。 立马知晓匈奴贵族身份非比寻常,猛夹马腹把速度更提快几分。 刘豹的亲卫们企图用命阻挡汉骑,好为左大都尉争取上桥时间。 可惜他们估量错了形势,汉军长须骑将骁勇异常,上来就送了几条命。 关羽抬手间刺死数人,有匈奴骑兵趁着他马槊未从族人身上抽出,便想偷袭。 却被关羽迅速左臂拔刃,一刀就将人头砍落在地。 接着跃马冲过众多匈奴人的围困,用槊扫开了砍马蹄的刀,然后猛喝一声:“死!” 用佩刀斩杀堵在前路牧民的刘豹猝不及防地回头,只见一杆槊锋离瞳孔越来越近,感受到汉将凛然的杀气。 想用刀抵挡却已来不及。 “噗嗤!”刘豹的脖颈被关羽用槊贯穿,头颅直接飞落。 鲜血喷洒一地,残躯轰然倒地。 关羽身后的骑兵赶来一拥而上,摧枯拉朽般彻底冲破匈奴人的心理防线。 很多人目睹左大都尉被汉骑凶悍杀死,除了心腹亲信想冲上来报仇外,其余骑兵皆没战意,掉头向北面逃窜。 洹水对岸的匈奴人不敢过桥,又不熟悉水性无法横渡河水,只得眼睁睁看见自己的部落族人被击垮,贵人们被杀戮殆尽。 在河畔一侧大吼大叫。 关羽和太史慈率骑兵反复冲杀,让匈奴人彻底丧失了抵抗力。 太史慈见状大喊道:“军中谁会匈奴语,快劝降匈奴人,但凡放下手中兵戈及弓箭者不杀,若还想顽抗,则斩尽杀绝。” 连续喊问了几遍,却见军中竟无人会匈奴语。 只得稍作喘息,再继续引军冲杀。 太史慈心底略微感慨,匈奴人来到河朔还听不懂雒语,连投降都不会说。 难道还指望从青州赶过来的汉军说匈奴语来劝降他们? 先杀吧,别说了,待先登营步军赶到了再看罢。 不过一会儿,步军狂奔赶至战场后,脸上表情却布满惊愕。 眼前出现的是满地鲜血以及胡人尸体,还有惊得小便失禁瘫坐在地的匈奴人。 好在队伍里有懂匈奴语的士卒喊道使其投降,才终于从叠起来的畜牧尸体里走出来。 骑兵结束了冲杀,关羽和太史慈歇息片刻,又带领骑兵马不停蹄沿河北上。 先登营的士卒则接手骑兵留下来的降卒,用火油焚桥与打扫战场。 把匈奴尸体挖坑埋葬,死去的牛羊另外处置。 青州的士卒难得吃上好肉,唯有出征时吃肉的次数胜过在家中农耕。 而在后边行军的刘备,听见哨骑传报关羽和太史慈率两百骑兵击破匈奴千余骑,如今已继续向北欲夺取两桥后,忍不住又惊又喜。 “好!不愧是云长与子义。”刘备抚掌赞道。 遂传令军士转道,此刻没必要再去洹水河畔了,可趁机直取袁营,两千辅卒立即往西北边进兵。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战场另一侧,袁军赶去解救匈奴的兵卒和甲营也厮杀到一块。 然后就被打的哭爹喊娘,两三千人受不了这么凶残的打法,直接被铁甲营打崩阵角。 袁军武官赶紧让人鸣金挥旗后撤,结果在后撤过程中被青州军撵着屁股紧追不舍,撤着撤着就变成了溃退。 其实只要他们再坚持跑久点,铁甲营的士卒就要体力不支了。 但他们的溃逃,却把战兵拿勋领赏的那股劲都激发出来了。 憋着最后一口气,一路追杀到底。 袁军支援的军队,从前面溃逃到大营。 溃兵连连呼喝:“快开营寨!” “干他娘的,再不开乃公就要强攻了。” 不少人都在怒骂。 留守的士卒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袁军领队武官骑马赶了回来,急匆匆说道:“快开门迎敌!” “青州军已体力不支,快让撤下的兵卒回营休整,你们跟我前去破敌,动作要快。” 驻守的兵卒这才打开营寨,而恰好在此时,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武官回首一望顿时胆裂魂飞,有成百上千的骑军正奔杀而来。 寨门被溃兵疯狂地涌进去,结果又堵住了。 武官能看到,那么士卒当然也看到了,大家都不傻。 不赶紧冲进营地,等敌军骑兵赶到只有死路一条。 谁能抢先进去谁就能活下来,士卒为了活命都争疯了。 武官看手底下的人乱成这样,即便自己也没机会挤进营寨,又望了赶来的青州骑兵,最后咬牙单骑拍马逃跑。 他已顾不上兵卒了。 刘玄德来势汹汹,连河北名将颜良也败在其手,他不过寻常武官,哪敌得过刘备。 只要命还在,大不了托宗长向袁公说情便是。 第九十七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袁军营地留守的士卒见门口被堵了正着,关又关不上,知道必然失守。 不少聪明的军吏趁着溃兵吸引青州军的注意力,打开另一侧门迅速骑马逃脱,士卒顿时大乱。 郡兵军纪本就不行,看到武官跑了,军吏也跟着跑了。 那还抵抗个屁,当然也转身逃走。 听见青州军马蹄声越来越近,溃兵们也不再挤,有一人兵器落地,然后便是不绝如缕的弃戈之声。 “铿锵……” 兵卒纷纷弃刃,跪地而降不敢抬头仰望,袁军士气彻底消散。 刘备赶来见跪满地的降卒,先是微愣,转念了然于胸。 大势已去请降也属正常,眼前这些不过是辅卒罢了,军饷待遇皆不如战兵,要他们为袁氏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是强人所难。 刘备边命军士去接收降卒,再令军卒结盾阵去营中搜查一番看有无异常。 在得到无事传讯后,刘备暗说道:“还好你们向我请降,如换成曹孟德那就惨了。” 历史上官渡之战后,曹操以军中断粮为由,坑杀袁军降卒七万余,以致河北震动。 后来曹操平定河北耗用数年之久,或许也有其中缘由。 刘备猜想时,又有军吏来报:军营主帐有袁军设宴,筵宴摆满了肉食美酒却无人动用,乐师婢女皆躲藏在帐幄内。 刘备惊疑不定,莫非无意中放跑了大鱼? 不过很快就释怀了,此战已然大获全胜,无论袁军里是否有重要人物逃走,皆不重要。 刘备轻摇头,笑起来吩咐道:“让膳夫去看看酒肉可食用否,若能食之,正借袁军为我军摆的酒宴为云长与子义庆功祝贺。” 好歹别人辛苦设宴,要能用就别浪费。 …… 晌午将至出兵奔袭,日暮余光之时,关羽与太史慈终于引骑兵归营。 腰间还携带了位重要的客人——左大都尉刘豹如期赴约。 刘备接过关羽手中用帛布包裹起来的头颅,得知是匈奴单于挛鞮氏之子名豹后,禁不住心中一怔。 然后又啧啧称奇起来,眉梢轻扬。 挛鞮豹不就是享有盛名的匈奴汉开创者刘渊之父刘豹吗? 怎么从河内郡跑到魏郡来与他对敌,还惨死在云长手中? 不过也好,刘备默算了下时间,发现才女蔡琰此刻还没被匈奴人掳走。 他算间接地又救了一人。 听说曹操与蔡邕交情不浅,击杀刘豹等同救下他侄女,曹孟德又欠他人情了。 刘备思索着待到旱灾过后,率军把张邈的陈留郡夺下,不能留孟德喘气的机会。 毕竟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纯,还没来得及一锅端,别在兖州死灰复燃了。 哪怕青州和袁绍交战,他也时不时抽余手把孟德狠狠的按在地上,使其动弹不得。 除主动倒戈弃甲来降外,一个县也不给立足。 关羽见刘备把帛布打开看了头颅后就默然不语,以为对匈奴单于之子甚不满意。 便拱手说道:“兄长,今日羽只斩杀了挛鞮豹,他日必将策马击杀单于于夫罗也!” 太史慈听见笑道:“云长,单于之子被你斩杀,匈奴单于怎么说也该轮到我了吧?” “眼下无法封狼居胥、燕然勒石,我等武将只得用单于首级,姑且用作自我安慰了,把于夫罗头颅谦推给我,待匈奴人再有单于叛逆,毒行于汉民,你再陷阵克敌,斩其首与匈奴诸贵而还如何?” 这些反叛的单于人头,才是当下武人们心心所念的建功立业啊! 目前匈奴肆虐各郡百姓,放在以前汉庭强盛时期,早把他们干死了。 也就如今陷于内乱,各地纷争不断,使得匈奴人、乌桓人、鲜卑人左右逢源。 刘备闻言笑解释道:“云长无需多虑,对我而言今日能断刘豹之头,斩获其首。心中欣喜当远胜得单于于夫罗。” 面对关羽和太史慈的不解其意。 刘备也没再多解释,只摇头道:“此人掳掠百姓成性,留之必为后患,尽早除之我心甚喜。” 接着把话题引到另处,说道:“此番与袁绍交战不过月余时间,却转战各地又连破城池,又拔袁军营壁败其将覆其军,如今军中人困马乏,早已疲惫不堪。” “全军上下已处在强弩之末,实话说今日能破敌如此之快,已超出我预料之外。 现今袁绍军中主力尚未受损,文丑所部以及麴义所部实力犹存,仍然有五万之众,以困顿之师强击以逸待劳之敌,我军必将先胜后败。 我已打算两日后,缓缓沿原路撤军返回内黄县,留下大将驻军三县扼制袁本初,再率大军归返青州休整。” 刘备肃然说道。 别看他这次出征时间过短,可拼杀强度远超先前剿黄巾、平公孙度、破曹操之役。 在冀州作战一个月下来,主要是以快打慢,不跟袁绍搞消耗,才有一连串的胜绩。 袁本初整体虽兵多将广,但调度不齐又疏忽大意,失了先手。 刘备兵不多,却以急速奔袭的方式在局部形成优势,拿重锤逐一敲折袁绍伸出去的手指。 对于袁本初引军攻城如同视而不见,袁绍幕僚们想和孙膑一样攻聊城来个围魏救赵,谁料刘玄德压根儿不上当。 两军交战月余,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对于要地被围刘备沉得住气,他相信牵招和守城的士卒,相反袁绍就顶不住了,不仅没有牵制刘玄德,反被牵着走处处被动。 关羽和太史慈听罢思索,不由得颔首。 这一次引骑军出征,几乎也是拼上全力,如今鞍马劳倦,如果让他们再来一次,战力至少骤减过半。 且军士快升起厌战之心,近来时常在营间巡查听见士卒小声讨论,不知何时结束此番征战。 若非兄长在将士们心中威望甚高,让大家不忍离去,恐怕早有辅卒逃遁了。 关羽想到这些日子奔袭之下,辅卒们聚在一起言谈,原本打算再过两日再提醒兄长,没想到兄长已细心发现了大家的倦意。 这种几乎不停留的奔袭,别说承担运输重任的辅卒,就连战兵也隐隐吃不消。 全军也就刘备能多撑些时日。 感谢书友花红正合嗅、只有一个人的等待的打赏!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郭图靠你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元年,三月二十九日,天阴沉沉放晴。 在撤退前刘备假装撤军引得文丑在远处搭桥,调派三四十斥候骑兵渡河探查虚实。 谁知过河没多久,迎头撞到太史慈巡游的五十骑,一阵厮杀扔下满地尸首,只剩寥寥几人仓皇逃窜。 刘备将两百骑分为四队游走在河岸边,同日连续两次皆有斩获。 闻讯后,刘备含笑道:“明日可撤军了。” 文丑获知青州军主力就在对岸,刘玄德既没再围邺城,也无须急率所部过河决战。 说实话他被刘备搞得心底有一丝忌惮和犯憷,有点怕自己落入圈套。 这一回若非匈奴人抢先渡河,他有可能接踵而至,步了颜良的后尘。 在听到匈奴贵族被两百骑军冲杀殆尽,文丑背后冒出一缕冷汗。 如果不是麴义差使探马传来消息,军情紧急需立即回书,他就亲自送单于之子过去了。 文丑在心底提醒自己,与刘玄德临军对垒定要谨慎,此人打法完全不像公孙瓒自恃骑兵多而肆意攻擂,反倒临锋决敌善用势制胜,能观对手薄弱处以寡击众,破军摧阵。 思索片刻发现面对这种敌军主将,当谨小慎微先守后攻,绝不让对方有可乘之机。 想到后边,留着浓髯的文丑猛回过神,眉头皱褶,把酒盏重重一放,咬牙暗道:“吾为骑军将,若闻敌踪就兢兢翼翼,反复试探不敢冒近,如何统麾下骑卒?” 骑兵的重要性在于奔袭击敌,连主将都敛手束脚,那还怎么交战。 刘备不知文丑在对岸发愁,他正安排事宜准备撤退,此战缴获了袁军近十七万斛粟米,包括先前击破颜良所部统一计算在内,共斩获粟米四十三万斛,弓三千八百余张,箭九万五千支,环首刀万二千四百把,甲胄各四千三百副。 俘匈奴马匹八百,牛、羊、驴、骡等畜牧,千六百二十七头。 可惜很多畜牧被骑军惊吓后,冲散跑得漫山遍野,实在没那么多人手去捕获,且敌军在侧风险太大,刘备只命人去收拢留在附近畜牧。 等数量统计出,也足令他惊喜了。 将投降的匈奴人虽然不杀,却也砍掉大拇指使之无法弯弓,变作仆奴役养畜牧。 刘备又过问了从匈奴贵族手中解救出来的百余妇人,得知多为太原、上党、河东、河内人士,遭匈奴人劫掠祸害短者已有数月,长者数年之久。 在部落中常遭受变卖与赠送。 家中长亲、丈夫、子女早为匈奴射杀,她们忍垢偷生活命至今。 刘备听她们诉说遭遇,宛如说他人故事,语气形若槁木,心如死灰。 刘备兀坐沉吟不语,稍顷招来军吏,道:“把匈奴人全拉出营外杀了。” “诺!”军吏点头奉命而去。 “将军欲要为我们报仇乎?”有妇人问道。 刘备苦笑道:“惭愧,原本想利用匈奴降卒为我牧养牛、羊,但听闻你们的遭遇,天下有心人皆难无动于衷,就当备为刘氏先偿还你们罢。” 有妇人诧异,不是没有朝廷官吏到访过匈奴部落,可看到她们这些妇人的遭遇,都视若无睹。 有人偷偷跑去告知官吏好救她们,反被其举告匈奴,致几名女子被活活鞭打而死。 也有长吏劝她们顾大局识大体,委身匈奴。 也对,哪有人会理会数百妇人的死活,左右不过些妇人罢了。 任由数百人在匈奴部落被迫害死的只剩她们…… 可眼下刘将军,仅听见她们诉说,而并非和那些官吏在匈奴部落亲看见她们被人肆意凌辱玩弄,就愿意听从一面之词,舍弃利益斩杀匈奴。 让她们忍不住想哭,好像心底某种东西被击碎了。 神情终不复木然,妇人纷纷失声痛哭,大放悲声,恸哭流涕。 哭过了好一阵子。 许多妇人垂涕俯身跪拜,有人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在被掠进匈奴部落后,我等也渐学会如何牧养牛羊,受大恩无以回报,可为刘将军饲养畜牧,甘为奴仆以报重恩。” 刘备将她们虚扶起身,面对妇人期盼的目光,只能点头同意。 命军吏在撤退时,将解救来的女子们以男子打扮放置在队伍中间,看着她们的背影,心底微微一叹。 然后刘备转头怒骂:“真是狗日的官吏和乱世,等我占了冀州和并州,别叫我查出谁出使匈奴部落,还讨好匈奴卖自己人,不把你们拉出来明正典刑,我刘字倒过来写。” 原文在六#9@书/吧看! …… 三月三十日清晨天微亮,大军举纛军撤退。 辎重粮车沿途一辆接着一辆由辅卒运过,战兵轮流披甲严防警惕。 哨骑分散四处,刘备领亲骑在高坡观瞭袁军动向,见河对岸的文丑所部暂时还未发现。 而张飞急率声射营已经赶到前边接应,让刘备略微吐气松弛。 撤军向来都是大问题,因此夜晚便命关羽领辅卒开始出发,等到天亮时战兵再缓缓撤退,防备袁军偷袭。 一路上有惊无险撤退过了洹水,等把架起的木桥烧毁。 刘备才终于放下心来,欲在内黄县驻军休整两日。 此刻文丑听闻情形有变,也率部渡过洹水回到最初的位置,望着被青州军焚烧的袁营不声不吭。 这是他先前精心修筑的营垒,没想到丢的莫名其妙,若当时营寨还在守卒手中,他绝对敢强率军渡河,两面夹击刘玄德。 可惜了…… 这一战茫然若迷的结束,不知怎样回邺城向袁公解释,此役如不是郭图献策献计,也不会大军先屯驻甘陵,又匆忙撤回南下到魏郡。 沿途收到的军令不是去守这,就是去攻那。 文丑忖度想道:“须有人为此战负责,舍去郭公则怕无人可承受冀州的挫败。” 他与麴义进军徒劳无功,不就袁公的幕僚掾吏们屡次误判造成的吗? 袁绍没想到刘备率兵方一撤退,冀州士人之间就已暗潮汹涌起来。 交战败落总有人要倒霉,谁也不想是自己,郭图乃袁公心腹,秉承重任舍他其谁。 第九十九章 星光殷殷,熠熠生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四月十日,刘备率军返还东郡卫县。 调迁关羽为东郡太守,统领梁都营、横枪营驻守濮阳城,战兵轮次回青州休整,又调派崔琰、孙乾为掾长。 同时内黄、繁阳、阴安三城并进东郡管辖。 牵招回任济北相、简雍为东莱太守、张飞任济南相未改、荀彧兼任乐安相、老师卢植遥任齐国相,却因身体不好在平原休养。 刘备上表朝廷东莱汉家宗亲刘岱依附阴废天子的袁氏逆贼,恶不忍闻,罪不容诛。 如今朝无正臣食禄,外有奸亲作恶,备欲兴兵扫除凶恶,济世安邦匡乱反正。 在长安实际主朝政的李、郭、樊三人见奏表眉开眼笑,樊稠拍掌笑道:“好,这青州牧刘备和袁氏子交战起来最好,坐关中观之两虎相争可猎人得利。” 李傕眉头微微一皱,转头问向郭汜道:“后将军怎么看待刘玄德上表?” 郭汜知眼下虽三人掌控朝廷,但大权还是在李傕的手上,知道其厌恶袁绍。 故拱手说道:“车骑将军,昔日董公在时曾用幽州公孙瓒掣肘袁绍,现今公孙瓒兵败如山倒,已难堪大用,不如扶持刘备使其相攻冀州、兖州,使袁绍无法插手司隶之事……” 话犹未了,李傕便恨恨道:“袁本初自领车骑将军又使贼子吕布为司隶校尉,分明视我如土芥,可惜无有机会报之,此刻可借刘备报仇。” 他两年前由朝廷天子进封为车骑将军开府、领司隶校尉、池阳侯。 袁绍还敢拿他的官职自封,又想阴废天子另立新君,摆明要断他的路。 李傕又望了一眼樊稠,心想道:“此人到底假装还是恶意,不知我被袁绍恶心坏了吗?” “我欲使天子赞同刘备的上表,兼领青、兖两州事,替天子牧之,并进封为左将军替朝廷以征讨袁氏逆贼及其党羽。” 李傕决然说道。 看似在与樊稠、郭汜二人商议实际却在独断专行,不过两人听见也没再说什么,反正被册封出去又不是他们地盘。 难得有州牧愿意事事向朝廷上表,哪怕仅放明面上的尊重,也叫他们好受一些。 要是关东诸侯人人像袁绍那般承制刻印自任为官,那掌中天子及公卿大臣和他们进封的官职,岂非皆无用,只能在府邸独自把玩印绶。 不管在公在私,想要维持朝廷正统与威仪,必须要重击袁绍。 刘备在书写文牍上表后,就没有再管朝廷究竟会如何对待,反正天子也没大权在握。 就算有亲近袁氏的公卿将其驳回,他也要讨刘岱、征袁绍。 刘备引军返回青州,在城墙残破的聊城,暂时停住了脚步。 聊城攻防战极其惨烈,要不是有百姓主动加入帮助守城。 不然绝对挡不住麴义三万大军,日以继夜的攻打。 城头破损不堪,地面虽有清扫却仍然血迹斑斑,能看得出当时激战有多惨烈。 牵招在后来信函中说:城头几度易手,皆被他亲自带人杀退,守城的辅卒战殁大半,几乎人人带伤誓死不退,嘴里喊着为使君死守后路,连他也胸口中矢好在伤的不深。 麴义迫使民夫和辅卒拼死攻城,城内扔完滚木礌石又拆房屋梁柱,连县衙也被拆得一干二净。 刘备站在城头上,看着破损却依然插在城墙望楼屹立不倒的赤帜,久久无言。 对牵招道:“子经,此次伐袁氏,你与坚守聊城的袍泽和百姓当为首功。” 兖州各地豪族听说刘使君大胜袁绍而归,闻风而动前来拜见。 刘备使人在聊城外设祭台,又派人将不解其意的豪族们请到城外。 荒凉的城外旗帜遮天蔽日,甲营、先登营、声射营,以及从征辅卒皆披甲持械,肃然而立望在高台之上。 荒地周围布满了大小的祭祀之器,风声烈烈卷起了插在地上的白幡。 待军吏念完祭文,刘备站在高台望着从各处赶来欲投机取巧的豪族,肃然道:“在我与袁本初恶战时,若非有聊城百姓和士卒为我死守此城,使粮道不绝遂破袁绍,扬兵邺城。” “此战能胜皆士卒与百姓用命,非我刘备之功也。” “不设此祭台,如何为壮士招魂入土,夜枕青山?” “星光殷殷,熠熠生辉,平定天下匹夫有责,备如何不可祭拜?”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一番话,不仅把些劝阻的官吏说的羞愧不已,更是把观望的豪强说得面红耳赤。 这些从陈留、济阴、山阳各郡跑来的豪族,就是因刘备击破了袁绍,认为已无人可阻拦他夺取兖州故提前过来巴结。 没想到一来就被上了一课。 也不是所有豪族皆感到难堪,山阳郡豪族李典就在台下的人群里抚掌赞道:“刘使君有荡乾坤之魄,真乃豪杰也!” 李典在乡里之间享有名望,又深明大义早听说了刘使君有英雄之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先前还以为兖州将归东郡曹操所有,还准备带部曲投奔,好在只是浮于表面的想法未有行动,不然就要带族人跟着曹孟德背井离乡了。 当初在濮阳帮助曹操守城的田氏,如今已衰败的不行,不仅田产钱粮被夺走,族人也在守城中死的差不多。 只剩下一两百人逃出东郡不知去了何处,从此音信全无。 让李典感慨不已。 在高台上的刘备对于自己的话是否让赶来巴结的豪族感到羞愧,倒不是很在乎。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有些事情本就需提前下注,等打赢了才后知后觉跑过来拜见,方觉得兖州要变天。 其实已经晚了,除非下重注。 不然以后兖州必定是东郡和济北的豪族压其他郡国一头。 刘备下来后见到众人的表情,心里感到略微好笑,袁绍只要没拔除抵在他腰间的刀刃,根本就无力插手兖州之事,徐州的陶谦自顾不暇,此刻兖州各郡已经成了摆在刀俎上的肉。 “这些豪族怎么就爱锦上添花,不懂雪中送炭呢?”刘备暗想道。 第一百章 刘备:奉先不争气呀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元年,六月初八。 整整六十三天青州多地没再下过一场雨。 河道断流,露出干涸龟裂的河床,长出的青草因连续缺水,再次枯黄而死。 平原郡、东郡虽靠大河却也水量骤减。 兖州、青州、徐州、冀州皆受到影响,其中兖州、青州影响最大,干旱地方最广。 黄河边上,刘备带着水曹吏属再度探量了水位,掾吏一阵忙碌之后,水官面露苦涩道:“使君,大河水流持续下降,若各地再不下雨,恐怕用不了多久会断流了。” “能推出大致时间吗?”刘备皱眉问道。 水官从小吏手中接过文牍,低头细看连翻阅了几卷,擦着额头细汗,禀道:“以秦时到如今有关大河断流的文册著录来看,大概需持续两月。” 刘备脸色陡然下沉,话不说完差点吓他一跳。 目前小河、井水枯槁,许多百姓都逃荒沿着黄河主流栖居,身为水官张口就黄河将断流。 身为一曹掾长吏明知要测量河水,还当我的面在这慢翻阅文献,好临阵磨枪是吧? 刘备懒得再说,挥手把水官贬为小吏,让史吏接任。 旁边为州吏的鲍信见怪不怪了,自从刘备推心置腹和他倾谈整夜,又以行事作风赢得他好感。 发现玄德公比起名士刘岱如同天壤之别。 荀彧也劝说他当弃燕雀小志,趋作鸿鹄高翔。 鲍信想通了,汉室飘摇为谁不效力,择宗室最有能力而匡扶天下,就更好不过。 遥想春秋的王孙满用几句驳回楚庄王: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兴许有刘玄德在汉也亦未衰败,刘氏天命还未改写。 鲍氏为公卿之族,食汉禄已久,汉室既然可救,则可辅之。 刘备因各地皆需要官吏赈灾荒,还要差遣长吏带乡县百姓寻干枯河床去挖长条蝗卵,避免蝗灾到来。 不仅把鲍信任为州吏,连曹洪也从狱里放出,调到旱灾最严重的北海为长吏。 和他约定既无人出亿钱为汝赎身,就在青州为吏十载来偿还。 曹洪惊喜若狂,青州的郡狱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又黑又小,连关数个月差点没把他逼疯。 重见天日才知往日有多好。 见到刘使君立刻屈身下拜,刚想开口就听见使君许诺,不禁扬眉抵掌。 曹洪立马以手指天说道:“洪必为使君效力十载,好偿还不杀之恩,如违此誓天地诛灭!” 之前同为狱友的鲍信住了没多久,就被狱卒带出,过了几日后又折返回来,说自己已在刘青州手下效力。 让曹洪好自为之,好好想清楚孟德已经没有立足之地,等着他领兵来救不知盼望哪一年去。 若没想清,这一间郡狱就是你余生要待的地方了。 曹洪待对方走后沉思细想,曹氏和刘青州并无仇怨,交战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他何必死撑着不降为刘岱而拼命,就算大兄在想来也会理解自己。 思绪理清晰,立即呼喊道:“曹洪愿降,快去告诉玄德公,洪也愿降了。” 谁料想狱卒冷语说道:“使君出征袁绍还未归来,且使君有言在先除他之外,谁也不能擅自将你放出狱。” “这……这!?”曹洪愣住了。 洪不过一介武夫,何德何能蒙玄德公看重,还特意吩咐了狱卒。 刘备对曹洪看重远不如鲍信,唯一能引起兴趣就是其身份。 凡不利曹孟德的事,他都喜欢去做,算是拼杀征战之余的一丝趣味。 转手将曹洪丢在北海就没再过问,在誓言信义尚未崩坏的时代,有人敢把誓言当放屁,如同自绝天下。 “使君,青州各郡俱在灭杀蝗虫,以防蝗灾到来,但蝗虫擅长迁徙,若兖州有虫灾青州也会受到波及啊!”稀疏胡须的鲍信沉思片刻,谏言道。 真不是他还在为兖州刘岱着想,而是虫灾骤然而起,仅仅治理一地效果没那么大。 刘备回过神,笑问道:“允诚有何策,但说无妨。” 鲍信施礼说道:“听闻使君击破袁绍归来时,有兖州各郡豪族宗长前来拜见,不如书信他们带宗族去干枯的河道灭杀蝗虫,一可借机笼络人心,二则打击刘岱的威望,使君未取兖州可治理,可使其州部人心涣散。”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然后至旱灾过,则可使关太守取济阴郡,张太守率部从济南而下攻泰山郡,牵太守攻东平郡国,那时郡有豪族响应,外有强兵压境,兖州拱手可取。”鲍信献策说道。 如今各郡至少有一半豪族认为刘备占据兖州已势不可挡。 冀州四世三公的袁绍与公孙瓒交战时,都没折损河北名将,而和刘玄德交手,勇将颜良直接被生擒。 一辆一辆粮车运着装满的粟米,辎重车上数不清的箭支、刀刃、以及军械。 前去拜见玄德公的豪族谁没看到。 东郡的薛氏和济阴吴氏听说青州在度田,更丈量土地,重新核实户籍纠正垦田、人口和赋税,主动补齐给州部。 当然是补给青州部,而非兖州部。 引得一些豪族暗骂,天下怎会有这般厚颜之人。 薛氏、吴氏听见暗地里的谩骂毫不在意,豪族算得了什么,只要抱住玄德公的大腿,将来得到的东西,岂是你们一群蚍蜉所能知晓的? 现在不过舍弃一些颜面,以后便能得到更多。 你们什么也不肯弃,待玄德公效光武皇帝在兖州度田时,自然会知道什么叫利也没获,名也没获,倘若敢用部曲阻拦——兖州百年来诞生的豪族太多,少了些竞争对手,自家就多几十个为官为吏的名额。 何乐而不为? 薛氏、吴氏却不知有些人嘴上骂着,手脚却没停下。 在青州各郡官吏为了调拨粮食到各乡赈灾手不足,刘备和荀彧忙的焦头烂额之际。 而东郡的旱灾导致田产锐减,许多秧苗倒在田地里,却有各郡的豪族偷偷背着刘岱往东郡运粮,贩卖粮食的价格与平常粮价相当,没有丝毫坐地起价的心思。 还偷差使族中子弟前来帮忙赈灾。 别说关羽吃惊了,就连刘备收到消息也怔住了。 刘备思忖道:“也许历史上兖州士族、豪族迎吕布也是这般热情罢,就奉先不争气,没把孟德打得落荒而逃……” 第一百零一章 袁术:还是玄德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采纳了鲍信的方法,在如何对待兖州豪族士族方面,同样兖州豪族出身的鲍信,更懂州郡里各氏的那些龌龊之事。 兖州之事,暂且放在一边。 刘备将心思放在应对旱灾上,先前平原、济南、乐安多挖了沟渠,建水车引河水灌溉耕田。 后面又多修陂池蓄水,就是为了防止干旱。 为了将种植的小麦熬到六月收成,刘备亲自带着辅卒与战兵从渐渐降低的黄河主流,挖出一条支流穿过漯水和济水。 让两条快要干枯的河道重新流入水量,一旦黄河水位下降,这两条水道也将断流。 那就意味整个青州除平原郡外,将无一幸免遍地干旱。 之前的齐郡、北海与东莱没有黄河主流,只能逐渐放弃引水较远的耕田,不然灌溉一顷的用水量,将远超靠近河道的耕地。 好在今年耕耘的皆是较为耐旱的小麦,如果是水稻就只能放弃了。 今年的收成也就临近黄河的三郡,其余三郡近乎颗粒无收。 幸好先前击破颜良和文丑所部,收获了几十万斛粮食,加上宰杀匈奴的牛羊,分供黔首百姓一天一餐勉强能再撑三四个月,饥荒暂时得到缓解。 青州的官吏从原来的三餐变成了两餐,俸禄发放则由钱、帛、栗米,改成钱财与布帛,粮食暂停发放。 青州及东郡、济北官吏都表示理解与赞同,关羽、赵云、牵招、简雍、荀彧、荀攸、郭嘉均先后书信给刘备愿意减免俸禄,等青州百姓安然度过旱灾再发放俸禄也不迟。 刘备一一回复宽慰,最后当然也没有同意。 如今钱财、布帛、细绢除了能在兖州买一些粮食运到东郡外,其余各州都用不上。 近邻的冀州虽遭受旱灾不多,袁绍绝不会拿余粮卖给他,徐州亦是如此。 陶谦身体抱恙,仍然大权在握,刘备找他买粮也被婉拒。 其他州郡离太远,幽州被冀州隔开,扬州、荆州路途太过遥远,远水解不了近火,就算买到了也运不来。 听说牵招能通过济北豪族牵线搭桥去见袁术,刘备便亲手书信一卷,使人越过豫州鲁郡国、沛郡国到达九江寿春见到了袁术。 当时袁术刚把孙坚旧部交还孙策,听闻刘备麾下济北相牵招派人前来,心中感到很好奇。 挥手让孙策退下,袁术饶有兴趣问道:“刘玄德信使所来何?” 幕僚附在其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袁术眼神微眯,抚须笑道:“原来遇到干旱没办法驱赶袁本初了,我就说刘备打得好好的为何忽然撤军,竟然因缺粮这回事,去把信使唤来我见一见。” 信使到来堂前,揖礼将信札递给旁边的长吏,长吏检查无误后,再上前递给袁术。 袁术正坐在席上,边打开书信,边好奇问道:“你家刘青州是何缘故攻袁本初?” 信使恭敬行礼回答:“袁绍身为袁氏四世三公之后,却令袁氏蒙羞阴废天子,又残害冀州刺史韩馥,才一怒之下起兵讨伐!” “好!讨伐得好。”袁术端详着书信,一手拍案笑道。 “咳!咳!”旁边幕僚从袖中拿出细绢,急忙咳嗽掩饰。 袁术领会其心,严肃道:“我是说就应该讨伐对天子不尊,令我袁氏门风有损之人,玄德做得不错。” 看到书信里刘备恭敬又有礼貌,称他为袁氏之主,真正的四世三公之后,无愧袁安袁公之玄孙,颇有遗风。 令袁术高兴不已,这种暴打了袁绍,转头又来夸赞他的人,简直太难得了。 最后看到信中,刘备想求购一些粮食,等度过旱灾,继续出兵讨伐袁绍以肃清四世三公的门风,倘若袁公困难那便算了,他再差人去别地看看。 袁术看罢,笑道:“玄德何必激我,袁氏向来尊奉天子,也就出了袁绍这个忤逆之辈,昔日袁绍阴废天子时我就出言反对,后边又使人谋害韩馥,亦是我袁公路第一个出来声讨袁绍。 也就我远在汝南鞭长莫及,要靠近冀州早平了这侮辱门风之徒。” 袁术说完,摇头感叹连连。 信使揖礼接言道:“使君知袁公对天子忠义之心,故而才来此求购粮食,还望袁公应允。” 袁术望向幕僚问道:“九江府库还有多少斛栗米。” 幕僚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舍去刚调拨给孙伯符的军粮,眼下还有近六万斛余粮……” 话还没说完,袁术便打断插言道:“怎么如此之少?” 幕僚苦笑解释道:“除了豫州各郡国收割的粮食还未送到,旁边庐江太守陆康的稻米三万斛也至今未到来。” “砰!”的一声巨响,令周围的人吓一跳。 “陆康屡次藐视于我,欺我太甚!”袁术拍案起身怒道。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更重要的是刘玄德刚在书信中吹捧我当为袁氏表率,信使都还在这没走,转眼就被一个太守打脸。 平时听了也就算了,今日听了越想越叫人恼怒。 袁术拂袖对身旁长吏说道:“遣人去把孙伯符叫来。” “袁公息怒啊!”幕僚赶紧拱手说道。 “袁公请息怒,使君曾言怒急易伤身,袁公还望以身体为重,勿使亲痛仇快。”刘备信使也施礼说道。 “啧!” “还是玄德说话在理呀。”袁术轻微一叹。 可惜刘备隔着太远,见信如见人,言语中就能看得出刘玄德乃心思细腻之人,若能引为好友倒是不错。 沉吟片刻,袁术道:“把府库六万斛粟米折成低于豫州的粮价卖给玄德赈灾济民。” 信使连忙下拜道谢。 袁术整理衣冠后,亲自把青州来的信使送出府邸外,目送他去招待官吏的传舍。 幕僚在旁不解道:“不过一介信使罢了,袁公何必如此礼遇?” 袁术听罢,收拢衣袖笑道:“我礼遇的不是信使,乃刘玄德也。” “我叫你差人去请孙伯符,请了吗?” “啊!?”幕僚没想到袁公并非在装样子,是真要对付陆康,不禁有些愕然。 “敢驳我面子,以为就轻易放过他吗?”袁术冷笑道。 不让孙郎扑杀了陆康,难道让扬州人皆觉得我袁公路软弱可欺乎? 第一百零二章 刘备:懂不懂什么叫高祖在世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带人巡看各郡除蝗虫之际,刚到乐安郡国刘和就急火急燎地骑马赶过来。 禀报道:“使君,袁绍遣麴义带两万兵卒,又征徭役五万人在鄃县、绎幕、灵县、魏县、元城、馆陶、清渊七县挖壕沟、修筑城墙、望楼。 “此外,渤海郡的东光、重合、高城、阳信四县也在征发役力,企图垒砌坚城来困住青州和东郡。” “袁本初趋名逐利,啖之以私废国而向己,冀州的甘陵郡国和魏郡与青、兖州毗邻也有旱情,天灾之下还征调民夫,两郡百姓不知多少户要家破人亡。”鲍信不顾儒风,咧嘴怒骂道。 早在数年前关东诸侯讨董时,他就发现袁绍有贼心异念,在荥阳汴水兵败后,曹孟德还赶去河内郡见袁本初欲邀他一同前往问个究竟,被他断然拒绝。 后边一直劝孟德应跟袁绍划清界线,袁本初身为盟主却夺韩文节之所,观其作为不过以公谋私罢了,有何脸面领导关东诸侯。 刘备听闻敛容说道:“袁绍在旱灾时不敢兴兵来犯我,而选择筑城已然心生畏惧,欲以城高墙厚让我无法破城,再寻机与我决战罢了。” 袁绍吃了一顿毒打,还真长了记性。 “可惜这方法奏效不了多久。”刘备轻笑道:“只要兖州的陈留、济阴两郡被拿下,我可率军夺河内、收复雒阳。 便可从西面再攻魏郡,除非袁绍把州部迁回常山郡高邑,否则邺城常被我将兵在其颈处,袁绍麾下人不自安,动摇不定。” 众掾吏神色振作,鲍信也舒了口气。 玄德公进兵邺城吓得袁绍不敢应战,被骂成袁氏逆贼也胆怯不出,被三将军疑兵惊吓。 使君一役破颜良、败文丑再从容不迫撤军,而袁军不敢追击只得隔洹水相望。 这里的官吏多为青州豪族刘氏、管氏、荣氏、乙氏出身,早和刘备深度捆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只要刘使君不怕袁本初其势汹汹,那他们自然也不怕。 刘和复禀道:“使君,黎阳吕布遣人前来求粮,此刻正在平原等候。” 说完从马背的行囊取出一卷书简,恭敬的递给刘备,然后敛息侧立在旁。 有眼力见的官吏也散开,以免无意间窥视书信。 鲍信也侧过头,望着萎黄的山丘与凋残的田地,忍不住叹息摇头。 殃为水旱,天下凶荒。 天灾国乱人无主,若无使君早做防备,突逢灾变民饥馑疾疠,怕会各郡县死者殆半啊! 刘备仔细看完,不由皱起眉头说道:“不是吕布的手笔,此信函婉言措辞却像位女子所书。” 从东郡到青州的传舍和邮亭,一路上都需邮役多次仔细核对,如果身份不明的人书写,根本不可能层层传递到他手中。 尤其吕布的身份非刘备管辖之下,泥封的文牍到了县里都要检印符、过所,确认无误为奋威将军温侯吕布所出,才会继续传到下个乡县。 其他州郡或许已有懈怠,但刘备为保公文在通衢要道及时传递,在各乡县均配置数十名卒役,还置马僮专门伐茭割草,好更快传送文牍。 有些公文还通过船只顺流而下走水运,要的就是最快速度知晓各地情况。 “莫非为吕奉先夫人所书。”刘备诧异道。 那情况就有变了,要么吕布觉得自己夫人写的好,要么就是吕布不方便写。 “黎阳方向近来可有变化?”刘备问道。 刘和思索答道:“容禀使君,驻守在黎阳的吕所部并无异动,只有两月前袁绍减少了供应的粮秣。 对了半月前河内郡掀起一股瘟疫,有百姓逃到黎阳被吕布收纳,不知与此有关否?” 刘备仔细聆听,内心缕析片刻。 感觉也和瘟疫有关,吕布病倒才会无奈让夫人修书,难怪尊他为玄德公。 刘备感叹道:“吕奉先困一县之地,尚且殚精竭虑,费尽心思收拢百姓补充人口,当真有毅力。” 转头遂问道:“前来的人是谁?” “乃骑都尉张辽。” “张辽?!” 刘备蓦然一惊,接着笑道:“嗯,张文远来平原做客,就不能轻易让他回去了。” 奉先这一病,病的恰好。 吕布的夫人或许也没想到,为了求得粮食成功,特奉献诚意,不仅在信函里多有尊敬,还让骑都尉张辽特地送来青州求见刘备。 常人看来有诚意,在刘备看来就更有赤忱之意了。 五子良将,独张文远让他颇为喜爱。 刘备抬手笑道:“让张辽来乐安郡国见我,顺便让他在路上看看青州之地,和他到过的并州、司州、冀州有何不同。”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和跟随使君已久,当然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看见乡邑小道上的县吏、散吏正用府库的栗麦救济黔首百姓。 轻轻颔首向使君拜别,拱手上马而西去。 刘备站立在原地送刘和骑马远去,在鲍信和一众掾吏的目光疑惑中笑了起来。 很多东西既要说,更要做出来,才能说服别人。 良才不知何处可依,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但来了青州就不同了,只要稍许胸怀志气之人,皆会被吸引。 刘备心底自问哪怕纵观天下诸侯,也没人比他更拼更卷。 不贪图享乐,乐女舞女、姬妾美婢皆没养在家宅以供玩乐,缴获黄巾金器、钱粮细绢不为所动,招贤求才若渴,只要干实事保你迁升无碍。 挥臂则民心所向,麾动则军心所致。 领兵至今不畏生死,亲临阵前屡破强敌,从而名震四海,待人接物有长者之风。 哪家诸侯能单独拿出来与我刘玄德列比。 来过青州亲眼见过他刘备的士人,只要稍微看过高祖本纪,就知道天下间冒出个什么人物。 什么四世三公、什么宗亲名士、什么天下八俊、什么占据天下的大小诸侯,在高祖之风,光武之才面前只能统统饮恨而死。 许多士族、豪族去趋附这些人,不过黄泉千里觅路走罢了。 多少豪强如蚁附膻伏在大汉身上吸了四百年的血,就想拍拍屁股改朝换代,哪有这般好事。 刘备抬头望天眼中带笑,诸位别急。 重开西域与河套还需大量人手,不使尔等流放万里,大汉哪算推倒重来? 第一百零三章 北方乱不乱刘备说了算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大旱至八月,终于风雨交加,大雨如注。 青州各地的河流与陂池,短短数日间被灌满。 刘备没想到为了防范旱灾后的涝灾,特在多地挖得陂池和沟渠,也差些没支撑住倾盆雨势,好在青州临海,才没出现洪流。 雨水急促敲打着瓦片,刷刷的往下流,连泥土闻着也变得有一股潮湿,远处山林灌木如狂风海浪般横扫而过。 刘备站在平原郡府邸的望楼眺望四周,说道:“下雨防旱,久干防涝,果然如此,诸位天气陡然转凉易患风寒,可要多添一件氅衣啊。” 身后的荀攸、郭嘉点头,郭嘉甚至回礼笑道:“谢玄德公关心,嘉自当添加外袍。” “奉孝怎么疏远也称我为公了?”刘备禁不住笑问。 郭嘉笑了笑,余光瞥过身旁威风凛凛,一双浓眉高鼻梁的张辽,不言而喻。 当初吕布夫人使张文远前来求粮,刘备先实言告知青州缺粮的程度,却还爽快地送去黎阳万斛粟米救助百姓,引得张辽敬佩不已,遂留下来做客。 如今已有两个月,特地前来辞别。 “文远,当真不打算再留住一段时日吗?”刘备看见郭嘉的眼神心里感到好笑,转头向朝张辽道。 张辽拱手说道:“承蒙刘公多日盛情款待,悬榻留宾,辽也想再留些时日以报公恩,前日温侯来信说袁绍欲借道河内郡夺回黎阳,存亡之危在即不可不回。” 刘备问道:“听闻河内太守张杨与奉先关系较好,难道还会借道袁绍不成?” 张辽不禁叹气,苦笑道:“虽关系好,却也架不住袁本初一直相逼呀。” “袁绍认为温侯亲近刘公,而疏远袁氏故前来索要黎阳,遭受拒绝后就想进兵取回,听说已使河北名将文丑正屯兵在河内边邻,若攻下荡阴跨过西山,兵锋直逼黎阳。” 刘备听见差点没忍住笑意,此时的吕奉先比历史上的吕布还要更惨。 除了同为并州人的张杨愿意接纳他,就没有哪位诸侯收下吕布,袁术、袁绍不待见他,其他诸侯吕布又瞧不上。 回并州路上又没有那么多粮草,况且并州还依附了袁绍。 西边是同乡人张杨,东面南面是击败过袁绍的刘备拥有青、兖两州八郡之地且兵强马壮。 吕布环顾周遭,东边打不过,西边不能打,也就只能去打袁绍了,可距离黎阳两百里没有任何一座冀州县城,只有易守难攻的邺城摆在他面前。 仅凭他手里千余人,拿什么去攻下邺城。 刘备不知道,吕布已有些摇摆不定了,想着只要玄德和袁绍交战再度占据上风,他就率骑兵前去青州投奔玄德,同心戮力剿灭袁绍,匡扶天下。 既然张辽去意已决,刘备也不好阻拦,只轻拍他的肩膀,笑道:“文远有大将之才,灌婴也不及也,若灭袁氏时有文远相助,何愁河北不定,天下不克。” 张辽听的有些心情激荡,灌婴骁勇善战跟随太祖高皇帝攻司马欣、围章邯、率领骑兵破魏国,又于垓下与项籍决战,后随高祖皇帝平定臧荼、韩王信、英布叛乱,官至太尉、丞相。 他张文远也可比肩先汉灌婴? 刘备望见张辽眼神带着丝喜色,遂道:“文远近来雨势过大,多留时日等雨渐停了,再走也未迟,届时我当亲送之。” “刘公,何须如此,辽微末之身岂可与名士相提并论。”张辽拱手拒绝说道。 刘备摇头道:“或许我见才欣喜又和文远投缘罢,相送城外又何妨,莫再婉拒了。” “辽多谢刘公!”张辽重重抱拳道。 刘公牧两州大小事务,还能来送他一员外将,让他不由不感动,只有对比了其他诸侯,方知刘公的可贵之处。 身居高位之人随便简单的动作,甚至一个称呼,记住手底下人的其件事,有时表现出来都能使人受宠若惊。 许多人在别的地方遭受过冷脸对待,甚至无礼相待,那些享有名望的人如袁绍、袁术,他们的风度只会表露在名士身上,武人很少被看重。 张辽走后,郭嘉好奇道:“使君怎么如此看重张文远?” “非我看中张文远,而是他真有大将之才,成事者既要提拔良才与乡里间,也要拥揽天下英才的诚意。” “奉孝啊,团结一切能团结到的人,才能翻江倒海靡坚不摧。”刘备唏嘘感慨道。 你们不懂团结是力量,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荀攸和郭嘉对视了一眼,不愧天授之人。 刘备目光瞥向前方,叹道:“现在管辖的地方越来越大,云长、益德、子经、宪和皆要经守一方,文若眼下也去了乐安郡,半年也难见几次面。”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不像以前那般不过一个县,大家想聚在一起饮酒,便可骑马赶来聚在一起,仅有子龙还在平原了。” 忽地这么一想,刘备感觉好像把赵云给忽略了,别的老兄弟都成了太守,就他还在平原郡为郡尉,也从未私底下抱怨。 虽知道赵云就是这副不争不抢的性子,但有时候动用人起来就很容易疏略。 还是再取兖州一个郡,把子龙派出去为太守历练下罢。 刘备侧身问道:“公达、奉孝,今岁尚有数月,大军不能征召,千人还是可以调度,兖州刘岱虽无能,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在旁,我若遣人率部取泰山郡,你们以为如何?” 荀攸深思后,行礼说道:“使君,取泰山郡不如先取济阴郡,此地为平原多有耕地,又有大小湖泊足以引水灌溉。 我军出征常以粮草短缺而罢兵,济阴郡一失,陈留郡则成了孤地,而后可攻之。 若持有济阴郡与陈留郡,远胜于攻泰山,如今粮草有限何不把它用在最佳之处。” “公达所言甚善!”郭嘉赞同说道:“使君,当下之所以出征耗粮无数,皆因地形之弊端,从东莱、北海、齐郡至东郡的濮阳城,运粮路途有千里之遥。 粮草大部分损耗在路上,从地形上看使君数郡之地,如同张开臂掖拱抱河北,当即取兖州腹地夺耕田为己用,以两州全境方能敌袁绍的冀州。” 刘备点头称善,他也常感叹地盘越长,敌人越多。 与他紧邻的就有冀州的袁绍、兖州的刘岱、徐州的陶谦,夺了东郡与济北后,还与河内的张杨,豫州袁术也挨近了,再加辽东隔海相望的公孙度。 北方诸侯几乎都快和他接壤了。 刘备听罢笑着道:“袁本初不来添麻烦,十月可使云长与子龙率部取济阴郡,我则亲自往东郡压阵。” 感谢青空白期、风听月_CB两位书友的打赏! 第一百零四章 打扫屋子除除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元年,八月二十日。 青州雨水渐渐变小,使豪强们闷怀顿释,可惜好景不长,从平原郡传至齐郡、北海、东莱三郡的布告,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州部传告各郡,青州祸乱早已平定,现今河清海晏,当减少刀剑枪矛斧钺,融铁铸成农具。 凡各家训练有素的部曲,不能超过三百人,不能私持弩过十张,超过的交由军府登记纳入外府兵,为辅卒主耕田,弩则进武库。 凡缴纳一人一弩,州部均出钱财与细绢承付。 与此同时,在辅卒里精挑细选增设的选锋营,由管亥行校尉、于禁升屯长,调至北海郡驻扎。 刘备还将染氏的柴营一并调了过去,让他们相互配合。 舍此外,刘备用印绶从各郡军府征辅卒以防叛乱,征北海辅卒至齐郡,调齐郡辅卒至东莱,召东莱辅卒至北海,专门异地平叛。 外乡人不会对当地豪族手软,敢有反叛者击灭了,还远比在战场缴获的多,辅卒们纷纷摩拳擦掌,踊跃报名。 为防各种势力搅和一起,北海大儒郑玄、管宁等人,早被刘备找人护送到平原。 黄巾军尚且能尊重郑玄,刘备怎能把人得罪,若有豪强打着大儒的名头,在北海对抗容易使他声望陷入被动。 故请老师卢植亲自相邀,儒士们也不好推辞,先后来到平原作宾客。 对三郡度田,探清各族田产与藏匿的人口,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要将他们部曲剥离出来,不然各地少则数百,多则上千的豪族部曲,叫刘备坐卧不安,在自己地盘还有管辖不到的兵卒存在,让他横竖看不下去。 三郡大半豪强假如有一天反叛,随时能拉出上万兵卒来。 或许袁绍、曹操乃士族豪族出身,对族里有部曲早司空见惯,可以等闲视之,刘备却做不到。 现在旱灾使豪族们存粮近乎消耗殆尽,不此刻杀猪宰肉,待他们喘过气再动手波及将更大。 各地郡兵早被废除由军府统管军士,内外府皆只有管权没有调拨权,只有刘备的州牧印绶拥有唯一调兵权。 军吏常有传告,无使君亲印敢调兵者即死,士卒敢从者即死,这一观点早已深深植入战兵和辅卒的内心。 刘备会废郡兵由军府统属,除去更便捷调兵外,还因早有反例。 后汉初年豪族利用在地方的影响,通过郡里征召制征发士卒割据一方。 光武皇帝刘秀以户口耗少,官多役烦来裁减地方吏职、废罢郡国兵,抑制各地豪族。 罢去郡兵的同时,在雒阳组建屯营兵,郡兵完成轮戍就解散回家耕田,屯营兵为常备兵拱卫雒阳。 现今朝廷权威不复,天下豪族又来钻空子,其他州郡刘备管不到,但青州只能有一个声音。 平原府邸书房内,卢植和刘备对坐在榻席,卢植欲言欲止。 刘备泡完茶恰好瞥见,轻笑道:“老师有何事直说便是。” 卢植近来身体欠佳,在院舍养病足不出户,除了北海来的儒士就没再见其他人。 忽然来访,刘备不难猜到缘故。 “玄德。”卢植斟酌了下,说道:“三郡豪族对州部常怀恭敬之心,无论度田,还是讨袁本初征集的马匹,各氏族皆有鼎力相助啊,此时削减部曲是否做的有些过火,不如徐徐图之。” 刘备手指窗户外边笑道:“卢师,你没有去北海和东莱亲眼看看,那边的坞堡远比平原、济南更多,目前青州安定要这么多坞壁何用。” “我还没下令使他们强拆坞堡,哪算得上过火,再说还有钱财布帛以物换人,他们不曾吃亏。” “至于东莱郡的诸多豪强。”刘备笑道:“公孙度那么多兵卒从哪来的,以为我就不计较了吗?” “不是他们资助的部曲,公孙度怎有数万人马?” “见敌势强则倒戈相向,带着辽东人、鲜卑人、高丽人屠戮同乡,东莱初定不欲诛杀,我便将此事搁置在旁。” “怎么他们自己忘了,以为我也忘了。” “况且来平原叫屈,有几家在度田主动配合郡吏录田产、填补赋税的?还不是一家家想方设法隐藏,我征袁绍调马匹时,豪族嘴上说着匹马也没了,实际家宅藏着更多良马,以为没人检举到我这吗?” 刘备笑着说,杀意却越来越浓厚。 这些豪族平日跟他玩虚的,就别怪他玩真的。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之所以忍而不发,是因时机未到,各县检举的信件早堆了五筐。 卢植有些哑口无言,东莱豪族既无药可救,那就算了。 东莱不是他上门寻弟子的主要目的。 半响后,卢植又问道:“玄德,东莱豪族反复可无放过,但北海与齐郡……” 待老师说完,刘备则说道:“齐郡和北海的确胜过东莱,却还比不上平原与济南,身为儒士之乡不应当为青州表率楷模吗? 备不过行光武皇帝旧事,儒者遵君事之以忠,我替天子牧青州事,对于北海名士、儒士无岁不曾赏赐,建儒馆以礼对待各家儒士,北海众儒抵触,莫非觉光武帝有错乎?” 刘备怔住反问。 卢植望着混淆视听的弟子,不由一阵头疼。 儒者虽尊先祖而隆君师,你也不能把光武皇帝两百年前的律法,搬到现在来实行啊。 儒士也有家业的,给了私恩小惠就刨刀割肉,众儒士谁不心疼。 刘备肃然道:“汉秉威信方能率各地,敢言日月所照皆为汉土,不过服顺者褒赏,叛逆者诛罚。” “北海、齐郡有豪族不服光武律,可携家造船渡海前往高句丽,我无有不允。” “豪强多有违法乱纪,就因在乡里自恃势强才屡有不轨,卢师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刘备对卢植劝道。 这么好的机会,不下狠心动手就晚了。 大军征召到位,做豪族还是作豪强在一念之间,那些私下里串联的豪强,就算公然反叛,刘备也不在乎。 阳奉阴违的豪强总归要理一遍,为顺服者腾位置。 第一百零五章 再见故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把军士调度到位,剩下就看有无人狗急跳墙。 常年征战在外,忽然回到家宅竟有些生疏。 看到夫人阴珺如故往温柔的眼眸望来,又觉好似一直如初。 自从纳了言氏、荣氏、乙氏皆出嫡女为妾室,就没有再收姬妾,包括先前的管氏,刘备已有一妻四妾。 除了阴氏外,管氏数月前也怀了身孕。 后边三女长相也挺好看,但和夫人比起来,刘备总感觉差了许多。 或许是阴珺与他在一起快八年,从青涩的少女一点一点成为大方得体的妇人。 长发挽起盘成发髻,露出白皙而秀气的颈项,有时侧头呈现极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 让刘备提笔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也微微愣神。 那日之后,他与夫人阴氏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哪怕长子刘永过来吵闹也无用。 挨了一顿揍,在僮仆的看照下捂着屁股逃走。 “亏还夸他机灵,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刘备暗想道。 阴珺捂嘴轻笑,长子不识趣在她看来也活该挨揍。 一番洗漱过后,轻轻服侍夫君穿好衣袍,再将金玉系在其腰间,而刘备低头望着如花娇靥的夫人,忍不住搂在怀里,吻了几下她的额头与眼帘。 缠绵了会儿,阴氏用手将刘备撑开后退几步,皱起秀眉无奈道:“好了,好了,夫君莫效张敞贪图闺房之乐而留名青史。” 刘备不乐意道:“夫妻之事与外人何干,即便张敞日日为妻画眉,孝宣皇帝不也照样重用吗?” 他没像曹贼一般到处去收养寡妇,不过夫妻之间的恩爱,谁敢造他的谣,就不怕秋后算账嘛。 到了书房坐下,刘和便赶来汇报说:东莱十一家豪族反叛,北海有四家,齐郡有六家。 刘备拿起文牍笑说道:“既然冒出头了就别放过,传令宪和与文举,敢起兵反叛者该诛族的诛族,告诉管亥今年年底我不想再见到东莱和北海还有任何坞堡存在。” 旁边的书佐赶紧提笔撰写三卷公文,写完后递给使君过目。 刘备拿过来看了会儿,确认无误后再一一盖印送出。 三郡掀起叛乱对他的影响还不算大,平原、济南、乐安才是真正的根基。 只要这几郡不乱,可以从容不迫地调军去平叛。 各族串联起来想造成声势来要挟他,不过无用之功罢了。 刘备早怀着剿灭他们的意思,冒出的人越多越好,大不了把驻扎在平原、济南的战兵再调过去数千人。 至于豪族部曲会不会比军府兵卒更能打,刘备只能说豪族宗长想多了,就那些简单训练过的部曲能和见过血的辅卒在野战拼杀短时间崩阵,已经对得起吃的豪族粟米了。 处理完事务,刘备命人替他牵来军马,准备先去在战场伤残活下来的兵卒住所看看,然后再去军营各处巡查。 命膳夫替他准备腌过肉食、酒水,又从库内取出布帛,使亲卫装在马背的行囊里。 “啪!啪!” 刘备策马飞舆,众亲卫结驷连骑奔逐而去。 在引路军吏的带领下,骑行数里越过多条泥泞道路,横穿土路两旁稀疏的树林,挨家挨户的探访。 最后勒马停在围着一圈低矮土墙的屋落前,刘备亲自上前敲了柴门。 “谁?来,来了。”声音有些结巴,一瘸一拐从屋里走出,正在屋后挖泥的妇人听见动静,忍不住探来看。 “吱呀……”开门的摩擦声有些刺耳,刘备却并不在意。 “使,使君,快,快进来。”韩棱打开门就看见刘备立于他家门下,心里大吃一惊,顿然想起门口不是接待刘使君的地方,赶紧在衣服擦拭手上的灰尘,弯腰施礼请道。 刘备双手并用将其扶住,笑说道:“早说过见我不必行礼,怎么转眼又忘了?” 低头望着他的腿,皱眉问道:“天气阴冷,腿又变疼痛了?” 韩棱咧嘴笑道:“没事的使君,我不过一介粗人,一点疼痛还挨得住。” 刘备用手搀扶着他,说道:“走,先进屋再说。” 等进了屋舍内,刘备才发现里边光线昏暗,泥土地面潮湿不堪,空气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味。 “使君,还是出去说话吧,这地方怕辱没了使君的身份。”韩棱急忙说道。 刘备摆手止住微皱眉,环顾了一圈,不由沉声问道:“平原军府没有发放袍泽的恤钱吗?” “不是,不是。”韩棱赶紧摆手,然后叹气解释道:“使君,并非军府有私扣,去岁我为阿母办丧事才将钱财花光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听后也叹气,韩棱母亲重病呕血拖治了好几年,最终还是没治好。 韩棱因力壮身强被选进先登营为伍长,可惜在一场厮杀中髌骨让枪矛刺碎,愈合后也行动不便,只能从军府退役。 两人说话叙旧,屋后的妇人也赶来见礼,韩棱赶紧让她将家中的酒水搬出来,温好送来招待使君,妇人如梦方醒赶紧去拿酒。 刘备强使韩棱与他对坐,问道:“你的百亩田如今如何处理?” 韩棱老实回答:“使附近的乡民帮忙耕田,收成时分四分之一的粮粟,已足够养活家人。” 刘备听了有些无言,指着他道:“你啊!” 平均一亩收成三斛左右,男子食粮则月不满三斛,家中只剩两人,一个月也要五斛,扣完赋税真只剩勉强温饱了,也太老实可欺了罢。 劝了几句提高收成,发现劝不动。 韩棱说乡民们照看过阿母,他才以此报恩。 刘备也只能作罢。 又琐谈了一阵,基本上他在问,对方在答。 太史慈过来小声道:“使君,天色渐变等会或将有雨。” 刘备才意识到要走了,将碗里的酒举敬韩棱,命亲卫把行囊里肉食、酒水、布帛拿放在小案桌上。 趁昏暗把氅衣脱下,顺手将腰间金玉包裹在内,才告辞离去。 韩棱在黑暗的屋内待了太久,又过于紧张,拄杖送了数十步,竟没察觉使君身上少了什么。 回来便听夫人吃惊道:“有金器!” 点灯才发现刘使君不仅留下御寒的氅衣,还藏着金玉器。 韩棱将金玉攥手里一瘸一拐冲出门外,刘备早已策马远去,门前泥地只留下了深深的马蹄印。 第一百零六章 还是得苦了苦陶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天气渐阴,随着细雨落下,云雨很快飘走散去。 刘备在半路躲了阵雨,到军营恰好见士卒操练完皆在就食,马匹也有人喂草料。 旌旗麾帜竖在身旁,刀弓不适宜放在地面,故皆置腿部,大盾竖立身前。 刘备仔细观察附近的数个营寨,见马厩里的军马、战马、挽马鬃毛剪刷整齐,使马僮牵出几匹马,检查了蹄钉。 在赵云的引领下,验看存放的马鞍、笼头、嚼子、缰绳有无损坏。 刘备见赵云训练骑兵时,也用织物遮挡马儿的耳目,好让军马、战马熟习速跑和追逐,前进与停止的动作。 使骑士常和马儿亲近,除了睡觉基本与马待在一起,在战时能更得心应手。 当刘备问他有无经验之谈和太史慈多分享,赵云笑道:“子义也善将骑,统骑军冲阵不在我之下,云御马积岁累月仅有拙见罢了,岂敢献愚言指之。” 太史慈闻话故作不悦:“赵骑督统骑兵数载几度破敌,竟不肯教,莫非瞧不起慈?” “断无此意。”赵云急说道。 他向来没骄纵之心,哪会没看不起太史慈,就习惯性谦让罢了,怎么能当使君的面抹黑我。 太史慈顺势拱手笑道:“请骑督试指言之。” 刘备笑摇头,牵着两人的手臂,解说道:“子龙啊,子义性格豁达却因我在场故意激你,怎还中计了。” “我们同患难共生死多年,你心性如何,备哪有不知。” 刘备又对太史慈道:“子龙深得我器重,战场冲阵勇略不凡,可称虎威将军,只是性格谦虚,子义莫激啊。” 太史慈作揖请罪,赵云止住对方,苦笑道:“骑兵之道多在用马,许多马匹不是伤于用时,便伤在用后,不伤于过饥,则伤于过饱,交战前宁使人多劳累,也不使马儿疲劳。” “无论大风严寒还是盛夏炎热,或阴雨连绵或昼夜行军,皆需注意马儿有无病倒、疲惫和惊扰,骑将须常思虑变。” 说白了就是马比人贵,战马、军马一旦出现问题,骑兵就不再是骑兵了。 刘备命军吏擂鼓把各营军侯以上的武官都聚在帐内。 待齐至后,刘备正色道:“今年与袁绍交战虽屡次克敌,乃有心击无心,我却观不少士卒在破敌时,忽略军阵配合而轻敌冒进,长此以往必骄狂败落。 且在战场上袁军占多,我军卒少易招数面围困,要操练怎样快速阵形转前为后,能左右互换进退有序。 进兵时把圆阵变为方阵,分散变为集中,大旗举诸,队枪矛齐举,大旗合,大队自簇立定。” 刘备见众人皆在沉思,又说道:“逢战则胜者,在于器利、兵强、阵优,每次临阵破敌,强于敌军,就在于改良兵甲与军阵。” 当初抚养的少年们教其习武认字,多年来补充不少到营里为军吏。 如今完全可以操练更复杂的军阵,使组织能力,反应速度更强。 哪怕天下诸侯的麾下兵卒挨过刘备毒打后,一直原地踏步,他也要不断改良优化,占了优势就须持续下去。 不能学公孙伯圭习惯性用骑兵没有变化,使麴义摸清楚规律,来了个花招就差点让白马义从全军覆没。 与敌对战越久,泄露东西越多。 要麴义也给他来这么下狠的,不管哪个战兵营受创,刘备都得心疼很久。 不辞劳苦如把屎把尿,亲手拉扯起来的兵卒,是他真正的根基。 怎么可能体会不到玉壁城下和参合陂前,军队创造者的痛心伤臆。 刘备复问道:“数年间每有敌击侧翼,或扑后方,我常率中军救援之,若中军投入厮杀,又有敌骑至当怎样抵御?” 有武官说:“可使骑军相援。” 军吏反驳道:“骑兵并非常在侧,不在该怎么办?” 武官顿时欲言无声。 须臾之间,底下议论纷错,话促不休。 刘备则任由他们讨论,良久过后待声音消散,才说道:“军阵受攻,一面捍御不及则有崩溃之患,侧翼受击前锋难救,当在大阵内行引救之。 以两伍配合形成方阵列而驰援,改两屯为一曲,大阵以两屯一前一后,能合能分互不干涉,在此阵下无论左右前后遇敌,另外一屯能快速反应。 以锋矢阵为主要攻敌军阵,大阵套小阵,从营到部,从部至曲。”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见众军吏还不明白,刘备暗感慨:“只有等操练的时候再指出罢……” 这种阵形就是依靠大量基础的军官,才能在战场有效指挥,遇到敌军袭击时,以人数多寡的方阵能自主在阵里轮换再有序的防御,不需扰乱旁边的阵形,造成其他空隙。 如果熟练此阵哪怕大军全线压上,又有敌军突至,也无需担忧其他方向变动,只要接敌那一边调转阵面就行。 …… 就在青州的刘备忙于诸多事务时,徐州牧的陶恭祖日子也不好过,他病重期间已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 心里了然,可能将不久人世间。 目前朝廷衰落,刘氏天子被把持在凉州贼子手中,想让儿子为州牧,又虑能力不足,怕守不住徐州,反而会因此丢了性命。 徐州四面皆有强敌,如北边青州牧刘备,西面兖州刺史刘岱,西南方向还有豫州袁术,听闻南边的扬州还来了个曹孟德。 除了刘岱看起来软弱可欺,曹操立足未稳看着稍弱之外,刘备与袁术都不是好对付的人。 身体安好他不畏忌几人,但现在身心交病,徐州与他诸子应该何去何从? 身为州牧的陶氏则首当其冲,别自己还没死反先让士族、豪族给卖了,躺在病榻上遭受戕害。 陶谦私底下找依附的士族与豪族商议,不赶紧确认州牧,届时有外人趁虚而入,徐州恐为四战之地。 可无人愿意出来接手,大家皆看出来州牧、刺史是火坑。 四世三公的袁术对徐州虎视眈眈,青州的刘玄德让陶谦数次得罪,或许哪一日便率军而来,谁敢说能挡得住这两家。 做郡太守还能摇摆投靠,做州牧就成肉中刺,想占徐州者皆欲除之后快。 不如请陶公赤足上炙,待大家选好徐州新主,再长逝也不迟。 感谢书友1361998199754186752的打赏! 第一百零七章 大汉看似将倒,但踢一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 徐州部在东海郡国的郯县,州牧府邸与东海王宫相望并落。 郯县有许多刘氏,几乎都为光武帝子东海恭王刘彊之后,幽州牧刘虞便出身东海王一脉。 作为郡县道路也更干净些,百姓来往较少,出行的多为官吏与士人。 山羊胡须头戴梁冠的官吏风尘仆仆地从马车下来,车旁还跟着十余护卫与随从。 官吏回头道:“你们在此静候罢。” 随从们听见吩咐,回礼站在原地候着。 山羊胡的官吏则独自进了偌大的府邸,没走几步便被士卒拦在前堂外,在士卒确认没携带利刃后,放了进去。 凭借熟悉的经验穿过侧边小门,越过几间丝竹之音的院舍,让他不禁驻足片刻,听清了里边乐女时不时急促喘息声,使他轻微摇头。 然后继续往里走,又越过几条小道,闻着草药味,对着院门的守卒恭敬道:“可禀报陶公,别驾糜竺从九江郡归来,特来拜见。” 守卒不敢受,闪躲到一旁拱手道:“别驾还望稍等片刻,这便前去通报。” 不过少时,糜竺就被请了进去。 陶谦在数名婢女的搀扶下,坐在席榻上见到在袁术那回来的糜子仲,脸色颇为欣喜。 使婢女捧来唾盂吐了噎在喉咙里的痰,漱了口问道:“子仲,袁公路如何说,是否有意徐州之地。” 陶谦觉得自己快守不住徐州,不如先拿来卖出高价,能让他陶氏继续富贵下去,徐州落谁人之手皆无所谓。 当然青州刘玄德除外,此人让他数次得罪,要不是近几年身体不好,还打算响应公孙度和袁本初偷袭青州。 他不相信刘备没察觉到徐州几度屯兵在琅琊郡国的深意。 陶谦以己度人,一旦他身遭不测,侵占徐州者必有刘玄德在其列。 刘备善于用兵攻伐,连同为宗亲的刘岱也不肯放过,何况他陶恭祖,对陶氏威胁更在袁公路之上。 深思熟虑下更愿意把徐州卖给袁术,四世三公又付得起。 糜竺说道:“袁公路说他举陶氏二子为孝廉,后边可迁升二千石太守,就连三公九卿也并非不能举荐,但要先看陶公的诚意。” “什么诚意?”陶谦追问道。 心中打起鼓,有种不好的预感。 袁术爽快得有些过分,以他的性格竟然没讨价还价。 糜竺无奈说道:“袁公路要陶公先予以广陵郡与下邳郡囯给他便相信诚意。” “咳!咳!” 陶谦闻言忍不住謦咳,身旁的两名婢女赶紧轻拍他的后背,使他好喘息。 待咳出痰后,陶谦手指颤抖地说道:“我还未亡,袁公路竟敢如此嚣张!” 广陵和下邳一去,徐州瞬间缩水一半,袁术怎么能说得出口。 陶谦含怒道:“就算陶商、陶应不再出仕,陶氏沦为寒门之家,也不应允袁公路的狂妄之言。” 一路厮杀出来,向来是他占别人的便宜,哪有人敢这么占便宜打脸的。 前头袁术兼称徐州伯一事就让他大为不悦,按耐住怒火让糜竺前往,没想到还是忍不了袁公路。 袁术不识趣,那就去兖州刘岱、扬州曹操处去看看。 陶谦将想法说完,糜竺斟酌了会儿道:“陶公,刘岱和曹操听闻皆为刘青州的败军之将,淮阴侯有言: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亡国大夫不可图存,曹孟德遭驱赶无立锥之地,刘公山躲在山阳郡而不敢复失城,焉能将徐州托付,望公明鉴。” 陶谦叹气说道:“子仲,我哪不知两人如朽木粪土,今欲与之徐州数郡,乃无可奈何。” “实为刘玄德和我积了恩怨,我怕使其兼领徐州,陶氏恐将绝嗣矣。” 人算不如天算,早知现在左右为难,何必当初得罪刘备。 糜竺听罢宽慰道:“陶公,听说刘青州为人仁厚,又是帝室之胄破黄巾、败公孙、讨袁绍,数年之间纵横千里,有鲸吞四海之志,如此英雄若无胸怀坦荡之气,怎能屡破强敌。” “假使之领徐州,刘玄德将手握青、徐、兖三州之地,北伐袁绍冀并二州,若能成功则雄踞河北,虎视天下。敢问陶公昔年盘踞河北者,谁人也?” 糜竺一番推心置腹之语,让陶谦在设想时不由感到心惊。 越死期将近,越害怕一些冥冥之中的东西。 一步踏错身前身后名连同子嗣全玩完。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陶谦挥手让婢女和僮仆屏退,屋内只剩下他和别驾糜竺,深呼吸道:“子仲,你说的可是金刀之谶?” 接着又急说道:“还有谶语,谓之代汉者当涂高也,此两种谶言互为矛盾,如何方知真假。” 糜竺道:“自孝武皇帝时起,方士谶纬频出逆莽时期亦然,公勿忘刘歆改名之事,真假难辨之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汉统天下四百年已历二十四帝,大树倾倒之际必有刘氏挺身而出,扶社稷之危。” “国朝不也如此吗?” 陶谦无可置喙,只能颔首点头。 以先前情况来看,的确可能按照这般下去,至于是不是刘玄德还两说。 益州还有刘焉、荆州有刘表、幽州有刘虞,兖州有……算了,那个不算。 刘岱已然证明非刘备对手,其他的宗亲虽也有名望,从武略上来看却远不如刘玄德。 “莫非天眷刘备?”陶谦不禁抬头问道。 怅然只望到梁柱与帷幔,还有夕阳的余光斜照在地上。 陶谦沉思许久,力拍向席榻露出果决目光说道:“刘玄德倘若指水为誓,使陶氏代代富贵,世世毋绝,谦即便以徐州相赠刘君,又何足道哉?” “子仲,你即刻前往青州平原,以我原话告知,看刘使君如何抉择。”陶谦转头说道。 他要么不下定主意,下定主意就绝无更改。 扬州刺史曹孟德之父曹嵩在琅琊避难,携带辎重一百余车欲过东海郡国前往扬州,先前徐州未定还打算卖曹操面子,不过眼下嘛。 陶谦轻招手唤糜竺上前,细声吩咐道:“子仲,你去青州路过琅琊可寻……” 糜竺闻言瞪圆了双眼,抚须的手也僵住。 “陶公…这……这……” 第一百零八章 荒草白骨遍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月初三,快马赶报长安诏书将送达平原。 李傕任命太傅马日磾出使青州,意在拉拢刘备。 从东郡到平原朝廷的使节,一路沿着大河而上皆震撼到了,许多百姓和士卒一齐治理涝灾,官吏也在带头忙碌,当地的豪族也参与其中。 孩童、妇女送食送水,一地地埋头干得火热朝天,让朝廷来的官员感到荒诞,这还是百姓民不聊生,官吏贪婪豪族为祸,诸侯争战的大汉吗? 河道的船航络绎不绝,各郡的商贾通过船舶、马车往受灾严重的乡县运送各类物资,同行太仆赵岐找人寻问得知青州州部与行商有约,具体约定了什么便不为人知。 只知从八月以后,青州、兖州、徐州、豫州的商贾宛如焕发新春游走在各州的州郡,尤其受灾的郡县,州部在府库调拨钱财购买物资,船和马车上满载着诸多生活用品与粮粟肉食。 马日磾和赵岐站在大河岸边,望着这繁荣景象人来人往,只觉得眼睛都快看直了。 一艘艘的船,沿着河畔远眺还望不到头。 受过旱灾与涝灾打击下的各郡,在刘备强行的干扰下,肉眼可见般一点点恢复元气。 他料理了青州数十家大小豪族,拿着他们几代积蓄的钱财,从豪族倒到商贾手中,造成短暂的人稠物穰和繁荣昌盛。 “那不是阉贼毕岚做的翻车吗?没想到竟还能用来引沟渠水灌田,当年少府怎不知此车还能如此妙用。” 随行的官吏,有人看见田间每条沟渠都竖有高约三丈顺着水势转动,将河水带得更远好灌溉到农田里。 好奇一看,不由惊呼好傢伙! 难怪望见眼熟,不就孝灵皇帝命十常侍搞出来享乐的器物吗? 不放宫廷,放在田间还能有助于农事,没想到青州诸曹的掾吏这般善用器物。 待朝廷官吏们到了高唐县,看见整装待发的战兵,一鼓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趋食,四鼓严辨,五鼓就行。 行军列阵时鸦雀无声,闻鼓声举旗而动,眼中带着杀伐之气,军容壮盛可称得堂堂之阵,节制之师。 兵卒举止间昂首挺胸,有傲睨横扫之意,只有战场屡破强敌,才能杀出来这种气势,非强兵悍将不能有。 马日磾对同样惊愕的太仆赵岐,小声道:“关东兵怎么比目前长安的凉州军,看着还要凶悍啊!刘玄德莫不又一董卓罢?!” 赵岐摇头没有说话,依然在望着青州军士。 须发皆白的赵岐六旬有余,这辈子见过了太多嚣张跋扈之人,从梁冀到何进再至董卓,能兼爱黔首百姓的人,绝不会只怀莽夫杀戮之心。 能站在位卑者的角度,稍微为对方设想,在宗室里的贤名怕就不逊于刘虞了。 何况刘备做的并非零星半点,纵观数十年汉家宗亲,刘玄德不是光武之后,设张举措所作所为,更胜过后汉宗亲。 就是对百姓和士卒太好,让他有些看不懂。 “青州军看样子又准备出兵,可能是去兖州罢,唉,何必刘氏互相残杀,让外臣取笑。” 马日磾见军士举旗驰马南下方向是西面的兖州,忍不住叹道。 朝廷衰落,一个个刘氏不联手匡扶天下,反为了私欲混战。 益州刘焉是这样,荆州刘表也是这样,还有青州的刘备,三家要能勠力同心进兵关中,李、郭二贼岂敢不交还天子。 以天子的聪慧,返回雒阳重整河山,汉室就能得以中兴。 马日磾感慨万千,连刘氏也靠不住,天子还能靠谁。 如今的形势怎么像周幽王时期,姬姓诸侯皆盼着犬戎杀进镐京,亡了周天子以便重立新君。 越想越不对,马日磾猛然摇头,将这种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赵岐不知他抽什么风,突然摇头晃脑,只笑了实说道:“雒阳守军不存,朝廷威严扫地,天下谁人不知,如何制衡各地诸侯?且青州乃齐桓公霸业之地,占居者定会攻伐四方。” “势强则进,势弱则守,为恒古不变的道理。” 马日磾苦涩笑道:“赵太仆看的很清,我何尝不明事理,只不知我们还要屈身侍贼到何时,总不能长此以往下去吧?” 凉州兵在关中无恶不作,掠夺了多少公卿大臣贵胄之家的女子,李郭二贼比董卓更恶,士族豪族俱在想方设法的逃离关中长安。 两人交谈时,周围的仆人随从都已经遣退,也不怕有人检举到李郭那去。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赵岐也叹道:“多亏了你把蔡伯喈之女带出长安,不然遭恶贼玷辱,我们皆要愧对伯喈了。” 马日磾不由道:“王公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要诛杀伯喈,我再三求情也无补于事,蔡氏唯剩孤女我不能再看她落入贼手。” 蔡琰长相姣好,精通音律与书法,在蔡邕疼爱育养下长大,若真让人献媚奉给李郭二贼,他们这些挚友就无脸在九泉之下见蔡伯喈了。 话音落下,马日磾担忧复道:“虽说昭姬跟着我们的马队归返陈留圉县的乡里定居,但刘玄德又兴兵兖州,兵祸袭扰下陈留未必不受波及,纵使有族亲照顾,可她一弱女子又如何保身,不免令我忧心啊!” “何况她携带四千余卷书籍回乡,财帛动人心,族亲难免不为所动。” 赵岐只好劝慰道:“翁叔无需忧虑,我已托陈留太守张邈照看一二,即使有人想夺蔡伯喈多年藏书,也不敢妄动。” “听闻刘备军律甚严,凡攻城破敌之后,只控制官吏住所、粮仓武库与户籍所在地,军卒所至无占其屋、无取其粟、无杀六畜、无掠其女,示民无残心。用兵有齐将司马穰苴之风,在东郡流传甚广,不似凉州残暴之兵。” “但愿能如此罢。”马日磾望着北边的平原,轻微叹息。 这乱世究竟什么时候结束,已有无数人因它而死,多少生民没在百草下,遗骨成堆无人掩埋。 遥想长安到雒阳的途中,百里无一户犬吠之声,犹如鬼蜮,那时董卓迁去长安,所过处杀人如蒿,尸臭飘闻十里。 “唉……”马日磾长叹后,跟着车队缓缓北去,平原依稀可见。 第一百零九章 就刘备难对付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元年,十月十二日。 正好日丽风轻,驱赶了些许寒意侵凌。 刘备用礼仪受了长安天子诏书,安排太傅马日磾和太仆赵岐暂在青州住下。 接着便传告兖州各郡,同时又以受灾为由减去今年百姓赋钱。 兖州百姓愣住,纷纷转头望向刺史部所在的山阳郡。 刘岱使人请车骑将军袁绍来主持公道,自己则强令各地坚守,不准私迎青州军。 若非袁本初保证会出兵相援,并发檄文邀请徐州讨伐刘备,他都有点撑不住了。 能感觉除了山阳郡其他太守均已摇摆不定,各地豪族也态度含糊,不肯拿部曲相助,使刘岱关上门在府邸怒斥。 可他却不清楚早在今年四月,就不惟有士族、豪族遣人前去拜见过刘备。 特别是陈留郡最多,如圉县的豪族高氏、尉氏县豪族阮氏。 连圉县蔡氏和浚仪边氏,这些世出二千石的士族也忍不住使人主动接触刘玄德。 陈留太守张邈为八厨之一,却因与袁绍交恶,他比谁都不想袁本初染指兖州,获知刘备擒获河北名将颜良,不禁在书房拍手称快。 与其弟张超谋划不留余力助青州,毕竟袁绍势大,如果刘备被击败,袁军必会攻东郡,而陈留就在东郡旁边,届时焉能有他的活路。 不过口舌得罪而已,袁本初就不顾以往的交情,几度让曹孟德杀他。 陈留郡这么多豪族士族投靠刘玄德,便有张邈在其中默许。 除了些乡里小豪族外,也就剩泰山郡士族羊氏和平阳豪族高堂氏,还有山阳郡巨野的李氏,认为玄德公定能夺下兖州故提前拜见下注。 在刘备领青、兖两州牧之时,荀彧也从乐安赶回平原。 先是揖礼祝贺一番,荀彧谏言道:“使君,如今有朝廷大义,可名正言顺率军驱逐刘岱出兖州,不如先取陈留郡,颍川望族早翘首以待,使陈留并联颍川,良才可如潮涌至。” 刘备笑道:“文若毋急,陈留郡不同于他处,或可免于兵戈而下之。” 荀彧这几年除了举荐郭奉孝和荀公达,还举贤不避亲先后向刘备举荐荀氏贤才,如三兄荀衍,同辈荀衢之子荀祈,还有堂兄荀愔来青州为掾吏。 其实荀彧还能举荐更多族亲,经宗长徐徐劝说才放弃打算。 宗长曾在书信指出:玄德公麾下荀氏投太多与太少皆有祸患,不如折不偏不倚允执其中。 至于有联姻关系的颍川阳翟辛氏、颍川许昌陈氏、颍川长社钟氏,让荀彧不要再去摇人。 刘使君势大,他们自然会来,各家皆有自己获取的信息渠道,有些看重五世三公就让他们去押袁本初。 不要过多参与,让人误以为荀氏牵连太多。 本就在望族中首屈一指,不去藏拙反引风头不是件好事。 听闻刘备在青州兼以霸王道杂的方式使豪强慑服,他们顿然醒悟这刘玄德怕又一孝宣…… 先汉时期刘氏的做事方式与后汉刘氏完全两样,孝文帝、孝景帝、孝武帝、孝宣帝这些汉家天子就喜欢用刚柔并济的手腕驾驭群臣。 与后汉天子对比,为臣为吏的就怕碰到这样的主君,命长又极难伺候。 刘备安抚好荀彧,先取兖州济阴郡是他早和荀攸郭嘉定下的策略,不可能半途而废。 本打算率军前往东郡,只是长安诏书到了耽误了些时日,待事情安排妥当,又调辅卒防守平原各县,检查完滚木礌石充足后。 刘备使赵云率虎贲骑随行,一齐赶往东郡。 …… 冀州邺城的袁绍深知他不出手,刘岱绝不是刘玄德的对手。 先前魏郡花费些钱财赈灾,常山、中山、河间、安平、巨鹿、赵郡均在休养生息,只有甘陵、渤海、魏郡征召民夫做徭役在加固修城。 大半年前与青州交战不说伤筋动骨,却也算损失不少,颜良麾下兵卒没了,匈奴人也恨恨跑回河内。 为堵上士卒缺口,袁绍使张郃与高览重新操练兵卒,好再攻平原与东郡。 当初辛评建议趁旱灾攻占青州,让袁绍也颇为意动。 坐席旁的许攸听见,哂笑说道:“刘备兵强马壮,非受挫而撤兵,又缴获冀州不少粮食,如今青州受灾,刘玄德紧迫救之。 现在攻青州则豪族、百姓皆视我军为贼寇,欲杀之而后快,上下同心士气更盛。 自古困兽犹斗,敢问哪位有把握对付断其生路的饿虎。颜良之鉴犹在眼前,不如借城墙步步逼近,刘备善奇袭然城池难取,如何建功。”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许攸施礼对袁绍说道:“本初,刘玄德用兵异于公孙瓒,不可故技重施,只需固数城屯军于内,长则半年,短则数月便为攻青州的最好时机。” 袁绍不由点头,先前之所以屡战屡败,就因城池易破,才让刘备耀武扬威。 舍去平原及东郡边上的数城外,邺县也要深壁固垒。 可惜半年还没到,刘岱便先撑不住了,袁绍找一众心腹幕僚前来议事。 “刘公山危在旦夕,可冀州被东郡隔开,诸位可有良策献出?”袁绍问道。 见沮授、荀谌、辛评、田丰、审配半天不说话,袁绍沉声道:“诸位为何一言不答,莫非怕步郭公则后尘乎?” 那时众人推墙倒,许多人站出来指责郭图,不乏公报私仇的,最后袁绍念及郭图助他入主冀州有功,硬将其保下来。 只不过州吏之职被一撸到底,调到中山郡国协助郡相去防范公孙瓒,算淡出了袁绍的幕僚之中。 好不容易爬到袁绍心腹的位置,献计献策出了差错,还要揪出算账,这让谁都谨言慎行。 “唉!” 沮授见袁公目光瞥向他就不移向别处,只得暗地叹气,出席站起拱手说道:“袁公,不如再许利请河内郡匈奴单于攻东郡,张郃、高览从渤海引军攻平原各县,使麴义由魏县、元城攻繁阳与阴安,文丑率五千骑军驻守邺城,以观敌变。” 袁绍听完微微皱眉,现今他的数千骑军已全调至邺县附近,如果只拿来观战就浪费了诸多粮草。 邺城不能不留强军在侧,把骑兵分开使用又怕被刘玄德所趁。 “汉家宗亲这么多,怎就刘备这般难对付?”袁绍心想道。 感谢书友青空白期的打赏! 附:抱歉,在查荀氏和其他望族的联姻关系,耽误了不少时间,而且又卡文了,所以写的很慢。 第一百一十章 不经意间成为别人效仿的对象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远处是默沉起伏的山丘,邻近有沃腴的田壤播种发芽的豆苗。 刘备率领千余虎贲骑沿着大河一路南下行军。 主将除了考虑如何破敌,还要规划行军路线,确保人马在途中能获得补给,饮水便是其中关键的地方。 马匹在奔途中比骑士更不耐渴,骑兵沿河畔开赴,能更好地解决马儿饮水问题。 各郡干旱数月以至粮食紧缺,禾秆草料则收割了不少,足够调集大量的马匹出征,刘备收拢调动战马、军马、驮马共计三千四百八十匹作为高机动骑兵。 采用一人三马的方式,一匹驮人,两匹驮物资,其中包括甲胄、弓箭、粮草、镰刀、医药在内。 寻常情况下先用军马赶路,等军马将要疲惫时,改换成战马小跑,把携带的物品转到另外两匹马身上,除去驮马外依次轮流替换。 当然有时也会人马皆停下来休息,不顾体力的赶路在行军途中极为危险。 在冀州袁绍隔断北方马匹买卖的情形下,刘备能将自己的骑兵规模渐渐扩大,公孙度与鲜卑人,还有河内的匈奴人功不可没。 特别是匈奴人在洹水河一役,就奉献给刘备马匹八百,连带左大都尉挛鞮豹也被关羽挽留做客。 匈奴人在司隶腹地烧杀抢掠已久,首次栽了跟头。 在进兵东郡的路上,刘备收到前方传来消息,冀州袁绍又征调数万大军,一边往平原方向胁迫摆出架势,另一边准备亲身屯驻魏县、元城两地。 “袁本初家底丰厚啊,一年能多次调动数万兵卒,听闻还有许多骑军南下,真让我羡慕。” 刘备看完将文牍递给旁边的荀攸、郭嘉,起身感慨良多。 冀州九郡果然富饶,豪族士族占了诸多良田,粮食还能收成这么多,若有可能他宁愿拿青州和袁绍换。 青州经过多次战乱,还远远未恢复成往日的规模,只有彻底掌握青、兖两州十三郡,才能家底赶得上袁绍罢,对了,忘记袁本初还占了部分并州。 刘备盘算后摇了摇头。 他不想让袁绍攻幽州,对方也不想让他取兖州,连公孙瓒都不顾只用郡国兵守城,把骑兵全部调来邺城。 天下英雄谁敌手,舍去曹孟德就剩袁本初… 刘备望去邺城方向,轻笑道:“本初,你是急了吗?” 随军的荀攸和郭嘉二人看完文牍,沉吟思索片刻。 荀攸最先行礼道:“使君情况有变,袁绍亲自率军屯在魏县,必定想夺回阴安和繁阳,此两城对于我军如同匕首,不能轻易弃之,使君可亲临繁阳城与袁本初相对。” “公达,此策过于稳重,反不利于我军。” 郭嘉出言反对,然后整理一下思路道:“现今最关键的是夺取济阴与陈留,袁绍大张旗鼓而来,就是想我军无法取兖州,若使君前往繁阳,只遣将去攻济阴怕中袁氏下怀。” “天子以册封使君为兖州牧,刘岱的刺史之职虽有袁绍认同,却仍然比不上朝廷大义,故大军一出兖州震动。” “使君时望所归,麾旗擂鼓则济阴人心易动,非他人所能比拟,只需施雷霆手段诛灭几家顽抗的豪族,济阴、陈留可急下传檄而定也。” 郭嘉拱手下拜道:“盖以威望率军迅至,众多三老豪族遥观刘岱远在山阳郡,而使君竖大纛赤帜在城下,近乎眉睫和咫尺间,危急存亡之际,事关是生是死,谁不动摇?” 荀攸不禁颔首,取济阴也是良策,只要撑得住袁绍的猛攻,拿下两郡回过头来再对付袁本初也不迟。 只是东郡太守关云长,能挡住袁绍率大军围攻吗? 阴安、繁阳、卫县、顿丘四县为兵家必争要地,专门用来遏制冀州染指东郡的要害之所,一旦袁军攻破即可饮马大河,虎视东郡、济阴和陈留,那时取兖州相比此刻难数倍不止。 “郭奉孝还是太过冒险啊!”荀攸暗道。 见使君似乎也有意动,荀攸斟酌说道:“使君,奉孝此策虽收获大,可凶险也不小,袁本初非麴义能比,身为冀州牧车骑将军督战在前,兵卒必定舍命攻城,万一军士增调不能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不可不虑。” 荀攸有些赞同郭嘉的话,却也指出里边的风险。 刘备肃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公达慎终若始足有留侯之才,奉孝洞察不凡观刘岱人心向背,也有陈平之见。” “可仅仅张良、陈平还不够,还需有曹参可攻可守的将才,才能成就大事。舍弟云长与我征战多年,足以坚守要害之地,还请公达替我在旁佐之。” 让荀攸配合关羽领梁都营与辅卒守北边数城,荀彧领赵震、韩牧守平原郡。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则和郭嘉、赵云、太史慈率虎贲骑和驻扎在濮阳的横枪营,汇合后取离狐县,再攻句阳、成阳、乘氏,然后进军定陶。 做出决定后,骑军休整完毕,继续南下濮阳。 “嘚嘚嘚……” 骑兵继续浩浩荡荡开进,沿途马蹄轰响,赤帜迎风飘扬,引起许多东郡百姓瞪亮双眼关注。 不少人议论纷纷。 有官宦之家的少年下了马车,指着旗帜对同伴豪气说道:“大丈夫当驰骋千军万马,立功封将才不枉此生,若能像刘使君一般,此生足矣。” 同伴也眼神羡慕道:“娶妻当娶阴氏女,做官当作青州牧,假如能完成其一我当此生无憾。” “不管了,我要去刘使君麾下投军,大丈夫岂能像我阿父那般做一小吏久事笔砚间,当有远略以取封侯。”少年忍不住扼腕抵掌道。 “别冲动,班定远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你刚娶新妇还未礼冠,何须着急。”同伴闻言赶紧拉住少年。 大家都只是在旁边看看,你怎么还上头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骑军,少年也只好叹气,家中长亲是不会让他投身军旅的,只会安排他步步为吏为官。 望着远处几乎隐没的旗帜,宛如他的梦想也跟着消散不见。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使君起细微之身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行军速度极快,短短数日便抵达濮阳,与关羽叙旧一番之后,很快作出相应的部署。 对围过来的诸将校尉说道:“此战受困于粮草,最好是以守代攻,袁绍之意就是想不让我们夺取兖州,击敌意图亦为破军,待我取了济阴后,东郡之围可迎刃而解。” 刘备遂笑道:“诸位不出两月,可先守城然后以待备的佳音。” “诺!”众将齐拱手。 和袁军交战他们就没怕过,河北名将又如何,颜良还在监狱里关着,麴义、文丑又待怎样,不过枯骨罢了。 刘备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太史慈留在东郡北面,统率三千辅卒和关羽一起抵御袁绍。 使云长打开粮仓取出从豫州商贾购得的肉羹犒赏士卒,让军队进入趋战状态。 横枪营为先锋,领着辅卒与工匠伐木搭作浮桥,大开濮阳武库装填辎重车,甲胄、弓弩、箭矢,以及其他零散军械和携带攻城冲车。 当初从战场重新运回来的几架器械,可不能就这样让它们在武库吃灰。 郭嘉见诸将受命而去,下意识从腰间取便面,又觉得有些不适时宜,迟疑了一下没有打开。 刘备见状笑问道:“奉孝,秋夏之际,你用便面挥扇蚊虫犹可理解,如今天气渐寒还置便面于腰间,是否已然无用?” “使君,这就不懂了。”郭嘉笑说道:“便面扇动时有微风,可让人更加清醒,嘉作为从征军吏,万一哪天心情急躁献计出错,害了我郭奉孝是小,连累了使君才是大事,嘉宁可患风寒,也不愿连累吾主。” “奉孝何至于此!”刘备温声说道。 一向是他关怀下属,没想到有朝一日被属下关怀。 见劝不动郭嘉,刘备忖想道:“回去便划出十亩地来为奉孝多植姜块。” 郭嘉不知刘使君心中所想,抬手称赞道:“使君用兵愈来愈有大家风范了,通晓孙吴用兵之妙,军士前却有节左右应麾,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可称父子之兵。” 有时郭嘉也很好奇使君怎极为注重基础军官培养,军中均有研习注解的孙、吴,还有战时心得,战兵屯长以上每逢战后均要交付使君,不会写字的还要请军吏代笔,否则战功消减三分之一。 有些东西,大家会保持默契藏在豪族、士族之间,不会流落到百姓士卒手中。 反观使君则在手把手地教军官如何作战,如何迎敌,如何架枪破敌。 不绕圈子明了列出数种击敌的方法,例如:敌军远道而来还未结阵,可速击。 敌情不明,择轻快之兵击之,观敌起坐之时是否有间隙,旗帜是否杂乱,强兵则先稳阵,弱兵当速击,以锐卒撕开敌军阵形,再分兵出击侧翼。 军营考核半年一次,远比官吏更严,许多军官挠破头皮,只求考核不要位列倒数前三,不仅姓名布告全军,全屯饭食还吃得最后最差。 刘备笑了笑道:“奉孝,勤能补拙啊,只看到备指挥自若,没见舍去预演兵势外,我不是看地图,便是登高牢记地形,随时了解各郡各县的情况,大到山川谷地河流,小到邑道驰道县道乡道,各种接连熟记于心,不能怕懒,不能怕累,不亲巡军营检查军官部署,绝不就寝。” “临阵之际,还需不畏生死观察势变,主将迅速做出反应,才能率军破敌,袁本初若能如我这般,岂敢让云长以拒袁绍。” “自高唐时起,七年之间身被三十余创,身上伤疤不知多少,今天能有兼领两州牧的地方,不是从天上掉下来,也不是朝廷怜悯我为宗亲赏赐的,是拼死力战一点点积攒而成的。” “七年前天下人焉知此世间还有刘备乎?” “奉孝不瞒你说,天下诸侯我自始至终都没放在心上,能击败我的只有自己造成的疏忽大意。” 郭嘉听罢沉默片刻,然后伏身说道:“使君起细微之身,不顾险阻提三尺剑平天下之乱,远胜汉家诸侯,当功为最高。” 刘备听出来郭嘉的言外之意,让他时机到了该取则取,不要迟疑顾忌。 轻拍郭嘉的肩膀笑道:“奉孝之意,备已知晓,当取则取不作女子姿态,犹豫不决。” 有些人可以隐瞒能模棱两可,有些人则不能对他隐瞒,刘备真正的心腹谁没看出自家使君绝对非那种会甘愿把权力交给天子刘协,坦然在家宅死得不明不白的人。 在两汉功勋过高的大臣几乎没有好下场,何况刘氏宗亲,哪怕刘备只握青州一地也无法回头,违律的豪强虽被诛灭殆尽,但与其有联姻关系的各家看起来服服帖帖,只要刘备敢放下军权,立刻就死无葬身之地。 刘备暗想道:“我匡扶的整个天下,不是孝灵皇帝一脉的天子位,别想我把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拱手相让。” 想到太傅马日磾到了青州之后,整日在官吏之间宣扬让他奉迎天子,邀朝廷还雒阳。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身为宗亲应该尊奉天子刘协之言,让官吏人心有些惊疑。 使刘备蓦然明白,为何历史上马日磾出使寿春,结果被袁术戏弄而死。 连他都有些忍受不了,何况一心要当天子的袁公路。 刘备已打算待朝廷来使歇够了脚,赶紧把马日磾和赵岐送走。 …… 十月二十七日,刘备率军日暮旦夕抵达离狐城下,先扎寨解甲宿营,待翌日清晨,二话不说直接使工匠、辅卒搭建冲车,两个时辰不到便杀进城中,县令、县丞、县尉皆斩杀。 昨天日落军吏就已写信劝降,到第二日破晓也无动于衷,县令等人以为城墙能坚守住一些时日,好要挟与刘备谈判。 刘备懒得多言,总有些看不清形势的蠢货,就让他们看看巨型冲车靠近城头时,倚仗有多无用。 大军休整一日,直扑句阳和成阳两县,这两地处在濮水北岸,只要遭强敌围攻连后路都没得退。 适逢其时,句阳县豪族魏氏族人来军营劝刘备退兵,愿意用粮草补偿军旅劳苦。 来人对士卒行礼自报道:“济阴人士魏讽,求见玄德公。” 第一百十二章 魏讽:有人投的比我还快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句阳县旁濮水往北七里路,望去遍地朱黄的蒿草,荒丘没有几棵树木存活,偶尔有鸟禽掠过枝头。 刘备用辎重车朝外,大盾竖起扎成临时营地,千余辅卒工匠在一旁忙活挖壕沟、堆土垒。 横枪营不解甲原地休整,防有敌突袭,虎贲骑士卒给马儿喂食豆料,再刷毛安抚。 哨骑分散四周,登高探望。 刘备召集众人议事,忽地听军吏传报济阴魏讽求见,应道:“让他进来。” 少刻,和颜悦色身穿布袍的文士在军吏引领下,毕恭毕敬揖礼道:“济阴句阳魏讽,拜见玄德公。” “讽此行,乃为玄德公送礼。” “什么礼?”刘备若有所思,问道。 “送的是兖州济阴郡,不知玄德公愿收否?”魏讽直起腰,又行礼说道。 礼仪十分得体,有儒士风范。 刘备笑了笑,鄄城吴氏为他奔走也只拉动了巨野李氏,不就因为句阳、成阳、乘氏三县的豪强多有联姻关系,还彼此共同进退。 观望了这么久,他兵临城下之际,才终于想着靠过来。 这些典型的豪族,真的是谁强就帮谁。 见玄德公没有说话,魏讽以为自己话语间分量不足,遂道:“句阳魏氏、济阴文氏、乘氏马氏、成阳仲氏,仰慕玄德公已久,愿为公做力所能及之事,四家共出部曲六千人为使君效命,再赠送公,粟米八万斛,耕牛九十头,工匠六百人,布帛细绢各五百八十匹。” 别看魏讽若无其事般恭敬有礼,其实手里早捏了一把汗,但不能让刘使君发现罢了。 离狐县的豪族县吏,还有三老、县尉,这些坚持不降的人,连同他们的庄园连一天也没撑过去,就被青州军攻灭,族人死的死,散的散。 庄园里的钱粮、布帛、细绢、牲畜,以及依附的百姓全部充公,妇人、庶女、嫡女皆配与军吏兵卒为妻。 传来的消息,让濮水东边几家豪族胆战心惊。 不是说刘玄德仁厚,怎么在济阴就重拳出击了? 东郡的豪族不均在拉拢,也没见直接遭受诛族的,怎么如今不站队就剿灭处理,这谁还能坐得住。 想到乘氏县的李乾、李进有部曲三千之众,且传闻早和刘玄德有交际,其子李整先前运粮至鄄城说是卖给了吴氏,可谁不知吴氏和薛氏对刘备效了死力,连对度田也死心塌地的执行。 周勃率北军为刘氏左袒,这两氏则铁心为刘备左袒,全然不顾宗室刘岱。 眼下青州大军开到,是举族粉身碎骨,还是投降,几家不做考虑立刻选择降玄德公,乘氏李家平时遇事还会和乡人们商量,这几日各处宅门紧锁,唤族亲部曲全部收缩,不知在密谋什么。 同为乘氏县的马氏宗长一看,心里顿时咯噔,嘴里怒骂道:“好个李乾,欲拿我马氏人头去立功啊!” 为了不让李氏得逞,马氏联络有姻亲关系的各豪族商讨如何迎玄德公,总之不能落于李氏之后。 身为战国马服君之后,因于赵有功封赐马服,遂改为马氏以此为荣,分支乘氏历经数百年之久,怎会为刘岱而举族搭上去。 就算赵惠文王复生,马服后裔也不会为其卖命。 刘备沉吟片刻,这几家肯大放血对他来讲也是好事,三县可兵不血刃纳降,大军就能直指郡首定陶城,再攻下冤句则可震动陈留,迫使张氏兄弟举郡来降。 如今已快十一月,明年不打通河内郡与河南尹,待到朝廷归返雒阳见京都残破,万一天子刘协让亲近袁氏的公卿大臣哄骗去邺城就难办了。 袁本初挟天子以令诸侯带来的威望,可比曹孟德高很多。 幽州牧刘虞绝对会投靠朝廷,并州匈奴各部也会依附,以大义在手使兖州、徐州从背后攻青州,再以天子的名义来讨伐。 届时形势将急转而下。 刘备深思想道:“绝不能让袁绍得到天子,否则就大义将失……” 刘协与楚汉时期熊心的处境如出一辙,活着死的都会让人被动,你不去拿别人就拿来对付你。 可握在手里也会有点硌手,那些公卿大臣还有刘协后妃的外戚,肯定会跳出来恶心人。 刘备思索片刻,自忖以他的情况应不会像曹孟德一样,动不动掀起内部反叛。 毕竟怎么说孝灵皇帝传位的是皇子刘辩,而刘协是董卓弑君所立,要真在他眼皮底下搞事情,就别怪他效仿光武帝也弄一出不认更始帝的正统性。 “魏氏与各家对使君心往已久,却遭受刘公山阻拦,未能早日拜见还望玄德公谅解。”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魏讽赶紧下拜说道。 他悄然望着玄德公,本不敢再说话,可忽地见刘使君眼中竟然流露出杀意,让他背后瞬间流出冷汗。 不就是来晚了几步,玄德公何至于此啊,各家已经是拿出积蓄来投靠,再多就真拿不出来了。 魏讽心底叫苦不迭,下决心以后必熟练巧言之能,不求有张仪、苏秦、公孙衍的口舌,有半分郦食其的辩才,至少也能让他不负宗长所托。 听到声音,刘备回过神,轻笑道:“魏、文、马、仲四家的心意,备便收下了。” “正巧乘氏县李氏也欲率部曲与我合军取定陶,你们几家可共争先登首功。” 这么多的部曲不拿来攻城消耗,刘备怎么也不放心,战时征集来厮杀,战后想办法把他们补进军府。 当初剿黄巾对付一些豪族也这怎干的,操作流程得心应手。 豪族部曲一旦到了手里,就别想他轻易还回去。 魏讽听见刘使君的承诺,顿时满心欢喜伏拜说道:“魏氏必为使君执鞭,效犬马之劳。” 此刻需替魏氏表态,其余三家虽共同进退又有联姻关系,归根到底在利益上当以魏氏为先。 他人往后边放一放,想必也能理解不会介怀,且还有人捷足先登。 “李氏果然投靠了玄德公,难怪一反常态。”魏讽暗道。 庆幸他们也投得快,不然便被李乾一干人里应外合给卖了。 第一百十三章 糜氏妇要不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咚咚咚……” 钟声鸣响一声又一声,魏氏部曲有组织的集合,在领头人带队下纷纷接过武器。 族里有人在郡兵为军吏多年,阵形操练看起来有模有样。 魏氏宗长先入县城以年岁为由设酒宴款待,待酒过三巡之后,通过贿买诸多县吏的手段,将随从数十人偷偷带入县衙把库、府控制起来。 又使县卒屯长打开城门,迎千余部曲进城,经过一番厮杀把县卒冲散。 县令和县尉破口怒骂魏氏首鼠两端,身为兖州人,还要迎青州刘备入主济阴,张嘴谩骂的十分难听。 有族人欲要举刀将两人斩首,宗长魏应摆手道:“这两人要杀要剐,当由玄德公做主,我岂能代越诛灭。” 然后转身笑眯眯,对压在地上缚住的两人说道:“刘公山任你们为官,又非对我魏氏有恩德,如何不能反他,刘岱不堪造就难为兖州之主,此乃上天助玄德公所得此地,魏氏顺应天意借二位头颅一用,用完即还。” “谁说无恩,刘公曾减免你魏氏田税,没想到你们今日竟然背之。”县令吐出嘴里的灰土,怒斥道。 “当今天下汹汹,有望一统四海者,方为当世英雄,刘公山水浅难容大鱼,非良禽久栖之所,也就你们这些愚辈看不清事实罢了。” “呸,背主之贼,巧舌如簧厚颜之极。”县尉喋喋不休地骂道。 魏应冷声对身旁的族人道:“用刀柄掌嘴,打到牙齿脱落为止。” 好心情瞬间被此獠破坏,令他心里不忿。 谁都要脸面,本来还想对待阶下囚客客气气,结果给脸不要脸。 刘岱不过施了些恩惠,难不成魏氏便要做牛做马成为家奴不成。 魏应越想越气,却还有几分理智,出去前边咳嗽,边叮嘱动手的族人说道:“别把人打死了,这两人还有用。” “是,宗长。”亲族恭敬回道。 待有人赶来汇报,玄德公准备拔营进兵句阳县,魏氏宗长赶紧命人缚绑好县令、县尉,主动带着全城稍微有名望的父老外出数里相迎。 半个月前,他年岁过高感染风寒未好,整日无精打采,陡然听闻刘使君率军将攻济阴,句阳很有可能首当其冲,吓得他立马哆嗦在榻席坐起,病一下就好了。 立即开始为家族奔走联系各族,不降者诛族,哪家不怕。 皆知刘使君想以一警百,令各豪族与郡吏慑服,他绝不敢杀戮太多而引起反抗。 但谁也不想挑头拿全族性命成为反例。 魏氏宗长管宗族数十年,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不该做。 …… “玄德公!”魏应一把年纪拄着鸠杖前来迎接刘备,见到的那刻甚至还想下拜,刘备眼疾手快赶忙用手托起。 先前离得远没办法判断对方的岁数,只觉得魏氏主事人应该是个精神矍铄的老翁。 走近一看竟然发现对方有鸠杖,在两汉时期朝廷会赐给七十岁以上的老者用鸠杖,寓意进食顺畅,以示敬老之情。 以此推算魏氏宗长至少在孝顺帝刘保时期一直活到现在已历经五帝,算上刘协应该有六位皇帝了,可以说寿命非常能熬。 在朝廷天子都要尊老的情况下,刘备怎么可能会让他当着众人的面下拜。 “老翁年岁已高,不在家中修养怎能亲自来接?”刘备托起对方,遂笑问道。 这老头下拜绝对故意的,就不知是装模作样,还是实意归属,活的越久就越精。 “多少年没见过如刘使君这般有作为的宗亲了。”魏应眯着快要昏花的眼睛,仔细凝望刘备,然后笑着说道。 对方甲胄未脱下来,士卒瞬间把守各处,还有一部分兵卒几乎顺手就把他带来的部曲接管了。 斥候散开在远处,骑兵在百步之外随时可以冲锋。 兵卒之间进退有序,持军械站立却不交头接耳,是难得的强兵。 “好,真好,魏氏当在今日踏进士族门户。” 魏应脸上的皱纹在笑,心里也在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终于见到了刘玄德,对方越强越势大,他就越开心。 他为什么苦心积虑说服其余三家,而独让魏氏先去接触,就为了能够单独下注。 宗亲好啊,不是宗室他还不想全力资助,哪怕实力再强也只能做权臣。 权臣他见的多了,只能风光一时不可保百年权势。 刘氏宗亲就不一样了,选好了数代就能一步登天。 “使君请进城!”魏氏宗长不顾年纪硬陪刘备边走边聊,行了数里地。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坦荡的让青州军先去掌控县城,等对方探查完后,再邀玄德公进城。 “长者先请。”刘备笑道。 “使君请先进城,魏氏为吏不敢居主君之前。”魏应闻话连忙摇头摆手。 就在此时,有哨骑在后边赶来禀道:“使君,有马车说是从徐州而来,一路从平原追到东郡,现在又追到了济阴。” 刘备蓦地皱眉,他和徐州士族豪族不过泛泛之交,怎会千里迢迢找他,就算糜氏或陈氏也不会这般罢。 “马车御者高呼车内是徐州别驾糜竺,奉徐州牧陶公之命,前来拜见刘使君。”哨骑顿了顿,继续说道。 还真是糜氏,该不会糜竺又要嫁妹吧? 糜氏妇不管妻亦或妾室,刘备都要不起,能不能别两辈子盯着杀熟啊! 大汉四百年,唯独他遭外戚背刺的特别惨,早就心有余悸了。 “使君!” “刘使君,请留步。” 古道远远有声音传来,刘备眼神较好,看到有道身影站在马车上,一手扶着车篷,一手在迎风挥喊。 马车行驶的很快,在刘备数十骑兵的护送下,没一会儿到达了城门前。 检查完车内没携带利刃、弩箭,糜竺才能让军士快速送过来。 糜竺下车见梁冠衣袍凌乱不堪,先告退躲在车后,整理好衣冠强压下阵阵反胃,踱步出来行礼道:“徐州别驾糜竺见过刘使君。” “使君多年未见依然风姿不凡,龙凤扬扬啊!” 糜竺心里叹息,早知刘玄德有今日成就,那时无论如何也要将小妹婚约立下。 感谢书友20210301105257318504和青空白期的打赏! 第一百十四章 糜竺:使君我赌你赢到最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子仲,亦复雍容闲雅啊!”刘备笑道。 望着糜竺仿佛想到多年前去徐州的情景,细想竟有八年之遥。 “竺在徐州出发途经跨越北海几数郡,终寻到使君了。” 糜竺言语微露辛酸。 刘玄德前边使劲跑,他在后面风尘仆仆的追赶,连坐马车都吐泻了数回。 不歇息半月再回郯县,怕会殁没在路上了。 刘备亲切拉过他,引见道:“子仲,这位是句阳魏氏宗长。” 又对魏应说道:“长者,此乃徐州别驾糜竺,备之故友也。” 糜竺闻话不免感动,自打和刘备结识后,不仅行贾跨遍各州,糜氏钱财更盈箱溢箧,一番话如拨云见天,使他雪中送炭助陶谦站稳徐州。 否则焉能有今日别驾之位,侩卖者多被蔑视,绫锦绣绢即便家甚富庶的商贾也不可轻易穿着。 糜氏虽富却如稚子怀金过市,袁术若主徐州糜家必定遭劫。 “使君……”糜竺嘴唇欲动,行礼想要说话。 刘备则拉住他,盛意说道:“子仲先随我进城,你路途舟车劳顿,休憩过会再讲也不迟。” 看着糜竺神色疲倦没休息好的样子,刘备劝导道。 几人进城直奔县衙而去,衙前的太史慈已恭候许久,他早就进城检查完一切,又遣亲卫把守县衙各处门道。 刘备的亲卫增设为二百六十人,择军中辅卒屯长充补之,取名为“锐冲”。 又交谈了一番勉励了魏氏宗长,对方也识趣知故友相逢,糜竺又是徐州别驾必然有要事相谈,便提前告退。 走前又奉上亭亭玉立的少女十人以作使君婢女,又小声对刘备道:“有数女为魏氏嫡庶女中面貌身段最为姣好又娴熟舞乐,使君征战之余,不妨排遣解乏。” 接着又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嘿嘿一笑道:“有一女名为淑,怀十二月所生从小身有异香,其父母皆为奴婢,独她丽质非凡。” “置此女于榻席,应能宽解使君进兵疲劳,此女体弱多恙欲常随军旅,最好能寻医者照看一二。” 刘备没想到魏氏宗长人老心不老,还主动挑选宗族少女给他做姬妾,还献上贴心的建议。 可见其年轻时候玩的有多花,这种人能揣测主君心意,又会阿谀奉承来曲意迎合,全然没有操守已经领先于当下的时代。 刘备微微怔住,好久没有人明目张胆的给他送婢女妾室了,上一个好像还是齐王。 如果各家都这样,觉得送女能更好打好关系,那平定天下后岂不要跟司马炎一般后宫佳丽逾万人?! 先不说向先祖中山靖王靠齐,光轮一回铁打的腰怕也将折断罢。 不过眼下还是安抚的时候,不宜推辞寒了人心。 刘备只好轻拍对方肩膀,略微提醒了下。 想来以魏氏宗长多年的经验,应该能明悟他的举动。 魏应行至县衙外二十余丈,驻足歇脚片刻,低头沉思着使君略有深意的眼神和动作。 不由摸须忖问道:“看来使君府宅妾室甚多,才貌出众早已看花了眼,精粮玉食吃多反嚼不下糟糠粗劣之物,不是很满意呀。” “莫非我年岁过高,无法辨别美丑了吗?” 魏应能够感觉到,先前刘使君还很满意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后边语气稍微有一些转变。 不禁摇头感慨自己老眼昏花,连察言而观色的本领,俱不如以前。 还是早日择后辈为宗长罢,真的老了。 刘备送完魏应回来,让郭嘉带军吏去处理诸多杂事,自己则领着吏属查阅句阳县的户籍名册以及县里田地。 怀念荀攸在那会,是他最清闲的时候,很多事都不用操心。 不过两三个时辰,歇息过后恢复稍许气色的糜竺找到刘备想要屏退众人密谈。 属吏鱼贯而出,只有太史慈腰间配刀站立原地不动。 糜竺面色为难望了下刘使君。 刘备则轻抚其背,请他入座笑道:“子仲,此壮士乃太史子义其勇略与忠义之心,不在云长和益德之下,如要事商议可直言无妨。” 糜竺有些愕然,之前遇见赵子龙,刘使君也介绍说勇武不在关、张之下,这太史慈又不在其下,使君麾下哪来如此多的熊虎之将。 怎么人人皆有关张万人敌之勇。 遥想到徐州牧陶公部下也没几个可比拟关张,莫非有天命之人在冥冥中使苍天眷顾乎? 见糜竺入席,刘备命人带酒具进来温酒,然后屏退僮仆,自己上前为糜竺斟酒,笑道:“子仲,何事千里迢迢寻我?” 糜竺揖礼,接过酒樽先饮一口润喉,缓缓说道:“徐州兵家要地,昔日高祖皇帝与项籍共争东南之地,胜者方决定天下归属。徐州上接河北青州,西临中原腹地,南连扬州六郡,居天下之膏腴。 因黄巾之乱逃来者不知几凡,眼下群英荟萃,人马盛多万物殷富,政由一家所出,若能据之以此为基业,可为天下兴利除害,继五帝三王之业,统理天下也。” 糜竺挺身而起,下拜说道:“竺观使君不出一年半载,必可得兖州之地,若跨有青、兖、徐三州,当如日月合璧,五星如连,纵光武复来手握河朔之地,使君也足可争雄,何况区区袁氏尔。” “小沛临近徐州乃高祖兴起之沛县,若有刘氏久持,则天下之人必联想纷纷。” “那时荆州、扬州、交州举地来降,使君则大事可成,天下可匡扶也。” “如今陶公抱恙在身无力统管徐州,遍访各郡碌碌无为之辈俱不敢持有雄州,举目四望唯有使君胸怀英雄之气,有匡扶海内之志,竺遂说服陶公,不辞劳苦千里赶来双手奉给刘君,敢问玄德公可有意握徐州乎?” 糜竺慷慨陈词,说完后立马伏身长拜。 刘备赶紧将其扶起,说道:“子仲快起,备诚惶诚恐,没想竟受如此看重。” 待到把糜竺搀扶入座,刘备余光瞥见身旁太史慈也愣住。 不由感慨,要不早知徐州为四战之地,糜竺说的连他也忍不住心动。 可陶谦病重多时,尚有几分实权能转到他手上? (本章完) 第一百十五章 陶谦:我要把丹杨兵给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县衙庭院内,糜竺以一种炽热的目光看着刘备,心底急切想等他的回答。 并且在快速斟酌言辞如何说服刘使君接管徐州,揭过陶公先前的种种不愉快行为。 刘备不清楚糜竺心中所思,但被热忱直视望得略有坐蜡。 早年他也用热切目光望着别人,没想风水轮流转,又享受了这份待遇。 原以为陶谦不会再以徐州相托给他,不曾想故友太过热情,说服了陶恭祖请他入主徐州。 心意不错,可惜打断了他的发展步骤。 在荀彧与荀攸的预设下,涉足徐州应当在兖州稳固之后,能用平原和东郡挡住袁绍的攻势,再夺徐州相邻的几郡作为良田耕地,更好广积粮草为灭袁本初而做准备。 待剿灭了袁绍,顺势平定幽州纷乱,再携大军南下扫除盘踞在徐、豫的袁术,彻底诛灭汝南袁氏。 如果提前介入徐州就等于和袁术交恶,南北两面陷进袁氏的夹击之中。 届时屯兵来回疲于奔波,就算侥幸击败袁氏也必定两败俱伤,容易使荆州、扬州,甚至幽州的公孙瓒捡了便宜。 刘备不禁想起荀攸的劝诫,先夺河北再图中原。 以眼下情形去强占徐州,可能真会将青州血放干。 首先兖州未定,袁绍还未被他重创,再加徐州靠近豫州,必要和袁术交锋,如今孙坚旧部应该已交还给孙策,袁公路麾下也颇有战力,且徐州士族豪族态度不明,须调重兵前往镇守。 刘备沉思一番,现今去吞徐州只会把自己给噎死,他目前处境比原先曹孟德要难多了。 以曹操和袁绍的交情能确保北边不会大举南攻,可以腾出手去收拾袁术,还有扬州刺史刘繇与袁术交战能减轻压力。 如换做是他涉足徐州,刘繇乃是兖州刺史刘岱之弟,和他的恩怨也不小。 虽说可能性不大,但先预则立,万一串联袁术来齐攻他那便麻烦了。 不知刘繇有无赴任扬州,还是去了他处。 此刻的徐州如同一块烫手山芋…… 刘备心里叹息道:“陶恭祖你如果能晚死两年,那该多好啊。” 帮他撑住南边诸侯两年,让他能重创袁绍夺冀州四郡与邺城将其赶去常山高邑,就可挥师取徐州五郡了。 “子仲,陶恭祖近来身体状况如何,还常卧病在床吗?” 刘备先没有回复,反而问了陶谦的身体情况。 糜竺面露诧异,说句不好听的话,陶公身体抱恙不应该对刘使君更有利吗? 怎么还来关心陶公的状况,且看得出使君关怀备至的神情,不像是故作模样,是真出自内心在担忧的问。 “刘使君果然意豁如常,宽仁爱人胸怀大度。”糜竺暗地里感叹。 如果这不算高祖遗风,那怎样才算高祖遗风。 由于信息不对称,使两人之间产生了一个美妙误会。 糜竺施礼回道:“陶公近来身体消瘦,越发食少已瘦骨嶙峋。” 听罢,刘备心中一怔,别是撑不住了吧。 忙遂复道:“口齿是否还能言语,精神是否颓靡?” “陶公虽少气无力,有时还能强打起精神,使君无需担忧,待接手徐州之事后,陶公还能修养或许能早日康复。”糜竺笑着说道。 刘备沉吟半晌道:“子仲,你一路从平原而来定知晓袁绍在强攻平原与东郡,以阻挠我取济阴和陈留,此刻青州兵微将寡粮草不济,进驻徐州时机未到啊。” 刘备也眼馋徐州,可如今真调不出人手去接管徐州数郡,再将自己牵扯到南方诸侯那堆破事里去。 “使君,这……”糜竺没想到自己先前说的慷慨激扬,也没打动刘使君。 这种举州相托百年难得一遇,陶公若改变主意那就真错过了。 人生如白驹过隙,能遇几次如此良机,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啊! 刘备摆手解释道:“子仲,你的心意我了解,若明后两年间公孙伯圭还能再击袁绍,待取了兖州驱赶了刘岱,陶恭祖还有意托付,我必率军南下徐州。” 前日刘备也收到了钜野李曼成传来的密函,兖州刺史刘岱正征调山阳郡和东平郡国的郡兵,以及依附他的豪族部曲,打开武库发放甲胄和兵器,欲亲率军来定陶县与他舍命决战。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让刘备不禁欣喜,刘岱终于硬气一回拿出来打黄巾时的勇气,看来不把人逼到绝路就不会搏命厮杀。 此役若击破济阴剩余的郡兵和刘岱率来的援军,到今岁年底东平、山阳、济阴三郡皆会落入他的手中。 兖州只剩余陈留郡与泰山郡还悬而未决,明年再让益德和子经领部联手取泰山十二县,然后招降张氏兄弟,便可将防守的边界推进到徐、豫、河内、河南。 届时形势将有所改变。 刘备默默道:“伯圭就看你能不能明后两年击破乌桓人和鲜卑人,趁着袁本初将兵卒调离北面,再度率军直扑袁绍,再彰白马之威。” 南北诸侯不少,但没人能够替他牵制住二袁之一,除了公孙伯圭会去打袁绍,幽州牧刘虞可不会站在他这边。 假使袁本初能够被牵制,完全可以腾出手占据徐州、豫州。反过来也一样,袁公路要能被压制不让他掌握徐州、扬州,便能集中兵力先灭袁绍。 总之绝不两面迎敌。 糜竺想了想,说道:“上表天子也需时日,如今朝廷遭受凉州贼子把持,来回或许也需一年半载,使君可先应允让竺返回徐州对陶公有个交代。” 刘备含笑问道:“空口答应又有何用,不如等一两年后再说。” 说完却没想到,糜竺客气地揖礼道:“只要玄德公允诺一事,陶公必将不再寻找他人托付徐州,麾下丹杨兵卒万余人皆赠与使君。” “丹杨兵卒……” 刘备面色不由古怪,在陶谦死后出了名的反戈相向之兵。 很快刘备将注意力挪开,丹杨卒不过添头罢了重点不在这,他遂笑道:“陶恭祖要备应诺何事,竟举州相赠?!” 第一百十六章 刘备笑陶谦想屁吃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糜竺迟疑片刻,道:“陶公求使君指水许诺,令陶氏代代享有富贵,世世毋绝嗣子。” 刘备愕然,其后摇头大笑。 “子仲,高祖皇帝与列位功臣剖符定封,许世世勿绝,功勋后人凭恃恩宠,视汉律于无物豪横跋扈,短短百年多少家被罢爵诛杀。” “我看陶恭祖怕子孙太安分守己,故意自求祸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可许三代富贵,过后陶氏子孙无才德,泯然众人当天意乃尔。” 刘备惊讶又好笑,世世勿绝的承诺,得帮高祖定天下的功臣才能享有的殊遇。 也保不了多少代,功臣之后有了倚仗就爱作死。 不是蓄意谋反,就是在封地乱搞一通,举报的奏表可以用筐装。 许诺富贵勿绝,又不能什么事都免死,后人拿了诺言在夷灭三族的道路飞奔,史书上这么多例子摆在那,陶谦居然也不借鉴。 或许病久连脑子也糊涂了。 糜竺听见使君语重心长的说,也不由回忆起家中珍藏的几卷史书,不得不说玄德公说的有道理。 想要世世勿绝,可惜后人不理解先祖用心良苦,反横行不法践踏汉律,结果三代也没过就遭诛灭。 刘使君说许陶氏三代富贵,看起来反而更靠谱,能保陶公后人行于乱世,又能积蓄起来。 还能免得陶氏后人嚣张跋扈,不失为良策呀。 毕竟时间长就容易出不长眼的后辈,行事无法无天,没有使君承诺反倒是好事。 糜竺思绪万千,最后颔首,拱手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幸得使君点明,竺已然知晓。” 刘备抬手笑道:“前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糜竺思索着刘备的话,句句微妙又恰中要害,眼睛里情绪复杂,总感觉糜氏错过了许多。 对行侩卖的商贾来说,最叫人遗憾的不是亏损钱财,而是有一本万利的买卖摆在眼前,却无意间错失,这比要他命还难受啊! “玄德,吾家小妹你可还记得,她已快到豆蔻之年,前些年还曾念及刘兄……”糜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鬼使神差把称呼拉近,唤回刘兄玄德,又将小妹拉出来言谈。 等他反应过来时,话已说出口如同覆水难收,赶紧神色彷徨望着刘备,连连揖礼道歉。 “唉,子仲,你我乃多年故交,若非有你资助,备哪有钱财捐高唐县令,何须多礼见外。” 刘备抬手把他扶起,地位越高有时候越孤独,有人想在你这谋取利益越走越近,有的人恭敬却越行越远。 虽说糜芳在他心里是根刺,却也抹除不了糜竺举家相投的情谊。 何况这一次糜竺又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迎接他刘玄德入主徐州。 糜竺一说起糜氏小妹,刘备就顿然明白糜子仲又准备举家相投了,拳拳之忱哪好推脱,遂叹道:“子仲,你是知晓备喜爱年长的少女,豆蔻不过十二三,小妹还请替我优养几年罢。” 认命了,反正这辈子是操劳的命,无论在战场,还是案牍之劳,亦或别的地方。 好在身体恢复力还可以,再来多几个也不会让人浅尝辄止。 糜竺的眼神陡然亮起,见刘备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又出口道明联姻之事,立即精神抖擞起来。 这些日子的疲惫,仿佛瞬间消失不见。 “稳了,稳了,糜氏的后路稳了。”糜竺内心狂喜大吼。 近一两年间,随着徐州牧陶谦患病,他就在担忧糜氏将何去何从,看遍了徐州、扬州、豫州,没有一人值得糜氏托付。 直到他突然想起青州牧刘玄德,想方设法打探青州之事,将刘备去了高唐所有的事大致了解后,觉得没有人比刘使君更适合糜氏投靠。 只碍于陶公的恩怨,才不好明面上和青州接触。 此刻终于得到刘备愿意接纳糜氏,还是以姻亲关系,即便后边才干不足,凭关系也能够让糜氏也能向前多迈进几步。 糜竺很难不高兴,在他看来刘备必定能重整河山,小妹眼下虽为妾室,待到后面就不是了。 以献徐州之功再加姻亲,糜氏必然在新朝有一席之地。 糜竺难掩的激动,拱手道:“玄德放心,糜氏定为刘氏守得徐州之地,遍访士族、豪族劝陶公表君为徐州牧。” 当然得表徐州牧,这年头汉室衰弱诸侯并起,不做州牧连手底下的太守都不买账。 刘备能明白糜竺挤上车的喜悦,笑着轻抚其背道:“无需急于一时,士族豪族且放在边,先看陶恭祖对于我许的三代富贵怎么看罢。” 糜竺闻言摇头笑说:“玄德放心,陶商、陶应贪图享乐整日和乐女舞婢厮混成群,我来时耳闻商、应又有姬妾怀有身孕,若保其三代富贵,陶公应心满意足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不是他说,陶氏二子是真扶不上墙。 刘备心道,与糜氏捆绑算是在徐州有自己人了,哪怕陶谦反悔也没用,取州郡最怕无人响应,只要有一家带投就会起连锁反应。 毕竟破其一点,全线动摇嘛。 …… 句阳、成阳、乘氏三县的八万斛栗米装运至濮水南面,缓解刘备军中对粮食的急迫需求。 三县武库的甲胄、箭矢也装载到辎重车上,一辆接着一辆渡过浮桥,运到河对岸。 刘备找豪族购买了批肉食,命膳夫烹饪犒军,就连豪族部曲也能分到,令他们也不禁欢呼感恩。 天上掉落馅饼谁不喜欢吃,还是在灾荒之后,更加难得。 刘备遣太史慈前去统管豪族部曲,趁着当下还有时间,将他们重组编练以减弱各家的影响力。 除了能够攻城时用用,减轻一下压力,到临军对阵就用不上了。 把他们放前面和刘岱交战,如被击破连战兵也要受影响,如不小心被反冲。 那刘备再亲冒矢石,披甲掩杀也难打消敌军激起来的士气。 在正面交战拼杀中,有时泄了口气就可能大败。 刘备可不敢冒风险用弱卒擐甲执兵。 感谢书友恆山剑谪仙和彩戏生的打赏! 第一百十七章 糜竺:颇有家财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元年,十一月中旬。 天气突然骤冷,令人身觉背寒,即便刘备在东郡和平原加衣袍运来,军中也有不少人鼻塞咳嗽,病倒了百人。 好在每次出征辅卒早已熟练樵采做饭、修理器械、熬煮热水和姜汤,很快就稳定住军营传染的风寒。 刘备的军营扎在往东流过冤朐县,又弯曲北过定陶县的济水河岸边。 今年的寒冬比以往还要冷上几分,不仅风刮的紧,雪雨也让河面渐渐冻住。 五日前,刘岱在东平、山阳带过来的郡兵和部曲在野战中,让刘备打的溃不成军率残部逃进城里坚守不出。 豪族部曲尝试数日攻城,架冲车短时间也没冲上去,看得刘备直摇头。 因天气变冷,刘备遂暂时罢军,在定陶城外扎寨。 后边气候骤降豪族部曲也病倒不少人,刘备派人熬姜水送去解寒,让许多人热泪盈眶,本来感染风寒就要靠身体硬熬,没想到玄德公牵挂记在心上。 眼见情形有点不对,马氏、文氏、仲氏的宗长赶紧派人慰问患病的人,只有魏氏宗长和李乾视若无睹。 豪族部曲人数众多不好挤在一块,每家均修有营寨互为掎角。 有人提议不如聚一聚商讨玄德公是否想插手部曲,各家最好能共同进退,免得利益受损。 众人议论之际,轻抚鬓角胡须的李乾,见魏应置若罔闻像没听见刘使君在阴收人心般,丝毫不予理睬,甚至坐着在打瞌睡。 让李乾心里有些警惕,其余三家他没怎么放在心上,魏氏就不同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魏应老贼历经多朝,风雨见过太多,要说魏氏没私底下往刘使君身上加注,他断然不信。 听传闻徐州别驾糜竺奉陶谦之命,前来和使君结为盟友对抗二袁,也让豪族暗地里议论纷纷。 袁氏兄弟不和天下皆知,为和徐州结盟而将青、兖两州置于汝南袁氏的争端之间,刘使君是否有些不明智。 豪族三老们敢想却不敢说,只敢在心底揣测。 刘备没有去管豪强之间的暗潮涌动,两家完全投靠,剩余的三家就算跳反在刘岱那边去也不足为虑。 何况他还一直在悄然防备着。 天寒地冻,刘备没躲在营寨烤火,反带领亲骑登上一处高坡,瞭望定陶城头见城墙高厚,有足够防守器械礌石,再攻下去也只会徒增伤亡。 侧身问道:“子义,几家部曲的伤亡人数有无统计出来?” 太史慈沉声说道:“各家毙伤六百七十五人。”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传令辅卒掘土吧。” 说到底他还是学不到如豪族把依附的百姓不当人看,将他们的命消耗在无意义攻城之上。 试探完了就没必要去强攻。 况且豪强部曲他早准备将其纳入军府做辅卒,归根到底折损的还是他的兵卒。 “云长在繁阳坚守的如何,最近有无文牍传来?”刘备又问道。 太史慈拱手说道:“使君,关将军近日并无书信,想来应该无事。” “关将军行事稳重,一向是无事则少传书事,有事必然一日数封写的极为详细,好让使君放心。” 刘备轻笑了下,他虽时有关注北面,但云长和公达两人共守城池哪怕袁绍亲自在中军督战,也没那么容易攻破。 “河内郡的匈奴人在燕县与白马县屠杀上千百姓,掠夺妇人后有无探马发现胡人踪迹?” 刘备肃然问道。 他最讨厌勾结匈奴祸害百姓,袁绍这些高门子弟习惯性地将黔首百姓当成地里的草芥,生长完就随意的割。 反正死了又能生,如同死不绝的野草。 倒真想让袁绍也尝试遭人凌辱袁氏妇,是种怎样的体会。 太史慈禀道:“使君,目前探马还未发现胡人骑兵踪迹,陈留郡酸枣县临近河内时常有匈奴人,过境劫掠诸多物品。” “眼下天气异常寒冷匈奴也需要过冬之物,听闻挛鞮于扶罗在并州就常率部落南下掠夺。” 太史慈为刘备统领亲卫,许多消息都需传过他的手,十分了解匈奴人过往的动向。 他和关羽的约定可并非说笑,关云长斩杀单于之子,那于扶罗的头颅就当归属他。 大丈夫当言而有信。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自打来到使君麾下就一直深受重用,令他无以回报。 太史慈就等着征讨匈奴,取回寄存在于扶罗身上的东西,好敬献给使君。 从冀州回师后,太史慈便在悄悄关注匈奴单于的动向,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他不会像云长一槊捅断对方脖颈,应将其刺死马上,再用刀整齐斩其首级,去河边清洗完污垢和腥味,再包裹好送给使君。 哪像云长潦草的包住头颅,中途还在马背掉落下来差点没寻到。 刘备眉头轻皱,望着西北面自语道:“还需尽快把兖州平定,不把河内匈奴人扫除,始终是眉睫之祸。” 能影响他出征的还是粮草问题,如粮食充足明岁上半年便可扫平河内。 河内太守张杨与并州来的匈奴人可以说串通一气,他要敢为敌也一起剿灭。 “子仲,还请你帮忙牵线搭桥,找到徐州有粮食最多的几家豪族和士族,就说刘备需要购粮。” “玄德若需求粮草,糜氏愿出金银货币以助军资,可购得粟米二十万斛再经豫州鲁郡国送至兖州,使君在途中需派兵护送以免粮食丢失。” 身旁糜竺听刘备需要粮草,直接挺身而出包揽下来。 糜氏祖世货殖,如今僮客万人资产巨亿,本来仓廪就有不少粮食,计算在路上消耗的干脆再购买些凑足二十万斛。 既然玄德需要,此刻不雪中送炭更待何时。 刘备微怔,很快失笑说道:“子仲,钱财细绢备手中还有宽裕,你尽管帮我去寻栗米,只要能正常食用的越多越好。” 说罢看向定陶城墙,躲里边可不一定安全。 等待辅卒掘地道烧塌城墙,他就顺着豁口杀进城将刘公山生擒。 再平定山阳郡和东平郡国,让袁绍白跑一趟,兖州就是他的谁来也阻止不了。 第一百十八章 一统兖州指日可待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到二十五日,辅卒掘出了九条地道,用砍伐来的木柱抵住上边的城墙。 黎明即起,刘备命人同时点燃木柱焚烧通道,一个时辰不到,数声轰隆巨响。 城墙没有底下的支柱,多处倒塌两丈宽的豁口,豪族部曲趁机杀进城中。 “咚咚咚……”擂声响起,旗帜挥动。 横枪营架起刀盾,士卒持长矛横立,弓弩兵手握箭矢见敌出逃则搭弓射箭,来守住东南两面城门。 赵云率虎贲骑的轻骑兵游走在西北两边城门,绝不能放跑刘岱。 哨骑、探马游弋在外围,时不时将探查到后方和侧翼的消息传回中军大纛。 即便胜券在握,刘备也没放松对于周边的警惕,无论何时皆要对周遭的情况做到了若指掌。 多少名将胜利在望之际,受敌人突袭至死,更不用说此番交战还有匈奴骑兵,提防匈奴单于脑子发懵,打探出他在济阴攻刘岱,不管不顾直奔他而来。 有时兵败就这般巧合,以为敌军不会枉费工夫过来偷袭,结果对方真的来了,误打误撞使你吃了大亏。 刘备宁可稳扎稳打让部曲杀进城,横枪营的战兵留在外边戒备,一旦后方有异动,骑军和战兵均能观到旗帜挥动,快速返身迎敌。 马氏、仲氏等各家豪族被邀请到高坡一起来瞭望攻克定陶城,待城墙内外喊杀声四起,天色已然放亮。 皆能看得清三老豪族们的面容惊愕失色,他们没想玄德公如此攻城。 以为用地道趁天未亮偷偷杀进城中,不料竟会使城墙倒塌从缺口杀入,难怪青州豪族反叛后庄园挡不住一日。 现今看来别说庄园壁垒,就算厚实的坞堡也撑不了几日啊。 更别提先前比城墙还高的冲车,便足够让他们吓了一跳,不由猜想自家的庄园能撑住攻城器械几刻,推演完后人人脸色难看。 “玄德公率军破坚摧城易如拾芥,用兵不在孙吴之下。”一道朗笑的声音,恰时止住了当地豪强的思绪。 李乾性情豪爽加上和玄德公接触半月,无论豪情壮志豪亦或任侠之气,皆叫他敬佩不已,甘愿使其驱驰。 别人心有余悸,他则没在意那么多。 只有摇摆不定的人,见玄德公强势才会心旌摇荡,殊不知使君倘若屡破强敌。 那刘氏兴则李氏旺,甚至能赏爵封侯,世出两千石,相较之下有何舍不得部曲和些许田产。 家养部曲不是为了更好的建功立业吗? 怎么还成了阻碍了? 李乾的想法很明确,早年他花费财力养部曲和宾客数千人,就是为了效投明主好立不世之功。 刘备目光看在城头,却也在注意身后,听见李乾拱手夸奖。 不禁说道:“叔节莫要赞赏过誉,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备岂敢称为善用兵者。” 没有人不喜欢听赞扬,可有些头一开,主君就容易在吹捧间迷失自我。 刘备虽不做曹孟德那般当众宣扬自己闻过则喜,过后又钓鱼执法的行径。 却也知自己的斤两,不在关键时刻骄傲自大。 他要能在野战中就把敌军主力全歼,哪还需要攻城,就算攻城也能急下。 历史上汉末后期,各种坚城在大军的围攻下久攻不克,多少人只好引兵撤退望而叹息。 刘备一直在想如何避免,最好将诸侯军队引到野外,直接打崩使全军溃败,让他们仅凭民夫和辅卒在人心浮动下难守住城墙。 至于豪族的坞堡那更好办,平地建的可掘土而破,若建在山腰则可围山断水,择一稳重之人引兵围困就好,最多一年半载即可不攻自破。 以目前青州的动员能力,如果不顾涸泽而渔,用刘备名义随时能拉起五六万大军,让战兵、辅卒和民夫自备部分干粮,减少军粮支出。 只是这种不顾后果的打法,太耗刘备多年积攒对百姓和士卒的人情。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用。 定陶城里的惨叫声,两个时辰不到变得微乎其微,后又戛然而止。 刘备站在高坡眺望有溃兵欲冲出城外,却让横枪营的士卒阻拦不得前进,去打开北门又被骑兵冲散阵形只能跪地求饶。 没一会儿,赵云亲自骑马提着缚住的人,登陡坡推搡到刘备跟前。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望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连甲也被剥去,毫无名士风度的刘岱,笑道:“刘公山此一战可服否?” 刘岱被赵云推的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有心求饶,可见又有众多豪族在场,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只得冷哼一声,保住自己名士的颜面,仰着脖子道:“刘玄德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刘备和士族豪族打交道已久,哪能没看出刘岱在故作嘴硬。 遂笑用马鞭指道:“刘公山真想寻死乎?” 刘岱没有接言,心里却惴惴不安害怕刘备真撕破颜面,把身为宗室的自己拉下去祭旗,有心服软又难说出口。 左右为难之际,虽仰起脖子目光瞥向他处,耳朵却悄然竖起,见刘备沉吟不语,让他心里更为焦急。 刘备思索了下,轻笑道:“算了,战后杀俘不祥,刘公山既为名士无需折辱,子龙寻一青瓦白墙的院舍看守,待我日后再做决断。” 刘岱见刘备没立马打算杀他,又无下狱折辱,反寻院落优待,微微垂下脖颈,拱手真心实意道:“多谢玄德。” 临行前整理了下衣冠,对着其他豪族略有拱手,挥袂大步而去。 刘备看着刘岱在士卒押送下坡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轻笑。 都什么时候还要保持名士风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岱赢了,他成了阶下之囚,只能说赢了面子输了里子。 不过刘备倒希望名士越多越好,至少讨灭他们不会太难。 转身眺望渐渐升起的旭日,朝辉喷薄而出,照耀着城墙上新的赤帜,刘备心情大好,抬鞭笑道:“诸位请随我进城。” 如今刘岱被擒兖州可下,首位诸侯势力已灭,他要一个接着一个扫灭诸侯,重铸崭新的大汉,为盛世打下夯实的基础。 第一百十九章 袁绍大感不妙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什么?!刘玄德已攻下济阴,东平郡国和山阳郡望风而降?” 魏郡繁阳城下的袁营收到消息,让袁绍又惊又怒,他早就让刘岱坚守不出,等他攻破繁阳和阴安便能率军直逼东郡。 打着打着,突然有袁氏故吏冒死传来讯息,说刘公山召集郡兵和豪族部曲,居然去定陶和刘备决战。 难道他以为自己有秦将章邯之才,能击破青州军于定陶城下吗? 要刘玄德如项梁般大意,他袁绍早就攻克繁阳了,还用得着被堵在这不能动弹。 “糊涂啊,刘公山过于糊涂。”袁绍拍着案台痛心疾首道。 好歹召集旧部多坚持半年,让刘备一个一个县的攻打,让我有时间能插足东郡。 可现在倒好把自己给送成阶下囚,连两郡也拱手让刘玄德获得。 如今除了泰山郡还没有投靠青州,陈留郡的张邈、张超两兄弟和他有恩怨,恐怕会直接投降刘备。 袁绍怎么也没想明白,明明他手握优势,兵甲钱粮足备。 怎么短短一年之间,刘备反而从占据青州变成了坐拥青、兖两州之地。 袁绍前思后想,兖州之所以会崩溃的这么快,这个锅还在曹孟德身上,若非他判断失误率兖州兵卒与青州军野战,也不会直接崩溃,一路溃不成军退守到濮阳。 让刘备轻而易举得了大半个东郡,后边青州军能偷袭邺城就因兖州先前损兵折将过多,新卒战力太少只能加紧操练。 而他袁绍听信了郭图的谗言也败在刘玄德手上,让兖州士族和豪族人心涣散,使刘公山对于各郡的掌控力陡然下降,紧接着又是朝廷册封刘备为青兖州牧,刘岱更加被动。 或许是为了巩固人心稳住各地豪族,刘公山才选择出兵支援定陶,细想之下,袁绍也有些理解刘岱无奈的抉择。 只不过……终于找到了源头。 袁绍顿时把书简狠狠地掷在地上,起身怒骂道:“曹孟德误我,若无他曹操鼎力协助,刘备岂能进得了定陶城生擒刘公山。” “孟德误我袁氏大事!” 随军出征的许攸、辛评、沮授、审配、辛毗、逢纪等掾吏,面面相觑均不敢在袁绍气头上劝言。 只有待他将怒气发泄后,仗着自己是袁绍故友身份的许攸小声为曹操辩解一句:“本初,当初孟德也没想到刘玄德如此棘手,不仅兵败聊城还丢了整个东郡,丧失立足之地,听说族亲还让刘备俘获,或许如今已遭戕害,孟德也吃尽了苦啊。” 袁绍发完怒气,理智重新回归。 听见许攸这么一说,也不由叹息。 “我知道孟德的苦劳,只是近年来事事不遂人意,令我心烦意乱,难免会责怪故友。” “诸位也还望体谅绍的心急之怒,并非出自本意。”袁绍朝营帐内众多掾吏,主动躬身揖礼道。 让帐中凝沉的气氛,瞬间为之一轻。 “袁公甲胄在身无须行礼啊!”逢纪急说道。 袁绍抬手止住,问策道:“如今兖州被刘玄德攘夺已成定局,冀州当何去何从,请各位不吝建言出谋献策,无论谁人倡言长策皆可无罪过。” 辛评拱手咬牙道:“袁公,刘玄德目前手握两州之地,已有项籍之势不可再让他兼并州郡,否则必难遏制,恐将攻守异行也。” “应当倚仗冀州粮秣谷粟充足,岁岁强攻青兖,不让他有喘息机会,纵使元气大伤也要剿灭刘备。” 辛评对于刘玄德从未轻视,一有机会他就怂恿袁公灭刘,况且两回交战冀州皆无功而返,辛评心痛却也有点欣喜,喜的是袁公终知刘备才是心腹大患。 只要早点认出致命的对手,方能先制于人。 项籍倘若在鸿门设宴拼着信义丧失便诛杀高祖,后边诸侯又哪会那么难灭。 许攸则动了动嘴唇,抚须望了辛评一眼没有说话。 “公与有何良策教我?”袁绍看向沮授,从入主冀州以来沮公与判断还未出错,他还是比较相信的。 沮授循声拱手,说道:“袁公当速灭刘备,此人果有高祖之风,若不铲除将来得天下者必为刘玄德也。” 袁营幕僚通过近一年时间将收集的刘备信息整合,得出来难以回避的结论,不是他们冀州菜而是刘备真的很能打。 尤其某些从颍川投过来的掾吏,在阅完传来的几卷卷密信那一刻,心里差点没直骂娘,怒斥自己投错人了。 早知道有高祖复生,何必来投四世三公的袁氏,袁本初名望再高,他能有高祖能打? 就算五世三公门生故吏再多,还能比得过金刀之谶? 这下好了,全族迁徙到冀州想跑也跑不掉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卢公也焉坏,你早写信告知我们也去青州了。 宗室之威便是如此,要么不得势,要么成势令人心生畏惧。 诸侯只要交战不利,底下依附过来的人便会暗潮涌动。 沮授考虑到这要害之处,便坦言直说。 袁绍也察觉到了邺城私下流言,抚掌赞同道:“就依公与和仲治之策,冀州以强姿年年出征青、兖二州,直到剿灭刘备为止,不破刘氏誓不罢休。” 众多掾吏拱手应道:“遵袁公之命。” “报,有急报!” 就在此时,有快马从北面传来信札,有长吏接过泥封的信函递给袁公。 袁绍心中一悸,接过用刻刀撬开观看,然后将书信拢合放下。 不动声色笑着让其余掾吏尽数退下,只留心腹幕僚疑惑不解。 待人屏退,袁绍将文牍重新摊开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道:“刘虞兵败,公孙复起,幽州剧变。” 来函里详细说了刘虞先是对乌桓和鲜卑联军说,幽州之祸不在于公孙治下的百姓,只在公孙伯圭一人,勿要伤害百姓,只诛杀伯圭就好,令联军心有顾虑敛手束脚。 后又不肯下令焚烧城池,反让公孙瓒顺风纵火趁势突袭军营,刘虞溃退百里,公孙则一路追击收纳溃兵降卒,现今已然公孙氏强,而刘虞弱。 他若不出兵幽州,公孙瓒又将卷土重来,那时和刘玄德联手,恐局势将危矣。 第一百二十章 满宠到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二年,春季正月十六日。 刘备在兖州州部所在的昌邑,下令废除郡国兵征召改为军府征召制,对于辅卒也进行严加挑选,递减豪族对军权的影响。 又进行了一系列调整,命济北相牵招率部驻进东平郡国,赵云升迁为济阴太守,鄄城吴氏宗长辟为功曹,李氏李乾辟为督邮,魏氏魏讽辟任五官掾。 太史慈任骑督统管虎贲骑,管亥升迁为齐郡国都尉,选锋营屯兵齐郡。 刘备特意让济南相张飞和管亥一起对泰山郡施压,泰山太守应劭与袁绍关系不错,故迟迟没降。 耐人寻味的是应劭也没出兵相助袁本初,没攻济北、济南和齐郡,刘备才一直放任他。 目前陈留郡明面归附,虽说还保留着郡兵,郡里诸多事务已然可以调度支配,刘备却没插手其中,依然让张氏兄弟管陈留。 只让他们将郡里的账簿和户口簿籍,还有田地、赋税等籍册呈送至州部,使他对陈留郡先了解一番。 收权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尤其对于先前就态度模糊,后边又靠拢过来势力,收的太急迫容易让后面想依附的人心生顾虑。 刘备边重新整合兖州,边在关注冀州袁绍的动向,见其罢兵撤军,不由咂摸道:“就这么轻易放弃,坐视我合拢青、兖,不像本初的风格。” 根据他对袁绍的了解,对方肯定无这般肚量,除非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刘备思索想来应该不是河北天气骤冷的缘故,极有可能是幽州出现了变故,公孙伯圭打赢了刘虞,袁本初为了不腹背受敌只能暂时撤退调整规划。 刘备诚恳暗道:“又欠了伯圭一次人情啊,也要想办法补偿一回。” 青州与幽州的联系,随着公孙瓒在冀州败退丢失了渤海和河间就让袁绍断绝通道,他比任何人都怕刘备与公孙瓒联手,任何青州、兖州前往北地的人,皆让他扣押在渤海、河间与常山。 想要派使者,只能乘公孙度遗留下来的几艘海船,渡海前去幽州。 拿出一卷木牍摊开置于案台,刘备捏着笔杆空举半响,在斟酌言辞怎样照顾公孙伯圭自尊心的同时,又能让其不诛杀宗室刘虞。 像他一样派人严加看管刘岱,也不至于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刘备沉吟过后,豪笔挥动在淡黄色的竹简上快速落笔书写,在信函推心置腹般为他分析处境。 写完用泥封住盖印,正准备使人送於东莱郡再乘船送至幽州,忽然皱眉想到一事,遂追到门边喊回军吏。 坐下又拿出卷空牍,写给老师卢植请他亲笔修一封书信给公孙瓒。 郑重叮嘱军吏,送信时一定要让卢师的信札先到幽州,他的要半个月后方至。 原因不想让公孙瓒误以为刘备请老师来压他,反是卢师怕劝不住弟子,又找刘玄德写信劝说。 先后到达时间能让效果截然不同。 刚遣完军吏,堂前又传来急促脚步声,属吏来报:山阳昌邑人士满宠正在府外候着。 刘备惊喜说道:“快请堂内。” 说话间放下阅批的公文,对于满宠他期待已久。 进了昌邑县的翌日就下令让人寻找。 得知刘使君特意派人来寻,闲居在家数年的满宠也是诧然。 先前试山阳郡高平县令,有郡里督邮贪赃枉法,满宠率部将其逮捕拷问,证据确凿后直接将他处死。 把刘岱吓了一跳,县令竟然敢处死督邮,若非有人劝说满氏也为有名的豪族,督邮张苞又是有案可查,见满宠已主动辞官便不再追究。 一闲就闲了数年,没有任何官员辟用,原因在郡里皆私传满宠有酷吏之风,为人不讲情面,非良吏也。 头上戴着皂色的帻巾满宠站在府邸外,恰好可以窥见门里众多掾吏在奔走忙碌,或使差役肩挑一筐一筐的竹简,或抱着文册低头边走边翻阅,嘴里还细声念叨不停。 撞到了人赶紧赔礼,捡起散落在地的文册快步去了另一门曹署。 除了把守的士卒持械站立不动,没有州吏郡吏能闲下来。 使满宠错愕良久,山阳郡何时有过如此高的办事效率,自打刘岱任兖州刺史以来,他就没见过这般场景。 官吏们也叫苦不迭。 兖州州部九百余掾史吏皆在堂前诸曹所居住办公,谁知刘使君一来见吏太多不满,要精简属吏凡是不做实事的通通将罢免回家。 考核期限在三月以内,为了筛选州部有用之才,由玄德公亲自钩稽,他人皆不能插手。 还设置了匿名检举的方法,布告名额有限,每告发一个庸吏就少一个竞争。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为此刘备还花一天时间,将他们的面貌和情况挨各记了遍。 不觉感慨难怪兖州反应迟钝,青州州吏也不过四百人不到,兖州竟然还翻倍,官吏太臃肿反影响政令实施。 刘公山辟用的乡县名士,做事效率又慢又差,三个人绑在一块还比不过青州一员散吏。 看的刘备暗地里摇头。 虽说两地望风归降,但这些人怎么也不能继续任用,只有找借口将他们赶回去。 “伯宁使君有请,请随我进前堂。”来请的长吏恰好也是山阳郡李氏族人,自然认识名传郡里的满宠。 “长吏先请。”满宠虽有酷吏之风,为人却还是儒雅随和。 州吏拗不过他,便遂走在前边引路。 人来人往的庭院,见到刘使君身旁的随从掾吏,没人敢忽视不行礼,纷纷停下来揖之。 好奇玄德公敬请的是谁,抬头张望过去先微愣觉得有些眼熟。 待他们目光彻底看清长吏身后那个人时,心底咯噔一下,瞬间心里怒骂:“谁活不耐烦去向使君举荐酷吏满宠的?” 这种酷吏专踩着同僚的尸骨往上爬,心狠手辣,严刑峻法不讲情面,如郅都、张汤、董宣之流。 有他们在朝堂,剩余为官为吏者谁不提心吊胆,他们是专门和官吏对着干啊。 哪怕贵为三公九卿遇事下狱也要剥层皮。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汝妾子吾自养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正月的天气,也寒冷愈甚。 前段时间的雨雪虽停歇,也还缭绕几分干冷。 满宠随长吏一步一趋到州府前堂,却发现玄德公没坐在案旁,反起身披着氅衣立于堂下,听见脚步声从沉思惊醒,露喜意迎来。 “备率军至昌邑县,收复兖州两郡,就听闻山阳郡早年有秉公执法,以律令为先不畏强权的良吏,故托多方打听才寻访到伯宁啊。” 刘备主动相迎,待满宠行礼后,仔细的打量对方,笑着解释道。 朝带路的长吏微微颔首,后者瞬息明白拱手告退。 “承蒙使君看重,宠不过一介白身,哪敢劳烦玄德公亲自迎接,满宠当赧颜矣。” 满宠面有愧色,他与刘使君又非故交友人,也非旧吏名士,对于早已名气淡薄的自己,竟还特地派人寻觅,让他不知所措的同时,亦有些感激。 历史上曹孟德使人辟他,为初平三年,还略有名气,如今已然是兴平二年。 山阳郡的名士里早没有他一席之地。 刘使君了解多细致,才能知晓他满伯宁之名。 “伯宁啊,眼下兖州各地初定,如何更好的治理各郡国的百姓、豪族以及士族?” 刘备邀请对方坐下,接着开门见山问道。 满宠知道这是使君出的问策,关系到他今后的出路,思量说道:“使君请恕宠直言,兖州各郡一败涂地,在于律令不通、官吏无才德。” “舍此外,刘岱任用趋奉恭维,甘言媚词的掾吏以致赏罚不明,贪官污吏横行。” “玄德公不如行事与刘公山相反,先从东郡、济北严律令修法度以约束官吏,不有意偏私律法,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如韩子所言法不阿贵,强不挠曲。数年后兖州上下必焕然一新,使君坐拥两州之地,讨贼灭袁氏当易于反掌。” 满宠说罢,拱手起身下拜。 刘备抬手托扶,笑说道:“伯宁精通法家之要,原本想辟你为山阳郡督邮,却忽然发现青州有一处更适合。” “那里仗着名声来作奸犯科的人不在少数,太守碍于情面往往从轻发落,需要伯宁你前去秉正肃清奸官污吏和不轨豪强。” “不知使君欲调宠前往何处?”满宠疑惑问道。 刘备略带深意笑道:“往北海、东莱两地兼领督邮。” 他在战场用刀许久,早积累了不少心得。 好铁应该用在刀刃上,那两郡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让满宠去驱赶兴许还能捞出大鱼。 如今袁绍撤军归返邺城,刘备有的是耐心来整顿内部问题。 在满宠的感激目光下将他送到府外,望其背影逐渐远去。 刘备心里盘算着,想道:“让张孟卓为我找的典韦和毛玠,此刻应该也启程来往山阳昌邑的途中了罢?” 这些良才让孟德去用犹如暴殄天物,现今他为兖州牧,各地贤良合该倾囊为他所用。 想着从张邈处得到的消息,曹操已经去了扬州任刺史之职,带去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纯,还在陈留招募了千人部曲前往扬州。 长子曹昂和夫人丁氏也一同前去,曹孟德只将妾室和幼儿托付给张邈代为照看。 刘备故作不在意问孟德留下哪几子,张邈以为使君为孟德故友,遂毫不犹豫道:有顽童曹丕、曹彰、曹植三子。 听的刘备心痒痒,真想把孟德全家老小一锅端到平原。 尤其听闻曹植不过两岁,让他想给自家小子找个玩伴。 可惜张邈受托妻献子之举,让他暂时不好下手。 不过来日方长,只要孟德没在扬州站稳脚步,就不会将其余家眷接过去,况且路途相隔千里之遥。 大人都忍受不住,何况孩童。 想着想着,刘备不禁侧身朓望南边,咧嘴笑起来道:“孟德你我相交多年,汝妾子吾自养之,汝在江南勿虑也。” …… 远在扬州的曹操浑然不知“昔日”故友将要去抄他的后路。 自从半年前拿着袁绍的承制刻印一路率部南下,等到了扬州才发现九江已被袁术夺取,只好先到丹阳郡立足。 袁氏的四氏三公的名望让人无法忽略,尤其是在天下盛名的袁绍更使人敬畏,听说曹操是袁绍的好友,当年也有讨董之名,孙氏孙贲亲身带人前去迎接。 数月下来,曹操凭借着手腕渐渐站稳脚步,无奈长安朝廷又派了位扬州刺史刘繇来到扬州赴任。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繇听闻扬州的九江让袁术强占,丹阳郡和吴郡又遭霸占。 无路可去只得暂居庐江郡,恰逢袁术派孙策攻打庐江,刘繇和陆康率军交战屡战屡败,生死存亡之际,只好写信求助于曹孟德。 曹操收到书信,设筵宴请大小官吏赴宴,当场向他们展示信函。 摇头叹气道:“刘繇并非袁公路对手,而袁术我识之已久,此人贪得无厌,又喜搜刮豪族数代积蓄满足私欲,远非贤明之主。” 众官吏不约而同地点头,袁术的种种暴虐行为他们早就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这么抵触。 曹操见众人随声附和,朗笑道:“可操为扬州刺史,却吃不下睡不稳,诸君知何故否?” 有人若有所思,略微猜到意图。 曹操感慨道:“想当年孙文台何等英雄,却为袁术卖命落得惨死,其子至今还为袁术效力,殊不知袁公路乃冢中枯骨尔。” “不明事理者,易遇大祸临头。” 诸多官吏互视一眼,对曹操说道:“还望曹公示意。” 曹操图穷匕见,笑道:“刘繇与袁术非明主之才,操常怀报国之志,只叹钱粮兵甲不足,无法历精图治立匡合之功啊。” 这…… 众人还听不懂曹操话里的意思,那就真是傻子了。 曹操不等他们接话,举起酒樽笑道:“不如这样,各位将兵粮借我平定扬州纷乱,过后必当归还如何。” 见夏侯渊和夏侯惇不知何时领兵卒站在身后数十步远,一言不发宛如木雕。 仿若在等人喝罚酒。 众多官吏只好苦笑道:“曹公何须此言,身为扬州刺史兵卒本该归明公所有。”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军返回青州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将兖州诸郡的事宜协调妥善之后,刘备率军从山阳郡到东平郡国,再穿过济北的丘陵山区。 恰巧在卢县停留五六日,把泰山郡太守应劭吓得够呛,他不知刘备军粮草告罄,这般行营是为了成效的向豪族征粮。 耳朵听闻比不上亲眼目睹,士卒昂首挺胸,摩拳擦掌,军容厉奋的强劲之师携带的震撼。 应劭误认为刘使君厉兵秣马,欲灭杀不服者冲他来的。 赶紧差使郡功曹前来表明态度,愿归附遵从。 “使君,泰山全郡愿奉州部之命是从。”身材矮小精悍,有着上唇八字须的功曹,打恭作揖再拜道。 晾在卢县传舍三日,他心惊胆颤以为徒劳无功白跑一趟。 刘使君决心已下攻打泰山郡,没想到峰回路转传见了他,只要见面意味还有罢兵的机会。 功曹将悬起的心渐渐放下,身为泰山当地的世族,除了对得住太守的情谊,也要护好宗族利益。 他乃奉县高胡毋氏出身,为孝景帝时的博士胡毋生后人,先祖受业于公羊寿,得以口传《公羊春秋》为家传典籍,后又传于公孙弘、兰陵褚大、温县吕步舒、东平嬴公。 嬴公授东海孟卿、鲁国眭孟,至董仲舒遂为显学。 刘备了解后在军营应召胡毋功曹,那时正在逐渐检查每个营地,时不时交谈几句,功曹见罢兵戈目的未达到,只好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走过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士卒操练军阵,即便没上过战场的功曹,也能感受到一阵阵的肃杀之气。 刀盾兵、长矛士卒、弓弩兵配合的井然有序,小阵贴合大阵,几乎没有多少间隙可寻。 虎贲骑兵千余人马,冲阵演练带来排山倒海的磅礴气势,令泰山郡来的胡毋氏腿脚陡然有些发软,若无身旁军吏好心搀扶,他必站立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丢尽世族的脸。 擂鼓操练,旗帜挥动,伴随着沉厚的号角声,各军仍然在操练。 走完三四个营地,泰山郡的功曹彻底没了抵抗的勇气。 先前还想着提条件,如今只想怎么样把玄德公安抚下来。 以一郡敌两州强兵悍卒,就算太守想做这种蠢事,豪族、士族也不会跟太守发昏,两汉官员实行异地任职。 一旦打起来应劭可以逃走,他们宗族全在当地跑不掉,碰到强悍之师只会被剿灭。 刘备微微一笑问道:“功曹可在刘公山处见过如此阵势?” “回禀使君,未曾见过。”胡毋氏后怕拱手道。 先前还想谈条件,保留太守实权的前提下,尽可能让刘使君罢兵。 但现在嘛,才终于体会到姻亲羊氏密谋暗投有多爽快,抱歉了应府君,胡毋氏幡然悔过只想投玄德公麾下,永远匡扶汉室。 功曹觉得问心有愧,因羞愧而脸红赧颜汗下。 应劭也没想到之前暗地就有半数豪族士族想要投靠刘备,故特意派遣中立的胡毋氏去和谈,现在另一世族也要学羊氏带剩余的豪族去投效。 一来二去,自己已然成为光杆司令。 没有泰山郡各县的豪族和为表率的世族支持,别说征调郡兵了,泰山郡他都跑不出去。 泰山以及旁边的徐州琅琊郡国基本属于丘陵山区,黄巾以来又多盗贼匪寇,没有居住多年的当地人指引带路,带着数十随从跑路,怕是会埋骨深山里。 随后刘备又问许多关于泰山郡的地形、人口田地、以及作乱的盗匪等诸多事。 胡毋功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备表面神色自若,心底却在欣喜,误打误撞下泰山可传檄而定。 有意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除了青州北海外,兖州泰山也和徐州接壤了,可以通过泰山直抵徐州东海郡国。 …… 平原郡的田野过道,一阵马蹄声传来,缉刻赤底刘字的旗帜在高高的旗杆上迎风飘扬。 威武的骑士举着的漢纛,紧随在其后。 “是使君!使君凯旋而归了。” “阿爹,阿爹,快看刘使君回来了,你快看啊!” 旁边的田地不少百姓正在耕作,听见马蹄声猛然抬头张望,见到熟悉的旗帜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去岁年末寒灾严重,刘使君出征在外也不忘黔首百姓,连下公文传至各郡打开粮仓取出最后的一批存粮救济百姓。 开仓调拨收割的禾杆挨家按户分给百姓填充茅草屋保暖御寒,下令让郡吏、县吏、乡吏探访百姓家中柴草能否能挨过漫长的冬春季。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又书写文牍给各郡太守,直言不讳道:初平三年的寒灾使得各郡冻死万人,这种教训不能再犯,若有郡县百姓大范围冻死者,我当问责太守,无论何人皆罢黜一级。 公文一发连太守都会追责,更何况其他官吏。 掾吏们不敢懈怠,纷纷不告劳苦勤快走访乡里。 有时候不给底下层层施压,不会有多少属吏真会把百姓生死放在心里,时间长了就会麻木。 除了平定天下,对于内部的治官治吏也不容忽视。 虎贲骑兵先至平原,步军携带辎重还在身后十余里。 年末为了救灾,青州就已停止运粮到济阴,刘备能率军返回平原,全靠一路亲自上门找豪族资助。 豪强们看到玄德公带部亲至庄园或坞堡前,瞬间没有了意见,还派僮仆杀牛宰羊笑容满面般主动犒军。 大军途经之处,看着一辆辆辎重车除了少许拉的粮草外,满载最多是攻城器械。 脾气再差的人也霎时变得和蔼可亲堆笑讨好。 好好说话只要部分粮草,你要不肯给,那他就要包括你的命在内全部拿走了。 山阳和东平的豪强们算清楚账后,自然明白怎样选择。 “使君!”过了高唐渡河,荀彧带着掾史吏属,亲迎到平原县渡口。 刘备勒马下镫,望着众多熟悉的面孔,忍不住笑道:“文若,备出征又过近半载,青州多仰仗你的佐治才能有条不紊。” “文若实有萧相之才啊!”刘备感慨道。 “使君过誉了,彧才疏智浅不敢比萧相,天下英才不可胜举,颍川一隅之地,便有俊才胜我十倍。” 荀彧依然温文儒雅,一如既往地稳重。 不自负怀胜人之处,反而常觉自己于天地间不过渺渺之身。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郭嘉:我有一言诸位静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彧恭敬行礼喜道:“祝贺使君一战而定兖州。” “玄德以英雄之身拨乱反正,破曹操、败袁绍、擒刘岱,横行中原而声震天下,荆州、益州、豫州、司隶所闻者无不震动。河雒腹地已据半数,海内士人望风蚁附。” “盖高祖之风,英雄之器,使君不出十载必能匡扶天下,戡平鼎沸为民除暴也。” 刘备笑了笑说道:“备盛名难副,须数载方才平灭青、兖二州,遥想太祖高皇帝起微末七年间而息天下兵戈,纵使登高望远也难见先祖其背啊。” 高祖这个人很复杂,平常观之如盲人摸象。 从底层一路拼杀过来,力压天下英雄,才能发现和刘邦差距有多大。 三年灭秦,四年灭楚,冒着后路被断的危险,越过梁国的彭越,直扑楚地瞬间擒获最有威胁的诸侯王韩信。 那种果断与迅速,连天下异姓王均没反应过来,韩信就被押送回长安。 要么不动,动则如迅雷之势。 卧病在床还能强起领军去淮南征讨英布,身中箭矢得胜,归长安路过沛县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教孩童唱大风歌,最后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让乡人勿再相送。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高祖比孟德更适合这首诗啊。 刘备心中感慨万千。 接着望着荀彧笑说:“备为刘氏之后,不敢比高祖之业,但后人继古开今,尚大有可为。” “为我汉家贺!!”众掾史吏属,齐声高呼应。 能来这里迎接的,至少是半只脚踏入了刘备的心腹门槛,恨不得使君继续再往上走。 也好跟着水涨船高,其中不乏平原刘氏和管氏的出仕子弟,他们早已和玄德公深度捆绑。 特别是中山靖王后支脉刘氏,高祖白马之盟,非刘氏不能称王。 可他们就是刘氏不在禁列中,凭使君的慷慨英雄之气,若能有子弟立下大的功勋定可封侯封王,支脉翻身在此一举。 此刻也心潮澎湃,情绪高涨,喊的声音最响亮。 刘备待众人祝贺后,又复对荀彧道:“可惜公达替我去陈留一趟,安抚张氏兄弟要四月才能复归,不然今日倒可以聚聚。” 看向荀彧身后的众人,说道:“诸位先回府邸,备将袍泽安顿随后便到。” “对了文若,奉孝行军身体疲惫,近来又险些病倒,让膳夫为他准备补养的食药。” 随军从征向来都是苦差事,耗费体力不说,在军中一直精神紧绷,容易患病拖垮身体。 除了喜爱兵事之人,没有多少士族子弟愿意掺杂。 “诺!”荀彧无奈摇头苦笑。 郭奉孝一直身体虚弱,哪能忍受得了长期军旅劳困,看来还需多劝劝他留守平原罢。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三月中旬。 因打通陈留郡的缘故,刘备关注的关中长安之事,有零星不断的消息传来。 执掌长安朝廷的凉州诸侯,车骑将军李傕、后将军郭汜、右将军樊稠彼此之间争权夺利,数次差点交战,好在有宫廷尚书贾诩,才勉强维持表面平静。 可惜好景不长,贾诩刚松一口气,以为止住凉州内斗,稳固了局势。 兴平二年二月,李傕就在宴会上趁樊稠喝醉用杖将其诛杀,郭汜听闻为之后怕。 后面又经常摆下酒宴,以各种名义宴请后将军郭汜,使他心中大为惊恐均推脱不往。 那时刘备正率军返还平原的途中,待凉州诸侯火并的消息,经长安传至雒阳,再从雒阳传到河内,再到陈留郡,最后经东郡快船递传到平原。 青州收到关中消息,已然到了三月。 即便如此,刘备也没有再耽搁,差遣小吏请荀彧和郭嘉来书房商议对策。 两人看了信函也陷入沉思,考虑青州应该如何应对。 眼下凉州内乱在即,但能插手关中之事的诸侯却不多,益州牧刘焉去年背部生疮而殁,冀州袁绍留下重兵防守已率军前往幽州。 从地形来看,荆州的刘表倒有机会提兵北上取河南尹,复收雒阳与弘农郡,继而染指关中长安。 荀彧还在思索,郭嘉却先道:“使君放心,刘景升无英雄之略,却有常人之虑,绝对不会主动收复雒阳与长安奉迎天子。”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郭嘉向刘备揖礼,请求宽恕他后边的无心之言,待使君允许,便抬手笑道:“自孝灵帝时起,汉统衰落已然成为共识,至董卓进京废帝杀后,凌辱公主又掘皇陵,形势犹如新莽末年,朝廷册封的诸侯均为私利行事,各矫命专制者不知多少。” “奉迎天子,诸侯则易被天子和公卿大臣霸占手中实权,丧失土地钱粮沦为鱼肉,若势如水火则将背负恶名。” “刘表州牧为董卓所表,昔日站稳荆州何其艰难,岂会将基业拱手让人,故必不为所动……” 刘备听着点头颔首,见郭嘉顿然停歇,直说道:“奉孝但说无妨,备不怪罪。” 郭嘉深吸气,劝道:“使君,迎天子乃名望不高之人才需有的姿态,如董卓一般。” “光武帝即便与更始帝交恶也没另立新君,便在于他本身就有名望,使君非光武后裔,乃先汉之后,如今击破黄巾、又败袁绍、刘岱,手握两州之地,为天下诸侯之最,前有徐州来投,侧有卢公力挺,声望早已远盖海内,何须讨伐关中迎奉天子。” “纵观大汉数百年,无有强势的汉家宗亲盖过天子朝堂行事,若迎天子进青州则弊远大于利,春秋以降士人俱喜欢撰写野史,倘若记录在册流传后世,如同开创先河,使天下人以为宗室可强压天子,望使君三思。” 刘备想了想,如果趁着凉州诸侯内乱的时机,把天子和满朝公卿大臣带来青州,安稳后财帛乱人心,肯定有人眼红他占据数州之地。 那时不强压刘协,诛杀一些敢出来挑事的人是遏制不住的。 烫手的山芋没处理好,就会给后人留下负面影响,总有人会效仿有样学样。 刘备瞬息打消奉天子的想法,遂笑道:“奉孝有以教我乎?” 郭嘉思忖一会,说道:“使君可趁机收复河内,光复雒阳复还宗庙,必定天下震动,再做出兵关中的姿势,让内斗的李郭二人不敢再起纷争。 既得到名利,天子之诏也无法出关东,待河北平定,天下人心依附,自然会有人伺机而动,顺应天命。 因此对天子应敬而远之,而非奉天子以讨不臣。此乃郭嘉之愚见,使君可鉴之也。” 郭嘉拱手下拜说道。 身旁的荀彧则眼神复杂,接着同样施礼道:“使君,奉孝所言甚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要轻言生死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彧心情有些微妙。 转念一想,奉孝说的的确在理,切中要害。 天子式微,无重整山河能力,凉州诸侯挟持朝廷擅权已久,使君若效仿奉天子讨不臣,恐怕会留下恶名,更会让后人有了借鉴。 倒不如淡然置之,明面迎合尊奉朝廷,好堵住天下生事者的悠悠之口。 想明白之后,荀彧放下心里还残留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念想,说道:“自董卓暴乱以来,雒阳宗庙毁坏,朝堂衰颓为之久矣,皇子刘协无力驾驭天下,诸州郡割据一方攘权夺利,掀起兵革之祸,未有存士人及恤百姓者。” “各州士族、豪族极目四望有能顺从民愿,息天下乱者出世,兴汉室、戡祸乱。” “使君智略不凡,而殆天所授,有救民济世之能,可据河雒之固,拥三州之众,外纳良才内修农战,何不趁凉州内乱之机,率军收复雒阳以告宗庙?” “英雄挺身奋节,必将天下响应也!” 荀彧在出兵司隶的观点上和郭嘉保持一致。 趁着对方内乱,凉州诸侯人心不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军收复河内郡、河南尹甚至还能进一步,夺下弘农郡与河东郡,将凉州众人闭锁在关中。 待陶谦献徐州后,便可取豫州无主之地,再向西占据南阳郡,堵住凉州贼军最后往关东的要道。 刘备听完,仔细思索荀文若的献策献计,不由点头。 这办法妥善杜绝了权臣挟天子令诸侯的想法,何况关中有能力做到的刘焉已殁,至于刘璋…… 刘备估摸着,此刻应还在平定益州叛乱,等他解决完内部问题,又得与汉中张鲁互掐起来。 并州又有匈奴作乱,诏令断绝。 刘备暗感慨道:“好在眼下没黑獭之辈占据关中,不然我得头疼了。” 郭嘉见荀彧跟着建言,不禁眉梢一动,心道:“我就知道你荀文若非迂腐之人,兴汉室乃竖立新的汉室最好,先前往事还是卷席而葬罢。” 郭嘉遂作揖,复道:“使君请恕嘉斗胆谏言,自桓、灵二帝以来,先后有党锢之祸,宦官之乱,外戚操政弄权,天下苍生在此辈争权夺利之中,饱受涂炭之苦,以至于黄巾举兵作乱,少帝遭董卓杀戮,朝堂如朽树枯株,死灰槁木。” “嘉常耳闻使君言: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有气魄雄伟,施展远大抱负之意,何不舍弃那些草木同腐之辈,如长安朝堂诸多公卿大臣,在董贼手下俯首帖耳尽行奴颜婢膝之事。 使君常怀开创之志,青州各郡皆施新政,朝堂老臣难以为继,去岁太傅马日磾和太仆赵岐来访,听闻平原均田地、立军府,便于传舍内悒悒不乐。 太傅、太仆俱如此,何况那些三公九卿? 以嘉之愚见,不如捐弃趋附奸贼之辈,将沃野翻耕再刨去乱石与莠草,重栽一株森森大树。” 郭嘉不苟言笑,神色肃然道。 话音还未落下,旁边的荀彧猛地瞪圆眼睛,看着郭嘉,少见的失去了沉稳。 奉孝你真敢说啊,知道长安朝廷有多少公卿世家吗? 多少士族豪族的亲辈还在长安为官为吏,把这些人得罪了,不怕天下士人容不下你吗? 荀彧暗忖想道:“颍川郭氏钻研小杜律令已久,难道奉孝也粘染成法家之徒乎?” 法家就喜欢做一些净得罪同僚,绝自己后路的事。 今天的话要是传出去,别说郭嘉一人,就连郭氏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荀彧赶紧提醒说:“奉孝,谨慎言之!” 此刻书房内,虽说只有使君还有他荀彧,郭嘉说了也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可万一哪次有另外的掾吏来议事,人多口杂下再说出来那就成了惹祸上身了。 “文若无需惊慌,嘉知晓自己在做什么。”郭嘉面露笑意,轻拍好友的手臂。 自打进青州以来,多逢使君厚恩照顾,又对他器重不已。随军途中细心体恤,解衣推食嘘寒问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郭嘉笑着细声道:“嘉居颍川时,常钓颍水河畔,见河水浩荡奔流而去,感叹人生苦短,慨大志难以实现,不逢明主令之抱憾终生。” “后幸遇知己明主,言行计从,厚待知遇之恩犹如国士,嘉深知智浅,不如文若高才,只求为主公统一大业,效之死力尔。” “报之以死,虽死无憾。” 郭嘉真心实意地朝刘备深深下拜。 只有遭遇猜忌的庸主,才能更懂得使君的可贵之处。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还没完全拜下,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扶起,抬头望去正是使君将他托起。 刘备扶起郭嘉,真挚说道:“奉孝无须担忧,只要备尚在,纵使得罪天下权势之人,也要保你平安无恙。” “孝景皇帝诛杀晁错之事,我不复为之。” “况且欲行大事重整河山,本就要得罪不少人,刘备不会为此因噎废食,天下祸乱至此,就算当着世人的面,备也敢指满堂公卿大臣,直说庙堂朽木为官,殿陛禽兽食禄,正因为这些官吏为一己私欲,才使天下滔滔。” 听的荀彧微微愣住,又不禁摇头失笑,昔年高祖为沛公时不好儒者,有宾客戴着儒冠前来交谈和他说到不高兴处,立马解其冠置于地,溲溺在其中。 后边和人说起来,常大骂与儒者聊不到一块去。 荀彧点头想道:“使君行事有高祖遗风,喜欢率性而为,不能用光武往后的历代先帝较之。” 荀彧自己在心里开导一番,顿时好受了许多。 有了前边对比对象,想起使君见太傅马日磾时,其质问为何不出兵奉迎天子,依然能沉得住气,脉络分明一一驳答。 可见玄德公还是懂分寸,没像沛公那般任达不拘,来摘下马日磾的儒冠做一些羞辱之事。 “使君。”郭嘉不由有些感动。 “奉孝啊,为我效力勿要轻言生死,备还指望你们个个长命富贵,与我一齐去看数十年后的盛世。” “那时朝宴众多功臣,置酒畅谈往日种种,我目睹熟悉面孔,却发现少了二三子,你说我有多遗憾?”刘备笑抚掌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治理地方如烹小鲜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四月孟夏,天气渐渐暖和。 青、兖两州耕地已尽数播种完小麦和豆类,借出的铁器农具收回库府。 刘备对兖州各郡的耕耘效率很不满意,念及兖州新附政令不齐,他又率军返回青州,没重要的人物坐镇,郡吏县吏们办事打折扣也属正常。 毕竟不如青州,他待了那么多年各县县令几乎都是他一手培养和考察。 刘备琢磨着是否将荀彧调去昌邑,好好地筛选官吏。 正好老师卢植身体也好转了许多,终究是熬过来了,没如同历史上逝去,瞧着身子骨应该还能硬朗七八年。 有卢师在平原替他守住后方,也好让他放心。 刘备喟然而叹,能替他坐镇后方的良才没几个,想着不由望向东南面,干咳一声:“想什么呢,才十三四岁不能让他这么辛苦。” 不过还是拿出几卷空牍,连写了好几封书信让人递送到徐、扬两州。 望着吏属捧着木牍离去的身影,刘备叹惜道:“天下英才,何时才能尽为我所用?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若有嘉宾当鼓瑟吹笙。” 三月间还发生了件事,泰山郡太守应劭跑来平原负荆请罪,说自己脑子糊涂竟然想对抗州牧,刘备想着他的官职为朝廷所立,安抚过后没有将其罢免,让应劭又惊又喜。 胡毋氏折回泰山,一进郡府就直言道:玄德公只能归附不可力敌。 因天气寒冷坐在五六婢女间,揣其肌肤以御寒气的应劭诧异不已,连忙从床榻起身,相迎问其缘故。 胡毋功曹回答道:“智者择明主而昌,择庸主而亡,刘公山远不如玄德公,府君若还不归顺今年必有大祸临头,此生怕最后为泰山郡守矣。” 听得应劭心中一悸,羊氏和高堂氏他是知道,或许暗地里投靠青州,怎么连胡毋氏也要投上刘备。 胡毋氏和羊氏可是泰山郡的士族表率啊! 怎么能轻易投敌,刘备在青州度田绞杀豪族,又不是没听说过,难道你们不怕吗? 实在不行,还能请徐州陶谦发琅琊兵相助,凭借山陵地带又有山岭起伏,青州卒再强也难以攻克。 应劭忍不住道。 而胡毋氏幽幽说道:“在玄德公处,我还望见一熟人。” “谁能让你如此惊慌失措?”应劭皱眉问道。 “徐州别驾糜竺,听闻陶谦准备将徐州让给玄德公。”胡毋氏望了府君一眼说道。 应劭呆若木鸡,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愣住半晌才回过神,额头竟冒出冷汗。 再三确认之后,赶紧冲出门外惊慌大喊:“来人,快备马车,我要亲自前往平原郡向玄德公请罪。” 还以为能依靠陶谦来对抗刘备,没想到连徐州牧都投了,泰山郡瞬间被青、徐、兖三州包在其中,这还抵抗个屁。 难怪郡里的士族豪族要投玄德公,他应劭再晚几天,恐怕就身子留在泰山,头颅去了平原谢罪。 想清了其中的细节,应劭赶紧从奉高县启程,在马车临近济北郡国时,觉得自己姗姗来迟不会让玄德公感到他认错的诚恳,目光扫过山里,忽地浮现一个典故。 命随从砍伐木柴,不刮去上面的荆棘,身着单衣负柴在背,从泰山越过济北再到平原县。 一路冻得他手脚僵直,坐在马车内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到了平原招待官吏的传舍,在他人惊奇的目光中,应劭背着一捆柴在随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下了马车。 直到刘备听闻后召见他,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见到玄德公,伏身下拜说道:“劭眼拙,不识使君赫赫之功,蹉跎来迟故效法廉颇负荆请罪于公,望刘使君宽恕。” 刘备看了一眼,荀彧和郭嘉见两人微微点头,心中已然明白。 便上前将柴草取下,笑道:“仲瑗令我望穿秋水,张孟卓已听从州部差遣,唯独泰山悬于兖州之外,想着再不来就带人去寻你把话叙旧了。” 刘备话说的很轻巧,却让应劭脊背莫名一寒。 刚站起身的腿略微发软,有点站立不稳。 “使君身为宗亲何其尊贵,泰山多流寇盗匪恐为惊扰。”应劭连忙拱手说道。 刘备笑了笑,没接话。 坐回堂上处理起公文,拆开文牍边看边问道:“仲瑗,你说泰山郡我该如何处理?” 应劭立刻说道:“使君为兖州牧,可罢免州郡一切官职,泰山上至太守,下至黔首皆唯命是从。” “那我黜免你太守之职,可有异议乎?”刘备说道。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劭岂敢有异,望玄德公明鉴啊!”应劭立即辩解道。 如今沦为鱼肉,只要刘使君不杀他,想怎样就怎样罢。 “那好,我任你为泰山郡太守之职,归返泰山即刻查清郡中所有田地、人口、上交百姓户籍,解除郡兵,补齐初平四年与兴平元年缺漏的赋税粮草。” “先去齐郡国与调任泰山郡尉的管亥汇合后,再一同返回泰山。”刘备命在旁的书佐随即撰写公文。 “多,多谢玄德公厚爱。”应劭惊喜交集,连连拱手说道。 要不是看见书佐在埋头撰写公文,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数息才反应过来。 不就是去做刨刀吗,解除了郡兵那肯定有青州强兵驻军泰山,让他去度田也不畏惧,这可是连破公孙度和袁绍与刘岱的强兵啊。 应劭不觉想到:“当初若举郡首降,日后兴许有刺史之职,可惜了,唉!” 刘备处理完泰山之事,就使其退下回传舍。 事情还需慢慢来,应劭负荆请罪虽有装腔作势的样子,却也不能直接将其罢免。 廉颇负荆请罪,蔺相如尚能谅解,不能他刘玄德还没蔺相如的肚量。 泰山郡在他与刘岱交战时,保持中立的态度,说兖州牧与兖州刺史俱为朝廷册封,除非请来朝廷诏书否则泰山不出兵。 虽说不识趣,但也没给青州找什么麻烦。 治理地方如烹小鲜,要掌握好火候,不能火太猛,也不能火太弱。 干脆让应劭再发挥作用,得罪人的事情交由他去办,将功补过。 感谢书友一个修仙的少年的打赏!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未央宫倒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身处长安的凉州李、郭二人明争暗斗愈演愈烈。 为了防天子有失,李傕命侄子李暹,率数千人包围皇宫,派车三辆迎接刘协,到他的府邸居住。 太尉杨彪站出来制止凶神恶煞的兵卒,愤慨道:“从古至今未有天子居臣属家宅之事,汝等岂能如此无礼?” 披甲的李暹冷声说道:“此乃车骑将军之令,你们只需遵从就好。” “将军有言,活人都要去,死人就不需要,杨公欲寻死吗?” 李暹横眉怒目,手握佩刀只要杨彪再多说一句,便立即拔刀。 他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三公,这些年三公九卿也不是没诛杀过,平时寻不到借口,此刻杀了正好可以去夺了妻妾美婢。 杨彪本欲开口说些什么,见他杀气腾腾,甲胄染血,不禁心里轻叹:“我与这边陲武夫计较什么,还是等见到李傕再说罢。” 其他官吏见太尉也蜷缩在一旁,更不敢出声。 天子刘协看见凉州甲士身上的血,脸色苍白一片,他想起了李、郭二人,当初攻进长安在他面前屠官杀吏,杀的伏尸流血。 侍卫的温血都溅到脸上,吓得他浑身如筛糠,不敢动弹。 此刻刘协也是攥紧了绢袍衣角,指关节微微发白,被大臣护在人堆里。 贵人伏寿恰好看见,上前握住刘协的手,细声道:“天子毋怕,大臣皆是忠良,定会保天子平安。” 待满朝的公卿大臣和刘协及后宫的贵人、美人等心惊胆颤的走出了皇宫。 李暹挥手让凉州兵卒冲进皇宫掠夺宫女,及宫里用具物品。 瞬间女子的嘶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抢到了宫女就按在地上,有些兵卒还准备脱甲来就地办事。 前边被抢完,他们就跑去抢里边的,没有军卒情愿在一旁等着别人完事。 有些士卒掠到了宫女,不顾哭喊与挣扎,用早准备好的麻绳将其缚绑,然后牵着再去抢夺其他物品。 走出皇宫的刘协,听到宫门里传出的女子惨叫声和哭泣声。 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张望。 李暹见状,骑在马背居高临下笑道:“天子连些宫女也舍不得犒劳士卒吗?没有我们凉州人,你哪能坐稳天子之位?” “何况伱的贵人与美人,我们可是一直没动,若是换做董太师,恐怕……” 李暹说着仰天长笑,周围的兵卒也哄然而笑。 这种嘲笑天子的机会,可不是时常都有,不得不说真是爽快。 刘协敢怒不敢言,贵人伏寿则将他护在身后,冷冷地打量李暹,姣美而秀色。 让李暹心底升起一股异样情绪,笑过之后,摆手让甲士继续往前开路,使天子和伏寿上马车,又请宫廷尚书贾诩与左灵乘坐马车返还,其余人皆步履而行。 冲进皇宫的兵卒劫掠了数个时辰,将宫内值钱的物品搬出,接着纵火焚烧长安宫殿。 位于西城南隅,高踞龙首山,瞰临长安城,巍然耸立的未央宫,顿时火光冲天被付诸一炬。 到了李傕重兵把守的府邸,刘协不想再遇兵戈之乱,愿意出面调解李郭二人之间的矛盾。 李傕沉思片刻,同意了天子介入说情。 刘协遂命三公九卿前去郭汜军营劝说,结果还没说几句,便有幕僚在郭汜耳边轻言:“后将军不如将公卿大臣尽数扣押,朝堂无人李傕即便握有天子也无用。” 郭汜不由点头,下令士卒进帐请大臣们去别处歇息会儿,今夜就无须返回了。 太尉杨彪先愣住,然后含愤道:“后将军和车骑将军莫非想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使得天子与群臣内斗吗?” “董太师且不会如此,汝等怎么能这般戏弄汉廷,你祖上皆为汉吏,怎么能做出无君无父之举?” “铿!”郭汜勃然大怒起身拔刀,刀出鞘声使得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他的幕僚反应过来,赶紧拦住急道:“后将军快住手,杨公乃弘农杨氏出身,四世太尉为名望之族,不可泄愤而杀啊!” 郭汜咬牙说道:“四世三公又如何,董公不也诛杀了袁氏,我若强杀杨彪,弘农杨氏又待怎样。” “我兵精甲足岂惧怕他杨氏?” “非惧怕,而是无须树敌,后将军若斩杀杨公,李傕当最为欣喜,勿使亲者痛仇者快啊。”幕僚好说歹说,才让郭汜愤恨将刀收入鞘中。 望着杨彪冷道:“老匹夫留你在此败兴,左右军吏何在,给我用鞭抽出去。” 幕僚还想再劝,郭汜抬手说道:“无须再言,正因这些四世三公把持朝政,我们才无出头之日,今日不杀已念及你的情谊。” “唉!”幕僚看见杨公狼狈不堪的被士卒用马鞭抽打出营,痛不可忍般叫着。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四世三公落得如此下场,何苦当年把持朝政互举为官,不给他人留出路。” 中郎将杨密深深叹气。 …… 刘备再度收到长安城大乱消息时,觉得出兵河内郡的时机已到。 糜竺从徐州各处购买的粟米,有数万斛运到兖州,后边还源源不断用粮车满载送来。 泰山郡和陈留郡调拨的十七万斛粮草,存放在濮阳和卢县的仓廪,足以支持大军出征。 况且出征河内郡有大河运输粮草,不需走陆运消耗更为便捷。 待荀攸回平原后,刘备招来众人商议,最后决定先征河内与河南尹,把匈奴人赶回并州,省得胡人为祸各地掳掠百姓。 荀彧揖手道:“使君尽可出兵,至于粮草之事,颖川士族翘首以望已久,荀氏、陈氏、钟氏、郭氏、辛氏皆欲资助粮秣。” “别无所求,只愿使君平定河雒中原,再无野荒民散。” 荀攸、郭嘉拱手复拜。 刘备轻皱眉,荀氏、陈氏、钟氏多有联姻关系,能联袂而至并不奇怪。 只是辛氏不是早下注在袁本初身上了吗? 怎么又来转向他了,莫非这就是士族风范。 刘备忖想道:“青州豪族虽领许多,后边却不一定能压得住兖、豫士族,还要把徐州豪族和士族给拉进来,三角并用才是最稳固的结构。” 再用百姓和游侠,充作军吏与乡里小吏及农官。 这些年刘备一直在悄然遏制住士族子弟进场,给豪族腾出迁升的时间,又度田剿灭不法豪强,给百姓均田留活路和上升通道,下令杜绝黔首百姓将分的耕田进行买卖。 不知限制田地买卖的律令,能够困住豪强和士族多久。 他在这些人不敢动,过三代就得看后来者的手腕了。 无论是汉,亦或往后朝代,贯穿今古皆以农事为主,土地才是最保值的东西,舍去金银美人,权贵们念念不忘的便是土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荀彧:我干不来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刘备用州牧印绶下十三道公文发往各州郡。 发檄文讨伐河内郡匈奴人及凉州贼子,理由是:匈奴单于自白登之围起,屡屡为患,孝武皇帝以卫、霍击匈奴,汉家历代出塞遂息匈奴之祸,至光武怀柔夷民,惜蛮夷不通教化,行事粗鄙野蛮劫掠成性。 强则侵暴,弱则内附,今单于于扶罗不谓恩德,掠夺河雒之地,扰雒阳宗庙,刘氏后裔刘玄德,故率军讨伐匈奴,悬单于于雒阳蛮夷邸间,以示蛮夷万族,明犯我强汉者必诛之。 凉州众贼自董卓以来,倒行逆施,凌侮汉家刘氏,废少帝弑何后,焚烧雒阳与长安,屠戮百姓,霸占关中,即征河内、河南、弘农三郡凉州贼。” 随着檄文发出昭告天下,青州、兖州郡县官吏百姓皆征调动员起来,各郡抽调的民夫开始增运粮草。 郡吏、县吏相互监督,钩稽核对郡、县的簿籍和粮库是否一致,账目簿籍分为四份,州部一份,郡里一份,县有备份,库令也有一份。 层层核查钩稽,哪里记多了,哪里记少了,皆要从下往上追责。 刘备为了防止官吏记错,将各种户册簿籍,按各项事宜分列统计,再以区域和类目划分计算总数。 还制定了一种记账的格式,用红字记录支出,用黑色记录收入的方式,更好的区分库存总数。 刘备要求青州和兖州官吏们必须熟练掌握这种方法办公,纳入官员升迁考核标准,州部掾吏们白天处理,晚上来前堂接受刘备亲身教导。 待州部属吏学完,让他们分到各郡去教郡吏,郡吏学会教县吏,县吏学完教乡吏。 青州官吏基本已经学会,现在刘备督学主要为兖州各郡。 陈留太守张邈之弟张超,去岁前来拜见玄德公,让刘备将其留下来硬学会新的钩稽簿籍方法,才让他回去。 临行前还叮嘱:“此乃考核官吏迁免之一,若明年你与孟卓稽考不合格,或将名传青、兖两地。” 吓得张超面如土色,名士都要脸皮的,谁愿意自己被布告出来说能力不行,遭世人取笑。 不说名列前茅,也别倒数丢人罢。 除了粮草在调拨,武库也在令长、令丞和州吏、郡吏的钩稽清点下拨发给军府士卒。 武器军械从马槊、矛、枪、弓弩,箭矢、长刀、斧、锤,大盾到锄、凿、锯、镰刀。 从军士的皮甲、铁铠、到马匹的轻甲、重甲、马鞍、马缰绳等物品器械。 各种做饭器具,连同麻、帛、草药,衣袍都有分发。 军械消耗品,马槊、矛、枪、箭矢、长刀,每一场大战都在消耗不断,临阵用最多的便是环首长刀。 在突进敌阵劈斩时,大开大合的横扫撩拨,来开辟道路破阵,还没砍多少人刀刃就有豁口。 刘备早令工匠将生铁和熟铁混合在一起加热,待生铁先熔化,再灌进熟铁之中,使熟铁渗碳,再经锻打挤出杂质,使其质地均匀,成为质量较好的器刃。 比各地诸侯的炒钢法强不少,但也架不住每场战役过后的损耗,基本上只要出征前夕和出征后,各郡工匠都要加工铸造军械,再有民夫与辅卒送到战场。 因使君常过问各郡金曹的事宜,又给予工匠们钱粮待遇优厚,还下令能让各种器械效能提高者,皆有金器重赏。 平原的工匠对刘使君早熟悉不已。 有工匠壮着胆子对玄德公提议道:“若有优质的矿石,加上此法可使刀甲更为锋利和坚固。” 刘备遂笑道:“等到大汉重开西域,置都护府降服三十余国,便能从西面运来镔铁锻造出锋利的军械。” 年轻的工匠小声问道:“使君,那还需多久啊?” “不久了,很快大汉将重返西域,使诸国主再见汉使往返丝绸之路,包括河套都会回到汉家手中。” “届时,你们若有子孙想效张骞、傅介子、常惠、班超故事,皆可主动请缨来寻我。” 刘备笑着拍了年轻工匠的肩膀,温和说道。 汉家皇帝和后世最大的不同,便是能够跟底层百姓混到一块,孝武太子刘据在巫蛊之祸,能发动长安百姓数万与丞相刘屈氂的朝廷军队干起来,凭借的便是从高祖到孝文一代代,对百姓的施恩积累。 按孝文帝那套坚持下去,哪怕数十年后有如司马氏权臣篡位,只要刘氏登高一呼,即便士族与豪族不动,游侠和百姓就能依附如云。 刘备细想下不禁面容古怪,王莽不像穿越者,高祖和孝文倒有些像,汉室从一开始就在走群众路线。 特别是孝文皇帝对百姓拉拢赏赐不断,兵不血刃便将太祖功臣尽数拿下,把诸侯王治理服服帖帖。 各处在调拨器械与物资,刘备也没闲着多次巡视军营。 此番出征,调动虎贲骑的重骑四百五十七人,轻骑六百八十一人,另有医者与四百余马夫随军。 军马、战马、驮马、挽马及骡驴调集四千七百余匹,调二千辅卒专门为马儿运送豆类草料。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步军征召先登营、铁甲营、声射营三大营,太史慈、赵震、韩牧、鲍信皆出征。 张飞数次请战,刘备推脱不了只能将他带上,令济南郡丞和功曹暂且佐之处事。 柴营亦随军从征,为染氏所管。 刘备又把亲卫改为锐冲营,分设步骑军共五百余人,从陈留过来的典韦任步军屯长,另把刘和任军司马。 此役战兵征调四千余人,骑军包括哨骑探马在内千五百七十三人,辅卒万二千人。 武刚战车四百辆,攻城器械就地伐木打造。 所有随军人员,共拢为万九千人,对外称三万。 调令一动,各种财政支出接踵而来。 这些年府库财政的巨大开支,以军费为最多,使荀彧不由头皮发麻,即便有海盐和茶、糖走上层路线侩卖,不过勉强拆东墙补西墙而已。 使君将一半事宜移交给他,再怎么硬着头皮也要应对。 在刘备度田剿灭豪族时,他们士族出身的掾吏为什么一言不发,甚至有些书信还被荀彧强压下来。 缘故就在府库惟存空簿,数年间不出天灾就是人祸,各项支出早已力殚财竭,连今年的出征还是徐州糜氏和颍州士族出了大部分粮草,刘备才有底气使军府调兵,否则哪也去不了。 在这般情况下,不诛灭豪强哪来财政收入库府,不杀人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刘备任平原相和青州刺史时,天天操心财政的是牵招和简雍,后边他们外放任太守,就剩荀彧了。 “使君,钱谷赋税早无法支撑府帑的庞大开支,此番征战回来钱粮赏赐,又是一大笔用度……彧无法拿出钱财了。”荀彧找到刘备,苦笑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荀彧:我想通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听完荀彧诉苦也没词了。 和别的诸侯压榨贫苦百姓不同,他则挑选家财富裕的豪强下手,已想尽一切办法在士族和豪族处敛财了。 剿灭各家豪族的钱财花费在后期赈灾处,而征黄巾时缴获的海量金银器也花完了。 初平年起天灾频发,用度支出入不敷出,除非眼睁睁看百姓易子相食,府库便能节省财政,诸侯可以不闻不问,但他刘玄德不行。 天下百姓皆是汉民,别人可以去糟蹋黔首庶民,而刘氏不能这么做。 汉末宗室里,刘表、刘璋、刘虞,没有谁横征暴敛出名,反观董卓、袁术、曹操对百姓从不手软。 历史上曹孟德也遇到和刘备同样的困境,但先有程昱供应军粮,后又从董卓身上受到启发,置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向古人借财。 刘备暗忖孟德的发家之路,他一样也效仿不来。 行商贾之事,瓷器应该能受士族喜爱,可惜没寻到合适的土质,短时间也难捣鼓出来。 目前还不是处理士族的时候,只能苦下泰山郡豪族了。 刘备宽慰荀彧说道:“文若,钱谷赋税无法支撑府帑,便早行兖州度田一事,先从泰山郡开始,此处地势偏远,即有叛乱也不影响运输粮道。” “徐州粮秣改由经过豫州沛郡国,由南往北送到濮阳,调辅卒与驻军在山阳郡的战兵运粮,以防有人劫掠。” 荀彧颔首,忽想到使君三月份就调军前往泰山准备行度田事项,莫非早想好如何填补用度支出,专挑豪族下手。 刘备见荀彧神色有异,顿时懂他心中忧虑,把豪族打击太狠,士人难免兔死狐悲。 拍了拍其肩膀,语重心长道:“文若,备做事不过逢山开路,遇水叠桥,面对关山险阻也要临危不挠,赴险如夷。” “常向往文景与孝宣之治,怀念麒麟阁和云台阁画众功臣画像的盛况,且有兴盛物阜之时,少不了律法严明之功啊!”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有豪族欺压乡里鱼肉百姓,横行跋扈目无法纪。 不把这些人收拾一番,就算有尧年舜日的繁荣,有此鼠子藏匿于天下,也会让君臣脸面无光,为史书留下污笔。” 荀彧不由称善,使君说得有理有据。 谁都想留得生前身后名,玄德公隐约用麒麟阁和云台阁来激励他,荀彧还是听得出的。 世人追求功名利禄,荀彧也不例外,若能辅佐明主立下殊勋茂绩,也许多少公卿大臣梦寐以求的身后盛誉黄肠题凑,也非遥不可及。 度田事宜从国朝初立,就一直在执行只是力度时强时弱,使君他日作为开创之君,我等众吏不辅佐主公将仓中的硕鼠清除完,天下哪能转危为安,再兴盛世? 荀彧瞬间想通了,豪族士族只要查出违法乱纪,那就该杀一儆百。 省得有人敢铤而走险再犯律令,无疑救了更多的士人。 荀彧想到豫州不少士族写信给他,隐晦地问玄德公对于士族的态度。 他们听闻青州设立少年武堂与农官学,收养孩童和少年培养成小吏,与鸿都门学是否相似? 荀彧回答说:“武堂抚养战殁士卒的孤儿,做武官和军吏,农事官学乃卢公为博士祭酒,也择百姓以及豪族支脉家中孤儿培育成才,日后成为乡间小吏。” “对于农学僮,彧不甚了解,不如宗长书信询问卢公,想必更清楚。” 使那些士族相顾无言,谁不知卢植的脾气,写信纯属找骂。 荀彧心知肚明,自打使君获得两州之地,很多士族都坐不住了,找人脉将信写到他这里,想探究一二。 有士人很热情,有的则态度中立,还有士人对刘氏再兴心有怀疑。 毕竟私底还在流传:代汉者,当涂高也。 刘玄德或许只是好运罢了,等袁本初灭了公孙瓒,袁公路占据扬州与徐州,形势将骤然一变。 天下终将是士族的天下。 刘氏享天命四百年已衰,不可力改。 孟子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从赵政至今,已快满矣。 …… 五月中旬,赤帜汉旗蔽空,刘备一一辞别前来送行的众掾吏与夫人妾室和幼子。 刘备翻身上马,握着马鞭拱手,然后轻夹马腹而去。 士卒举旗扬幡,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骑兵在前开路,武刚战车走在兵卒两侧戒备充当垒障。 队伍并行前进,绵延不绝张望不到头,马蹄卷起驰道的尘土。 行兵途中战兵把铁甲、武器放在辎重车上,使旁边辅卒运送,一旦哨骑传来敌军将至的消息,辅卒则快速为他们披甲,动作在操练时早已驾轻就熟。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此番进兵过东郡濮阳,过白马至燕县停留休整数日。 原因是陈留太守张邈带着一众士族、豪族在那待着,带足物资犒劳军队,特意来拜会玄德公。 许多人还是首次拜见,陈留郡只要略有名望的人皆赶来了。 刘备不好寒他们的心意,恰好长途行军也需要歇息几日,便准予了张邈的恳求。 待大军稍作歇息过后,先取朝歌阻断北面之敌,再率军攻汲县、共县、获嘉、修武,从武德县渡口渡河,兵围郡首怀县。 河内与河南为司隶地带拱卫京都雒阳,两百年下来修筑大小城池三十八座,让刘备微感头疼。 又收到前边传来讯息,太守张扬坚壁清野,把凉州兵收拢到城内,完全没有和他野战的打算,使得他想在野外击溃敌军的想法破灭。 刘备暗叹道:“下回出征不能把军队吹擂多,应学孙膑减灶之策,只把战兵算在内让对方敢于决战。” 一城一城拔除,无疑太消耗时间。 除去张扬的反应,匈奴也有变动,大部分人马去了河东郡放牧,让刘备握着文牍怒骂道:“河雒司隶成为匈奴草谷处,想来就来,想抢就抢。” 荀攸沉思说道:“匈奴欺软怕硬,虽与青州结下仇恨,如今我们兵锋锐利,再想报仇也不会与我们交战。 或许待张扬借城墙灭我军锐气,匈奴再突兀杀出截断粮食通道,借骑兵优势进行包抄,此为匈奴人百年不变的战法。” 刘备说道:“因匈奴骑兵多,我才不辞劳苦,在青州携带数百辆战车至河内,汉家击匈奴不带武刚车怎叫破匈奴。” “让匈奴抚今痛昔漠北之战时,他们先祖拿武刚车无能为力,今亦如此。” “使其知晓,非匈奴会骑马掳掠,汉军也能掩杀他们的部落,寇所为,我亦复为。敢乘马汉地行凶者,格杀不论!” 刘备少有面露冷意,利落说道。 书友们有没有治压力过大失眠的方法?失眠好难受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吕布:怕兄弟苦,又怕兄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 听闻刘备发檄文即将讨伐河雒三郡,河内太守张扬,河东白波贼各部,匈奴单于各有异动。 河南尹与弘农郡二地,要么太守被凉州军所诛杀,要么就先前因战乱弃官逃跑,各县政令混乱无度,青州军来不来都无所谓了。 没遭残杀的百姓早逃难远去他乡,乡间十室九空,残垣断壁百草丛生。 京畿之地的三郡反应不一,连黎阳驻军的吕布也不知所措。 当初感染瘟疫病重之后,夫人代替他写信给刘备,引得玄德赞誉夫人有才女之识,吕布就几乎事事与她商议,毕竟手底下也没可靠的幕僚掾吏。 清一色的并州武夫,让其率部冲阵杀敌很熟练,叫他们献计献策替吕布规划前路,无疑是异想天开。 先前七嘴八舌的建议,让吕布也听不下去。 有人说黎阳非久留之地,此县人口太少,赋税钱粮维持千余步军且不足,何况还有数百骑军。 为了养数百骑兵,吕布又把步卒减去了一大半,才勉强持住生计。 故有人提议道:“不如率军攻打东郡,若有一郡之地落脚何至于如此拮据?” 吕布赶紧令他住口,肃然道:“我与玄德关系莫逆,何况我堂堂吕奉先岂是贪图他人之所的小人?” “再者玄德精兵强将,麾下士卒如狼似虎,关东诸侯不能敌,我不过数百骑兵罢了,与他相争兖州犹如卵与石斗,麋碎无疑,想要并州将士皆死无葬身之地吗?” “我和袁绍早交恶多时,再与玄德起兵戈,河北与中原就再无立锥之地,难道还要避难去荆州不成?” 吕布一番话,不仅把目光短见的成廉堵了回去。 还让欲开口劝诫的张辽顿然哑言,只得拱手说道:“温侯言之有理。” 从那日后,吕布压住了军中蠢蠢欲动的心。 后面听说刘备要攻三郡,已坐拥两州之地,而他却还困守一县,心里失意茫然,常以酒消愁。 此刻刘备讨匈奴与李、郭二人的檄文传至黎阳,让吕布措手不迭,却也酒意清醒。 坐在堂上呼着酒气,对夫人道:“那时黎阳断粮,若无玄德拨粮食相助,我怕挨不到现在。” “早先从长安出逃到河内,若非张稚叔使我屯兵休整,兵卒早已溃逃。玄德与稚叔起了纷争,真叫我左右为难,布当如何是好。” 说罢,吕布颇有不满道:“玄德先前书信中承认布为司隶校尉,此次讨伐为何不先告知,难道也如袁绍戏弄于我。” 刚埋怨几句,外边就传来脚步声,有军吏来报:玄德公信函到。 吕布接过打开随意一看,蓦然笑逐颜开,欣喜道:“险些错怪玄德,夫人你看,玄德言我为司隶校尉,说张扬部曲诸将皆为李傕、郭汜所招募与我有旧仇,邀我一起攻击凉州贼,表天子将稚叔迁为兖州东平国相,还承诺击破匈奴分一半马匹,牛羊畜牧给我。” 妇人忍不住问道:“将军,城中粮草不足,如何还能再养军马?” 吕布拿起酒樽一饮而尽,笑说道:“夫人不知兵、贾之事,有了马儿与牛羊可贩卖一些给兖州、青州,再购买豆料和桔秆,解我燃眉之急。” “匈奴人劫掠关中多年,部落必定富裕,我一人之力不行,加上玄德青州军,必然扫除匈奴好补我钱财。” “先挑选病弱的马便宜卖给荆襄之地,荆州地处偏南少有饲马经验,可称为水土有异,再用高价将从小放牧长大善于养马的匈奴僮仆卖给豪族,布在并州多年见过不少马商,皆如此将马卖给中原。” 面容姣秀的妇人无言可对,她没想到自家夫君在并州作主簿忙碌于劳牍,还能去了解马商之事。 想起无意间听见的传言。 妇人不禁问道:“张都尉常来往濮阳和关太守交往深厚,将军可知晓?” 吕布并不在意,反抚慰说道:“夫人无需担忧,当初文远前往青州来返途中,在东郡居住数日遂与云长娴熟。关云长为临近并州的河东人有熊虎将才且为人忠义,乃玄德结义之弟,也如布之舍弟,文远与他关系甚密倒无妨。” 夫人见吕布似乎忘记当年他和同乡王公也来往甚是亲密,还与他合谋诛杀董贼。 有心提醒还是要警惕几分,最终还是打住了。 吕布去年在袁绍进攻阴安和繁阳时,亲自率骑军屯住繁阳附近,威慑袁绍。 后来袁绍退军,关羽设宴邀请他和张辽前往城中饮酒款待,一来二去吕布也对关羽有极大的好感。 关羽念及他的帮助,想着吕奉先诛杀董卓有功,故对黎阳多有照看,使吕布感慨云长果然重情义。 即使张辽常去东郡,他也不放在心上,知文远和云长的为人处事,绝不会谋害他。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夫人,你说我帮玄德还是帮稚叔,或两边皆不帮?”事到临头,吕布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妇人心底微叹气,行事优柔寡断,又不肯放下身段迎合刘使君,他日如何是好。 “将军任司隶校尉以来,张太守是否不复以往的热情?” 吕布颔首点头,交情的确淡了许多。 他曾用司隶校尉的印绶撰写文牍盖印,使张稚叔运送一些粮草到黎阳,结果也寥寥无几,对方推脱写信说河内郡近收成不好,望奉先见谅。 吕布瞬间恼火,他就在河内郡旁边,河内良田耕耘收成好不好,难道他会不清楚。 怎么说也是司隶校尉,属于张稚叔的上官。 幸好张扬还是给了面子运来五千斛粟米,让交情维持下来。 “以妾身浅见,刘使君有两州之地,屡让车骑将军袁本初兵败城下,才略胜过袁氏,纵使将军相助,张太守以三郡抗衡青、兖,也定不能胜。 不如写信劝降张太守,既免除兵祸,又无须和友人相见战场,若刘使君能光复宗庙,迎天子于雒阳立赫赫不世之功,天子必将封赏,非大将军无以酬功。 将军若此刻投靠朝出夕至,弃天子出长安之罪,有使君在料想也可免除,匡扶汉室犹未不晚。” “夫人在理。” 吕布听罢,拍案起身,眼里尽是亢奋。 遂喝:“来人请文远,布欲行大事尔,有急事相谈!” 第一百三十章 最贵者为外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夏季郊外蒿草丛生,没过了脚踝。 东郡燕县外的传舍旁,士人们命僮仆支起素色帷幔,翘足等候玄德公率军到来。 士人三五成群彼此小声交谈,名士说到高兴处,不由放声高歌。 引得旁人抚掌叫好,真为士人风范。 僮仆置席、案摆放酒器、乐器,谈笑间以举杯相庆,士人弹琴。 数人以舞相属,前一人舞罢,另一人起舞,舞须旋转。 乐女为舞蹈伴奏,一人吹笙,两人吹排箫,一人吹埙。 头戴巾帻的阮瑀笑道:“边公的宴舞,舞得愈发轻盈灵动,不止文章有精进,舞属也颇有大家风范了。” 舞完的名士边让喘息未定,闻言抚着秀气短须,调侃道:“陈留阮氏乃当世名门,家训有儒风,怎么还要来拍我的马屁?” “元瑜,你也少时便有名气,当初受学蔡公,文思敏捷被乡人欣赏,难道也想学杨雄屈节,对权重者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不成?” 边让的话里带刺,阮瑀脸色微变。 好在他心气不错,自嘲说道:“瑀不过略懂音律,能鼓琴的俗雅之人,没有求官之意,不过应亲族邀请,前来拜见玄德公罢了,边公何须冷嘲热讽。” 边让听罢,揖礼赔罪道:“元瑜还望恕罪,让近来常听士人欲奉承讨好刘使君以求官吏,心有不忿,故听不得好话,张嘴便嘲讽,失口之言还请不予计较。” “惜天下献媚者甚多,虚有其名无名士之才者多矣。”边让微微一叹,他也是宗长使他前来拜见玄德公。 人生在世逃不过宗族的束缚啊。 阮瑀摇头苦笑不已,边让恃才傲物喜借古讽今,乃浚仪士族出身,边氏子姓,为宋公子城后人,比他阮氏强多了,对方既然已经赔不是,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躬身拱手后,踱步去了另一处。 陈留太守张邈和圉县蔡氏众人正在倾谈,张邈一副轮廓硬朗的国字脸,显得端正。 身为太守若无州牧允许,他是不能随意走出陈留郡,否则就要严罚。 但玄德公没有常驻在兖州,陈留士族赶去山阳昌邑又扑空,听说这次讨伐凉州贼路过陈留,士人联名书信给张邈,请求在途中拜见使君,张邈不好拒绝,便把信函传给州部,没想到刘备一反常态,竟同意了。 “据闻玄德公和南阳的阴氏联姻已久,却不见阴氏有何动向,府君可知缘由?”从长安返回陈留的蔡邕从弟,蔡谷好奇问道。 蔡氏为郡里有名的望族,高祖功臣肥如侯蔡寅之后,宗族有鲁诗、五经、诸子、文史等典籍传世,又与阳夏袁氏、陈留董氏、河东安邑卫氏、泰山羊氏数代联姻,可以说是陈留郡声望最高的士族。 张邈不能不给面子,玄德公家事他本来不想说,架不住蔡谷好奇探听,其宗长蔡轸也在旁面带笑意。 只好说出他前段时间与颍川荀攸谈论过阴氏之事,南阳地靠豫州颍川郡,阴氏和荀氏也有过姻亲关系,对此比较清楚。 张邈曾问玄德公麾下还有哪些士族依附,出使的荀攸沉默片刻,说出了几个姓氏。 而张邈掐指数了下,似乎没阴氏,有汉以来外戚可出力不少,怎么到刘使君处就迥然不同。 荀攸咳嗽道:“新野阴氏对于夫人外嫁青州本有意见,无奈夫人之父任徐州县令时,病垂之际得使君相救活数月,逢徐州黄巾乱起,中流矢伤重,以幼女相托,榻上遗言子道:他日能定天下者,为玄德也,阴氏当佐之。 奈何子不听,而父命不可违,忿嫁幼妹于使君,从此不相往来。” 荀攸细道:“逢使君奋起青州破黄巾、败公孙,阴氏早已将宗族杰出子弟部分遣往袁术和刘表处,故无力再助青州。” 阴氏在情况未明朗就押完注的行为,让效力刘备麾下的荀彧、荀攸、荀衍、荀祈四人面面相觑。 族中弟子在袁术与刘表处为官为吏也有地位,可再怎么说两者的正室夫人并非阴氏啊! 如放在使君这边微末下注,迁徙部分宗族,此刻必为两州第一世家。 没有人知道,阴氏宗长早已捶胸跌足,几乎把腿拍断,怎么信了蠢彘的话。 一念之差,差出天翻地覆。 当下刘备大势已成,兖州、豫州士族和豪族争先依附,有阴氏子弟在荆州过来,也须从小吏做起和大家同台竞争。 先前投袁术与刘表就真白折腾了,成本沉没过多。 张邈斟酌言词把此事娓娓道来,引得蔡氏众人差点笑出声,而蔡谷陡然眼神亮起,把目光转向不远处,遥望美玉无瑕的蔡琰身上,暗忖道:“耳闻使君爱才女,遂娶阴氏为妻,蔡氏也有天下闻名的才女,此战收复京都雒阳,使君必名盖天下诸侯,为刘氏宗室之首。” “蔡氏以琰妾之,当前途无量呀。” 蔡谷想到玄德公后宅还没有世家插足,那蔡氏岂不是能成为外戚。 假使撮合此事,使君将来能更进一步,蔡氏则水涨船高。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蔡谷压住兴奋,越意动越要冷静下来,多旁敲侧击打听后再行动。 宗长蔡轸也恰逢其会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蔡氏目前为陈留首屈一指的望族,也想成为未来兖州冠绝时辈的士族。 刘备怎么也没想到,还没收复雒阳就已有不少豪族士族想往他家宅送人了。 两汉之间,论权贵者当属外戚为最高,哪怕不是正室的家族,外放出来也会被各地豪族巴结。 “玄德公快到了,诸位快整理衣冠。”有骑士快马前来汇报,张邈赶紧提醒大声说道。 要有人在玄德公面前失仪,他也要跟着倒霉。 士人命随从与僮仆赶快撤去酒器和乐器,以及地上毡毯和草席。 有些喝的面红耳赤的士人连忙用清水洗脸,醒醒酒气。 名士聚在一起难免贪杯,多饮几樽酒。 此刻后悔已晚,只能藏在众人后面,待酒味散去,再见玄德公。 “快把物品收走,放回马车。”有人指挥道。 话音刚落,古道尽头一队声势赫赫高举旗帜的骑军,奔腾而来。 “嘚嘚嘚……”接连不绝地马蹄声震响天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陈留望族的底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唏律律……”骑士战马发出一阵嘶鸣,把士人们吓得心头一惊。 数百步开外,骑兵逐渐勒住马匹的缰绳,速度慢慢减下来。 南风骤起,吹得赤帜哗啦啦作响。 骑士纷纷翻身下马,牵绳列队昂首挺胸持槊在旁。 军阵中央,有位身材高大的壮士臂举绛色的大纛,绢刻着:“青、兖州牧左将军刘”。 锐冲营军卒下马后立即往士人处森严戒备,持械肃立,用眼神巡视其中闪躲者。 刘备将马槊递给随从,轻盈地下马,含笑朝士人走去。 典韦把大纛递给其士卒,手按佩刀赶紧跟上去。 太史慈收拢骑军去道路另外一侧让马儿自主觅食嚼草。 虎贲骑的军士各有忙碌,有为马刷毛,有在检查缰绳,眼神却不约而同注视使君所在处,只要有异动,便立即持槊冲杀。 前方有两百锐冲士卒护卫,他们也没完全放心。 “玄德公!”张邈带人迎上来,赶紧施礼。 “见过玄德公!”士人一致弯腰揖礼,齐声说道。 陈留名士边让,此刻也不能不给刘使君面子。 初次相见便过于无礼傲慢,即遭诛杀天下人也会说是自找的。 边让虽然恃才傲物不喜巴结上官,却也不傻,若当全郡士人拂了玄德公颜面,今天就别想从这回去了。 见边让也跟在张太守旁躬身行礼,阮瑀微微一笑,边公嘴喊着不屈节,不也和他在这弯腰下拜吗? 为何不在玄德公到来前称病告退,又没人硬会留你。 刘备笑道:“久闻孟卓之名,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今日终得以相见,备心甚感欣喜。” “玄德公过誉了,邈名列八厨之一,为他人抬爱,不敢与名士并称。” 张邈谦虚拱手道,嘴角扬起的弧度。 “玄德公威动海内名传天下为世之英雄尔,邈器小易盈较公差远矣。” 两人吹捧一阵之后,张邈眼见变得更热忱,从略有疏远的玄德公换呼为使君。 接着为刘备一一引荐,陈留郡诸多豪族与士族,详细缓缓道来。 “使君,此乃陈留秦氏,当年秦周秦平王也为八厨之一,曾在北海任相,可惜已逝数年,不然今日便可引见。” “此谓乃名士边文礼,为春秋宋国宋公子城之后,居陈留已久,以文章传世,世出二千石。” 边让揖礼道:“让见过玄德公。” 刘备拱手忍不住多望几眼,见他秀气短须表面看不出有傲气,心想这就是被曹孟德所杀,令其差点丢了兖州的人。 又间接救了一命啊! 张邈继续引见道:“使君,此为高柔高文惠,在乡里以善于治法闻名,陈留高氏与汝南袁氏常有联姻,高元才为袁绍外甥,高文惠为其从弟。” 张邈介绍着,没想到高柔忽然冒出来,插在其他人前面,本欲变脸还是强忍住了,不客气介绍道。 “高柔?”没想到刘备顿时来了兴趣,又捞了一条鱼。 这可是一路从曹魏小吏做起,在高平陵之变时支持司马懿,上奏郭太后请求罢免曹爽的大将军职务,司马仲达称他为魏国拨乱反正的周勃。 不知真周勃听见,在泉下有何感想。 “柔拜见玄德公。”高柔躬身下拜道。 “……文惠,为何抢位啊?” 刘备想着周勃,差点叫瓢了嘴,称其为周柔了。 高柔再拜说道:“昔日毛遂自荐平原君,便如今日置锥于囊中,方得脱颖而出,使公知有高柔也。” “柔善于治法,目睹公自入兖州以来行律令、治民生、强军纪,乃知玄德公必为世间英雄,愿依附从之,甘愿为小吏尔。”说完再拜。 刘备知高柔晚节有污,人倒还是个人才。 如果不用,或许就跑去袁绍处了,以后察觉他心有异,再诛杀也不迟。 “可愿随军做一军吏?”刘备问道。 年轻的高柔闻言,抬头惊喜道:“使君任命柔不敢辞耳,愿从之。” “对了,高氏可有名唤高顺之人?”刘备忽然想起一事,遂问道。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使君也听闻过我族兄?”高柔欣喜道。 “他是否善练兵?”刘备追问道。 高柔行礼道:“回禀使君,确实如此,族兄善于练兵高氏部曲数百人,旗令挥动可如臂使指。” 刘备眼神一亮,笑道:“好,书信唤他快马前来燕县。” 待高柔退下后,刘备心喜暗道:“又一良才入吾彀!”捡人才真爽。 张邈等高柔屏退后,小声说道,“使君,高柔与高干和袁绍有姻亲关系,不可重用啊。” 然后微微后退一步,好像什么也没说过般,接着引荐陈留士族。 “使君,这位乃长垣吴氏杰出子弟,吴冯吴子高,其先父昔日为乐浪太守,吴氏也为世出二千石望族。” “这位乃陈留王孙氏,家传典籍《周礼》、《仪礼》、《礼记》三礼。” “此乃外黄濮阳氏,濮阳逸字子度,其族兄濮阳闿字思玄,家传典籍《韩诗》、《小戴礼》、《左氏春秋》,为陈留望族。” 刘备施礼见过众多士人,不禁感慨陈留士族当居兖州之首。 “使君,陈留圈氏为楚国芊姓之祖,乃殷商时期楚鬻熊之后,其祖曾事过周文王,百年来世居陈留,此乃圈氏杰出子弟,圈称字幼举。” “称见过玄德公。”圈称恭敬拜道。 刘备也被张邈介绍的一连名头搞得略有怔住。 心底惊讶,你们族谱靠不靠谱啊,怎么连殷商时期的先祖也搬出来了。 那时记载能准确流传到现在吗? 刘备有些怀疑。 接着张邈又找来了众多豪族三老,如计氏、诚氏、稽氏、常氏、屈氏、桃氏、玉氏等人一齐拜见玄德公。 待其他人各自散去,张邈引荐到最后,细声道:“使君,此乃陈留最有名望的士族蔡氏,姬稷之末也,建侯于蔡,遂以国氏,后迁家于陈留圉县,屡世二千石……” 走到蔡氏众人面前,张邈笑道:“玄德公,这几位乃是圉县蔡氏,此乃宗长蔡道节,此乃蔡伯喈从弟蔡茂世,这位……蔡伯喈家中唯剩的孤女蔡氏昭姬。” 张邈说着不知如何称呼,他原不想介绍蔡伯喈之女,只是蔡氏宗长相托不得已为之,又请将他们放到最后引见。 第一百三十二章 蔡昭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随着张邈的引见。 蔡氏数人纷纷行礼说道。 “圉县蔡氏拜见玄德公!” 刘备也拱手回礼,道:“备见过蔡公,以及两位蔡君。” 汉代女子也可尊称为君,只是到了刘备的地位,还能称蔡琰为蔡君,倒真的给足极厚的面子。 使得蔡琰连连下拜,柔声道:“姎不敢当玄德公尊称。” 刘备笑了笑道:“蔡君乃闻名天下的才女,况且我亦对故去的蔡公心怀敬意,君不必介怀。” “琰谢过玄德公厚爱。”蔡琰清秀姣好的容貌抹过一缕感激之情,弯腰再度恭俭施礼。 刘备略有好奇问道:“据备所知蔡君与蔡公应该皆去了关中长安,蔡君怎会出现在陈留?” 和他知道的有些对不上,便不禁问道。 蔡琰微微行礼道:“回禀玄德公,琰乃幸遇马太傅和赵太仆相助方逃出凉州贼子治下的长安城,一路跟随出使青州的马队身后,才过了诸多关隘。” “原来如此。”刘备略微颔首,对于马日磾和赵岐出使途中发生的事,他倒没那个闲工夫去调查。 而且待了没多久,便偷偷地跑去了袁术处,去了也好,省得眼见心烦。 一番拜会后,在两人言谈之时,身旁蔡氏宗长蔡轸和蔡谷相视一眼,见使君和昭姬倾谈起来,默契往后退了几步,给两人腾出些空间。 张邈见状不由皱眉,不过很快也跟着往后倒了数步。 只有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典韦,立眉瞪眼手握佩刀审视众人,站在刘使君身后半步,像华表木柱般杵着呆立不动。 蔡谷见其不解风情的模样,有心提醒对方退后几步,对上那道杀气腾腾的目光,让他心中一悸,瞬间把想说的话憋回肚子里。 蔡谷只得发窘拱手,再退数步。 刘备余光见蔡氏举动,倒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也没在意,继续和蔡琰交谈。 刘备轻笑宽慰道:“能逃出李、郭二贼治下,过河东与河内无恙,便是苦尽甘来,兖州新附尚有兵祸,蔡君可去青州看看,备治理数年不说民康物阜,也称得上清平之治。” 蔡琰点头说道:“玄德公平乱定安,姎居圉县早有耳闻,只是随父颠沛流离数载,此刻只想寻一地安居了却余生,不想再奔波。” “玄德公的盛意,姎只得辜负,还望恕罪。”蔡琰躬身道。 “蔡君何须多礼啊!”刘备平时接待关张赵和荀彧、郭嘉等人习惯了,稍微没留心便下意识地去托扶对方。 待细腻的肌肤和温玉手感,映进刘备脑海,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对上蔡琰那略带慌乱的眼眸,刘备不禁老脸微红,赶紧拱手赔罪。 暗暗忖道:“我刘玄德一世英名,难道要没在蔡昭姬身上了?” 望向旁人,蔡轸和蔡谷正与张太守侧身相谈,其他士人也三五成群交谈,并没注意到这边情况。 除去锐冲营的士卒和身旁典韦,好像没人看见威名赫赫的玄德公失态了。 典韦附过轻声道:“使君还请放心,我刚看了周围,绝对无人望过来。” 声音虽然细小,可两步的距离,蔡琰难免听到。 此刻蔡琰心底微颤,按礼说刘使君只需以手虚托就好,她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来扶。 好在汉代不像后边对男女之防过于严厉。 且无心之失,蔡琰懂礼数更不会张扬。 刘备本来还想问蔡公藏书还有多少卷,结果被事掺混,气氛已经尴尬。 几句交谈之后,蔡琰就以身体不适告辞,在婢女搀扶下回到马车。 蔡谷聊着不经意间回头,发现昭姬早不知去向,摸着胡须不禁愣住。 “怎么回事,人呢?” …… 就在屯兵燕县休整接见士族的同时,一封公文从黎阳传到刘备军营。 刘备接过文牍仔细观看,笑着对随步军赶来的荀攸和郭嘉道:“还是第一次见吕奉先低姿态恭维我,平日仗着自己开府仪同三司,不肯低我一头。 如今态度骤然转变,难不成有兖州士人前去为奉先效力。”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感慨世事多变,连吕布也改变性子,放下温侯的称谓,变恭敬起来。 郭嘉接过书信从头到尾看完,再递给荀攸。 摇晃便面笑道:“使君放心,吕布管辖不过一县之地,名为司隶校尉实则为黎阳县令尔,先前在关东又有恶名,绝不会有才高行厚的士人前去趋附。” 连吕布困境都看不清,便跑去攀附的人,只有庸才罢了。 若非使君对张文远颇为看重,郭嘉早劝把吕布众部剿灭,拔出不稳定的楔木。 郭嘉曾问使君为何对张辽看的比吕布还重,刘备带着深意道:“待挥师南下攻取江东时,必要云长、文远、曼成与我同行,策马踏江生擒吴主还于雒阳,也算了却一心愿。” 郭嘉愕然试问道:“使君还牵挂曹孟德?” 不想刘备摇头说:“非曹孟德,乃孙文台后人,若见身长下短之人,定要把他生擒回来,我要好好和他叙旧,备神交已久呐。” 那时幕僚们不解其意,孙坚之子最出名不过孙伯符罢了,任意遣一将即可破之,何必亲自过问。 郭嘉回过神,继续说道:“眼下吕布愿意劝降张扬,又肯亲率骑军与我军一齐出击,算做了件明智之举。” “嘉敢笃定,此策不出自张文远之手,便是吕布的夫人所献。” 自打和袁绍交恶,吕奉先早无路可退,不投靠一方诸侯只有死路一条,而河北和中原能够接纳他的只有使君。 吕布能够支撑到现在才肯服软,已出乎郭嘉预料之外。 换做士族和豪族早心惊胆战地投了。 也就吕布敢夹在天底下最强的两大诸侯之间摇摆不定,袁绍之所以腾不出手,是内黄、阴安、繁阳三县还在青州手中。 换做一般人如同砧板上的肉,早惶惶不安,就吕布浑然不知死到临头。 还敢在信函中称使君为玄德,现今也许终于酒醒了吧。 郭嘉心里嘀咕道。 “在中原毫无根基的并州边陲之人,也该清醒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二年,六月初三。 吕布自告奋勇写信劝降河内太守张扬未果,差遣去的使者被张扬驻扎在修武县的部将杨丑斩杀。 消息传来瞬间让吕奉先勃然大怒,怒骂道:“杨丑鼠子尔,也敢妄杀我吕布之人,必誓杀其贼,解我之恨。” 张扬部将几乎均为李傕和郭汜所招募,自然看不惯并州的吕布。 况且刘备在讨伐檄文里也没有打算放过凉州众人,怎么可能会让吕布劝降张扬,使者连面都还没见到就被凉州部将给斩首示众。 吕布愤然点兵,刘备派人前去劝阻,在张辽的同劝之下,方放弃绕道攻修武县的准备。 刘备遂使吕布率部攻打荡阴县以遏制可能来援助的袁军。 他则率大军北上直扑朝歌。 先掐灭袁绍令驻军邺城附近的文丑领骑兵赶来偷袭的可能性。 斩断河内郡与冀州的通道,河内虽山陵地区,但骑军从邺城出发沿着清水、淇水、荡水多条水系河畔进军,皆有平坦的道路,可长驱直入进抵修武县和武德县一带。 那形势便会变得有些棘手。 因此刘备与荀攸定策,先取朝歌再挥师掉头攻下共县和汲县,彻底对冀州封闭京畿之地的牖门,也算把袁绍的势力堵在河北。 朝歌为殷旧都,位于淇水北岸,西靠朝歌山,殷人以高歌黎明,喜迎朝阳改城为朝歌。 辅卒乘船运输粮草与军械,大河之上数百艘船来往频繁。 一路上的粮草皆有水道运输,降低消耗的同时,行军作战更能持久。 哨骑探路,柴营紧随其后搭桥修道,以待大军到来。 待渡过河岸,刘备命军士重新擂鼓,整兵后再列队而行。 张扬虽然把兵卒收纳进城中,行营进兵该有的警惕性,刘备却不会疏忽。 亲冒矢石来率兵临阵,当以谨慎为先,哪怕十五里内哨骑探查并未发现敌军,也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用兵取胜之道,在于攻敌间隙,而使自己不被敌军所趁。 别看兖州士族和豪族们跑来鼓吹,玄德公声威大震可撼海内,摧锋陷阵兵甲冠天下。 麾旗挥动,一呼百诺从者如云,豪强们心甘情愿拿出粮草犒军又割田产给州部,看着人心所向。 刘备估摸着兖州各郡真心拥护他的士族、豪族,可能也就三分之一。 剩余的要么中立,要么只是畏惧他甲坚兵利罢了,只要听闻他刘玄德兵败,兖州必有过半的郡县举旗反叛。 连待士族豪族不错的刘岱都遭众人推墙,何况去岁军粮粟米短缺,他去各家强行割肉,不少人笑脸相迎,心里怕对他怨入骨髓,只畏惧青州强军不敢乱动而已。 刘备把关羽、赵云、牵招三人,一人放在东郡,另一人放在济阴,还有人放在东平郡国,这些有当地大半豪族鼎力支持的地方,好相互呼应。 倘若附近各郡有异动,能迅速出兵荡平兖州。 自古以来只要改革触及原来权贵的利益,那些人便会暗中抱团。 昔日高祖平异姓王、孝景对诸侯王削藩、光武对豪强度田,就没有不掀起大规模反叛的。 刘备对度田一直在缓慢推行,从初平二年起到兴平二年青州才勉强度完,兖州目前只有泰山郡在进行度田,东郡只是小幅度推进。 就为延缓各地叛乱时间,只要等到他平定河北占据各县城,就不是一县一郡的度田了…… 看着河内郡地图和指路向导的带领,过了延津大军往西北方向挺进。 “使君,前方平原乃牧野战场,周武王与殷商纣王在此地决战,周胜享有八百年之兴,如今荒草丛生,已不见当年肃杀的虎贲之军。”荀攸骑马缓慢而行,随刘备上了一处陡坡,手指广阔的平原地带,抚须笑说道。 “荀君说的不错,此处正是牧野之战的战场。”中年向导点头说道。 郭嘉笑说道:“虎贲最早出于《尚书周书》,周时的虎贲军化为尘埃,如今虎贲骑从东往西,与周武王由西往东进兵,遂趋于一致共击朝歌,倒有些缘分。” “可惜朝歌贼兵困守城内,不敢效帝辛与我汉军决战牧野,没有了凉州的尚武之气。” 众人听罢忍不住失笑,把凉州贼军拿来比纣王,那就如同让殷商纣王受辱。 刘备眺望牧野平原见蒿草几乎高出士卒膝盖,只觉沧海桑田,不由感慨道:“当真乃前不见古人,后难望来者啊。” “使君,出口成章言词不竭,若能并带有声曲调可编为雅乐流传后世。高祖过沛能诗《三侯之章》令小儿歌之。 使君何不寻名家编曲,将其编为歌谣为后人多创雅乐。” 郭嘉听见刘备的感叹,心生一动拱手建议道。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如今的曲乐他早听腻了,天下数十年来因纷乱不断,又无全新雅乐问世。 使君常常脱口成词,其中皆蕴含深意,若不记下来未免可惜了。 刘备略微发窘,偶尔装装还可以,来真的就算了。 遂道:“奉孝不必如此,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可强求。”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荀攸思索片刻,不禁抚掌笑道:“使君此话一出果然奇妙,足以发人深省矣。” 刘备果断岔开话题,转向河东的匈奴人。 “诸位,待攻下河内郡,若匈奴人还未放牧归返,我欲率虎贲骑跨过东垣,留步军继续攻城,我则直取河东安邑,诸位觉得如何?”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用兵之法也,匈奴以为东垣县有守军,必然想不到我军会突袭至身后,没有时间拢聚骑兵,猝不及防下或能斩获无数,马匹和牛羊等畜牧若有万计,能有效缓解粟米不足。” 郭嘉沉思了会儿,第一个站出来赞同。 带路向导这时已被军士领去了远处,刘备把话提出便于众掾吏畅所欲言。 “河东郡有白波贼、凉州贼、匈奴人各方势力混杂,使君击破匈奴,其他人必闻风而来,骑军能否以少敌众?”荀攸皱眉谨慎问道。 荀攸在先前出征袁绍时,虎贲骑随着赵云防守平原郡,平定兖州济阴数郡,他又恰好和关羽驻军繁阳县,在征战期间基本没见过虎贲骑的战力。 免不了有些担忧,使君身负汉室兴隆之责,不能出半点闪失。 刘备笑着安抚道:“公达毋虑,虎贲骑一众骑士乃我亲身挑选,对其用心程度更胜甲营与先登营。 骑军无论田地细绢奖赏均能领最多,并非没有缘故,他们上马能为骁骑,下马则为锐士,若逢敌军可一当五不在话下。” 刘备对于骑军的战力,还是非常放心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擂鼓进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率军从牧野一路北上,双方斥候在田野间,展开血腥的厮杀。 箭矢破空声和兵戈相击之声传遍荒野。 交战瞬间利刃穿肌髓,血肉横飞。 凉州人惊讶发现,他们除去人数不据优势,骑射竟然也没讨到好处,青州斥候骑射也无比娴熟。 对射没占上风,以为近身搏战能挽回颜面,结果冲杀才知青州军的札甲更精良,长矛竖刺被叶片挡住滑走。 然后就遭马槊穿脖颈带走,青州人下手狠厉,专挑无甲的地方下手,特别是头部。 “撤!快撤!”凉州斥候武官见麾下交战越杀越少,急忙鸣金撤退。 哨骑来不及换马,一路追杀到快精疲力竭才转身回营。 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哨骑把凉州斥候直接打懵,凉州士卒还想凭借精湛骑射挽回士气。 没想青州人的骑射已不输他们,甲胄器械更好。 只匆匆留下一地的尸体,缩回朝歌丧失对城外的耳目。 刘备收到哨骑的消息,不禁心情大好,对诸将校尉,鞭指朝歌道:“擂鼓进军,兵围朝歌!” 使军吏唤来染氏,刘备笑着吩咐道:“染军司马,让柴营与工匠就地伐木打造冲车,此番无需再掘地道,凉州贼军少急攻则可立下。” 身旁张飞眼神一亮,拱手说道:“左将军,飞欲请命先登城头。” “益德,你已身为太守,怎么能和袍泽抢功?”刘备轻笑道。 太史慈、赵震、韩牧、鲍信、郭嘉等人想笑却有点不敢笑,怕张飞恼羞成怒。 张飞继续拱手请命道:“飞为兄长厮杀,不在乎太守之职,只为兄弟情义,若官职有碍,请使君罢去张飞济南相之职,我愿再率部强攻城头。” “益德啊……”刘备望着张飞,说心底不感动,那是假的。 替张飞整理了兜鍪,刘备笑意道:“好,益德尽管登城头,兄长亲自为你擂鼓。” “兄长!”张飞紧紧握着刘备的手,激动地眼泪充满了眼眶。 自打做济南相起,便常与兄长们聚少离多,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披甲冲杀。 别人看他乃玄德公之弟,又任济南相便对他恭敬有加不敢冒犯。 只有兄长方知他张益德所想,他岂是贪图官禄的俗人,不过为兄守住济南,不使泰山郡侵犯过来罢了。 刘备见众人皆在,仔细看完地图已了然于胸,肃然下令道:“张益德何在?” “张飞在此。” “命你待柴营冲车打造完毕后,率辅卒与甲营先行强攻朝歌南门。” “遵命!” “太史子义。” “太史慈在。” “令伱率虎贲骑分为两部,一部巡游西门,若有凉州贼军打开城门逃跑,立即追杀。 亲领另一部警惕北面及东面,防袁军或吕布有变,倘若见敌来袭,察良机而击之。” 刘备毫不隐讳地吩咐道。 吕布这个人有时难以琢磨,刘备也没办法保证,对方会不会忽然脑子发昏,做出攻击他的举动。 刀倒是一把好刀,可惜放近了容易伤到自己。 只能等这一战结束后想办法把他赶去并州,让他对付匈奴人,省的袁本初到时又勾结匈奴给兖州和雒阳一带添麻烦。 用吕布的时候,也要多留个心眼,避免被其所趁。 丁原拿他做主簿,董卓命他做亲卫,包括历史上让他屯小沛,没有一个好下场。 要不是吕布和曹操驻守在濮阳时,已然决裂互拼,怎么也不肯去南边。 刘备差点想将其劝去扬州,使得扬州更热闹些,拖延南面诸侯的时间。 “太史慈遵使君令!” “韩牧、赵震命你二人率先登营攻打东门与北门,记住佯攻城墙,主要防备凉州贼军从城门窜逃。” “赵震遵命!” “韩牧遵命!” “锐冲营为中军由我亲率暂且不动,声射营持大盾弓弩辅佐东、南、北三门攻取城头。” “凉州贼军随董卓以来,祸乱京畿百姓杀戮无数,如今围城勿使其走脱一人,力求剿灭殆尽令贼以血偿血,为数年无辜惨死之人报仇解恨。” “待收复雒阳后,先复宗庙再祭百姓万民。” 刘备凝视众将说道。 “诺!”张飞、太史慈、鲍信、荀攸,郭嘉等人皆拱手,应答如响。 …… “咚咚咚……”南面广阔的平原上,响起一阵激昂的战鼓声。 正在城墙巡查的朝歌县令听见,赶快走近瞭望,心里凉了半晌。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战意瞬间消散,彻底断了与青州军交战的念头,只想赶忙溜走。 在未时炎日下,南风起扬卷大小旗帜,赶路的劲旅有持枪矛,有握弓弩,有撑旌旗,还有擂金鼓。 队伍前进有节,左右应麾,粗略望去披铁铠者不下于两三千,侧边骑军一人三马,竟有千余骑。 远处一辆接一辆的武刚战车,延绵望不到尽头,大量辅卒在混杂其中运输。 工匠与部分士卒已然开始伐木,打造攻城器械。 看了数息,朝歌县令细汗如雨从额上沁出,不禁哆嗦着身子。 凭他手底下六七百守军,怎么可能挡住青州军的围攻。 刘玄德发檄文欲攻三郡,怎么全冲着朝歌来了,其他县为何不分兵行动。 朝歌乃是小县,并非雒阳京都,何至于发数万大军攻打。 城头上的凉州兵卒看见城外的大军迈着步伐,结枪盾慢慢靠近,皆鸦雀无声。 本来斥候惨败就引得士气浮动,骑兵都干不过对方,更何况步军。 朝歌靠在魏郡旁边,又不是没听说过刘玄德一日连下三城的战绩。 眼下朝歌已成死地,硬着头皮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县令有心鼓舞士气,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府君张扬的部队拢合一块,还不足五千余人马。 如今又分散到河内各县,援军是不要想了。 面对这般困境,连他都想弃城而逃,更别提凉州士卒了。 恐怕马上就有人溃逃了。 果然等反应过来,便有人疾呼大叫起来。 “快跑啊,青州人是专杀凉州人的,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想想家中妻女,我们要是死了,他们也要被人抢走受尽侮辱。” “跑啊!” 人群中立即有人起哄,不少人丢下武器,转身跑下城楼。 县令和县尉有意杀人止溃,抱成一团的凉州士卒立马持刀矛怒目而视,意思很明显,再多说一句便砍了你们狗头。 县令只好苦笑摆手道:“走吧,走吧,大家都走罢。” 县尉深深叹一口气,摘下兜鍪,快步回到住所,复杂的望着抢来的两个美貌妾室,在对方惊呼下拔出佩刀。 顷刻后,县尉衣袍沾满血渍,从马棚牵出仅剩的马儿,挥鞭仓皇逃出城外。 昨晚又通宵失眠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仲达,你说我该怎么办?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报!” “使君,朝歌城西面城门大开,不少人抢夺马匹趁乱逃出城外。” 辅卒正在搭建营寨,刘备站在高台眺望朝歌,听闻哨骑绕道过来禀报。 不由眉头一皱,立马传令太史慈前来。 “子义即刻点齐虎贲骑人马,扑杀凉州溃兵,不将其斩杀殆尽,马不许解鞍,军不许卸甲。” 刘备遂吩咐道。 他都快兵临城下,才想着逃跑早干嘛去了。 不过恰好步军可以节省些体力,刘备转身对军吏道:“传我军令,命张飞迅速率铁甲营扑向朝歌西门,若是能快速抢占城门,杀进城中也算他首功。” “命赵震领先登营紧随其后,肃清城中大小巷道、屋院及县衙里面的剩余残敌,让他注意好以防贼军纵火焚烧县城。” “若有起火,待摸清城内情况后,分兵卒前去灭火。” 刘备有条不紊地饬令说道。 乱兵溃逃时无一不喜欢纵火,一面可以延缓对方追击的速度,一面增加对方管理难度,让些市井之人可以趁火打劫烧杀掳掠。 刘备自然不会允许有人毁坏他的地盘,放火简单,重新修建起来就耗资不菲了。 目前各处缺钱,谁敢在他钱袋上捅窟窿,就算跑到天边也要将其弄死。 “使君。”荀攸和郭嘉闻讯赶来,见面便先施礼。 刘备回头笑道:“公达和奉孝来了。” 说着,又令一旁书佐撰写公文,将后方运送粮草的船只改水道走西南方向的淇水,大军明后日掉头南下汲县。 请军吏找来带路的向导,询问汲县、共县、获嘉三地的各种情况。 中年向导侃侃而谈,先说了三县城墙和县衙的具体状况,从城内谈到城外。 “玄德公,汲县西北二十五里有一水深流急处,泉水澄澈清甜,流十里而入地下。名为太公泉,昔年太公望为躲避祸乱曾在此垂钓,传云:太公故居也,攻汲城时可先驻军在此休整片刻。” 向导建议说道。 刘备则笑着夸奖道:“公仪运筹帷幄,决胜于外不在先祖留侯之下啊!” “玄德公过奖了,比起先祖留侯,范远不如矣。”张范听见刘使君拿他比张良,赶紧行礼谦虚道。 他乃留侯张良之后,司徒张歆之孙,太尉张延之子,世居于河内修武县,先前董卓把持朝政,他便想与弟张承带部曲起兵响应关东诸侯联军,攻灭董卓。 幸好有幼弟张昭赶来制止,不要以卵击石,留有用之身以待日后报效朝廷,兄弟三人遂去了扬州避乱。 可惜好景不长,扬州如今比河北和中原还要乱,袁术、曹操、刘繇各占州郡你争我夺攻城掠地,皆想把扬州攫为己有。 听说刘表在豪族的撺掇下也欲趁机分一杯羹,屯郡兵江夏对着庐江郡虎视眈眈。 逃难的士人纷纷待不下去,有的拖家带口去了荆州,有的带着妻女奔去徐州。 张氏原本也欲逃往荆州,恰逢其会听闻手握青、兖州二州的玄德公即将出兵讨伐河内三郡,收复河雒京畿之地。 有刘氏宗亲奋起,还去个屁的徐州,漂泊异地多年回家乡河内郡不香吗? 谁没耳闻过早年的关东联军盟主袁本初也被玄德公打得抱头鼠窜,几乎进兵至邺城。 河北与中原的士族豪族,听闻刘使君大军开到无不噤如寒蝉,敛手屏足不敢妄为。 起青州之间锋不可当,使世家诸侯如临大敌,畏之如虎。 张氏兄弟三人商议一番毅然决然返回河内,前往兖州主动助玄德公一臂之力。 刘备倒是知道张范和张承皆为曹操的幕僚参军。 张范更有意思,喜欢救济抚恤百姓,以至于逝去后家中也没留下什么余财。 刘备仔细看着张范献上的河内郡绢图,忽然好奇问道:“此处三县近乎紧接在一起,为何前面二县皆单单,到了获嘉却变成了双字。” 张范拱手解释道:“回禀玄德公,获嘉乃是改名得来,孝武皇帝在元鼎六年巡游河内至此处,南越国传来捷报,已得南越相吕嘉的头颅,欣喜之下故将此处改为获嘉,即获吕嘉人头之喜。” 刘备听罢,心里暗暗感慨的确很符合孝武皇帝刘彻的作风。 可惜晚年被幼名影响,做了糊涂事。 待三县之事告一段落,刘备边等着诸将校尉肃清朝歌县再进城。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边分心处理军务,令众幕僚坐下倾谈,问张范河内郡士族和豪族有哪些。 张范思索片刻拱手回答道:“河内出名的士族,当数秦末殷王司马卬之后的温县司马氏,还有与其数代联姻的温县赵氏。” “怀县李氏,世出二千石,家传典籍有《严氏春秋》。” “怀县山氏、河内向氏、虞氏,以及从颖川阳翟迁徙到汲县的郭氏,皆为士族。” 张范说完望向郭嘉一眼,见他摇头并不说话。 又复道:“实力强盛的豪族有河内阴氏、汲县州氏、汲县和氏等,玄德公欲复河内郡与士族、豪族难免会有接触,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张范在兖州半个月,可是听了不少的传闻,刘使君喜欢效仿光武度田,河雒之地这些年战乱频繁,不知多少黔首百姓逃难去了别处,士族和豪族乘机圈占耕地。 凉州贼军可没管这些,只要豪族士族按时给他们钱财粮草充当赋税,反正也没打算待多久,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备听懂张范的言下之意,在出兵之前对于河内郡豪族士族的情况,自然有些了解。 笑着感叹道:“董卓要挟朝廷西迁长安时起,京畿之地就有世家与董贼勾结,使得汉室衰落,狼心狗行之辈当道,以致社稷化为丘墟,假使查验出表里为奸之徒,必诛族杀一儆百。” 司隶各郡早就残破不堪,比不上青州、兖州的重要性。 完全可以对不长眼的人,犁其庭,扫其闾。 刘备不担心河内郡的士族豪强杀了影响名声,深究起来能在董卓治下存活,谁屁股都不干净。 他为刘氏宗亲收复雒阳,在兴复汉室的旗帜下,谁敢跳出来和他作对,便可直接诛灭。 不禁暗想道:“司马仲达啊,换做处于我的位置,你当如何处置河内司马氏呢?” 刘备有一种心痒难挠的感觉,让他心旌摇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乱世人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一艘艘船扬帆摇橹,集中航行在淇水河道,挥旗并呼向前。 船只与水面贴合,小船载粟米豆料,大船载枪、矛、箭矢军械。 从兖州行至河内郡在汲县十五里外的渡口,让河岸边的军吏挥旗拦下。 负责运送粮秣的崔琰有些疑惑,想开口询问。 只听见岸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呼喊道:“季珪,我奉使君令来此告知,载运粮草器械的漕船无需再向前,汲县破城在即,船队歇息半日,然后再直送汲县郊外。” 崔琰行至船头,微眯凝视岸边看究竟何人在说话,原来是孙公祐啊。 虽说两人皆在东郡的关太守曹署为掾吏,相知已久为故交,但也不能以私废公。 崔琰大声问道:“公祐可有携带印封文牍,若无文牍递来对印,请恕不能听从。” “有,自然有。”孙乾赶紧从马背行囊里掏出一卷文牍,高高举起。 崔琰遂使人放下小船,前往岸边将印封的竹简带上来,拿出船舱的印泥板仔细对照。 检查了数遍,确认没有丝毫不对的地方,接着下令挥旗令船队靠岸。 “季珪,我就猜你来的迅速,收到使君传令后,我一路沿河畔驾马,就怕没拦住你。”孙乾笑着指崔琰说道。 崔琰清秀的脸顿时苦笑,拱手歉意道:“公祐见谅,琰承蒙使君看重,肩负大军粮草运输重任,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疏忽。” 孙乾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以使君的印绶为信,任谁都会这般谨慎,他又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对此毫不介怀。 歇息半日,船队再度起航,孙乾一行随着前往指路,汲县郊外一二里处有使君规划好的地点。 漕船到达后,靠岸边驻停。 崔琰让人搬运粮草和军械,拿出文册与孙乾等众军吏站在岸边一一核对钩稽。 水运速度快,运送的民夫和辅卒吃的都是携带的干粮,粟米小麦则没有损耗。 “小麦、稗米、粲米与苜蓿秆、豆类、刍稾、茭草,共计有九万六千三百一十斛。” “箭矢八万三千支、修缮好的皮甲和扎甲五百二十三副、弓弩千七百张、刀刃三千四百把、枪矛二千一百杆。” “其余杂物,草药、帛布、麻布、袍服各一船。” 崔琰边钩稽,边对孙乾说道。 后勤运输可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负责运输的主官要么不遇事,遇见了便是大事。 运送军械和粮草,最怕通航河段多有浅滩与礁险,崔琰宁愿把沉重的器械放在前边抵御风险,也好过把装载粮秣的船艘摆前面。 他深知青、兖二州最缺的是粟米,不是军械。 见物资尽数交付给孙乾及岸边搬运的辅卒,州掾吏荀攸也赶来核对完一番,崔琰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对两人拱手道:“荀君、公祐,琰还有重任在身,就此告辞了。” 漕船卸完粮草和军械,他就要空船顺河而下,返回济阴和山阳郡,等待重新运输下一批粮食。 自打他负责运送以来,不得不感叹还是水运便捷,无怪使君到处修水利。 揖礼告辞之后,荀攸站在河岸边望着船队顺流越来越小,暗叹道:“难怪奉孝数度向使君推举,崔季珪的确是个人才呀。” 另一边,工匠和辅卒伐木打造的二架攻城冲车正在拆卸,驻守汲县的凉州贼军遇见比城墙还高的冲车,一个时辰不到就被张飞率部攻下城头。 甲营军士持长锤与长刀踩着冲车里的楼梯,快步冲向城墙,摧坚破敌长驱直入,没多久就将抵抗的凉州军杀的阵脚大乱节节败退,惨叫声不绝于耳。 凉州军也傻眼,和关东诸侯军激战已久,就从来没遇见过浑身包铁甲,只有面部露出极小的缝隙的重甲步军。 长矛都被用力捅断,也才在对方身上留个凹陷,甚至还引起了仇恨,那甲士不顾他人的锋矛阻拦,径直朝他杀来。 凉州士卒惊叫一声,丢下断矛拔腿就跑。 张飞被拦下脚步,见状不由怒道:“鄙夫休要逃跑,为何不敢与我决死一战?!” 等他持刀接连斩杀数人,让凉州军不敢靠近时,先前那个兵卒早跑的没了踪迹。 张飞只好捺下胸口的火,忿骂道:“竖子尔!” 铁甲营登上城墙,乘胜追击杀进城里的街道,一路掩杀冲至县衙,见县府火起无奈撤出,甲胄在身没办法救火,且残余敌军尚未肃清,卸甲去打水灭火太过冒险。 只能把县衙附近容易引火的东西搬离,避免火势蔓延。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先登营紧随其后从城头进来,赵震赶紧分人手控制火势,其他士卒结盾阵挨家挨户,踹门而入肃清躲藏在各处的凉州贼军。 有些已经换了庶民的衣服,藏匿黔首家宅之内,竟无百姓敢指出,老翁老妪抱头缩项,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青州士卒却眼尖的发现,妇人虽衣不遮体怀抱幼儿,却仍然隐晦地用手指家中唯一男丁。 伍长遂心领神会,本来要退出屋里头,在转身的一瞬间,将其擒拿扑倒在地。 几名军卒把对方强按在地上,不顾对方的求饶,撕开衣服检查身上疤痕,见果然有箭矢刀疤,伍长再度厉声询问老翁和老妪,敢有贼不举告者,当与其同死。 老妪这才颤颤巍巍说道:“此贼杀我长子一家,又掳我幼子做民夫守城,至今不知生死,我们怕再无嗣子消息方不敢告知足下。” 伍长沉默片刻道:“大汉宗亲刘使君已率王师收复汲县,你幼子若无战死在城头,应当无事。” “倘若不幸殁亡,不还有子息后嗣吗?”伍长指着妇人怀中的幼儿道。 “那非我儿之嗣也!”老翁愤恨地怒骂道。 妇人闻言低头,紧紧怀抱幼儿不语。 伍长望见顿然明白,只好轻轻叹息。 转身狠狠一脚朝凉州贼军的下体踢去,惨厉的叫声彻响屋内。 士卒用平原方言问道:“伍长,使君说不需要降卒,要不要拉去外面就地格杀?!” 伍长颔首点头,待凉州兵被架起时,叫停袍泽扯下对方深衣,扔在妇人脚下。 抬头对老翁道:“天下暴乱不止,能活命已是万幸,有子孙继嗣总归比断了好。” 说完,便带着士卒袍泽跨出门外。 听见甲叶声越来越弱,妇人看向地上的衣袍,潸潸揉眼抹泪。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吕布遭遇袁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进汲县时凉州溃兵已被尽数剿杀,得知县衙让乱军纵火焚烧,便找了一处青瓦白墙的院舍暂时落脚。 士卒皆在打扫战场,掩埋断肢尸体。 荀攸踩着未扫去的破碎瓦片,进了庭院禀道:“使君,后续的粮食和军械已经运输到汲县郊外,掾吏孙公祐正在清点统筹。” 刘备看着墙角干涸多时的血迹,沉吟不语。 稍顷旋踵转身,说道:“既然粮草和器械及时补充上来,正好可以分兵。” “今日稍作歇息,明日便可令益德率先登营前往共县击破凉州军,等到占据此城,哪怕袁绍让文丑率数千骑兵沿河道南下也是无用功了。” “袁本初敢冒着邺城有失的风险,调文丑率部支援河内郡,云长就能引兵直扑邺县,除非袁绍亲自调冀州主力前来阻止我收复雒阳,不过伯圭没那么好对付。” 刘备嘴角含笑说道。 公孙瓒先前回函来谢,恰好他和老师卢植的书信去的及时,正想遣人诛杀刘虞,收到卢师简牍惊得他一身冷汗。 卢植在书信中毫不客气说:“刘虞名誉满载天下,为刘氏宗亲楷模,若强杀当为朝廷反贼也,你也不用再唤我为夫子,从此我的弟子中再也没有公孙伯圭。” 但不杀总有人来施救,鲜卑人和乌桓人都派人想来赎回刘虞,越这么多人站在刘虞那一边,越让公孙瓒忌惮。 左右摇摆不定,又听到昔年故友刘玄德差人送来书信,叫公孙瓒愤慨不已,要是刘备肯和他联手,何至于兵败冀州。 本想将信使轰出去,最后念及刘玄德曾提醒他注意麴义的强弩之恩,方不至于白马义从全军覆没在界桥,接过书信仔细看完。 公孙瓒抚须对着从弟公孙范,感慨道:“玄德还是玄德啊,终究心怀情意,只是为人太过仁厚,在乱世容易吃亏。” 遂提笔回信感激说道:“若无玄德劝诫与献策,瓒差点一误再误。” 那时刘备回到青州平原,收到书信时,心想终于把公孙瓒劝住了。 凭借挟刘虞以制幽州,袁绍绝不会轻易又将公孙瓒击败。 拖过一两年,等到他占了徐州、豫州,外加河雒数郡,就算袁绍和袁术带着袁氏四世三公的门生故吏一起与他对敌,也能顶得住。 不过眼下已是兴平二年,袁公路摩挲着玉玺多时,也快搁不住想称帝了罢。 刘备琢磨着想道。 又一脚步声响起,郭嘉匆匆忙忙进来,施礼说道:“使君,探马来报,温侯吕布攻下荡阴前往取林虑县途中遭遇袁军大将文丑率二千骑兵往河内猛扎,在西山北面两军撞到一块,吕布骑良马率七百骑与张辽、成廉、魏越等人不顾生死陷锋突阵,文丑猝不及防下大败北逃。” “吕布骑兵也损失不小,如今已引兵退回荡阴休整,怕用不了多久吕奉先便有书信送到。” 刘备和荀攸对视一眼感觉诧异,真是说袁绍,袁绍就到啊。 刘备笑着说道:“奉先这一回倒帮了我大忙,分给他部分钱粮也不亏。” “不过吕布就亏大发了,此战过后战马、军马至少折损三分之一。”郭嘉也笑说道。 战马与骑兵亏损没有补充的地方,吕布只会越来越弱。 郭嘉行礼祝贺道:“恭贺使君,利刃的刀柄少了些荆棘,又更顺手了。” 翌日,待日落余晖之际。 吕布的信使带着随从驰马越过朝歌,终于抵达汲县。 “见过玄德公!”来者恭敬地拱手道。 “文远,多月不见别来无恙乎?”等待信使进了院落,刘备才发现吕布竟然派了张辽前来,想来是来攀情面的,心底不觉有些失笑。 “玄德公,温侯有信札命我送给使君,故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张辽恭而有礼解释道。 吕布还想让张辽专门挑出一副与文丑骑兵激战残破的甲胄来见刘备,让对方知晓他的困境,为他添补兵卒、军械以及粮草。 没想到张辽却不同意,拒绝道:“玄德公宽厚爱人,乃大丈夫也,何必乘伪行诈,温侯当以诚相待,方能求有所得。” 吕布顿时语塞,摆手说道:“也罢,就依文远所言吧,布在荡阴城墙上翘足而望,愿君早日归来。” 他也知道刘备对张辽很青睐,目前骑军实力大损,战殁的人马比郭嘉猜测还要多,在西山北面十余里骤然间遭遇袁军,算上先前的新仇旧恨,不敢赌文丑会放过他。 况且对方三马一骑,他的骑兵只有战马和驮马,西山前面一大片平原地区,若被追杀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吕布凭着多年在骑兵中的威望,带着众人拼死厮杀才终于击破文丑所部,文丑带着两百骑军逃脱。 可当战后清点时,发现人马摧折大半。 吕布的心都瞬间凉了,这可是从并州起就和他裹血力战的骁骑,数年间战过不知多少诸侯。 如今能持矛搭弓射箭者,不过三百余人,此战伤亡四百人,简直是惨胜而还。 步军没有多少,基本上是靠骑兵,若刘使君不援之以手,他吕奉先就撑不住了,守黎阳和荡阴二地也要捉襟见肘。 张辽将来龙去脉诉说清楚,刘备听完又看了信札,心想吕布是真倒霉,在平原地带碰见文丑率军南下,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刘备忍住笑意,斟酌片刻说道:“文远,奉先所需要的粮草与豆料我可以调拨出一部分,但补充骑士实在无能为力,麾下虎贲骑军皆是青州人士,就算调任别处每年也需回乡休整数月,袍泽们故土难离,怕不愿意离开青州。” “奉先乃是并州人士,招募并州军士更为稳妥,河内邻近的并州上党固有山陵险阻,但也并非不可图,取道冀州魏郡的涉国县沿河谷,即可攻进上党。” “奉先既然为司隶校尉,匈奴肆虐京畿已久,借讨伐匈奴为名招募兵卒,一为补充人马,又可归返并州乃一举双得。” 张辽叹息道:“玄德公,能归并州极好,可温侯并无钱财招募兵卒,平日赋税皆转为粮草,拿不出多少余财。” 郭嘉则轻笑建议道:“文远为何不让吕奉先把黎阳与荡阴抵给使君充当钱财,领三百骑兵暂且客居青、兖二州,待我军攻破邺城,拿下魏郡打通了并州上党郡的道路,温侯再率军回并州也不迟啊。” “使君待兵卒尤为恩厚,纵使客军立下战功也有良田与细绢的赏赐,届时俱可兑成钱财,用以招募并州士卒。” 还别说,张辽倒有些心动,黎阳拿在手里有如鸡肋,荡阴也人少地多,又面临袁绍的威胁。 假使换给玄德公,做客青州可算不错的落脚之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要大义灭亲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明白郭嘉的想法。 可以给吕布粮草,但一定不能给吕布补充兵卒,特别是骑军。 况且吕布在书信里只说了自己蒙受的损失,却一点也不提他击破文丑的骑兵,缴获了多少战马、军马、驮马。 刘备遂好奇问张辽道:“既然是文丑兵败,那奉先打扫战场,缴获了多少马匹?” 张辽不作迟疑回答道:“各种马匹千四百余匹。” 就因损失大,收获同样也不小。 吕布却还要他披残破甲胄来这里讨要物资钱粮,引得张辽不满。 刘备暗道:“没想到吕布浓眉大眼也跟他玩花样了。” 训练骑兵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况且没有专门的牧场,以两个县养如此多的马匹,吕布只怕要连带妻女一天吃一顿来节约口粮。 刘备遂笑道:“文远放心,备立即令人从骑军中调拨部分粮秣、苜蓿、豆类、草药等物资运去荡阴。” 张辽道谢拱手下去歇息后,郭嘉皱眉说道:“使君,吕布有如此多的马,后续的粮草不应该再给。” “不过……”郭嘉话音一转,向刘备道贺说:“不用多久,吕布麾下的众多马匹必为青、兖所得。” “这一批马原本就是冀州所出,袁绍不会向吕布去买,而吕布想把军马和驮马卖去豫州和荆州,简直异想天开。 不说马商关系他无法打通,光使君下的禁卖马律就能让吕奉先寸步难行。 河内郡靠近并州,匈奴人放牧为生并不缺马,拿在手中越久粮草消耗越大,最后只能低价卖给使君了。那时正好可以拿来替换军中耐力不足的马匹,将受过伤的马放置在亭、邮、传舍,作为役马使用。” 郭嘉笑说道。 至于兖州豪族和士族买驮马倒无所谓,但敢肆意购战马和军马,那就是明目张胆践踏律令,诛族都不需要其他借口。 从汉初高祖时期起,朝廷就已经对军马、战马进行严密管控,敢私自贩卖战马被捉到了,全家就要一起上路。 尤其是官马的左腿都要打上烙印识别,连马匹都有马籍,详细记载了马儿的外貌体态特征。 不同的烙马印以区分马儿的用途种类,吕布缴获袁绍的这批战马,只要有人敢买就绝对能查的出来。 说到养马,刘备不禁叹了口气。 光武以来,朝堂实行的是对外收缩政策,大范围大罢除马匹牧师苑,特别是接受南匈奴人内附之后,河西与上郡这些广阔的养马牧场,逐渐被匈奴占据。 凉州的北地和定安两郡也让羌族盘踞放牧。 到了孝安帝年间,只能将养马场地迁移益州的越隽郡、益州郡、犍为郡三地。 东西送出去容易,想拿回来就难了。 刘备想了想,好像后边数百年也没汉家把这些牧场重新取回来,一直等到直到隋唐…… “使君,汲县郭氏、阴氏、和氏的宗长前来请求拜见。”军吏徐剧快步进院舍,拱手禀报道。 郭嘉听见连忙说道:“主公,嘉有军务在身,便先告辞了。” 对于早就迁徙到河内汲县的郭氏,他可不想与其打太多交道,以免使君碍于他的情面,答应一些难为的事情。 他郭奉孝的人情可不是为远亲利益消耗的,毕竟只要他在场遇到事情,就不得不站出来为郭氏说几句话。 因此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相见,反正对方也不可能把手伸到青州军营打探出郭嘉随军出征也在汲县。 刘备看见郭嘉在打眼色,心里感到好笑。 遂挥手道:“去罢,帮公达处理完军务,他整日忙得停歇不下来,就你郭奉孝游手好闲,看来还是公达过于照顾,以至分配的军务太少。” “主公此言差矣,并非公达照顾,实乃使君照拂郭嘉也,怜我体弱不宜太过操劳案牍之苦,嘉还需要谢过使君。” 郭嘉感激下拜道。 虽然知道郭嘉在溜须拍马,刘备也难忍俊不禁,笑骂道:“快去吧,别学流俗所轻的官吏,对我曲意迎合。” 郭嘉再度拱手,笑着退了下去。 刘备转身对徐剧,颇有深意道:“去把三家宗长都请来吧,绕道军营时记得走慢些,让他们看看士卒的高昂气势。” 徐剧闻言咧嘴嘿嘿一笑。 半个时辰后,用细绢擦着额头汗水,结伴而来的三氏宗长出现在刘备面前。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拜,拜见刘使君。” “拜见玄德公。” 听见郭氏有别于阴氏与和氏的称呼,刘备悄然眉头一扬。 郭氏宗长回想着军营里晾晒带着血迹的衣袍,以及染血的甲胄和武器,兵卒纷纷望过来的凶恶眼神,让他面对刘使君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更何况夜幕已黑,在盏灯烛火的照耀下,刘使君坐在席案处理公文,良久不出声说话。 望着其身后拉长的黑影,感觉有股无形的压力冲上胸腔。 想必另外两家宗长的感受也和他一样吧。 刘备拿刻刀将写错的公文修改,头也不抬道:“你们没看到讨伐檄文吗?如今汲县已攻克一天一夜,方才姗姗来迟,既无粮草犒军,也不调部曲助大军攻城,看来是与凉州反贼牵连甚深啊。”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家中引颈受戮,待我明早灭尔朝食即可。” “噗的一声!” 豪族和氏拜头至地,连忙顿首道:“玄德公息怒,和氏之所以出钱粮给凉州贼乃是被杨丑贼子所逼,并非有意与玄德公为敌。” 汲县三氏的本地豪强就属他出力最多,还将女儿妻于张扬的部将杨丑,彼此还有了翁婿关系,宗族部曲让凉州杨丑带走了一半。 典韦站在旁边紧握佩刀,只要使君一声令下,他就将其就地斩杀。 “是吗?”刘备抬起头,笑指案桌几卷木牍,说道:“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检举的信件早就摆在我案台上,直亲勾结凉州贼军予以顽抗,旁亲可不想跟着你们共赴黄泉。” “来人,把和氏与阴氏宗长拉去下狱,待明日剿灭两家直亲后,一齐枭首弃市。” 感谢书友衡武的打赏!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地方看的有点眼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两家宗长被士卒拖走后,只剩下郭氏留在原地惶恐不安。 汲县郭氏也习《小杜律》位于士族与豪族之间,在勾结凉州人祸害百姓的事情上,比两家稍微没那么出格。 并不是他们底线高,反而是逃难百姓皆成了郭氏的僮仆。 依靠逃难的流民黔首训练的宗族部曲,让打主意的凉州贼投鼠忌器。 加上赋税一直在给,凉州人也没想啃硬骨头。 可如今随着青州军进攻河内,一切都变了。 刘备拿出卷竹简,仔细看着说道:“听闻郭氏陂田二千余顷,役使数千家贫民,徒附万计,奴婢千群,广起庐舍与坞堡,闭门成市兴工造作兵弩器械,贵不可言,富拟封君啊。” “郭宗长,备该如何处置你呢?” 起初刘备看见时也心里一惊,这是他见过最富的豪族,也就只有京畿之地被董卓祸乱,造成的大量人口逃难,才能让豪族迅速做大。 诚如汉室跌倒,豪族吃饱。 刘备说话声音不大,却能看到对方脸色有明显慌乱。 “刘使君,郭氏愿出粟米七万六千斛、布帛五百匹、肉食四千斤、部曲二千二百人为先锋,为玄德公攻打获嘉县与修武县。” 郭氏宗长赶紧低头,揖礼道。 不过刘备却没打算轻易放过,连汲县都被他攻下何况区区几座坞堡,郭氏要敢主动反抗那更求之不得。 “汲县靠近东郡,可知我在东郡行度田一事乎?”刘备问道。 “自然知晓,玄德公效仿光武皇帝度田,诛杀各地的不法豪强。”郭氏宗长嘴里苦涩说道。 刘备轻声道:“在攻下共县和获嘉县之前,郭氏重新丈量土地,核实户籍纠正垦田、人口和赋税,归还强取豪夺的田产。” “若做不到,届时我就亲率大军来钩稽核对,郭氏也可以用弓弩对抗,就看你们的坞堡能不能敌,青、兖两州十三郡的百四十五县了。” “不敢,郭氏不敢!”郭氏宗长手心冒出汗,连连伏首道。 他不过地方的豪族,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实权州牧对着干,何况还是兼领两州牧。 能撑这么久才跪地,已经比和氏膝盖硬多了。 刘备摆手说道:“带下去罢。” “使君,郭氏愿意度田啊!”郭氏宗长望见典韦按着刀柄凶神恶煞过来,下意识绷紧了身子,赶紧朝刘备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带下去歇息,不是带下去扑杀。”刘备听见典韦拔刀,赶忙制止道。 “使君恕罪,韦乃粗鄙之人一时误解,还望使君见谅。”典韦瞪大了双眼,连忙把架在对方脖颈上的刀刃收回,粗着嗓子解释道。 刘备听着浑话,拍案故作痛斥道:“这回也就罢了,既然郭氏宗长原谅你,我便不予计较。罚俸三月惩一儆百,下次再如此待宗长,我定不饶伱。” “多谢使君恩德!”典韦拱手说道。 “谢刘使君救命之恩。”郭氏宗长后怕的揖礼,那一刻他真切感受到旁边的军汉是真准备把他头颅剁下来了。 那种杀人如蓺的神色做不了假。 见典韦来送他,赶紧摆手拒绝:“不用劳烦这位壮士,我能走,我能走。” “使君,余先告辞。”说完急忙快步离去。 见对方身影已经消失,刘备起身抚掌笑道:“典君越来越和备有默契了,竟能猜到我让你吓一吓他。” “啊?!使君不是让我把他拖去门外扑杀。”典韦也愣住了。 他看见使君说话时手悄悄指向外边,以为叫他动手。 典韦还好奇谈好好的要突然杀人,原来是自己理解错了,不由心有歉意。 刘备听完沉默片刻,宽慰复道:“没事,你是无心之失,郭氏宗长想必也不会责怪你的。” …… 兴平二年,六月二十二日。 共县以及获嘉县守军听闻汲县被攻破,遂弃城逃往修武,刘备轻易占据两地,然后命柴营伐木搭桥渡河,率军直奔修武县。 “修武为秦所置,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北面有皮垣四百步宽高八丈为坚固小城,而靠近陂水北岸还有小城名为兰丘,方圆有二百步内有水井,可屯兵数百人偷袭粮道,三城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 一座小丘之上,刘备带着众人登高瞭望修武旁边各城,张范用手指着前面的三城,把烂熟于胸的情况一一告知玄德公。 身后大军云集,旌旗蔽天,奔腾的骑军卷起尘土,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步军辅卒推着攻城器械缓缓靠近。 修武附近的木材几乎都被砍光,柴营只能从二十里外与工匠伐木打造器械。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玄德公可先取兰丘小敌,凭借冲车利定可一举而下,若修武方向敢有敌军过来,则可令骑军杀之。”张范谏言道。 荀攸和郭嘉二人听了也不由点头。 这种小城要不管就会跑来骚扰粮道,让人觉得很恶心,哪怕因地形限制不好动用大军,也要将其攻克。 刘备看了兰丘没说什么,只是目光转向皮垣,不由得眉头轻皱,这地形好生眼熟。 周围土丘高八丈、宽约四百步,掘土都不好掘,只能把他先围住慢慢耗尽对方的粮草。 假如强攻的话,贼军备足了礌石滚木再居高临下掷投,士卒亡伤绝对会超出他攻打的任何一座县城。 有这工夫还不如先挖掘地道把修武的城墙烧塌了再说。 刘备心中有了对策,等到冲车一到先攻兰丘,再挖壕沟围困皮垣,然后再兵临修武城下。 回到搭建的营地,命军吏传来诸将与校尉,待人齐至后,刘备遂道:“攻城器械到了立即派遣郭氏部曲率先攻兰丘,此事由益德统管。” “诺!”张飞拱手应道。 “共分三步攻打,待部曲冲完,辅卒冲完,接着再让登先营冲,最好能一鼓作气,不让贼军有喘息的机会,今日便把此处拿下。” 刘备沉声道。 “韩牧,你领声射营协助益德攻城。” “诺!” “子义,你率虎贲骑游走在兰丘与修武县之间,若见有敌军来援立即杀之。” “诺!” “其余部队暂且不动,以待敌变。” “诺!” 诸将校尉拱手,异口同声应道。 第一百四十章 忘了公达的约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修武城头上,凌乱鬓角胡须的杨丑站在瞭望台,纵目张望皮垣和兰丘方向。 见青州军兵分数路朝兰丘攻去,没一会儿又有骑兵拦在修武县的通道间,猜到刘备想要全力攻打兰丘,并非引诱他过去。 杨丑狠狠地拍女墙,怒道:“刘备欺我兵少方敢从容应对,若我有数百骑军何至于青州人如此猖狂。” 他收纳了共县与获嘉的兵卒加上和氏的部曲,总共才三千多人,骑军又被太守张扬调走。 如今情况有变,刘玄德攻城太快了,逃回来的溃兵引得多地人心惶惶,纵使杀了也难止小道消息暗中流传。 许多人被吓破了胆,一城一城的坚守反而会让刘备占便宜,分散各处不过数百兵卒守城,怎么抵得住青州三万大军。 张扬遂改变策略,遣人去河南尹招募郡兵,他则征调士族和豪族的部曲,集两郡兵力与刘备决战修武。 青州军渡过淇水来到南岸,意味着河内郡的一半土地已然落入刘玄德手里,对方兵锋所指锐不可挡。 袁绍、刘岱和匈奴都打不过刘备,张扬并没有觉得他的兵略胜过袁本初等人,可不打又不行。 刘备都已经声罪致讨,欲率军把河内数郡讨平,看到檄文的那晚,张扬苦思冥想也没找到得罪刘玄德的缘由。 总不能真因他占据河雒之地的原因吧,先前刘表和刘岱也是宗室,也没见两人来攻打他。 既然守城耗不了对方的士卒,那就两军决战罢,败了就单骑逃走,史籍中又并非没强军被击败的例子,万一赢了呢? 张扬默默思索着。 …… 刘备没时间去管修武城里的杨丑以及还在怀县的太守张扬心里是什么想法,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尽快攻下兰丘。 “杀!” “杀啊!” 兰丘小城下喊杀声四起,因其城墙建在土丘之上占了地形优势,工匠打造的冲车也还差些高度。 兵卒直接在冲车上架云梯到城墙,底下的人也在举梯往上冲。 士卒用盾车挡住城墙上扔下来的礌石和滚木,却还有很多人被砸到发出惨叫声。 声射营的军士持弩仰射城头,也让凉州军不敢轻易露头,只敢搬着用手抛下来。 “轰隆……”又是一辆盾车被石块砸塌,士卒埋在木块和碎石下,刺痛地哀嚎。 郭氏部曲心理防线崩塌,不断有人扔下武器往后溃逃。 辅卒什长命数人撑着大盾防飞来的箭矢,再让人救出埋在石下的袍泽,伤兵接连被带到后面。 更多的辅卒见此惨烈的场景,依然紧咬牙关埋头往前冲。 和郭氏部曲形成强烈的对比,郭氏溃退下来的逃兵遭到先登营的战兵阻拦,又被接连斩杀数十人,才遏制住部曲逃窜。 看的郭氏宗长心里在滴血,有心求情却看见刘备神色肃然望着城头,护卫在旁的典韦若有察觉的转头,使宗长顿时不敢再开口。 城上在拼命,城下也在拼命。 已经攻打了整整二个时辰不间断,区区两百步宽的小城,四面被围攻滚木礌石竟然还没衰竭。 就因没见对方有衰落之势,刘备才迟迟未将先登营投入其中。 侧身看了一眼,发现日暮倾斜。 刘备皱着眉头,片刻间已有了决断,遂说道:“举旗鸣金三声,解甲宿营休整。” 鸣金撤退有五法:一是缓斗,二是止步,三是慢退,四是转背,五是急背。 越小的城池兵力越施展不开,对方以土筑土墙火箭射进去,也没有令其起火。 刘备有点体会孔明在攻打陈仓时,那种食不下咽的感觉了。 遂令军吏找来染氏和一众工匠,随军的工匠们听闻攻城不利,使君又忽然差人找他们过去,皆面面相觑各有惊异之状。 染氏不由出声安抚几句,工匠们才若释重负踏上高台。 刘备指着冲车问道:“器械还能再增高一丈,往前面加宽加长一丈吗?” “可以再扩增,但会有倒塌的风险。” 工匠先端量,接着讨论了一番,然后谨小慎微答道。 刘备听罢笑道:“无妨,只要不倒在往前推的路上,等冲车顶端的木柱搭住城墙就不会轻易倒了。” “等冲车推下来就劳烦各位将其增长,好让将士申屈吐气击破此城。”刘备拱手说道。 众工匠一听纷纷施礼道:“使君言重了,愚必想方设法稳固冲车不让其倾塌在半路。”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夜晚的军帐人头攒动,军司马、军侯、屯长皆聚集一堂。 刘备令哨骑前去袭扰修武县,鲍信领锐冲营的步骑军带武刚车进抵阻隔在兰丘的通道间,使张飞率先登营通过改良后的冲车再度攻取兰丘。 辅卒夜战能力弱,统一留在军营不动。 荀攸和郭嘉留在军营调度,太史慈率虎贲骑轻骑留意皮垣方向的凉州贼军。 刘备则亲领甲营为中军举火把督战,士卒擂响战鼓,倘若半个时辰未下,他就亲自率铁甲营强攻兰丘。 此话一出,众人对于攻城的担忧瞬间没了。 诸将校尉连同军司马、军侯、屯长摩拳擦掌情绪激动,纷纷急不可待。 一座几百人的小城也需要使君去先登,那不显得他们太无用了。 简直愧对使君多年厚待,脸上热辣辣的一片。 大不了乃公用命来填,待把城墙攻下后,使君定会将贼军斩首示众,为乃公报血仇。 大小武官们红脸赤颈激动地站起来,领命拱手而去。 “夫战者勇气也,使君激将之法用得甚妙,瞬息消除白天久攻不下的阴翳。” 郭嘉等军吏都走后,不由拱手称赞道。 荀攸也在旁点头。 刘备用布帛快速擦拭完长刀,让亲卫为他披甲。 听见郭嘉的话,刘备心道:“我可没激将,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士卒真攻不上去,那就只能奋勇当先了。 别的主将喜欢激将,而他刘玄德一向说到做到,说搏命厮杀那就是真要去,不然诸将怎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刘备余光瞥见荀攸还在旁边,想起某事约定,忽地把嘴边的话止住。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就彻夜长谈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趁着夜色暗淡,先登营士卒推着冲车顶着箭雨滚木继续进攻。 “咚咚咚……”鼓声噪响,荒野的野兽也被惊醒。 兰丘守卒的军司马撑着东边墙垛凝望,嘴里喋喋不休骂着:“青州军疯了吗?夜晚连火把都不举便来进攻,也不怕在半路乱了。” 等快看清加高的冲车时,距离城墙也不过十丈之遥了。 凉州军司马瞳孔微微一震,高喊道:“快将小块的石头搬来,给我把那些器械砸碎,别让他们靠近城墙!” “快,快点!” 城墙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凉州士卒赶紧搬来礌石,就在此时城下骤起喊杀声。 火把也被点亮,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无数箭矢破空射向城墙,令人不敢靠近墙垛。 “噗噗……”一块块石头被凉州士卒用全力掷投出去,要么还没接近冲车就落下,要么就砸在上面器械依旧稳固。 “干他娘的!”军司马瞧见不由怒骂。 青州人竟然还加固了攻城器械,石块不行就只能用其他的了。 军司马蓦然想到先前青州军攻城时射出带火箭矢,赶紧扯过旁边的军吏吩咐道:“你快带人去拿帛布捆在箭镞上点火射出去,好烧毁对面的器械。” “这…这……从未听闻此法有效啊!”军吏虽慌乱,却也愣住了。 “对了,要用膏油,还须沾染膏油点燃火势才会持续燃烧。”军司马拍掌突然想起青州军的箭矢,有类似于脂油的东西。 “诺!”军吏连忙拱手下去准备。 话音落下,一道沉重的响声在北面的城墙响起,青州军的冲车已然搭上了城墙。 军司马听见巨响,心中咯噔道:“完了!” 凉州士卒十数人用力推不动冲车顶端的木柱,用刀砍也砍不断,甚至刀刃还砍出了豁口。 有些人正想把旁边的篝火推倒在冲车上,谁知道对面军士已经持长刀冲上来了。 为首的甲士重重劈下,直接将兵卒的脖颈连臂膀斩掉,瞬间血液喷涌而出。 凉州军醒悟过来持矛还击,甲士怒吼一声,浑然不惧杀进敌阵,长刀开合左劈右斩,所过处残肢断臂。 手里提着欲意偷袭的三个头颅,又连杀十余人,而刀刃承受不住最终崩断。 张飞遂迅速捡起地上的长矛,怒嗔道:“身乃张益德,凉州贼子可敢上前与我共决死?!” 霎时间周围虽数十贼军,却无人敢往前走半步,直接面对身上沾满血渍,吼声极大的张飞,兵卒不禁毛发竖起,脊骨透寒。 先登营的军士在东、北两面迅疾沿着冲车的梯阶冲上城头,凉州军短兵相接下没多久便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同乡人的惨叫声。 军司马带人持矛上前反击,却被先登营的士卒配合有序地斩杀,见主官已死凉州贼军士气彻底崩溃,有些人为了不被追上杀死,直接从墙上跳下,瞬间叫声惨厉。 有人学样也纵身一跃,只听见重重锤地声,没了其他声息。 后面的人赶紧止步,可惜架不住有人推搡,又掉下去了几个倒霉的,只有一人痛叫出声。 溃卒成群的边跑边脱甲胄,想去打开最近的南门逃出兰丘,二面城墙被青州军尽数占领,此城已无法再守,他们已经尽力了。 要不是听说青州人没打算放过蹂躏百姓的兵卒,他们早就想投降了。 既然打不过,又不能降,那就干脆跑罢,跑得远远的再也不来河内郡了。 兰丘城极小,外边看着有三个城门,其实真正能用的只有南北两个门,而北面城墙已经陷落,往那边跑等于送死。 上百人用拼命的力气把堵在城门的器物挪开,跑出去还不过两百步,一头撞上严阵以待的甲士,被吓得心惊胆颤。 刘备见先登营已然杀进城中,遂令甲营分三部前往堵住各个城门,以防有溃卒逃遁。 没想刚至南门就恰好碰到凉州溃兵,刘备轻笑挥手道:“杀!” 没一会儿,远处的蒿草随风摇动,近处贼兵大声哭叫,声音凄厉。 河内掩埋了无数百姓的荒野上,凉州军进行最后的无力顽抗,有甲对无甲,短兵对长兵。 人跑的太乱不好追,好在刘备身边仅剩的数十亲卫还是骑马的骑军。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很快渐渐微不可闻,刘备抬头望着兰丘城头插上了扬动的赤帜刘字,轻微叹息。 兴仁义之兵吊民伐罪,也算为惨死在京畿的黔首百姓稍微报仇了。 这些年河雒地区被董卓及手底下的凉州军与匈奴人反复的祸害杀戮,让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变成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那些旺盛的蒿草都是靠尸体和血催生的。 没有三十年的时间,怕别想恢复了。 “使君,兰丘城里贼军已斩杀殆尽,三将军请使君进城。”先登营什长赶来禀报。 “不进去了,既然城已经攻下,我便放心了。剩下的交给益德去处置吧。” 刘备笑着说道。 还有皮垣和修武县还未攻取,搞不好明日又是一场恶战,要回去和众幕僚掾吏商议看看如何攻其余各城,没有时间在雒阳这边拖了。 他还要急着去接收徐州,还要去“三顾茅庐”呢,糜竺送来书信说陶恭祖已经气息奄奄,却还在为他强撑着时间,也不知能再撑多久。 陶谦一死,徐州就必会生乱,到时候又要花时间平定徐州各郡。 刘备默默道:“张扬啊,你的河内郡快丢了一半了,还在怀县坐得安稳吗?” “等我打到怀县,那你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地盘可以征调了,我哪怕调一个郡的士卒伱也打不过呀。” 刘备猜不到张扬脑子里想什么,不在地盘完整的时候,调度人力和财力资源与他决战,反而坐守郡城眼睁睁看他刘玄德蚕食河内郡。 间接舍命为别的诸侯拖住他的脚步。 刘备边想边策马回营,把军马缰绳交给典韦,掀开幄帐见荀攸、郭嘉,还有张范尚未盹睡正在等他,忍不住含笑道:“诸位看来精神抖擞,无酣睡之意,那就与备彻夜长谈如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发现竟然抹黑不了刘备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七月初三的清晨,怀县的薄雾渐渐散去。 张扬在姬妾的悉心服侍下,起身洗漱。 看着美貌爱妾,忍不住将其搂在怀中把玩,此妾原是孝灵皇帝后宫中的宫人,机缘巧合流离转徙到他手中,令他颇为喜爱。 玩弄着乖巧的爱妾,张扬心里有些惋惜,孝灵皇帝后宫那么多人,董卓进雒阳使诸多姿色不错的宫人都遭劫难,粗鄙凉州武夫只会暴虐发泄自己的欲望草草了事,不懂得引导出她们的柔情蜜意,享受极致的温暖如玉。 张扬先前为并州武猛从事,来京都为何进募兵,值何进身死雒阳大乱,张扬则左右逢源与袁绍结盟,后又被匈奴单于挟持归于董卓,任命为河内太守。 董卓死后,他则在袁绍和李傕、郭汜之间摇摆两头通吃,还跟匈奴暗中结盟,数年下来受到三方人的奉承恭维,赠送的美姬美妾和乐女舞婢成群,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直到青州牧刘备千里迢迢从平原郡发兵带着吕奉先来征讨河内,才让他的飘然宴尔戛然而止。 “府君,武德县有快马文牍送到!” 张扬还没和妾室起床多久,就有事来打搅扫兴,令他脸色一沉,但好歹也是其中轻重。 遂喝道:“递进来吧。” 接过文牍拆开封泥,定睛看到过半,顿时深吸一口凉气。 “府君何事如此失色?”美姬见张扬脸上毫无血色,也不禁问道。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居之地,虽然张府君瘾头重时间短,却比不顾人死活的凉州武夫好了不知多少倍。 她宁愿百般奉承,假装爱慕来维持当前的处境。 “无事,只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张扬赶紧将木牍卷起,不想让姬妾看到,挤出笑容安慰道。 然后快步去前堂招来掾史将文牍传阅,询问对策道:“刘玄德已攻下修武县,杨丑及其士卒尽数战殁,青州军兵锋直逼武德,若武德有失则能安然渡沁水,再兵临数十里外的怀县,诸君可有良策解危?” 须发皆白的功曹看完急报,拱手而道:“府君,玄德公来势汹汹,月余时间连破河内半郡之地,可谓兵强马壮的精锐之师,为今之计不如早降,使其无借口讨伐只能退兵。” “司马功曹怕是与刘玄德早有往来了吧,不然怎么会欲意请降?” 留着三叉胡须的河内主簿李景,目光微眯说道。 他出身怀县当地李氏本应该为功曹,却让温县司马氏强压一头,让他心存不满已久。 有机会给司马氏添堵,他当然乐意为之。 谁知司马功曹却懒得搭理李景,朝着张扬行礼道:“府君,眼下河南尹兵卒调度是否到位,士族豪族是否响应?” 张扬摇头说道:“我欲征士族与豪族的部曲被他们一推再推,时至今日还无几家响应,至于兵卒无拳无勇不提也罢。” “府君,我知原因。”司马功曹抚掌道。 “功曹还请说来为我解惑。”张扬说道。 司马功曹捋着胡须说道:“司马家与颍州望族有姻亲关系,故而得知荀氏和郭氏、辛氏、陈氏、钟氏正在密谋联络河南尹的士族,使其归降玄德公。” “故士族不动,诸多豪族自然也会跟着不动。” 张扬听罢,不觉默然。 主簿李景则讥讽冷笑说道:“怕是不仅有河南尹的士族,温县司马氏或许也联袂同心罢。” 不禁偷骂颍州望族为何不来联系怀县李氏,李氏也有家传典籍《严氏春秋》为士族之列,比什么家传都没有的山氏强多了。 目光瞥向任河内北部督邮的山汪,眼神闪过一丝轻视。 司马功曹笑了笑,再次当做犬吠,朝张扬继续建言道:“府君,玄德公征战以来,战无不捷,攻无不克,可比古之名将不可力敌。” “府君又与玄德公无仇怨可言,被檄文称为凉州贼,不过因部将杨丑诸人为李傕和郭汜招募,如今杨丑等人俱已战死,待武德县守卒沦殁,河内的凉州兵卒亦然伤亡殆尽。” “府君为匈奴于扶罗挟持而降董卓为天下皆知,若能举河南、河内归降,必然堵住玄德公麾下悠悠之口,立功之下或许仍有机会率御河内。” 不得不说,司马功曹的话有些打动张扬的内心,他自觉以并州武猛从事,升迁至二千石太守已经承天之佑,再往上任刺史州牧,此生怕也无可能。 何况这些年他贪图享乐,常沉迷丝竹乐女美婢之怀,终日醉酒被耗去了精力和勇武。 想着府邸近百名美婢姬妾及数年间出生不久的十余稚子,张扬瞬间没有了交战之心。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倘若刘玄德愿意让他保有富贵之家,不抢夺他的钱财妻妾和心爱婢女,即便投降将太守让出又有何妨。 况且还有吕奉先做保。 张扬沉吟说道:“司马功曹,你……” “府君不可!”主簿李景赶紧制止说道。 怀县李氏可跟凉州一系关系密切,刘玄德要是到怀县哪里有李氏的好果子吃,你们这些人没事,李氏就要倒大霉了。 “为何?!”张扬皱眉有些不悦问道。 “因为……”李景绞尽脑汁的思索,只求一个合理的借口。 想来想去竟发现没有什么可以抹黑刘备,说他暴虐好杀,但刘玄德以仁义闻名天下,又有大义在手。 说他贪财好色,但士族流传之间从未耳闻,想说他不敬贤才,刘备不问出身唯才是用,不遗贤于野惜百里奚和孙叔敖之才。 说刘备没有情义,却将发小和结义兄弟提拔为太守,让天下人都羡慕皆想和刘玄德做兄弟。 正当李景左右为难之际,有僮仆传报:“匈奴单于於扶罗率部落从河东郡返回,如今已过野王县,听闻刘玄德攻河内急令骑兵纵马赶来。” 李景听见赶忙拱手说道:“府君,举两郡归降事关重大,不如先与单于於扶罗商议后再做决断也不迟,以匈奴的骑军速度最多三日便能到怀县。” “府君,两河乃汉家之事何须胡人插手,若听匈奴言,恐为天下笑柄尔。”司马功曹正色谏言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匈奴人的作战方式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沁水由北而东经安泽、沁水、野王、怀县、武德诸县,然后汇流黄河。 继修武和山阳邑之后,武德也快速被攻破。 刘备率军一路冲坚毁锐,使河内郡首怀县好似扒了衣袍在兵锋下瑟瑟发抖的精瘦汉子,明知不敌还要强撑颜面。 张扬应该知道凭借城墙消耗不了青州军,想要打退那就只能在荒野决战。 刘备把鲍信留守武德,韩牧驻军山阳邑,赵震留修武县。 又命柴营伐木搭桥,刚跨过武德渡沁水,准备再沿着河畔直捣怀县时,却有自称是温县司马氏前来送书信。 打开一看,刘备不由啼笑皆非,书信里声称:怀县李氏暗通信给匈奴人,以至太守张扬又遭匈奴单于於扶罗给劫持,眼下匈奴人盗取武库里的各种甲胄与弓弩、箭矢,匈奴欲报左大都尉之仇与玄德公决战。 刘备摇头失笑,没想到最后和他决战的不是张扬,而是匈奴单于。 举着书帛对诸将校尉和幕僚掾吏道:“怀县的属吏司马氏偷偷遣人送来信函,说张扬遭匈奴要挟,诸位认为有几分可信?” “对了,书中还说匈奴听闻我欲渡河,准备用骑兵沿大河赶来,骑军有五六千之多,又获千余甲胄,欲和我军决战。” 众人一听都皱起眉头,如今左边是大河,右边是沁水,汉军处在两河间,若遭胡人围堵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郭嘉先笑道:“无论真假,使君可派哨骑前往打探虚实,若遇见大批胡人则是送上门的好事,四百辆武刚战车足以破敌。” 荀攸也说道:“使君,以武刚车结阵用弓弩急射抵御匈奴,再择机破敌。” 两人都提议先打探清楚敌情,再根据情况而变,随军从征久了自然有默契,知道使君临锋决敌。 而张范沉思一会儿,拱手道:“玄德公,怀县以东大河往北走数里处,常年水流泛滥使泥沙淤积,通行过道甚少,若生变故匈奴骑马也难以逃命。” “范以为匈奴单于不可能往此方向行军,应该为疑敌之策,最好将斥候哨骑多留意沁水河畔,匈奴或许会从此处杀来。” “况且怀县李氏能暗通匈奴,自然也会警惕他人传信给玄德公,如此说来,大张旗鼓的沿大河行军应该为假象,待脱离十余里后,胡人必然会迅速北上。” 张范很熟悉河内的地形,匈奴要是敢这样无视泽地行军,玄德公只需派遣虎贲骑就可以将他们剿灭,除非於扶罗脑子有问题,偏要置于死地而后生。 “有公仪熟知地形,内有公达和奉孝谋断,外有子义与益德持矛槊冲锋陷锐,备何愁匈奴难破?!” 刘备笑起来说道。 遂肃然命哨分两部,一部前往大河沿岸,另一部前往沁水河畔以探匈奴骑军。 虽然张范分析很有道理,但匈奴人的脑回路让他不想去冒险,反正哨骑渡过河后,不需要往其他三面打探,直接往西面去就行了。 不管你从哪路来,我只往一路去。 然后下令全军,以武刚车在两边护卫,辅卒推着辎重车走中间,先登营为前锋,声射营与战车并行,铁甲营为中军,锐冲营为后卫,再以骑兵驻守两侧,按原定计划沿沁水进兵。 哨骑的作用就是让汉军早点发现匈奴人,能做好防范。 至于匈奴单于想在哪决战,那得看汉军愿意什么时候停下来。 有本事就来硬啃武刚车阵,刘备欢迎得很。 …… 空旷的原野之中,头戴尖帽的匈奴胡骑,驰马呼喝连连。 匈奴单于於扶罗用掳掠汉女缝制的旗麾,在行军中迎风高举。 诸多匈奴人在迅疾的策马奔腾下,轻微将胯抬起,以免磨蹭碰撞,马背挂有弓箭和刀刃,至于在武库找到的长矛则没有携带。 最引人注目的是人群中身着五六百铁铠身材高大的骑兵,为大单于挛鞮於扶罗的亲骑。 为了突袭汉军,只留牧民带着牛羊走在后边,而他们携带干粮和肉食轻装前进,饿了就吃栗米,渴了就喝河水,一人骑三马快速前进。 匈奴左大当户为前锋,麾下的什长、百长、千长、以及都尉各率部落舞刀跃马,决命而争首功。 就在此时后方响起号角,传信骑兵穿梭在各部落间,高喊道:“传大单于令,全军沿河休整片刻,然后再度行军。” 匈奴人纷纷勒马逐渐驻停,斥候则分散在四周,有些则去了更远处警惕周围的状况。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披着铁甲内身丝绸的胡人低头对於扶罗道:“大单于何不继续行军一段路,再停下来歇息,毕竟越快越能突袭汉人得手。” 头戴鹰顶金冠,冠顶上立一展翅欲飞的雄鹰做俯视状的匈奴大单于於扶罗笑道:“我率军不是去寻死,刘玄德能征善战,我在河内也颇有耳闻。” “只求赶路而不保持族人的耐力,就算碰到了汉军疏忽大意,我们又能射杀多少人?” “听说刘备有三万大军,即便过河一时半刻之间也难以渡完,更何况携带的粮草辎重与甲具、戈矛,这些都是数量庞大,速度必然不如我们轻装简从,族人正好可以养好体力。” “相,你还是第一次跟我行军,很多事情还需要学习,对于汉军名将定要谨慎。” “只要渡过沁水,汉军就必然陷入绝地,那里两面有河无路可退,我们把刘玄德围困在那里,汉军就只能全军覆没,正好可以替你昆弟报仇。” 於扶罗目光阴冷笑着说道。 接着侧身拍了拍被他带在身边另外的儿子,指着不远处的匈奴贵人,耐心说道:“有朝一日伱也做到大单于,要牢记不管出击任何人,汉人也好,鲜卑人也好,乌桓人也好,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如同头狼带着狼群前去狩猎猎物,尽可能减少族人的伤亡,再猎取肉食。” “一旦出击不利就先撤退,若敌人紧追不舍,就先消耗敌人体力与粮草,接着再回头用锋利的獠牙撕咬。” “汉人的兵法我们无从学,但狩猎猎物的方法,在荒野上总有野兽来教导。” 挛鞮相缓缓点头。 卡文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写匈奴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刘备:於扶罗我在河边等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不知道什么时候吹起了南风。 汉军哨骑和匈奴人的斥候,在怀县沁水往东二十里处策马厮杀,当风刮得尘土微微呛人,甚至令人引弓射箭的间隙也要不停地揉眼睛,使战力骤降。 “唏律律……”马儿发出嘶鸣的叫响,两方皆有默契般打住了冲杀之势,警觉地退走。 赶来的匈奴斥候虽然人多,但还拿不下装备精良人数劣势的汉骑。 有匈奴欲要追击,却被斥候长拦住,用匈奴语解释道:“这一群汉骑用弓马的娴熟程度足以和凉州骑兵相提并论,甚至射术更强,手上弓射得更远。如果贸然追去,先中箭镞就是我们,他们的弓和其他汉骑不一样。” 身后匈奴怎么想,哨骑懒得去管,他们没有追上来最好,省的还要想办法甩开。 脱离战斗后,哨骑急遽快马加鞭地赶去禀报使君,匈奴人正沿沁水袭来。 刘备收到传讯,请荀攸、郭嘉、张范前来议事,在得知目前现处地段的大河北岸有连绵数里的芦苇群,可以掩盖骑兵突进和隐藏。 不由大喜过望,立即做出安排。 先传令孙乾乘船顺流而下,拦截大河与沁水而来运输的漕船,让匈奴误以为汉军粮草和军械不足。 又命太史慈率虎贲骑立刻缚住马儿的嘴,途中尽量减少声音,往南边的芦苇群前行数里绕道埋伏在大河岸边的西面,刘备眯着眼睛看了下时辰,使太史子义以日暮天黑为令,率骑兵冲击匈奴后方。 自己率步军休整,待匈奴骑兵再以车墙缓缓后退,背河列阵以破匈奴。 传令三军此战过后,无论大小战功,战兵辅卒皆有细绢良田分封。 全军士气瞬间高涨,士卒纷纷高呼万胜!汉军万岁! 军士激动得攘臂而起,迫不及待想和匈奴人拼杀,好多分田地,毕竟使君有令杀匈奴的奖赏比凉州贼更多。 荀攸脸色担忧的问道:“使君,在芦苇丛中行军,万一有匈奴人点火,让马匹受惊岂不是有暴露的风险?” “况且背水列阵,乃兵家险要之事,自淮阴侯后少有临河结军的主将,使君征战以来从无背水破敌之例,不如还是围成圆阵来破匈奴更为稳妥。” “使君切莫忘了汉初时,高祖就因轻敌进兵,方有白登之围呀!” 荀攸苦心劝诫道。 不像郭嘉说大略不操细节,他更擅长临军料敌画策,如有选择他真不想使君去效法淮阴侯。 用此方法,的确有极大可能击破匈奴单于主力,但对于汉军也是凶险重重。 特别使君还以身犯险,明晃晃竖起来大纛在河畔,引匈奴单于来攻。 刘备听见荀攸苦语软言般好心提醒他,不由解释道:“公达你看,眼下刮的是南风,在陈留郡起我就在细心留意河雒之地的风向,近月来我已总结出规律,此刻要是刮起南风,至少等半夜才会停下。” “匈奴要敢放火,先被烧的就是匈奴自己和他们的战马。” 刘备拍了拍荀攸的肩膀,笑着安抚道: “兵者有可见之兵,有不可见之兵。可见之兵,勇夫悍卒熊虎之士,不可见之兵,星辰日月山川灵气,万物万象均可为兵。” “古来成事者,除了知彼知己善用兵将,还要善用天时地利,统帅万军进退自如。” 刘备知道荀攸的提议更谨慎稳妥,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舍去分到各县的数千辅卒,汉军步军主力眼下几乎都在这,四百辆武刚车看着很多,若真围成一个圈那范围就小了很多,就算把辎重车用上也捉襟见肘。 士卒倒可以稳住,但驮马和挽马及驴骡等畜牧,若在匈奴袭击过程中受到惊吓,在车阵里面把军阵冲散那就完了。 只能用武刚车摆出半圆列阵,用辎重车将驮马、挽马稳固的围在河边用木钉拴住。 刘备对诸将校尉耐心解释道:“匈奴快马突袭过来,就是想趁我军立足未稳取得战机,没想到我们渡河迅速,若不摆出架势给他们有可胜之机,怕是会掉头就跑。” “匈奴作战凭借本能,如群狼猎羊,用轻马游走搜寻目标扑上轮番攻击,一涌而来,一哄而散。他们缴获了张扬武库不少的甲胄,要让他们跑了必成一祸患。” 说着,刘备抬马鞭指向自己的大纛,笑说道:“好在匈奴与我结仇,左大都尉和匈奴贵族让我立地斩杀在魏郡,料想於扶罗为子和族人报仇心切,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用车辕搭建高台,把赤旗大纛高高竖起,让匈奴单于远远就能看到我刘玄德哪也没去,就在河岸背水等着他。” “我摆出如此好的破刘备良机要错过了,於扶罗恐怕半夜会后悔气得睡不着。” 诸将武官和幕僚掾吏闻言不禁哄堂大笑,拱手齐声说道:“汉军万岁!”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好在此刻汉军打了胜仗会经常鼓噪喊“万岁”,有时会附加汉军或者大汉,以至刘备听多了便不会误会。 只要别当外人的面加称呼,高唤刘使君万岁,他基本处变不惊了。 军令一下,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太史慈双手接令,然后郑重拱手,点齐军马出车阵朝南边策马疾去,千余骑紧随其后,消失在远处。 骑兵皆知此战决胜就在他们身上,即便远离车营也面色凝重。 尤其是太史慈首次肩负如此重任,感激使君的同时,也在心里暗道:“慈拼死也不辜负主公厚待。” 刘备遥遥望着虎贲骑呼啸的南风下,携带两顿干粮前往芦苇丛埋伏。 忍不住叹道:“击破匈奴在此一举,我在正面牵住单于,你们在后直突匈奴王庭,若能擒杀凶悍的於扶罗,河雒之地必然震动,届时传檄可定。” 郭嘉看见使君眺望南面,便猜到其也有忧虑,只是当全军的面不能流露,以免扰乱军心。 便踱步过去,笑说道:“使君且放心,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军手上,汉军此役想不胜匈奴,首领於扶罗也不肯啊,从河东数百里赶来岂非白跑一趟?!” 刘备闻言禁不住笑出声。 奉孝言之有理,汉军向来好客,确乎不能让人白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刘备:钓鱼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匈奴的号角声响彻荒野,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马蹄声传来。 匈奴人的旒带旗帜飘扬在汉军视线内,杀伐的气息渐起。 汉军擂鼓以车阵缓缓沿河退却,匈奴十二个部落的骑兵勒马围而不攻,等待着大单于赶到。 一阵急促的蹄声隆隆,单于於扶罗率领数百铁铠亲骑还有匈奴贵族和各部落的酋长出现在匈奴阵中。 匈奴骑兵见状在马背遥举刀弓呼唤:“撑犁孤涂大单于!撑犁孤涂大单于!” “撑犁孤涂单于”在匈奴语中为天地所生的天子。 大单于带着他们跃马汉地,获得了不少器物钱财粮草与妇人,挛鞮於扶罗在他们心里拥有极高的威望。 左大当户双眼细长而身材矮胖,指着汉军车阵对於扶罗遗憾道:“大单于,我们还是来晚了,汉军已经渡过河,甚至还携带战车,部族丧失突袭的可能,汉人的车阵我们根本无力突破。” 於扶罗也脸色难看,没想到还是慢了半步,青州牧刘备的行军速度远远超出其他汉军。 不过很快他就露出喜意,看见对方在朝河边退去,指汉人赤帜大纛笑道:“刘玄德不过如此,面对我六千弯弓射箭的族人便慌不择路,你看往后退到了河岸,不管他是不是在诱敌,却已然身陷绝地,只要我们围困住,外无粮草运输,内又无柴木供给釜甑煮食,即便带粟米也无用。” “最多围困数日,刘备就只能拆战车来烧火了,左大当户你带一个部落去绕着车阵射箭摸摸汉军虚实。” “右大当户,你率领两个部落继续沿河向东,探查是否还有汉军正在渡河,若遇到立即射杀,然后焚烧木桥。” 於扶罗对着身旁的两大当户吩咐道。 左大当户呼衍听令后,在骑马背上对大单于微微行匈奴礼节,然后率领族人呼啸而去。 右大当户去卑有双锐利的目光,警觉地注视着汉军,起疑心说道:“大单于,汉军斥候先前也与我军斥候有过片刻交锋,汉军主将得知我们率大军前来,他却故意列阵在河边,必然别有所图,还需小心行事啊。” 於扶罗冷笑指着,说道:“伱还没看出来吗?刘备在故意激怒我,把大纛竖这么高就是想让我知道他就在阵中,特意让我想起左大都尉挛鞮豹与部落也是在河边被击破。” “汉军一向喜欢用强弩射人马,如果我愤激下令让几个部落骑马搭弓射箭矢于战车之内,恐怕立即遭强弩射杀。” 於扶罗咬牙切齿,说完又突然笑了,看着去卑疑惑的眼神,他哂笑说道:“我乃撑犁孤涂单于,怎能被一汉家诸侯如牛羊般牵着鼻子走,哪怕恨不得擒杀刘玄德,也不能做这种丧失理智的事,此刻越要冷静,不能让刘备遂意。” “不过你却提醒我了,率部落东去时发现有桥,先确认南面河岸再无汉军,可渡河沿沁水游走数日,以防汉军隔岸搭桥让刘玄德有归路。” “此战,我非让他死在这不可,以报左大都尉和部族之仇。” 於扶罗看向刺眼的“漢”字大纛,微沉说道。 右大当户去卑旋即引部落人马朝着东面驰去。 …… 汉军战鼓齐鸣,声势震天。 有些围着的匈奴人不知已然处在弓弩射程之内,破空的箭矢如云奔雨骤,声射营士卒数段快速轮射。 “嗖!嗖!嗖!”听见箭弩声同时,还伴随着阵前惨叫声响起。 中矢的匈奴人躺在地上哀嚎,胯下的战马也倒地不起,痛鸣嘶叫。 连亲自督战在前的左大当户呼衍也险些中流矢,箭镞擦着脖颈划过,让他感觉略有刺痛。 立刻策马往后退了数十步远,不禁伸手摸了摸脖颈,好在只是稍微流血。 遭汉军这一轮强弩射击,他的部落族人至少折损两百多人。 而幸存下来的匈奴人胆颤心寒,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弓箭射程,想把箭射进对方车阵,那不知多少人填上性命才行。 不由将目光看向左大当户,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让他们做这种事。 部落是跟大单于来报仇的,不是来将自己的命断送在车阵前,还是用最擅长的战术围而不攻,待敌自破吧! 呼衍望了满地血肉狼藉,还在凄怆疼叫的族人,汉军等匈奴骑兵后退,也没有再继续射箭补刀,任由无法行动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伤兵嚎哭。 呼衍的手指向掌心弯曲成拳,想下令救回被马压住的族人,又畏惧汉兵强弩。 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叹气,瞥过头去让亲信吹角撤退。 刘备站在土坡之上,看着匈奴人撤退到六七百步的距离,然后各部落分散到武刚车的周遭层层围绕。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有些摇头失望,感慨说道:“河内匈奴人的勇武且不如辽东鲜卑人,当初在东莱交战公孙度时,那些鲜卑人计不旋踵,拼死也要把箭矢射进武刚车给予敌军创伤。” “如今匈奴与我心有仇怨,还能按捺得住围而不攻,倒颇有群狼狩猎的章法。” 刘备轻笑说道。 张范翘足眺望,然后揖礼道:“玄德公,匈奴分散在各处,万一发现虎贲骑的踪迹,那该如何是好?” “公仪忧虑的极是,既然匈奴不想动,那我就勉强配合动一动,吸引注意力让他们紧张起来。” 刘备笑着,遂令战车往西面前进两百步。 果然汉军一动,匈奴人瞬间紧张起来,下马放牧的,为马梳毛,或在喝水的,顷刻全部跨上马背握着武器,眼神凝重地看着缓缓挪动的汉军。 下马歇息的於扶罗和其他匈奴贵族也被惊动,面面相觑不知汉军究竟要干嘛。 难道是想着撤退了? 但也不对呀,这是往西面走。 即便汉军的战车此刻由辅卒推动,一辆辆武刚战车之间露出数步的间隙,匈奴也不敢轻易上来试探。 当於扶罗亲自到前边瞭望汉军车阵,见缝隙拉开的更宽,让他不由舔了舔嘴唇。 “这是出击的良机呀!”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於扶罗:沁水也是我的葬身之地吗?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於扶罗纵然猜到刘备在引诱他上钩,也不觉心动起来。 隐约听见汉军车阵传来畜牧的嘶叫声,更让他眼神微动。 只要出击把牲口吓得惊乱起来,便能快速决胜,免得夜长梦多。 於扶罗犹豫片刻,目光露出决然,若不抓住战机他就愧对撑犁孤涂单于之称。 遂大喝一声:“发!” 左右听从命令,吹响号角出击汉军。 听到号令的匈奴骑兵拉动缰绳,在各部落酋长以及武官的带领下,手握长弓快速整合成并排队列。 左大当户呼衍取出特殊鸣镝以示部落族人,敢有临战不前者,响箭所射而不悉射者,即刻杀之。 匈奴从冒顿开始,有鸣镝所响处,凡部下有不跟响箭所射处,无论是谁是什么身份,都要被督战的匈奴骑兵杀死。 整军之后,匈奴人并排在马背上拉弓搭箭,猛夹马腹向汉军奔袭,数千人冲锋铺天盖地般汹涌而去。 见匈奴忽然各处集结在一块,刘备就已然猜到匈奴还是打定主意要来咬钩,看到分为六部朝他冲了过来。 刘备随即下令,武刚战车原地不动,辅卒沿队列往后撤,先登营结枪盾堵住战车间隔的缝隙,声射营箭矢上弩,站立车后速射。 让辅卒把畜牧再度用辎重车拦住栓好。 “咚咚咚……”战鼓响起,军旗挥动使各营迅速配合。 随着匈奴人越靠越近,肃杀之气越发隆重。 刘备站在高台瞭望敌军动向而号令兵卒,典韦与刘和两人各持一面大盾在他身旁护卫,用盾为使君遮挡流矢。 战兵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面对数千骑兵如洪水般涌来,也没有多少惊慌。 骑兵又不是没杀过,况且胡人还多是皮甲,靠近一些连弩都防不住,敢冲他们的枪阵和车阵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是想靠气势把人唬住,再射出箭雨让人混乱罢了,可惜我们战兵全是铁扎甲,有种就冲到战车前再拉弓。 先登营的老兵咧咧一笑,巴不得匈奴人冲到他们跟前让架起来的枪阵发挥作用,省的声射营把功劳抢完了。 “嗖!嗖!嗖……” 看着匈奴越来越近,刘备挥臂下摆,令旗跟着挥动,瞬息声射营弓弩齐发,锋利的箭镞破空而去。 奔袭而来的匈奴见矢下如雨,忍不住发出惊呼。 跑在最前排的匈奴人仰马翻,河内荒野上瞬间清空一大块。 箭雨接踵而至,密集又快速,每一轮箭矢射完,汉军面前的平原就会响起一片哀嚎声,中矢者至少有数百人。 有些运气好的匈奴躲过了矢雨,愤盈地弯弓射箭,却发现射出的箭矢,要么被挡住大盾挡住,要么就被车阵挡住。 不甘心地想要再靠前,却遭汉军又一轮强弩连射,直接射落下马含恨而死。 在强弩与弓箭的对射下,少有铁甲的匈奴人骤然吃了大亏,六个方向都没取得明显的战果,相顾失色又转了回去。 匈奴贵族们纷纷看向大单于,於扶罗则狠厉说道:“再尝试一次。” 结果毫无悬念,再次被射杀数百人,匈奴惊慌失措的退回。 於扶罗见此情形,用马鞭狠狠抽在他的爱马身上,一匹毛发光滑威武剽悍的马儿打响鼻,嘶鸣不止。 匈奴贵族躬身说道:“大单于,最多一个时辰就将天色日暮,我们不如先撤退到远处,以防夜晚汉军偷袭,派大量斥候在此地观察即可,一旦有动静我们可迅速袭击。” 於扶罗转头看向西面天边已染得赤红,不由叹气,本欲点头同意下令撤退。 但就在此时,武刚车倏然分开,士卒奔涌而出,结成大小锥形盾阵向前推进,刘备的大纛也在其中飘扬而立。 阵中鼓角齐鸣,军士气势雄壮,喊杀如雷动天地。 急促的擂鼓声,使匈奴单于於扶罗进退两难,没有了战车阻挡,汉军必定会在族人合围绕后下崩溃阵脚,只要汉军阵不成形,那就能将其击破在河岸边。 於扶罗原本要撤退的话到嘴边顿然一改,兴奋用马鞭指道:“部落与汉人决战在此一役,此番若能擒杀刘备,击破汉军者,可封为左右大都尉。” 下完令后,笑对身旁匈奴贵族说道:“袁绍连做梦都想要刘玄德的头颅,我将其相送,袁本初必要重谢我们。”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於扶罗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是笑太早了,怎么汉军前进的锥形军阵,还带前后左右变阵的? 四面袭杀皆拿汉人没办法,他们竟然能在阵中迅速反应驰援,如此复杂的操作却得心应手。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於扶罗心中一悸,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精锐的汉军就算没有武刚战车,他短时间也难拿下来。 如今对方主动出击,以步军击骑兵。 他自以为占尽优势,却始终拿不下对方,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於扶罗觉得汉军有处被他忽略了,陡然间又想不起来。 直到后方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匈奴斥候随即慌张来报:“大单于,汉骑从我部落后方杀过来,牧民和牛羊都已经被冲散了,现在正朝着王庭方向奔来!” 於扶罗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终于想起了还有汉骑,刘备还带了骑兵。 忍不住切齿愤盈的怒吼道:“竖子张扬!汝误我大事!” 干他娘的张稚叔,在耳边一直和他强调说刘玄德连破城池,军卒锐利无比,还有数百重甲步卒勇不可挡,纵使骑兵箭矢齐射也无用,劝他一起降了刘备。 没有张扬在误导,他何至于疏忽大意。 “快带六个部落前去迎敌,绝不能让汉军冲杀到这里!”於扶罗迁怒斥候,上前一脚将其踢倒在地。 接着朝身旁令兵焦急吩咐道。 然后抬头望了天色快要将黑,看着不远处汹涌的河水,以及步步紧逼的刘备大纛。 深知此刻已经无法脱身了,要么击破身后的骑军,要么击退在渐渐压缩匈奴骑兵腾挪空间的步军。 於扶罗心底悲凉想道:“莫非沁水河畔也会成为我的葬身之地吗?” 感谢书友20200316194840563和Cerberus的打赏! 第一百四十七章 胡无人,汉道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距离匈奴王庭三四里处,两千六百余骑的胡人和千二百汉骑激战到一块,匈奴中还有数百身着铁铠的单于亲卫。 箭矢弓射声与喊杀声并起,双方都想将其歼灭在此。 南风卷起风沙,弓箭准确度大受影响,匈奴人见状只好拔起刀来与汉骑肉搏。 兵刃交击声响彻原野,前去迎击的部落,在交战中被冲的七零八落。 匈奴惊恐地发现汉骑身后,还有人马俱披甲的骑军,浑身只露眼睛手持一杆长槊。 只要被对面轻骑缠住,重骑跟压上来,他们部落的骑兵就直接被杀的崩溃。 鲜血染红地面,尸横遍野,明明人数以多打人数少,骑军对冲却根本冲不过。 不断的有人被刺落下马,惨叫声不绝于耳。 连最精锐的王庭亲卫也被打的节节败退,死伤过半。 一些迎战的匈奴贵族,心里升起来想要逃遁的欲望,明知不敌还要死战到底,不是他们匈奴的作风。 况且后边的牧民也被冲散,再不去收拢牛羊逃命,断了后勤就真要死在河内郡了。 趁着有些人还有战力能够拖住汉骑,不如赶紧绕到南面再向西逃走。 匈奴人某个部落的当户、都尉和百长眼神闪烁起来,相互对视一眼。 乘其他部落再度上前厮杀,顺势带着部落族人,掉头向南逃窜。 “嘚嘚……”趁暮色将至,如同一阵风冲出交战的队伍,扔下负重迅速消失在远处。 有一些尚在拼命的部落见此情况,纷纷忍不住用匈奴语大骂。 也有人骂着学样策马朝南边跑去,眼下西面有对方的骑军,东面有步军。 北面太靠近沁水,只有南面还有距离迂回沿着大河逃窜。 两军再度冲杀,匈奴人见大势已去一哄而散,大部分往南边跑去,还有小部分往东边欲要告知单于於扶罗,匈奴已然大败要赶紧撤退了。 太史慈分出三分之一的骑军继续向南边追去,他则领剩余军士往东直扑匈奴王庭和使君汇合。 …… 於扶罗和刘备的步军交战不利,已经使诸部落族人引骑后撤,他也跟着撤了两里路,却没想到汉人竟然骑着驮马前来追击,更没想到追兵之后,还有追兵。 刘备持马槊亲率锐冲营二百骑追杀匈奴单于,张飞和典韦护在他左右。 於扶罗停下准备伏击追来的汉兵,没想到被刘备绕侧面直接击溃匈奴部落的伏兵,然后朝着单于麾旗而去。 “杀!” “杀啊!” “擒杀匈奴单于者赏五百金!获手臂腿脚者赏百金!斩获头颅者赏三百金!” 骑士们策马高喊道。 听的於扶罗头皮发麻。 锐冲营的骑士不理会匈奴人的箭矢,冲上去就肉搏厮杀使槊锋见血,前去阻截的部落须臾间被击破。 匈奴王庭的贵族们大吃一惊,带着大单于丢下其他部落,赶紧往西面奔逃,而刘备率军紧追不舍。 单于旗麾一跑,场面瞬间混乱不已,乱了,全乱了,哪怕有些部落还没有收到汉骑朝西面杀过来的消息,也很难保持士气。 天色已黑到处皆为汉人的喊杀声,战兵和辅卒近万全部持着军械,疯狂地涌过来。 王庭又不见踪影,还厮杀个屁,均稀里哗啦朝着各处溃逃。 於扶罗做梦也没想到,现在对他紧追不舍的正是刘备,见对方骑将披甲持槊,简单一记便刺死他亲卫勇士,更让他心底惧怕,不由挥鞭加快速度。 “大单于,快往南边走,前边交战的骑军败了,汉骑正掩杀过来,快往南面走,我挡住追兵。” 西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足百人的王庭亲卫跑了回来,赶紧向於扶罗说道。 而於扶罗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匈奴最精锐的骑兵,要不是把精锐调去西面迎敌,他哪会那么容易败。 想到自己变成丧家之犬,於扶罗忍不住愠怒斥责道:“你们是精锐的王庭骑军,披最好的铁甲领二千六百人去交战,难道还挡不住对方的骑兵吗?” “大单于,挡不住啊!汉军有重骑呀,要还不赶紧走,待他们追到,我们就再也走不了了。” 王庭亲卫唇焦舌干的劝道,要不是念及单于平日待他们好,他们也早跟着逃跑了。 於扶罗听见二话不说,没有再与亲卫多废话,猛夹马腹往南边驰去,匈奴贵族尽数跟上。 王庭亲卫则策马向前与锐冲营厮杀到一块。 刘备见匈奴旗麾越跑越远,遂对张飞高喊道:“益德这里交给你了。” 带着典韦和百骑绕开,再度追了上去。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一路上碰到匈奴贵族予以顽抗的反冲锋,俱被他迎头痛击斩杀,死的死,残的残。 眼见匈奴王庭兵卒越来越少,只剩下数十人沿着大河逃窜。 刘备哪怕见战马气喘吁吁,也没有勒马停下,路上连追十余里。 仗着眼神好,於扶罗几次遣人冒充单于往他处逃离,都被他识破。 又跑了数里,骑士们的良马也快撑不住了,而前边十数道身影还在依旧往前跑。 刘备皱起眉头担心此战恐要被匈奴单于夜遁逃,辛苦准备一桌子饭菜,若让主菜跑了,就真叫人恼火。 “嘶嘶嘶……”前方忽地响起马儿的高而拖长的痛鸣声,匈奴王庭最后十数人被绊倒在地,马儿几度想起身,终究起不来。 匈奴人骑在马背上腾空结实撞在地面,不由发出痛叫。 刘备怕地面有异物,遂命骑兵徐缓围过去,果然见此处坑坑洼洼,马蹄容易陷入折断。 锐冲营已将匈奴众人紧紧擒住,尤其典韦把头戴鹰顶金冠的中年胡人的手臂扭断在背后,带到刘备的马前。 於扶罗浑身哆嗦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强忍着蛮汉把他手臂扭断的剧痛,愣是一声不吭。 刘备骑在马背,觉得此时抓的应该是真单于,笑起来,居高临下问道:“於扶罗,此战你服否?” 於扶罗愕然抬头说道:“伱就是刘备?!” 刘备不置可否,反而感慨道:“自高祖起,多少年了,刘氏子孙再度击破匈奴单于,亲手将其擒获。摧敌灭旄,履胡肠涉胡血。” “从初平年间,你便领匈奴肆虐京畿之地,烧杀抢掠无有不为,就算袁绍、张扬,乃至天子对你怀柔,备也不会对残害汉人的匈奴部落怀柔。” “今日率军终为汉家百姓得报血海深仇,典君把这些人都拉下去杀了,把头带回军营,待数日后我拿去雒阳祭宗庙与无辜百姓。” 於扶罗有心求饶,却见刘备异常坚决,只得紧闭双目让典韦拖到一旁。 十数道惨厉的叫声,来的快,去的也快。 而典韦却提着包裹的头颅,兴奋向刘备试探细问道;“使君,我得单于人头,应有三百金吧?” 刘备忽然想起,转头一看发现於扶罗手脚也跟着不见了,士卒们憨笑在用布包着被砍几段滴血的人体组织,像在包什么珍品,似乎想人人平分赏金。 刘备顿然无语,笃定说道:“有有有,都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下诸侯:本初你要撑住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二年(195年)八月初三,两则消息流传天下,令诸侯惊愕不已。 一是青、兖州牧左将军刘玄德,一举收复雒阳及河内、河南,弘农郡的渑池、宜阳往东,河东郡的东垣以东的各县,在凉州乱贼手里收回京畿之地,而豫州颍川郡各世家豪族上书恳求刘使君以苍生为念,试任颍川太守。 二是徐州牧陶恭祖已上表刘玄德兼任徐州牧。 前者他们还能理解,后者简直就离谱,把持朝廷的凉州武夫都被刘备打为逆贼了,他们怎可能还会同意。 刘备在布告天下的檄文宣称:“把持朝堂者名为汉臣,实为汉贼也。” 在道义上直接把李郭二人给干懵了,先前那么有礼貌的刘玄德哪去了? 回过神来,恼羞成怒的李傕与郭汜快速讲和,又在关中调兵遣将戒备森严,屯驻重兵在华阴和蒲坂两地,听说刘备一路来势迅猛,不可抵挡。 无论张扬麾下的凉州卒,还是匈奴单于於扶罗,在守城与野战中皆被打得哭爹喊娘,更令两人不敢轻易出兵交战。 目前关中也不太平,马腾、韩遂一干人在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他们。 随着陶谦上表后,关东诸侯也目瞪口呆,先前刘备不过领一州地就锐不可挡,横扫河北与中原。 如今光复雒阳,匡扶汉室祭祀宗庙,拥三州之地,持戈带甲者数万众,为天下诸侯之最。 天下州牧刺史听闻此消息,无人不纳口凉气,惊悸心跳的厉害。 有刘氏宗亲去祭祀宗庙所带来的影响,如同狂风骤雨席卷天下。 虽然说国朝初立至今,改变了先汉时期庙与陵皆并重的做法,转为重陵而轻宗庙。 但并不是说宗庙就不重要,汉代有“事死如事生”的传统,又讲究孝道,如果对宗庙祭祀停止,就是失孝失德,更别提一把火烧没了。 天下无人不重视祭拜先祖,下至庶民,上至天子,为人之孝也。 很不幸,从董卓焚烧雒阳起,附近的高祖、文帝、武帝、宣帝、世祖、显宗七庙宗祖全部被毁。 刘宏一家子都有责任,谁也逃不掉干系。 都是安排身后事,先前历任皇帝都没玩脱,唯独到了刘宏这里,连先祖帝陵都被董卓刨了。 刘宏不过河间解渎亭侯出身为帝,任用的外戚却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他和嗣子还有什么颜面,窃居天子之位。 刘氏宗亲每年祭祖时,都会忍不住痛骂几句,这是多大的事啊,高祖、文帝、武帝、宣帝,还有世祖、显宗,若是泉下有知,见飨祀断绝,想必立马就废了皇子刘协。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作为刘氏天子,在你的任期之内,宗庙被毁帝陵遭劫,便是皇帝失孝失德。 就算霍光废除的海昏侯刘贺,当年也不敢受宗庙被毁的罪过。 袁绍敢另立天子,还得到了不少士人的认可,这便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一旦被打上了不孝的罪名,帝位就岌岌可危。 在这种情况下,天下诸侯以及刘氏宗亲皆冷眼旁观天子被凉州贼挟持。 没想到刘玄德竟然真的收复雒阳,还要重新修建宗庙,来祭祀高祖及历代先帝,倘若他做到了,那就将握大义在手,直接从历代宗庙请命率军出征讨伐叛贼,打谁谁都不敢吭声。 此刻谶语流传颇多,刘备若说他复宗庙有功,有高祖、孝文及世祖托梦,再仗以旌旗蔽空的精锐之师,有谁能挡得住坐拥三州之地的刘玄德? 从袁本初讨董联盟破裂,夺取冀州开始算,也不过才短短四年,各地诸侯都还在发育,不少人甚至才手握一二个郡,有些州牧对于管辖范围的各郡县还没完全掌控。 而这时却在雒阳传来消息,告诉他们已然到了群雄逐鹿割据一方的大后期,待河北决出胜负,刘备就要率军南下了,谁不双眼瞪圆当场愣住。 益州的刘璋,荆州的刘表,还在争夺扬州的袁术与刘繇、曹操等人无不诧愕或者神情木然错愕地望着幕僚禀报的消息。 曹操喃喃自言:“刘玄德莫非当真为平天下英雄乎?” 而荆州的刘表连忙找襄阳的蔡氏和蒯氏商议,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荆州的南阳郡已和刘备的河内及颍川接壤到一起。 刘备的正室夫人就是出身南阳大族阴氏,南阳郡要是不保,南郡的襄阳就要首当其冲了。 “子柔,刘玄德复雒阳收三郡,荆州南阳与其毗邻,颍川士族和南阳士族豪族多有联姻,且刘备夫人为阴氏女,如今襄阳北面怕是人心浮动了。” 头戴梁冠的刘表忧虑说道。 他虽年过五旬,却仍看出年轻时姿貌甚伟,有儒雅之风。 不知道冀州与公孙瓒还在激战中的袁本初,收到刘备的两则消息会有什么反应,但他刘景升却感到如芒在背。 “景升公切勿忧虑,此刻只需要派一员心腹持重大将坐镇南阳即可。”蒯良抚胡须说道。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不仅荆州牧刘表被陶谦举州相投惊到,他们荆州士族也被震惊了。 这可是同为州牧之间的争锋,怎么能打都没打就投了。 遥想袁绍得冀州也没这般轻松,听传闻还是陶谦主动凑上去表刘备兼领徐州牧。 怎么他们就不想遇到这般好事? 蒯良叹息想着。 “子柔,快为我道明缘故。”刘表轻笑问道。 他主荆州已有数年,但对各地许多事情,还需依靠蒯氏和蔡氏。 “景升公,南阳人心浮动不假,但刘玄德治所远在青州又路途遥远,他们不会此刻叛离荆州去依附。” “河北未平,袁本初实力犹存,徐州新附还不曾整合州郡,又有袁术和曹操虎视眈眈,对徐州垂涎已久。” “待刘玄德扫平这些人少说也要四五年呢。” 蒯良笑着抚须,宽慰刘表道。 不料想,景升公冷不丁来了一句:“那四五年后呢?” “这……此非愚所能预料了。” 蒯良掐着胡子僵住少刻,很快转话笑打趣道。 心却暗答道:“若群雄皆灭,我会劝景升公你效陶恭祖举州请降,方为良策。” 至于抵抗到底,如不站错队把人得罪死,在明眼大势碾压下,士族绝不会抵抗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袁绍:压力空前的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如刘表所预料,还在幽州与公孙瓒交战的袁绍比谁都先获知刘备攻取雒阳的讯息,却没想陶谦竟然上表刘玄德任徐州牧。 袁绍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底一片愤然,扔下兜鍪,额头青筋暴起道:“绝不能让刘备得到徐州,不然冀州危如累卵,袁氏也将招眉睫之祸。” 沮授和许攸、辛评、荀谌等人在袁绍的允许下,也拿起书信竹简仔细看起来。 皆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自从文丑率骑兵被吕布击破的消息传来,他们就预感到河雒之地必为刘备所有。 想着对抗刘备取京都雒阳带来的声望,及不可控之事。 沮授赶紧献策袁绍,说道:“袁公,眼下刘备势不可遏,必须迎天子在手,才能与刘备对抗。” “不如使人借道并州,想办法入关中迎天子刘协以讨不臣,方能遏制住刘玄德的威望。” 此刻袁绍麾下的众多幕僚掾吏没有谁敢站出来唱反调。 也在默认沮授的话。 要是袁氏失败,他们这些下注的谁也跑不掉,俱感受到大汉即将中兴带来的空前压力。 随着袁绍几度与刘备交战的失利,金刀之谶在冀州士族、豪族间被传开。 传言说刘玄德会像光武一样,扫平河朔然后定鼎天下。 看河北士族选择站在自称“汉成帝嗣子刘子舆”那边,还是站在“萧王刘秀”这边,选错就要命了。 袁绍和幕僚们皆清楚,如果不率军击败刘备一次,冀州就恐怕人心涣散了。 此时此刻没有退路再走,只能击破刘玄德。 袁绍遂当机立断,差使者到公孙瓒的军营讲和,可惜连去三人俱被公孙伯圭斩杀。 数次谈判无果,让袁绍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怒斥道“公孙瓒蠢头蠢脑,现今幽州各郡民生凋敝,再和我交战下去他有什么好处?” “公孙越乃在战场中流矢而殁,又非我袁本初亲手所杀,这么多年还将仇怨算在我的头上,一直不肯罢休。” “难道真要至死方休不可?” 袁绍怎么也想不明白,公孙瓒怎么就这么犟,引军北上交战以来,他想尽办法让其偃兵息甲,可对方铁心了和他作对。 “诸位可有计策,使我大破公孙瓒,得以回师邺城?”袁绍问道。 他不想和公孙瓒在幽州耗下去了,要赶紧率军去攻打青州,不能让刘玄德轻易接手徐州。 孟德也不堪重用,目前才占据丹阳、会稽、吴郡三地,庐江和豫章还在刘繇手中。 而袁公路竟然放弃半个庐江不取,直接派孙坚之子渡江攻打曹孟德,两方势力在扬州反复拉扯,还让刘繇有喘息机会。 袁绍遥看天下时局,没有一个可以帮他遏抑刘玄德,只能亲自领兵前往。 “袁公,公孙氏近来无比谨慎,短时间无有破敌之机,只能重用麴义,使他率部在幽州继续与公孙瓒交战,其余大军退回邺城休整一段时间。” “待明年春耕之际,出兵青州让刘玄德无法耕耘,粟米收成必定大减,兵锋也会跟着受挫。只需找机会击破刘备一次,冀州人心将重新安定矣。” 沮授沉思良久,给出可行的方法。 “袁公,刘玄德若去徐州,还在扬州相攻的袁公路和曹孟德定然警惕,可派人出使扬州劝说两人,使之攻取徐州也不失为良策。” “虽说陶恭祖将徐州交给刘备,但徐州各地的士族和豪族未必会甘愿和他一条心,度田可令豪强闻之色变啊!” 许攸摇头晃脑哂笑道。 “公与和子远,所出俱为良谋,我可纳之,诸位可还有计策?”袁绍说着,看向辛评、荀谌、审配及其他的掾吏,毕竟在场足足有二三十人,皆是各宗族子弟中难得的俊才,早与他袁氏绑在一块。 “既然暂时无策,有哪位名士愿意替我出使扬州呢?”袁绍见众人沉吟不语,又问道。 谁知道这一问,众名士更是屏声敛息,闷声不响。 作为袁公的亲近的属吏,谁还没得到信息,只要冀州有间去了青州、兖州,不出几日便被当地的黔首百姓检举出来。 无论市井游侠,还是乡里的啬夫小吏,抑或庶民百姓们都在盯着乡外人,稍有不对劲就被举发。 告发数日待官吏核实准确后,便能得五百钱。 如果不遇到粮食紧缺的时期,四百钱能买一头猪,五百钱能买一头羊。 且青、兖二州流通的钱币,可不是像董卓那种铸造的粗滥钱币,而是成色重量极佳的五铢钱,购买力远超出各州私造的货币。 也是各州商贾皆愿意去行商侩卖的原因,卖了钱拿回去摆在库里收藏也好看。 结果刘备得知,肃然下令敢有效仿者,剥夺来青、兖买卖的权利。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同时严令官吏和豪族士族不准私囤五铢钱,必须要让其流通在市面。 在此情况下,百姓捉到一个间者,就等于捉到了一头猪,或一头羊。 无论是在乡野田间,还是在县城,无数人暗地里摩拳擦掌睁大眼睛打量着来往人士。 袁公却欲让他们偷偷越过青州与兖州,再前往扬州,这不是让人去送死吗? 怕走到半路就会被百姓捉住下狱了,怕宗族也查不到他们在哪个乡失踪的。 就在袁绍脸色不善之际,有一道声音在堂下响起。 “袁公,毗不才愿意请命出使扬州。” 辛毗从众人中站出来,伏身揖礼请道。 袁绍定睛一看,顿时笑道:“原来是仲治之弟辛佐治啊,既主动请缨那我便准了。” “辛氏兄弟果为绍之股肱,快上堂来与汝兄同席而坐。” 袁绍不禁欣然称赞,又起身请辛毗上座。 也让许多士人脸红略微尴尬,感觉被袁公拐着弯骂了。 “为袁公分忧,乃为吏本分也,毗不敢居上。”辛毗恭敬说道。 “好,不愧为颍川士族,让绍刮目相看,来人堂下赐座。” 袁绍说着便令人搬来坐席。 这一次,辛毗没有再推却,心安理得整理衣袍席坐在下方。 而辛评则目光复杂望着辛毗,不知在想些什么。 悄然感叹句:“宗族啊!” 第一百五十章 为我汉家贺,使君万岁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天下变色之际,刘备亲自带人清理宗庙,因庙已成为废墟,只能找出大概的方位。 摆放数十张案台置酒樽,刘备把打来的猎物供以宗庙祭祀祖先,从周时起就讲究杀禽助祭。 军队举旌旗,奏响擂鼓声,再放上匈奴的头颅,雒阳新归只好简易祭祀以此告慰高祖、文帝、武帝、宣帝、世祖、显宗、肃宗。 忙碌了一番后,刘备派军士巡视雒阳城内外各处,又令士卒把守四周。 站在雒阳破败不堪的宫殿前,张目望去到处断瓦残垣,只剩焦土及烧成灰的木料留在地面。 不少荆棘蒿草长得六七尺高。 “那是谁家的住宅,怎么还如此完好。”刘备登上高台,见远处城西还有一片宅院,指着问道。 司马功曹眺望后回答道:“玄德公,那里应该是中常侍赵忠故宅。” “中常侍?”刘备轻微扬眉。 遂叹道:“没想宫殿都遭董卓焚毁,能在烈火中幸存的还是宦官家宅,要是尚书台的书府能保存下来,那该多好啊!” 雒阳作为京都有专门的官署书府来收藏放置汉家收集的天下书籍与竹简,秦代时放在丞相府藏库,孝武皇帝设尚书台后大量的户籍与卷宗文书,都挪到了尚书台。 汉以文书御天下,刘备要能得到这些书籍文牍,堪比当初进咸阳后的萧何收秦丞相府图籍藏之,以此高祖具得知天下城池要隘强弱之处,户口良田多少,加快了统一天下的步伐。 可惜了,雒阳的藏书被董卓破坏性全烧没了。 刘备忍不住怒骂几声,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后面得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把天下十三州各郡各县各乡的户籍、田地、赋税、河流水利、地图重新统计。 还有诸多珍贵的书籍,被烧也许就再也没有了。 骂完,刘备暗地感慨道:“奉先虽犯浑已久,但在诛杀董卓的事情上,难得做对件好事。” 侧身瞥见荀攸望着雒阳一处陷入沉思,不禁问道:“公达进雒阳后便心神恍惚,在牵挂何事?” “多谢使君关心,攸想起了昔日故人,见其家宅倒塌或许已不在人世。”荀攸施礼苦笑说道。 面对荒凉残破的雒阳,追忆曾经的繁华景象,让他扼腕叹息不觉感物伤怀。 他是亲身历经了董卓之乱,当初毅然决定与议郎郑泰、长史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刺杀董卓,后来事情败露遭受下狱,若非董卓及时被王允和吕布所杀,他此生可能再无机会踏足雒阳了。 不过即便极有可能被诛杀他也不后悔,只可惜没更谨慎周密地谋划。 “死的人太多,天下不能再乱了。”荀攸心里想着,然后朝刘备拱手说道:“使君,雒阳虽复,却因董贼和关东诸侯的迭相攻伐,至都城灰烬,满目荆榛,重建之事不可急于一时。” “可先建宗庙再慢慢修缮雒阳城,至于规模庞大的宫殿应放到最后。” 司马功曹见荀攸为玄德公画策,立即行礼告退。 刘备颔首点头,让他先退下。 荀攸见其远去后,复说道:“使君,宫殿应该缓慢修建的原因有二,一是此时的雒阳不亚于重建都城,所耗钱财须以亿钱计算,而汉家宫殿更是重中之重,不可无四海威仪,因此耗费更多。” “二则在宫殿修建完后不可无主,眼下数年时机未到,使君不如多等些时日,待河北平定收复冀州剿灭袁氏后,府帑便能存有钱谷赋税的宽裕,可为我汉室重修建宫殿。” 荀攸拱手谏言道。 “使君,公达此言极善,建雒阳宫殿不能急于此刻,若一二年内建成不迎天子,在士族间造成的影响恐对主公不利。” 郭嘉也行礼说道。 他们就怕使君进雒阳忍不住急于修建宫殿,不管是做什么用途,此刻将钱粮和民力花费在这,弊端远胜得利。 两人皆有些怕使君变得沾沾自足,忘乎其形起来,把好不容易积累的优势轻易葬送,历史上这样的主君可为数不少啊。 刘备猜到他们心中所忧虑的事,怕他拎不清自己的处境,有成就便想享受。 刘备抚掌大笑,用高祖原话对答道:“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何以治宫室也?” “公达、奉孝尽可放心,备还需憋着胸中的心气,直至穷追诸侯一鼓而歼之,重开西域置都护府,使天遥地远之人,爬山涉水万里迢迢重九译以朝天汉,兴尽天俾万国的景象方可罢休。” “乃刘玄德此生之志也。” 他又不是冢中枯骨袁公路,拿到玉玺不称帝就不舒服。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郭嘉和荀攸闻言忧虑终于消散,皆笑躬身拱手齐声道:“为我汉家贺,使君万岁,大汉万岁!” 刘备眼里情绪复杂,还是得习惯汉代的庆贺方式,不就加了他的称谓嘛。 遂干咳一声道:“公达、奉孝无需如此,免礼即可。” 接着刘备正色说道:“征战三月有余,如今河内、河南、颍川皆在手中,我欲引大军返回兖州,率虎贲骑从山阳郡穿过豫州小沛,前往徐州东海郡国,你们觉得如何?” “使君,河雒二郡之重不在兖州之下,需有细心之人驻军此地方最为妥当。” 郭嘉先是赞同刘备极速去接管徐州的决策,又道明京畿之地的重要性。 虽说人烟稀少,又有山河环绕利于防御强敌,其固足以为恃。 但与关中长安相连,需多防备李郭二人,至于屯兵南阳的刘表,使君不率军去攻他,便已然能偷乐了。 刘备思索片刻,下决定道:“我欲让益德和公达驻军河内、河南,同时调陈留郡的民夫来清理雒阳及宗庙。” “亏得匈奴单于於扶罗热忱送来的牛羊畜牧八万余头,斩获的粮秣豆料与肉食颇多,足以消耗一段时日。” 刘备轻笑道。 郭嘉和荀攸对决策并无异议,尤其荀攸也清楚自己比奉孝更熟悉雒阳附近的事,由他留下来辅佐三将军张益德再好不过。 刘备则命军吏找来张飞,准备好好叮嘱一番。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陶谦:玄德公我撑不住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在雒阳整合三郡,废除郡兵而立军府。 又下发公文让官吏重新修建宗庙,从七月中旬待到八月十一日,留有足够的兵卒驻军二河,在陈留郡和东郡征调部分的战兵和辅卒去颍川,自己则挥师返回。 把孙乾辟为颍川郡功曹,崔琰为主簿。 其间有件事让刘备略有诧异,他在东郡的军府名册中看到曹孟德的五子良将乐进在云长部下为伍长。 想了想,刘备还是大手一挥将其调去颍川,不久袁术假如真的称帝,乐进就有立战功的机会去攻打汝南郡。 刘备估摸着袁本初数次在兖州东郡折戟沉沙,再率军来袭应该就是主攻青州方向。 袁绍会把接壤青州、兖州的县城城墙修的坚固,他也并非不能修,你加固我也加厚。 以两家周边城池的墙高城厚,若率军攻打只要对方守军多,就没那么容易被打下来。 也是刘备知袁绍出征幽州,却没让各郡去袭城的原因,没比袁军翻倍的伤亡很难拿下城池。 不过现今已攻守异形,河内的林虑与内黄两城宛如铁钳的两端夹住邺城,使袁绍被夹要害苦不堪言。 平原虽同遭甘陵郡国的鄃县与绎幕县的围困,刘备却巴不得袁绍调兵卒来攻,能在郊外野战就把袁军主力击溃的机会,那再好不过。 刘备不动平原州部,也有就在等袁本初找他决战的心思。 这决战可不像官渡之战被曹孟德打的全军覆没还能跑回去。 若让汉室宗亲刘玄德打得片甲无存一溃千里,袁本初前脚刚跑回去,后脚就叫豪族擒拿住送来青州请降。 袁绍和他麾下的幕僚掾史出于这种忧虑,才要先平公孙瓒调集全力方敢和刘备决战,连带袁军诸将也不敢大开大合地进攻,生怕被对方所趁,交战以来打得束手束脚。 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 东汉末年凡有野心割据一方的诸侯,比秦末、新莽末年处境更为尴尬。 有刘秀前车之鉴在先,哪怕朝堂衰落汉祚不稳,只要有强势的刘氏冒头,大家交战起来先天气势就矮一截。 尤甚在战场还打不过,更倍感心里发凉。 不过那都是作为对手要考虑的事,与他刘玄德无关。 刘备返还兖州路过怀县,顺便把河内太守张扬一家子迁移去平原,张扬虽然想投降,但终究被匈奴挟持没有降,没杀他已是网开一面。 家宅钱粮田地尽数没收,不过他的僮仆婢女和妾室,刘备倒也没动,他又不是曹贼。 可当见到张扬妻妾有百人之多,而他本人愈益消瘦。 刘备搁不住拍了拍张扬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稚叔,还是身体要紧啊,磨久了纵然铁柱也会磨成针的。” 说完便领锐冲营策马离去,留下张扬迷惑不解,没听懂其中的含义。 令韩牧与赵震以及各军司马、军侯领营中士卒和辅卒缓缓归青州。 刘备则带着刘和、典韦、太史慈一路风尘仆仆,率骑军先行过燕县、白马、再到濮阳城休整两日。 和云长说了半日的话,让他多注意北边的魏郡,还有防范黎阳和荡阴的吕奉先,叮嘱多书信关切处在雒阳京都的益德。 关羽亲送刘备到濮阳三十余里外,临近济阴郡后才掀袍拜别,又对太史慈说道:“羽,蒙兄长以重任相托,无法相随前往徐州,还望诸君多加为兄长留心明枪暗箭及小人阴谋秘计。” 关羽说完对着太史慈、刘和、典韦重重一拜。 惊得离最近的太史慈赶忙扶住他的手臂,说道:“云长何须如此,使君乃吾之主也,防豺狼野心之人为我职责所在,何须拜谢。” “关将军快起来!”刘和也赶紧说道。 “关太守放心,只要我有一息尚存,绝无刺客能接近使君半步。” 典韦也跟着扶起关羽,拍胸口保证道。 “如此,羽便多谢诸君了,他日归来濮阳,必亲为各位设宴,大家痛快喝的一醉方休。”关羽遂露出笑意,拱手说道。 “好!” “好啊。” “如此再好不过。” 几人相视把着手臂,纷纷仰头大笑。 刘备和郭嘉站在不远处,望着关羽单独把几人叫过去嘱托又下拜。 郭嘉轻微点头说道:“关太守与使君兄弟情深感人肺腑啊!” “我与云长、益德情同手足患难与共,生死相随,当初没有他们就没有刘备今日……” 刘备见众人在那里笑起来,他也不由轻笑说道。 刘备喜欢行阳谋,着手小事细节积累成大势碾压而胜。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是随势而动,随势而发,无迹可寻。 主君携带赋予的上行下效,让他麾下风气此刻还是和和睦睦,没有什么争权夺利之举。 当然也有他亲抓吏治与军治基层中层特别严的缘故。 “使君,此行去徐州准备朝哪度田较好?”郭嘉问道。 他作为跟在主公身边的幕僚,要先搞清楚使君打算先安抚徐州各郡不动,还是强势入主。 毕竟如今有两州之地,又有陶谦上表州牧之名,随时可以征调兵卒把徐州平定。 刘备思索着他的话,沉吟片刻说道:“奉孝实不相瞒,备还真打算大动干戈,让一些魑魅魍魉跳出来,只有让耕地里的杂草先冒出头,才便于锄掉利于稻谷生长。” 有时收服太快不是件好事,还不如借度田之事让他们联在一块,把名字记下挨个铲除。 省的将来转明为暗,变得更为棘手。 “此刻动手度田倒是适合,扬州的袁公路和曹孟德交战不休,无力再染指徐州。”郭嘉想到收到的密报,笑说道。 “不知管校尉剿灭泰山贼如何,若易如破竹,可调到琅琊郡国将贼寇一一清剿。” “泰山郡多山陵地带,萑苻之盗甚多,又度田又讨贼,进展远比之前设想要慢许多。” 刘备前不久收到管亥的文牍,说泰山蟊贼多如牛毛,怎么剿都剿不完,很多贼寇熟悉地形。 见青州军来了就转进到其他群山之中,等他撤军了又回来。 让刘备颇为无言,你管亥好歹也是黄巾流寇出身,青州没人比你更熟悉这种打法,才专门派伱去剿贼,怎么反被别人牵鼻子走。 不过却也不能急于求成,只要度出多余的田地,铲除一些不法豪强,均分地给黔首百姓,斩断贼寇与百姓间的悄然联系,到那时就好进山剿贼。 至于琅琊郡国之事,还要先从北海调兵。 刘备正想说着,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使君,徐州别驾急函!” 信使把书信递给郭嘉,郭嘉仔细检查对印后递给刘备。 刘备快速看完,合拢木牍沉声道:“陶恭祖病笃去世,糜子仲让我率军急往徐州,以防士族豪族生变。”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倒想看看谁是汉贼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九月初八,秋风萧瑟。 徐州东海郡国郯县郊外,士人们人头攒动衣冠云集,成群结队等候在驰道边等着新任徐州牧左将军玄德公。 还有鼓、瑟乐女舞姬二百余人,静候在一旁。 十三日前刘使君回信给糜竺说他率千六百骑军和三千辅卒正前往徐州的路上。 糜竺收到信函惊喜不已,立即告知徐州东海的士族豪族准备迎接,不知哪一家又把消息流传到外边,顷刻间整个徐州闻风而动。 各郡各县的士族豪族的族长和宗长携带着宗族杰出子弟,许多宗长不顾须眉皓然忙不迭乘马车赶到郯县。 一时间前往东海郡国的道路人如潮涌,士人接踵而来,赶来的人群填街溢巷。 郯县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比前徐州牧陶谦去世时来祭拜的人多出了四五倍,全是各族名望之人亲自赶赴迎接玄德公。 不知陶恭祖泉下有知作何感想。 人多就易嘴杂,徐州郡县各宗长聚集到一块,光为了如何迎接玄德公事宜就吵的不可开交。 有人提议以长袖舞,选细腰长裙的貌美舞婢委地扬袖侧身而舞来迎使君。 又有人说用巾舞让舞姬持双巾踏鼓作优美舞姿展现韵律之美。 有士人摇头说道:“我听闻玄德公有高祖之风不爱美婢,每临行阵,亲当矢石,与士卒同执干戈,何不以干戚舞迎之?” 干戚舞乃执斧盾的舞蹈,在周代起流行千年。 话音刚落,就遭人反对干戚肃杀气太重,不如以金铎通鼓持铎,有磅礴之风。 有宗长摆手笑道:“玄德公既有高祖遗风,怎能不爱美姬,还是长袖舞最轻盈婀娜,甚为动人啊。” 每个说的都有理,其余士人纷纷为各种迎礼站台,嘈嘈杂杂连议数日皆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糜竺见有些士人吵着想拔剑动手,才终于出来劝解纠纷,无奈说道:“诸位既然觉得都合适,那就都用罢,玄德公将至大家就别再吵了。” “我这就书信一卷告知刘使君,徐州诸君的拳拳之心。” 众人揖礼赔罪,请糜别驾见谅。 …… 郯县郊外,糜竺站在最前列领着数百士人望眼欲穿恭敬等候。 有信使前来传报后,士人更是整理衣冠,笔挺身姿目不斜视,他们辛辛苦苦赶过来,不是特意来出丑的,皆想给玄德公留下个好印象。 “来了,来了。” “玄德公来了。” 只见道路尽头骤然出现数队骑兵并排而行,轰雷的马蹄声响彻天际,骑军高举鲜明旗帜,麾幡扬起哗哗拍打旗杆,每人皆三马一骑,举目望去延绵不绝,卷起漫天灰尘。 为首的骑将抬臂挥鞭勒马,马儿发出一阵嘶鸣,逐渐慢了下来。 其余骑军紧随其后,随着令旗减缓速度,动作几乎一致。 就算门外汉也看得出这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当奔腾而来的千六百骑兵停在面前时,让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士族豪族忍不住咽下唾沫,生长徐扬之地,哪见过千军万马冲阵的场面,不料今日却见到了。 “玄德公果然兵强马壮不可抵挡啊!” 不少人在暗地里叹道。 也庆幸自己没有托大,敢在当地坐着不动,不来拜见刘使君,想想自家千余部曲怎可能敌得过骁勇善战的骑兵。 有些人表面虽然恭顺迎接刘备,但心里却对其不以为然。 觉得刘玄德再怎么厉害,来到徐州想要治理好州郡怎么也要仰仗他们,若敢得罪本地士族和豪族,那徐州就将坐拥不稳。 如今陡然见到如此强旅,心中不免打起了鼓,不由怀疑十几家联合部曲外加丹阳兵卒,能不能敌得过这般赳赳武夫。 听闻刘玄德步军更胜骑军,战卒更善冲锋陷锐打崩敌对阵角,如狼似虎纵横河北与中原,所过处无军可挡。 不禁在人群中与其余各家悄然对视,微不可查的点头,皆暂时收敛了小心思。 另一边,随着刘使君率军到来,瞬息锣鼓喧天,鼓乐齐鸣,舞婢婆娑起舞。 “拜见使君!”糜竺带领士人迎前伏身拜道。 “徐州士人拜见玄德公!”诸多士族豪族的宗长及名士、儒士,尽数恭敬拱手下拜道。 刘备翻身下马,见驰道边黑压压的站满人,粗略数去至少有七八百人之多。 只有近百人能跟着糜竺上来迎接,更多的人在后边伸长脖子扬着头远望。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场面极像被拦在后面不能过来,又争先着想看什么珍贵动物一般。 令刘备不禁嘴角微抽。 连刘备都这样,护在旁的典韦与刘和更如临大敌,赶紧站在使君身旁挡在前面护卫,眼神凶恶的扫视人群,其余锐士营的将士也急忙上前按着佩刀持长槊把人群错开,小心翼翼打量众人。 这时候最害怕有刺客混杂其中,使君可是只内穿了轻甲。 虽说军士动作有些粗鲁,让士族皱起眉头,刘备却没有开口制止。 万事安全为首,即便糜竺已经多次检查过,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人越多越适合行刺。 世上拎不清的人比比皆是,很难说在场的人群里没有敢冒族灭风险而身藏利刃者。 见使君如此谨慎,糜竺却不恼怒,他也知道纵然检查数遍,此刻不一定就安全。 想刺杀者必然会想方设法混入其中,有青州军卒接手护卫之事,也算让他松了口气。 遂笑拱手对刘备道:“自董贼作乱以来,天下鼎沸群雄莫能制,生民患受难之苦,白骨露野无人掩埋,唯使君起於闾巷讨伐暴逆,奋汉家四百年余烈,以高祖、孝文之宽仁抚百姓,纳贤才,今收雒阳为天下雄尔,此为我汉室再兴之气也!” “使君匡扶天下功高卓著,竺为公贺之!” “为汉室贺,玄德公贺!” “为汉室贺!玄德公贺!!” 士人以及更后面还没上前的人,听见前边响声也齐拱手,欣喜祝贺道。 这个时候谁敢不恭贺,那便是真正的汉贼,被士卒抓到当场砍成肉泥,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斥责刘使君残暴。 只会拍手称快,齐声喝彩砍得好,然后冲上去狠狠跺两脚。 写徐州资料查的我头疼……而且失眠又没好,一天才睡了四五个小时,写的也头疼。 后面一章会晚点更新,我先去吃饭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将马鞭递给典韦,拱手回礼笑道:“备在此见过徐州诸君。” 士人们一见皆躬身连连施礼。 “使君,我来为你引见众贤士。”糜竺作为迎接刘备进徐州的主事人,此刻只能由他来介绍徐州各士族豪族。 “使君,此位乃汉室宗亲东海王。”糜竺朝着身穿冕服的刘祇介绍道。 刘祇身材消瘦长须脸白,听到糜别驾引见,立即上前一步,没端诸侯王的架子,很识趣低眉拱手道:“祇见过玄德公。” 深知没有刘玄德收复雒阳,他的处境或许比此刻更惨,越发没人把汉家诸侯王当作一回事。 “备见过东海王。”刘备也笑着回应。 他的治下已有七个刘氏诸侯王,若包括徐州那就有十一个了。 这些东汉宗亲在王宫里贪图享乐,安然的收着封地赋税,如果不是乱世,他刘备连面见的机会都难有。 “郯县王氏,世出二千石,修注儒学诸经,宗族有名士王朗王景兴,先任徐州治中从事,此时则任扬州会稽郡的太守。”糜竺又引见同乡的王氏宗长。 听见王朗之名,刘备兴趣盎然笑问道:“此王景兴莫非乃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的王司……王君乎?” “玄德公难道认识景兴吗?”王氏宗长言语间有些兴奋,小心试探道。 刘备想了想,忍笑道:“备略有耳闻王君辩才无双。” 他对王景兴不熟,对王司徒异常熟悉。 王氏宗长行礼退下后,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宗族王朗博学多闻,以校注儒家经典成为名士,玄德公在哪听说其辩才无双的,他身为宗长竟然还不知道。 糜竺又继续引见下一个,对刘备说道:“使君,兰陵萧氏乃初汉萧相之后,宗族有子弟为琅琊相。” “见过玄德公。”萧氏宗长恭敬礼道。 刘备赶紧回礼。 心里却在感慨:“兰陵萧氏也是后世出名的望族啊。” “使君,此诸位彭城县刘氏,楚元王交后裔。”糜竺对着刘氏远亲引见道。 这些人都是高祖异母弟刘交之后,世居于彭城郡国,数百年开枝散叶已分布在彭城县各地,如今特意赶来拜见刘备。 “我等拜见玄德公。”刘氏众人躬身揖礼道。 他们也是汉家宗亲,只不过论关系实在太远了,若要论亲戚关系,得从刘太公那里开始算才行。 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但也是宗族啊,见玄德公奋起那还不得赶紧过来拜会。 “楚王刘交后人,搞不好这群人里可能还有刘裕先祖。”刘备循声回礼,心里不禁想着。 接着糜竺引见了家传典籍有《礼》《严氏春秋》《小夏侯尚书》的彭城闾丘氏。 又有人踱步上前,糜竺笑说道:“此乃下邳陈氏杰出子弟,任典农校尉的陈登陈元龙。其父陈汉瑜此时任豫州沛国相。” “陈元龙拜见玄德公。”头戴儒冠有一股文雅之风的陈登恭敬上前伏拜刘备。 而刘备则将他扶起,轻笑说道:“来时我路过沛郡国,令尊陈公放下公务乘马车亲到小沛相迎,令备颇为感动啊。” “使君出身末微平定天下扰攘,盖有雄姿杰出王霸之略,下邳陈氏耳闻已久,即便万里相迎又何足道哉?!可惜阿翁年事已高,登又身有要事,否则必定前往雒阳相迎刘使君。” 陈登躬身一拜,真诚道。 刘备再度将其扶起,仔细打量一番,说道:“我在青、兖之间常听说徐州陈元龙谋略过人,为世之良才,惜路远不能相见,今日终得见其面矣。” “登才薄智浅,不敢居谋略之士,不过任事则忠于职的安分守拙人罢了。” 陈登谦虚的回答道。 刘备见到陈登拱手时,恰好露出藏在袖里的牍卷,引得典韦瞬间将佩刀拔出“铿的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刘和也在拔剑,后边的锐冲营士卒快速围了上来。 事出突然,连站在身旁介绍的糜竺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刘备不由摆手让典韦与刘和先把刀收起,再对陈登笑问道:“元龙衣袖藏着何物,将竹简置于袖不觉得重吗?” 而陈登被典韦森然注视,虽表面不改其色,心底却有恐惧感袭上心头。 若非使君反应过来扯住在旁燕颔虬须的熊虎之士,怕将瞬息拔刀将他人头劈下。 没想到他陈元龙刚才差点就死在此地了,不由一阵后怕。 陈登赶紧抖出衣袖里的竹简,两手捧起说道:“使君,前州牧陶公任登为典农校尉,乃劝民务农桑妥善种植谷物豆类为百姓充饥,减少战乱带来的饥荒,如今徐州各郡共有县邑六十二,定垦田有三十二万五千三百八十四顷,今岁拢收粟米豆料三百二十三万一千三百二十三斛,还望使君过目。” 刘备接过竹简仔细看着,然后笑说道:“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元龙任事忠于职责,的确可当良才之称。” 刘备看完耕田数量,就知道徐州非度田不可,西汉元始二年临近王莽篡位时,汉书定天下垦田八百二十七万五百三十六顷,各州郡也在不断的开辟荒地。 眼下徐州能统计到的耕田竟然才三十二万五千三百八十四顷,两百年来权贵蚕食耕地,尤其是桓、灵二帝期间,豪族士族到底隐藏了多少田地没有缴纳赋税,徐州比兖州的士族豪族还离谱。 难道是离司隶越远,胆子就越大?! 刘备手握着文牍,心里猜到这便是下邳陈氏对他入主徐州的态度。 摆明了要站在他这边支持在徐州进行度田。 见一众士人离得此地较远,听不到这边的谈话,陈登拱手说道:“徐州富饶之所,却难为使君和百姓所有,若要治理徐州当重整吏治,丈量耕田收纳赋税,须先调重兵屯军各郡,以防掀起祸乱。” 稍微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倘若用丹阳兵卒屯各地,使君还需多谨慎,自从陶公去世后,此地兵卒更贪婪成性,多有桀骜不驯之举,恐极易被外人收买。” 刘备笑道:“多谢元龙的提醒,陶恭祖麾下的丹阳兵虽好,却还不如备手下的劲旅悍卒让我放心。” 捏着竹简想徐州耕田之事,令他不禁想起光武刘秀度田时,就以青、徐、幽、冀四州甚为严重,反对“度田”最为强烈,几乎处处有豪强举兵而起杀朝廷官吏。 现今青州先被黄巾军犁了遍,他度田把各郡豪强又剿了一遍,才总算把一些田地收回来。 除去青州外,幽州在公孙瓒治下,冀州还在袁绍手里。 只剩徐州机缘巧合落在他手上。 刘备心叹道:“看来豪强又卷土重来啊!” 遂将文牍递给刘和,在陈登迷惑不解中,抚掌笑吟道:“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看好了,是你们先动的手。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刘备:谁把我的孔明带走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远处的徐州士族和豪族瞧见玄德公和陈元龙相得甚欢,不觉有些咂舌。 下邳陈氏什么时候搭上了刘使君,他们怎没收到丁点儿风声。 还没上前引见的豪族和士人颇有焦虑,别等下玄德公就进城了罢,他们还没去混个熟脸呢。 糜竺似乎感到身后数道急不可耐的目光,见使君和陈元龙交谈停歇,上前细声道:“使君,有琅琊望族和士人还未过来拜见。” 刘备也回过神来,对陈登道:“元龙啊,来日方长,备再和你细聊徐州之事。” “登随时恭候使君差遣。”陈登揖礼缓缓而退。 看着陈登的背影,刘备稍微叹气,陈元龙喜欢吃生鱼片,不知此刻把华佗辟来能不能令其多活十年。 他固然记得某手册一些治疗法,可对寄生虫真的没办法。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糜竺又带了数人过来。 “使君,此乃琅琊东武伏氏,先祖为秦博士,闻秦皇焚书,于是藏《尚书》壁中得以幸免,后教于齐鲁之间,孝文皇帝时求能教《尚书》者,伏公年老九十余不能行,便让晁错前往学之,今习《尚书》者,可谓是皆出其门。” “伏氏有族亲伏完,尚孝桓帝女阳安长公主,现于朝中任职。” 糜竺详细引见道。 “拜见玄德公。”伏氏众人下拜道。 刘备也欣然拱手回礼,伏完也是有名的外戚,自己尚了公主,女儿还为皇后,可惜与他先祖一样喜欢藏东西,不同的是其先祖藏的是《尚书》,而伏完藏的是杀曹操书信,以至于最后被人告发,让曹孟德诛杀了全族。 “使君,此琅邪王氏名士王融。” “王融见过玄德公!”王融很平静地行礼道。 他为名士屡辞朝廷辟命,并没有什么所求的,此番过来拜见玄德公,只是拗不过宗族要求罢了。 “备见过王君。”刘备略带深意道。 晋时王与马共天下的琅邪王氏,此时不过一个小士族。 待王氏退去后,糜竺带来了琅邪最后的士族,介绍道:“阳都诸葛氏,先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子孙代居二千石。” “诸葛氏拜见玄德公!”诸葛宗长恭敬拜道。 他原以为只走个过场,却没想到刘使君将他扶起来,笑问道:“对诸葛氏,备早有耳闻矣,诸葛君贡有良吏之名,我在泰山太守应仲瑗处得知,其为泰山郡丞时把泰山郡治理的井井有条,可惜泰山归附时,良才病故让我惋惜不已。” “不知今日诸葛君贡可有后人前来,宗长不妨为备引见一番。” 刘备嘴角含笑道,目光却在后边的人群扫视,想找出年龄符合之人。 “这……这……”诸葛宗长有些猝不及防。 没想到玄德公对诸葛氏有这般热情和看重,不由喜形于色起来,连忙点头道:“来了,来了,使君稍等片刻,我这就把他带来。” 诸葛宗长虽年有六旬须发皆白,此时却健步如飞,很快就从后面的士人中找到诸葛圭后人,一把拉住对方手臂急迫道:“子瑜快跟我走。” 在与人交谈的诸葛瑾被忽地从背后冒出的宗长惊吓到,差点就抡起拳头打去。 诸葛瑾后怕不已,他才行冠礼不久,要失手把自家宗长这老叟打死,怕此生就再难出仕了。 语气不禁带几分埋怨,问道“宗长何故在背后吓瑾乎?” “子瑜,有喜事啊,毋需多言快快随我去拜见玄德公。” 诸葛宗长顾不上还有士人在旁倾听,赶紧对诸葛瑾说道。 “玄德公竟要见我?!我从未有名气流传于徐州啊。”诸葛瑾指着自己惊愕失色。 “少废话,快走!”诸葛宗长架着他就走。 “诸位瑾先告辞。”诸葛瑾赶紧拱手对交谈的士人歉意道。 “无妨,无妨,既然玄德公召见,子瑜还是赶紧去为好,省得让玄德公久等。” 数位士子善解人意的说道。 只是不知为何,竟泛起一丝丝酸意,心底有说不出来的苦涩。 不是说大家都是躲避战乱才来到徐州,不求闻达于诸侯吗? 怎么你诸葛子瑜便在玄德公那挂名了,在场数百士人也就十分之一的人有幸让糜别驾引见给刘使君,许多还是士族豪族的主事人。 没想到你这长脸的诸葛子瑜,竟然也在其中。 诸葛瑾走后,几位士子面面相觑,心里酸溜溜的不是味儿。 没有了先前扺掌而谈的融洽,不约而同的长嘘短叹。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酸归酸,诸葛瑾被玄德公看重,他们若与其交好,也算多出来一条门路。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在背后说诸葛氏的坏话,做一些得罪人的事。 “子瑜去拜见玄德公,想来一时半会儿未必能回来,不如我等去拜会张公吧,若非扬州战乱不止,想必张公已南渡江东了。”有士子提议道。 其余几人闻言点头。 另一边,刘备等了半晌,却见诸葛宗长带着头扎巾帻,举止有礼神态清朗的青年而来,不由略微失望。 他要找的是诸葛孔明,不是诸葛子瑜,不过能有收获总比没有强。 这条鱼小了点,但也能下肚。 “诸葛瑾字子瑜拜见玄德公!家君正是诸葛郡丞。”诸葛瑾恭敬躬身礼道。 刘备遂笑道:“不愧为诸葛郡丞后人,子瑜一表人才呀,家中可还有人在徐州否?” “有阿母一人尚在徐州,其余幼弟女弟则由叔父带去了荆州。” 诸葛谨解释道。 心里也疑惑为什么玄德公要这么详细打听他家中的情况。 “既弟、妹年幼,汝叔父为何将他们带去荆州?”刘备追问道。 诸葛瑾顿时有些支支吾吾。 诸葛宗长则在旁叹气道:“玄德公有所不知,他们的叔父诸葛玄先前为袁公路辟用,后任扬州豫章太守,那时曹孟德等人尚未来扬州争夺。” “后来朝廷又任兖州刺史刘公山之弟刘正礼为扬州刺史,诸葛氏不敌兵败豫章郡,故带家人退去了荆州。” 好家伙,被诸葛玄这么一绕,搞不好孔明又在南阳草庐等他…… 刘备心中感慨万千。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刘备:你们送了我什么?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诸葛宗长喜笑颜开,笑得一脸褶子带着诸葛瑾行礼告退。 刘备则拱手相送。 没多久,糜竺领着众多徐州名士前来拜见,其中有一人颇有名气,让刘备忍不住多望几眼。 “徐州微末之士张子布拜见玄德公。”头戴儒冠一身宽大的袍服,瘦黄脸长须的张昭恭而敬之揖礼。 “子布快请起。”见对方如此重礼,刘备刘备只好托扶。 然后不由细问道:“备据闻子布欲南渡江东,没想到还能在徐州相见。” 张昭忽然一惊,不知刘使君从哪听到的消息,既兴奋玄德公留心到他子布,也害怕被误解特意离去。 他毕恭毕敬的拱手道:“昭先前不知玄德公任徐州牧,猜得陶公病故徐州将为四战之地,只好南渡江东避祸。” “而今有玄德公为州牧,天下英雄无过于使君者也。袁公路、曹孟德、刘正礼等人岂能抗哉乎?” “昭以为举使君大略之才,行宽仁之厚,总揽豪杰群策群力,藐碌碌无为之徒,何足为惧。” 张昭说完再度躬拜。 刘备颔首点头,心想道:“张子布还是一如既往很识时务啊。” 在见过众多名士后,刘备忽然想起陶恭祖二子怎么没来,于是朝糜竺问道。 糜竺解释说道:“使君,此二人在沛郡国为陶公服丧,无法远离前来拜见。” 陶应、陶商在豫州沛国萧县为他们阿翁行丧三年。 此前陶谦在糜竺的劝说下终究还是没对曹孟德之父曹嵩下手。 但家乡丹阳还处于乱战之地,有盗墓之事频发,若安葬在那只恐身后不安,陶谦生前叮嘱众人一定要葬在豫州沛郡国的萧县。 刘备微愣住,萧县就是当年秀儿被册封为萧王的封地,陶恭祖的举动有种欲言又止之意。 糜竺小心翼翼注视使君的脸色,见没有发怒,便轻呼口气。 陶公作为之前的徐州牧,做的决定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更改,只能任由他去了。 “使君,太史骑督和郭掾长已把郯县各处把守好,不如先进城吧?” 糜竺试问道。 刘备欣然同意,命刘和传令擂鼓进城,旗帜挥动,虎贲骑和锐冲营的士卒快速集结整装待发,自发的检查军械、弓弩、箭矢、铠甲,全然无误后则翻身上马,昂首挺胸目视前方竖持马槊,等待进兵的军令。 期间没有任何交头接耳,没发出多余的嘈杂声,除了军械声外就异常的安静,连马匹也待在原地不会乱动。 青州军士在休整期间到聚集速度让徐州士人中略微懂得战场之事的忍不住色变。 这般自主的行为,从士卒到伍长,什长到队率、屯长是绝对合格的武官,经过无数搏杀才会如此淡然和熟练。 有士人不住惊叹道:“令强旅之势如胸中使臂,臂之使指,方能叫天下莫不制从。” 骑军随着鼓乐缓缓而动,刘备带着糜竺等人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拱手道:“诸君,备受朝廷所托兼徐州之事,重任在身须及时处理多日堆积的公务,诸位不妨先在传舍住下,待后日必在府邸设宴摆酒款待诸位!” “无事,无事,玄德公尽管去忙,我等自会进城歇息。” “是极是极,玄德公心系百姓,还是处理政务要紧,毕竟陶公病笃时耽误了不少事宜,须以正事为紧要。” 士族豪族和诸多名士们纷纷摆手,让刘备先进城不用管他们,等大家收拾完这里再回去。 在等候玄德公时,摆了不少案台和酒器及其他的杂器,总不能放在郊外不收吧。 再者,有的人是乘马车来的,有的人是骑瘦马与驴而来,更多年轻士子是走路来的,难道还让玄德公在前面慢慢等吗?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刘备遂笑拱手挥鞭,马儿发出一记高亢嘶鸣,扬起马蹄朝徐州郯县飞奔,身后千余骑兵风驰电卷般策马紧随在后。 人群中的诸葛瑾望向玄德公的身影,感叹道:“明主之姿,应当如此。” 抬头望着秋日朗朗晴空,突然笑道:“我辈士人辅佐明主以报赤心,建功立业就在今朝啊。” …… 刘备一路不再停歇直径进城,太史慈和郭嘉恭候在府邸前,街道的百姓先前就已被劝回居在家宅,故可以快马而行。 在府邸前停下,锐冲营的士卒接手了部分虎贲骑的守卫之事,其余人马大部分安置在城西,那里此前是专用来军营驻扎的。 “使君!”郭嘉和太史慈拱手施礼道。 刘备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多礼,然后把目光转向徐州州牧府邸,轻笑道:“陶恭祖把府邸修的倒是气派,比青州和兖州强了不少。” “不仅如此,陶恭祖还留下诸多金器赠与使君。”郭嘉在军吏手中接过一卷木牍递给刘备道。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里面记录府邸前堂往里数的许多院舍藏有不少陶谦私人钱财,这些器物与徐州府库的册籍无关。 陶谦没给自己二子多少钱财,反将大部分封存留给刘玄德。 听糜竺说青州的田地赋税竟不能支撑府帑的开支,陶谦病危之际,再三犹豫一番,最终咬牙把大部分他积累的钱财都给刘备。 徐州都送了,还差这么点吗?只求刘玄德千万别败给汝南袁氏。 陶恭祖在心底自问道。 这一决策让陶应和陶商直接傻眼当场,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没钱财怎享受丝竹之乐和美酒佳肴。 在陶谦严厉目光中,还有众多徐州官吏的面,若是不遵从那就是不孝。 只能含着泪水默默点头,让不知情者夸赞二人孝心可嘉。 刘备仔细阅读木牍,里面的确放着许多琳琅满目的值钱金器,若有所悟说道:“难怪陶恭祖要安葬在萧县,已经是赌上他一切,是怕我以后给忘了啊。” “等等,彭城环氏女是怎么回事?” 刘备看到后面,发现还记有美姬,忍不住问道。 “使君,徐州豪族听闻玄德公有高祖之风,而高祖皇帝尽喜美姬,他们寻觅各处在彭城找到一容貌绝美之女环氏,故献给使君为姬妾。” 郭嘉拱手解释道。 “此女才色两绝,如今已安置在院舍,故而将其记在册中。” 谁不知道高祖皇帝的爱好,除了吕后外,就数戚姬、薄姬、赵姬、张姬最出名。 眼下既然玄德公来了徐州,他们自然也懂得办事,哪用得着使君亲自开口,岂不是显得他们太无能。 刘备没理会郭奉孝的笑意,他看着彭城环氏之名,不觉想道:“这应该不会是环夫人罢……” 他犹记得历史上曹孟德宠爱的姬妾环氏就出于徐州彭城。 第一百五十六章 袁术:你们要听我的号令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二年,九月二十七日,扬州九江郡连下数日滂沱大雨。 随着刘备率军接管徐州的传闻在扬州六郡相继传开,袁术、曹操、刘繇三人先后停息了各地的纷争。 他们皆和刘备有不小的恩怨,袁术怨恨陶恭祖把徐州送给刘玄德。 此前还觉得在冀州痛揍袁绍的刘备还不错,现在却觉得面目可憎,徐州早就被袁公路视为自己的地盘,没想到他攻打曹孟德之际,徐州便被人占领。 曹操则与刘备在兖州积累下的老恩怨,若非东郡被夺,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扬州来。 但曹孟德也不敢和刘备彻底撕破脸皮,毕竟兖州陈留郡还有他的姬妾子嗣,万一把刘玄德得罪狠了,陈留太守张邈也不一定保住他的妾子。 刘繇因兄长刘岱被夺了兖州之地,虽没遭受杀害,却也囚禁在平原看管起来,对刘备也怨气满腹。 因此和刘备有仇怨的三人默契般停下来,想着如何应对刘玄德。 刘繇治下的庐江和豫章离徐州较远,曹操的吴郡、丹阳郡以及袁术的九江郡皆和徐州接壤,眼下北面迎来强敌,皆不敢大意。 尤其袁术感到压迫近在眉睫之内,曹孟德还有长江天险作为依托,他则直面刘玄德锐利兵锋。 “刘备占据徐州,九江有倒悬之危,诸位言我当如何应对?” 袁术忧虑苦思久良,朝心腹幕僚问策道。 主簿阎象思量了下,说道:“袁公,我们与刘玄德并无交恶,相反还曾交好过,不如遣名士前去游说,让他知晓河北的袁本初才是大敌,应该与其并争河朔,重北而缓南,方能兴复汉室。” “届时我们则可趁机北收豫州,东取扬州,西攻荆州尔。” 袁术思索着他的话,有些不满摇头道:“此非我心中良策也,刘备收复雒阳祭祀宗庙,引得天下妇孺皆知,若被他平定袁本初则汝南袁氏再难有争雄之机。” 袁术又不傻,刘备倘若得了河北,那多少心向汉家士人必定闻风而至,有光武刘秀事迹在前,再加金刀之谶,举大军南下攻城略地,别说他有三州,就算得到交州共计四州之地又能如何? 还不是兵在其颈,不可久矣…… 困顿于此,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谶语才能战胜谶语。 眼见其他掾史吏还在苦思献策献计,袁术轻微瞥过另外的心腹幕僚杨弘。 长史杨弘见袁公对他轻点头,顿时明白应该怎么做,故咳嗽一声吸引众掾吏的注意力,然后朗声道:“近来我游历于扬州各县,偶遇一术士餐伏苓,饮寒水,善道术,问其所来乃从海岛瀛洲而游至扬地,与其交谈数日,皆出非常之语,言去此逾百里,代汉者当涂高也,后夜里不见踪影,问僮仆左右俱无察觉,令我颇觉怪异,诸位能否为我解惑?” 众人闻言惊讶不已,自孝武皇帝开始,鬼神之说愈演愈烈,许多事情难辨真假。 杨弘平日为人忠实可靠,应不会妄言妄语,且代汉者当涂高流传已久。 早在桓帝、灵帝大兴党锢之祸时,便有士人敢私下议论王莽代汉败不旋踵,正因他非涂高也,但涂高二字,极少有人符合。 反观刘玄德强势崛起,更让人猜测金刀之谶是否已然应验,代汉者涂高的谶语渐渐销声匿迹。 当众掾吏为代汉者当涂高这句话,互相七嘴八张讨论得沸沸扬扬之际,阎象余光见坐在堂上的袁公竟没有丝毫恼怒,反饶有兴趣望着属吏。 阎象摸着胡须,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有一眉目清明的散吏昂起头颅,得意高声说道:“诸位,余已猜到“此逾百里,代汉者当涂高也”究竟是何意了。” 众吏循声望过去,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却见那人卖起了关子,不慌不忙的整理衣冠,对着袁公恭敬长拜,接着转身笃定地说道:“涂通途也,术与路皆有途之意,然袁氏之祖为陈姓,而陈姓则为舜帝后裔与五行属黄土,汉为火德,色尚赤色,土能替火,天乃功归陈袁,将授汉刘之基,故言:此逾百里间有代汉者,当涂高也。应乃指袁氏公路者也。” 众人可惊可愕,没想到此谶语还能这样解读,再度与同僚议论纷错。 袁术望着属吏都站起来议论,不少人在为他说话,心中高兴不已。 他特意搞这出可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真有依凭在手。 一个是谶语,另一个则是玉玺。 每当夜里安抚好了美姬冯氏,他独自摩挲传国玺,尤甚是指腹触摸:“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八个篆字,让他心不由主的红脸赤颈。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什么袁绍、刘备之徒享受虚名,当让天下世人知我袁术之名,袁公路才是真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当为仲氏天子矣。 袁术对他承天命深信不疑,见久攥玉玺而无用,不由愤气填胸。 如今士人皆看重有名望之人,有名望才有一切,先前天下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称号并争而出便是如此。 士人们结党成群互称为名士,引得乡里称赞,做官的孝廉便从他们开始举荐。 即便汝南袁氏也不敢得罪天下士人,强行辟对方为吏来为他效命,庐江太守陆康就敢不听从他袁术的号令。 因此,只能有更厚重的名望,才能号令淮南,与袁绍和刘备鼎足而立,方有人争相依附。 袁公路千思万想,觉得不可把谶语和传国玺就这么浪费在手中,要大胆将其利用起来,为他带来远超袁本初和刘玄德的声望,使士人赶涉千里之途依附骥尾,翱翔四海以攀鸿鹄。 下定决心直接找来心腹杨弘画策,如何能使谶语在淮南大行其道,又把自己符合天命悄然告之,还让长史杨弘目睹传国玉玺。 当两样东西摆在杨弘面前,使他惊骇不已。 没想到汉家传国玺会在袁公手中,不应该在长安吗? 杨弘有拒绝之意,可想到全家老小皆在袁公治下,想跑也跑不掉,只好咬牙答应。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在徐州东海郯县处理州郡的大小事宜,又抽空书信给扬州三诸侯和荆州刘表。 写给刘繇则说其兄刘公山已返青州东莱故乡,整日与诸多名士、儒士谈经论道优游岁月。 如今青徐相连,可以修函到东莱一问究竟,有没有轻侮名士刘公山,征讨兖州也奉朝廷之意,即便刘岱先攻平原,他刘玄德也捐弃前嫌以诚待之。 刘繇收到书信,不禁喟然长叹,刘备如此恩待兄长,他要是再作对恩将仇报,便愧对名士之风了。 丹阳郡的曹操也收到玄德公遣人送过江的书信,亲切呼唤为孟德,站在道德高地对曹操劝说道:“天下汹汹至今,士人如沧海横流,处处不安,听闻孟德早年为雒阳北部尉与济南相时,大力整饬吏治,又诛杀不法豪强,令天下称赞一时。” “现今鲍允诚和曹子廉两人皆受器重在青州为吏,孟德以为袁本初可成大事者否,夫得众心不过倚仗袁氏四世三公之望,而汉家之隆何止四世,袁绍落败则天下焕然一新,强汉必将再受命,届时谯县曹氏孰吉孰凶,何去何从,望孟德多深虑。” 曹操收到书简仔细看完也麻了,对陈宫和程昱二人苦笑道:“刘玄德信札有胁迫之意,可我又偏偏不能置之不顾,倘若真击破袁本初占尽天下富饶之地,恐又一光武帝尔。” 陈公台与程仲德接过书信,看着淡黄色竹简上的字字皆击在别人要害处,均半响无言。 陈宫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后边又止住不语。 而程昱皱起眉头,感觉到和刘备在东郡交战以来便束手束脚。 尤其是刘玄德势力越来越大,不到万不得已更不敢得罪,生怕日后清算三族遭夷。 袁术那里,刘备也不忘写封信送过去和他聊一聊冀州袁本初。 派人越过豫州前往荆州襄阳和刘表拉近关系,吹捧他单骑入荆州的壮举,不愧为天下八俊,尊称为景升公,让刘表笑容满面将简牍展示给来访宾客、名人及属吏观看。 刘表抚须笑道:“玄德过奖了,若非有荆襄贤才相助,哪能稳固荆州击退贪婪的袁公路。” “此言过矣,若无景升公荆州哪有安稳之日,玄德公言之有理。” 众多宾客、名士纷纷揖礼夸赞道,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刘表头上戴。 刘表故作不悦,实则嘴角微动,太舒服了。 心想道:“刘玄德无愧为卢公弟子,看来已摸清了盛名之士的相互吹捧,更便于彼此提高名望。” 刘表也决定回书一封,用八俊之名夸下刘玄德的功绩,让他展示给宾客观看扬扬名,来而不往非礼也。 刘备用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策略,尽可能使南边诸侯不联合在一块来对抗他。 写信给了几位诸侯,刘备将注意力放在徐州各郡的官吏身上,连发公文告知琅邪相萧建、广陵太守赵昱、彭城相薛礼、下邳相笮融,州部要求重调户口、赋税等籍册钩稽核对,令其快速把籍册送来东海。 而东海相刘馗因病亡故,刘备遂将糜竺升迁为二千石东海郡相,让糜竺不由感激涕零伏首下拜。 别驾从事看着位高权重地位尊崇,实际上也就是六百石之吏,哪比得上太守和郡相的实权。 况且别驾佐吏之职,还是他花钱在陶公那捐的…… 刘备安抚好糜竺,又整日忙碌于案牍至深夜,从兖州带来的属吏处事效率极高,叫徐州州部的众多长吏瞠目结舌。 刘备思索了番,还是决定书函给屯兵琅琊开阳县的臧霸,先说自己剿灭流寇盗匪的决心,军令一下,元戎启行北海、泰山、东海三路进兵琅琊,灭悁悁之贼,为百姓除久久之恨。 接着话音一转,为臧霸指明道路,说管亥为黄巾渠帅归顺后重用至今,此刻来投则既往不咎。 书信到臧霸手里的同时,刘备又传令北海调动兵卒开进琅琊郡国,就看对方怎么选了。 凭借徐州的粮草,刘备从兖州的山阳郡和济阴郡的军府调兵前来徐州东海,调度满宠、李典、毛玠、高顺、高柔几人到徐州郯县任职,其中李典与高顺,刘备特意令他们在宗族部曲中筛选三百人前来徐州。 巨野李氏在刘岱被生擒活捉后,主动将三千部曲交给玄德公,而刘备不想寒了提前投靠的豪族之心,方允许李氏留部曲五百,魏氏三百五十人,其余各家尽数没收纳入军府。 至于陈留郡豪族的部曲,还不是时候令他们交出,恐怕要等到打袁术时,发军令公文才能彻底征调陈留各县士族豪族共计万二千人的部曲。 刘备深知只有在征战天下的过程中,方能最好消耗天下各州士族和豪族的实力,在乡里间捆住他们的手脚,斩断与百姓之间的依附关系,再一步步度田。 如今天下纷乱不断,多少百姓流民为僮客附庸在异地,要把他们强行从豪强的手中掏出来,重新均田给百姓,禁止耕地买卖。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眼下青州各郡皆设有农事官学,学成后可为乡间小吏,卢植已经卸任博士祭酒,此刻刘备才是各乡县农学僮的夫子。 而少年武堂出军吏、武官之所,只有平原县才设一官学,刘备可不敢把国之重器增设到青州各郡,一旦远离他眼皮底下,那便是在玩火自焚了。 能让豪族和士族把伸手到军吏和武官里,后边可能会比曹魏崩塌还快。 不过农事官学,此刻倒可以增设到兖州东郡、济北、济阴三地,这几处的豪强经过他数次削弱,是时候可以插手乡里之间了。 刘备沉思片刻,取出空白木牍写了数道公文,摘下腰间兖州牧印绶盖印泥封后,命书佐发往兖州。 接着将目光转向堂内绢丝织成的徐州各郡国的地图上,收服臧霸之事好办,收其余各太守、郡相之权便略为棘手了。 特别是下邳相笮融,若没处理好就能让南边三郡都乱起来。 忽然刘备眼神一亮,地图上沂水向南而流,途郯县到下邳县只隔了良成县,若一边安抚,一边亲率骑军携干粮,兵贵神速沿河奔袭下邳,可直擒笮融,免得此人作祸徐州。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白玉美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心中有了决策,但还须先把下邳情况打探清楚再行动。 没有曹孟德攻徐州,笮融在下邳郡国为郡相的时间更长,或许此刻已经修了不少佛寺,招揽大量的信徒。 先前又受陶谦所任督管下邳、彭城、广陵三郡运漕,肆意杀戮积累了不少钱财。 刘备差遣小吏叫来糜竺询问笮融在下邳建佛寺之事。 糜竺思忖拱手道:“使君,笮融不好轻动,陶公身体抱恙,此人愈发大胆在下邳郡国修佛寺收信徒,甚至免除信徒徭役赋税,使百姓信佛者有数之众,信徒自愿捐献钱财供养佛寺,他则趁机揽部曲万人,兴造兵戈箭矢。” “陶公那时也想派丹阳兵卒前往征讨,可惜许多百姓被笮融蛊惑成为信徒,充作乡里耳目传递消息,兵卒行二三日便被笮融知晓,及时调来郡兵屯军守城,陶公又患病怕激起起徐州之变,将无法遏制最终无奈退兵。” 刘备乍听笮融的做法,不由皱起眉头,好家伙,无论是免赋税徭役还是用百姓作耳目,几乎和他撞到一块去了。 不同的是,他免除赋税为了把府兵发展起来,而笮融为更好地捞钱,必须尽快把此事解决,再拖久点下邳郡国或许就变佛国了。 刘备心中思量道。 “使君,此事还需慎重,不可轻易动手啊。” 糜竺见玄德公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害怕会激起下邳之乱,连忙劝说道。 “子仲放心,备必不轻动。”刘备笑着宽慰道。 他若是动手,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之出其不意计不及设,直冲营帐擒拿。 像陶恭祖那般磨蹭调兵速度,麾下又不是骑军,对方不反应过来才怪。 搏兔亦用全力,为了不让笮融闻风而逃,必须要把虎贲骑和锐冲营带上,迅速将其堵在城中,再掘地道摧毁城墙掩杀进城。 不能让他把部曲和信徒召集起来,那样就不是杀少量人便能控制住了。 “使君,竺有一事相求。” 糜竺脸色有些为难,揖礼说道。 “子仲,你与我乃是多年故友,有事但说无妨。”刘备笑说道。 没想到,他很快就自己后悔说的太早。 只听糜竺请求道:“使君,竺之舍弟糜芳想录补为州吏,因自感面薄不敢上门请求,故托我前来询问,听闻州吏名录罢免多人,需重新辟用士人,糜子方恳求使君能否让他一试。” 刘备顿时听明白,这是找糜竺来为他走后门的。 徐州州部如同兖州一样,有不少掾史、书佐、主簿、主记、议生、散吏,都是吃干饭,混日子的。 为什么他会把满宠、毛玠、高柔,这些擅长律令的人全部调来徐州,还不是徐州的官吏太离谱了,上计掾所汇报的府库文册、簿籍在与郡县钩稽核对时,不是州里对不上,就是郡里对不上。 县和乡倒是能和郡里,但刘备一眼就看出郡县两层绝对在欺上瞒下,暗中勾结互相配合在作假账簿,陶谦最后病重的半年时间里,已然无力管控徐州各郡。 这些官吏想着头上没有人掣肘,既然徐州换主,还不趁机捞一笔。 且法不责众,玄德公新来徐州没有他们这些当地的士族豪族帮忙,怎么能在徐州站稳脚跟? 在各郡县为属吏的豪族宗族子弟熟练在上计簿籍中修改数目,而各郡的太守和郡相则睁只眼闭只眼与豪族沆瀣一气。 两汉以来,州郡官员每到一地,一般要选当地的士族豪族大姓为功曹、主簿为长吏管全郡吏事,才能赢得豪族的支持,等官员到任走了,朝廷再任命其他官员到来,也是需要最熟悉当地情况,又有权势的人为吏。 官员会轮流来,豪族士族却一直在任,并且对当地黔首百姓的影响越来越大。 他们之间产生的名士,再通过长吏之权掌控乡里清议,操纵县、乡三老选举,扎根在乡里间。 这也是为什么有豪强反叛就能卷动百姓一起反的原因之一。 遇见性格软弱的太守和郡相,直接被底下诸曹吏属给架空权力,对主君的尊重感会给你满足,但实权就别想了,说好听点便是垂拱而治。 遇见识相点的太守,当地名士就会主动为他鼓吹名气,说府君垂拱之化,卧以治之,要信了就真的成为傀儡。 汉末的士族和豪族,说他们胆子大,诛杀一两族其余人就老实了。 要说他们胆子小,却连天子刘宏和刘协都敢密谋废立。 刘备感慨良多,只有重用法家酷吏才能治理好兵不血刃获来的州郡。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犹如病重之人,不动刀子不见血就有沉疴宿隐藏在身体内。 虽说如今州部急缺掾吏,但让糜芳通过关系为州吏,刘备还是不愿意为他开这个口子。 拉着糜竺的手臂,语重心长说道:“子仲,陶恭祖如何辟吏我不清楚,但现今为州吏必须要稽考才行,备之所以精简属吏,就是为筛选有用之才得以任用。” “子方若有过人之才,让他尽管来稽考便是,倘若实在不行,他日功成封爵,令弟仍不失为一富家翁啊。” 刘备想了想,糜芳要真能通过稽考,那就把他放在身边为吏,要是不行还是去行商罢,日后看在糜竺和糜氏的份上,封爵给他也不是不行。 “糜氏多谢使君。” 糜竺感激地重重行礼,他当然知道糜芳不过常人之才,除了侩卖颇为精通,为吏不一定能稽考过张昭、诸葛瑾、陈矫等士人成为掾长史吏。 有了玄德公这句话,糜芳只要不犯大错,日后的富贵是有着落了。 “使君,有喜事将至。” 恰在此刻一阵脚步响起,郭嘉眼神笑意踱步进门,见糜竺在场,停顿对他拱手施礼。 “又是何喜?”刘备好奇问道。 郭嘉递起一卷牍文,笑道:“豫州沛国相陈汉瑜听闻徐州豪族赠送使君美姬,也不甘落后在沛地寻得一其称甚美的白玉美人赠给使君,如今派遣僮仆乘马车随从护送,再过几日便能到郯县。” “嘉恭贺主公又得一姬妾,可为我汉家多添子嗣矣。”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刘备:能不能走正路?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月十二日,徐州各郡也下了几场雨,使得道路泥泞湿滑。 刘备将州部诸多事宜处理的差不多,将剩下的交给郭嘉和糜竺代为善处。 他则领太史慈、典韦、刘和率虎贲骑和锐冲营的军士三马一骑,战马、军马用来轮流赶路,驮马用来驮物资军械及甲胄和一些粮草。 避开路上弛道,沿河快速突袭下邳县,二千辅卒通过河道漕船运送辎重粮草在后面。 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刘备还留下了锐冲营的步军和千余辅卒在东海郯县。 在进下邳郡国前做最后的较长时间休息,士卒检查马匹状况,给马儿梳毛喂食豆料和苜蓿秆,再擦拭自己的军械。 到了下邳就得尽量减少歇息的时长,以最快速度奇袭笮融,不让他有反应的时间。 刘备看完地图,起身将舆图收入怀中,不经意低头看到佩刀上系带的保佑平安的玉器,忍不住失笑摇头。 出征前甘氏特意取下身上家人给她保平安的玉器执拗要挂在他的腰间,可当看到阴珺送给刘备的玉司南佩时,顿然愣住数息,心里闪过微不可察的失落。 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将玉器挂在刘备的佩刀上,任由刘备怎么解释刀刃在冲阵杀敌时,最容易豁口折断,且玉器易碎,在战场和敌人甲胄相撞很容易损坏。 可甘氏就是不听,柔声道:“女妾无法一直陪伴左右,只愿此玉器能佑君平安无事归来。” 而环氏听见甘氏的话,找遍身上也没找到有保佑寓意的金玉器,不由急抹眼泪,只好闪烁泪花为刘备整理好甲胄和衣袍,感觉自己哪都没做好。 等刘备发现时,一双眼睛早通红得不行,只好将她一齐搂入怀中亲吻额头安抚。 环氏和甘氏两女,一人善琴,一人善舞。 伺候刘备起来,那就是极致的享受,丝竹之声,妙舞清歌。 再加上两人绝美的容貌,秀气颈项露出若凝脂白玉肌肤,轻盈盈一握的纤腰。 环氏姿态优雅妩媚,举止温文娴静。甘氏神态韵致柔和,语辞得体可人。 刘备征战多年,在二女同时的伺候下,差点也没忍住离开床榻,好几天早早便结束处理州部的公务。 早晨也出奇的比郭奉孝、糜子仲还要晚起,面对糜竺欲言又止的眼神,刘备不禁老脸一红,颇有些尴尬。 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早晨面对一张足够让人心动的脸蛋,莹白透粉,薄樱色的嘴唇柔软丰润,小巧又很适合亲吻。 在日光下白哲的肌肤透出淡淡粉色,声音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地服侍你起身。 多亏他行军打仗多年,意志早已非同一般的坚定,知道还没到享受的时候,才没在洗漱过后又和环氏、甘氏缠绵到日上三竿起身。 不得不说这一次,徐州豪族是真摸清楚他了的胃口,青州豪族给的嫡女,虽容貌也姣美,相处起来却难有夫妻之间的情趣,个个都在端着,虽卧在身旁,却心隔千里,感情也比夫人阴珺差多了。 也就只有最早的管氏庶女,先前胆小怯怯的,后面熟悉后,也敢时不时和他开玩笑。 还有就是魏氏的嫡、庶女,每次相见目光炙热不已,恨不得榨干他好早点生下刘氏子嗣,让刘备敬而远之。 相反,父母皆为奴婢出身有异香的魏淑,因身体虚弱容易患病,刘备也不由对她怜爱几分,有时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把她搂在怀中,亲吻额头入睡。 魏氏宗长也没想到,寄以厚望的嫡、庶女没有得到玄德公的重视,反倒是送来的“消耗品”得到了使君的看重,成为刘备家宅里除夫人阴珺外,继管氏之后,第二个得到刘备情感关护的人。 让上岁数又患病的魏应听闻后,陡然坐起病榻仰天唏嘘不已。 而眼下又多了两个,引得刘备叹气:“明月卧入怀中,便难以割舍啊。” 后面要出征下邳,连刘备都有些恋恋不舍,遂强行令太史慈和典韦,先来找他去军营住几日,再点兵出征,跟袍泽们住到一块,闻着汗臭味脚臭味,才终把环氏和甘氏的容貌暂时抛于脑后。 刘备知道这也是新鲜期才刚来,后面就不会在床榻之事上流连忘返了。 心中暗暗道:“说有高祖遗风,也不能都向高祖看齐,见大臣时也舍不得放开戚姬,周昌扭头就走,高祖还追过去抡打,最终打赢坐在周昌的脖子上得意洋洋,气的对方仰面怒骂:陛下即桀纣之主也。” 不过话说回来,周昌做泗水卒史就和高祖刘邦关系非常不错,才会当做自己人看待。 刘备忖度,他虽然不会像高祖那样抱着妾室接见麾下的部将和掾史吏,但倘若简雍和牵招敢说他闲话,怕也会冲过去将其狠狠揍一顿。 好比不知是谁说漏了嘴,说他喜欢年长的少女,让别人都误以为他有某种癖好。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一直没查到究竟谁传出去的,不知是云长、益德、子龙,还是子经和宪和,反正就在五人中。 以前是平原县知道,现在变成青州、兖州都知道,怕不久徐州也会路人皆知。 千万不要小看道听途说的消息传播速度,像高祖之风传出后,去哪都有士族和豪族送姬妾奉承讨好玄德公。 泰山郡的羊氏,陈留郡的蔡氏、吴氏,颍川郡的荀氏、辛氏、陈氏,河内的司马氏、张氏,这些士族都在拐弯抹角的打听,问玄德公要妾室不要? 得到刘备婉拒后,也不知道各族宗长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还是准备学着青州豪族把嫡女再养几年。 他很想直言告诉各宗族宗长培养好杰出子弟,稽考后一步步为官为吏。 多巩固家族门风,学习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多做对得起名士之称的品行,别暗地里做违律的事。 不要把心思花在抄捷径和他拉关系上面,他刘玄德是求贤若渴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并不求女若渴。 这样下去,难道每攻取一州郡就要联姻几家士族不成? 刘备想到士族和豪族所剩无几的操守,气骂道:“到处联姻蛛网关系,还网到我头上来了。” 待骂完不改习性的士族权贵,看到兵卒已然养足精神休整好,便径直翻身上马率骑军扑袭下邳。 还是带袍泽打仗厮杀比与士族宗长打交道简便多了。 第一百六十章 我赌刘玄德不敢动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到了下邳郡国良成县,沂水流过东面挡住去路。 沂水水系是徐州漕河运输物资的繁忙地带,贯通了徐州南北和东西各县。 此刻来往的船只都被打着刘字旗帜的官船拦截住,不许漕船往南或者往东航行。 骑兵沿河畔南下时,避免不了被河边的船艘碰见,州部早就暗地里征调官船一路控制河道。 刘备也担心自己进军路线没让驰道边的传舍、亭邮泄露消息,反被漕船把消息给走漏了。 笮融在陶谦的任命下控制着三郡漕河,这些地方必然有他的人手,如果不抢先控制,对方乘船看到骑兵南下掉头就跑,刘备再能征善战也拿河道里的船也没丝毫办法。 士卒砍伐好树木搭建浮桥,在来往漕船惊恐不安的目光中,骑军迅速渡河朝着南边驰骋。 奔腾的马蹄扬起尘埃,不作停歇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不远处有徐州士族豪族目睹了一切,见刘备军卒进兵途中也依然威风凛凛士气高昂,当真是横行河北的青州强军。 运河漕船诸多豪族在此来往,皆看到了骑军的“刘”字旗旌迎风飘舞,不禁心生感慨道:“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难知如阴,动如雷震,玄德公果然名不虚传。” 想到自己收到消息说刘使君住在军营,每天带骑兵出去操练,没想到遽然率军朝南面奔去,看来是去擒杀下邳相笮融,这般迅速有很大几率能成功,下邳的天怕要变了。 …… 下邳县郊外的佛寺,由笮融亲自划出一地来仿照雒阳白马寺修建。 笮融曾笑对功曹掾吏戏谑道:“雒阳白马毁于董卓之乱,此地可为新的白马寺,甚至更夺目。” 为了证明他所言不假,令工匠制作佛像时,以黄金涂抹像身,又用细绢缝作佛衣,让所观者与信徒无不震撼。 佛寺的广阔空地,可容纳数千人同时参拜。 每逢盛会,都会邀请豪族和附近亲徒百姓前来观看参与就食。 而明后一两日正是他笮融披佛衣坐在寺中央讲授佛经盛会的日子,需要先在寺中洗涤三日,便提前到了下邳寺。 “主君,广陵太守赵昱和彭城相薛礼皆差遣督邮前来聆听佛经,然后拜见主君。” 下邳书佐附在笮融耳说道。 闻言,笮融睁开眼睛哂笑道:“此辈真是无胆,徐州不是青州,不仰仗我们刘玄德又能如何,何必借督邮之名假意巡视各县,再转头来下邳。” 说着不由冷笑摇头。 这些名士只会装模作样,若真肯与他将三郡之地以唇齿相依,凭河流之便利,必成难拔之势,刘玄德也只会和陶恭祖一样以制衡为主,不敢轻易动兵戈,防徐州生乱。 可惜广陵太守赵昱便是这般无胆之辈,全然向刘玄德趋附,不肯听从他的劝导,使得谋划突兀夭折。 笮融早就记恨在心。 “主君,刘玄德又写来信札。”书佐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去门外拿进来。 不想笮融直接摆手,说道:“不看拿去焚了,刘玄德来来去去就那几句话,欲想我交出督管三郡漕河之职,从三郡改口成两郡,两郡变为一郡,但我一郡也不想给。” “把木牍焚了,数日后没有回信,便让他知晓我的决心,想要收回漕河之事,除非先拿亿钱来换,否则绝无可能。” 笮融嗤笑道:“进了我的囊中之物,岂是这般好取?” 书佐眉头皱动,担忧道:“主君,如此得罪刘玄德是否不为妥当,他终究为徐州牧,我等皆为下官小吏,何况他兵锋强劲,不妨还是让开为好。” 笮融淡淡一笑,不足为意摆手道:“无妨,我已和四世三公的袁公路商议好,倘若刘玄德敢对我不利,便立即举下邳郡国相投,袁公在淮南实力强劲,庐江郡舍去山陵之地,几乎尽为他所有。” “且扬州刺史曹孟德也和刘玄德有仇怨,此两者都可以引为援军,下邳一投,广陵和彭城必然震动,届时南方两诸侯顺势率军而上,徐州顷刻间半数皆失,刘玄德不会算不清这笔账。” 笮融瞥了一眼书佐,笑道:“吾成算在心,必有所利,若敢来擒,对他没有好处。” 书佐听的张口结舌,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主君成算没有错,他要是刘玄德也不敢轻易动手。 但觉得有地方被忽略,倒也说不出是哪。 另一边,刘备率军接近下邳,哨骑早就散开在七八里外打探消息。 刘备站在一处土坡上,望着下邳的田野耕地和菜畦,刚入冬季青葵耐微霜故生长茂密。 “还是南方气候好。”刘备叹了句。 此刻田间的民夫已被驱赶到一块,他所过处凡是见过军队的人,无论百姓、士人、豪族、官吏全部被管控起来,短时间无法离开。 见人群惊恐万状,刘备派军吏前去解释清楚,他则在等哨骑打探笮融此时在哪的消息。 正因得到笮融近日要去讲授佛经,按照以往的惯例,会在下邳县郊外的佛寺停留数日,他意识到这是最好的时机,迅即马不停蹄赶来参加笮融举办的盛会。 笮融要回了下邳城就稍微有点棘手,要是没回就给他送份礼。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从东面传来。 哨骑赶来禀报:“使君,我们已打探清楚,明后日是佛经盛会,下邳相正在佛寺洗涤。” “距离此地多远?”刘备问道。 哨骑思索说道:“应不足十余里之遥。” 刘备听罢,扬笑侧头对军吏道:“传令上马,直扑佛寺擒杀笮融,胆敢有持械阻拦者直接冲杀。” “诺!”军吏得令拱手而去。 笮融滥杀官吏和百姓罪名早就记录在州部,只是陶谦无力去管罢了。 刘备用先前罪名依法从事按律诛杀,谁敢持兵刃反抗,那就整整齐齐都送上路。 散开休整的虎贲骑和锐冲营听到鸣号声,立即集结起来,呈纵队阵形随刘备一往无前,如洪流般气势磅礴呼啸而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刘备:我也不是什么都懂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下邳佛寺,笮融招揽信徒还在清扫寺内外的道路为明后两日的佛经盛会做准备。 这么做不是为方便百姓席地坐,而为彰显佛寺的气派。 笮融很清楚黔首没钱,只有锱铢积处满屋的豪族,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心里不止一次想把豪族杀了抢尽钱财,然后跑去其他州郡,虽说他家宅也积金堆玉,但谁会嫌弃财帛多呢,只恨太少。 当初曹嵩路过下邳,携带辎重一百余车前往扬州,让他眼红不已,连续几天都没睡好觉,像心里挠似的。 就是护送的都尉曹豹不肯答应和他一起下手,以至于失去了百车钱财,前太尉曹嵩出了名的富埒王侯,放跑等于失去了数亿赀财,使人痛心伤臆。 笮融后边怒骂曹豹蠢如鹿豕,导致两人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为了防止曹豹调郡兵对他不利,笮融拉拢了不少屯长、军侯,又招揽部曲为自己办事,才彻底将曹豹压制。 笮融从信徒里挑选的部曲虽多有不怕死之人,却没什么军阵操练的经验,全凭笮融的佛经为兵卒添加士气。 “轰隆隆……” 佛寺前数百人正在打扫,忽然听见闷沉的雷声,不由抬头张望,见此刻天空晴朗也没有下雨的迹象,心里略有纳闷。 可数息后,有一人瞪大眼睛看着,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的厉害,指着前边道:“骑…骑兵……” 前面出现了铺天盖地的骑兵,一人三马近四千余骑,发出动人心魄的震撼,正朝着佛寺而来。 越近越能看到那些军卒身披扎甲,手持丈八长槊,守在佛寺前面持刀刃护卫的数百部曲还没反应过来,一记冲锋就全没了,惨叫哀嚎声四起。 在平原地区没丝毫防备就迎面遭遇数倍铁甲骑军,别说这些没经过多少厮杀的部曲,哪怕刘备先前的诸多对手如袁绍、刘岱、曹操等人的兵卒,在战场上碰到刘玄德亲率骑军突袭,也会被吓得股战而栗。 更别提笮融招揽的杂鱼了,碰见骑兵什么都顾不上拔腿就跑把后背露出来,刘备见状不再下令,直接以冲阵之势锐力掩杀过去。 笮融带来的信徒部曲,连半刻都没挡住。 看到青州骑兵把守备的兵卒全灭,骑士掉转分开包抄佛寺,还在寺前打扫的信徒才反应过来,惊慌失色往门内跑去。 生活在徐州哪见过这般凶悍的骑兵,拥挤推搡着见门就在眼前又进不去,有些胆小的人更发出了尖叫声。 “玄德公有令,此次罪在笮融,凡放下兵刃原地顿首两掌相击者不杀,不遵从者杀无赦!” 有骑士槊血满袖,策马来回高喊道。 众人如蒙大赦般,将两手空空的手相击,然后顿首表示无反抗之心。 对佛的信任皈依之心,在尸横遍野流血飘丘面前,信徒谁爱做谁做。 先前本就为了免赋税让日子好过一些,但是要搭上命那就算了。 没看到把佛经奉如圭臬的部曲兵卒,面对扎甲骑兵也要逃跑吗? 外边杂乱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把佛寺里的笮融、书佐和官吏吓得不知所措。 笮融反应的快,赶忙令兵卒把门给堵住。 可等到骑士高喊玄德公亲至寺外,此行只按律诛杀笮融,又列举了下邳相笮融犯的诸多罪过,最后则说罪只在他一人,凡投降者不杀,予以顽抗敢于对抗者族灭之。 听得笮融膝盖有些僵硬,身上虽然还披着佛衣,却给不了他任何慰藉。 除了亲信外,剩余人看他的目光已然变得闪烁。 笮融预感到他今日可能走不出这座佛寺了,当初修建此寺会成为自己葬身之所。 没想到刘玄德竟用书信麻痹他,一个时辰前方收到信函,没想刘备接踵而至。 早知就不把竹简给烧了,也能知对方最后和他说了什么。 想到这,笮融狰狞喝道:“刘备对官吏毫无仁义,你们若信他的话,不怕日后无寇暴死乎?!” “此言差矣,玄德公为徐州拨乱反正,豪杰多向之,公既往不咎我等自当效命,况且玄德公任徐州牧当称使君也,而你笮融逆贼,直呼刘使君姓名出言不逊,又颠越不恭,人人皆可诛之。” 有官吏拂袖而起,站在笮融的对立面,怒斥道。 玄德公特意从郯县率骑兵赶来,摆明了要把下邳郡国的权力收拢。 谁还站在笮融那边,就真的自寻死路。 笮融死了也就死了,但他们这些有家室又是当地豪族出身的长吏,不能跟这狗贼送死。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在他的呼喊声中,其余人醒悟过来纷纷弃暗投明,拔出刀剑相向,一时间佛寺响遍了兵器相击之声。 笮融没过多久在搏杀中被人从背后偷袭当场斩杀,亲信遭官吏的随从尽数杀死,书佐也惨死其中。 外边的刘备止住了太史慈和典韦两人愿率士卒杀进佛寺的请命。 都大势已去,又派人前去叫喊只杀笮融,有几人会跟他反抗到底。 只要等他们内讧把头颅送出来就可以了,何必增加军士的伤亡。 他刘玄德身为三州牧给足面子亲往平笮融,若还要麾下大将在团团围困对方的情况下,持槊进去斩杀逆贼,只能说当地豪族长吏太不懂事了。 要抱团到这种状况,那就只好把下邳附近豪族都犁一遍,省的后面再扯后腿。 望着修建的阁楼佛寺,心想不然就这么把它浪费,等平了笮融,把此处改成农事官学倒是不错。 若是日后对豫州和扬州动兵,下邳水路便捷接通南北水系,能及时通过漕船从青州、兖州运送粟米豆料,非常适宜调动军队出征。 意味着刘备在下邳待的时间会比较长,把农事官学放在这更适合。 徐州邻近长江水系,要没精锐的水军,万一将来要征江东、讨荆州,还有剿灭辽东公孙度,那就多几分难度了。 南方水系遍布各种大小战船,如大型楼船、艨冲、走舸甚多。有备则制人,无备则制于人。 “水军要准备搭建,还须寻找善于指挥水战的良才。” 刘备抚掌思索良久,陡然发现他擅长马战、步战、车战就是不懂水战。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下人心尽可笼络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勿放箭,军士切勿放箭,吾乃下邳金曹掾长也。” 头戴一顶儒冠长相丑陋的士人,衣袍沾满血渍,高举着笮融瞪大双眼的头颅缓慢走出来。 笮融在混战中就是被金曹掾偷袭斩杀,剩下十余人几乎俱带伤,掾吏斩首逆贼功劳最大,便叫他去与玄德公交涉,其余人站在墙后偷听。 玄德公要改变主意把他们都杀了,那就只好——只好溅青州士卒一身血。 你若敢杀,我们就敢喷溅热血,使汝甲胄血迹斑斑腐蚀叶片,众人只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没办法,有人偷偷从墙缝里看了,发现军士全是披甲的,以无甲打有甲除了溅血给对面,还能干嘛? 何况刘使君还是徐州牧,就算郡兵收到大队骑军进下邳的消息,拔营过来也站在玄德公那边的。 “玄德公,逆贼笮融已被诛杀,小吏遭受此贼裹挟,幸得使君神兵天将我们才有机会拨乱反正,铲除奸凶。” 金曹掾说罢,把笮融的头颅抛掷在地,让人得以分辨其头。 他清楚此时不要讲自己斩杀笮融有功劳,今日能活命可算天幸了。 “带人去看看。”刘备对典韦说道。 “诺!”典韦拱手,然后在降服信徒里挑选几人过去确认。 金曹掾看着典韦膀阔腰圆壮硕的模样,横眉立目般走来,不觉心中一悸,赶紧施礼道:“有劳这位壮士了。” 典韦见状也对其拱手。 待信徒确认头颅就是笮融时,典韦侧身大吼道:“使君,逆贼已被斩杀。” 站在身旁的金曹掾冷不防被叫声如雷灌耳,捂着耳朵惊恐望向典韦,心道:“真乃熊虎之士!” 正常人哪有那么大嗓门,庆幸自己拿的不是假人头,不然怕直接跟着笮融上路了。 别说对方身穿铁铠,就算不穿甲,他拔剑恐怕也打不过。 刘备也被典韦隔老远叫声,弄得微微一愣。 转身对旁边军吏道:“先缚住把所有人带去下邳县,我要查证究竟有多少官吏和笮融串通一气。” 呼啸而来的骑兵,来的快,去的也快。 数日之后,刘备突然率军到达下邳郡国擒杀笮融的消息,令不少郡吏、县令、县丞与士族和豪族大吃一惊。 郯县和下邳县共百七十六里的路程,不辞劳苦马不解鞍,二天一夜奇袭突进,中途没走漏任何风声,就为了最小的代价控制下邳震慑各郡。 与陶恭祖行事效率对比起来,简直天渊之差,一极在天,一极在地。 连身处在沛国的陈珪闻讯,也忍不住痛拍大腿叹道:“这就是高祖在世,当初高祖皇帝擒淮阴侯也是这般迅疾。” 抬头看了一眼小沛,正是高祖刘邦兴起之地的沛县。 陈珪不由高兴嘴里哼唱道:“言从泗上,即号沛公,啸命豪杰,奋发材雄,氾水即位,咸阳筑宫,威加四海,还歌大风。” 高祖得天下可是非常舍得封赏,封留侯张良时就让其自择齐地三万户,可谓称功比吕望。 张良最后却只选择了与高祖初见面的留县,言: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能时中,臣愿封留县足矣,功不敢当三万户。 陈珪默默念道:“我陈氏若帮使君稳固徐州,然后再立匡扶天下之功,以玄德公的豁度仁厚,日后必有封赏万户的可能,不枉陈氏抵上全族辅佐了。” 想到这里,陈珪深觉惋惜,假使七八年前玄德公路过徐州时,陈氏就下重注佐之,那宗族子弟至少五世的仕途尽无忧矣。 而广陵太守赵昱、彭城相薛礼、琅琊相萧建三人听闻后,在心里把自己放在笮融位置上做对比,发现根本就没办法防备。 刘使君议不反顾,计不旋踵,如驽箭离弦之势,闻呼即至瞬息千里。 擒杀笮融让整个徐州都为之震动,后边就算有太守、郡相想反,除非不找郡吏商议,一人就把事情全包揽做完。 否则只要找郡吏密谋调动兵卒打开武库,全郡各县有任何蛛丝马迹异常,被人告发出去,顷刻间平叛大军就会开到,甚至还收不到前面县城失守的消息。 青州属吏和士卒的动员行动力实在太迅速,你还没调集好,对面已经兵临城下。 谁会愿意跟你反玄德公,斩你头颅平叛乱还能立大功。 你也觉得能在短短二三日瞒过别人的情况下,迅速征调郡兵来反抗青州军? 别傻了,强如袁绍都做不到。 自从冀州和青州开战以来,袁本初和麾下众多幕僚掾吏都在研究刘玄德为何调兵这般迅疾,有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勇夫悍卒。 方发现刘玄德早越过士族和豪族,把根基深扎在乡里作最基础的统辖,借着军府的便利,以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深入基层管理,编户齐民到每家每户。 用农学僮作乡间小吏,将豪族把持的县乡三老、乡官啬夫通通绕开,凭借自己的充沛精力和高效率的州部便能直接统管到乡里黔首百姓。 百姓不一定能知晓县令、县丞、太守和郡相的姓名,但对刘使君的了解和熟悉,如同隔壁邻居家出了一名对百姓最为仁厚的长吏。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使君过目不忘,凡是和他打过招呼见过面的他都记得,每逢年末一些孤寡老人和孩童都会收到使君亲自调拨的钱粮肉食。 许多官吏处政不敢怠慢,也因玄德公不像别的主君,处理事情多忙碌一段时间就会忘记官吏犯下的过失。 刘使君记性好,只要政务懈怠没做好,哪怕过几年再看到你,也能问起那事的前因后果。 觉得能力不行,还会列为特别关注对象,进行月末考绩。 青州许多官吏皆为政兢兢业业,做事小心谨慎,踏踏实实,不敢弄虚作假贪污受贿。 不过是冰山一角,就让袁绍和众多幕僚深吸一口气,根本就学不来。 不说督管官吏办事,就算分百亩耕田给士卒,他们都做不了。 河北士族豪族投靠袁公是想更进一步,不是来献家献地过苦日子的。 众人心中疑惑不解:刘玄德哪来充沛精力,能处理如此多大小事务? 也不由感叹刘备真会收揽人心,青州数百万百姓的心尽数被他笼络。 把度田和开荒得来的田地,赏耕地给士卒,又均剩余田地给百姓,而自己身为州牧拥有的耕田,才不过寥寥数顷。 地皆用来种菜、姜、草药给自己府邸膳食,剩余大多数还分给关羽、张飞、赵云、荀彧、荀攸、郭嘉等人。 听说几亩姜地还是特意为郭奉孝种植的,因他身体虚弱常患有风寒,让远在冀北的郭图眼红不已,心想袁公能对属吏有这般温情便好。 冀州众人发现,这些人不是为汉家奋战,不为刘氏在厮杀,而是专为刘玄德拼死力战。 袁军杀进青州,面对的不仅是刘玄德麾下兵卒,还有数百万青州百姓全民皆兵的抵抗。 只要刘备旗帜不倒,便有源源不断的百姓为之厮杀到底。 那时袁绍收到公孙瓒复起的消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北上幽州把公孙瓒剿灭,再集全州和刘备决战。 却没想到公孙瓒不是一般的耐打,在他与乌桓、鲜卑人的联合攻势下,至今还没讨灭公孙氏,而刘备从拥之地两州变成了三州。 袁绍眼睁睁看着刘玄德成势,他则被公孙瓒死死拖住在幽州。 第一百六十三章 曹豹也想做下邳相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到达下邳郡国,罢免了不少与笮融沆瀣一气的官吏,其中包括下邳都尉曹豹的官职。 “玄德公,余冤枉!从未和笮融行违律之事啊。”曹豹惊慌失措的叫冤。 他在刘备进城后就被解了兵职,在都尉府待了数日,见功曹和主簿、督邮,以及户曹、田曹、水曹、仓曹、漕曹、法曹、兵曹、贼曹、医曹诸多负责掌控这些官署的掾史长吏无一幸免,尽数遭罢黜。 不过曹豹倒知这些人都是笮融辟用提拔的,但一次性免去这么多属吏,是徐州破天荒的事,不觉感叹刘使君魄力非凡,宁愿冒着下邳政令不通的风险,也要使其焕然一新。 心里还在窃喜笮融没了,他曹豹身为下邳都尉肯定是要接任下邳相了,在悄然祝贺笮融黄泉路走好的同时,便安坐都尉府邸等候新任命文书。 又等了五六日,终于等到州部文牍,在两名小吏核对绶印后,曹豹欣喜打开木牍,结果手中的文牍瞬间“啪的一声”脱落在地。 曹豹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送来的不是升迁任命文书,反而是罢免他都尉的布告。 他愣住了数息,回过神来不顾衣冠凌乱,赶紧坐上马车前往郡相府,可惜府邸守卫的门亭长已经收到了曹豹被罢免的讯息,新下邳都尉乃是东莱郡太史慈,下邳郡相则由玄德公亲兼任领。 曹豹进不去府邸,只好把脸面豁出去,在门口哭嚎道:“玄德公,豹非逆贼笮融依附之徒,我与笮融势如水火郡吏皆知,实乃无过啊,望公明察!” 他为陶谦部将,陶公故去在徐州就变得上无所蒂,下无所根。 如今没有兵权,又没了官职,辛苦数十年一无所获,谁能忍住不痛心。 门亭长也大感头疼,曹豹好歹也是前都尉,府邸人来人往,放任不管折损必将是玄德公的颜面,便立即令人进去禀报。 “谁?曹豹来哭闹?!”刘备恰好处理完仓曹掾史堆积的事务,听到门卒赶来报,略微怔住。 他在青、兖二州罢免了不知多少官吏,从来没人敢跑到他面前哭嚎,起码还要点脸皮,如今曹豹倒开了先河,成为第一个来哀嚎叫冤的。 “不愧为陶恭祖的部将啊!”刘备意味深长的感慨道。 陶谦以为他留下部将张闿、曹豹、臧霸等人,可帮刘玄德快速稳定徐州,没想到前面两个刘备压根就没瞧上。 一来徐州就罢了张闿的东海都尉之职,然后把东海的丹阳兵卒重新筛选,有部分调去兖州东平郡国、山阳郡和济阴郡服兵役驻防。 另一部分则由高顺、李典掺杂部曲编练成营,其中训练不合格者降为辅卒,不守军纪者皆斩,弃军而逃者皆枭首示众。 刘备废东海郡国兵,立军府统管。 丹阳兵卒无可奈何,军械和甲胄俱被封在武库,又有从兖州、青州征调来的四千辅卒在侧,随时关注他们是否有反叛的迹象。 打量他们的时候眼中冒精光,宛如望着行走的战功,剿灭无甲叛军这可比使君每年举行的冬季狩猎,还让人期待。 毕竟杀野猪和虎豹不好杀,若杀有长矛没甲胄的人,那就是活靶子。 弓弩兵都不需要仰着左射右,右射左,直接射正面便行。 现今下邳刘备也把政军收拢在手,必然也会和东海一样,废郡兵而行军府,怎么还会把曹豹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刘备想了想,说道:“把曹豹叫进来,我倒想听听他有什么理由在郡府门口哭嚎。” 瞥见堂下十数长吏正低头埋在案台忙碌重新稽核下邳郡国的户籍,刘备肃然叮嘱了句:“切不可无礼。” 典韦咧嘴笑着拱手而去,没一会儿便把衣冠凌乱的曹豹拎了进来。 “噗咚!” 曹豹重重摔落在地,却不敢抬头怒骂典韦,很明显在外边让典韦抡起拳打过,悻悻站起身忍着身上剧痛,朝使君拱手行礼。 他在府门外撒泼时,被出去的典韦指着鼻子,迎面痛骂道:“鼠子,使君正在府内办公,怎敢如此无礼?!” 曹豹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为都尉多年即便陶公也不敢指着他这般辱骂鼠子。 气的他不管那么多,直接抡拳打过去,结果被典韦轻而易举的抓住手臂,一脚猛地踹离地数步远,疼得他差点起不来。 嘴里却还不依不饶骂道:“哪来的竖子,欺我太甚。” 典韦却咧嘴嘲笑,挑衅的招了招手,让他尽管放马过来。 曹豹见到不由更窝火,玄德公来了下邳后,不仅都尉之职没了,连不知哪冒出来的鄙夫也敢对他动手脚。 怒吼一声,紧咬着牙又冲了上来。 汉代军中常有角抵之戏,人与人互斗,人与牛互斗,只要双方没拔刀刃,门亭长也不想让兵卒插手阻止。 且那还是使君身边擒杀匈奴单于的护卫典韦,也就曹豹先前躲在都尉府,才不认识典军侯,否则绝对不敢和典韦打起来,先不说打不打得赢。 典军侯一出现,往往带着使君的口令,谁敢得罪他? 曹豹面红脖子粗,全身发力也挣脱不出典韦的双臂束缚,仿佛铁手勒的他喘不过气。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他自恃也是勇武之人,还从未遇见让他如此束手无策的人,忽地醒悟过来。 这绝对是玄德公从青州带来的熊虎之士,搞不好就是身边的亲卫,顿时手脚不敢再用力。 典韦见其没有了抵抗,索然无味的将他放开,没想到曹豹转身就要跑。 典韦吓一跳,赶忙扑过去将他擒住,疑惑不解道:“你这是何故?” 曹豹仰脖子红潮嘴硬道:“玄德公先罢都尉之职,又差遣亲卫来拿,摆明要诛杀我曹豹,我不扭头跑,难道等死吗?” “鼠子满嘴胡言,竟想败坏使君名声,该打!”典韦怒骂道。 拳头砰砰就两重拳,敲得曹豹胸膛闷响,对方疼得瞬间说不出话来,丧失反抗力。 曹豹痛的只有一个念头,这鄙夫拳头真硬。 典韦则对门亭长点头示意,提着此獠衣襟去见使君。 刘备问清前因后果,遂喝道:“我多番叮嘱典君不可鲁莽行事,事已至此,那就罚俸三月充作曹君医药,须时常去探望。” 又亲自扶起曹豹为其整理衣冠,歉意道:“典君乃游侠出身好勇好斗,还望曹君不要与之见怪。” “使君,不过是误会,豹已无怪典君了。” 曹豹见刘备为他整衣冠,知道这是亲近之举,身上顿时也没那么痛了。 若是能和玄德公拉近关系,再挨几拳也无妨。 曹豹心中默默念叨。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就让孙郎去对付刘玄德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安抚了曹豹,接着问他为何在郡府前哀恸。 曹豹想起正事,拱手装傻充愣道:“玄德公,余未和笮融勾结,怎被免去了都尉?还望明察。” 刘备笑了笑,反问道:“谁说你是因笮融之事方遭罢黜的?分明是尸位素餐做事无能,才将你罢免。” “啊?!” 曹豹猝不及防,当场愣在原地张大了嘴巴,几息才反应过来玄德公没开顽笑。 “刘使君,此意何解?” 曹豹神色迷惑,不懂锅从哪来。 刘备回到坐席,肃然道:“都尉行兵事监管之责与兵役征发武事,敢问曹都尉,上官进城时有郡兵敢持弓矢而射,此乃都尉责乎?” “玄德公,我……” 曹豹百辞莫辩,他能说当时不在下邳县,这是郡兵个人行为和他无关吗? 不能!汉代官吏考绩之法,有功者赏,有罪者罚,更何况掌兵事的都尉,已经可以严重追溯到行刺之实。 “玄德公……” 刘备轻笑,然后正色说道:“曹君要求不讲情面以律追责,那我便满足阁下的要求,左右捕获此獠,下狱严刑拷打,看看郡中还有谁牵扯到行刺之事,如有发现绝不轻饶。” 曹豹脸色一阵青白,来不及说话便被典韦带人以索绳缚绑抬了出去。 如杀猪般拼命扭动,凄惨叫喊道:“使君,豹错了,就当我没来过,放过我吧。” 很快声音戛然而止。 刘备叹了口气,对着堂下噤若寒蝉的十数长吏,摇头道:“我原想以情面处置,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没想到曹君嫌弃罢职太轻,上门请我明察而行,现今以律追责,他又不愿意了,可谓敬酒不吃,专吃罚酒,诸君日后毋效仿。” “不敢,不敢。” “小吏不敢。” 郡府众多长吏声音发颤,赶紧解释道。 甚至有人心里还担心曹豹在狱中受不了重刑,把平时意见不合的人全扯进去,让使君抓住把柄能随意罢免属吏,就是他们身后的豪族宗长也不敢站出来说话,生怕被牵连到行刺祸案里。 刘备忽然想起一事,遂笑问道:“近来听闻徐州靠临淮南有人传言,代汉者当涂高为汝南袁公路也,下邳就在九江郡旁,诸位长吏可有耳闻。” 众长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连玄德公来下邳没多久都能听闻,他们说不知道就是不称职,要说知道,那为何又不上报。 算起来这可是谋反之事,难道拿死去的笮融来顶罪吗? 众吏全部以首至地拜道:“小吏失职,请使君责罚。” “使君。”有长吏斟酌片刻,说道:“先前小吏欲报州部,却被逆贼笮融阻碍,近几日异常忙碌却将此事忘掉,还望恕罪。” 听罢,刘备笑说道:“诸位如何看待袁公路,觉得他能成事否?” “有玄德公在,袁术断无成事之可能。” 群吏连连摇头。 要说代汉涂高者是袁绍,再加上五世三公的名声,他们觉得或许还能跟刘使君抗衡一番。 但换做袁术僭逆,怕授首之祸就在眼前。 短须长吏拱手道:“淮南袁公路若敢谋危社稷,必如同槁骨腐肉,使天下人口诛笔伐共讨之,汝南袁氏多年名望也将臭名远扬。” 众吏皆点头称善。 刘备坐在席上,看着众人表演完,遂笑道:“假使袁术有篡逆之心,诸位可要看管好各家子弟,若牵扯到谋逆事宜,那就得夷三族了,不是简单便能揭过去,备有意留情,怕朝廷天子与三公九卿也不会允许赦免。” “使君,吾等食汉禄久矣,此生必为汉臣,绝无二意。” 群吏慷慨激昂说道。 皆在吹胡子瞪眼,好似谁敢反汉家就和他们过不去。 刘备笑了,没有说话。 希望他们度田的时,也会有这样的觉悟,不然该落的刀子,还是会落下。 “是该招一批新郡吏来处政了。”刘备心想道。 这批人做事效率太慢,处理稍许杂事硬能拖一天完成,不然也不会把这些人调到他面前来亲自督促。 把掾长史吏尽数罢去,提拔这群人来试任,不知加以表现,却还敢偷奸耍滑。 待应付完目前情形,到时必要清理不少,还需多培养些郡吏。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遂铺开竹简,提起兔豪毛笔落下挥动,然后找文书吏,让他送到邮、亭发往全州郡县布告求贤。 …… 扬州九江郡的袁术听说刘玄德突然率骑军到下邳擒杀了笮融,还在厉兵秣马似乎有攻扬州之意。 当初诸侯联军征讨董卓时,他就吃尽了凉州骑兵的亏,九江郡只有靠近长江东面有山陵地区,其余俱是利于骑兵驰骋横行的平原。 他的兵卒甲胄军械还没准备好呢,现在要把刘备招了过来如何招架。 袁术连忙找来长史杨弘让他缓缓往淮南、徐州传播谶言,起码也要等刘玄德归返青州,他方能放心称号。 “袁公,恐怕已经晚了,徐州部分州郡早在半月前传扬开来。” 杨弘面色为难的说道。 谣言传播非常快,他只是差遣人起了首童谣,没想到百姓越传越广,越说越离谱。 袁公给的两千金作为经费,还没用三分之一效果就出来了。 刘玄德夺回下邳后,即令太史慈率一半虎贲骑军和千余辅卒马不停蹄继续沿河而下,驻军淮陵县和东成县,兵锋直抵九江郡,摆明就冲着代汉涂高袁公来的。 袁术气急道:“我还未曾在汝南调兵,豫州的陈国、梁国、沛国还未谋夺,此刻若和刘玄德交战,怎能是其对手?” “袁公可调纪灵驻守阴陵防范刘备,调孙策驻守钟离,威胁刘玄德的后路,他要敢进军在东成,便命出兵截断其粮道,战马消耗豆料草秸颇大,相隔百里间没有河道水运,刘备不能久持必仓皇逃回下邳。” 杨弘思索片刻,抬头献策道。 不给退敌之计,万一袁公学孝景帝把他推出去当晁错斩杀,再送首级安抚刘备为后边称号争取时间,那他杨弘就亏麻了。 袁术不由皱眉,想了会儿,觉得此策倒可行,就是孙伯符攻打九江和庐江,他都没有兑现其太守之职,怕再难调动啊。 杨弘听了袁公的忧虑,即笑道:“袁公握有孙策军粮钱财,他不敢不从,孙氏父子二人均为袁氏故吏不敢背主,可先表为沛国相,待刘备退兵后,让他攻掠沛地吸引刘玄德注意,可为袁公挡去灾祸。” “好,长史果善谋也,吾就依你此计,让孙郎去对付刘玄德罢。” 袁术拍案起身笑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坠青云之志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二年,十一月初三,天气渐渐变冷,雨水也一阵密一阵疏。 徐州郯县东乡青瓦白墙的院舍,青年儒袍文士蹲在菜畦用镰刀收割今岁最后的葵菜。 割完今日的菜做膳食,文士起腰望着竹筐里冬葵,摇头叹息道:“始终还是没门路啊,州吏稽考竞争的士族豪族实在太多了,明年若还没考为吏,就只能先回淮阴了。” 背起竹筐准备回屋庖厨,就在此时却听有人扣柴门叫喊道:“子山,吾与卫子旗前来看你了,快开门!” “哐!哐!” 听见熟悉的喊声和扣门声,步骘惊讶回头,竹筐也来不及放下,小跑至门前打开柴门,果然是长脸诸葛瑾和脾气暴躁的卫旌,两人皆是他来郯县结识的友人。 “子山为何开门如此迟缓?”卫旌进来便问道。 随后目光瞥见步骘背后的竹筐,遂笑道:“正好我来尚未吃食,子山快庖厨烹饪招待贵客,无酒便算了,只需请饮几杯刘公茶便好。” 步骘板着脸摆手,故作佯怒道:“去去去,少来我家添乱,须我亲自庖厨不说,还要刘公茶款待,你可知此茶叶近乎与金价,天下多少士族豪族有那么一两罐皆要珍藏在卧间,就怕被人偷去。” “青州每年茶叶采摘份额都有限,你就算把我步子山卖了,我也拿不出刘公茶招待。” 步骘摊手回应道。 他还想喝刘公茶呢,听闻茶叶有春季、夏季、秋季、冬季之分,每一季的茶汤口感均不同。 有香气丰富留香持久的,有兰花香清正,滋味醇厚甘鲜的,饮起来唇齿留香又解疲倦,比早先士族流行的茶汤不知好饮多少倍。 可惜就算权贵之人,一年也难买一二罐。 卫旌闻言颔首点头,感叹道:“光茶叶之利,就为青州带去了多少财帛,还有那精盐的侩卖和口感恰好的饴糖,玄德公不仅善兵略与施政,还懂得行贾赚取钱财,真天授之才也。” 诸葛瑾和步骘都不由点头,遍数玄德公挺身破黄巾起,纵横天下尚无敌手,关东诸侯无人可抗。 卫旌又笑道:“我说听传言天下最富者,应该莫过于刘使君。” 没想到话音还未落下,诸葛瑾却打断说道:“子旗,此话差矣,传言未必就是真的,据瑾听青州属吏所说,玄德公家中极少有僮仆和婢女,又不专养乐女和舞女,行商所赚钱财全充于内府库,调用于赈灾为百姓购粮,用钱财在些豪族和士族手中赎奴婢为民,又购买耕地均田黔首,还有充当军俸赏赐等用度,家宅府邸从未扩建。” “汉家宗室有此作风,而心向百姓者,唯有昔日孝文皇帝。” 诸葛瑾挺直腰杆向上拱手说道。 要以作风行事来对比天下诸侯,他家使君玄德公吊打所有人,四世三公的袁氏也难比,甚至包括刘氏宗亲刘虞和刘表两人。 步骘与卫旌对于诸葛瑾的话,皆不由赞同。 要不是认为刘使君必能重整河山,匡扶天下复兴汉室,他们何必跑到郯县想方设法稽考州吏,早投靠其他诸侯去了。 步骘蓦然反应过来,放下竹筐引他们进屋,边笑问道:“还没问你们两人联袂而来究竟所谓何事?” “为子山道喜而来!”诸葛瑾坐下说道。 步骘眉头轻扬,问道:“子瑜此话何解,我入不敷出身无余财,除了一两亩葵菜,窃贼都不想来我家中盗窃。” “长兄如父,你若想将令妹妻我,还是过几年待步子山囊中宽裕再说罢。” 步骘打趣说道。 “去去,我可不是跟你说笑的。”诸葛瑾脸色一沉,摆手道。 “玄德公令属吏在徐州各郡县布告求贤,为下邳郡囯辟掾吏。” 诸葛瑾在袖里掏出竹简递给步骘,笑道:“使君才华横溢,招贤文牍写的极有文采,其中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正是勉励我等士子。” “使君让士子当效终军主动请缨平祸乱,仿班超豪情投笔从戎,为天下建功立业,不终老于林泉下碌碌无为,方不枉此生。” 步骘文牍看完不禁长叹一声,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快说到他心坎里。 他现在面临困境,全靠有颗建功立业的心在支撑,不然早顶不住了。 步骘将诸葛子瑜抄录的文牍收进衣袖,拱手说道:“子瑜,此雄文骘太过喜爱,木牍就送给我罢。” 谁知诸葛瑾摇头道:“此事别问我,子旗在来时就想要我把文牍给他,要问过他才行。” 待步骘却见卫旌立马摆手,拒绝道:“想都别想,想要自己去抄录,除非你愿意和我去同下邳县稽考郡吏,我就同意送给你。” “这……” 步骘难免有些迟疑不定,州吏比郡吏虽然门槛高,竞争大,这么多士族豪族都在抢,原因则在有州郡大权,还能靠近玄德公,更容易被器重。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掾史吏外放出去至少是县令起步。 诸葛瑾看出了步骘的顾虑,知他把身上的钱财都用来购买这间院子,要现在赶去下邳,怕没到半路就得饿死。 几亩葵菜是可充饥一时,但也不能把饮具也带在路上吧? 作为淮阴步氏旁支,身上余财都用来买院舍,出行连头驴都没有,本就要靠两条腿走过去,再背做饭饮器与葵菜,这得要走多久。 诸葛瑾从怀中掏出钱财递给步骘道:“子山拿着吧,日后有俸禄了再还给我,你们乘坐官船去下邳,剩下的钱租赁屋舍居住。” “子瑜……” 步骘面色有愧,没有伸手去接。 诸葛瑾被诸葛宗长带去拜见了玄德公,不久就被辟为户曹州吏。 这些日子多亏了他的接济,时不时送一些粟米,不然每天吃葵菜他也受不了,受恩惠太多,实在没脸再借。 卫旌见状说道:“子山,你拿着吧,你要是不借,我也不好意思借了,忍心看我在此蹉跎岁月吗?” “州吏稽考问策之士,我尚差一筹只能去郡里做务实属吏,若错过了使君下邳求贤,人多去就更难了。” “如今多少士族和豪族扎堆在郯县,而玄德公亲任下邳相,郡吏也和州吏差不多,且难度更小,不抓紧时间赶去,就真错过了。” 卫旌语重心长劝道。 步骘见友人真挚的目光,遂放下负担,对两人点头笑道:“好了,我与你同去,多谢子瑜相助,这些钱财日后必数倍偿还。” 诸葛瑾闻言,笑起来会意说:“好,我便回家收好字据,等子山的丰厚回报。” 三人相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第一百六十六章 鲁肃: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把陈登调来下邳,使其兼任下邳郡国功曹。 在陈氏知无不言把十七县豪族的详细情况介绍个遍后,刘备也稍微了解知道该从哪方面入手拉拢。 这便是当地士族主动投靠的好处,还是下重注帮忙那种。 “使君,下邳三十余家豪族,只有五家与陈氏数代有姻亲关系,实力不强不弱,耕地不过三四百顷,可以引为援助。” “度田事关重要,应该先在豪族最少的彭城施行,然后再到琅琊、东海、下邳与广陵,只是琅琊贼寇甚多,下邳广陵又和扬州相邻,容易使外界介入,而且彭城……” 陈登言语顿了顿,望向刘备不知有些话该不该说。 为什么当年黄巾四起,就是因士族豪族在不断鲸吞土地和役使百姓,平定张角叛乱后,天下士人并非没有人看出祸乱根源所在。 也骤然发现光武度田至少给大汉续命百年,如再度田必然令天下焕然一新。 同时也带来了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汉室还有救。坏消息:要他们命去救。 度田这种割豪族肉的事,使大多数豪强无法容忍,他们侵占一顷十顷良田,会觉得聊胜于无,但让其吐出一顷十顷田地就比杀他还难受。 只要手中握有兵卒部曲,都会选择举兵反抗。 对有些豪强来说,如果要收部曲和多年侵占的田地才能挽救汉室,即便世食汉禄又如何。 聪明的豪强倘若见度田势在必行,那干脆先投靠强盛的诸侯,舍弃田地和大量僮仆役奴,从其他方面获得补偿。 陈氏投刘备正是如此。 眼见玄德公成为天下诸侯之最,为匡扶天下挽救危局,在各州郡重新度田核查人口、田地和赋税,收缴部曲兵卒与弓箭枪矛等武备。 拉拢少数得利的豪族士族和大量黔首百姓在青州清剿不服的豪强。 士族一家也没动,全朝豪强下手。 还将北海儒者分为:君子经世致用之儒与小人清谈无用之儒,使两派现在还在对立。 全是阳谋摆在明面上,却让很多人无力反抗,首先豪族部曲和青州军交战一碰就碎,各家联合起来的万人兵卒还敌不过军府战兵千人。 何况玄德公还用内部分化的手段,让豪族的旁系与直系对立,多少遭诛灭的豪强全是旁系在带路。 陈登想着那些死抱着田地和部曲不放的豪族,不知要被剿灭多少,有些人可以杀,有些人杀了则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过什么,元龙尽可直言不讳。”刘备笑问道。 找来陈元龙就想多听听他对度田先从哪开始的意见。 “使君,彭城豪族多为刘氏,若度田时他们起兵反抗,怕会对玄德公声望有影响。” 陈登思虑说道。 没想到刘备听闻后,直接摆手神秘笑道:“元龙无事,对别的豪族不敢说,但对于刘氏我尚有使其放弃抵抗的办法。” 陈登诧异的问原因,而刘备笑而不语,自家人当然有自家人的游说方法,除去刘氏诸侯王,其余一拉一个准。 大家都是亲戚,你帮我,我也帮你。 要是不识趣,那就只好以告慰七庙宗亲的身份,干涉当地换宗长了。 若有人敢说刘邦后人和刘交后裔无关,刘备就能直接让士卒将他捆绑在地,面对关中太上陵请罪斩首。 …… 十一月下旬,从北面吹来的寒风灌屋,让人不禁想围炉烤火。 下邳东成县高望乡来了一队百余人的骑兵,使天冷出来砍伐柴草的百姓惊奇不已。 骑兵高举着“刘”字旗帜让百姓也不害怕,玄德公斩杀了笮融,又令下邳黔首百姓免除赋钱一年,赢得了庶民的好感。 而青州军路过之处,对各地毫不掠夺侵犯,百姓感激同时也胆大起来,纷纷站在远处猜测是哪来的大人物。 有百姓猜道:“有没有可能是玄德公来此处?” 很快就被人反驳,东成县是下邳最南边的县,除了鲁氏就没有什么豪族且又靠近扬州,玄德公整日公务繁忙,怎可能会来这里? 或许是军中刘姓骑将恰好路过罢。 这番合理的缕析让大家不由点头。 “不对,你们看不是路过,骑兵直奔鲁氏而去了。”有眼尖的百姓见骑军没掉头,反倒朝田野另一方向驰去,迅速消失在他们眼中。 刘备在下邳沿河查看核对耕地,忽地想起东成县有一名叫鲁肃的人,竟然没去郯县拜见他徐州牧,这可不行啊。 原本从淮陵准备返回下邳,立即改变主意,带着典韦与刘和等人继续策马南下。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而正在家中休憩起身的鲁肃,拿着卷竹简还没打开,就听见僮仆慌张来禀报,说玄德公来访。 信息量太强,鲁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谁?!说谁来了?” 僮仆只好走近几步,高喊道:“有人称青兖徐三州牧,兼领颍川太守、下邳相左将军刘玄德路过东成县特来拜访鲁子敬。” 这回鲁肃终于听懂了,原来是左将军刘使君啊。 回过神来,立马在席座腾起。 “快!快快快!!”鲁肃赶忙让僮仆帮他整理衣冠,直径跑出去迎接,连履都忘记穿。 出了屋里头感觉脚底有些疼痛,才发现没有穿履,不过此刻已经顾及不上这么多了。 等鲁肃气喘吁吁跑到家门口时,见百余骑兵正在喝水歇息,为马儿梳理毛发。 有护卫众多围绕在一身穿绛袍之人面前,他背身打量景色,与旁边亲卫似乎在谈论,时不时在点头。 鲁肃心情难以遏制的激动,再次仔细整理头冠,恭敬下拜问道:“敢问可是玄德公当面,徐州东成人士鲁肃鲁子敬拜见玄德公。” 刘备转过来笑道:“听闻此地有隐士居住,刘玄德不请自来,还望子敬先生见谅。” 说完拱手道歉。 “肃怎敢怪罪玄德公,公能来鲁氏门前已然是鲁氏蓬荜生辉。”鲁肃连连拱手。 玄德公来拜访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幸,他鲁肃也亦然。 “此处非接待贵客之地,刘使君请进寒舍取暖。” 鲁肃躬身恭敬请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刘使君功可为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鲁君,你的履忘记穿了。” 这时僮仆终于赶了过来,把履放在地上。 鲁肃告罪一声,低头穿上。 刘备叹道:“子敬忘履相迎啊。” 心中有些感慨想到以前是他这样去见良才,没想到如今换成别人来见他。 鲁肃颇为不好意思,施礼苦笑解释道:“玄德公突然拜访使让肃仓促惊愕,一时间失了分寸,望公切莫见怪。” 刘备笑摇头说道:“不怪,子敬前面引路吧。” “玄德公请!” 鲁肃在前边引路,典韦和刘和与数十名骑士随在身后警惕的检查有无异常。 刘备见此情形向鲁肃歉意道,鲁肃则摇头表示理解,玄德公的安全应放在首位。 一路穿过庭院进屋后,典韦站立在刘备身旁,刘和则带人守在外边。 鲁肃和刘备在榻上对面席坐,先是谈论徐州之事,后面又谈论了幽州公孙瓒与河北袁绍,一番倾谈下来气氛越发和洽。 巧逢其会,刘备开口轻笑问道:“近来听闻代汉者涂高乃至汝南袁公路,在淮南地区广为流传,不知子敬可曾耳闻,怎样看待谶语?” “使君!”鲁肃恭敬拜道:“请恕我直言,此为袁公路胡言乱语尔,不过是想以谶语为其谋求声望,有如冢中枯骨,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必引淮南诸侯群起攻之。” “汉室虽衰,而历代先帝宽仁之举,结于人心久矣,夫得一人之恩泽则百世不忘,刘氏遗恩余烈,岂能是区区袁本初和袁公路二人能抗衡乎?” “观新莽之际,有长沙王宗室奋身而起,犹有豪族并驱争先依附,遂以智略平定天下,眼下使君于河北青州挺身而出,崛起于岁月之间,以圣德高明之效,躬率众贤,平贼寇、诛暴乱,于雒阳奉承宗庙,兴立社稷,为汉家功最高者,其余诸侯不敢肩比,盖论以功劳之最,当功为王亦无不可,汉刘再受天命,诚使君之功也。” 鲁肃慷慨激扬道。 谁说汉室衰亡,有刘使君在,我汉家必定再度兴盛,功盖光武。 鲁肃清楚以他的文经武纬去投袁术、袁绍这种重视高门出身的主君,能做一县令已经极好了。 投玄德公日后至少是两千石太守,运气好还能更进一步列为九卿。 只是玄德公如今名望太重,徐州士族豪族子弟争先恐后去稽考州吏,听说连旁边豫州也有士子千里迢迢赶来投奔。 也难怪袁公路会丧失理智,搞出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面对肉眼可见的人才流失,怎可能没有迫在眉睫的忧虑。 现今招贤令一出,多少士子闻风而至,下邳各地人来人往,让鲁肃看了感觉头疼。 人多了自然就会卷起来,幸好郡吏分为三批考核,总共补录三百人。 鲁肃想着自己善击剑骑射,还是去考兵曹更为合适,却没想到喜从天降,玄德公竟亲自到访。 刘备见鲁肃说得激昂慷慨,失笑摇头道:“备尚且功微,不敢此刻称王。” 刘王虽然听起来威风凛凛,还是言之过早,至少也要等到二袁剿灭后,再择一郡作度过封为王。 鲁肃也点头赞同道:“使君,此刻能按捺住最好不过,若想称王还须收复冀州、幽州两地,占据河朔四州,自然可王天下。” 至于关中天子,因道路隔断关东不闻天子名久矣,朝堂落于凉州贼手中许久,天子是真是假,是生是死,天下人实未可知啊。 “听闻子敬常往来南山中射猎,又讲武习兵,如今我欲在下邳增设军府,诸多军吏皆要调往任职,子敬可愿先做随军史吏与我身旁为书佐?” 刘备笑了笑问道。 鲁肃顿时伏身长拜说道:“肃盼望刘使君久矣,甘为麾下一小吏,只为匡扶汉室,岂敢不从尔。” 隔着一张案台,刘备也不好去搀扶鲁肃,只好抬手虚扶道:“子敬无需多礼,快起来罢。” 然后又问道:“不知子敬,何时能够上任,目前各处属吏短缺,以至公务堆积不少,今日我便急需返回下邳治事,是与备同返还是过些时日再来?” 刘备沿着各县巡查的这些日子,功曹陈元龙快扛不住了。 使君在时还没什么感觉,等真正接手才发现所处理的事务翻了四五倍。 陈登叫苦不迭,玄德公是怎样带郡吏把一个郡的事,每日都给按时处理完,怎轮到他时天天越堆越多。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鲁肃思索片刻,说道:“使君,待肃辞别祖母后,今日便能动身。” 随吩咐僮仆为他收拾两三件衣袍即可,其余都拿去赠给衣袍不多的百姓。 接着又让僮仆把他的一些竹简和木牍拿去卖了,把钱财分给无钱买柴草行动不便的人。 典韦在旁边听见,好奇问道:“我在陈留居住多年,见过诸多士族和豪族子弟,倒少见像鲁君这般对百姓好的豪族,你与那些百姓非亲非故,为何对他们这般好?” 鲁肃笑答道:“这些东西不过是身外物,我既得使君看重,当以匡扶天下兴复汉室为任,外面的黔首百姓也是汉民,拿我所不需之物,救民济世有何不可。” 他分得清什么是外物,什么才是他此生追求的东西,何必捏着钱财不放。 大丈夫当负有大志向,怀立大功之心,怎么能被一些财帛所影响,那就不是大丈夫了。 典韦闻言,拱手以敬之。 刘备出去没等多久,鲁肃便辞别祖母连僮仆都不带,牵出一匹瘦马熟练翻身上鞍,朝鲁氏院舍郑重地拱手,心里轻微叹息。 须臾过后,头也不回的策马随玄德公而去。 在返回下邳的路上,刘备让一哨骑传他口令告诉太史慈,把高望乡鲁子敬的家眷先接去东成县安住,那里城墙坚固兵卒众多,哪怕袁术突然来袭也能确保无碍。 乡间豪族庄园在战乱中还是难以保全自身,等过段时间下邳彻底掌控了,再让鲁肃把他的亲眷都接去下邳县。 徐元直家眷遭曹孟德擒获的事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假使扬州无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一月的冷风轻轻掠过,淅沥的雨让河水更显涟漪。 扬州丹阳宛陵县的曹操则心情大好,丹阳郡多有贼寇豪强,对他的政令时常表面上遵从,暗地里违背。 甚至还有人敢嘲笑他的出身,曹操有说有笑并不发怒,却悄然把那人的相貌记于心中。 后面率军两度击败袁术和刘繇,让他曹孟德在江东威望大增。 借着吴郡朱、张、顾、陆四姓以及其他豪族的投靠,曹操一不做二不休,在率军回丹阳的途中设下疑计,令曹仁和夏侯渊把先前反抗的豪强逐个诛杀殆尽。 所得的三百车钱粮帛布充进府库,瞬间解决了打完胜仗,麾下兵卒无钱粮赏赐的问题。 诛灭丹阳十余家豪族,让吴郡和会稽郡的官吏政令都畅通了不少,杀一儆百叫人不敢再阳奉阴违。 曹操举着酒樽,借稍许酒意笑说道:“当初余为济南相时也是罢免诸多滥官污吏,诛杀败法乱纪的豪强,方有政教大行,一郡清平之事。” 堂下筵宴的众多掾吏纷纷为曹公的举动喝彩。 “若无曹公至,扬州哪有眼下的清平之治,袁公路聚敛无厌,使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多亏孟德公击退袁术,让其暴虐行径无法横过江东。” “为曹公贺!” “吾等为曹公贺!!” 曹操不禁眯眼笑起来,当初他兵败东郡,天下竟无他可去之处,拿着在袁本初求来的扬州刺史,带曹仁、曹纯和夏侯渊、夏侯惇等人,步履维艰立足于丹阳。 那时遭多少豪强扼亢拊背,使他事事不能顺心如意,现今剿灭豪族不仅得良田耕地千八百顷,还有大量的粟米布帛及僮仆役奴和工匠。 再加从家君手中借来的八十车财帛,完全可以增募兵卒,明岁平定豫章郡,再向北取庐江和九江,握有整个淮扬之地。 想到这儿,曹操轻抚鬓角胡须,唏嘘道:“扬州数郡为用武之地,西有宗室刘表、刘繇两人包藏祸心,对各地虎视眈眈,北有四世三公的袁术求索无厌,设想扬州若无我曹孟德,不知几贼横行,几寇肆虐。” 头戴儒士冠的张纮闻言,笑道:“今天下扰攘朝堂衰微,多少官吏拥聚部众谋求私利,少有怀扶危济乱之心,曹公有讨董豪杰之名,虽顿兵汜水,却仍然敢斥责袁氏另立新君之举,使世人尽知,无愧曹相国之后。” 然后张纮站起身,拱手说道:“近来江东时常有童谣传唱:代汉者当涂高乃袁公路尔,此贼之心昭然若揭,昔年周室衰落,有齐桓公与晋文相继兴起,平暴乱安定周室,曹公亦可效古时豪杰,拥三郡之兵先定扬州,再引军向西取荆州,据长江之险,揽贤才辅汉室,诛除群秽讨袁术,功业必不亚于齐桓晋文矣。” 曹操心中思量一番,摇头叹息道:“子纲,你有所不知,刘玄德自以为宗室,露布天下收复雒阳祭祀宗庙,却不向关中用兵解救天子于危难,足见此人心口不一,非天子良臣啊。” “如今河雒之地尽归其手,操即便有荆、扬两州也难跨过司隶,率军前去迎天子兴汉室。” 曹操听出张纮的话语隐隐约约有让他归顺刘玄德的意思,可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转头就把打下的基业拱手送人,他怎么可能愿意。 且他与刘备在兖州东郡还有一段恩怨,没和袁术暗中联手去攻徐州就不错了。 除非实在事不可为,天下大势已归于刘玄德,不然他不会轻易归顺任何诸侯,在兖州无立锥之地时,也没曾去冀州投奔袁本初,现在取三郡之地,屡败袁术、刘繇,何须再寄人篱下,仰他人鼻息。 张子纲此人,在吾治下为长吏,竟还敢三心二意心向刘玄德。 这些士人见势强则来趋附,见势弱则拂袖而去。 当年在东郡便吃了这些士族豪族的亏,倘若早早诛杀几家,何至于各县望风而降。 曹操心里顿感不悦,将酒樽重重放下。 因坐席隔得远,张纮并没有听到响声,只有临近的陈宫和程昱听得最清楚,知道曹公此刻心中已有不忿。 陈公台赶忙用目光示意张纮别再说了。 而张纮略有皱眉,听到堂中的丝竹之声,心头陡生几缕烦闷,回头望了几眼乐女,待声音渐小后,遂行礼道:“曹公,玄德公起兵诛暴乱,纮在江淮常有耳闻,设张举措所作所为,俱可称得上当世英雄,孟德公不能因稍许误会,便置大义而不顾啊。” “袁术若有僭逆曹公可与玄德公共讨袁氏,表明匡扶汉室之心……” 见曹操脸色陡然一沉,目光带有凶狠。 陈宫赶紧出来拉住张纮衣袖,劝阻道:“子纲,你醉了,快与我回舍传歇息吧。”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张纮这时也看出了曹操神色不善,有些诧异,曹公不是说闻过则喜吗? 汝南袁氏已经被袁术架在万丈深渊之上,只要他敢再前进一步,袁氏便会跌进沟壑里,连带冀州邺城的袁本初若不赶快撇清关系,也会臭不可闻。 曹公扬州刺史之位为袁绍所表,与邻近的刘使君还有袁公路、刘正礼都有交恶,如不是有长江天险阻隔,对方怕早就兵临城下了。 眼下恰好可借助袁术的举动,联合玄德公共抗袁氏,行辅汉兴刘之事,怎么能继续站在邺城袁氏那一边把玄德公列为对手。 如今天下诸侯刘备实力为最强,其次则是袁绍,再次之则是袁术,倘若二袁能齐心协力,以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声望,必使刘玄德将腹背受敌,然后二袁再决出逐鹿天下的胜者。 可惜两人内斗,导致诸多士族和豪族一时间不知道去依附谁,见二袁皆有败绩,只有刘备锋不可当,让许多士族下定决心重注刘玄德。 此时天下,刘氏宗亲煊赫一时,无出其右,汝南袁氏渐渐落入下风,底层官吏和士族豪族皆人心浮动。 张纮自认为他画策没错,联刘灭袁乃大势所趋,只是曹公量小不用而已。 第一百六十九章 曹操:学刘备则事可成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让陈宫连拉带推出了府邸的张纮,待到迎面凉风一吹,他脊背感到莫名一寒,心底闪过后怕。 张纮郑重地揖礼谢道:“若无公台相救,余几乎不能安然走出堂下,多谢了。” “走吧,既然出来了,我就和你走走罢。” 陈宫着笑,摆手说道。 见外边的雨水停歇,望到雨滴在树叶上飘落,陈宫在侍卫手中接过裘皮,裹了裹身上的衣袍。 “子纲,今日为何会如此不智?” 陈宫和张纮踱步了一段路,忍不住问道。 说起来他和张子纲早年就曾相识,当年其弱冠时入太学,后到外黄跟濮阳闿学习《韩诗》《礼记》《左氏春秋》,时常来往于东郡,在郊外有过几次碰见。 没想到十数载后,两个别离故乡的异地之人,竟有缘在江东不期而会。 不然换做别人,他陈公台可不会站出来掺和其中,搞不好还会得罪曹公。 张纮略微叹气,望了眼挺立的树株,说道:“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刘使君寥寥数语却道破了天下士人之心。” 天下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他们零落离散的士人也各处居无定所,兵匪盗贼可不管你是不是士人。 除非实力强劲的望族直系,有宗族培养不需要颠沛流离,不然旁系远亲也和普通士人没什么两样,逃往各处躲避祸乱,今岁不知明岁之事,不知何年是尽头。 乱世中被诸侯辟用的机会比先前多了不少,可风险也随之而来。 谁也不知道谁会赢到最后,选错了便有身死的危险。 陈宫也默念了几遍,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佩服刘玄德的智略,招贤纳士以宽厚待人,谁不想投靠这样的主君,在这点上袁本初和曹孟德都差远了。 “公台,我准备辞去田曹长吏之职,回家闲居一段时间。” 张纮心灰意冷的说道。 谁知这决定,顿时把陈宫吓了一跳,他赶紧劝阻道:“不可,不可,子纲此事万万不可为。” “为何?”张纮有些不解其意。 陈宫见四下无人,随从又隔着甚远,遂附在他耳旁,细声说道:“子纲,曹公近期行事越来越有法家之风,你刚在堂前谏言未遭采纳,若此时再去辞官,曹公必会认为你在胁迫他,不杀则御下无威,不出数日,你一家老小定有杀身之祸。” “子纲,不要以一时之气,置全家性命于不顾啊。” 张纮被吓得瞪眼双眼,惊愕不已道:“曹公怎么会如此,竟敢无罪而诛杀名士?” 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连淮南袁术听闻他的名气,都要给几分薄面。 曹孟德竟然会因为他不想为吏便派人来诛杀,这种行径简直闻所未闻。 “子纲,曹公自从在东郡兵败刘使君之手,痛定思痛下,行事作风已和原来不同了。” 陈宫摸胡须感慨道。 他和程仲德是一点点看着曹操转变的,已经快不是当初做东郡太守时的曹孟德了。 把刘使君当做最强的对手,整日在研究青州事务处处效仿。 刘使君喜欢率军亲征,曹公也领兵常住中军用曹仁、曹纯、夏侯渊、夏侯惇为将,还带上了长子曹昂和族子曹休亲讨刘繇和袁术。 明岁曹公又定下了征讨豫章郡的同时,吴郡也要修水渠、陂池灌溉农田,命降服的会稽太守王朗继续开辟良田。 欲要大力整治扬州各郡,开荒屯田,劝课农桑。 假如有一天曹公突然和他说要在各郡度田,陈宫也不会有丝毫诧异。 在效仿刘使君的路上,只要拿来能用得到有效的,曹公会毫不迟疑的强力推行。 这么卖力不为别的,只为想赢刘玄德一次。 聊城之战,手握数万大军却不敌数千人,成为曹孟德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 汜水之战是徐荣设伏导致兵败,他还有借口慰藉,可与刘备的聊城之战,是正面战场以多对少接战厮杀而崩。 孟德曾在私底下与他和程仲德说过:刘玄德行事有大略,我事事效之,必然会有所成。 “曹公这……唉!” 张纮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最终无奈叹息。 早知如此,他就不来丹阳投曹孟德了,现在连走都难走。 ……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陈宫推着张纮出去以后,曹操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 只是忽然有佐吏手持木牍前来,让他颇感惊讶,已顾不上张子纲之事。 曹操急迫问道:“人在哪里,快带他进来。” 没一会儿,一路风尘仆仆的士人被带到堂前,其余掾吏已让其屏退,空旷旷的厅堂只剩下曹操和程昱以及护卫。 士人拱手道:“颍州辛氏辛毗见过曹公。” 辛毗头扎帻巾面色土灰的打扮模样,让曹操忍不住一笑。 笑问道:“佐治,怎么如此憔悴?” “路过兖州不得已而为之,后面又需路过沛国、九江,故以此装扮为妥。” 辛毗不卑不亢的答应道。 曹操坐在席上笑指道:“这么说你是在袁公路那来的,他肯放你安然无恙的过江,心胸倒有些长进。” 辛毗没有接话,他如何让袁公路同意的这和曹孟德无关。 辛毗向前半步,作揖道:“毗奉袁公之命出使扬州,乃为联汝南袁氏与曹公共取徐州而来,徐州富饶的五郡之地,曹公可有意取乎?” 曹操先啧啧称奇,接着冷笑说道:“当初哄骗刘公山和我去攻打青州平原也是这番话,后面到我兵败濮阳,也没看见袁军一兵一卒。” “如今又想故技重施,让我主动去招惹刘玄德,把兵祸引到南边,用三郡之地给他争取时间,我岂会让袁本初如愿?” 辛毗不慌不忙,拱手道:“攻打人心依附的徐州自然是困难,但有豪族为内应,曹公与汝南袁氏再率军各占一郡,并非没有可能。” “刘玄德将琅琊、东海、下邳三地废郡兵而置设军府,不过在解除当地豪族对郡兵的掌控罢了,下一步必会在各地行度田令,诸多豪族私底下早已联缀举事,若有曹公与汝南袁氏介入,徐州必然可夺也。” 辛毗压低声音道。 这是他在徐州豪族内部打探到的消息,除了玄德公外,曹孟德是第二个知道的,绝对保真。 感谢书友20170715152035220的打赏! 第一百七十章 布飘零半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二月,刘备返回下邳县处理来自各州的事宜,同时北面的琅琊郡国有消息传来,驻军在开阳的臧霸终于想清了,不顾昌豨、孙观、吴敦、尹礼等人劝说,要孤身乘船赶来下邳拜见玄德公。 临行前,臧霸对来送行的众人说道:“自黄巾暴乱以来,天愁民怨以至四海分崩,多少生灵涂炭,玄德公明断自天授,良策驾群才,故能以众击寡,以治击乱,以强击弱,以天下之所顺击亲戚之所畔,故能十战十胜,百战百胜。” “刘使君宽宏大度,连黄巾渠帅都能接纳何况我们,无需为我心忧,余去去就回,为众友人寻觅封侯之事。” 臧霸朗笑拱手上船。 相信玄德公不会对他怎样,只要有匡天下之心,就不会杀他。 如果赌错,那就只能错了,不过先行半步罢了。 泰山都尉的管亥已领选锋营的战兵驻扎在琅琊,北海郡调来的辅卒交给战功升迁的于禁在统管,听说此人善练兵,也是令人头疼的对手。 再不去拜见,待东海的丹阳兵卒操练好,那就等刀置脖颈,三面被合围了。 刘备对臧霸的心思也猜到几分,故早早给他开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 要么彻底归降,要么就赶下海,绝不容忍在他的管辖区域有握重权的贼寇游动。 “使君,这是黎阳的温侯送来的信函。”书佐吏快步越过厅堂,递过来急函。 一旁料理事务的鲁肃听见,站起身揖礼接过书佐的文牍对印后,双手转交给刘备。 刘备到哪里,三州的事务就要往哪送,离开下邳的时候,州郡诸多事务已堆积成山。 只有在征战期间,各郡太守发往刘备军中的文牍会相对减少些。 刘备打开木牍,仔细看后不禁笑道:“看来奉先这回真的想清楚了,竟然任由我把张文远调任徐州。” 先前陶谦表他为徐州牧时,吕布便遣张辽前来祝贺,言语间想把缴获的战马、军马卖往南方各州,却被郭奉孝以律令为由悄然堵了回去。 最后只能将其中数百匹军马平价卖给了刘玄德,而刘备则令虎贲骑将一些受过伤的马替换给兖、青两州的各县传驿,这些交通要道皆需要马匹,保证传驿送抵公文的正常运转。 不仅是马匹,吕布擒获文丑骑兵的马医,刘备也高价买下来,在各传驿均设有马厩,设厩啬夫及厩佐专门负责畜养马匹,置马医就近照顾役马。 若有马瘦、马病、马走失、马暴殁的情况,皆要问责传舍长、邮长、亭长还有厩啬夫、厩佐、马医,根据事情的严重性来惩罚赔偿。 刘备害怕有些东西用着就被官吏变成他自己的了。 除了马腿盖印,还建立马匹户籍,每匹马都要详细记载毛色、特征、牝牡、年龄、身高备份到各郡县,防止有人弄虚作假。 刘备一边修补完善各州郡被破坏的制度,一边在削弱吕布的实力,以至于入冬后吕奉先养不起骑兵财政近乎拖垮,有些兵卒甚至偷马逃离,其夫人几度劝说,还有迁去平原的张扬也送来书信说:“奉先要早看清时势,不要像他一样,除了一家子人外什么都没了。 边郡武夫厮杀了半辈子,还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想想后半辈子和子孙应该怎么过,总不能老了,还要持矛上阵杀敌罢。 你出长安没带天子一齐逃出,导致天子落入李傕郭汜手中,处境远不如董卓还在时,可谓受尽欺凌。 设使天子得势,只要有人说起往事,天子记恨起来,奉先你全家必遭诛灭。 如今天底下只有一人可以容纳你,那便是玄德公,倘若一意孤行,日后怕是没有与你再书信的机会了,只能去墓前置酒祭拜,望奉先好自为之。” 同州张扬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吕布思虑数夜许久,终于肯弯下腰归顺。 黎阳和荡阴都送给了刘备,不在信中提自己是司隶校尉一事,也不提联手破袁绍后他借道回并州了。 刘备惊愕之余,试探性将张辽远调千里到徐州,没想到吕布也同意了。 甚至说他部下还有成廉、魏越等勇略之人,玄德公都可调用,在书信中对刘备十分尊敬,已看不出恃身矜贵的模样。 刘备握着木牍半响,最后感慨道:“奉先真的是变了。” 遂回书给吕布,让他继续驻军在黎阳,待自己把徐州之事处理妥当,那便是夺魏郡、甘陵、渤海三郡之时。 拿出一卷空的竹简,写给关羽使他调部分粮草给吕奉先,差遣细心的掾史吏去黎阳和荡阴看看兵卒有无变化。 士卒的真实反应才能看得出吕布是否有归降之心。 刘备忖度想道:“黎阳与荡阴两地落入我手中,远在幽州的袁本初听到后,应该完全坐不住了吧。” 不管有没有打赢公孙瓒,在邺城方向他刘玄德没任何掣肘,把城墙修的再高再厚,也改变不了被包围的情况,何况守久必失。 刘备琢磨着袁绍最迟明年二三月,必然会在幽州撤军回守邺城,他与袁氏决战河北也近在咫尺。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怕是剿灭不了还占据并州、幽州数郡的袁本初,毕竟他在发展的同时,袁绍也没在踏步不前,攻公孙瓒时涿郡、上谷郡、代郡、广阳郡皆为所得。 何况想把冀州的袁氏门生故吏全铲除完,还需要下番工夫。 而南边的众多诸侯,原本想引诱袁术攻下邳,没想到竟然按兵不动,连代汉涂高的谶语都消散了许多,童谣也不在徐州传唱了。 建号称帝前摇的举动也停下来,只让纪灵和孙策屯军在下邳旁边便不动了,使刘备微微一怔。 这可不行啊,你们现在一个个这么学乖,我怎么好放心北归和袁绍交战。 恰好这时有人递来密信,说徐州豪族在私底下串联意图举兵叛乱,刘备一瞧是老熟人辛毗来告密。 他和其余士人在过兖州差点被游侠发现端倪,因此都走散了,凭借袁公给的密函绶印在道明身份后,终于找到几家对玄德公心怀不满的豪族。 辛毗把豪族聚拢到一块,接着准备渡江去寻曹操和袁术。 临走时又写了份举事的豪族名册给玄德公,然而刘备看完便还给他。 在辛毗诧异的目光中,刘备轻笑说已经记下了。 让其将这份举事的名册过江带给曹操,袁术此人保不了密,容易走漏消息,还不如只告诉曹孟德。 纵观扬州诸侯,仅有曹孟德叫他最不放心,刘备笑道:“听闻孟德占据扬州三郡,部下良才颇多,今不设策击之,他日必成后患,还请佐治诱曹孟德过江而来。” 辛毗恍然点头,没想玄德公与袁公竟然有同声之应。 第一百七十一章 荀彧愁得要脱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眼看岁末将至,刘备不可能扔下徐州诸多事务回平原郡。 只能叫荀彧统管好青州事项,又给老师卢植和夫人阴珺各书信一封,如今天气寒冷愈甚,要记得御寒保暖。 对关羽、张飞、赵云、牵招、简雍、荀攸等都有嘱咐。 刘备把满宠调任到彭城郡国为督邮,又把高顺、李典领兵卒屯在广陵县,防备曹孟德突然来袭。 数次核实彭城郡国簿籍上计的户籍垦田、钱谷进出府库的情况俱与徐州州部无法对应,数目差额较大。 刘备一怒索性罢免彭城相薛礼之职,暂时不设郡相,由州部代为管理。 责令广陵太守赵昱和琅琊相萧建,仔细稽核各县赋税、户籍、耕田、府库粮草钱财,武库甲胄军械,毋要伪自增减,勿为欺谩,以避其检。 与此同时,刘备令郭嘉和糜竺派遣众多主簿、录事、主事、主记掾等州吏前往徐州两地,挨郡挨县的钩校所有上计簿籍,不许有任何遗漏,一有发现弄虚作假乘伪行诈者,除太守与郡相外,无论官职立马下狱问责。 各层属吏要做到账账核对、文字校对、账物检核。 刘备想着要不是今年到了年底,青州、兖州官吏都在忙碌没有空闲,真想调一些徐州官吏去另外两州看看,看别人是怎么做事的。 明年看来要从青州各郡县调拨大量属吏来徐州,教这些官吏如何适应新的处政方式,陶恭祖治下的官吏体系不仅效率低下,还喜欢作伪账簿凭空捏造,好苟得钱财,吏胥有为者甚多。 这种官吏上不能匡主,下无法益民,皆尸位素餐。 陶谦是怎么忍受住这群属吏的,要换做他刘备,早把这群人给换完了。 哪怕遭受叛乱,也要把这些人给剔除掉。 看陶谦用的都是些什么人,曹豹、笮融、张闿、臧霸、昌豨等人,没有一个不是两面三刀。 陶恭祖盘踞徐州多年就没看到他任用哪些盛名之士。 刘备想到徐州一摊烂事,不由感慨良多。 好在还没被曹操屠过的徐州,可算得士民殷富,等他擒杀了笮融,看到其家宅里积金累玉,米烂成仓吃著不尽,只能庆幸率骑军下手速度快,要真让笮融把这些东西卷走,不仅是他恐怕荀彧都得心疼死。 荀文若天天为府帑开支愁得不行,不是征民夫挖渠道、修水车、开荒地、建陂池,就是调人打造军械、箭矢、刀剑、弓弩、槊矛、各种甲胄。 尤其养着越来越多的马匹,需要各种大小豆料还有麦、粟、秸秆、积茭、苜蓿,一匹战马与军马的精粮饲养抵得过七八个战兵。 玄德公率骑兵在河内郡和匈奴单于交战,缴获了不少马匹、牛羊等畜牧,又快马加鞭赶去徐州,把在青州调度粮草的荀彧差点给累坏了。 这些畜牧都是要嚼食秸秆草料,特别是马匹入冬前要多吃精粗饲料才能长膘熬过寒冷的冬季。 荀彧愁的连头发都掉了不少,好在这时徐州还有大量粟米和秸秆,能减轻青、兖的负担,让他松了口气。 摸着头顶的梁冠,荀彧有些担心有天会像逆贼王莽需要戴帻施屋来遮掩秃顶无发。 刘备远在下邳,自然猜不到荀文若的担忧,将堆积的事务处理完后,忍不住挺起腰杆伸了个懒腰。 见众吏还在堂下忙事,连鲁肃也停不下来,刘备嘴角含笑。 这种把自己的事忙完,看别人忙碌的感觉,倒也不错。 “诸位,今日天色还尚早,备去府院踱步走走,我已吩咐膳夫准备好飧食,大家膳食后再回去罢。” 刘备起身笑说道。 汉代郡吏皆是集体住在府邸的前面的十余个院舍办公的,且无法携带家眷,因为不是单间。 只有黄堂隔开的后边数个院落,才是太守和郡相二千石居住的地方。 刘备带着典韦出去穿过几个院子,恰好碰到一掾官领着稽考完的数十士子,故笑问长吏道:“可有良才筛选遗漏?” 无论稽考州吏或郡吏的士子,都需经过前边两轮考核,第三轮才会到他面前问策。 第一轮失败就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第二轮失败还有次机会补考,第三轮亦有次机会。 只有三轮都通过了才能为吏,刘备及掾史吏根据士子表现出来的才干,量才录补到诸曹官署。 长吏沉思片刻,行礼回答道:“使君,倒有三人拔类超群,普通属吏难以量才。” 刘备随口一问,见有人才高一筹,也来了兴趣,复问道:“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 长吏思索说道:“一是广陵人士卫旌字子旗,二是下邳淮阴人士步骘字子山,三则是淮南成德人士刘晔字子扬,此三人盖过剩余七十五人矣。” 听罢,刘备眉梢里充满了惊喜,这又是网了几条大鱼啊,步骘和卫旌居然和张昭一样,还没有过江东。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只可惜听说徐州张纮早年过江而去,怕此刻已被曹孟德辟用了。 刘备遂道:“此时二轮稽考可有完成。” 长吏点头拱手答道:“回禀使君,已稽考完,首轮通过者共计四十二人。” “那好,一个时辰后,你将通过的四十二人带去前边的院落,不用再等三日,现在我就有时间来校考。” “诺!”长吏拱手而去。 还没走多远的刘备顿时听到身后的士子传来一道道低声惊呼,许多人倒吸口凉气。 出来就和玄德公撞上,这就要开始第三轮稽考,未免也太快了罢。 刚过考核的士子喜意荡然无存,脸色肉眼可见的愁云惨淡起来。 不是谁面对玄德公,都能在大庭广众下纵谈天下之事,说的滔滔不绝,旁若无人。 他们不回去斟酌言论,怕等见到玄德公连话也说不准。 只有二轮未过还需要补考的士子略微轻松了点,老子圣贤说得没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众人交头接耳,身穿儒袍头扎帻巾的步骘与卫旌则不为所动,他俩从州吏稽考到郡吏早游刃有余地。 步骘察觉有道目光注视着他,回头一看是更年轻的士子也神色怡然。 对上目光,那人拱手打招呼:“余乃淮南刘晔刘子扬。” 第一百七十二章 豪杰如过江之鲫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一个时辰转瞬即过,四十二名士子被掾官长吏带到置好案台的院落。 院舍内岿然不动地站着数十持械的军士,神情肃然让众人不敢再多望几眼,赶紧挪开目光。 离案桌二十步的前方摆放五张胡椅,负责考核的主吏还未到来。 稽考的士子进了院中就不敢再交谈,也不敢先入席就坐,有些人宽大的袍服背部已经渗透了汗,期望能拖就拖久点罢。 掾官依通过名次排列坐席,刘晔与步骘、卫旌都在最前排。 刘晔若无其事打量各处,心底暗道:“刘使君辟用属吏的方式异于寻常,竟不是直接征辟当地豪族和士族,反而让豫州和徐州,还有淮南来投的士子统一考核,最后在郡府前用蔡侯纸布告名册,把前三名用赤色写在顶端……” 这无疑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传闻这种辟吏稽核的方法在青兖的郡县相习成风,靡然不觉。 也让玄德公量才启用的名声不胫而走,连刘晔远在扬州数年来都常有耳闻。 他乃光武帝子阜陵王刘延之后,年少便名传淮南,汝南许子将曾点评刘子扬有佐世之才,袁术也动过征辟他的念头,后来不知为何又杳无音讯。 朝廷所封的扬州刺史刘繇和拿着袁本初任命的曹操皆写信征辟用居住在九江郡的刘晔。 想着刘繇也是汉室宗亲,虽势力不如袁公路与曹孟德,但毕竟是朝廷诏命的刺史,刘晔正准备前往豫章郡效力,忽然北方一则消息传遍扬州。 收复雒阳的刘玄德被陶谦表为徐州牧,让刘晔把刘繇遣人暗地送来的书信直接掩埋。 有了刘使君这一选择,谁还理会南边的扬州三诸侯,真正的英雄豪杰应该是敢与袁绍并争河北,成先祖光武之势横扫天下。 三人决胜出胜者,玄德公搞不好都率汉军南下了,倘若曹孟德和袁公路其中一人占据扬州。 荆州牧刘景升也是汉家宗亲还握有长江上游,届时他要是举州归降,江东的长江天险瞬间瓦解。 荆州水军沿长江而下,水陆并进便可直取江东四郡之地。 刘晔思来想去,找不到扬州单独一地能抵抗住北边而来的汉军。 现在关中地区被凉州贼子祸害得凋敝不堪,百姓逃难者甚多,天下人口最富饶之地就在河朔数州,五谷粟米粮食充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用于军队年年征战。 要投靠一方诸侯,为什么放着威名赫赫的刘使君不投,反去投势弱的刘正礼,听说玄德公的夫人也出身新野阴氏…… 同样崛起于乱世,同样逐鹿于河北,同样亲率强旅纵横驰骋,同样天子被困于关中,同样在大力度田。 让刘晔有些激动,不敢再细想。 要不是此刻还没兴转世轮回之说,刘晔都忍不住怀疑刘玄德是光武皇帝转世了,不能说太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南方的士族和豪族,还有诸侯及刘氏宗亲觉得刘备像光武刘秀,使南阳郡的豪族们扼腕抵掌,瞒住刘表偷偷联系颍川士族。 而北方的诸侯袁绍和麾下幕僚都觉得刘玄德棘手程度,宛如高祖在世。 “铮!铮!铮!”一阵清亮的铃声响起。 郡府在各个院舍的角落均挂有铜铃,特地安排小吏负责看守,官吏遇见急事拉铃,铃声一响,就有人小跑赶来处理。 现在铜铃却用来提醒士子入席就座准备稽考。 “拜见玄德公!” “见过陈功曹与各位长吏。” 刘备带着陈登和掾史前来校考问策之题,士子们见到纷纷躬身施礼。 “无需多礼,大家先入座罢。” 刘备笑道。 看见使君温和的笑容,让许多人减少了几分紧张,舒缓了心态。 有士子暗想道:“看来玄德公并非徐州官吏传言的可怕,一副冷若寒霜动不动就罢黜属吏,倒也挺和蔼近人。” 众人发现掾官分发的蔡侯纸厚薄均匀,质地细密又色泽鲜明,更便于书写。 刘备望见大家有些发愣,不由解释道:“这并非是蔡侯纸,乃东莱左伯左子邑将蔡侯纸加以改良,多取材麻料和桑皮,令纸张具有柔韧性,能较好的保存,又造价便宜。” “青州郡县已开始用左伯纸代替竹简与木牍,兖州与徐州各郡的文牍、籍簿、文册,以及来往文书,都会逐渐使用纸张代替,更便于官船和役马传送各地。”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步骘抚摸比蔡侯纸改良不知多少的左伯纸,汉以文书御天下,使郡县上令下行、上禁下止,有此物在,不管秋冬岁尽各县户籍垦田和钱谷赋税等事务俱能快速查验。 州郡记载的各种档案文书,查阅起来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 “玄德公已领先诸侯一大截啊。” 步骘心里嘀咕道。 莫非这便是积小胜为大胜?!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声音:“诸位今日问策,备本想亲自一一对问,可突然改变时间有些仓促,故发下左伯纸让大家在纸上书写,然后再呈给我阅览,但凡通过者可自择诸曹属吏,前五者可录补为郡相门下记掾、议生、书佐与散吏。” 步骘心头一紧,无论如何他都要占前五之名,只要在玄德公身旁为吏,再小的属吏也能为之。 不仅是他,在场众多士子包括卫旌与刘晔,无人不想进问策前五,虽然是撰写文书却远胜去户曹、田曹、仓曹、金曹为吏,除非诸曹录补的是官署正副掾长与史吏。 不过这群士子一来就想做掾史长吏,几乎是在做梦。 今时不同往日,伴随刘备势力越来越大,前来趋附的士人实在太多,因此才设下门槛开始筛选。 数年前,刘备还羡慕四世三公的袁绍有良才络绎不绝地投奔,如今他招贤令一出,豫州扬州士人闻风而动,这就是声名赫赫带来的好处。 刘备瞧着底下的士子,在刘晔与步骘身上稍微停顿,不觉心喜道:“徐扬豪杰真如过江之鲫,令我尽情网捕矣。” 孟德、仲谋,这炙手的天下以你们魄力把持不住,还是让我来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舆论的重要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待问策答卷的左伯纸一交上来,刘备仔细阅览下能进考核前五,只有步骘排在首位,刘晔险列在第五,卫旌稍逊一筹,排到第八名。 在看到刘晔的答卷时,刘备还思索要不要将其除出前五,问策是如何取淮南,刘子扬身为九江郡人士,非但没提出几条实际的建议,反在文中捧吹他刘玄德。 好像只需大纛挥动,淮南袁术和刘繇就会拱手而降。 看得刘备微皱眉,刘晔此刻还是年轻了。 刚想把刘晔的答策列为第六时,陈登劝止道:“使君,刘子扬此人我在徐州亦有耳闻,知道其有实才,如今未过弱冠之岁,又未接触青州吏治之风,不知玄德公喜爱实干属吏,难免考虑不周。” “使君治下刘氏宗亲为官为吏者虽多,但光武一脉依附者屈指可数,刘晔乃阜陵王后人,又经名士许劭点评遂名动淮南,此刻冒风险来投,若连使君身边的书佐都无法留任,只恐寒了扬州及宗亲之心啊。” 陈登侧过头,拱手细声说道。 让刘备还是给东汉宗亲几分薄面,什么琅琊王、东海王、下邳王、彭城王,这些继嗣诸侯王在天下士人心目中地位一般,但只要和名士沾边就变得不同了。 天下名士的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都是靠着名声混饭吃,一旦名声在你这里不能变现,其他人看到投靠之意也会减轻几分。 名士又往往掌控着风评,除非别人没得选,只能投靠你,那时候才可以无视名士。 而现在天下还未真正尘埃落定,名士可以到处跑,还能散播谣言,对于这些人还是要谨慎处善为妥。 刘备不由颔首点头。 他想到了二则事,一是历史上扬州刺史刘繇因担心被许劭嘲讽而不敢任用东莱同乡的太史慈为将。 二是曹丕未篡汉之时,孙权向曹魏称臣,钟繇劝他不要轻易相信,而曹丕信心满满地回复:如果孙权敢背叛自己,便使人重办汝南许劭的月旦之评,让名士去点评孙仲谋,叫他成为士人口中的笑柄。 虽然两人都是反例,但也因此能看出名士点评和舆论炒作在天下世人心中的影响。 刘备行事以来无论是出兵讨伐诸侯,还是度田剿灭豪强,皆讲究师出有名,让人抓不到把柄。 对于得罪他的名士,抓住后也没有杀戮,最多也就只是软禁而已,就像刘岱此刻就可以自由地在东莱郡与其他儒士把臂同游,除去有些钓鱼的意思,只要不私自逃走,刘备基本上不会对他怎么样。 对于舆论宣传,刘备比名士更清楚其重要性,他能有今天的名望,也脱离不开黔首百姓和市井游侠编成故事和歌谣的传唱。 或许再过数十年,他的某些传奇故事应能和高祖斩白蛇起义变得让庶民百姓耳熟能详。 不同于秀儿只搞谶语,走豪族路线不同。 刘备则是谶言与通俗易懂的故事两手抓,谶言让士族豪族不敢小觑,而朗朗上口的故事,让黔首知道刘玄德仁厚之名,再加他在乡里增设的诸多小吏,不会让豪族轻而易举鼓惑百姓来和他作对。 听见陈登的提醒,刘备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把刘晔的排名往上提了下。 先前的第五名补到户曹,算是给了些补偿。 在处理完郡吏稽考事宜,又书信给糜竺和郭嘉等人敲定今岁祭祖与举办傩戏盛事,毕竟此事是玄德公入主徐州数月兴举操办的盛典,之前雷厉风行罢免了不少官吏,使得徐州人心惶惶。 借此机会也有安抚徐州士族百姓之意,既然郭奉孝、糜子仲、陈元龙皆认为不可略过,要重重操办,而徐州府库些许钱财还是拿的出来的,刘备也就随他们去了。 十二月中旬,满宠果然不负厚望,查出了彭城楚元王刘交之后,这些年霸占庶民田地、纵奴杀人、偷漏赋税的豪族多达八家,有些甚至是夺同宗族的耕地趁孤儿寡母吃绝户,满宠撰写的公文递到下邳让刘备赫然而怒。 正当他想亲往彭城郡国之时,雒阳与东郡传来消息,关中朝廷已派出使节赶来徐州,而出使者乃是太仆赵岐,这让刘备微微一怔。 心道:“怎么什么事都凑到年底来了,李傕和郭汜二人又在发什么疯。” 在他发檄文讨伐张扬时,早就和关中朝廷撕破脸皮,双方文书来往互骂。 如今突然又派使节过来,就算太仆赵岐拿着天子诏书过来罢免他又怎么样,朝堂公卿和天子被凉州贼霸占多时,所有来黜免重建雒阳宗庙的刘氏子孙刘玄德的诏书,皆凉州逆贼的矫诏罢了。 青兖徐三州的官吏根本就不会接诏书,此刻关中朝廷来传诏的车队就被张飞和荀攸扣留在河内郡的温县。 关羽、张飞都差遣人来询问该如何处理太仆赵岐等人。 刘备回书让他们探清天子诏书的内容,若是来罢免他刘玄德州牧之职就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其实李傕与郭汜在刘备半年前率军强压境下,互送质子和好,又把天子和公卿派兵卒轮流看守,关系恢复如初。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让贾诩与张济等赶去劝和的凉州武人松了口气。 可自打刘备不尊关中朝廷诏书以来,荆州刘表也学样漠然视之,益州的刘璋和张鲁决裂后就再也没有使者去过长安了。 冀州的袁绍早就私刻印章,扬州的袁术更把前去传诏的太傅马日磾给气得丧命。 别的关东诸侯要么道路被隔绝,要么就对朝廷置之不理。 李傕郭汜没想到与刘备反目成仇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凉州人。 天子和三公九卿皆成为摆设,以前诸侯怎么也会时不时送些布帛细绢来朝拜天子,现在则什么都没了,天下枢纽的司隶还被刘玄德掐断。 在宫廷尚书贾诩的劝说下,又断言刘备此时绝无打算攻关中的可能,凉州众武夫沉思细想后,不如与刘玄德捐弃前嫌。 遂遣太仆赵岐赶往关东任刘备兼徐州牧,而李傕决定再添一把火,让天子册封刘玄德为邺侯,摄冀州牧。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一伤,只要袁绍和刘备激烈交战,对关中才有好处。 天气转冷了,大家要注意御寒保暖啊,我这几天感冒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改年号建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兴平三年,春季正月七日,天子刘协在长安大赦天下,同时改年号为建安元年。 宫廷尚书贾诩再次站出来为刘协说话,想让诸侯来朝拜,那需先建立天子权威。 长安宫殿不幸失火焚烧,不如择一地再建宫殿,为天子住所。 贾诩私底与李傕、郭汜商议,先前就因对天子和朝堂三公九卿施暴过甚,导致关东诸侯皆不将汉廷放在眼里,以后想诏书政令出关中,还需对天子与大臣多些尊重。 不说别的,至少也要像曾经董公一样。 李傕和郭汜两人相视,不由点头赞成,经过刘备事情后,他们发现把天子与大臣欺凌太狠,关东诸侯也不认天子了。 给麾下校尉封的官爵也会跟着大不如前,同意在长安修建新的宫殿,愿意多给天子薄面,不会当众让天子和大臣难堪,以免人多口杂传出去。 两人又问了太仆赵岐带诏书去徐州,却遭截留在河内郡之事,他们应不应该管? 贾诩摇头笑道:“离间计已成,至于刘玄德接不接诏书已经无所谓了,消息传遍冀州,袁本初绝不会容忍他的邺城成为刘备封地。” “我们只须静候两虎相攻就好。” 李傕与郭汜也不禁露出笑容,还是文和想得周全。 然后贾诩蓦地想起什么,褶皱着眉再三嘱咐道:“贵人伏寿已被天子立为皇后,还望车骑将军别让李暹做些令汉家蒙羞的事,惹得天下刘氏宗亲进兵关中。” 经贾诩提醒,李傕也想到自己的侄子李暹最近心神不定,总是盯着刘协的住所瞧。 原以为他看上宫里哪位美人,没想到竟然是相中了皇后伏寿,不由地怒骂一句,好大的狗胆。 他都没动过天子的皇后,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或许也只有董太师尝过此中滋味罢。 李傕暗想道。 不过他也不确定,那个时候他在外边领兵,只是听到军营里有些小道消息流传,听闻太后、皇后、公主皆被董公…… 这种事情肯定会极度保密,知情者怕早已死的不剩了。 李傕压下心血来潮萌发起的欲望。 毕竟他的权威远不如董太师,要做出这样的事,凉州的段煨、马腾与韩遂等人皆要闹翻天,更别说关东诸侯了。 再来一次诸侯齐伐关中,他和郭汜可抵挡不住。 李傕沉声道:“文和放心,我会提醒李暹收起一些心思,天子与皇后再怎么说也是君,傕还不至如此不智。” 贾诩见李傕神情不像有假,故而微微点头。 他还真怕这些同僚把好不容易巩固的时局,直接玩崩了,那只有想办法跑路了。 在董太师被吕布诛杀后,能稳住凉州局势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有登高失履之危,事关全家性命不得不慎重考虑。 见李傕与郭汜两人说话越行越远,茫然无知他还没有跟上来。 贾诩抬头望向远处,轻微叹了口气,怔住不知在想什么。 “唉…” …… 关中天子改年号建安,而豫州在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广泛传播下,一直占据在汝南和颍川的数万黄巾军几番犹豫后,在渠帅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带领下,归依了四世三公的袁术。 袁术实力大增,因此兴奋在寿春设筵宴宾客三日,期间愉悦对阎象笑问道:“岂不为人心归顺袁氏乎?” 主簿阎象无言可对。 近邻的徐州也收到数万黄巾归顺袁术的消息。 但刘备实在没时间去理会那么多,去年十二月下旬,从下邳赶回了东海郯县参加驱鬼的傩戏盛典,便一直在忙碌。 雒阳的荀攸差人送来信牍,白波贼于年末攻东垣县虽未克,却引得张飞大怒,欲领军前去东垣。 好在被荀攸及时劝阻说:“眼下雒阳兵少,应安稳守住河雒之地,即便与白波贼交战打赢了也没足够的人手将河东郡占住,还会引起关中凉州人的警惕,到时使君和袁绍交战,需再分兵驻守雒阳,无疑削减我们的实力,反增强了袁本初。 河雒与关中有白波贼在前面做缓冲,是一件好事,况且他们不善攻城,纵使围城也没什么,不过流寇罢了,我们也能想办法拉拢。”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看到荀攸的文书,忍不住感慨道:“公达真乃王佐之才,有他在河雒我就放心了。” 接着写书信给张飞,先问最近的状况,然后层层递进温和说明念着兄弟情义,故将最重要的先祖宗庙之地托付给他,凡事多和荀公达计议,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多持稳重,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 刘备没责怪益德,反而勉励了他一番,让远处雒阳的张飞不由感动。 荀攸又在信牍询问太仆赵岐应如何处理,刘备则沉思片刻,下笔回书道:“河内、河南都在重建,既然这群官吏空闲不干正事,那就别走了,全部拉来处事,不做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砍柴,每天只供一餐。” “能做事就供三餐与住所,若有人闹腾起来,说他们为祸乱社稷的凉州贼效命,我刘玄德就算把他们诛杀了,天下人也不会说什么。” 荀攸收到书信不禁感叹,还是使君有手段。 刘备在郯县忙到建安元年正月二十日,把所有事宜处理完后,就将目光对准了彭城郡国。 之前被诸多事情打断,现在则可以来处治这些刘氏宗亲的违律之事。 顾不得和甘氏、环氏两女感慕缠怀,同衾共枕,刘备再次住进军营操练军士。 虎贲骑有部分留在下邳由太史慈统管防备袁术,还有部分则在东海郯县。 春季不少马匹熬过寒冬比较瘦,刘备故没有打算把虎贲骑也带去彭城,只带了锐冲营的士卒及典韦与刘和还有黎阳赶来的张辽。 本来想让远道来的张文远歇息一番,但他却主动请缨随军前往,刘备拗不过只好答应。 待春雨稍微停歇,在糜竺想送糜氏小妹到州府,又怕使君以年岁未至而拒绝的担忧目光下,刘备把州部托给糜竺与郭嘉,便率军策马直趋彭城。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造谣一张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嘚嘚嘚……”急骤的马蹄声由东而来,激起郊外阵阵尘土。 乡野田间砍樵的黔首百姓惊恐望着来临的骑军,几乎拔腿就跑。 “吁!吁!” 刘备勒马有些疑惑,让哨骑伍长带人前去寻问,一问才得知这些百姓都是刘氏宗亲,有人流言惑众说玄德公对彭城刘氏不满,欲在各地杀人夺田。 说刘使君对自家人薄情寡义,想将大宅良田强奴巧婢,悉数据为己有,想把居丛亭、绥舆、安上犯事的刘氏诛灭,连彭城王刘和也要遭废除。 也难怪当地百姓看见骑军扭头就跑,全被各种耸人听闻给吓到了,就算不信也不能不防。 彭城县刘氏甚多,不仅有楚元王刘交之后,还有孝明帝子最早的彭城靖王刘恭后裔分散在各处。 刘恭死后由儿子考王刘道嗣位,而他兄弟均有分封刘丙为都乡侯,刘国为安乡侯,刘丁为鲁阳乡侯,孙子刘顺为东安亭侯。 待刘道死后他的九个儿子也被分封为亭侯,日积月累下来,汉室宗亲遍地都是。 耕田的农夫,砍柴草的樵夫皆为刘氏宗室,谣言一出三人成市虎,言论立即甚嚣尘上。 有人说玄德公要将刘氏尽数诛杀,有人说只是收取耕田,也有人说刘使君好美妇人,正好借故诛灭夫家收其妻女进府院享乐。 正月是祭祖时节,各家刘氏齐聚在一块,用道听途说来的传言议论纷纷。 听到哨骑汇报打探到的事,刘备付之一哂道:“我还没施以雷霆之怒,有人以为造谣裹挟民意,就会被放下了吗?” “看来是真不懂我啊。” 张辽、典韦、刘和以及锐冲营的数百士卒乍闻到这样的谣言,皆是怒容满面,可找不到人出气,又不能把当地百姓怎么样,只好切齿咬牙手里紧攥着佩刀和矛槊。 “走吧,先进城见过满伯宁和被下狱的豪强再说。” 刘备遂道。 他路过百里外的吕县,那也有刘氏宗亲居住,却没有过如此谣言,这里的刘氏豪强不削株掘根,怕要成精了。 刘备扬鞭一挥,催促胯下马匹前驰,骑兵紧随高擎旗帜,以难阻挡之势奔涌而去。 …… 彭城县数里外,满宠与郡府官吏还有诸多豪族宗长、族长前来迎接玄德公,同来的还有穿着冕服的彭城王刘和,虽然腰身肥硕,此刻却紧绷身子手下意识揪着衣袖,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道路。 连突然听到马的嘶鸣,也会被吓得一哆嗦。 在流传的谣言里就有他遭玄德公废除的可能,要是以前朝廷权威尚在肯定不怕,但如今嘛,少帝都能被废,何况他区区诸侯王。 而且诸侯王在封地是很无聊的,难免就会自己找些乐子,玩得很花,要认真追究起来,很难会找不出证据。 刘使君特意在青州调任来的满宠就是一酷吏啊,又专门放在彭城,很难不叫他想歪。 “玄德公到了。” 人群中有人提醒,只见驰道远处气势磅礴的骑兵渐渐勒马减速,没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见过使君。” “见过玄德公。” “刘和见过玄德公。” 满宠和众多官吏齐揖礼道。 彭城王刘和也赶紧躬身行礼,不敢在此刻端架子。 刘备翻身下马,笑拱手说道:“各位何须多礼,专心处政便好,怎能劳烦来迎备。” 群吏一听赶紧连连施礼,心底暗道:“不好玄德公怕是听到风声,已心怀怒气。” “使君,是宠无能,招致恶徒裹挟百姓造谣生事。” 满宠伏身羞愧说道。 刘备将他扶起,轻拍其手臂宽慰道:“此事和伯宁无关,所谓蠹众木折,隙大墙坏,备原以为刘氏宗亲会懂得体谅百姓,现在看来也和其他不法豪强一般。” 这是要逼他下手啊,刘备也明白满宠的难处,虽说徐州度田的事项,早就和调来掾吏商议好,并从彭城开始。 但这里毕竟汉室宗亲甚多,豪族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要换做其他地方,满宠早把豪强杀的人头滚滚了。 人群中众多的刘氏宗长偷偷竖起耳朵听玄德公和酷吏满伯宁的谈话,结果心都凉了半截。 除去被下狱的那几家宗长的家族最先造谣,剩余的夸诞之言,都是他们在其中推波助澜,想让玄德公知难而退不在彭城度田,侵犯他们的利益。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现在看来避免不了了。 再则万一谣言被查出来,那他们皆进退无所据矣。 想到这里,几家宗长脸色不由瞬间煞白,旁余懵懂无知,直系将大祸临头。 有宗长艰难地呼气,心里骤然发狠,既无路可退,那就联合各家率曲部举事。 让刘备知道徐州不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地方,这次他过来不过才带了数百兵卒而已,正好趁此刻人心惶惶,挟带百姓将刘玄德擒下! 目光暴戾的豪族主事人,想着等刘备进城后,立马派亲信去找剩余共同进退的豪族。 然后听见刘备轻笑道:“诸位,百姓间流传的谣诼诬谤,此实为谣言也,且传谣之事我已有眉目,请诸位勿要归返,先前往城内暂住在传舍,待我为刘氏刮骨去毒,最多不过三五日便可还家。” 想举事的豪族宗长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不禁心底谩骂道:“不过贩屦出身的刘玄德有什么资格管我光武皇帝一脉。” 骂完脸上却带笑容与众人拱手齐声道:“我等领使君之命尔。” 恰好余光瞥过彭城王刘和,见他肥胖的身材行礼最为恭敬,不由发出嗤笑,亏得还是孝明皇帝后,竟对先汉没落的宗亲毕恭毕敬,真叫人引以为耻。 “典君。”刘备微不可察的点头。 “诺!” 典韦粗嗓门应答,迅速手持军械带着锐冲营士卒把在场的两百余人看管起来。 使君既兴师动众要一个不剩地带走,那来迎接的豪族里必有居心叵测的人。 搞不好空穴来风的污蔑之言,就出在这些豪族之手。 典韦沉着脸想道。 见数家勾结的豪强宗长被轻易控制,刘备嘴角含笑,大海捞针是难,但按图索骥不就清晰多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打的就是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到了彭城县,刘备立马让满宠把几家刘氏豪族下狱严刑拷问,引得众人魂惊胆颤,有须发皓然的豪族老翁,颤抖手说道:“玄德公这是为何,我等不知所犯何罪啊?” 刘备笑起来,安抚道:“宗长毋忧,备收到检举,有不少宗族在密谋生事,除了这些参与的人外,其余人皆无事。” 剩下的刘氏宗长彼此大眼望小眼,心想玄德公似乎真没打算把大家一齐下狱,只把平日嚣张跋扈的宗长、族长带了下去。 兴许真如玄德公所说有人检举,此刻公为刀俎我为鱼肉,宗族部曲多也无用,还远在数十里外。 谁会想到赶来迎接刘使君就回不去了,皆被带到城里传舍安顿。 那几家刘氏主事人瞬间面如土灰,不断叫屈喊着冤枉,刘备却视若无睹,依然与彭城的官吏豪族谈笑风生。 见青州军里领头的壮汉拔出佩刀,凶恶目光一扫,还在反抗的人瞬间就老实了。 皆自我宽慰道:“吾怎么说也为宗族之长,没必要和粗鄙的武夫计较。” 下狱不一定会死,当场反抗绝对会死。 十余人不敢再动,任由士卒绳索捆绑,很快带了下去。 三老与豪族见状不禁祈盼自己宗族最好没人牵扯其中,否则后果怕很难预料。 看来玄德公不会因同为汉室宗亲就手下留情。 不过想来也对,自孝景皇帝时起,但凡掌权柄的刘氏,哪个不采取手段对付自家人,推恩令到现今还在分封…… “做刘氏也难啊!” 不少人心有默契互望了一眼,忍不住叹息。 遭下狱的豪强嘴很硬,可架不住满宠用刑的手法更硬,撑了不到两个时辰,各种密谋之事如倒豆子般全都说出来。 不说不行,实在太疼了。 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身为汉室宗亲从未来过监狱,以为使君不过吓唬他们而已,又无切实的证据,凭他们身份怎么也要多问几日才会用刑吧? 没想到方至郡狱就被狱卒捆绑严刑拷问,动作非常娴熟。 难怪周勃和韩安国都会感慨狱卒之贵也,倘若放在先前这些役卒见到他们谁不谄媚? 有宗长被打得实在受不了,鼻青脸肿怒斥道:“张平,你可知我是谁?” 一狱卒不觉停手,讥笑道:“君乃安上乡东安亭侯之后嘛,小人岂有不知。” “那你还敢如此对我?玄德公并未说用刑,你们私下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莫非觉得刘氏好欺负?” 挨打最狠的宗长不由脸红筋暴道。 这些鼠子鄙夫见他在十余人里最年轻,竟然派三个人围着打,别人皆是两个人拷打,为何到他这里变成了三个狱卒。 张平待听完,恭敬对上边拱手,然后骂咧咧道:“你侵占他人田产,外人不知晓,难道我们这些乡人也不知吗?” “半年前你们宗族还将两名婢女无故打死,若非昔时郡相薛礼包庇,汝等怎会无事?” “朝廷早有律法,天地之性人为贵,其杀奴婢者,不得减罪。今日你若再敢乱叫,必让你受剥肤之痛。” “竖子你敢?!” 张平狞笑道:“尽可一试,看我敢不敢。” 相当熟练得拿起特制的刑鞭,抽出一记响声。 这时旁边的人扛不住了,主动把各家勾结的事交代一清二楚,只求给个痛快。 负责监刑的长吏冷笑道:“汝等散播使君谣言,又欲意反叛,若早交代还能免除一顿毒打,早早上路不好吗?偏要被打到痛楚彻骨才肯安心。” “也不想想犯人皆嘴硬不招,郡狱置刑具有何用?专对付你们这些死到临头,犹不知悔改之人。” 长吏不禁摇头,当真是横行霸道久了,不知牢狱之事。 待证据确凿送到刘备手上,随即下令刘和与典韦率三百战兵披甲直扑北乡、安上乡,将五家刘氏全部擒拿,敢持兵反抗者杀无赦! “使君,辽也愿与刘君、典君同往擒贼。” 张辽眼见典韦和刘和领命,赶紧上前一步拱手请令。 跟随使君而来就想着平叛立功,现在有机会他怎么能不去。 “好,既然文远也想同去,那便一起前往吧,此时正处晌午,要用策不当还真无法在天黑前击破五家豪强。” “先前让你们熟习孙吴兵法如何破敌,眼下就看是否真学会了。” 刘备抚掌笑道。 彭城附近的豪族只有庄园,还没来得及建坞堡,况且还是领精锐骑兵前往。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就算五家豪强有五六千部曲,骤然遭受袭击也别想调集起来,再者无甲兵卒还能强到哪去。 等三人率部离开后,刘备又叫鲁肃撰写公文传到周围郡县各亭,令游徼、亭长、亭卒守住要道。 但凡路过无持传符、过所者,皆先捆绑拷问。 汉代十里一亭,五里一邮,俱设在交通要道上,亭长与亭卒负责逮捕奸盗之徒与形迹可疑的人,在青、兖二州亭长及亭卒早就替换成退伍军士。 刘备的势力在徐州乡里虽渗透的慢,但东海和彭城的邮亭早让他用辅卒逐渐调换。 刘氏五家豪强被击溃的溃卒,如果从此躲在山里不出来也就算了,要出来早晚会被拿获。 若说郡县为血肉,那亭里就如神经末梢,想要掌控好徐州,就须从最底层的小吏着手撬动豪族和士族盘踞的树根。 …… “开门!” “我乃汝家宗长请来的宾客,再不开门我等就走了,刘君责怪皆由你承担,那时必要你顿首在余面前谢罪。” 安上乡刘氏豪族庄园外,来了二三十人裹着宽袍大袖,在不停地叫喊。 刘氏部曲在庄园里边回喊道:“你们从何而来,又有什么凭信?” 从墙缝可以看出百步外的数十人,腰间虽挂着一些刀剑,但确有几分骁勇之势。 摸不清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宗长去迎刘玄德还未归来。 “我乃并州游侠张远,因董卓之乱逃难到豫州沛地,听闻彭城刘氏结交宾客故来效力,路上遇到刘君见我等风尘仆仆,便让我们先来庄园歇息,他拜完贵人就随后而来。” 张辽用一口地道的并州雁门郡方言说道。 让刘氏众人听得似懂非懂,本不应放他们进来,但见其真拍马走,又怕担责。 仔细数着才二三十人不到,就算放他们进来能如何? 庄园有决策权的中年人思索片刻,果断对身旁人道:“开门让他们进来,先卸下马匹和刀刃,待宗长回来再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击破刘氏豪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待刘氏庄园前门大开,百步外的二三十人,以平常速度驱马慢行,待快接近六十步时,陡然夹紧马腹加速冲来。 站在望楼上的中年人眼尖发现对方宽松的衣袍内裹的并非像裘皮,而极似——扎甲。 见其骤然提速,不禁咯噔一下,心跳变得剧烈挥手大喊道:“快关门放箭!快关门!!” 可惜已经晚了,门打开了就一下关不上,何况短短数十步对于战马的提速,还没反应过来马蹄声就已经在耳旁响起。 “铿!铿!” 张辽冲在最前拔出腰背环首刀,其余锐冲营士卒也纷纷拔刀。 一时间喊杀声与兵器相交声四起,远处轰隆的马蹄声,更让中年人恐惧感袭上心头。 在徐州彭城能调度如此规模的骑兵,只有徐州牧刘玄德,密谋之事定然遭泄露,宗长怕已凶多吉少。 如今各家根本没准备好,对上青州军无疑以卵击石,焉然不败。 低头望见稀稀拉拉的箭矢飞出去没有对前边的数十人任何损伤,两方完全是天壤之别,而对面已经杀至门前。 中年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下全完了。 张辽带人冲杀到庄园门口,接着下马与豪族部曲兵刃相接搏杀到一块,凭借身上铁甲在人群中左劈右砍,人数虽少却锐不可挡,杀得对面节节败退,鲜血淋漓了衣袍。 “我奉刘使君之命,前来剿灭叛乱,凡放下武器者不杀,敢持扙诛戮殆尽!” 张辽用豁口的刀刃,用力贯穿对面胸膛,手臂紧勒住对方脖颈,让他叫不出声来,然后怒目大吼道。 因靠太近脸上也不免沾满鲜血,吓得剩余豪族部曲不由后退几步。 有人还想持长矛或木棍再度杀上来,却被张辽身后的震天响的骑兵直接吓得崩溃。 有刘氏宗族立下重赏,只要能擒杀门前数十人,皆有百金赏赐,不少人红着眼想大发神威掩杀过去。 看见后面尘土飞扬的骑军,平放丈八长的马槊,带着肃杀之气,纵马奔驰而来。 你叫我穿麻袍拿木棍上去打?!干他娘的,果然百金不好拿。 豪族部曲及庄客瞬间丢下木棍与枪矛四散而逃。 张辽则在他们身后乘势追杀,把后背露出来的兵卒,比先前更好斩杀。 “杀!” 典韦也跟着冲杀进来,见地方不利于骑马来回奔杀,索性干脆下马拔刀砍杀。 刘和则带了百骑绕到庄园后门,见许多人从后边溃逃,立即策马冲杀。 庄园外很快就流血浮丘,尸横遍野。 而庄园内不仅是豪族部曲与庄客的惨叫声,还掺杂着妇人孩童的惊叫声。 见典韦追杀不降者杀得上瘾,似乎忘记了劝降,张辽只好站在高处,继续喊道:“汝等死而不悔,定要叛乱到底,那就只好将你们杀尽方休。” “将军勿要恼怒,我等降了,降了!” 躲在望楼最顶端的中年人见事仿佛还有转机,赶紧探出头喊道。 他被困在上面根本就不敢下去,生怕堵在望楼下的青州军将他乱刀砍死,有殒命之危,导致部曲与庄客无人指挥乱作一团。 听见张辽要斩尽杀绝就再也藏不住了。 转身对惊惶的僮仆说道:“快持我印下去让他们都投降,现在降罪责较轻的人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再晚就被全遭杀戮殆尽了。” “宗长虽遇不测,但刘氏血脉不能毁在我们手上,不然先祖将无人祭祀,快快下去!” 中年人说话时差点被飞来的流矢射中,将他吓了一跳,险些就死在请降前了。 而张辽边在厮杀,也在注意对方是否求降,担心使君麾下的士卒拼杀上头真把刘氏剩余人杀得七七八八,传出去无疑会影响玄德公的名声。 就在此时,经数名僮仆口传的请降之声,一传十,十传百。 望楼又急促鸣金,见跑不过骑兵早无心再战的庄客皆伏首在地请降。 典韦命人找来绳索一个个将其捆绑,又逼出躲藏在庄园内的数百刘氏,经军吏粗略统计后,俘获叛乱豪强直系男女四百二十七人,其中男子五十六人,妇人百七十四人,孩童百九十七人。 部曲和奴、婢共计千五百三十三人,有不少人在乱军中逃走,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氏宗亲,刘和怒骂道:“天下倾覆,汉家危亡在即,唯有使君刳精呕血,安抚百姓重整河山,你们同为高祖之后非但不投效,反欲兴兵叛乱,我羞于汝等列为宗室。” 刘氏众人被骂的没有人敢抬头,都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和骂到气处,从军士手中抢过马鞭对着跪在最前面的诸子男子劈头抽下,打的不少人惨叫哀嚎。 眼前这群人论出身要比使君高的多,却只会为了利益锱铢必较,连他们没落的平原刘氏也不如,亏得还是彭城光武之后。 我呸,蠹虫狗贼! 刘和打完犹不解气,仍然切齿愤盈。 典韦和张辽早在其拿过马鞭,就不约而同看向此处庄园的布局,惨叫声则没怎么听到。 周围的士卒看见刘和挥鞭怒骂,心底皆畅快不已。 这些人身为刘氏宗亲,他们能够在战场斩杀对方,却不好在其投降后进行羞辱。 但刘和就不同了,不仅是官职最高的主将,还是跟随使君时间最长的宗室,在玄德公尚为高唐县令时就已鞍前马后。 别说折辱同为高祖后裔的叛乱之人,就算手刃几个,想来回去使君也不会有什么责怪。 “典军侯,此处叛逆已然丧胆,我留下数十人交给你看守,不出两个时辰便有彭城驻军的辅卒前来接管,我与张都尉继续率军前往下一地,你看如何?” 刘和带着典韦、张辽去旁边商量道。 “我无异议,愿听从军司马之令。”典韦拱手道。 这些豪族部曲被绳索捆住手脚,又人心惶惶,士气低落,短时间应不会有什么风险。 “那好,使君常言兵贵神速,此地就交于典军侯了。” 刘和朝典韦拱手笑道。 他对于典军侯还是颇为敬佩,当初在雒阳切磋过几番,只是没有一次打赢过。 感谢书友雨露逗夕亭、纯情的牛羚、凉弟的打赏!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刘备:用豪强血补天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天色渐渐昏暗,星斗闪烁。 哨骑快马从东面赶来禀报:北乡与安上乡的五家豪强俱被击破,有三家予以顽抗,有两家旁系收到音信,在刘军司马、张都尉还未杀之际,就带乡人缚绑直系前来请降。 让彭城附近的豪族皆大为震撼,玄德公今日才来,数个时辰就把盘根百年的五家宗族摧折,未免也太迅速了罢。 虽然说有两家是自己拿帚清尘,主动把勾结的叛贼擒获,保留血脉祭祀先祖,也没让庄园遭受兵祸之乱。 但青州军强悍的战力无疑让许多略有微词的豪族士族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庆幸好在没和他们勾结抗衡玄德公,不然自家恐怕也难逃灾祸。 众人想一想冒着灭族的风险,就为了百顷田地与不缴赋税节省财帛来蓄养奴婢、部曲、宾客,拿这些也打不赢刘备麾下的精兵强将。 这才数百人就将他们的部曲庄客打得溃不成军,听闻像这种兵卒,刘玄德还有数千,数万在青州没有动用。 卵与石斗,只会麋碎无疑,那先祖所积蓄的东西不是都付之逝水了吗 不少刘氏宗族忽地想通了,玄德公果然有理有据,词正又理直啊。 天下危亡在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身为汉室宗亲定要为挽救危局出力。 怎么能有私心杂念,掂斤播两呢,不就是重新按籍丈量田地,稽核僮客人数,补齐缺失赋税,释放奴婢和部曲罢了……哪比得上汉家摇摇欲坠之危。 还在传舍暂住刘氏族长、宗长用玄德公的话,开导了一番,心里顿时好过了很多。 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去拜见玄德公,强调自己愿意支持度田之策,他们可是光武皇帝后人,岂会不遵从先祖制定的律令,之前不过稍许迷误尔。 经刘使君用雷霆手段为他们拨开云雾,重新见天日矣。 不少豪族找传舍长要来空牍竹简,然后置在案桌,颤栗哆嗦地手捏住笔杆写完递送的拜帖。 而另一边的刘备听完哨骑的汇报,遂让他先下去歇息片刻,侧身对满宠说道:“伯宁,先前因罪下狱的八家豪族子弟皆可依律判决,无须看我颜面留情。” “诺!”满宠揖礼道。 刘备想了想复道:“此刻彭城相与功曹均被罢除,你为彭城郡国唯一的督邮,乃奉州牧之命在此处督大小事务,若查检出作奸犯科者,无论身份俱可付以刑律。” 随着琅琊郡国的臧霸率昌豨、孙观、吴敦、尹礼等各县贼寇审时度势的归附,琅琊开始废郡兵立军府,留下于禁领部屯守琅琊,管亥则统选锋营开拔到了东海郯县。 来到徐州的战兵就有锐冲营、选锋营、虎贲骑,还有新增的陷阵营,以及万余辅卒。 征调来的武官则有太史慈、张辽、管亥、于禁、李典、高顺、刘和、典韦及依附的臧霸。 幕僚掾吏二荀没来,但也有郭嘉、糜竺、满宠、陈登、毛玠、高柔与新录补的属吏诸葛瑾、张昭、陈矫、鲁肃、刘晔、步骘、卫旌等人。 其中满宠被刘备调来彭城,毛玠调任琅琊,陈登在下邳,郭嘉在东海有高柔为佐吏。 其他各地可以循序渐进的度田,只剩广陵郡还没完全掌控了。 刘备思索着眼前的徐州局势。 若非有这么多军卒精锐在徐州各郡,他也不敢边度田,还边想办法诱引曹孟德和袁术了。 就是不知辛毗过江能否不负众望,毕竟曹操的威胁要比冢中枯骨袁公路要多几分,不削弱不行。 用过膳食后,刘备又和满宠关于彭城度田的事宜倾谈许久,直到半夜才疲倦安睡。 翌日,刚起身洗漱完,就听见士卒来禀道:“刘氏各宗族纷纷送来拜帖,想求见使君。” 刘备闻言哑然而笑,对满宠说:“看来经过一整夜,让大家都想明白了。” 早在青州平济南黄巾时,刘备就发现自己善于劝说,只要先掌握真理再对其分化瓦解,便可让豪强很快迷途知返,悔过自新了。 刘备晾了他们一个时辰方才召见。 见面众人立马躬身行礼,须发皆白的宗长面带羞愧说道:“玄德公,我等放乎一己之私,而忘天下之治,以家忘国,以私忘公,只求苟利,幸得刘公耐心劝导,今日终翻然醒悟。” “还望玄德公放心,度田之事彭城诸刘氏必定服从不敢违逆。” 刘备搀扶起对方,关怀问道:“备也怕太为难宗室因此一直不好开口。” “不为难!” “玄德公此事不为难矣。” 众宗长连连施礼,急迫道。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心暗想道:他们为难不要紧,最好不要让刘使君为难,对方为难的不是度田,而是不知该杀多还是杀少。 刘备听见这么一说,欣慰笑了笑,复指天道:“天下内忧外患,实乃多事之秋,今得众宗族宰肉相助,刘玄德安敢不以血补天哉。” 是染指我们的血来补天吗? 有人不由腹诽道。 “玄德公此言甚为激昂,语挚情长其味无穷啊。” “玄德公威动海内当为刘氏之最也。” 这些豪族宗长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恭维起来,一个比一个还要阿谀奉承。 “诸位莫要奉承我了,既然决定度田,那便先缴纳部曲于军府,再依流平进如何,至于缺漏的赋税也无需再补,今后交齐便好。” 刘备轻笑抚掌道,语气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他已很体谅地免除豪族交付的钱财,待把部曲和僮客奴婢减少些,赋税就更少了。 可谓减轻了他们的负担,就不能得寸进尺了。 众多宗长听得眼皮直跳,玄德公真狠啊,一来就拿除部曲庄客,这些人要没了他们岂不成待宰的牛羊,日后任由他摆弄?! 刘氏众人面面相觑,想找人带头说句公道话,发现谁都在低眉垂眼,无人敢抬头反对。 特别是须发皆白的楚元王刘交后裔宗长,还腆着那张老脸在这抚须颔首。 让人不禁心底怒骂:“老匹夫,说好的彭城刘氏共同进退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高祖就应该去打霸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元年,仲春二月初九。 就在刘备与彭城的豪族达成共识,收缴部曲庄客度田之际。 豫州陈郡国的陈王刘宠遭刺杀殒命,引得豫州官吏与士族豪族震动。 陈王刘宠乃孝明帝玄孙,当年董卓祸乱雒阳,关东诸侯起兵讨伐,刘宠也率军屯驻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名动一时。 也有过雄心壮志想兴复汉室,可惜陈国北边就是宗亲刘岱,南面是汝南袁氏,其余两边不是宗室封地,就是望族遍地的颍川。 刘宠只好待在陈郡国静观其变,这一待就是数年之久,直到被刺杀身亡。 豫州正为陈王的死震惊之时,另有一则消息传来,更让他们愕然失色。 汝南袁公路令孙伯符在钟离率部四千余人,北上攻取沛地,还任孙策为沛国相。 陈珪赶紧写信求援徐州,刘备收到传书时,孙策已经率部到达义成县临近沛国。 “使君,沛地绝对不能落入袁公路之手,昔时高祖皇帝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现今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流传甚广,若让袁术夺得,其声望会更高。” 鲁肃听闻后站出来,拱手谏言道。 此刻袁术只是在明面上还没做叛逆事罢了,使君身为汉室宗亲,绝对要制止袁术。 “子敬放心,无论与下邳陈氏的关系,亦或沛地的重要性,我不会看着袁公路就这么轻易拿下此处。” 刘备肃然说道。 先是拉拢黄巾,又派人刺杀陈王刘宠,现在让孙策攻沛国,别人不知袁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还不清楚。 袁公路已经在为称帝铺路,传国玉玺捧在手里,快让他忍不住了。 刘备心中思量,走近拍了拍鲁肃的肩膀,轻笑道:“子敬,我正想着断除袁术一臂,没想到他就自己送上门来。” “我已征调选锋营以及部分虎贲骑共计两千五百余人,还从征四千辅卒,包括锐冲营在内出征七千大军至沛国,此役我不仅要袁术无功而返,还要直逼九江郡,把他引为倚仗的数万黄巾军打得望风瓦解为止。” 没办法,既然曹孟德半天不动,似乎还出兵去了豫章郡攻打刘繇,只能说辛毗办事不利,那就只好先及锋一试,拿袁公路开刀了。 况且都是汝南袁家子,袁本初被他三面包围邺城,若袁术不享受同等待遇,天下人只会说他刘玄德欺负袁绍。 听说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那就让他盖高祖之风来会一会看,小霸王究竟有多耐打。 刘备翘首望朝南边咧嘴笑道。 他很是期待…… 而刘备却不知此刻南面已经因为一件事情吵翻天,孙策差点和袁术部将拔刀相向。 …… 扬州九江郡,义成县郊外的军营主帐内,此时吵得纷纷攘攘。 孙策的部将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孙河、蒋钦、周泰等人皆怒目对视袁术心腹重将张勋,其麾下李丰、梁纲、乐就也横眉立眼。 “张将军,袁公任我为沛国相是早已说好的事情,为何又突然改为都尉,岂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我孙伯符?!” 相貌威武的孙策骤然拍案而起,甚为不满道。 身为汝南袁氏却三番两次言而无信,一次是九江太守给了陈纪,二是承诺只要把刘繇赶出庐江就让他任庐江太守,眼下是第三次许诺只要攻取豫川沛国就让他孙伯符任沛国相。 结果大军还未出发,就派了张勋为相而改任他为都尉,直接让孙策发怒当场。 袁术真乃无耻之徒尔,他孙伯符从未受过如此多羞辱,全拜袁公路所赐。 孙策越想越恼怒,手握不断紧捏佩刀,怒视着袁术增派的来将。 “伯符息怒啊,此事多怨黄巾何仪,他投靠袁公之后,竟想要太守之职,问遍所有人觉得伯符年轻不足以为太守,遂索要沛国相二千石官职,因其新附袁公也不好寒了他的心,但更怕寒了孙郎的心。” 张勋说话间,稍微停顿偷看孙策一眼,见他虽然还在恼怒,握着刀柄的手却放松了,不由也跟松了口气。 他才带了两千人过来,真害怕孙策脾气控制不住,直接把他斩杀在营帐。 就算后边袁公报了仇,他也死不瞑目。 斟酌片刻,张勋继续说道:“因此,袁公为了堵住何仪的嘴,便先让我领沛国相协助孙郎尽快取沛地,待半年后再改任伯符。” 余光瞥见孙策又握紧刀柄,张勋赶忙补充了一句:“此乃袁公指天立誓,为勋亲眼所见绝无半分虚假。” “哈哈哈!”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孙策仰笑起来,然后咬牙说道:“趁我此刻还按耐得住刀刃,赶紧带着你的人马滚出军营,若敢晚半分,我必叫此地尸横遍野。” “孙郎,余这就走,这就走。” 张勋赶紧笑道。 在袁公的麾下除了纪灵外,他和乔蕤还是比较敬佩孙策敢引军冲杀又骁勇善战,不愧为孙文台之子。 待张勋走后,孙策怒吼一声,拔刀劈下案台,直到刀刃劈断为止。 程普、黄盖、韩当等老将皆不敢靠近劝阻,新依附的吕范、蒋钦、周泰就更不敢了。 只有同为孙氏宗族子,昔日又是孙坚腹心的孙河出来劝道:“伯符,怒急伤身啊,如今孙氏皆靠你一人,不能因袁公路反复无常而气坏身体。” 孙策将断刃重重插在案台,转身怒骂道:“袁术此人枉为四世三公之后,我与阿翁为其拼死效力,却连郡相之职也不肯给予,若非为故吏已久不能背离,今日我便杀完这些袁军,解心头恨。” 程普、黄盖不由点头,袁术的确欺人太甚,对其他人不错,就是在欺负孙氏。 而人群中的吕范沉默了会儿,拱手说道:“孙校尉,此时不能与袁公路决裂,往后却并非不能,与其义断恩绝甚至不会授人口舌。” “子衡可有良策教我?”孙策抬头问道。 吕范望了眼帐外,孙策立即会意令蒋钦和周泰去帐外守住不让人靠近。 吕范见状则大胆说道:“伯符,可曾听闻淮南多地流传代汉者当涂高指向袁公路乎?” 孙策眉头一挑,沉声道:“我自然知道,汝南的黄巾正因此而投靠归附。” 袁术不就是拿黄巾作托辞,夺了他的郡相之职。 想起来就让人可恨。 第一百八十章 难道周公瑾也是说客?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以淮南流传谶语的沸热,谁都心知肚明是袁公路为自己攫取声望罢了。 吕范靠近几步,压低声音说道:“范观袁术或有僭逆称帝之心……” “不可能。”孙策下意识地反驳,又不由皱起眉头,袁术先许诺他为沛国相,现在却食言任心腹大将张勋做郡相,想将沛地掌握在他亲信手中,若说欲代汉自立,夺高祖皇帝的沛县,那趋炎慕势之徒,更会不知多少。 孙策有点惊疑不定,按理来说袁术有何功劳能代汉自立,当年王莽要篡位还经过多年的铺垫,为黔首百姓减税赈灾,拉拢天下豪族让多数人心服,方能让汉帝禅让天子之位,袁术比王莽差远了。 别说是袁氏子,就算先祖袁安复生,也比不过昔年王莽的权势与威望。 且王莽征四十余万兵卒,在昆阳一战被光武皇帝大破之,如今左将军刘玄德实力比光武皇帝更强。 袁公路与西面刘表、南边的刘繇、东面的曹操皆素不相和,哪怕有汝南黄巾投靠,顶多就能征调四万,怎敌得过刘玄德? 他若是袁术,纵然有僭逆之心,也要先收取豫扬两州,再趁刘备与袁绍决战之际,攻徐州便足以问鼎中原。 孙策理智觉得袁术不会如此愚蠢,但心底又认为袁术或许真干得出来。 他望向吕范,有些犹豫说道:“袁公,不至于驽钝失智罢。” 这岂非将天下目光吸引到他身上,逼着汉臣来剿灭他吗? 凉州贼如此大胆,还不敢称帝…… 最重要的就是袁公路自身凭什么僭逆称帝,就凭那句谶语? 吕范也不确定,只是袁术反常的行为,让他有这种猜测。 故拱手说道:“伯符,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不如早做打算。” 孙策苦笑,吕范并非一军主将,不知粮草军械和钱财来之多不易,没袁术在后边供给,他麾下士卒不用几天就作鸟兽散了。 “子衡,我自思之。”孙策抚慰了吕范一句。 适逢其时,有军士在帐边禀道:“辕门外有自称孙校尉故人来访,望校尉不吝见客。” 孙策皱了皱眉,问道:“来人可通报姓名?” 军士答道:“无有,那人自称是校尉总角之交,需亲自去辕门迎接,不然他就准备在渡口乘船离去了。” 黄盖和程普、韩当不禁心有不喜,就算是少时好友,来到军营辕门也无须主将亲自接吧? 倒是孙策没半分恼怒不说,脸上还露出一丝喜色,急忙掀开帐幕,快步跑出去。 让营帐里的众人面面相睹,不知所措,也赶紧跟在孙策身后。 “公瑾!” “来者可是公瑾乎?!” 听到远远的叫喊,一身儒气的青年转身朝声音处望去,见有人远远在呼喊,顿时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扬,面容温暖而又俊朗。 “伯符,我在这!”周瑜也跟摆手道。 待到孙策靠近后,两人把臂不由仰天而笑。 周瑜上下打量几眼,故笑道:“伯符怎么比在历阳战曹操时更清瘦了,为将者征战沙场,太瘦了可不好啊。” 孙策闻言,故作恼怒道:“还不是因为你周公瑾不肯随我出征,策日思夜想下焉能不瘦?” 然后两人再度笑了起来。 这时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孙河、蒋钦、周泰等人才赶到孙策身后。 周瑜见状拱手施礼,感叹道:“瑜见过诸位将军,历阳一别,今日得见方知诸位更是虎威日盛啊。” “适才相请之言不过与伯符戏耳,还请诸位勿怪。”说完弯腰一躬。 周瑜清楚这些都多是孙坚旧部,看待孙策如同子侄,一时戏言容易引得他们不悦。 毕竟周瑜也没想到军士传报时,孙氏部将都在营帐内,搞得兴师动众全都来接,使他面有愧色。 程普、黄盖、韩当等人听见周瑜这么说,脸色也好看了些,皆拱手回礼。 “走,公瑾,先进营帐再说。”孙策拉着周瑜的手臂含笑道。 之前因张勋带来的愤怒,此刻已不翼而飞,只想好好和周瑜叙叙旧。 待回到了军营,众将皆拱手告退,前去忙其他事情。 先前放下手头上的事赶过来,是为了表明立场告诉张勋与袁术,他们是站在孙策这一边的。 此时张勋已走,他们还有许多杂事要做,不可能一直守在军帐内,况且只不过是伯符少时好友的周公瑾,难道还要诸将站在这里伺候不成? 周瑜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然后手指孙策摇头说不出话来。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孙伯符误打误撞把所有人召在一块,可把他给害惨了。 一时半会儿,这些孙氏旧部的芥蒂,恐怕难消散了。 他忍不住感叹道:“伯符,你这可害苦了我。” 孙策当然也明白,轻拍周瑜的肩膀,笑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接着孙策正色问道:“公瑾,你不是跟从父在庐江吗?怎么会突然来义成县?” 周瑜走到帐边掀开望了眼外边,侧身说道:“我是为你才往这边来的,不然在钟离就沿河去了徐州。” 孙策没问周瑜为什么会去徐州,两人虽为少时好友,但有些事他也不好插手其中。 只笑问道:“你刻意来寻是为何事?” 周瑜却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伯符认为曹孟德如何?” 固然不解其义,但孙策仍沉思片刻,道:“曹孟德用兵谨慎,我与他多次交战难以取胜,如今占据江东,当为难缠的对手。” 周瑜鼓掌笑道:“曹孟德尚且难对付,那将其驱赶到扬州的刘使君,岂不是更有英雄之姿,伯符以为扬州三诸侯能比刘使君否?” “自然不行,刘玄德为平原县令时,许多诸侯不是太守就是刺史,可现今席卷天下者,却为刘玄德也,目前占据三州又复雒阳,冀州袁绍也无法比之。” 孙策毫不迟疑道。 扬州各诸侯,有两个均交过手,刘繇是他手下败将,曹孟德麾下部将也就曹仁、曹纯和夏侯渊有些棘手,至于夏侯惇不提也罢。 即便如此,若袁公路敢把兵权尽数相托,他就敢过江为袁氏擒杀曹操。 第一百八十一章 周瑜:伯符就听我的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周瑜笑问道:“伯符可知淮阴侯典故?” 孙策点了点头,遂道:“策与公瑾推心置腹,有何事皆可说来。” 周瑜拱手,复说道:“昔日在项籍帐下为执戟郎中,虽和楚将钟离眛交好,始终不受重用,投高祖皇帝却被拜为大将,若非居功自傲,遭吕后所杀,韩氏必屡世公侯,岂不比在项籍帐中被龙且嘲笑更好?” “大丈夫当雄飞翱翔于天,安能雌伏,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安可为人役哉?!” “如今刘使君有光武之略,汉室之隆指日可待,只须平定河北,当势倾天下,席卷宇内。” “正值此刻青、兖、徐、豫、扬五州士人离亲戚,弃乡土,从玄德公于矢石之者比比皆是,此天下大势所趋,所从者乃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志耳,颍川望族闻风而动,其余泰山、河内、陈留、淮南、琅琊各地士族子弟皆在出仕,连荆襄士族也派人前去和刘使君交好,你我为总角之交,难道瑜还会欺骗你不成?” 这一番话听得孙策眉梢耸动,握拳欢欣踊跃,他在扬州早受够了气。 要是有更好的选择,谁还愿意待在袁术麾下,只是……现实却更难。 孙策沉思良久,最终叹道:“策与刘使君无有门路,即使想投也难,况且袁氏为恩主,不敢无故背离啊。” 周瑜提醒说道:“伯符,目前袁术不能重用你,甚至戏弄。而曹孟德占据江东使你无乡可归,荆州刘表又有杀父之仇,除了刘使君外,还有什么去处。 今攻沛地又得罪刘使君,纵使英雄豪杰威震淮南,也无用武容身之地,将来如何是好。” 见孙策犹豫不定,周瑜继续道:“当年令尊大人,胸怀匡复汉室之心,指言董卓荡覆王室,今不夷其三族悬示四海,则死不瞑目。汝南袁氏数代皆为食君禄的汉臣,扶汉则为尊袁,袁术不过袁氏子尔,岂能代替袁氏。” “公瑾你……”孙策见周瑜三言两语就把袁氏和袁术隔开,不由有些愣住。 周瑜遂笑道:“袁公路之心路人皆知。” 他拍了拍孙策的手臂,复道:“伯符,你只需引军前往沛国先屯兵在郊外,对袁术之命充耳不闻即可。” “有传闻袁氏已据传国玺,即使沛地不可得,袁公路也必然欲罢不能,叛逆之心只是早晚的事,那时便可与其划清界限。” 孙策思索着他的话,摇摇头说道:“公瑾,没有袁术提供军械粮草,我何以在沛国支撑,况且军士的家眷几乎都在九江郡,此计不妥。” 周瑜笑了笑,说道:“若刘使君会率兵出征九江呢,伯符以为如何?” 孙策刚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忽地想起周瑜准备去徐州之事,或许庐江周氏和刘使君有密切联系,方能这样笃定罢。 有时还真羡慕周公瑾的世家,不像他四处碰壁。 也许看出孙策所想,周瑜出言解释道:“周氏与刘使君并没有来往多密切,只是有略通书信而已。” “说来也奇怪,去岁六月份有书信从青州而来,几经流转到达庐江,待世父打开一看才发现竟是刘使君亲手所书,对周氏多有夸奖。” 周瑜面色古怪的回忆道。 “竟有这等事?”孙策闻声也诧异不已。 其实他们不知道,那时刘备以私人名义连写好几封书信送到徐、扬两州,只是有些信札在路上丢失了,有些则已经带人过江,导致书信没送到。 周氏则运气较好,方才收到了。 “河北袁刘决战在即,刘使君必然先要稳固后方,扬州此刻当为用武之地,所以我才赶来相劝,我怕你率军去了沛地,等待的不是陈珪一触即溃的郡兵,而是横行河北与中原极为强悍的青州军,听说青州骑兵人马俱披甲,沛国又多为平原,伯符你如何抵挡重甲骑兵。” “哪怕尊令尚在面对百战百胜锐不可挡之师,也不敢有取胜的把握罢?” 周瑜发自肺腑的问道。 他不是怕孙策去打陈珪,他是怕孙伯符去送死啊! 以数千人抗衡沛地身后的徐、兖二州,怕真如庄周所说,夫不知已身为螳螂乎,怒以其臂挡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 搞不好他周公瑾以后只得每年去沛地祭拜少时的总角之交了。 若修史书兴许还会记下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的典故,为后人所讥讽,何必如此呢。 孙策不禁沉默了,他崛起于淮南,没怎么和骑兵交手过,但常听程普、韩当、黄盖、孙河提起过骑兵之威势,阿翁在时也感叹讨伐董卓时,曾凶险被徐荣击败,又遭受胡轸与吕布率骑军围攻,好在两人不合,才让他奋力杀出来,顺便斩杀了董卓的部将华雄。 可见骑兵对于步军来说,的确难以对敌,况且他麾下身穿铁铠者,尚不足千人,其余皆是皮甲。 当初俘获曹军屯长时,听其说过青州军几乎尽披铁甲,那时曹孟德才在聊城之战中数万人被正面击破,一路败退到了濮阳,最后逃难到了江东。 沛地为高祖皇帝奋起之所,任何有实力的汉室宗亲都不会放任不管。 倘若真在平原上遭遇刘使君,那他如何安然撤离? 孙策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什么好的方法来抵御披铁甲的马步军。 想叫袁术打造数百辆战车送来,但袁术平日里连运送军械粮草都吝啬不已,现在求他让工匠打造战车即便他同意,在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听周瑜这么一说,孙策顿时觉得进退两难。 也难怪袁公路还让张勋带来了援军,可两千人又有什么用。 不觉把目光转向周瑜,咬着牙道:“公瑾,你说我当如何是好?” 周瑜笑起来道:“伯符莫非忘记了先祖孙子所言,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你尽管暂时屯军在此,待我前去彭城面见刘使君后,再写来书信,若信得过我周瑜,便可依画策行事。” 孙策手掌重重拍在案台,下决心道:“好,我就依公瑾所言,望公瑾早日来函。” 说罢,后退三步对周瑜躬身揖礼。 他不想孙氏部将就这么为袁术弓折刀尽,在沛地拼杀得流血成渠,还连一太守和郡相也捞不到。 替人厮杀不就是为了功名利禄,袁公路与项籍无二,见人有疾病则涕泣分食,有功当封赏者,就算印绶的棱角被磨损了也舍不得给。 而袁术嘴里常当众感慨:“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 却连许诺的太守也不愿给他孙伯符,须知他并非坐享其成,乃是冒死拼杀来的。 “此贼可恨!”孙策暗骂道。 不是我负你,是你言而无信欠我太多。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此军威武雄壮否?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三月十一日,微风拂拂。 虎贲骑、选锋营的二千五百战兵和四千辅卒皆赶到彭城,郡县的田野顿时金鼓齐鸣,旌旗蔽天,兵卒们鹰扬虎视着当地豪族。 让无数人暗道庆幸,好在没和那几家刘氏搅和到一块,否则必然被剿灭。 请来观看军阵操练的各宗族千余人,俱敛声屏气不敢动弹,望着浑身只露出眼部缝隙,散发凌厉杀戮之气的披甲骑兵。 有宗长的心里不禁打鼓,要是庄园被攻破,怕连跑都没机会跑,撞上这种全裹铁甲的怪物,只能如朽木死灰般绝望。 不由感叹玄德公还是讲情面,愿意给他们迷途知返的机会,没有直接借题发挥把刘氏各宗族骈首就戮。 换成其他心狠手辣的人就不好说了。 刘备对众多汉室宗亲,抬起马鞭笑指道:“诸公,此军威武雄壮否?” “雄壮,雄壮,此锐士极其雄壮!” “是矣,是矣!” “此兵卒犹如熊罴猛虎之势,如风如雨,如雷如霆,震震冥冥,能令天下皆惊啊!” 刘氏宗室个个竖起大拇指,点头如捣蒜般夸赞道。 这一趟彭城郡国的大小乡里豪族都来了,全在心里想着回去后,立马主动丈量耕地、释放部曲僮客和流民,绝不能给玄德公和督邮满宠添任何麻烦。 核对各家耕田的事宜,郡吏县吏怎么可能会比他们自己更清楚呢。 管亥跺了跺脚下的泥土,瞥过众多豪族宗长,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这数年间在青州剿灭豪强,从齐郡剿到北海,再从北海杀到东莱,接着又率军去泰山度田讨逆,老实说这比当年做黄巾杀豪强还要爽,不仅从喊打的黄巾贼摇身变成了汉军都尉。 从率黄巾军掳掠各处使百姓害怕不已,变成了黔首庶民复见汉军至,欢喜并拾壶浆犒劳军卒,导致道路堵塞的王者之师。 这种转变让管亥感慨万端,唯一不变的还在剿豪强。 从黄巾举事的光和七年到改年号建安元年,十余年间不是在杀豪强,就是领军走在杀豪强的路上,他敢说使君麾下诸多将领,哪怕包括关羽、张飞、赵云在内,找不到比他更懂如何攻破豪族庄园与坞堡的武官。 只须临阵观敌就能看出豪强部曲的军阵操练是否烂熟,他用多少人就能冲溃对方。 尤甚在讨北海郡国豪强叛逆时,对面一看到他的旗帜就在望楼惊恐喊道:“黄巾贼管亥,怎又是你?!” 当年管亥率数十万黄巾贼围困北海,杀得各地豪强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多少人逃跑去了东莱郡或者徐州,还有人乘船去了辽东避难。 听到刘玄德平了黄巾,他们才敢回来的,没想到刚一举事又遭到管亥来攻打。 北海豪强忍不住叫喊道:“管亥贼子,为何你偏要和我们过不去,此刻还要领黄巾贼来侵犯我北海吗?” 管亥气急败坏骂道:“干你娘!放你的狗屁,乃公为汉军都尉,你才是反叛的逆贼。乃公率领的皆为平叛汉军,鄙夫侮辱我太甚。” 由黄巾降卒筛选而增设的选锋营和柴营士卒听到后,搁不住跳起脚指着对方詈骂。 汝等全家才是贼,我们乃使君麾下的汉军,你们这些贼子竟敢谋反,好大的狗胆,今日便要灭汝朝食。 而管亥骂着骂着也渐渐回味过来,心里纳闷他做黄巾剿豪强,成了汉军武官依然奉命在诛灭豪强,怎么感觉自己还是渠帅,找来染氏一问,而染氏沉默了会儿,叮嘱他做好分内的事就行。 管亥摸头皮想到黔首庶民对刘使君的拥护,能隐约瞧见在各地救民的大贤良师身影。 不同的是,使君对付豪强是以刚柔并济的手段,如救病治人先用药养好身体,再以迅疾之势拔除病根,反观大贤良师遇重病垂危之人,则下猛药医治见效快。 按眼前情况来看,还是刘使君手段更胜一筹。 管亥回想起以往种种事,感觉彭城郡的士族豪族或许还有心怀不轨的潜藏其中。 待各宗长、族长走开了些距离,管亥踱步到使君身旁,在典韦目光注视下,咧嘴凑近细声道:“使君若感觉不方便动手,选锋营可晚拔营一段时间,我领军过来看了一路,徐州的豪族远没有青州豪族谨慎,无论墙高还是部曲的戈矛,皆准备不足。” 望了眼典韦与刘和,管亥更小声道:“如果换我率军,不能在数日间把彭城县附近的豪强尽数剿灭,亥甘愿受罚。” 刘备听了,笑道:“上兵伐谋,其次伐兵,有时过多的诛杀会激起更多反抗。回头把孙子兵法注解的谋攻篇抄录十遍,并附上十篇不同心得,在到达沛国前交给我,不许用他人的见解。”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管亥瞬间头皮发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苦涩说道:“使君,能不能少点?” 刘备似笑非笑道:“身为都尉却被撰写心得感悟吓住,日后出任两千石太守如何应对文牍杂事,难道要让当地豪族把持全郡政务,只管做你的享乐太守。” 治理一方首先要治吏,使吏对官有畏惧,从而不敢冒犯、欺骗或欺侮出任的朝廷官员。 有能力的官员通过整治属吏,方能治理好全郡各项事务,得到黔首百姓的拥护。 管亥支支吾吾半天,想说各州豪族在他剪灭过程中就为之胆寒,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他架空,欲言欲止片刻,拱手道:“诺!” 刘备轻拍他肩膀安抚,深知有的豪强被雷霆手段吓破胆,选择蛰伏起来。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把部曲交出大部分,后面就更好清剿了,对于这些人他还耗得起。 只要是不法豪强,无论是否汉室宗亲,皆视同一律,他可不像开局一个碗对宗室过于纵容。 “子敬,可是元龙又有文牍回书?” 刘备见鲁肃赶来,不由问道。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早在二月就令下邳功曹陈登用漕船运送粮秣到沛国相县,为大军征讨屯积粮食和豆料,至于军械则要待他率军到沛地再运过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周公瑾来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鲁肃却摇了摇头,揖礼禀报道:“使君,有庐江周氏递来拜帖,声言应刘使君之邀,故前来拜见,此刻正在不远处等候,是否让他过来?” “周氏来者是谁?”刘备接过典韦递来的布帛,擦拭帮管亥掸去肩膀的尘土时,不小心落到袂口的灰尘,整理了下衣冠。 要接见初次相见的名士,还是得注意下形象,不然别人会认为你无礼,说他刘玄德器满意得,视人犹芥了,须效仿周公吐哺,才能天下归心啊。 “此人自称周氏周瑜字公瑾。” 鲁肃拱手答道。 刘备眉梢里充满了惊喜,不确定问道:“来的是庐江周公瑾?” “回禀使君,是周公瑾。” 鲁肃不清楚使君为何突然激起了兴趣,但还是如实道。 “快将其请来,我要与他细谈。”刘备抚掌笑道。 只要这些徐、淮士人还没被曹孟德所用,用来固守江东之地,都要想办法挖来为汉家效力。 孟德已经去攻打豫章郡,若是被拿下江东四郡,曹操就要得陇望蜀,不是要攻打刘表的荆州,就是袁术占据的剩余扬州,及他治下的徐州了。 那时他北上与袁绍决战,容不得曹孟德在后面捣乱,不过说起曹操来,有件事却颇让刘备高兴,在兼任徐州牧后,陈留太守张邈便同意让曹彰和曹植前往平原郡给他嫡长子刘永做玩伴。 听到这决定,卞氏有些担忧说道:“女妾从未听说曹君说起玄德公是他昔日故交,我怕……” 话音还未落下,张邈就明白了卞氏的顾虑,笑着抚须安慰道:“玄德公宽厚待人,仁义之名天下皆知,连敌对的刘公山也未加害,何况孟德一郡太守乎?” “且孟德远在扬州任刺史也未听闻与玄德公兴起纷争,玄德公肯看重此二子,亦是他们的福气,卞夫人何必如此担忧。” 卞氏听罢微微点头,张太守的一声夫人只是在尊称她罢了,她不过是曹君妾室,虽育有三子终改不了乐女出身。 何况曹君将她与三子托付给张邈曾经说过:“张孟卓为操少时好友,吾不在家时遇事要多与其商议。” 故卞氏行礼道:“女妾全凭张太守做主。” 因担心曹彰与曹植过于喜欢玩闹会招惹他人不满,她便亲自带去平原照看,而九岁曹丕不肯与卞氏分开,也哭吵着一起去。 张邈怎么劝曹丕也不听,只好无奈同意,在名册上又多增加了一人。 那时刘备收到书信不禁有点诧异。 他记得曹丕在《典论》里说自己六岁知射箭,八岁已知骑射矣,怎么还离不开卞氏,和他本人自诩的英姿似乎有些参差。 但三曹意外之下全到手了也挺不错,匡扶汉室得从娃娃抓起。 曹孟德隔得远没办法培养,那就让他来培养罢,至少不会再成为汉家反贼,省的曹氏兄弟阋墙,相煎太急。 待刘备忆完回过神,鲁肃已然带着身穿儒袍头扎巾帻的青年靠近,躬身拜道:“庐江周瑜拜见刘使君。” 刘备向前将其扶起,笑道:“曲有误周郎顾,庐江周公瑾之名,备早有耳闻。” “瑜在淮南不过些许薄名,没想到也为刘使君所知,实乃惭愧。” 周瑜俊朗的脸略有几分羞愧说道。 他希望是以远略志向传名天下,而非以精通乐曲传名在耳。 周瑜望着刘备,再度拱手道:“瑜生长在江河边,常见波涛滚滚一泻千里的江河之势,仍说不出愿乘长风破万里浪的壮言,使君多年前的在徐州观水浪时便脱口而出,数年间奋身而起劈风斩浪,真乃大丈夫也。” 从刘备扫平青州黄巾名动天下,就有许多事被人翻出来,自然包括早年路过徐州的感慨之言。 听到周瑜这么称赞,一副多年迷弟的样子,听的刘备略微老脸一红。 也不知少时手指桑树夸下的狂言,此刻会不会在涿郡私下流传。 “看来以后说词用典要注意点了。”刘备暗想道。 想到去岁年末郭嘉还找乐师为之编曲,又问词调是否满意。 刘备只好让他先忙碌州部事宜,这些待以后空闲再说,遂将话题岔开。 又与周瑜倾谈了会儿,能看出此时的周公瑾已才学颇足,有心将他挽留下,故直言笑道:“公瑾此行前来可愿出仕徐州乎?”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周瑜拱手说道:“瑜此来正是为使君排忧解难的,庐江周氏无意间得知汝南袁公路欲分兵两路攻取沛郡国,特来告知刘使君。” “是哪两路?”刘备笑问道。 他乐意给周瑜表现的机会。 “一路为孙策所率由义成北上进军沛地,一路则由黄巾渠帅何仪率部从汝南攻谯县。” “汝南黄巾共计两万众,而孙伯符所部加上袁术大将张勋在内不过六千余人,从明面看何仪强而孙策弱,实则不然。” 周瑜侃侃而谈道。 见刘使君饶有兴趣在听,令他心里不禁更振奋,这正说明了没有因年龄而对他轻视。 周瑜胸有成竹道:“虽说袁术派出两路大军来袭,但实际只有一路有威胁罢了。” “孙伯符与瑜为总角之交,来时便已劝说其缓攻沛地,待有用之身投效明主,瑜可用庐江周氏信誉担保,已然劝动孙策暗附使君,眼下只需击破汝南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便可解沛地之困。” “汝南袁术内怀异心,先幕僚长史杨弘游说掾吏,后更散播代汉谶语,试图为其张目名望,今玄德公可急征袁公路使之失权柄于淮南,即便再有叛逆之心,也无人敢依附。” 周瑜献策说道。 “使君,眼下曹孟德与刘正礼交战豫章郡,而荆州刘景升早对江东虎视眈眈,刘繇以一郡之地敌曹操三郡难以持久,待刘繇败退时,江东与荆州或许又将激起风浪,使君则可趁此机削减袁术势力,汝南袁氏再怎么不和,面临生死危亡时,定会外御其侮。” “故欲破邺城袁氏,当先折断其臂,击破袁公路,牵制曹孟德。” 第一百八十四章 袁术:反了,反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周瑜神采奕奕的说完拱手,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刘使君的身上,想看他有没有满意周氏的画策。 刘使君为世之英雄,应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有周氏与公瑾相助,何愁袁术不破。”刘备顿时大喜,笑道。 这是淮南首家来投的豪族,即便来的不是周瑜,他也不能不重视。 刘备言来语去又和周公瑾谈论了半刻,恰巧刘氏宗长联袂而来,想以行度田做交换,让宗族子弟出仕。 周瑜见状只好有些意犹未尽地揖礼告退。 待把诸多宗长应付完,彭城度田之事告一段落,那就该去沛国了。 刘备望朝身旁典韦、鲁肃两人,遥指豫州轻笑说道:“此去应当克复中原。” 三月二十日,七千余人行兵列阵,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浩浩荡荡在彭城沿河南下取道萧县,再行至沛地的相县。 临行前,众多豪族三老赶来驰道边送行,两边都挤满了人。 刘备最后叮嘱了满宠严控度田事宜,对诸位宗长拱手拜别,翻身上马率骑军绝尘而去。 路过萧县时见了陶恭祖的二子,还在行丧期间的陶商和陶应,两人躬身见礼不敢抬头望刘备。 刘备好奇问其故,陶商低头说道:“阿翁在时要我们兄弟二人事使君如兄如父,故不敢造次失礼。” 听得刘备愕然愣住,然后咬牙语重心长道:“令尊真乃用心良苦啊。” 陶应年龄不比他小,陶商甚至还大过几岁,亏得陶恭祖说的出口,而且阴魂不散,哪都有其身影。 刘备心中暗骂道。 顿时有种不想去祭拜陶谦的冲动,好在他能耐住脾气,在心里骂咧咧,脸上还带笑意将两人搀扶起,说道:“陶君如此孝心为陶公行丧,都消瘦了不少,还须照顾好身体。” 这句话一出,让陶商和陶应几乎泪如雨下,忍不住抱头大哭,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 汉代对孝尤为看重,此时为至亲服丧被士人卷出新的高度。 在先汉只是儒生的初级读物,不登大雅之堂的《孝经》到了现在,却一跃和《春秋》及谶纬平起平坐了。 士人要熟读孝经,懂得尊重孝道,觉得人者皆有情有性,虽尧舜不能灭其情,只能使其性战胜情,对于孝的遵从能战胜身为人的享受之心,及各种欲望,甚至不畏生死。 尤其在对至亲至友丧葬期间的悲痛思慕之情,别说消除个人的欲望,就算贵为两千石太守,那也要致仕退职而去,要有半分留恋就能看出是个不孝子。 陶商与陶应两兄弟这段时间,各种享乐心被剥夺,蓄养的美貌乐女和舞女都被陶谦生前赠送给了外人,纳的姬妾也被强留在徐州,只能带着正妻和子嗣在这里服丧,再也听不到令人沉醉的丝竹之声,吃的差,住的也差。 正妻相貌平平又成婚多年,早没惊喜可言,抚摸自己的肌肤都比摩挲细君更觉得有趣。 这样的日子才过数月便苦不堪言,那再持续两年…… 想到这里,不由悲从心起,听得玄德公这么温声问来,瞬间催人泪下,兄弟两人只想抱头痛哭。 他们深知没什么才能,有今天的富贵全靠阿翁厮杀强夺而来,就算把徐州交给他们也守不住,那些大丈夫之志,还是交给刘使君这般大丈夫去做吧。 陶氏子胸无志向,只想斗鸡走犬过一生。 但知子莫若父,陶谦就怕两豚子把持不住下半身,在服丧期间搞出有损声誉的丑闻让陶氏扬名天下,干脆断去他们的后路。 刘备也微怔,想到服丧身心憔悴,不过随口提句罢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哭的肝肠寸断让人动容。 拍了对方的手臂以示安慰,不觉感慨说道:“陶公倒是生了两位忠孝子啊。” 有些人在长亲活着的时候胡作非为,待其故去便会痛改前非,这两人或许也是这样。 此刻孝道盛行于世,难免让刘备误判以孝心对其解读。 典韦与鲁肃,还有随军的周瑜,他们对陶氏子不知其详,也跟着点头。 管亥、刘和在领军扎营故没有跟来。 全军在萧县停留休整一日,翌日清晨天微亮,大军再度拔营,一辆辆辎重车由北向南缓慢使挽马拉行。 军旅行进途中,刘备收到了陈珪急遣送来的两封文牍,在书信里说孙策不知为何率部临近虹县,没有与汝南黄巾互相呼应。 但西边黄巾军进兵迅疾,此刻已在陈兵围攻谯县,渠帅何仪还兵分两路在攻打酂县和郸县。 郸县若失,那郡县相城就暴露在黄巾兵锋之下,沛地急需玄德公的援军。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看完立马提笔回信,他距离相县不过两百余里,三日便能到达让其毋心忧。 目送信使急忙驾马而去,刘备转头对周瑜道:“孙伯符果然言而有信,既然他在虹县郊外按甲不动,待袁术有断粮草之举,徐州下邳可供粟米草粮,公瑾可回书让他无后顾之忧。” “多谢使君。”周瑜拱手说道。 他这些日子跟孙策有书信往来,知道对方以不任沛国相为由,直接不理会袁术的军令,让袁公路大为恼火,案台都踢翻几张。 但袁术始终不肯给他沛国相的官职,孙策退而求其次,要求任九江太守或庐江太守,把袁术气了一通,连对主簿阎象和长史杨弘怒斥道:“反了,孙郎这是敢反我不成,我乃孙氏恩主,他竟敢如此无理!趁机索要官职,众吏要皆学他这般,术将何以御臣下?!” 杨弘连连咳嗽提醒袁术,阎象也皱起眉头,行礼说道:“袁公还需谨言慎行。” 袁术知刚才失言于众,遂不动声色的坐下。 “袁公,可先将庐江太守任给孙策,毕竟他现今在沛国率部厮杀,也无法赶去庐江赴任,至于来日事,待来日再说,无需急在眼前。” 杨弘摸着胡须,话有深意道。 袁术复喜道:“此乃良策也。” 庐江周氏在寿春有掾吏,自然可将消息传给周瑜。 “伯符,千万别在关键时候选错路啊……” 周瑜暗暗道。 他如实告知了孙策,只看对方怎么选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汝南黄巾贼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沛国郸县郊外的田野,几家农夫与农妇忙碌春耕,不远处树株发新芽生长。 凡是青草没锄尽的地方,都是一片翠绿盎然。 近来春雨扬扬,今年或许将有好的收成,百姓难得脸有笑意。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十数人裹着黄巾驾马冲到村外,对着农夫就是引弓搭箭。 “嗖!嗖!” 箭矢破空而至,猝不及防的农夫连中数矢倒地,农妇直接被吓得呆滞当场。 黄巾斥候纵马拦住她们的去路,村里这时鸣起尖锐的响声,有数十民夫手持锄头和木棍冲出村外救援。 身着扎甲的黄巾骑兵不惊反喜,先拉开距离搭弓放箭射杀了十数人,见对方士气崩溃转身逃回,立即策马拔刀冲杀。 “噗嗤!”一道鲜血冲天而起,头颅已经飞落不知去了何处。 为首的斥候长追杀的最畅快,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般轻松。 太蠢了,就这么把后背露出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巾黄斥候长挥刀时,心里轻蔑不已。 两次冲杀就把对面杀的七零八落,让他们没有一丝成就感。 “带人进村看看里面还有多少人?” 斥候长吩咐说道。 他隐约听见这群人把孩童与妇人往后边山林转移走,可惜就算让他们早走一两个时辰,斥候也能沿踪迹骑马追上去。 要是连这工夫都没有,早就不做斥候了。 转身朝其余数人道:“把这些青壮的头砍下来,待会儿带去吓唬郸县的守卒,说他们的援军已被击溃。” “是!” 没多久,村里也响起厮杀声,很快就停息了,进村的黄巾快步出来,甲片与刀刃血迹斑驳,刀上多了几个缺口。 “有几人躲在里面想偷袭,被我们顺手宰了,没有看见妇人和孩童,应该是刚才交战时趁机跑了。” 斥候长望了眼仅被捉住的几个瑟瑟发抖的农妇,随手点两人去追击逃走的妇人孩童。 然后自己走向那些农妇,见她们身材骨瘦如柴,长相极其平凡,甚至有些面貌不佳,也不惊讶。 这些农妇天天风吹日晒,肤色变得黝黑泛黄,这些年又常有饥荒,能活下来已经不错,怎么可能会养得起一副好相貌。 也只有豪族士族的权贵之家的女子肉食吃得好,又无需劳作,才能有姣白的身材和容貌和整洁的白牙。 尤其是歌舞出身受宠的婢女,皮肤更是皙白润滑。 斥候长想起他在颍川曾经抢过的美婢,身材的确是一绝,可惜不堪玩弄没几个月就死了。 到后边就再也没遇见这么好肤色的女子了,不禁引以为憾。 黄巾斥候长边在回想脱去甲胄,其余兵卒早跑去按着几个农妇扒光衣袍,任由她们惨叫也无用。 来的路上暗中查看了周围,知道现在最为安全,不需要有人再警惕。 跟着渠帅出征沛国在刀头舐血,当然要适当的松爽,这群妇人虽灰容土貌也将就着弄吧。 斥候长直径走到别人为他留下那个长相最好的面前,将刀插在地上,抱起腿弄了起来。 黄巾军到现在基本成了流寇,走到哪就掠夺杀戮到哪,抢钱财,抢妇人,到处发泄自己的私欲,用黄巾贼称呼正好符合。 半个时辰后,十余人骑马怪叫而去,继续去追剩余的妇人和孩童希望能多抢些钱财,留下狼藉满地的无头尸身和一缕不挂下体残破不堪的女尸。 还有未耕完的麦田。 …… 两百二十里外的谯县黄巾军营,虽然士卒正在攻城,军营主帐内的渠帅却没有停止享乐,抱着掳掠来的婢女,帐中架着一个大铁釜煮的沸沸腾腾,釜内烹煮着宰杀的牛肉。 这是从攻破的豪族庄园抢来的牛,可惜在路上遭受惊吓,只能把它杀了当作肉食。 何仪与何曼相互举起酒樽敬酒,嗅着肉香与酒香,何曼笑说道:“还是沛地好啊,不愧是当年刘邦兴起之地,无论是美人美酒,还是美食皆让人余香满口,久久不忘。” 说罢,拥着怀里的美婢吸吮唇舌,手也没有停歇,不停的在其身上游走。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主座上的何仪却置若罔闻,也搂了搂美姬,笑道:“多亏了我向袁公请命才能和孙策小儿共取沛地,袁公承诺所供所取皆为我等所有,无需送往寿春,可谓是厚恩啊。” “是啊,袁公待我们甚是不错,自打投靠起钱财布帛就没短缺过,若早几年归顺就好了。” 何曼亲吮完抬起头,笑道。 接着又看向怀中的美婢越瞧越喜欢,不愧是谯县典籍传世的戴氏,连小妾也养的这么好看。 谯县其余的曹氏、许氏、丁氏、朱氏四家见居住于西面世传《施氏易》的戴氏被黄巾贼攻破庄园抢掠一空。 吓得毛骨悚然,掩面失色,遂将部曲庄客联合起来,稍微击退黄巾后携家带口躲进谯县里,借城墙抵御黄巾贼。 何仪、何曼、刘辟、黄邵等人见谯县短时间难以攻破,因此分兵由何仪、何曼率主力军继续攻打。 刘辟率部前去取酂县,黄邵领军攻郸县,同时也可以阻断沛国郡兵的援军赶来援救谯县。 “报渠帅,九江寿春传来书信!” 信使快步赶到营帐外禀报道。 “拿进来。” 何仪在信使手中接过书信,仔细看了半天,发现有些字竟然写得极为难辨,有心发火又怕失了颜面,遂对怀里戴氏姬妾道:“你给读一读里面写的什么,要听得不对,今夜就不用伺候我了,把你赏给麾下数千名弟兄,去和那些不听话的作伴。” 声音不大,却让戴氏姬妾脸色瞬间煞白,浑身如筛糠,前两日恐怖的场景犹如浮现在眼前。 颤颤巍巍接过书信,努力保持不发颤念道:“袁公得知徐州刘玄德在下邳与彭城的漕河征调粟米粮秣,极可能率军援救沛国陈珪,需多加谨慎青州军奇袭掩杀。” “徐州牧刘玄德?就是在青州力破我黄巾四十余万的刘备他率军来沛地了?!” 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叫何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何曼也冒冷汗抬头,他兵卒就有在青州逃来的,管亥那时带的可是黄巾精锐,结果被刘玄德一仗干碎。 听说刘备麾下有全身铁甲面如恶鬼索命,刀剑枪矛难以劈砍的怪物,当初遭遇这群恶鬼才打崩阵角。 第一百八十六章 措辞有点不对劲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三日后,刘备率军如期而至相县。 沛国相陈珪领属吏出城迎接,置备了诸多的酒食犒军。 “沛地父老百姓翘首以盼玄德公久矣。” 陈珪一再作揖行礼道。 “陈公,这是何意呀?” 刘备指着跟在陈珪身后的随从,端着棜案放有印绶。 “余羞愧难当,蒙恩为沛国郡相,袁术肆行暴虐摧城,百姓哭泣声尚闻,珪守持一隅无力御敌,沛地百年之兴,一朝而毁岂不惜哉。” “玄德公时望所归率军诛暴,沛地皆愿从于公者,此乃为良也,望玄德公毋以委为辞。” 陈珪诺诺连声道。 好家伙,刘备眉头微微一动,诧异的看着陈珪的表演。 难怪催得那么急,原来是想连沛地都扔给他,望着两鬓斑白的陈珪,不由感叹真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怕早想将沛国送给他,只苦于找不到说辞罢。 现在借着袁术攻沛地,直接把沛国相让给他刘玄德,还给了合理出兵淮南的借口,叫袁公路吃不了兜着走。 眼下只要刘备接印绶,那袁术就和青、兖、徐三州干上了,不过…… “陈公不可。”刘备轻微叹气,推辞道:“备率众而来只为平乱安民,并非贪图沛地,还是把印绶收起来吧。” “沛国盼望玄德公久矣,今如旱灾逢甘雨,望公莫推辞。” 陈珪恭请趋奉道。 “玄德公,莫要推辞啊。” “沛地不能没有玄德公。” “袁术逆份背离汉主,沛国倾覆在际,令忠贞之人垂涕,请公以百姓士族为重,勿要推让。” 沛国属吏功曹、主簿、书佐等人跟在陈珪身后也纷纷劝说道。 而头戴儒冠,身穿官布袍,留着短山羊胡须的青年劝诫的声音最大。 一下子盖住了其余的掾长佐史等人,让刘备也不禁把目光瞥过去。 陈珪见状指向引荐说:“玄德公,此乃沛地主簿,出身颍川陈氏名为陈群字长文,昔日太丘长陈君之孙也。” 见自己果然引起了玄德公的注意,陈群无疑心中窃喜,急忙上前数步,低眉作揖道:“颍川陈长文见过玄德公。” 刘备轻轻颔首,遂笑道:“我听过文若提起过你,为颍川杰出的俊才,数年前曾书信去陈氏,没想到长文竟在沛地仕出。” 玄德公不提还好,一提陈群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那时刘备任青州刺史,公孙瓒接连败退返回了幽州,袁绍声望大震,陈氏上下都不看好刘玄德能在冀州牧袁绍和兖州刺史刘岱的围困下杀出来。 对于荀彧的来信,陈氏都是婉言拒绝,况且青州地处河北,不少颍川望族更看好袁绍占据河北四州。 刘备是宗室,也只是先汉宗室,而幽州牧刘虞还是光武一脉的宗亲,虽有贤名却成不了大事,迟早被袁本初所兼并。 谁料风雨晦冥,天下士人皆以为刘玄德即将身陷囹圄,没想到东郡之役击破刘岱数万卒,又攻邺城生擒名将颜良,败文丑于洹水,斩杀匈奴单于子,河北大震! 短短一年时间,令天下疾风暴雨,大雾冥晦,因此而为变,所有士人均始料不及,意想不到。 接着兴平元年刘备复破刘岱,尽收兖州八郡国,八十余县,兴平二年率军攻河内、河南收复雒阳祭祀宗庙,颍川举郡而附。 同年陶谦上表刘玄德再兼徐州牧,而强如袁绍者不能制。 纵观天下最强诸侯袁本初,初平二年就和公孙瓒交战,时至今日建安元年,用六年时间还与公孙氏激战不休。 再比较刘备迅疾的摧城拔地,不是高祖遗风又是什么。 遥想到高祖皇帝三年灭秦,四年灭楚般的迅速,士人忽然膝盖发软,好想膝行而前。 许多士子收拾行囊拜别当地县令县长,准备远行投靠玄德公,现在路途远点没事,或许过两三年就打回乡里了,那时就富贵还乡。 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可先上船的陈氏无疑慢了数步,只能跟着难兄难弟的辛氏抚髀长叹。 “玄德公,当以百姓为重啊。” 陈群拱手,真心实意劝道。 如今颍川陈氏只想追赶荀氏与郭氏,为玄德公的基业刳肝沥胆,所献区区才智为公省事焉。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沉吟片刻,将身前的棜案印绶一推,复道:“古人云,无功不受禄,备率军而来尚未破贼,何以兼领郡相?” 陈珪眼睛一转,隐约猜到几分刘使君明知领沛相更有借口前往淮南击袁术,却迟迟不肯受,怕是因沛地和别处不同,为汉家兴起之地。 高祖曾言: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魂魄犹乐思沛。 如今怕差了堵住悠悠之口的奉命。 陈珪不禁埋怨自己还是准备不足,差点让玄德公下不来台。 遂肃然整理袍冠,挺直腰杆上前一步,对着上天拱手道:“昔时我高祖皇帝,从沛县起军遂有天下,念及家乡父老之功赦免赋税,世世无有所出,若高祖泉下有知,岂能容忍袁氏祸害沛地父老,望使君念高祖之愿,哀怜之百姓,名副其实领沛地父兄除暴诛乱,并复庶民之乐土也。” 说完从随从手中接过棜案印绶,跪地高举于上。 “请使君念高祖之愿,摄沛地。” 功曹与书佐等属吏异口同声的下拜高呼。 说什么这次也不能让陈群独异于人,刚才是没想到陈长文竟如此别出新意,用高喊来彰显与众不同,也不怕弄巧成拙得罪玄德公。 诸多长吏说完才发现,陈长文似乎并没呼喊。 只见其竖子待他们喊完后,方不慌不忙踏出半步,谦恭下拜道:“使君出自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后,所攻所伐皆为平乱,运独断之明,则雷厉风行,此高祖神灵在上天施及子孙祐汉也。” “使君当继统以正君尊奉所祖,岂能因一时虚名而废天下?!” “望使君不可不思。” 陈群说完,重重跪地连下三拜。 沛国的诸多属吏听的都不由傻眼了,怎么还能从这么多方面来劝? 这到底是摄沛地,还是摄汉家? 你陈长文这套言辞未免也太领先了吧,放在数年后再用,怕也很合时宜啊! 能不能别老另开蹊径,会显得我们很迂拙啊。 长吏们心底苦涩道:“做吏太卷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高祖显灵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面对此情此景,刘备还能说什么,只好把陈珪与陈群托扶起,那热切与期待的目光,让他难以拒绝。 再推辞就会玩脱,使得人心不附。 接过棜案将印绶高举,刘备肃然道:“备定不负高祖之愿,安沛地,匡天下!” 会逢其适,在刘备话音落下,刮起一阵南风,吹得“刘”字大纛哗啦啦作响,赤色漢帜迎风飘舞,荒野骤然扬起一片尘土。 似乎冥冥之中得到了高祖刘邦的允可,众吏见玄之又玄的事,皆有些惊愕。 沛国功曹见状立马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刘汉万岁。” 其余人回过神来,跟着呼喊万岁。 连典韦、刘和、管亥,以及随军的鲁肃和周瑜皆跪地跟着异口同喊。 这阵风来的实在太巧了,在谶言与鬼神之事盛传的汉代,谁都忍不住猜想究竟是不是高祖皇帝在授意使君。 如今汉室屡被践踏,若无玄德公横空出世,遏制野心之辈,不知有多少人想裂土割据一方,可以说此刻正值危急存亡之秋也。 若高祖魂魄犹在,除了玄德公他还能将汉家托付给谁。 跪在最前面的陈珪和陈群伏拜高呼,不经意与使君身后的鲁肃和周瑜眼神对视,心底不谋而同地想道:“此二人莫非与我想的一样?” 见陈群在几人里喊的声音最大,皆禁不住暗想这也卷。 喊声从拜见的诸多长吏,传到附近军中将士的耳朵,顿时也跟着呼喊起来,喊声越传越远,后面的士卒全部高举枪矛与旗帜如山呼海啸般高喊。 “万岁,万岁,使君万岁,大汉万岁!” 刘备也被众人的呼声吓了一跳。 见风来得这么及时,忍不住怀疑难道真是高祖刘邦在示意应许? 刘备抬头望向天空,依旧是淡淡的几片白云,让人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还好没看到什么一张巨脸藏在云中,不然他也要被吓的呆愣。 高祖皇帝可以授意,但不能跑出来吓人。 待风声渐去,士卒的呼喊声也逐渐停息。 刘备挥手传令道:“大军暂驻城外,锐冲营及军吏、散吏随我进城,刘和领辅卒接管城墙城门。”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忽略安全问题,越是临近成功之时,愈发不能疏忽大意。 城池的重要各处必须要自己的军士接管,不然他宁愿不进去,直接住在军营,也不给埋伏在暗处奸同鬼蜮,行若狐鼠之徒有所乘之机。 他诛杀了这么多不法豪强,谁知有没豪强的门客,想要暗中行刺为故主报仇的。 命只有一条,不说孝灵帝刘宏差点被刺杀,连高祖刘邦也曾差点遇刺,不久前的陈王刘宠遭刺客所杀,极有可能就是袁术所为。 陈珪走在前面引路,刘备已思绪万千。 想着除了典韦外,是不是再多收些人作为贴身亲卫,早期的云长、益德、子龙都成了一方太守,不可能日夜跟着他,子义也在下邳任都尉防范九江袁术。 张文远虽说跟在军营,此刻地位宛如客将,要等立功勋才好将他任职武官,且张文远有朝廷册封的都尉之名,把他放在亲卫的位置上,刘备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由猛然想起一人也是豫州人士,不知此刻会在汝南还是沛地,以其勇武及能力应该不会至今默默无闻。 忖度过后,刘备遂笑问道:“陈公可曾在沛国听闻豫州陈到陈叔至?” 陈珪有些皱眉的回忆,然后摇头道:“沛地陈氏出名者甚多,陈叔至此人或许在其他郡县罢。” “玄德公若想寻此人,可公文传至豫州各处,除袁公路治下的汝南郡外,其余鲁国、梁国、陈国不敢不行使君之命也。”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依陈公之见,布告各郡国罢。” 进徐州以来,忙得他几乎没停下,要不是来豫州,他都想不起还有陈叔至未入囊中。 …… 兵贵神速,得知三县被黄巾贼急攻,刘备推脱了陈珪和众多沛国掾吏想要设宴款待的事宜。 当着众人的面,刘备正色道:“现今各地百姓遭受暴凌妇人惨死,幼孤忍为悲痛颠沛流离,听之令人酸鼻,仁者师正当挥军除暴,多待一日,百姓便多受一日之苦。” 随即下令整顿兵甲,待人马休整半日后,末时拔营出征。 刘备原本是想沿河畔进军临睢县,其后再解酂县之围击谯县的黄巾,却被传来的黄巾贼暴行给激怒,立马调整行军策略。 不顾粮草的消耗增多,引兵从相县直扑郸县附近的黄巾贼将其剿灭殆尽,再伐木搭建浮桥渡谯水,强攻汝南郡的城父县,把数万黄巾贼的归路拦腰截断,勿使其逃回汝南。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同时调令颍川守军佯攻汝南濦强与西平,吸引汝南郡袁术军的注意力。 听到黄巾到处杀戮黔首百姓的暴行,连管亥也不由咬牙怒骂:“何仪、何曼等贼子真是该死!” 然后看向刘备请命道:“使君,选锋营愿为全军先锋击破这群汝南贼,为百姓报仇雪恨。” 张辽也跟着请令,愿意跟着骑军突袭至郸县,贼军必然猝不及防,他愿身先士卒从阵后冲锋必可一举而胜。 此法符合刘备的心意,他也想快速突袭,步军速度还是过慢,这些贼子又是流寇,万一让他们跑回汝南驻城而守就不好打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野战中将其全歼。 这里是平原,可以把骑兵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南边的诸侯没任何人拥有上千骑军,何况杀掠成性连养数百普通的驮马也养不起的黄巾贼? 就算有马匹,顶多也只用到斥候和一些黄巾头领身上。 哪怕虎贲骑只有七百人,加上锐冲营两百骑军,还有军医马医等共计九百五十三人,又是三马一骑,足以在这场战役中发挥决定优势。 刘备召集所有军侯、军司马前来议事,命刘和领千人辅卒先在相县欢庆两日,然后假装成先头部队,大张旗鼓前往临睢县。 管亥领选锋营往西南方向的郸县按急行军速度进兵,鲁肃和周瑜随军处理繁杂军务,兼顾统筹粮草。 张辽与典韦跟随他刘玄德率骑军星夜兼程突进郸县掩杀黄巾贼。 待下完军令后,刘备目光扫视诸将道:“此战当快速进兵,力求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歼敌于野外。” “全军若有敢怠慢,轻视纵敌者,定斩无赦!” “诺!”诸将拱手领命道。 军令下达,全军开始整装待发,检查各种军械、甲胄,各屯录点士卒,骑兵为马匹刷毛喂水,喂食豆料。 军医也在检查草药有无潮湿霉变。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如何宰天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三月二十九日,天色灰蒙蒙地阴暗,时不刮起阵阵南风。 数百里的路途,没有辅卒随军运送粮草,骑兵轻装简行,用麻布捆绑军械、箭矢、甲胄驮在能负重的马背。 剩余的干粮和马匹豆料、镰刀、草药、布袍及杂物则驮在另一匹马身上。 三匹马用绳索牵绑住缰绳,防止急速进军时,突如其来导致马儿受惊奔窜。 好在处于春季,青草茂盛及时解决了携带大量的草料难题,只需多带大小豆料和一些清水。 汉代县城大多背靠河流因取水方便而建,而这次进军刘备反其道而行,没顺河水走更近的临睢县,反倒舍近求远攻郸县。 人耐得住口渴,马儿长途奔跑却耐不住渴,水源成了进兵的关键,没有熟悉当地的向导在前面带路,全军没跑多远就得掘井挖地取水了。 在不熟悉地形的环境下,有个可靠的向导直接关乎战役的成败。 “使君,翻过这座山丘,前面还有二十余里就接近郸县了。”陈群勒马停在一处陡坡,仔细辨别方向后,笃定地道。 这一路上他和玄德公关系亲近了不少,谈论了许多天下大事,有些见解让刘备也不禁点头夸赞,陈群见状则把称呼换成使君。 陈群赖以数年间在沛国为主簿的经历,走遍了附近诸多县乡,对各地熟悉的很,又仗年轻体力充沛善于骑马,便顺利抢下骑军向导一职。 让沛地年过半百的长吏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他们虽然也熟门熟路,但骑兵急行军需要长时间不离马背,以他们的身子骨来说,怕带完路就得溘然长逝。 运气不好还会横死半路,自己生死事小,耽误玄德公出兵则是大事,向导还是让给陈长文罢。 沛国诸多长吏暗暗安慰道。 其实陈群也不想卷,只是他来得太晚,不多做些事就跟不上前面的队列了,只好在心里对同僚惭愧请罪。 “长文啊……”刘备也想劝说,却发现这场景有些眼熟,去岁张范好像也是这般抢着带路做向导。 后边平定两河后被放在雒阳辅佐荀攸处理河内、河南的士族与豪族事宜,毕竟留侯张良后人还是有些分量的,能够做好河内士族的中间人。 张氏和司马氏都做了表率,支持荀攸在河内郡度田。 其实打天下就是这样,每个地方都需要开创者自己去跑一趟,不让那个地方见见血,士族和豪族就不懂得厉害,不会产生畏惧心理,当地目睹杀气腾腾的军队,就会权衡利弊不敢仓促反抗。 从古至今只有强兵劲旅,才能稳住各地的统治,能登天底下最高的位置,不是大家推举你的,而是把反对的都打服或说服了,你才是最强的。 得天下者,能驾驭天下所有人。 只要刘备率大军到过的地方,他就不担心再有人反叛。 汉初陈平感叹:善宰肉者,能宰天下。 把各地势力像庖丁解牛般使之皮毛分离,筋肉分离,骨肉分离,分肉甚均,算是成功出师。 各乡宗族豪族也并非抱团,彼此为了田地常有持械斗殴之事,要有人生异心,其他豪族承认打不过刘玄德麾下青州军,但还打不过邻乡敌对宗族。 敢有异动就举告郡县,联袂汉军剿灭叛逆,反正度田大家都有利益受损,既然有豪族愿意站出来自我宰肉,大家皆愿意去分一杯羹。 平叛立下战功还有田地赏赐,宗族子弟还有更好的仕途,何乐而不为。 胳膊拗不过大腿,不代表拗不过另只胳膊。 战国时,每逢秦国打赵国攻掠土地,待秦国退兵后,赵国都要掉头去攻打燕国,这就叫西失东补,我打不过强秦,还打不过你个弱燕。 能做到宗族的宗长都是聪明人。 “使君,不如由我领哨骑先往打探敌踪。” 张辽驰马过来拱手道。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上阵杀敌,哨骑与敌交战最为血腥残酷,但在勇武之人看来,却是求之不得。 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道理,持马槊弓矢骑战厮杀,又有何惧? “文远先领哨骑为全军前锋,沿途所遇敌军可杀戮殆尽,毋使黄巾贼斥候有逃窜报信之机。” 刘备思索片刻,同意了张辽的请求,随即下令道。 战场接敌前需斥候对斥候,只要剐了对方的耳目,此役便赢了一半。 “诺!”张辽轰然领令而去。 …… 郸县的黄巾贼久攻城池不下,于是又分兵去各乡抢掠粮食钱财,渠帅黄邵早收到何仪的传信,却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他率领的只是偏军,谯县和酂县方向才是黄巾主力所在,刘玄德怎么可能会来攻偏远南面的少量之敌,而至谯县不顾呢。 那可是豫州部所在地,事关豫州颜面,而且朝西边进军沿途还有城池供应粮草军械,怎么说也是攻打其他渠帅对刘备更有利。 虽是这般想,黄邵却还是把手里仅剩的数十斥候分散在远离军营的田野间,警惕可能来袭之敌。 “什长,附近十余里的乡县都被抢掠完了,我们不如去别的地方转转?” 黄巾斥候长不由眉头一皱,渠帅令他们一什游走在郸县东面十里远的距离戒备,其余斥候负责北、西、南三面。 他们要是走远了,短时间可赶不回来,万一汉军突袭过来,就有全军覆没之危。 “什长,几位兄弟刚娶新妇家中需要置办不少器物,百姓贫穷衣不遮体,抢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前段时间不是抢了一些妇人吗?” “我从她们口中得知黄乡有南边迁徙来的豪族嵇氏,将先祖群墓葬在此地往东南十二三里处,此刻守墓的人跑光了,不如我们……” 有人嘿嘿一笑,建议说道。 豪族庄园部曲太多,凭他们十几人根本拿不下来,趁着嵇氏畏惧黄巾把人手缩收回庄园,不如转头去把对方先祖墓给掘出来。 豪族不像他们拿不出钱财安葬长亲,如今厚葬成风,搞不好会给先祖堆得金玉满室,那就赚大了。 来攻沛地不就为了钱财吗? 不然跟渠帅冒身死的风险,告别新妇踏上战场拼杀,难道还为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呼喊的誓言。 斥候长有些沉默,最近找的村子没什么东西可捞,连妇人也一般,不如搞点金器回汝南找商贾买几个美婢。 渠帅即便有赏赐,可谁不想钱财多享受一下。 不就挖人宗族祖地拿些钱财,他们连活人都敢杀,何况躺在墓里的枯骨,即使泉下有知又能对他们怎样。 斥候长想到这不禁点头,干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下血本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黄巾斥候出发不过数里地,刚拐过一片田野,便听见密集的马蹄声在前方响起。 “嘚嘚……” 斥候长顿时一惊,抬头瞥向前方百步距离,田中狭窄的道路,十余汉骑恰好迎面撞上。 对面汉军明显也发现了他们,无需吩咐立马放平长槊,伏身来势凶猛般杀近,厮杀声响彻荒野。 “杀啊!” 前排骑兵持槊,后排骑兵拉弓仰射配合有序。 黄巾斥候跑的太快,没办法一下子减速,想要掉头箭雨破空而至,马匹中矢刺痛抬蹄狂奔,带人摔倒在地。 斥候长仗着骑术好,将自己藏在马的另一侧,用马腹遮挡箭矢,待对面一轮射完,立刻翻身搭弓对射,双方都有人倒下。 也判断出汉骑后续没有援军,人数比他们少五六人,此战有打赢得机会。 心中发狠想道:“既然已经撞上那就靠近搏杀吧。” 双方心念一致,皆想在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靠近,为首的汉军武官拉缰绳夹马腹,持槊冲锋。 黄巾斥候长也握矛对住直刺,感觉脖颈一凉,视线变得颠簸,然后感到眼皮沉沉的。 最后依稀望见熟悉的身影鲜血冲天而起,接着轰的一下倒地。 “好像是……” 念想还未落,天色就已经黑了。 张辽连刺死数人,最后一槊扎在黄巾斥候的甲胄上槊杆差点崩断。 他不由得勒住马甩了甩手臂,让哨骑前去追赶黄巾仅剩逃跑的两人,见田野躺得基本是没了声息的黄巾贼,稍微松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只过个山丘就和黄巾撞至,恰好又在田野中间的过道,往两边走马蹄不一定跨得过去,只能冲杀了。 好在贼军比他想的要弱,冲阵太快不知逃窜的有无黄巾头领,若真跑了就没法向使君交差。 张辽思索着扶起唯一被射中摔倒的骑士,此刻又有哨骑从东面赶至,见满地尸身只好打扫完战场,再继续靠近郸县。 没过多久,十数具尸体已被掩埋,哨骑们赶紧纵马朝西南边驰去。 这些人不过是开胃菜罢了,主食还在十多里外的郸县等着…… “使君,张都尉派哨骑传报郸县的黄巾贼这几天分散到各乡抢掠豪族庄园,只有渠帅黄邵率部四千人在北面围攻城池,其军犹然未知斥候覆灭。” 军吏拱手说道。 刘备看了眼天色,此时虎贲骑已然距离郸县不足六七里之遥,趁天黑前完全来得及掩杀至对方身后。 遂下令停止休整歇息,直扑黄邵大军,只要把渠帅斩杀其余人只会一哄而散。 军吏吹起号角声,士卒纷纷上马,如同汹涌洪流策马而去。 …… 沛国郸县城墙外,喊杀声四起。 黄巾驾梯正在攻城,一时间城头城下弓弩齐射,礌石滚木推落砸的人惨叫连连。 黄邵率部攻打只有三四百人驻守的城墙,在几日连攻下变得摇摇欲坠。 伐木搭建的高台上,渠帅黄邵见到北面城墙已经有士卒攀登上去,不觉有些惊喜欲狂。 可惜好景不长,裹着黄巾的兵卒很快就让守军推下,有几人猝不及防也连带被砸死。 黄邵顿时觉得脸上热辣辣,重重拍在案台,骂道:“这群守军怎如此顽强,把他们援军的人头丢进城内,竟然还没士气崩溃,区区数百人却阻挡我十日之久。” 他不由对身边亲信抱怨道。 亲信听见苦笑说:“渠帅,我黄巾自举事以来到处杀戮豪强,他们为了活命必然拼死守城,不至矢尽援绝是不降的。” 想到渠帅十日前还在企图招降,结果被人家白白拖延了两三日,不然早攻下郸县了。 在对方随时有援军来袭的情况下,最好是速战速决。 可惜自家渠帅脑子犯抽轻信了对方,后边觉得受到欺辱又恼羞成怒,派兵到各乡劫掠,导致人怨沸腾。 纵使他身为亲信,百般劝说也无用。 黄邵当场反问道:“我无需在此地扎根,既然豪族敢戏弄于我,那他这些远亲我就不会放过,定叫他知晓我军之威。”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黄巾军随后开始了报复性杀戮和掠夺。 亲信想了想,拱手谏言道:“渠帅,何渠帅曾书信告知徐州牧刘玄德率军进沛地,我们如今在郸县耽误许久,没有城墙坚守,万一刘玄德突然杀至,后果不堪设想,可先引军往铚县与蕲县避开汉军锋芒。” “不可。”黄邵摇头说道:“袁公有言在先,沛地南边为孙策率军所取,且城墙更加坚固,那几个县更靠近徐州彭城和下邳,若刘玄德进兵沛国在那边杀来,我该怎样应对。” “恐怕会皆为其所败,只身骑马逃回汝南罢?” 亲信思来想去,他们在谯县攻打不利,又分兵来到这已有快月余的时间,要往南边走碰到刘玄德那就真完了。 可此地久攻不下,刘备收到消息往这来,他们怎么在野战中打赢青州军。 刘玄德大破黄巾而威震天下,黄巾士卒听见他的名差不多闻风而逃,何况正面接敌交战。 “渠帅,如今之计须在三日内攻下郸县,有城墙为依托才有立足之地。” 亲信深思熟虑后,说道。 黄邵发现只能这样了,遂道:“好,就依你言,传令士卒但凡先登城头者,重赏两百金、妇人二十人,牛羊各十五头。” 顿了顿语气,心里滴血补充说:“先登城头者,可以在我帐内的百名妇人里挑选,无论身材样貌,我皆舍得。” 黄邵也下血本了,把掳掠沛国的容貌姣好的妇人拿来激励士卒,平时这些妇人被他放在军帐自己享乐,把这些人视为禁脔,别人连看眼都难,此刻却能舍所爱,任由他人挑选去玩弄。 军令传至全军,黄巾士卒听了士气大振,脚下生风,杀喊往城墙涌去。 而恰在此时,后面却传来了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往城墙冲杀的兵卒忍不住回头望去,眼里露出惊骇乃至恐惧的神色。 地平线尽头,“刘”字大纛迎风招展,与黄巾中军旗帜已然快旗鼓相望了。 第一百九十章 喜欢穿红袍就好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怒风浩荡,旌旗猎猎,号角长鸣。 兜鍪插赤色飞羽,身着铁铠的汉军骑兵以急风骤雨的声势呼啸而来。 马蹄声响彻云霄,盖过了郸县郊外所有喊杀声,如雷灌耳发聋振聩。 汉军纵蹄狂奔以锥形冲杀没任何防备的黄巾中军主将所在的高台。 因为地方太显眼了,像炳烛之明在黑暗闪耀,让刘备远远就能看到,正想给对方致命一击,便望见黄巾渠帅搭台登高竖着牙旗。 在战场明目张胆地标明位置,又没精兵在侧,犹如在万军丛中插标卖首,不亚于麾盖下横刀立马的作死行径。 刘备令旗号挥动用重骑在前开路,集中骑兵冲破一个缺口,敌方就会乱了阵脚,只要劈头盖脑只管冲杀中军,黄巾没了统一指挥,抵抗都将徒劳无功。 而黄邵也未想到有骑兵突然杀至,拒马和壕沟等布置都没有,普通士卒根本挡不住重甲骑兵的冲阵,如同薄纸轻松被切开,有些兵卒甚至没待马蹄靠近,就已经丢盔弃甲的溃退。 “是刘备来了,跑啊!” “青州军又杀来了。” “快跑啊!” 先前豪情万丈激励士卒的渠帅黄邵气得眉毛倒竖,赤红着双眼在高台怒吼道:“敢弃军者立斩!后退者立斩!” 耳边“咻”一声传来破空的低吼,用手探去见手掌一片猩红,耳廓被飞来流矢射烂。 “快把我的兜鍪拿来!” 黄邵顾不上再指挥黄巾抵抗杀来的汉军,趴伏在高台,额头青筋暴起叫喊道。 差点脸就中箭了,要没侧过头箭镞恐怕就插进眼眶了。 亲信抢过一面盾牌挡在身前,把兜鍪递给黄邵,在乱军中吼道:“渠帅,汉军距高台不足百步之遥了,再不撤退便来不及了。” 黄邵听了便想张口骂人,你带兵在骑军追击下撤回给我看。 这地方多为平原,刘玄德巴不得黄巾大败而逃,他就可以在后面冲杀。 到那时率来郸县的数千兵卒,能安然撤回去千人都是万幸了。 他回汝南还做个狗屁渠帅,怕直接变头领了。 黄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视了亲信一眼,拒绝道:“不行,我能有今日的富贵,就是靠手下数众,不可轻易舍离。” “此刻天色临近黄昏,只要想办法再坚守片刻,汉军必然不战而退,况且各乡还有援军尚在,那时多面合攻,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心中除了舍弃不了本钱的兵卒,还有抢来的百名妇人至少三分之二没碰,还没玩够呢。 在至关重要的时刻,越是沉没的成本大,越让人犹豫不决,叫人下不得决心。 幕僚又没拥有这些东西,当然可以轻易出主意,反正自己又没有丝毫损失,割的也不是他的肉。 亲信赶紧慌忙说道:“夫壮士断臂求生,乃防蛇毒攻心也,此刻危急时分更甚剧毒,渠帅应当临机辄断,不受其乱。” 亲信抬头瞧着正往这杀来的汉军,杀声扑面而来,且愈离愈近。 近千的骑兵冲阵,而黄巾军队却分成几块,有的还在攻城,前后左右皆不能呼应,这个时候拿命也顶不住对面的骑军啊。 一旦让对方杀到高台底下,别说渠帅跑不了,他也跑不了,等待只有枭首示众的份。 “渠帅想想在汝南的幼子,若是今日遭受不幸,子嗣如何在乱世中赖以生存?” 亲信见汉军冲的更近了,高台底下全是乱哄哄,脸色惊慌的兵卒,根本就无心再战。 想靠他们守住,完全是痴人说梦话。 忍不住转头,抓住黄邵的手急迫说道。 你征战多年,子嗣要么病死,要么被人杀死,只剩下唯一八岁幼子,你要是死在这里,那他就绝对在汝南活不下去。 这一番话,无疑让黄邵怔怔在原地,思绪被打断,仿佛忘记下一步要做什么,手里佩刀也无力下垂。 亲信见有效,强忍住心底欣喜,紧忙抢过渠帅的刀,转头对旁边亲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护渠帅撤退,先往谯县方向撤退与其他渠帅汇合,再做对策。” 要不是他机灵想到了这个借口,你们这些人今日怕全得跟渠帅死在郸县,都快火烧眉毛了,还在这茫然无措。 亲信心里暗骂道。 而另一边,刘备抬头望见高台上的黄巾渠帅已然不知去向,立刻疾声大呼道:“莫要放跑了黄巾渠帅,穷寇急追,除恶当务尽!”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周围的骑兵听到使君的话,也跟着齐声同喊,顿时战场一叠连声震天动地。 听到背后此起彼伏的喊杀声,黄邵吓得立马挥鞭窜走,不敢回头观望。 还在抵抗的黄巾士卒瞬间士气崩溃,纷纷丢盔弃甲往后退却。 对付这群弃甲的溃退兵卒,刘备索性舍弃长槊,拔出自己的长刀左劈右砍,不少人肢解断臂惨叫连连,被杀的哭爹喊娘。 刘备骑在马背,一刀把对方头颅斩落,怒骂道:“滚开,别挡我的路,不想死于刀刃之下,立即束手就降!” 刚才还能隐约看到黄邵的身影在数十人的护卫下惊慌失措的逃窜,转眼他被这群乱哄哄的溃兵拦住。 结果杀崩对方,还没策马追出多远,又被左边一群遭骑兵驱赶逃命的兵卒拦住去路,让他恼火不已。 待刘备再抬头望去,黄邵被战场混乱的人群遮挡,不知所踪,怕已闻风远遁了。 叫他难免有些遗憾,不由脱口而出道:“要是此贼喜爱穿红袍就好。” 话音落下,便听城头有百人齐声高喊:“使君,使君!” “黄贼往西北方向跑了,带人马往西北处逃了。” 刘备勒马倾听片刻,不禁喜上眉梢,忍不住抚掌大笑道:“好,此言来得甚好,天有绝人之路,黄贼今日必死矣。” “典君,令你带百骑绕道西北追杀,不提对方人头,不许罢军归还。” “诺!”守在刘备身旁的典韦听罢,拱手领命。 锐冲营两百骑在冲阵时,也紧跟在刘备身旁,在他们心中使君安危重要,立功倒在其次。 第一百九十一章 袁术只会浪费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待典韦领骑军去追击黄邵,刘备率军来回冲杀尚在抵抗的黄巾兵卒。 “嗡!”右侧飞来一支箭矢,狠狠地扎在他的甲胄上,顿时引得身旁骑士大惊失色。 “使君!” “使君!!” 骑军们忍不住大喊,快速策马挡在前后左右。 刘备拔出箭矢仔细掂量,望了眼众人摆手笑道:“无妨,不过流矢罢了,连里面的内甲都没贯穿,无须担忧。” 身旁的骑士见箭镞并没有血渍,而使君面色如常,才终于将心放了回去。 他们害怕使君其实已经中了箭伤,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才强行拔出箭羽装作无事的样子,那就事情严重了。 “使君,眼下形势已定,黄巾贼在四散溃逃,无须使君犯险亲身追杀,还请移军阵后!” “请使君移军阵后!” 锐冲营剩下的百余骑军尽数拱手,复说道。 刚才见飞来的箭矢,吓得大家的心差点从胸膛里蹦出来,人人皆不觉心跳加剧。 哪怕在战场上对阵强军独自饮血冲锋,也没比这来的刺激,再来几次他们怕要当场吓死了。 刘备笑了笑没说话,不过他也没再继续率军冲杀,而是停在原地,瞭望张辽等人及虎贲骑在不断追杀黄巾溃兵。 一墙之隔的郸县外边,不出会儿,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兵卒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招降吧,别再杀了。” 刘备沉思少刻,说道。 让这些恶贯久盈,事迹彰著的黄巾贼降卒以后就放在豫州终身作役力为自己赎罪,全杀完有点可惜。 豫州地处中原,又水系河流颇多,非常适宜大举兴修水利,修建陂池和河渠,能引水灌溉十余万顷良田,光靠中原与淮南淮北,日后就能养活许多百姓。 就算遇到突发的天灾,也无需从河北调粮南下赈灾。 在历史上数十年后,邓艾兼修广淮阳、百尺二沟渠,上引河流下通淮颍,大治诸多陂池于颍川郡,穿渠三百余里,溉耕田二万余顷,又使淮南与淮北皆相连接。 当时邓艾认为:淮南淮北水丰更胜于陇西,若是大量开河渠,以引水浇溉良田,一年便可积累五百万斛粟米为军粮,六七年的时间,可积三千万斛粮食于淮地粮仓,用不了多久就能仓廪充实富足。 以至于后面诸葛诞在寿春和司马昭两军对峙那么久而军粮不断,多亏了早年邓艾在淮地兴修水利与屯田。 由此可见淮南的确是块宝地,放在袁公路手里简直暴殄天物,这么好的地方能叫他糟蹋成民生凋敝,人竞相食的惨状。 让刘备不知说什么好,回望了眼南边的九江郡,心暗想道:“袁公路啊,再耐心等一段时间罢,待我把攻沛国黄巾贼剿灭了,就去淮南找你,可千万别学曹孟德跑了。” 就在这时,战场投降的呼喊声络绎不绝,还有连续不间断的“哐当……”弃矛声,黄巾溃兵被杀得彻底放弃抵抗。 其实他们早就想投降了,可苦于汉军没有招降,因此也不敢放下武器站在原地不动,谁知来的是绳索缚绑,还是迎头一刀?只得到处乱跑躲避骑兵追杀,跑赢袍泽先活下来再说。 黄巾出身的兵卒,若论厮杀远不如甲胄精良的汉军,可论长途疾跑的耐力,不是他们吹嘘,青州军要不是骑马突袭杀来,让他们没收到任何斥候传信,倘若早些闻讯,此刻怕能跑到十里外了。 在黄巾贼看来,打不过汉军是正常的,但两条腿跑不过汉军,那就是他们该死了。 以丢盔卸甲的速度逃窜,除非汉军的步军同样也舍甲去追,否则别想追上。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当年在乐安一役,刘玄德以步军对步军临军对阵,倒算得上光明磊落,眼下怎么耍赖用起了骑兵四条腿打两条腿。 岂非欺负他们军营无马吗? 虎贲骑的军士没有在乎黄巾降卒心中的不忿,无论步战马战,虎贲士卒皆不畏惧这些贼寇。 只是使君有令,要他们招降罢了,不然干脆索性杀完,还能为后面省些粮食。 数百骑士翻身下马取绳索,脚踏残肢断骨及未干的鲜血,面带肃杀之气的恶鬼面甲,一步步靠近黄巾降卒。 让伏首在地的降卒惊慌无比,先前还有的不忿瞬间无影无踪,手脚发软连连磕头求饶道: “莫杀我!莫杀我!!” “我降了,莫再杀我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有人带头后,其余人跟着纷纷磕头请求饶命,对上全身披甲的汉军,已被杀得胆寒发竖,就算磕的头破血流,也不敢再拿起武器反抗。 刘备没有再留意降卒的事,命人来到郸县底下叫喊,让县令县丞打开城门出来汇报郸县自黄巾贼侵犯以来发生的大小事。 叫他们统计遭毁坏的良田,核对惨死的百姓人数,还有各乡豪族的损失。 开库调拨钱粮弥补家中仅剩孤寡老幼的黔首百姓,派遣县吏协助军吏查出黄巾贼里十恶不赦之徒,斩首悬示县外于彰其众。 县令县丞先后出城,看到了玄德公的沛国相印与刘使君身后流血成渠,首足异处的残骸。 两人颤颤巍巍拱手说道:“使君,黄巾贼因久攻郸县不下,恼羞成怒将附近的豪族旁亲几乎斩尽杀绝,又纵兵到更远处的铚县乡里掠夺。 而先进城的豪族宗长在城墙督战部曲时,与县尉遭弓弩射杀血流不止方身故,如今部曲和县兵死伤过半,若是出钱财抚恤,怕以郸县收缴的赋税钱粮远不够用啊。” 刘备认真听着,也颔首点头,以一县抚恤这么多人怕是不够。 遂差军吏前去清点县衙库里具体的钱粮数量,防止有人弄虚作假。 刘备侧身望向驻扎在西面较陡土坡的黄巾营盘,张辽还在率军激战。 黄邵这些日子攻破诸多豪族庄园,抢掠了那么多人收缴不菲的财帛,他和随从逃命必来不及携带,那就一定留在军营里。 “文远踏破此营后,或能解郸县的财匮力绌罢?” 刘备忖度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士族子弟看重颜面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元年(196年)四月初四,雷声不绝雨即随,月初作雨始,三日犹未止。 刘备率虎贲骑击破郸县各乡的黄巾残余兵卒后,准备前往谯水伐木搭建浮桥渡河去汝南郡。 可惜谷雨将至,数日大雨如注,水势湍急暴涨,激流滚滚倾泻而下。 鲁肃、周瑜、陈群都献言:“大军拔营讨伐剿贼于聚众,尚须应天时,见可而进,知难而停,怀内顾之心,方能所向克捷。” 意思是劝使君别着急,黄巾贼主力就算收到郸县黄邵所部全军覆没的消息,短时间也跑不掉。 我们被河水拦住,何仪、何曼等人同样也被河水阻拦,以黄巾贼的组织力,不可能在天气恶劣的情况下架桥渡河,除非对面不是黄巾,而是与青州军一样强悍的强军。 刘备想了想,自己的确有些心急,差点犯了高祖刘邦打冒顿时的轻敌冒进之心,丢下大部队光想着兵贵神速了。 其实他有一股焦虑,云长不久前送来文牍,袁绍已在三月中旬回到邺城,然后整合调拨幽、冀、并各郡的粮草兵甲。 青州与兖州弥漫着风雨欲来,有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河北与中原各地的豪族与士族都屏气慑息,感受到了紧迫压力。 调集南北七州千万户百姓,从青州平原到雒阳跨度数千三分天下盖有其二,能决出定鼎天下的两大诸侯,已经势如彍弩,让人坐立不安。 从厮杀的战兵与辅卒到运输粮草军械的民夫,双方能卷进近百万人的激战。 上一次这么大规模的征调兵卒决战,还是数百年前光武定河北之战,却也没让河北与中原的士族豪族都胆战心惊。 此次,刘氏胜则汉室再兴,袁氏赢则仲氏取代刘汉,成者席卷天下,立万世之安,败者江河日下,转瞬即亡。 人心浮动之际,远在青州的荀彧多次写来书信,劝刘备早返青州,凭借自身的威望,坐镇平原郡快速稳定各地。 刘备也向他保证,无论南方诸侯有无削弱,两个月内必然率军归返青州。 时间有限,再加上军队需要休整,最迟五月中旬就要率军北返,在此之前豫州与徐州的大小事宜皆要处理妥善。 刘备心里盘算完,拱手对三人笑道:“多亏子敬和公瑾,还有长文提醒,不然备就犯了轻敌冒进之心。” 三人不敢受礼,都不由避开。 “使君,黄巾贼寇不足为虑,唯有忧虑者乃淮南袁术,若是能击破淮南盛名的纪灵、张勋、乔蕤等人,必可威慑淮南数郡,令汝南袁氏不敢轻举妄动,窥视豫州与徐州。” “如今袁术已调孙伯符和张勋前去攻打向县,乔蕤驻军下蔡以拱卫寿春,又差遣纪灵趁扬州刺史刘正礼征调皖县、寻阳两地兵卒去豫章郡抵御曹孟德的间隙,趁其空虚之时,从居巢领部猛攻两县以取庐江全郡。” “在瑜看来,袁公路麾下大将除去孙策与纪灵外,其余人皆盘木朽株,只可为一夫之用,而无兼领军伍之能,使君破谯县黄巾后可率军直下九江,摧破张、乔二人,兵临寿春震慑东南。” 周瑜揖礼而道。 有庐江周氏的讯息渠道,周瑜对扬州三诸侯之事如指诸掌,所有事情对答如流,尤其是袁术麾下诸将官吏的能力性格如何,早已烂熟于胸。 汝南黄巾他不熟悉,但只要说到扬州,他周公瑾就能如数家珍,只要稍微有点名气的人,皆可在性格与能力方面进行详细分析,提供有效的对策。 这也是刘备比较看重周瑜的一点,有了庐江周氏暗地投靠,相当于袁术势力的战争迷雾已然对他失效,如同开了天眼看淮南,只要周氏的行径没有被发现,那袁公路任何风吹草动的事,他刘玄德很快就能知晓。 鲁肃听了不禁微微叹气,这就是盘根多年的士族啊,鲁氏只是扎根在一县,而周氏却已遍布淮南。 乡里豪族和士族的差距,无异于从云天之上到深潭之底,若放在平常时候,怕纵使百年也追不上。 若非生逢乱世,焉有机会目睹高门大户的权势? 鲁肃看了看左边的周瑜,又望向右边的陈群,而陈群见鲁子敬望来,遂笑对他轻微点头示意。 虽不知道鲁肃心中所想,但此刻也能猜到几分。 先前不提,现在出仕玄德公麾下,颍川望族只是让他有个好的出身罢了,想要在今后位列三公九卿,还得要靠自身能力。 想想青州属吏传过来的每月稽考事项,陈群就不由头疼,万一他要是垫底了,那就把颍川陈氏及大父、大人、叔父的颜面丢光了,还不如乡里豪族出身,起码不会有这么重的负担。 陈群想到每月在郡府前击鼓布告全郡的官吏绩点,每逢倒数的俱要广而告之,叫他忍不住冷汗直流。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生怕别人指手议论道:“此排名倒数的人是谁?” “这你都不知吗?此乃名士太丘长之孙,有陈子称谓的陈纪之子,陈氏三君皆于当世负有盛名,可惜生个不肖孺子,尽失陈氏颜面,使陈氏成为颍川笑柄,假使我有子如此,必趁夜将其溺没于厕。” 陈群脑海闪过很多副画面,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对于讲究脸面的士族子弟,甚于是士族中的望族子孙,因为自己为官为吏无能,让长亲蒙受羞辱,却又无力反驳,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本来乐趣之事就较少,见别的士族子弟在各处为官丢脸,天下士族还不得传疯了,要被些清谈之士记录在文献中,百年后即便不留名于青史,也能留污名于世间。 陈群丧气暗道:“究竟是谁在给玄德公出谋献策的,荀文若与荀公达为何不制止,反将此法推行到各地,士族中没有才德之人,怕是不敢为官为吏了……” 不禁转念一想:“两荀莫非为了在各郡清减官吏?” 那也应该向豪族动手,怎把矛头悄然转向士族了。 这种做法对宗族有典籍传世的望族打击最大,先前子弟皆可为吏,而现在却使庸才无法为官吏,除非愿意舍弃脸面。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刘氏的信用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陈群沉思良久,也不知此举是好是坏,只有多过几年才能分辨得出。 眼下还先做好他的沛国主簿吧,多努一把力,让使君对他刮目相看。 刘备摆手让三人就坐在榻席间,叫典韦烧来一釜的热水,没有茶具就用耳杯代替,温杯冲泡茶叶,再分茶给鲁肃、周瑜、陈群、典韦四人。 说到茶叶,他也颇为无言,明明把产自青州的茶叶分为春夏秋冬四种,却被士人冠称刘公茶…… 刘备端起耳杯轻嗅清淡的茶香,见外边的斜风细雨,怎么也没想到率军出击的途中,还能让他忙里偷闲。 对付这么多诸侯以来,好像唯有打袁术使他最为放松,除了孙策就没什么能让他感到略微棘手的人。 其大将张勋、乔蕤等人,只要对方敢来和他野战,就能打的淮南袁军旗靡辙乱,立马土崩瓦解。 要想办法把袁术在九江的兵卒引诱出来才行啊。 刘备想了想,对周瑜说道:“公瑾,孙伯符有无办法使张勋、乔蕤主动来交战。” 周瑜斟酌少顷,拱手答道:“使君,孙氏父子二人虽皆为袁氏故吏久矣,但想影响袁公路的决策怕绝无可能,孙伯符倘若被袁术看重,又岂会接连遭戏弄,许诺完又改他人为九江和庐江太守。” 刘备也明白这道理,只是颇为可惜,要乔蕤在下蔡县坚守不出,他就无法短时间内打到寿春城,吓吓袁公路了。 “使君…”周瑜欲言欲止,有些话不知此刻是否应不应该说,孙策虽然暗中依附,但也是给出了条件。 在袁术那里要到了庐江太守之职,遂欣喜写信给他,问倘若孙伯符投玄德公处可位列多少石? 都说玄德公为人慷慨有大度,想看看能不能对他大度。 “公瑾有话但说无妨,何必犹言吞吞吐吐。” 刘备见此景,不由笑道。 “使君,孙伯符得知袁公路将任他为庐江太守故欣喜不已,想问使君是沿才授职,还是不拘常次破格提拔?” 周瑜苦笑拜问道。 刘备听罢,忍俊不禁指向屋里摆放的舆图道:“我这里有两种方式,皆可任职二千石太守,一是按部就班累积功勋逐渐升迁,二是像班定远立下大功,哪怕一日九迁官职扶摇而上,备亦舍得擢用。孙伯符不在这两者之间,但我可以给他额外一种方式,就看他敢不敢效仿终军来主动请缨。” 鲁肃、周瑜、陈群、典韦几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过来,周瑜按捺不住问道:“敢问使君,如何请缨?” 刘备遂笑道:“徐州琅琊郡国虽有臧霸、昌豨、孙观等人归复州部,却还有不少的盗匪贼寇横行于山野间,每逢收成时节便下山抢夺百姓钱粮。琅琊萧建只能自保,无力进山剿灭贼匪,我便将其罢免,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任相。 而臧霸、昌豨、孙观一干人等也被征调去兖州任城郡国,琅琊只剩军司马于禁协助督邮毛玠度田,此地缺了杀伐果断的郡相,孙策要敢请缨剿平所有盗匪,压制反对度田的豪强,可让他先试用琅琊相,等彻底功成后,改正式任琅琊相。 此地盗贼多如牛毛,倘若方法不当,哪怕费数年也未必能剿灭干净,非智勇双全者不可为,不知孙伯符能为否?” 刘备不由抚掌笑道。 琅琊的臧霸、昌豨、孙观、吴敦、尹礼这些人与泰山郡和琅琊郡国的贼寇常有往来,有几分游侠之气,宁肯调离他州任职,也不愿亲自动手去剿灭贼匪。 刘备就索性随了他们的意,干脆利落将几人全部调离,让于文则领兵进山剿贼,结果泰山太守应劭急传文牍,说又有贼寇跑去了泰山,劫杀了不少百姓,还差点偷袭成功攻打下县城。 让刘备愕然不已,提笔回书痛骂了他一顿,叫他令各县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加强防备,倘若真被贼匪攻下县城屠杀抢掠而去,当直接问罪太守。 文牍传达的严肃态度,吓得远在泰山郡的应劭脸色微变,脊背莫名一寒。 先前刘岱看在他是名士的份上,即便有罪也不会重罚,但玄德公就不同了,要真是重罪,他可不管是不是名士,只会把你当做寻常官员长吏按律定罪,所有官员一视同仁。 “使君,孙氏旧部人数众多,任由孙伯符带去琅琊怕甚为不妥,而收缴孙氏旧部就易让人离心,孙策的性格瑜甚为了解,刚强自傲非当世英雄不可御,处理不当或为祸患,望使君思之。” 周瑜转念想到孙策的心性,最后还是拱手提醒玄德公要防范。 两人虽然是总角之交,但有些事情周瑜是不会替他隐瞒的,公归公,私归私。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轻笑道:“无妨,琅琊有带兵慎重的于禁在,即使有不忍之事发生,也不会被其所趁。” “况且…让孙策带旧部赴任又如何,只要他能为我擒下袁术部将张勋,我率军回青州之日,就是他试任琅琊相之时,公瑾大胆的告诉孙伯符,袁公路能给孙氏的我能给,不舍得给的我亦能给,果真立下重功,将来出任刺史州牧又何妨,刘氏向来功必赏,罪必罚。” 周瑜不由呼吸急促,大丈夫当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玄德公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听了也忍不住心动。 刘氏的信用力,比袁氏不知强多少倍,有功必赏四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难,伯符只要对比汝南袁术就知道遇到明主有多难求。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不投玄德公还能投谁,难道还真相信袁公路的庐江太守之职,就不怕那时又改成了都尉。 玄德公敢用刘氏二字担保,岂不比袁术更可信。 相比于当初为袁术打庐江立功而任太守,此刻只要借机擒下张勋,不让自己在淮南留下背主骂名,只需略施小计便可解决。 周瑜想到数种擒拿张勋的方法,就看孙策愿不愿意拿张勋立这从天上掉下的功劳。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何为任侠之气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四月初八,雨声变得淅沥,道路稠的泥泞。 所有的马匹都将马蹄套上,辎重车也多分配人手推动,防止器具太沉陷进淤泥里。 不仅是军械,粮草运输时也要注意不能沾雨水,一旦受潮就容易发霉。 供给战马与驮马的豆料,发霉了被马儿误食,不出多久就会腹泻无力。 周瑜和鲁肃带着辅卒把粮草军械套了多层防水,预防潮湿霉。 军营开始擂鼓,战兵与辅卒赶紧做好收尾,所有的大小器具收拾完,营地该拆的要拆掉。 部分辅卒已经被陈群带去了谯水河边伐木搭桥,管亥领选锋营的战兵检查完器械,披甲率先渡河戒备,辅卒紧随其后推辎重车过桥,一辆接着一辆有条不紊。 接着到虎贲骑渡过,刘备率锐冲营走在最后过谯水。 渡桥时望着因下雨暴涨的河水,刘备不由想起孔明最后一次北伐,也是令孟琰率军先过武功水东岸,而司马懿趁着水涨,猛攻立足未稳的孟琰营地,孔明遂快速命士卒搭建浮桥,隔岸用连弩强射击退司马懿,等桥完全建好,魏军也撤退了。 半渡而击是破敌的常用手段,即便黄巾贼不用,也不影响刘备做好防范。 哪怕郸县激战与渠帅黄邵被典韦斩杀的消息没有及时传出去,也须谨慎用兵不胜敌,不为敌所胜。 到今日拥数州之地,刘备也败不起,败了力压山河的锐气就没了。 就会让天下诸侯错觉,原来刘玄德也并非不可战胜。 …… 沛国谯县,喊杀声震天响,城墙上的豪族部曲、郡兵与攻城的黄巾贼打得血肉横飞,碎首糜躯者比比皆是,墙垛上的血液干涸后染成了暗红色。 两万人的黄巾驱使百姓围攻,想尽办法消耗谯县的滚木礌石,守军为了不被轻易消耗在黔首百姓手里,直接在城墙上架起大釜,釜下堆积着柴草烧的熊熊烈火,然后将沸腾的水泼下。 一时间遭黄巾驱赶的百姓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即便守军心有不忍,知道这些都是乡里父老,也不敢停手,若被黄巾贼攻破县城,所有人皆要死。 何仪与何曼为了激励黄巾攻破谯县,许诺破城之后,兵卒可屠城搜刮财帛,掠尽人子女妻妾。 又派人四处掳掠百姓前来攻城,意图耗尽守军的箭矢和滚木,待黔首死光,黄巾贼才踏着老少尸骸,开始冲登城头。 时至今日城内拆除了诸多屋梁,箭矢早在两日前消耗殆尽,此刻士气萎靡不振,假使没援军赶来,他们很快就得刀折器尽,难以为继坚守住谯县了。 大多数部曲没精没彩的形灰心槁,也影响不了闻讯赶来的游侠。 为首身材魁梧的壮汉,膀阔腰圆有巨力,能飞石掷敌,摧碎黄巾贼的攻城器械,杀起人来狠厉无比,但凡有攀登城墙的贼寇,皆被钝器锤的粉身碎骨血流如注,肉块向四外溅出,使贼闻风破胆惊得不敢摄其锋芒,闻之畏惮退走。 他领众多游侠防守的城墙,是黄巾贼不愿意攻的。 “杀啊,杀啊!” 此刻城墙外发喊连天,贼寇摇旗大喊杀声助威,许褚仍然一接如旧席地对坐端举着盛在竹器里的糒和以水浆嚼咽,里面有些硬物,也能坦然自若的咽下去。 相比之下,身旁的游侠吃到硬物忍不住脸色痛苦的皱成一团,差点疼得眼泪流出。 急忙吐出来,拾起一看竟是砾石。 黑脸游侠怒骂道:“我等闻贼子攻城,舍弃乡里拼死来谯县助阵,不料想县尉竟敢克扣干粮,真乃小人也,今夜乃公就进县衙手刃其贼,为诸位出了这口恶气。” 说完,拿起剑就要下城墙,打探县尉的方向。 不想被只大手紧紧的逮住手腕,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许褚,黑脸游侠疑惑道:“许君为何拦我?” 旁边留着浓髯的游侠,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不想你去送死啊。” “君以为自己是杖剑直进韩府,击杀数十甲士,于阶上轻易刺死韩相侠累,方才自戕的聂君聂政吗?” “不说克扣干粮一事的真假,单论县衙守卫森严,此时黄巾攻城使县令、县丞、县尉身边皆有不下于十余甲士,你就算闯进去又如何行事?况且黄巾贼正在悬赏县尉的人头,莫非你还想亲痛仇快,暗助贼寇不成?” 浓髯游侠觉得很好笑,遂斜眼讥讽道。 “敢羞辱我与贼寇暗通,余饶不了你。” 黑脸的游侠受辱顿时冲冠眦裂“铿!”一声拔出剑,怒指对方骂道:“竖子可敢来与我决死?!”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来就来,我岂会怕你?” 浓髯游侠挺剑而起,嗔怒道。 “好了,何至于此!大家轻生重义,舍身前来为谯县解危,今日在此无故激斗,岂非丢了游侠之雄的颜面?算看在我许褚的份上把剑收起来,不然你们两皆别想好过,我动手可收不住力。” 只见许褚说完,夺过黑脸游侠的佩剑,“咔嚓”一声,重重插在城墙的缝隙间深入数寸,剑身没进去三分之一,差点当场崩断。 黑脸游侠见他人都望过来,而浓髯的竖子昂起头转向一边,怒冲冲掀开衣袍露出带血痂的伤口,怒目而视道:“余守此墙与贼寇大小力战十三次,身受创伤四次,同乡五人皆死尽,今日却遭小人如此侮辱,我还有何脸面生于世间,返回乡里?” “不过有死而已,有何惧哉!” 说罢,迅速拔起地上的剑,架在脖颈欲自刭以证襟怀坦白。 “别!”浓髯游侠眼睛陡然睁大,喉咙发出破声,他已经来不及解救,只能看着铮铮铁骨的侠义之人惨死在他面前。 心里懊悔不已,怪自己就不应该多嘴。 你受伤了怎么一声不吭啊,不用医者草药来辱没,光靠身体强挺住是吧? 要知道你是豪爽气节之人,就早和你交为好友打成一团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浓髯游侠惊得忘记了呼吸,想用手去抓住剑刃,结果扑了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刘玄德到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好在许褚眼疾手快,瞬间持握住剑柄,夺下佩剑拾起地上的剑鞘,将其藏锋归鞘,双手郑重的递给对方,肃然道:“请恕褚今日方知晓左君之气节,往日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勿要见怪。” “待黄巾贼寇退走,许仲康必定与君痛饮三日赔罪。” 浓髯游侠也赶忙按住心中一悸,拱手长拜道:“我差点误会义士以至于险些铸成大错,若无许君在此,吾必将羞愧而死,左君要想责罚怪罪,我当甘愿引颈受戮,即使立刻死于剑下,也得其所哉。” 左姓游侠佩剑骤然被夺使得自刭的想法落空,也反应了过来。 见浓髯游侠一副拱手低眉,道歉后甘愿受处置的样子,也不由心软,他见过此人向前杀贼,死不旋踵,是真正的游侠之士,不比他要差。 倘若此刻真拔剑把他杀了,怕就应了贼寇暗通的那句话,但就此揭过这事,又叫他心里愤愤不平,毕竟这不仅对他的羞辱,还让同乡战殁的游侠蒙羞。 犹豫未有所决之时,许褚看出了左姓游侠的为难,不由建议说道:“两位可待黄巾败退后,再白刃斗殴以报恩怨如何?” “好,余就听许君之言,你也无需留手,若技不如人死在汝剑下,亦无任何怨言。” 左姓游侠拱手说道。 “这……好罢。”浓髯游侠攒眉苦脸,只好答应下来。 见其背影远去,忍不住“啪啪”重拍自己的嘴,叫你老是爱碎嘴子。 许褚目光瞥见,不禁点头道:“打的好就应该多打,若非看在乡人的份上,必把你打得没机会嚼舌。” “不管你们争斗如何终结,我要看到这位义士还活着,否则……即便你跑去淮、汝、陈、梁间,褚也必手刃你。” 许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许君,我…唉!” 粗犷大汉欲言又止,最后悻悻待在原地,望见他人继续去守城墙,蹲下捡起洒落的干粮,一颗颗放进嘴里嚼咽,这些炒得半生半熟的粟米,可不能浪费。 他之所以会站出来讥讽黑脸游侠,就是猜到这谯县怕是要断粮了。 如果城中断粮,纵使把县尉碎尸万段也变不出粮食,只会让城外的黄巾贼受益。 浓髯游侠瞧见别人怪异的目光,不觉在心里长叹。 就在这时,正在攻城的黄巾贼突然响起撤退的号角。 还在攻打城墙的贼寇争先恐后,如潮水一般退散,有些兵卒甚至还在心里怒骂头领:“真尔母婢也!” 南面城头的那个壮汉,跑来西面怎么也不说一声还让他们冲,上去就差点被锤死,走得快的人头颅飞的更快,幸好他们手脚慢,看见熟悉的身影赶紧止住脚步。 不管后面督战队的催促,就是慢腾腾半天不动,一直耗到收兵为止。 有那凶人在城墙,不是赶着去立功,是赶去上路,大家是为钱财而舍命厮杀,不为活的不耐烦去拼杀。 那人力大如牛,在云梯爬上去只探出头颅就被飞来一刀枭首,兜鍪也防不住脆弱的脖颈。 有些黄巾兵卒想着,要敢逼我送死就先砍死你,没有我们拥护何氏,他能做个狗屁渠帅。 一边在想,一边撤退速度丝毫不慢,毕竟今日时辰还未到就下令收兵必然有什么事。 假如真是对面来了援军,跑慢了也得死在战场。 有些军中老油条忍不住叹气,要当初在青州投降刘玄德就好了,听闻管渠帅已经成为威风凛凛的汉廷武官,曾经的降卒也成了精锐汉军。 而他们还跟着何氏饱一顿饥一顿,今日不知明日会埋骨在哪。 投靠了袁氏却没分封官职,同为渠帅怎么选择明主差距那么大。 黄巾撤退不到一个时辰,谯县隔着河水的西岸,远方雷声滚滚,数千匹马发振聋发聩的蹄声,犹如狂风暴雨呼啸而来。 太阳西沉,倾斜的斜阳,映照一面迎风招展的赤色大旗,上面清晰的绢刻着:“漢青兖徐州牧左将军劉”几个大字。 谯县城墙上的县令、县丞、县尉以及曹氏、许氏、丁氏、朱氏、夏侯氏各豪族宗长与县乡三老和郡兵、游侠皆瞪大了双眼望向城外扬起尘土,进兵严阵以待,昂首挺胸雄壮的铁甲骑军。 众人浑然不知自己呆呆地张开了嘴。 身处在中原腹地,从未见过这般规模的重甲骑兵冲阵场景,犹如万张强弩并发,一路向前,无可阻挡。 对敌者不知该用多少条命才能抵挡。 金鼓齐鸣,荒凉的西岸田野上,千余骑军渐渐分散开,数十骑出阵往前百步而止。 刘备传令身后的辅卒准备沿河择取高处就地扎营,管亥领选锋营在三里外结阵去攻取黄巾贼先前过河留下来的浮桥。 将对方留守的兵卒轻易击散后,与对岸黄巾二万人的大营遥遥相望。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带典韦、鲁肃与骑士策马前往高处,瞭望谯县城头以及黄巾军营。 微风掠过,卷起旗帜。 此刻战场悄然变得寂静无声,仿佛原本鹰兔狩猎的山林里闯进了一头猛兽,压的大家皆不敢大声喘气。 刘备望了望远处,不由笑扬起马鞭,对鲁肃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知晓明日将有决定生死的大战,双方都变得安静起来了。” 鲁肃恭敬拱手道:“此使君摄天下之威也,令人畏惧而胆寒,怯声怯气莫敢谁何。” 刘备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问起另一件事道:“实没想到子敬比起周公瑾和陈长文更有勇略啊,能与我驰马同行急行军数日不下马鞍,身为文士却让人刮目相看。” 想到周瑜和陈群现在还领着千余辅卒运输辎重在后面追赶,现在想来刘备还有点想笑。 当初骑马磨的两人腿都快肿了也默默无言不吭声,要不是他细心发现的早,搞不好没月余时间腿都好不了。 行军途中没有马车,刘备特意让军士搬空两辆辎重车,然后强命周瑜、陈群用草席作垫躺在车上,跟着粮草军械慢慢运来。 沛地道路颠簸,还许言他们可以走慢些,即便失期也不违军法。 本想将两人安排在一辆车,好让他们在来的途中也不无聊,能够攀谈解闷,后边想想还是算了,虽粮草军械占位甚多,还是能腾出多辆车的。 少个人还能多铺些稻草,汉代所有车具都没有任何减震措施,稍微压到夯土的小石块,就会剧烈晃动,还没坐多久就叫人头昏眼晕。 这也是刘备身为州牧宁愿骑马,从来不坐马车的原因,一旦马跑快晃摇起来,那真是活受罪。 鲁肃听到玄德公这么问,也想到了躺在后方车队的两人,不禁嘴角一翘,拱手说道:“使君,肃早在数年前便看清天下大乱在即,乃从夫子学击剑与骑射之术,常往来南山中射猎,故而骑射娴熟,虽不如典军侯般勇武过人,手刃五六人却不在话下,寻常盾牌引弓射之,皆可箭矢洞贯尔。” 拿周瑜和陈群与他对比,论出身自然比不上颍川望族的陈氏,以及庐江的周氏,倘若要论厮杀搏斗,不是他自吹,两人绑在一块也非他鲁子敬对手。 无论骑战步战,要擒杀两人不过手起刀落的功夫罢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要清理门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谯水河畔的浮桥前,战鼓催马,杀声贯耳。 汉军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管亥举兵初过河,黄巾万人便杀奔而来。 “冲!” “杀啊!” 何仪、何曼两人虽说没猜到汉军从谯水西岸杀来,但绝不能给对方站稳脚跟。 让汉军占据浮桥,骑兵就能大举过河,以黄巾的组织力在平原地区,拿什么能打得赢骑军。 对面只需假装冲阵数次,定有人被吓的丢盔弃甲,撒腿就往后跑。 能在上千骑军迎面冲锋时,依然面不改色的持枪矛竖立严阵以待的军队并非没有,但肯定不是他们麾下的黄巾军。 黄邵在郸县就遭汉骑冲阵,导致阵脚大乱,兵败斩首而死。 他们放在南边的百余骑斥候,就为了防刘玄德率军突袭掩杀而来,不想没派上用场,汉军绕远路杀至。 这下粮草怕是要切断了。 何仪与何曼面面相觑,事不可为就得把袁公的命令暂时抛诸脑后,保存自己的实力要紧。 恰好看见渡河抢夺浮桥的汉军牙旗打着“管”字,何曼眼底一片愤愤,咬牙切齿道:“此贼必然是管亥无疑,听说他卖身投靠刘备后,得以高爵丰禄,没想到却为汉廷来杀我黄巾,真乃狗贼也!” 何曼眼神如刀,望着汉军打出来的旗帜,恨不得剜了管亥,咬牙粗气道:“我耻与其同为渠帅,看我率部杀了管亥,悬他首级于旗下。” 何仪没有拦住,见他率部而去想着杀杀汉军的气焰也不错,便令兵卒大肆擂鼓助威。 而此时的汉军阵内,也响起了急促的擂鼓声。 “咚咚咚……” 谯水浮桥前,双方没有任何试探,上来就厮杀到一块,荒野瞬间血肉狼藉,鲜血流成渠。 管亥在军阵中望见熟悉的旗麾,也哈哈大笑。 原本处于中军指挥的他,用粗嗓门大笑道:“取兜鍪来,我当是谁,原是这鼠雀之辈的何曼,黄巾真正的渠帅死绝了吗?这鼠子也敢举旗自称渠帅,叫人笑掉大牙。” 管亥被此獠逗笑,没想到无能之徒还混出名堂来了,竟敢主动来迎战。 遂裹甲下令中军举旗往前接敌,他要正面会会此贼,看有几分长进。 黄邵没杀成,就拿何曼、何仪的人头来祭祀沛国的百姓罢。 管亥皮笑肉不笑的默想着。 就在前方何曼率部突进之时,发现对面的汉军配合间隙简直让人觉得可怕,万人打二千不仅没打出敌军破绽,甚至把汉军逼退半步都没做到。 汉军先架弩仰头左右齐射,然后持大盾架枪阵,立于原地纹丝不动。 纵使他们黄巾万人大张旗鼓攻来,也没有人畏惧带头逃跑,引的军阵士气崩溃无法维持阵形。 让何曼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到双方交战没多久,前排的黄巾兵卒明明人数远胜过汉军,却被反杀的连连后退。 对方手里的枪矛用的太过娴熟了,都能抖出枪花了,出枪速度极快专挑他们身上无甲的地方猛扎猛刺,尤其是脖颈和面门,近乎大半枪矛都往这里扎。 有黄巾兵卒手臂被汉军环首刀砍到,刚张嘴大声惨叫,下一刻就让长枪贯穿了嘴,枪头从脖颈后穿出,然后再拔回,鲜血顺着枪尖流淌,凄厉的叫声瞬间而止。 看的周围的同僚袍泽忍不住头皮发麻,从气势汹汹杀来的进攻,变成了步步后退只想护住自己的要害,而束手束脚的打法。 但在战场上,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后边涌来的黄巾往前推,让前排接战兵卒顿时倒了大霉,冲不破汉军举大盾的阵形,被后面推着往前走,躲过左边,躲不过右边,让各处扎来的枪矛刺死当场。 对面是全铁铠士卒,黄巾裹血力战也拼不动,顿时心里绝望,士气跌入谷底,争先恐后的往后退。 正在此时管亥的旗帜挥动,汉军行兵列阵,扯鼓夺旗般勇猛精进,黄巾更加节节败退。 何曼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前军数千人这么快就败了,这才多久? 思虑片刻,咬紧牙挥手让中军与后军从侧翼攻汉军阵形,他笃定对方在追击途中,绝对无法有效的保持阵形,只要对方散开来,他就能凭人数优势磨死对方,取得最后胜利。 来时在何仪面前夸下海口,说必定斩杀管亥,现在据兵多优势反被其所败,岂不是让他把脸都丢尽。 光是想想,就让何曼面庞涨成紫红色,他可以被刘备击败,但绝不能被管亥击溃,否则颜面无存。 抬头无意间在汉军中望见了管亥的旗帜,不由大喜过望,暗喜道:“乃天赐良机,管亥竟敢如此大意,只要我搴旗杀将,汉军必然不攻自破。” 战机蓦地出现,若不及时抓住稍纵即逝。 可中军、后军已经冲上去交战,短时间也撤退不出来。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只能冒风险带领身旁的数百精锐前去冲锋陷阵斩杀管亥才能获胜。 何曼想到这儿腾身而立,大吼道:“击破汉军在此一举,各位兄弟随我直奔对方牙旗斩杀管亥,凡前进舍生忘死者,皆有重金酬谢,吾何曼说到做到!” 众人听闻鼓噪而起,举械高呼不止。 一鼓而下,何曼率兵身先士众冲在最前方,直捣管亥所在。 正在激战中的管亥蹈锋饮血,锐未可当持矛刺死两人,便抬头瞧见何曼的麾幡朝他冲来,也是颇为惊喜。 “是我小瞧了此獠,不曾想竟敢如此勇武,率军左冲右突赶来我面前送死。” 管亥起哄大笑,不说他这几年常和关太守、三将军等人讨论如何突阵杀将,就凭先前的武艺,何曼也别想临阵擒杀他,何况还处于中军之内。 怎么连鸡豚狗彘之辈都想冲阵斩将,你以为自己有赵太守、太史都尉的勇略不成? 管亥气的想笑,压着股怒火,指挥旗帜挥动径直迎上去,轰然撞到一块,黄巾中刺者发出闷哼的痛叫声。 即便牵制住了汉军大部分人马,以披甲精锐交战管亥百余人,人数也占据优势,结果还是打不过。 何曼震惊无比,甚至在交战时心神恍惚被军士抓住间隙刺穿脖颈,霎时血流如注,摸住脖颈想止住血,却觉得身体愈发重,扑通倒在地上,弥留之际望向天上的云,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汉军高举的长刀。 “噗嗤”一声,头颅被当场斩下,军士提起何曼人头,吼道:“黄巾渠帅已死,凡放下武器者不杀!” 汉军跟着大喊,黄巾惊惶失色,抬头四处张望见中军旗麾真的不在,登时全军崩溃争相逃命。 “真败了。” “我军败了,快逃啊!” 何曼的头颅被递送到管亥手中,他提起来仔细一看果是此贼,拿给传信骑兵,道:“把这人带去给使君罢,选锋营从征到此,终于有了薄礼。”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复见我汉家威仪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待骑兵快速把何曼人头送到刘备面前,让他不禁有些诧异。 只是让管亥过河守住浮桥,怎么就把一个渠帅给弄死了,那他还等明日渡河干嘛,仅剩下何仪还不够骑军数次冲锋,今日事就能今日毕。 几句话问完交战的前因后果,刘备下令虎贲骑集结起来,扑向对岸黄巾大营。 让辅卒把砍伐用来扎营的树木,改成锤营重器,趁着还没天黑,直接乘势击破对方营壁。 此刻黄巾遭逢大败,肯定人心惶惶,惊恐不安。 要是速度够快,半个时辰就可攻下黄巾因陋就简的营地,再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刘备心中默默盘算了时间,还好来得及。 金鼓响起,密集的马蹄声往浮桥方向赶去,骑军到了河畔边,刘备瞧见管亥没分兵去追一哄而散的黄巾溃兵,反而领军顺势攻打黄巾大营,不由得称赞道:“不错,管都尉的兵略越来越谙练了。” “知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掐其喉咙,按其脊背的重要性了。” 刘备轻笑说道。 只要击破何仪所部,剩余的黄巾贼溃兵,无论逃到乡里亦或躲到山里,都是死路一条,县乡有豪族部曲,山中有猛兽,哪怕百人成群结队,没携带任何生活用具,躲在大山也难以生存。 若是千人成群,那更好办,调管亥前去剿灭即可。 之所以把选锋营千里迢迢从青州调来此处,不就是想让他们找时机进兵汝南郡,斩断袁术一臂吗? 汝南丢了,袁公路治下就只剩九江与庐江郡,这要还敢称帝号,衣袍效仿天子之制,把九江改为淮南尹,那刘备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临死也要连蹦带跳,引天下人侧目而视,只有他袁术一人。 想到历史上的袁公路,因盛夏想喝蜜浆,无蜜可得,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得这么个下场,顿时伏床呕血而死。 临死之际也没搞清处境的人,刘备可不敢保证袁术兵败就会翻然悔悟,知晓代汉者当涂高并非指他。 按道理来讲,正常人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称帝。 就算让刘备引军北返,豫章郡的刘繇被曹孟德所破,庐江旁边还有荆州的江夏郡,此刻汉室宗亲的招牌被他扛起来,宗室之内没有比他声望更高的人,假如写信给刘景升,让其遣将率军攻庐江,刘表不可能不卖他这个面子。 刘备望朝南边,心道:“袁公路啊,我要是你,此时就应该夹紧尾巴做人,你都快被汉室宗亲三面包围,还折腾个什么劲,早点认清现实吧,不至于气血攻心,还能多活几年不好吗?” 为了让袁术早日清醒,刘备决定攻破何仪、何曼后,留下管亥领部去攻打兵围酂县的刘辟,他则率骑军沿河道南下到龙亢县见一见孙伯符,顺便把袁公路麾下大将张勋擒获。 要是有机会,那就把乔蕤也给收拾了。 …… 如刘备所料,剩余的黄巾惊恐万状,本来不擅长修建营地,还遭遇熟悉黄巾打法的管亥对症用药,攻破营地后叫军士边打边喊。 他们多年前也是黄巾,投至到玄德公麾下才明白什么叫拨云见日,而你们除十恶不赦之人外,其余人量罪而罚,过最多者不过做二十年役力即可赦免,罪责轻者行役更少,郸县黄巾因此而降。 如今营寨被破,已然穷途末路,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哉,难道想尽数埋葬于此地乎? 还没等士卒齐声高喊第二遍,黄巾兵卒就已经纷纷倒戈卸甲投降。 汉军说的话他们信不过,难道管渠帅的话,他们还信不过吗? 管亥做渠帅的时候,何仪与何曼等人还不知道在哪呢,黄巾不杀黄巾,我们降了,我们洗心革面的降了。 待刘备率军策马而来,看到的是无数黄巾降卒跪在地上的场景,舍此外就是脑袋滚落在地,一脸惊恐,张大嘴巴瞪圆眼睛的何仪。 刘备微微愣住,这也太快了吧。 他才刚到啊,两万黄巾就这么平定了? 不仅仅是刘备,站在谯县城头上的各豪族宗长和官吏、游侠全都看傻了眼。 从玄德公率军抵达,到黄巾贼顿首投降,连一个时辰都不到,数万之众的黄巾贼子就这么轻易的降了? 由于距离远,他们听不清青州军喊了什么,只看到他们一路破敌,连黄巾营地也阻挡不了冲锋陷锐般的攻势,攻破后就尽数伏地而降。 良久过后,才有人抚须幽幽感叹了句:“玄德公麾下的青州军果然奋迅如霹雳,怪不得能以御四方,横行天下,诸侯慑服。”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其余人听闻皆不由点头。 不对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先前黄巾围谯县好几番险些被攻破,多亏了许褚带着游侠顶住了攻势。 且眼下已经缺粮,用不了多久城内就得人相食,守城士气更加跌落,搞不好就有破城之危。 就是这样给了谯县各家豪族部曲与郡兵莫大危机的黄巾贼,竟然这么轻易被打的溃不成军,片甲无存。 这不是设伏,也不是袭击两翼,而是堂堂正正的正面野战,以两千之众击敌万余人,一路追杀击破营壁,先后大破两万,声势烜赫之军莫过于此。 谯县县令忍不住歌道:“壮哉,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有平原玄德公奋发而起,国未可量也,其军其卒俱有烈烈雄风。” “听闻玄德公有威严美姿,今日或复见我汉家威仪也。” 说着县令在衣袖掏出细绢,擦拭垂涕。 许氏和朱氏宗长忍不住暗骂,真是不要脸的县官,这不就是当年更始帝命光武皇帝领司隶校尉之职到雒阳修缮宫殿时,前往迎接官吏说的话,不要以为我们宗族没卷册记载,听不懂你在阿谀奉承。 许氏宗长不由点头道:“玄德公神旌乃顾,递行天讨,为我汉家隆也。” 朱氏族长也笑说道:“天命有常,汉德盛明,方能有玄德公奋身而起。” 听者皆点头称赞。 唯独有一人忧心忡忡,众人视之原是曹氏宗长。 第一百九十八章 豫州游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曹宗长,为何怏怏不乐?” 许氏宗长见到,禁不住笑问道。 平时这老家伙仗着自己曹氏乃曹相之后,世出二千石不把其余宗族放在眼里,现在怎么魂不守舍了。 想起来了,原来是当初兖州东郡太守曹孟德回乡招募兵卒,曹氏宗长把宗族一半部曲都给了曹操,还送上了诸多曹氏子弟,还有夏侯氏也给了三分之一的部曲。 许氏宗长余光瞥过夏侯氏宗长,见他望着城外的青州军也在发呆出神。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活该!叫你们两家平日里仗势欺人。 丁氏出来打圆场,开解说道:“哪有怏怏不乐,只是目睹如此雄军,想起了往事罢了,许宗长可不能乱说。” “对,对对。”县丞与县尉也插话道。 他们被黄巾围得早,不知道沛国相之职已经被陈珪拱手送给刘备,虽然感激刘使君率军来解谯县之危,可豫州之事与徐州兖州无关,万一玄德公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还要谯县各宗族齐心协力才能应对。 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闹矛盾了。 曹氏宗长回过神,侧头看了看许氏宗长,又看了旁边劝架的丁氏,再抬头看了眼夏侯氏宗长。 不由喟然长叹道:“是老夫轻易相信了孟德的话,才牵连夏侯氏与玄德公交恶,好在孟德不胜其任,方没有领兵卒真正得罪青州军,实乃万幸。” 话虽然这么说,但曹氏宗长心里却心疼不已,曹孟德兵败聊城,不少曹氏宗族子弟在乱军中没有逃出来,也随着士卒埋葬在那里。 后面孟德拿着袁本初的刻印去扬州,他没再多给宗族子弟,也是有这原因在内。 曹氏数百年的积累,要多出像孟德这样的宗族子弟,曹氏早给败完了。 只有家中阿翁早故的曹仁与曹纯两兄弟,带着最后的家底跟曹操去了扬州。 早先以为曹子廉已经死在战场上,没想到竟然被玄德公释放眼下在北海为吏,想来刘使君应该也不再计较曹氏之事了罢。 曹氏宗长暗中思索道。 丁氏过来拍了拍他手臂,安慰道:“玄德公有大度,乃成大事者也,岂会计较曹氏先前的过失,再者孟德不也没有继续与刘使君为敌,何来的恩怨之说,曹公敬请放心。” 恰好这时城下有青州军骑士高喊道:“吾主左将军玄德公已兼领沛国相,诸位还不赶紧前去拜见,县令、县丞、县尉、县三老何在?” “使君有令,即刻开城门前往军营帐幄答话!” “谯县望族曹氏、夏侯氏、许氏、丁氏、戴氏、朱氏宗长可在城头?我奉使君之命前来相请诸位。” 城墙上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众人都被消息惊住了,怎么沛国相都换人了,陈珪就这么愿意把两千石之职轻易给交出去了,莫不成是玄德公暗地里逼迫的? 众多豪族官吏眉头一蹙,思绪万千。 过了片刻,丁氏宗长往下回复喊道:“谯县各望族皆在城墙,只是戴氏宗族据说遭黄巾贼斩尽杀绝,到底有无人逃走,我们也无从得知。” 城墙底下的骑士也有些怔住,但很快反应过来,补充说道:“我会向使君禀明此事,还望各宗长准备少刻及时前往军营,使君已经设席坐等候诸公。” 这不是什么有去无回的宴席罢? 有人心中猜测暗道。 没办法,不久前才目睹青州军是怎么样杀崩黄巾贼,众人心里皆心惊胆战,纵使听闻青州军有王师之风,但谁也不敢拿自己命去赌对方军纪一向严明。 自古兵匪难分,况且青州军还不是一般的杀气赤浮,拔帜善野战。 可不去又不行,如果说他们是当地虎豹,那玄德公就是蛟龙得水载威而来,宗族部曲连黄巾都打不过,怎敢与青州军为敌。 丁氏宗长望了一眼沉默的众豪族,手撑墙垛探头回道:“足下放心,我等宗长待会儿便前往赴席,必不让玄德公失望。” “好!”骑士听见点了点头。 接着继续向城头叫喊:“使君听闻豫州游侠许褚有朱亥之勇,信义著于豫州各郡县,昔日信陵君魏无忌以诚意相邀义士朱亥,其遂随信陵君窃符救赵、存魏退秦立下汗马功劳,今效魏无忌之诚,命我持百金前来邀许君为天下扶倾救危,侠之大者乃为国救民也,敢问此义士可在谯县?” 说话间,骑士掀开马背竹筐装着的黄金,正是从黄巾军营缴获而来。 望见马背置有百金之多,许多游侠和部曲忍不住悄然的咽了下口水。 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金,此时不是数百年前孝武皇帝时期的权贵,那时豪族家宅能有诸多的马蹄金与麟趾金。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此刻天下的黄金早缩减了许多,真金都埋葬到墓里去了,流通的只不过是赤金铜钱。 没想到玄德公竟派人持黄金来招募许褚,百金就是足足有一百斤啊! 汉代用斤为单位,一斤金则为一金,汉时一斤重量约等于后世半斤,何况此刻黄金稀少,物以稀为贵。 面对金晃晃动人心弦的百金,没有哪个游侠能保持不动容。 难怪盛传玄德公有任侠气,纵侠朱家与剧孟复来,也无法与之相比,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 城墙上的许褚喜见于色,忍不住抓耳挠腮,他虽名动豫州,却没想到玄德公能拿跟随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朱亥来对比他。 那可是跟随信陵君而扬名天下的朱亥啊,但凡游侠谁不想遇见魏公子那样的人物。 “谯县许仲康在此,不过些许薄名罢了,怎敢让玄德公用重金相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玄德公之言如雷贯耳,许褚心往已久,愿分文不取,从此鞍前马后为公匡扶天下!” 许褚在城墙上掀拳裸袖,拼尽全力吼喊道。 城上众人的耳朵都被声音震得嗡嗡响。 传令骑士也被猛地吓一跳,长笑答道:“真义士也,我乃使君亲卫陈留人典韦,玄德公有言:豫州慷慨游侠甚多,仲康如有气节之士举荐,皆可任用军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开天辟地之路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天边晚霞渐渐暗淡,柴草堆成的篝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间隔十步置放的火盆照亮了整座营地。 刘备让辅卒与战兵一起动手把黄巾营地清理好,在远处挖坑掩埋了留在战场的尸体。 骑军喂马刷毛,还有部分辅卒整理军械与重新修缮营地。 黄巾降卒收缴兵器甲胄,只能分批先安置在营地外,等待明日再说。 膳夫们带人埋锅造饭,起釜与甑来蒸煮米饭,忙的不可开交。 每逢大战后,为了激励士气,刘备都会令膳夫长烹饪携带的肉食,架大锅倒麻油,让膳夫们捏鼻子炒着滚烫菜肴。 此刻能够用来榨油的东西实在太少,饲养的畜牧有些比人还瘦,没几块油脂肥肉,山里野兽就更不用说,炸不出油,肉质也难嚼。 只有张骞通西域带回来的芝麻和西周时期就用来提炼油的大豆,能勉强用来榨油。 刘备也知按照正常发展,炒菜至少要等南北朝时植物榨油兴起,才会盛行于世。 因为这会儿食油多取自动物脂肪,温度稍降就会凝滞,且极其珍贵,就算他身为州牧也不好天天用动物油脂炒菜。 再者只给自己开小灶,这不是他的为人,此时的烹饪菜肴的做法,早让刘备苦不堪言已久。 遂大手一挥在青州各地种植芝麻,推动工匠锻造铁的同时,铁锅也悄然在平原郡出现,除了军队用到炒菜外,还给派遣工匠到各郡教金曹如何造铁锅,让炒出来扑鼻香的饭,凭实力渐渐改变众人的习俗。 那时荀彧劝说道:“使君,大力推行庖厨之事,怕会影响名声。” 刘备则笑了笑,指着铁锅道:“我若不留下点痕迹,岂不是白来了?此次推行各地究竟如何,不出数十年自会知晓,秦汉岁历至今四百馀载,所出的律法政令不也时时在变,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 “天下事物与时俱进,才能万古常青,要做的是承先启后,承前草创的事宜,启后代规模安土息民,备前人之美发扬光大,使海内澹然,此功德方能垂之永永,百代不忘,而非行王莽之事,做复古之举。” “文若,我们走的是开天辟地的新路,任重而道远啊,路上荆棘芒芒,怎能因为些虚名而放弃。” “怎样打下百年乃至更久的夯实基业,就决定在你我手中,天下不仅是刘氏天下,亦是数不清,道不尽的万千百姓赖以生存的天下,黔首百姓非我刘氏之僮仆,嬴秦因何而亡,刘汉因何而兴,要当谨记。” 刘备说完,荀彧深深躬身长拜,起身说道:“使君今日所言,必留在笔笔青史中,使后世者见字摩挲而谓息哉。” 刘备笑了笑,轻拍他的手臂,道:“文若,别想太多事情,好好跟我干吧,一岁枯,一岁隆,天底下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们齐心协力去办,现今天下弊端可比高祖、光武时棘手多了。” 荀彧若有所思的点头,投在使君麾下数年,他也隐约感受到了天下祸乱的根源到底出在哪,现在处理起来,可比光武当初面对的难多了。 就算他以后接手颍川荀氏宗族,怕也敌不过百年扎根在天下各地的世族。 即便如此,使君却还感慨幸好现在遇到,有机会重新塑造,倘若再过百年,他刘玄德恐怕连冒出头的机会都没有。 荀彧听了便直摇头,觉得使君杞人忧天了。 玄德公盖有高祖之风,又为汉家宗亲,即便晚生百年,若逢乱世依然能立众人之上。 刘备听后笑而不语,也不解释。 让荀彧别想太多,跟他把眼前事情做好,先在青州把各种铁器农具推广开来。 只有让老百姓吃饱饭,后面的事才好办。 就这样吃炒菜的方式也没阻拦,顺利传进军营,让士卒纷纷改手用箸,不然拿手抓滚烫的菜肴就不方便了。 待到典韦带人领着谯县豪族曹氏、夏侯氏、许氏、丁氏、朱氏以及县令、县丞、县尉,许褚游侠等人还没有踱步到军营,就已然闻到浓浓郁郁的饭香味。 营地后面上百口大锅在烧火炒菜,被风轻轻一带,军盘里全是勾起食欲的香味。 许氏宗长抚着胡须,嗅到饭菜味道,不禁看向典韦,老脸笑道:“典军侯,此烹饪何物怎会如此香味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孔子言:不懂就问,是智也。 这些年青州总有些稀奇的事物,引得士族豪族追捧,就比如茶叶与精盐,不托点渠道还真难购买。 尤其是茶叶,许氏宗长也有几罐,但是他就不喝,专用来摆放在厅堂给别人来看。 每当宾客投来羡慕目光,便让他心里极为舒畅。 乐女舞女豪族宅中都有蓄养,根本就不稀奇,婢女好看又如何,过了迷恋年岁,早视之如常事。 但青州产来的茶叶,他的渠道能比别人购买的更多,就让他心里舒坦不已,把茶叶装在精美器具里,哪怕再想喝也能按耐住,见客人目光再也挪不开后,再开罐冲泡。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这个时候就能听到宾客们发自肺腑的竖起大拇指称赞:“许公大度豁达,殊不易意,怀名士之风。” 然后他会笑着推辞,实际心里暗爽不已。 典韦看着人人伸长脖子,嗅着香味好像没见过世面的农夫,轻抚鬓角胡须道:“这是青州新的烹饪方式,诸位倒有口福了,使君今日犒赏全军将士,还设席款待诸位,乃我随军来从未见过之事。” 典韦想了想,他随使君从兴平二年出征到兴平三年,记错了,应该是建安元年。 的确没见过使君埋锅造饭的时候,还顺带请豪族入席,再不济也在郡府县衙设宴,这还是头一遭。 曹氏、夏侯氏、许氏、丁氏、朱氏听见典韦这么说,眼神纷纷一亮。 没想到玄德公这般看重我等,曹氏与夏侯氏宗长更加可喜可愕。 和丁氏对视了一眼,三人暗中点头。 不管怎么样,玄德公既往不咎,又兼任沛国相,哪怕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他们也要答应。 曹氏与夏侯氏那可是刘氏忠诚的盟友,必须要让宗族子弟率马以骥追随玄德公,重新匡扶汉室。 曹氏宗长暗暗嘀咕道:“看来要写信给孟德,叫他把子孝、子和放回来,毕竟在扬州也站稳脚跟,他们回来还能赶上河北之战。” 曹氏宗长想到曹仁冲锋陷阵的勇武,颇有先祖曹参之风,放在孟德身边有点浪费,恰好可为玄德公赤膊上阵,立下汗马功绩。 又望向夏侯氏,心道:“要不把夏侯妙才也叫回?” 反正孟德也熟兵略,把夏侯元让留在江东就可以了,用不了那么多子弟。 第二百章 故汉征西将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见过玄德公。” 由曹氏宗长走在前面,众人齐声揖礼道。 刘备将各项事宜处理的错落有致,又巡视完各营,顺带安抚了投降的黄巾人心,做完后带着鲁肃亲身出辕门迎接谯县的豪族。 “备见过诸公。” 刘备也笑点头拱手说道。 然后在众人自主的站出来引见下,刘备打量着在场的谯县豪强诸多面孔。 心底啧啧称奇,想道:“孟德这一回是真被我偷家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上辈子你占我的涿郡,这辈子我占你的谯县,叫你曹孟德也尝尝没自家人帮助,奋起有多艰难。” 刘备笑着招呼众人,心中有股难以言说的得意,太爽了。 看到玄德公笑容满面,曹氏和夏侯氏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 曹氏宗长向前一步,见礼说道:“多亏玄德公解谯县之围,又使我们得以复见汉军威仪,谯县各宗族愿持牛羊、布帛、细绢、美酒迎劳犒军,请玄德公切勿推辞。” “备多谢诸公拳拳盛意。”刘备说罢,目光瞥向前方的曹氏宗长,笑起来道:“天下汹汹,百姓思安之心日益,无人不想早些平定八方风雨,听闻曹氏有能征善战的良才,何不招来辅汉,随我率军北伐,攘除袁凶,兴复汉室,以报曹氏食汉禄四百年之职分也。” 曹氏宗长手心冒出汗,焦急下拜道:“不知玄德公所言是曹氏何人?若得公看重即便千里之外,也必书信前来从于使君麾下为汉将军匡扶汉室。” 夏侯氏宗长也跟着诺诺连声。 刘备忍俊不禁,这可是你们说的,我可没逼迫。 他遂说道:“我听曹子廉常叹,曹子孝有天人之勇,曹子和亦骁勇善战,夏侯妙才所向无前,夏侯元让品行清俭,曹氏子修也略有俊才名,备既来谯县自当征辟之。” 曹氏和夏侯氏听的有些愣住,结巴半天,才咬着牙道:“玄德公征辟的五人皆不在谯县,此刻处于扬州江左,从于扬州牧曹孟德麾下,子修更是孟德长子,如今也在军中领兵,怕不可须臾而离。” “至于曹子孝、曹子和、夏侯妙才,宗族必书信于他们,令其早日回乡衔尾相随以从玄德公。” 曹氏宗长用衣袖擦拭了额头的冷汗,再揖礼回道。 丁氏、许氏、朱氏和谯县官吏、三老尽数噤如寒蝉,辕门前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看出来了,玄德公在找曹氏和夏侯氏的麻烦。 就算和两家有姻亲关系的丁氏也不想站出去,与两宗长并排站如喽啰,大家纷纷不留痕迹往后退了半步,让前面两人更显眼。 刘备似笑非笑道:“扬州牧?备记得扬州只有刺史刘繇为天子册封,不知此刻哪来的扬州牧,难道除了关中长安,天底下还有一个朝廷不成。” “曹公年高有德,请为备试指言之。” “这…这……” 曹氏宗长的脸色瞬间煞白,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毕竟这话应该怎么圆回来? 一个扬州怎可能会有刺史与州牧同时出现,且还在兵戎相见,肯定有真有假。 就算天下有两个朝廷,也有个是叛逆。 孟德的扬州牧就是冀州袁绍遣人来淮南所赠,袁本初刻玺于北方,早被玄德公宣扬的路人皆知,被打为汉贼。 如承认曹氏从袁氏行忤逆之举,袁家远在汝南郡,而他们宗族就在谯县,县城也被刘使君的士卒接管,还有青州骑军虎视眈眈,要是回答错了,怕一个曹氏子弟也别想跑掉。 曹家数百年都未有的灭族之祸,没料到就在眼前。 “玄德公,此事犹如百口莫辩,但孟德扶汉之心,应当天下尽知,袁绍欲意废天子而立宗亲刘虞,便是曹孟德公然反对,没有与其同流合污。” “曹氏报国切切于心,天地神灵可鉴。” 曹宗长心脏一阵狂跳,解释道。 生怕说慢点曹氏就没了。 没想刘备忽然笑起来,扶稳曹氏宗长,安慰道:“适才乃是一时戏言,曹公毋要见怪,备当然知晓孟德的心意,欲为天下讨贼立功,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宗长可书信孟德,叫他好好在江东开耕良田,如任济南相时,灭豪强清郡吏,使河海清宴,他日定有机会从征万里觅封侯,守其初心,始终不变,又岂止万户哉。” “到现在我也能听闻济南百姓称赞曹孟德,昔年治理豪强郡吏之功,愿孟德终保金石志,勿令其心有夺移。” 刘备轻笑提醒道。 是做回心心念念的汉臣,还继续做割据一地的汉贼,就在一念之间。 待他陈兵于江岸,那便前悔不可追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将士欲灭江东而立功勋,只能把孟德送上路了。 “曹氏和夏侯世受汉家之德,身当披肝沥胆,誓于死节不拜他门,愿随玄德公诛奸逆,雪天地之痛,以报乱我汉室之仇。” 夏侯氏与曹氏皆伏身下拜,痛声说道。 袁绍的势力远在天边,而刘备近在眼前,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诸公快进帐入席就坐,备处于军旅,招待不周还望恕罪。” 刘备敲打了曹氏和夏侯氏,然后抬头望着剩下的宗族,热忱笑道。 其余人听见顿时低眉作揖,趋奉道:“玄德公忙于军略,还能设席款待我等,令人闻宠若惊,怎敢介意不周。” 刘备这时望到众人身后魁梧的壮汉,见他激动的有些红脸赤颈,遂问道:“莫非是名动豫州的许君许仲康?” “白衣许褚拜见玄德公!” 许褚心不由主地欲在远处跪拜刘备,却被打断道:“壮士快快请起,许君之名备早有耳闻,今日不喜破黄巾,当喜得仲康矣。” 刘备快步而到,用力将其搀扶起。 接着看了看典韦,又看了看许褚,忍不住抚掌长笑道:“有典君许君追随左右,纵使处于百万军中,刘玄德又有何惧。” 刘备左臂拉住典韦,右手牵着许褚,心中欢喜不已。 待再从汝南寻到陈叔至护卫在旁,只要不作死就不怕豪强派人行刺了。 第二百零一章 袁术:我的处境竟然这么危险?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宽广的荒野,几只麋鹿涉过小河,低头嚼食新鲜蒿草,偶尔有野兔飞快窜过,使杂草零落颤动。 一阵南风掠过,麋鹿停住进食,侧耳在倾听什么,忽然惊吓散开。 “嘚嘚嘚……” 地面震动声越来越响,远处的黑影像卷起的海浪拍打而来,如平地风雷激荡响彻扬起尘土,一眼望去车辚辚马萧萧,骑士举首奋臂使“漢”旌旗高擎,赤帜拂日蔽天。 刘备在谯县待了三天,身体力行明确拒绝了曹氏、夏侯氏、许氏、丁氏想送美婢姬妾以减轻他出征时的索然无味之举。 即便把宗族之女送来军营也被他立马派人送了回去,解释说道:“备治军一向严谨,绝对不允许有妇人留宿于军营,还望诸位谅解。” 见玄德公真不是在假装样子,众人才打消顾虑,接着便问:“玄德公兼任徐州牧,身旁不可没有婢女照顾起居,而僮仆太过粗鲁不够细心,还是多留几个为好,我们这就将用马车将众女送去徐州便可。” 刘备赶紧说道:“无须多礼,备在徐州已有三妾室,况且每日忙碌于州郡之事,实在无暇他顾。” 听的众多豪族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便打起精神,暗道:“既然玄德公能在徐州收姬妾,说明也是乐于房中之事,只要差人去打听就能知晓爱好,是喜爱娇嫩而有丰韵,还是纤腰楚楚可怜动人,亦或者长身玉立风姿绰约,只需寻到有国色容颜绝世之女,就不信玄德公不会收进宅中。” 刘备没想到还有人死性不改,见十数少女被送回后,又找来鲁肃让其将在黄巾营地救出的人妇有家可归的,一一遣返归乡。 已无处可去的,则派人送往相县,待此次征战结束择家中无妻的军士妻之。 周瑜到了谯县听闻黄巾一个时辰即破,立马请缨乘船前往龙亢县,劝降孙伯符顺便设计擒拿张勋。 刘备遂颔首同意,让周瑜尽量声势动作小点,让袁术误以为龙亢还有军卒尚在,若九江下蔡也掉以轻心,他就能率军奇袭一战而下,届时就可以直逼寿春。 周瑜听罢,拱手领命而去。 接着刘备把许褚拍胸口担保推荐的众多游侠纳进锐冲营步军,让管亥领选锋营及黄巾降卒前去酂县剿灭最后的汝南黄巾贼,自己调骑军一路沿谯水南下。 谯县至龙亢数百余里,相当于横跨大半个豫州,刘备在进兵中途把位处谯水东边,隶属汝南郡的山桑县给攻了下来。 虽然只是小城,但不攻取就容易被截断漕运粮草,宁愿花费些功夫,命辅卒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强攻城头,在张辽请命先登之下,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攻破。 刘备留下部分辅卒驻军此处,以防汝南郡生变,他继续率骑兵南下,在距离龙亢百里有余,让哨骑匆匆赶来禀报的一则消息给惊愕到了。 淮南袁军竟在龙亢彼此内斗相互攻伐……搞得淮南都为之震动。 袁术部将张勋见孙策迟迟按兵不动,怀疑孙氏暗中与刘备有了勾结,故偷偷书信给袁公,袁术收到后怒不可遏,想将孙氏众人尽数监禁下狱,再查明此事。 长史杨弘劝焦急说道:“孙氏纵然有变也只在孙伯符一人尔,与其他人无关,袁公不可因怒而行事,否则万事俱休,将来欲行大事,还需要孙氏鼎力相助啊。” 主簿阎象也站出来极力劝阻袁术,道:“孙策勾结刘玄德之事,此刻尚未知真假,即便动手也不能轻易走漏风声。” “原因有三,一是孙策手握孙坚旧部,其军战力在淮南首屈一指,若激起叛乱短时间无法平定。其二孙氏还有孙香及从江东逃回的孙贲犹在袁公麾下效力,且孙氏有征战之功,贸然下狱则使人心寒。其三刘备已进兵沛地击黄巾,假如听见淮南生乱,必定率军而来。 驻扎在下邳郡国的太史慈也必会有异动,那是两面夹击九江郡,纪灵此刻却不在阴陵,若阴陵县一丢,九江七县必遭受青州军兵锋所指,刘玄德再从北面压来。 请问袁公那时是准备迁去庐江,还是退守汝南?” 阎象道破袁术下意识疏忽了自己的处境,看着横行淮南兵甲甚多,实则进退不可,周旋不能。 想攻取豫州被刘备率军所扼,想全取扬州数郡却兖州来的曹孟德占据江东阻遏,至于想拿下荆州那就更不用说,连麾下最善战的孙文台也折在荆州,还被刘表赶出南阳,跑到了寿春。 身为幕僚的阎象其实很想骂醒自己的恩主,你现今夹在刘玄德、曹孟德、刘景升三者间,这些人当中只要有人胸怀进取之心,就必会攻取淮南。 因此淮南虽富饶,却是四战之地,非强军不能守,需多笼络悍将兵卒人心,结果袁公还几番戏弄孙策。 这也就是羽翼未丰满的孙伯符,若换成其父孙文台怕早就拔刀相向了。 阎象心里叹气不已。 后面还让杨弘搞出了带汉者当涂高乃袁公路的谶语,把刘玄德也招惹过来。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阎象暗地感叹,苦笑道:“袁公,你就少点折腾罢,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比邺城袁本初更早死无葬身之地呀。” 袁术听了阎象的分析,不由皱起眉头问道:“那该如何处理孙郎之事?” 阎象拱手说道:“袁公可使驻扎在下蔡的乔蕤领苌奴、刘详、陈兰等人率六千兵卒携带财帛大张旗鼓的前往龙亢,接管大军出征事宜,然后引军前往攻打沛地时,借机多赏赐兵卒,再设酒宴款待孙策的及其部将,趁其无防将孙策一干人等监禁剥夺军权,遣快马把他们送回寿春查明事情真伪即可。” “君之所以能明者,乃兼听也,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仓促而断,请袁公三思。” 阎象起身下拜道。 袁术沉吟片刻,点头道:“阎主簿说的在理,便依你所言,命乔蕤领苌奴、刘详、陈兰等人前去接管孙郎兵卒。” 谁知袁术和他的心腹幕僚皆没料到,看似手到擒来的事却被乔蕤无意走漏讯息,让孙策提前获知了。 第二百零二章 此周瑜之谓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孙伯符,袁公待孙氏不薄,你怎敢背主?” “袁公有命凡阵前倒戈,皆有财帛重赏,敢随孙策叛主者杀。” 战场上两军相隔数百步结阵对峙,乔蕤使百余士卒大声呐喊,回声在龙亢平川旷野激荡久远。 孙策的军阵里顿时一阵骚动,兵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信谁的。 乔蕤大骂孙伯符背主,而孙策反过来骂张勋与乔蕤在袁公面前凿空指鹿,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我孙伯符为袁公先后立功,许诺任九江太守与庐江太守,就因有你们这群惑世盗名之徒,多次搬唇弄舌,使袁公听谗言数次毁诺,今日又欲制人与死地,有汝等乘伪行诈之人在,不知日后有多少人将死于非命。” 孙策额头青筋暴起,同样让百人怒骂回道。 两人虽然在相互辱骂,却没人敢第一个动手,双方都心有顾忌。 乔蕤面对这种情况也感到头疼,他也没想到军吏里竟有孙伯符的人,还刚率军赶到平阿,孙策就收到了密函,直接带人把张勋拿下,顺便还吞并了张勋带过去的士卒,无论兵卒的强悍,还是人数优势皆在他之上。 要真打起来,恐怕他还打不过孙伯符,只能想办法动摇对方的军心。 而孙策也怕把名声给毁了,两边的骂声不断,就不敢领兵冲杀过去。 周瑜登台观乔蕤军阵,见其军左右两翼空隙较大,站立都有些东倒西歪,只有前排阵形整齐,遂侧身对孙策道:“伯苻,乔蕤忽然率军而至,下蔡与平阿两县为寿春屏障,为了防备玄德公的青州军,乔蕤、苌奴、刘详、陈兰等人定不敢征集全部精锐,因此对方军中当多为辅卒,倘若你佯攻正面,择勇猛之士攻左右两侧,乔蕤领来的六千兵卒必败无疑。” “为将者当断则断,此天赐良机,我们比乔蕤更早结军阵在此,吴子言:战场之势,金之不止,鼓之不进,动则无威,虽有百万何益于用?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 “伯符当率部迅速整兵,然后举旗急击之。” 周瑜瞭望后,忧虑说道。 他劝孙策赶快下定主意,再这样僵持下去,结阵时间久了,不说士气会衰减,连身体也会疲惫不堪。披甲比乔蕤士卒要久,就不要浪费时间,小心在战场玩脱。 “公瑾,事出突然,我一时难以下定决心,袁公路虽对我几次戏弄,却对孙氏极为厚待,我若直接引兵击之,岂不和并州边陲的吕布如出一辙,天下会如何轻视我孙伯符。” 孙策叹气解释道,他还是要点颜面。 这数十年间,士族子弟赴任到各州郡为官,举荐豪族为孝廉变成门生故吏,被举荐者再反哺举恩主后人,在这种暗地里的规则下,如对故主忘恩负义,就易被天下士林唾弃。 他孙伯符乃孙子后人,总不能学吕奉先吧? 原本想等待机会,再投靠玄德公,不至于让人议论孙氏背主,结果没想到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意料外。 不知道哪里走漏了消息,让张勋得知了这件事,逼着他下决心擒拿张勋。 孙策不禁把目光转向周瑜,心道:“公瑾,你是在逼我决定啊。” 哪怕没找到证据,他也敢拍胸口保证此事定跟周瑜脱不了干系。 “伯符,前虑不定,后有大患,畏首畏尾,身其余几。” 周瑜意味深长说道。 “玄德公善于率骑军兵贵神速,旦夕之间便可至龙亢,见淮南袁军两军对立,而伯符迟迟未决,若急战而擒杀两军,伯符非但无寸缕之功,更沦为阶下之囚,那时失名、失利、失军,当为之奈何。” “夫临事而惧,好谋无成,怎能立大功,行大事。即便此时名声稍损,他日也可救过补阙,据瑜观天下大势,四方分崩离析至今,形势已然明朗可见,天子居于关中不可复兴,刘璋、刘表虽为宗室却坐守一地,迟迟无开创立业之心。” “淮南袁术动以万众,却无韬略在胸不自听断,诸将幕僚皆庸人尔,江东曹孟德用威持军逼迫豪族,乃志在财币,无恤民之心。” “河北袁绍非有忠良明智,屡遭挫败于公孙氏手中,虽强盛却无覆幽州之能,恐无所成业。而公孙瓒一息尚存,无需多言。辽东公孙度地广人稀与蛮夷混杂,百余年也无可起立。” “天下豪杰惟有玄德公非常人也,施救万民之命,威德加于四海,兵势强摧诸侯。方今海内淆乱,人思明君犹子慕慈母,古之兴者,在德薄厚,玄德公行迹如皎皎日月,必能立高祖之业,复光武之兴。 伯符所虑背袁氏名声不足一提,他年垂功名于竹帛,驰名当世而获褒满车。” “今岁伯符二十有一,日后若屡立功勋,那邓禹时年二十四得封酂侯,食邑万户的故事,未必不能重演。” 周瑜娓娓道来,最后抬手指朝北边数百里外的酂县,遂喝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有时下决心的时候,置身于其中反而会朦朦胧胧,只有被点破才会似梦初觉。 孙策听完周瑜的话,浑身一震豁然贯通,只要刘氏兴起,袁氏就为叛逆。 就算名声受损又如何,他是背暗投明,孙氏也食汉禄岂能为袁氏臣。 玄德公若定鼎天下,谁要敢站出来说他孙伯符背离袁公路,为袁家鸣不平,那就是真正的汉贼。 他知道袁术私藏了传国玺怀有不轨之心,日后暴露出来,可拿此为由彻底与袁氏恩断义绝。 “公瑾,若无你几番相助,策差点铸成大错。”孙策转身对周瑜长拜道。 哪怕着甲躬身不便,也挡不住他的真心实意。 周瑜扶起孙策,笑说道:“你我乃总角之交,岂会欺骗你。” 不待孙策回话,周瑜轻叹复道:“我常游历于长江水浪之上,见江水虽流程缓慢,却终有东去大海之志,而人生之志则难以实现,叫人抱憾终身。” “大丈夫处事,与挚友共投明主,立盖世之功,上能报知遇厚恩,下能护兄弟手足之情,此周瑜之谓也。” 卡文了,太卡了。 第二百零三章 还能往哪里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公瑾……” 孙策甚为感动,人生难得一挚友,能够为他孙伯符的前路奔波劳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孙策感慨万千,认真地说道:“夙蒙公瑾殊眷骨肉情深,今日之事,策必决断争之。” 让众多士卒随他声音,朝向乔蕤军大喊道:“袁公偏听偏信,不辨忠贞善恶,倒行逆施宠佞幸奸邪之辈,以至于势利小人进谗害贤,众目昭彰之下亦要骗杀士卒袍泽,三军随我擒杀乔蕤!” 孙策说完,立刻命军士擂动鼓声。 以旌旗幡麾为节,令士卒迅速就位。 第一轮鼓声响完,全军已经整兵,第二轮鼓声响完,武官带着兵卒结阵。 当第三轮鼓声响起,开始进军以刀盾手前行,持枪矛者次之,士卒麾左而左,麾右而右,不服从令者,可当众诛杀。 “伯符,莫要糊涂啊!你现在收军还来得及。” 乔蕤见孙策说动就动,吓得不由变了脸色,急忙站在军阵高处,大声喊道。 见对方的军纛也在跟着中军前进,在战场之中没有听到,依旧在稳步前进。 乔蕤瞬间慌了神,对士卒喝道:“你们快点把我刚才说的话喊给孙伯符听到,我可以写信帮他在袁公面前说情,只要他现在停住进兵即可。” 赶紧吩咐部将陈兰去前军阻挡孙策,苌奴领兵守住左侧,而刘详引兵守备右侧,他则自己镇守中军。 “伯符,伯符你要三思而后行啊,想想还在袁公麾下的孙香与孙贲,你要将他们置于何地?!快快住手,此刻还为时不晚。” 连方喊话后,孙策军中依然不为所动,架起弓弩仰射乔蕤率领的淮南袁军,战场顿时箭矢破空。 “嗖!嗖!嗖!” 一大片箭镞落在密集的人群之中,惨叫声起此彼伏。 乔蕤见事已不可为,只得愤愤怒骂句:“孙策真汝母婢也!” 转头命士卒准备迎击敌军,事到如今就只有杀了,到底能不能干得过对面,那得打过了才知道。 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 双方有万人厮杀到了一块,长角叫响彻天际。 不停有人倒下,却无人在意,双方激战杀红了眼,平川旷野已然血流漂杵。 既然撕破脸皮,孙坚部将程普、黄盖、韩当等人与孙策怀着多年对袁术怨恨,不顾箭矢亲身冲杀在前,蒋钦与周泰护在孙策左右,生怕他遭受意外。 “杀!” “杀!杀!” 盛怒之下喊声震天。 孙策找准了中军旌麾处在,迅疾冲杀过去想擒住乔蕤,只要把主将斩杀就彻底尘埃落定了。 而对面的乔蕤瞧见自己军阵的两侧已经快被击破,前军的阵形也在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敌兵冲破。 心里顿时生出了脚底抹油溜走的想法,如今张勋等部被孙策擒获不知生死。 袁公麾下大将信得过的只剩他和纪灵,纪灵远在庐江郡,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 他乔蕤要是死在这里,还有何人为袁公守住下蔡,将来又有何人为汝南袁氏建功立业。 身负袁公重托,岂能在此地草率身亡命殒。 乔蕤在心里开导了一番,感觉好受多了。 又望了望,快要接近崩溃的前军,猛地带着亲卫策马往西南逃去。 “好在先前没有渡谯水,不然必被孙策所擒。” 乔蕤暗自庆幸,此刻后方大军尽数乱了阵脚,他弃军逃跑的行为成了压垮淮南袁军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六千兵卒作鸟兽散,败得稀里哗啦,士卒四处逃命。 孙策还想继续追杀,却被赶来的程普劝解道:“孙校尉穷寇莫追,我们还是赶紧收拢溃兵,作下一步打算吧。” “如今和袁公路彻底撕破脸皮,而士卒的家眷多在九江郡,若不及时安抚怕人心溃散,纷纷潜逃回乡,那我们就真的无兵可用了。” 孙策这才停住步伐,含怒望着逃地快无踪影的百余骑,下令金铎而止。 …… “快,别让孙伯符追上来了。” 待一口气跑出七八里外,连马也开始气喘吁吁时,乔蕤依然用鞭挥打马身,只想更快的逃离此处。 只是他们胯下的马已经承受不住劳累,任由他鞭打速度仍在减慢,马儿发出痛苦的嘶鸣叫声。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淮南物产丰富,但也缺乏优良的马匹。 北方商贾贩卖马匹,几乎被刘备垄断,而且卖的都是没什么耐力的马,只能简单的载人出行。 早先吕布曾派人来淮南找袁术贩马,后来不了了之,让袁公路白高兴一场,当幕僚面怒骂吕布,果然反复无常,无信无义,亏得当初没有收留他。 其实那时,刘备得知吕布要把从文丑那里缴获的军马卖给淮南袁术,便直接派属吏前去制止,私自贩卖战马与军百者,无论是谁皆按汉律处置。 吕布正在巡视军营,于是在军帐里见了属吏,听完对方来意后,看了眼挂起的冀、青、兖三州舆图,沉默了一会儿,遂点头会意。 不同意也不行,袁绍吃了这么大的亏,恨不得把他与并州兵卒碾为齑粉,再和玄德公交恶,那就真进退无路了。 吕布颔首恭而有礼,笑道:“使君定下的律令,布必然遵守,还请长吏告知玄德公。” 待送州吏走远后,吕布才返回营帐坐下,摸着快生髀肉的大腿幽幽叹气,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心里竟有些后悔,当初来了雒阳…… 淮南不知中原之事,错怪了吕布,又因贩马之事陡然无果,让谈好价格又交付部分财帛的扬州商贾纷纷谩骂吕奉先言而无信。 “这些从青州买来的马匹耐力也太差了,拿水浆来,吾要喝水。” 乔蕤忍不住抱怨道。 马儿已经跑的无力,只能停下来暂时歇息片刻,然后再度启程。 虽说最害怕孙策追过来,但孙伯符麾下也没什么马匹,一时半会儿应该追不过来。 想到此处,乔蕤遂放下心来。 反正待会就走,也没布置斥候去往远处戒备,况且马儿都无力再行。 乔蕤大腿被磨得刺痛,只能在亲信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石头坐下休息。 谁知才刚坐下,地面骤然传来剧烈的颤动声,抬头望去远处的驰道边,有千匹马呼啸而来,卷起漫天尘土。 乔蕤举起的水囊“扑通”滑落在地,手指颤抖心底一阵发冷。 只见为首骑士高擎着一面迎风招展的“刘”字旗。 第二百零四章 为什么要跑到我口袋里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虎贲骑马背挂刀弓,千马同辔形如镰刀,骑士夹紧马腹疾驰,发出阵阵吆喝,蹄声轰天震地倾泻而来。 刘备策马置于中军,忽然有哨骑来报,前方意外擒获了袁术大将乔蕤,让他略感疑惑,这还没赶到龙亢,怎么就撞到乔蕤领的袁军。 细问下才得知,原来是一群溃逃的兵卒,恰好撞见张辽领哨骑前去探路,只用简单冲锋就把对面杀的哭爹喊娘。 乔蕤连马都没来得及爬上就被张辽擒住,其余残兵败将瞧见主将被擒,也不做挣扎索性果断一哄而散。 刘备居高临下看着让张辽用粗绳缚绑带来推摔在地面,灰头土脸抬头四处张望的乔蕤,心内觉得有些喜感,扬鞭笑道:“乔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奈何汝要西行入我囊中?” 乔蕤听到刘备问话,慌乱之下抬头望见旌旗蔽空,意气骄满,鞍马光照的刘备,心中一惊,随后转惊为喜。 碰到赳赳武夫,根本摸不准对方脉搏会不会砍下他的人头,拿去立功领赏。 现在碰到玄德公那就好说多了,至少不会像这些粗鄙武夫一样,将他打的鼻青脸肿再绑在马背。 乔蕤手脚皆被绳索绑住,只能身体在地上匍匐而进,抬头吐出泥土,嘴里大喊叫屈道:“玄德公,蕤从未与公交恶,也无逆汉之心,还望放我条生路,勿要斩我!” 刘备笑说道:“袁术悖逆之举,淮南人人皆知,你为袁公路大将岂有不从之理,就算杀你也非私怨,乃国仇尔。” 乔蕤想了下,觉得玄德公说的很有道理,点头如捣蒜道:“蕤愿降,蕤愿降!公可斩杀予以顽抗之辈,不能强杀我一庸夫,而失天下降者之心,还望使君三思后行。” 典韦用手将他拉起来,吓得乔蕤赶紧顿首,剖肝沥胆为刘备献计献策。 “玄德公杀降不祥,非明主所为,将我下狱问罪即可。” 乔蕤只想活着,不然他也不会弃军临阵逃跑,为了活命什么都愿意做。 刘备被他逗乐,遂改变主意说道:“既然如此,来人把乔君押送至下邳郡狱,日后若逢大赦,再赦免吧。” “啊?!” 乔蕤吓得发出轻微破声,下狱只是对比被枭首祭旗,稍略好点处置罢了。 郡狱可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说环境极为恶劣,就狱卒也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在里面待久谁知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玄德公,我……” 乔蕤还想再为自己求情,而刘备轻笑道:“若胆敢再言,则永世不赦,君敬可思虑之。” 乔蕤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声,有赦免可能咬咬牙说不定扛得住,要永不赦免,那就只有奄奄待毙了。 默念想道:“玄德公说的赦免,恐并非天子刘协每年在长安下诏的大赦吧……” 那种诏书先前传进关东,没有诸侯实际去赦免狱里的盗杀与犯人,朝廷诏书归诏书,地方做不做就是两回事。 传闻刘玄德早已和凉州贼反目成仇,想来也不会再遵从他们的矫诏了罢。 “先拉下去吧。”刘备挥手吩咐,直挺起腰眺望了远方,对鲁肃笑说道:“孙伯符不愧是孙文台之子,颇得乃父骁勇善战之风,真汉将军也。” 刘备扬起马鞭一挥,笑道:“走,随我去见见江东孙郎。” 骑军轰然领命,跟随使君快马朝东面驰去,马蹄声迅速消失在平原易野。 旗帜行至谯水西边河畔,孙策由斥候汇报得知玄德公率骑军将到,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侧身对周瑜道:“幸好有公瑾在,不然此刻策将与乔蕤军交战到一处,必危矣。” 周瑜也有些吃惊使君的进兵速度,不过他没表露出来,反而笑道:“善者动也,其势变化莫测,玄德公乃卢公弟子,用兵洞中机要,剖决若神,善于出其不虞,纵使千里之遥也能瞬息以疾掩迟而来,近乎风行电掣。” “何况龙亢还处在漕河之侧,粮草军械运输之轻便,更是旦夕可至。好在伯符当机立断,方才避祸就福,此非周瑜之功。” “既然使君已至河岸,伯符不如领诸将与我一起去拜见玄德公。” 周瑜欣然建议道。 孙策闻声沉思片刻,颔首点头。 拉开的弓没有回头箭,已然是覆水难收,淮南与江东彻底回不去了,再裹足不前也无用。 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前去拜见玄德公,还能加以恩惠。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孙策直接带上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孙河、蒋钦、周泰等部将,又让军吏缚住张勋与梁纲两人充当薄礼送给刘使君。 乔蕤军中的陈兰已殁在战场,苌奴和刘详逃的不知所踪,张勋部将李丰、乐就也在先前夺兵权中殒命而亡。 孙策担心礼太薄了,若是生擒了袁术大将乔蕤与张勋,正好带去相见玄德公,此时却跑了一个,实在美中不足。 周瑜听闻后,失笑道:“袁公路所仰仗的诸将不过张勋、乔蕤、纪灵,还有伯符四人,可依我看来,其余三人皆不如你孙伯符,刘使君爱才若渴,极善识才,东成县高望乡的鲁子敬只闻名于乡县之,仍获玄德公到访求贤。” “瑜耳闻在青、兖两州更有无数乡里小吏,被提拔成县郡长吏,以伯符才略,玄德公怎会顾小失大?” 孙策这才止住微微忧心,带着众人与周瑜一起出营渡河前去拜见玄德公。 见虎贲骑的大纛麾旗而至,孙策立即下马带领部将程普、黄盖、韩当等人揖礼毕恭毕敬的长拜在路边。 刘备远远望到周公瑾侧旁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的青年在谦恭作揖,而孙氏部将也皆无着甲,同样躬身而揖。 不禁轻微点头,孙策懂得礼节知进退,那就能更好任用。 否则就得和吕奉先一样,慢慢来敲打叫他认清现实,这把锋利刀才用的顺手。 待转念想完,刘备翻身下马,欣喜扶起孙策,轻抚其肩,大笑说道:“今日终得江东孙郎。” 又对鲁肃、典韦、张辽、许褚感慨道:“当年诸侯讨董按兵不前,唯孙文台心存汉室奋力收复雒阳,心如金石,真汉家之臣也。” 第二百零五章 刘备势大,此不可与争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自董卓造逆以来,地坼天崩灾谴频繁,天下复失纲纪,阿翁讨董只为辅翼汉室,若此刻尚在必从于玄德公,以匡扶我汉家天下。” 孙策听见刘使君当众多人的面夸奖父亲孙坚,不由热泪盈眶,急忙拱手说道。 玄德公此言一出,算给孙氏叛离袁术给定性了,以后谁还敢议论他孙伯符背主,就绝不放过这些贼子。 孙策令人把张勋、梁纲带上来献给使君。 谁知刘备只是简单过问了一句,便将此事揭过,拍了拍孙策的肩膀,笑道:“伯符可愿为我引见身后诸位?” 孙策立马让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孙河、蒋钦、周泰上前拜见玄德公。 “我等拜见玄德公!”众人齐声拱手道。 “诸位请起,无需多礼。” 刘备含笑虚抬手扶托,心里极其畅快。 江东孙氏算是搞定了,就只剩下孟德还在顽抗,不过也没事,即便曹孟德敢划江而治,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此刻南方这边三大诸侯,刘繇自顾不暇,袁术先是折损了黄巾三四万人,后边又损失了乔蕤、张勋与孙策,还折兵卒近万二千人,称得上是伤筋动骨。 原本还想图谋豫州,为后面代汉称帝做打算,还派刺客刺杀了陈王刘宠,结果没想到他成为刘备率军南下以来损失最惨的诸侯。 曹操若再打下豫章郡,占据江东四郡,实力怕都不比袁术差了。 要说袁公路之前还有称帝的可能,那现在经过大败,怕只能躲在角落里舔伤口了。 自以为符合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言,只简单交手就被汉室宗亲刘玄德打得大败亏输,淮南四将折损了三个,幸免于难的纪灵还因调兵去攻打庐江皖县,才没有被袁术派遣去豫州,不然谁也不敢猜想会是怎样。 连远在庐江的纪灵都感觉脊背莫名一寒,好在他争赢了乔蕤得到出征皖县的机会,不然…… 在刘备安抚孙策兵卒以及淮南袁军投降的士卒时,随着逃回九江的溃兵把这则晴空霹雳,令闻者咋舌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淮南。 如平地一声雷,使人骇心动目。 也让刘玄德在淮南、荆襄、江东诸地区蓦然声威大震。 先前虽然也被刘备收复雒阳的声势,引得天下为之侧目,但毕竟离他们还是较远,而如今却是真正打到了淮南,除了交州外,几乎与东南边所有诸侯地盘有了接壤。 结果任谁也没想到,刘玄德三月从徐州出兵,这才到四月底就把南边隐约为最强诸侯的袁公路的麾下士卒打的溃不成军,掉头鼠窜。 当初邺城的袁绍也不过折了河北名将颜良而已,而袁术攻豫州之战,直接没了三个。 这对比才知道,袁本初不愧是袁本初,比汝南袁公路强多了。 刘玄德沛地一战就把南方众诸侯完全打得惊醒过来。 无论调度粮草与军械,还是进军速度和如狼似虎的青州军,和他们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刘表收到掾吏匆忙来报的消息后,立刻找来了蒯良,而蒯良仔细看完文牍后,拢合木牍久久不语。 刘表再三追问下,蒯良才长叹一口气,苦笑道:“夫破人者与被破于人者,岂可同日而言之哉?” 在场的蔡氏等人也沉默不语,皆被刘玄德麾下的强兵劲旅所惊吓。 但让蒯良感到大为震撼的,不是众人看到的青州虎贲骑军,也非操练娴熟的步军。 而是依托在这些兵卒后边的恐怖般的调度与组织力,绝对是县吏编户齐民到了乡里每家每户,绕过了豪族与士族深扎在了乡里间,没有豪强在隐瞒人口与钱粮赋税,一旦征战能够直接动员所有的物资。 遥想到刘备在各州行度田之事,哪怕底下有豪强数十家举兵反抗,也要强行度田。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刘玄德兵败一两次,也能很快卷土重来。 当年秦王嬴政灭楚国,李信率军二十万大败而回,仅仅只过一年时间,秦王嬴政便下令秦国名将王翦率六十万大军再度南下灭楚,彻底覆灭了八百年楚国。 只有国家兴盛之初,才能整治尾大难掉的各地权贵,整合土地人口与钱粮赋税,秦能并海内兼诸侯,就是如此。 他们还在想着割据一方,刘备的大略早就超过了天下诸侯,已然在为今后打下稳固基础。 “以御堂堂之锋,合从众人之势,而庙算天下,真乃英雄也。” 蒯良虽从未和刘玄德见面,却不由对其极为感兴趣,忍不住暗暗称赞道。 他今日算知道了四百年前天下诸侯面对高祖时的手足无措,与两百年前诸侯面对光武皇帝时的顺从之心。 先前还觉得刘、袁两家决战河北,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现在却发现袁氏死定了,拖得越久对袁本初越是不利,再过一两年怕是粮草积蓄也远不如青兖徐三州,刘玄德只会越打越强。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用不了多久,天下将重归于刘氏之手。 “诸君,你们说刘玄德是否会一鼓作气,在淮南覆灭袁公路?” 刘表略感头疼的问道。 虽说宗室有刘氏奋身而起势是件好事,但这也来的太快了吧。 自从董卓退守长安,他受诏书前来荆州才坐稳几年,此刻却有种迫在眉睫的紧急。 要让刘玄德把淮南占据了,那汝南郡和庐江郡就和他荆州的南阳与江夏接连到了一块。 之前好不容易把人心浮动的南阳豪族与士族压了下去,这下怕又要抬头了。 袁术要真被剿灭,那南阳与江夏两郡怕向北拥护投刘备者将比比皆是。 尤其南阳多为平原,适合骑兵聘驰。 荆州北部不像江东有长江天险作阻,刘玄德要是来了,骑军兵锋怕是能直逼襄阳。 那他刘景升还能去哪,退守江陵吗? 刘表想到荆南数郡对他的政令阳奉阴违,纵使身为荆州牧能管辖的不过南阳郡、江夏郡和南郡。 一想到袁术覆灭,他怕也要跟着没了,就心如芒刺纡郁难释。 “刘玄德啊,为何汝能独步天下,谁堪与你并能矣?!” 刘表神色怅惘道。 第二百零六章 徐州豪强:我们反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元年,五月仲夏,天气变得急遽炎热。 远在千里外的刘表在面对刘玄德时,仍尚有余悸,何况近在咫尺的袁公路,那更是汗洽股栗。 袁术拼命的征调九江、庐江、汝南三郡的士卒和民夫守在义成至下蔡一带的地区,刚攻取皖县的纪灵也被调集回来驻守义成县,好遏制住河道不让刘备的粮草军械顺利运来淮南。 孙贲与孙香前往寿春负荆请罪,差点遭斩首弃市,袁术拍案把酒樽猛掷地,怒叱喝道:“孙策竖子,毁了我袁氏大业!” “左右,给我将这两人拉出去枭首示众,看日后还敢不敢有人反叛袁氏。” 主簿阎象与掾吏李业急忙劝道:“袁公不可!反叛袁公乃孙策一人尔,非孙氏也,不可滥杀忠臣失人心啊。” 头戴儒者冠,留着三叉胡子,身材瘦长的华歆也踏前半步,拱手劝说:“袁公,淮南眼下有倾覆之危,应当收揽人心施以恩惠,方能得人效死力共抗强敌。 “淮南年年征战,百姓早已疲惫不堪,若免除赋税一年,士卒和民夫定欢声雷动,兼善天下人心所归,刘玄德必会钝兵挫锐于淮南。” 长史杨弘也施礼说道:“袁公,此时当以笼络人心为紧要,不可率怒而为。” 其余的掾史长吏纷纷拱手献言。 一时之间,堂下劝谏之声不绝于耳。 袁术则是怒极反笑,指着堂前众人说道:“汝等怕是在为将来做打算,欲为自家留条后路罢?!” 话音落下,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还在着急献计献策的掾吏顿时鸦鹊无声,这罪名下来谁顶得住。 袁公要杀就杀,反正杀的是孙氏又不是我们,只是后面若有宗族子弟欲投刘玄德,那他们也只好举族而投了。 只要一人投刘,宗族其余人皆要问罪,那还不如整个宗族去投。 众人心里复杂的想道。 谁能保证家族没有贪生怕死之徒投敌,既然要被牵连问罪,那就别无选择了。 “袁公,此言一出乃天下之大害者也,为人君而侮辱其臣者,古来不过桀纣之君,袁公倘若不能怀爱人之心,仗以权势而辱下,必祸息不止,安可得长久乎?” 华歆理正词直,没丝毫避讳地拱手向前说道。 他早年拜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管宁师出同门,此刻已是名闻天下的名士,根本就不怕袁术能拿他怎么样,有话正色敢言。 “你……” 袁术自知理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还望袁公勿因孙策一人之罪,牵连孙氏。” 阎象、杨弘、李业也急忙拱手道。 袁术拗不过众吏之意,摆手道:“罢了罢了,术信赏必罚,那就将孙贲与孙香鞭笞数十,再免去官职。” “袁公明鉴。” 杨弘施礼称赞道。 在淮南众多官吏闻刘玄德兵临九江,皆战战兢兢,汗流接踵吓得气不敢出之际。 …… 另一边,刘备得到庐江周氏传来的消息,知道袁公路困兽犹斗,只往南数十里收复向县,让太史慈攻下钟离县就停住步伐。 不是刘备不想继续进兵淮南,而是在他离开徐州后,因度田事宜与罢免州、郡官吏事项心怀不满的豪族俱举兵而起带部曲攻打县城。 四月底至五月初,诸多豪强打着奉天子诏书伐无道,诛宗室奸贼的号召,意图席卷整个徐州。 其中以琅琊郡国和广陵郡闹的声势最大,牵扯到五六县,下邳与东海有二三县波及到,唯独彭城郡国没有任何豪族闹腾。 在各地激起的喊杀声中,刘氏宗亲安分守己,甚至各宗族愿意出粮出钱帮助青州军戡定叛乱。 刘备赞赏了宗室的明智之举,对于他们送来的钱财一律收下,但并没有让满宠直接解除府兵对于彭城各地的管控。 同时令下邳功曹陈登与太史慈快速平定叛兵,待其讨平作乱的豪强,命陈登接替广陵太守赵昱之职,领着李典和高顺尽快率军平息广陵郡越卷越大的乱象。 太史慈因功升迁为下邳相,继续清剿零星的豪强叛乱。 而东海郡国因是州部所在,有豪强举兵很快就被扑灭。 只有琅琊郡国当地大小豪强与贼寇互相勾结,竟然攻破了数县,聚众号称五万兵卒,甚至勾动了隔壁兖州泰山郡的豪强举兵反叛。 泰山与琅琊两郡被打压的贼匪几乎尽数牵涉其中,在各处烧杀抢掠。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粮道漕运被绝断,又道路不通,毛玠与于禁迫于兵少,只得暂时引军退守开阳。 好在之前度田时,毛玠已告知北海相孔融须防备琅琊豪强和贼寇率部攻打北海,叫他早点做防范,才没被叛兵进北海掳掠。 刘备在沛国边安抚孙策及妥善安排好淮南袁军降卒,边关注着徐州各地的豪族举兵之事。 此刻州郡县牵扯其中的大大小小的豪强,已然不下于八十余家。 “使君,大军还是早日返回徐州为好啊。” 见刘备当临事之时,仍然沉着镇静地挥笔书写一道道文牍遣送到徐州各地,周瑜都有些忍不住焦虑。 玄德公也太神态自若了罢。 这么多家豪强举兵而起,不赶紧讨平这股作乱之风,只怕后边会愈演愈烈。 倘若时间一长,等曹孟德平定了豫章郡就很有可能乘间作祸,引兵渡江而来。 刘备抬头循声望过去,见周瑜心急如焚般拱手建言,遂笑道:“公瑾毋急,此乃刮骨疗毒也,徐州多年常有不法豪强圈耕田,逼迫百姓卖民为奴,看似富裕无比,实则皆为民脂民膏。” “我治徐州如医者医人也,箭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肩作创,刮骨去毒,然后乃除顽疾病患尔。豪强嚣张跋扈已久犹如人病在骨髓,刮骨之痛不可不承受。” 刘备正色解释道。 不是他想要对豪强下手,而是豪强太离谱了,徐州这么大的地方各种耕地人口赋税,这些年不知道被隐瞒了多少,他走访乡里一问肥沃的耕田,几乎都为豪族所有。 百姓耕种的都是贫瘠不堪的田地,收成极差只能勉强苟活,且上缴的赋税比豪族良田更多,若遇灾年必要卖妻卖女。 刘备查遍州部文牍记载,发现在光武度田后,徐州垦田尚有近七十万顷,眼下只剩三十二万五千三百八十四顷的耕田,记录在册年年缴纳田税。 只听说过陵谷变迁,沧海变成桑田,没听说过退田归海。 豪强侵占田地由来已久就觉得理所应当,先前的徐州牧陶恭祖都不闻不问,为什么迎来刘玄德,还要清查丈量田地,收缴部曲与僮客,导致他们的利益受损。 这个时候别说刘备,就算天子敢下诏夺他们的田地,补缴赋税和收部曲也要举兵而反。 第二百零七章 海上丝绸之路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周瑜也不禁点头。 其实岂止徐州,天下各地不都是这样,豪族士族侵占田地,就连乡里间的小豪族也有百顷耕地。 特别在此刻汉统衰落之时,律法政令成为摆设,更肆意的强取豪夺耕地,而诸侯只能拉拢豪强不敢过于得罪。 能在天下如此度田者,仅玄德公一人尔。 “玄德公,琅琊郡国贼寇与豪强反叛不止,不如让我率部赴任讨灭群贼。” 孙策在旁拱手请命道。 刘备大笑,遂道:“我正有此意,伯符前往琅琊定可助孝先、文则一臂之力,应仲瑗不懂兵略,届时可调于文则复往泰山郡平叛。” 早在数日前,他就和孙策商量好调其去琅琊任郡相,允许他带本部三千人同往。 孙策虽知晓刘使君不会剥夺他的军权,可听见允许他携带旧部前往徐州,依然忍不住激动不已。 在过河投靠那一日,除了把张勋等人带了过去,他还将自己的传符交给玄德公。 没想到玄德公只拿过看了眼,就将其交到他手上,复笑道:“即为汉室忠臣,手中岂可无兵匡扶。” 让做好为鱼肉任由宰割的孙策愣在当场,接着醒悟过来,激奋的欲重重下拜,结果被拉住手臂,抬头一看,原是玄德公。 只见刘备抚其肩轻笑道:“孙郎岁不过弱冠,将来未必没有勋业麒麟阁之功,天下四海可立功业不知凡几,伯符当努力勉之!” “使君。” 孙策有些哽咽,自从阿翁死后,他一个人扛起了孙氏,将所有人安顿在吴郡,独自过江来到袁公路麾下为其效力厮杀,几番出生入死身无所获。 早知刘使君如此仁而爱人又招贤纳士,当初就应该过江北上直接前往青州依附,岂会受袁术多年戏弄。 “伯符!” 孙策回过神来,见周瑜正在偷偷拉扯他的衣袖,才知道使君在叫他,于是赶紧快步上前领命,认真地说道:“策蒙使君厚恩,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今受命任琅琊相,到任之后必视死若归铲除祸患,剿灭盗贼匪寇与豪强,报使君之恩。” 刘备闻言,想起某件事赶忙叮嘱道:“伯符,不管勇武如何,不可独自而行以身试险,如今刺客之事频出,陈王刘宠便亡于此,冷箭流矢不可不防,孙郎切记。” 虽然不懂使君为何要特意嘱托他防范刺客,但孙策还是颔首点头,心中却暗感慨:“刘使君乃有长者之风,深仁厚泽。” 刘备可不想看到孙策去琅琊郡国剿杀豪强,最后意外死于刺客之手,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待安排孙策后,恰好看见周瑜眼神闪过一丝羡慕。 刘备心里顿时了然,周公瑾看见孙伯符立下功勋都前往琅琊任郡相,而他还是随军军吏怎么可能会不羡慕。 想着总把周瑜带在身边处理军务也是浪费,况且庐江周氏在他出征沛国时,传递了诸多重要信息,且还迫使孙伯符对袁公路反戈一击,可谓立有赫赫之功。 现在出征淮南告一段落,刘备怎么可能会不赏周氏呢。 “公瑾,你常年游历在江河之上,颇为精通水军战法,日后若平定淮扬、荆襄与交州数地皆少不了水军出力,江河之船有往来如飞鸥的走舸,专用来破军的艨冲和斗舰,甚至还有四五层高的楼船,俱乃当今江河水域的霸主,但备在青州曾耳闻一种大船,上平如衡,下侧如刃,可以破浪航行,驰于海上,船身若破则有间隔隔之,船舱能积一年粮,养豚酿酒于其中,公瑾可知其船否?” 刘备笑着问道。 别说周瑜怔住了,连旁边的鲁肃和陈群也面面相觑,他们从未听闻有这样的大船。 周瑜紧皱眉头,努力回想起他看过的所有书籍卷册,硬是找不到玄德公所描绘的船只。 回望了眼陈群,只见他也轻微摇头,颍川陈氏典籍虽多,但对于船舶的记载几乎没有。 周瑜又把目光转向鲁肃,鲁子敬苦笑摇头。 这段时间他和周公瑾关系娴熟起来,也愿意帮一把,但他家中不过乡里豪族,即便处靠在徐州与淮南交界处,也未耳闻过这样的船。 总不能为了交情就对使君瞎编乱造吧,这样他宁可不张嘴。 而典韦与许褚则目不斜视站在玄德公身旁两侧,他们当然也听到了使君的描述,虽然也好奇不已,但也不会因此开口问。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周瑜眼神瞥完军帐,发现没有一人能够帮到他,面色微红,行礼道:“瑜才学短薄,还望使君不吝赐教。” 想到先前在徐州时,还吹嘘自己懂得水战,精通任何船艘,懂得船舶的战法,没料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刘备笑了笑,继续说道:“备还曾听闻在河畔边造船容易被水冲走,可前在岸边挖掘大坑,在其中造船,待船造好以后,再掘开口子引水入坑,船立即漂起驶进江河,公瑾认为此方法可行否?” 周瑜沉思良久,斟酌道:“瑜纵使未曾见过此法,但听玄德公所说的确为良策,比原来在江河水边征调工匠夫民数百人修造大船,却遭上流因雨势暴涨的江河水冲走,最后耗尽财力夫力,徒劳无功要好的多。” “敢问使君,先前造船之法与这掘土之策是何人所献,瑜想拜见请教一番,此必为良匠也。” 刘备咳嗽一声,解释说:“此人或殁于黄巾之乱,我亦许久不曾再见。” 周瑜听罢,有些遗憾的叹气,说道:“惜哉,不能一见。” 刘备暗想道:“我虽找不出人来探讨,但能给提示让你慢慢捣鼓,不期望造出来的大船能乘风破浪渡海,只要沿着海岸畅通无阻就好。” 遂笑道:“公瑾可愿意在徐州督办建造此船?备希望将来的汉军不仅行于江河之上,更能行于大海之间。” “听闻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献象牙、犀角、玳瑁于孝桓皇帝,便取道从海上而来,彼可往,我亦可往。” 第二百零八章 天汉当广袤无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使君,西秦不过蛮夷也,若远渡海外,必穷兵黩武奢侈无限,容易让百姓空竭,万民疲弊,望公明察啊!” 周瑜顿然一惊,玄德公学谁不好可别学孝武皇帝,那有文景之治打下的坚实基础,我们可没有这个家底。 刘备笑摆手道:“公瑾勿虑,备很清楚天下百姓的情况,绝不会勤兵黩武征伐四方,只会量力而行,一代人做一代事。” “秦皇之鉴还犹在眼前,建长城抵御匈奴、修灵渠为岭南调度粮草、还在各地修建驰道,确是惠泽后人,但是他的路走得太急了。” “只有出身细微,知道百姓的痛苦在哪,能怀将心比心,才不会让黔首百姓因徭役死伤无数。” “荀子有言:君者舟也,百姓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刘备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黔首百姓的爆发力,把天下百姓不当人,只要稍微有点火苗就能燃起星星之火,燎原之势。 奈何豪强想方设法把绳索往别人脖子上套,明明自家耕田有沟渠水最先流过,土地也最为肥沃,还想把沟渠给挖断了,让后边贫瘠的田地连水都没有,不然何至黄巾举事。 天下兴衰之事,多数有一群人在那贪得无厌,说白了就是欠杀,待把刀架到脖颈就老实了。 刘备下意识地将目光瞥向军帐外,忖度道:“此世若无我刘玄德,你们徐州豪强早被曹阿瞒屠杀得家破人亡,好好说话商量开窗不听,非要我把屋顶掀开才满意。” “别说不给你们机会,有本事就把天给捅破,我照样能够拿汝等头颅补上去。” 刘备驻守在徐州足足有万五千披甲士卒,还有那么多良臣猛将,打豪强六、七万的无甲部曲与僮客,就不信还能翻车了。 对面也就看着势大,实则分散在各郡县,他们要能把几万人集合到一处,刘备就更高兴。 鲁肃忍不住说道:“使君胸怀仁心,必将成就千秋大业。” 刘备收回目光,复笑抬手指着外边说道:“备心中的大汉,应当有在万里之外自由驰骋,收纵自如的豪气,天汉者广袤无垠也,天下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兴衰之事宛如人之白叟黄童,须历经少年、青壮年与暮年,从成长到朝气蓬勃,再到力不能支,至衰老岁暮,汉家有高祖之兴,也有哀平之暮,有光武兴起,亦有桓灵之衰。” “若无我拔剑而起,汉室必然衰亡,孝武皇帝曾有叹息: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代汉者当涂高。刘玄德不过庸人尔,岂敢立千秋万代之业,只希望大汉不会就此停下步伐,哪怕日后衰亡,也能给后世留下华表,让他们承汉时雄风,顶天立地继续向前。” 刘备笑说着,伸手似乎想要把顶端的苍穹捏在手中。 现在还早,犹能给后世无数王朝留下标杆。 鲁肃、周瑜、陈群、典韦、许褚皆被刘备这番话给震撼住了。 身为刘氏宗亲却敢这样坦坦荡荡地把汉室兴亡给说出来,哪怕是高祖与光武说到刘汉天下的兴衰也不由有些避讳。 秦始皇嬴政恨不得国祚传万世,曾对大臣说:“自今已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但使君谈论起汉家却能直言不讳,敢说天下没不衰之基业。 “使君,大汉必然能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鲁肃伏身拜道。 “玄德公,大汉日后定将千秋万岁,天下太平。”陈群也赶紧说道。 “使君,煌煌天汉,天厚火德,即便岁暮也应当有宗室子孙再受命。” 周瑜沉吟片刻,躬身说道。 刘备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反而说道:“公瑾,待徐州平叛之后,造船之事尽托付于你,领徐州造船事宜督郡县水军大小事务。” 周瑜不由皱眉,细声问道:“使君,徐州水军目前有多少兵卒,战船共计有多少,瑜初来乍到怕不好统管太多的士卒,不如择一武官为主,我则佐之。” 不像孙策有摆在明面的功劳,又擒获袁术大将再举兵来投,哪怕被重用也是理所应当。 他周公瑾力的功劳全在暗处,若道明了功绩,那远在庐江的周氏宗族怕有覆灭之危,要不说就会引得官吏不服。 到时要和江淮水军作战,恐会影响大事。 在玄德公的追问下,周瑜将他忧虑详细道出。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没想到刘备颇为不自然,叹道:“公瑾啊,实不相瞒,如今徐州只有漕船、商船在运输粮草与军械,艨冲和斗舰、楼船等战舰船队几乎没有,需要你在淮南江东,甚至荆州多挖掘善于水战的良才填补空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他不想调拨水军武官,而是陶谦先前根本就没想过发展水军,一个劲捣鼓他的丹阳步军。 麾下实在是调不出善水战的人,云长此刻对水军也一窍不通,只有靠周公瑾把架子搭起来,后面再想办法往里面填充。 还是要尽快拿下九江郡,把合肥城附近的河流贯通长江,方能让曹孟德坐立不安。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一乐,对周瑜勉励道:“公瑾,扬州牧曹孟德不善水战,日后若需驾船击破曹军水军,还得多靠你呀。” 周瑜正被水军连架子也没搭起来,搞得头疼不已,突然听见玄德公这么一说,不由有些愣住。 为何使君对曹操如此了解,怎么就能知道他不善水战。 且身为江东之主,要不懂水战怎么能守得住长江天险。 周瑜忽地想起按理说,曹孟德为袁本初少时好友,州牧之职也是袁绍承制册封而来,刘、袁大战在即,此刻徐州有豪强举兵反叛,但曹操身为袁绍附庸,居然能在江东风平浪静,坐视玄德公整合徐州。 周瑜忍不住换位思考了下,如果换做他即便在攻打豫章郡,也会定让人领军过江袭扰徐州,绝不会让使君轻易剿灭叛兵。 他不觉猜想:“难道如使君所说曹孟德真不懂水战,怕士卒过江就回不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还是玄德公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五月中旬,徐州近百余家豪强裹挟闹事快,但青州军整备兵马平叛的速度更快。 举兵以来每日都有豪强庄园被攻破,不到半月的时间,下邳郡国与东海郡国共计二十二家豪族遭剿灭。 让没参与其中的士族和豪族感受到了强烈的惊骇,声势浩荡的反叛竟然被讨平的这么快。 青州军仿佛早有准备,许多驻扎的营盘里都藏了攻城冲车,遇到有人举兵反叛直接推出冲车,破壁而杀进豪族庄园。 不少叛逆的豪族宗长到死也没想明白,刘备的兵卒为什么会反应的这么快,刘玄德明明没有在徐州,为何还能对士卒如臂指使,只能带着深深的疑惑上路。 在孙策领军从沛国出发,前往琅琊郡国讨贼时,在下邳郡国的陈登也收到了任命文牍,心有窃喜之余,立即将郡中平乱收尾事项交给太史慈,自己则带随从赶忙赶往广陵郡。 广陵太守赵昱这人虽然在徐州有贤名,但陈登深知他无应变之能,且做事犹豫不决,叫他处置料理这些兵略事务,根本就处理不来。 担心广陵事态失控,陈登乘官船顺流而下到盱台县,然后改换成马车日夜兼程赶往广陵县。 因为赶得太急,一路颠簸的他头晕目眩,叫停马车,陈登有气无力问道:“此地还有多久到广陵?” 三十余人的随从队伍,有许多人常来往下邳与广陵对于这些路熟悉的很,登时两人仔细辨别了方向位置后,拱手说道:“陈君,大概尚有百六十里,距离此地不远应有一亭舍,不如去那里歇息少刻,待陈君恢复后再赶路也不迟。” 广陵郡叛乱四起,陈登早叮嘱了随从千万别称呼他为太守,而且最好不要打出旗帜,万一半路上遇到叛军,就太明显了。 他陈元龙可不想死在赴任的路上。 听完随从的建议,陈登摆手道:“如此甚好,马车行驶慢点,使君常言身体为人之根本,当养身自爱才能长久,今日行至暮旦就先寻亭舍休憩一晚,明日再继续赶往广陵县。” “你们随我一路风尘仆仆,想来也是劳累的很,等到了广陵,每人皆可多获五百钱。” 陈登宽慰说道。 众多随从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咧嘴拱手笑道:“多谢陈君厚赏!” 算上先前许诺的五百钱,再加这后边的五百,那就足足有一千钱。 等再多凑点钱就可以把马钱给还了,省的分期每季偿还给州部。 自从玄德公来了徐州,北方也运来一些代步的马匹,且价格比原来便宜多了,之前在商贾手中购买马匹需要四千五百钱,而现在只需三千钱就能在州部买到,还能根据个人名气或找人担保,便可分季度偿还,签写契约在马腿盖印之后,只需交五百钱就能把马儿骑回家。 不仅如此,甚至马匹以后在青、兖、徐三州的任意亭、舍可享受马医免费治病三年,这无疑比在商贾手中买代步马匹划算多了。 玄德公来了徐州,让游侠和黔首百姓的生活变好了许多,绝对不能让这些碍事的豪强扰乱了安宁。 队伍中不少随从想到这里,不由嚷嚷骂道。 徐州刚一扫陶公之时的靡乱,这些不法豪强就跳出来闹事,玄德公就该罢免你们这些无能之辈,省的你们为官为吏作祸四方。 不过半会儿,陈登与众人便已经快行至亭舍前,忽然“嗖!”的一支箭矢破空飞来,插在地面颤动。 “汝等乃何人,路过此处可有传符凭证?如若无有劝你们早点返回乡里,玄德公大军顷刻将至,不要听从豪强之言误了性命。” 数名亭卒站在亭内的丈高的望楼之上,搭弓引箭冷意注视着突然而至的人马,其中一卒父高声大喊道。 亭舍管乡里盗杀之事,设有五兵、弓弩、戟楯、刀剑甲铠,这些军械在平日里带剑佩刀,持盾披甲擒杀盗贼绰绰有余,但是现在面对各县各乡豪强举兵反叛,虽说方圆十里一亭,但包括亭卒与亭长在内连十人都不到。 面对成百上千的豪强部曲只能堵死大门,居高处而守住亭舍,数日前他们才刚刚历经一场厮杀,连亭长都不幸战殁死在当场。 若非逢陷阵营在附近的乡里讨平叛军,有哨骑斥候恰巧看到这边燃起的烽烟,他们恐怕得全死在这了。 “莫慌,莫慌,我等乃是从下邳至广陵公干的郡吏,自然有传符为证,诸位可仔细检验。” 为首留着浓髯的大汉拍马上前,拱手解释道。 接着拿出怀中的传符举起,慢慢靠近亭舍,嘴里嘟囔道:“诸君莫放箭,我等乃长吏随从都是好人,与那些逆贼无关。” 大汉说话声音很大,生怕站在望楼上边的亭卒没有听到,直接松手放箭把他射杀了。 他身上又没着扎甲,随便挨上一矢不死也残。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待将传符抛进去后,亭父检验了许久,对着门躬身行礼喊道:“长吏切莫怪罪,我们也是职责所在,亭舍大门被泥土堵塞,一时半会无法清除,长吏若要休憩不如趁此刻天色未晚,往南前行十二里还有一亭舍,无论守备的亭卒还是矛戟挂弓带矢的军械比这里要足,更适合落脚歇息。” 亭父无奈的喊着,心里也在连连叹气。 亭舍设立在道路旁边,来往的官吏皆可凭传符居住,却也不是每个亭邮都可遇见位高权重的长吏,连负责几个乡里治安的游徼与乡啬夫,整个月也才能偶尔见到一两回。 像这种带着数十随从赴任的长吏,就算亭长还在也得罪不起,但如今真的没办法。 将堵在门后的诸多泥土移开,至少要怠慢长吏几个时辰,然而等对方走后,周围尚有豪强未讨平,若叛兵突然杀至,来不及再堵住门口,众亭卒必然会尽数战殁在这里。 这样算下来,得不得罪公干的长吏已经无所谓了,左右难逃一死,还不如再苟活久点,以后问责就问责罢。 亭父说完,诸多随从们立马气指骂道。 干他娘,好不容易找个地方歇息,竟然还要被驱赶到十里外。 陈登下马车听得很清楚,了解亭卒的不易,若非走投无路,绝对不敢得罪长吏。 轻微叹息道:“诸位莫要为难亭卒,先在亭外歇息片刻,再接着赶路罢。” 第二百一十章 赵昱:怎么会有这么多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随从骂骂咧咧的出发,亭卒和亭父站在望楼上歉意的拱手恭送。 马车行不过数里地,山林间突然有稀疏的箭矢“嗖!”“嗖!”的飞来。 连陈登乘坐的马车也挨了几箭,箭镞扎在车厢侧面引起马儿惊吓嘶鸣。 驾车的随从反应过来猛挥马鞭,驾车逃出箭雨范围。 剩下的人有些仗着骑术好,边躲避箭矢边拿起弓射箭反击。 “这些人并非豪强部曲,应该是附近的盗贼匪寇,好大胆子竟敢伏击官吏!” 浓髯大汉在混乱中观察人数和对方的衣袍打扮,咬牙推断道。 “快去保护陈君往右边走,我带人断后,快!” 众多随从听到领头人大喊,也瞬息反应过来了,自然的分成两拨人马,其中多数人去护马车逃离,少部份落在后面引弓射箭拖住对方。 见这群贼寇又无甲胄,用的武器也各式各样,甚至还有人拿着木棍,骑马的不过二三十人,从刚才一轮的箭雨推算,撑死了也就五十来把弓,且射术烂得很。 躲在近八十步距离的丛林里伏击,仅仅只射伤他们这边两个人罢了,还有个因马腿中箭矢,吃痛抬蹄狂奔,将他狠狠抛地摔伤的。 浓髯大汉扭头望到陈登乘坐马车的车厢,虽遭二三支箭矢,但在迅疾行驶下箭镞俱震落在地,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幸好箭没扎进去,否则万死莫能赎罪,也无脸面再回下邳。 见其余的随从护着马车越跑越远,浓髯大汉立即对身旁的人,吼道:“走,我们也撤。” 此刻当务之急,是把陈太守安全护送到广陵县,不是在这里与贼寇殊死拼杀,待将陈君送到之后,再回来和这群贼子算账。 况且有贼寇盘踞在这,日后必有青州军前来绞杀,轮不轮得到他们来报仇还是两回事。 浓髯大汉抽出箭矢,手挽长弓在急驰中抬起便射,箭镞贯穿追在最前面贼寇的胸膛,吓得旁边的盗贼连连怪叫,勒马不敢追得太快。 干他娘的,出来做贼寇是专来抢钱财,不是来当活靶子的,对面有善射者,谁敢拍马直追? 众贼寇你看我,我看你,精明地拉住缰绳降低速度,谁也不肯骑最前面去追。 反正现在广陵到处都比较乱,这里没抢到去别的地方抢就是,何必为一个目标紧追不舍,刚才也就试探下虚实,既然拿不下那就算了。 而另一边,浓髯大汉见对方没有再追上来,吩咐其余人扶起受伤的同伴去追赶陈君。 坐在马车里的陈登也被喊杀声吓了一跳,听到箭矢扎在车厢的声音,立即俯身趴在车内。 好在驾车的随从反应迅速,旋即勒马挥鞭往另外方向跑去,喊杀声渐渐不可听闻。 陈登才微微放心,仰起身子席坐好,拂了拂袖口灰尘,心底庆幸自己有惊无险。 这时听见驾车的随从焦急问道:“陈君,可有受伤否?” “余没事,你是否有受伤,还有其余人呢?” 陈登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让随从顿时松了一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下,遂喊道:“陈君放心,我等皆无事,这群应该是趁豪强反叛玄德公,趁机出来劫掠四方的盗贼,虽有近百人,却不过乌合之众罢了。” “待平定豪强之乱,再剿灭这些人易如反掌。” 马车里的陈登感慨道:“清平之世可以教导百姓与豪族学礼,而乱世则无大用,需要法之重典,以除弊之轻重。” 众人急行三日终于赶到广陵县,在赵昱的诧异目光下,陈登拿出了豫州传来的文牍,宣告玄德公的任命,当着广陵郡功曹、主簿、督邮、五官、上计等诸多郡里长吏的面接替了太守之职。 赵昱虽因不懂兵略导致广陵郡豪强叛乱难以遏制罢了太守位,但刘备念他尚有几分能力,故将其调去海陵县做县令。 赵昱听着陈登在黄堂大声朗读他的诸多过失,想到此刻徐州法家横行,酷吏以彭城功曹满宠和琅琊功曹毛玠最为盛名,倒在他们手上的豪族宗长和官吏不知有多少。 其他郡国手握重权的相、都尉,如萧建、薛礼、笮融、张闿、曹豹等人,受罢黜的罢黜,遭下狱的下狱,更惨的是下邳相笮融直接被刘使君领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杀在佛寺。 赵昱听到这些人几乎都没好下场,心里早做好被玄德公下狱的准备,毕竟反抗是反抗不了。 兖州的李典与高顺一来就控制了郡兵,而且那陷阵营的士卒也骁勇善战,屯兵在城内虎视眈眈。 先前还有反叛的豪强暗地里写信给他,好里应外合攻破广陵县,赵昱左思右想了整夜未眠,最后第二日将书信交给了李典。 犹记得的当时李曼成笑对他,作揖道:“府君悬崖勒马,当为时未晚。”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听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想到一举一动皆被人看在眼里,要不将信件检举出来,他怕也要被问罪诛杀。 待李典离开府邸后,赵昱的夫人从侧门进来,见他哆嗦的腿起身,连忙上前把他扶稳问道:“君为何如此敬畏此人?” 赵昱指关节紧捏的微微发白,颤声后怕道:“我……我昨夜差点害全家老幼尽数遭诛了,就差那么点,我就回了反贼的信。” 赵昱的夫人听见也不禁头皮发麻,因为递进来书信的就是她兄长。 到底是他兄长做了间,还是兄长身边的亲信让人给买通,才把这件事检举出去。 夫妻两人细思之下,即便在白天也胆寒不已。 这细密的陷阱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完成的,玄德公怕早就知道有多少家豪强会反叛,提前在各处安插了人手。 赵昱忽然想到当年兖州刺史刘岱传到各地的讨刘檄文,其中就有说到:涿郡刘玄德善阴养死士……各地游侠争相依附。 现在想来,刘公山的确有先见之明,眼下玄德公都买通人到他家里来了。 陈登余光瞧见赵昱越来越面如死灰,遂将改调赵昱为海陵县令的任命也告知于众。 把赵昱顿时惊醒,绷紧身子颤颤巍巍地拱手道:“余多谢玄德公厚爱,必不负所托。” 他是徐州遭问罪的官吏中处置最轻的人,日后未必不能做回太守。 赵昱感谢说得真诚恳切。 没有反例对比,不知此刻的庆幸。 第二百十一章 刘备:必须要重赏到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元年(196年)五月二十日,晨曦冉冉东起。 已移军到沛国相县的虎贲骑、锐冲营开始收拾东西杂物及洗晒的衣袍,准备拔营随使君撤回青州。 将士人人喜眉笑眼,征战许久终于可以回乡了,都颇为激动。 自从随使君讨伐河雒以来,别的军营都已经轮休过了,只有他们跟着使君马不停蹄来了徐州镇守,接着又到豫州沛国击破黄巾,即便有封赏但也异常疲惫不堪。 要不是使君以身作则与将士同甘共苦,恐怕底下早就牢骚一片。 与此同时驻守在下邳的另一部虎贲骑也收到了归乡休整的消息。 连任下邳相的太史慈心里也有些羡慕,即将返回青州的军士,蒙使君厚恩现今他已为两千石,也想回东莱郡见见乡人。 刘备仿佛知道太史慈在此时心中会有涟漪,故早写来书信道:“子义稍安勿躁,大丈夫在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备得消息有人言汝南袁公路暗藏传国玺,怀不轨之心。” “而下邳最临近淮南,倘若袁术有变则可率军急击之,为汉家夺回玉玺,届时子义为汉室立下功勋,再以二千石之尊,受册为侯,将来过乡里,荐祝祖考,如白日绣衣,县乡三老百姓者,岂有不荣羡之理。” “丈夫鼓动拔起,其志致盖远,不拘一时之夸耀。” 太史慈看见书信,心里登时一震,遂提笔复道:“古之圣贤建功立业,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进,终得树功于百姓流传诗歌也,慈虽不敢比大禹,却仍心怀立汗马之功,以报玄德公之殊遇。” 刘备安抚好了太史慈,又将陈珪任为兖州泰山太守,调任应劭为彭城相。 叫应仲瑗去征讨流窜到泰山的贼寇,他领千余辅卒差点让贼寇埋伏给剿灭。 让刘备望着加急送来的文牍险些眼前一黑,其余各州各郡都是胜仗,打的豪强部曲望风而逃,唯独泰山在那打败仗。 于是赶紧调于禁任泰山都尉率部讨贼,琅琊兵事交给孙伯符去妥善处理。 把管亥改任为沛国都尉,领选锋营驻军沛地负责蚕食汝南郡三十七县,还给了他临机辄断,先行招降黄巾的权利。 徐州动乱哪怕刘备没回去坐镇,也被诸多良吏渐渐平息了下来,让他极为赞赏。 开府库发钱粮细绢奖赏众多的有功之臣,州吏共计百三十三人有功,郡吏八百七十二人立功,县吏乡吏合计四千九百五十六人。 此外还有法吏、军吏千一百七十三人,武官三百五十二人,士卒斩杀首级立功者,共计万八千四百九十二人,期间有许多豪族部曲临战时左袒弃叛投刘,抢着带领青州军攻打豪强庄园。 导致军吏在战后核对斩首人数时,远超过调动的兵卒人数,稽核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杀良冒功,才将名册层层上递,惊动了各地带兵平叛的主将与太守。 许多官吏询问这些人是否按照正常的士卒在战场斩首录功,这样发放钱财无疑要比原来预计多出不少。 刘备思索片刻,回信让他们按正常军功记录,汉家不亏有功之臣,功必赏,过必罚,况且小功不赏,则大功不立,徐州平叛按战场斩获来计算。 又在青川调来曹署把缴获良莠淆杂的铜钱熔化,按青州五铢钱大小分量重新铸造铜钱。 用漕船或辎重车拿麻袋装满,一辆接一辆运到徐州各地分发给众人。 府帑光钱财支出就高达数千万钱,还不包括粟米和布帛等奖赏,漕河掀起一片繁忙景象,有人哭自然就有人笑。 当一车车装满的五铢钱运到军营,让士卒瞬间挪不开眼睛,崭新的钱币仿佛在闪耀光芒,有不少还是在青兖两州急调过来的。 这让刚加入使君麾下没多久的兵卒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要知道这可是分量最重的五铢钱,不是先前在各处流通参差不齐的铜钱。 待军吏按名册点名,一个个上台阶以功赏赐,领到钱财的士卒脖颈通红,高声呼喊道:“万岁,玄德公万岁!” “大汉万岁!” “使君万岁!” 一人带动,全军振臂呼喊,声音越传越远。 士族与豪族宗长远远听见军营里的呼喊声,感慨道:“玄德公此举尽收徐州人心矣。” 而刘备在相县并没有忙碌完,边处理徐州诸多事务,还要兼顾兖州青州之事。 把徐州与兖州官员相互调动,连长吏也不例外,就连新辟的张昭、诸葛瑾、陈矫、步骘、刘晔、卫旌也调到兖州为吏。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又从陈留蔡氏、泰山羊氏、陈留边氏、河内司马氏、河内张氏征辟宗族子弟调赴徐州为吏,打破属吏只辟用当地士族和豪族的惯例。 陈留太守张邈小心翼翼书信给刘备说:“士人不习惯仕出异地,无论饮食习惯与当地风俗,语言皆有异,玄德公不妨斟酌之。” 刘备在信里反问道:“天下诸君食汉禄,当公而忘私,国而忘家,难道不做官就不能去异地赴任为良吏吗?” “为官为吏,究竟是以风清气正,恪尽职守为先,还是以寸利必得,趋名逐利为先?张君即事汉家亦当持正不阿,勿蹈唯诺之习。” 刘备言辞严厉连张邈的字也没继续称呼,直接生疏称为张君。 这可把张邈吓得大惊失色,他之前就乱说话得罪了袁本初,现在要把玄德公也得罪,那张氏就完了,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郡兵被废除,兵卒掌握在军府手中,没有州牧印绶,他身为太守也调不动人。 不由埋怨陈留郡诸多士族和豪族,暗道:“以后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去和玄德公说,不要把我张氏拉下水,徐州度田一事,杀得天下皆瞠目结舌,各处都暗地传言光武复来。” 使君治下青兖徐三州,只剩兖州还没大规模度田,只在东郡和泰山郡略有推动。 这时不赶紧讨好玄德公,还敢上去摸虎须,真是在嫌命长。 念及此处,张邈突然有了调离陈留郡的想法,谁爱做陈留太守谁来做,我不干了。 第二百十二章 士族之心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徐州度田导致豪强四起,在天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州郡的士族和豪族传得沸沸扬扬,有好事者暗地里取笑徐州天翻地覆在即,刘玄德该如何收场,不会灰溜溜丢了徐州,逃回他的青州罢。 消息传到河北,袁绍也忍不住对众多幕僚,大喜道:“徐州近百家豪族同反刘玄德,这下他在徐州坐不稳了,徐州一丢仅凭青、兖二州的粮草积蓄,如何敌得过我冀幽两州,光度田一事,就能够让他尽失河北士人之心。” “河北之战,我袁氏必然大获全胜,继而安定天下,匡扶汉室。” 袁绍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天下权柄掌控在士族与豪族之手,此刻的士族不同于豪族手中握有大量部曲,士族虽然在天下各地为官,彼此举荐,彼此联姻,但更注重释读宗族传世典籍,方便更好为官,手里的部曲和僮客对比豪族则少了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士族会世出二千石与三公的原因,因为把心思放在了钻研“典籍”上面,至于豪族能运气好出二千石高官,那就偷乐吧。 士族以出仕天下为官,豪族则占据当地为吏。 自打黄巾之乱起,士族就过得苦不堪言,到关东诸侯讨董时,董卓又派军杀到颍川,给了士族狠狠一击,让他们豁然大悟,天下已经彻底乱了。 先前注重典籍,忽略了训练部曲,只有依附诸侯才能生存下去,否则碰到董卓这样的粗鄙武夫,只能骈首就戮,任其宰割。 而天下最盛名者,就是当时的袁氏袁本初,因此冀州一时之间士人从者如云,再加上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和所有大小士族几乎都有交际。 连远在豫州的士族都不觉跑去邺城,更有甚者甚至举族迁徙前往,直到现在相比其他各地,河北为官为吏的士人也是最多的,多到各种利益皆要争夺,人多了资源有限,不拼命抢连孝廉名额都抢不到。 就在众多士族以为会在河北继续卷下去时,青州的刘玄德异军突起,不仅打的诸侯抱头鼠窜,连南北二袁也被打得鼻青脸肿,颜面尽失。 刘备一出,天下莫敌无往而不胜,在收复雒阳祭祀宗庙之后,威望更是在士族心中达到了巅峰。 天子仓皇逃窜西京,值国家危亡之际,能还于旧都,匡扶宗庙者还有谁? 两百年前是光武皇帝,那么这回…… 相比孝灵皇帝一脉,丢尽了天子颜面,刘玄德的横空出世,让天下士族瞬间两眼发亮,看到了平定乱世的曙光。 相较于跟着袁氏在这里与别人卷,还是跟着老东家刘氏更香,毕竟祖上皆是汉臣,若有的选择,谁不想继续做汉臣。 他们又非豪强无所谓,读了这么多治世经典,有的宗族又被称为天下楷模,还是在意几分脸面的。 何况要再立新朝,三公九卿还有空缺呢,因此不少卷不过的士人想弃官回乡,却被袁绍以律法按在河北不能动,虽不敢明面对抗,但在心谤腹非之时,也暗暗盼望王师早日收复河北,让他们重归汉家。 这种暗潮涌动之事,袁本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方面重修律法非至亲丧事,不可随意弃官,再者即便去各地赴任也不能携带家眷前往,有效遏制住了河北的人心浮动。 现在刘玄德竟敢对豪族这样动手,那早在河北占地无数的豪族还不得拼死反抗。 有了这些豪族的全力支持,再加上士族的依附,足以和刘备硬碰硬了,袁绍怎能会不欢喜。 “袁公,刘玄德自以为有光武之能,此刻已然是刚愎自用,徐州度田声势之大,可谓背离天下人心,刘备将败于袁公。” 淳于琼走出座席,先拱手作揖,然后摇晃着头,品头论足道。 “袁公,仲简之言差矣,刘玄德乃英雄也,即使处于逆境,不可轻易忽视,且刘玄德倘若度田成功,以徐州数十万顷肥沃田地,来年必得粟米无数,届时必刘强而袁弱,为今之计只有早图,向西尊奉天子,挟大义以制衡刘备。” 田丰受不了淳于琼又在这里蒙蔽袁公,站出来施礼谏言道。 可惜他低估淳于琼在袁绍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只见袁绍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手径直指朝田丰,带冷意道:“田别驾,刘玄德是否为当世英雄,也用不着你在大堂之上大肆宣扬,田君究竟为冀州别驾还是青州别驾,望君熟思审处。” “袁公,我一心皆向袁氏,怎有背离之心,句句推心置腹,实乃为袁公忧虑谋划,岂是那阿谀奉承之徒所能比?” 田丰刚直不退,起身拱手说道。 自袁氏入主河北以来,他田丰就为袁公奔走四方,当初冀州刺史韩馥部下耿武和闵纯持刀抗拒,也是他处死两人,又带头安抚官吏人心,袁氏才能顺利掌控冀州。 没想到今日,袁公竟说出这般叫人心寒之语。 田丰心急之下,有些藏在心里已久的话脱口而出。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让还没入席的淳于琼脸色大变,侧坐在一旁的逢纪也颇为不满,觉得田丰话有所指。 想起两人私下里的恩怨,逢纪立即朝袁绍行礼,说道:“袁公,眼下安定河北人心最为紧要,方能率军与刘玄德决战定天下,田别驾虽拘泥于固执,但仍怀有好意。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刚直者不懂灵活变通,即使一时失言而乱军心,还请袁公念在田公昔日功劳,莫要责怪啊。” “逢元图,我与你有何恩仇,竟要如此诋毁?”田丰怎么可能没听出逢纪看似在为他说话,实则落井下石,直接拿扰乱军心的罪名往他身上安,就怕袁公不留芥蒂。 不就检举了你两次处政不公,要真是方正不苟的名士,又何必怨我。 田丰也侧身对逢纪怒目而视。 “袁公,河北早有士人因刘玄德兵锋而心生畏惧,如今田别驾不留余力为刘备大张声势,若不责罚,怕今日过后刘强袁弱之言,将宣于众耳,恐河北人心难收。” 淳于琼幽幽叹气,拱手道。 一副受了委屈也要为袁公献计献策的样子,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外来人呢,哪怕是旧臣也不被河北士族放在眼里。 第二百十三章 恐士卒将畏刘如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袁公,田别驾乃一时失言,可重罚其俸禄以示河北众吏,唯独不可用杖刑堵塞谏言之路,当初李斯劝谏秦王犹言: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业也。今若一味堵塞忠言,必叫河北忠义之士裹足不前,不敢再谏直言,望袁公思之慎之。” 沮授见田丰太刚直,不由暗叹气,一句话把大部分人都得罪完了。 他仔细观察众人的脸色,又见袁公似乎有重罚之意,只好出言为田丰开解道。 袁绍想了想,眼下河北士人还是需要多加拉拢,重处了田丰事小,影响了他与刘备决战才是大事。 遂说道:“也罢,既然公与为田君求情,那我就不施于笞刑了,就罚田君二年俸禄,接下来也无须再来大堂议事,待什么时候来寻我认错,我允许了,才能再来堂前。” “此刻,还请田君退下吧。” 袁绍摆手示意道。 “袁公,我……”田丰还想有话要说。 却被袁绍打断,冷冷呵斥道:“退下!” 沮授急忙上来拉住田丰,在他耳边细声道:“别再惹袁公发怒了,不然谁也护不住你,今日必下狱不可,元皓难道忘记了战国时的息壤誓言,甘茂多次不肯进攻韩国,就是害怕秦武王听信谣言让他退兵功亏一篑,因为他远在千里外,而其余人则在秦王跟前每日离间之,元皓若是遭下狱问罪,以此刻口快得罪同僚之举,焉能有命活着走出狱?” “想想家中尊大人,想想家中妻儿,你若被下狱她们怎么办?” 沮授用心良苦劝道。 他实在不想看到强敌来袭之际,袁公治下众吏还是人心涣散。 要真这样下去,恐终为刘玄德击破矣。 田丰有些微微发愣,就这么被沮授连拖带拽给强拖了出去。 主座上的袁绍也暗暗叹气,田元皓忠心是有,可老让他下不了台。 好像天底下就他田丰足智多谋,非等闲之辈,其余皆是碌碌庸才,就让沮公与去好好劝劝他罢。 眼见袁公也无意把事情扩大,淳于琼和逢纪只好略有遗憾,打恭作揖退坐回席,继续商议徐州之事。 另一边,沮授拉着田丰的衣袖把他拖出了府邸外的街巷便松开了手。 抬头恰好望见东边拨开云雾的阳光,正喷薄而出,沮授感慨道:“白日一照,浮云自开,人生之志亦如此啊。” “好一个浮云自开,河北若不心怀谨慎,依然小瞧刘玄德,怕等的不是浮云自开,而是青州军兵临城下了。”田丰听见沮授的感慨叹谓,没好气地拂了衣袖,板着脸说道。 “田元皓啊,田元皓,哈哈哈。”沮授忽然仰天长笑了起来,等他笑完擦拭了眼泪,才不紧不慢道:“眼下确是刘备势大,但袁公岂能不知,在幽州时已经和乌桓单于蹋顿联姻,又拉拢了鲜卑诸多部落,纳子远之策赏赐工匠与铁器,而并州的匈奴又与刘玄德有旧怨,一旦与其交战可以招来诸多助力,兵分多路强取青兖。” 田丰皱起眉梢,不禁问道:“公与似乎有破刘良策,可否与我言说?” “不可说,不可说。” 沮授笑摆了摆手,负手在后踱步而去。 田丰赶紧追上,沉思道:“青州平原郡与兖州东郡地形适合骑兵突进,要是有大量的步军,再配合铁甲骑军,击破刘玄德应该不在话下。” “据我所知刘玄德麾下就有支千人骑军,名为虎贲骑随他征战四方,但青兖骑兵数量远无法和河北抗衡,如今袁公有六千骑在手,倘若多披扎甲,哪怕无乌桓、鲜卑、匈奴助力,也足以碾压虎贲骑。” “现在独缺天下大义没有掌握,我才向袁公建议向西尊奉天子,要有天子在手,何愁刘玄德不破,可惜袁公不愿意听我后面的建言。” 田丰叹气说道。 他将心里话说完,以为会得到沮公与的赞同,没想到沮授停住拊掌,笑问道:“元皓为何会笃定,袁公必会迎天子?” “我先前也与你一样不明白,后边却渐渐想清楚了,袁公非不愿迎天子而是不能。” “且雒阳被刘玄德占据,吕布又归顺了刘备驻军在荡阴县,此人与部将皆骁勇善战,先前攻张燕之时,我们便看出吕奉先反复无常,早知那时就应劝袁公寻机诛杀此贼,也不会有文丑河内之败,让刘玄德攻下雒阳,一念之差啊。” 沮授长嘘短叹道。 有吕布守在荡阴,又有关羽在东郡为其相助,河内为司隶之地,要是有强兵驻守,根本就不好攻打,又怎么去奉迎天子,况且天子还在凉州贼手中。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而东郡太守关云长也是不好惹的主,之前文丑驻扎在邺城时,经常与其交手从未讨到好处,还有河内的张益德听闻也异常骁勇,高祖的曹参与樊哙也不过如此罢。 刘玄德在哪找来这么多熊虎之将,沮授心里纳闷不已。 田元皓没和青州军野战过,不知刘备兵卒厮杀起来到底有多凶悍,但沮授却暗地里问过了河北名将文丑,而文丑当时沉默片刻回答道:“再多交战几次恐麾下兵卒,将畏刘如虎。” “遇刘玄德最好以防守消耗粮草,待对方人困马乏之际,再出兵击之,方有所获。” 沮授听了细思冀州和刘备交手以来,真就让其来去自如,他沮公与所设的计策,刘玄德视若无睹从不上套,就算拿出孙膑围魏救赵之策,刘备也仍不为所动,还险些在洹水河畔斩了文丑。 老实说和这样的对手交手,沮授有些恐惧,也有些钦佩。 “唉!”田丰也想到了什么,明白了袁公奉迎天子的尴尬处境。 只是无大义在手,而刘备又初战告捷,必然会动摇河北人心,为今之计只盼望刘玄德昏招频出,袁公一战而克青兖。 “走罢元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有天命在肩,必天助之,我等一介之士,尽力而为便好。” 沮授望天轻笑道,说完对田丰深深一揖,然后扬长而去。 抱歉,出了点事,请假一天。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和对象分手了,实在静不下心来写,只能明天再更新了。《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抱歉,出了点事,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十四章 龙者,能大能小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不仅是冀州,关中长安的李傕、郭汜、贾诩等凉州诸侯也收到了消息。 已经是大司马的李傕在府上宴请郭汜和贾诩议事,恰巧驻军在弘农郡的张济军中缺粮,便来长安购求粮草,李傕干脆将他也邀请到府邸。 乐女在席间丝竹并奏,众人酒酣耳热,每至觞酌流行,李傕问道:“文和,刘玄德在徐州杀戮豪族,是否会引发关东剧变?” 宫廷尚书的贾诩有些疑惑,作揖问道:“大司马所虑为何事?诩实不知还请明言指之。” 李傕放下酒樽望向贾诩,复道:“文和我是问,刘备这般度田杀的豪族人头滚滚,会不会如同董公招致天下士族与豪族群起而攻,要是刘玄德轻易被袁绍击破,我们与汝南袁氏可怀有深仇旧恨,袁本初若席卷天下,必会挥师攻打关中报袁氏之仇,凉州怕会大难临头。” 李傕很担心刘备在徐州玩脱了,导致内部生乱被袁绍捡了便宜,最好能够让袁、刘两家在河北持续斗争不断,凉州诸侯才能在关中长安长久下去。 他想了想,又复道:“袁弱,我们则助袁,刘弱,我们自然也要援刘啊。” 李傕做到了位在三公之上的大司马,眼界终于有点改变,清楚的明白叫他兼并凉州大小诸侯,都无能为力,更别说出兵关东占据天下。 认清现实后,只想安稳在长安待下去,不管关东天翻地覆,只要别波及关中就好,要是牵扯到那就只得提前插手其中。 贾诩还没回话,驻军弘农郡的张济却忍不住皱眉,直言不讳道:“大司马此言差矣,刘玄德甲坚兵利军中皆为精锐之师,凉州军即便在士气和军纪及阵形的操练程度,都已远不如青州军了。” 张济看了眼李傕与郭汜,见他们似乎在沉思,遂拱手说道:“济乃屯守在弘农郡,先后多次与占据河内、河南两郡的张益德和荀公达交战,两人配合有度数次将我击退,若非为了恢复两河的百姓民生,恐怕早就杀进关中,迎回天子了。” 郭汜神色怀疑问道:“我听闻河雒之地的士卒,多为豪族部曲编练而来,编进军伍不过一年时间,能见多少血?不过是多分发了几亩田地的农夫,车骑将军何必夸大其词。” 说到后边,郭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绝对不相信,就一年时间就能够让豪族部曲比凉州军更骁勇善战,要知道他麾下的兵卒可是在胡蛮之地,真刀真枪的蹀血杀出来的。 河内兵才打过几次仗,也能拿来对比凉州军,张济想诓骗粮草也不寻个好借口,这样的无稽之谈,他岂会相信。 郭汜遂伸出手指着张济,戏谑道:“车骑将军莫非因为从子张绣险些为张益德擒杀,在此故意架谎凿空,想让我们坐立不住,替你挥师河内斩了张飞为你从子报仇乎?” “我劝车骑将军,不要想着借我们的手报仇雪耻,张绣既然败于张飞,日后率军赢回来便是,难道独青州人蛮勇,我凉州人就不悍勇骁健?” “骠骑将军你……”络腮胡的张济脸色一青,愤懑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之。 自己缩在关中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抱着凉州人武备天下第一的模样,老子好心告诉你们今时不同往日,刘备麾下的兵卒才是一等一的强兵。 几次和河东郡的白波贼联手出兵攻打渑池、宜阳、东垣等地,想将这些县城夺回来,都被青州军击败。 差点连最英勇的从子张绣,都险些被张益德突阵刺死罹难于战场,而你们这些人远在长安享乐,只有我在面对天下真正的强军,还在这里出言讥讽。 想到这里,张济面庞涨成紫红色,只对大司马李傕略微拱手,又瞥了眼郭汜,憋着怒气愤恨而去。 都是厮杀出来的武夫,他根本罔所顾忌郭汜,有种就带人出关和他临阵拼杀。 郭汜见张济因随口而出的戏言,就驳了他的面子,径直气冲冲地离开。 也眼神冷如刀子,狠狠地剐了张济的背影,心里默默的在想些什么。 “唉……”贾诩心底微微叹息,凉州人就是这样的草台班子,口不择言拔刀相向俱是常事,张济这样已经是极为克制了。 自从董公死后,已然没有人能够驾驭得了这群莽夫悍卒,他贾文和最多只能勉强用利益把他们缝合在一块,让这辆残破不堪的马车继续驱车向前罢了。 这辆马车早晚还是会土崩瓦解的,剩余人不是横死在车内,就是栽倒坠地殒命于覆车之外。 “诩若死无葬身之地,岂能安息于九泉之下?”贾诩悄然叹道。 遭天下大势裹挟至今,凉州人早已骑虎难下,要当年王允愿意放他们条生路,凉州军又怎会攻打长安凌辱天子,一步一步的踏入绝地。 此刻天下诸侯除了袁氏与凉州有血海深仇,其余的都有化敌为友的可能,可以择其中最能问鼎者释放善意,但绝不能让长安的三公九卿以及天子起势,不然凉州武人将会被杀绝,他贾诩自然也逃脱不了。 先前刘玄德发檄文讨伐凉州让他大惊失色,最后见青州军剿灭张扬和匈奴单于后就停在了河雒之地,重修宗庙祭祀先祖。 贾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刘备并没有辅佐天子刘协的意思,顿时让他心里惊喜。 新莽之乱,光武刘秀收复雒阳祭祀宗庙,后于河北成就大业,续汉两百年兴盛。 刘备于青州崛起,天子刘协对其没任何恩惠,反倒是董公不顾三公九卿反对,表刘备为青州刺史,又表青州牧。 后边刘玄德攻刘岱与袁绍,凉州皆有助力,乃至眼下让其牧关东冀、青、兖、徐四州,又封邺侯。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若不是凉州把持朝政,就凭刘玄德的末微出身,任何上表必会被三公九卿驳回,又怎么能和盘踞在河北的袁本初斗到现在。 皆为凉州细微之动也。 贾诩忽然有些细思极恐,自从董公在雒阳和天下士族彻底闹翻以来,最得利的不是名满天下的名士,恰巧是出身不起眼的刘玄德。 “光武乘时龙而御天,夫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就在贾诩想出神之际,大司马李傕打断了他的思绪,问道:“文和,白波贼与黑山贼常有往来,不如借朝廷名义也册封招降黑山贼张燕,以利驱使其在刘备兵败时,出并州居高临下攻打袁绍,你看如何?” 之前为防范刘玄德攻打关中,李郭两人用天子诏书招安了在河东郡作乱的白波贼,册封官职又赏赐钱财布帛,各种将军名号不要钱似的随便封,终于让白波贼心动,最后归降了朝廷。 如今倒可以通过白波贼与号称百万的黑山贼首张燕联络上,只要肯听朝廷号召,各种官职任他选。 贾诩闻言思索少顷,颔首道:“大司马此计不错,只要能让袁刘两家争斗不休,定可保关中无恙。” “好!”见贾诩也赞成,李傕不由笑了起来,抚掌道:“无论关东诸侯再怎么势大,只须天子和朝廷在我们手中,便可以驱使任何人为我所用。” “董公挟天子以令诸侯,真乃良策也。” 说着李傕便举酒樽相邀郭汜与贾诩都搂着舞婢歌吟笑呼,酣饮醉酒。 第二百十五章 在下刘备刘玄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六月季夏,刘备率军撤回青州,途经兖州山阳郡的湖陆县再度休整。 走过一片菜畦地,眼前的老屋已是残垣断壁,半塌的围墙可以望见满院荒草足有半人高,累累裂痕的柴门被风吹得吱吱作响。 拉住了想要推门而进的典韦,又用眼神意示许褚不要出声,刘备上前轻敲了敲柴门,屋里传出咳嗽声,问道:“谁啊?” “在下刘备字玄德,乃为军府送粮食布帛而来。”刘备拱手说道。 “咳咳,刘玄德?没听说过。先前送粟米和小麦不都是张长吏吗?怎么又换人了…你等一会儿,我起来开门。” 屋里苍老的声音,说话间带着止不住的咳嗽,言语间有些疑惑。 而刘备却没有不满,在门外拱手回道:“那就多谢老丈了。” 大抵在门外候了许久,院里才传来拄杖的脚步声。 “嘎吱一下”刺耳的声音响起,两鬓斑白瘦骨嶙峋,有些身形佝偻的老丈打开了柴门,一股异味闯进典韦和许褚鼻中,让他们不禁捂鼻往后仰。 刘备依旧不动,揖见问道:“敢问老丈,可是李棱家眷?” 老叟眼神不好,只得眯眼打量面前的众人,觉得他们的袍服好像比乡吏更好,不由奇怪问道:“咳咳,小人正是李棱祖父,我家那竖子又跟着刘使君在战场缴获了什么好东西,劳烦长吏邮寄回来了?” 一边咳嗽,边作揖赔罪道:“长吏莫要见怪,我家竖子乃穷苦卑贱出身,未见过什么好物件,自打选拔进军府做了辅卒,只要有缴获的东西就喜欢往家里寄,看我那后屋都快堆满了。” 老叟虽在责怪说着,脸上却不禁笑成褶皱,他青壮时也上过战场打过仗,一般人在战场能活命已是万幸,自家那小子还能有斩获,说明他之前在家里苦练的枪刺之法,还是有些效果,起码就比别人强。 不求他有多厉害,只要比别人强,那就能在战场活下来。 刘备也笑了笑,回道:“金石在军中常有毅力,操练时也最为刻苦,能在战场斩获颇多,理所应当。” “长吏莫不是李棱的伍长或什长罢?不然怎会知道那竖子的小名。”老叟有些惊讶的问道。 能知晓士卒小名的,除了伍长和什长外,就少有人知道了。 必然常和手下兵卒混在一块关系较为亲近,才会知道。 但看刘备的衣袍和头冠就不像伍长和什长的穿着,理应为更高的武官。 果不其然,只见刘备点头笑道:“老丈好眼力,我乃金石所在的军屯职任屯长。” “我就知道是贵客。”老叟也笑说道,接着连忙问:“刘屯长,大军是不是已经结束征战,自从我家那竖子跟随刘使君征京都以来,好久没有书信寄回家了。” “去岁冬季也不写信问问,万一我若死在屋中,我看他回来还能看到谁,刘屯长那竖子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又轮驻军在外乡吧?” 老叟又笑问道,心里却闪一咯噔,因为太过反常了。 屯长都回来了,他身为士卒怎么可能会不回来,除非回不来了。 汉军之中,只有从军而战死者,会被收敛骸骨归乡,乡县给以衣衾棺葬具,然后派遣长吏视葬。 “刘屯长莫要吓人,我岁数大了,家中只剩下幼孙,还指望他为愚吊祭送丧呢。” 老叟登时腿脚颤颤巍巍,脸色强笑着道。 刘备赶紧将老丈扶稳,沉声说道:“老丈勿要惊慌,我来此处是告诉好消息的,金石他在军中被玄德公看重,已被调拨为亲卫编进锐冲营,现在属于战兵,耕田又多增加五十亩了。” “只是他要马不停蹄随玄德公返回平原郡,没路经此处,遂托我顺道来看看他的祖父。” “这是他随军征战立功,发下来的赏钱让我给带回来了。” 刘备说完,便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麻布包裹着的钱财,欣喜地打开给老丈看,说着用手比划李棱在战场上的英武,直夸的老丈忍不住笑出声。 最后将其轻轻交在对方手中,刘备复道:“金石蒙使君看重暂不会返乡,我已经向乡吏打招呼,战功所获的五十亩田地可雇附近百姓耕种,收成时可收粟米。” “刘屯长果真没有骗我?” 待到刘备转身要走之际,老叟捧着麻布又忍不住问道,话语中带着冀望。 “当然!”刘备朝东拱手笑道:“谁敢在兖州拿玄德公之名开顽笑,此事乃当真无疑,老丈请毋虑也。” “玄德公真乃长者之君也,竟如此看重我家那身微命贱的竖子,即便他为使君战死沙场,我亦无恨了,人生在世得贵人器重,夫复何求。” 老叟沉默了会儿,接着老脸笑出褶皱说道。 刘备闻言立原地,继而后退一步,揖礼深拜。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老丈,快回去吧,备告辞了。” 说完拉着典韦和许褚踏步离开,直到数十步后,才转身回望了眼,老丈依然孤零零的站在门口。 刘备抬衣袖拂拭,背着典韦和许褚,抬头望天,说了句:“今日的风沙真大。” 回头却看见许褚与典韦也在抬头看天,刘备也不拆穿,遂干咳一声,道:“走吧,尚有杂事要处理。” 不过策马行二里余,就见近百人官吏浑身如筛糠的候在田野间,锐冲营的军士披甲持械肃然而立。 刘备指着冷笑道:“我曾多次下严令,对战殁袍泽的钱财抚恤为重中之重,切不可贪污受贿,莫谓言之不预,没想到即使这般也私欲难止。” “连设在县衙外的军府,也能叫你们这群蟊贼蠹虫混进去为吏,看来太守与都尉俱是无能之徒,还以为在孝灵皇帝之时吗?” “典君将人尽数下狱,子敬由你稽查这湖陆县军府事宜,无论查到谁在这种蠹虫身后,均可重刑处置。” “诺!”典韦和鲁肃齐声拱手道。 “立马下文书调任济阴太守赵云接任山阳郡太守。” 刘备吩咐道。 “玄德公,我知错了,看在李氏宗族的份上饶过我们吧。” “玄德公,饶命啊!” “使君,此事与我无关,我全然不知情,还望明鉴。” 诸多官吏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第二百十六章 白马盟誓可为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子敬,备现在知高祖为何会感慨,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了。” 待所有官吏都被拉下去后,刘备对鲁肃感叹道。 “三州之地就有人敢铤而走险,把主意打到了袍泽的抚恤上面,看来要对各州吏治紧抓尤为重要。”刘备不禁沉吟说道。 鲁肃则思索片刻,拱手道:“使君,当年光武皇帝能抓吏事,用尚书台代替三公,让诸事归于台阁,三公之职不过备员而已,是因早已建立新朝,可以名正言顺行使各项权柄。” “如今天下未定,使君推行新政,让很多人无法适应,聪慧者本来就少,见闻薄寡的官吏占据多半,哪怕知道使君需要实干之吏,也会抱有懈怠之心。” “子敬,可有对策教我?”刘备有兴趣的问道。 鲁肃侧头看了眼周围的军士与军吏,然后施礼说道:“使君,事关重要,肃有建言却不可传于外,请先屏退所有人数丈远。” 刘备微微一愣,摆手让锐冲营的亲卫稍微站远点,身旁只剩典韦和许褚两人,好像没听见鲁肃的话,依然纹丝不动。 典韦咧嘴瞪圆了双眼,只要鲁肃敢让他退下,立马抡起拳头把这狗屁鲁子敬揍一顿,使君也拦不住。 许褚也神色不善地望向鲁肃,他们是使君的贴身亲卫,如果强行屏退就是对两人的轻视。 鲁肃怎么敢得罪典韦与许褚,赶快拱手说道:“典君与许君无需退开,两位皆是侠义之士,又得使君信任,肃自然放心。” 解释完了,才感觉压力瞬轻。 见典韦有动手抡打他的意思,鲁肃心头一惊,他虽有武艺傍身也要看和谁比拳脚。 要是和典韦、许褚打起来,不说使君能不能拉开架,就算再来几个鲁子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许、典两人都是能扛起军中大纛的猛士,有举鼎之力,一拳抡来他鲁肃怎么说也要在床榻躺个月余时间。 何况两人皆是使君亲卫,他又为随身属吏,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若哪天处理文牍晚了,走出办公院舍时,已然灯火昏暗,被守在门口锤练武艺的典韦和许褚误伤。 两人赔偿俸禄事小,他鲁子敬的骨头疼痛多日,那才是大事。 刘备见状也轻笑道:“子敬,你们俱为我信任之人,古人云: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凡有事都能直言快语,为我弥补缺漏和过失。” 鲁肃郑重的躬身拱手道:“蒙使君诚挚相待,肃不敢不进倾心露胆之言,纵有千人所指亦敢直谏。” “孝灵皇帝崩于雒阳以来,却使各地诸侯征伐不断,帝陵被盗掘,宗庙遭毁坏,少年天子丧失实权,汉家威严屡次遭受践踏,光武之汉已亡于刘宏之手,此‘汉’难以兴复。” 这话一出,不仅刘备有些诧异,旁边的许褚和典韦都惊呆了下巴,赶紧把目光瞥向前方,装作自己听不见的样子。 典韦不觉暗想道:“跟随使君以来,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辈,敢犯颜直谏汉家不可复兴,也就玄德公不为所动,换做其他的宗室,鲁子敬怕不复堪命了。” 鲁肃原以为自己的一番话,会让使君震怒,已做好解释的准备,没想到刘备只眼神略微复杂片刻,就摇头道:“子敬,继续说吧。” 稍微斟酌了话语,鲁肃拱手复道:“使君不为光武宗脉子孙,无以继承前汉光武之事,当承以先汉高祖之业,开创后汉之基。” “惟有这般才能名正言顺清空掣肘,扫除百年积累下来的弊端,真正匡扶汉室再造天下。” “主公尚未开府,虽实为州牧,手底下的官吏却在名义上为天子刘协之臣,以至许多长吏懵懂无知,无法区分主公匡扶汉室,乃是匡孝灵之旧汉,还是‘崭新’的大汉。” 听见这么一说,刘备恍然大悟,地盘越打越大,但实际并没有改变官吏的看法,对于兖州人来说,不过从一个汉室宗亲,换成了另外的刘氏宗亲,只是管得严而已。 还没有走出孝灵皇帝刘宏卖官鬻爵,非亲不用,非财不贪的路子,毕竟刘宏才死了七年。 刘辩和刘协没掌过权,兖州也没历经黄巾之乱,没遭曹孟德和吕布抢夺州郡,饿得以人相食。 这些官吏潜意识以先帝行事为标杆,用刘宏统御天下的方法看,他们已算是难得的清官,不过贪些黔首兵卒的抚恤罢了,玄德公何必大动干戈。 刘备想明白了,顿时唏嘘道:“敢情在天下间,我刘玄德才是矜奇立异啊。” 难怪鲁肃拼命劝他尽早摆脱影响,原因就在此处,让人可以分清区别。 见众人都在沉思,鲁肃想到自己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干脆索性全盘托出。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遂向前踏出一步,恭而有礼道: “汉初时高祖与功臣、诸侯王刑白马盟誓约信: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若有无功非上所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待使君战胜袁绍后,平定天下摄功最高,可按高祖之誓,约以功臣之后和刘氏诸亲再刑白马盟誓,择土进爵为王。” 以白马之盟自封为王,越过了关中朝廷,倒是个好方法。 刘备暗暗心想道。 这一套下来天下人也没办法指责他不遵循礼法,这可是高祖之誓,谁敢站出来说高祖盟誓已然作废,无论名气多大,直接可以诛杀他。 在崇尚孝廉的汉代,连忠孝之心都没了,活着也是在浪费粟米。 另一侧,鲁肃继续拱手道:“等使君彻底讨平河朔,安定河北各州后,则可率兵讨伐关中凉州贼,收复长安祭祀长陵。 那时使君怀禹、汤之明,更兼四海之望,而皇子刘协因董贼册立以据帝位,才德不能胜任致天下涂炭丧失宗庙,不能奉承大统,唯有玄德公以功高德重,安定汉家山河社稷,当承汉统再兴之。 忠良之士必翘首以盼王师,有聒噪者则挥军讨之,顷刻之间便能重定天下,扫除弊端匡复汉室。” 话音落下,鲁肃拱礼笑道。 第二百十七章 什么荧惑星有变?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六月中旬,在刘备暂歇兖州之际,身处长安的擅长观星的太史令王立在夜晚恰巧瞥见,太白守天关与荧惑汇合到一块。 王立瞬间额头冒出冷汗,喃喃自语道:“荧惑相移,天下必有大变啊!” 说话间将目光望向东边的河北之地,心底忧虑不已。 翌日,便急忙赶去登门拜访宗正刘艾,待其遣退僮仆婢女后,立马作揖说道:“宗正,余为昨夜呈现的星象而来。” 头戴高冠的刘艾闻言,轻抚胡须笑道:“太史令无须着急,待铁釜烧沸,细品茶水之后,可娓娓细说而来。” 见宗正因李傕和郭汜等权臣给天子与三公九卿的礼遇竟有了些惬意,王立忍不住焦虑说道:“宗正,汉祚倾覆在即,刘君也能如此优游自适乎?” 刘艾听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手指顿时僵住,瞪大了双眼望着对方,好心请你饮茶汤。 你竟然跟我说汉家社稷要覆灭了,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刘氏宗正,掌管天子亲族或外戚勋贵事务,敢在我面前说汉祚倾覆,怕不知死字怎么写。 刘艾反应过来,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气得面容扭曲,拍案而起指责道:“大胆!汝食汉家俸禄,竟敢在我面前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来啊!给我将此人拿下。” “慢慢,宗正此乃我失嘴之言,且听我容禀。” 太史令王立被循声赶过来的僮仆数人抓住衣袖和衣襟,不顾他跪坐在榻就要强拖出去。 王立也慌了神,赶紧说道:“宗正,余昨夜所观的星相事关汉室兴亡,不敢与外人细说,只能找刘宗正商议,把我驱逐于外乃细微末节之事,可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斯事体大,不可不察。” 刘艾忖度久良,看向王立没好气道:“今日要是说不出缘由,必将你殴打出府邸外。” 说完摆手,让数个僮仆暂且退下。 遂重坐回床榻,摆正了身子,刘艾问道:“说罢,有什么惊世之语,皆可说来,我当倾耳细听之。” “昨夜我观星象见荧惑相移,金火彼此交会,天下当有革命之象也,自古以来荧惑异动,皆有大事发生,秦皇嬴政之时曾有荧惑变动,又有坠星下降东郡落地为石,不久秦亡。 孝成皇帝时亦现荧惑,于是帝崩于长安,最终绝于子嗣,以至汉家遭王莽篡位。 而昨夜又有荧惑会动,金火交会之象,宗正以为天下当如何?” 王立小声拱手说道。 把话说完,他心里也好受多了,这种事情就不应该一人知道,虽然太史令专掌天时星历,国祭丧、娶奏良日及时节禁忌,瑞应灾异等诸多事宜,对许多事见怪不怪,可当昨夜看到荧惑异动,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有诸多例子在前面,这回汉室可能挺不过了。 听见王立的禀报,刘艾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惊得忘记呼吸,眼睛陡然睁大望着面前的太史令。 “不可能!汉室虽衰权臣已无废立之望,若敢废天子而自立,天下诸侯必然讨之,李傕郭汜不可能失智。” 宗正刘艾回过神,惊魂未定地反驳道。 “况且天下还有诸多刘氏宗亲尚在,北有幽州牧刘伯安,东有青州牧刘玄德,南有荆州牧刘景升与新册封的扬州牧刘正礼,西南还有益州牧刘季玉,几人皆为汉家擎天之柱,汉室怎可能会有倾覆之危。” “就算荧惑异动也不足为信,不足为信矣。” 刘艾连连摆手,不愿相信地说道。 只是四肢略微有些发凉,天下诸侯势力当算二袁最强,倘若他们齐心协力联手扬州的曹操攻打刘玄德,天下究竟落入何人之手,谁又能得知。 刘氏不会将亡于袁氏之手罢。 宗正刘艾想到这里,侧身急迫问道:“此星象可还有其他解读之意?” 王立想了想,拱手说道:“宗正,依星象与卦象解读,革卦的卦象是兑上离下,兑为金,离为火,《易革》象辞曰:泽中有火为革也,故有革命之象,三晋之地必有王者兴起,遂平定天下。” “古有商汤与周武王革命,而顺天应人,此卦象所指应当与古时相同也。” 刘艾听罢,错愕不已。 三晋地区不就是刘备与袁绍相争之地吗?也是光武皇帝兴起之地,占据河北者进可吞并天下。 商汤灭夏,周武灭商都是把前朝给覆灭了,莫非真乃是天兴袁氏。 刘艾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好端端的骤然被告知汉室将要倾覆,哪个刘氏宗亲能经受得住,何况他还是宗正。 “可有解救之法?” 刘艾俯身过去紧忙问道。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太史令王立摇了摇头,悲切道:“昨夜一夜未眠,余翻箱倒箧查遍了长安城保存于世的星象典籍,均无有所获。” “此星象所指,非人力能挽回。” 听到太史令信誓旦旦的话,刘艾终于放弃期冀,瘫坐在床榻上,拿出丝帕擦拭泪水,怆然道:“我汉家难道要亡于此乎?!” 听得宗正大放悲声嚎啕,王立也不由伤感说道:“星象如此,刘宗正不必过于伤怀,凡人只得观天之道,迎乾坤日月之变,岂能为逆哉。” “宗正可择时机禀报天子,告知星象变化。” “唉,罢了罢了,也只能如此了。” 刘艾止住哭泣,丝帕已经弄脏,拂起衣袖擦拭最后的眼泪,复叹道:“太史令你可是给了我足够的惊吓,三日后的朝会你与我一起禀报天子吧。” 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星象有变不可能只有一人看见,若撞见荧惑变动,也可寻善观星者解读寓意。 汉家风雨飘摇,怕将传遍天下了。 李傕与郭汜两人刚对朝堂天子和公卿大臣有了礼仪,此事一出恐又将生变。 “要提前告知宫廷尚书贾文和让他劝说李、郭二贼不要肆意妄为才行。” 刘艾思虑想道。 有贾诩从中劝导,能让大臣们的处境好过很多。 想着多年受苦辛酸事,刘艾不禁悲从心起,哽咽难言道:“大汉,你怎么要亡了呀?!” 吾来长安屈身事贼的苦,岂不是白吃了…… 第二百十八章 典韦有种找赵将军切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什么?荧惑星象变动,恐汉室将覆?!” 贾诩错愕不已,愣在原地。 他刚择完地准备新建宫殿让天子居住,宗正刘艾和太史令王立两人就联袂而至,见面便给他来了一惊雷,蓦地被震得心神恍惚。 定了定神,贾诩的应变能力比两人强得多,随即压低声音,追问道:“具体卦象如何?” “卦象金火交会,乃革命之象,魏、晋必有王者兴。” 王立连忙长拜道。 “魏、晋之处……”贾诩轻抚鬓角的胡须,起身踱步沉吟不语。 而后仰头大笑,喝道:“原来如此,实乃天命所归啊。” 宗正刘艾眼有泪光,气得骂道:“贾尚书,汉室朝不保夕,国步艰危生死攸关之际,有什么好笑的?” “假使汉祚垂危将命若悬丝,你等凉州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诛杀袁氏的血海深仇,袁本初又岂会放过,还痴心妄想他能指水为誓吗?” 刘艾面色青红交加,胡须也一颤一颤。 他心都快凉透了,没想到贾诩竟然还会失笑,高喊什么天命所归。 贾诩笑完后,斜眼望着太史令王立,摇头细问道:“太史令以为,魏、晋之地王者,当为何人?” 王立有些诧异,没想到宫廷尚书贾文和会忽然问他。 遂心里盘算半晌,接着挺直腰杆,向东边一拱,不卑不亢回应道:“天命往来去就,非常人能抗衡,况且五行轮转常盛,代火者唯土而已,魏晋之地为袁氏宰之,袁氏祖为陈姓舜帝后嗣,属土盖以火德,色尚赤色,土能替火,故承汉者当晋也,能安天下者,必陈袁姓氏。” 贾诩眉梢里充满了意外,心中思量少顷,恍然说道:“太史令果忠于朝廷,然天道深远,勿复多言。” 贾诩顿时明白了,这又是朝堂里隐藏起来,心向袁氏的官吏。 今日倒是双喜临门,幸得知了刘玄德承汉家天命外,又筛出来一条小鱼。 袁氏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怎么杀都有漏网之鱼,总想方设法站在袁氏立场。 贾诩遂颔首道:“来人!将太史令王立下狱,此人断卦不明,疑误汉家社稷妄议乾坤,将其缚于理官,数议审狱后,我再禀明天子,弃市处斩。” “贾尚书,贾尚书,余为汉室忠良之臣,所言之事乃为星象所指,没有半分私心作祟,我无罪呀!” “天道有常,天命两百年当有变化,非人力所能抗衡,不可平白无故治罪啊。” 太史令王立头如捣蒜般顿首在地,没想到贾文和前一句还夸他忠于朝廷,然后退了几步到悬挂剑的墙边,马上脸色陡变,翻脸无情。 他瞬息没反应过来,便被推门而进的凉州兵卒按在地上,然后就被拖走。 “贾尚书言者无罪,何况太史令的职责乃掌天时星历与福祸祥瑞,更无可讳言,岂能粉饰道哉,王立无罪啊……” 声音愈来愈小,直到细不可闻。 贾诩处置了太史令,转身笑着招呼宗正刘艾,说道:“此人必为袁氏故吏,只为袁本初一力吹嘘,即便星象是真,那革命之象,也非指优柔寡断的袁绍。” 刘艾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此刻心里早后怕不已。 刚才被太史令搞得昏了头,竟敢怒骂凉州贼子当中掌握生杀大权的贾诩,就算三公得罪他,也只需在李傕郭汜面前搬弄口舌,便足以使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尚书此言有理,艾险些遭受贼子蒙骗,天又怎会断我炎汉,纵使关东叛逆不绝,朝堂也定会在大司马和骠骑将军引领下,回天再造补缀乾坤。” 刘艾艰难地强颜为笑,作揖说道。 贾诩则笑了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他先前也被惊吓到,后边忽然想到魏晋有王者兴又能兼革命之象,只有历精图治能重整山河之人才能担得起汤、武之革,怎么看袁本初也不符合卦象。 那舍去袁绍外,魏晋之地只剩惟一诸侯,那就是被诸多士族暗传为谶语所录,以卯金刀平天下的刘玄德。 传闻刘备不纳美婢,凡事喜躬行,仁而爱人,常有大度,又喜施钱财耕地,盖有高祖之遗风,横行四海而武略逾常。 这才是能一匡天下之明主,而袁绍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夺盟友韩馥冀州,其人也因他身死,占据最富饶的州郡却无法横扫天下,以至于北有公孙瓒掣肘,东南有刘备突起异军,夹在二人间数年无尺寸之功。 反观刘玄德却能往西征兖州与河雒,向南收徐州与中原。 而袁本初枉为四世三公的袁氏子,若对比秦末,刘备可比高祖,但袁绍却连项燕孙的项籍也无法相提论足。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智略之士早看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勉强为彭越、英布之流,岂能与太祖高皇帝并争天下。 不过区区之众还处于懵懂无知罢了。 贾诩目光落在正宗刘艾的身上,不觉嘴角含笑,抚须想道。 …… 夏季阵阵蝉声叫响,驰道一队骑士从西面策马而来,卷起了漫天尘土,迅速消失在北面。 在山阳郡湖陆县罢免了太守、都尉以及当地的县令、县丞、县尉又责罚了三老,处置了军府的诸多武官与军吏,刘备继续率军归还青州。 行至山阳最北边的瑕丘县,就有哨骑赶来汇报:迁任山阳郡的赵太守正一路风尘仆仆骑马赶来面见使君,此刻已到十六里外的传舍。 刘备顿时欣喜笑道:“子龙来的很快啊,想必处理完郡务就策马日夜兼程赶来,真飞将也。” 身旁许褚小声问典韦道:“听说赵太守有虎威将军之称,必骁勇无比,典军侯常在军中切磋角力,可与赵子龙将军较量否?” 典韦瞥过了他一眼,知许仲康话里有话,调侃他整日找人切磋。 当下沉默不语,不作应答。 许褚嘴角微微扬起,心想你典韦也有不敢招惹的人,平日里这么牛,怎不去找太守切磋角斗,就仗着资历老,欺负他手下的游侠。 听说使君两位义弟也武力非凡,怎么不见你典军侯也去切磋讨教。 第二百十九章 常胜将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使君!使君!!” 没过多久,驰道尽头响亮的呼喊声,在平原上激荡久远,众人举目望去,一队骑士纵马而至。 眼见领头的骑士快接近两百步距离,还没有勒住缰绳,许褚不由自主地挡在刘备身前,目光略微担忧的注视前方。 刘备拍了许褚的肩膀,笑道:“仲康无须担心,子龙与我有弟兄之义,百步外必然能及时勒马停住。” 果然话毕,远处的骑士就猛地拉住缰绳,在马蹄未停之际,已然手执马鞍而下。 “好骑术。”众人心里不禁暗赞。 “使君,云差点来迟,还望使君恕罪。” 赵云不顾身上的汗水,立马准备下拜拱手,却被刘备用手拦住,笑道:“子龙见备何须如此生疏,你我虽有上下之分,却也有兄弟之情,既见兄长,礼节到便可,就无需重礼了。” 刘备满意地打量赵云,突然眉头皱道:“子龙近来怎么瘦了,这可不行。为将者怎么能身体清瘦,何以应付沙场征战之事。” “典君亲遣军士手持我调令到州部府库取供半年的膘肥肉食送到山阳郡太守府,让庖厨和膳夫每日烹饪。” 刘备转头拉着赵云的手臂,笑说道:“来年我要看到一个身强力壮的虎威将军,而非久事牍案以至身材消瘦的赵太守。” “云,多谢使君厚爱,明年必然赳赳挺拔,方不负使君之恩。” 赵云不由为之动容,使君一见面就能细心发现他瘦了,对他赵云关怀备至,手足情深莫过于此。 刘备闻言轻拍了赵云的手背,拉着他踱步到树下乘凉,遂道:“子龙在济阴郡为太守治理郡县之事,我亦有耳闻无论是豪族还是百姓,皆对你赞不绝口,既劝课农桑,带官吏行于田间教导黔首百姓顺天,察季节的耕种方法,以保不废农时。 还在郡府门外放置纸笔,号召百姓指出为政的得失,差使散吏在亭门将种种缘由记录在册。又剪恶除奸下狱了诸多嚣张跋扈的豪强宗族子弟,可谓才智丰茂,行为廉洁啊。” 刘备把赵云放在济阴郡,原本是想让他守住在兖州的基本盘,只要几个郡县还在手中,就不怕有当地豪强想迎袁绍进兖州。 未曾想赵云给了他个惊喜,将地方治理的出乎刘备意料之外。 继云长之后,又一武官出身将郡县经略地井井有条。 谁知赵云听完,却面带愧色拱手道:“云不足以当称赞,不过在亦步亦趋的仿效使君治理平原县之举,没有半分创新。” 而刘备笑了笑,摆手道:“我治下太守虽多,许多政令摆在眼前,却依然不能躬行实践,只抱着名士之风不抓事物大小者,不下于十指之数。” “没有亲自走访勘察,就不懂如何具体治理州郡,大汉之所以各地溃烂至此,就是轻浮之风四起,各地举荐的名士官吏好清谈无实干,图虚名不做实事,做起事来头重脚轻不知深浅,让不法豪强得以霸占土地,奴买百姓为仆。” “甚至不少官吏与豪强更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备在徐州度田杀的这么狠,就因为这些人太多。” “当官处事以务实为先,子龙你已经做的极好,日后必为辅国之才。” 刘备说完又忍不住拍了赵云,对他鼓励道。 赵云拱手说道:“豪末不掇,将成斧柯,法令不严则会姑息养奸,治吏与治军大致相同,云治军则身先士卒,苦难同享,军纪严明,先恩后威,袍泽方能在战场拼死用命。” “因此军旅得以常胜,非云一人之功,乃上下同心同德,施政之事亦如此,还请使君毋忘济阴功曹、主簿、督邮、主记、书佐及十八诸曹官署掾史长吏与小吏之功。” 赵云作揖恭请道。 刘备听的微微一怔,遂抚掌而笑道:“子龙,从不居功自傲,正己而治人,可谓善政善军也。” “既处军伍可获常胜,将来为官九卿亦如此,愿子龙永远做备的‘常胜将军’。” 周围的众人听见玄德公对赵太守竟有这么高的期望,都不由有些原地愣住。 鲁肃、典韦、许褚等人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赵云的背影。 皆不禁感慨道:“使君当真乃手足情深,不仅是对关太守与张太守,连赵太守也不分彼此,友于兄弟啊。” “使君,赵云微末之身,岂能得使君如此看重?当之有愧也。” 赵云热泪盈眶,久久不能言语,立马屈膝跪倒拱手而道。 “子龙,快快起来!” 好在刘备反应快,先用左臂拦住跪拜,又用右手用力将赵云拉起,转身对众人介绍,笑道:“此常山赵子龙,亦乃吾弟也,于患难之中相处至今,才德兼备遂任太守之职。 典君且熟悉,但子敬与仲康乃中原、江淮人士未曾相见,备好为你们引见一番。” “见过赵太守。” “见过赵将军!” 鲁肃和许褚两人拱手见礼,赵云也立即拱手回礼。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刘备又笑对赵云道:“子龙,此乃徐州韬略智谋之士鲁肃鲁子敬。” “这位猛士乃名动豫州的游侠豪士,谯县许褚许仲康可比之朱亥。” 赵云点头颔首,认真地施礼道:“常山赵云赵子龙,见过鲁君、许君。” 鲁肃与许褚自然也不敢托大,再度拱手行礼。 赵云又抱拳对典韦道:“典君,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典韦在许褚怪异的目光中,笑咧咧着嘴,热情的拱手道:“多谢赵太守挂念,韦追随使君以来吃得好,睡得好,此生别无所求,只想鞍前马后护使君周全。” 当初典韦与毛玠被刘备书信陈留太守张邈,在郡县寻求调至青州平原,路过济阴定陶就是赵云接待了他们,也是典韦第一次感受如此亲近游侠的太守。 因此对赵云一直抱有好感。 只是典韦不知道,赵云听说是使君亲写文书特调的两人,就知他们必有过人之处。 路过定陶时,遂以礼相待。 “使君,怎么不曾见刘君?”赵云在人群中并没看见刘和的身影,不禁奇怪问道。 “他呀……”刘备笑了下,说道:“如今试任沛国相,暂时没办法回青州了。” 谁让他刘玄德接任沛相时,突然刮起大风,吹动大纛麾旗,如果不派刘氏宗族子弟前往小沛祭祀高祖,那就得被唾沫淹死。 想到刘和在沛地数月走不开,替他祭高祖魂魄,又短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领沛相,只好叫他先试任了。 跟随多年功劳与苦劳都够了,只是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遂辟陈长文为功曹,辅佐治理沛地,也不至让刘和手忙脚乱。 第二百二十章 为玄德公刻石记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子龙,山阳郡的大小事务,我就交给你了,替我看好袍泽的身后事,别让蠹虫再叫百姓寒心。” 刘备将收回来的印绶,郑重的递给了赵云。 “云,必不负使君所托。” 赵云谦恭作揖道。 “有子龙在,备无忧矣。” 刘备笑了笑,望着众人说道。 在瑕丘县把太守印亲手交给赵云,刘备率军继续归返,大量在兖州从征的辅卒纷纷被遣返回本籍所在乡里。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卒遣散回乡,各地郡县开府库以军府军功簿册发放钱粮、肉食、布帛、甚至各种生活器件与耕田器具。 不幸战殁在沙场的士卒,也有抚恤钱财和良田发放,又择无力抚养的子孙进郡县的农官学,成为农学僮,在学业的五年内,口粮与衣袍皆由军府支出,以减少百姓的负担。 许多黔首百姓得知自家子弟跟随刘使君征战整年,终于得胜归来,皆眉头舒展,眼含笑意,乡里之间的庶民百姓喜上眉梢,热闹的气氛几乎赶得上年末。 百姓主动拿出多余的粮食来犒劳还要北返青州的战兵。 而刘备对前来送粮的庶民百姓,笑着婉拒道:“如今天灾频发,蝗灾、旱灾时常卷土重来,盛夏越热,寒冬越冷,还是多留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往年饥荒至而易子相食,须卖妻女为奴婢,才能生存下去。备之所以均田地,就是希望诸位能在面临灾祸时能熬得下去,不至于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埋骨地下。” 有老者流泪感慨道:“公甘愿分利于我等黔首,古今未曾有遇如玄德公者,老叟年老体虚无以随军出征,愿为公刻石铭功,使我子孙世世不忘。” 刘备面对老者祈求的眼神,沉默片刻,然后含笑叮嘱道:“老丈为刘玄德刻石,需多护好身体,他年我再度南征,路经此地在村口重逢,老丈也能拄杖前来迎接我刘备。” 老者听见后,顿时泣数行下,连连点头答应道:“好,好,只要玄德公再来吾高乡里,无论老叟如何,必然前去迎接。” 刘备特意叮嘱,就因东汉时期为官吏立碑歌功颂德的风气盛行,连县令都享有生前身后名的殊荣,更何况他刘玄德。 尤其是在均田令推行的青兖两州,有不少百姓工匠为他刻石,甚至有百姓冬天冻死在家中,不拿钱财去买柴草,也要买石块替他刘备去刻碑,光平原县一地,石碑就多达数百块。 百姓白天耕地,晚上成群结队偷偷去山里面开凿石块,运回家中雕刻,夜色不好还有人摔下山崖。 短短几年间,整个青州碑石数以万计,刘备见劝导无用只得下令强禁,官吏接到州部的禁令叫苦连天,因为他们也为玄德公刻碑了,这回跟着要被罚俸禄。 眼见百年盛行的风气屡禁不绝,荀彧建言道:“强堵不如疏通,使君怀仁厚之心有功于百姓,大汉受儒学久矣,但凡忠孝者无不思报答之心。” “如不受报恩,岂不令百姓寒心?” 在荀彧的劝说后,刘备遂允许各县可以刻石,但每个县只能立一块碑,若有百姓因刻碑而身亡,乃问责长吏。 又让官吏多加劝导,才渐渐扭转了这股风气。 把自发前来犒军的黔首百姓劝回家,刘备松了口气,行至东平郡国见了牵招,各地又有文牍送来州部让刘备决断处理。 兖州太守与县令得知玄德公在山阳郡为兵卒抚恤一事大发雷霆,罢黜了诸多官吏,有的还被下狱问罪。 还要在兖州整顿吏治,官吏们人人鞠躬屏气,连钱财调拨都效率极高,通宵达旦就把名录核对完毕。 州郡最繁忙的官署除了户曹外,就是负责打造军械与农具铁器的金曹,工匠与长吏都忙的不可开交。 因为许多辅卒在选择发放物器时,宁愿不要帛布和肉食,也要选铁器农具好用来开垦田地,金曹掾史长吏眼看库存逐渐耗空,询问是否多开铁矿来锻造铁器。 县令无法决断,只能上报郡里,郡再上报到州部,最后递到使君的案桌前。 刘备自然同意,令书佐撰写文书传至各郡,宁愿多开铁矿打造农具,也不能停下军械铸造,特别是枪矛刀剑、箭矢不能停。 此刻与冀州袁绍的战事已然迫在眉睫,届时要在各州郡调兵,这种日常在战场上的消耗的武器,当然要越多越好。 青、兖对于弓弩的打造也在步步扩增,袁绍擅长用强弩对敌,刘备也在想办法遏制。 你有的我要有,你没有的,我也要有。 想到这里刘备不免有些遗憾,要是能把孔明的连弩捣鼓出来,就能让袁绍在战场上吃不了兜着走。 哪怕袁本初把北地的乌桓、鲜卑胡人骑兵全叫来助阵,也能把对面连射的哭爹喊娘。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用武刚车阵加连弩,沿着河畔往前推进,所有的粮草辎重由漕河转运到军营,任由骑兵再多也别想轻易截断粮道。 倘若争夺运河与袁绍有水战之事,则把周公瑾也调来河北,指挥船艘编练迎敌,也算为将来为渡江水战积攒经验和练手了。 刘备心中思量,想道。 “玄德仅仅一年未见就威仪更胜以往,越来越有明主之风了。” 牵招坐在榻席侧面仔细望着刘备,不由感叹道。 遥想中平六年,闲居在家中忽地收到了少时好友刘玄德的书信,相邀他建功立业。 要不是书信写的真诚恳挚,那时孝灵皇帝还未崩于雒阳,天下又未彻底大乱,他思来想去觉得在乡里也暂无出路,索性打算来青州看看。 结果来平原这一待,就是天子驾崩,董卓废帝,诸侯群起讨董,接着青州又起黄巾之乱,玄德发愤而起,讨黄巾、平青州、破兖州、继而横扫中原,大有光武兴盛之势。 牵氏宗族来信函劝他投袁氏的族老顿时傻眼,态度立马来了个陡转,天塌下来也要做好汉臣,劝牵招少管宗族,就好好出仕在刘使君麾下,少时好友自然要鼎力相助。 见识了宗族卑谄足恭的嘴脸,令牵招也颇为无语。 不过他在心底也常感慨,当初来平原县无疑是此生最明智的选择,多亏玄德念旧情,想起了他牵招…… 第二百二十一章 西域胡姬甚爱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玄德……”牵招想着往日之事,侧身突然瞥见刘备鬓角浓密的青丝,竟生有几根白发。 先前可从来没有过,那时玄德一人包揽处理许多事务,再怎么辛苦歇息半日也能精力充沛,更不会有白发。 没想到收复雒阳后,一年的时间就如此劳累,尤其徐州诸多豪强反叛,在天下间掀起轰动。 远在兖州的他都不免有些胆战心惊,但承受压力最多的无疑还是玄德。 牵招醒悟过来此刻已经不是在平原县,玄德也早不是县令,而是肩挑天下二十三郡,治理近千万百姓,最能复兴汉室的诸侯。 别人觉得他愈发威严,而不知其中的辛苦之事。 想到这里,牵招叙说过往的心思,瞬间淡了几分,反而拉近坐姿劝说道:“玄德,你还需多顾及身体,不要总忙于军旅与案牍吏事,凡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太过耗神,有时还需多加放松,听听丝竹之声也是极妙。” “我看一郡太守的享乐,也比你要好得多,如今兼领数州之地,怎么不能对自己好点。” 刘备闻言轻笑说道:“子经,我当然知身体为万事根本,只是有些事备若不管,那就没人管了。” “天下诸侯不知多少,但有几人敢度田,有几人能为黔首百姓均田,各州糜烂至此,不对症下药又怎么能解救倒悬生民,不把挖根治本怎么救士族清谈之风。” 刘备笑着反用手指道:“要是生在太平盛世,我愿与你斗鸡走犬,多娶几室妻妾,遂做乡里游侠多好。” “行商赚了钱财,我再邀你与云长、益德,出长安一起前往西域看看,备听说西域胡姬甚美,又长袖善舞,若不见识人生岂不无趣?” “不想玄德竟喜欢胡姬?”牵招略微诧异,难怪先前不肯纳妾,被大家劝诫多生子嗣,方才纳了许多妾室,不承想是爱好独特,此刻中原胡姬的确甚少。 牵招若有所思地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玄德,胡姬之事交给我罢,即便再难我也会想方设法,将此事办妥当。” 只要刘备不沉迷于房事把身体搞垮,再怎么稀奇古怪的爱好,只要能放松身心,他也要将事给办好。 刘备忍不住回瞪一眼,笑骂道:“子经,我怎么发现你有佞臣之风,此兖州去西域万里之遥,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运送胡姬,即便容貌再倾国倾城,谁能这般奢侈,不怕遗臭千代吗?” “这……”牵招瞪大了双眼,当场愣住。 玄德所说和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准备托人去并州买匈奴部落胡姬,为何遗臭万年,牵氏在西域又无熟人,如何能去诸国购买,玄德莫要开顽笑。” 刘备听罢哑口无言,最后抬手指着他道:“滚!” 然后不由得笑出声,牵招也跟着大笑。 天下谁不知道,匈奴部落普通的妇人常年放牧,又身材圆润皮肤黝黑,且又喜欢剃头,千人里也难挑选一白美姬,比他说的西域胡姬差远了。 坐在堂下的许褚和典韦面面相觑,好久没见使君笑的如此畅快了,这难道就是与二千石的少时好友的见面吗? 怎么和他们游侠一样,探讨着天下大事,然后就歪到了聊美人和仗剑游历四方?! 典韦心里想到若是生在盛世,使君欲带人游历西域,路过陈留之际,他也定要跟着一起去。 使君将胡姫描述这般美貌,让他有些心痒痒,也忍不住想去看看。 “玄德,还是要多纳心怡的妾室,你看我今年又多添了二子一女,可谓喜庆矣。” 牵招说完抚摸蓄起来的胡须,挺起腰杆略微有些得意。 刘备笑了笑,拱手祝贺道:“备在此恭贺子经,收获颇多啊。” “不过去岁,我也在徐州纳了二位妾室,皆有倾国之姿,又善琴喜舞,一美姿态优雅妩媚,另一美韵致柔和可人,家宅也算有扩充了。” 刘备也在旁笑说,略有几分不经意道。 牵招承认自己有些酸了。 玄德势力越来越大,许多人都想着巴结他,哪怕士族有国色之女也甘愿奉上,这一对比起来两千石相就差远了。 牵招有些不忿道:“玄德,早年你说让我任西域都护府安西将军,不知还当真否,我倒要看西域胡姬有多美,倘若容貌甚美,我也当多纳之。” 不管身体撑不撑得住,反正不能在子嗣轻易输给玄德,不然就会被他笑话。 刘备笑起来道:“好,既然子经有为大汉重开西域之心,我自然无不允许,若能效仿张骞凿空西域壮举,持节前往更远处扬我汉家之威,赏赐胡姬百人又如何。” “日月所照,汉使所至,皆为汉土。”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牵招见玄德说起来西域就滔滔不绝,尤其是改了孝宣帝的定胡碑,让他不由嘴角微动。 下意识地说道:“玄德,你比孝武皇帝和孝宣皇帝还要霸道。” 前面的汉帝他牵招不清楚,但对玄德是再了解不过,怕是真准备将来对西域三十余国大动干戈。 若让效仿班定远只带数十人就建立都护府,也未免高看他牵子经了,有几个人能像班超那样借兵灭国。 “玄德要是天下平定,还是要多休养生息几年,频繁出塞用兵易耗费民力,当初对西域用兵,乃为折断匈奴之臂,如今匈奴已经归附大汉,可缓慢通西域。” 牵招思索着刘备的话,遂劝道。 “子经,你有所不知。” “没有匈奴还有鲜卑,就算没了鲜卑,会有其他的外族迁移过来占据草原,再握有河套与西域,那将犹如昔日强盛的匈奴人卷土重来,须知汉家用百年战争,才将匈奴拖垮。” “假使再来一次,受苦的还是黔首百姓,勿为子孙留后世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纵使不计钱财成本,也要追逐到底将其消灭。” 刘备抚掌笑道。 他的态度向来很明确,大汉不是让人随意挑衅的地方,要么不击,击则当灭国矣。 哪怕跑到万里外,也要派使节查明动向,联合诸国讨灭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必须要汉化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赤云衣,歌大风,饮如鲸,气似虹,玄德有吞残虏之势,浩浩汤汤,兵所未至气已吞。” 牵招不禁点头感慨道。 太像了,简直太像高祖皇帝,无论行事作风,还是以耕田封赏功勋士卒,又重申军法,对汉军进行整顿。 特别是从青州开始分赏土地,这是只有汉初高祖执行的律令,以军功爵赏田宅,优待将士吏卒,功臣常说高祖能与人分天下,这就是分天下。 光武皇帝也没有这种气魄,说是继承先汉,实际上许多政令只沿着新莽时期进行缝补。 “百年来,天下英雄惟有玄德你呀。” 牵招心中感慨万千。 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能看出玄德的韬略。 刘备忍俊不禁,指着牵招道:“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假使备能气吞万里如虎,囊括四海纵横驰骋,此生之愿足矣。”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下终究是要以农事为主,再怎么气吞河山,也要先让庶民百姓填饱肚子,穿得起麻履与衣袍。” “甚喜胡姬之事为戏言尔,备之所以对西边念念不忘,乃是因为万里外有中原尚未有的种植良种,是我汉家百姓急需之物。” “如今汉兵久久未至西域,外族轻视之心日益渐盛,哪怕将来不出汉军,也要用武官领鲜卑、匈奴的骑兵之利,以夷狄攻夷狄,使西域不敢轻视汉使,为计之善。” 刘备笑着说道。 蛮夷汉化乃是大势所趋,与其等着鲜卑、匈奴人日后主动汉化,还不如让他来推一把,择其忠良者赐汉姓。 如今儒家教化之风盛行,那就多派一些清谈之士,前往蛮夷部落教导儒家经典,反正现在这些人太多,一抓一大把。 与其青春空作赋,皓首穷经,还不如都丢到鲜卑、匈奴、羌族的部落,让他们理论与实践结合,省得空老于林泉之下,学问派不上用场。 至于蛮夷部落,若有酋长予以顽抗不肯学习汉文化与儒家经典,那就别怪他刘玄德言之不预。 朝廷含辛茹苦收降你们到并州、幽州、凉州、辽东是怕你们在草原挨冻挨饿,此刻还派儒者千里迢迢前去教导,竟还不肯学习,以蛮夷为荣。 那就别怪汉军犁庭扫穴,汉家不需要夷狄占据郡县,天下耕地均给黔首百姓且嫌少,设使有酋长不想成百姓编户齐民,就学北匈奴西迁罢。 愿意留下来汉化便拊掌欢迎,不愿意也不强求。 至于不想编户为民,又不肯离开,还想在这里放牧的部落,那就抱歉了。 连豪强都被度田令杀的人头滚滚,没道理对蛮夷网开一面,岂不叫豪强在黄泉高喊不公允,死不瞑目啊。 刘备心中暗道。 “玄德路过兖州一路大张旗鼓,也有安定兖州士族和百姓之心吧?” 牵招端起杯具抿了口茶,细问道。 “确有此意…”刘备循声轻点头颔首,接着笑说道:“现在我与袁本初就如当年光武与王郎,他盘踞北地,我屯兵南边。” “他想拉拢兖州豪强在交战之际,突然举兵掩杀我后方,而我也偷遣人接触河北士族,让其多为袁绍‘献计献策’,使各方士族争斗不断……” 牵招思索片刻,说道:“袁本初好谋无断,要士人幕僚各种意见纷纷,怕更难辨别出谋划策之人的忠心孰真孰假,袁绍恐早就头疼不已。” 不得不说这一招,直接往袁绍要害处打,不是洞悉袁本初性格的人,是绝想不到此策的。 此计莫非是荀文若,或郭奉孝所出? 牵招轻抚胡须想道。 青州只有这两人是当面见过袁绍,又对其失望而离开邺城投玄德的,除去郭、荀外,他就想不到别人了。 面对牵招的小声寻问,刘备只笑了笑,没说话。 …… 建安元年七月,青州平原的秋季播种已经开始犁地松土,去除田野间的杂草。 在田曹属吏的引导下,农夫不断开垦原本贫瘠的田地,又挖沟渠修建水车引水灌溉,使得不少耕地变得肥沃,特别采用了大豆与小麦轮番种植,无疑让收成变得更多。 偶然得知原是刘使君授意掾吏和农学僮四处传唱耕种方法,让百姓禁不住有些激动。 使君真乃神人也,自从来了平原郡,让他们黔首能肉眼可见般过更好,租借铁器农具,修建陡池,造水车灌溉,方便耕耘。 甚至各县还置有医署为官吏与百姓看病,官吏可以用钱财,百姓仅用粮食抵汤药费用。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此刻农耕过后,不少农夫聚在一块互相讨论。“汝等听说了吗?从沛地来了位走访青州各郡县救病治人的名医,传闻此人有扁鹊之才,高唐县有人肚大涨肿,医署医者不能救之,但此人却可开肠破肚,刳割多日而不痛。” 黄脸农夫摇头,啧啧称奇道。 被他招呼过来的众人,先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然后讥笑道:“阿粟,莫要在此妄言,汝又未亲眼所见,传言之事岂可当真。” “玄德公有言,眼见方为是,传闻未必真,乡里谣传之事,不可尽信。开膛破肚乃何等之痛,猛兽家禽岂不能忍受,何况人哉?” 黄脸农夫见大多数人不相信他的话,顿时有些心急,结巴半天回应道:“这……这乃是听吾从母昆弟所言,岂会有假,此为他亲眼所见。” 有一浓密胡须的中年人笑道:“此乃他人所见,非你所见也,焉知其没有说谎乎?” 黄脸农夫直跺脚道:“吾昆弟老实本分,对父母兄弟忠厚孝顺,从小无谎话,此事必然是真!” 有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摇头道:“假使此良医有扁鹊之才,必然名传各州,敢问此人姓名。” “医者名为华元化,在豫州与徐州医人十余载,无人不夸其医术精湛。” 农夫回忆说道。 说完后,众人都摇头表示从未听过。 就在这时,笑出声的那人怀疑道:“该不会你昆弟收了他人钱财,故替其扬名乡里,好趁机赚取我们的钱罢?” 黄脸农夫气得抡起拳头就要打,让乡人死死拦住,而那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鼠子,若敢晚走一步,必叫你躺在此处。” 农夫怒骂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家的诱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平原州牧府邸的后院也热闹异常,许多绰约多姿,谈笑甚媚的女子聚集一堂。 言氏、荣氏、乙氏皆为平原郡豪族嫡女,管氏虽为豪族庶女,在众多青州出身的妾室里,最丰肌秀骨净娟娟。 而且诞下一幼女,深受刘备喜爱。 除此外,还有济阴郡魏氏的嫡女与庶女,以及带有异香的魏淑,她容貌属于娉娉袅袅肤白的长娇美人。 在众妾室之间就她与管氏颇为受宠,让其余五人羡慕不已。 夫人阴珺望了望魏淑和管氏,又转头看了今日才刚到平原的环氏和甘氏,感叹自家夫君真是享尽齐人之福。 收的四位姬妾皆有国色,甚至有小道消息传闻陈留蔡氏也想将蔡邕之女送进使君宅院。 她不相信对于此事,自家夫君没有听说过,却没悄然劝阻,由此可见也怀几分意动。 毕竟数年前还在闺房感慨自古才女薄命,若蔡氏女真做了他的妾室,恐怕也不会拒绝。 阴珺目光瞥过环氏与甘氏绝美的容貌及凝玉身材,听送她们二人过来的属吏说:使君在徐州曾与两女共度半月,后来又不知何缘故搬去军营,从那后就没常住在府院了。 哪怕去岁年末返回徐州东海郯县,也多日居住在军营。 这让阴珺有些佩服夫君在面对两女一起服侍也能忍得住,以天下事为重而不贪图软玉娇香,这股毅力的确不同。 此二女容貌皆符合刘备的审美,在这种情况下也说出征就出征,一走就是半年将两人送来平原府邸。 “沛国甘氏见过女君。” “徐州彭城环氏见过主母。” 两人见阴珺高梳髻头弁笄,身着对襟齐腰襦裙,天生的冷白皮明眸皓齿,眼神温和仪态万方,心里刚猜想会是谁,却被婢女告知乃刘君之正妻,心脏瞬间怦怦跳个不停,赶紧见礼道。 刘君常年出征在外,家宅后院之事皆由女君处置,要是得罪正妻阴氏,那这辈子就完了。 若是将来更进一步,那就不仅是自己,还连累了宗族。 阴珺眉眼柔和地将两人扶起身,说道:“夫君胸怀天下,常治理各州郡而无时间顾及家宅,我也不求别的,只愿大家和和睦睦不给夫君添乱便好。” “夫君以律法治官吏百姓,妾也同样以律治宅院,不使内外异法也,即便你们初来乍到,也望周知。” 争宠之事,不仅夫君心烦,连她也心烦。 尤其听闻不少官吏的姬妾争宠而互相残杀,她可不想这种事也发生在刘备身上,因此提前敲打这些妾室,所有小心思最好不要有。 “甘氏遵循女君之命。” “环氏必然听从,不敢有违逆。” 两女远道而来,皆有些害怕正室阴珺,故急忙说道。 早在徐州时,她们就听刘君笑说过阴夫人乃是他处于微末之妻,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比拟孝宣帝之许皇后,光武帝之阴皇后,得罪了夫人他可不会站出来求情的。 而现在见到阴氏又怎能不害怕? 阴珺见两人身子有些颤颤巍巍,然后扬起笑容吩咐膳夫前去准备丰盛的荤食,以招待甘氏与环氏。 接着目光望向众多的美人妾室,她眼睛里情绪复杂,心道:“夫君,如今家宅藏有这般多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也没把你吸引回来,到底何日才返回青州啊。” 都快一年了,还不回来。 要回来必然不让他轻易离开宅院……眼下长子都快四岁了,也该孕育次子了。 想到这里,阴珺勾人的美眸微眯着,忽然笑若千万梨花盛放。 …… 率军行到东郡东阿县的刘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让前来拜见玄德公的薛氏宗长关心问道:“使君莫不是夜晚感受了风寒?” “也是,出征在外若无婢女悉心照料必易疲惫生病,既然如此薛氏有一嫡女相貌娇美,但颇为细心懂得顾人,老夫这就让族人将送来,最多两个时辰便可送到县城。” 说着就要起身走出县衙,刘备赶紧让典韦将他拦住,解释道:“薛公,婢女之事且搁下,如今海内纷乱,又有袁氏割据河北,若整日沉迷于女色,备如何率军击破袁本初,而得志功成事立?” 这句话一出,薛氏宗长立即停住了脚步,对他来说玄德公成就大业,比他送宗族嫡女为婢女更重要,东阿薛氏已经将全部家当下注在刘使君身上,宗族子弟尽数出仕在青州和兖州。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要是玄德公兵败袁氏,薛氏也将跟着重创,此时他比兖州任何豪族都想着刘备能赢。 只有使君进步了,他们才能跟着进步。 所以一听见刘备打喷嚏,他就心急立马安排人来伺候,想要玄德公以最好状态去击败袁绍。 特别是在此刻徐州各府库的粮草军械,已经用漕河开始悄然调动到兖州储存,就知刘、袁两家的交战迫在眉睫。 面临天底下最强的两大诸侯交锋,没有谁会不着急,也没有谁会掉以轻心。 当年光武纵横河北也差点死在王郎手中,后边王郎更是占据河北十郡,而光武仅仅手握两郡,最后却是王郎兵败被杀。 如此看来,天下大势变化无常,不到尘埃落定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果怎样。 刘备将薛氏宗长安抚了一番,亲自将其送出县外,让薛氏宗长老脸红润不已,连连拱手施礼。 在随从僮仆的搀扶下,蹒跚拄杖向玄德公辞别,然后乘坐马车远去。 刘备不由有些敬佩,年近古稀还能利索乘坐马车,看来身子骨极佳。 在送走薛氏后,鲁肃来报有役马从河内荡阴县传来加急书信,让刘备眉头轻皱。 听名字就知是吕布来信函,不在荡阴好好防范袁绍,书信找他不知所为何事。 刘备在鲁肃手中接过文牍,坐回簟席打开细细观看,不禁没好气笑道:“这吕奉先听闻我要回青州,故想携带妻女拜见,欲将他与麾下部将的家眷皆留在平原郡,才能让他们放心厮杀,为汉室建功立业。” 让刘备心中一怔,以为吕奉先又想搞什么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古今文经之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元年七月中旬,难得连日细雨绵绵,将闷热冲散无余,田野间的少年为阿翁拔着蒿草,幼童在相互追逐打闹。 惹得送水来的妇人指着自家孩童一阵叫骂。 平原郊外前来迎接玄德公的官吏与大儒皆看到这一幕场景,禁不住抚须得意。 “康成公以为如何,与天下各地纷乱相比,此是否为仁政乎?” 头戴鹖冠,身穿宽大袍服,高瘦须发斑白的卢植忍不住问旁边的北海大儒郑玄郑康成,而郑玄也在点头称善。 他治学多年以古文经学为主,又兼采今文经学,集两家之所长,对于从刘歆时以来百年的古、今经学之争早已看透。 无论是学随术变的今经学,亦或术随学立的古经学,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之争,在圣贤的典籍传记里字字查阅注解,以证明谁的言论更符合圣贤所言,谁是虚假佯称。 特别是在后边越演越烈的古、今两家争锋中,古经学出现了杜撰伪造的圣人经典字句,有的字还是在古器物中抄录来的,就为彻底压倒今经学。 随着时间推移,从景伯公到子慎公,再到季长公时,今文经和古文经已然逐渐融洽,两派儒者的争斗也少了许多,此刻天下处于大乱之际,在人心思定下,两派渐渐有了融合之势。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刘备提出了“效学经典,经世致用”颇有些靠近今文经的思想,郑玄也仍然愿意以年近七旬,应卢植邀请不远千里在北海赶来平原郡探讨文经学。 “玄德推崇古为今用,以史为鉴,典籍结合实事治理黔首百姓,既有古文经之风,也有今文经之应,舍两家缺点,而取两家之所长。” 卢植不由为刘备解释了一番。 不解释不行啊,要不是此时天下大乱,以玄德身为他卢子干的亲传弟子,但行事作风与思想上更靠近今文经学派,还把儒者分为君子与小人两种,让大家效仿先师孔子走出自己的路。 又提倡经世致用,要求儒者施行仁政治民,而此民并不单指士族和豪族以及士大夫,更包含整个天下之民。 没他在背后为弟子站台,怕早在天下掀起波澜。 如今形势逐渐明朗,又先后在北海强力度田,诛杀了不少的豪强,使玄德麾下兵锋也更盛几分,让有不同意见的儒者皆识相地闭上了嘴。 古今文经学派的儒者都不约而同对刘备态度复杂,既想随声附和,也想让他更支持一派。 偏偏刘备的态度模棱两可,要两家都按照他的想法来,看似身为海内大儒卢子干的亲传弟子,让古文经派感到亲近,但他的言论又同样让今文经派也觉得亲切,就在两派踌躇不前时,又惊奇发现刘备重用法家酷吏在各地整治。 这回好了,连儒家作风都没了,直接偏向法家了。 偏偏玄德公又是极有主见的人,想要为官为吏就得按他的方法来,两派儒者又回家查找典籍,试图找出儒家与法家的共同点。 没办法,谁让儒家认为无论天下什么道理都会在经书里出现,而且这种道理哪怕过了许久,也能被拿出来使用永不过时。 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如果有变绝对不是先贤的言论典籍出错,而是他自己注解错了,理解错了,要怪自己学艺不精。 但自从孝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经典就要为当权者所用,在王莽篡汉时,儒家为了证明王莽的正统性,不仅要添加新五德终始的说法,还要在各地制造祥瑞,把方士的鬼神谶纬全部纳入进去儒家体系,只要王莽需要什么,他们就能提供什么。 到最后,编着编着儒者自己也相信了。 这些鬼神谶纬在天下流传的时间一长,哪怕光武帝刘秀想要登基为帝,也凭借《赤伏符》写:“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向天下说明他符合谶纬,是名正言顺的受命符称帝。 后面有大臣劝诫光武刘秀,不能老靠解读谶纬来决定天下大事,谶言不过用来迷惑世人的荒诞之言,这种怪诞不经之事,结果不过非好即坏,卦象撞见合宜的时候,自然就是对的,怎么能一直相信? 刘秀听了赫然而怒,直接驳斥。 有些东西加进来容易,去掉就无比困难,时至今日刘备能够在北海与东莱大力度田没被儒者声讨,也有他极其符合金刀之谶的原因之一。 儒家讲究忠孝,和谁作对也不能与承天命者唱反调,况且刘备的行为又契合“仁”政,又勤于政事,宽厚爱民。 虽然杀人杀的多,却都是违法乱纪之人,因此心里感官复杂的很。 既符合圣贤之言,但又不符合儒者观念,刚觉哪有仁君不讲究教化,直接按律诛杀,又有人站出来说:玄德公也是劝导了数次,而豪强视若无睹,无可容忍才出兵征讨,且周武王不也有杀伐过多,以至血流漂杵的牧野之战吗? 瞬间把他人的话堵了回去,让北海众多儒者哑口无言。 卢植眼见许多儒士为玄德之事,在北海卷起一轮接一轮的争吵。 干脆借着辩论文经的名头,将他们尽数邀请来平原郡,想办法慢慢将众儒说服,而郑玄无疑是最盛名的大儒,只要他也肯从此为玄德站台,那天下各地的儒者必然对青州趋之若骛。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卢植为了整合儒家都站在自家弟子那一边,已然是积劳费神,疲心竭虑了。 “子干啊,你为弟子做了太多事,倘若日后玄德出手来整治儒家,你可会后悔?” 头戴儒冠须眉交白的郑玄抚着胡须道。 他虽未有和刘玄德有过见面的机会,但也在青州的施政当中看出了刘备的性格,做事极为果断,且雷厉风行。 人都是有私心,学儒家典籍的儒者亦如此,有不少清谈高论之士,让他们为官为吏,不一定有能力。 但不任用他们,那就可能会掀起诸多言论。 光武一脉的天子能够容忍,不代表刘玄德也能容忍。 将来要对那些人整治起来,身为海内大儒的卢植又将置身何地。 第二百二十五章 装病谁在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没想卢植听见忍不住笑道:“蠹众则木折,隙大则墙坏,儒者之中难道就没有腐鼠乎,农夫为保护粟米而捕鼠,岂非理所应当?” “怎能因腐鼠的皮毛颜色美丑,而加以区分对待。官吏任用自有汉家制度,有能者则居其上,无能者处于下,乃是天理寻常之事。” “若有人利欲熏心想结党而对抗,即便玄德将其逮捕下狱,我也绝不会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何况将来之事,岂能得知。” 卢植边咳嗽,也抚着胸口说道。 方今天下滔滔,民有倒悬之危,不就是有人为自家夺取利益才造成的景象吗? 当初关东诸侯讨董,无一人敢奋力向西,盟主袁绍策动诸侯讨伐董贼,结果变成了另立天子。 然后又成了冀州牧领车骑将军,而袁术在南阳也有样学样,同样刻印自己册封。 一时之间天下诸侯纷纷不遵从汉统,开始了自表为官,汉家之衰就从那时而起,好在有玄德奋身匡扶汉室,不然焉有汉官威仪。 卢植斩钉截铁的言论,把郑玄说得愣住在原地,回过神来指着卢植笑道:“好你个卢子干把话说的这般在理,我险些被你蒙蔽了。” “如今你只需养好身体,不说十年之寿,少说也还有七八载,岂能不知将来之事。”郑玄抚须笑道。 他们两个凑在一块,别的儒者不敢上前搭言,给二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不然惊世之言早传出去了。 也正这缘故,郑玄才敢直言不讳的问,换做平日里,他不会问出这么忌讳的话。 不料卢植听罢,却忍不住叹气。 他卢子干要再年轻十余岁,便可帮玄德讨灭诸侯,兴许还有机会见汉家再度兴复。 “康成公,子干已垂暮之年,近来常有心无力,恐时无多日也……” “植不图子孙计,此生只求汉室延续,天下再度归于一统。” 卢植将自己的身体状况详细告知了郑玄,让对方惊愕不已。 连忙压低声音问道:“子干,此事是否当真?” 郑玄与卢植师出同门又有数十年的交情,对他的身体情况自然无比关心,许多同门都先后离世,假使连好友卢植也走了,他怕也难撑下去了。 卢植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郑玄慌乱的脸上,遂颔首,干咳一声道:“康成啊,我邀你来平原郡,也有将子嗣托付给你的想法。” “吾这些年为大汉戡平动乱,身体早已受创二十余处,每到阴天疼痛难忍,之所以还支撑得住就想等刘氏继光武旧事,令四海儒士与豪杰景从云集……” 话音还未落下,郑玄就急忙搀扶住他,宽慰道:“子干的心事我已经知晓,只须好好休养身体,其余北海儒者之事就交给我罢。” 郑玄想到卢植面色虚弱在床榻躺了近两个月,也就听见刘备返回青州,方勉强打起精神前来迎接。 他真害怕好友带着遗憾就此离世。 遂轻抚卢植手臂,说道:“子干,不瞒你说,在我看来早日结束征战,对天下人皆有益处。” “康成当真没有骗我?” “君子言出必行。” “好,天下儒者之事就托付于康成公了。” 卢植拱手揖礼道。 磨了这么久,终于让郑康成答应了下来,也算他为玄德讨伐袁氏送上的最后助攻。 即便死也无遗忧矣。 而就在此时,有骑士策马赶来汇报,使君率骑军不出半个时辰将先行到达平原,荀彧领着平原郡的大小官吏,还有夫人阴珺带着长子刘永,听见皆面带喜色。 荀彧嘱咐属吏再度检查好鼓、瑟等诸多乐器,径直走向卢植和郑玄,躬身见礼说道:“卢公、郑公,使君得知诸公不顾高龄前来迎接,故舍下军械和辎重,率骑兵轻装前行赶回平原,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便可至郊外。” “卢公与郑公与其在此等候,不如进幄帐暂且歇息一番,待使君将至时,彧再遣人告知,公以为如何?” 荀彧双手作揖,恭而有礼道。 对他来说两人为天下大儒,皆不可轻易怠慢,何况卢植还是使君的老师,可以说在青州平原辈分极高。 因此卢公和郑公执拗要来迎接使君,再怎么婉言相劝只要对方不听,他也没办法能拒绝。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只祈望两人心中有数,知道年岁已高在身体不如青壮的情况下,能赶紧进搭建好的素色幄帐休憩片刻。 可千万别有人晕倒在郊外,那他荀彧就得被天下儒者切齿嚼牙般口诛笔伐了。 “文若,老夫在此地再站会儿也无妨,你们能撑得住,老夫也一样如此。” 卢植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丝毫看不出强撑精神的样子。 还没等荀彧说话,郑玄却眼睛陡然睁大,愕然道:“子干,你……” 心里瞬息反应过来,不由差点骂出声,卢子干真乃竖子尔! 仗着多年友情来蒙骗他,叫他关心则乱,一下子就没想到卢植会拿身体状况来欺骗。 本来就听说卢植久病刚好,还真以为卢子干放不下匡扶汉室之愿才强撑罢了,没想这两个月皆是躺在床榻假装病。 想到这里郑玄也难免有怒气道:“好你个卢子干,枉我们多年故交,不曾想如此欺骗,汝有将我当成你的至交好友乎?” 卢植急忙连连礼拜,带着歉意说道:“正因将公当做好友,所以欲将大事相托,吾学兵家之事久矣,难免沾染诡道之习,情非得已望康成公勿怪。” 说着掀起袍服准备跪地顿首谢罪,却被郑玄一把拉住,看了他许久。 摇头叹气道:“卢子干啊,你是算准了我定会答应你,君子当真可欺以其方…” 郑玄怒极反笑起来,用手指卢植道:“当年我就不该去与你结识,以至今日还为你所欺,余此辈何其惨也。” 卢植见有台阶便顺势而下,也扶住他的手臂,遂笑道:“康成,多年故交怎能见外,那才是丧失了情分,玄德为我的弟子,论起来不也是你弟子乎,岂有不帮之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袁绍:看来我不得不先离开邺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朝霞升起,晨光淡淡。 “嘚嘚嘚……” 马蹄声骤然在驰道尽头响起,接着越来越响顷刻间震耳欲聋。 一队队激昂冲冠,弯弓挂刀,长槊竦云端的骑士纵马而来。 笳鼓齐呜,中军还打着杆汉家旗大旌,迎风招展不已,犹似力摧敌阵,如视天光破云。 卢植见状不禁唱道:“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郑玄也抚须点头,赞赏说道:“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刘使君麾下军士奋迅如霹雳,且又进军有度,阵形种别群分,部曲有署,军士吏锐兵刃,彀弓弩,而已有周亚夫细柳军之威也。” 就算不懂兵事的郑玄也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 骑军渐渐勒住马蹄,停在距离众人的百步之外,刘备翻身下马主动迎向前对卢植和郑玄,拱手作揖道:“备见过老师与康成公。” 卢植笑盈盈地仔细打量刘备,扶起他笑道:“玄德平安回来便好,征战扬士卒之能,图成败之计,虑生死之事,乃为将者威严使然也,却还需多顾虑自身安危。” “北海老儒叟郑康成,见过刘使君。” 须眉皓然的郑玄也轻笑着拱手见礼道。 没有端着大儒的架子,语气相反很随和,给刘备留下了极好印象。 “康成公与老师为多年故交,可唤我玄德便好。”刘备也笑说道。 三人风生畅谈了一番,最后刘备将两位年岁已高的大儒送乘马车,然后站在原地目送其先行返回歇息,才松了口气。 刘备侧身望着踱步过来的荀彧,苦笑说道:“文若,备听到老师与康成公亲自前来迎接我,给人的压迫感,更胜过袁绍命麴义率军数万余进屯在甘陵县。” 荀彧也报以苦笑,歉意拱手道:“使君,卢公和郑公为海内大儒又辈分极高,连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听闻郑公带着北海众多儒者前来平原辩论文经,也不敢再让麴义频繁前来骚扰。” “就怕流矢射进城内误伤了大儒,那有四海之望的汝南袁氏,便要隳节败名了。袁绍且如此谨慎对待二公,更何况我颍川荀彧乎?” 刘备仔细想了想,也不禁笑着摇头。 只要稍微注重名声的都不敢误伤了这两人,当初在朝堂连无法无天的董卓也不敢动手,何况袁绍这种士族出身的子弟,那就更爱惜羽毛了。 当然,他刘玄德自然也是不敢,甚至连丝毫怠慢都不敢有,要知这两公比他要高出个辈分,在讲究孝道的汉代,怎么都能压他一头,是绝对要拉拢而不能得罪的。 刘备对远处翘首以待的夫人阴珺以及长子刘永,微微笑着点头示意。 脱下腰间挂寄托平安的玉司南佩的衣袍,交给典韦叮嘱了一番,好告诉夫人他遵守承诺,平安归来了,待处理完事宜后就过去找她。 让身旁的荀彧看得神色略有赧然,要不是他过来插一脚,这时使君已经过去见自己的家眷了。 正想着事情要不留在后面再说,耳边就响起了刘备的声音,他笃定地笑道:“文若慢走,我深知你性格清秀通雅,如果不是急事,肯定不会这个时候来找我。” “究竟是何事让荀君如此担忧?” 刘备抚掌笑问,他记得在徐州剿灭了百余家豪强之后,在财政粮草上极大缓解了青州的府帑财政压力,而且光钱粮粟米就赚了数亿钱。 文若应该高兴很长时间才对,怎么又开始焦虑了。 “使君,袁本初调令麴义、朱灵、蒋奇屯兵数万在甘陵郡国,让高览、张郃、董昭从征三万余屯守渤海郡南皮县,把治所改移到邯郸,又将众多官吏家眷尽数北迁,邺城只留下淳于琼与文丑驻军万余。” “此举恐意在断绝青、兖两州,在攻打青州的同时,亦想动摇兖州士族豪族之心。” 荀彧肃然拱手说道。 谁知刘备听完前边的话,眉头略微皱起,待等听到后半句却反而笑着宽慰了荀彧。 先前他一直在稳固兖州士族和豪族,这次回来也在兖州停留了些时日,将各地官吏调度了一番。 陈留郡的张邈与张超两兄弟早和袁绍反目,东郡与济阴郡的豪族在他身上下了重注,况且还有云长屯兵在北防范。 济北有鲍允诚去安抚也无大碍,东平郡国有子经在,子龙又调去了山阳郡。 兖州的军、吏事务基本上已经调度完,正处于水泼不进的状态,袁绍想去撞个头破血流就去撞罢。 倒是对袁本初终于舍得离开邺城前往他处,有些感兴趣。 刘备忍俊不禁道:“袁绍倒选了个好去处啊。”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邯郸那可是光武与王郎河北之战,争夺的关键之地,不知他要效仿光武还是效仿王郎,但邯郸虽先让光武占据,后边却为王郎覆灭之所。 诈称为汉成帝之子的王郎(刘子舆)被耿弇说服耿况、彭宠等人率突骑摧枯拉朽般从幽州上谷郡往南边打,所过斩大将、九卿、校尉,斩首三万余,定涿郡、中山、钜鹿、清河、河间五郡二十二县。 幽州发来的军队,直接把大势已成的王郎打懵了,形势急转而下,接着就被光武率军围在邯郸。 这也是袁绍为什么之前一定要击破幽州公孙瓒的很大原因,何况临近冀州的涿郡还是刘玄德的乡里所在,一旦冀州和青州两军僵持起来。 而刘备平原在北更靠近幽州,有公孙瓒相助,而他在南边邺城,岂不就是两百年前河北之争再现? 对于袁绍的担忧,刘备也略微猜到几分,眼下邯郸的确比邺城的位置更好,邺城虽为河北重镇,却被他三面围困,万一攻破了城墙,手底下官员的家眷就全没了。 前往邯郸无疑为最佳选择,邯郸周边易阳、梁期、武安三县,互为掎角之势,北面则可据河而守,为战略要冲之所。 只是……就这样退到邯郸,就不怕手底下的官吏想起了王郎旧事,导致人心惶惶吗? 刘备不由好奇地问荀彧道。 荀彧近一年来守在平原郡,比他更了解袁绍麾下之事,且荀氏之间的传信,即便不说隐秘之事,也会稍微透露些动向。 “使君,袁本初深知迁移邯郸的弊端,只留下家眷在此,他已领幕僚佐吏等人进驻安平郡的信都县。” 荀彧拱手施礼,语气有些古怪道。 刘备听罢,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出声来。 原因在于信都就是光武逆袭王郎的翻身之地,为了稳固官吏人心,他袁绍连邯郸也不久待。 这是承受多大心理压力,才硬跑到信都来调度冀州的诸多事宜。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就打到完全胜利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彧也自然想到了隐秘之处,遂拱手作揖道:“由此可见袁绍色厉胆薄,绝非世之英雄也,夫英雄者,当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唯有玄德公能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卯金修德为天下之所望哉。” 荀彧真心实意地说道。 他有时也忍不住感慨良多,幸好当初没有应曹孟德的邀请前往兖州东郡为长吏,好在机缘巧合来到青州拜见卢公,又见到了刘使君。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后,让他终于下定决心留在平原。 否则不知还在哪里整日蹉跎岁月,更不会得使君重用,常以挚友相待。 为人臣者此生若逢这般明主,夫岂有何求而哉。 荀彧感慨着,不禁想起了郭奉孝的择主之言:“大丈夫有毕生之忧,无一时之患,情如流水,逝去难归,丈夫何必自取哀愁,只求毋效力于吴王夫差与越王勾践之主,为世人所笑所怜。” 想到郭嘉,荀彧则立马作揖道:“使君,袁绍分兵两地,当为我军可乘之机也,而随军征战献计献策,又举无遗策,天下却莫知其不可当者,莫过于荀公达。” “若调度公达前来随军,为使君弥补缺漏,必能敌河北智略之士如:许攸、沮授、辛评、逢纪、田丰等人。” 荀彧举贤不避亲,在这种紧要关头,宁愿举荐将荀公达调回平原,也不想避亲去推举好友郭奉孝为主参军幕僚。 因为他深知郭嘉的心性,极其喜欢冒险击敌,而使君只要觉得状况合理也会兵行险要。 这个时候最好召回善于临阵决断的荀公达,才能更好为使君拾遗补缺。 让他在雒阳渡口乘船顺流而下,不用多久就能赶回平原郡,也比调郭嘉方便多了。 刘备闻言顿时笑了笑,轻拍了荀彧的肩膀,遂说道:“文若无需担忧,我早已书信公达返回平原,算算路程应该就在这几日了,河北智囊众多,中原与江淮又岂无善于巧计策略之士乎?” 刘备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鲁肃招手笑道:“此乃江淮帷幄运筹之士,徐州鲁肃鲁子敬。” “东城人士鲁子敬见过颍川荀君。” 鲁肃不卑不亢的见礼道。 荀文若之名他早有耳闻,在青、徐、兖、豫四州之间名传盛广,此刻又领二千石的济南相之职,兼青州佐官留典州事,负责统管调度后方。 在玄德公南下徐州之际,总领青州郡县大小事务,可见对他的信任远居于众多幕僚掾吏之上,可比昔日太祖高皇帝之萧相。 荀彧也忍不住仔细望着头扎纶巾,身材高大的鲁肃,见其孔武有力恐怕又是如崔季珪那般,身怀一手极好的剑术罢。 “颍川荀文若见过东城鲁君。” 荀彧语气温和的施礼道。 刘备将两人引见过后,带着他们踱步说道:“云长在东郡择锐战辅卒,编练成突将营与无前营共计三千七百五十二人,再加上梁都营与横枪营的近四千余人皆为战兵,加分散驻扎兖州各县军府的战兵,已不下于万八千人。” “而在青州的虎贲骑的重骑四百三十二人,轻骑六百五十七人,哨骑四百一十三人,征讨河雒以来虎贲骑非但没扩增,反而折损了不少弓马娴熟的军士……” 刘备说话时不由停顿一番,心里略微心疼。 这都是他精挑细选的骑军,折损战殁了百六十七人,不是负伤而是直接战死。 强压下情绪,刘备复说道:“眼下平原郡有先登营、射声营、铁甲营共计六千余人,现今我打算把锐冲营再扩增精锐辅卒为战兵至千余人,那时青州各处军府就有满两万战兵。” “我决意河北之战,青兖征调战兵三万,辅卒六万余,征青、兖、徐三州运送粮草、军械、辎重民夫十五万,再征召剩余辅卒坚守住两州邻近河北的诸县。” “大军分两路进军,云长攻魏郡、赵郡国、巨鹿郡,我则亲率青州军攻甘陵郡国,直扑安平郡信都,此战要么不打,要么就以动如雷霆之势一路打到幽州,不至涿郡绝无撤兵之言。” “无论他袁本初找来乌桓人、鲜卑人,甚至是匈奴人助阵,不管多少人,只要敢来定要将他们全部砸碎在河北。” 刘备目光一凝,杀气腾腾地说道。 “可先发讨袁氏檄文告知河北豪族、士族,但凡敢有出部曲与钱粮依附袁绍,而反叛汉家者,无论宗族名望人数多少,皆以族灭处置。” 这一战要彻底把袁绍打为谋逆之臣,只要敢从袁氏而抗拒汉军者,管你是不是门生故吏,还是利益所趋,只要予以顽抗不投降,那就只好杀一儆百,先拿十家、二十家、甚至三十家开刀。 什么时候给了他们一种随袁氏谋反也会不被追究的错觉。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在汉初敢反叛者均夷三族,而他刘玄德留有情面,只诛祸首一宗族罢了,不牵连无辜者。 大汉从高祖时起,养贤士大夫四百余年,结果这群人变成了越养越会来挖汉家根基的蠹虫。 恰好此刻大多数抱团在河北,那就省得他去各地找。 说到这里,刘备驻足打趣笑说道:“河北之战,犹如虫害啄梁木尔,北伐之事非灭袁氏,乃为灭蛀虫,只为重栽树木得以新生。” 荀彧沉默片刻,然后拱手说道:“使君为匡扶汉室而诛杀奸邪之徒,当为天下之昌也。” 谁叫玄德公说得很有道理,他荀文若也没有办法劝阻,况且此乃争天下之事,又哪能对敌心慈手软,即使杀戮再多,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死到临头也不投降。 这么喜欢做袁氏的门生故吏,那还不如从袁绍于九泉之下,还能留下点名声。 荀彧心底虽这么想着,却还是有些担忧已经迁移到邯郸的荀氏宗族子弟。 暗暗念道:“你们千万别在关键的时候选错路啊。” 而一旁的鲁肃则没有建言,毕竟刚来青州对各处不熟悉,过于频繁献策,会给人留下抢功的印象,将来容易失和。 冬至请假~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祝大家冬至快乐,身体健康事事开心~《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冬至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考试自古以来就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使君……”荀彧斟酌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作揖道:“豫州士族来书信寻问关于各郡的掾史属吏的稽考,以及察举孝廉考核,建言能不能略微宽松,毕竟孝和廉并非通过考就能考出来的。” “说此举有违汉家以孝治天下、以礼教立国的根本,玄德公为汉室宗亲,应广开才路恢复纳士仁政,用贤任能平定四海。” 刘备听罢,忍俊不禁道:“备难道不是在采擢荐进,所以对官吏不断稽考,其实为避免沧海遗珠,更好选拔重用实干之才。” “而高举深藏的贤士,常不在意功名富贵,只求闲居于山水之间,孔子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依我之见倒不如让贤才们隐逸山林,好好安享晚年。” “何况此刻采取的考核,不过仿照昔年左公的察举制度加以修改罢了,阳嘉新制行十数年,却能够让天下不敢妄选,十余年间称为得人,如此良政却在孝顺帝崩后戛然而止,实在是可惜。” 刘备不觉感慨良多。 科举制度的萌芽在东汉孝顺帝时期就已经出现,大臣左雄见各地举荐的孝廉很多都虚有其名,还有大量权贵子弟占据名额,他便上表改制要求孝廉举荐者必须在四十岁以上,具有实际经验与知识水平。 孝廉还必须要通过考核经典与策论,再进行复考公文的写作水平,把原来只要求孝和廉方面的道德要求,扩增成儒学、文吏等诸多科目,进行整体稽考评估。 更让权贵头疼,万一郡守国相所举的孝廉被朝堂尚书台给否决,不光举荐的孝廉要被退回去,那察举他的太守与刺史等官员也会被追究责任,更严重还会因此受到罢免。 相比下,起码他刘备还放宽了年龄限制,只要通过考核确认有才干,再年轻也能够任用,这样体贴了,士人怎么还得寸进尺不满意? 荀彧听完使君叹息解释,不由有些怔住,随即嘴角苦笑。 而刘备笑了笑,没有再提想放宽的意思。 其实只要士大夫不搞事,按时交补赋税,想怎么隐居都无所谓。 也猜到是哪几家士族书信给荀彧想来打探口风,仗恃些许名声就想跃居高位,只能说想的太好了。 他并非受儒家熏陶已久的宗室,士族想用儒礼来束缚,简直是做梦。 这些士人都什么时候,还分不清时代变了,需要用不同方式来适应,还想用数十年前那套来掣肘,真以为他度田与均田没有作用吗? 先前汉室的权利从朝堂滑落到地方豪强身上,只要稍微拉紧就会有豪强裹挟百姓造反。 但他现在渐渐把黔首百姓分割出来,以军功分赏的军吏卒创造一个新的社会阶层,拥有强大的政治势力和经济基础,战兵与辅卒都分发耕田,战兵免除徭役,辅卒所有赋税减半。 使得多少百姓愿意追随使君麾下从征立功者不知多少,择其优良者选拔入伍。 兵卒轮流征发与刘备一起浴血奋战,被甲持兵驰骋疆场,成为刘氏最有力的拥护者。 再算上这些人的子嗣会被择取选拔进武堂与农官学,加上不断的立功与各种官爵赏赐,日后的将校吏卒及其家属,都成为了依附刘备的军功受益阶层,当天下统一时,这些底层出身的兵卒随军府分布在各州,可以用来遏制越来越庞大的天下士族。 而且这些人与刘备的亲密关系,将会更有进取之心。 如同汉初时,高祖皇帝以五百亩田宅分赏灭秦灭楚的士卒,这也是为什么功臣诛吕氏时,周勃用一句:拥吕氏者右袒,拥刘氏者左袒,就能顺利接掌北军直接平叛。 韩信能够被高祖轻易进军中夺权,或许也有这原因在内,所有立功的士卒皆是高祖皇帝按照汉军军法因功奖赏,对于给钱财给得多的天子,谁会想与他作对。 刘备和荀彧边踱步倾谈,荀文若也借着机会也将青州的诸多事宜,简略说了一番。 路过田野时,不少百姓看见了刘使君,也都在远处雀跃高呼,忍不住想要靠近。 “拜见使君!” “使君终于回来了。” “平原当为使君乡里也。” “玄德公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正在田地里帮忙的农学僮也兴奋不已,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害怕百姓激动起来,不顾持械军士的阻拦,直径冲到玄德公身旁。 “勿要冲撞,勿要拥挤……是谁踩住了我的履?” 有学僮惊呼一声,在混乱中麻履被踩脱落,他也不敢低头弯腰去捡,就怕摔倒在地遭人踩踏了。 刘备连忙招呼道:“诸位毋心急,备在平原待了那么长时间,诸位难道还没见过我刘备吗?”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顿了顿话语,刘备对想靠近的黔首百姓,遂指朝自己笑道:“刘玄德又不是天下稀奇之物,也亦非貌如国色,长得与诸位一样,没有多出鼻子,多出眼睛来,何至于围来观看?” 接着随手指向人群中的一人,刘备轻笑说道:“我为县官时,拿户版竹牒前去乡里稽核户籍,阿牧你却谎称自己只有二子,让阿娇险些闷死在藤箧。” “若非我见状有异,怕有不忍之事发生。” 皮肤黑黄的中年农夫用手摸头,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感慨道:“要不是使君救了小女,又怜悯我收成不好,出钱财补足了数年的口赋,真不晓如何是好。” 刘备遂笑道:“为民救难解危,为官吏之责也,且平原亦乃吾乡,为父老援溺振渴,自然理所应当,诸位既为乡人也非不熟悉,还是尽早散去,各行其是吧。” 刘备拱手对众人笑道。 大家才终于愿意散开,去田地忙碌农事,但还是不时抬头望向刘使君处。 “文若,我们继续边走边说罢。” 刘备瞧见平原县已经不远了,既然荀彧这么负责,那就干脆听他把事情汇报完,估摸着刚好能走到城门口。 吩咐许褚告知等候的其余人先进城,他还要和荀彧聊会儿。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此生如履薄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阴珺牵着长子刘永先行返回了府邸,直到栖鸟夜飞,日落西山之时,膳夫早已备好饭飧,自家夫君方才踱步回来。 刘备见面就牵起夫人阴氏的手,颇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细君,文若尽心竭力克尽厥职,想要禀报诸多事务,我俩说着便忘了时间,实乃为夫之错。” 荀彧包揽的事情很多,本想粗略说完仓曹计录和畜计、器计、钱计、田官计的蓄积,在北海与东莱两地,早年因饥荒卖妻卖子女为奴婢的,都已经由郡县出钱财将其赎回,恢复成庶人身份。 又夸奖曹洪先前在北海与满宠配合得不错,处理了不少触犯律法的豪族子弟,引得北海相孔融极为赞赏,现今被调去东莱郡在简雍手下为西部督邮。 刘备听着忽然问荀彧道:“曹子廉性格喜贪财,没在北海郡国贪污受贿吧?” 荀彧则摇头回道:“未曾听闻此事,也无人检举,自从受命北海为吏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守正不桡,为青州良吏也。” 刘备耐心听完,遂笑说道:“备险些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了。” 如今的曹洪处境可不比在曹孟德处,作为降将本就身份尴尬,要还敢贪污受贿,按照青州律令又要下郡狱,曹洪此生怕不想再踏足进去了。 荀彧之所以会和刘备说起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曹洪身份特殊,而是为了削减此时隐形的二重君主制。 凡青州、兖州、徐州、及豫州颍川和沛国,除了太守和郡相、都尉由他任命外,郡与国其他重要的掾史吏也由他亲自辟用和调任各地,州部可以直接插手郡事,避免当地豪族和太守沆瀣一气。 功曹、督邮、五官掾、主簿、主记、上计掾等负责主要事项的属吏皆对刘备负责,只辅佐太守治理一郡,若有变动可以径直上书刘备。 而郡与国里面的史位、从掾位、待事掾、待事史、从掾、冗吏等,依旧是由郡县官员辟用。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直接将手摸到了郡县,又避免了官吏天高皇帝远的在地方坐大,也不会再有:州郡记,如霹雳,得诏书,但挂壁,县官不如现管之事。 在此时社会风气里,由于儒风盛行导致府君和诸多辟任的属吏越来越有君臣化,举主和门生两者之间的关系紧密无间。 尤其在一些士人眼里,州部发下来的文书还有修改的律令,都比不上恩主和自己的关系重要,哪怕要反叛汉家,也有很多人愿意跟随故主。 越是信奉这种恩义的人,越讲究忠臣不事二主,同时士林之中的风气,也会称赞他们忠贞不渝,甚至会立碑歌颂。 如果无故反叛旧主则会遭受唾弃,社死于天下士人之间。 有人明言指道,郡吏从于太守本有君臣名分,为掾吏者往往周旋于死生患难之间。 像吕奉先那种拿恩主丁原的命换取官爵,在士族眼里如同行走的污浊,着实打破了他们的下限。 刘备敢收权辟用掾吏,也因他身体精力充沛,能亲自负责诸多事宜进行集权,换作一般人处理这么多事情早就累垮了。 不过这也才三州二十余郡罢了,还有更多的州郡没纳入管辖范围,再多起来连他也忙不过来。 “还是要早些将官吏重新改制,我不可能一直大小事皆悉以咨知啊……” 刘备暗暗思索道。 可别到时忙碌完又两眼一黑,醒来换了地方。 荀彧没看见使君已然想出神,依旧拿着袖口掏出来的文册简单说了青州各曹署的变化,欲将诸事重新交回给使君,结果一说就收不住,又在城墙外边走边说绕了半圈。 直到天色黑了,锐冲营的军士抱来柴草染渍油脂点燃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才把愈说愈起劲的两人惊醒,刘备见天尽黑就让荀彧回去歇息,剩下的事后日再说,那时也需好好讨论河北之战的部署。 而典韦也恰逢其时附在刘备耳边,小声道:“使君,夫人差使僮仆前来禀报,膳食早已备好,询问良人何时归还?” 好在荀彧离得稍远并没有听到,只对使君点头称善,先拱手告退。 目送其背影远去后,刘备回瞪一眼典韦,没好气道:“典君为何不早些提醒我返回宅院,天黑成了这般才说。” 典韦嗡声答道:“使君在认真谈论天下事,韦不敢肆意打扰,夫人若有怪罪,使君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便可。” 刘备重重地拍了典韦的肩膀,让他忍不住咧了下嘴,待架住了对方臂膀,带着笑意说道:“刘玄德何人也,岂会让典君背锅?!” “走,一起去我府邸院舍用膳吃食。” “使君无需如此,韦今夜还未想佐餐解饿啊,况且还约了许仲康角斗,来日罢,待来日再去。”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典韦焦急求饶道。 一阵好说歹说,刘备才松开手放过他,轻笑道:“以后无论在与何人谈论事宜,只要有事皆可前来汇报,不得丝毫怠慢。” 典韦听罢,诺诺连声。 而在家宅等候已久的阴氏见夫君都来赔礼道歉,她还能责怪什么,只好幽幽叹气望着刘备道:“君征归来,不辞劳苦尚且不忘国家大事,妾能何以责怪。” 那她阴珺岂不成不明事理,无贤德之妇了吗? 刘备上前将她搂在怀中,抚慰说道:“我征战在外也常牵挂家宅之事,想早归返平原与你们相聚,但备为数州之主总忙碌政务,多有身不由己处。” “外人以为刘玄德赫赫之光,声振寰宇威慑诸侯,实则不过受洪流大势推动的寻常人,也有喜怒哀乐,也常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无奈官吏与将士俱寄希望于备,翘盼我终为明主以成全其功业。” “此刻正如光武所言:人情得足苦于放纵,快须臾欲又易忘慎罚之义,诚欲传于无穷,犹如临深渊,又如履薄冰战战栗栗,而日慎一日。” 刘备抬头远望天上星空,喟然长叹道。 自从来到这里便身不由己,总感到身后有东西在追赶。 第二百三十章 吕布:个个说话都好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七月二十一日,青州平原府邸的前堂人声鼎沸,自从刘备出征雒阳后,府里的黄堂很久没这么多掾吏聚集过。 堂下席间坐满了来自各州郡的属吏,荀彧、荀攸、荀衍、崔琰、鲁肃等数十人,还有几番上书要赶回平原的郭嘉。 舍此外,还有两人头戴武弁有些格格不入,其中一人更坐立难安。 一位是投于刘备麾下,征讨汝南黄巾以来常冲锋在前的张辽,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两日前刚带妻女来拜见玄德公的吕奉先。 吕布望着众人,其实他很想与周围的人搭话,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玄德公的属吏虽没像袁绍那些幕僚说话对他指桑骂槐,却也隐约感到对他的冷淡。 相比之下,张文远就比他圆熟了很多,一直在与人交谈言笑晏晏,看的吕布心里竟羡慕不已。 正在与荀攸谈论事宜的刘备恰好瞧见了,吕布的落寞之色,遂抚掌笑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而奉先早岁曾前往邺城助袁绍击破张燕,想必见过不少袁军的诸将校尉,可否与备细说?” 听见玄德公的询问,吕布顿时眉梢里充满了惊喜,连忙将手中的酒盏放置于身前案桌。 他激动地拱手说道:“使君有问,布岂敢不言之,袁绍麾下惟有凉州麴义最擅长骑战与步战,可惜因凉州出身常被士人轻视,布曾与他有一段交情,故而略为熟悉,玄德公倘若想招降此人,布愿意修书信于他,反袁氏而匡扶汉家。” 吕布说起来便滔滔不绝,随即又复道:“河北文丑虽为骑将却不能对骑军如臂使指,有勇略不过庸夫尔,当初河内之战,假若布多出数百骑必能擒杀文丑,使其身首分离,献此獠头颅于玄德公案台。” 看着有些志得意满的吕布,刘备忍不住嘴角含笑,非常顺时施宜对众多属吏,轻笑说道:“奉先英姿勃发,贯颐备戟而勇冠三军,河北名将岂是奉先敌手,时人云: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可谓名下无虚矣。” 荀彧、荀攸、郭嘉,甚至从徐州下邳调来的刘晔等人皆不禁颔首点头的随声附和。 “吕将军与王公拨乱反正欲意中兴,虽功亏一篑,壮举却能尤为称赞。” 郭嘉起身拱手说道。 “攸那时于长安谋划刺董,可惜因走漏消息被董贼下狱,若无温侯及时诛杀董卓,荀攸怕早已命落黄泉。” 荀攸正襟危坐对着吕布,揖礼而拜谢道。 吕布笑得快合不拢嘴,还是玄德这里好啊,完全不像袁绍那里的士人,个个对他爱答不理,这些人一说便说到他心底最得意的事。 那就是追随王公诛杀扰乱汉家的董卓,没想到还救了荀氏的人,吕布赶紧躬身回礼,说道:“公达何须此言,布不过诛贼寇罢了,能救下荀氏良才,此乃天之幸也,岂敢居功。” “温侯于长安斩杀董卓,挽救汉室危难,此刻又从于玄德公匡扶天下,乃是自悬崖勒马为时未晚,若是平定河北再立下大功,日后必定功名垂于竹帛也,大丈夫鼓动拔起,其志致盖远矣。” 荀彧也抚着胡须,露出笑容称赞道。 吕布听见连连摆手说不敢当,只是笑得嘴角快要裂到耳根边上了。 好久都没有听到士人这么称赞他了,上一回这么夸奖,还是在长安刚斩杀董卓那几天,出身边郡虽然没凉州被关东士族轻视的厉害,却也好不到哪去。 边郡武夫做梦都想让中原士族豪族高看一眼,若有选择那许多人宁愿把户籍迁徙到司隶,成为关东人,可惜朝廷不允许内迁。 把吕布安抚了一番,刘备继续问荀攸雒阳宗庙重建之事。 荀攸施礼说道:“已经重新夯实好地基,工匠正处置从荆州运来的巨木,以及烧制瓦当。” 刘备笑了笑,想起荀公达还特意为烧瓦当之事书信给他,是按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还是制云纹如意瓦当,亦或者效仿先汉将瓦当铭文为“惟汉三年大并天下”或“单于天降”。 荀攸隐晦地提醒,历经桓、灵党锢之祸,不少士族对光武一脉丧失所望,特别是孝灵皇帝卖官求货,自纳金钱盈满堂室,卖官鬻爵将钱财纳进私库,退国为家,自弃九鼎。 还给犬类戴进贤冠着绶带,把明、章二帝以来,持儒家牛耳为天下表率的汉家威仪,彻底打碎崩塌,堂堂汉家变成了豪族刘氏。 使得亲痛仇快,让心怀不轨者暗中窃喜,忧虑汉室者寒心销志,无意复兴炎汉。 荀攸劝刘备尽早能够与光武一脉划开,干脆在此刻瓦当上就用先汉的风格,以彰显两家泾渭分明。 汉灵帝刘宏得罪天下百姓,得罪天下士人的祸不能接在手上,他将汉家威严扯到地上,只顾着自己享受,甚至允许赊账做官,上任后再补钱。 还嘲笑桓帝不如他,不能作家,无藏有私钱,如此无天子之相,威严扫地以至于把祸报到子孙身上,区区董卓就敢废帝杀后。 荀攸说得心灰意冷,明明天子富有四海,还要想办法将国库里的钱变成他的私钱,孝桓帝都能坚守住身为天子的底线,而孝灵帝…… 刘备宽慰了他一番,心里却明白刘宏为什么观念尤为不同,那是因为在他想法里,家比天下重要,何况帝位又是捡来的。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小时候与其母董太后家中缺钱,有过拮据的日子,长大后必然会想办法弥补原来的创伤。 谁让外戚权贵和士族喜欢立小皇帝,便于掌控朝堂。 若效仿霍光立成年天子,就可以看出对方的心性,哪里至于反噬天下。 这个锅,凡参与的权贵皆要负责,真正无辜的是百姓。 刘备心底忖度道。 而荀彧在旁默默的听着,沉思了片刻,不由揖礼说道:“使君,半年前朝堂派遣太仆赵岐来传诏,封邺侯而摄冀州,依我愚见可以受命。” “只要接受此命,便能更明公正气地讨伐汝南袁氏,使贼人闻风丧胆。” “使君,此言不妥。” 不承想荀攸当场持反对意见,对荀彧一拜,又对刘备一揖礼,说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公达,为何不妥?”荀彧反问道。 神色略有些诧异,没想到荀攸会反对他的建言。 荀攸沉吟说道:“关中朝堂有异,神器被凉州贼子占据,以至天下滔滔,若再受命岂不是为贼寇所制乎?” “孝灵皇帝早弃天下,让群臣远近莫不失望,使得黄巾四起,至今尚未平复。” “幸天命有常,汉德盛明福祚孔彰,玄德公承续高祖之烈,上应天心下得民望,众吏献策,又内外同心,稽合神明。应当祭祀宗庙,再出兵讨伐敢乱我汉家者,岂不更为名正言顺?!” 荀攸毫不客气的反驳了族叔荀彧的观点,让对方愣在原地。 荀彧没想到荀公达从雒阳回来,犹如变了个人似的,先前还和他观念相近,此刻还需要尊长安朝堂,没想到如今却要直接把天子刘协给撇开了。 望见荀彧的诧异,荀攸轻微叹息,拱手解释道:“我在修缮雒阳时,曾在废墟里挖出无数骸骨,幼小骸骨者甚多,数可用万计,奉使君之命,将所有白骨埋葬于城北的北邙山。” “又修建宗祠用以祭祀无辜丧命的士人和黔首百姓,那时有逃难返乡的百姓面对昔日门庭的残垣断壁与齐人高的蒿草,号啕大哭,在苍茫天地之间哀唱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 “恰有荧惑星有异动,则有士人痛哭奔走于田野言汉家将亡,何处当有王者兴,有老叟遥指东方,以一人治天下,不役以天下奉一人,唯有刘使君也。” “此难道不为应天心,而顺民意乎?” 荀攸拱手说得掷地有声,让堂下诸多掾吏陷入了沉思,荀彧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吕布和张辽两人不禁对视,神色发窘有些面红耳赤。 吕布遂拱手对刘备,解释道:“玄德公,董贼行天怒民怨,罪恶昭著之事,布也有劝说,可惜此贼不听我言,欲手刃之,又恐其势大无法建功,只得包羞忍辱屈身事贼,于宫门内诛杀了董贼,已报汉家,望玄德公明鉴。” 心里也有些害怕,刘备翻旧账把他在雒阳干的那些事情拿出来治罪,索性将罪名全推到董卓身上,反正董贼也开不了口。 刘备见吕布惊恐不安的辩解,心想早干什么去了,稍微停住片刻才说道:“当年光武皇帝见赤眉军诸将,本欲治罪后念其有三善则既往不咎,备愿效汉家故事,念奉先得富贵而不忘故妻,又悬崖勒马斩杀董卓,三是痛改前非投效汉家宗亲,故而不予追究。” “望奉先今后好自为之,勿再有一念之差,否则沉舟可补,覆水难收。” 吕布听罢,顿时大喜过望,有了玄德公今日的承诺,他就彻底没有担心了。 “多谢玄德公厚恩,布必为公效死力尔。” 吕布顿首叩地感恩拜之。 而正坐于高堂上的刘备隐约觉得,这场景怎么有点熟悉。 忽地想起什么旧事,不觉脸色一黑,赶紧让吕布起身,日后不准再拜,他受不起这份大礼。 众掾吏遭吕布打岔,纷纷在荀公达的话里回过神来。 荀彧犹豫再三,还是拱手道:“关中朝堂册封使君为邺侯,而邺通‘业’,有开创之意,起于邺者,乃取天下始业也。” “先前星象之事,解为魏晋有王者兴起,若使君受命为邺侯封邺县,恰应之于魏郡,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承此天命,可使河北各郡望风归降,兵不血刃而天下平。” “袁绍能聚士人于河北,舍去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之声望,还有则是借助当年党人遗风余泽,使君若能在讨袁檄文中对于党人抱有怜悯之心,必能令天下侧目,士族重新归心于刘氏。” 荀彧此话一出,连郭嘉、崔琰,还有刚来不久的鲁肃都忍不住望过去。 当年党锢之祸,情况十分复杂,况且又过了数十年,何必要旧事重提。 好在荀彧也知道自己话有所失,补充说道:“此乃彧一人之愚见,只为更快讨平袁氏,剪除其羽翼矣,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天下遭受战乱久矣,人心思安定,要是能令士族和豪族望风而投,岂不是更好?” 将心中深思熟虑的话说完后,荀彧对刘备揖礼再拜。 “文若啊,文若你怎么也开始被宗族影响了?” 郭嘉手握便面,暗暗感慨道。 颍川诸多士族见使君势大,大有一举兴复汉室之望,又想跑出来为他们争取利益,或许也是怕将来度田会度到颍川郡,想借机多拉拢些河北士族罢,只是到底是哪几家打算跳出来呢? 众人应荀彧的话,再度沉思之际。 刘备则笑起来说道:“但凡不被他人蛊惑,舍身敢于请命而为国家者,皆为忠良之士,比起只图虚名,仅以名望结交的清谈名士强了不知多少。” “真正的‘士’常以天下为己任,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进也亦忧,退也亦忧,敬天爱民,所忧者乃是天下芸芸众生。”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此‘士’即便身虽死,却能与日月齐光,为后世所记。” “四百年前秦国李冰父子主修都江水渠,方便益州百姓灌溉田地,已有享誉数百年,以备所见哪怕千年后,我等皆已作古,李冰父子犹然名垂天下,而祭祀不绝。” “假使诸位能为官如此,备又复有何求?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以自家门户私计为利,豪强抢占田地之时,能够对百姓多怀怜悯之心,又哪会有度田之事?” “与其寄予希望于法不责众,还不如及时痛改前非,早日迷途知返,文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刘备端起酒具,亲自走到荀彧案桌前为他斟酒,遂笑道。 不把思想给他们捋一捋,这还没平定天下,就要被桓、灵时期,苟延残喘的老家伙给带偏了。 那岂不是又要走上东汉党锢之祸的老路。 在刘备的心中,整日钻研典籍的士族不应被人带偏与他激烈对抗,恰恰应该共同携手,共创一个崭新的天下。 有揽英雄尽入吾彀中的豪情,亦有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的循循引导。 荀彧望见使君热忱期盼的眼神,也忍不住慷慨激烈,心情澎湃。 急忙起身不顾鞋履倒屣,深深拜道:“彧此生,岂敢不惟使君之命试听,从君以安天下四海之志,始末不渝。” 得使君如此拳拳之心的提点,怀君臣之至公,心神无贰,即便三代以来也少有这般仁厚之君。 颍川荀文若此生岂能不效死乎?! 荀彧长揖一拜到底,决心再也不受宗族影响。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典韦:我见一妇极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力胜者可以举大器,智胜者可以断大事,志胜者可以适大愿。” “文若,努力奋勉!往者不谏,来者可追。”刘备将荀彧扶起轻笑,宽慰道。 为人主者,最害怕走着走着,自己变成了独夫,有什么事可以多推心置腹的沟通,一晚同榻抵足而眠说服不了,那就多倾谈几夜,总有说通的时候。 然后他再和荀文若、荀公达去说服其他重要的掾吏,把多数官吏说服了,上下齐心协力,那就政令畅通无阻了。 如同兵法,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汉家兴盛之初,绝对不能让某些士族来扯后腿内耗。 就在众掾吏在商讨河北之事时,忽然有加急文书递来平原,刘备接过打开一看,没有任何慌乱,反而抬起木牍,对众人笑道:“袁本初这回终于能抢先下手,已调度麴义进兵鄃县,与平原不过数十里之遥。” “就是不知麴义想要主动与我军野战决定胜负,还是准备攻打平原县,好将我生擒活捉。” 刘备话语没丝毫害怕袁军一副陈兵来势汹汹的模样,谈笑复道:“既然袁绍已经等不了,那就满足他,先整兵而后击之。” “传令开武库发放甲胄、矛、斧、枪、刀、大盾、弓、弩、箭矢等军械,工匠民夫继续打造武刚战车至少需要千辆,好对付袁绍招募来的乌桓与鲜卑的胡人骑兵。” “先登营、声射营、铁甲营尽扎营至平原十里外,柴营补充辅卒好打造器械拒马,虎贲骑与锐冲营休整时日不变。” “令军司马于禁留下部分兵卒以防泰山贼,其余征调屯兵高唐县,校尉赵震领辅卒屯般县,校尉韩牧统士卒驻军乐陵,骑都尉张辽率军驻守鬲县。” “命沛国都尉管亥进军汝南剿灭逃窜的黄巾贼残部,下邳相太史慈驻军至淮陵以防淮南袁术异动,广陵太守陈登领李典、高顺,谨慎防范江东曹操。” 说到曹孟德,刘备就不禁想到自告奋勇的前往江东给其挖坑的辛毗,没想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后边隐约听到辛佐治被曹孟德强行扣在江东,辟用为吏不肯放回河北,让刘备有些哭笑不得。 想到曹操强扭瓜解渴,遂转头对旁边站立的许褚,肃然说道:“仲康,你这两日修书一封,替备去问问那谯县曹氏与夏侯氏宗长,平定河北战事已开,为何还不见曹仁、曹纯、曹昂,还有夏侯惇、夏侯渊前来投军?” “莫非当日是在戏言打趣不成,望两家宗长多念曹相国、汝阴侯之隆,勿谓言之不预。” 乱说话来骗人是会有代价的,尤其骗他刘玄德,曹操跑去扬州隔着长江天险,就以为能高枕无忧吗? 就算和袁绍交战,我也要腾出手给孟德好好上一课,不能轻易让他在江东坐大。 刘备心里暗嘀咕道。 许褚听后,立即拱手趋奉而去。 而站立于身旁另一侧的典韦,见使君对曹氏、夏侯氏略有执念,然后想到了什么,俯首贴耳细声道:“使君,我这几日起来操练,听见家宅隔壁新搬来户人家,只有一妇三子,那妇人似倡家出身,且极其美貌,年约三十罢了,擅长乐器与舞蹈,双鬟高髻,丰神绰约,身材宛然并蒂,想必极善生育,纳之可多补子嗣,听闻其君也为曹氏。” “不知因何原因来到平原,怕也是孤儿寡妇,使君若不便纳进府院,可借故至韦家宅中,不过一墙之隔,与美妇喁喁私语,也极为方便。” 刘备听罢,不觉微微一怔,试问道:“此妇莫非乃姓卞氏乎?” “使君竟也知晓?!” 典韦瞪大了双眼,不由张大了嘴巴,实在没想到玄德公整日忙碌于案牍,竟然还会知道他家旁边孤孀美妇的姓氏,莫非两人早有私情密语? 虽然知道使君喜爱善于跳舞,身材丰腴颀长之女,可是这才多久,不过回来数日罢了,便瞒过他典韦,神不知鬼不觉地摸清了卞氏。 也不对,夜晚他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声音传出,难道使君早与妇人相识,方才知道这么清楚。 莫非那孩童里面有玄德公幼子,只是不方便带进府邸,故而留在外面私养,也对不然怎会恰巧搬到我家宅隔壁,分明是想让我暗中护着。 典韦思索片刻,不由敬佩使君心细如发,连纳外室也悄无声息,没走漏半点风声,要不是他细心,差点都没发现这不言之托。 遂附耳小声道:“使君请放心,余必谨言慎行,不让任何人得知,倘若实在思念幼子,可借故来吾家饮酒,我则悄然守于门外张望。” 刘备本欲不想继续开口辩解,省得风声越传越乱,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只是典韦脑补的太过分。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他只有长子和小女,哪来的幼子。 何况至今连卞氏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和她生育子嗣,高祖遗风也不是事事隔代遗传,他刘玄德可没偷过寡妇,汝妾子吾养之,不过戏言罢了,孟德也尚在人世,怎会夺人所爱? 刘备把各种调令吩咐完,又使书佐赶紧撰写文书。 忍不住瞪了眼典韦,咬牙小声说道:“此乃子虚乌有之事,望典君勿复言,若叫我听见有关卞氏子嗣传闻,在青州暗地里流传,恐君将来有大长秋之劳。大丈夫生于天地,生死且不惧,何畏区区宫刑,典君如此心细,当常伴备左右。” 吓得典韦脸色瞬息煞白,哪个游侠想做宦官,就算宦官之首,也无福消受。 急忙解释道:“使君平日让我凡事慎思之,不可鲁莽行事,卞氏极为美貌犹有风味,将三子养育甚好,若纳为妾室为君生男育女生,乃汉家之兴也,汉室衰落于此,不就是天子的子嗣不昌,甚至绝嗣。” “韦拳拳之忠,乃是真心实意,为使君忧虑矣,不过一妇人罢了,典韦愿出斩匈奴单于所获数百金为君购求此妇,献于府院。” 典韦诺诺连声,拱手细说道。 使君快说罢,这美妇是谁家姬妾,就不信数百金也换不来,大不了那三子还给他们便是。 第二百三十三章 袁绍没有办法的办法。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还没来得及说话,堂下最临近主案的荀彧、荀攸忍不住干咳一声。 哪怕典韦再窃窃私语,以他的粗嗓门,底下但凡靠近点都能听到。 本来还在讨论应对袁绍之事,被典韦这打岔,连荀彧也施礼谏言道:“使君,长者云:多育养之妇,更能顺利产子,此妇真能育养三子又极为壮硕,倒不如依典军侯之言纳进府院,夫人若不愿,彧可书信劝说,使家宅安宁。” 也难怪荀彧会这么说,他向来忙碌政事,几乎每日起早贪黑,对于使君家宅之事,了解的并不全面,仅知晓夫人阴氏最受使君喜爱,为人也颇为贤德,又勤俭持家。 但以阴氏性格会不会在纳妾的事情上见怪,荀彧也不好判断,毕竟这种事情也极为隐秘,常不为外人所知。 汉代有许多妇人占有欲极强,想方设法独霸自家的夫君,而这数十年间,最让天下印象深刻的妇人就是权臣梁冀之妻孙氏。 因此为了避免使君多纳妾室而导致家宅不和,他们这些属吏尽君臣之本分,写书信劝诫阴夫人,玄德公子嗣累累才是汉家昌盛之始。 刘备哑然失笑,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此事就此打住,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卞氏乃曹孟德姬妾,又为他育养三子,曹丕、曹彰、曹植,备之所以写信从张孟卓处将其邀来,并非贪恋其姿色,欲夺之同床共枕,是见曹彰与曹植之年幼,可以给吾子当做玩伴而已。” “因此才恰巧知晓,美妇之姓氏矣。” 刘备回瞪了一眼典韦,不禁苦笑解释道。 “原来如此。”荀彧和荀攸闻言,颔首点头。 只有典韦满脸失落,还以为又能立功,没想到真是他想歪了。 不过使君竟然不避讳地邀请卞氏来平原寄住,按照市井游侠的看法,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曹孟德自己丢下妾室子不管,依附袁氏叛逆跑去了扬州,还自刻印绶为扬州牧。 玄德公却能不计前嫌如此照看,对于曹氏子而言犹有养育之恩。 将来曹氏子长大成人,不应该以“尊大人”怀有反哺之情来侍奉使君乎? 使君成了曹氏子的尊大人,那提前纳其母卞氏为妾岂非合情合理,再生育数子也正常不过,不知玄德公为何抵触。 天下人更喜欢这种成功育养过的妇人为妾室,强于在徐州纳的环氏和甘氏,无需担忧育儿夭折的风险。 典韦摸了摸头,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荀彧和荀攸本想再劝劝,毕竟主公妻妾虽多,此刻却只有一子一女,但听见刘备这么说,也暂时打消了劝说的想法,继续说起来如何对付袁绍。 老实说袁绍来犯之事,在他们的心里还比不上劝使君多生点子嗣的重要性。 刘备对着众人说道:“眼下袁本初使麴义进军鄃县,想必渤海郡的高览、张郃等人定会率军南下,其意图不过为了干扰平原、济南、乐安三地的秋耕事宜罢了。” “青州即便袁军进兵压境我也没有任何担忧,唯独担心东郡云长处,为了防止袁军避实就虚,强取兖州,明日公达、子敬、季珪三人立即乘官船赶往濮阳,协助云长防范甘陵与魏郡之敌,待军械粮草调度足备之后,立即出兵攻邺城,取文丑首级来见。” “鲍允诚由济北郡国功曹改任为东郡功曹掾,负责征调当地的豪族部曲守城,届时我会亲修书给各家宗长,让他们配合。” “诺,遵使君之命。”荀攸、鲁肃、崔琰立即起身拱手应答。 “文若守平原不变,奉孝……奉孝随军吧。” 刘备吩咐完荀彧,就看见郭嘉使劲在摇便面,试图引起他的注目,想到他对于随军征战执念较深,劝说也没用,只好答应了。 不放心问了一句:“豫州名医华元化被我用重金请来青州救病治人,其有扁鹊之能,奉孝可有去投医看治?” 郭嘉摇了摇头,说道:“回来青州甚是急迫,耳闻华元让医术精湛,此刻还未去过。”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调养一番,待面色红润后,再随军出征,否则食少事烦,岂能久乎?”刘备禁不住叹气道。 沉思少顷,侧身对荀彧问道:“文若,豫章郡的刘繇恐非曹孟德敌手,此刻曹操征豫章已有半年之久,设使此人败亡,待孟德整顿兵马后,不是攻淮南袁术,便是攻徐州,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 “遣使遂轻诣荆州晓以利害,说服士族、豪族与刘表攻打江东,文若觉得如何?” 荀彧思索了下,揖礼答道:“可以一试,但不必抱太大希望,刘景升虽为宗室,却岁有五十过四,早无进取之心,除非曹孟德率军攻打荆州的江夏与南郡,以巩固长江天险。” “否则刘景升绝不会主动出兵,为使君牵制曹操,但也不会被袁本初拉拢,而进军颍川和河南尹、河内郡。”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如今袁绍于冀州先出兵欲与使君交战,看似气势熏灼,实则不过借助气高胆壮罢了,先前数次野战不利退而守城,此番绝不敢一战定乾坤。 必然是大张旗鼓守城,再派出精锐骑军与乌桓、鲜卑人扫荡青州、兖州边境焚烧耕田,昔日匈奴闻汉军来,埋羊牛所出诸道及水上以诅汉军,实为埋尸于水作大疫,袁绍若效之再以逸待劳,等我军疲惫,再招胡骑击破。” “以彧之见,袁本初不会急战,当逐渐蚕食青、兖,使袁术和曹操能整顿兵卒,那时三面合围。” 此言一出,其余掾吏皆有些大吃一惊。 而刘备、荀攸、郭嘉、鲁肃等人早猜到袁本初可能会借疫破敌,毕竟能赢的手段就那么多。 倘若学胡人不择手段,先聚城而守,待对面饮水患病,身体虚弱之时,再从城里杀出,的确能重创青州军。 只是大疫一旦出现,那就不是袁绍能控制得住的,他敢冒天下大不韪吗? 而荀彧的回答是:“敢。” 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能够在党锢之祸后,迅速成为三公,就因善于审时度势,不和宦官对抗,甚至结交曹孟德这种宦官子弟,收凉州董卓等人为故吏,绝对是那种道德底线灵活的人,只要不被人发现,他就敢做。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凉州人一直在被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元年(196)七月二十八日,袁军大将麴义率部已陆续抵达鄃县,全军四万余,沿途征调民夫八万人,兵卒中有半数以上,是征战过幽州打过公孙氏的宿将旧卒。 剩下的万多是近两年对抗盘踞在冀、并二州太行山脉的黑山贼,由郡国兵编练的士卒,这一部分则随朱灵驻军于百里外的灵县为掎角之势。 刘玄德率军攻鄃县,灵县守军也能击其侧翼,截断大河的漕船粮秣军械的运输。 因鄃县城坚却地小,麴义只好令前锋蒋奇领士卒修建坚固营垒,分部驻扎在城东与城北两面,正好对着平原郡。 还特意下令一定要把营壁修得坚固,即便野战不利,也能退守营地以弓弩拒敌。 得益在凉州以及与公孙瓒的交战中,用弩遏制强敌的经验,麴义军中携带了大量的强弩,普通的皮甲能够轻易洞穿,就算一般扎甲在近距离下,箭镞也能扎进去皮肉。 强弩可远而射之,用来对付刘玄德精锐的青州军,无疑也是利器,麴义遂建言告知袁公,袁绍思索后也颔首同意了。 甚至使心腹幕僚逢纪任监军校尉,督甘陵郡国数万士卒,又让逢纪带去面谕,只要麴义能击破刘玄德,功足当封侯赏爵,田宅美婢乐女皆有所赐,叮嘱其勉力为之。 让麴义兴奋不已,登时心痒难挠,哪怕逢纪充当监军来分走他的军权也没有见怪,反倒是拊髀雀跃,喜见于色整夜难寐。 自从公孙瓒被击破后,袁公很久没对他这么大方了,只击破刘备便有这般奖赏,诚若要在交战中射杀了刘玄德,亦即立下河北之争的首功,那时他麴义必然在冀州功高无二,哪家士族敢小觑于他? 此功可肩比荡荡之勋,金印系肘也当无愧。 在亲自走访各曲、部,又巡视完蒋奇修建的营垒后,麴义难得忍住他的倨傲,对站立在旁的蒋奇,点头夸赞道:“义渠修得如此坚固的营壁,即便刘玄德率全军强攻,也要撞的头破血流,死伤枕藉不可。” “义渠颇有名将之风,可比驻军细柳周亚夫也。” 蒋奇虽心里鄙夷凉州出身的麴义,但也知此刻对方为主将,又有袁公的心腹幕僚逢纪杵在旁笑着抚须,静静观看他们两人。 怎样都不应该表露出对其的鄙弃之心,遂打恭作揖,应付的回了句:“多谢麴将军夸奖,奇愧不敢当,不敢自比于平诸国叛乱的周亚夫。” 麴义笑容僵硬,眸光阴沉沉地瞥向蒋奇,在他看来这么吹捧对方,怎么也要低眉趋奉般仆仆亟拜,这随口一答。 不就是关东士人,对于边郡贯有的鄙夷不屑,嗤之以鼻的态度吗? 数十年前凉州三明,哪怕在边疆多立功勋,可去到雒阳依然被世人瞧不起,让这些中原士族视如敝屣。 对于凉州出身的武夫和豪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蒋奇应付式的随意态度,无疑勾起了麴义心底最敏感的地方,先前在冀州被官吏奚落和侮辱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站在侧旁的逢纪也不劝说,反似笑非笑,更带着副看好戏的模样。 麴义攥紧了拳头,几番想将手放在刀柄上,拔刀好好教训蒋奇还有视若无睹的逢纪。 他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强忍住心底怒气,愤然踱步离开。 待其走后,逢纪先望了左右,接着抚须正色般对蒋奇道:“麴义为袁公倚重破刘玄德军的主将,你置身于军中,既知其为人好自矜夸,又喜气满志骄,折腰多些趋奉,更有利于军旅和睦,为何不肯为之?!” 蒋奇差点脱口而出,你逢元图身为袁公派遣的监军校尉,不也是藐视看轻凉州麴义,我不过态度随便了些,你逢纪怎么好开口来指责我。 平日里你们这些士人,不都在袁公面前说麴义的坏话视人犹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时在这里装什么? 逢纪似乎也清楚,军中校尉与诸将对麴义的轻视由来已久,其中还少不了袁公在里面推波助澜,目的就是不想让麴义在军中凭借屡次击败公孙瓒,树立起太甚的威望。 也是害怕麴义学董卓一样,在征战中掌握士兵树起威望,最后变成了他的私兵。 如同当年的董卓讨平凉州叛兵后,对于朝廷征调直接抗命,言所将湟中义从及胡兵,牵挽车使其不能返回雒阳担任少府官职,说有诸多士卒强行拦住马车不让他走。 董卓上书朝廷,不如让他留下来先安抚士卒和胡兵,等安抚完了再回雒阳接受任命。 结果这一安抚,一直抚到雒阳大乱前夕,董卓赫然率军驻扎在隶司弘农郡,静静等候来自袁氏的密信。 而袁本初亲身历经董卓反叛,再也不能容忍同为凉州出身的麴义在将士当中威望素著。 袁绍甚至有时当着心腹幕僚的面,感慨说道:“凉州人反复无常,又与羌人混杂已久,通胡人习俗以利为先,心中无属吏君臣之意,不可久养啊。” 荀谌、沮授、辛评、许攸、审配、逢纪等人闻言都不禁点头。 关东士族对于凉州的歧视由来已久,羌族又时常叛乱,又抚又剿灭皆难以止住羌祸,百年来不断的汉羌战争已消耗汉家近四百亿的钱财帛布,持续百年放血比孝武皇帝出击匈奴的损失还大。 也有官吏向朝廷建议干脆放弃凉州,反正京都在雒阳,丢了凉州也无伤大雅。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却被朝廷反驳回去,凉州绝对不能丢弃,凉州要是没了羌祸将直接蔓延到司隶,甚至还会大范围侵袭益州,再加上迁移到并州的匈奴。 稍有天灾人祸,搞不好长安就会沦陷于胡人之手,光武皇帝虽定都雒阳,但长陵、霸陵、茂陵、杜陵这些重要的陵墓都在长安附近。 汉家怎么可能会愿意放弃凉州,就算年年有羌族不断地迁移到凉州与汉人争夺土地,自春及秋无日不战,也要出兵讨平叛乱。 简单放弃凉州并不能让羌人停止迁徙的步伐,只会把战火带到司隶,把长安附近打得稀烂。 天下士人就是在这种想放弃凉州,但又没办法舍弃,反连连输血运送财帛,加上凉州胡汉混杂,行事粗鄙不堪,便长期轻视抵触凉州之人。 别说麴义,就算凉州三明也难逃鄙夷。 逢纪准备返回城内,临行前仍不放心,复交代道:“与刘玄德之战,乃决定袁氏定鼎大事,我为监军校尉,蒙袁公授独断先行之权,凡敢延误战机,导致兵将失和者,无论何人皆可就地斩首。” “义渠,莫要让我难做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荀彧:我料袁绍必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袁军屯兵临近平原县时,刘备也点兵完毕,吕布将妻儿留在了平原,自己返回荡阴准备率军策应关羽攻邺城。 先登营、声射营与铁甲营,对于再度随使君征战沙场,皆扼腕抵掌振奋不已,军令下发后,许多正在操练军阵的士卒袍泽听闻消息,群情激昂般用拳头将自己胸膛敲地砰砰作响。 接着见军吏持“劉”字大纛进军营,更是禁不住红脸赤颈的呼喊:“汉家必胜!使君必胜!!” “万岁!万岁!!” 连高擎旌旗的典韦也被感染,跟着高声大吼:“使君万岁,大汉万岁!” 震响的呼声不绝于耳,且愈演愈烈惊起了平原郊外阵阵飞禽扑翅腾空飞走。 刘备正在黄堂处理青州政务,骤然听见城外的喊声,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对着堂下伏案办公的荀彧说道:“我不过让典君先持大纛进军营,怎么就搞得如此大的声势。” “幸好麴义离得甚远,不然把他们又吓回去,我怎么好方便调军将其围困歼灭。” “袁本初将数万兵卒放置在我面前,是担心我粮草运输不便,故为我节省粟米消耗,他日平定河北,袁绍不幸身死,有故吏偷偷前往祭拜,我必然睁只眼闭只眼,还他遣麴义前来送死之情。” 不管袁本初是用历史上打曹孟德的方法,率大军和他决战平原郡,还是先进军战略要地强守城池,再分兵到各处偷袭骚扰,想叫他也要跟着分兵前去应对,好在分散的过程中,被来去自如快速突进,骑兵众多的胡骑击败。 亦或学匈奴掩埋牛羊尸体于水源以巫蛊诅咒青州军,刘备都不会如他所愿。 不说冲车可以攻城,就算袁绍把城墙加固到天上去,他刘玄德能掘地破城,说到底还是临军对阵决定胜负。 除非有地形之险,兵力施展不开,否则在平原上再怎么守也有被攻破的时候。 何况除了武刚战车,还早让工匠打造了八十余辆外表看似辎重车实则能装巨弩的床弩,乌桓和鲜卑人要是想纵马来抢辎重粮草,就能给他们足够的惊喜。 胡人要是没来,就先把惊喜送给麴义,花费重金打造的床弩弦以大木为弓,以长矛为矢,引机而发即可远射千余步,麴义要是敢列阵对敌,那就让先登营携带满载辎重粮草的车队走前,其余战兵间隔数百步在后引诱其主动来攻。 要是袁军精锐在初期野战过程中,遭受诱骗全歼灭,袁绍还能拿什么士卒来守城。 就连那日的荀彧也是这么认为,先前哨骑快马来报得知麴义进兵鄃县还心怀担忧。 可当听见袁绍竟然派遣逢纪作为监军校尉,荀彧顿时大喜过望,侧身神采奕奕地拱手祝贺使君,轻笑笃定道:“彧在此为我汉家喝彩,袁军必破矣!” 刘备遂问其故,荀彧再度拱手作揖,笑说道:“袁本初先发檄文讨伐使君,招募胡骑广发兵卒,看似大张声势实则心虚胆怯,其军看着虽多,部分为郡国兵,部分为久役之士,还有部分为招募征发的七千乌桓突骑,虽已南下却还在河间乐成,而鲜卑骑军此刻还在幽州,胡人喜于秋、冬劫掠,春季北返放牧。 由此可见袁绍之强不过充其一时,军队虽多却凌乱无章,无有军纪约束,胡人大规模南下,最先损失便是黔首百姓与当地豪族,若是劫掠过度必使民怨沸腾,重演公孙瓒遭受豪族反叛旧事。 其次,袁绍心腹幕僚众多,但性格各有差异,绍能用却不懂得其心性,田丰刚直不懂收敛易刚而犯上,许攸对钱财贪婪不能克制自己,沮授虽有谋略却不能揣摩袁绍之心,辛评有大略而无急智,审配忠心而疏谋少略,逢纪果决却自以为是。 袁绍麾下掾吏幕僚多但相互排斥,不能同盟齐心戮力,合衷共济共抗外敌,此刻竟然使恃才矜己的逢纪为监军校尉,以督更骄傲自满的麴义,两人性格之缺,非但不能拾遗补阙,反有阋墙之衅,已为枯骨之馀,聊以塞命罢了。 使君不妨先让荀公达随军画策设谋,诱以击破麴义与逢纪二人,再前往东郡也不迟。 诚若把鄃县这几万精锐歼灭,可一战而克袁军锐气,令文丑等匹夫之将闻风丧胆。” 待荀彧说完,堂下瞬间一片寂静,荀文若远在青州平原郡,却比袁本初还了解他众多幕僚的缺点,必然是有特殊信息渠道。 青州本地的豪族掾吏忍不住心底叹息,这就是颍川荀氏的优势吗? 难怪能得玄德公如此看重,作为主掾吏凌驾于他们之上,看来荀彧除了才识渊博,善于施谋设计,统筹兼顾外,也有其他原因备受器重啊。 他们不过青州的乡里豪族,再让他们拼命打听,也难打听到袁绍心腹幕僚之事,何况这种事本就隐秘,无怪在青州为吏却被豫州压了一头,输的不冤。 刘备与荀彧、荀攸不由相视一笑,立即抚掌笑道:“好,就依文若所言,公达暂时先随我击破麴义,再前往东郡辅佐云长攻文丑所部。”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荀攸看着文牍传来的消息,思索片刻便起身至刘备面前附在耳边细道:“使君,此刻粮草尚未增调补齐,徐州各郡仍然在运输粟米,鄃县离平原县不过数十里之遥,率军旦夕可至,可麴义不敢前来攻城,无疑是畏惧野战。 平原郡驻守的兵卒亦有过万,且骁勇善战,遇强敌能裹血力战而不退,何况使君纵横天下,击敌有如摧枯拉朽,令群虏胆颤,麴义与逢纪必忌惮不已。 可先大张旗鼓搭建高台立大纛于营寨中,以示袁军斥候,而后择无赫赫威名之将前往鄃县,用战兵作辅卒,使君于府邸后院换衣袍甲胄驰进军营,再以为将征讨麴义。 此策犹如秦国武安君攻赵括,袁军急立功以挫青州士气,见我军示弱,主将心怀自视甚高,必轻敌而主动追之,覆手可破麴义、逢纪,再拔鄃县,大震冀州。” 第二百三十六章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秋风萧瑟,草木凋谢,一行白鹭向东而飞。 刘备站在丘陵之上,抬头登高望远,身后有杆韩字牙旗,迎风招展。 郭嘉见状笑了笑,说道:“使君,一路行军而来,见百花凋零,青叶枯黄,河水奔腾永不复归,如此多的景色何不作乐歌一曲。” 刘备心中差点没搁住,望着郭嘉、荀攸、韩牧、许褚、典韦的目光皆下意识地落在他身上。 遂摆了摆手,认真地说道:“与麴义交战在即,无有雅兴作歌而唱,他日对袁绍大获全胜,我再登高而唱乐,也为时不晚,能称赞的美景又何止秋季。” 郭嘉和荀攸听见不由摇头叹息,感觉错失了件美事。 使君所作的乐歌豪迈慷慨,有大家风范,今日见过这么多美景,唯独缺了诗歌以壮军威,不免叫人心生遗憾。 玄德公平时“借”名言名句,给了大家过多的期待,才有了郭奉孝的突然背刺,以为使君妙手可得文章,于是把行军,百花凋零,树木枯黄,河水奔流,几处关键全道出。 就是想让使君再度扬名士林之间,不成想差点弄巧成拙。 刘备暗暗感慨道:“看来奉孝平日里还是太闲了,要多给他挑副重担才行,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这次回去顺便让他抓下田曹与水曹的秋耕之事。” 现在就敢来稽考他,将来还得了。 恰好和百姓一起秋耕,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作息规律调好,才能更长寿。 刘备忽地觉得对于郭嘉的身体,他还是关心的太少了,先前管的太过柔和使其体质依旧虚弱,常面黄肌瘦,这次回去就给奉孝来个强制性管理,首先就是要像三弟益德那样戒酒。 而郭嘉看见使君的目光久停落在他身上,心头也不由有些疑惑,然后见使君又把目光移开,遂忍住好奇,不再寻问。 刘备也没准备现在说出来,待击破麴义后,回去再给他个惊喜。 “使君,孙武有言:高陵勿向,背丘勿逆,敌军若占据高处,则不可仰攻,敌若背倚丘陵来战,当不可迎击。 原因在于敌背丘陵为阵,就无有后患可全力对敌,自下趋高者力乏,自高趋下者势顺,则当引其敌军至平地,再迎击之,不可径直迎敌。 眼下我们以此法引诱麴义,此人为袁军大将必然也习得过孙子十三篇,见到这样的地形,怎么会举兵来攻。” 韩牧很诧异使君竟然选择进兵至丘陵地形,不怕麴义谨慎不来,岂非白忙活一场? 刘备还没说话,荀攸就笑起来,解释道:“韩校尉,我军用疑兵之策,甲营持大纛在平原未动,命校尉率辅卒近五千人进冀州修筑营寨,校尉领军停在鄃县十四里外的丘陵,以辎重车围成外圈,令三千兵卒开始伐木,声势之大袁军斥候早已望见。” “倘若此壁修筑完成,数日后大军再来便有了立足点,况且地形易守难攻,派遣重兵把守,可将粮草军械水车皆屯放于此,袁军先锋蒋义渠修建的城东与城北两营盘,以城北离此最近。” “无论麴义与逢纪是奉袁绍之令准备进攻平原城,还是仅驻军给予青州重兵压力,只为分散偷袭扰青、兖边境,俱不可能对此营壁的修筑视若无睹。” “此营寨犹如置针着于常坐毡中,刺之当流血难止,必为麴义患之,若见斥候探马而报,知我军中多为辅卒,必率大军拔除此壁。” 荀攸轻抚鬓角胡须,笑着为韩牧解惑,将始末原由慢慢道来。 之所以行军停在这里,就是为麴义而设计好的,用战兵冒充辅卒轮流砍伐树木,消耗体力来打消对方的顾虑。 哪怕袁军有斥候一直在远处观望也不怕,因为此战先登营就不是用来发挥主要作用的,真正对敌是声射营。 使君打开武库调拨了四千六百余具强弩,还有新打造的八十架战车床弩,绵延不绝的辎重车携带的多为军械,光箭矢就带了数十万支,此地居高临下,丘陵后边不远处又有小河支流。 用辎重车和弩车暂时围住丘陵,麴义倘若带弩率万人而来,也可凭借强弩遏制住对方,静待先登营的战兵恢复体力,再破壁追杀。 只是可惜,骑军因常随使君征战沙场而名扬天下,要带骑军过来就易让麴义与逢纪起疑,步军虽骁勇善战,但在追击溃兵时,斩获却难比较骑兵。 让荀攸感到白璧微瑕,没带骑兵不一定能顺利擒杀袁军主将。 韩牧听着有些目瞪口呆,由于军中的校考要求,他也将家中使君注解的《孙子兵法》竹简翻阅的色泽光亮。 甚至还能背诵,可论灵活应变,还是赶不上随军军师荀公达。 刘备见他神色若有所丧,轻拍了韩牧的肩膀,遂笑道:“韩君,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知道对方情况才能料敌所想。” “对于有些兵家来说,用兵就是用险,无险则无胜,险中弄险,方能显才能,而麴义恰恰就是喜欢兵行险要之将,为人自视甚高,如今将五千人摆在他面前,只要破壁杀将斩首五千,便能打破青州战无不胜的士气。” “这对他来说,哪怕冒风险强击不攻之敌,也是值得,何况还大有胜算。” 刘备见韩牧仍旧略微怅然若失,又语重心长宽慰道:“韩君可曾听过赵国名将庞煖的故事乎?!” 韩牧闻言,摇了摇头。 他不过一县尉,只是幸运遇到使君,否则哪有出头之日。 刘备回忆笑道:“庞煖曾经与武灵王论兵,却直到数十年后才被赵王重用,那时近乎年近八旬,大器晚成已是垂暮之年,燕赵交战一战破燕军,擒杀燕国名将剧辛,而后率五国联军伐秦,兵锋直指秦国咸阳。” “庞煖早年与剧辛相识,燕王问庞煖为将如何?剧辛知其愚钝,故言:易与尔。却被覆军杀将。那时乐毅、赵奢早已亡故,廉颇奔逃楚国,老将庞煖研习兵法数十年,终于可以崭露头角。” “备敢言魄力更胜赵王,老将亦喜任用,韩君何须灰心丧气,勤能补拙积二十年之功,久征沙场必终成名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韩君当以庞煖故事勉之。” 刘备遥指军营一匹年老的驮马,笑着鼓励道。 只要手底下的人肯发奋努力,积累量变为质变,他有的是耐心等待去重用。 “能得使君看重……必以庞煖旧事奋勉,不求取得滔天富贵,只为对得住使君今日勉励之言。” 韩牧激动的以膝触地,垂涕而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田丰:袁公,河北决战一定要听我的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就在刘备进军挖坑埋麴义的同时,离平原郡数百里外的安平郡,袁绍刚把冀州的事务迁到信都郡府,就遇到让他头疼的事。 田丰又来找他建言,说逢纪不适合任监军校尉,更不能把他和麴义放在一块。 否则河北之败,当始于逢纪、麴义也,应该让前往渤海监军的沮公与代替逢元图,将两人相互调换。 袁绍听得脸色铁青,面上带着愠怒,拍案起身怒道:“田元皓,念你昔日有恩于我,今日不再计较,若还敢出以动摇军心之话,必将你下狱治罪。” “袁公,逢元图性格与麴义类似,若遇变故绝不会谨慎劝说,反而会冒险而行。鄃县距离平原郡太近可为要冲生死之地,需要谨慎行事的校尉监军,才能稳住不败。” “逢元图虽善军略,却不能制住麴义,此岌岌可危,即便有蒋义渠与朱文博在侧,也犹如孤立无援,危祸只在旦夕之间。” “袁公不能仅量才器使,更要论德以用啊,袁公!” 田丰焦急地对坐在床榻上的袁绍深深长拜。 他来信都县来得晚,将官吏的亲眷全送到邯郸后,乘坐马车快速赶来。 没想到冀州已经定好了战略,沮授先一步去了渤海,逢纪随后被派往甘陵郡国,审配去了邺城协助文丑守城。 辛评被遣去协调鲜卑突骑,就连坐了冷板凳多年的郭图也被重新任用出使并州匈奴,游说匈奴贵族攻河雒之地。 身旁只留下荀谌和许攸两位幕僚,再加上刚从邯郸赶来信都的田丰。 当获知其他人的去向,田丰倒觉得还好,可是等听到逢纪与麴义两人组合到一块,瞬间让他心凉了半截。 赶忙询问州部属吏,甘陵方向有无战报传来,得知没有任何战事,才稍微松了口气。 接着得知冀州四万精锐,已然陆陆续续的驻扎在鄃、灵两县,顿时让他额急出密密一层的细汗。 赶忙让僮仆先去传舍放下带着的縢囊,他则不顾路上风尘仆仆,稍微整理衣冠后,赶去郡府后边院舍拜见袁公。 而袁绍看见他挽袖大步而来,立即感到太阳穴跳动厉害,吩咐乐女携琴而出,只留下许攸和荀谌陪坐在榻席上。 果断先开口打断道:“元皓今日乃是休沐,不言州郡之事,若有要事,可待明日再说。” 袁绍为了压下所有异言,专心和刘玄德决战,近来已是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歇息一日,实在不想再因田丰搞得他艴然不悦。 没想到田丰却不禁皱起眉头,揖礼谏言道:“袁公进冀州乃欲伸匡扶天下之大志,岂能因忧烦所渐阻,以艰辛而不为,当不惮其烦,知以细节微末之事。” “天下英雄谁可堪敌手?不过刘玄德矣,丰纵使远在河北也未听闻其喜爱丝竹之乐,留恋于美婢之间。” “反耳闻刘备此人常业业兢兢,敏于事,又慎于言,终日勤勉谨慎,不敢懈怠。” “上行下导以身作则,使青、徐、兖吏治为之焕然一新,用数年时间廓清孝灵皇帝积累的弊端。” “刘玄德为汉家励精图治,选贤任能,有战国燕昭之明,袁公不可步齐湣王田地后尘,应该亲自坐镇甘陵而非守信都。” 袁绍想过田丰会来劝诫他,没想到田元皓是这样来劝。 不过还是忍住脾气,挥手左右给田丰赐坐,待其正坐后,袁绍解释道:“元皓刚从邯郸而来,对于信都之事还有所不知,绍正与乌桓单于商议让其劫掠平原郡大河以北七县事宜。” “数千乌桓突骑已过衡水,距离修县不远,三四日便能抵达平原郡北部,届时可轻骑入境焚烧田地,既动摇官吏人心,又让刘玄德颗粒无收。” “高览、张颌、董昭再随后进军攻打平原各县。” “诚若关羽攻邺城,责令审配、文丑守城先消耗兖州军力,待鲜卑突骑南下东郡,使其回师救援。文丑则可越过内黄、繁阳、阴安三座坚城,往西南攻荡阴,再攻黎阳,沿大河过白马津,以威慑濮阳,撼动兖州各郡。” “再差使掾吏前往陈留郡晓以利害,倘若士族豪族起兵相助,我愿歃血为誓绝不食言,承诺凡起兵者世世富贵,张氏兄弟冒犯绍之事,也不再追究。” “逢纪与麴义屯兵甘陵待时而动,青州凋敝则攻青州,兖州颓败则取兖州,我在信都领骑军震慑乌桓与鲜卑,若前军战事不如意,绍当尽倾冀幽各户之兵,亲率大军前往平原郡与那刘玄德决战!” 袁绍挥臂投袂而起,扬眉奋髯说道。 田丰听罢,还是觉得有欠稳妥,忍不住拱手问道:“袁公,假使那张邈与张超仍有芥蒂,非但不肯举兵,反将使者斩首示众,那当如何?” 袁绍忽然笑起来,拍案说道:“我早有应对,多次暗地派人前往扬州,让曹孟德起江东之兵攻打徐州,假意低头奉袁公路为汝南袁氏之主,驱使其调汝南兵卒取豫州陈国、梁国,借以威慑兖州陈留、济阴、山阳三郡,让其知晓汝南袁氏齐心协力之声望。” “何况我还派遣使者远至荆州,以党人身份劝说刘景升使之屯兵南阳,震慑颍川郡。” “兖州还有数郡尚未度田,诸多豪族不过是暂时慑服在刘玄德治下罢了。” “否则刘备何以任用关羽、牵招、赵云为太守防备兖州?!” 这是他幕僚许攸、沮授、逢纪、辛评等人从征幽州时就定下来的策略,为了保密只有几人知晓。 只是没想到袁术竟然在沛地折损了这么多员大将,还有依附的数万黄巾军,要这些兵卒不损失,此刻攻陈、梁两国必可以震动兖州,令多地豪族闻风而降。 田丰思索着不由点头,想到了各处大小分军后,兵将与监军的相配,赫然眉头皱起。 遂赶忙施礼说道:“袁公,万万不可让逢元图与麴义为监军、主将待在一块,此二人性格相像,恐有败军之象,倘若因此两人令河北大局功亏一篑,将不堪设想,不如让沮公与替监军校尉,督甘陵兵事。” 却没看见袁绍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袁绍:我羡慕刘玄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元皓不过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本初无须在意。” 许攸见袁绍忿然作色,立即拱手说道。 先前旁观乐于见田丰与逢纪两人交恶,只是田元皓建言归建言,说什么袁公不仅要量才,更要论德任用。 当着他许子远的面,明目张胆地说这番话,不就是暗有所指吗? 总有些人觉得能轻易将他做踏脚石,想尽办法离间他许攸和本初多年的关系。 “元皓会推举沮公与为督甘陵郡国的监军校尉,怕是在私底下相交甚密罢。” “况且那时在邺城,逢元图还仗义为元皓求情,为何见怪至今乎,更不应以违心之言,释当日之恨。” “你和元图皆为袁公幕僚,应同心同德才对,怎么能疾之若仇,挟嫌报复尔。” 许攸抚须笑说道。 看似在劝导实际也在火上浇油,荀谌则嘴唇略动,似乎想说番公道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子远,你……”田丰微微愣住,没想到许攸非但不一起相劝袁公,反而对他落井下石。 不知道万一逢纪与麴义兵败青州,会直接让所有观望的士族、豪族皆踌躇不决,纷纷望而却步。 这样一来,还怎样携大势之威,力破刘玄德?! 若是没有排山倒海之势,如何能动摇青、兖、徐三州,使得天下士人蜂趋蚁附。 袁公不是败在刘备手上,而是败在你们这群放任一己之私,却忘乎天下之事,私心杂念之辈尔。 “丰舍命请斩许攸,以涤荡冀州上下官吏自私自利之心,袁氏祸患不在刘氏,而在萧墙之内也,无有为公之意,俱为利益相争,不以斧钺诛一挟贵倚势之人,如何能杀一儆百以警示官吏。” 田丰长跪而拜道,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 袁绍本怒火中烧,当瞧见田丰泣数行下,泣血捶膺的模样。 心底也不由有些心软,狠狠地剜了眼许攸,他自然也听出来许子远在投膏止火,田丰性格刚直不阿,不知在哪得罪了许攸,故在此借机公报私仇。 袁绍连忙下榻,连鞋履也来不及穿,抬手搀扶起跪在地上的田丰,感慨说道:“元皓赤胆忠心,绍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军令朝出夕改,则会使人轻视律令,君无威严何以御下乎?!” “况且元图早已知定南破刘策略,又为河北智谋之士,怎么可能轻易被刘玄德所诱骗,元皓,你过于多虑了。” “倘若你们能够同心僇力,绍又何愁青州难破,天下不平。” 袁绍拉着田丰一路走到席榻,待安抚其坐下后,才扼腕叹息道。 底下的人在争权夺利,他又何尝不知道,人皆有私心杂念,只要别太得寸进尺,听之任之又何妨。 没有名利的吸引,天下又有几人会倚傍袁氏门户,不舍利又怎样能拉拢得住士族与豪族。 有时半夜无睡意醒来,他也会北望青州平原,羡慕刘玄德能够肆意度田,即便有豪族反叛也能毫无顾虑地挥兵剿灭。 而他袁绍就不行,要是也在冀州度田,汝南袁氏数十年积累下来的门生故吏,必定人心涣散,河北的士族和豪族也会群起而反。 尤其是此时袁、刘决战之刻,他更会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害怕自己落得和王郎一样的下场。 更甚至戏想,假使当初窦氏迎立的涿郡刘备,而非河间一脉无人君之相的刘宏,天下又会是什么模样,汉室是否会焕然一新。 不过很快便将这臆想抛诸脑后,袁绍很清楚这是刘玄德给他的压力过重,才会让人生有谬想天开的想法。 这件事也让袁绍警醒起来,连他都有一些动摇,更何况其余人,必须要以权势压制冀州官吏,使之不敢有异心。 其他幕僚皆能猜到,唯有田元皓没看明白呀。 袁绍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见田丰也坐到了榻上,说明眼下袁公已然无责怪之意,旁边的荀谌思索了会儿,揖礼说道:“袁公,军令轻易改弦更张,则有损人主之威,不如即刻发文书严命逢元图与麴义,还有朱文博、蒋义渠等人,绝不可率军出城与青州军交战。” “必须要等待乌桓突骑南下后,使得青州军主力征调向北面,才能因时而动,否则违命者即斩。” 袁绍闻之面带喜色,夸奖称赞道:“友若此言甚善,就依你所言,命书佐立马撰写文书,快速传送至鄃县,让元图谨慎为先。” “我之所以许利招募胡人南下,就为了无形耗竭刘玄德麾下战兵,我军则可以佚待劳,以饱待饥,破其军阵,绝不可争先击敌。” “再令蒋义渠谨扎营垒,莫要忘记颜良洹水之败的大意。” 袁绍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叮嘱了一番。 刘玄德用兵喜欢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且进军速度极快,稍有不慎就会吃大亏。 接着侧身望向许攸,遂说道:“子远,希望你向我举荐派遣前往襄阳的掾吏能游说刘景升,即便不助汝南袁氏,也不可让他相助刘备。” “否则淮南袁公路与江东曹孟德皆要遭其牵制阻遏……” 想到这里,袁绍不禁在心里暗骂刘玄德,竟然趁着他北攻公孙瓒的间隙,把青、兖、司隶三地连成了一块,将他的势力全阻隔在河北。 先前还能刻印任各地官吏,将手伸到各处,可自打雒阳在凉州贼手中收复之后,不仅士人南北书信来往受到隔绝,哪怕用回乡的借口,也会被各郡县扣留。 导致他派往联系南边诸侯的信使一群一群地被捉住,最后只能不过邮、亭、传舍,只拄杖靠着腿沿山路走,跨越人口稀少的河内、河南、颍川,才能到达荆州。 袁绍还无意听见冀州属吏对同僚抱怨说道:“此用腿行两千里之遥,所过处荒无人烟,毒虫猛兽横行,犹如张骞凿空西域之艰辛矣。” 忍不住心有亏欠,后边凡有掾吏奉使荆、扬者,俱善待其父母妻儿,免除后顾之忧。 接着又想到了辛毗,带着他用承制刻印册封曹孟德为扬州牧的诏书,前往江东后就一去不复返。 后来才知道是被曹操强行留下,袁绍遂令人从府库取出五百金送到辛毗的宅院,用以抚养其妻女。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与将军同往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信都方向严令逢纪、麴义坚守的文书,还在书佐掾提豪笔撰写阶段,离有数百里远的鄃县就已发现在十三四里处,有青州辅卒伐木修筑营壁的消息。 鄃县的天气有些阴沉,令城墙上值守的士卒站久了皆忍不住有点倦意,纷纷呵欠连天,什长见状用刀柄赶紧敲打墙垛,让兵卒打起精神。 这也是为了他们好,麴将军治军甚严,若被他巡视城墙抓到立盹者,不仅会罚军俸还要处以鞭笞,越是精锐,军纪抓的就越紧。 骤然间远处战马嘶鸣,袁军急忙向外张望,原是前去探查消息的数十骑斥候回来了,让他们提起来的心也跟着猛地放下。 只要不是青州军来攻城,一切都好说。 当初攻打兖州聊城,那群不要命也要守城的辅卒给很多人深刻印象,听闻战兵比辅卒更如狼似虎,擐甲挥戈固死而不退,比公孙氏麾下的兵卒还能征惯战。 若有选择的余地,真不想和他们厮杀的血肉横飞,青州人连命都不怕丢,听说死了还有翻倍的钱财抚恤,这还怎么去和对方搏杀? 袁军斥候急驰到城门口叫了一番后,东边站在城墙上的士卒核验了身份后,将城门轰然打开,斥候们头也不回,挥鞭策马直冲街道,到了县衙前才勒马停下。 “报!鄃县往东十三里方向有青州军五千余辅卒,携带大量驮马辎重车,背靠丘陵地带急于修筑扎营,伐木运输以及工匠者不下于三千人。” 斥候屯长、队率等人进县衙急忙禀报给麴义,恰巧逢纪此刻也在当场,听见后不由眉头一皱,追问道:“远眺旗帜打出是何人为将?” “禀监军校尉,那素色牙旗绢刻着:‘韩’字。” 斥候屯长拱手,低头说道。 “韩?!” 逢纪沉吟不语,抚须思索着有关青州韩姓武官的名字,然后不由得嗤笑一声:“我以为是何人,不过是一庸夫尔,青州武官中姓韩的仅有县尉出身的韩牧,其人连表字都没有。” “能力更是闻所未闻,在军中多负责辅卒修建营地与埋锅造饭杂事,除了对刘玄德忠心耿耿,便别无所长。” “刘备遣此庸夫作先锋安营扎寨,倒合情合理,不过却也舍得派出两千战兵护其周全,看来在刘玄德心里地位不低啊。” 逢纪轻蔑地笑道。 而麴义听见消息心中大喜过望,不留痕迹用余光瞥了眼逢纪,却还装作谨慎皱眉,问道:“诸位军中无戏言,你确定瞭望青州军有至少三千人在砍伐树木,且周围十余里并无其他驻军吗?” “回禀麴将军,斥候骑兵皆敢以性命担保,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 前来汇报的斥候主官几人,齐拱手异口同声说道。 从军征战多年,谁会拿探报的消息来开顽笑,全家性命都不够杀。 麴义也只随口一问,主要是表现给逢纪看的,他自己早对于麾下斥候打探的消息十分放心,毕竟这些人皆是他在军中选拔出来的骑射精锐。 又常给予钱财、细绢拉拢,根本不担心斥候武官会集体反叛,再加上不少斥候骑兵还在打探,就算有异动也能轻松提前获知。 且青州修建营地极快,战机千载难逢,稍纵即逝。 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其立足未稳之际,掩杀而去必能攻破尚未建好的营壁,斩首数千,又能缴获铁甲,立下河北之战的首功,更能震慑青州兵卒士气,何乐而不为。 但不能表现太过明显想要立功,不然逢元图宁愿错失良机,也不会让他率部前往,这鼠子就是袁公派来监督他的。 麴义对逢纪拱手,肃然说道:“监军,刘玄德善将兵,擅长顺天时,就地之势,依人之利,故所向无敌,能常逆少击众者也,不可轻易击之。” “逢监军既然领袁公命督甘陵兵事,当以谨慎为先,韩牧率军前来建营必有倚仗,不可轻动。” 说罢,麴义便打算摆手,让众多斥候武官屏退。 不料话音刚落下,逢纪便立即喝道:“暂且住手!” 然后转身讥笑道“麴将军此言差矣,韩牧庸夫尔,所仗不过二千战兵,因此背靠丘陵为营,可居高临下而守,营垒完成则难攻破,倘若还未完成,搴旗斩将垂手可得。” “此刻应当急发兵击灭,今日不破,明日必成忧患。” 逢纪心底冷笑不语,麴义故意这么说,不就想蓄意报复数日前他看戏之事,让他虽督甘陵兵事,却被青州连表字也无的庸夫吓到。 日后那丘陵营垒成为刘玄德进兵冀州落脚之处,就有借口向袁公告状罢了。 乃公岂会上凉州小儿之当乎?! 逢纪抚须得意地想着,又复道:“兵闻拙速,此刻不可狐疑,当令蒋奇卷甲电赴而至。” “此事不可!”麴义立刻摆手,开玩笑这是首功之争,怎能将功劳轻易让给他人,何况还是给蒋奇,绝无可能。 见逢纪眉头皱起,麴义则补充说道:“蒋奇所部多为持刀盾步军,此战应当乃用急攻取胜,应调遣我所部持强弩凭借器利而射之,且辅卒少披甲,必可立功。” 想要出击建功,就别想绕过他麴义,让蒋奇领部前往,假如急攻不下,损兵折将过多,影响了士气,那逢元图与蒋义渠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逢纪转念也想到了,如果想先于众多幕僚为袁公立首功,就绕不开麴义的配合,他也不可能越过主将直接调兵。 如今只好放下恩怨,以立功为主。 逢纪在堂内来回踱步,斟酌复道:“机不旋踵,间不容穟,麴将军快去点所部兵马,携带强弩与刀盾掩杀而去。” “敌军五千余人,不知要带多少兵卒,方可破军杀将。” “孙子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我常涉军旅用二则足矣,率卒万余必可斩韩牧头颅。” 麴义抬手竖起指头,揶笑道。 除非那刘玄德非但没在平原郡,反专候在那等他,否则万人必可踏破敌营。 “好,纪当与将军同往而去!” 逢纪遂拍掌下定决心,这功劳怎么也不可让麴义独享,他才是袁公任命的监军校尉。 第二百四十章 此菜尚温!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麴义整顿军卒后,使骑兵千余持旌旗在最前,步军持强弩,辅卒用驮马运箭矢,举兵急速前往丘陵地带。 临行前,逢纪差使军吏去往蒋奇营寨让他坚守两处营垒,不得擅自出击,以防青州军偷袭。 然后翻身上马,随军飞奔而去。 为了兵贵神速,麴义决定不在路上多做休整,令士卒一口气直接冲到丘陵数里外,再做短暂歇息。 好在率领的都是袁军精锐,经常整兵练习踵军,对于短距离行军早已轻车熟路。 所谓踵军,通常距离大部队百里余,准备好三天的干粮,进入临战状态快速行进,按规定时间到达会合的地点,能够迅速响应战场变化,随时支援前军,确保全军队的作战效率,机动性和战斗力都是顶尖的。 踵军后发而至进入战场,往往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换句话说,要是这支袁军精锐覆灭在鄃县,对于驻扎在甘陵的四万袁军来讲,如同折断一臂,还是强而有力的右臂,对平原郡的钳击攻势,也将荡然无存。 这万余袁军就像一把极其锋利的割刀,切肉时可手起刀落,将对方剁成两段,倘使明晃晃的肉块,在砍下去的那刻,突兀变成石头,那么结果——不言而喻。 …… 凡善用兵者登高四望,必得敌情,麴义自然也不例外,不登高望远观察敌军,除了黑山黄巾贼与那白马公孙瓒,谁敢把部队直接投入战斗。 麴义让兵卒垒土堆起高地,紧接着登高瞭望“韩”军,见其此刻已经停下来伐木,士卒似乎正在坐地歇息,整座背靠丘陵的营寨快要完成三分之二,让他也不由惊叹青州军扎营的速度。 要是与逢纪再犹豫久点,恐怕就要白跑一趟,幸好现在还来得及,攻打尚未成型的营垒,可以破壁而入。 看到敌军将辎重车以半圆形放在营前摆开,怕是想用车来阻挡罢,可惜他并非无铁甲的胡人,仅凭借用辎重车结阵,也想阻碍万余精锐,无疑痴心妄想。 只需让兵卒伐木撞车,便可轻易突破车阵,只是有些辎重车似乎颇为怪异,满载的物资还未卸下,麻袋且裹于其上,就推出来拦敌。 麴义定睛看了许久,接着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不可仰。 这韩牧定见营寨建好在即,而踪迹已被斥候发现,为了争取时间才出此下策,将所有的辎重车皆推出来阻碍敌军,必然就包括还未卸下器具的车辆。 真乃庸将也,将兵事视若儿戏,此辈不足以高估。 麴义与逢纪相视哄笑,两人皆是果于自信之人,本来就对于韩牧轻视几分,现在亲眼看见其布阵本领更平平无奇。 就是送上门的功劳,世人都说刘玄德善于慧眼识珠在微末中发掘人才,没想到也有走失眼的时候。 至于见对面的军中有不少身材高大,身披铠甲携带大盾的战兵,在列队巡视营寨,麴义也并不奇怪。 军队出征不会只领辅卒,必须有能作战的士兵,五千人里有二千战兵已经是极多了,平常将领顶多携带千余人,剩下全是打杂的。 由此可见,刘玄德已然极其重视这庸将,正好可借他人头震慑青州。 逢纪对麴义微微点头示意,麴义会意立即拔出佩刀,直接发令擂鼓进军,让骑军围绕吸引注意力,袭扰对方士气。 步军持盾配合弩兵急射靠近,辅卒用砍伐的树木撞击车阵,然后再破壁杀进。 待军令层层传下后,麴义抬头望了下天色,笑对逢纪说道:“今夜必叫此丘陵化为灰烬,夷灭其军饔飧也。” “咚咚咚……” 麾旗挥动,战鼓陡然擂响,袁军箭上弦,刀出鞘,电光石火之间,骑兵已先行踏马围绕营寨拈弓搭箭,为的就是扰乱对方部署。 只要兵卒混乱起来,就可一战而克。 这是他们攻打公孙瓒的惯用手段,极其好用。 而青州军听见马蹄声骤然响起,早将哨骑隐藏的刘备轻笑说道:“我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摆好一席饭菜,终于把客人等到了。” “算算时辰,假使膳夫备好了晚飧,此菜应该尚温才对。” “麴义用弩凶猛,我就不登高望远临阵指挥了,韩君按照先前规划好的兵略部署即可,骑军无须管他,用弓弩射退即可,先登营竖起大盾护卫,另一部养精蓄锐,待敌军气竭时立马追杀。 对了,床弩不要急于击发,待对方步卒近于五百步再发,倘若见对方中军旗帜前移,那就更需忍耐一会儿。 床弩与强弩皆要集中使用,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宁可放着其他方向的敌军不管,让先登营架枪盾迎敌,也要顷刻间射出万矢,将一面敌人射杀重创,令其余人胆寒而恐惧。 床弩先发贯穿敌盾,待二三息后袁军胆破心惊,混乱之时强弩再随后速射,哪怕将弦拉断,弩身摧毁,也无需在意。” 刘备起身肃然吩咐韩牧道。 “诺!”韩牧高声应答,重重拱手领命而去。 随即营地里也响起了鼓声,一通鼓,军士娴熟的整理兵器,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恶战。 二通鼓,武官与士卒手持军械,迅速列阵就位。 三通鼓,随着令旗挥动,什长管全什,队率管全队,屯长管全屯,乘鼓声快步行军列队到早指定好的各处待敌。 声射营早已披甲持军械,因此反应速度最快。 刘备在营帐里听着外边密集的脚步与擂鼓声,心底默算士卒列阵时间,对荀攸与郭嘉等人,欣喜笑道:“不错,声射营与先登营,哪怕在我征徐州时,也没在平原疏于操练,甚至比以前更快数息,也不枉我辛苦将其拉扯成军。” “眼下越来越有强军之势,大小武官与军吏能把军阵收放自如,还有军法吏整顿军纪,我观两营犹如望小儿成才,心中窃喜难以言喻。” 老父亲的含辛茹苦,终见成效,“幼儿”已会自动索敌,破敌了。 刘备不由抚掌而笑。 只有待临近战事,才能检验出平时有无偷懒耍滑。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别担心,此战胜券在握!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骤降的南风卷动旌旗,丘陵地带的喊杀声冲天而起,袁军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如潮涌至向青州军杀去。 “杀!杀啊!!” “杀敌者,皆有重金分赏!” “麴将军有令,能破壁而进破坏其军阵者,斩下主将头颅者,斩获敌中军旗帜者,可赏八万钱,布帛百匹!” “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此刻不舍命相搏,更待何时?!给我冲杀敌阵!” 袁军中有武官骑马执环首刀对士卒,大喝道。 步军结刀盾在前,弩兵手持强弩在后,在旗帜的带领下高歌猛进,气冲志骄的杀去。 兵贵速胜,不贵在久。 为了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麴义与逢纪决定除了中军压阵,斥候分布在十里外,其余兵卒全部投入,争取一战而克,避免青州援军突至,与这五千人前后夹击。 九百步,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已经快要接近强弩有效射程了。 弩兵立即弯腰以绳钩弦张弓,借助腰和腿部的力量拉开强弩,然后袁军就突然听见战场上瞬息如迅雷震响,远处有箭矢裂石穿云而来,颤音响彻绝聋。 “嗖!嗖!嗖!!”一箭矢飞出,近百箭跟着飞出。 最前排持盾迎敌的刀盾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瞬间一凉,整个人连同盾牌,被巨大的惯性带飞往后撞,接着眼前一黑,再也不知后边的事。 后面那倒霉的士卒也跟着被撞飞,锋利的长矛已经将两人贯穿,矛头带着血沫,疾如雷电继续向前飞去,又穿过后边两个弩兵。 近百支长矛横穿冲锋的军阵,让袁军步伐瞬间慌乱,惊呼声不断响起。 尤其前面持刀盾的兵卒,目睹同僚盾牌连胸膛皆被射塌陷,甚至有倒霉的连同下半身被射成两截血肉横飞,场面让人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强弩,怎么用长矛作箭矢,还能射得这么远,还怎么用盾挡住。 只要稍微挨到就非死即伤,死相极其凄惨,有人下半身断裂,甚至一时间还没死,痛苦惨叫不绝于耳。 引得人心惶惶,莫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最后什长拔刀将他头颅斩下,才终于停下了嚎叫。 即便稍有动乱,却还有更多兵卒争先恐后的往前冲,前排的弩兵终于已经接近射程范围,将重弩抬起准备仰射。 却惊愕的发现,更多的箭矢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几乎发声即就有人应弦而倒。 “快躲在我身后!快!” 身材高大的刀盾兵反应过来举盾替弩兵挡箭,同时也诧异为什么对方的弓弩能射的这么远。 然后忽地想起来,青州军居高临下地俯射,杀伤力与射程必然更远。 只是麴将军不是说对方不是多为辅卒吗?怎么还藏有这么多弓弩……念头还没想完,就已经被再度袭来的长矛穿透盾牌和胸口。 中矛者立毙,刀盾兵念头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这仅仅只是战场的小片缩影,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射杀。 而袁军弩兵的反击,也让荒野郊外更多箭矢横飞,可明明袁军人数占据优势,却在战场被对方弓弩按着打。 四五轮对射之后,士气几乎要衰竭殆尽。 他们看不到对方伤亡如何,但却能眼睁睁地看见,身边不断有人遭受床弩射杀,而先前骚扰的骑军也不敢靠近支援。 有的人开始脚步不留痕迹往后退,也有人毫不畏惧,手持刀盾满脸狰狞怒吼着在拼死突进,只求攻破青州军的营地,以命换命为同乡袍泽报仇。 “杀!杀青州人!” “杀青州狗贼!为乡人报仇!” 前排的刀盾兵不畏箭矢带头冲锋,勇猛无比,连带着许多人士气重新振奋,继续往前冲。 眼见岌岌可危的士气被稳固住,后方登高瞭望战场动向的麴义与逢纪,却不由而同的皱起眉头。 这战场和他俩人预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且青州韩牧为什么会携带这么多弓弩,刚才箭如雨下的攻势,明显不是两千战兵引弩而射的速度。 尤其是那重弩的射程,吓得他们两连忙换地方登高眺望,幸好没有将大纛竖在土堆上面,不然要有长矛射来,哪怕穿扎甲在身也挡不住啊。 等到重新登高,才发现战场形势似乎有些古怪,按照青州军箭矢的射速,不应该箭雨逐渐稀薄起来。 除非弯腰拉弦急射后,已然精疲力竭。 只是……那韩牧会如此愚笨吗? 逢纪不禁望向麴义,却见对方神色凝重的望着战场,手紧紧地按住佩刀,不知在思索什么。 其实麴义也心绪如麻,有种不好预感一点点被放大,按道理来说韩牧敢孤军前来扎营,必然是有备而来,携带弓弩甚多的确在意料之中。 何况刚才军阵遭重弩贯穿有溃散之势,此刻也渐渐稳固住了,跟上刀盾兵的脚步,距离青州营寨只有两百步之遥,要是现在鸣金铎收兵,岂不是白死伤了这么多人。 而且还给了青州军喘息的间隙,更会影响接下来的士气。 至于箭矢恰巧的减少,那是因敌军在急射,特别强弩上弦需要耗更多的体力,再怎么身材壮硕,如狼似虎的兵卒,在速射完后,皆要歇息恢复体力。 青州军能顷刻间射出疾风骤雨般的箭矢,无疑说明了他们在齐射,而非轮射,敌将惊慌失措下这般部署,也是正常不过。 眼下各种状况,都十分契合如今战场所发生的事,再善谋者也不可尽数料敌于前。 虽是这样想,麴义仍莫名感到有些不对劲。 可理智又告诉他,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 哪有打到一半,因主将直觉不对就鸣金收兵的道理,若对方趁势掩杀,那就是自讨苦吃。 麴义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既然已经举兵而来,那就下定决心将其击破,怎能遇战不利就折返回鄃县。 岂非让那蒋奇传为笑谈,让他在冀州丧失颜面?! 麴义深呼吸口气,遥指青州军营壁,安抚逢纪笑说道:“此贼已日暮途穷,技止于此耳,看我断其喉咙,食尽其肉乃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袁军急躁杀起了性子,眼见离辎重车不足百步,更大踏步往前冲,一心只想为乡人报仇。 士卒持刀盾戾气嗜血,忽然间又听到剧烈拉弦声,心头蓦地清醒过来,浑身结起鸡皮疙瘩,一轮重弩齐射,数百步外都可连创数人,眼下挨近去抵挡,还不得血流肉烂。 袁军被激起暴戾恣睢的气势肉眼可见般弱了下去,面对这种重弩,就算持两面盾牌也不见得有安全感。 冲在前面必死无疑,死相惊心惨目,中矛者必摧身碎首,身上甲胄不起任何保护作用,连内脏都破碎在当场。 这时往前冲的士卒纷纷在求生本能的影响下往后缩,心里安慰自己,冲到这里也该换人了。 谁料想后边的袍泽竟然不肯留缝隙,一个个架盾把他们往前推,摆明想拿前排的命做掩护。 后面的人也清楚,须有人舍命挡住箭矢,才能活下来,既然前锋步卒都冲这么前,干脆再拼命帮兄弟一把。 只需挡住这轮飞射而出的长矛,就能撞开对方的车阵,破阵杀进其中立下大功。 眼见功劳垂手可得,破坏其军阵、斩将头颅者、获敌旗帜,就赏八万钱,布帛百匹。 怎么可能会让前面挡箭的人肉护盾就这么跑了。 “鼠子,何敢尔?!”遭用盾牌顶住,不断推搡往前的百余兵卒吓得不由变了脸色,皆赤红着双眼,怒吼道。 甚至有人眼里凶光毕露,直接转身反击厮杀,一刀将对方的头颅枭首,干他娘的! 你不让乃公活,乃公也不让你们这些鼠子活! 麴义所部不仅胡汉混杂,还招募了诸多冀、幽两州的军卒,平日就常有私斗,只是被严峻的军律压了下去,士卒心底却早怀不满。 眼下挡在前面的多数为幽州步卒,冀州兵借机报仇又能立功,何乐而不为? 麴将军因出身凉州边郡,对于幽州人常有偏袒,每逢调拨军械甲胄与钱财帛布,都是择最精良的先发放给幽州卒。 虽说这群粗鄙匹夫的确弓马娴熟,但他们冀州兵也并非力不胜任,倘若将精良的甲胄军械发放给他们,岂会处处被幽州卒压在头上。 本来略微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发放立功赏钱后,帮这群人祭祀一番,以感激他们舍命相助。 现在看来竟如此嚣张跋扈,敢悍然拔刀相向。 见熟悉乡人惨死面前,一下子点燃了冀州兵由来已久的怒火。 再也顾不上百步内的青州军,兵刃相接与幽州卒厮杀起来。 而幽州卒虽然人少却毫不示弱,刀刃在手没任何害怕,直接东砍西斫般反向突进,刀折矢尽就以徒手肉搏,锤的对方血肉模糊。 后边的众多幽州卒见自己乡人和冀州兵搏杀起来,也不想问缘故,激动怒吼冲上去两面夹击。 幽州和冀州各种地道方言辱骂,与喊杀声在战场起此彼伏,不绝于耳。 连在营盘军帐和郭奉孝下六博棋的刘备,也不禁起身诧异地望向外边。 军吏立即进帐禀报道:“使君,麴义兵卒不知因何缘故在相互厮杀,军中有人听辨,袁军彼此詈骂者,多为幽州涿郡和上谷郡的方言口音,还有冀州的中山郡国、河间郡国的口音。” “韩校尉判断或许为两州不和,导致士卒视如寇仇,我军此刻当如何决断?” 荀攸听罢立即施礼,建言道:“使君,此乃天赐良机,当立即打出使君名号,让军士在营中用幽州乡音高喊,以刘使君名令其往左走,我军则以强弩往右射,彻底离间袁军。” “再诱之以利,晓之以害,动之以情,降服幽州军,袁绍麾下除了冀州兵卒,还有大量从幽州征调的军卒,若是此战使其临阵倒戈,袁军上下必定对幽州卒忌惮不已,犹如芒刺在背,袁本初惶悚不安下,岂敢再委以重用?” “而使君则可借助乡人身份,效光武皇帝重金分赏幽州降卒,再许诺杀回幽州,然后推心置腹巡视各营,抚之以仁义,示之以威信,幽州兵卒如游子归慈母,安得不投死乎?!” “诚如所言,一年间便可大破袁绍,继而横扫河北,再刑以白马盟誓为王,大定天下!” “逆贼张鲁霸占高祖基业之地,改汉中郡为汉宁,益州牧刘璋无能屡攻不克,高祖皇帝若魂魄有知,必叹息汉室衰落。” “玄德公乃继高祖之业,承汉家天命,当择一郡复设汉中,河内郡为司隶管辖,地处天下至中,可暂时承名,日后挥师剿灭张鲁,再将名改回汉中也不迟。” “击破逆贼袁绍,使君之功可封汉王,待扫平河北,可先收复关中,祭拜长陵宗庙,定下君臣名分,士人千里投名,万里投主,闻玄德公复兴汉家,天下必争以投效。 再兵发汉中、益州、荆州、交州、淮南、江东、凉州、辽东等地,从者慰于安抚,不服当以迅击,则天下可定,汉室兴也。” 荀攸忍不住心情激动地拱手谏言道。 能够置身于这种大事中,此生夫复何求?! 大丈夫以忠以孝安定天下,建功立业,扶危为安,变乱为治,必名扬千载,垂业于万世。 …… 就在荀公达喜形于颜的向刘备献言同时,郊外土坡上的麴义与逢纪望见战场上的兵卒不知何原因竟然厮杀到了一块。 两人内心皆震惊无比,逢纪抚须的手瞬间僵住,就像被施定身术,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道:“怎么会如此,我军为何会同室操戈?!” 都快胜券在握了,你竟给我搞这么一出? 目光立即落到麴义的身上,见其也愣在原地。 逢纪气得脖子涨红,将擦手细绢扔到麴义的脸上,眼神如刀恨恨斥责道:“麴义,你是怎样治军的?若此次兵败皆为你一人之过。” “袁公欲将汝以军法枭首示众,我绝不求情!” 但麴义已经顾不上看他了,急忙让军吏挥动旗帜,调中军快速压住阵脚。 自己带护卫骑马冲下土坡,亲临战场前去劝解。 麴义边紧夹马腹,一边快马加鞭,心底焦急如焚,咬牙道:“快啊!再快呀!”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逢纪:我完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公达不仅善于兵事,也善于匡合之功。”刘备笑起来说道。 出谋献策的幕僚越有才干,为人主就越省心省力。 刘备将荀攸称赞一番后,止住了他与郭嘉想要同去外边临阵的想法,笑劝道:“战场箭矢无眼,奉孝与公达还是先静候在帐幄,备去去就回。” 随即让典韦和许褚为他披铠甲,然后掀开帐帘踏步而出,典、许两人立马跟着持大盾在侧旁,以防射来的流矢。 “咚咚咚……” 见使君披甲出帐,在擂鼓的军士瞬间惊喜欲狂,连带鼓声也更震耳欲聋。 刘备听见鼓声陡变,遂笑回头对击鼓军士颔首示意。 “韩君,召集军中幽州人士,以我刘玄德之名对营外高呼三声,令幽州士卒往左走,我军当用床弩与强弩往右射,待五通鼓后,你立即带人马从营寨主动杀出。” “我再调集善于骑马的士卒,假作骑军用驮马追之,以震破其胆,使汉军可从容追杀溃兵。” 韩牧听完拱手,会意的点头。 正在战场相互博杀的袁军,忽然听见青州营垒里有人在齐声大喊,一下盖住了扰攘的厮杀声。 让幽州卒和冀州兵猛地想起,他们还处于与青州军交战当中,要对方突然杀来怎么办。 这一念头升起,双方连挥戈拼杀的手也慢了几分,虽不知青州军为何没有再射弩箭,可他们在互斗中,已然损坏了不少军械,刀刃都砍出豁口,要是对方掩杀而来,必将转瞬溃败。 众人忐忑不安之际,幽州出身的兵卒顿然听见熟悉乡音,说同为幽州涿郡的玄德公也在营垒之中,还说此为诱敌之策,青州大军已在数里之外,只为斩杀麴义。 刘使君不想见乡人从征异地,以楷木作棺具归返乡里,特令此刻袒露左臂为汉家拨乱反正者,俱可既往不咎。 袁绍私自刻印为冀州牧,必然袒护冀州兵也,汝等在战场相互攻杀,待回归鄃县必将以军律处置斩尽首级。 今日归降后,凡选拔进汉军辅卒者,分赏良田五十亩,进战兵者赏良田百亩,假使无需耕田,可兑换同等钱粮布帛。 三声高呼之内,幽州士卒往左走,我军则往右射,是择甚有颜面归乡里,或以魂魄归九泉之下,皆在须臾之间。 青州军齐声说完便开始高声呼喊,而幽州卒立马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往左边躲闪。 有的兵卒听见呼喊,早就惊恐不已,自己却分不清左右,最后只得咬牙赌一把,跑到了人多的那边,让袍泽帮忙袒露左臂。 不临阵倒戈已经不行了,袁绍本来就防范幽州,眼下又出了这等犹如哗变之事,要是返回大营绝对跑不掉被斩首示众。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跟随同为乡人的玄德公击破袁氏,那时也能顺利归乡。 青州营盘里的士卒用幽州地道方言说的极快,冀州兵卒又听不懂,还在迷惑之际,漫天箭雨骤然而至。 弓弩连发之下,右边显露出来的袁军被密集箭矢射的尸横遍野,尤其在八十架床弩之下没有一人持盾能抵抗。 瞬息伏尸近千余,死伤枕藉,血流成河,各种痛苦哀嚎声,惨叫不绝。 就在此时,青州营地附近的车阵被推开,后方鼓声大噪,军士披坚执锐如狼似虎般杀出营寨,直奔袁军而去,将敌军撞得七零八落。 原本就遭箭矢射得士气崩溃的袁军,这下更是抵挡不住。 摩拳擦掌的士卒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瞬间撕裂残破不堪的布帛,接着勇猛追杀。 气势如海啸山崩,天摧地塌扑面而来,令人无法阻挡。 兵锋所过之处,袁军溃兵惨叫连连,予以顽抗者不断倒下。 “杀啊!穷寇急追,毋要放走了麴义!” “使君有令,此战务必斩杀麴义!” 战场上的青州军边结盾枪阵踏步厮杀,边此起彼伏叫喊连天。 间隙之间出枪收枪,再以环首刀斩首,士卒配合相当有默契,没给对方骑军任何可乘的机会,袁军骑兵稀疏凌乱的箭矢也没给披铁甲的青州士卒造成多大伤害。 骑将正犹豫着要不要率领骑军从左右两侧直接冲阵,来迫使青州军自乱阵脚,好解全军之围,后方土坡已传来鸣金收兵的声音。 定晴望去,正快速赶来的中军,不知因何原因直接当场溃散,而青州军的营地里也彻响了马蹄声。 骑将不敢再停留,立即引骑兵撤退,至于那六七千的步卒,如果人较聪明,且双腿跑得快,还是有机会逃回去的。 只得在心里说一声歉意,然后急夹马腹往西南方向逃遁。 在土坡瞭望战场的逢纪,之所以下令鸣金收兵,并非他看到青州军气势汹汹的杀出,就料定此战必败。 也不是看到自家骑军踌躇不前,为了保存骑兵实力就下令撤军。 而是猝然收到的噩耗,让他觉得天旋地转,心脏一阵狂跳。 那率军前去压阵的麴义竟在马背遭飞来的流矢长矛击中,连句话也没留下,倏忽之间首身分离,袁军中军见状顿时大乱。 逢纪在土坡见中军溃败,便不禁怒骂麴义怎如此无能,领军前去增援也控制不住阵脚,眼见快赶到战场就立马士气崩溃,连敌军的面都没见到就望风而逃。 败的莫名其妙,回去还怎么向袁公交代。 逢纪打定主意,待回去后定向袁公汇报,惩治麴义整军不严与立功心切,擅自出击之罪。 若不是有兵卒临阵倒戈,怎会导致全军溃败,况且那些军卒一看就是幽州卒,若非麴义常对袁公进言:“幽州人弓马娴熟,贯于能征善战,与其让他们被公孙瓒招募,还不如冀州安抚招募。” 否则焉有今日之败乎? 不过片刻间,逢纪已然想好怎样撰写文书递给袁公,才能把他从此战惨败的主要责任中摘出。 可当听到麴义殁没在战场的消息,让他心底不由发凉,预感回去要下狱的将是他逢元图了。 逢纪忍不住悲凉道:“麴义啊,怎么就如此轻易殒命,没有了你,谁来为我担责。”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什么,全军覆没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什么?!前军兵败,只有千余骑兵逃回来了?” 蒋奇瞪圆了双眼,愣愣地望着斥候,下意识认为此人拿他消遣,右手不由按住佩刀。 麴义和逢纪带的可皆为袁军精锐,人数还比对方多出数千卒。 领万人携带强弩奔袭十二三里去攻打青州的五千杂兵,被告知我军近乎全军覆没,正往鄃县方向逃回,还要他带兵前去接应。 这是何等荒谬之事? 难道对面不是韩牧,是叫韩信不成。 蒋奇不由觉得此人就是青州用来诓骗他出兵的死间。 好大的胆子,竟骗到他头上来了,当即便想抽刀将斥候斩杀。 赶来传信的斥候,突然瞧见蒋奇有些杀气腾腾,心里顿时一惊。 立马从怀中取出一物,将其双手奉上,解释道:“此乃监军校尉紧急下给予我取信将军的印绶,逢监军有言见此印,将军必知我所话不假。” “如今青州军正在率兵追杀监军,盼望蒋将军赶快驰援!” “此刻出兵攻其不备,或许还能反败为胜,重整我军士气。” 蒋奇一把夺过斥候手里的印绶,拿在眼前仔细打量片刻,确定就是逢纪的印,除非逢元图投敌了,或者被擒杀,否则此物绝不会落到青州人手中。 目光重新落到斥候身上,蒋奇沉声道:“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即便是监军校尉之命,在没弄清楚情况下,我也绝不会校兵前往,袁公将重任托付于我,岂能视如儿戏。” “麴义为久经沙场之将,且有逢元图在军中献策,纵使不敌也能够扎营而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败在无名之辈手里。” 蒋奇恨之切骨的咬牙道。 这一败,驻守在甘陵的袁军,看似只折损了四分之一,实则损失了过半的精锐,还影响了士气。 消息传至信都,更会动摇冀、幽二州人心。 那摇摆不定的士族、豪族必会退而观望,暗地心向汉家的官吏也会亢奋。 袁公就算对全军奖赏钱财和细绢,也没办法消除军中畏惧之心,后边还如何交战。 见蒋奇必须了解清楚才肯出兵,斥候只好先解释,当回忆战场之事,他眼中带着莫名惊恐说道:“青州军持强弩占据丘陵,居高临下射之,骤然矢如雨下,我军猝不及防,遂大败而归。” “而且青州营地内还有数十架重弩,以长矛为箭矢,五六人配合上弦于弩,矛能贯穿三盾及三卒,摧锋陷坚无所不破,千步之外仍然具有恐怖杀伤力,可使人身首异处。” 似乎想到了什么场景,袁军斥候禁不住身子微微抖动,他也差点被长矛射中。 青州军的重弩即便只在战场射了两轮,可就这两轮就已经叫人吓得胆颤心惊,再怎么弓马娴熟善射的人,遇到这种重弩也得抓瞎。 根本就不敢靠近,生怕自己刚靠近,对方又上弦准备好了。 越接近威力就越大,击中身躯瞬间摧身碎首,骨肉四溅。 “刘玄德竟有如此利器?!” 蒋奇面露惊愕,难怪麴义和逢纪会兵败如山倒,要碰到这种重弩,在冲阵猝不及防下,士卒崩溃倒也正常。 只是麴义与逢纪皆不会登高瞭望敌势,又不派疑兵前去试探吗? 蒋奇将心里疑惑一问,斥候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最后恼怒的让其滚出去,待他整顿兵马前去接应。 此刻不败也败了,假如麴义、逢纪有一人被青州军擒获与斩杀,那影响就更大了。 诚若不去接应导致两人被擒,那他蒋奇恐怕就跟着受无妄之祸。 蒋奇望了眼手中逢纪的印绶,将其重重一掷地,转身望朝帐外的鄃县,咬牙切齿道:“逢元图啊,你可真会与凉州麴义争功!” 好事没有我的份,祸事却殃及池鱼,还要我来为你们收拾烂摊子。 幸好蒋奇还不知麴义已经身死,以及幽州卒在战场临阵倒戈之事,否则会更焦虑。 …… 当蒋奇率军接到逢纪时,却见到他全然没有往日的名士风采,不仅衣袍凌乱,还披头散发,所戴的进贤冠也不知掉落到何处。 因不敢勒马停下来喝水,以致平时爱惜的胡须,及衣襟洒满水渍,模样狼狈不堪。 看见蒋奇的旗帜宛如看到至亲,逢纪几乎要喜极而泣,立即忍不住高呼喊道:“义渠,义渠,余在这里,快来助我。” 待蒋奇亲手将颤颤巍巍的逢纪扶下马来,仔细端量对方模样,也不由心里一惊,又见四周没有麴义的身影,急忙抓住他的手,遂问道:“麴将军如今身在何处?” “此刻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千万别说麴义已经被青州军擒获了,那事情就大发了。 逢纪沉默良久,仰天喟然长叹道:“义渠啊,麴义并无遭擒获,只是他不听我言,惨死在敌军重弩下,使得我军大败而归。” 蒋奇听着骤然松了口气,心道还好麴义没被擒住,可逢元图下一句话,直接让他倒吸口凉气。 扣住逢纪的手臂,难以置信追问道:“麴将军真身死了?” 这可是河北第一名将,威名更胜于颜良、文丑,哪怕兵败也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而现在却战死沙场,须知这仅仅只是冀州与青州河北之争的首战,就折损了诸将之首。 后面还打个屁呀! 张颌、高览、董昭、朱灵、文丑等辈,敢说自己用兵更胜麴义吗? 何况麴义还死在主动出击的路上,后边谁还敢袭扰青兖两州边境,哪怕看到对面兵少,也要掂量是否在诱敌。 蒋奇不禁叹息道:“袁公据天下膏腴之地,米烂成仓,又拥兼并之众,乌桓、鲜卑、匈奴俱可驱使,据牢城,握精锐,大有吞吐天下之志。 此战过后,恐诸将再无擒敌之意,只求务自保全而已,必叫刘玄德率军来去自如,胜负之势,亦已决矣。” 听到蒋奇这么一说,逢纪更是苦着脸,难以诉说。 连蒋义渠都能看清的事,他逢元图怎会想不明白,这回怕会比郭图更惨,下狱已是好事,只怕会祸及全家。 逢纪在回来的路上也想过投敌,可惜在邯郸还有不少亲眷…… 第二百四十五章 袁翁招女婿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甘陵袁军首战失利的消息,在随后数天传遍冀州的渤海郡、河间郡国、魏郡、安平郡,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令邻近的冀州、兖州数郡为之侧目,各地人言籍籍。 许多官吏虽然不敢在巷议街谈,但关起门来与自家宗族父老窃窃私议,说长道短。 好在蒋奇及时控制住了麴义殁没的讯息,没有彻底流传出去,同时择身材相似者装作卧病在床榻,又对军中宣称主将只是中矢养伤罢了。 在信都收到噩耗的袁绍,不由再度掀翻了案桌,将文牍扔到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喘着粗气怒骂道:“逢元图误我大事,假使他严令麴义坚壁不出,怎么可能会被刘玄德分兵击破,又降幽州卒,不诛杀逢纪怎解我心恨!” 许攸和荀谌皆不敢为逢纪求情,哪怕平日里最头硬的田丰,亦不敢在这时候站出来说话。 剩下的心腹幕僚更在远处,想说情书信一时间也到不了信都。 待袁绍骂完,立马传信到邯郸与鄃县,让蒋奇将逢元图就地斩之,然后再夷其妻子。 接着又仔细看了另外一卷文书,得知刘玄德此刻已撤军回平原,立即遣人告知乌桓骑兵,暂时停进平原郡。 等候高览、张颌、董昭校整完兵马,军械、甲胄、箭矢、粮草都齐备后,率步骑共计三万七千攻平原。 让外甥高干接替麴义的主将位,把甘陵的诸多兵卒重新整顿后,领二万士卒与北面兵马联合共击刘玄德。 同时将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鄃县的沮授又调回渤海南皮为监军。 使许攸领监军校尉之职,又令府库满载六十辆钱财布帛送往甘陵以安军心,叮嘱许攸定要处理好幽州卒和冀州兵的关系。 凡事赏罚分明,千万不要再出现麴义军营中双方互攻的场景,否则严惩不贷。 调度完这一切,袁绍仍不放心的问了身旁的田丰道:“元皓善于补偏救弊,依你所观,眼下定策可还有不足之处?” 田丰闻言沉吟不语,接着拱手道:“袁公,丰并非能算无遗策,只求公能使人言之无罪,便可纳忠效信,群才策力,贡献良言。” 袁绍听罢,默默不语经久,点头颔首道:“好,就依元皓所说,日后凡你谏言,绍绝不治罪。” 即便他再怎么不想田丰刚而犯上,但在逢纪与麴义这件事当中,田丰判断极为准确。 当初若不把田丰扔在邯郸,说不定也没有这莫名的兵败将亡之祸。 刘玄德随便诱敌,两人就立功心切,轻视大意下焉能不败? 可惜麴义就这么死在乱军之中…… 袁绍听到消息,差点没在暗地里把牙咬碎。 好不容易忍受麴义这么久,就想让他如同击破公孙伯圭一样,再度击败刘玄德。 结果两人与刘备一交手就全军溃败,主将麴义还被七八百步远的流矢击毙,连跑也没跑掉。 回过神来,袁绍望向许攸道:“去到鄃县,万不可大意出击,此地离平原最近,而刘玄德喜用诱敌之术,待八月中旬与渤海郡一同共攻青州。” “届时,绍亲率大军过洹水,临近青州驻扎,三面共击刘玄德。审配与文丑及鲜卑突骑依旧攻兖州东郡,破关羽所部。” 如今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不管是争取人心还是安定人心,首先就要将刘备从平原撵出去,然后荡平青州,兖州数郡必然不攻自破。 一旦青、兖被攻破,徐州又是四战之地,刘玄德还能跑去哪里,淮南有袁公路,江东亦有曹孟德。 而益州刘璋、荆州刘表虽为汉室宗亲,不见得会接纳刘玄德。 经过先前许攸的建言,无疑让袁绍重新规划破刘氏之策。 许攸道:“本初无需太过伤身,刘备之所以在军士、粮草、军械尚未调拨齐之际,以诡道出兵攻麴义,就是因为鄃县守军为他心腹之患,不拔除不得以安心。” “如今知敌要害,只需舍弃无足轻重之处,领强兵扼其咽喉,再抵其背颈,与之交战不可持久,当率十万众一战击破平原县,拔除平原郡十余县。” 许攸言下之意,赶紧把幽州和冀州的郡国兵征调到位,士族、豪族宗族的部曲全部拉出来,再以战时军令强征他们的粮食。 不管是不是乌合之众,哪怕拿他们去消耗礌石滚木攻城也好,只要有用就把这些黔首士卒用起来。 至于担心后边粮食不够,根本无须忧虑,死的人多了,对于粮食需求自然就减少了。 许攸行若无事的献策献计,却让田丰不禁皱起眉头,几次欲开口劝阻,到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再不以人数优势,不计伤亡的攻打平原郡,河北之战怕真会输给刘玄德了。 眼下首战失利,诸将多有畏惧,战争主动权已然丧失,不用重兵压境以壮军卒胆略,后边只会慢慢被刘备蚕食鲸吞。 可这样一来,无疑要苦了士族豪族,还有庶民百姓。 田丰在内心悄然叹气。 …… 就在冀州运筹决策因麴义的死而变,率军返回平原的刘备也收到哨骑传来的消息。 乌桓骑兵七千余人,还有众多牧民驱赶着牛羊,已然逼近平原郡,此时正处在渤海修县隔河畔以观青州动向。 刘备遂对荀彧笑说道:“不愧是胡人骑兵,来的果然迅速,听闻乌桓单于蹋顿为袁本初所册封,蹋顿还娶了袁氏女为妻,与汝南袁氏有了姻亲关系。” “或许袁绍已成了蹋顿阿翁,难怪乌桓人来的这么快,袁翁招婿焉能不拼命乎?” 刘备忍不住笑打趣道。 鲜卑人还在幽州,乌桓人已杀到青州,要不是他出其不意击破了麴义,怕此刻有不少百姓要丧命胡人手中。 游牧骑兵来去轻装简从,各地驻军能守住城池,但守不住乡里百姓,邮、亭、传舍的守卒虽然能擒拿贼盗,但面对众多持弓箭的胡人,根本就没办法守住。 就算虎贲骑见到点燃的烽火前去支援,等赶到的时候,乌桓人早已逃之夭夭。 为今之计,最好趁其胆寒之际,率军扎营在平原北部,再送麴义头颅至渤海南皮,震慑张颌、高览等人。 若有时机则先击乌桓,无有则令诸县守军配合将平原、般县、鬲县、祝阿、乐陵、安德、厌次等地的老幼黔首百姓,先迁过大河,安置济南郡国。 荀彧听到使君说的话,想到携民过河的工作量,禁不住头皮发麻。 不说有百万之众,至少有数十万人。 州吏、郡吏、县吏还要清点登记诸多百姓的田地,还要安抚豪族,处理调解济南的事宜。 荀彧不由拱手说道:“使君,彧有一言,可否容我细说。”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汉家主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文若,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刘备也知道携民过河的工作有多艰难,但他更不想平原被打烂,庶民百姓血流成渠,宁愿选择撤离百姓,以坚壁清野对付乌桓和鲜卑。 “使君…”荀彧斟酌了下话语,揖礼道:“平原郡无地形之利,适合骑兵纵横,迁民过河颇为稳妥,可袁绍听闻携民过河必使胡人越过各城,深入腹地追杀百姓。” “最好还是先不要走露风声,由内而外逐各县迁移百姓,为了让袁本初不敢轻举妄动,可假意谎称募部分百姓青壮守城与抗击袁军。” “盖以使君之名望,振臂一呼,各地百姓必会揎袖攘臂纷纷响应,甚至取自家粟米从军,袁绍见到定会谨慎而行,不敢再行冒险之事。” 麴义兵败而亡,已经动摇军心,要是派乌桓人出击平原反被数十万百姓困住手脚,那袁军士气更是雪上加霜。 须知自从初平四年起,刘备就一直在青州鼓励百姓多练习射箭之术,还开放打猎限制,百姓进山打猎无须缴纳赋税,除了豪族的土地外,庶民猎户前往丘陵狩猎,官吏不可轻易阻拦。 又让轮休的军士在乡里任狩猎甲长与保长,除了忙农耕之时,其余时间都会拉起来操练。 好在秦汉时期,近乎全民皆兵,男子人人都要服兵役,早已习以为常,没什么抗拒心理。 何况刘使君还提高了士卒的待遇,不说发放田地免除赋税,连军俸也是其他诸侯的二倍有余,还有战殁抚恤。 从古至今只要提高待遇,就会有人捬操踊跃参加,但此刻青州军府不是每个人想进就能进,进辅卒需要选拔,进战兵更要选拔,多少人想争相入伍。 庞大的军费开支,占据了各州府帑收的赋税钱财大半,甚至连刘备自己私人行商贾侩卖盐、糖、茶叶、马匹所获得的巨额财帛全部投进军费中,用来养士卒。 连战兵都有百亩地,而堂堂刘使君据田曹官署文册记录只有五百亩耕地。 青州辅卒与战兵也人尽皆知,使君倾所有财帛养兵卒之事,让闻者无不热泪盈眶。 自己吃的是使君的饭,当以死来效力,才能回报使君之殊遇。 尤其是那当年四十万黄巾降卒,感激玄德公不杀之恩,甚至还均有田地。 黄巾招募成兵,从北海与东莱,打到泰山郡,然后又到徐州琅琊,再前往豫州汝南,征途之久没有任何怨言。 不是报刘氏之恩左袒,而是报刘使君之厚恩而左袒,哪怕刘使君不姓劉,他们也愿意跟随,就像跟随大贤良师一样。 因为他们在刘使君的身上看到了让黔首活下去的希望,不用再妻离子散,卖妻卖女,易子相食。 见过无尽的黑暗,比其他人更向往光明,计不旋踵,百死无悔。 刘玄德的所作所为,无疑符合此时士人心中的价值观:民以君为统,君政善则民和洽,君政恶则民冤乱,故君要以恤民为本,德加于民政的思想。 哪怕撰写《潜夫论》与马融、张衡等人同负名气的王符复生,见到刘备也要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真汉家主也。” 然后就待在青州不走了。 这也是郑玄为什么会从北海赶来平原,虽然有被卢植诓骗的嫌疑,但他的确对刘玄德慕名已久。 太仆赵岐被扣在雒阳后,哪怕没发放任何俸禄,依然干得津津有味,拼着一把老骨头与张范、张承两兄弟辅佐张益德,重建雒阳司隶各郡。 还有知名天下隐居在山阳郡乡里的张俭,知道河北决战在即,不厌其烦的书信给刘备,想在日薄西山之际,重新为汉室效力。 那时刘备询问荀彧的意见,而荀彧则拱手说道:“张公虽因党锢之祸,逃亡各地连累了不少人,却仍有名誉,既肯来投效,不如接纳之。” 刘备遂辟张俭为山阳郡主簿,而张俭也欣然接受,数日便乘坐马车前去赴任。 这些老家伙历经数朝风吹雨打,能快速洞隐烛微,眼睛非常毒辣,什么人能成大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随着老家伙闻风而动,让邻近各州所有不知情的士族豪族目瞪口呆,其中对刘玄德不满者,耳闻后也瞬息无言。 不得不说刘备在仁政爱民上面,远甩了天下诸侯一大截。 荀彧在青州多年,自然也清楚使君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因此献出这种折中的办法,尽可能减少袁军的阻挠。 刘备沉思少顷,遂点头同意。 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先吓退袁绍,就算他率军驻守平原北部,也不可能将士卒分散连营数百里。 乌桓骑兵趁着间隙杀来,则更坏事。 待百姓平安撤离后,就不怕打碎坛坛罐罐了,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 刘备不由抚掌轻笑道:“袁本初怕不曾知晓,保家与卫国二字联系起来,会迸发出多大的力量,他若想在青州平原决战,无疑飞蛾投火,自取灭亡而已。” 胡人骑兵威胁近在咫尺,势不容缓,刘备立即让荀彧先发文书征调大小漕船至大河,再发布告到平原各县假意招募百姓守城。 只是连刘备也没料想到,他低估了自己在青州百姓心中的威望。 短短数日之间,但凡布告粘贴的郡县,就有无数百姓游侠自告奋勇,无需钱财粮食,也愿意助使君守城。 因为来的百姓太多,男女老少都有,将各地的县衙和军府都围了起来踊跃报名。 负责招募百姓的军吏忍不住皱眉,他望到不过十三四岁,头扎帻巾的少年游侠,也挨肩擦背钻进来,没好气说道:“使君乃募青壮并非少年,你钻进来也无用。” 少年游侠脸庞涨得彤红一片,大声嚷道:“壮士志不在年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为汉家出力,又有何不可?不要小瞧我。” 军吏闻言咧嘴笑道:“要不是看你年岁尚小,就凭这几句话,我也要募你入我屯中,先回去罢,数年后再来。” “眼下军中可没这么瘦小的甲胄。” 谁知少年游侠毫不在意道:“我皮厚结实,就让袁军多射箭矢到乃公身上,那射向使君处就会少点,没有合适的甲胄,我穿布衣持长矛即可杀敌。” 浓髯军吏眉头紧锁,仍然和气的解释道:“使君有令只募青壮,老幼皆不在其中,况且每县只需千五百人,般县人数已满,诸位还是回去吧。” 军吏也在对众父老解释说道。 少年游侠的阿翁也匆匆赶来,用仅剩的一只胳膊将其拉到旁,狠狠给少年打了下,浓髯军吏以为亲眷前来劝阻,便没有在意。 没想来人却在骂咧道:“竖子,连建功立业也想与阿翁争吗?” 接着转头就嘿嘿,笑了起说:“长吏,我乃跟随使君讨平青州黄巾的老卒,人数再满也不差多添我个罢?” 第二百四十七章 景升公,要先想明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元年八月,刘袁鄃县之战,以袁绍损兵折将而流传天下。 在刘备的有意推动下,海内士族和豪族得知消息,顿时纷纷攘攘,甚嚣尘上。 寿春的袁术最先忍不住大骂:“真尔母婢也,枉为袁氏四世三公后人,高门大户出身却连织席编屦之辈的刘玄德也敌不过,尽丢袁氏之颜。” 更重要的是袁绍首战即败,连汝南袁氏的名声,在世人心中也降低了档次。 他袁公路还怎么称仲氏皇帝,怎么压袁本初一头,那手中的传国玺不是白拿了吗? 袁绍啊,袁绍,你真是蠢如鹿豕,不仅公孙瓒剿灭不了,连寒门都不如的刘玄德也能骑在你脖颈驰骋。 我若有你那么多士族相助,早就攻取荆州、扬州还有豫州、徐州了。 袁术真没想到袁绍又一次与刘备交手失利,还以为他会攒些经验教训,不会再有洹水之败,没想到继颜良之后,又折损了麴义,头颅还被送了回去。 袁术骂完后,望向众多幕僚,长嘘短叹道:“诸君,袁氏当如何是好,袁本初先前派人邀我攻豫州陈、梁二国,以动摇兖州拥刘之心,可黄巾贼管亥,正率军攻打汝南数县,颍川的乐进也颇为悍勇,虽然兵卒不过千人,却屡次率军先登城头。 如今汝南五分已失其二,大将纪灵领兵抵挡管、乐两人,其余诸将还要屯兵九江,以防下邳相太史慈忽然率军掩杀而至,此刻如同捉襟见肘,诸君为袁氏门生故吏,可有计策助我袁家?!” 华歆没有出头说话,他又不是袁氏故吏,要不是袁公路强行把他留在淮南,他早就返回平原郡了。 何况平原高唐的华氏早就倾尽宗族所有独压在刘玄德身上,他与宗族常有书信往来,比淮南任何幕僚都清楚刘使君的天授之才,以及成事的可能性。 此刻他华歆不给袁氏添堵,就已然对得住袁公路送给他的钱财布帛了。 因此华歆打定主意关于青州之事,皆一言不发。 阎象、杨弘、李业等诸多心腹幕僚,也紧皱眉头苦着脸儿,表情极其忧愁。 不是他们胸中无计策可献,而是历经袁公多年的折腾,已经快把淮南的底给掏空了。 原本物产富庶,人口众多的淮南,每年都有屡禁不绝的黔首百姓携家带口逃难到荆州或者江东。 况且之前与曹孟德争江东损失兵卒过万,攻打沛国又损失过万,还有两员大将遭刘玄德擒获,孙伯符更是背主投敌。 现今自保尚且不足,哪有粮草和兵卒去攻打陈国与梁国。 从此刻开始休养生息,两年后或许能恢复稍许元气,可以兴兵北攻豫州了。 主簿阎象施礼道:“袁公,如今淮南凋敝,粮草仅够供应纪灵驻军守汝南,也抽调不了士卒前去攻打豫州以围魏救赵,不如书信给本初公,让他稍待两年,给予淮南与民休息之机。” 袁术听了禁不住哂笑,用手指道:“阎主簿你扪心自问,袁本初想要我与曹孟德助他一臂之力,若我两人皆按兵不动,他还有机会再等两年吗?” “按照如今的形势,以及袁绍的愚蠢,倘若再度兵败,怕连一年都支撑不住。” “淮南民生再怎么凋敝,哪有袁氏重要?阎君为袁家故吏,孰轻孰重还望君能分清,立即再征万卒以刘勋为将,从庐江郡北上过汝南,击陈、梁二国,为袁本初解危。” 袁术拍板定案,临机辄断道。 他又不傻,他与袁绍再怎么争斗不和,那也是汝南袁氏之事,要让刘玄德占据河北,光刻印授官的事,就能让袁家彻底翻不了身,何况还有那么多黑历史。 和刘玄德又从无交情可言,就他袁公路散播的代汉涂高为公路者的谶语,刘备绝对不会放过他。 因此再怎么拼命,河北之战也必须要让袁绍赢,即便他是婢生子。 袁术心中感慨万千,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般盼望袁本初能赢。 …… 而另一边,刘备和袁绍的使者,几乎同时间到达荆州襄阳。 不同的是,袁绍派出的使者是从暗中走小路,爬山涉水赶到荆州,刘备则是任命在颍川的孙乾去说服刘景升,一是不要冷漠坐视同为汉室宗亲的刘繇在豫章郡被曹孟德覆灭。 二是从江夏郡沿长江出兵,攻打庐江郡牵制淮南袁术。 见袁、刘两家信使一前一后而来,都想让他出兵相助。 儒雅之气的刘表有些踌躇不定,招来诸多幕僚商议此事。 蔡氏、黄氏等人则反对出兵援助刘繇,以及攻打庐江郡,甚至直言不讳道:“刘玄德不过是想驱虎吞狼罢了,想用荆州挑动淮南、江东三家之争,好为他歇口气。” “反观袁本初只需我们屯军在南阳,无需兴起兵戈之祸,就立誓言将来就必有重谢,荆州可谓以小博大也。” 刘表听后也不禁点头,蔡氏与黄氏说的在理,袁绍起码懂得发誓许诺,刘备则是什么承诺都没给他,就想叫他出兵。 堂下的蒯良见景升公被蔡氏劝的颇有意动,又想到蔡氏的姻亲关系,赶紧站出来拱手说道:“景升公且慢!良有三问,还望公能如实答之,否则蒯氏必不献言也。” 刘表循声望去,遂笑道:“原来是子柔啊,君有何事寻问,但问无妨。” 蒯良再度躬身行礼,肃然问道:“敢问景升公可有意争天下乎?” 刘表听罢有些微微愣住,沉默许久,抬头望着诸多幕僚,苦笑说道:“余今岁五十有四,常羡慕高祖皇帝五十余岁争天下,可人寿由天,近年来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出征军旅之事,怕是难了。” “倘若年轻十五岁,余当向北与刘玄德并争天下,惜哉!” 刘表的一番话既推心置腹的实话实说,又隐指出即便出征不行,他镇守荆州还是镇守的住,足以保你们各家宗族利益。 但这不是蒯良想听的,接着拱手复问道:“敢问景升公,还想子孙为汉家臣吏乎?” “秦覆以后,公可复见嬴秦宗室乎?” 蒯良随后两问,直接把刘表问的哑口无言。 他不禁用余光看了其他幕僚的反应,见不少人皆当场愣住,心底苦笑道:“看来不仅我一人被子柔之语所震住。” 蒯子柔已经问的很明白了,景升公到底想以一己之私作为打算,还是为汉家作打算? 为汉家谋算,这时就不要计较出兵的得失。 要是保存实力,仅为自己谋虑,那就干脆两家都不帮,待刘、袁河北之争,尘埃落定再投靠也不迟。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是的,我们已经投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子柔,依你所见,我应当如何?” 刘表苦笑问道。 他对刘玄德既羡慕也有一丝妒忌,他也是先汉宗室,孝景帝之子鲁恭王后嗣,早年更是与张俭同为八及之一,结果如今在名望上被刘备给压过了。 刘玄德是州牧,我刘景升也是州牧,世人都说刘备其势不可当,难以力竞。 可他远在荆州,左有益州险塞,又有扬州群山万壑,只要遏制上游江水,就足以抵御江东。 南阳郡虽然邻近司隶两河,可河雒一带百姓早已逃离,耕地荒废多年,田户寥寥无几,自保尚且不足,哪有余力调兵调粮攻打荆州。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轻易听从刘玄德的调令,主动出兵去攻曹孟德与袁公路,以堂堂一州之主的身份去趋奉刘备,荆襄还不得谣传刘景升虽为名士,奈何畏备如虎,为天下笑。 刘表不想去攻刘备,也不想去帮刘备。 别说刘玄德了,就算近在咫尺的刘繇,他也没想去帮,汉家数百载,宗室少说也有数十万人,若都要他刘景升去帮助,他何时可得清闲。 哪怕天子刘协陷于李、郭之手,刘表也没想过出兵关中解救,早年益州牧刘焉还暗中使张鲁占据汉中,甚至妄用天子銮驾,别以为没人知道。 那刘焉也是鲁恭王之后,虽为宗室却以自身利益为先。 刘表想到刘焉坐守益州之事,更是苦笑连连。 而蒯良继续拱手说道:“景升公,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荆襄远离中原,不知刘、袁孰强孰弱,公虽与袁本初有交情在前,但与刘玄德也有书信之交。” “倘若纳他人言,待时而动,待价而沽,乃如商贾侩卖之事尔,更损名士之风。 何况自古凡扶危济困者,施以援手趋人之急,必为人所牢记感恩,诚若襄助袁本初,论亲疏远近,功劳大小,景升公能比袁公路与曹孟德乎?助袁则位于二者之下。” “而匡助刘玄德则不然,刘使君以仁厚之名,闻名天下。此刻河北交战,袁术、曹操必然连同袁绍夹击中原,要是此时,公能雪里送炭,急人所急,功必居于首位。” “古语有云:宁居小者之首,不为大者之后。淮南、江东助袁者众多,景升公当助刘也。” 蒯良的一番话说完,揖礼便退回坐席,开始闭目养神。 蒯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管什么原因,最好宁为鸡口,也无为牛后。 纵观关东诸侯,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汝南袁氏绝对会站在一块,江东曹孟德自小又与袁氏交好,也极有可能相助袁绍。 既然如此,还不如反过来直接帮刘备。 何况刘玄德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日后得天下者,必刘备也。 蒯良在心里暗暗感慨,别看眼下形势,刘玄德似乎处于包围之中,但他更看好玄德公会赢。 要是蔡氏、庞氏、黄氏看不清虚实,一味想着助袁也无妨,至少今日这番话传出去,蒯氏数十年的富贵应该是保住了。 蒯良轻微叹息,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愚笨的人,难道正因为他们才使得汉家动乱不堪吗? 当蒯良把话说完,蔡氏和黄氏顿时眼神一亮,怎么就没想到功劳回报高低之事,要是襄助刘玄德,将来岂不是可以走出荆州,还能力压淮南与江东的士族和豪族。 然后纷纷改口,拱手劝谏刘表应顺应天时,凭荆州水军之利,从江夏郡沿浩荡长江袭扰柴桑、彭泽、寻阳、皖县等地,使袁公路和曹孟德疲于应付。 蔡氏宗长激动的站出来拱手道:“景升公,蔡氏子弟多擅长水战,足以击破袁术与曹操。” 黄氏宗长也不甘落后,同样起身请战。 因为荆襄之人皆知晓袁公路与曹孟德根本就不善于水战,用水军打他们就是在占便宜。 刘表望着堂下诸多掾吏听了蒯子柔的一席话语,如船舵得风便转,忽然有些心惊。 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被联合起来的士族、豪族彻底架空,还须想办法将众人分而治之。 刘表心里忌惮,表面却不动声色,依旧笑道:“好,就依子柔之言,点齐水军助刘破袁,诛除群秽,匡辅汉家。” “景升公明鉴!” 掾吏齐齐拱手喝彩道。 事情既然决定好了,就须调度兵马与船艘,好在荆州有地形之利,水军顺江而下出击极快,粮草消耗也较少。 “或许刘使君也考虑到南人不擅长步战与马战,方才建议景升公沿长江出水军罢。” 听到刘表最后一言而定,蒯良在心底不禁想道。 不过也恰如蒯良所料,刘备也害怕刘表轻敌用步卒去攻打曹孟德与袁公路,袁术主力是被他拖在汝南。 但曹操用兵可不差,即便夏侯惇与曹纯被宗族多次书信急唤北归,麾下还有夏侯渊、曹仁等人,又有江东世家依附,在平定江东数郡当中,几乎没有败绩。 对付曹孟德还要多加小心。 当蒯良代表刘表去传舍告知孙乾,景升公愿意相助刘使君。 孙乾立马郑重拱手道:“使君有言,曹阿瞒远离青州,犹如雏鹰展翅高飞,有鹰扬虎视之意,使君纵有万里擒敌之心,可眼下分身乏术。” “还请景升公以水军先击曹孟德,待他河北决胜之后,休养生息过后,便率大军南下与景升公共擒曹孟德。” 蒯良也很惊讶,没想到刘使君这么看重曹操,随即好奇问道:“曹孟德有何不同之处,竟然值得使君这般看重?” 孙乾想了想,说道:“使君曾说过,曹操豪杰也,诚若纵敌必成心腹之患,当想方设法击之,使孟德进退无所据矣。” 蒯良顿时了然点头,回礼笑道:“良多谢刘使君和公祐的倾心之谈,交战曹孟德必然谨慎而行。” 接着又好奇地问了一句:“倘使公祐出荆州,却无功而返,君又当如何?” 孙乾望了眼蒯良,意味深长地说道:“子柔,实不相瞒,就算刘荆州不帮玄德公,反助袁氏也无妨,但想进兵南阳攻打颍川与司隶,怕是难了。” “南阳郡不一定是刘荆州的南阳,但一定是刘青州的南阳……” 蒯良想抬手抚须,听闻此言瞬息手指僵住。 南阳士族已经投完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玄德公不是找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数日后,孙乾婉言拒绝了荆州大小官吏的相送,但蒯良执意要替刘表相送数里,孙乾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而两人踱步边走边谈,也没有再谈及南阳之事,只是粗浅的聊了河北的动向。 孙公祐先前的那番话,蒯良只能当作没听见,且谁也不告诉,否则荆州将会更乱。 荒野驰道在望,飒飒秋风卷起枯叶飘扬,两人躬身拜别,孙乾下拜笑道:“使君常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山高水长,相逢有日。子柔送乾数里,早已情礼兼到,快快回去罢,或许他日尚有共事之机。” 蒯良闻言也笑说道:“蒯氏受汉家恩,又世奉汉家无相负之心,故助景升公平定荆州,安抚百姓,宁死也愿相随刘氏。” 孙乾立即拱手,肃然道:“玄德公必复汉家故事,犹如光武平定王郎,扫平河北为汉室除残去秽,彻底匡扶天下,届时君等可于荆北翘首以待王师。” 蒯良笑着回礼,说道:“愿我汉家永绥四海!” “子柔,乾告辞!” “公祐,慢走。” 两人相互拜别完,孙乾带着随从继续往襄阳城西边的乡里,行约二十余里。 在当地人的带领下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青瓦白墙的院舍门口,孙乾先整理好衣冠仪表,然后亲自扣柴门。 听见院落里传来一句寻问:“门外站立者乃何人也?” 孙乾迈进一步,拱手说道:“我乃大汉青、兖、徐三州牧……” 话还未说完,就陡然听见青瓦白墙的院舍当中,突然传出“哐啷”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到了。 孙乾不由咳嗽,赶紧继续道:“兼领颍川太守……” 院舍里慌乱的脚步声已经靠近柴门,孙乾也恰好把话说到关键处,他则道:“……刘使君治下功曹掾,孙乾孙公祐前来拜见……” “哐当”柴门已然被一个头扎纶巾,留着三叉胡子的中年文士猛地拉开。 只见中年文士脸上的表情还余存着一惊一乍,似乎有两种神态出现在他身上。 脸色微妙地望着孙乾,拱手试探问道:“也就是说,君乃颍川功曹掾孙公祐,并非青州玄德公?” “正是北海孙公祐。” 孙乾也赶紧回礼说道。 中年文士忍不住轻叹口气,低头看了一下光着的脚,然后又用手捂住刚才起身太快,磕到案桌的疼痛处。 深呼吸后,对着孙乾再度揖礼,介绍道:“徐州琅琊人士诸葛玄见过孙功曹,不知长吏今日拜访为何事而来?” 说罢,诸葛玄心底却忍不住暗想,这北海孙公祐有话,不能一口气说完…… 这样的介绍,让他想到了子瑜在书信中说起玄德公,当初也是这么礼贤下士,去拜见徐州东成县韬略之士鲁子敬。 此事还在徐州士族里引为趣谈,让世人羡慕不已,从那以后多少士人天天清扫门庭,就想等着玄德公亲自上门求贤,然后再推心置腹,高谈阔论,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因此骤然听见如此熟悉的介绍,哪怕是在荆州襄阳,诸葛玄也惊喜交集,一扫兵败豫章郡的颓废,瞬息从床榻蹦起,就算小腿磕到也不觉疼痛,光着脚就冲出门外。 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 好在多年的心性修养,可以让他压下心里的失落,依然能笑脸相迎远客。 而孙乾自然也看到了诸葛玄装作若无其事,捂腿的动作,也看到了对方赤脚迎接,想到自己让人误会了。 孙乾赶紧赔礼,亟拜道:“乾一时失察,还忘诸葛君见谅,不过我确是奉玄德公之命,前来拜访。” 诸葛玄听见眼神发亮,打起精神问道:“玄德公也曾听闻,琅琊诸葛玄之名乎?” 你这么一说,我的腿就不痛了。 孙乾拱手笑道:“使君早闻诸葛氏之名,数年前曾书信辟君前往兖州任职,可惜君已过出仕袁术又长江,书信退返之时,使君也深有遗憾。” “竟有此等事?!玄德公想辟用我?” 诸葛玄听见,心里忽地一惊。 子瑜去岁就在徐州已经被玄德公辟用,后边又被重用调任兖州,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过此事。 我可是他叔父,这种事竟然也瞒着我。 诸葛玄又惊又愕,不过眼下不是找诸葛子瑜算账的时候,还是先把贵客迎进门再说。 待两人在床榻坐好后,诸葛玄让僮仆赶紧架起铁釜堆柴烧水。 然后侧身歉意地拱手笑道:“长吏为青州北海人士,也与徐州琅琊邻近,可谓半个同乡人,青州汤茶醇香扑鼻而名传天下,玄卸任豫章太守后,便已财力不足,无力购买青州茶叶。” “只能以荆州茶汤招待长吏了,还望勿怪。” 荆州襄阳等地也流行茶汤,但做法完全与青州不一样, 是先将茶叶制作茶饼,再将其烤成赤色,研磨成细末,然后用水煮开,加些葱、姜之类的佐料,一起喝。 孙乾自出使荆州,刘表拿来招待他的都是出产青州的茶叶,做法也是冲泡。 此刻听见诸葛玄说起襄阳茶汤,内心倒有些好奇,孙乾摆手笑道:“正合我意,可试试荆州茶水醇浓香味。” 没想到,待僮仆把姜桂余辛的茶汤端上来,一看汤面漂浮的姜、桔等碎末,孙乾立马后悔自己说的话。 想张嘴,却有些欲言又止。 可这时诸葛玄已然端起,他那一碗加了不少佐料的茶汤,卷起衣袖抬手笑邀他同饮。 为了不拂了主人家的心意。 孙乾只好豁出去咬紧牙,以左边长袖遮挡住诸葛玄的目光,右手端起茶汤,欲吐辄止般强行喝完。 迎着对方期待的目光,违心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此真乃好茶也,令人瞬间精神百倍,扫除乾自出襄阳以来的一路疲惫。” “哦……”诸葛玄颇为诧异,立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再让僮仆为长吏多端奉上几碗罢?” “不不,此茶多饮反而不好,何况还有重要在身,乾奉玄德公之命,携带书信前来拜访诸葛瑾之弟诸葛亮,不知此刻可在?” 诸葛玄怎么也没想到,刘使君竟然是来找十五岁的诸葛亮。 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揖礼歉意道:“长吏,着实不巧,孔明昨日带僮仆前去拜访庞德公,不知何时归家。” 孙乾也不由愣住,没料到使君交给他的事,还会扑空。 他还要赶紧回去复命,以及处理颍川诸多政务,没有时间在这里等了,何况待久了还会让荆州士族与刘表等人心生疑惑。 思索片刻,只能先将书信留下,反正使君也说过,只需诸葛亮愿意回信便好。 不过孙乾还是谨慎问了诸葛孔明的近况,以及此时的聪慧程度,好决定有的书信该不该留。 第二百五十章 别怕,头晕是正常的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孙乾拜访完诸葛玄,离开荆州之际。 青州平原北部的幽州营地里,刘备亲自带着郭嘉、许褚、典韦以及数十多亲卫巡视幽州各营。 去到哪里,幽州士卒都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前来围观刘使君。 听到刘备用熟悉的幽州口音和他们打招呼,甚至热情的寻问他们乡里之事,噙着笑意问他们家中有几口人,生活的怎么样,当地官吏的赋税有没有收得过多,做徭役有没有发放钱粮。 许多幽州士卒已经从青州军口中得知,青州黔首百姓与辅卒、战兵的待遇,百姓有官府均耕田,虽然田地属于州部,但可以一直耕耘到庶民百姓老死为止,再由官府收回,重新分配。 所有男丁都有田地发放,哪怕没有辅卒与战兵发放的五十亩、百亩那么多,但也非常不错了。 而军士发放的土地,则更是直接属于自己的,除了不能买卖的限制,基本上没什么缺点。 如今使君信守承诺,派遣军吏进军营登记户籍姓名,准备发放田地,让许多幽州士卒又惊又喜。 喜的是玄德公言而有信,惊的是发放的是青州新开垦的耕地。 在众多士卒围着刘备时,有人左思右想,壮着胆子小声问道:“使君,吾父老都在上谷,能不能将耕地改成幽州,家里人留恋故土,不愿移居他处。” 刘备循声望过去,说话的是身材瘦弱,皮肤黝黑的兵卒,他见玄德公看过来,神色顿时有些慌乱,支支吾吾不敢再说话。 刘备则冲着他笑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幽州尚在河地,还需要你们跟随备竭力讨伐汉贼,打回幽州就能分耕田。” “敢问使君,那还需要多久?”人群中有人小声的问了句。 刘备笑了笑,遂抬手指天,说道:“若有诸位相助,汉家恢复河北,指日可待!” 士卒听见禁不住振臂欢呼起来,相比得到青州的土地,他们更喜欢发放幽州的耕地,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想离乡。 何况使君又是乡人,还言而有信,比公孙氏和袁氏更让人感到亲近,身为数州之主,能放下身段来和他们这些黔首兵卒搭话,平日哪见过这样的事,忐忑不安的心瞬息被安抚。 待收复河北就有家乡的耕田发放,更让所有来自幽州的士卒情绪高涨,皆不禁红脸赤颈激动地欢呼起来。 哪怕刘备一行人出了营地,身后的喊声也不绝于耳。 郭嘉边骑马边称赞道:“使君此举如高祖皇帝许诺将士赏爵归家,军士因此士气大振,出兵关中讨灭西楚。” “此事一经传播,袁本初麾下的幽州卒必人心分崩离析,盼着投降汉家。” “袁绍征发豪族部曲、郡国兵、招募乌桓鲜卑,看似人数众多气势汹汹而来,实则人心不齐,难以统一调度,当不足为惧。” 刘备听完,遂道:“袁军虽然凌乱,却还不能小看,近来我扎营在平原边境,多番挑衅乌桓人,奈何单于蹋顿屡次不动,就躲在洹水北岸的修县,隔河观望。” “而驻扎在渤海南皮的沮授、张颌等人也不进军,都在等着袁绍倾冀州之兵而来,不给我避实就虚的机会,欲以轰雷贯耳之势击破青州。” “可惜不管他来多少人,如今两万战兵已征调至平原,辅卒也在征集聚来,只需百姓渡过大河,此战就再无顾虑,可以放手地打。” “就算把平原大河以北打烂了,只要击溃袁军主力,那么袁绍就再也起不来了。” “即便河北士族豪族再怎么抵抗,也如同螳臂挡车。” 刘备轻笑说道。 他就喜欢这种不断给对方压力,迫使敌军增调全部主力前来决战。 省得他一城一地的去攻,费时又费力。 袁军不想拖延时间,想尽快打压他的气势,那就来吧。 袁绍以及心腹幕僚因麴义之死,害怕将士只想着自保,而不敢主动出击。 只能放弃了守坚城,用骑兵袭扰青兖两州的谋划,继而转变成官渡前昔的打法,直接下重注出全力来决战,倒甚合他心意。 正好也可以让袁绍亲身体会下,青州两万战兵与近十万袁军的区别,到底差在哪。 打仗不是人越多越好,而是在于军队操练,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基层武官的培养,军械器械的精良,以及官吏、百姓、士卒上下同心同欲。 不知道前来决战的袁本初能占到几条。 刘备数十人出了幽州营地后,便马不停蹄的返回青州军营,营地周围除了分布武刚战车和床弩,营盘更是以月型双列,携带的驮马、挽马、骡子等畜牧则安置在后营。 后营周围挖掘三道壕沟,设立拒马、陷马坑、木栅,还藏有铁蒺藜,专门用来防备敌军骑兵绕后偷袭。 营地各个方向,还建造了高大望楼以及瞭望台,时刻有士卒把守警惕敌情。 即便乌桓蹋顿上次派骑兵过河,来青州军营地观察,自以为安全却被床弩隔数百步射毙后,就再也没有让斥候靠近刘备的营寨。 乌桓斥候只敢远远在千步外,简单地看几眼就挥鞭跑了。 这无疑让刘备精心打造的营盘没发挥出太大的用途。 望着巍然屹立的瞭望台,刘备轻微叹气,说道:“胡人越来越难缠了,我只带了三千人马在此扎营,旁边只有新附的数千幽州卒,骑都尉张文远还在数十里外的鬲县,运送粮草的只不过是染氏领的辅卒柴营。” “面对如此良机,蹋顿坐拥七千之众,而且骑兵来去匆匆,又轻装简从,竟然毫不动心,这还是生活物资与铁器不足的胡人吗?” 刘备不由感慨万千,他在平原县、鬲县、安德县三地调运粮草辎重,还有军械,就是想让乌桓人来咬钩。 不知道真是袁绍命令下的严厉,还是床弩把蹋顿给吓破胆了。 可问题是,他只在军营中放置三十架弩罢了,要撞见柴营剩下的五十余架,岂不是要吓得肝胆欲碎?! 第二百五十一章 欢迎玄德公回到他的南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乌桓蹋顿不动,张颌、高览、董昭的袁军也纹丝不动。 刘备对不能再斩袁军一臂,有些略感遗憾。 将手中军马的缰绳递给典韦,径直回到军中主帐,在许褚及其他亲卫的帮助下卸去甲胄。 翻出案桌上的泥封的书信,用刻刀沿缝隙一封撬开,仔细观看起来。 这也算汉家故事了,但凡决战之前,河北和中原士族、豪族就喜欢暗通信函来站队,别郡县隔得有些远,或许是害怕在途中被袁绍发现,因此来的人还算少。 送信最多的就数冀州魏郡、渤海郡、甘陵郡国,这三郡、国是承受青、兖两州压力最大的地方。 不过让刘备略微诧异的是中山无极县甄氏的宗长,借着先前有过商贾往来之旧,别的士族豪族皆是在书信中,畅谈大义凛然,欲拨乱反正,匡扶汉家,为天下建功立业。 唯独甄氏宗长,竟然说起了女子之事,说甄氏有一小女于光和五年的十二月丁酉时生,家中至亲常于睡梦中见有人持玉衣覆其上者,后来相者刘良路过无极县,而相甄氏诸子,指此女惊叹道:“此女乃贵不可言也!” 于是甄氏秘而不露,待到此女年岁渐大,便喜于读书,兄长取笑她想作女博士乎? 小女遂道:“我闻古来贤女,未有不学前事成败,以为己诫,若不知书,何以得知。” 由此种种,甄氏宗长认为此女有班昭之才,相者言其可贵,且颜色非凡,甄氏不敢许以他人,只欲与刘使君为妾。 眼下袁绍不许人与青州相通,故各地道路断绝,商队的马车随从皆停留在浮阳县。 还望玄德公攻破渤海南皮,挥师进军浮阳军旅劳顿之余,可停下来歇息半日。 刘备看到这里不由嘴角微微抽动,自从汉初薄姬被许负相面开始,再到孝文皇帝刘恒坐了天下,每逢乱世便要跑出几个贵不可言的女子。 如今还想用这种事情,攀附到他这来。 刘备沉思了一会儿,提起豪笔耐心的告诉甄氏宗长,兴复汉室还需多走正道,只要宗族子孙有才干实学,何愁无富贵可言。 日后他率军剿灭袁氏叛逆,进兵到中山郡国,诚若甄氏能说服各县归附汉家,亦是大功一件。 刘备将回信卷好封泥盖印,却发现如今根本没办法送过去,光想着劝甄氏。 一时间忘记了,袁本初在鄃县之战后,害怕冀州士气不稳,索性把靠近青州、兖州的邮亭尽数隔断,不让任何扰乱人心的书信流通。 这些愿意投靠的士族豪族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把书信送了出来。 除非他刘备特意派人去送信,可路途过于遥远,再怎么熟路的骑士也不能保证安然送到,要是半路遗失了,那些士族、豪族也要跟着倒霉。 何况避开袁军斥候,轻装进冀州腹地的骑兵,在哨骑当中也是百里挑一,拿这样的骑兵去浪费谁也忍不住肉疼。 将回信搁在一边,刘备又打开其他的信札,甘陵郡国东武城的崔氏有宗族子弟崔琰在他麾下效力,也早早写来书信,叹息部曲不足,不敢轻易举兵起事。 又解释了先前崔氏数百部曲为麴义强行征调,并非东武城崔氏有意与玄德公为敌,还望公细察之。 舍此之外,还有魏郡暴氏、信氏,渤海南皮亦称张良之后的张氏,不过这些士族和豪族,先前与刘备并没有来往交集,此刻也没什么投效,倒像害怕将来追罪责罚,提前写封书信送出来,以表他们对汉室的忠诚。 论诚意还不如无极甄氏,至少还冒着被袁绍得知的风险,将甄氏女送到了浮阳县。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摇头失笑,对郭嘉感慨说道:“奉孝啊,为何天下总是有人想用极少付出,以获得数代富贵,难道这些人不知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吗?” “既然下注压了袁氏,为何不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帮袁本初搏一搏,或许还能有意外收获,眼下稍有风吹草动,就想着改换门闾另择新主,但又害怕旧主责罚。” “河北这么多世家豪族,怕还是如两百年前一样,躲不过脖颈的刀刃,相较下南阳士族、豪族可聪明多了。” “在备兵锋还未至荆州之际,就通过颍川士族打探我的意思,各家又暗地里派宗族子弟,不惜千里迢迢,舟车劳顿赶来平原郡拜见……” 刘备想到了新野阴氏宗长,在别的南阳士族豪族差遣子弟来拜见的情况下,他已年过六旬之龄强行偷偷乘坐马车,从南阳到颍川、陈留、东郡、最后才到平原。 横跨三州数千里之遥,憋着一口气赶过来谢罪,中途差点劳累死在陈留郡,把太守张邈吓了一大跳。 阴氏宗长死在哪,也不能死在他这里,已经吃过袁绍小心眼的亏,要是将来阴夫人某天突然想到,自家宗长前来拜见玄德公,过颍川郡时人还好好的,到陈留郡就一病不起。 误以为是他张孟卓没照看好,在某些事上给张氏下绊子,那张氏就完了。 张邈赶紧书信给刘使君,听说豫州谯县名医华元化去到了青州,现今阴氏宗长突然病倒,陈留医者束手无策,不如让华旉赶来救治。 刘备看到文牍,立即差使华佗前往陈留郡,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把阴氏宗长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夫人阴珺听说后,心有感激的让僮仆送给了华旉三百金。 也让张邈心底惊呼,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没因阴氏与使君不和的小道消息,就对阴氏宗长不管不问。 而新野阴氏宗长不顾年老体衰,也要赶来拜见玄德公,除了为早年的事赔罪外,也是商议刘景升之事。 倘若刘表因党人身份,站在袁绍那一边,决意让荆州军进驻南阳,欲攻打颍川和司隶。 可让三将军张益德率雒阳之兵出梁县,取南阳鲁南、雉县、博望县。 军侯乐进领部从汝南郡西平攻进叶县、堵阳,再两军会合围攻宛城的文聘。 与此同时,南阳郡剩余的三十余县的士族豪族皆左袒尽起部曲,举兵响应汉军。 各家约定共同举事,剿灭汉贼刘表,迎玄德公入荆州。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还是不要折磨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听见使君说河北世族总爱首鼠两端,此刻又在摇摆不定。 郭嘉不觉轻笑,打趣道:“使君,冀州十郡人口众多,耕地肥美,百姓殷富,谷米钱粮蓄积饶多,地势便利沃野千里,豆料食草可养万骑,能奋起百万师,虎视海内诸侯,占据河北者,可为天下之雄也。” “河北各氏受汉家恩隆,承以自先祖遗下家业,舍去金玉布帛与粟米小麦,单以各处田地而论,可想而知怕已有数千或万余顷,山地田野皆为圈占,真是富可敌国,能比‘万户侯’之贵。 宗族子弟穿锦绣,日食肉,享丝竹乐曲,饫甘餍肥之日,背先祖之德,负师友之恩,忘汉家食禄……” 刘备不由抚掌而笑,郭奉孝言下之意就是说,河北各家因为地理位置好,有先祖遗泽多年居官食禄,每日锦衣玉食,生活富足,已然把这些人快养成猪了。 袁绍在猪圈里稍微喂食点吃的,他们就心满意足,看不到外边的事,只想着先吃饱再说。 日子过得太好了,以至于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性。 郭嘉接着拱手,复说道:“既然如此,使君何不为天下除以利害,取其货财田地,以用于百姓,厚民之生也,也可告天下,密谋篡汉者,其罪可诛。” “直亲也好,旁亲也罢,俱可下狱以罪论处,毋学光武焚烧书信以示宽厚。” “河北之战,青、兖两州出兵数万,而使君以军功分赏士卒田地,又均耕地与百姓,若不大力整治士族豪族,恐怕地将不够分了。” “幽州虽然士族较少,却多为高山峻岭,又有鲜卑乌桓混杂,豪族不服礼法桀骜不驯,短时间内整治极为麻烦。” “冀州为天下膏腴之地,可多分给黔首百姓和军士为使君看守此地,无使袁绍之流再割据河北,已成其事。” 一旁的许褚,还有赶回来的典韦,听见郭奉孝的话皆瞪圆双眼,不由张大了嘴巴。 许褚忍不住心底嘀咕道:“我做游侠时遇见奸邪之徒,杀人顶多也按个算,没想到在士族眼里,杀人论宗族算的,使君诛杀不法豪强也就只杀直亲与罪恶深重的旁亲罢了。” “没想到这郭嘉竟然没有丝毫顾忌,直接想用重罪把河北杀的人头滚滚,不过我怎么忍不住雀跃……也对,杀的皆是不轨之徒,身为游侠剪恶除奸理所应当,我许褚只恰好置于军旅,绝非贪图立功分田之事。” 听的典韦也愣住,他与郭嘉比较熟悉,反应过来立马快步出帐外,扫视了一圈,以确定没被其他人听见。 自从攻伐河北以来,荀文若、荀公达、鲁子敬等人都劝说使君应该待人以宽厚之举,才能让河北郡县尽快降服。 没想到同为士族出身的郭奉孝竟然建议斩尽杀绝,虽然这番话听的在理,但要是传出去,郭嘉就得自绝于士林之中。 典韦经过多次与使君的配合,已经养成了谨慎细致的性格,瞬间就反应过来该做什么事。 刘备略微一怔,然后看见典韦快速走出去,不禁颔首点头,心道:“不仅奉孝深得我心,连典君也越来越和我心有灵犀了,我的眼神还未动,他就知道该做什么事了。” 将目光停落在郭嘉的身上,刘备忍不住喜形于色,还是法家讲究重刑,做事不给人留情面。 他就喜欢这种敢豁出去建言的幕僚,文若与公达的献策虽好,但在处理士族问题上,还是放不开手脚,对于诸多河北士族皆有点忌惮。 众多幕僚之中,唯有习《小杜律》出身的郭奉孝会在处置士族方面,与他保持高度一致。 刘备遂笑道:“奉孝不愧为备之参军,可谓举无遗算矣!” 但他还是细心叮嘱了一句:“奉孝,日后此言,还是不要在文若与公达面前提及,可私底下单独找我说。” 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郭嘉,并非信不过荀彧和荀攸,而是这种话少个人听到,对谁都好。 不然将来他对河北士族的处理与豪族一样,来个大范围抽薪止沸,剪草除根。 那郭嘉岂不是成背锅的了? 这口锅有点重,还尽是得罪人的事,郭奉孝这瘦弱身躯不一定背得动,还得从袁绍的麾下找些没什么寡廉鲜耻的掾吏来献计献策。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有些惋惜逢纪,为何要舍命跑这么快,搞得他带典韦、许褚想生擒对方,追了数里也没追上,倘若那时直接归降,就能避免一死了。 也就逢元图没看清袁绍是能狠下心斩杀幕僚的,鄃县之战动摇了袁军的军心,麴义不在就只剩下你承担怒火,不找人杀一儆百,怎么能以正军心。 换做许攸为监军,擅自出击捅了这么大的娄子,绝对连夜就跑了。 许子远与袁绍相交甚久,无疑更清楚袁本初的性格是怎样的。 冀州方面经过诛逢纪,还夷其妻子之事,一旦袁军交战不利,甚至兵败而归,袁军的将军、校尉怕都担心步逢纪的后尘。 届时只有两条路能走,要么力拼战死,要么率军而降。 刘备心中默默念着。 而军帐中央的郭嘉听到使君郑重的叮嘱,不禁轻微一笑,心里柔软的角落感到有股暖意,目光热切诚挚的拱手道:“多谢使君提醒,嘉自然知晓,若非此为谋国之事,我也不敢多说。” 刘备笑起来,随即补充说道:“河北虽有诸多士族和豪族跟随袁氏一起谋反,本应夷灭三族,斩首弃市悬示于众,但念及其祖宗辅汉荫德,可先下狱使其多念先祖佐汉家之绩,待将来赦其罪累,根据在郡狱的表现,州部再决定选择交州、辽东、敦煌三郡其中一地流放,以充实当地的人口。” 郭嘉听见有些微微愣住,不由拱手问道:“使君,从河北到敦煌是不是太过遥远了?都已经快接近玉门关了。况且交州常有瘴气和疟疾,去者罕得生还,如何能充实人口?” 交州各郡,尤其是交趾郡虽在二百年前伏波将军马援南征平叛,立铜柱而还后,再度重新归复汉家,但军吏经瘴疫死者十四五,使得朝廷三公九卿对处恐惧不已。 现在要把他们往交州塞,岂非把那些人折磨死,倒不如直接斩首给个痛快。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让他们都做京都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使君,关中与河雒之地遭受凉州贼肆意横行,对百姓杀人焚屋,千里之间民生凋敝,人烟罕至。” “不如将来击破袁绍,再把河北诸多士族豪族,迁移至司隶以充实人口。” 郭嘉拱手建议说道。 不想刘备听罢,却笑了笑,摆手道:“昔年高祖平定天下,刘敬献计说:匈奴白羊、楼烦王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关中,而关中新破,少民地肥,当补充人口益实,观天下诸国贵族,不过齐国诸田,楚昭、屈、景能起事,此刻北面靠近胡寇,东边尚有六国遗族,一旦有变,汉家不可高枕而卧。” “刘敬献策让高祖皇帝尽徙齐地诸田、楚地昭、屈、景大姓,以及燕、赵、韩、魏数国后嗣,及豪杰名家定居关中,无事可防备胡人,有事则可率军出征,为强本弱末之术。” 刘备望向郭嘉、典韦、许褚,起身感慨道:“据备得知,此刻冀州经过多年战乱,各郡豪族私自修建坞堡,不下于六百一十六坞,且皆有部曲屯兵。” “各地豪族少则近千,多则同屯部曲兵五千,尤其是在公孙伯圭和黑山贼联手攻冀州时,让这些豪族部曲得以锻炼实战。” 说话间,刘备将手指着案桌上的文牍密信,然后笑道:“奉孝,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们的底气,有兵有钱粮在手,就算我把袁绍击破,也料定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他们不像徐州的豪族没修建数百座坞堡,部曲也没见过血的,这些胆大的冀州豪族就算豭,也是一头头有獠牙的蠢彘。除了寥寥可数的人按耐不住外,其余各家根本不怕我的兵锋。” “所以我在等着袁绍把这些豪强部曲召集起来,让平原郡变成砧板,麾下战兵成铁锤,不让他们将獠牙伸过来,又怎么把袁军连同豪强部曲锤成齑粉。 不将他们杀得心胆皆碎,举目望见汉旗赤帜而胆寒,又怎么捣碎他们的龟壳?!” “迁徙人口充实司隶,乃为了遏制地方士族豪族逐渐尾大难掉之举,并非不法豪强寄居之所,我早有言在先,但凡敢执兵杖反抗汉军者,只有死路一条,相较流放已是不错的选择。” 什么士族子弟,敢举兵反抗汉家的皆为不法豪强。 刘备抚掌轻笑,复道:“至于补充人口到关中与河雒,那就等一统天下后,再令各州各郡尽迁名望之家,把十万余户充到司隶数郡,同时也将户籍改为司隶所属。” “光武心心念念不敢做的事,就让我刘玄德来替他补上罢。” 此言一出,连郭嘉都不禁面带苦笑。 使君盖有高祖之风,迁徙豪族士族也是在跟高祖学,如今有旧例在先,无疑让推崇儒家之风的士人无话可说。 同样是关中凋敝,同样是胡人威胁,四百年前的各地贵族大姓都能迁走,凭什么你们不能迁。 这么多士族、豪族连带宗族齐聚司隶,到时候长安与雒阳就热闹了,一时间的繁华怕会超过先前的雒阳罢。 郭嘉心里感慨良多。 刘备拍了郭奉孝的肩膀,以作安抚。 就别不知足了,后世多少人想成京都人都难,此刻能有如此良机,难道还不值得珍惜吗? 大不了以后将官吏考试推行天下之后,改成计分制,给司隶户籍的考生多加几分罢。 …… 与此同时,冀州渤海郡的南皮县,街道人头涌动。 经过刘玄德击破麴义之后,除了部分兵马驻扎在东光、重合、高城、阳信四县防备青州军外,其余都被袁绍调到南皮,害怕诸将又遭刘备诱骗出击。 数万大军屯驻在南皮附近,每天都要消耗无数物资,人多的地方就有商贾侩卖,冀州众多行商当中就数中山甄氏嗅觉最为灵敏。 一早就用车队拉来了不少的粮食、布帛、彘肉、鱼肉、生活用具、衣袍等,菜市之上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当地百姓虽然害怕兵祸,但看到南皮城内外有商贾车队在此叫卖,也忍不住拿出采摘的野菜、野果、以及一些收割的葵、葱。 将这些常见的主菜摆在地上买卖,也可以选择以物易物。 监军沮授带着随从护卫走上街道,望见近日越来越多的百姓皆开始大胆跟着甄氏在这里买卖,不禁皱起眉头。 这些人在这里叫卖久了,无疑能够影响军心,但把他们驱赶走了,也会引得军中士卒不满。 眼下袁公正在冀州征调大军,各军粮草都是早就计算好的,吃的不算差,但也没好到哪去。 军营当中肉羹数日才能吃一顿,平时皆是豆羹腌菜混着小麦一起烹煮。 此刻是与青州决战之时,袁公暂时增加了军俸,因此士卒可以拿发放的赏钱,购得果菜肉食稍微改善下饭食。 还能购买一些布帛邮寄回家中制作衣袍,不然运气不好战死了,那身上的钱也跟着没了。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怕影响军心外,沮授也于心不忍,他轻抚胡须望见街道人群喧闹,往来络绎不绝,暗地叹了口气。 即便士卒轮流休整,街道也是接踵比肩,人头攒动。 接着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随从问道:“无极甄氏满载漕船侩卖至南皮,除分出商队在浮阳停留十余日,可还在别的地方逗留?” 随从思索片刻,摇头说道:“无有,甄氏一路循理守分,而且也献出千万钱与数十万斛粟米给袁公为军费钱粮,纵使先前有来往,想来也无投效刘玄德之心。” “就算想投青州,区区一豪族又能成何事,监军何必学那杞人忧天?” 随从心底暗想道:“若非他与监军是同宗族出身,还不一定会劝呢。” 沮授自打在鄃县回来就变得疑神疑鬼,看谁家士族和豪族都觉得对方有投敌的打算。 特别是先前与青州有过来往关系,甚至还书信给袁公一定要注意与刘玄德有交集的豪族。 刘备善于收拢人心,三言两语便能得人效力,凡与他过见面的最易投敌。 可惜袁公不听啊,仍然让无极甄氏到处贩卖货物。 沮授想到这就不觉摇头,袁公到底还是不听劝。 第二百五十四章 郭图:只要田丰赞成,我就反对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元年(196)九月二十日,冀州信都的郊外,秋风萧瑟,草木萧疏,尽化为肃杀之气。 搭建的高台上,袁绍身穿甲胄,头戴兜鍪,面色肃然地进行出征前祭告上天的仪式。 荒野郊外,士卒秉旄仗钺,旌旗蔽天,迎风招展。 田丰、荀谌、还有在并州赶回来的郭图,皆并排站立台下引领翘首。 袁绍高举杯器,向天祈祷说道:“自董贼以来,以至天下汹汹,诸侯祸乱百姓,先有幽州公孙氏大逆不道,绍不顾寒苦直抵北地,诛凶讨逆。 然幽州未平,又有宗室刘玄德欲意谋逆不轨,一夫所逆,千夫所指,故召天下兴师问罪,鸣鼓而攻,大张挞伐以示天威。 汝南袁氏子绍今日出兵,只为讨逆除暴,扫清朝廷,以安天下。” 袁绍祭天后,转身望着台下排成长列浩浩荡荡的大小军阵,还有官吏掾史及武官多达近千人的队伍,乌桓单于蹋顿也从修县赶了过来,鲜卑也派遣贵族前来参加。 望着底下众多面孔,袁绍瞋目拔出长剑,高声激扬道:“今日大小三军发兵平原,与那逆贼刘玄德决战!” “将士舍生忘死直取青州,绍以袁氏名立誓,得胜之日,田宅财帛美婢皆有重赏!” “决战,杀敌!” “决战,杀敌!!” “必胜,必胜!!” 一阵风吹动羽旄,袁军奋力激呼,摇动军中旗帜,大声喊杀助威。 誓师之后大军出发,一辆辆辎重车延绵不绝,沿途马匹嘶鸣,骑兵六千骑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各营行兵列阵,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这些兵卒里既有从豪族那里征来的部曲,也有冀、幽郡国兵,加上先前与公孙氏交战的精锐,共计近七万余。 再加上渤海原本驻军三万,还有七千乌桓突骑助阵,后边更有民夫三十万运输,邺城方向还有其他袁军,为了这次决战近乎征集了所有河北军力民力,治下的幽州五郡也在不断往冀州运送豆料、草料,以供战马军马等畜牧。 曾经心腹之患的公孙瓒,已经被他撵到了右北平郡的土垠县,仅凭渔阳郡就能挡住公孙氏的兵锋,让他忌惮的幽州骑兵,再也翻不起大的风浪。 想和刘玄德两军夹击,重演光武故事,已然绝无可能。 听说刘备还将平原郡数十万黔首百姓送过大河,无疑又增加了粟米的消耗,先前还顾忌刘玄德,如今才发现刘备不过又一项籍,涕泣仁而爱人,所谓妇人之仁也,何以成大事。 平日田丰喜欢鼓吹刘玄德势大,那此刻又如何。 见此场景,袁绍也不由得意,有点忍不住笑着对田丰道:“元皓依你之见,我军此战胜负如何?” 田丰听见不禁皱眉,望了一眼荀谌和郭图,两人却将目光看向别的地方,并没有打算搭理田丰的意思。 尤其是郭图低头轻轻掸去衣袖尘土,假装没看到田丰的目光。 如今他对田元皓恨得咬牙切齿,数日前从并州返回信都,因说服匈奴出兵无果,本来只遭袁公责骂就让他退下。 没想到田丰却公报私仇,站出来分析说道:“并州匈奴与刘玄德有旧怨,郭公则出使并州无有建功,此事疑点重重,只恐并未为袁公大业尽心竭力。” 让郭图额头瞬间急出一层密密的汗珠,赶紧对袁公揖礼,解释道:“袁公,且听我一言,并州匈奴部落的新单于呼厨泉,与其兄于夫罗早年不合,即使有报仇之心,也因河内有山脉环绕,不利于骑兵行军,因此裹足不前。 倘若绕道河东,则要先与白波贼、凉州贼交锋,待兵临河内早已人困马乏,后路更有被人切断的风险,呼厨泉并非愚笨之辈,怎会轻易出击。” “假使绕道太原郡阳曲,经常山郡国井径,再至巨鹿,则需要冀州为其供应粮草,眼下各郡粮秣已供乌桓与鲜卑,哪里还有余存可以供匈奴大军,如匈奴军粮不济,行至半路开始在冀州各郡劫掠,那该如何是好?” “胡人不通礼仪又行事暴虐,若将其放进冀州,加上鲜卑、乌桓,倘使处理不当,必将祸害河北数郡,还望袁公明鉴。” 郭图将话说完,接着冷哼一声,余光瞥过田丰道:“我身为颍川人士,都以河北百姓、士族豪族为重,不像有些名士攘人之美,而为自己攫取利,河北士人有此同乡,可谓不幸也。” 郭图说罢拂起衣袖,用一副竖子不足与谋的模样,昂首转身背对田丰。 气得田丰颤抖的手指着郭图,怒道:“我何时让你引匈奴进冀州,明明是你携带重金前去游说匈奴单于呼厨泉,花费过半的钱财却一事未成,在场诸公谁不群疑满腹?!” “这点你如何解释?” 没想到郭图听了更是激愤,连胡须也一颤一颤,面色青红交加道:“田元皓你辱人太甚,我郭图何许人也,岂会贪图这些钱财,你以为我是许……” 话音还未落下,旁边的荀谌顿时咳嗽不止,快速上前几步,拉住了郭图的衣袖,对其轻微摇头示意。 此刻大战在即,千万不要把事情给扯出来了,有些事宜待击破刘玄德,再找时机和袁公细说罢。 郭图也蓦然反应过来,立马侧身对袁绍拱手诉苦道:“袁公,河北田丰欺人太甚,日后黄堂议事,有他则无我。” 而袁绍赶忙好说歹说,才终把郭图劝住,没让颍川追随而来的士族与河北各族矛盾激化下去。 这时候两边皆不可得罪,也不能看着他们针锋相对。 经过这件事后,郭图平日遇见田丰就视若路人,连带荀谌也对田元皓有了隔阂。 待商议诸事时,只要田元皓献策,郭图就从另一角度反驳,而屡次遭郭公则否定,等到郭图献计,田丰也会提出理由来驳斥对方。 双方在没撕破脸皮前,是对事不对人,现在是对人不对事。 偏偏双方引经据典,站在袁公的立场,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但又各持己见,彼此相非,让袁绍头疼不已。 此刻听见袁公问起田丰,郭图虽装作不在意,却悄然竖起耳朵,心底打起腹稿,默想待会怎样狠狠驳回田元皓的话。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太过自大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田丰看见郭图和荀谌把目光瞥向别处,看似不在意,实则已经在想方设法反驳他。 即便知道这样,但有的话他也不得不讲。 田丰沉思片刻,躬身拱手道:“袁公,我军虽然势大,但自古兵在乎精,不在乎多,何况青州军卒也为久役之士,降黄巾、讨公孙、破曹操、擒刘岱、又诛匈奴于扶罗、兵威张扬、连淮南袁公路也兵败沛地。 以此观之刘玄德,有才智兵略,极善用军,常出敌之不意,故能以寡敌众,古之名将孙吴白韩,也莫过于此。 其军中又有强弓硬弩,可冲坚毁锐,绝不可轻视。” 袁绍听罢,笑脸瞬息阴沉,反复暗示自己不要发火,先前已经答应田丰不以言论治他的罪。 况且今日是出征的日子,实在不宜对掾吏动兵戈与下狱。 袁绍用了半晌时间,压下心底的怒气,依然笑问道:“既然如此,不知元皓有何高见,有何良策可以教我,绍必倾耳而听之。” 田丰见袁公能按耐得住恼怒,不由心中一喜,如同受到鼓励般,拱手笑起来,说道:“袁公,我军应当谨小慎微,待激励士卒之后,拔寨前进,步步为营,诱刘玄德来战,再设计而擒之。” “我军应该稳扎稳打,如界桥之战,攻其必救,再诱使对方前来,骑兵可绝青州军粮道,纵使刘玄德借助大河漕船运输粮草器械、甲胄箭矢。” “令驻军在鄃县的高元才和许子远,率部攻高唐县,然后在大河及漯水上游焚烧火船,船艘顺流而下冲毁青州搭建的浮桥,及运输的漕船。以水流之湍急,青州必然无法阻挡。 若能截断平原以北的漕运,哪怕刘玄德以坚固之城,据守河北七县之地,也必会为我所擒。” “此策关键之处,就在于诸将以轻卒锐兵,或精锐之骑垒土作堆攻下高唐,非以勇名闻于军中,盖精悍骁将者不能为也,否则我军强攻诸城未必能下,届时军卒持久,进退不可,周旋不能。” “诚若僵持半载,或有败军覆将之危,袁公纳我计策而行,必将匡扶汉室,席卷天下。” 田丰说完后,不由又是对袁公一拜。 而袁绍把这番话全部听完后,忍不住心中欣喜,虽然对田元皓总扬刘玄德之威,感到心有芥蒂,但此刻听到这样的破敌良策,还是决定对田丰既往不咎。 倘若真能截断刘玄德的漕运,田丰再怎么对他唾沫唾面,也能大度忍受,不再计较犯上之举。 袁绍将田丰扶起,露出笑意说道:“有元皓这般智谋之士相助,绍何愁刘备难破?!” “此策如能破刘玄德,君当居首功矣。” 此话一出,旁边的郭图按耐不住了,径直上前拱手道:“袁公,图有疑问,田元皓此计策或有私心,不过是仿效苏秦、张仪、公孙衍之属,先对刘备夸大其词来恫吓主君,再摇唇鼓吻,献计邀功罢了。” “袁公据山河之固,拥精锐之师,发百万之众,又顺士族、豪族万人之心,榻席上衣冠云集,又为甲坚兵利,讨暴除逆,天下谁人不从。” “率以十万之军,投戈于河,足以断其流,截其水,何畏险而不敢向前,岂不令天下英雄闻为笑柄尔?!” “况且夫战者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至三而竭,不鼓噪而进,天下诸侯焉能响应乎? 河北之军若不奋臂大呼,高歌猛进又如何能让淮南袁公路、江东曹孟德、荆州刘景升等诸侯振臂向前。” “倘若按兵不动,必失天下之势,使世人助刘氏而反袁家,我军应当大张旗鼓,以攻为守,乘虚迭出,猛攻青州平原各县,方能策天下响应。” 郭图打恭作揖,诺诺连声说道。 “袁公,图之所言皆发自内心肺腑,万公能深思熟虑之,兵者国之大事,不可只图兵利,而忘天下之势。” 郭图也有模有样学着田丰,深深下拜道。 让心里高兴的袁绍顿时一怔,犹如泼下一盆凉水,让他清醒了过来。 田丰计策固然不错,却也有极大的缺点。 全军稳扎稳打就意味着进兵速度慢,要刘玄德也坚持不主动进攻,那就会变成战国时期的秦国王翦与楚国项燕两军之间的僵持,比拼的就是粮草消耗。 他可没有秦国那么多的粮草储备,哪怕兵卒人数多,也能拖到对方断粮为止。 何况要越过大河攻打高唐县,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刘玄德早就把平原郡临近冀州各县,修建成坚固的城墙,又有大河作为依托。 要是效仿王贲水淹大梁之举,平原城则在高唐北部,刘玄德若移兵屯扎在高唐北面,那不又成了两军僵持。 大河及漯水两条河流,岂不是依然可以运输粮草军械,那时徐州的粟米小麦可以运到兖州,兖州又可以通过大河顺流而下,运至青州平原。 与其这样消耗,还不如一早采纳郭公则之言,发全军之势攻打平原各地,使得袁公路、曹孟德、刘景升等人望风响应,兖州豪族也能乘机应变,或亦能影响刘玄德粮道,而河北也可避免单兵作战之危。 袁绍沉吟许久,忍不住点头赞同道:“公则此言,也有一番道理。” “袁公,这……”待田丰听见,心里一咯噔,焦急拱手道:“郭公则此话不过为了与我争功罢了,并非谋国之策,公不可纳之。” 袁绍还没说话,郭图就已抚掌冷笑道:“田元皓,谁有争功之意,袁公自然能明断是非,何须你在此多言。” “汝谋略呼之欲出,如韩信想吞灭齐之功,故谋害辩士郦食其而已,不过想让袁公轻颍川幕僚,而独器重你罢了,遍数刘备破诸侯之兵略,实着为其张目。好恫吓袁公不纳你计策,就有败军之危。” “看似献策,实则是在嘲讽袁公与青州交战以来,屡败刘玄德之手,使其纵横河北,擒颜良、败文丑、围邺城、斩麴义旧事罢。” “不然何至提及诸侯之败,又惟独省略河北,元皓啊,你太过妄自尊大了。” 郭图摇头晃脑,抚须笃定说道。 我就不信这回坑不死你。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的步兵骑军已经到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郭公则,汝真为小人也,见人落井而不施救,反投石井下,无所不为。” 田丰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望着郭图气得牙痒痒。 居然用腹诽心谤,来恶意中伤一言陷人。 郭图皮笑肉不笑,说道:“元皓,若非被我言中,何必如此激动。” “你有无与逢元图一样,只为争夺幕僚首功,排挤其他人误袁公大事,自有袁公来决断。” “河北士族向来随风倒柳,此时被征调大量钱粮和部曲,一旦在前军青州僵持,后方有异动如何是好。” 郭图笑吟吟说道。 对于他而言,只要把事情点在了明面,就足以让袁公对田丰的出谋献策,生有顾虑之心。 看见田元皓不被倚重,也算是赢了,要能见对方当场下狱,那就更好不过。 他郭图就是这样的人,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田丰当然也知道,郭图已经和他杠上了,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当初站出来,怀疑郭公则有私心。 懒得再和郭图多费口舌,对袁绍行礼,建言道:“袁公,郭公则气量极其狭小,小怨小忿皆要报复,对人阴怀妒害,画策俱是包藏祸心,不可重用啊。” 袁绍看了看郭图,又看了田丰,最后将头转向了在旁看热闹的荀谌,遂问道:“友若,你可有良策?” 荀谌心里一惊,他又不是荀氏荀公达,哪里擅长什么兵事谋略,让他来献策不是强人所难吗? 可不说又怕遭人轻视,甚至影响了在袁公心中的地位。 荀谌低头思索良久,拱手说道:“袁公,眼下冀州兵多将广,又有良将无数,既然两策各有所长,明主者,用人如器,而各取所长。” “不如调令朱文博、蒋义渠两人率军攻打高唐县,以断青州大河水运,高元才、许子远攻平原县,再命张颌、高览、董昭等将率部各取一县。” “淳于琼领骑军游走平原县附近,蹋顿统乌桓突骑侧重般县、乐陵、厌次等地。” “兼施两策既能诱敌,又能截断漕运,还可令天下诸侯响应。” 荀谌刚把话说完,郭图和田丰立马异口同声,急道:“不可!” 接着两人反应过来,立即又拂袖冷哼一声。 郭图向前踏出半步,施礼说道:“袁公,凡用兵者当据以精锐,以迅雷之势而击之。” “将兵力四处分散,恐为兵家大忌,刘玄德焉能放过如此良机,切莫因小失大。” 田丰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虽然看郭公则不顺眼,但在这时候也不会把自己的私人恩怨,带进谏言当中。 袁公要是败了对他也没好处。 “既然如此,那就先兵至甘陵,再修书与沮公与商议一番,因地制宜罢。” 袁绍忍不住微感头疼说道。 见田丰与郭图意见相左,本想寻问荀谌的建言,没想到直接被两人否决。 自从打刘玄德以来,军略一变再变,就没有顺心如意的事。 就算幽州有三个公孙瓒,也没一个刘备,能让他感到这样的棘手。 哪怕孝灵皇帝没崩殂,遇见这般强势崛起的宗室也要头疼欲裂罢。 …… 就在袁绍被众幕僚搞得头昏脑胀之时,原本屯军在青州平原北部的刘备,已然缓缓撤军过了鬲县。 此刻他正在细看荀彧递来的书信,平原县的黔首百姓,还有诸多官吏亲属,还有夫人阴珺长子刘永,以及其他妾室,皆已经顺利过河。 历经两个月的时间,平原北部七县,数十万百姓全部迁徙渡过大河,安顿到了济南郡国。 刘备见到信札,心里也终于放下心来,抬头对郭嘉笑道:“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文若,以及平原与济南的许多长吏与乡吏,待击破袁本初后,所有有功者均发放钱财、布帛奖赏。” “再择其中表现最杰出的数十属吏,乡吏升迁为县吏,县吏拔擢为郡吏,郡吏则可进州部,先从书佐文记做起,等待熟悉情况后,再转至诸曹官署。” “这一次携民过河,平原与济南的道桥掾史,做的非常不错,可赏赐百金、布帛十匹以表彰功劳。” 刘备在一边说,旁边的十数名书佐、主记,立即忙碌拿出纸册开始撰写公文。 身边的属吏已经抽掉了一大半,去济南帮忙,否则人数还得更多。 郭嘉余光瞥过,忙起来的属吏书佐,拱手说道:“使君,袁绍率大军从信都而来,全军浩浩荡荡,不下于六七万,为了减少粮草消耗,应会沿洹水进兵,不是至广川就是修县。” “我军应该如何应对?袁军若从西北方向而来,必会先攻打鬲县,张文远所部虽足备滚木礌石,但袁军以人数优势掘地攻城,文远怕也难坚守过久。” 刘备听了,抚掌笑道:“奉孝无需担忧,此刻虎贲轻重骑、哨骑、锐冲营已经休整完了,再加上先登营、射声营、铁甲营、以及从兖州调来的横枪营,各营战兵重编共计二万三千余步骑,辅卒四万六千,武刚战车八百七十五辆,床弩八十七架,攻城冲车十余架。” “既然不知袁绍究竟从何处进攻,那我便率大军直扑鄃县胆寒的三万袁军,以围城打援。看袁本初是想和我以一换一,用我鬲县三千余驻军换鄃县三万袁军,及他玩伴许攸与外甥高干,不知袁绍意下如何。” 鬲县城小而墙高,里边还有木栅扎成的营垒,就算袁军把墙挖塌,守军也能扛得住。 何况城里又有许多水井与囤积的粮草军械,以张辽的能力,搞不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因此,刘备很放心他能守住鬲县。 郭嘉想到了袁绍的性格,抬手间也不觉笑说道:“我军诚若攻打鄃县,袁本初必会来救,但绝不会立即便来,或许还会借鄃县的城墙消耗我军,待许攸与高干危急时刻才会动身。” “既然如此,使君可顺其意,先大张旗鼓佯攻鄃县,料许攸和高干两人,无有舍生忘死之意,见我军绵延不绝,袁军又战心不稳,必胆颤不已。” “可先急破城东、城北两营,拔袁旗而立汉帜,破壁斩首过万。” “许攸定会数面修书求援,一路派遣信使至袁绍,另一路就只能去驻军灵县的朱灵那里,朱文博此人,嘉亦有几分耳闻,知晓其性格忠义,听见鄃县岌岌可危,高干又为袁绍外甥,假如见死不救必遭袁本初责罚。” “鄃县被围困,朱灵不敢以兵少来救,来了又恐我军突袭掩杀,灵县与鄃县百里之遥,必然步步为营。” “使君,何不设谋擒杀之,再断袁军一臂。” 郭奉孝拱手,眨眼笑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人心思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与他相视一笑,遂问道:“奉孝,计将安出?” 郭嘉嘴角含笑,揖礼说道:“使君,朱文博领数千袁军而来,青州若不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此非礼也。 可故伎重施,再度佯攻灵县,朱灵听闻灵县被攻打,岂敢再继续进兵,定率部急于解围,我军再顺势半道击之,则可一战而擒杀,然后直取灵县。” “灵县一丢,鄃县守军必更加震撼,以许攸、高干等人自利之心,定会连夜派信使出城赶往袁本初处求援。” “届时,袁军主力若不来,我军则继续围城,以疲敌之策日夜袭扰,设使袁绍率军赶来,那就又拉长了袁军的粮草运输。 而我军背靠大河有漕运之利,使君必能击破袁绍统一河北,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祭拜高祖长陵。” 郭嘉说罢,作揖拱手,姿态恭而有礼。 刘备听见熟悉的话,抬头望着郭奉孝的身影,略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坐席上起身,将郭嘉扶起。 轻拍了对方的肩膀,顺着眺望南方,目中噙着笑意,说道:“即便不联盟任何诸侯,备此生也能竭力讨贼,匡扶汉室,恢复中原。自安喜县时起便死中求生,与云长、益德蹈汤赴火,裹血力战。 后又从常山相遇子龙,随我于危难之间,生死不弃。随后旋踵高唐与平原,灭贼寇,破黄巾,驱赶曹贼于中原,遂成大势。 如今我漢军兵分两路,从容而定河北,云长更有荀公达、鲁子敬辅佐北伐直捣‘魏’地……” “我与汉贼早已攻守易形了。” 刘备的眼神充满了光芒,抚掌轻笑道。 孔明啊,这一次再也不需要你困守蜀地了,看备如何亲自扫除这些蠹虫之辈。 郭嘉听到立即拱手,祝贺说道:“汉室微弱,董卓乱朝,使君以渺渺之身,兼高祖之气度、孝文帝之仁爱、孝宣帝之明察,光武帝之勤政,养黎民,宣教化,表行义,扶汉室之将倾,奋力挽狂澜,我汉家必定千秋长乐。” “河北袁绍、淮南袁术、江东曹操、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关中李傕郭汜、凉州韩遂马腾、辽东公孙度,皆不过碌碌之辈,何足以为惧哉!” 军帐之内的所有掾吏皆拱手,齐声附和道。 玄德公必成大业,谁来阻止都没用。 别说袁绍倾尽冀州、幽州之兵而来,就算他把并州和辽东的兵卒也加上一起,青州的诸多官吏也不害怕。 高祖皇帝与光武帝都还兵败过,惟独玄德公自起兵以来,号令严明,所向克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常以寡击众,十战十胜,百战百胜。 想让他们怕,除非刘使君兵锋顿挫,否则谁也不能夺其志。 刘备笑了笑,与郭嘉定策好了之后,又提笔回信写给荀彧,让他按照先前的计划在济南郡国安抚百姓。 照看好老师卢植与郑玄,以及那些年岁已高的儒者。 “传令各军,柴营在前披荆斩棘开路,先登营在柴营之后,接着再是横枪营、声射营,铁甲营与运送粮草军械辎重的辅卒居中,武刚车走在步军两侧,虎贲骑在战车两翼,锐冲营走在最后。” “哨骑散开十里,全军战兵、辅卒紧密配合,勿使敌军骑兵有所乘之机。” 刘备军令即下,大军开始重新调度,快速南下,不管袁绍此刻什么反应,总之柿子先找软的捏,鄃县袁军有过兵败,士气低落。 纵使袁绍派遣许攸为监军校尉发放财帛,以鼓励军心,也不会很快起效果。 何况许攸贪婪无度,袁本初又远在信都,到底能发放多少钱财还不一定呢。 …… 在刘备集结青州军主力从鬲县快速赶来甘陵鄃县的途中,鄃县难得下了一场秋雨,驱走了湿热。 即便地上泥土飞溅,也让驻扎在城东、城北两营的袁军心情稍微好些。 “不是听说袁公体恤我等冀州兵卒,会发放细绢与钱财吗?为何今日还未发放。” 有一粗犷军汉躲在营盘的角落,对着几个袍泽发牢骚说道。 另外瘦弱的兵卒听见,忍不住咧嘴道:“说说你还真信啊,怎么只记得蒋将军说袁公赏钱财,而忘记许监军校尉说需要等立功才能奖赏的事呢?” “你以为我们是在青州吗?” 粗犷军汉虽听见乡里袍泽在戏谑,却仍然浮想联翩,叹道:“这些年我在常山几度听闻,青州对兵卒发放耕地与农具铁器,连战殁也有钱财抚恤,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而稀疏胡须的军汉听到,立马摇头嘲笑道:“此事必然是假,只不过是青州诱降之策罢了,汝想想连我们乡里的田地,遇到旱灾蝗灾,都要将地贱卖给豪族,不然都无钱财缴纳赋税。” “黔首之地越来越少,再遇灾年不逃难至山里,就要卖儿卖女为僮仆奴婢,青州又哪来的这么多耕地,可以发放给士卒,成百上千亩的良田,早就到了豪族手中。” “除了便溺与涕痰,谁会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发给庶民。这般好事,我大父不曾见过,阿翁也未曾见过,我今岁三十有九,也从未有见闻到,除非先贤孔子复活,或许就有此事发生。” 稀疏胡须的军汉不禁指天,哂笑道。 天下权贵都是一样贪婪无度,想让他们发钱给你,除非就是用那钱来买你命的。 甚至有的人想买命,连钱也不愿意给,如同新来的许监军,一辆接着一辆满载的钱财,封进鄃县的县衙府库,等待战况不利,再拿出来奖赏三军用命。 真到那个时候,百人里面能有十人活着拿到赏钱,已经算不错了。 不命大挨刀不死,就不配拿军俸以外的钱财。 粗犷军汉与那瘦弱兵卒自然明白粗浅的道理,都忍不住忾然叹息。 天下连年战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不是在常山打黑山贼,就是去幽州打公孙瓒。 眼下还要跟汉家宗亲刘备交战,袁公何时才能停止征伐,他们已经服兵役太久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说刘备,刘备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鄃县的县衙里,早早醒来伏于案台办公的许攸,没有外城军营士卒的烦恼。 本初将鄃县数万人托付给他,那就要满腔热忱不遗余力的守住此城,不让刘玄德有隙可乘。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带有责问的语气也在堂前响起。 “许监军,袁公用来犒劳将士的赏赐,为何至今日还不下发?” 许攸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望向穿着锦绣衣袍的高干,肃然道:“元才,赏赐之事,攸自有计较,我既为袁公任命的监军校尉,督甘陵兵事,所做一切皆有道理。” 高干听罢,直笑问道:“敢问监军,袁公特意从邺城调拨钱财、粮食、绢帛、金玉器件至鄃县,究竟所谓何事,请监军为干解惑。” 言语中虽然有请教之意,但高干的嘴角却露出一丝讥诮。 他就不相信许攸这么做,心里会没有私心杂念。 或许就像冀州私下盛传,许子远贪财好利,又聚敛无厌,只为饱其私囊,如今将钱财拖着不发,怕是另有打算。 高干目光瞥向许攸案桌上堆积的文牍,心底讥笑对方倒装得像模像样,做事任劳任怨,以至袁公也被蒙骗,以为其不会循私废公。 可惜许子远此人,喜爱托公行私,交游群小,行监主自盗之事。 他来时就已经决定,只要许攸解释不能令他满意,就绝不会再顾对方颜面,回去便修书给袁公定夺此事。 许攸听出了高干的讥嘲之意,遂放下豪毛笔,正襟危坐,挺直腰杆道:“鄃县我军新败,袁公为能振奋士气,养力蓄锐,故调钱财、粮食、绢帛而来,此策虽好,但攸走遍各军营,见兵卒军容不整,行动散漫,三军喧扰不安定,此败兵之象也。” “用兵必须察明利害之处,不可不条分缕析就胡乱赏赐,士卒不立功,则不能轻易犒赏,否则兵卒必生疏忽懈怠之习。” “为将者,当为智将,不可为愚将,用财帛而诱导,再择少许习陈军阵者以尝之,量人逐利之心,必将发愤向前,争相习阵,昼以旌旗幡麾为帜,夜以金鼓笳笛为节。 届时,三军服威,士卒用命,则战无强敌矣!” 许攸仰头笑说道:“元才从兖州陈留而来,想必不曾耳闻,北地有善饲马者,云:劳马日暮道远,不伤于饥,必伤于饱。养卒亦是如此。” 粮食、绢帛、金玉器件,从来不是拿来发给黔首士卒的,之所以一路送来声势浩大,那只是因为用来看罢了。 在这些财货在沿途运至鄃县,就已然完成振奋人心之举,待封存府库后,接下来就等兵卒用命即可。 假使将这些犒劳发放给无功士卒,养成他们的骄纵之心,将来若还想要,那该如何? 高元才啊,小儿岂知公有深意哉?! 许攸得意的抚须,心底却不忿暗道。 “果真如此乎?”高干皱眉看向许攸,仍然心存狐疑。 “敢问监军,袁公可知此事?” 许攸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副你又不懂的样子,压低声音道:“袁公出俸禄,养你多日所为何用,不就是为了排忧解难,这种不便之事又岂能让袁公知晓,让公如何自处。” 见高干还在犹豫,有些不相信他的话,许攸遂笃定道:“攸与本初、孟德、孟卓,自小相知,彼此相交甚密,知心知底,本初既然任我接替逢元图,心中必有深意。” “此意非寻常人所能得知。” 许攸抚须,语重心长的说道。 言下之意便是,别看你高干是本初的外甥,论亲疏关系,我许攸不比你差。 我们在雒阳城混的时候,你高元才还不知道在哪,就算把事情捅出去,看本初是相信你多,还是信我较多。 高干只好悻悻收起责问,将话题转向青州,担心道:“鄃县离平原最近,军心士气短时间又无法提起,倘若刘玄德以风驰电击之势,急骤而来,我当如何守之?” 老实说作为一军主将,还是离刘备最近的那个,看似镇定实则心里虚得很。 高干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若论用武兵略之事,朱灵、蒋奇都要强过他,要不身为袁公外甥,主将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平日里巡视军营,别人以为他胸有成竹,其实内心早慌的不行。 不过青州无名之辈的韩牧就设谋斩杀了河北名将之首的麴义,要是刘玄德亲自率兵而来,就凭他高干如何能抵挡。 青州军又并非不善于破城杀进,难道还要他亲冒矢石去拼杀吗? 许攸顿时语塞,那刘备率军应风披靡,罕有其匹,主动出击破敌就不用想了,还不如坚守以待敌变。 遂干咳一声,宽慰道:“用兵之道,以计为首,只需运筹画策,临危应变即可。” 高干眼神发亮,恭敬的拱手作揖,道:“许监军胸怀甲兵,不知有何良策教我。” 许攸哪还有什么良方,再怎么设谋划策,也需要有人去执行,连执行的人都不行,计策再好也白搭。 本想驳斥对方,话到嘴边又忽地心生一计,别的方法可能不行,但这件事高干或许还擅长。 故招手让对方靠近,压低声音说:“夫用兵者能审时定势,以计代战,只需望见刘玄德大纛,便立即便宜施行,遣信使单骑走马求援各军。” 高干将信将疑,犹豫道:“如有援军至,遭刘玄德半道击败,那当如何?” “敢问诸将救援不力,反被刘备所擒,与将军何干?!” 许攸不禁诧异道。 鄃县都被刘玄德率军围困,顶多也就能在城墙擂鼓助威,摇旗呐喊了。 何况刘备用兵善奇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 要是率部出城又遇到麴义旧事,那将如何是好,面对这样的流矢,穿铠甲戴兜鍪也没用。 高干要去救就自己去,他许攸可不想像麴义一样,中矛矢毙命而死。 高元才听罢,忍不住皱眉。 他怎么说也是袁公的外甥,怎么能这样坑诸将,贪生怕死将来还有什么脸面见袁公? 就在这时,凌乱的脚步响起,袁军斥候什长身上染尘土,神色惊恐般前来传报。 “前军急报!” “在十余里外的北面,青州军旌旗拂日蔽天,兵卒横槊,如同洪流倾泻而来,最前方的士卒还高擎一面迎风飘扬的‘劉’字麾旗。” “我军斥候与敌骑交战大败而溃,青州骑兵三马一骑疾速追杀,我斥候折损不下百骑。” “以敌骑速度推测,不到半个时辰,骑军便可先至兵临城下。” 高干闻言瞪圆了双眼,将心里震撼,脱口而出道:“怎么说到刘玄德,他就来了。” “快快备马,送信求援!不要让青州骑兵拦截了信使!” 第二百五十九章 许攸:我怎么就控制不住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城中鼓声响起,袁军兵卒快速备战,检查军械弓弩,身披甲胄。 辅卒和民夫赶紧将滚木礌石搬上四面城墙,以防青州军攻城。 城东、城北两处军营,更是极快关闭辕门,布置阵脚,蒋奇令弩兵持强弩把守各处要害。 待五通响鼓后,兵卒终于进入了临战状态。 蒋义渠不顾军吏劝阻,登高台瞭望敌情,余光瞥过营中兵将的临敌应战反应,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是先前精锐还在,没被逢纪与麴义轻易给葬送,他绝不会容忍许子远和高元才一来就调城外三千久役之士进鄃县重整军营。 眼下城东、城北两营寨只剩下不足七千人,要是刘玄德率大军攻打,那就不好守了。 为今之计只期望许攸、高干,能如麴义之前令他修造营壁规划那般,把城外两营视为抵御刘玄德的掎角之势,不要弃如敝屣就好。 不然再坚固的营垒,也有被攻破的时候。 蒋奇侧身看了一眼城头,心中默念道。 恰逢其会,在鄃县的城墙上,高干、许攸扶着墙垛翘首远眺,想看看青州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逃回来的斥候已经被吓破了胆,慌乱中没看清也属于正常。 “嘚嘚嘚……” 急促而来的马蹄声震响天际,为首的骑士高举赤旗,扬起泥土灰尘,其余骑兵要么持角弓,要么持丈八长槊,带着肃杀之气汹汹而来。 骑军远远沿着鄃县城墙绕起,振臂高呼道:“冀州袁绍昔日招外兵董卓进京,只为争权夺利祸乱天下,其后为夺冀州刺史韩文节之权,而引公孙瓒攻冀州,以至河北连年战乱。” “玄德公为高祖皇帝后嗣,起兵讨贼以来,从未失信于人,今为河北拨乱反正,率十万强旅而至,有临阵倒戈者,皆免其罪,若有斩袁军伍长首级者,发放河北良田五十亩,免全家赋税三年。” “斩什长首级,再加两千钱。” “斩队率首级,赏钱三千。” “斩屯长首级,赏钱五千。” “斩军侯首级,赏钱八千,良田加至百亩。” “斩军司马者,赏万钱,良田三百亩,可自择河北各郡县封赏,免赋税、徭役五年。” “如有斩校尉者,赏三万钱,良田五百亩,免赋税、徭役十年。” “玄德公有言,军司马与校尉均可乱刀分尸,持头颅、手臂、躯干、腿脚者,皆有钱财和良田赏赐。冀州袍泽为汉室建功立业,拨乱反正就在今日!” 诸多青州骑军在不断策马高声呼喊,让袁军武官闻之脸色骤然色变。 全军兵卒更是被这轩然大波引得舆论哗然,忍不住纷纷交头,议论声不绝于耳。 早就听说先前幽州卒临军投敌,就是因为有耕田赏赐,没想到这样的福利待遇,竟然又送到了他们手上,还能免除赋税。 这岂能不令人心动?! 就像青州人呼喊那样,刘使君自名扬天下以来,信义著于四海,从未失信于他人,今有承诺在先,若能立功必有封赏。 想到此处,不少兵卒将目光偷偷落在了行伍中的伍长、什长身上,军中队率、屯长、军侯这些人离他们比较远,没机会下手。 但伍长和什长就在身边,设使突然暴起,未必不能一刀斩下对方头颅去领赏。 只要我军交战落入下风,那就可以择机拨乱反正,留着力气去斩杀伍长、什长。 我军要是溃败,那就更有机会建功立业,要运气好,能在乱军中撞见军侯和军司马,只须今日过后便可锦衣富贵还乡,唯一难办的就是……如今大家都听到了,打这主意的怕不在少数啊。 粗犷军汉转头与旁边稀疏胡须的军汉,悄然对视了一眼,微不可察地摇头。 已有太多士卒开始眼神闪烁,悄悄打量伍长的人头重量,迫不及待想提在手中掂量一二。 “此乃青州欲动摇我河北军心的妄言罢了,莫要轻信,莫要轻信!” 袁军中不断有冒出冷汗的伍长、什长在巡视队伍,皆面红脖子粗的激动大喊道。 对周围一切高度警觉,生怕军中有人不长眼,轻易信了敌军的话,在交战之时直接一杆子长矛捅过来,那得死多冤啊。 心里更在暗骂青州刘备,为什么只想着招降士卒,就不想招降他们武官吗? 没有他们又怎么有效的去统管,这些来自冀州各郡的兵卒。 站在高台瞭望的蒋奇万万没想到,青州骑兵只简单的一番喊话,就让袁军上下升起了猜疑之心,武官不敢离兵卒太近。 “这可如何是好啊,敌骑离此至少六百步之遥,哪怕以强弩射之,也堵不住对方的嘴。” 蒋奇的眼神浮有焦急,在高台上左右来回踱步。 只能说刘玄德这时机选的太好,许攸扣着钱财、粮食、绢帛不发,让士卒暗中有了怨言,营地的精锐又被抽调走部分。 一旦青州军攻打营垒能锤破营壁,那士气就犹如洪水倾泻,根本堵不上。 蒋奇眼神有些绝望,自打麴义兵败,他与士卒同甘共苦建立起来的默契,就在这三言两语间,已泄完了。 他要是落单了,怕也是死路一条。 但此刻,最焦虑的还不是蒋奇,反而是名义上的全军主将高干,他在鄃县城墙将所有劝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高元才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的厉害。 刘备太会攻人要害,如《孙子兵法》所言:“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故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以静待哗。” 许攸也停住了抚须,不觉深吸口气,喃喃说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刘玄德果然极善用兵……” 感叹归感叹,许攸早在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就被刘备抓住他贪财之心,直接削弱了袁军战斗力。 心中再后悔,现在也来不及了。 顶多把钱财绢帛、金玉器件拿出来奖赏鄃县的守军,但城外的两营七千人马,怕是要彻底完了。 量以蒋义渠用兵之能,面临青州数万大军,恐怕再也驾驭不住底下兵卒了。 许攸低头望向自己的左手,苦涩道:“我怎么就控制不住你?!” 第二百六十章 挥鞭从此启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青州骑兵来得迅速,出乎了许攸的意料之外。 随着袁军斥候被绞杀殆尽,许攸、高干等人更是有眼如盲,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马。 犹如战争迷雾,顿然笼罩住鄃县数十里。 唯一的办法便是等刘玄德兵临城下,才能搞清楚情况。 “信使都成功冲出去了吗?” 高干心中蓦地一震,赶紧对身旁的书佐问道。 早点把消息传出去,附近的援军也能早些赶来。 在得到书佐肯定的应答后,高干如释重负。 许攸这时也踱步过来,低头附在他耳边,用微细的声音,说道:“元才,刘玄德率军而来,或有破鄃县之意,为今之计只有开府库,把钱财绢帛搬来激励士气,不然我军必将内乱。” 高干闻话,怒目而视道:“若非监军画策,我军岂会有祸乱相踵,假使城外蒋义渠兵败覆没,皆为监军之罪。” 许攸不禁悻悻而退。 他也知道理亏,原本想糊弄蒙骗士卒,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由忖度道:“以我与本初多年的至交好友情谊,就算不幸兵败,也应该会从轻发落罢,不至于落得逢纪的凄惨下场吧?” 在许攸、高干、蒋奇惶恐不安之际,刘备已经从哨骑口中得知,在骑军将劝降与分田地的话,传遍袁军营垒,瞬息引起了冀州兵沸沸扬扬,全营交头接耳甚嚣尘上。 刘备忍不住抬起马鞭,笑道:“袁军离而不合,败于赏罚不明,士卒必将擂鼓而不进,此刻应当急击勿疑矣!” “传令韩牧率先登营轻装赶往战场,舍弃辎重粮草与器具,驮马只携带甲胄、弓弩、刀枪,以及少量箭矢,其余全部抛于后军。” “军司马刘平暂领横枪营同样轻装紧随先登营其后。” “军司马徐剧统锐冲营骑兵护在两侧与二营一起同行。” “传命荣广领辅卒接替好先登营、横枪营留下的辎重军械和做饭器具,不要堵塞道路,影响后续大军前行。” “令走在最前面的染菽率柴营携带镰刀、斧头、镐,赶到鄃县附近立即伐木打造锤营重器。” “诺!”众人齐拱手应答。 接着传令的诸多军吏,纷纷策马而去,背影很快淹没在溢满田野的人群之中,再难见到去向。 刘备见状感慨道:“全军进兵绵延不绝,士卒铺天盖地,头尾难以相望,即便主将用鼓声齐鸣,举旗就合指挥军队行动,也需要时间来响应。” “备这些年,常率军出征娴熟兵事,此刻调度七万人马做到如臂使指,已然快要心力交瘁。这还多亏了平原武堂出身的基层武官,在军中替我佐之,倘若再增加数万人,我怕都不知如何是好。” “高祖能提十万兵横行天下,淮阴侯点兵亦多多益善,备不如也。” 刘备摇头轻笑道。 有时指挥过细,把所有人都记住,确能把军士如臂使指,还能让兵卒奋不顾身的搏杀,但也太伤神了。 在这种大脑高强度运转,又高疲劳,高度精神紧绷的状态下,哪怕体能再充沛,也隐隐有点吃不消。 骑在马背上的郭嘉闻声,顿时心领神会,笑拱手道:“使君与高祖之时不同,那时年年徭役不断,天下早苦秦久矣,因此秦地百姓喜迎沛公,恐高祖不为秦王。” “反观项籍坑杀秦兵,又诛义帝丧失人心,高祖兵出汉中无后顾之忧,可驱使精兵强将与项籍并争关东,游说诸侯英布、彭越攻西楚,又有淮阴侯韩信攻略赵国、齐国。” “而使君从平原起兵时,汉室宗亲多不胜数,天下只知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士人不是投靠冀州袁绍,就是淮南袁术,不是避难于徐州,就是避难江东、荆州等地。” “玄德公握中原四战之地,必须要以骁勇善战的良将守住各处关隘、牢城,遏制司隶、并州、江东、淮南、荆州所犯之敌。” “择军府寻常之将,便能横戈跃马,搴旗斩馘,而诸侯莫能与之争锋,昔日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乃吴起也,使君用兵足可比拟孙、吴,岂能不如高祖、光武哉?!” 郭嘉揖礼笑说道。 总之现在情况不同,使君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袁氏不同于项籍,虽兵略不如项籍,但在人心依附投靠方面,远要强于西楚。 那时候天下贵族又被秦皇嬴政犁了一遍,萧何又从咸阳丞相府中获得了大量文书图牍,对天下户籍耕田税收了如指掌。 山川道路、河道、城关皆有记载。 哪像使君你又度田压制豪族,重整天下吏治,还要从头统计户籍人口税收,还在各州修水利陂池与渠道灌溉,又让各地郡县革新锻铁法,打造铁器农具,推广水车引水灌田。 之所以起步慢,感觉长吏和武官都不够用,那是花了大量时间去打基础。 不然袁绍何必着急决战,因为他耗不动了,公孙瓒还未讨灭,旁边就已然出现能覆灭袁氏的诸侯。 刘备闻言,忍不住笑道:“奉孝果然最能言语,善解人意,有你随军无疑能让备宽解许多,近来忧烦已不复也。” 郭嘉咳嗽一声,拱手说道:“嘉并非阿谀奉迎的奸佞之臣,所出皆为肺腑之言,只为主公褐尽忠诚,致以才力,不过略有些口才罢了。” “嘉最擅长的还是军略,可群策群力,为使君弥补缺漏。” 刘备也点头颔首,笑起来夸赞道:“奉孝确乎有陈平决断之才,可为备之曲逆侯也。” “走罢郭侯,与我一同去擒杀那袁将蒋义渠,再破其精锐之师,早日攻取河北。” 刘备笑着打趣,抬起马鞭摇指西南方向。 而郭嘉稍微愣住,心里猛地惊喜,禁不住激动地松开缰绳,双手揖礼下拜。 他红脸赤颈,喜不自禁直道:“颍川郭奉孝多谢主公厚爱,必将尽忠竭力兴复汉室,以死相报使君厚恩。” 刘备抬手将郭嘉虚扶,然后一记扬鞭,笑道:“今日天色尚好,挥鞭从此启程,奉孝多努力呀!”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到黄泉也不相见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待刘备率大军赶到鄃县,先登营与横枪营已经将城东、城北两处营垒围住。 柴营也分出一半人手,在虎贲骑的压阵下,挖掘壕沟围困城中的许攸和高干,使其不能轻易逃走。 高干见情形危急,遂令城里的骑兵两次冲杀,但皆被青州骑军杀退。 虎贲骑欲要追击,却顾忌城头强弩与城门狭小,人多了容易堵住,人少又会遭强弩射杀。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退回城内,不然定要在使君到来之前,一口气杀进城擒住许攸与高干将其缚绑立功。 刘备赶来望了眼城墙飘扬的“高”字旗,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两处正在攻打的袁军营垒,不由皱起眉头。 只见先登营和横枪营各自攻取一寨,围三阙一用冲车锤营。 “咚咚咚……” “杀啊!” 战场鼓声隆隆,漫天箭矢破空横飞,每一片射出的箭雨都伴随着惨叫声。 看似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对方的营壁上,但刘备却明显感到进攻的力道被卸了。 遂立即派遣军吏传信招来韩牧、刘平二人,等到两人赶至,刘备正色道:“我已道明急击之,为何还要围师有阙,岂非让袁军误以为还有生路。” “此战在于攻心,迫使对方如同强弩之末,崩断弓弦,正应该穷追猛打,使其兵卒归降。” “兵法虽然不错,有时更应该因地制宜,不至于徒劳无益。” 韩牧与刘平听罢有些羞愧难当,再度得令后,立马赶回去把另一个方向也堵住,从四面一齐攻打袁军营壁,果然如使君所料,城东敌军抵抗的心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袁军伍长、什长也不敢上前督战,生怕被后面一排的兵卒长矛捅死。 刘备见自己的策略在城东有效,那里的守军被攻破只是迟早的事,因此将注意力放到了城北那座修建得更坚固的营壁处。 在典韦和许褚手持大盾的护卫下,刘备亲自登高俯视袁军大营,见城北的袁军用木栅和加厚的盾牌卯足了劲,死死顶住冲车。 目光若有所思落在了大营中央的“蒋”字旗帜上面,刘备稍微惊讶道:“没想到这蒋义渠治军,倒颇得士卒效力,比鄃县城里的高干要强出不少,不知此人比颜良、文丑如何?” “在平原的郡狱里,颜良守节不降期盼故人久矣,不知道蒋奇有无那个运气,能被我军生擒,免死在乱刀下。” 说起颜良倒有几分气节,刘备派了一些人去劝降他,对方念袁氏提拔之恩,宁死不降。 刘备知道后也懒得再劝,干脆遂了他的心意,让颜良把牢底坐穿。 不要以为在狱中就包吃住,下狱也是要耕田劳作的,不然青州哪来粟米、布帛发放给属吏作为俸禄。 假如每月光给掾吏发五铢钱,荀彧恐怕要愁死。 刘备回过神,望向随风摆动的旗帜,审候风所从来后,遂令声射营将箭镞染起火油,点火呼啸仰面而射,消磨掉对方的士气。 袁军哪里见过漫天遍野,还燃烧烈火的箭矢,况且青州军还在不停地投掷火油瓦罐,一下子就慌了神。 先前死死抵住冲车的阵形,快速土崩瓦解。 没一会儿就被撞出了个大豁口,先登营见状从缺口疯狂涌进,持环首长刀左劈右砍,凭借青州的独特灌钢锻造法,比袁军的军械劈砍起来更有韧性。 而手持枪矛的军士更是出手狠厉,捅到无甲处,还要在里边搅动一圈再抽拔出来,为的就是放血扯动伤口,让敌军流血不止而死。 运气好扎在脖颈上,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运气不好扎在其他地方,半天还死不了。 只能躺在地上凄惨嚎叫,再由刀盾手收割人头。 到处都是火势,到处都是涌进来的青州军,蒋奇麾下的兵卒再也抵挡不住,开始丢盔弃甲在营地溃逃。 有的人甚至惊恐喊道:“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快杀伍长投降,快把伍长杀了投降。” 说话间都已语无伦次。 袁军中的伍长、什长听到这样的叫喊,更不敢回头领兵卒去堵口子,生怕有人借头立功。 一个个跑的更快,赶紧把身上有武官印记的物品扯落。 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抵抗了,只有人在乱军中不断的奔走呼喊和乱窜。 蒋奇站在高台惨笑望着底下的场面,手里的佩刀无力掉落。 前军乱了,中军也乱了,四面被围,各处起火,无处可去。 蒋奇抬头哂笑望朝鄃县的城墙,悲恸自言道:“许攸,高干,若非你们这些狗彘为将,我何至兵败,袁公基业就要毁在汝等鼠子手上……” “身提黄泉,骨肉为泥。今日我丧命于此,九重泉路亦不想与尔竖子再度相见!” 说完摘下兜鍪,在亲兵惊呼声中,从数丈高台一跃而下,额头槌地身亡,只为报袁公提拔之恩。 就在此时,先登营从四面营壁攻破,尽数涌进袁军的营盘,还在零星抵抗的蒋奇亲兵终于放下兵刃请降,顿首叩地祈求为蒋奇收敛残尸躯干。 …… 站在鄃县城头瞭望的许攸远远望见蒋奇的中军大纛的旗杆不知何时倒下。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完了,完了。 如此坚固的营垒,两个时辰就被刘玄德攻破,蒋义渠也战殁在军中,这是继麴义之后冀州又一场惨败,还折损了一大将。 本初要在半路收到这个消息,怕连杀他全家的心都有了。 蒋奇也是河北士族出身,又深得本初器重,不然何至逢纪都枭首示众,蒋义渠还能统军驻守此地,不就是因此人忠心耿耿,绝无投敌之心。 想到此处,许攸后背就溢出一身冷汗,要是兵败的消息传出去,他留在邯郸的家眷,恐怕绝无活路。 转身望向站立在城墙望楼上,还探头远眺的高干,见其身体僵住,良久一动不动。 许攸猜想高元才也看到蒋奇大纛倒下的那一幕。 不禁怃然道:“元才,此刻我们两算是相依为命了,要能坚守住此城立功赎罪,便尚有机会免诛。”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南北合击,前后并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青州军扑天盖地而来,仅以五千士卒便迅疾攻入坚固的袁营,拔袁旗立汉赤帜,如排山倒海之势,摧枯拉朽,猛烈不可抵挡。 就像猎人手中一把锋利的刀,轻而易举地划开了猎物柔软的腹部,霎时间猛力屠肠决肺,鲜血喷涌而出。 犹如猛气吞赤豹,雄威蹑封狼。 给观望的鄃县袁兵心里蒙上一层阴霾,瞧见城外鼓角相闻,军士刀枪密布,敞空的旗帜迎风飘动,弓刀枪矛铠甲增明,铿锵的擂鼓声响彻天际。 那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士卒,开始安营扎寨,军营连绵数里,还望不见头。 成千上万的辅卒将鄃县东、南、西、北四门围住,然后再深挖丈宽壕沟,怕早打算不让任何人逃走。 哪怕此刻天气微微转冷,但冀州兵看到这一幕,紧握军械的手皆冒出了汗珠,不禁把长矛攥得死死的,只求慰藉自己,青州军肯定攻不下厚实的城墙。 以前生活在乡里,最多也就见过万人聚在一块,哪见过这么多人马,举目望去,人如潮涌,万头攒动,还都是来要他们命,想斩头颅而立功的人。 连听说要发赏绢帛,袁兵也高兴不起来,没丝毫精神振作,士气仍然低落。 倒是屯长、队率、什长、伍长等武官,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监军校尉终于肯发放钱财给兵卒,他们也不用担心被底下人,强行借头立功了。 而高干见城墙上诸多的士卒都心灰意冷,神色委靡不振,心中一悸,知道再这样放任下去,只恐会真守不住鄃县,以他与袁公的关系,落到刘玄德手里必将身亡命殒。 于是赶紧健步如飞走下望楼,目光瞥向众人,高干忽然抬头高声大笑吸引注意,面对众多迷惑不解的脸庞,神秘笑道:“袁公任余为主将之时,早已猜到刘玄德会率大军围困鄃县,故让我携带钱财、粮食、绢帛、金玉器件而来,只为安抚城中袍泽士气。” “届时袁公将亲起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至,击破刘备定鼎河北,成败之机在此一举。” “鄃县举足轻重,动观大局,若能在前抵御青州军等待袁公拊背扼喉,我河北必然大胜,诸位有重功在身,焉有不赏之理,否则岂能服众乎?” “何愁袁公无有田宅赏赐,且有志之士不饮盗泉之水,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何须刘玄德给予残羹冷饭,受人乞食。” “刘备带甲十万,拔取一城而终日不克,必将师老卒怠,以我军初锐击之,可一战而擒也,此乃兵机之要,非卿所能解,故不曾相语耳。” 高干颔首说起来就滔滔不绝,不管怎么样,先把士气稳住,田宅赏赐那等后面再说,待攻取青州和兖州后,还怕没空余的田地宅院。 只要我冀州赢了,一切都好说。 望见冀州兵卒还略微心有狐疑,就差最后一锤定音的话,就能让袍泽重新振奋起来。 高干嘴角露出笑容,神采奕奕大声说道:“刘玄德屡胜而骄,麾下诸将士卒早有轻我河北之心,此战兵戎机要,就在于南北合击,前后并进一战击破刘备,国家安危,在此一举。” “将军果无骗我,袁公当真率二十万大军赶来鄃县?” 有兵卒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可比青州军还要多啊,冀州、幽州能征这么多军卒赶来支援吗? 不会是在骗他们罢。 高干闻话,立马肃然道:“干乃袁公外甥,岂会不知此事,大军瞬息而至千真万确,汝等博取富贵就在眼下。” 袁兵听见主将信誓旦旦的话,又联想到他的身份不同,一下子心里就安稳了,呼嚎鼓噪而起道:“河北万岁!冀州必胜!” 不少人跟着奋袂而起,大声疾呼。 喊声越传越广,结果喊着喊着叫嚷就歪成了:“汉家万岁!汉军必胜!” 城中近万人的呐喊,使声音响彻郊外数里,连在巡视安营驻扎事宜的刘备也不由愕然回头,望向鄃县城头,不知许攸和高干两人的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 看袁军这神采激昂的架势,也不像要举城而降的样子。 刘备下意识看了自己的军营旌旗蔽空,一面面迎风招展的赤色“漢”、“劉”旗帜,又望向远处城头插着零零星星的旗麾,还是袁、高两字出现的频率更多。 刘备一时间竟有些忍俊不禁。 旁边的典韦眼睛陡然睁大,直斥道:“高干此贼好大的狗胆,城外两营已然兵败,还敢这样挑衅我汉军。” “使君,不如令我同样带人高声呼喊,好压过冀州贼兵的气势如何?” 典韦咧嘴指着鄃县城墙说道。 刘备还没说话,郭嘉便立即拱手笑道:“使君,我看此策可行,战乃勇气也,战以气为主,气勇则胜,气衰则败,既然麾下壮士慷慨,又志威八荒,使君何不用之?” 典韦感激的看了郭嘉一眼,内心感慨道:“不想今日才知郭参军,不仅会处理繁杂军务,还颇有识人之明,知游侠壮士慷慨之气。” 心里想着待平定河北之后,他闲下来就去找郭参军一同痛饮,就看参军愿不愿意赏脸了。 而刘备听见郭嘉的建言,抚掌笑道:“不瞒奉孝所说,备正有此意。” “我大凡与敌人作战,之所以喜用选拔的勇将、精兵使其担任先锋击敌,就是为了以壮我军斗志,还可以挫杀敌人威风,使敌闻风丧胆。” “既然袁军呼喊以壮胆气,那我亦可为之。” “典君、仲康你两人择锐冲营粗嗓门者,也与其对喊罢。” 典韦挠了挠头,小声提醒道:“使君,锐冲营才多少士卒,声音怎么可能会盖过城中袁军,恐怕还要多点人手才行啊。” 刘备笑了笑,摇头道:“典君毋需担忧,你们只管先喊,三声过后我汉军必然会跟着齐声高喊,足以振聋发聩,让袁军丧胆。” 吩咐完了典韦与许褚,刘备望向郭嘉打趣笑道:“奉孝,仅仅一个蒋义渠还不够饱腹,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轮到朱文博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攻敌所必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甘陵灵县的县衙前堂一片寂静。 朱灵先亲自核对了印绶,待确定为高干求援书信,再打开文牍细看,边看眉头边紧锁起来。 然后沉声问道:“青州军究竟来了多少?” 赶来送书信的信使,将呼吸压回胸腔,努力保持声音不发颤,稳住道:“怕,怕不少于五万人马,还望将军赶紧救援鄃县。” 信使万万没想到,朱灵听见竟然冷笑一声。 直接驳斥道:“袁公率军将至,难道刘玄德不用防守平原郡吗?怎么还能调这么多人马到甘陵郡国,倘若冀州大军从北边袭来,敌军如何能挡?” “冀州此刻有乌桓突骑助战,还有淳于琼统领的精锐骑兵,更不乏有甲骑,刘玄德为用兵大家,安敢如此托大。” “何况渤海郡的张颌、高览、董昭等将见刘玄德退兵,必然不会不为所动。” “以我估计鄃县青州军当为疑兵,无需多加顾忌,待袁公率军抵达平原郡,疑兵必会撤退。” “来人,将信使引下传舍款待数日,再让他赶回去罢。” 朱灵说着便摆手,让守在旁的士卒强行抬着高干信使先下去歇息。 “将军,我所言非虚啊,确有数万青州军掩杀而来,若非我命大,早在半路上就被青州斥候截杀了。” “兵事紧急,不可耽误……” 从鄃县赶来的信使被数名士卒一同用力抬出去,高干差遣来的信使尽心竭力,就算四肢被抬起,还能用力仰头,激动说道。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听闻不到为止。 堂前有头戴武弁的短须军吏,忍不住面容担忧说道:“将军今日如此对待高将军的信使,就不怕他记在心上,将来怪罪吗?” “高将军身为甘陵主将,又是袁公外甥,绝不可轻视呀。” 朱灵将高干的求援木牍拢合,重重扔在案台上,讥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此子心思歹毒,存有害我之心,不可听从。” “况且鄃县墙厚城高,就算刘玄德亲自率军来攻,短时间内应该也攻不破。” “而高元才有监军校尉许子远辅佐,为其出谋划策与拾遗补缺,更有蒋义渠为裨将,还握两万兵卒,即便是不敌,也能游回磨转与刘玄德周旋月余罢,怎么可能轻易失守。” 就算一头豚栓在那里作主将,凭着底下的武官也能守住县城,高元才即便远不如麴义,但只是防守而已,两万人足以拒敌。 别说青州年来五万人,就算来十万,也无需害怕。 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 朱灵根本不相信,高干、许攸、蒋奇他们那边会这么轻易兵败,又不是主动出击,还有坚固的营垒和城墙据守。 何必急于求援,岂非在致援军于不利之地吗? 齐国名将孙膑因何而成名,黔首士卒不清楚,难道高干会不知道?! 不就是用围魏救赵之策,攻敌所必救,待庞涓率兵撤回大梁,率兵从半路杀出,两次大败魏军,最后更是一战擒杀大将庞涓。 连昔日战国名将尚且因救援落得如此下场,他朱文博怎敢轻易出兵。 庞涓手中还掌握着魏国最精锐的魏武卒,他朱灵麾下可没有河北最精锐的军旅,要是在半路与青州军狭路相逢,那还不给直接步麴义的后尘。 他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帮刘玄德扬名。 话虽如此,但短须军吏仍旧心有顾虑,拱手斟酌说道:“将军,不管如何还是要派兵去救,诚若坐视不理置身事外,不说监军校尉有督甘陵兵事之权,袁公听闻只恐也会心有芥蒂。” “高元才终归是袁公外甥,不可忽视亲疏关系。将军可曾见在冀州恶了袁公者,会是何等下场乎?当引以为鉴啊。” 军吏左右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还要趋附在袁公的麾下,而袁公对他的外甥极为看重,你在他心中怕远不如其外甥高干。 你要在灵县作壁上观,或故意救援不力,军中人多嘴杂,一旦事情传出去,表面上看得罪高干,实际得罪了袁公。 朱灵沉思许久,还是长付叹了口气。 咬着牙感慨道:“攻敌必救,制人而不至于人,方为用兵上乘。” “既然如此,令四千辅卒把甲胄卷起来,用麻布包裹在驮马背上,白日稳扎稳打进兵,不留有可乘之机。 我再率部三千使衔枚间行,夜晚轻装急行前进跟随其身后。” “若青州军突然率军伏击前锋,我领三千敢死之士,俱持强弩各傅箭矢,绕敌军身后齐声呼噪,强弩并发必能击破伏击之军,转败为胜,再缓缓撤回灵县做打算。” “这样一来,有战功在手,想必高元才与许子远也不敢苛责我,袁公那亦有交代。” 朱灵忖度少顷,遂道。 这样分军的方法,无疑是极为冒险之举,还让辅卒走在前面诱敌,但此刻别无其他选择,就算面对强敌,有进无退的风险,也要出击建功。 只希望刘玄德不要将灵县守军放在心上,简单派出部分兵力来伏击就好,这样他便有极大可能得胜。 朱灵暗自想道,随后就让军吏传令至军中,命三百强兵混合四千辅卒,立即擂鼓整军,准备举兵前往鄃县。 短须军吏咬牙站出来,请命道:“将军何不让我作为前锋,自为府上宾客,随军从征以来历经大小二十余战,跟随将军破过黑山贼,亦破过公孙瓒,若论胆识冀州人绝不在青州人之下,吾愿为先锋,助将军破敌。” 朱灵闻言不禁颔首点头,说道:“君随我征战多年,我岂有不放心之理,吴子云:风顺致呼而从之,风逆坚陈以待之。若遇见青州军埋伏,便固守待援,我必领军随后来救,合力破敌,大功可成。” 朱灵诚恳地拍了对方的肩膀,他必须拿出这样的信心,给底下亲信树起坚定的信念,不然还没赶到战场,前锋就已被击破,那出兵无疑就是在送人头了。 还不如直接待在灵县按兵不动,至少没性命之危,顶多日后仕途坎坷罢了。 请假一天,找资料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如题,手头的资料已经快被我写完了,需要重新去找了,脑壳疼。 大家要有关于东汉的资料书籍,都可以推荐给我,尤其是律令、诸侯王属官,等等比较细节方面的。《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请假一天,找资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四章 饿虎擒羊之势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灵县虽是隶属甘陵郡国,南面却更临近青州平原郡与兖州东郡两地,大河水流经灵县南边,分出一条支流,名为鸣犊河。 甘陵灵县曾在王莽时期改名为播亭,后又被光武刘秀改了回来。 往东北方向走,隔河对岸不远处就是高唐县。 朱灵在行军途中,既害怕有围困鄃县的青州军处于半道伏击,也害怕大河岸的高唐守军有异动,原本正常行军一日三十里的速度,变成了一日行不足二十里。 前去救援许攸、高干等人,至少要五、六日才能到,引得军中武官有些不解,这样岂不是更容易给对方埋伏的机会。 而且去的越慢,不是在外人看来,越不把监军校尉和主将的安危放在心上。 万一遇见那种易迁怒于人,把怨恨藏在心里,会伺机报复的官吏,不是会给自己惹祸招灾吗? 汉初张耳与陈余两人还是刎颈之交,后边就因陈余救援不力,援军迟迟没有进展,以至于张耳对其怨恨不已,导致最后两人数十年的交情决裂,日后更是生死相向。 刎颈之交且如此,何况朱将军与许子远、高元才,还谈不上什么交情,不就成了自取其咎,引火烧身? 朱灵眼见军官多有疑惑,不由解释说道:我军分前后两部而行军,正为了能兼顾全军具有战力,能更好的保存体力待敌,敌军见我有备而来,也会忌惮,不敢轻易击之。” “倘若五十里急行军,日夜不休赶去救援,必会体力耗尽,那时全军筋疲力竭,还人困马乏。反观青州军坐得致敌之术,以逸击劳,我军岂有不败之理乎?” “因此,我分军两部,料想敌军围鄃县的五万人马,至少有其四围城,还要抽调部分兵马维持粮道不失,埋伏之敌想来不过数千人数,即便前军兵败,我后军也能立即扑杀上去,此用兵先败而后胜,亦不失兵家取胜之道也。” 朱灵对帐中众武官、军吏耐心解释道。 夫战时,上下同欲才能破敌,况且行伍之卒多为愚夫,不尽量说的清楚些,真怕他们听不懂,不能理解。 有些武官与军吏且如此,更别说寻常士卒了,不把言语说的粗鄙通俗又严重,怎会能让他们易懂,不敢触犯。 朱灵用目光环视众人,肃然道:“此战之胜,就在于后军三千人马,之所以令你们衔枚而行,就是为了禁止兵卒肆意喧哗,扰乱军心。” “我再重申一遍,凡军中紧要,首先便是不许喧哗说话,每遇动止进退,自有旗帜金鼓,若无令许说话,但有开口者,着实重处鞭笞,夜间尤是切禁擅自取下嘴中木片,若有犯者杀无赦!” “但凡我军令,军司马传军侯,军侯传屯长,屯长只传队率,队率传什长,什长传伍长,伍长再传士卒,若有得令不传,传命不遵,传命不明,以至于误大事者,皆以军法重治,不留情面。” 朱灵杀气腾腾的话,让许多武官、军吏不禁缩了缩脖子。 他们知道朱文博可是个狠人,拼起命来可以不顾任何亲眷的性命,当初袁公麾下甘陵人季雍占据鄃县而反叛降公孙氏,恰好朱灵家院就在城中,于是便想要挟朱灵降公孙瓒。 没想到,朱灵直接望城涕泣道:“丈夫一出身与人,岂复顾家耶?” 不为所动依旧攻打鄃县,攻破城后母、弟皆死,自己则生擒了季雍,缚绑住送至袁公处。 一个人对至亲都这么狠的人,更何况对他们,谁不害怕。 “我等岂敢不遵从将军之命。” 众武官、军吏纷纷拱手说道。 …… 就在朱灵再度缓慢向鄃县进兵的同时,刘备妥善安排好各军营,又命柴营挖五道丈宽壕沟,围困住袁军不让其突围。 伐木打造望楼居高临下,用火箭射之城内,又择万余辅卒工匠打造投石车,派遣士卒轮流不舍昼夜,围攻鄃县的守军,不让对方有任何歇息的机会。 时不时虚张声势的喊杀攻城,让袁军精神一直紧绷,不敢有疏忽大意,直到他们习以为常,那便到了攻城的时候。 “此战,亦是围点打援,我军运输背靠大河,以逸待劳,只待袁本初率军而来,一战将其擒之,不然兖州百姓必会受鲜卑胡乱之祸。” 刘备不由皱眉说道。 他从冀州得来密信,鲜卑人已经开始南下至巨鹿郡,若到达魏郡后,便能以轻骑便利各处劫掠兖州东郡百姓。 虽然已经给吕奉先补充了三百匹战马,六百匹驮马、骡驴,以及大量粮草豆料,使其从河内郡出兵袭扰魏郡,但能不能牵制住部分鲜卑人的骑兵,还两说呢。 据密信所报,前来为袁绍助战的鲜卑突骑人马,不在乌桓部落的人数之下。 吕布固然善用骑兵,也熟悉邺城附近地形,但对方有骑兵人数优势,长时间反袭扰。 倘若不小心遭鲜卑与文丑抓住机会击破,那便让云长守东郡的兵力,骤然丧失了部分机动性,乐平、发干、东武阳、阳平、顿丘、卫县、阴安、繁阳等地百姓,更会遭鲜卑胡人肆无忌惮的抢掠。 云长领军驻扎在阴安、繁阳、顿丘、卫国四县,以车阵强弩而守,胡人见此处难攻,定会成群结队,纵马前往他处掠夺百姓。 好在刘备先前已书信关羽,必要时应当果断进军,卖出破绽诱敌深入也是可以,凡军中兵略之事,多与荀公达、鲁子敬商议,然后再施行。 每逢想到河北骑兵众多的盛况,刘备总忍不住心有羡慕。 什么时候才能像袁绍一样,动不动就能拉出上万骑兵,这便是背靠北地的好处。 他将诸多事宜吩咐完,又与诸将校尉笑着约定三日必将返回,还把郭奉孝留在此处理军务,然后亲率锐冲营步骑,再以五千辅卒用驮马、挽马运输粮草辎重,共计七千余人,往西边绕道突袭灵县守军。 临行前,刘备着甲胄翻身上马,对众人笑说道:“此役如饿虎擒羊之势,迅猛全力博之,吾擒此小儿,去去便回。”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将头颅给乃公留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月初六,朱灵率部离鄃县三十余里之遥,派出去几批斥候骑兵,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音讯传回。 以至于朱灵让亲信领最精锐的亲卫部曲骑兵,前去查探敌情,结果只有一人披头散发,浑身裹着鲜血,背后还插着箭矢,强撑口气赶回禀报敌情。 在得知青州军竟连营数里,旌旗拂日蔽天,鼓奏千响,旗动连连,喊杀声呼喊震天。 甚至营盘还一眼望不见头,绝对不止五万人马。 朱灵听罢不由愣在原地,张大嘴巴呆滞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不觉呼吸急促道:“我被高元才所骗,今救援不得,且进退无路,又脚无立锥,若此刻潜军突围而返灵县,未足为耻也。” “料想以我昔日之功勋,袁公也能体谅一二,非灵坐视不理,不愿意去救,实在是无能为力。” “还不如退守灵县保有用之身,他日再为袁氏建功立业。” 朱灵暗忖道,立即书信一封,封泥盖泥再差使数人,乘快马绕到西边驰道快速送至信都向袁绍解释清楚。 不能只让高干、许攸等人把求援书信送至袁公处,而他要没丝毫动作,这样岂不令人怀疑别有居心。 快速将书信写完,差遣人送走后,朱灵立马下令,后军急速掉头,以风旋电掣之势赶回灵县,此时后军离灵县也不过才出三十七里,在急行军状态下,旦夕之间便能赶返。 即便是青州军伏兵击败前军,再闻讯一路掩杀而来,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们的速度。 等对方赶来,他们这数千精锐也已安然回城了。 “咴儿!咴儿!” 士卒检查军械,收拾甲胄与器具,驮伏在马背上,引发马儿嘶叫声不绝于耳。 朱灵走出营帐,抬头望到西边的太阳渐沉,通红色的夕阳,从森林树梢掠过,静悄悄平铺在地面。 让他一时间忍不住感慨说了道:“这残阳红得……好像血渍。” “将军,前军四千辅卒与三百久役之士,正在北边十二里处砍伐树木,准备解甲安营歇息,他们离青州军最近,怕已然被敌军斥候所察觉,若不让他们舍弃辎重撤退,恐将会被刘玄德围猎啊!” 有军官快步走来,面色焦急拱手道。 朱灵闻言,沉默半响。 拍了军官的肩膀,轻微叹气开口道:“此事我岂能不知,只是眼下后军撤离,还需要前军佐之,否则青州军闻讯杀来,届时两军都在撤退,必然兵败如山,有覆军杀将之危,不可不思量。” “那三百久役之士我亦心痛,可如今虎豹在侧,只能壮士断臂求生,不至于束手自毙……” “待明日清晨,我自会遣人传令使他们撤军,此刻还须他们献出余力。” 朱灵用话宽慰了军官一番,最后唏嘘苦笑抚着胡须说道。 军官听了也不禁叹气,只能这样了。 不然两军都不一定能够撤退回灵县,只期盼今夜无事罢。 朱灵率部退的比来时更快,许多东西该舍弃就舍弃在半路,哪怕太阳西下也要动身赶回。 只是万万没想到,往回行了数十里,眼见离灵县方向只差十余里路程便能赶到,全军上下憋得那口气刚松,就猛地听到战鼓震天。 “咚咚咚……” 青州骑军杀气腾腾地从左右两侧杀出,如狼似虎,动如雷霆般洪涌而来。 “杀啊!” “杀敌,杀敌!!” “使君有令擒杀朱灵,擒杀朱灵!莫放跑了朱灵!” 锐冲营的将士在战场上群情激昂,连声大吼向袁军中军麾旗处猛冲过去。 许褚着铠甲骑良马,持丈八长槊一路捅穿十数人,没有半分感觉到力乏,突然望见敌军麾幡下有身穿精良甲胄的大将,禁不住兴奋喝道:“前方牙旗下横刀立马,必定朱灵也,如此好头,我当为使君斩之,献其头颅于案。” 呼唤左右数十骑,气势汹汹奔驰而去,气焰嚣张的很,完全没把朱灵中军的三四百骑军放在眼里。 许褚将手上粗杆的马槊,抡得飞快把前来阻拦的敌骑尽数拍落马背,此刻没有时间去一个个捅死,只能将这些人交给后面的刀盾步军来收割解决。 好在甲胄比较坚固,飞来的零星箭矢皆被挡住,马儿的前半身也有轻甲挡矢,才得以在对方的弓箭连射下得以愈发接近敌军的麾幡,许褚率军所过之处,袁军无不陨身糜骨。 路过处甚至单手夺过敌军盾牌,竖起在前为自己挡箭雨,挥抡长槊膂力过人,冲阵之时近乎力敌千钧。 刘备站在陡坡临阵观之,忍不住惊叹道:“仲康执锐披坚,领数十骑冲阵不避斧钺,精进勇猛,而力敌万夫,骁勇之姿不在三弟益德之下,真乃虎将也。” 身旁的典韦有点闷闷不乐,抬手指遥战场道:“使君,若我为骑将率军冲阵,怕早击破朱灵所部,顺手擒杀了敌将……” 刘备笑了笑,安抚典韦说道:“典君毋急,据哨骑探查所得,前方不远处还有袁军数千之众,只需将这前后两军击破,取灵县易如反掌,还怕无功可立乎?!” 拔除了灵县,则可以挡住甘陵来犯之敌,青州的西面算是能彻底稳住了。 …… 朱灵做梦也没想到,去的路上没有遭遇伏击,返回的途中却遇青州军策马疾至从左右杀出,尤其是为首的数十骑兵更是骁勇善战,马槊用得十分熟练,不仅将自己骑兵的长矛挡开,还能单手夺盾。 将袁军兵卒杀的人仰马翻。 这一群骑兵的武艺,至少锤炼了二十年之久,把他中军当作纸糊似的,轻轻一戳就破,快要将他军阵给贯穿了。 朱灵脸色煞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挡不住了!真挡不住了! 只能当机立断,放弃全军先走为敬,这群青州骑军凶神恶煞,投降怕会被当场枭首,提他首级拿去请功。 见中军兵卒溃败得比他想象更快,全乱哄哄的向后跑去。 朱灵对身旁亲卫急吼道:“撤,快撤!” 自己夹紧马腹反向当先冲在最前,瞬间几息便超过了诸多溃兵,就算把人撞倒连身踏过,也不回头看,只因那力士正在后边策马追杀,大呼道:“朱灵狗贼莫逃,将头颅给乃公留下!” 第二百六十六章 骑兵可大用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朱灵救援鄃县全军覆没之时,袁绍率大军也到了鬲县,这是平原郡西北面的首座坚城。 袁绍原本打算乘全军士气高涨及锋而试,直接将守城的敌将劝降。 不曾想派出去的使者,反倒被张辽一阵痛骂,然后缚绑双手,鞭笞教训后叫军士给扔出城外。 “说,张辽鄙夫究竟说了什么?!” 袁绍见他派出去的属吏,回来时衣冠不整,双脚赤裸,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色瞬息比锅底还要黑,眼神闪过一抹狠厉问道。 张辽不过并州武夫罢了,先被丁原召为从事,后隶属于何进、董卓、吕布以及刘备,由此可见只是攀高结贵之徒,卑谄足恭善取媚于人而已。 如今他尽兴雄罴之兵十万众,声势浩荡而来,军械、箭矢堆集如山,骑军多不胜数,张辽竟然还敢以数千人马据城而守,敢羞辱他的使者。 卑贱枯骨死到临头,还犹不自知,真乃鄙夫竖子尔! “袁公,袁公可要为我报仇啊!” 山羊胡须的属吏忍不住涕泪纵横,哭腔道。 整理完七倒八歪的头冠,然后脱下衣袍露出被鞭笞的痕迹血条,龇牙裂嘴哭诉道:“张文远鼠子也,粗鄙不堪还不懂礼节,在得知我的来意后,立即痛骂说:汉将军岂有投降背主之臣的道理。辱骂我为投贼之吏,让军吏脱去衣袍鞭打四十,又用麻绳捆绑四肢从城墙放落……” “张辽还挑衅道:有胆就来攻,鬲县什么都不多,就是箭矢、礌石、滚木无数。” “袁公,此贼顽固不可招降啊!” “应当速速发兵击之,使青州不敢轻视河北。” 属吏顿首跪拜,踉跄膝行肘步,为自己鸣冤叫屈道。 “张辽役夫竟如此狂妄,骄横放肆,不破此城焉解我心头之恨!” “传令前军搭建高台,用强弩居高临下射之,部曲辅卒立即攻打鬲县,斩此贼首级于我。” 袁绍闻言脸上带着愠怒,将张辽的傲慢回书掷于地,愤恨下令道。 “袁公不可,张辽此举不过是想激怒我河北大军停留在鬲县,好为刘玄德争取时间攻打鄃县,万不可中其诡计。” 田丰赶紧站出来,拱手劝道。 其实在昨日就已经收到了高干的求援书信,为此田丰、郭图、荀谌三人还起了一番争执。 到底是略过鬲县,南下前往绎幕,还是趁兵力占据优势快速攻破鬲县,省的后面有敌军偷袭粮道,使粮食耗损较多。 田丰的意见是派部分士卒修建四座营壁于外,只要青州军敢出城则可用弓弩射之,既能保后方粮道,也不用大军在这耽误时间。 为今之计,当与许攸、高干等人合力共破刘玄德,且应兵贵神速,命淳于琼与蹋顿即领汉胡万三千骑兵,留下辎重粮草与军械,以千里袭人之势,攻其无备,掩其不意,出轻兵日行百里兼道击青州军。 那时就算刘备再怎么举无遗策,会防微虑远,见骑兵快速奔袭而来,猝不及防下必然大败。 只可惜,田丰的建言让郭图给成功搅和了…… 此刻听见田元皓再度重提旧事,郭公则心里一动,也跟着站出来,作揖说道:“袁公,张辽此人不容小觑,此贼昔日在吕布麾下便屡立战功,破黑山贼、又败名将文丑,跟随刘玄德南征沛国时,还生擒了淮南大将乔蕤。” “古人云: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行事先虑事,自古计谋莫难于周密,既然张辽如同刚磨过的兵刃,便不能任其自便,否则必将伤人也。” 郭图揖礼侃侃而谈道。 田丰听见立马有些心急,再度拱手说道:“袁公,不可纳郭公则之策,原因有二,一是倘若我军兵锋顿挫于鬲县,必将影响士气,要刘玄德率军袭来,当如何与之决战?” “二是刘备才是冀州大敌,哪有不寻其主,而攻其吏之事,再者王者不可因怒而兴兵,还望袁公三思啊。” 田丰为袁氏已然操碎了心,躬身语重心长说道。 袁绍不禁陷入了沉思,田丰说的有道理,郭图讲的也有道理。 而唯一没开口的荀谌见状,及时起身礼道:“袁公,渤海驻军的沮授、张颌、高览等人此刻正攻打般县与西平昌两地,可调令张儁乂率部前来围攻此城,我十万大军则继续南下与刘备决战。” “不如就用田元皓之策,命骑兵先行赶往鄃县,淳于琼也是军中宿将,可令其相机观变,临时施宜,有利则攻,无利则绕,既能鼓舞我军士气,也可观察青州军动向。” 荀谌瞧见郭图和田丰又在反戈相向,索性不站在他们任何人的立场,只依据自己的判断,来谏言袁公。 随着荀谌的一番话,袁绍终于下定了决心,拍案而起道:“好,就依友若与元皓之策,传令淳于琼与单于蹋顿立刻统骑军以疾掩迟,厉兵秣马轻装突袭刘玄德,我率八万步军随后而来。” 然后又稍微停顿了一下,复道:“谨慎刘玄德的诱敌之策,以及青州军中的远射强弩,若见有武刚车阵,即便寻间隙可乘,也不可策马强攻。” “犹记颜良旧事,纵使敌军步军人少,也不可用骑兵强冲那声势烜赫的堂堂之阵。” 待军中书佐、主记撰写完文牍前去传令后,袁绍的眼里情绪复杂。 不是他不想分兵早点去解围,而是害怕这又是刘备的诱敌之策。 鄃县城高墙厚又粮草军械充足,就算高干不擅兵略事宜,但有许攸、蒋奇、朱灵等人辅翼,刘玄德再怎么能征善战,短时间也难攻克。 还不如借机消磨刘备的兵力,等时机合适了再去救援。 袁绍思索片刻,还是寻军吏附耳叮嘱了几句,让淳于琼不要太倚重乌桓突骑,胡人天生见利即前,知难便走,风驰电卷,不恒其阵。 既要驱使其众,亦须防范其变。 目光落在军吏的背影,袁绍下意识想道:“此战诚若袁氏能胜,我必将革新天下,问鼎中原,囊括四海。”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战而歼灭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元年十月初八,在刘备剿灭朱灵将其头颅送于城下,城中守卒与官吏辨认后,顿时纷纷攘攘,乱作一团。 城里蓦地一阵厮杀声四起,接着剩余兵卒举城而降。 刘备只在灵县待了半日,便让驻扎在高唐的于禁分出部分军士前来驻守灵县。 又把蒋奇与朱灵军中投降的士卒,使人押送过大河南岸,至于那些跑了的数千袁军溃兵,他也懒得派骑兵继续追杀。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等候袁绍到来,只要袁本初一败,即便逃了再多残兵败将,也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两者的主次轻重,刘备还是分得清的。 翌日,他率锐冲营再度回到鄃县郊外,此刻各军营呈品字,择牲畜水草方便地形扎好,辎重车与拒马、木栅前后左右摆放有度。 刘备进主营后,立即召军吏升帐擂鼓议事,为了不让袁军有机所趁,在众多武官商议兵事时,率军突袭大帐,导致士卒无人管理,特命各营校尉、军司马、军侯分批而来。 刘备望着堂下诸多军吏与武官,肃然道:“今天下鼎沸,诸侯豪强割据一方,天子丧失宗庙,汉家四百年社稷即将倾覆,其中以享汉室食禄的四世三公最为猖獗。” “河北袁绍虚名无实,先屡次议立天子,而阴谋不轨,后私刻印绶封官赏爵,淮南袁术私藏天子传国玉玺,散播代汉谶语,衣袍皆为天子之制,家宅两妇竟预争为皇后……” 刘备说罢,望见诸将听见此言,无不对袁氏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恨不得此刻就替玄德公剿灭袁氏叛逆,使天下重新归于一统,汉家得以再度兴起。 “此战,胜负与否就系于诸位身上,刘玄德在此恭敬拜谢诸位了。” 刘备把话说完,拱手作揖对诸将下拜。 众人大惊失色,立即闪躲一边,不敢受使君拜礼,纷纷拱手道:“天下百姓遭受董卓暴虐之祸,河北与淮南又被袁氏掳掠,雒阳更是宗庙废绝,朝廷纲纪败乱,贼寇扰乱四海,唯有使君以社稷为重,万姓为心,我等岂敢不誓死追随?!” “使君率军以来奋不顾身,擒奸讨暴,诛灭汉贼,每临行阵,必亲当矢石,而风雨无阻,对诸将士无不推心置腹,赤诚相待,古语言:知恩者,当图报也,我等岂会畏危难,不敢于用命乎?” 诸将皆慷慨陈词,抬头扬眉奋髯,嗔目抵掌说道。 “好,既然如此,全军从此刻开始,进入整备趋战状态,骑军的马鞍辔、马钉、以及骑马、驮马、挽马、战马、军马的健康状况,自伍长起每级逐一检查。” “步军战兵清点检查所以军械器具,包括战车、铠甲、铁枪、长矛、长刀、铁锤、铁斧、镰刀、弩、弓、箭矢、弦、撒、袋等战时需要随身携带的兵戈与器物,此事宜虽然繁杂,却事关性命,不能有半点疏忽大意。” 刘备趁着大家情绪激愤,立即正色下令吩咐道。 待安排完战兵、骑军后,刘备话音一转,又调度起了其他人,只见他抚掌笑道:“另外辅卒、工匠、军医、马医、膳夫等人,打造拒马、挖陷马坑,以及钉车木钉,检查草药与谷米豆料等所有粮秣。” 军帐两侧忙于案台的数十书佐听闻使君的话,赶紧提笔记录在册,相互彼此对应公文,生怕遗漏了字句,导致军令下发传递不明,那就要问责他们属吏了。 平日里最害怕就是使君下令时,不停歇的长串话语。 无人知晓忙在案桌的军吏心声。 刘备目光瞥向营帐诸将,轻笑说道:“此战以步军击骑兵,袁绍麾下拥有万骑,绝不可轻视之。” “我军数万之多,扎营盘在数里间,倘若袁军协众而来,择一营强攻,我必率武刚车阵前往急救,设使敌军万骑裹势左冲右突,锐力难挡,而我军车阵未稳,遭其冲破必会乘势蹂躏。” “敌骑多我虎贲骑近乎十倍,擅自出击易受其围困,且敌欲战,我军不得不战,敌不欲战,我惟目视而已,其势在敌,敌军将变客为主,掌握全场主动权,时间一长我军锐气衰落,必不能久御。” 刘备此话一出,引得诸将顿然瞪大了双眼,不禁当场愣住,皆在心底嘀咕道:“那狗屁袁绍有这么厉害吗?!” 他要是厉害,怎么会被我们打的这么惨,攻哪哪就被突破。 什么狗屁河北名将颜良、文丑,不都被击败过吗? 麴义、蒋奇、朱灵的头颅,也不是没见过,甚至还有人用手提过呢。 这一次袁绍虽人数多了点,难道还能上天不成。 刘备忍不住笑了笑,继续说道:“袁军虽不可轻视,但能把步骑兵将操纵自如,得心应手,绝非袁本初可为之,军虽多却会为其所扰,以致因此而败。” “善将兵者,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在人多,而在于精啊。” 刘备不由感叹说道。 袁军不是没少许精锐,只是精锐要么被颜良葬送,要么被文丑、麴义轻易给送了,眼下袁绍带着这么多士卒来决战,真正的基础骨干军官又有多少,只要厮杀搏命稍微有些顾虑,就能当场把他们打垮。 步军溃败了,以如今骑兵的运用,难道还能攻破他密集的枪阵,再去攻城吗? 刘备遂干脆利落道:“假如袁绍引步骑军缓缓而至,汉军当先结车阵以待敌,再设法将敌骑一分为二,我亲率虎贲骑与锐冲营骑军,战马皆舍弃重甲,仅军士披甲快速绕至袁军背后或左右,使敌措手不及,惊慌失措,最后自乱阵脚。” “步军战兵再顺势掩杀,不到身疲力竭,绝不撤军。” 说到这里,刘备轻微一笑道:“此战的关键之处,就在于舍弃骑军战马与军马、驮马,不顾伤亡直出其后,复突陈而归,再入再出,直到彻底将袁军打垮为止。” “哪怕敌军想逃,汉军冲阵后,也能再追奔三十余里,将其斩首而归。” “以一千七百骑,大破绍带甲十万众,一战而歼灭河北精锐,备看足矣。” 刘备拊掌,连眉梢也带笑意地说道。 袁绍你敢兴师动众来,我就敢破给你看! 一战把你的心气全给打掉。 第二百六十八章 许攸:我当见机行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月十三日,鄃县郊外百二十七架投石机,日以继夜地往城内飞投石块。 以至于城中没有人敢在街上走,官吏与兵卒行走时都紧贴房屋,生怕突然飞来横祸,被从天而降的礌石砸得摧身碎首,血肉横飞。 青州军站在比城墙还高的望楼,距离计算得恰到好处,居高临下持火箭弓弩射杀墙垛后的袁兵,杀人如割草,几乎把他们射得哭爹喊娘。 在这守城的七八日中,对方总能有层出不穷的新花样,让袁军刚刚适应完攻势,到第二日又措手不迭,犹如迅雷风烈变化无常。 鄃县的袁兵仿佛成了攻城战的测试场所,青州军各种攻城器械与攻城方法皆在此处试验。 许攸、高干等人也焦头烂额,疲于奔命地左支右绌,哪怕以许攸的见多识广,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攻城方式,这么多的器械。 除了在地下掘土,甚至还在城南垒起土堆,慢慢填土靠近,打得袁军身心交瘁,日夜精神紧绷,害怕夜里城墙骤然倒塌,敌军趁势杀进,以至于夜夜都被惊恐声吓醒。 不仅是兵卒对奖赏的钱财、粮食、绢帛、金玉器件变得全然不在意,就连许攸心头也偷偷闪过献城投降的打算。 这座城是守不住了,此刻如同长平之战,遭秦军围住的赵军,军中的士气早就没了。 敌军又给予压力日夜袭扰,灵县的朱灵所部也全军覆没,连朱文博自己也没逃脱,在乱军中被诛杀。 本初也不知有无收到书信,鄃县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便要城破了。 孟子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许子远也该早做打算了。 许攸心中暗道。 只是望着高干因整夜休息不好,面色阴沉在调度兵事,赤红着双眼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许攸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抬头话到嘴边,却被高元才气场所震慑,害怕言语稍微动摇,就让高干拔刀斩杀,借他头颅来提升战心。 犹豫片刻,许攸还是先决定压下翻滚的情绪,那就再等数日吧,假使援军再不到,他便偷偷出城请降,料想以他和陈留太守张孟卓的交情,以刘玄德的仁厚也不至杀降罢。 鄃县城内人心骚动,刘备则与郭嘉站在土坡上,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远眺青州大军声势浩荡般轮流攻城。 即便是胜券在握的攻城战,各军营也分出了左右两侧,结阵戒备随时会到来的袁军主力。 哨骑与虎贲骑的轻骑更是游离在十五里范围之间,绝不让敌军骑兵有突袭掩杀的机会。 郭嘉腰杆向前倾斜凝望许久,然后收回目光,用力搔了搔两鬓的发角,出征宿营就是生活条件差,每日又流汗多,十余日才有沐洗一次,浑身不痒才怪。 又挠了下后背,郭嘉清了清嗓子,拱手说道:“使君用兵出奇制胜,变化如神,兵锋所加,敌军必然授首。” 见使君临军观阵微有皱眉,虽然心中甚有不解,但郭嘉还是实话实说,鄃县守敌已不足为惧。 其实他也很好奇,玄德公不是一般地重视器械、甲胄、军械的使用。 闲暇时常召集工匠研究探讨,怎样改良能更方便运用器械,大到攻城冲车,改进攻城云梯与木桥,还有甲胄铁器的革新,甚至连马具也要插一手。 不仅把马鞍加以改良,还增添了马钉,还给有耐力的高头大马披起了重甲,使骑军在战场冲阵时有进无退,死不旋踵,猛击对方侧翼。 这一回更是加了双马蹬,不仅能发挥骑射优势,还让骑军在正面冲击与近身肉搏中不易从马背跌落,以至被后边马蹄践踏。 除兵事外,农事也造水车引水灌溉,耕田铁器农具,使官府小吏推广到各家各户,只为耕地更为便利。 为了调动工匠的积极性,甚至分出工匠等级,优者能月领赏钱、俸钱与细绢布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孝灵帝任用工匠只为玩乐,而玄德公将工匠用于兵事、农事。 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道早有不同。 但随使君出征是真爽,数年下来他郭奉孝献计献策,玄德公就能落实办法,把对方打得叫苦不迭,丢盔卸甲的溃逃。 除了刘使君外,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能与他这般心意相通的明主了罢。 郭嘉不由暗暗感慨道。 刘备闻言回头,轻笑说道:“工百之事,当以利器为先,上古先贤构木为巢以避群毒虫之害,又钻燧取火以化腥臊,皆为利器之举,官吏岂能轻工匠,天下许多弊端,溯本求源不过用人不当罢了。” 接着,刘备抬手马鞭遥指城墙,笑道:“倘若袁氏也如同我一样,重视工匠,许利于百姓士卒,兵卒就不会明明据城而守,也被我打得在城中抱头鼠窜。” “我观袁兵彻夜不眠,以至多有慌张,行事杂乱无序,救火时也颠三倒四,可见早已心神恍惚,纵使城内粮草再充足,不出数日必生乱。” 说到这里,刘备禁不住摇了摇头。 “此刻备心忧的是饵没了,袁本初还会如期而来吗?” 这是他为袁绍精挑细选的决战地点,北面数百里外有洹水流淌,虽粮草辎重能借河流运输便利,但洹水南面的甘陵,除了鄃县外,就只剩绎幕、东武城、甘陵、贝丘四县。 袁军要是兵败,往西北边走是洹水,西南有界桥,南边有东郡,东北部有鬲县,再往东则是黄河。 袁绍若敢在追击下强渡洹水,溃兵为抢夺浮桥逃命而推搡起来,那不知得死多少人马。 要袁兵不逃反据城防守,就更好不过了。 眼下数万大军轮流操练攻城,全军上下连辅卒、工匠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恰好可以将几城围起来攻打。 而郭嘉听罢,不禁打趣道:“袁本初由界桥之战兴起,莫非还会因界桥沦为葬身之所。” 刘备也含笑回答:“此非备所能预料,乃殆天意也,或可为公孙伯圭报界桥之羞。” 两人谈笑间拍马回营,但令刘备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鄃县就响起了乱兵喊杀声。 连他麾下的汉兵也被惊动,以为对方悍然杀出城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烈火焚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丑时,夜色归阑,城北的角落一片寂静,只剩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忽地鼓噪四起,汉军按照往常来骚扰袁兵,只是今夜较以往,哨骑在北面发现了乌桓骑兵的踪迹,因此调度晚了近一个时辰。 原以为敌军会疲于应对,没想到城内也喊杀声尖叫,开始有人哭喊,有兵器互击声,还有哀嚎声传出城外,还掺杂着马儿嘶鸣声。 兵卒于混乱之中,四散奔走喊叫,以至人心惶惶。 连日情绪紧张与压迫,在汉军晚来的袭扰下,以为今夜终于能够安稳睡觉,袁军守卒纷纷倒地酣睡,没想到睡下没多久,放松的心骤然又绷紧,听见城外再度彻响喊杀声。 “杀啊!” “杀!杀!杀!” 城墙上酣睡的守军顿时精神崩溃,全军惊叫而起,此刻又刮起了阵阵南风,连风里带着渗人的感觉。 汉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有的兵卒误以为敌军已经爬上来了,看见身旁甲胄相似,惊恐下拔刀就往左右砍去,袍泽瞬间惨叫倒地。 所有人进入了失控状态,互相持兵戈厮杀,有人逃跑,有人追杀,街道、城内弥漫着刺鼻的鲜血味道。 许攸睡下不久,也被喊杀惊醒,起身披袍快步上院中望楼,见城内火光四起,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误以为青州军此刻已然攻破县城。 忍不住焦急问随从道:“高元才此时正在何处?” 左右随从也惊慌的胆战心惊,你望我,我望你,皆不能应答。 许攸压下心中震惊,惊魂未定在院中来回踱步思索,最后下定主意让随从抬来木柱,不管外边是什么情况,先把几扇门给堵住,不让乱兵冲进来趁机抢夺钱财。 自己则带领亲信将一些金玉器搬到院舍望楼上,占据地势之利防守乱军,待玄德公攻破城,再出去请降也不迟。 至于高干的下场,那就让他自求多福罢,毕竟他又是本初外甥还是主将,当舍命搏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他许攸又不善持刀厮杀,怎能冒险出去指挥乱军御敌,唯有守院以待援军解围罢了。 听闻青州军军纪严明,所过之处既不焚烧百姓墙屋,也不恃强凌弱,奸淫掳掠妇人,偷盗他人财物。 许攸心里庆幸不已,好在交战的是刘玄德麾下的青州军,不是喜欢酗酒忿争,又喧骤无礼,还抢夺习惯的河北兵卒。 “快快将金器搬进望楼,以免有人乘间作祸!” 许攸心提到嗓子眼儿,见亲信随从动作慢,眉眼中染上了焦急,不觉喊道。 目光紧盯着大门,生怕有乱兵此刻赶来撞开门。 不料话音才刚刚落下,便听见墙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带着河北地道方言口音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开门,快开门,给乃公把门给打开,不然待会我们打进去,定斩尽杀绝,一个活口也别想留!” 河北兵卒用带血渍刀刃疯狂拍打着门,话语叫嚣道。 又让手底下的人持弓弩对准门口,一旦把门骗开,不管里面是何人,立即射杀之。 现在全城都已经乱了,到处在杀人放火,城破已是早晚的事,与其这样便宜城外的青州军,还不如先抢点财货埋藏起来,以后有机会再来挖。 “役夫好大的狗胆,你可知我是谁?!我乃监军校尉许子远,高将军此刻率中军而来,你今日若是敢攻此门,定叫汝辈埋骨荒野,此时若退下破敌,便不追究汝等弃军逃脱之事。” 许攸听见外面凌乱的脚步声,怕不下于百人,想到乱兵祸事,不由打了个寒颤,出声连蒙带唬道。 不想褐色胡须的领头人,闻言咧嘴哂直笑道:“原来是监军在此,可惜中军早已大乱,高将军此刻必然自顾不暇,即使领部前来,料想监军怕也等不到了。” 说完立即下令让乡人袍泽,寻找木头来攻破此门,进门后目光所及任何人皆格杀无论,不留活口。 褐色胡须的军汉下完令,又讥笑喊道:“刘使君先前有承诺,能斩杀冀州军官者,俱有钱财耕田分赏,监军头颅与四肢不在主将之下,值财帛无数,我等立功封赏,必不忘监军厚赠之恩。” 接着亢奋举起佩刀,对众卒呼喊鼓舞说道:“为博子孙富贵就在今夜,此院必定有财帛金玉,冲进墙内擒杀监军!” “自取富贵,杀监军!” “立功归乡!立功归乡!!” 众人眼睛顿时红了起来,气势瞬息被提起来,皆握紧拳头唤喊着,拉开弓就没回头的箭。 虽不知道什么叫做投名状,但高举监军校尉的人头,足以保他们不被汉军所误杀。 大家都是汉军,遭奸贼所误打了这么久,今夜终拨乱反正,重归汉室。 许攸清晰的听见,墙外力竭声嘶的喊声,不禁一阵头晕目眩,瞬间感到四肢发凉,浑身结起了鸡皮疙瘩,他可不想被乱刀分尸。 再也不顾金银玉器,掀起衣袍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向望楼,在里边立即将门拴住,上楼又抽离木梯,防止有人爬来。 “轰隆!”一声巨响后,许攸隐约听到随从被杀的惨叫声,更是敛声屏气坐在望楼,不敢动弹。 又听到底下哄抢与嬉笑怒骂声,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随从亲信临死也没透露他的踪迹,让他不由松了口气。 可惜好景不长,望楼实在太过显眼,很快就有乱兵前来撞击木门。 褐色胡须的军汉进院以来,没理会地面的金玉器件,反带人翻箱倒柜,各屋逐一筛查,眼见始终没找到许攸。 嘴里刚叫骂之际,忽然望见还有座楼,无人进去搜查过,带人想推门而进,却觉门口被重物堵住,用力也推不开。 立马猜到监军许攸必躲在此处,褐色胡须的军汉想多召集些人手把门撞开,但瞧见乡人袍泽皆在往衣袍里装财帛,然后跑得不知去向。 只好吩咐自家兄弟,找来柴木堆于望楼点燃,抬头威胁许攸,狞笑道:“监军此刻一跃跳下还来得及,待浓烟过多可就晚了。” 许攸面色惨白如纸,此时跳下去是乱刀砍死,待在楼上是烈火烧死,可谓进退两难矣! 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心里无比悔恨接袁本初的军令来了鄃县,也后悔没早点偷溜出城投降刘玄德,以至落到如此境地。 想到了昔日少时与袁绍、曹操、袁术、张邈在雒阳的游玩之事,过往依旧历历在目,诸事记忆犹新,恍若就在昨日。 许攸叹息良久,又痛心伤臆,不禁悲喊道:“南阳许攸竟死于此乎!” “本初、孟德,攸死矣!” 而褐色胡须军汉持刀刃在楼下等了许久,硬不见许攸跳下,直到整座楼被熊熊烈火吞灭,木料燃烧殆尽。 第二百七十章 两军前哨战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不同于鄃县夜里袁兵发生营啸哗变,许攸惨死其中,高干趁夜突围落入陷马坑被擒获,缚绑时还曾仰天长叹:“假使援军早至,我何落如此下场?!” 高干和许攸都不知道,其实早在数个时辰前,淳于琼与乌桓蹋顿的斥候骑兵,就已然接近鄃县郊外十三四里处和巡视周边的虎贲轻骑兵正面撞到一块。 对面的乌桓斥候以为虎贲骑也是斥兵,虽然在心里纳闷中原斥候怎么如此豪横,连打探消息的哨骑也是一人三马的配置,比他们部落的一人二马还离谱,但遇见了就不会轻易放过。 前哨战向来要灭敌耳目,不把这些发现踪迹的敌骑消灭,后边的大批量骑兵还怎么突袭? 乌桓骑兵没有逃离,甚至立即吹响号角,召唤附近的斥候,接着一群头戴圆顶尖帽,穿着轻便的皮甲,目露凶光的胡人,搭弓伏身掩杀而来。 虎贲骑的军士原以为对方会逃,正想拍马前去追杀,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在召集人马,顿时不惊反喜,不同于重骑只配长槊,他们轻骑除了人披甲外,还有环首长刀与角弓,连箭镞都有远射与近射之分。 胡人假如一心想要逃跑,他们还担心这是诱敌之策,会把人骗到后面的乌桓人堆里去。 但没想到对方竟这么有勇气,敢于向虎贲骑发起冲锋,立马手松开缰绳,踩住马蹬夹紧马腹,引弓拿尖长倒刺有锈斑的箭镞,与马儿保持幅度瞄准射去。 汉军人数虽少一倍,但策马冲锋带来的凛然杀气和磅礴之势,扑面而来。 “杀!” “冲!冲!冲!!” “二十步就收弓拔刀,速度要快!” 兜鍪插红色飞羽的虎贲骑屯长,激愤地大吼道。 田野之间,近三百名骑兵厮杀到了一块,谁也不肯低头服输,瞬间战鼓催马,杀声贯耳。 双方都有人中箭倒地,但明显看得出被射落马的乌桓人更多,毕竟除了几名斥候长能穿铁铠外,其余都是皮甲,而虎贲骑的骑兵角弓与箭镞,是青州众多工匠专门往破甲杀伤方向打造的,普通汉军扎甲近距离都防不住,何况乌桓人的皮甲,能防住就不正常了。 乌桓斥候打算射完两轮箭矢后,再拉开距离继续搭弓,没想到虎贲骑不仅能够在马背将双手腾出,还紧夹马腹顶着箭雨持续往前冲。 乌桓斥候长不禁露出茫然的表情,你们只是擅射的汉军哨骑游骑啊,怎么打法跟正规的汉军骑兵一样,上来就要拔刀肉搏,马背上挂的刀还那么长,斥候不都带短刀吗? 斥候长在犹豫不决,进退之间,而汉兵已至,撞来就把乌桓砍得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以锥形分为前后三部,前骑最多有四十骑,左右两翼各有三十骑,待稍近后前骑猛地驰进,左右翼乘势掩杀两侧,瞬间切开散落的乌桓骑军,汉兵所过处折兵穿甲,残骸断肢,血肉横飞。 乌桓斥候一触即溃,驶马狂奔望风而逃。 虎贲骑留下几人救援伤者,又派三人去传报敌骑已至的讯息,再从马的背上取下箭袋系好。 整点齐剩下的骑兵立即换乘军马再拍马直追,沉闷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一度激烈的厮杀声也渐渐消散在天边。 此地仅剩余,汉旌旗迎风猎猎飘扬,军中号角长鸣,血染斜阳,风沙销白骨。 …… 乌桓斥候长边跑边回头看,嘴里不停用乌桓语怒骂汉军怎么如此邪门,不仅骑射比他们要精湛,连冲阵肉搏激战也无比娴熟,要是汉军都是这样的斥候哨骑,那还打探个屁消息。 一上去就被对方虐杀,汉人别的不提,连骑术也比他们稳,可以在马背做出高难度的动作。 还离谱的配置三马一骑,不是说中原少马匹吗? 也是对汉军的一贯印象认知,乌桓斥候长怎么也没想过遇到的根本不是哨骑,而是汉人主力骑兵。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谁也没想到,刘备会反其道而行之,不怕骑兵有损失,反把虎贲骑的骑兵主力全部放出去,专用来绞杀敌军斥候,甲胄装扮又与哨骑过于类似,皆是三马一骑,乌桓人会认错也是正常。 至于汉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良马,就得多感谢匈奴人的舍命襄助。 “嘚嘚嘚……” 胡人在前,汉军在后,你跑我追。 逃命的斥候想甩也甩不掉,紧紧被粘住,且马蹄声越追越近。 乌桓斥候一边策马奔驰,另一边拈弓搭箭还击,拼命阻止汉军骑兵靠近,同时吹响号角,想呼唤更多骑兵前来救援。 虎贲骑屯长哪怕在奋起直追下,也依然在暗地默数着追击距离,一旦骑军突出过远,立刻勒马撤回鄃县。 他们与胡人打交道不少,胡人骑兵极擅长佯装败退再聚集优势兵力反击的套路。 乌桓骑兵之所以一击即溃,如鸟兽散,望风瓦解,除了军械远不如汉军外,还有严明的军纪与对伤亡的容忍程度,也是松散的部落制度无法达到的。 许多北方的胡人,平时只满足南下劫掠妇人与物资,以富裕自己的家庭罢了。 想建立起一支令行禁止,胜不追,败不乱,整军在后,更进迭却,坚忍持久,还能容忍高伤亡的骑军。 此刻别说乌桓,就算匈奴和鲜卑、羌族,加在一块也找不出这样的“硬军”骑兵。 “渐停止步,停止追击,返回营寨!” 肤色黝黑的屯长,见前方左右两侧皆是幽深的树林与茂盛的野草,地势在这里变得收拢,且越来越窄,害怕追下去便会遭受胡人伏击,当即下令逐渐勒住缰绳,目送两百多乌桓斥候的背影,消失在天边。 众汉军骑兵皆不甘心地瞋目眺望,然后掉头策马回营。 果然没多久,在虎贲骑百余军士离开后,北边骤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大批胡人卷起漫天尘土,一个个跃马扬鞭,抽箭弯弓而来,粗略一眼望去,至少有二千骑同时赶到此地,可惜终归扑空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玄德公大方,我赌玄德公有天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没想到,竟是乌桓骑兵先赶到?”刘备低头在处理公文与信件,听见虎贲骑军士赶来汇报,骑军已经和乌桓斥候交战过,此时杀败敌军,正在引军追杀,忍不住有些诧异道。 他将兔毫笔搁下在案台,起身踱步到军帐挂着的地图处,注目沉吟片刻,心里隐约有几分猜想。 还要等待后续其他骑兵传递各个方位的信息,才能做最后的判断。 此刻虽不知袁绍主力到了哪里,但有些部署需要改变了。 刘备思索少刻,抬头随即让人传令,先登营今晚暂不出击袭扰鄃县,任务改由横枪营执行,各营士卒今夜轮流休息,防止袁军突袭而至。 命令下传没多久,游走在北面以及西北方向的哨骑与轻骑先后都有禀报,有大量袁军骑兵和乌桓骑兵的斥候出现在十二三里外。 以袁军斥候人数推测,敌骑总计应当超过万骑,且主力不出二十里远,若是急行军速度快,日落之际就可能会抵达鄃县附近。 刘备轻微点头示意,让夜哨再往后边查探谁为骑将,有没有步军随行,如果发现有步军,则先打探出人数与主将旗帜,纵使夜晚也不受禁令管控,可直进营盘汇报。 接着将目光转向郭嘉,笑起来道:“河北骑兵已至,看来袁本初也不远了,须先重挫对方斥候,使其耳聋眼瞎,此战需先击败袁军骑军,至于乌桓人不过疥癞之患。” “河北骑兵若胜,蹋顿则会摇旗呐喊,顺势追击汉军,假设袁绍的骑军先一溃千里,那乌桓必会扬鞭骤急奔马绝尘,往而不止的夹尾逃遁。” 刘备忍俊不禁,想起了些事情,遂笑道。 袁绍要是自信认为拉拢的胡人会为他尽心竭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只要他率军只追着袁军骑兵主将所在冲杀,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味穷追猛打,直到擒杀敌将为止。 给蹋顿两个胆子,也不敢领部落站出来,替袁军骑兵挡箭矢,除非那人就是袁绍,或许还有几分可能。 打仗凭借的就是士气,看平时操练是否娴熟,有无甲坚兵利,纪律严明若如长城,然后以奇袭、速决、突破等手段,制人而不受制于人,便可势如破竹,无往而不胜。 兵家决胜没有太多复杂操作,是那块材料,多几次率军出征就能历练出来,自然了若指掌,烂熟于胸。 何况统帅对于军队士气的加成,那是无法估量的。 有他刘玄德在虎贲骑和没有在,那战斗力都是两回事,连他麾下精锐皆如此,何况袁绍乎? 袁本初要是敢让河北骑兵先至,那就给对方再上一课罢,兵家之要,在于正奇,不可测识,方能取胜。 能把奇兵变为正兵,把正兵变为奇兵,隐蔽自己意图,使敌军看不出形迹,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非小心谨慎就不败的,后世也有人以为一条防线,就能遏制敌军,结果惨遭打脸。 刘备想到此处,不觉抚掌直笑。 郭嘉有些不解其意,揖礼问所故,刘备摇了摇头不作回答,接着又复道:“看来今夜就要给许子远与高元才一次重创,打的他们心胆皆碎,再也不敢轻易出城才行。” “不然我军一旦与袁军主力交锋,许攸、高干等人又在背后骚动,怕容易影响军心。” 刘备说罢,顿了顿话语,稍微忖度番,决定还是先把这颗钉子拔除,遂转身传军令道:“除横枪营外,锐冲营步军也同样参与攻城,让柴营寅时烧毁城下支撑木柱,见城墙倒塌缺口,两营立即攻进城中。” “倘若遇见许攸与高干,皆可死活不论,有投降者妥善处理,全军不可擅自杀降,若有人斩杀降卒,不管何人随即严处,绝无宽恕。” 自始至终不杀降兵,都是刘备的底线,谁要越过这雷池一步,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待军吏走后,刘备回到胡椅坐下,又拿起来一卷文书,原来是云长写来信札,夏侯惇和曹纯已经到了东郡濮阳,听闻两人是兄长远在江东辟来,但东郡各曹署掾史吏俱已满员,军府武官也无有空缺。 眼下文丑率军出邺城,兖州战事迫在眉睫,实在不知如何安排,才能不怠慢远道而来的曹氏与夏侯氏两人,还望兄长明示尔。 虽然先前夏侯惇与曹纯在曹孟德麾下时,和兄长有过争夺东郡的恩怨,但毕竟那时各为其主。 如今相隔数千里,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投效,关羽也并非不明事理,见两人迷途知返便是好事,岂还有责怪之理。 刘备见关羽的文书,忍不住嘴角含笑,感慨说道:“云长,知大义啊!” 紧接着,又不禁轻微一叹。 典韦站在身后,好奇的问道:“使君既见关太守书信,为何还叹息?” 刘备笑了笑,对典韦、许褚,还有靠过来的郭嘉,出言解释道:“自从接任陶恭祖徐州,我与云长在东郡一别,已然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牵挂。” “今日见书信,想起我兄弟二人阔别许久,备不由感慨,不是滋味,让诸君见笑了。” 典韦闻言马上摆手说道:“使君与关太守、三将军结为兄弟,生死与共,义重恩深,天下游侠无不皆知,可谓十人九慕也。” “典军侯此言甚是……”许褚连连点头道:“褚在谯县久闻使君和关、张两位太守高情厚谊,恨不能早相见。” 郭嘉也上前一步拱手笑说道:“使君与关将军、张将军情意深重,托付重任从无相疑,亲兄手足也莫过于此,更远胜刎颈之交,料想多年后,必引为美谈。” 不要说他们三个人,就是赵云、牵招都有些羡慕不已,也就简雍往常如故,依旧随心所欲,他和玄德的关系,不用结拜也能证明。 后来的荀彧、荀攸虽也眼热使君对关太守、张太守的倚重,但也知道这是他们不能比的。 何况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士人,还在暗地羡慕荀氏得到了玄德公的器重与信任。 虽说玄德公犹如光武一般好吏事,但他还有知人待士的高祖遗风,说给富贵连眼皮都不眨下,说给就给,哪怕自己财帛不足,也会想方设法掏出钱粮给人。 投靠的豪族谁不想代代富贵,赶来效力的士族子弟谁又不想名垂青史,因为在使君身上是真能看到希望,且指日可待,触手可得。 一句话,有玄德公在,天下诸侯不足为虑,刘氏当再承天命,中兴汉家。 士人都读过班彪的《王命论》,儒士们还知晓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剑也未尝不利!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月十七日,经过整夜汉骑去而复返的哨骑夜战,淳于琼与蹋顿麾下的骑军斥候,损失可谓惨重。 袁军还能退回修筑的营垒,但出于草原地带的乌桓人,原本就是松散的部落联盟,虽其性悍骜,还有不少人常居于汉地,但汉军的扎营方法,他们可都没学会。 袁军更没主动去教,以致乌桓牧民还在用他们部落惯有的帐落去安营扎寨,近千帐的牧民夜晚聚在一块,在部落大人、渠帅、豪长的带领下,一顶顶的帐落拔地而起。 在将携带的畜牧缚在帐外作为警示,还派遣斥候游走,又有袁军扎营挡在前面,让单于蹋顿稍微松了口气,心想今夜能安心入睡了。 可惜到了深夜,汉军骑兵反复骚扰,后面干脆携带强弩,用沾染火油的箭矢远远射向乌桓帐落,一时间整座乌桓营地乱作一团,许多牧民在慌乱的叫喊中惊醒。 头顶髡头防虫虱,只在鬓角留绺短发的蹋顿也被随从吵醒,匆忙穿上衣袍走出帐落,见此乱糟糟的场景,顿时心里咯噔。 此刻又刮起阵阵南风,用了很大的劲,才将火势扑灭。 蹋顿转身望向淳于琼的营寨,除了传出零星厮杀声外,就没有任何被偷袭的动静。 刚才他派人前去求援,淳于琼直接用:“袁营在前,更易遭青州军袭扰,若夜间出行,贼乘暗攻打,兵卒必奔走惊辄呼动,则三军有危,望单于措置有方,以养精神,待天明破敌。”几句话就把他的人给打发回来。 想到这里,蹋顿的眼底闪过一片愤愤之色。 袁公麾下这群汉人,简直欺人太甚。 是他们非刘玄德的对手,差使者来乌桓求助,他蹋顿念及袁公姻亲情谊,故领部落突骑前来助战,没想到受如此敷衍对待。 等见了袁公,必要将今夜之事悉数说出,请公定夺尔。 另一边,淳于琼也派遣斥候游走打探,斥候单骑从密林里穿过,行马十余里驻于陡坡见鄃县火起,城中喊杀声经久不息,眼睛陡然睁大,瞳孔微微一震,不敢驰马继续向前。 立即选择折返回营,向淳于琼汇报此事,而对方听见,登时瞪圆了双眼,瞠目结舌望着赶来禀报的斥候,愣在原地有些错愕不已。 这才多久时间,鄃县就失守了?! 许子远、高元才、蒋义渠、朱文博都在干什么吃的,这里先后可有数万人马,有三分之一是征讨过幽州公孙瓒的久役之士。 比渤海张颌、高览等人的兵卒还要精锐,怎么打防守战打得全军覆没了。 还想明日联袂乌桓蹋顿去试探敌军,现在还搞个屁,明日天一亮就赶紧北返,与袁公步军汇合再说罢。 淳于琼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斥候,在心底不由忖想道。 翌日,待青州军虎贲骑再度掩杀而来,只发现袁军空荡荡的大营,以及乌桓营地被火焚烧成灰烬的荒野。 待听见哨骑快马赶来禀报:淳于琼与蹋顿已经弃营逃窜。 刘备不禁点头啧啧称奇道:“不愧为西园八校尉之一,倒有几分果断,能不拘于颜面,保有用之身,说走就走。” “不用追了,逃就逃了吧,备如不撤军,他早晚有回来的时候。” 刘备眺望远方,笑笃定地说道。 “走罢,该设筵宴来迎接袁本初了,定要让他乘兴而来,尽兴而回。” …… 建安元年(196)十月二十三日,袁绍调集步骑兵十万,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一路扬幡擂鼓,浩浩荡荡如洪流涌来。 袁绍得到甘陵守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连高干也不知生死,气愤下欲休整片刻便与刘玄德决战。 田丰急忙劝阻道:“青州军兵势强盛,又接连取胜,士气高昂不可力敌,应当先固守大营,使敌求战而不得,以挫敌军锐气,然后以精锐骑兵五千绕远四处出击,断敌粮道,此地离大河尚有数十里之遥,料想刘备骑兵稀少,绝对难以维持粮道。” “鲜卑骑兵正南下兖州,可使其前来青州两面夹击,此为上策也!” “我军静观其变,以大营自守,待诸侯联合伐刘,再出击决战,此为中策也。” “立足未稳,歇息不过两日,便急于出营迎敌,此乃下下策也,袁公既为山河之主,不可不慎察。” 郭图想要建言,却被荀谌悄然拉住衣袖,对他轻微摇头。 其他幕僚掾吏也纷纷劝谏,还是多歇息几日,等搓磨了青州军的锐气。 袁绍见众人皆是这么劝说,也按耐住怒气,决定再等些时日。 不想就在这时,刘备忽然遣使送来战书,指名道姓邀约袁绍会猎于鄃城北面,可观他用七千余士卒,力破河北麋鹿十万众。 自从他出兵以来,冀州诸将畏之如虎,缩手缩脚不敢野战,与土鸡瓦犬无异。 甚至还在书信底下,压了件妇人袍服,虽在信中没有提及衣服就是送给袁绍的,但也无疑让袁本初赫然而怒。 又有斥候来传报,青州军此刻已然出营,刘备以千辆武刚战车作为左右屏障,步军持枪矛结盾缓缓向前推进,骑兵在后方左右,四方游走作为策应。 军阵中央有一面绢刻着:“漢青兖徐冀州牧左将军劉”的赤帜大纛在迎风招展,步骑共计不足七千,此时已擂响战鼓,远离青州军大营一二里,其意不明。 河北一众幕僚听罢,顿时爆跳如雷,纷纷破口大骂。 刘玄德也太嚣张了,把河北上下当成泥捏的了,真敢用七千人摆开阵势迎战袁公,舍弃坚固的大营,主动向前迎战。 袁绍更是拍案而起,瞋目怒道:“汝南袁氏岂能受妇人之辱,令先祖蒙羞,我意已决勿要再劝,点军与那刘玄德今日决战!” 田丰焦急揖礼欲说话,被袁绍摆手止住,侧身扫视众人,接着“铿!”的一声,抽出自己佩剑斩下案角,抚剑环顾四方,怒道:“天下英雄岂止有刘玄德,我剑也未尝不利!” “诸位可在营中静观,看绍亲率大军一战灭刘!!”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元皓,此事你看如何?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孟冬的天色总是灰蒙蒙的阴暗,在荒郊旷野的战场上,肃杀之气越发浓重。 袁、刘两军双方剑拔弩张,交战在即。 在袁绍率军出营时,刘备已经将车阵再度向前推进了数里,然后驻足停下,以待袁军来战。 刘备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远远望见袁绍大纛在后方随军移动,又将袁军分为大小数十军阵,缓缓推进而来,骑军更分为三部,一部留在中军作为应援,一部移为左翼,一部移为右翼,乌桓胡人更在远处瞭望战场。 他不禁抚掌笑道:“袁本初愎谏而来,所谓忿兵之举,可一战擒之,何况将骑兵一分为四,不集中使用,无得骑兵之利也,虽卒多也无用。” 郭嘉却有些焦虑,他隐约眺望到袁军当中还有诸多甲骑,若待会儿袁绍用甲骑冲阵对战骑兵,那该如何是好。 使君可都让虎贲骑把马铠给卸在营地,轻、重骑皆已无马铠,如何能敌? 郭嘉赶紧拱手建言道:“使君,袁军有甲骑,我军不可轻易力战,不如让重骑此刻快马回营,将马铠驮于从马,再返回交战也不迟。” 刘备闻言则笑了笑,解释说道:“奉孝不善骑战,故有此误也为正常,骑兵为马披甲非为敌骑军,乃为破步军尔,何况袁军一骑二马,甲骑极易力竭,有进无退。” “假使追击骑兵当必死无疑,若敢来冲前军盾阵,以先登营之精锐,必可稳住阵脚,再用环首刀斩其马腿。” “况且袁军尚无双马蹬,冲撞步军极易跌落马下,遭践踏而死,他来也好,不来也罢,备皆不惧。” 刘备笑起来说道。 他故意用武刚战车为左右屏障,护住两侧以夺对方士气,再将床弩摆在后阵,故意引骑军绕后,只待袁军骑兵溃败,就是他亲率虎贲骑直取袁绍中军之时。 哪怕八十余架床弩尽数损坏,只要此战能击破袁绍十万大军,那也是值得的。 说话之间,刘、袁两军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已然开始擂响。 袁绍见刘玄德有车阵在侧,立即调令豪族部曲率先攻打前阵,弩兵持强弩分到左右两翼,以右射左,以左射右,交替仰射之,刀盾兵在其前。 临行前,袁绍叮嘱领军校尉道:“今予君强弩两万张,箭矢百五十万支,必可使矢如雨注,请为绍射之破敌。” 又命淳于琼统骑兵绕后寻找破绽,七千乌桓突骑疾驰四里外监视刘备大营,以防青州军数万卒前来救援。 交战之时,十余万喊杀声震响天际,惊起了密林的无数鸟禽。 就连驰马到数里外的乌桓人,也需急忙用手安抚躁动不安的马儿。 袁军宛如一道泄洪的闸门打开,洪水滔天流淌山坡,接着水势奔腾急剧倾泻,疯狂汹涌而来。 七千余青州军,仿佛置身于湍急的洪流,望着排山倒海的敌兵从四面涌来。 然后——声射营军士抬起强弩,快速挽弦直射。 “嗖!嗖!嗖嗖!!” 箭矢如暴风骤雨,急速倾泻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袁军纷纷中箭倒地,惨烈的一片连射,穿透了没披甲的豪族部曲、庄客的身体,喊杀声中掺杂着凄厉的哀叫与痛哭呼号。 “噗!”“噗!”“噗!!” 袁军之中比较耳尖的兵卒,甚至还能隐隐听见箭镞狠狠地贯穿同伴身体的声音,加上旁边尖锐的哀嚎。 无疑让人肉颤心惊,整个人毛发竖起,脊骨透寒,不禁迟疑般停下脚步,更有甚者手臂挨了一矢,立即惊吓叫喊,转身就往回跑。 有些人不明所以也跟着跑,遭袁军后边的督战士卒用长矛捅死数十人,才止住了豪族部曲的溃逃。 在声射营疾射时,袁军弩兵也赶到了左右两翼,两万弩兵射出漫天箭雨,至青州军的战阵内,箭矢就像下雨般连绵不绝。 好在刘备早就知晓冀州弓弩最多,准备好了许多大盾挡箭,诸多士卒撑开立脚,两面大盾竖起依傍,士卒置身于下躲避箭矢,何况他军中披甲率极高,短时间还是能够挡住的,不至于被轻易击穿。 最前方的先登营已经在与袁军前锋交战。 “杀啊!”“杀!!” 凭借心里一股杀气腾腾,不怕死冲过来的豪族部曲,嘴里高呼杀声壮胆。 不想先登营此刻不仅不退,竟然还敢往前踏出数步抢先出击,盾手用大盾推着往前走,盾后的枪矛宛如长了眼睛一般,快如闪电地往他们脖颈猛扎。 一扎一收之间,不少人登时血流如注捂着脖颈倒地,连惨叫声也发不出,嘴里最后咕咕哝哝几下,然后就没了生息。 连披扎甲的袁军也是同样如此,他们的长矛被大盾挡住,青州军的枪矛就从缝隙间穿出,直扎人要害处,甚至还有人狠狠搅动枪头,使鲜血流淌不止。 鲜血随着枪头流向枪杆,染红了他们的衣袖,却依然不为所动,继续熟练出枪,争取一击毙命。 先登营盾阵持续往前推进,有士卒用韧性强的长柄环首刀收割袁军伤兵,使其立毙无痛。 犹如抡起一柄铁锤,砸到哪里,哪里袁兵就碎,如同摧兵破阵,将袁军的前排攻势彻底砸碎。 高昂的士气与大开大合进兵横扫破阵,使敌军阵形顿时不稳,随着袁军精锐也渐渐不敌,有的人已机灵的打算脚底抹油,悄悄地且战且退。 袁绍站在搭建的望台,驰高熟视全军,眼见前军有溃败之势,立命中军举旗幡,令三百大戟士旋即披甲赶往前军击破刘玄德所部,然后再如锥头趁势杀进敌阵,彻底搅乱青州军阵形。 眼见淳于琼统骑兵将要绕道猛击刘备后军,只要对方后军阵脚一乱,即便左右两侧有战车作为屏障,在这宽阔的荒野平原也必败无疑。 见战场形势皆还在掌握之中,袁绍肃然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几分。 不禁望朝还在翘首企足的田丰,用手指着前方战场,戏谑道:“元皓,此事你看如何啊。” “刘玄德可还有机会赢乎?” 袁绍原以为田丰会服个软,对他作揖拱手拜服。 没想到田丰瞭望战场,依然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事,脱口而出道:“不好,我军败矣,袁公快快让淳于琼撤军,不然必将危矣!” 田丰拦在袁绍跟前,连平常行礼也忘了,心里焦急如焚道:“袁公如今不可迟疑,骑军若再不撤就晚了。” “刘玄德破麴义用的便是重弩齐射,而眼下重弩未用于前阵,也没有回击左右两翼的弩兵,那必然就藏于后阵,假使淳于琼引骑军前去扰乱敌阵脚,必会遭遇与麴义同样的下场。” “袁公,骑军恐将危矣!” 第二百七十四章 险些为无头将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袁绍先是嗔目切齿,愤然作色,后听见田丰的解释,才怒气渐消,沉声说道:“发号施令,事关主将之威严,不可临时反复,使三军疑惑。” “且淳于琼为军中宿将,临阵察敌为将之责也。” “元皓有何迟疑,倘若再敢乱我军心,我必重治汝罪!” “左右何在,给我将田君请下高台,送往后营安顿。” 袁绍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有建言直说便是,为何开口就说成败覆灭,好在这是望台上,要战场这么乱叫,不败也败了。 要不是先前答应过,不以言论治田丰罪责,这一路行军过来,田元皓早就在狱中了。 “袁公,定要纳我良言,淳于琼不过常人之姿,不能临阵节制,日常操练骑军尚可,若观察敌军阵脚,必需回转凑近,但凡有变,其又无临危应变之能,骑军必将大败……袁公……” 田丰纵使被大戟士架起胳膊请下台,嘴里依旧在锲而不舍叫嚷着。 “快给我将他的嘴堵上!!” 袁绍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道。 当田丰被士卒架着路过郭图身旁,即便嘴里被塞了布帛,也不由用眼神瞪住对方,然后使劲朝袁绍方位频繁瞥头,示意郭图此刻不是河北士族和颍川士族起争执的时候。 要赶紧劝袁公别把骑军给送了,这数千骑军更胜过数万步军,一旦让刘玄德破了骑兵,河北必将丧失主动权了。 哪怕还有七千乌桓突骑助战,那也是胡人的骑兵,岂会为袁公效死力。 而刚趋步上望台的郭图,也被田丰模样吓了一跳,他去处理完军中杂事,怎么转眼田元皓就被兵卒请下去,他还没来得及搬弄是非,田丰就把自己整下狱了。 “真天赐其便也!” 郭图当然看到了田丰的动作,甚至在台下就听见对方在嚷叫,但那又如何? 你的建言与我郭公则何干,袁公既然不喜欢听,我若再去说不还是一样,图岂能与你作狱友。 田丰被押下去后,望台上顿时噤如寒蝉,其余不是很亲近的幕僚掾吏,都变得默不作声。 直到郭图上来,对着袁绍径直一拜,含笑称贺道:“刘玄德此刻落入下风,我军抬手间便可取胜,图在此先恭祝袁公一战灭强敌。” 袁绍听见,侧首抚须笑道:“还是公则深得我心啊。” 接着对其招手道:“公则快来我身侧,共观袁氏破此强敌,与君抵掌齐喜。” 就在袁军高台欣然自喜之际,淳于琼也终于领绕过青州军两翼战车阻碍,直插对方的后阵。 见敌军在武刚车上挂着湿淋淋的幔布,必定是用来防范火攻的,但刘玄德将左右武刚战车分布太远,足有三百五十步的距离。 淳于琼见状瞬间大喜过望,忍不住抬头望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刘备如此自视甚高,合该让我今日立此大功。 这么宽的距离,就算以步军结成方阵御敌也无用,袁公已将甲骑分出一半交与他调度。 只要他率军以扑天盖地的气势,冲击敌军阵形,在气势上震慑青州军,从而搅乱他们的阵脚便可一举杀进后阵。 何况先前还在远处,便见青州骑军畏惧他们人马众多,气势汹汹而来,已从后阵撤退到更远的地方观望,这一去一回时间,足够他领甲骑八百余,轻骑三千六百骑击破敌军后阵了。 结果到了后阵,发现还有一排挂着幔布的武刚车,有士卒结刀盾阵躲在车后。 淳于琼心底谩骂道:“刘玄德还敢说我河北畏其如虎,如今也无胆短兵相接,仅用车阵绕左右、前后方敢邀战罢了。” 以往皆是汉军摆车阵来恶心胡人,没想到今日袁军骑兵也被膈应到了,转了大半圈也无从下嘴,总不能直接冲过去吧? 淳于琼对武刚轻车顿时深恶痛绝,好在越靠近敌军后阵,就越能清晰的看见后军战车的稀少程度,三百五十步距离,只摆放了大约百五十辆而已,以至每辆轻车之间的间隙非常大。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青州军战车不够用了。 对方为了防范箭矢,以及在车阵里能把士卒调度自如,故将车阵扩大,但刘玄德做梦也没想到携带的战车数量竟不够多罢。 难怪使骑军往后撤,怕是打着主意想在我军冲阵时从背后掩杀而来…… 淳于琼在心里暗暗嘀咕道。 既然已经洞察敌军意图,那便可以破敌矣! 立即让身旁的士卒吹响号角,挥动旗帜,将骑军一分为二,留下千六百骑兵逆战敌骑,他则亲领甲骑八百,轻骑两千,以步不旋踵之势,直捣刘备赤帜大纛,刺其于马下。 “嗡嗡嗡……” 随着袁军雄壮的号角声响起,骑兵快速分开,少部背敌断后,剩下的骑军调转缰绳待蓄力完成,直接全军压上。 甲骑在前穿过间隙破阵,轻骑在后拉弓往左右射,两骑结合以雁形奋勇直冲,宛如猛虎扑食,锐不可当。 眼见越来越近,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袁军轻骑已然准备引弓搭箭,而最前边的甲骑却发现,青州军不知何时掀开了铺在战车上的幔布,鼓膜如雷声炸耳,轰然发聋振聩,颤音响彻云霄,铿铿不绝。 远处有箭弩以一息千里之势,呼啸而来。 前排甲骑首当其冲,厚重铠甲也没挡住床弩两百步的近射。 霎时间人仰马翻,八十余支矛矢径直贯穿人铠与马铠,巨大冲击力,把人直接撞得腾空飞起,然后重重砸落地面,又遭没收住脚蹄的战马踩踏而过。 好在骑士被射穿血洞那一刻,便瞬间没了声息,不曾感受多余的痛苦。 但矛矢力道没有半分减弱,继续飞射向前,再洞穿数人。 无论人马,凡中矢者无不头颅粉碎,身躯糜烂,骨肉横飞。 战场上顿时人马嘶鸣与惨叫,哀声凄惨无比。 不少骑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受惊的战马,到处横冲直撞,最后被尸体绊倒。 一次近距离床弩齐射,使得近两百骑兵摧身碎首,肉薄骨并,横尸遍野,宽阔的荒野瞬息血流成渠。 淳于琼也被身旁飞过的矛矢,吓得脸色苍白一片。 差点就和麴义作伴,同为无头将军矣! 第二百七十五章 横行百万军以擒袁绍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正当淳于琼惊魂未定,不知此刻是应继续埋头冲阵,还是引军撤退,却远远听到大军后方传来战鼓催促急攻的声音。 鼓噪彻响天际,也意味着需要乘势进攻,左右两翼应该在急奋敌军,他若临阵退却,那此战万一不胜,岂不是由他淳于琼来承担主责? 凡用兵试阵,需用勇者以轻锐击敌尝之,诚若一击不就,便轻易撤退,那不是白伤亡了。 战场决胜之机稍纵即逝,容不得任何人迟疑。 纵然前边有人马尸体作阻碍,但淳于琼仍然决定一鼓作气冲阵到底,直到扰乱敌军阵脚,彻底击溃为止。 号角声响彻天际,袁军骑兵再度摆开架势进行冲锋陷阵,就在他们快要接近床弩之时,后方突然传来阵阵喊杀声。 早已将步军移交给诸将、校尉、军司马等人,刘备身披甲胄亲率虎贲骑与锐冲营骑军,共计千七百骑后撤两里,当远远望见袁军骑兵有冲击后阵的举动,立即策马奔驰而来。 将虎贲骑分为尖锥形,又将整队骑军分为三部,可以给予敌军一阵冲,一阵退,一阵再冲,贯彻穷追猛打,不停顿连续作战的方式击破敌军。 最前一部以锥形,三百骑在前,左右翼各百五十骑,三部以此类推,前骑突进,左右翼乘机掩杀,皆配角弓远射近战。 最前面的骑军由许褚统之,持丈八马槊,中间的骑军为刘备亲率持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的斩马刀,最后部骑军领典韦所领皆持长锤。 全军击敌,先破甲,再斩马,最后重锤! 淳于琼冲阵前留下的一千六百余骑军,听到三马一骑携带而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响声。 先是心底赫然一惊,见对方人数也和自己差不多,只是马匹多了些而已,瞬间将心放回了肚子。 从容的先百步对射,然后再冲锋迎敌,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袁军同样的骑兵精锐,一碰到锥头犹如薄布,瞬时被撕裂得七零八碎,骑军阵形离析分崩,一触即溃,土崩瓦解。 短兵相击的那一刻,袁军被打得哭爹喊娘。 先是对射没射过,原以为肉搏能占据上风,万万没想到遭遇长槊破甲,然后就是临头遇到斩马刀,以驰马带来的惯性,一刀下去,连马头也不翼而飞,顿时鲜血冲天,全喷在脸上看不清前面的路,紧接着感觉身体一轻,视线腾空跃起。 有幸躲过前面两次冲击的袁军骑兵,还以为能暂时歇一口气。 结果还没穿完敌阵,就被长锤重锤在脸上,凡是挨过重锤的无不殒身碎首,头颅被打得稀烂。 虎贲骑一战撕破敌骑,使得身上沾满了血迹,再加恶鬼面甲,让袁军不寒而栗,心惊胆慑,不敢再度与虎贲骑冲杀,士气瞬间崩塌,纷纷吓得溃散逃命。 简直太凶残了,同样都是骑军精锐,为什么对方肉搏战与骑射这么娴熟厉害,一下子就把他们捅了个对穿。 他们仅用长矛罢了,对面又是刀又是锤,这还怎么打。 见袁军溃退,刘备当机立断,即率军追击两百余步,然后止住。 确保一战已彻底打碎了对方的胆子,使其没有卷土重来的勇气。 接着换马直奔袁军冲阵骑兵,寻找敌主将麾旗处,再度以锥形掩杀而去。 “嘚嘚嘚……” 当快要冲阵成功,突破青州军的车阵时,后边忽然彻响的喊杀声。 让淳于琼再度心惊,虽不知为何留下的骑兵这么快就溃败,但此刻只能让众多骑兵,急忙调转马匹缰绳与敌骑逆战。 只是一时之间,敌军骤然袭来,根本无法匆忙掉头,整个骑军阵形瞬息崩塌,到处乱成一团。 而此刻他的麾旗在乱军中最为显眼,刘备立即夹紧马腹调整方向,左右两翼包抄,中军疾马驰骋,把所有袁军骑兵堵了个正着。 淳于琼还在期望用令旗调度混乱的骑军予以反抗,没想到虎贲骑中军突出,毫不掩饰任何意图,直扑而来。 猝不及防之下,身边的骑兵被杀得血肉模糊,目光所及开膛破肚的比比皆是,袁军轻骑被锤得流血肉烂,几乎无法辨别面容。 连淳于琼也在交战中,被虎贲骑一伍长用斩马刀横劈削首,身躯轰然倒地栽于马下,混战中头颅不知跌落何处,骑士也不敢下马去找。 好在前后左右,皆已经亲眼目睹了他的斩将功劳,不怕战后军吏稽记战功核对不上。 什中还有一军士眼疾手快,将袁军主将麾旗砍倒,快速扯下敌军旗帜挂钩在马鞍上,夺旗之功可不逊色于杀将。 有些后脚跟来的军士见前骑已然捷足先登,没有时间捶胸叹息,只得咬紧后槽牙,争取再多斩杀几人,方弥补损失。 心里暗暗期盼,最好后边还有机会,能再遇到敌军主将。 主将淳于琼一死,没有组织起来的骑军再度被打崩,所过之处杀得敌军人仰马翻,遇到消耗不少体力来不及换马的甲骑,直接以敌进我退,敌退我追,专用角弓破甲箭镞骚扰,见其渐渐体力不支,最后再用长锤二对一,三对一锤打面甲。 用了整整一个时辰,从诱敌到歼敌,彻底击溃袁军骑兵四千四百余骑,除了先前有数百骑见势不妙,仓皇逃窜外,其余皆在奋马向北追击数里途中杀破。 连刘备也身受创四处,铠甲散发着热腾腾的白雾,浑身上下汗流不止,如同马毛带雪汗气蒸。 此刻战场依旧在厮杀不断,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搏命中死去,刘备上土坡瞭望片刻,见袁军大部分步军精锐皆已压阵在前,只剩部分甲骑与两翼千余轻骑,还有不知何时调来的乌桓二千骑游走在最外侧。 或许袁绍以为他麾下骑军此刻已精疲力竭,无力再战,便连身边的大戟士也尽数派出破阵,但这无疑给了他擒敌的机会。 刘备随即让虎贲骑驻足歇息一番,军士喝水补充体力,为马儿梳理毛发,喂食豆料与清水。 悉心叮嘱众人歇息时不可脱甲,免得力战后卸甲而亡,随后将伤马包扎止血留下。 接着再度换马、换刃,为此战做最后一击。 刘备翻身上马,抬手指向袁军中军处,遂笑道:“绍以为备不能至,诸位可敢随我持豁刃破甲,奋强弩之末,横行百万军以擒袁绍乎?!” 关于今天请假的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对于有些书友说我最近比较水,我自己写得却不知道水在哪里,在我的想法里大战役是包括许多小战役的,所以对袁绍的作战,是围绕着一系列敲打断其手足的作战方式,如杀麴义,威慑乌桓与渤海驻军,围高干,斩朱灵,写出袁绍阵营之间的龌龊,因为这是刘备统一天下最有力的对手,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 我本人是第一次写历史小说,也是在边写边摸索,对于剧情的处理还有很多不足,同时新人心里也非常脆弱,新书期间被喷的我就快顶不住了,要不是有些书友的支持,我也根本没想到会写到五十多万字。 老实说这本小说是没有大纲的,各种情节发展都是我根据资质通鉴的时间,以及各种事件推演出来的,历史人物的性格补充,也是根据史料以及大众对他们的看法,进行塑造的。 如果对于情节推进不满意,可以留评论让我适当加快速度,不是一来就留言说我写的水,先前我一个小时可以写千来字,上架之后一个小时顶多写500字,一章2000字我要写四个小时,如果我真想水的话,直接一个小时就可以写完。 一天抽出八个小时空闲时间,专门来查资料更新小说,除了能兼职赚到点钱,还有书友爱看之外,就是为了点三国情怀,感叹刘备的不容易。 希望最后能匡扶汉室,弥补些许遗憾。 让故事尽量能够顺利落地,大家都是平凡人,刘备折而不挠的精神,总能让人钦佩和感叹。 所以今天我想调整一下心理状态,我这段时间其实心情都很低落,强撑着在更新而已。 用一些时间好好想想后面应该怎么写,该删减的删减,该加快的加快。 最后祝大家看书愉快! 第二百七十六章 袁公快撤退!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高台以观全军动向的袁绍,远远望见他的精锐骑兵,在昔日西园八校尉之一淳于琼的率领下,这么轻易覆灭在刘玄德的后军。 这可是与公孙瓒多年交战,才磨砺出来的三千六百轻骑,还有在河北精心挑选,专用来克制刘备虎贲骑的八百甲骑啊! 这可不是文丑败在吕布手下,带的刚成军骑兵能够比的。 袁绍想到这里,不禁瞋目裂眦,胸口几欲呕血,冀州远没匈奴、鲜卑、乌桓那些蛮夷部落的马匹多,尤其良马、战马数量培育的极慢,还要荒废耕地去养马。 能有这么多战马,还是他用汝南袁氏女和乌桓联姻,才能大量买到良马。 没想到袁氏多年心血,竟然被淳于琼这市井庸愚的蠢货,一股脑给送了。 见对方虎贲骑往后退却一二里,不懂得临阵决断,先绞杀敌军骑兵,再去偷袭扰乱后阵,使青州军后方大乱。 竟留下同等数量的骑兵防御敌骑,自己便率军径直冲杀对方后阵。 也不想想刘玄德麾下弩兵,见大批骑兵冲锋也不慌乱丢下重弩四散奔逃,必然心有倚仗。 怎么还继续冲阵露出后背,让敌方虎贲骑迅速压上来。 袁绍在高台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骑兵,被两里外的敌骑疾速奔驰而来,轻松地撕碎阵形,仅追击数百步后就换马换刃,接着直冲淳于琼主将旗帜方向。 没多久就隐隐望到淳于琼的牙旗不再扬起,然后骑兵阵脚大乱,军心溃散,特别是重金打造的甲骑,在战马身躯力竭后,根本没办法单独一人换马,让青州骑兵一个个追上斩尽杀绝。 要知道养这四千四百余骑,每人皆战马与从马的双马配置,可比养五万步军还花费甚多。 让淳于琼把这数千骑兵给葬送,可比覆灭五万大军还要让他心疼。 袁绍忍不住抚胸呼天,真可叹真痛恨道:“假使有麴义在,麾下骑军何至让淳于琼这蠢货盲目葬送,真是痛杀我也!” 郭图、荀谌赶紧围上来引经据典的安慰袁绍,有掾吏更直言说道:“袁公,只要此战能击破刘玄德,即便损失全部骑兵又如何,至少对方虎贲骑也无力再战。” “袁公快看,大戟士此刻已和敌军甲士混战在一块,七万大军从三面合围刘备五千余步军,以逸待劳依次冲阵,从正午开始,料想暮旦时分,必可彻底冲破刘玄德引以为傲,横行天下的精锐铁甲步军。” “此地势平坦,又远离青州军大营数里,一旦兵败必定全军覆没,袁公,此役我军可胜矣!” 留着三叉胡须的河北掾吏站在高台,望着底下还在厮杀的两军,不觉摇头晃脑,自信地品头论足道。 恰逢其时,北边奔腾而来的马蹄声震响天际,一千五百骑人为血人,马为血马的汉军骑兵,突然在袁军阵后杀来。 为首的骑士奋臂高擎一杆素底赤色的“劉”字旗,在乌桓突骑的惊呼声中,顶着箭矢狠狠地一头扎进胡人突骑阵形,中间紧夹马腹疾速杀到,左右两翼绕侧夹击,以防乌桓人窜逃。 乌桓的大人与渠帅、豪长见此汉军奔袭的场景,原本想发挥他们在草原一贯有的天性,对方气势汹汹而来,那就先撤退避开锋芒,以耗费敌骑体力,然后再用箭矢慢慢消耗汉军。 但乌桓大人想到单于蹋顿的嘱托,一定要护袁公周全,如果没有他们挡在前面,那对方必然直奔号令高台的方向杀去。 如今只能咬紧牙,让人吹响号角,率突骑正面迎击汉军,好在袁公也给了他们不少汉式扎甲,比先前的皮甲坚固多了。 应该能肉搏纠缠一番,待袁公麾下的步骑军反应过来,他们再拉开距离射箭骚扰。 乌桓部落的大人及其统率的突骑,是在袁军骑兵覆灭后,才被袁绍召来护卫中军,所以也没机会看到先前四千余骑兵是怎样被虎贲骑打得哭爹喊娘,临阵杀崩追击几里的场面。 而传令信使也没和他们说,自家骑兵以数倍优势多打少,结果让青州军打得全军覆没的事。 因此乌桓大人沉思后,自恃今非昔比,相比之前皮甲众多,无法有效防御汉军的箭矢,有了扎甲的乌桓突骑攻敌能力更为强悍,就算是在肉搏战中,凭借从小练起的骑术,还能更胜一筹。 乌桓大人暗忖度道:“他能一路来,我亦能一路去,乌桓骑战不输于汉军。” 乌桓突骑也如他所料,在射过几轮箭矢后,也纷纷弃弓拔刀,驰马奋勇向前迎战。 待百步内终于看清对方身上几乎全是染血之后,所有乌桓骑兵皆不由得内心一咯噔,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可已经冲刺起来的马儿,没那么容易刹住脚步,就是乌桓人想撤也走不了了。 平川旷野之上,刘、袁两军骑兵再度狠狠撞到厮杀在一块。 “杀!” “杀敌!!” 青州的地道方言叫喊声与乌桓语喊杀声,交汇到一起,两军顿时人马杂沓。 虎贲骑军士策马奔腾,手持长刃杆粗的斩马刀疾风暴雨般左劈右砍,杀得乌桓人仰马翻,所过之处一片血雨腥风。 丈八长槊轻松捅破了他们的扎甲,后面还有锋利的斩马刀朝头横劈下去,接着又是带有棱角的长锤抡起向头砸去。 汉军挥舞兵器带着惯性力道,砸在人身上,力道之大,让人瞬间头颅裂开脑浆往外飞溅。 乌桓大人亲眼目睹身旁的随从,躲过了汉骑斩马刀,却让后边呼啸而至的长锤把脖颈砸的稀巴烂,整个人宛如烂泥跌落下马。 让他浑身血液仿若倒流,立马感到脊柱发凉。 在虎贲骑三部一阵重如一阵地冲击下,乌桓突骑彻底崩溃,先前获得汉军扎甲时,那趾高气扬的姿态,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搏杀之心荡然无存。 甚至不用虎贲骑调转缰绳再度冲来,乌桓部落就已然顶不住了。 乌桓骑兵立即作鸟兽散,纷纷拍马狼狈逃窜,这种事在他们草原生活中,早已经习惯。 为了减轻马匹重量,边跑边抛盔弃甲,惊恐之下动作也十分娴熟,仿佛练习了无数遍。 外侧的乌桓骑兵一交战便落荒而逃,把袁军中军最后的二千骑与三百甲骑看得瞠目结舌,刚想上去夹击,胡人突骑便仓皇逃遁。 崩溃速度之快,让人意料不到。 心神恍惚之间,虎贲骑没去追击逃跑的乌桓突骑,反不作任何停歇,调转马头接着一竿子捅到底,冲杀到了袁军麾旗四百步外。 像锋利的尖刀直接扎进猎物的腹部,狠狠地搅动肠子,然后再用劲力往上推,把猎物开膛破肚,要的就是强劲有力的致命效果。 “快!快将袁公扶上马,先避开敌军锋芒。” 荀谌见形势不妙,青州骑兵去而复返,摧枯拉朽般直捣中军而来,害怕自家骑军敌不过,立马指挥众掾吏合力把袁公架下高台。 “我不走!” “此战正值关键之处,我若此刻退走,前军兵卒要是不见我军大纛,必然军心不稳,士卒骚动,流言四起,袁氏河北之争就彻底输了。” 袁绍不顾他人劝阻,怒气将兜鍪掷于地,欲意与敌骑决一死战。 “袁公,眼下步军几乎皆调度去攻打刘玄德的武刚车盾阵,敌骑来势汹汹,前后几度交战,六千骑不能挡其锋,古人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何况河北山河之主,此刻岂能不顾大业,以身犯险乎?!” “望袁公以冀、幽为重,刘玄德以严律治天下,约束豪族与士族,令各州豪杰早已忿忿不平,数年之怨,各氏早已怀恨在心,还未曾表露出来罢了。” “即便此时败退,待养精蓄锐过后,他日亦可卷土复来,与刘备再争中原!” “当年高祖皇帝与光武皇帝在争夺天下时,也有过大败溃逃,只须保有用之身,顷刻间便可重整旗鼓,再度袭来。袁公当鉴之。” 荀谌对袁绍伏身长拜数次,思虑说道。 袁绍听罢僵住不动,似乎还在犹豫之中。 旁边的郭图见状,也赶紧劝道:“袁公,就算袁公撤退,前军也未必会兵败,此地距离前军甚远,士卒所见不过麾旗罢了。” “倘若想安定军心,可让中军继续持大纛,死守此处,再调度万余步军弩兵向后迎敌,必可震慑敌骑。” “袁公身份不凡,不可轻易冒险,不如先领千骑撤退到数里外,待中军奋退青州骑兵后,再回阵也不迟。” “我等食袁氏禄日久,士有知恩图报之心,必在此替公击退敌骑矣!” 郭图见袁公不肯挪动步,心中一动,立即献上计策,给出合适的台阶。 袁绍怎可能没听出其言下之意,眼见前去迎战的轻骑与甲骑也渐渐不敌。 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抬头怆地呼天道:“苍天怎如此负我袁氏,竟数次顿兵以至逆贼横行,绍何日才能匡正国家,挽救天下……” 在哀痛欲绝中,众掾吏赶紧把袁公搀扶下高台,又将他扶上马。 郭图与自愿留下来的掾吏含泪躬身拜送袁绍。 荀谌也翻身上马背,对郭图作揖长叹道:“公则你……保重啊!” 第二百七十七章 忠臣不事二主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郭图也热泪盈眶,与友人拜别道:“友若,此一别不知何日能相见,望君在信都助袁公重整旗鼓,励精更始,再度投袂而起。” “友若,定要勉力啊!” 荀谌忍住悲痛,揖礼道:“必让公则如愿以偿,以成平生之愿矣!望君保重!” 然后重重一记挥鞭跟随骑军往北面驰去。 郭图站在原地瞭望片刻,待千余骑兵越行越远后,回首望去见迎敌的千三百轻骑与甲骑的进攻阵势,已然让青州军以锥形冲撞地支离破碎。 轻骑兵一度肉搏战被杀得肉绽皮开,骨肉飞溅,立马被打出了心理阴影,见对射也射不过,更心生畏惧,变得恇怯不前,只敢绕远稀稀落落的放箭,以求遏制对方马蹄的奔袭速度。 而甲骑的表现倒令人眼前一亮,数次逆战不退,对得起袁公发放给他们的财帛与田宅,可惜在剩下的八百余轻骑在留下一地尸体后,犹如惊弓之鸟,对虎贲骑的冲杀惧怕如虎后,生怕对方忽然杀来。 三百甲骑没了轻骑配合,很快就被青州骑兵以多击少,快速用长锤抡锤头颅杀落下马。 原本还想护中军大纛的掾吏,见到这么凶残的场面,大部分官吏立即望风而遁,有的长吏赶紧抢驮马往北面驰去,有的撒腿扙剑就跑。 有人往北,有人向西,场面登时乱成一团。 郭图推开随从搀扶的手臂,抬头望向早已空无一人的高台,只剩下袁军大纛还孤零零在阵阵北风中,呼呼飘响哗啦摆动。 仅一个时辰前,众掾吏还在上面高谈阔论,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而此刻早已不见故人的身影。 郭图缓缓走上高台,见青州骑兵快要杀到台下,袁军后军大败溃逃,已经再也无力挽回,正想向前跨出一步。 却听到不远处有全身染血骑士在众人的拥护下,径直摘下面甲,对着高台呼喊道:“台上可是郭公则乎?!” 郭图有些诧异,台下青州骑兵已有军士在翻身下马步战斩杀他的随从欲要登台夺旗。 见对方似乎很熟悉他,忍不住问道:“君何人也?竟然认识图乎?” 不想那人笑起来,说道:“我常听郭参军有言,说族亲郭公则效力于袁本初,又与足下相貌符合,故有所猜测。” “刘使君气度恢宏,有揽天下英豪之志,公则既是颍川郡人士,若早降之也可归乡,与亲友把酒重聚,何有不乐哉?” 两人谈话之间,青州骑士数十已持斩马刀杀至高台最顶层,方圆百步内,活下来还未曾投降的袁军当中,只剩郭图一人。 其余袁军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听见异常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和袁军幕僚畅谈,让众多虎贲骑与锐冲营将士不禁面面相觑,彼此之间大眼瞪小眼。 谁也不敢过去临头一刀,将对方连人带旗劈成两断。 “玄德公,颍川智谋之士多矣,图不过庸才耳,何以让玄德公亲自临阵劝降。” 郭图从对方的语气中,也瞬息反应过来,骑士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然后遥想到与郭嘉关系亲近,又善于指挥骑军奔袭,还能在军中有如此威望,让兵卒能够忍耐立马杀敌斩旗,建功立业欲望的人,那就只有亲手缔造名震天下青州军的刘备刘玄德了。 再想到对方将大纛竖在步兵车盾阵中,自己藏身于骑兵,以一千七骑,数度换马来回冲阵,先后击败袁军骑兵与乌桓突骑近万人马,把袁公中军打得溃不成军。 眼下战场上七八万步军,怕也是难逃了。 倘若望见袁氏大纛轰然倒塌,全军恐怕立即崩溃。 青州骑兵再从背后掩杀,与数千步军汇合,一战便可击破河北十万大军。 郭图想到此处,不由暗中感慨道:“刘玄德果然有高祖、光武之风,敢于亲冒矢石,奋兵讨击,使敌应时崩解,河北十余万众束手降服,霸王之业成矣。” “袁公,败的不冤啊。” 刘备在不远处抬首眺望,见郭图陷入沉思之中,一边耐心等待对方回话,一边让麾下骑士下马歇息,拿出水囊喝水,顺便喂食马儿豆料,谨慎备战。 看看袁绍会不会以为虎贲骑身体力竭,见袁军大纛还未倒下,遂让骑兵杀个回马枪,好转败为胜。 刘备为了把袁军骑兵与乌桓突骑一网打尽,以便利于接下来的追击,则故意迟迟不斩袁氏大纛,就看袁绍敢不敢冒这个险。 明面上在和郭图倾谈,实则在暗中休整恢复马儿与骑士的体力,悄然更换军械。 郭图站在高台上,自然可以将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高呼赞道:“玄德公用兵,可谓正奇两用,总有出奇制胜之略,图佩服。” 刘备听闻,遂笑道:“不管袁本初会不会复来,备皆要谨慎待敌,此时乃军中将,身系士卒安危,不可大意也。” “公则,男儿当提剑汗马以取公侯,岂能附行谋逆之事,此刻悬崖勒马还为时未晚,袁绍非英雄也,不过公孙述之流罢了,何况覆灭就在眼前,郭氏何去何从,公则不妨慎思之。” 刘备抬手遥指北边,面容肃然道。 若有可能,他还真想着招降郭图,身为颍川士人又多年效力在袁绍麾下,对于河北士族的那些龌龊事了解的十分清楚。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袁绍治下非河北人士的心腹幕僚甚多,可惜河北之战以来,对阵过的逢纪与许攸纷纷惨死,辛评去向不明,军中只剩下荀谌与郭图是颍川出身了。 要是郭图愿降,倒是一把对付河北士族的利刃…… 郭图听见玄德公的话,拱手行礼笑道:“多谢玄德公厚爱,图既效命于袁氏,当从一而终也,岂能因利背主耳。” “此刻大势无可挽回,只求速死而已。” 说罢,转身朝北一拜。 心暗道:“子远等我,余来寻你了,黄泉路上走慢些罢。” 郭图双眼紧闭,从高台腾跃而下,应时闷沉响落在地。 按捺不住的虎贲军士立即上前斩断袁军大纛,麾旗倾倒没多久,正在攻打青州军阵盾的袁军步军发现中军大纛不再飘扬,顿时旗靡辙乱。 立马阵脚大乱,溃不成军,纷纷丢下军械逃命。 车阵内旋即擂鼓,先登营、铁甲营、声射营从缺口涌出来趁势追杀袁军溃兵。 刘备则等了许久,也没看到袁绍让骑兵折返回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摇了摇头,遂分出五百骑军前去前后夹击袁军,再让骑士去通知大营立即出击奋敌。 他再领歇息好的千余虎贲骑,前去追击袁绍。 遂让军士把郭图身尸搬到马上,待此战结束后,再与袁军战殁的兵卒一起安葬,没想到军士刚抬起对方手脚就听见,没有声息的郭图发出痛彻心腑惨叫。 “痛杀我也,痛杀我也!” “怎么会如此痛?!吾的手脚是不是都碎成齑粉了,为何还未死啊!” “痛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瓮中捉鳖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也没想到,郭图从高台跃下竟还没有摔死,看样子应该是断了手脚。 虽心里感到好笑,但这时若真笑出声,就有点对颍川士人不尊重了。 刘备立时摆手,让懂得粗浅医治骨肉的士卒,上前查看究竟,再找机会把郭图带回大营。 他此刻没时间去管郭公则了,还要赶着去追袁绍。 一声号角齐唤上马,骑士再度高举旗帜,数千马蹄声势浩荡,呼啸朝西北而去,迅速消失在天边。 …… 袁绍原本在数里外,还想找机会率骑兵杀回来,却听到赶来的斥候禀道:轻骑兵已经被冲散,甲骑在交战中也岌岌可危。 只好舍弃这个打算,准备暂时先退往绎幕,令沮授、张郃、高览等人率步军前来救援,待收拢溃兵后,再与刘玄德决战。 当荀谌听到袁公的想法,立即摇头反对,揖礼道:“袁公,此事万不可为也。” “鬲县尚有张辽数千兵卒,张儁乂虽领兵过万,而我观近日传来的战报,张郃常有吃亏迹象,恐其不敌张辽,高览与董昭此刻还在攻打平原郡东部各县。” “要等他们率军到来,怕刘玄德会先一步至绎幕,为今之计,只有退过洹水再做打算罢。” 袁绍听完,沉吟不语。 先前三叉胡须的河北掾吏,也在人群中,闻声连忙献计道:“袁公,刘备骑兵近在眉睫,已然是急如星火,间不容发之时,至少也应当退守东武城。” “我乃甘陵广川人士,早年听闻东武豪族西门氏与刘玄德有旧怨,数年行贾侩卖粮食常高价卖与青、兖二州赚足了财帛,若闻刘氏胜,西门氏必然惊恐万状。 袁公可先许诺助其守城,待征调收取钱财之后,赏钱以犒劳军心,甚至亦可用财帛使乌桓人护送公渡河北归。 而西门氏亿钱瓮尽杯干,料也不敢轻易降刘,害怕度田再受损失。” 三叉胡须的掾吏,一面打恭作揖,一面陪笑说道。 荀谌听了大怒,用眼神瞪了对方一眼,急忙道:“袁公,此刻我军大败,不可再招纳乌桓随军,乌桓乃北部蛮夷也,心性反复无常,喜急公近利,唯利是图。 先前尚有步骑军十万,蹋顿不敢有异心,而眼下我军损失惨重,只剩下千余骑兵仓皇北归,乌桓乃有五千之数,设使中途忽然变心易虑,见异思迁,则我军危矣!” “此人想必与东武西门有旧怨尔,故献此计策揭人之短,只为诛除仇家罢了。” 说到这里,连荀谌也不由冷哼一声,哪怕有荀氏儒风家训,对于这般小人行径,也忍不住鄙夷不屑。 袁绍脸色带有愠怒,斥责道:“绍为汝南袁氏大户,岂能假意许诺,又夺人数代积蓄,岂不是与刘玄德无二,此事勿要再言。” 他能征调这么多豪族部曲前来决战,就是许诺不夺河北士族、豪族的庄园田地,以及奴婢、部曲、僮客。 不然河北豪族怎么会蜂趋蚁附,还不是舍不得交出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还有蓄养的部曲与奴婢吗? 刘备打击豪强,他就拉拢豪强,刘备度田,他便让利,每与备反,事有可成。 不同于曹孟德被击败后,便痛定思痛,寻找刘备强大的原因,在江东诛杀不服豪强,收其钱财与耕地以养士卒。 袁绍要是敢在河北这么搞,那士族、豪族就得主动投刘了,反正都要度田,何必跟着你袁氏做逆贼。 先前还想在冀州度田,后边随着刘玄德声势越来越大,不仅度田心思要收敛,还要对河北豪族进行妥协。 以为能借众力,一战而击破刘备,那时再来清扫河北,没想到…… 袁绍思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从西北方向的东武城,搭浮桥渡过洹水,回信都再度征召郡国兵与部曲防守安平郡。 遂肃然下令道:“传命张儁乂挫败鬲县张辽后,在引军撤退回渤海,高览、董昭回师驻守东光、南皮、浮阳三县,此三城更靠近漕河,方便粮草运输。” “让沮公与快马赶回信都以监兵事……”袁绍说到这微微顿住,忽地想起了什么事,猛然望向左右竟不见熟悉的身影,急忙问道:“田元皓身在何处,骑军撤退怎没将他带上?!” 难怪一时间总感觉有说不出的不对劲,原来是没人站出来直言进谏了。 荀谌闻话也拍掌反应过来,顿时瞪圆了双眼,与袁公面面相觑。 坏事了,先前撤退太快,光顾着和郭图道别,忘记把田丰从后营给带出来了。 没想到此役,除了郭公则外,又损失了我河北一幕僚良佐矣! 众掾吏发愣之际,陡然听见斥候传报,青州骑兵砍下大纛后,没朝步军杀去,反驰马朝西北方向疾速赶来,离此地只有五六里了。 袁绍立即心头一紧,对荀谌说道:“友若,青州骑军锐利,却在战场厮杀多时,想必已势穷力竭,所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如今我军以逸待劳,诚若在此养精蓄锐待敌冲杀,有无机会反败为胜乎?” 就算前军大败,只要眼下能挫敌军锋芒,那也算胜过一场,可替河北挽回些许士气。 在人心动摇时刻,小胜也算胜。 荀谌则诧愕地望着袁绍,如今都什么情况了,还想着反败为胜,这可能吗? 叹息道:“袁公,此时大军困顿于此,兵卒无心再战,还是赶紧渡洹水,返回信都罢。” “此处离洹河渡口,有三百余里之遥,还是快快启程为好。” 荀谌就差没直说,袁公你现在就如项籍败逃乌江,好在邺城和渤海还有驻军,还能调步军赶来守城。 不然,怕连洹水都过不了。 袁绍见众骑军皆是惊惶不安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付之一叹,哪怕他成功退守信都,大败的消息一旦传开,那甘陵、渤海、魏郡各县的官吏守卒俱会为之动摇。 又将如公孙瓒攻冀州,望风而降者,必定比比皆是。 袁绍举目四望,想将周围一切尽收眼底,对荀谌道:“再分五百骑抵敌,不可近战肉搏,用且战且退的方法,将青州追兵引去绎幕,其余骑兵与我等一同北归吧。” “走罢,不知还有无机会再来……” 袁绍意味索然的想道。 他做梦也没想到,兴师动众率河北甲兵十万,却让刘玄德用骑军一战破灭,到现在想到此事,还难以置信,恍恍惚惚似乎犹在梦中。 曾经吞吐天下的心气,也随着敌骑击溃中军,变得不可触摸,再让荀谌误打误撞地一劝,使他突然清醒过来,想到后面冀州、幽州闻讯的连锁反应,更加心灰意冷,意志消沉。 收拾烂摊子,再重整士气,无疑比打败仗还要让人心力交瘁。 …… 另一边,刘备得哨骑汇报,西北边发现敌骑踪迹,与他判断袁绍逃离的方向相似。 遂笑说道:“袁本初想要从东武城越过洹水,要让他逃遁,恐怕还能调豪族部曲守城。” “夫一日纵敌,成数世之患,诸位切莫放跑了袁绍,能斩杀袁绍者,赏钱百万,免赋税五十年,耕田千亩,军士或家中子弟可量才录补为青州吏。” 一传十,十传百,军中听闻者立刻情绪激昂,干劲冲天,一扫先前的疲惫感,变得奋袂攘襟,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斩袁绍狗头,前来请功。 能在青州度田后,还拥有千亩良田的宗族都屈指可数,何况很多人数较多的宗族,都让使君一一拆散。 许多直亲与旁亲因为利益冲突变得对立,互相监督,只要敢违法乱纪,立即举报郡里或州部。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因军功分赏千亩良田,那才是真正的衣锦还乡,所谓人生一世,可衣食充足无忧,能出门乘马,又为人敬佩,还能在家乡为掾史,亦可为先祖守坟墓,可谓人生圆满矣! 谁又能真正征战一辈子,每逢临阵厮杀,皆是以命相搏,等四十岁过了,遇阴雨天就得浑身都疼。 此刻只要追上去斩了袁绍狗头,就能提前退役了,家中再也不愁吃穿,个个恨不得快马加鞭,就算对面还带甲十万,也敢毫无顾忌地策马驰骋,横冲直撞。 刘备见军士闻言皆大为振奋,斗志昂扬,精神重新抖擞起来,也暗暗松了口气。 在拼命厮杀后,强行去追击敌军,最害怕在追击途中,士气渐渐衰竭,设使骤然遇见敌军埋伏,搞不好还会反败一场。 随即又令虎贲骑打起精神,在进兵的同时,小心提防袁军用弩伏击。 路过岔口,前边打探消息的哨骑拍马赶来提醒,敌军千余骑此刻分为两部,有一部沿驰道去了西北,另一部则去了正北面。 两路骑兵都有掾吏置身军中,而且都没有打出旗帜,斥候哨骑不敢赌袁绍究竟逃往何处,也分为两部前去打探。 刘备思索少顷,干脆让虎贲骑不分兵,不管袁本初会不会选择退往绎幕与张郃等人会合。 他相信守鬲县的张文远见敌军异动,绝不会轻易让袁绍撤退。 既然如此,还不如依照之前的判断,朝东武城方向继续追敌。 哪怕判断失误,也能星夜沿河北上,以骑兵的机动优势,疾速截断袁绍最后退路,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第二百七十九章 真乃大树将军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就在刘备认为张辽不会让他失望的同时,鬲县城下的擂鼓声再次响起。 张郃不甘心地率部以云梯,持弓弩再度攻城,还特意选出身材高大的士卒,搭建望楼架起大黄弩,用望山瞄准城头直射。 “嗖!”“嗖!!” 鬲县北面的城墙登时,疾风骤雨般箭矢如注,锋利的箭镞扎在城墙,以及举起的大盾上,一时之间发出阵阵噗嗤低沉的声音。 “噗!”“噗!!” 尤其是大黄弩射出来的箭矢,甚至还能穿透大盾,伤到后边持盾的士卒,张辽见状赶紧让人用竹竿挑起湿水的布幔,挡在盾牌及城墙前面数尺远,迅速减弱了对方强弩箭镞携带的冲击力。 接着,张辽又安排百名士卒躲在墙垛后面,高声呼喊谩骂道:“张郃匹夫,量平胆薄,胆小如鼠!” “乃公率二百骑军冲阵,就把你吓得连退百步,为一军主将怎能如此无胆乎?” “快来,快来!” 远远听见青州军不断地嘲讽谩骂声,让土坡上的张郃气得脖子涨红,这张文远简直欺人太甚,不就是趁他率军刚至鬲县,全军立足未稳之时,就率骑兵从县城杀出,来突阵罢了。 他引中军撤退,也是为了避免遭其所破,怎就变成胆小如鼠,还编成歌谣来嘲讽他。 张郃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张辽真乃鄙夫,鼠子尔,不识儒家礼数,果然为边郡粗鄙武夫。” “传令调集所有强弩,专射北面城墙,豪族部曲立即攻打城头,近来围困已久,今日我必要一举攻破鬲县,擒杀张文远,解我心头之恨。” 这些天他收到高览与董昭的书信,皆是攻打平原郡各县不利,哪怕挖掘地道烧塌城墙,但因为城墙的缺口小,兵力优势无法施展,每次攻进去都被对方杀了出来。 而对方野战能力极强,操练军阵极为熟练,而且下手干净利索,能一刀毙命就绝不用第二刀,专往身上没甲胄的部位竖劈。 高览与董昭两人都对此忧心忡忡,袁公先前已经下令,要快速攻破平原各城,然后率军渡过大河,横扫青州各地让刘玄德后方不稳。 让监军校尉沮授也没想到,他们三万大军会被绊在平原郡,整整数十日没有任何收获,也不敢绕过前面的县城,领兵直渡大河。 眼见袁公的书信的语气越来越严厉,特别在得知许攸、高干等诸将全军覆没之后,更传来军令让沮授督渤海郡兵事与诸将,早日攻破般县、西平昌、安德、鬲县四城。 然后迅速挥师渡河,截断青州、徐州送往平原的粮草军械,焚烧对方的耕田小麦,使其明年颗粒无收。 张郃、高览、董昭见到军令的瞬间,心底不禁叫苦不迭,也不知道是谁在为袁公献计献策,怎么不实际来平原郡看看,这些青州守军有多难打,守土抗敌的士气,不仅没有因河北大军人数众多而衰退,反而更气势如虹。 连平原民夫也敢拿木棍死战不退,兵卒能忍受伤亡连睡觉都待在城墙上,在攻城尸横遍野中,不被恐惧所吓到,这就是强军啊。 干他娘的!谁说平原守军皆是辅卒,哪家诸侯的辅卒能承受巨大伤亡,还死守城墙缺口,垒土堆不退?! 连专门打杂埋锅造饭的辅卒都这般悍勇,那战兵的凶猛程度岂不是要突破天际。 连沮授见此场景也不禁连连皱眉,暗忖道:“刘玄德究竟是用何种手段,才能让黔首如此为他效死力?” 带着这疑问许久,直到张郃军卒捉到运输粮草的民夫,将其用绳索缚绑押至营寨,肤色黝黑的民夫虽膝盖忍不住发抖,但嘴里依然在不停地叫骂道。 沮授见状横眉,遂喝道:“役夫为何如此大胆,难道不畏死乎?” 民夫见沮授头戴高冠,受其气势所迫,结巴半天,方才道出来:“人,人岂有不畏死之事,玄德公为我家均田地,不施报答与禽兽何异,丈夫死则死,气节不可失。” “被汝等捉住,我,我就没打算活着,要杀便杀,何须多问。” 沮授闻言,不由抚须啧啧称奇,打趣道:“黔首也想做大丈夫,余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来人,将此人乱棍打出去,倘若再遇见,立即扑杀之。” 瞧见军卒把擒来的民夫打了出去,张郃不解问道:“监军,不过是黔首罢了,杀之也无妨,为何独放其一条生路。” 沮授笑着解释道:“擒此役夫杀之无益,不如将他释放回营,传以消息用于瓦解敌军士气军心。” 结果连沮授也没想到,翌日鬲县就有青州士卒在城墙上高喊:监军校尉沮公与早有背袁投刘之意,欲将万余袁军葬送在城下,汝等皆为汉军,为何不早日投降? 此言一出,立马让沮授脸色铁青,连续好几日都在军营黑沉着脸。 每次念及此处,沮授也不由咬紧牙,暗骂张辽胡编乱造,为人奸狡诡谲,不愧先后从于董卓、吕布这些逆贼。 此刻听到张郃说要攻破城墙,斩杀张文远,使沮授忍不住拍手称快,说道:“好,就应该有如此气势,昨日诸多强弩从渤海运至军中,全军若有这般斗志,必能攻破鬲县。” 两人谈话之间,袁军攻城厮杀仍未停止,战场上兵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后边战鼓越来越响,喊杀声震天,两军争夺城墙厮杀得更为激烈。 张辽带着亲卫持环首长刀游走在城头各处,哪里有顶不住的迹象,他就立即带数十人舍命冲杀顶住,就算有袁兵爬上来,也很快被斩杀当场。 数十日以来,除了城下死者相枕,尸体发出恶臭味外,城墙甬道也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战场。 鬲县虽然城小,却仍有四面城墙,三千守军为了防敌军日夜骚扰不得歇息,还要轮流驻扎在城头,除了搬运滚木礌石的民夫,就只剩三百多兵卒防守城墙。 张辽身为主将,披甲作战远超过三个时辰,战况急迫时还需搏杀退敌,每夜卸甲身体状况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每日依旧照常巡视各面城墙,给予士卒军心极大振奋,兵卒皆在私底下称道:“张将军连日鏖战,依然笔直挺立,意志坚韧,真大树将军也!” 第二百八十章 非战之罪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城墙上的厮杀还在继续,张辽将刀劈断后,重新换刀,接着喀嚓一声,将欲要偷袭的袁兵手指斩断在地。 对方张大嘴巴,惨叫还未发出,刀刃就已猛劈在其颈部,霎时头颅跌落,伤口处血流如注。 因城头甬道过窄,更适合用长刀横劈竖砍,张辽持刃又一刀将爬上云梯快登顶的袁兵斩杀。 “铛铛铛……” 双方激战一直杀到快要日暮将至,张辽在这期间几度短暂歇息,然后再投入战斗。 直到天色将尽,才听见袁军大营响起了三声急促的鸣金,攻城的士卒如蒙大赦,赶紧像潮水般涌向后方,就怕走慢了要挨箭矢。 张辽顺手甩了甩流淌鲜血的刀柄,遂吩咐军士打扫城墙,然后抬头望向敌军营盘,见其把望楼的大黄弩也撤走了,不觉眉头紧锁沉思。 张郃与沮授今日气势汹汹而来,算上前边的箭矢攻势,激战如此之久,必然想着一鼓作气,彻底攻破鬲县,平常也不是没有夜战过,怎会因天色昏暗就放弃了。 就算豪族部曲与辅卒被杀破了胆,那还有郡国兵没动用,张郃匹夫受到这般辱骂,就这么轻易的撤退,若不是在故弄玄虚,那便是敌军陡然有变。 张辽心中思量想道。 瞬间眼神突然亮起,难道是使君在平原大破袁军主力,此刻消息传到沮授与张郃军中,才让他们决定收兵? 张辽会有这样的想法,乃因玄德公起于青兖之间,纵横驰骋,锋不可当,即便逢光武在世,亦可雄争河北。 别说袁绍领十万众,就算领二十万也必败无疑。 想到此处,张辽目光不禁落在城下的袁军营壁,倘若真是如此,那张郃、沮授今夜定会撤军。 否则玄德公率军北上,这万余袁兵就走不掉了。 要是张郃、高览、董昭的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在平原郡,河间与渤海两地都将不保,使君甚至能早日重回幽州涿郡。 张辽眼露精光,有些心动不已。 高览、董昭不在鬲县,但还有张郃在,要能突袭击破张郃所部,日后攻渤海郡手到拈来,张儁乂虽为冀州河间人,多日前已试探出对方不善骑战,唯一忌惮就是袁军中的强弩,假使趁夜掩杀突袭,电光火石之间,敌军弩兵也将无法瞄准。 何况张郃为了能更方便攻城,早将袁绍先前挖的壕沟填土,正好趁夜色袁兵撤退,将城门土墙推开,再用布裹住马蹄,捆紧马嘴,以疾雷掩其不备,必可长驱直入,给敌迎头痛击。 “若真有异动,今夜便可趁势直捣袁营,最好能生擒沮授与张郃。” 张辽思索暗道。 …… 另一边的沮授见到袁公遣来的信使,因当时情况紧急,连正式撰写文书的时间也没有,只能用布帛写下寥寥可数的几个字,再盖印交于掾吏。 当士卒将信使迎进帐内的那一刻,沮授忍不住倒吸口气,手心冒汗地揪住衣袖,猛然站起身。 只因望见了中年掾吏掀开帐帘,露出衣冠不整,蓬首垢面的模样。 瞬息让沮授有种不好的念头,呼吸艰难地问道:“袁公差你来所谓何事?” 旁边的张郃也一阵心脏狂跳,强忍着不去猜想。 “沮公,袁公……袁公他败了啊!” 中年掾吏眼眶带泪,嘴唇颤抖说道。 他心痛啊,宗族这些年的投入全都没保住,不仅四千部曲没了,将来刘玄德席卷河北,凡敢不遗余力的襄助袁氏的豪族,日后一个也不会放过,刘备早在檄文里说明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早知袁公如此不堪一击,当初就应举族迁徙去青州,怎又继踵了当年投靠王郎的那些瞎眼豪族的后尘,要有宗族子弟逃过此难,必留下祖训,遇刘氏娶阴氏妻者,须举族而投,不能迟疑半分。 亲眼目睹自家部曲被杀得尸横遍野,遥想到日后全族遭难,简直痛彻心扉。 怎么就愚钝糊涂,跟着四世三公的袁绍来反我汉家,真是被利益迷住了心窍。 中年掾吏肠子都快悔青了,懊悔和愧疚交织在心头,悲伤的泪水喷薄而出。 把沮授也看的微微愣住,不由得热泪感慨道:“没想到袁公竟得到如此多的忠义之士相助,可谓事变知人心。” 上前轻抚其背,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胜一败皆为常态,只需整顿兵马,锐养士气,必可因败为成耳,长吏无需太过伤怀。” 沮授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复问道:“袁公此战究竟损失多少人马,此刻大营还坚如磐石否?” 书信上只写着让他赶紧动身回信都重整兵事,其余诸事没有半字落笔。 中年掾吏闻言,擦拭眼泪,抬头诧愕地望着沮授,仿佛思绪被打断,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沮授在军帐左右来回踱步,遂道:“袁公兵败不可急退,令淳于琼率骑兵护在大军左右两侧,再命乌桓蹋顿袭扰刘玄德粮道,缓缓退守至绎幕,鬲县纵使短时间难以攻克,我与张将军定会想办法攻破此城,再领军南下汇合。” “沮公,袁公并非小败,是全军覆没,土崩瓦解的大败啊!” 中年掾吏彻底摔破罐子,颓丧道。 整个军帐瞬间沉寂无声,沮授犹如木头一般怔愣在原地,张郃也身体轻微摇晃。 河北带甲十万才进兵多久,就皆为刘玄德所败,还全军覆没了。 袁公此前常说曹孟德无能,以至刘备席卷兖州,怎么这次还是如此大意,田元皓、郭公则、荀友若都在干嘛,为何无人献计献策,替袁公弥补缺漏。 沮授忍着震惊,将心中疑惑问出,而中年掾吏立马变得支支吾吾,含糊其词道:“此乃刘备施计也,以七千人马迎敌,袁公见敌势弱,遂不做停留,率十万众与其决战于鄃县四十里外的高乡,不料淳于琼兵败在刘玄德后阵,乌桓突骑接敌又复败,青州骑兵直冲中军大纛,中军交战不敌,袁公只得含恨败退。” “沮公,此非战之罪也。” 第二百八十一章 趁夜攻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沮授听得瞠目结舌,连忙发问道:“中军为何会不敌青州骑兵,数百大戟士何在?骑军何在?弩兵何在?!” 中年掾吏哭丧着脸说道:“不在了,皆不在了,弩兵与大戟士都调去前军破刘玄德的车阵,青州人用木钉住了武刚战车,又用幔布浸水以防我军火攻,步军盾阵又极其坚固,士气高昂死战不退,甚至还敢冲阵杀出车阵外。 袁公为了尽快破敌,不使刘备与大营呼应,几乎压上了所有的步军,还派人截断了青州军大营,没想到对方骑兵竟然如此迅猛,似乎余力不竭,几番大败我军骑兵,我离开军中时,青州骑兵还紧追不舍,一路追逐袁公北归……” “什么?!”话音还未落下,沮授立即三步并做二步,搀扶着对方双臂,声音慌乱无比道:“袁公处境还未脱离危险,为何你不早说?” 这还打个屁呀,万一袁公遭刘玄德擒获,河北各郡立即分崩离析,各地太守要么自立,要么投降刘备。 袁谭、袁熙、袁尚等人更没威望能领冀、幽两州与汉室宗亲的刘玄德交战,逐鹿天下。 袁氏必将随风而逝,转瞬而亡。 沮授心里焦急如焚,可他还远在鬲县城外,远水救不得近渴。 沉思良久,抬头对张郃道:“儁乂,你常将兵,又从征过幽州公孙瓒,对张辽这种边郡骁将的习性知晓颇多,可故作疑兵然后撤军,退回渤海。” “此时袁公安危最为紧要,我当领军中数百骑兵携带干粮水浆,夜以继日赶往甘陵东武城方向,先沿西边洹水河畔,寻马蹄足迹护卫袁公,诚若实在音信杳然,多日寻觅不到,我再北渡洹河,返回信都。” “儁乂,此策你意下如何?” 沮授不禁问道。 张郃虽然觉得有些不妥,让监军把战马全部带走,那他还怎么遏制张文远,此人善用骑兵,须要用骑兵制之。 但话到嘴边又抹不开面子,总不能说自己留骑兵,是害怕张辽突阵罢。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雷厉风行,折冲破敌,以曜锋铓,吾何以畏彼哉! 他张儁乂也是河北名将,即便不及麴义,也自认不逊色于颜良、文丑二人,若真临阵杀敌,岂会不敌张辽鄙夫。 张郃顷刻之间欲言又止,接着在心底横下心,拱手朗声道:“监军尽管去救援袁公,此地留郃与河北八千步军,足以应付区区张辽。” “自从于河间郡国追随袁公征战公孙氏以来,只有我追敌的份,何惧敌军奔袭,若张文远敢来,当以强弩击之。” “好,儁乂不愧为我河北良将,那此处就全托付于你,我立即整顿兵马,给马匹喂食豆、草料与水浆,驮马我就不多带了,出了平原郡后,陂池就渐渐稀少,马儿多了对于水浆需求更大,不便于我军轻装疾速前行。” 即使是对手,沮授也不禁对刘备大力修建诸多陂池以及水渠的措施,称赞不已。 进兵平原郡以来,所有所见所闻,皆让人耳目一新。 天下诸侯只顾着征伐掠夺,对于利民利农极少能顾虑到,只有刘玄德有如此魄力,治民以大德,不以小惠,刘备累仁积德,而百姓恩深必报,无怪其名盖天下也。 可惜终归道有不同,否则还真想见见此间英雄。 看他有无如光武那般,阔达多大节,略与高帝同。 …… 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昏暗,数百匹马蹄声,快速绕道朝西边方向奔驰离去。 正在城墙背靠墙垛歇息的张辽,隐约听见原野上响起沉闷的声音,立马起身眺望远方,昏暗之下似乎有些黑点在渐行渐远。 张辽顿时大喜过望,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清楚,但对于见惯骑兵的他来讲,能一眼看出这就是骑兵远遁的场面。 不趁夜攻城,反率骑兵西行,必然是平原方向出现变故,需要领骑军前去支援。 若袁军主力有失,张郃所部定会撤军返回渤海,白日撤退怕我率军出城追击,今夜必会佯攻城头,实则引军悄然撤离。 战场决胜之机,稍纵即逝,为将者不能犹豫半分。 张辽立刻派遣四百士卒将北面城门后边的土堆掘开,自己则亲自去检查马匹的马鞍、缰绳、马钉,骑兵携带的弓矢、箭袋与刀刃。 夜晚突袭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如何鼓动声势,冲锋袭扰各处,拉弓射箭使得敌军惊恐不安,不敢应对。 敌军处于篝火堆前,看不清远处的昏暗,而他的骑兵藏在黯淡无光处,可肆意齐声呼噪,足以惊破袁军。 忽然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得“漢”帜摇动的猎猎作响。 张辽忍不住暗道:“辽拔起风尘之中,当破张郃所部,翼辅使君兴复汉室,重整汉家河山,天地鬼神可鉴。” 旗帜依旧在风中摇摆,似乎在作回应。 两个时辰后,薄暮冥冥,月升星起。 鬲县城下又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与阵阵擂鼓,漫天密集的箭矢猛地仰射城头。 这一次不仅城墙北面,西面与东面都遭到袁军攻打,箭雨时密时疏,让城墙上的守军顿感如临大敌,纷纷冒着箭矢将城头的礌石搬运的更近。 只要对方有攻城攀爬的迹象,就立即举起礌石往下砸,等砸完了石块,再拆城里的木柱。 袁军不怕死敢来,等待他们的就是劈头盖脑的攻势。 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步军推云梯前来攻城。 张辽笃定袁兵必在佯攻,立即点齐三百骑军,忽地打开北面城门,策马杀出城外,将骑兵分为三部,绕后偷袭举起火把前来攻城的袁军。 “嘚嘚嘚……” 猛烈地马蹄声突然袭来,使得佯攻完成正在撤退的袁军阵脚大乱,听着声音似乎在前又有在后,黑灯瞎火分不清从城里冲出来多少人马,忍不住惊恐大叫。 “快跑!” “快跑啊!” “挡不住了。” 张辽轻而易举将城门口的袁军辅卒杀得溃退,丢盔弃甲四处逃散。 但这群溃兵不是他的目标,真正目标是此刻早已撤军的张郃。 既然此时对方已有防备,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张辽思虑过后,决定绕过严阵以待的后军,策马直追敌军前部,追至前锋冲阵破敌。 第二百八十二章 汉德虽衰,天命未改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张郃听见远处传来惊恐叫声,立刻令中军千八百士卒各置火把坚守不动,以金鼓笳笛为节,迎敌布阵架盾,再持强弩严阵以待,听见马蹄彻响,随即弓弩并发,击溃敌军骑兵。 此乃麴义在界桥破公孙瓒之法,是步军对抗骑兵的良策。 张郃眼里凶光毕露,只要张文远敢领骑军前来偷袭扰乱,必让他尝尝公孙氏的惨败之痛。 深夜漆黑的旷野,声音传得非常远,时不时瘆人的惨叫声传至军阵,听得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要不是嘴里衔有木枚,兵卒早就交头接耳,喧哗起来了。 只有主将张郃不为所动,借着发出噼里啪啦响声的篝火,目光不断地巡视各处。 时间一晃而过,迟迟不见张辽骑兵的踪迹,就在张郃心中不好的预感一点点被放大的时候。 前军陡然出现密集慌乱的脚步声,兵卒皆神色慌张,狼狈不堪的快速溃逃,甚至往中军火光方向撞来,仅两三千的溃卒,顿时就把中军北面阵脚给冲散。 张郃让士卒接连斩杀数十个溃兵也没止住脚步,皆在本能的驱使下,往有火光的安全地方跑。 张郃最后只能狠心下令,用强弩射之,使人取下嘴里的木枚,齐声大喊道:“快往左右退,敢乱军阵者死!” 不少溃卒在前后都有阻拦的情况下,也在慌张惊恐的大叫,有些人不管不问依旧往火光方向冲来。 张郃立即令中军士卒拉弦搭箭再射一轮箭矢,对于有些不敢下手的兵卒,怒眉叱喝道:“溃兵冲阵与敌军冲阵无二,若中军阵脚崩塌,必然全军覆没,此乃张辽诡计也,故意以骑兵冲破前军,此时不可再念及袍泽同乡情义。” 然而就在这时,后方响起了响亮的擂鼓声,四面皆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鬲县二千三百守军尽数冲出城外,各处箭矢齐射张郃中军精锐。 同时还在呼喊:“冀州袁绍败了,玄德公援兵已至,杀敌!” “莫要放走了匹夫张郃!” “杀张郃!立大功!杀张郃,立大功!!” 袁军中军见自己的前后左右皆被包围,而自家前军已败,后军也了无声息,立马心慌不已。 不知道青州军到底来了多少人,看这阵势有可能是敌军的主力赶到,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马,还轻而易举地击破了前军与后军。 难怪骑兵会在日暮时分突然撤走,原来是早收到消息,也就他们步军走得慢,才被青州军赶上来围住,要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歼灭在这平原易野。 想到这里,袁兵不由更加慌张失措,闻风声鹤唳,皆惊悸不安。 站在最前面持刀盾的士卒心态最先崩溃,见此地十死无生,没有人想客死他乡,趁着敌军箭矢稀疏的间隙,立即抛戈弃甲,临敌卖阵,撒起脚往后边先跑为敬。 有一就有二,有人带头跑路,连带着前排士气瞬间崩塌,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阵形,骤然兵败如山倒,人人慌不择路的四散逃命。 勇,志之所以敢也,勇气要是没了,任何名将都没办法在战场上力挽颓风,只能被溃兵裹挟,随波逐流。 张郃没想到张文远没沿着后军一路往前杀,反而宁愿绕远路去攻击他撤退的前军,把前军彻底打崩后,让溃卒来冲他的阵脚。 如今袁公丧师失律,败不旋踵,他也紧随其后一败涂地,连撤退也被张辽抓住时机,打得事败垂成。 张郃紧握马匹的缰绳仓皇逃命,忍不住悲痛想道。 “张辽鼠子,竟然如此狡诈,攻败后军宁可绕道去前面,也没有顺着直捣我旗纛,着实令人可恨。” 张郃没想到张辽能在夜晚冲阵厮杀时,还能做到这么冷静地去判断分析,由此可见张文远的确是难缠的对手。 月光躲进云里,周围一切显得愈发昏暗。 张郃携亲卫十数骑,策马穿过西面幽暗的树林,还在心痛辛苦操练出来的士卒,怕没多少人能逃回渤海,没想到突兀就与绕后的青州二三十骑迎面相逢。 双方都吓了一跳,都没想到这也能撞上,张郃顿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不要和敌骑纠缠,先杀出去!” 两军相遇,一触即发,两方骑兵立即拈弓搭箭,箭镞破空朝对方射去。 双方见状皆不期而同的伏在马背上躲避弓箭,即便如此,双方都有人被射中,倒头栽于地面。 张辽在昏暗之间,看清了敌骑中央有一人铁铠,远比兵卒要精良,必然是军司马级别以上,或许还可能是校尉,纵使逮不住张郃匹夫,此刻擒住此将,也算能凯旋献敌了。 须臾之间,骑兵熟练的分成三部,同时前锋冲敌,左右两翼包抄夹击,这是骑兵惯用的战术。 不同的是青州骑兵会先以锥形冲锋,在临近陷阵破敌时,突然夹紧马腹加速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为左右两翼争取时间。 像钳形攻势一样,真正的杀招是两侧,哪怕敌军数量甚多,也能瞬间截断成几段,然后以箭头形式三部合击一部,在较短的时间内形成局部优势,碾压对手。 “杀!” 张辽大吼一声,瞧准目标,拍马作前锋直冲过去,吓得对方忍不住哆嗦下。 张辽之所以敢这么冲,那是因为出发前早就已经换了甲胄,不怕敌骑的箭矢全落在他身上,袁军的武官则不敢擅自冲出亲兵的保护。 以他甲胄特殊处,只要敢稍微往前一点,箭矢都会抢先落在他身上。 在战场交战,无论哪方都会隐藏中军主将的位置,想要临阵攻敌,要么更换甲胄,要么不打出任何暴露信息的麾旗,不然就等于在两军激战时,开启了敌我双方的位置共享。 敌军见到都会眼热拼命,嗷嗷叫的涌过来杀将立功。 特别竖起麾盖极容易引来敌军围攻,历史上的颜良、殷孝祖皆死于在战场招摇。 张郃虽然没有携带他的麾旗逃跑,但因为甲胄的精良也能引人注目,自然躲在人群之中,趴伏在马背上,祈求前面亲兵可以顺利撞出缺口,让他得以有惊无险,逃出敌骑围困。 万万没料到,三名亲兵刺出去的长矛被对方用马槊拨开,然后迅速甩动槊杆,干脆利落的将亲兵拍下马,自己则侧身卸力。 “此贼究竟何人,怎会如此善用使槊……”张郃念头还没升起,蓦地人仰马翻,整个人摔倒在地,被马压住了大腿,下半身无法动弹。 “完了,彻底完了。” 眼见敌军槊锋临近,张郃眼神闪过悔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要是先前没有让沮公与把骑兵全部带走,也不会有今夜之败。 不选择往这条路跑,也不会恰巧撞到青州骑兵,更不会遭敌擒杀,要是刚才在中军就投降,也不会兵败被杀。 大丈夫处世,当为国家立功边境,没想此刻便是我张儁乂身殁之时。 刹那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张郃有意开口请降,却感为时已晚。 只得闭眼躺在地上束手受戮,没想到几个呼吸过去,厮杀声已经渐渐停歇,亲兵皆战死,他的脖颈也没感到任何痛处,更没被人用刀斩下来。 不由睁开眼睛,望向看不清肤色,只能看见短须军汉正翻看他马袋里面的文书与印绶,余光瞧见他睁开眼睛,忍不住畅快笑道:“汝便是张郃乎?!怎么河北名将如此不经打,当初文丑是这样,如今你也是这样。” “你又是何人,要杀便杀,无谓多言!”张郃没想到临死还要受到这种嘲讽,立即收回了想要求饶的话,面色青红交加道。 没想到军汉咧嘴一笑,让骑士用绳索将张郃缚绑住,遂打趣道:“我可不会杀你,当初河内一役没有捉到文丑,令我颇为遗憾,今日生擒你张儁乂,也可报使君重用之恩。” “你就是张文远,那粗鄙不堪的歌谣便是你编的?!” 张郃心底升腾起一股怒火,横眉竖眼问道。 打仗归打仗,动不动编童谣辱骂别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错,我就是张辽。” 张辽想到农学僮不仅善研究农事,对于编朗朗上口的乐歌更得心应手。 河北乌龟张儁乂,困顿裹足不至前,近来学成泥龟法,未敢正面显露头。 “确与我有关,不过激将罢了,你我彼此各为其主,只要能磨你兵锋,用一些手段又如何。” 张辽居高临下道。 停顿片刻,张辽又复笑说道:“我若没猜错,袁本初此刻已然大败了吧?” “先前领骑兵往西奔去的,应该是监军校尉沮授罢。” “袁绍兵败,冀州必然人心涣散,举城而投者不在少数,你觉得他还真能逃回河北吗?” “昔日伏波将军马援曾言: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袁本初非天下之主也,乃为隗嚣、公孙述之流尔,实为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效投玄德公,犹如投光武,洗心革面为汉家拨乱反正,戴罪立功,建功立业时未晚也!” 张辽笑着劝道,仅仅击破张郃所部,他还不甚满意,平原还有高览、董昭呢,功劳当然要越立越多为好。 “大汉承天命四百年,汉德虽衰,天命未改,儁乂扪心自问,可愿再为汉臣乎?!”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此夜太漫长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张郃沉默良久,最后低头说道:“郃愿降玄德公,讨伐诸侯匡乱世反之于正,望张将军恕罪。” 事到如今已为阶下之囚,袁公败局已定,不降青州刘使君,他张儁乂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何况玄德公匡扶天下,名正言顺。 眼下入主河北,大势已成,必将重定天下。 除非他吃饱了撑着,硬要和汉家刘氏对着干,既然张文远递来台阶,给了他匡谬的机会,那就赶紧顺势请降。 难道还要等玄德公来亲自劝降吗? 万一等来的不是劝降,而是斩首示众怎么办,这些年征战公孙氏,算是回报了袁氏的恩情,要是让他舍全家之命,如同朱灵一样效命袁公,那是不可能的。 “袁公,倘若你还未大败,张郃必定不降青州,奈何,奈何啊!” 张郃心中感慨万千道。 不是我想投敌,实在是大势已去,未成灰烬的公孙瓒必在幽州卷土重来,王郎之败将复现矣。 袁公先刻冀州牧、车骑将军印绶,后又私用承制封官赏爵,获罪于天,故兵败刘使君之手,由此可见天命佑汉啊! …… 就在张辽领军于鬲县的郊外击破张郃所部,在同一片沉沉的黑夜下,不仅有张儁乂舍命狂奔,还有疾驰一天一夜未曾停下歇息的袁绍。 此刻更是备受艰难,多次中途刚停下歇息不久,斥候便立即来禀报,青州虎贲骑出现在三四里外,荀谌赶紧过来扶起坐下的袁绍,再度翻身上马继续朝着渡口赶路。 旷野寒风凛冽,呼啸拍打在早已跑得衣冠凌乱,披襟散发的袁绍脸庞两侧,让他感到十分煎熬。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落魄的时刻,当初对抗董卓出京都雒阳,也没遭受凉州贼这般衔尾相随的追击。 不过才三百多里的渡口,竟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遥远。 “友若,再歇息一会儿罢,绍已经快跑不动了,髀肉磨得鲜血淋漓,再不停下来,我怕难以为继了。” 袁绍骑马并辔齐驱,对荀谌叹息说道。 他并非不善于骑马,但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一直策马未停,别说是他了,这一路逃亡不知有多少掾吏与军吏掉队,数次与青州骑兵交战,骑军更是战死了不少。 眼下身边只剩下四百多人了,冀州属吏折损了不知多少。 为了此次决战河北,先后调集了诸多官吏随军从征,有的安排在巨鹿、安平、渤海三郡运送粮草、军械、布帛、钱财。 如今大军倾覆,不仅十万人马没了,还有陷在大营里的冀州官吏,如别驾田丰,怕皆会被刘玄德擒获。 乱军之中有多少人能在逃出生天返回河北,怕是寥寥无几。 这些心腹掾吏的损失,无疑让袁绍重整冀州更加雪上加霜。 荀谌怎么会没看出袁公被一路追逐,已然快心灰意冷,踣不复振。 忖度不久前往北偏离驰道,青州骑兵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追击上来,那就先歇息会儿。 荀谌不顾自己双腿发颤地下马,向前搀扶住袁公,找石块将其扶坐好,再取出水囊递给对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整理衣冠揖礼道:“袁公,天将与之,必先苦之,欲享天下之福者,必先为天下之劳也,只为坚磨其志,苦其心,劳其力,方所成其事也。” 袁绍仰头喝了一口水,又将水囊递给荀谌,不想对方摆手拒绝,他忍不住苦笑道:“人生如朝露,友若何久自苦如此,今日与我共患难,必将久久不忘友若施水之恩。” 看向左右周围,见众人离得甚远,袁绍有些悲叹道:“我岂不知友若欲聚众激气,想要绍赫然发奋,再激厉将士,遂以此振作之效。” “只是自从河北与刘玄德交战以来,屡次兵败损兵折将,颜良、麴义、高干、朱灵、蒋奇、许攸先后摧折在刘备手中,郭图与田丰不知生死,逢纪擅自出击兵败被我处斩。” “遥想当初大败公孙瓒,河北何其强大,可谓是猛将如云,谋臣如雨,雄罴百万,没想到短短数年,冀州竟已草木萧疏,难道我汝南袁氏终无天命乎?!” 袁绍自打兵败后,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倘若刘玄德真符合金刀之谶,纵使他在奋兵而起又有什么用。 此刻大军损失殆尽,河北的士族、豪族,还有许利拉拢乌桓、鲜卑等胡人,还愿意倾力相助吗? 袁绍想到他为了和刘备决战,拜访诸多豪族与士族,征得近五万部曲,现在一战覆灭,不知多少豪族宗长会对他恨之入骨,欲取他头颅戴罪立功,而降刘备。 这样想来,就算回信都也将坐以待毙,还不如不回信都,省的落到与王郎一样下场,信都乃是光武翻身之地,就不要在他手里有瑕玷了。 河北开战不过两三个月,刘玄德便已大破冀州,席卷河北成了早晚的事,何况他还是幽州涿郡人,届时幽州各郡纷纷举兵而起,南下讨伐袁氏。 单凭一个冀州加上并州两郡,如何能抵挡青、徐、兖幽四州的围困。 想到不久将面对这样的场景,袁绍忍泪含悲,对荀谌说道:“友若,大事去矣,河北溃败不可收拾,或如人之云亡将近。” “多年谋划终究一场空,若非当年何进蠢如猪狗,不听我言使宦官行凶挟持少帝,而董卓进京都又废帝杀后,鸱视狼顾忘故主恩德,袁氏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袁绍想起这些就不禁痛恨。 天下扰攘滔滔,麋沸蚁聚至此,竟让织席贩屦出身的刘备捡了便宜,得以占据河北,成光武之事,稳固根基,然后横扫诸侯。 他怎么没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快,连淮南袁公路、江东曹孟德的书信还没有收到,就已兵败如山倒。 这岂非是天在亡他袁氏乎?! 如今追兵穷追不舍,不顾鞍马劳顿,似乎打定主意将他擒杀在洹水南面。 “友若,此夜太漫长了,我怕再也望不到天日……”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末路之途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是夜,刘备还在率军追逐袁绍,途中袁军屡次分兵逃窜,搞得虎贲骑也只好分兵追杀,以防袁绍率数十人在偏僻小路逃走。 “吁!” 刘备勒马传令道:“追击时间过长,还是歇息片刻,待夜哨传来消息,我们再启程追击也不迟。” 虎贲骑听见呼唤传令,纷纷勒马下鞍,暂时休整,有的骑士自主前去巡视,防止有敌军突然袭击。 “使君,还要追吗?袁绍也太会跑了,老是兜兜转转地绕路,如今都不知道跑到哪来了。” 典韦看了看附近,隐约能看见一些田野,还有草盖的茅舍房屋,处在荒原那边影影绰绰。 刘备不由地揉了揉大腿,目光瞥向周遭,忍不住叹道:“袁本初逃跑的毅力果然坚韧,我奋起直追一天一夜,也还未将其擒获。” “这一路上倒是捉了不少冀州属吏,袁绍就算成功逃脱,能渡河返回河北,对于冀、幽两州的调度,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待明年开春,我率军征讨河北十数郡,还不是摧枯拉朽,不出一个月便能直捣信都,何必做此无用功。” 袁氏可不是刘氏诸侯,当初占据邯郸的王郎,也是自称汉成帝刘骜之子刘子舆,才得以图谋大事,得到汉家宗室和豪族的拥护,能雄踞河北。 在河北众多宗族看来,王郎与秀儿争河北,那都是刘氏之争。 四世三公的袁氏,再怎么威望甚高,也比不上汉家刘氏发奋而起,带来的人心震撼。 何况袁氏拉拢的门生故吏,大部分都集中在魏郡邺城、以及赵国邯郸与安平郡信都。 只需攻下冀州的渤海、河间、甘陵、安平四郡、国,就能与幽州的涿郡、广阳郡、渔阳郡接壤。 袁绍经过全军覆没的惨败,哪还有余力按得住这么多郡县效力袁氏,明摆着各地皆会望风而降。 刘备思索了一会,对典韦、许褚说道:“追击至天明,若是还未擒获袁绍,就掉头返回大营,先将数万降卒处理完,再攻处于洹河南岸的甘陵四县。” “时下已快至十一月,此战过后各州休整两月,待到建安二年,再出兵北伐,一举剿灭袁氏。” 不管对方打算屯军驻守信都,还是分散各地防守各郡,先后击破高干与袁绍,共计河北十四万大军,袁绍麾下多年征战磨砺出来的军队,在这一战中,不说损失九成,至少也损失了七八成。 这比历史上的官渡之战,袁本初损失的还要惨重。 曹孟德突袭乌巢后,可没有率骑兵追他追得那么紧。 想到这里,刘备倒有些忍俊不禁了。 “嘚嘚……” 马蹄响起,哨骑快速驰马前来汇报:西北面发现袁军踪迹,斥候颇为精锐,因夜哨裹住了马蹄与马嘴,发出的声音较小,又距离数百步远,故没有交战,但从地面痕迹看来,前方袁军极众多。 刘备顿时大喜过望,抚掌笑道:“本初,这回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 “袁公!袁公快撤!!” “青州骑军裹住马蹄,快速掩杀而来,前军骑兵快要顶不住了。” 有骑士远远挥手呐喊示意,让坐着的袁绍以及身旁的荀谌瞬间大惊失色。 因过度劳累,东倒西歪躺地歇息的近百掾吏,听闻此言立即惶恐不安,骚乱起来。 “青州骑兵怎么会来的这么快,难道他们都不用休憩吗?” 袁绍再度被众人推搡急忙搀扶上马,忍不住愕然问道。 这追的太急迫了,当初项籍也没有落得这般趑趄窘态罢。 “袁公,前面七八里处有条小河,先过河我等再合力拆桥。” 袁军斥候以手指向西边急道。 “友若快快上马!我们返回河北重整旗鼓,明年再与刘玄德交战。” 袁绍心急如焚说道,他不能再损失心腹幕僚了。 “来不及了,袁公先走一步,谌随后就来。” 荀谌眼见青州骑兵已经冲杀至两百步内,见袁绍还在犹豫,挥起一鞭抽在马的后腿上,马儿吃痛立刻往前狂奔。 接着代替袁绍指挥剩下的骑兵全部去阻拦虎贲骑,又让斥候精锐跟随袁公而去,在过河后立马想尽办法拆毁浮桥。 无论还有谁没过河都不用管,一切以袁公安危为重。 荀谌急忙侧身回头,对众多掾史吏道:“谌在此督阵鏖战,诸公快上马渡河晚了就来不及了。” 眼下的场景就如同郭图断后一样,没位高权重的官吏指挥督战,已经疲惫不堪的骑兵会崩溃的更快。 做不到遏敌厮杀,青州军很快就能顺势追上去,以对方的战马配置,那时候谁都逃不掉。 这个时候只能由他荀谌结缨伏剑,尽节死敌。 大丈夫当奋不顾身以徇恩主之急也。 “杀!” 典韦、许褚以左右两翼夹击袁军骑兵,数次冲杀下来,前军接敌的轻骑几乎损失殆尽。 刘备则领三百骑冲破荀谌的布置,跃马引弓直追袁绍,边骑马边放箭射杀欲要奋死一搏的袁氏属吏。 “擒杀袁绍!擒杀袁绍!” 虎贲骑的军士见大功就摆在面前,忍不住发喊连天,呼声轰天震地。 逃在最前面的袁绍听见后边的喊声,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连紧握缰绳的手也微微发白。 迅急埋头策马飞奔,生怕有流矢扎到他的身上,不禁用力夹住马腹越跑越快。 连腿部传来的剧痛也没在意那么多了。 此刻,袁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求生的本能,让他忘记了所有的不利情况。 只是忽然马儿发出一道嘶鸣声,马蹄踏空往前倒地,瞬息将他甩了出去,袁绍只感觉视线骤然翻腾,隐约听见脖颈发出“喀嚓”一声,脖颈似乎被无形的手给勒紧了,连气也喘不出来。 眼睛再也难以睁开,头变得眩晕昏昏沉沉,尝试多次都难站起身。 就在这时,袁绍听见附近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以及随从皆被斩杀发出的惨叫。 他用最后的力气艰难地撑住翻身,朝天微弱地喘着气息,余光瞥见了有追兵勒马下鞍。 想张口说话,一股窒息感涌上来,让他气噎喉堵,眼前发黑。 弥留之际,仿佛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喊他。 “袁公!”“袁公!”“本初!” 荀谌披头散发,不顾衣袍纷乱,也不顾青州军的刀剑阻拦,跪倒在地扶起袁绍,痛哭流涕地嘶吼,顷刻间眼泪鼻涕流满脸颊,哀恸哭泣不已。 “袁公!袁公!” 袁绍咽下一口血腥,手指颤抖着拉住荀谌的衣袖,荀谌见状立即俯身倾听。 只听到袁公延息残喘,断断续续道:“降……降……毋……” 话还未说出口,人就已奄然而逝。 第二百八十五章 袁公,大业未成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袁公!袁公!袁公啊!!” 荀谌悲哀欲绝,伏在袁绍身上嚎啕大哭。 不由悲彻道:“有志未酬,英雄去矣,呜呼噫嘻,时耶命耶!” “袁公,大业未成啊。” 不过一会儿,荀谌就声嘶力竭,变得沙哑起来。 刘备指挥虎贲骑军士将来不及逃跑的掾吏尽数缚绑,在士卒的护卫下踱步过来,见袁绍已溘然长逝,不禁感慨良多。 他还想生擒袁本初,没想到袁绍会忽地滚鞍下马,摔断了脖颈。 真乃天不遂人愿,慢了数步功亏一篑,倘若早下马受降,或许也不会死得如此仓卒。 摆手止住了许褚想用绳索缚住荀谌,安慰了句:“友若,无穷之死,犹一朝之生,袁本初也无须见袁氏覆灭再含恨而去,亦善也。” 荀谌闻言抬头,唏嘘抽噎道:“敢问可是玄德公当面乎?!” 他也猜到了几分,此刻青州骑兵能够不辞劳累,有这么强意志紧追不舍,除了马匹充足外,必然有威望极强的人置身军旅。 使得千余骑兵在数次冲杀后,还能保持凝聚力,没有停下来歇息过长时间,凭着坚韧的意志驾马追杀数百里,除了能身先士卒,与将士在艰难困苦中共同锤炼过的主将外,就没任何人能将这支军队的战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刘备笑了笑,拱手道:“在下刘备刘玄德,见过颍川荀君,文若与公达常与备提及友若之才,感叹君为袁氏效力实乃明珠暗投也。” 荀谌的才能究竟如何,刘备也不清楚,但不妨碍他看在荀文若的面子上稍微给予些优待。 遂又意味深长复道:“友若,今日之事,你待如何啊?” 说话间,刘备目光瞥过绳索缚紧的掾吏,言下之意便是我招呼打了,颍川荀氏的颜面也给了。 你荀谌打算做袁氏死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早点做出决定吧。 汉家不可能对于倾心效力袁绍的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除非能拿出投名状,不然该有的牢狱之祸,还是跑不掉。 他刘备可不像秀儿那样,搞什么宽则得众,欲以柔道御天下,即位后频繁搞大赦,把有的人赦免,那就前功尽弃了,他们可能还会跑回乡里蛊惑百姓。 与其总赦免,还不如寻找近处流放,给他们找个开荒的去处。 “刘使君,袁公临终有遗言,令河北十七郡降于玄德公……望公能网开一面,善待袁氏而不绝袁氏之嗣。” 荀谌用衣袖擦拭眼泪,用沙哑的嗓子,恭而有礼道。 刘备听罢,不由直笑道:“袁氏伙同董卓作乱雒阳,奈何董贼不愿受其摆布,诛灭袁氏上下数十口,袁本初与袁公路仓皇逃窜,一人攘夺南阳,一人盘踞河内,各诸侯名为匡扶朝廷,实则利欲熏心,只为一己私欲,裂土割据尔。” “备乃诛凶讨逆,为天下涤瑕荡秽,如农夫务田去其草焉,绝其本根,勿使能殖也。” “与我交战不敌便能归降,欲使我善待之,敢问荀君,倘若天下诸侯皆如此,汉家还有何威严?” “此刻并非王莽篡位,汉统衰落不存,袁氏为汉臣,却恣行无忌,自封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不说,还在冀州私刻印,滥用天子承制,心中岂有忠、孝之意。” “汉家于高祖开基至今,敢如此大胆者,除暴虐佞邪之臣王莽、梁冀、董卓外,还有几人?” 刘备抬手笑问,又摆手止住了欲开口说些什么的荀谌。 遂喝道:“如若没有雷霆之怒,那致汉家律令于何处,违垂堂之戒,轻万乘之重,则让天下百姓所惑也。” “友若以为备之言如何?” 荀谌把话听完,沉默半晌,久久无法反驳。 最后还是咬牙,拱手说道:“请恕余直言,玄德公欲取天下,更应当和以处众,宽以接下,恕以待人,宽宏大量,无所不容,方能主宰天下也。” “袁氏既有降意,不过只求刘使君善待,使君能德予并州吕布、张扬,以及兖州刘岱,为何不能再宽量抚以袁氏,玄德公若能如此,河北各郡县必定望风归降,不出三月必可摄服冀、幽二州,日后大军南下,诸侯念公能容人之过,必肉袒面缚,拱手而降。” 荀谌这番话一出,让刘备听了也不禁有些心动。 此刻天下尚未平定,不管怎么说,既然袁绍决定投降,你刘玄德要是拒绝了,日后其他人不一定就敢投降。 南面以及西面的诸侯更会激烈反抗,难道也要像光武一样,哪怕平定河北后,也被各地诸侯拖住数年之久,方才一统天下。 刘备认真想了想,仍旧摇头失笑道:“友若果然善于言辞,备险些为你说动矣!” 听见玄德公的话,荀谌忍不住心灰意冷的闭眼,心中悲叹道:“袁公啊!我终究还是不能为袁氏留下一脉后嗣,谌愧对公辟用提拔之恩。” 荀谌心底的遗憾和歉意不断滋生,低垂着眉眼,一阵长吁短叹。 “不过……”刘备话音还未落下,只见对面蓬头散发,打着赤脚的荀谌顿时惊喜的抬头,循声望过来。 刘备不由觉得好笑,斟酌说道:“设使友若说服袁氏与改过自新的士族、豪族去剿灭不满度田,为祸乡里又专横跋扈的豪强,备倒可以网开一面,须知晓当年王郎兵败邯郸,也无资格与光武谈论顾得全身之事。” “倘若能做到,我便免除袁氏之过,不再夷灭其宗族,仅让袁氏举族迁徙定居乐浪郡朝鲜县可矣。” “友若,可敢奉命返回河北劝降众人乎?” 刘备轻笑问道。 “这……这……” 荀谌登时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玄德公倒打一耙,反把他架了起来,还拿光武故事举例,塞住他的嘴。 这不就是让河北内乱互相残杀吗? 要是让士族、豪族知是他挑拨是非,即便此刻无事,日后派遣僮客刺杀之事,怕也不知凡几,那他终身都不敢出颍川了。 荀谌思索许久,叹息低头说道:“玄德公,待此事完成,我愿送袁公棺椁归汝南故地,为袁公守墓十年,并且终身不再仕出,望公成全。” 只能用这办法避嫌了,想必袁公在九泉下也不会怪他罢……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完了,完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袁绍兵败后只想横渡洹水,早些返回河北重整旗鼓。 以致甘陵郡国的甘陵县、贝丘、绎幕、东武城,在逃回来的溃兵处获悉袁公人马全军覆没,剩下守城的辅卒皆望风而靡,一个比一个投降的快。 因甘陵王刘忠故去多年,子嗣早年又都遭黄巾诛杀,甘陵郡国为无主之地已久,各县三老与豪族宗长以及大小官吏,听见汉家王师胜,如逢甘雨盼玄德公久矣,纷纷拔旗易帜,拔袁帜立赤帜。 连夜将“劉”字旌旗,竖遍城墙各处,连同豪强庄园也把自家的旗帜通通拆除,皆插起来赤帜,一夜之间各处遍红。 那时不仅袁绍在忙着逃命,离青州军兵锋最近的甘陵郡国豪族与官吏都没有闲着,全在灯火通明叫醒了所有役夫、奴婢、僮仆通宵彻夜地制作劉氏旗帜。 有的豪族宗长觉得僮仆织绣得太慢,不顾老眼昏花准备自己亲自动手。 直到半天也没在布帛缀成什么字出来,才叹气作罢。 东武城的西门氏宗长听说河北带甲十万,皆败在刘玄德手上,再加先前兵败投降的兵卒,依照刘备整合的速度,仅袒臂一呼,用不了多久就光甘陵一郡,便会冒出来足足二十万汉军。 谁家庄园坞壁能够挡得住,千军万马围拢过来? 整个甘陵郡国,就数东武城西门氏与刘备有恩怨,而他们宗族还霸占近四千顷地,其中有不少强取豪夺黔首的耕田,自黄巾乱起买百姓为奴婢,都不下于千人。 每年都有一些奴婢出于各种缘故杖毙,因用财帛贿赂贪财好贿的官吏,这些人对于西门氏的嚣张跋扈,皆视而弗见,听而弗闻。 此刻刘备将要占据甘陵,青州酷吏岂非都要来冀州度田,再加上前边的恩怨,西门氏被明正典刑的日子恐不远了。 “真乃天亡我也!” 西门宗长想到此处,不禁尖着嗓子怪叫,然后头脑发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哪怕僮仆把他搀扶到床榻,也依然手脚发软,浑身如筛糠,心中早已悔不当初。 “魏国西门豹之后,难道要绝于此乎?” 西门宗长不禁抬头望天,悲切道。 一切祸根的源头,那竖子西门儒,早在数年前因病身亡,让他想负荆请罪也找不到人去做。 “快快宰杀庄园内所有的牛羊豚犬,再找来百辆车,放置布帛细绢千匹,我要趁夜赶去鄃县犒劳我汉家王师,再清点宗族所有埋藏的钱财,要全送给玄德公出兵河北,早日匡扶汉室。” “定要把声势弄得越大越好,最好能让各县豪族都知道,只要待天一亮,便出发前去拜见玄德公。” 西门宗长几乎急得要跳起来,连忙火急火燎吩咐道。 这回要彻底独断专行,不再和其余人商量,不让宗族鼠子影响到他的判断。 而另一边,刘备让军士带上袁绍的尸身,荀谌自然也只好忍住悲怆骑马跟着返回青州军大营。 在天明回军途中,恰巧路过丘陵在转角与乌桓骑兵相遇,对方以为虎贲骑已人困马乏,骑军精疲力竭,遂果断挺身陷阵射矢,想报兵败之仇。 虎贲骑前锋勒马往后退数百步,待乌桓人追至,左右两翼立即呼声大噪,乌桓突骑吓得心胆俱裂,犹如惊弓之鸟,立马就慌了神。 生怕被青州骑兵用计骗他们向前,然后又冲上来肉搏,急忙调转马头逃命。 此刻大军已败,乌桓部落骑兵也分成了数部,彼此失去了联系,都在往洹水方向逃命,只有过河烧毁浮桥,才能遏制住青州军的追击。 乌桓突骑本就是试探性的攻击,见利即前,知难便走,既然猎物还有锋利的獠牙,不好招惹。 乌桓牧民当然不会徒劳送命,号角连响数声,胡人来如激矢,去如绝弦,快速消失在天边。 刘备见虎贲骑军士疲惫不堪,只好颇为遗憾地瞭望胡人远去,不禁语重心长道:“胡人以鞍马为家射猎为俗,逐水草而居,若欲追蹑,良为难及,风驰电卷,与汉军着甲冲杀破阵截然相反,仅为便捷游走,若是一战不成,让其远遁漠北,日夜袭扰边疆,则汉地边郡难以解鞍矣。” 刘备似乎在这些乌桓人身上,看到了持续数百年面对小冰河天灾,连绵不绝南下掠夺的游牧部落。 长城以及凉州附近,胡汉三百年喋血厮杀,槁骨腐肉,血流成河,在生存面前始终避免不了。 尤其这些年刘备明显感受到,天气愈发寒冷。 临近大河的青州尚且这般,那幽州与辽东就更不用说了。 没被绳索缚住的荀谌听见刘备的话,不由愕然道:“玄德公,为何如此忌惮胡人,无论幽州乌桓胡骑,还是鲜卑、匈奴人,皆少铁铠,弓箭短刀不如汉军强弩与长槊,塞外寒冷只得内附汉室,方有一线生机,况且各部落渠帅互相敌对,只须遣长吏游说以蛮夷攻蛮夷足矣。” “自汉家孝章皇帝以来,皆用此策使得夷狄互相残杀,边郡胡人早已不足为虑也。” 荀谌没想到玄德公竟然会认为胡人将成为心腹之患。 要知道当年强盛的匈奴,号称控弦之士三十余万,不也倒在锐利的汉弩下,还分裂成两部,一部归复汉家,一部不知逃遁去了何处。 眼下草原上的胡人哪家部落能比肩昔日的匈奴,最多不过癣疥之疾,所谓举众反叛,只要汉兵一至,便可轻易将其杀败。 荀谌对胡人的言语鄙夷间,还有着身为汉人的骄傲,些许蛮夷罢了,以玄德公用兵之利,当可一战而破,再许些利益将其诸多部落分化瓦解,便能传檄而定。 刘备听罢,忍不住笑了笑。 直言不讳说道:“以夷制夷的确为良策,再辅用汉家的盐、铁物资贸易,便能分裂各部落,友若有无想过内迁的匈奴、乌桓、羌等在边疆杂居,依旧用着胡人掠夺的那套作风,使边郡各地百姓深受其害,皆想迁徙远离,长此以往,汉人少,而胡人多。” “一旦中原有变,幽州、辽东尽为腥膻之地,胡人可肆意跃马弯弓南下,那时汝等又当如何?” 刘备轻笑用手指着,问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审配:我河北究竟怎么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谌沉默不语,拱手小声道:“玄德公何必有此虑,纵使高祖与光武,也无法为后人所忧虑。” 刘备眉头皱起,把对方看得冷汗淋漓,不敢对视,才直言道:“夫食汉禄又为荀子后,幼小饱读宗族典籍,更当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黔首百姓目不识书,天下之治在于贤大夫,宜忧国者而不忧,则天下危矣,如此士人饱读典籍又有何用,张口儒家经典,闭口引用古训,整日忙碌于案台笔砚之间,笔下虽有千言,而胸中实无一策。” “居其位则无心忧国忧民,虽公天下事,却攫利于门户私计,试看汝南袁氏五世三公,食汉家禄久矣,能忧天下者又有几人。” “袁术在淮南索求无度,使得百姓人尽相食,曾经富庶的淮南十室九空,袁绍在冀州姻亲乌桓,又许其掠夺汉地,士人为一己私利,不言与不肯言者甚多,此刻天下小人横行,贤大夫愈发寥若晨星,备岂能不深忧乎?” 刘备毫不留颜面的一番话,把荀谌说得脸色涨得彤红,几度想要开口反驳,又欲言又止。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辛仲治在出使平原郡返回邺城后,问他和刘使君说了什么话,总是缄默不语,闭口不谈。 原来是口舌说不过,被玄德公给怼了…… 荀谌在心里暗暗叫苦。 “辛仲治啊,辛仲治,刘使君如此言辞犀利,能一语中人,汝为何不早与我说,不然我何至于无地自容,满面羞愧。” 又想到荀彧和荀攸也没在书信与他提及此事,更是不禁叹气。 遇到能够施展才华的明主,什么都憋着不说,使得他成为笑料了,倘若将来为此事留名史籍,必为后世所讥笑也。 荀谌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虽然在后悔不该开口,但嘴巴还是动了动,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揖礼说道:“玄德公忧先于事,待事至则无忧。” 刘备见其神色僵硬,也猜到荀谌的心思,想了想,说道:“友若之言也可取之处,加以修改便为良策,以蛮夷攻蛮夷,不应该只用内附胡人,应用纳愿意归顺的胡人为汉,以胡人的方式教汉军驰骋射猎,同其所为,习其所好。” “我亦知胡与汉兮域殊风,但夷狄入汉地,习汉家之俗,学汉家典籍,一心向汉则可取汉名,为汉人也。将百万部落化胡为汉,编胡人为汉军,一齐饮食居止,共抗御侮,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什么关内胡人,只要在精神上和行为与汉人一致,张口闭口尊称我汉家,说起汉土能挺直腰杆得引以为豪,就不能对人家有偏见。 天天对蛮夷鄙夷不屑,岂不就是让胡人各部落彼此抱团取暖,联合得更为紧密。 在返回大营的路上,刘备不觉感慨系之。 …… 建安元年(196)十二月,刘玄德与袁本初交战,在鄃县四十里外以七千大破袁军十万的消息轰然传遍天下。 刘备携大胜之势,兵分三路直抵魏郡、甘陵、渤海,各县守军纷纷而降,让南北诸侯为之震动失声,此消息一出,犹如山崩地裂,使得海内沸腾。 让关中、凉州、幽州、益州、荆州、淮南、江东等地诸多官吏一坐皆惊,闻者不由响震失色,骇人视听。 谁知不久,竟然又从河北传来一则消息,袁绍兵败甘陵,在逃亡途中坠马身亡,临死前令河北十数尽降刘玄德,以至河北两州如平地一声雷,使欲意反抗的豪族形势急转直下。 冀州剩余的常山、中山、赵国、巨鹿、河间、安平,以及幽州的代郡、上谷、涿郡、广阳、渔阳等各地乱成一团,邮、亭、传舍道路断绝,政令不通。 各地太守、相与县令、县长见河北沸沸扬扬,袁公又已然身死,无人有威望接领冀、幽州牧之职,便干脆与当地的士族和豪族沆瀣一气,开始不遵信都的文书政令。 骤然收到噩耗的袁绍夫人刘氏,以及袁谭、袁熙、袁尚等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在信都面对各地此起彼伏的骚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知如何处理。 袁尚在手足无措之际,蓦然想起与他交好的审配,差遣亲信不顾疲惫地乘马换船,一路赶到邺城寻找审配。 而审配先是痛哭一番,不顾还在交战的前军,匆忙写了一封书信丢给在黎阳与关羽、吕布对峙的文丑,便带随从沿河乘船赶回信都,在河畔边与甘陵的青州军擦肩而过,好在对方欲轻装南下攻打魏郡,意在截断文丑的归路。 连胡须凌乱也没时间梳理的审配站在河北岸,远眺青州军沿洹水向南攻取魏郡,不由在心底叹息,暗道:“希望文丑能及时反应过来,放弃邺城退守邯郸,否则大军危矣!” “河北纵使不敌,至少也能与刘玄德交战多时,怎会顷刻间就横发逆起,地坼天崩了?!” 审配直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没想到他在邺城为文丑运输粮草与军械,想尽办法攻破兖州。 袁公便已在甘陵兵败身死,十万大军一朝覆灭。 没有人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着征讨大军的溃败,那些由各郡县掾吏,调度随军出征属吏,不少来不及请降,惨死在乱军,有的则遭青州军生擒活捉。 导致临近战场的魏郡、渤海各县官吏紧缺,此时河北就一个字,乱。 “也不知沮公与和辛仲治身处何地,有无赶归信都……” 审配眉眼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河北将倾,谁能扶危定乱,承袁公遗志而定鼎天下,还有袁公欲降刘玄德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荀友若、田元皓、郭公则等人到底有无逃回河北,他真想揎拳掳袖,将这三人生拽活拖数十步,问出到底是谁让袁公如此失误。 这般蠢猪幕僚不杀,不足以泄河北官吏之愤。 “走罢……”审配收回隔河远望的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在北方,不禁暗骂道:“郭公则最好不是你在献计献策,否则我必将倾尽钱财,遣游侠杀之矣!” 审配想来想去,在这几人里就郭图会阿谀谄媚,嫌疑最大。 第二百八十八章 生为袁氏臣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信都的袁绍府邸,各曹署的掾史吏皆忙着做事,不得空闲,有主记在埋头援笔抄录文牍。 有的属吏气喘汗流,握着竹简行走匆忙,与同僚迎面相逢,连声招呼都没空打。 虽说冀州牧的政令快要出不了安平郡,但掾吏还是异常地忙乎,哪怕他们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至少也要让袁公的诸子看到他们在劳碌。 路过堂前,官吏都不由变得蹑足屏息,生怕影响到堂内那喧嚷的嚣杂声,将祸惹到自己身上。 自从袁公兵败身死,袁公的亲眷都憋着一口气,要有人稍微做错事,恐怕就会遭受无妄之灾。 袁绍辟用的属吏能力另说,但在察颜观色,以揣摩恩主其心意上面,更能明若观火。 知道有的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不该做。 在这种危急关头,让自己忙碌起来,省得去献计献策,最后背锅要好的多。 有属吏恰巧路过前堂,便听见里面沉闷一声响,似乎有案台都被掀翻在地,放置在案桌的器具也噼里啪啦的散落在地。 让掾吏顿时心惊,赶紧拔腿三脚两步,快速地奔命躲避。 怕走慢半步就有饮器从青瓦白墙的另一侧,掷出来砸到人身上。 最近常有器具被怒掷在地,使人闻声惊吓,望而却步。 府邸黄堂也如外边属吏所料,双方因袁绍遗言争执不休,差点打起来了。 “荀友若,袁公弥留之际,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快如实说来。” 沮授张目决眦,发怒穿冠地用手指着荀谌问道。 有三四个逃回来的掾吏都望见,当时只有荀谌离袁公最近,还俯身附耳前去倾听。 但那时青州的骑兵已经将其围住,若不是他畏死投敌倒戈,怎么可能会被刘备放回来。 且回信都便说袁公有遗言:令河北各郡皆降刘玄德,毋要再抵抗。 要不是他沮公与及时地赶回来,怕是袁公诸子与夫人刘氏近乎要被荀谌说动。 真是胆大包天的狗贼,竟敢如此侩卖我河北。 每逢想到此处,沮授都忍不住攘袂切齿的望着荀谌,颍川士族果然多有败德辱行,一来到冀州便处处与河北士族争利。 眼见此刻,河北犹如山岳崩颓,江河日下,袁氏气息奄奄,鼓衰力尽之际,便想改换门闾,更弦改辙,投靠青州刘备。 面对气得掀翻了案台的沮授,荀谌也不觉直眉瞪眼,神色不悦的拂袖道:“说了很多次,袁公命若悬丝之时,用手拉住我的衣袖,示意俯耳倾听,多次言降,此事千真万确,我可指天为誓,若有虚言,我荀谌必遭覆宗绝嗣之事。” 荀谌也忍受不住三番五次被沮授在这里质疑,干脆竖起手指朝天发誓赌咒,以证明他的清白。 背主投敌之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他荀谌好歹是荀子后人,再怎么说也是讲究颜面的,怎么可能毫无节操地拿袁公遗言在此乱说,欲行无耻之尤之事。 袁谭、袁熙、袁尚几兄弟听到荀谌被逼急了,竟然敢指天立誓,皆不由面面相觑。 袁谭在心里暗暗想道:“荀公……或许说的是真的罢。” 兴许阿翁眼见大势已去,十余万尚且不敌,更何况剩下的残兵败将,如何能稳住河北。 且我们几子无人有威望能撑起袁氏重任,再难聚甲兵重振旗鼓与刘玄德交战。 为了留袁氏一脉后嗣,只好投降刘备。 袁谭自认还是略微理解阿翁忧虑的心思,此时此刻别说冀州的官吏了,连他面对刘玄德以一击十威震天下的兵锋,都有想着逃离信都,率随从逃往并州避其锋芒的想法。 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刘备鄃县高乡一战大破河北,连河北的心气也一起给破了。 先破四万,俘获高干,后又破十万,大败袁绍,挫伤了冀州的锐气,使许多人面对如此强敌,都丧失了取胜的信心,不要说士卒,连各地的主将皆开始动摇。 这样用兵凶猛的汉家宗亲,两百年前也曾出现过,不仅横扫河北,更是定鼎天下,中兴大汉,复汉家威仪。 袁氏众人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见荀谌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袁谭不禁将目光转向沮授,寻问道:“沮公,此刻各郡人心涣散,恐难以抵挡刘玄德,为今之计可尊阿翁遗愿,降于刘青州乎?” 老实说他不想抵抗了,就算迁徙到朝鲜县也行,至少还为袁氏保留了微弱的生机。 子孙将来要是立功边郡,朝廷或许还会网开一面。 “河北,断不可降!!” 沮授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记洪亮的声音打断思绪,只见胡须凌乱的审配踏步进门,对众人遥遥拱手,说道:“河北不可降,我等掾吏蒙受恩德为袁公辟用,值此刻危亡之际,岂可有降敌之心。” “丈夫大节不可夺,生当为袁氏臣,死亦为袁氏鬼,岂有拱手而降之理。” 审配厉声呵斥,声音从未有过的冷冽。 眼神更是盯着荀谌,直言问道:“友若,袁公怎会溃败的如此迅速,那时你又在何处,是谁在建言出谋献策?” 荀谌已然快要受够了回来便被这么多人问责,还不如与郭公则、田元皓一起待在狱里,至少三个人待在一块,争论起来三人都有责任。 也好过他被刘夫人、袁谭、袁熙、袁尚、沮授、辛评等人盘根问底完,还要被审配来诘责。 心中窝火的同时,也生出一股悲愤,向前踏出半步,瞠目而视道:“袁公之败,错在田丰与郭图之策矛盾相向,各执一词。” “审君看似忠心耿耿,实则只为自身气节而行,不过想身死留名于竹帛罢了,不曾为袁氏忧虑。” “如今刘玄德以正正之旗,堂堂之阵以少击众大破我军,此刻更携破竹之势,扑天盖地,乘胜逐北。” “青州军所过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既连战皆捷,又军士战马旌旗甚盛,张郃与高览先后兵败,董昭退守渤海待援,各郡太守皆闻之色变,民不安枕,敢问审君有何良策退敌?!” “君义死可矣,袁氏可存乎?!” 荀谌气得眉毛倒蛭,脖子涨红指着审配问道。 干你娘的,就你审配是忠臣,我荀友若就是佞臣吗? 负隅顽抗到底,不仅自己宗族落不得好处,袁氏也将跟你一起上路。 是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眼睛,使你审配有眼如盲。 此时不是诸侯争夺天下,而是汉家宗亲讨逆诛暴。 汝等身上还有汉臣的烙印,硬不顾死活的刚愎自用,那时一起遭夷三族的就不止审氏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赌赢就是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顷刻之间想到利害的袁谭和袁熙两人,忍不住色变。 只有容颜俊美的袁尚还未想通,他想到审配平时与他交好,此刻却被荀谌反问得哑口无言。 心底颇有不满,仗着袁绍先前对他的宠爱,不由开口道:“荀君为何如此畏惧刘玄德,竟想灭我河北士气,刘备不顾高官尊爵之姿,耀武扬威于马背,可见不过仅将勇兵骁也,古来恃勇者乱,乱则必亡,恃势者骄,骄则必戕。” “纵使刘玄德今日能胜,来日不一定能再胜,多少王侯欲图问鼎,然转瞬一溃千里,败不旋踵者,亦不在少数,吴王夫差、燕惠王皆如此也。” 袁尚滔滔不绝地把话说完,原以为会得到审配出言附和赞赏,没想到不仅沮授在摇头叹气,连荀谌也抬头对天发出长长的叹息。 审配更是张口结舌,欲言无声。 他们幕僚之间的争执,是在死节与降敌两者之中做选择。 反正河北此刻是彻底敌不过刘玄德了,究竟是趁着手里还有兵卒,诛杀一些豪族来立功赎罪,还是誓死不屈,守节效死弗去。 至于靠他们在战场打赢刘备,那是连做梦也没想过的事,此时再与青州军交战厮杀,那便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而已。 袁公身亡命殒后,现在各处郡国兵短缺,防守已然是捉襟见肘,除五世三公的袁公外,眼下还有谁能征集到士族、豪族的部曲继续跟汉家宗亲交战。 谁还能去说服各家宗长拿出粮草、布帛、钱财、部曲、僮客,领着一盘散沙去和精锐的青州军鏖战搏杀,然后把刘玄德得罪干净。 除了夷灭三族的祸患之外,什么也没得到。 袁谭和袁熙不行,袁尚也不行,夫人刘氏就更不行了。 现今魏郡与渤海自顾不暇,其他郡县皆对州牧政令阳奉阴违,而安平郡仅有十三座县,能征之士万余。 如何去敌刘备青、兖、徐三州,带甲近十万之众,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取胜简直难如登天。 何况操练娴熟的士卒,不是耕地里的小麦,没了再收割就是,久役之士打光了,补充起来也是需要时间,没有个两三年的光景,想要有精锐兵卒的梦就别做了。 较比河北剩余的士卒战斗力和袁公出征时带的兵卒,那可谓是判若云泥。 在这般形势下,万余军卒要是在野外遇见数百的青州战兵,或许还会被打得哭爹喊娘。 见袁尚只看表面,而不明冀州底蕴,让审配内心连连叹息。 沮授苦笑不已,思索片刻,说道:“眼下刘玄德翼成中兴之势,横扫河北不可阻挡,我等要么战死信都,要么为袁氏计,举安平郡而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沮授之所以会如此悲观,那是因为他收到渤海兵败的书信。 仅高览在撤军回渤海途中,便遭到了青州军的埋伏,后军让张辽率骑军冲阵,阵脚瞬间大乱。 又遇到熟悉口音的袍泽劝降,让兵卒的士气立刻土崩瓦解,还没待对方多说几句,便俯首贴耳地降了。 高览见自己处于夹击状态,再怎么反抗也无补于事,前后进退无路,董昭还在数十里外。 又听见故人在敌军阵中叫喊,得知袁公已兵败身故,霎时没有了斗志,扭头吩咐军士用麻绳将他绑住,再去请降。 还不禁对军吏感慨道:“袁公奋起百万军,尚且一败涂地,我高览不过裨将,麾下兵卒不足数千,岂有不降之理。” 董昭倒是运气较好,有高览所部在前面挡着,得以成功撤回到南皮县。 可惜也好景不长,刘备随即调令张辽、于禁、赵震各领三千战兵、六千辅卒攻打渤海东光、重合、阳信、高城四县,然后再围攻郡首南皮。 大军还未至渤海,重合与阳信的县令及县里长吏就果断带头跑路,县里的兵卒都被董昭带回南皮驻守,只剩下一群维持秩序的役夫在你望我,我望你,那还守个屁城。 县令边命人坚守城池,边收拾行囊,趁夜带着十数僮仆持军械护卫,率先溜之大吉,因马匹少连婢女也没带。 县尉与县丞更是紧随其后,逃往乡里避祸,其余属吏有样学样,纷纷裹好钱财逃命。 除了有些黔首百姓趁着城门大开,官吏都已跑走,赤着脚跑进县城寻找各种留下的器具,连官宦家宅寻常的漆勺、钩、剪、虎子都要你争我夺。 只剩下一路行贾侩卖到重合县的中山无极的甄氏,还未随着官吏逃遁。 不仅如此,甄氏在来不及逃跑的官宦之家的僮仆与奴婢错愕目光下,用数百部曲整顿起了城里面的秩序,敢偷盗及杀人者,皆下县狱。 同时还让人绢刻素底的刘字旌旗,插在四面城墙的望楼处,使得人远远就能望见,城头随风飘扬的旗帜。 而且还择城中一空地,搭建帷幄竟发放些许钱财与粟米以安定人心。 瞬间就使闹闹哄哄的重合县安稳起来,甄氏部曲见状,皆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抚民以宽,无有异动,乃甄君之功!” 黔首百姓见真能获利,也忍不住高兴的拍掌叫好。 “甄君,真善也!” 甄君自然就是无极甄氏欲送给刘备的妾室,汉代女子也可以尊称为君,一路走来有许多侩卖之策,俱出自甄氏女,不少部曲因此受益,所以僮仆心甘情愿的尊称其为甄君。 而席坐在院中手不舍书的甄氏女听见婢女前来禀道,外边有人夸奖她,只轻笑着摇头,谦逊道:“为人本应当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畏盈居谦,乃终有庆。” 肤色白皙红润,清澈分明的眼眸,眼角下嵌着一颗小细痣,笑起来梨涡点点,果然如甄氏宗长所言,此女生得蛾眉皓齿,丰姿冶丽。 甄氏女笑罢,眉宇之间仍不禁蹙蹙靡骋,忧虑道:“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也。望刘使君能早日平定河北弭以兵乱,早些为百姓拨乱世反之正。” 自从得知宗族要将她送给声震天下,惮赫千里的刘青州做妾室,甄氏女心里就常有忐忑不安。 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猜想刘使君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能轻易赢得甄氏许多人赞扬,在刘、袁决战的紧要关头,也要将她送出。 路上也在想郭圣通故事,但更多是庆幸,无极甄氏远不如当年的真定王刘杨之势,她也不用夹在刘使君与阴夫人之间进退失据。 “但愿,我不会如同郭氏下场罢。” 甄氏女幽幽暗叹道。 第二百九十章 玄德公是哪里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二月二十日,青州军一鼓作气继续向河北攻城略地,准备在建安二年到来前,彻底攻取了魏郡与渤海郡,那仅剩的七座县。 得知袁绍兵败,荀彧一早便从济南渡河,带领官员长吏恢复了平原的吏治,听闻使君已将近九万降卒分散打乱安顿在甘陵各县,同时整治了当地的豪强。 刘备因为要安抚甘陵的百姓与降兵,即便是一边度田,一边查抄不法豪强的仓廪粟米小麦,也补不上数十万嗷嗷待哺的嘴。 很大的原因在于袁军兵败时,竟有属吏在各处放火烧毁粮草,想遏制青州军进军速度,虽及时抢救出了不少小麦,但大部分积草屯粮皆被焚烧殆尽。 甘陵各县前后皆有数万袁军屯驻,春耕与秋耕皆受影响,特别在袁绍大军到达后,就地征粮最为便捷,几乎征尽了黔首百姓来年的耕种余粮,眼下后方的谷仓更被人放火焚毁。 使刘备不得不停下脚步,处理起甘陵数十万百姓的生计,以及十万降卒等诸多事宜。 随军的郭嘉也献策道:“天气愈发寒冷,此刻尽起大军北上,同取冀幽之地,虽蹈厉奋发,却易顿挫兵锋。” “嘉听闻北地寒气侵袭,积雪没过小腿,呼气之间冰凌已挂在胡须,士卒动辄冻断手指,冻裂皮肤,而我军袍服麻履不足以为七万军取暖,那时战马徘徊踟蹰,军士心畏寒苦,恐战不胜也。” “不如暂时见好就收,先攻取魏郡、渤海,犹如青州张开臂膀,揽抱河北,待到来年开春天气好转,由关将军引军攻赵国与巨鹿,甘陵方向攻安平与河间,渤海守军则可攻进幽州,不过一年半载便可平定河北。” 郭嘉担心北地凄苦寒冷的天气,会直接影响青州军的战斗力。 何况幽州地带胡人甚多,虽说此刻鲜卑人听说袁军大败,已逃至巨鹿,乌桓突骑也退至河间,但他们部落马匹众多,随时可以赶回幽州,到时前后夹击,偷袭扰乱粮道,那就危险了。 见刘备沉吟不语,郭嘉又拱手揖礼,笑问道:“使君可是在担心袁氏诸子乎?!” “我曾在邺城有幸见过袁谭和袁熙,承袁氏之教而知晓吏事,然此非昇平吏治之时,不畅通兵略,盖此辈无能为也,当不足为虑。” 不是郭嘉瞧不起袁氏诸子,袁绍当初好歹也是天下楷模,对比起袁本初能引党人称赞,士人甘愿千里迢迢赶来依附顺从,他的儿子差的可不是零星半点,只能称得上豚子而已,谁家杀猪还会在乎猪的意见。 刘备思索片刻,不禁颔首点头。 河北现在的确是到处生乱,就算大力整顿各郡,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袁氏诸子也没这样的威望和魄力,去悉心整饬。 袁绍一死,河北士族、豪族权衡利弊之下,怎么可能还愿意听没有半点威望的袁谭、袁熙两人的政令。 如今甘陵降卒甚多,不留下万余战兵防守,他也有些不放心。 遂纳郭嘉之策,将大军一分为三,一部前往河北渤海,虎贲骑沿西南而下攻魏郡,剩余的留守在甘陵。 刘备此期间也催促荀彧在青州、徐州调来粮食,随着各处闻风而降,袁军降卒越来越多,尤其幽州出身的兵卒成群结队,从邻近甘陵的河间郡国、安平郡、巨鹿郡偷偷潜逃,前来甘陵投敌。 有的军士不仅自己逃跑,还顺手牵羊地杀死马夫,把军中驮马与挽马、驴、骡子骑走,还用麻布包裹武器甲胄,绑在马背上。 河北各郡盗马之事频频发生,因幽州百姓多与胡人杂居,从小善于骑马、识马,连盗马也盗得多为品质较佳的良马,让冀州派来的追兵,要追许久才能追到。 而此刻青州军还在攻打各地,这些负责缉获盗马的士卒,往往也不敢追太远,害怕在半道上遇到青州斥候,只象征性地跑出数里,便急勒马返回。 刘备对此好奇不已,怎会有这么多幽州乡人,不远数百里赶来。 一问才得知,幽州卒在私底下流传,玄德公乃幽州涿郡人,只要能请降打回去,不仅既往不咎,还能在乡里均田。 原本劝降麴义麾下兵卒的话,经过他人道听途说的传播,一传十,十传百,结果越传越乱。 待消息传到河间国、巨鹿郡、安平郡等地时,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对幽州什么地区许下承诺了。 为此也有士卒在私底下吵得纷纷攘攘。 有人说玄德公是涿郡人,许下承诺是对涿郡兵卒有效,当场就有人嗤之以鼻,直言道:“玄德公明明是上谷郡人,均田也应该均上谷郡。” 就在彼此争吵之时,有渔阳郡的士卒忍不住插嘴道:“汝等皆胡言也,我听叔父说过,玄德公乃是吾渔阳郡人士,而且还是渔阳县东乡人也,只是后来迁徙路过了广阳、上谷等地,最后定居涿郡,但归根到底,玄德公就是我们渔阳乡人。” 围过来看的兵卒,听到此人详细的解释,终于恍然大悟,顿时理清了思绪,纷纷交头接耳说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多人误认玄德公为乡人,竟然还有这般缘故。” “若非今日得人说出,我们还真不知道此种细节……那这样说我们都是玄德公半个乡人。” 听见周围袍泽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身材瘦黄的士卒忍不住得意地翘起脖颈。 这些人也如同他以前在乡里听叔父说起这件事,也是禁不住地惊叹。 而且叔父还说过,他当年在渔阳还和刘使君见过嘞! 要是玄德公还记得,他只要说出叔父的名字,或许还会比别人多分数亩地,那时就能锦袍还乡,回去再好好祭拜叔父。 身材瘦黄的士卒想到这儿,恨不得今夜就向南逃走,千里投吾家故人。 袁军兵败如山倒,再加上各种消息遏制不住地流传开,闻讯逃跑袁兵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不仅幽州卒弃军逃跑,冀州兵也跟着逃跑,因玄德公布告河北,要在甘陵郡国重新丈量土地,为黔首百姓进行均田事宜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望玄德公进漢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听见玄德公用良策招降了这么多袁军降卒,荀彧先是极为高兴,接着想到了什么事,嘴角微微一颤,竟有些羡慕尚在兖州的荀公达。 不像他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每日起早贪黑,宵衣旰食,既兼顾青州之事,还有连同兖州、徐州、河雒之地,以及豫州的沛国与大半汝南郡。 淮南袁术派兵攻打豫州的陈国、梁国,兖州陈留太守张邈与其弟张超、臧洪领兵驰援陈国,梁国亦有济阴郡都尉鲍信统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人率军四千前去襄助。 不知不觉中,使君已南合荆、淮,北临河朔,其势益张,雄踞膏腴之地,盖三分天下将有其二,乃势炎炎赫赫,羽翼既成矣! 荀彧不由心中感慨万千,自初平三年(192年)夏季的初见,到此刻不到十余年,将临近建安二年(197)正月,短短数年之间,使君持锐兵横扫海内诸侯,天下莫能与之争锋。 天下之势,以渐而成,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荀彧在内心默默思索着。 闻讯使君因岁末祭祖,将要返回平原县,故荀彧带着官吏前去迎接,见了刘备的面,先躬身揖礼为汉家道贺,紧接着话音陡然一转,肃然道:“自董卓以来,汉室衰落,宗庙乏祀,群凶觊觎,诸侯四起,使君奋起青州平原,不辞艰辛含蓼问疾,济世安民,又讨辽东公孙度、破曹操于聊城、擒刘岱于定陶,此刘使君之功也。” “致讨河内张扬,复我汉家宗庙、京畿,上可告慰高祖、孝文,下可吊唁光武、明、章,此又君之一功也。” “淮南袁术、河北袁绍僭逆承制,私刻印绶封赏官吏,逆乱天常,而谋危社稷,幸有使君执兵,以天授之才,运筹决算,奋兵于南北大破二袁,拯汉家于摇摇欲坠之危,此为刘使君又亦大功矣。” “匈奴单于於扶罗不改蛮夷之习,屡次行恶掠夺河内、河东,危及司隶,使君发王师咸枭其首,震慑夷狄,此又为君一功也。” “如今正值海内滔滔,四方云扰,使君有定天下之功,又重之仁德,为汉家宗亲功最高者,其余宗室莫敢比肩,依昔日高祖与功臣,刑白马盟誓立信,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非无功而侯,天下共诛,使君当以功高,进封为王!” 荀彧说完,然后重重对刘备一拜。 其余三百多名官员属吏皆异口同声,同时作揖下拜道:“愿使君刑白马盟誓,以最高功,进以为王,王我汉家天下!” 而附近持械站立的士卒,听见数百人异口同声的大喊,也忍不住高兴地呼喊起来:“王!!王!王!” “使君当进功为王!” “玄德公夙兴假寐,为我汉家扶危定乱,又爱民恤物,理应为王,平原王刘硕有何功窃取王位,天下分裂之际又在何处?应该废黜此诸侯王,让玄德公做我们的平原王!” 不仅只是士卒们在扬眉抵掌地高喊,连军吏之中也有人高着嗓子,呼喊道。 而这句叫声,恰恰让置身在官吏人群中,前来迎接刘备的平原王刘硕吓得脸色陡然一片青白,忍不住地咽了咽唾沫,赶紧用衣袖遮挡住自己的脸,害怕被人认出来,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卒涌过来,当场扒去他的冕服。 依照刘玄德此刻在平原郡的威望,毋庸置疑这群粗鄙的武夫,绝对不会顾及朝廷册封的诸侯王颜面,很有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事。 刘硕做梦也没想到,当初对他谦卑恭敬的平原县令刘备,竟然有一天不仅可以凌驾在他的头上,还能站在光武一脉所有宗亲的头顶。 他可是孝桓皇帝之弟啊,竟敢当众说要废黜他,哪怕孝灵皇帝还在世,处置他刘硕亦还需三思而后行。 “天下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朝廷与天子何时能复归啊?!” 刘硕感觉自己处在青州,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每日只能沉浸在往日的记忆里。 自打刘玄德任平原相以来,王宫的所有赋税收入,钱财谷米全部腰斩,奴婢、僮仆、乐女、舞女,不知有多少被遣送走,从数百到数十,再到现在的乐女与舞女连十人也凑不出。 欲找刘备理论,谁知道他竟然用汉家危亡之际,诸侯王更应该以身作则,以封地的赋税谷米补用百姓,刘氏何以得天下,乃为百姓拨乱反正。 径直把他说得面红耳赤,羞愧掩面而去,从此之后再也没去找过刘玄德。 后来出击袁绍调动军马,把他的诸侯王马车也拆得只剩下两辆,进献的美酒也越来越少,要知道他是最嗜酒的,这一下无疑是要了他的老命。 听闻不只是他,连齐王、北海王、济北王、东平王、任城王、琅琊王、东海王、彭城王等诸侯王的钱财谷米,通通被削减大半。 朝廷困足于关中,大家面对刘备锋利的刀锋,皆是难兄难弟,有苦难言。 刘硕以袖掩面,唉声叹息。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平原郊外就只有刘硕在偷偷暗自伤神。 其他的诸多官吏、军吏以及士卒全在欢呼雷动,拊髀雀跃,鼓乐齐鸣。 更远处正在慢慢返乡祭祖的百姓,听见沸沸扬扬的呼喊声,也全都循声奔向而来,以至田野之间,几乎人满为患。 犹如轰动一时,万人空巷的盛况。 山呼海啸,铺天盖地的声音传来,让刘备也不禁微微愣住。 荀彧虽然和他通过气,说眼下大破河北,又昼夜追击使袁绍身死,冀、幽必定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而使君于岁末以功进为王,来年再以“漢王”之身横扫河北,届时士族、豪族、蛮夷胡人皆不敢沆瀣一气,见赤汉旗帜遮天蔽日,必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操兵戈之威,执汉家之势,长锋所指,四方臣服,捭阖天下,无人可挡。 “天下汹汹,惟玄德公以命世之资,扶倾危之运,礼乐征伐,翼成中兴,将涤秽荡瑕,重拾高祖旧业,拨乱反之正,望公立刑白马,以进漢王!” 荀彧与数百官吏皆上前一步,再度伏身下拜说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从雒阳出兵,讨伐四方!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望玄德公以天下为计,早进漢王!” 见刘备仍然沉默不说话,荀彧作揖拜道。 其余官吏与士卒紧随其后,疾声大呼:“望玄德公以天下为计,早进漢王!!” 刘备不住摇头失笑,遂说道:“备,岂敢为汉王乎?!” “即便依高祖盟誓,备功可为王,而如今汉中郡早已被米贼张鲁断道,路不得复通,我如何能以汉中郡为王?” 刘备不由感慨良多,连要进封为王的封地都还在被人霸占,又怎么能称王,岂非名不正言不顺。 荀彧旋即明白,立马躬身又一拜,恭而有礼道:“汉中郡为高祖兴起之地,自初平二年为米贼张鲁所据,六月二十三日,京都长安地震,震至东北而来,长陵附近隐隐有声,摇动屋瓦。” “此必为高祖于黄泉见子孙无以为继,因此震怒也,时天下分裂,社稷无主、宗庙不存,天下百姓皆盼望有刘氏后嗣,承敝而起,复高祖之业矣!” “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使君披坚执锐,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自率士卒,救危难,平暴乱,立律法,均田地,偃兵息民,大安中原,所继业者何人,乃高祖也!” “如何不能为汉王乎?!反水不收,后悔无及。玄德公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早布告天下,还雒阳刑白马,祭祀宗庙,进以为王!” 荀彧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稍微顿了顿,让自己歇口气。 接着又拱手揖礼,复道:“值天下危亡之际,玄德公可应权通变,弘思远益,眼下汉中被张鲁所占据,改为汉宁郡,汉中基业已失,而刘焉、刘璋无力夺回。 玄德公可先择河内郡改为汉中郡,更能侍奉宗庙,待进封为汉中王,率汉军平定河北各郡,便可引兵进军关中、汉中,击破凉州贼,收复长安,祭拜长陵,再剿灭张鲁,问责宗室刘璋。” “使君可先行权宜之计,待到日后光复汉中郡,再将河内郡改回来也不迟。” “河雒之地,原本富饶无比,自董卓为祸以来,百姓凋敝,逃难四方,以至于人烟稀少,耕地有遗利,生谷之土尚未尽垦,山泽之利犹未尽出,不如迁最临近的东郡、陈留、颍川百姓用于充实司隶人口。 雒阳修缮还未完成,玄德公可先行至雒阳祭拜宗庙,再布告天下,刑白马为王。” “待河北平定之后,将青州军迁到雒阳与河内附近,日后出征可在雒阳发兵,讨伐各处叛逆,必可使诸侯闻风而丧胆矣!” 听闻玄德公大胜袁绍,青州、兖州、徐州各地士族与豪族为之欢声鼓舞,如此人心所向,岂能不为所动。 荀彧在进言称王之间,又为刘备补充了足够的理由和建议。 就是在劝使君千万不要犹豫不决,这时进封汉王,恰如轻重适其分之准。 如今大破袁绍,兵锋正执锐利,能给天下诸侯沉重一击。 玄德公领先诸侯一大截,就要把优势继续保持下去,给予他人临群而下,排山倒海之势,譬如猛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 荀彧的话音才刚落下,平原郊外的田野,成千上万人汹汹烈烈地呼号高喊,越来越多的黔首百姓听到消息,像潮水般涌来,乡野小道愈发拥挤。 “玄德公当进漢王!” “玄德公当进漢王!!” 青州男女老幼,填街溢巷,从杂乱腾涌的呼喊,到最后齐整如一,唯恐玄德公不为漢王。 刘备望见众多官吏、士卒以及黔首百姓,莫不在翘足引领盼望殷切看向他,不少人都激动地扼腕抵掌,红脸赤颈。 恨不得直接把汉家诸侯王的冕服披在他的身上,今日便在平原郊外以功高,进封为汉王。 刘备忍不住苦笑,遂道:“备若不为王,惟恐失高祖、孝文、孝景神灵在天之所望,及袍泽、父老百姓、诸君之盼也。” “备以渺渺之身,立微薄之功,托兆民之盼,扬我高祖之业,当愿承命,效高祖皇帝之信誓,与众功臣杀白马再约为王……” 刘备见平原百姓与士卒如此拥护,心底不由感慨万千,民为天下国家之根本,民安则国安。 当最上层与最下层不能进行有效沟通的时候,祸患就埋下了。 先汉与后汉的区别,无论皇后还是外戚,皆可以不在权贵中选出,太子也可以招募来自底层的宾客。 东汉的郎官,多为士族、豪族出身,皇后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最后的孝灵帝,其余成年皇帝的皇后,必出于南阳的阴、邓氏,河北的郭氏和凉州的马、窦、梁氏六氏。 从秀儿开国时起,只要皇帝幼小,他们各家太后就能联合外戚,轮流把持朝政,甚至特意立小皇帝,来维持自家的权利。 一旦这套默契的体系被打破,就会遭外人趁虚而入,开国权贵阴、邓、郭、马、窦、梁氏六氏在为权力的血腥倾轧,彼此一起衰落后。 插着缝隙挤上来的弘农杨氏、汝南袁氏在桓、灵时期,彻底成长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四世三公。 这也是孔明的出师表:“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的部分由来。 原本汉室还没有沦落到亡国的地步,虽如同一辆行驶多年的马车变得残破不堪,但六氏外戚还在执政,勉强还能再驾一段时间。 奈何只为宗室出身的刘志与刘宏,没经过汉家的培养,用自己本能操作,把光武、明、章三帝吸取了王莽篡位的教训,打压权贵又苦心构成的外戚体系,拆得支离破碎。 多次党锢之祸,无疑让士族、豪族开始抱团,直接来对抗刘氏。 许攸更胆大敢与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人密谋废帝。 刘备心中暗道:“归根到底还是后汉的豪族,比先汉多了许多,挡住了最上层与下层的交流,以至于越发展,胆子也越来越大,今日只敢干涉立太子,来日便敢废帝、弑君。” 在此之前,无论是天子表亲,还是民间的舞女、乐女皆可为皇后。 后汉就只有权贵之女才能为皇后,唯一不受束缚的便是六氏垮台后,灵帝刘宏所立的何氏,可惜何氏兄妹的操作,依然让人一言难尽。 刘备也忍不住摇头,这些人留下的一堆烂摊子,最终还是要靠他来收拾残垣断壁,重整河山,重新塑造汉家,为天下打下夯实的百年基础。 刘备的目光不觉落到触目皆是的百姓身上,只有切行实际地解决温饱问题,才能再造盛世。 如袁氏等任何野心之辈,与胡夷之祸,都动摇不了汉家。 刘氏也不需要撑太久,顶多两三百年,就有英雄豪杰横空出世,把他此刻栽下且早已腐烂的大树重新推倒,再造出崭新的汉人天下。 刘备在心里盘算着,暗感好笑道:“仲达啊,不仅孟德欠我人情,你家司马氏欠的更多,打算用什么来偿还我。” 刘备向前扶起荀彧,又抬手虚扶许多官吏与百姓、士卒面向他们,轻笑道:“刘玄德有今日,皆为诸位所襄助也,待河北之战结束后,平原县百姓皆可免赋税一年,官吏士卒每人俱发放布帛、粟米、肉食,青、兖、徐各州所有六旬以上高龄者,皆由州部发放赐布帛酒肉,备当与诸君同喜庆贺!” 接着又复,笑道:“文若绸缪帷幄,盖谋国家大计,已不在萧相之下。” 诚若依荀彧所谏言,平定河北后,将各州治事统一迁移到河内郡,那与在雒阳没什么区别。 日后于雒阳乃议征伐,出兵讨伐各地,意味着天下将从诸侯割据到重归一统,已然为时不远,可计日而待矣! 刘备忽地想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只是从许都出兵,以讨伐各地。 而他则径直在京畿的雒阳,祭拜宗庙后,以汉王名义讨伐各州,尤其是打刘氏诸侯,一打一个不吱声。 且把各州中心地方搬到雒阳,也意味着战略将要南移,青州的注意力将从河北收回,把目光放在荆州、扬州、益州、凉州、并州这些地方,携以名正言顺踏上“六王毕,四海一”,真正统一天下的征程。 汉家大义更会自然而然,从遭凉州贼霸占的关中小朝廷身上转移到占据雒阳又晋封为汉王的刘备诸侯王霸府之中。 再加上光武故事,与他复兴中庙之举,正常人都能得出结论,谁才是真正的朝廷所在,谁是假的。 那时平定河北冀州、幽州后,拥天下六州之地,哪家诸侯敢和他开战便是死路一条。 待各州布告天下,他于雒阳刑白马以功为王,恐怕连关中的傀儡天子刘协都要为之震怖。 刘备不由忖度道。 若非长安还在凉州贼子手中,他更想去长安祭拜长陵后,再晋封为汉王。 相比于雒阳,他更喜欢长安城。 不过日后有的是机会,将河内郡改为汉中郡,就给了他出兵讨伐逆贼张鲁的借口,再加上凉州贼霸占长安,等平定河北袁氏后,再来一个个把他们收拾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好,好,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听到使君同意去雒阳祭拜宗庙,再杀白马以进封王,百姓、士卒、官吏皆为之欣喜雀跃。 许多人恨不得此刻便举觞称庆。 见越来越多的百姓蜂拥接踵而来,刘备害怕人太多会引起推搡踩踏之事,赶紧让士卒呼唤叫黔首百姓散去。 “文若,与备一起进城罢,我再和你细说一番。” 刘备牵住荀彧的手臂,笑着说道。 虽然说早已确定好,建安二年正月,便率部分官吏前往雒阳祭拜宗庙再进为汉王,但各种细节还是要敲定好。 布告一旦发出,也必将引起天下侧目与震撼。 再加上先前的河北之事,足能够让一些诸侯闻之头皮顿时发麻。 在返回平原县的途中,刘备突然想到在后世已然失传的《东观汉记》,此书记录了光武帝至孝灵帝百六十四年的历史,全书共计一百四十三卷,该书由班固、刘珍、蔡邕、杨彪等人历时百年编撰,可惜经过董卓之乱,有不少旧文散佚,无从寻觅。 特别是在蔡邕被王允诛杀后,诸多书籍典卷更是失传。 不过这个时候,蔡昭姬托他的福,及时跟着太傅马日磾与太仆赵岐逃出了长安,还携带了许多书籍,应该有不少蔡邕编撰的作纪、志、传,也是时候花费力气重新来修“汉记”了。 此书既然从孝明帝时期开始撰写,前后诸多大臣用如此多心血,不把这件事情贯彻到底,实在是太过于暴殄天物。 刘备觉得重新开始撰修史籍倒是件好事,又能让一些老臣为汉家发挥余热,省得他们无事可做,站出来议论纷纷。 思来想去,不如来年去雒阳,路过陈留郡找蔡琰商议此事,应该不难说服她拿出蔡邕撰写的汉记罢。 刘备心中思量道。 “使君击破袁氏后,又在甘陵尽诛不法豪强,均田地与冀州百姓和士卒,动摇河北人心,可谓立武以威众,诛恶以禁邪矣。” 荀彧边踱步,边夸赞说道。 近些日子以来,他可听说了许多从兖州与徐州传来的逸闻趣事。 玄德公击破袁绍的消息传到兖州时,东郡东阿薛氏与济阴的吴氏宗长,皆顾不上穿鞋履,从床榻起身便光着脚,跑到街上欢呼雀跃道。 “玄德公胜矣,我汉家兴矣!” 连还患病处于气息奄奄的魏氏宗长听见魏讽在耳边细说出:“使君击破袁绍十万,河北大震!” 不由惊坐起身,连道三声:“好!好!好!!”话音落下,便已含笑而逝。 待交战获胜的消息传至徐州,更是引起一片哗然,先前因为度田之事,刘备钓鱼执法,杀得徐州士族豪族人头滚滚。 让许多豪族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特别是刘备亲自去敲打的彭城郡国诸多刘氏,更从此夹起尾巴做人。 虽然表面恭谦不已,心里却对刘玄德极为不满,有些人甚至还在偷偷想着,要是刘备兵败那就好了。 至少不会担心度田的刀,有一天终究落到他们头上。 作为天下楷模的袁本初要是能获胜,想来也不会在徐州强行度田,肆意诛杀不肯交出部曲的各氏豪族。 甚至还有人暗地里骂起了陶谦,早知刘玄德如此严刑峻法,喜用酷吏治事,还不如当初迎汝南袁公路为徐州牧。 不少刘备亲辟任用的官吏,对于徐州底下的暗潮涌动,也有几分心知肚明。 表面上能把有些事情势头按下去,见到的所有士族、豪族皆是仆仆亟拜,做起事来诺诺连声。 殊不知有豪族暗地怏怏不平,心怀怨恨,久久难消。 不在徐州多扫几次,仔细地洒扫角落,是扫不完尘垢的。 那时正值刘、袁交战之际,广陵太守陈登拜访李典,一边下六博棋一边谈论玄德公出兵事宜,以及防范江东曹孟德。 陈登拾起棋子,笑着笃定道:“玄德公此刻已与袁绍交战,我只管调度广陵粮草北上即可,其余事皆不过问,登早知晓此战当为使君胜,袁绍无论携众百万而来,亦将必败也。” 李典颇为不解,乃问其故。 而陈登笑了笑,非常沉住气的将原因一一道明。 按照他在使君身边细致的观察来看,玄德公盖高祖之风,光武之能,绝对不是虚的,天下英雄唯使君耳。 区区袁绍怎么可能是玄德公的对手,不过冢中枯骨,早晚可擒之罢了。 以其担心刘使君战事,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广陵的士族与豪族的身上,再琢磨琢磨近来江东曹孟德在对岸训练水军。 假使他乘船过长江率部攻打江都,广陵数千守军又该如何应对,徐州的战船可还没江东多。 将话说完,陈登最后拍掌笑说道:“陈公云: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而使君反驳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登听罢,深以为然也,曼成不如先与我洒扫广陵,使玄德公无徐州之忧,君以为如何?” 恰逢其会听见窗外有郡吏奔走欢呼,玄德公于鄃县四十余里外,大破河北十万众。 李典顾不得太守陈登在场,立即跳起抚掌高喊,以发泄心中的喜悦,欢悦舒畅不已,若非还在床榻上,直接就想以舞庆之。 汉代无论男女皆好舞,每逢喜庆之事,都喜欢和以舞,要是去别人家中做客,主人若邀请相舞,不同意便是看不起他。 当年蔡邕与陶谦皆因为不肯转身相舞,而得罪他人遭到报复。 等李典发泄完喜悦,惊奇地望到陈登听见如此惊天的消息,仅仅只是笑而不语。 待下完棋后,更随即从容不迫地告辞离去。 引得李典肃然起敬,作揖亲自相送到门前,目睹其脚步轻盈而去。 忍不住心中暗道:“果然是徐州俊才陈元龙,为使君所器重,遇关社稷之事,却能不动声色,淡然置之,神气自若,真乃大将之风。” 送走陈登转身回到堂内时,蓦地发现对面坐榻有明显汗水打湿的痕迹。 李典顿时诧异无比,随后转念一想,忍不住摇头失笑,说道:“不愧是陈元龙,竟将我也骗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原来是你呀!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临近一年岁末,许多地方官吏,包括二千石都要据州部调令,来平原县呈上计簿。 将每年施政情况与百姓户籍、垦耕的田地、当地具体的赋税收入及支出、狱政之事等编为簿籍呈送州部。 汉代岁尽计断九月,秦以十月为正故,因春秋两耕,刘备将其改到十一月,今岁有河北之战缘故,往后推迟了整月,变成十二月。 刘备据官吏有无完成年初给予的目标,进行责任考核,行赏罚与罢免等事宜,诸曹官署的兵事、民事、水土事,皆在稽考范围之内。 除了情况特殊,有的官员不方便离开郡县外,做的好和做的差的官员,都要亲自返回青州向刘使君述职,做的恰好合格,又没政绩突出的官员,便遣功曹、主簿、主记其中一人前来呈上计簿,同时还要面临使君的详细询问。 此刻所有的主吏,俱为刘备所辟用,许多长吏反倒与太守、相等主官不太亲近,更视玄德公为主君,甚至还会隐约监视起太守,一旦发现对方不对劲,便立时上书给使君。 孙策到任琅琊相后,才知晓玄德公治下的二千石,竟然丧失了辟用功曹、主簿、督邮、主记等权力,只能辟散吏、文书、书佐等属吏。 这无疑让他傻了眼,再加上都尉主奸盗之事与军府持有兵役征发、操练、抚恤等事,皆有分权管理,更分走了他大半的权力。 孙策仰天苦笑不已,唏嘘说道:“周公瑾啊,周公瑾,二千石失去如此多实权,你怎还隐瞒不说,不是说为总角之交,彼此互不欺瞒吗?” 孙伯符在半年时间里绞杀不法豪强政绩突出,也要来平原述职,但刘备念其初至琅琊郡国,许多律令以及治理方式还不一定熟悉,又收到孙策亲自写的文书,提出趁着天气寒冷,贯以雷霆攻势,一举剿灭琅琊盗贼。 在同意他出兵剿贼后,也暂时打消了让孙策来平原的念头。 岁末的平原县街道,百姓也逐渐多了起来,部分人已经返回平原郡,虽然有房屋在战乱中被损毁,但刘备调张郃、高览所部的降卒分配到各处,下令让他们把平原各地损坏的房屋、耕田、水渠等设施修缮后,才能解除役力身份。 哪一年修缮好,哪一年便能回归乡里。 原本这些渤海降卒听罢还私底下心有抱怨,不知需要在平原做多久役力,何况同样是投降,为何甘陵降卒不用做徭役,而他们就要,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攻打过平原各县吗? 但这也不是他们这些士卒能够决定的,军令是一层层下传,军侯、军司马、校尉、偏将,乃至太守、州牧都有份,还不如发放甲胄弓弩、刀盾,让他们杀回冀州,把这些逃跑的武官和官吏全部生擒回来,一齐做徭役。 可当众人听说了当年渡海来攻青州的公孙度的降卒们,至今还在东莱郡做徭役,不是在开垦荒田,就是在修建水渠,或者在修建驰道,除了每日都有粟米,不愁吃穿外,想返回乡里,恐怕此生都没机会了。 与那些辽东降卒对比起来,他们渤海降卒已经不知好了多少,议论之声数日便销声匿迹,日子过得苦不苦,那得要和人对比,同样是攻打青州,瞧见有人比他们更惨,那便没什么怨言了。 徐、兖两州以及河内、河南、颍川、沛国等,有许多官吏岁末还是首次来平原述职,一个个对青州好奇不已,特别是使君起家的平原郡,作为各州之首,官吏一路所见所闻,看见了诸多新奇之事。 甚至田地里有许多农县器物,皆是闻所未闻。 田野道路之间,还竖起了华表指明方向,水车哗啦哗啦地灌溉耕田。 甚至还有黔首百姓在河面开垦冰块,储藏于家中地库,以待来年使用。 百姓人人脸上带着喜盈盈的笑意,喜其服,甘其食,安其居,乐其俗,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让见闻者皆忍不住惊叹,好一副盛世景象。 昔日文景之治、孝宣之治、明章之治,应该莫过如此。 在天下汹汹,四海鼎沸的纷乱之时,玄德公硬是在平原郡干出了盛世之治…… 难怪总听说青州百姓富足,各地但凡有战乱之事,百姓都想逃去青州避难。 有许多黔首百姓听说有的官吏看到诸多见闻,还会呆呆地张开嘴,犹如被定身,愣在了当场。 有人心有好奇,宁愿放下家里事宜,也要去看看外来官吏在望见平原种种变化,露出惊叹不已的神色。 还会在他们揖礼请教时,要么负手在后,要么挺起腰杆抚须,将平原县数年之事详细道出。 余光瞥过各州官吏们愣住吃惊的反应,百姓心中虽得意无比,脸上却毫不在意,甚至还不满地摇了摇头。 刘备听到有不少百姓自发为向导,引着官吏在平原县各处观看,顿时忍不住嘴角含笑,暗想道:“也好,事实胜于雄辩,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我是如何治理平原,多学一学,多看一看。” 调动百姓积极性以治理地方,而不是简单又强硬的征发徭役,多把黔首百姓当人看,那许多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时任东莱太守三年的简雍也回来述职了,还笑着打趣刘备道:“听闻河北豪族送来甄氏女,唇红齿白,面如凝脂,容貌非凡,看来玄德果然有福啊!” 接着,简雍摇头叹息道:“可惜他们并不懂,玄德喜爱长年少女,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失策了。” 这让刘备想到了送到平原的无极县甄氏女,还是颇为有名的“甄宓”,让他有点无言以对。 士族与豪族就喜欢用宗族少女来联姻,甚至还请来相者以提高身价。 不过刘备听到简雍说起长年少女,心中略有所动,看不出端倪,神色如故的笑道:“宪和,说起来也奇怪,徐州豪族不知从哪得知备喜爱长年少女,特为我寻觅来长年的白玉美人,可谓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纳入怀中如软玉温香,柔情似水。” 简雍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什么美事都让玄德撞到,脱口而出道:“此事竟还真有人信,我也只随口一说罢了。” 饮酒打趣说出来的事,怎么还真有人相信。 突然心中一悸,抬头便对上了刘备那嘴角扬起的轻笑。 只见刘备轻叹口气,遂道:“宪和用数年治理疮痍的东莱郡,使其快速恢复民生,令百姓称赞不已,股肱之臣莫过于此,如今甘陵民生凋敝,百废待兴,非宪和不可治也。” “望年后立即走马上任甘陵相,为百姓夙夜在公,兴利除弊…” 刘备眉梢里藏着幸灾乐祸,却在肃然的叮嘱道。 眼下各州就数甘陵最为忙碌,简宪和舍你其谁也? 看你还敢不敢造我的谣。 第二百九十五章 玄德乃汉家天命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抓住了“罪魁祸首”后,刘备不待对方狡辩,随即拿起摆在案桌的毫毛笔,准备撰写调任文书,不料被伸出的手臂挡住视线,瞥眼望去原来是简雍凑了过来。 他脸上堆起笑容,陪笑说道:“玄德,我们可是多年好友,你也知晓我爱开顽笑,何况此乃饮酒后的调侃之语。” “青州与冀州开战,我可是担心了许久,整日食之无味,你看我都消瘦了许多,便知此言必然不假。” 说罢便把脸凑近,让刘备仔细地好好看看。 刘备看到对方圆润的脸,确有一些瘦骨棱棱,眼里虽然情绪复杂,却还是嫌弃地把简宪和推开,遂喝道:“行了,行了,我已经看到了。” 顽笑过后,刘备目光诚挚的说道:“宪和,你我多年未见,且东莱远在青州东边,待我征讨完河北各郡,就要将州部迁往雒阳,怕更是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思来想去,还是先将你迁任到甘陵郡国,此处临近袁氏信都,有你在此治理,我尤为放心。” “魏郡有云长在,我亦放心,待渤海郡拿下后,再将牵子经改任为渤海太守。” “你我生死之交,岂能不为备料理心中烦闷之事乎?” 简雍听罢心里虽有意动,却仍然忍不住撇了撇嘴,下意识说道:“为何不让益德迁任甘陵相,此处临近袁氏,更能建功立业,何不让他来?” 说到底还是玄德见不得他清闲,硬要把他安排到忙乎的地方去,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不要以为他简宪和真看不出端倪来,为人主竟然这般疾恶如仇,睚眦必报,难道是跟公孙伯圭学的不成。 待我今日回家后,便在书中好好记录一笔,让后人知道你刘玄德的真面目,把你喜欢年长少女也写上…… 简雍在心里暗暗嘀咕道。 刘备自然不知道简雍在心底腹诽他,笑起来解释道:“益德还有重任在身,何况修缮雒阳之事,也事关重大,凉州贼子与白波贼时常进犯河雒,我与袁绍交战之际,杨奉与韩暹,还有那张济与张绣,三番两次攻打东垣县和宜阳县,若非益德谨慎,宜阳险些为张济所破。” 凉州贼子在他与袁绍之间左右摇摆,还意图制衡关东诸侯,就凭李傕、郭汜、张济三人,也想撼动他的河雒,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哪怕董卓复归以挟天子之势,率凉州军倾巢而出攻打河内与河南,也别想轻易打进雒阳城。 真以为他在河内打击豪强,行均田之事是摆设的吗? 也就是现在腾不出手而已,如今不仅河北在激战厮杀,淮南方向也同样在交战。 太史慈在攻打九江郡,管亥与乐进攻取汝南郡,斩断汝南袁氏的根,使袁公路早日尘归尘,土归土。 徐州广陵防范曹孟德,南阳投靠的士族与豪族,一方面暗中防备刘景升,一方面也在防弘农郡的张济。 不得不说袁氏的反扑还是颇为锐利,要不是抢先击破袁绍,怕要在各处被他们放血了。 刘备思忖想道。 而另一边简雍,听到玄德解释得这么明白,也知他逃脱不了,只好苦笑认命道:“玄德,不如等我先去雒阳,亲眼见你进为汉王,再走马上任罢。” 他没想到玄德能一步步走到现在,从当初的游侠之首,到任高唐县令屡破贼寇,又晋升为平原县令,再到平原相击破黄巾四十余万,任青州刺史平公孙度,彻底在青州站稳脚跟。 再马不停蹄击破曹操与刘岱占据了兖州,接着又讨伐张扬光复雒阳,重建汉家宗庙,而西边诸侯陶谦临危病重甚至以徐州托付,拥有三州之地,行鼎足之势,力抗南北袁氏。 到此刻更击败了四世三公的袁绍与袁术,不久将杀白马以进汉王,这数年之间的剧变,远胜先前十余年,怎能不让亲眼所见一切的简雍为之感慨万千,太快了。 所有敌对的诸侯无不是一鼓而擒,或风旋电掣一战击破敌军主力,不给对方稳住阵脚,重整旗鼓的机会。 “玄德真乃汉家天命之人,有他刘玄德在,汉室宗庙终无倾覆之危也!” 简雍不禁回想起诸多过往,暗暗感慨道。 倘若没玄德拔剑而起,天下不知还要乱多久,有多少诸侯割据一方,料想袁绍、袁术、刘岱、陶谦、刘表等人,也无实力能荡平天下。 “玄德……”想到此处,连简雍也忍不住心情激荡,拱手直言不讳道:“此刻你已带甲百万,言武力则莫之敢抗,论文德则无所与辞,社稷不可以久旷,天命不可以谦拒,眼下进封汉王,实乃利国利民之举,日后讨伐各处必能立竿见影,事捷功倍。” “何况功业即定,天人亦应,若留时逆众,久久不以正位,恐官吏望绝计穷,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大众一散,难可复合,时不可留,众不可逆。” “玄德,你这汉王做的适逢其时啊!” 简雍也本想在岁末赶回平原劝刘备,多念及麾下官吏与将士的建功立业之心,趁着此时大胜,应更进一步,让投效众人看得见更多名与利,也给天下士族与豪族指明了去向。 不然大家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匡扶刘协,还是另起灶炉重造汉室。 时间一长,官吏憋在胸腔的那股气就散了。 甚至还会有人上书,以雒阳光复,宗庙已重建,社稷不可无主为由,让大军进军关中迎天子回雒阳,到那时无论在大义,还是名声皆会处处被动。 简雍按捺不住,问道:“为玄德献此策者何人,真渊谋远略,有韬略之变也。” 说话间,还竖起了大拇指夸赞。 刘备闻话,不由轻笑说道:“有两人你略为熟悉,正是颍川荀公达与荀文若,还有一人则是徐州鲁肃鲁子敬,此三人皆善用智设谋,有不世之略,为我画谋献策,犹如虎添翼也。” 在孔明还未成长之前,二荀与鲁肃的应变将略,可以称得上举无遗算,皆为他的王佐之才,用得非常得心应手。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谁为光武,谁为隗嚣?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两人交谈之际,一个四岁孩童小手掰在门上,露出半个脑袋在东瞧西望,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直转,显得颇为机灵与活力。 “玄德,这是你儿刘永乎?记得我去东莱郡赴任时,他也才这么点大,没想到一转眼竟生得这么大了。” 简雍眉梢充满着惊奇,这孩童看着就知道时常调皮捣蛋,应该和玄德小时候一模一样。 “快快进来,让叔父看看。” 说罢,便径直对刘永招呼道。 刘备自然也看到了趴在门上偷窥的长子,心底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提醒简雍道:“宪和,注意你的胡须,千万别扎到他了,不然这孺子定给你薅下来,文若就用胡须扎了他几次,结果差点被这孺子给挦扯完了。” 没想到刘备说完,简雍便吃痛叫起来:“疼,疼,疼……” 刘备顿时上前捉住自家小子,给他屁股打了两下,才终于肯松开手。 而简雍揉了揉下巴,差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本来想用胡子去逗一逗刘氏稚子,没想到对方竟能迅速抓住他的胡须,然后用力往下拽。 让他瞬间不得不低头求饶。 简雍下巴一颤一颤的发抖,垂首仔细检查胡须,确定没脱落几根,瞬息松了口气。 再望向刘备怀里的刘氏稚子,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遥想到其母也是南阳新野阴氏女,细声嘟囔说道:“此子年幼聪慧机灵,恐怕又如孝明帝矣!” 刘庄继位后,效仿光武不留余力地打击豪强,甚至连所有的功勋外戚也在打压范围之内。 简雍想到他与玄德是少时至交好友,但与其子关系就生疏了。 二三十年后,怕是要多叮嘱家里亲眷,不要仗着他与玄德的关系便肆意妄为,玄德不计较,不代表玄德之子不会计较。 有些事情做过火,便会是祸非福。 在简雍心中思索之时,刘备那边也训完了刘永,最后拍了拍他的屁股,让他去找老师卢植继续蒙学。 “竟是卢公在做蒙学夫子?”简雍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在东莱都听说卢植近来身体不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精力来教导顽皮稚子。 刘备点了点头,笑起来说道:“也就孺子此刻尚且年幼,等再过两三年,我便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让他跟我随军出征与奉孝、公达为伴。” 让他再过几年愉快且有趣的童年罢,后面就没那么轻松了。 虽说继承高祖之业,但孝惠帝故事,不可复演。 简雍听得忍不住咂舌,没想到刘永小小年纪就要饱受随军从征的艰苦。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也是件好事,玄德提三尺剑而驰骋天下,若长子无有魄力,怕是难以压住士族、豪族与功勋贵胄。 但这都是日后的事,他此次返回平原也有一件喜事,想和刘备分享。 简雍探过头,压低声音神秘说道:“去岁在东莱纳的妾室为我生育了一子一女,如今已有四子二女矣,玄德你妻妾虽多,可还要多加努力呀。” “纵横天下的刘玄德,还需在此事多尽力勉之,常年征战沙场,又顾及挚友情意,也莫忘其他正事。” “玄德,来年还需多努力,就算日上三竿起身,也当为汉家多添嗣子才行……不要一味跟着自己喜好来,天下又哪来这么多,长年还未出嫁的少女,望君细思之。” 简雍望着刘备不为所动,不觉惆怅说道。 刘氏总是有些特别的爱好,让底下人头疼不已。 而刘备听到对方特意显摆,忍不住笑骂道:“滚,要是还敢在我面前摆阔逞能,我就将你儿女尽赐姓为刘氏,你简宪和这辈子生育多少子女就多少跟我姓刘氏。” 简雍脸色煞白,脊背莫名一寒,竟欲绝我后嗣,何其毒也。 有种就把我也赐姓刘! …… 建安二年,正月初八,天子刘协继续在长安发诏书,大赦天下。 即便是政令出不了关中,也挡不住三公九卿的执着,至少朝廷的诏书还能成功传送抵雍州与凉州。 三年前,因凉州再度发生民变之事,隔断了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四郡,官吏上书请求另行设立一州以方便治理。 李傕与郭汜思虑后,还是决定同意,于是让朝堂诸公下诏书设立雍州,还让陈留郡人邯郸商为雍州刺史。 亲眼目睹朝堂为四郡设雍州之事,刚举孝廉不久,进宫担任郎中的弘农郡杨修,忍不住感时抚事,叹息道:“此时可比新莽末年,更始帝居长安旧事,窦融前往张掖属国任都尉,与河西五郡的太守、都尉结交过从甚密,后逢关中大乱,窦融借地势之利,率五郡山河之土,得以割据一方,最后投于光武。” “设使邯郸商为‘窦融’,谁又为刘盆子,谁为隗嚣,谁当复为‘光武’哉?” 杨修只能发出这般无力的感慨,他们这些朝堂官吏被凉州贼子劫持,别说走出关中,就算想出长安城门,没得到李傕、郭汜的允许,也是妄想罢了。 自从去岁以来,不知多少朝堂官吏皆在暗地里羡慕,出使关东遭到扣押的太仆赵岐一行人。 特别是在刘玄德击破四世三公的袁本初,消息一传来关中,让许多亲近汝南袁氏的大臣们尽数目瞪口呆,惊得忘记了呼吸。 他们还在等着袁本初率强军打进关中,扫清朝廷逆贼,重新安定天下。 没想到四世三公的袁绍会败得如此惨,连自己也在逃亡中身死命殒,眼看河北即将分崩离析,长安朝堂不少官吏都是愁云惨淡,眼中神采尽褪,犹如头顶的阴霾久久不去。 有些官吏想起早已下狱的太史令王立,恨不得扇他一巴掌,再将其狠狠地一顿抡打。 不是夜观星象变化说荧惑变动,汉室将有倾覆之危,而魏、晋之地,必有王者兴吗? 怎么指的不是占据河北富饶之地,高门大户的袁本初,反倒是起于青州,奋兵击败袁氏的刘玄德。 害得我们白期待一场,此不学无术之徒,也可为太史令。 不如早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罢。 第二百九十七章 贾诩:我也没办法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不仅是朝堂公卿大臣瘪着嘴不吱声,就连李傕、郭汜也整日愁眉苦脸,多日设宴借酒消愁,闷闷不乐。 见贾诩到来,李傕忍不住责怪说道:“文和,我依你之计,以朝廷权柄制衡关东诸侯,奈何袁本初不从,刘玄德亦不听从,如今袁绍大败,待刘备平定河北,讨伐关中,我等将何去何从?” 袁绍败的太快,以至诸多手段都没来得及用上,等到后边刘备整合完河北与中原,就凭残破的关中,拿什么挡得住刘玄德的锐利兵锋。 一旦兵败又能逃往何处,难道马腾、韩遂、段煨等人还会收留他们不成? 恐怕一到对方军中就会被人斩首,然后连同头颅送给刘备。 现今张济屡次率军攻河内,怎么都打不进去,还求援他们去攻河雒,共同对付张益德。 李傕虽然有心前往,但又担心郭汜在长安断了他的后路。 而郭汜也怕李傕反复无常,想独自占据凉州军与朝堂大权,因此不肯去支援张济。 要两人率军前往,又担忧朝堂官吏会效仿王允、吕布之事,暗地里用钱财收买兵卒刺杀。 李傕、郭汜左思右想,才发现处处被掣肘,这做不了,那也做不了,只能在关中等着洗颈就戮。 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不心生烦闷,语气难免会不耐烦。 贾诩明白李、郭二人的心烦之处,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长安的朝堂已然快成为鸡肋,三公九卿对刘玄德也没什么多大作用。 贾诩心里轻微叹息,对李傕和郭汜,先后揖礼拱手道:“李公、郭公,自古以来谋画之事,俱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非人者可完全预测,诩也无吕望、张良之才,不过凉州乡里一庸夫尔。” 见贾文和隐约有疏远之意,李傕忽地心中一怔,连忙赔礼道歉。 急忙下床榻从婢女手中接过酒具,亲自为贾诩倒酒,满脸歉意道:“傕一时失言,文和莫往心里去,倘若连文和都是乡里的庸夫,那我只能是粗鄙武夫了。” “文和,快饮此樽酒,勿再拘我失礼细行。” 李傕亲手把酒具送到贾诩手里,陪笑说道。 听到这样的赔礼道歉,贾诩一时间也险些没搁住,心暗道:“你李傕本就是粗鄙武夫,若无我之策,汝等早死在王允手上,要不是我适才示弱,你怕还想着追究我献计之罪罢,真是有恩必忘,薄情无义也。” 贾诩心底直觉告诉他,李、郭二人对他的热情与耐心快要消耗完了。 若计策再出错一两回,恐怕就会大难临头,既然长安不可久留,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贾诩不由忖度道。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疾速的脚步,李傕属吏附耳私语,让其蓦然大惊失色,手里的酒具也无声滑落坠地,里面的美酒瞬间撒了出来。 而李傕的眼神仍然充满了难以置信,张大了嘴巴,不禁失声道:“刘备怎会如此大胆,竟然敢致朝廷于不顾……”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李傕如同受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刹那间让他思绪模糊,无法正常思考。 只在嘴里喃喃细语道:“刘玄德怎么敢如此,他怎么敢致天子于不顾,他不是汉室宗亲吗?怎敢如此叛逆?!长安天子还有何用……” 郭汜见李傕不知为何就心神恍惚,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急忙问是何事? 李傕这才醒悟过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刘玄德布告天下,将于正月前往雒阳祭祀宗庙,然后依照太祖高皇帝盟誓,邀功臣见证其杀白马,以安汉家功勋,进为漢王!” 自封什么王不好,偏偏是汉王。 恰好汉帝在他们手中成为傀儡,而刘备这个汉王还光复雒阳,能够亲自去祭祀宗庙。 刘玄德讨平天下这么多的州郡,待正月过后,他们手中天子还有什么用,关东人心全归复到雒阳了。 毕竟雒阳为汉室京畿之地,已近乎两百年之久,比长安更深入人心。 郭汜虽说也震惊于刘备的大胆,却没有李傕想到那么深远,反而疑惑问道:“刘玄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封为王,我们何不发诏书给关东诸侯,使其合力共讨之,以此击破刘备,解你我心腹之患,岂不是更好?” 李傕闻话忍不住冷笑连连,直言说道:“我此刻算是明白,为何刘备会突然兴兵攻打张扬,原来早有不臣之心,欲为帝耳,征讨河内是假,收复雒阳是真。” “只为截断关中朝廷诏书,也使各处进贡断绝,让天下尽起轻汉帝刘协之心,当真工于心计也。” “可惜当初,傕未能识破此策,不然必率军击之。” 说到这里,李傕不禁扼腕长叹,为何那就没看懂刘玄德之策,使得其步步为营,最后让他们掌中的天子与三公九卿,都成了无用之物。 就算把讨伐逆贼刘备的诏书发出去,其他诸侯也不会当做一回事。 因为他们凉州人早把长安天子的尊严,践踏了无数次,怎么会因一道诏书去征讨十战十胜,百战百胜的刘玄德。 眼下哪家诸侯闻刘备之名,不会股战而栗,魂飞胆颤。 就连他李傕也是一样,让他率凉州军奋勇向前,力求速死地去阻止刘玄德进封汉王,还不如在长安享受美婢和美酒,多快活几年再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凉州军在这几年的纵欲享受下,早已不是那桀骜难驯,攫戾执猛的凉州兵卒了。 恐怕仅与青州军正面接敌,就会直接被杀崩阵脚,然后全军溃退逃命。 抢掠了无数钱财细绢和婢女的凉州兵,享乐还来不及,怎会有勇气与敌军推锋争死,裹血力战到底。 别说驰骋天下,有战必胜,攻必取之誉的刘玄德,就算马腾、韩遂等人,他都忌惮不已。 李傕心里叹气,凉州军就快变成待人烹煮的牛羊鸡鸭了。 将目光落在贾诩的身上,再度拱手请教道:“文和,此危亡之时,有何策教我,可救下凉州袍泽?” 贾诩沉默半晌,久久不开口,余光瞧见李傕与郭汜神色渐渐不悦,无奈道:“为今之计,只能择一处险要之地,修建关隘,死守关中,待天下有变,再因时而动,否则擅自出击,定遭强敌所破。” 别想着折腾了,折腾也没用,过几年一齐上路罢。 祝大家新年快乐,好运齐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除夕有点略忙,但我保证明天三更!补上!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快快乐乐,天降横财,事事顺心!《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祝大家新年快乐,好运齐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八章 刘表:我舍不得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二年,孟春正月十八,风和日丽晴朗,微风吹拂,雒阳城外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四面城门十二座,东城垣三门,自北向南依次为上东门、中东门、耗门。 西城垣三门,由南向北依次为广阳门、雍门、上西门,北城垣有两门,由西向东依次为夏门、谷门。 南城垣设四门,自东向西依次为开阳门、平城门、小苑门、津门,十二城门每门各有三个门洞,平时关闭中门洞,开通两边。 城内的南宫和北宫分别占据了南、北两半部分的中心位置,宫墙占据面积很大,墙殿堂楼阁鳞次栉比。 不过此刻在董卓的焚烧之下,都已成了残垣断壁。 雒阳内外带甲持械的军士,人人皆满脸肃然,像山峰一样高耸而坚定地直立着。 近来的雒阳仿佛恢复了,十年前那的繁荣昌盛的景象,即便只是重建了四分之一,南、北两宫中的前殿、乐成殿、灵台殿、嘉德殿、和欢殿、玉堂殿、宣室殿、云台等诸多宫殿庭院、池园还未来得及修复。 许多残破的城墙,仅仅只是堆了土垒与木栅,进行填补整修。 雒阳的街道上人稠物穰,正是热闹之时,为了不错过玄德公的封王盛事,不少士族与豪族,携带着自家的亲眷,奴婢与僮仆,还有一些随从乘坐马车,在临近京畿之地的颍川、陈留、河内、以及南阳、甚至并州上党郡提前赶来。 有些豪族一到雒阳才发现,城中的宫殿几乎没有修缮,有的是已经被拆除的闾巷墙垣,新建的宗庙、社稷、道路,以及整修和扩大了百姓的居住之地。 除了从洛水修建水渠,引水进城以外,还大力开凿了近三百九十口的水井,以解决城中百姓用水问题,水井不同于各处常见的圆形与方形,反倒是中间有了十字,形成一个田字形的井口,无论百姓还是军士在城中打水时,四口皆可用桶取水,提高了使用效率。 水井附近有划分的黔首百姓居住区域,眼下城内百姓较少,因此许多屋舍都租赁了出去。 其中租赁最多的便是来自中原各州的坐贾行商,如荆州、豫州、兖州、徐州、青州、甚至并州的商旅在此贩卖驮马、驴骡、牛羊,有的在此贩卖布帛细绢,有客商在侩卖粟米与小麦、也有青州商徒在此买卖改良后的左伯纸、茶叶、细盐、糖。 尤其是摆出来的那稀少葡萄酒更令人瞩目,当初十常侍之一的张让权倾天下,多少人想要贿赂而不得,扶风平陵人士孟佗用一壶葡萄酒,以贿赂宦官张让,终获得凉州刺史之职。 自从张骞凿空西域,各种稀奇之物流入汉地,就包括了蒲陶(葡萄)酒,流进便深受权贵的喜爱,可惜因种植影响与酿造方式,汉人自己酿造果酒,要么口感不佳,要么数量稀少。 见青州竟然有蒲陶酒,荆州当地赶来的士人皆忍不住驻足观望,在荆州蒲陶可是稀奇之物,平常可根本看不见,也就在雒阳能够看到。 “始宗,真没想到雒阳会来如此多的贩卖客商,我听闻待京都修缮后,百姓与官吏都可定居城内,城外破损的城墙,之所以还未修复,就是为了便于日后拆墙扩充雒阳城。” “听说欲将雒阳变成能容纳数十万人口的都城,诸多已然荒凉的苑囿如灵囿、芳林苑、西苑、鸿德苑、灵琨苑、菟苑等扩进城中,为里巷院宅所在。” “倘若雒阳修缮完成,必然会远超过昔日也!” 时任荆州从事中郎的韩嵩对同行的刘先感慨万千道。 身为南阳人士的韩嵩还不知道南阳各族,已经决定效仿颍川郡携名上书给刘使君,在进封汉王之前,兼领南阳太守,邀玄德公率兵驻军宛县。 只因他韩嵩为刘表所亲近,先被拜为荆州别驾,后又改为从事,为防走漏了消息,投靠了玄德公的南阳豪族,特意将其排斥在外,以免受刘景升重用的文聘察觉出异样。 同行的荆州别驾刘先,也由刘表派来京都雒阳,好看看天下人对刘玄德用高祖盟誓,以定宗庙之功,进汉王的举动会有什么反应,是诸侯群起讨不臣,还是趋炎附势,攀龙附凤,并乘天衢。 这也将决定荆州对刘备的态度。 章陵太守蒯越听到刘玄德击破袁绍,使得河北大乱,又欲在雒阳祭祀宗庙,以功封王之事,内心顿时震惊无比,立马写书信建言道:“袁氏一败,河北当决胜矣,刘公伟气雄才,匡汉家,伸大义,驱策贤豪,振扬武烈,挥旗击鼓,扫荡除凶,为天下之雄尔。” “自古及今,顺天应时者,故能立天下之大事,不计荣辱者,故能立天下之大名,不施而得报,不劳而有功者,未之有也。” “景升公拥旄为汉臣,当不可与刘公北面交恶,亦不可待时而动,待价而沽,尽早扫榻相迎,以彰宗室依附之心。” “勿忘徐州牧陶恭祖表任刘公为州牧之意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蒯越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刘表既感动又惊恐,感动的是蒯氏还念及多年恩主情谊,有事则直言相劝。 惊恐的则是刘备击破袁绍后,若再占据河北各州,以如今的威望来看,届时其挥师南下,哪怕他为了权力想抵抗,也会被荆襄各士族与豪族强架着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的归降。 到那时就算有功劳,也全算在各族宗长与子弟的身上,与他毫无关系。 刘表想了许久,把刘备崛起来所有的事迹想了一遍,不觉叹息道:“刘玄德真乃绍太祖、世祖之业乎?!” 不是他刘景升想贪图州牧之权柄,而是当初仅凭一诏书,便驰马进荆州讨平了盗贼宗帅,安抚了各宗族,还打退了四世三公的袁公路,如此艰辛万苦才巩固了荆州。 眼下这么让他把荆州交出去,又如何能甘心,毕竟陶谦可是快要病笃,才将徐州交给刘备。 此刻荆州若为刘玄德所控,虽可高枕而卧,却再也不能从心所欲了。 难啊,难啊! 还是再等等看罢,多做一年算一年。 第二百九十九章 南阳:我先投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刘表辗转反侧,心烦意燥之时,其他人也在行动。 南阳郡邻近司隶,诸多士族与豪族听闻玄德公将择吉日、具礼仪,在雒阳以功进汉王,几乎兴奋不已。 有家世衣冠之称的宛县朱氏与张氏、赵氏、卓氏、任氏、吴氏,堵阳县韩氏、陈氏,章陵县谢氏、刘氏,西鄂县张氏,棘阳县岑氏、马氏。 新野县阴氏、邓氏、来氏、庾氏,湖阳县樊氏、虞氏,义阳县孙氏,鲁阳县樊氏,犨县延氏,筑阳县苑氏。 武当县顿氏、元氏、晋氏,阴县陈氏等大小士族豪族共计六十余家联合私议举事,各家宗族子弟皆有参与。 在南阳郡诸多望族之中,以新野阴氏、邓氏与宛县吴氏、棘阳岑氏为主导,阴氏有女为玄德之妻,而邓氏乃为邓禹后人与吴氏、岑氏情况相近,皆为光武中兴功臣之后。 阴氏宗长去岁前去平原郡,差点伸腿暴毙在半路,刘备观其已年岁颇大,担心舟车劳顿返回,真会一命呜呼,故留下他做客平原。 对方听了倒眉笑眼开,时常拜访夫人阴氏,又提出想见见刘永,纵使被阴珺婉言拒绝,也依旧满心欢喜,老脸褶皱都快要笑开花了。 整日里在平原县东瞧西望,不是拜访这家,就是作客那家,连同为中山靖王的刘氏,也递送拜帖去拜谒过。 没什么利益交谈,就简单问一问,玄德公如何在青州奋起诛暴,便把刘元问得羞惭满面,支支吾吾不能作答。 直到将对方送走,刘元才忍不住羡慕感慨道:“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实乃命运之谓也。” 真是走了狗屎运,若玄德公出身平原刘氏,哪里轮得到这老翁来此炫耀。 同样为中山靖王之后,为何便宜涿郡刘氏宗族出了如此子弟。 刘元抚臂喟然长叹。 在阴氏宗长忙碌于平原各处,却让阴氏子弟等待得急不可耐,数月没书信传回,还以为宗长负荆请罪不成,反在青州遭下狱了。 有族老怒目切齿拄着拐杖,又去将阴夫人的兄长阴孟、阴方狠狠骂一顿,两人原为袁术效力,在汝南郡为县令。 听闻刘玄德在沛地生擒了袁公路麾下大将张勋、乔蕤等人,还让孙伯符临阵反叛,连平日积攒的钱财也来不及带,吓得连夜脚底抹油弃官溜走。 生怕晚了一刻,就遭县尉带刀盾与弓弩前来擒拿,以索绳缚之送至寿春,让袁术泄愤诛杀。 回新野又见到宗族无人不对他们怒眉睁目,乡里的太公与老媪竟至还指鸡骂狗,骂他们盲眼无珠,犹如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 而两人也是苦不堪言,有口难辩,谁能想到刘备会有倾天下之势,汉家宗亲遍布海内,谁知刘玄德才是光武。 在刘备一鸣惊人之前,哪家士族和豪族的目光,不放在汝南袁氏的身上。 怎么也不能怪他们眼神昏聩,要早知刘玄德才明勇略,非常人敌也,就算远在青州平原,爬也要爬过去为玄德公效力。 见阴孟、阴方躲在宅院终日不出庭门,阴氏众人的骂声才渐渐作罢。 虽说两人得罪了玄德公,宗族却也害怕将其逼死,怎么说也是阴夫人的兄长,为族人和刘使君出口恶气,便见好就收。 在阴氏千方百计联缀众豪族投刘,等待消息之时,过了许久,才有封信札悄然送至新野,打开一看只有寥寥几字,写着:“大事定矣,汝等无忧。” 让诸多南阳的士族与豪族将心放回了肚里,即便玄德公不是南阳人士,但有阴氏女为正妻,他们南阳人必定帮到底。 也就刘使君离太远,倘若在豫州或荆州,南阳各族定然罄其所有助公成大事。 纵使受袁术祸害过,也会拿出最后的余力,凑齐数万部曲,襄助玄德公匡扶汉室。 不为别的,只为复光武故事尔。 特别在获知刘使君已击破袁绍,恢复河北,指日可待,各家宗长更急于立功。 借着各家祭祖之时,悄然传递消息,共有二十三家宗族力量颇强的豪族约定在鲁阳计议南阳之事,邓氏宗长代替未能赶回来的阴氏宗长,暗地请各族议事。 见面便开门见山直言道:“今社稷有难,诸侯并起,各州分裂,惟玄德公屡破强敌,拨乱反正,以宁天下,海内英雄望风蚁附,先有颍川郡各族举郡归复,南阳为光武之乡,更应助汉兴刘,新野邓氏欲与各家共同举事。” “刘景升此前应玄德公之求,差遣蔡氏率荆州水军,沿长江顺流而下,攻打寻阳、柴桑、彭泽三地,以救援扬州牧刘繇,却无所作为,以致刘繇兵败曹孟德之手。” “荆州兵卒在彭泽县,更为曹操、曹仁所击破,主将蔡瑁也险被俘获。” “据我所知,蔡德珪为曹孟德昔日故交也,出战的水军多是招募的新卒,竟敢下船陆战,此中事宜必然有异,刘景升虽为汉室宗亲,却首尾两端,枉为刘氏子孙矣。” 邓氏宗长说完,看了看诸位的反应,见众人皆攘袂扼腕,激忿填膺,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南阳士族就该有这股气概豪迈,刘表老矣无进取之心,连攻打江东之事,都在保存实力,无疑放弃了巴结玄德公的最好机会。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与其等着让刘表带领连口汤都喝不到,让中原士族、豪族超越不说,还要被那河北士族超过,倒不如南阳郡直接甩开刘景升,提前投靠玄德公。 自黄巾起,汉室衰落以来,南阳各自门户不盛,再这么下去恐只能成为牛尾了。 此前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又投靠了袁术,刘表兵卒不足,只好上表袁术为南阳太守。 那时南阳士族与豪族不是没想过与汝南袁氏共同进退,奈何袁公路过于贪婪无度,本身也无武略,自孙文台死后,兵锋屡次受挫,实非强主。 好在玄德公犹如锥子置于囊中,让豪族看见了新的希望,不就度田而已,若再取富贵,何惧家中无田也。 第三百章 欺人太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正月二十日,刘备率军抵达雒阳,随行的还有诸多青、兖两州的官吏掾属,以及在路上跟来的士族与豪族子弟。 青州军一路浩浩荡荡进发的同时,沿途的马车络绎不绝,有如流水般,马首尾相接。 关羽与吕布还在攻打退守邺城,苦苦抵抗的文丑,如今正掘土摧毁城墙杀进,只要攻破邺城,便能进逼袁氏另一心腹要害之处——邯郸。 张辽、于禁、赵震还在攻打渤海仅剩下的两县,一处是摇摇欲坠的南皮,一处则是最北边的章武县。 章武城若攻破,刘备麾下新归复的万余幽州卒,则可径直杀进幽州的渔阳郡与广阳郡的安次、泉州、雍奴三地。 诸将负有重任在身,皆无法前来雒阳,而此刻与袁氏之战,从冀州到豫州再至淮南,虽在各处战场节节获胜,但仍然不下于五万人马,正在各处交战。 荀彧肩负调度各方粮草事项,刘备也不放心让其走开,遂令荀攸与早年师从郑玄的崔琰,从军中先行返回雒阳,准备好封王各项事宜。 结果刘备还在来雒阳的路上,便被心腹幕僚与各地官吏递来的书信搅得头疼不已。 荀彧、荀攸、郭嘉、崔琰等幕僚,以及各地的太守,如孔融、应劭、陈珪、张邈等人,还有辈分更大的卢植、郑玄、张俭、赵岐几乎前后写来信函。 卢植与郑玄更是一路乘船随行,两人脸红耳赤地为一件事争吵不休。 因高祖刑白马盟誓的时间太过久远,而雒阳城里珍藏的诸多书籍文牍,又都被董卓烧得一干二净。 汉家天子花数百年苦心积累的集藏毁于一炬,上至周、秦的竹简,下至近来数十年的典籍,尽烧成焦土。 纵然卢植早年与蔡邕调阅过许多文牍,但谁会没事翻阅白马之盟,非刘氏不可王的文书。 雒阳宫殿都成为残垣断壁,那高祖与众功臣约定的具体记载,就更找不到了,其中各种步骤,与诛杀白马数量皆已茫无所知。 众人在心里怒骂董贼死不足惜的同时,也议论纷纭,关于祭祀步骤,自然有儒家礼仪来为之填补,但刑白马之数,也尤为重要,不可不细查。 不少人便翻阅自家关于高祖之事的记载,结果翻来翻去,怎么也找不到杀白马的数量,有人猜测或为一匹,随即招人用《周易》反驳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阴阳或为雌雄也,其为一马乎?” 在发言盈庭,人言籍籍之时,卢植也说出了他的见解,正色的对刘备道:“玄德,易纬有云:一阴一阳合而十五之谓道,阳变七之九,阴变八之六,亦合于十五,阴阳之数备,有相偶之志。” “由此可见,应刑诛十五匹白马,才符合易经,阴阳交错,相反相成,循环不已,只有阴退阳进,阳隐阴显,阴阳和合,应天地万物变化律也。” 卢植用阴阳转换,把刘备说得不禁微微一怔,军中虽然缺马,那也只是缺战马、军马,白马虽稀少,却也可以在驮马、挽马里征调。 数年前公孙瓒还送了二十余匹白马,原本刘备是想送给云长、益德、子龙、子经、宪和、赵震、韩牧等人,思索片刻后,觉得武官在战场骑白马还是过于明显。 于是每年拿出数匹,专卖给南边用品相极佳的良马来撑门面的豪族,此刻剩下的正好可以拿来用。 就在刘备想采纳老师卢植言论之时,同为大儒郑玄站出来作揖,建言道:“子干此言差矣,若依易经来看,阳气上升,由七变九,阴气下降,由八变六,七与八、九与六之和皆为十五,无论六、七、八、九乃至十五都符合阴阳和合的自然之法也,因而俱为祥瑞之兆。” “现今犹如高祖之时,中原邮、亭、传舍遍地缺马,岂能为滥竽充数,而多诛杀白马,子干之言,恕我无法苟同。” 郑玄站在另一角度,不留面子地反驳了故友卢植,气得对方立马吹胡子瞪眼。 而刘备也颔首点头,同意了郑玄的建言,令众人勿再复议。 郑玄把卢植的话堵塞回去,又向刘备揖礼说道:“使君,余人之老也,形益衰,不见智益盛,惜年老而日衰,不可复见汉家之隆,愿随使君共同前往雒阳,睹我汉家来日之兴矣!届时魂归九泉之下,不与儒家先贤徒虚语。” 刘备沉默少顷,然后抬手指天,断言道:“汉室之隆,郑公可计日而待也。” 旁边的卢植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郑玄的这番话,见其须发皆白,身体日渐衰老,近来已经快看不清东西了。 他也忍不住悄然叹息,暗道:“人终有一死,所求不过临死而无愧也。” 他卢子干也如郑康成一样,只求多活几年,能见一见玄德重整山河,再复汉家的兴盛,才不枉此生食汉禄,为汉臣。 卢植见郑玄身体状况远不如他,便想放弃口舌争端,不料对方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将他心头无名之火惹起。 郑玄在刘备搀扶他的时候,笑容如菊瓣似的绽开,轻笑说道:“子干先前与余有言,玄德亦为我弟子也,封王事关重大,即便舟车劳顿,我又岂能不去乎?” “玄德以民为贵,君为轻,身体力行而效之,尧、舜、禹、汤莫过于此,有弟子为君如此,夫子又复何求。” “天下儒者尚念夫子几分薄面,我若不去,何以为弟子助力,玄德,怎还不唤我声夫子乎?” 郑玄白发苍苍,长眉弯垂,眼窝褶皱微陷,用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笑望着刘备。 刘备立即反应过来,纵使以他今日的功劳,用高祖盟誓而王,在顽固不化的儒者眼里,仍属于悖逆不轨,必定暗地著私史非议,而郑玄也知道此事,故用自己多年声望在为他撑腰,尽量减少谤议。 想到此处,刘备顿时感激长拜作揖道:“郑师之恩,刘玄德必不忘也。” 在历史上他进汉王,还需要天下名士许靖来帮他张扬,而康成公之名,不知比许靖高出多少层台阶。 在刘备与郑玄相视而笑之际,卢植已看得瞋目裂眦,手指颤抖道:“郑玄老匹夫!怎敢如此欺我?!” 第三百零一章 漢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随着玄德公到了京都雒阳,赶来参加封王盛典的士人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议论声。 当看见郑玄与卢植联袂而至时,各州士族与豪族子弟更是热情凑过去招呼。 玄德公不是寻常人能拜见,料想各种拜帖可能已堆积如山,而自家宗族与玄德公先前也没交情,此刻再来奉承讨好,意图攀高谒贵,毫无疑问竞争太多,只能另选他处。 郑公和卢公都是当世大儒,尤其卢公还是刘使君的老师,倘若得到他的青睐,再引荐给玄德公,必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卢植院宅的门槛近乎被络绎不绝前来拜访的人给踏破。 放到之前他或许还会恼怒,但此时却整日喜上眉梢,眼笑眉舒。 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得意道:“老匹夫,天下人皆知玄德乃是我的弟子,你又怎么能和我争。” 老夫当初只不过随口客套的话,你还当真了不成? 不过拜见归拜见,卢植却没想过引荐谁给刘备,除非确是遗漏的贤才,如荀彧一般,胸怀实干之才,那他倒愿意引荐。 在卢植与郑玄宾客盈门之时,随刘备而来的三百余掾史长吏也在异常忙碌。 调来的诸葛瑾、张昭、陈矫、刘晔四人负责在雒阳招待来自各州官吏以及士族等诸多杂事,崔琰负责搭建高台与布置之事,宗庙的肉食摆放则交给了平原刘氏宗长刘元,让对方笑得合不拢嘴。 太仆赵岐与荀攸承担起了制作天地祭祀服等事宜,由于雒阳城除了赵岐以外,就没有三公九卿在场,各地列侯来的人数也不算多,因此冠冕、玉佩、屦等袍服,便不需要制太多。 汉代封王,必须还要奏舆地图,请天子所立国名。 因刘备以功勋进封为王,乃依高祖定下之事,所以只需祭拜宗庙,向天告知太祖高皇帝后,便可登高台刑白马封王。 此刻雒阳人群熙来攘往,填街溢巷,可谓盛况空前,引得南阳赶来的邓氏宗长和随行的阴孟、阴方都感慨不已。 “京都虽然残破,没想到短短数年之间,竟隐隐有盛世之相也。” 邓氏宗长之所以把阴氏两兄弟也一同叫过来,除了让他们向玄德公赔礼道歉外,还有件事情打算与使君细说。 占据汉中郡的米贼张鲁亦或为王,南阳各县因河流便捷,漕河贯通南北与中原、司隶,郡县行商坐贾颇多,打探消息也更为方便。 故有人得知汉中在不久以前,有黔首百姓从地里挖出一块玉印,群吏见状欲尊张鲁为汉宁王,虽听闻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却也让南阳各族不觉咬牙切齿,瞬间火冒三丈,不过一米贼,竟敢占据我汉家兴起之地,还想玉印称王,可谓胆大包天也。 若敢用符命鬼神瑞应谶纬之举,效公孙述旧事,那便让玄德公引兵从房陵与上庸方向攻打汉中郡,以雷霆之怒,讨灭逆贼。 南阳各族则可用部曲为前锋,建功勋于新汉。 …… 建安二年,正月二十六日,汉家宗庙前,旗帜猎猎迎风飘扬。 前数日,雒阳常有乌云密布,而阴沉的天气,无疑令众多官吏担心有春雨将至,影响玄德公封王之事。 可此刻选定了吉日,又具备礼仪,要是更改岂不令天下失笑乎? 连荀攸与郭嘉也不禁发愁,再怎么算无遗策,也无法影响气象,蓦然天气阴沉,非凡人所能改之。 只有刘备听罢,抚掌笑道:“诸君无需忧虑,雨势平吞野,风声倒卷江,多些风雨又何妨?” 众人只好勉强扬起笑意,心底却还在忍不住担忧。 谁知是夜刮起阵阵南风吹散乌云,大风震破了漫天云雾,犹如拨云见日。 不仅是让官吏可喜可愕,更叫前来雒阳祝贺的诸多宾客、士人尽数瞠目结舌,为惊心不已。 陈留蔡氏的蔡谷颇为激动地对着蔡琰道:“玄德公,仁德能王矣,真乃扬我高祖之休命尔。” 而奉命新编漢室凯旋之乐的蔡琰,对此也不由喜笑盈腮。 于是她唇齿轻和,遂笑道:“大风泱泱,乘风之势也。刘使君必能声摄四海,以凯歌浩荡乾坤。” 蔡谷见其神色喜悦,随后漫不经心的问道:“昭姬,认为玄德公为人如何?” 谁知蔡琰已然看出了叔父的目的,面露轻笑而不作答。 蔡谷不禁回想起蔡琰模棱两可的态度,目光下意识落在高台的玄德公身上,心头炽热想道:“昭姬啊,以使君之仁厚,蔡氏数十年的富贵,便尽系于你了。” 不然一旦兖州开始大范围度田,收缴赋税与回收耕地,陈留蔡氏定会损失惨重,若没有蔡琰不知何时能再度兴起…… 高台上身着冕服的刘备望见底下人头攒动,衣冠云集如山似海,一双双灼热的目光盯着他。 仿佛将富贵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夫人阴氏携带的长子刘永,还有管氏带着女儿刘兴,都站立在几层台阶下望着刘备。 还有三弟张飞、发小简雍、老师卢植、郑玄、郭嘉、崔琰、诸葛瑾、张昭、陈矫、刘晔、刘元等人。 许褚与典韦两人则处于高台下的另一阶梯,披甲持械警惕地打量四周。 刘备对台阶下的众人轻微示意,在太仆赵岐的提醒下,双手举起酒樽,恭敬跪拜高祖敬酒奉上。 待行礼过后,赵岐高呼道:“礼毕!” 荀攸闻言立即上台,将手中的表书递给使君,以告知高祖。 刘备打开表奏,肃然朗声道:“自孝灵崩殂以来,天下汹汹,两都焚烧,宗庙乏祀,群凶觊觎,诸侯多叛,分裂诸夏,万民涂炭,神州萧条,四海困穷。” “备为太祖高皇帝之后,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举兵屡击讨贼,本固邦宁,一匡天下。” “今告慰高祖,重刑白马之誓,以匡扶汉室之功,进为漢中王,为我汉家济世安民,兴国安邦。” “昔周室毕公、毛公入为卿佐,周、邵师保出为二伯,外内之任实宜之,今雒阳社稷无位,恐天命将坠于地,备暂摄进大司马,兼领青、兖、徐、冀、幽、豫、并、司等州牧也,其余如汉初诸侯王之制。” “孝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后,涿郡刘备伏拜太祖高皇帝敬上!” 刘备说完再度顿首叩拜。 而荀攸立即打开另一表,高声说道:“君经纬礼律,为民轨仪,乃为功也。” “君劝分务本,穑人昏作,粟帛滞积,大业惟兴,又一功也。” “君敦尚谦让,俾民兴行,少长有礼,上下咸和,有功也。” “君秉国之钧,正色处中,纤毫之恶,靡不抑退,为一功也。” “君龙骧虎视,旁眺八维,掩讨逆节,折冲四海,又为一功。” “君以温恭为基,孝友为德,明允笃诚,亦有功。” “以上皆为刘备之功也,下臣知告,高祖明鉴!” 荀攸话音落下,如同疾风迅雷般,阵阵南风卷起漫天尘土,宗庙面前所有赤色旗帜摆动鼓响,高台下观者穈集的众人,须臾之间被吹得睁不开眼。 官吏们只能听见旌旗与旗杆相交哗啦啦作响声。 郭嘉见此情形,立马俯身喊道:“颍川人士郭嘉拜见漢王!!” 张飞、荀攸、崔琰、诸葛瑾、张昭,还有太仆赵岐等人全部跪倒在地,高喊道:“我等拜见漢王。” 台下诸多官吏与士族、豪族也反应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摆明了就是高祖应许了。 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尽数急忙跪倒在地,高呼道:“拜见汉王,愿我汉家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汉王!”“汉王!!”“汉王!!!” 成千上万的军士皆不禁的面红颈赤声嘶力竭,振臂呼喊震天,声浪振动了雒阳城内外屋瓦,呼声一直传到数里外…… 第三百零二章 袁术:我不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二年(197)仲春二月,京都雒阳传告天下,刘备表奏太祖高皇帝,进漢中王领大司马,兼青州、兖州、徐州、冀州、幽州、豫州、并州、司隶等州牧之权,又在河内郡置诸侯国,将置傅、相、御史大夫及诸卿与百官。 此消息一出,立即轰动天下,许多人被吓得瞪目哆口呆如木鸡。 特别是文书中提到汉王刘备拥有北地八州权柄,自从孝灵皇帝崩殂以来,还不到十年时间,怎么就冒出了势力如此强大的诸侯,还是汉家刘氏宗亲。 要真让他整合剩下的几州,岂不是能和光武一样,直接在冀州设坛场,即皇帝位?! 天下有哪家诸侯,能有汉王刘玄德的威望,此刻德威所加,孰不震惊。 最靠近的河北震怖、荆襄震动、还有汉中、蜀地、关中、淮南、江东等地,但凡有相闻者,皆心底为之摇撼。 要知道当初光武在河北,也没用漢王之名,在雒阳拜谒敬奉宗庙,然后再来征讨天下逆贼。 何况那时汉家已被王莽篡位,诸侯并非汉臣也。 眼下情况却截然不同,儒家忠孝之义横行于世,诸侯又多为汉臣,世食汉禄。 而刘玄德有征讨四方,匡扶汉家之功,这是谁也无法抹除的,要是哪家太守或州牧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底下掾吏去奉这种胡诌八扯的人为主,也会离心离德,最后弃官而去。 毕竟这是关东,不是边郡与蛮夷杂居之地,官吏没有寡廉鲜耻,只会被天下人唾弃。 汉臣诸侯倘若跟宗室名望最高,实力最强的刘玄德交战,不管在名声道德,还是实力全部落入下风。 敢与身为汉王的刘备交手,只有两条路走。 要么为了权势,持城割据一方,负隅顽抗,宁死不屈,落得众叛亲离,以叛臣之名,三族夷灭殆尽。 要么早投,在新汉早做打算,至少还不会身死族灭。 当年董贼之祸时,便有童谣曾流传天下: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 恰巧说明了,少帝刘辩与陈留王刘协,皆无以奉宗庙也。 遭受徐州、兖州与沛地包围的豫州鲁国相,经过多年心惊胆颤,在看到玄德公进封汉王,又摄大司马与豫州牧时,终于放下了身为儒士的道德包袱,立即携带鲁国相印绶,前往京都雒阳交给汉王处置。 而同样的豫州陈国相与梁国相,也效仿鲁国相,在郡国兵被袁术击破后,诚若不是兖州出兵相助,两地的官吏都跑不掉。 先有恩德在前,汉王又有拥豫州牧之权,哪还有反抗的余地,还不如趁此机会投靠,为崭新的汉家重新发光发热,或许亦有机会再为两千石。 听闻玄德公已在雒阳进为漢王,出兵攻打梁、陈、汝南、九江四郡国的太史慈、管亥、乐进、张超、鲍信、臧霸等人,无不争先恐后,皆求建功立业以报汉王器重之恩。 太史慈、乐进、臧霸更是屡次先登攻打城头,仅仅只在建安二年的正月与二月之间,便已然全克梁、陈两国,大破汝南郡纪灵麾下袁兵,纪灵屡战屡败,最后只带剩余千人狼狈逃回庐江。 在九江攻打袁术的太史慈,也已经攻取阴陵、西曲阳、当徐、义成、平阿五县,兵锋直指肥水南面的寿春城与北边的下蔡县。 因此地临近河畔,反而不好掘土攻城,况且袁兵以肥水据守寿春,除非先攻破上游的下蔡县,择时用水淹城,才能快速攻破此地。 但用水淹城影响太大,初平四年,汉王攻打兖州濮阳也未曾用河水淹城,即便立功心切,太史慈又怎敢冒汉王之怒,来引水灌城。 只能策马徘徊在肥水北岸,日夜苦思冥想过河攻城之策。 不同于太史慈急迫的心情,困守在寿城城内的袁术在府邸大发雷霆,把身前案台一掀,红脸高声怒斥兵败的纪灵。 “纪灵真乃碌碌庸才,非用兵之器,只可滥厕冠裳也!” “我将汝南托付给他,竟不敌黄巾贼首管亥与那武夫乐进?!” 袁术先前还对纪灵寄以厚望,嘱托他早日打退来犯之敌,然后趁刘备北顾之际,再去攻取豫州,为婢生子的袁本初减轻压力。 没想到袁绍一战而死,让刘备名气再次大震,纪灵也在汝南三战三败北,损军折将一败如水,以至于攻打豫州陈国与梁国的袁兵,后路被切断,全军覆没在了北面。 恰逢其时,东边的徐州下邳相太史慈也善用兵,刘勋更是被打得溃不成军,连阴陵县都丢了,此刻只能退守寿春。 面对如今种种困境,袁术又怎能不怒。 遥想昔日他与袁绍,并为南北两大诸侯,是何等意气风发,怎么会在数年之间,落入如此穷途绝境。 刘玄德尚未亲自出征,兵锋已从东面、北面、西面,如排山倒海之势,朝他径直压来,自刘备南征以来,打得他袁公路手中只剩惨破不堪的九江郡与庐江郡了。 “难道当真天要亡我袁氏乎?!” 袁术忍不住抬头哀戚道。 谶语不是说代汉者,当涂高也,承汉家天命者,不就是他仲姓袁公路吗? 且他还握有传国玺,不是应该天下莫敌,四海归附,怎么会如此困顿。 “奈何?!奈何?!时也奈何,命也奈何,焉知其他。” 想到这里,袁术顿时胸中垒块,悲忿呼道。 有时愤恨起来,真想把玉玺给砸了,可高举起又有些不忍,毕竟摩挲了那么久,每夜还捧着睡觉,叫他如何能狠心。 “袁公,刘玄德势大,远非一家诸侯所能抗衡,而江东曹孟德与淮南数有芥蒂,荆州刘景升也与我有仇怨,既然无法联合,不如择其中强者投之,保袁氏无覆灭之危。” 主簿阎象席坐在堂下,为淮南皱眉思虑良久,最后暗暗叹息,拱手建言道。 其余幕僚掾吏如李业等人,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阎象说的是肺腑之言,没有谁的处境比淮南还进退维谷,狼艰狈蹶了。 纵观天下,能把周围诸侯得罪遍了,只有寿春袁公。 长史杨弘望了一眼阎象,心想对方肯定还不知袁公私藏玉玺之事罢。 第三百零三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袁公,定天下者,必明于天下之大势,而后可以决天下之,汉王据雒阳,按图籍,兴汉家,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 “依我之见不如降刘氏,以汉王之度量,必会赦免袁氏之过,袁公可细思之。” 有掾吏抚着长须,拱手作揖讨好笑道。 其余人也连连附和,并非他们没有争夺天下的雄心,而是刘玄德势头太猛了。 已然雄踞青、兖、徐、豫与河雒之地,且袁本初一死,谁还能阻止其吞并河北各州郡。 届时汉王率军南下,袁公用什么去抵抗,难道就靠残破的九江郡与庐江郡吗? 与其等着被青州军打得摧枯拉朽,暴骨无全躯,还不如尽早投降。 袁术听见堂下一片附和声,面庞瞬息涨成紫红色,眼里凶光毕露道:“汝等皆为术所辟用,就应心向袁氏,刘玄德与汝又有何恩惠,竟想替他劝降我袁术乎?” “袁氏宁为兰摧玉折,不作瓦砾长存!刘备不尊天子,乃汉室逆臣也,汝等应当与我共同讨之,岂能为其威慑,不战而降。” 袁术额头青筋暴起,怒斥众人道。 刘备犯天下之不韪,在雒阳自封为王,摄大司马与各州之权,摆明了和董卓一样,甚至比董贼更为猖狂。 他袁公路乃高门大户,汝南四世三公之后,在董贼霸占雒阳之际,便已起兵讨贼,还让孙文台收复雒阳。 在袁绍欲立刘虞天子时,更是出言反对,提出尊奉关中天子,又在袁绍夺冀州阴杀韩馥,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怎么看他都比天下诸侯更像汉室忠臣,为何袁绍、刘备等人,皆可名扬四海,声名显赫,反观他则丧师失律,败不旋踵,逆贼刘表、婢生子僮仆曹操,先后争相侵犯淮南,连年略地侵城,以至于他成为南边诸侯中最弱。 连被刘备打得无立锥之地的曹孟德,治下尚有四郡之所,我袁术何至于此,竟连曹操不如。 袁术想到这里,内心便不禁生出一股悲愤,以他的声望,刘景升与曹孟德两家应摒弃前嫌,奉他为主,再联手讨伐不尊天子的刘备。 即便他袁公路私藏玉玺,又散播谶语,但至少没像刘备一样,在雒阳公然摄位,还敢称天下无主。 于情于理,此刻也应该遣使来访,三家成鼎足之势,共抗宗室之贼。 怎么能眼睁睁看淮南兵败如山倒,难道忘了唇亡齿寒,福祸彼此休戚相关吗? 袁术忍不住怒骂道:“曹孟德、刘景升蠢如鹿豕,不来援我淮南,为鼠目寸光,不知祸患就在眼前,若无我挡在前面,两家定为刘备所灭矣!” …… 不仅袁术被各处传来的坏消息,搞得焦头烂额。 被他骂为蠢彘的刘表,此时更是心底凉了半截。 刘备进封为汉王的消息传来,还没待他喘口气,南阳郡各士族、豪族已举郡而降引青州军攻宛城了。 南阳共计三十七县,几乎处处有豪族带部曲、僮客反叛,各地瞬间乱成一团。 驻军在宛县的文聘也被各处声势吓得不敢率军去平叛,害怕出了城门没进兵多少里路,宛县就已失守了。 只能在宛城凭借坚固的城墙,来固守待援,直到看见张益德的旗帜飘扬在城下,而景升公的兵马久久不见踪影,无疑让文聘眉头皱成川字形,眼底染浮现一抹焦急。 其实在文聘防守宛城时,刘表并非没想过遣援军疾速前往南阳郡平叛,以防刘玄德趁势掩杀而来。 主簿蒯良则首个站出来反对,打恭作揖解释道:“景升公,眼下刘玄德进封汉王,乃携天下之威,奋雷霆兮以震万里,一时明并日月,此势之大不可与争锋。” “南阳为光武中兴之乡,附汉家者比比皆是,然覆水不可再收,树木已成舟,实难挽回。” “须知荆州还有南郡、江夏、武陵、长沙、零陵、桂阳六郡,倘若再有豪族趁机生事,则景升公领荆襄之地,必将难以为继……” 蒯良话到嘴边,便点到为止。 目光略有深意地望向刘表,拱手行礼道。 荆州可不是景升公一言九鼎的地方,荆南可还有不服者在蠢蠢欲动,这才是心腹大患。 将荆州之兵引向南阳,一旦兵败,大事立即不可挽回。 假设荆州将彻底沦陷他人之手,与其送给荆南豪族,倒不如送给汉王,为子孙谋长久之计。 刘表听罢,沉吟不语许久,又长付一口气,对蒯良问策道:“子柔,依你之见,我应当如何是好?” 对于蒯良,他还是非常相信的,要不是蒯氏与蔡氏助力,当年也难以坐稳荆襄。 “令南阳守军勿要临阵厮杀,立时弃新野、走襄阳……效窦融旧事上书汉王,愿为汉家镇守荆南之地,以避开汉军锋芒。” “故楚有江川泽山林之饶,可迁州治于江陵,定荆南四郡,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进可为荆州之主,退亦为汉家之臣,此为避害就利,保业守成之策也,景升公未尝不可行之。” 蒯良拱手再拜道。 若能使上下相亲,晏然富殖,保荆州一方百姓平安,料想以汉王揽四海之胸襟,必不会重责景升公。 只要景升公别学隗嚣行短视之见,放弃了归附光武,选择据兵对抗,危众以举事,违义以挟功,使自己陷入死地。 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转圜匡救。 刘表看了看蔡氏众人,又望了望诸多掾吏,心知刘备势大,这些人不愿意和他去对抗刘玄德,但和南阳郡宗族不同,南郡有很多士族豪族与他亲近。 只要他还没与刘备交战,许多人就不会背主去投靠刘玄德,怕遭天下所轻视。 若能劝降他归顺,亦是大功一件。 眼下劝他主动放弃南阳,将精力转向荆南,既不与刘备交恶,也可依旧效忠于他刘表,堪称两全其美也。 “也罢,既然势不可遏,那便先北面称臣,交好刘玄德,以阻其攻略荆州。” “子柔,替我走一遭罢,去雒阳拜见汉王,就说荆州刘表无争雄之意,只愿安土息民,行孔孟之道,保全一方而已。” 刘表长嘘短叹道。 南阳本就人心不附,即便没了也并非不能接受,只可惜襄阳成了要冲之地。 江陵虽好,却也远不如襄阳,看来须尽早夺取荆南四郡之权,不然虽名为州牧,实则为太守矣。 面对青州的强军,刘表只能徒呼奈何。 谁让他不擅长兵略,又不能像高祖那般亲自率军出征,使得上下同心所欲。 诚若如此,天下焉能有刘玄德之事。 待想到刘备,刘表心里便难掩羡慕,漢王啊,哪家宗室子弟,年少时不想成为漢王,继高祖之业复兴汉室。 “刘备啊,刘备,为何能有如此幸!” 刘氏宗亲不计其数,只有你成了汉王,大丈夫当如此也。 第三百零四章 曹操:去日苦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相比较于临近两家诸侯,在刘备为汉王后,便被青州军打得哭爹喊娘。 有长江天险为依托,在建安元年又讨平了朝廷派来的扬州牧刘繇,念其为刘岱刘公山之弟,曹操哪怕生擒了对方,也没将其杀害。 反而将他放去荆州,用手指笑着道:“汝好任虚名,行清谈之风,非我曹孟德之敌。今日故不杀之,乃念你兄于兖州任用之情也,去荆州找刘景升罢,告诉他若敢再犯江东,我必率军亲讨之。” 曹操用了数月时间,彻底整合了豫章郡,又击败蔡瑁,将刘繇的势力拔除干净。 接着便收到了袁绍统率十四万大军,先后全军覆灭在了鄃县,连自己也在逃跑途中滚下马鞍,死于当场。 得知音信的曹操先是眼神难以置信,待反应过来,不觉悲叹唏嘘道:“袁本初啊,袁本初,这么多年连逃跑留有用之身,还未学会吗?” 想到了袁绍早年怒骂他率数万卒在聊城,交战竟也能败于刘备数千人,还称他为勇而无谋的庸夫。 不知袁本初兵败时,有无回想过此事? 曹操悲痛之余,又忍不住想对故友取笑一番,只可惜袁绍再也听不到了。 心念袁绍之时,还想起了许攸。 一时之间心绪难止,把军旅杂事暂时交给了曹仁处理,曹操带着随军的陈宫与辛毗,踱步到彭泽的长江岸边,登土坡眺望着滚滚倾泻,奔流不复返的江水,不禁感慨念唱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曹操边放声歌唱,边想起了和袁绍、许攸等人昔日玩乐之事,翘首望向北面,眼神中充满了缅怀,抚掌怆痛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夕阳西下,萋萋芳草,都笼罩在了长江北岸的落日余晖之中。 听见远处归巢的鸟叫声,目光停落在叶片凋零还未新生的树干上,眼神饱含落寞之意。 曹操站在土坡瞭望了好久,见江面候鸟北归,忍不住叹了口气。 待收敛了情绪,便转头对着陈宫和辛毗两人,笑说道:“操感怀触绪,聊赋歌唱,非无故呻吟,乃长歌当哭之意耳,望公台、佐治勿笑也。” “岂敢,岂敢,曹公牵挂袁公之事,如此胸怀情谊,当为天下传唱,毗岂敢笑尔。” 陈宫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辛毗闻言,便立即凑了上去,恭而有礼道。 那股胁肩谄笑,阿谀奉承之色,让站在后边的陈宫不觉皱了皱眉头。 此獠太过于为主吮痈舐痔,枉为颍川名士。 见此场景,只有曹操忍不住笑了笑,用手指道:“佐治何须如此阿谀奉承,难道想以此恶我,好让我放你北归,为旧主袁氏效力乎?!” “袁本初身亡命殒,其余诸子必将半筹莫展,心气不足以决之,故进退失据,两无所容,不出半载即为刘玄德所破矣!” “况且河北再无明主,佐治何必赶回去送死,如今江东已平,当急流勇进,从操征讨徐州,平淮南,攻刘表,据交州,以此成大业耳,大丈夫志四方,不受儿女羁绊,胸怀万里之志,劳勚何足辞也?!” 曹操对着辛毗笑劝道。 自从他把对方留在江东以后,便时常想着逃跑,后见随从日夜常伴,又变得百般奉承与讨好,说起话就甘言媚词,想让他曹孟德心生厌恶,主动将其驱赶。 而辛毗对此只能苦笑不已,他听见袁公之败,不禁心惊肉跳,纵然有几分惋惜,但更多是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 原本他早就暗地投靠了玄德公,还想着转暗为明,不说追赶颍川荀氏、郭氏,至少也不能让钟氏、陈氏超过了一大截。 可现在倒好,来到江东替使君诱敌,结果却身陷囹圄,让扬州牧曹孟德强留在江东,转眼间便从兴平二年待到了建安二年。 玄德公已进封汉王,将要大定河北。 可惜他辛佐治只能南边望江水叹息,无机会为汉王建功立业。 古语云:宁为鸡口,毋为牛后。 可以猜想到颍川荀彧、荀攸、郭嘉、荀祈、荀愔、陈群等人正向玄德公劝进,而他阳翟辛氏辛佐治,只能时不时按剑望江叹气,羞以牛后。 这可多亏了曹孟德啊! 辛毗不由在心里对曹操破口大骂,眼下耽误了他多少时间,一步慢,步步慢,日后若想位列三公九卿,至少需比别人多花十年时间。 曹孟德啊,曹孟德,你让我辛氏输了十年。 “佐治,为何不说话?难道还在想袁本初之事乎?” “如今刘玄德虽拥大势,但尚未讨平河北,况且幽、并二州有鲜卑、匈奴、乌桓杂居,多年来时常有叛乱诸事,若有不服汉家者,携部落兴兵而起,强如刘备也会被束手束脚,无暇南顾。” “操可趁此良机攻城略地,倘若袁术覆灭,便征讨刘表与刘璋,据长江天险之势,足以定鼎一方。” 曹操斜眼望着辛毗,思索说道。 刘表和刘璋虽为宗室,乃守户之犬尔,占据雄州多年而不为所动,远不如汉王刘玄德,并非小觑此二人,论应变将略之势,他曹孟德足可擒之。 这回没等辛毗回答,陈宫就提前抢先一步,认真下拜道:“曹公,此一时彼一时,此刻不可再轻易讨伐宗室,汉王据天下之所望,大有兴复汉室之天命,神器归属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 “假设强伐刘氏宗亲,引得汉王怪罪,举大军南下,以江东四郡之地,如何能敌百万之师?” “何况江东各郡豪族,先祖皆为汉家之臣,岂会助曹反汉?曹氏非四世三公之后,乃为助太祖高皇帝平定天下的曹相国后人,有何威望率众反叛汉家?” “若行此策,必将自取祸患,恐为谯县曹氏带来覆灭之祸,曹公不可不明鉴。” 陈宫焦急地对曹操拱手劝道。 不要以为跟着袁绍混久了,就觉得自家也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四世三公。 你要知道汝父曹嵩乃大长秋曹腾养子,在士族眼中为阉宦之后,又无大义在手,敢反汉家就彻底完了。 第三百零五章 张鲁:我是汉家忠臣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曹操没想到陈宫会有这么大反应,虽然心有些不悦,表面依旧笑盈盈道:“公台,何须如此惊慌?” “刘玄德确势大,非我能抗也,但天变一时,人变一刻,焉知明日不会风雨将至,人又岂能料乎?” 曹操用手指着天上云雾,而笑谓道。 只是让他没想到,不仅陈宫说刘备不可抗衡,就连辛毗亦如此。 被他看重的辛佐治也拱手低眉,谦恭劝说道:“孟德公此言差矣,江东之所以归附曹氏,实乃袁氏助力尔,如今袁公兵败河北,江东豪族必惊恐万状,心归汉家者,怕已不在少数,曹公难道还未发现吗?” “天下之事,患常生于忽微,若不先内修于政,而后外攘,则交战必败矣。” “此刻夏侯惇、曹纯、曹洪皆已投刘氏,毗还听闻孟德公的故友张邈、鲍信也在汉王麾下效力,连妾室三子也尽在青州,以此种种推断,曹军上下必无抗汉室之心……” 辛毗把话说到这里,忍不住暂时停顿,去看一看曹操的反应。 见曹阿瞒也在深思熟虑,于是将心放回肚,继续复道:“孟德公若公然反抗汉家,不仅将与故交关系疏远,就连曹氏、夏侯氏宗族,也会为之仰面唾弃。” “妾室虽不以为意,但曹丕、曹彰、曹植三子,又当如何是好?可谓百年积累,毁于一旦,岂不惜乎?!” 辛毗不由“好心”提醒道。 你曹孟德想生想死我不管,但别把我名声给毁了。 本来就慢了一大步,要被你搞得背起汉贼的名头,就别怪我效刺客要离故事,为天下除贼。 辛毗在心中默默念道:“就算打不过你曹阿瞒,也总有与我抵足而眠,饮酒酣睡的时候……” 若非不得已,眼见富贵将要断绝,辛毗真不想以命相搏,且又风险极大。 陈宫这下也不由对辛毗刮目相看了,原以为他只是阿谀奉承之徒,事事皆诺诺连声,没有半点主见。 没想到此刻竟敢这般大胆,直接把话掀开来讲,看来还是有些名士气魄。 这让陈宫顿时感慨良多,然后他也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曹公,佐治之言,犹如金石,此事事关重大,定要深思熟虑之,纵使江东豪族与百姓皆戮力同心,但仅凭四郡之地,如何能成鼎足之势乎,江东虽有长江天险,却易以辅人,难以自建。” “占据荆州与交州,地广而民稀,有何用哉?南土下潦上雾,毒气重蒸,去者罕得生还,十人去九人还,又蛮夷甚多,桀骜不驯,连年叛乱,如何能守。” “此刻南阳举郡而投汉王,倘若我军攻打荆州江夏,刘景升不敌,必然会求援汉王,那时与青州军交战江夏,曹公可有必胜之心?” “孙子云:胜可知,而不可为,气者,战之所恃也。汉王有大义在手,兵卒锐不可挡,摩拳擦掌,斗志昂扬。若一战兵败,天下之大又将无立足之地,难道曹公欲逃交趾乎?” 陈宫无疑想到了当年在聊城之战的惨败,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青州军直接正面交战就将数倍之敌,锤得稀烂。 对方不玩任何虚的,堂堂正正的野战对阵就打不过,汉王麾下的青州军打他们,像刀剪轻而易举地撕开布帛。 陈宫也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汉军士卒,何况去岁又以七千之众大破十万,这般气势滔天,声势烜赫的敌军,是真不想再对阵了。 而曹操听见陈宫与辛毗都这么说,也不觉苦笑说道:“公台,佐治,操焉能不知刘玄德之强也,此真乃人杰也,非常人所能比拟,近来谯县曹氏宗长也常书信于我,叫我勿忘宗族之恩,勿反汉家行逆贼之举。” “可此刻……”曹操用手指了自己,忍不住哂笑自嘲道:“常人且须立志,志立则功就,天下古今之人,未有无志而建功。” “操为江东之主,若不立下大志,唯恐人心涣散,各郡再难为我所用。” “二位放心,倘若刘玄德在南阳郡有大军驻防,我也不会面其锋芒,而直取江夏,只会先攻交州南海、苍梧两郡。” 曹操笑着解释道。 他又不傻,怎会不知青州军难以对付,但亦知道刘表并非能轻易舍弃权势之人。 现今还需多积攒实力,审时度势,相机而变。 …… 在雒阳的刘备远比其他人更忙乎,在遣张飞与郭嘉马不停蹄前去处理南阳事后,又召见了各州前来拜见的官吏与士族、豪族。 就在这时,有意想不到的官吏,从汉中赶来拜见请罪,让刘备略感诧异。 原是汉中郡功曹阎圃听闻汉王已立,却因米贼张鲁占据汉中,只能改河内为汉中,待到日后剿灭张鲁之后,再将河内改回来。 吓得他顿足失色,立即游说张鲁,在接连的陈词利弊后,张鲁才发现他的处境,竟然比益州牧刘璋更要凶险。 此刻南阳邻近汉中,周围虽有山川之固,却难保汉军不会攻来。 况且他的死敌刘璋也是刘氏宗亲,他日汉王倘若进兵关中,在凉州贼子手中夺回长安,下一步必然是攻打汉宁郡,那刘璋又岂会袖手旁观? 届时拿他张鲁的头颅向汉王献礼,为自家赚足了数代富贵,只有他落得死无葬身之所。 “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让张鲁连连摇头,谁都能富贵,就是不能叫刘璋提着他的人头,获取富贵。 张鲁立马焦急对着功曹阎圃说道:“你走小道,快去雒阳拜见汉王,说明我仍心向汉家,之所以占据汉中,乃知益州牧刘焉此前在益州打造天子乘舆车具,欲意图谋不轨,遂与其决裂尔。” “其子刘璋更为凶恶,诛我亲眷,遽造舆服,图窃神器,为保汉中不失,实在不得已暂领之,望汉王明鉴!” 于是功曹阎圃策马飞舆,日夜赶来雒阳负荆请罪的求见汉王。 “大王,此句句皆为属实,宗室刘焉与刘璋谋逆不轨,刘焉闻董扶之辞心存益土,听相者之言则求婚吴氏,欲使其子为天子尔。” 阎圃在堂下哭诉顿首,叩拜道。 引得诸多官吏忍不住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看出刘焉父子,有这么大胆。 第三百零六章 闻大王在雒阳进漢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笑了笑,遂说道:“刘焉据益州之心,我亦有几分所知,而张鲁与刘璋起间隙之事,也略微知晓。” “还曾听闻数月前,汝主张鲁欲以玉印为汉宁王,为何如今还未裂土称王啊?” 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却让跪在地上的阎圃心脏一阵狂跳,瞬间冷汗如雨从额上沁出,身子也微微抖动,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汉王的眼睛。 半晌他才找回声音,有些发颤道:“大,大王,此为传言有误,张府君岂敢占汉家兴起之地,来裂土称王,何况我太祖高皇帝,早在汉初时便与功臣相约,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张府君有何胆量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如此逆贼之事。” “差遣我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能归复汉室,重奉雒阳政令也。” 说完,阎圃又是重重一顿首叩拜当场。 刘备听罢,似笑非笑道:“备并非益州牧,但汉中却为我之封地,如今让张鲁强占还改名为汉宁郡,名为归复,实为窃取也,君可返回告诉张鲁,欲降,当急降,不欲,便当固守。” “日后汉兵攻破南郑县,必叫张氏男子如王莽一般,斩尽头颅,制成漆器,封存于汉中郡武库。让后人看看,敢据汉家兴起之地,又欲意为王,不速降者,是什么下场!” 刘备将手里张鲁亲自写的文牍,拢合扔在案台,望着跪在堂下的阎圃,遂喝道。 吓得看似垂下头,却将耳朵竖起,在仔细聆听的阎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谁想效仿王莽故事,把头颅永远留在武库。 不过有时,便是怕什么来什么,当阎圃还在想着人头之事。 刘备忽地想起一件事,抚掌笑道:“阎君为张鲁从汉中而来,想必还没见过两百年前的王巨君罢,张鲁想效其旧事,不如就让阎君去武库问问王莽,汉家之威如何?” “子瑜,传命给武库令长,让他明日带阎君去见见王巨君。” 刘备吩咐完诸葛谨,又让颤巍巍的阎圃起身退下,余光瞥见旁边的荀攸似乎欲言欲止,遂打趣说道:“公达,张鲁与刘璋不过癣疥之疾,如今彻底平定河北才是当务之急。” “眼下魏郡仅剩下邺城守军还在负隅顽抗,渤海已尽入囊中,听闻幽州上谷、渔阳、涿郡皆有官吏豪族举兵反袁,而袁谭和袁熙欲夺巨鹿与中山国之权,正与当地征战不休。” “我可趁势征调大军,先渡河破信都,再攻巨鹿、河间、中山,最后再进兵涿郡。” “此战必将横扫河北两百余家豪强,破尽六百一十六坞壁,使其再无附叛逆之心矣!” 刘备干脆利落道。 河北豪族担心他度田,损害自家利益,那就直接先剿灭叛逆吧,只要等刀架在脖颈,就不会再担心度田的事了。 人就是那么奇怪,平时只恨财帛不多,只要有人稍微侵犯他们的利益,就如同刀剜他们的肉,等到真用刀来剜肉时,什么宅田耕地、部曲、奴婢、僮仆就都不再重要了。 恨不得把所有家财都给人,只为换取宗族一线生机。 刘备暗暗感慨道。 随即又让荀攸撰写文书,发往青、兖两州,择各地乡县扩充监狱,以免不久将人满为患,不利于管理。 荀攸点了点头,然后拱手作揖道:“各地春耕已然开始,豫州汝南郡多年遭受兵祸,非实干之才,不能殷民阜财,大王欲使何人为汝南太守、都尉、功曹、主簿、督邮、主记、五官掾?” 荀彧在青州平原揽州郡事宜,而荀攸在雒阳,也没让他闲着。 既然此刻没有随军出征,就让他兼领豫州从事,先行处理刚刚收复的陈国、梁国、汝南三郡国的诸多杂事。 因陈、梁两国的官吏少有战乱弃官逃跑之人,基本乡县行政还算完善。 只有汝南郡先有黄巾军肆虐,袁氏兵卒又与管亥、乐进交战不休,几乎把各县都打了一遍,多少坛坛罐罐都被打碎,才把汝南袁氏势力彻底拔除。 此刻急需要有人去收拾残局,重整民生,恢复农桑。 刘备听见荀攸这么问,忍不住有些皱眉,摇头说道:“短短不到半年时间,收复南北七郡之地,以致各地官吏人手短缺,而两千石太守,位高权重,须掌治民,进贤劝功,决讼检奸,劝民农桑,振救乏绝,审吏案讯诸囚,平其罪法,录各县上计事宜,倘若为官无能,必殃民也,不可不细察啊!” “崔季珪性格刚正,又清廉为民,我欲先调任其为汝南功曹,至于其余官吏还在思索当中。” “公达,可有贤才推荐乎?若量其有才德,可优先任用,以治理民生凋敝之地。” 刘备最后笑起来问道。 他很了解荀攸,既然对方问起此事,肯定不是随便说说。 定是如荀文若一样,在雒阳遇见了良才,并且亲自考核,才会有此问。 果不其然,就在刘备话音刚落下,荀攸便恭而有礼说道:“大王,攸在巡查雒阳之时,偶然得见一贤才,此人为先汉御史大夫杜延年后人,出身京兆郡杜氏,听闻汉王大破袁绍,将在雒阳进封为王,故携随从三人攀山越岭,专行偏僻小道,避开凉州贼子,扙剑而行六百余里,到雒阳求见大王,欲为汉吏也。” 刘备听着姓氏觉得有些耳熟,想到对方的行为,不由点头称善,笑说道:“此人心如金石,真汉家忠臣也,公达快说,此贤才何人耳?” 荀攸见汉王感兴趣,也不觉笑了笑,复道:“此人名杜畿,字伯侯,熟识律法,极具才能,大王可试考之。” 杜畿?!原来是他啊! 刘备瞬间想了起来,难怪听着地方与姓氏觉得耳熟。 杜畿、杜恕、杜预三代,都是有名的能臣啊。 “备于此世间,当平天下揽四海之英雄,立万世不拔之基业。” 刘备不禁欢喜抚掌,啧啧称奇。 接着让荀攸派人请杜畿进前堂一叙,他要亲自来看看杜伯侯,此刻有几分才能。 头戴深色帻巾,身材清瘦挺拔的杜畿一进前堂,便立即躬身下拜道:“白身杜畿见过大王,畿在长安屡见凉州作乱,焚烧宗庙发掘陵寝,以为天下复失纲纪,闻大王将在雒阳进漢王,犹如豁目开襟,天地融朗,遂跨州越郡,跋涉千里而来,今得见阙庭,将不死于遗恨矣!” “大王系汉室社稷,勋业光昭日月,破诸侯,定天下,以赫赫之功,再复汉家天命,天下士人无不想以鞭策托身于大王也!” 杜畿将他积压在心底许久的话,激昂慷慨的倾泻而出,然后再度作揖下拜。 第三百零七章 乃天授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二年(197)三月,大风卷旌旗飘动,马蹄声震耳隆隆,铁马颤动地面,像艳阳略过轻云投下的影子,军士气势如虹,越来越近。 让在田地旷野耕作的百姓皆抬头,只见赤帜绢刻着:“漢”“劉”熟悉的两字。 有百姓忍不住高亢的呼喊道:“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男女老幼激动的相互奔走呼号。 刘备在雒阳事毕后,将稽考合格的杜畿辟为汝南督邮,率军重新回到平原,准备征讨冀州。 “大王终于回来了,我等还以为大王将弃平原于不顾。” 田野之间有不少百姓,自发地拦在路中央,声泪俱发道。 人群中也有数位须眉交白的老丈在如泣如诉,用手拍击胸膛,哽噎难言。 这让诸多军士勒马停下脚步,彼此左右互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当传到后方,刘备也心中一怔,不知到底发生何事,立即带着许褚与典韦,还有亲卫上前查看。 见有许多黔首百姓在前边拦路,刘备疑惑问道:“诸位父老,为何拦住大军去路?可是有什么心事,尽可直言以告备。” “是大王来了,大王真的回来了,我等拜见大王。” 不少围过来的平原百姓一见刘备,立马按纳不住,惊喜交集的顿首叩拜道。 听见刘备问起原因,父老百姓不觉悲咽道:“玄德公已贵为汉王,我等唯恐使君不能久居于平原……” “听闻汉中郡,尚远在益州,动辄或有万里之遥,怕此生不再复见玄德公矣!” “刘使君可是恶我青州乎?竟要去人地生疏的他乡异县为王,即便不为平原王,也可为济南王,齐王,还有北海王。” 百姓吞声饮泣,老者用袖口擦拭眼泪道。 年龄大见过这世道,明白桓、灵二帝时期究竟是怎么回事,官贪吏虐无休止,县官横征暴敛索要赋税,剥膏血以充府库,米粟玉帛满帑,补朝廷卖官鬻爵,无粟交赋税则横死狱中,那时遍地蓬蒿没白骨。 只有玄德公来了平原,不仅不横征暴敛,反而用自己行商赚来的钱财,行济世安民之事,又为人随和,以身体力行治平原县。 百姓虽然不识字,但心里似明镜,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差,大家都心知肚明。 当初玄德公刚来平原,欲开水渠引河水灌溉田地,而百姓都担心开凿河道,会有不祥之兆发生,皆不愿意凿渠道。 刘备听闻后,立即召集诸多百姓,当面对着他们笑道:“大家敬畏天地,确为好事,但引水灌溉耕田更为便利,既然如此,那就将‘劉備’二字,刻石立碑竖在大河边。” “纵使有凶恶之事,也让它们找我刘备罢,莫错怪了诸位。” 后来水渠建成,引水灌溉百顷耕地,以致收成越来越好,也没有见到什么恶兆。 平原百姓在大河边找到石碑,欲想将其推倒,却发现上边又多了许多名字。 除了刘备外,还出现关羽、张飞、赵云、简雍的名字。 下方更刻着:为我百姓弭祸,毋动。 黔首百姓不敢再推倒石碑,只是每人经过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用手去磨石碑上的名字。 大河真有不好的预兆,也不会找到刘县官。 回想起过往之事,有老丈与老媪泣不成声,涕泪交零道:“玄德公昔日曾言要治理天下,如今进封汉王位高权重,怎么反越近越离我们越远。” 刘备轻微叹气,将前边的老丈、老媪扶起,笑着细声安抚道:“备进汉王就是为了能更好治理天下,青州已渐渐民康物阜,可天下还有另外十二州民生凋敝,糠豆不赡,只有前往司隶,坐镇中央通衢之地,才能澄清天下。” 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刘备又复笑说道:“诸位父老请放心,即便日后远在司隶,备也一定牵挂平原。” 耐心听完众人的倾诉,又打消了百姓顾虑,望向那散去的背影。 刘备暗暗感慨:“百姓所求,不过暖饱而已,但想要做到又何其艰难,任重而道远啊!” 此时他返回平原,而荀攸则继续留在雒阳处事,夫人阴珺与长子刘永,以及众多妾室与女儿刘兴,皆留在了河内郡。 平原郡许多官署也开始向河内与雒阳迁徙,难怪百姓会有如此反应。 待征讨河北后,他回青州的时间就更少了。 在骑军快要接近平原县时,荀彧带着数十官吏出城数里迎接汉王。 一见面荀彧就拱手低眉,仆仆亟拜作揖道:“乐安相兼青州治中从事,领青、兖别驾,颍川人士荀彧拜见大王。” 躬身伏拜之间,礼仪极为正式。 刘备向前一步用手挡住,然后将其拉起,笑起来问道:“文若,不过月余时间未见,怎么变得生疏起来了?” “倒不如学学公达与奉孝,知我不喜礼节过甚,遂见我依旧如故。” “备能进汉王,文若功不可没,这些年讨伐诸侯,文若在青州调度粮草与军械,奖励农耕与桑植,使我无后顾之忧,得以专心征讨四方。” “昔高祖任萧何于关中,坚守转运,给足军粮,无复四顾之忧,所以能专精攻项籍,终成大业。文若之功,可比萧相国也。” “如今汉中国,尚缺一良相,不知文若可愿任乎?” 刘备遂笑问道。 即便早有所料,但事到临头了,荀彧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喜,尽管此刻为汉中国相,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为天下之相。 封侯拜相,致以殊勋。 是多少士人终生所追求的事,此时隐约在望,如何不让荀彧喜形于颜。 他连忙拱手拜道:“彧能得大王如此器重,实乃毕生之幸也。” “能横扫天下如卷席,而威震海内,非我之功,伏惟大王瑞命昭明,赖宗庙之幸,高祖神灵庇佑也。” 能辅佐刘使君走到今日的地步,已经让不少人眼红羡慕他了。 荀彧可没贪天之功的想法,认为汉王成事就靠他,他荀文若不过做了些幕僚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玄德公之才,乃天授也。 第三百零八章 公子应当早修降表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四月二十三日,青州军虎贲骑、先登营、声射营、锐冲营、横枪营、铁甲营,共计两万三千二百余战兵,四万六千七百三十三名辅卒,还未包括随军军吏、法吏、掾吏、马夫、医者等人,还有青、兖、徐诸多商贾组成的行商马队。 商旅用来贩卖将士在战场缴获的物品,或者也能帮其邮寄回家。 由于并非在当地讨伐诸侯,在出了青、兖等各州,每复一地都需要建设邮、亭、传舍来快马传递文书与紧急的讯息。 尤其是在当地官吏与百姓逃亡后,随行从征的官吏,更要加急设传舍。 在各地属吏、役夫人手紧张,一人一马恨不得当几个人使用,传送文书来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帮前方征战的将士,把各种各样的物品送回他们的乡里。 因此在战乱之地,只能先依靠行商,将缴获的物品当场贩卖,如果实在喜欢,那就只得多出钱财,让商贾获得利,再将东西运回去。 也就是刘备不允许进行奴婢买卖,任何负隅顽抗的敌军妻女,在破城或攻破庄园之后,统一进行管理。 待休战后,再由官府核实择取各州郡军中尚未有妻者,以妻妻之。 宗族男子尽下狱,日后为役力为百姓减轻负担。 刘备在出征河北前下过一道令,凡有反抗汉军而下狱者,无论老少人数众寡,五代之内不可为官为吏。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如今公然反抗亦如此,入狱者即便不足十岁的男丁,也五代内不可为官、为吏、为贾。 刘备率军出征前,笑对荀彧说道:“此次出征讨伐河北,备与汉初时城阳王刘章所见略同也,诗言: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此去讨各郡,有不服汉家刘氏,无论身份尽锄去,为乾坤再造之时。” 听得荀彧只好苦笑连连摇头,好在荀友若及时带着迁移去了冀州的荀氏宗族投靠了汉王,不然也会被锄草波及到。 想到还在狱中的田丰、郭图等人,荀彧行礼问道:“田元皓与郭公则,不知大王如何处理?” 刘备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事,遂道:“把他们和颜良关在一块,待我逮住了袁本初其余的幕僚,再一齐发落罢。” “先让他们在狱中继续争吵,最好能吵出结果,明白袁绍因何而败,待郭图腿手好了后,给他分配田地,让其秋季耕耘,尽早补上草药费用。” …… 五月十五,就在袁谭和袁熙率部讨平巨鹿与中山割据的官吏,略有进展之时,驻守在信都的袁尚差使快马传来消息。 汉王刘玄德率军搭建浮桥,横渡洹水只用三日便攻破了信都前方唯一的牢城广川县,不顾观津、武邑的守军,率军向西北再渡屯氏河,兵临信都城下,只给了两日的时间考虑投降与否。 倘若不降,破城之日斩尽袁氏头颅。 面对这样凛若冰霜的劝降书,袁尚与其母刘氏皆惊恐慌张得不知所措,原本信都守军就不多,又让袁谭与袁熙两兄弟带走了一部分,守城更加捉襟见肘。 让袁尚万万没想到的是,刘玄德进军速度竟如此之快,他得知青州军在攻打广川,确定汉军的人数后,知道怎么也无法守住信都,准备说服阿母刘氏,弃信都逃往幽州边郡先投靠乌桓单于蹋顿。 待日后刘玄德攻取幽州,再携带钱财逃往其他地方,总之就是不想去比辽东郡还要远的苦寒之地活受罪。 等数十车的钱财细绢准备好了,刘备也来了。 眼看马车已跑不出去,唯有让人前去袁谭和袁熙处求援,虽说看见信使没遭受任何阻拦的冲了出去。 但袁尚却没多少欢喜,在他看来,刘备来势汹汹,麾下大军又超过信都守卒数倍,成了兵法上的必死之地。 袁谭、袁熙逃跑还来不及,怎么能会来以卵击石,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 “审君,刘玄德大军围信都,袁氏应当如何是好啊?” 袁尚与刘氏赶紧将城中的审配、沮授、荀谌、辛评请过来商量对策。 脸色苍白的袁尚坐在阿翁平日与心腹幕僚议事的榻席上,发懵着望着案台,听见外边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连忙抬头看见是审配最先赶来,猛地腾起身,目光焦急问道。 而审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生死存亡在即,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问道:“敢问公子,袁氏究竟打算宁玉碎,毋瓦全,还是欲保一息尚存,选择之权就在公子与刘夫人手中。” “倘若欲赴死,配愿与袁氏同去!” 审配说话间便下定决心,眼神一凝,掷地有声说道。 却把袁尚吓得不由变了脸色,急忙摆手说道:“不可,不可,审君乃袁氏忠臣,怎么能如此轻身?” “此事不可再提!” 你想死成全名声,但别拉着我袁氏一起呀,我并非不想献城投降,只是不想去边郡苦寒之地受苦。 假如汉王愿意宽容些,我早就趁机降了,哪需等现在兵临城下。 袁尚目光瞥过审配,面色有些不满,在心中嘀咕道。 审配又怎么会看不出,袁尚已心存苟且偷安之意,他不过简单试探,便轻易试探出来了。 汝南袁氏被天下人冠称为四世三公,三公之后称为“公子”与“公孙”。 可此刻袁尚又有哪几分公子作为,虽说外表面容相似,但心性远不如袁公多矣。 想说的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审配眼中的神采尽褪,勉强拱手作揖,站在原地等着其他人到来。 望见审配垂着眼沉默不语,袁尚内心反倒松了一口气。 倘使对方硬拿袁氏来压他,也不知道如何能反驳。 没让两人久等多久,辛评、荀谌联袂而来,沮授则皱起眉头走在最后。 袁尚把刚才问审配的话,重新又问了一遍。 辛评与荀谌相互对视,皆拱手礼道:“刘玄德进汉王位,天下从者甚多,荆州南阳与豫州陈、梁举郡国相投,可见大势已操于其手,眼下甲兵未得战,公子应当早降表,献信都,保袁氏,此生死存亡之重也。” 第三百零九章 四面楚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沮授本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听见辛评与荀谌都在劝投降了。 他也在心底一阵长吁短叹。 想起了数月前,他与荀友若、辛仲治曾一起论天下英雄,言大丈夫应仗鸿鹄之志,以襟怀豁达,功震乾坤,创盛世之业。 话刚落下,不想荀谌立即接言道:“当世能称英雄者,仅玄德公尔。” 而辛评顿时反驳,说袁公亦有收拾山河之心,观天下州牧,曹孟德、刘景升也颇有才能。 只是生不逢时,遇到盖有高祖之风,光武之略的刘玄德罢了。 倘若多给他们些时间,未必不能慷慨丈夫之志,耀锋讨四海。 荀谌却摇了摇头,笑问道:“仲治此前去过平原郡,应该知晓玄德公在青州毫无根基,先后任高唐、平原县令,屡次破贼寇有功,逢黄巾贼作乱,朝堂遭董贼所占,焦和遂使玄德公试领平原相,率一郡之兵,破青、徐两州之贼,由此闻名天下。” “刘使君奋起之事与光武亦同也。” 荀谌有句话搁在心底没说出来,若连刘玄德也不算英雄,那屡败于他手的袁公又算什么? 辛评被说得哑口无言,在天下诸侯讨董扬名之时,刘备都还没有起势,待到讨董联盟破灭,刘玄德已握四郡国之地。 燎原之势,叫人瞠目结舌。 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用,只会令世人耻笑。 沮授想到这里,也是不由感慨万千。 继世祖之后,又有刘氏宗亲,将扫平河北,重定天下。 而辛评与荀谌两人,没有理会站在他们身后的沮授,继续拱手说道:“公子投降汉王,乃奉袁公之遗命也,抗拒不降有失孝道之意,还望三思而后行。” 袁尚听罢,略有为难的叹了口气,苦笑说道:“辛君、荀君,尚焉能不知,袁氏困守信都,已是势穷力竭,数郡人心涣散,大势已去,反观青州如日方升,方兴未艾,即便诸君有孙吴白韩之才,也难敌之。” “可汉王欲要将袁氏举族迁徙往乐浪朝鲜,此乃蛮夷之地,冬日寒气凛冽,渺无人影,袁氏男女老幼在雒阳遭董贼诛杀,眼下不足数十口,如何能受得了,边塞冻裂的苦寒之地。” 说完看了看,劝降的荀谌与辛评,等着他们的回答。 袁尚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博采群议听从你们的意见,但你们身为袁氏之臣,别老劝我投降,为自家宗族考虑。 要想办法拉袁氏一把,与汉王把条件谈好,就算流放边郡,至少也要选好点的地方。 袁术一脉不知将来如何,但邺城袁氏不能覆宗绝嗣,降肯定会降的。 荀谌闻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向前拱手诚恳道:“公子,举族迁移去乐浪,已是汉王留有余地,不然必对袁氏斩尽杀绝。” 又斟酌片刻,试探性地问道:“诚若公子不愿去苦寒之地,汉王也给出了交趾郡,不知公子愿去乎?” 不仅袁尚脸色剧变,连躲在堂后偷听的刘夫人也面色瞬间煞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迁去交趾郡和去送死有何区别? 那里百里内未必有一户黔首百姓生活,交趾地势荒凉不说,还瘴气弥漫,凡所去者,久染浊秽,定死于非命。 这叫袁氏如何能去? 刘夫人再也忍不住躲在堂后,掀开草帘快步进堂,伏身便对审配、沮授、辛评、荀谌四人重重下拜,擦拭眼泪哭泣说道:“袁公在时间,常仰仗诸公出谋划策,遂讨董以匡汉,又征公孙瓒定河北,诸公于两阵之间,屡设奇谋,举无废功,今日为何顿口无言,计无所出?” “难道要任由汉王欺我袁氏孤儿寡妇,闻之漠然良久,见之无动于衷乎?” 刘氏虽为袁绍生了诸子,却仍然曲眉丰颊,风韵犹存,此刻面容憔悴,眼里泪光闪烁,不由让人更加心疼。 但审配、沮授、辛评、荀谌皆不是好色之人,何况这又是袁公夫人,此时可谓是女君、主母,更不敢亲手去将对方扶起,害怕抬头便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景色。 只得连连摆手,将对方虚服托起。 刘氏见众多幕僚仆仆亟拜,诺诺连声的作揖,也顺势起身,一身素色服丧的衣袍,面容身姿俏佳,再加上抽抽搭搭地啜泣,使见者如何于心能忍。 见夫人刘氏哽咽难言,泣不成声。 沮授不觉悲从中来,拱手作揖对刘氏,沉声悲道:“刘夫人,我等为袁氏臣,却不能助袁公平定天下,以至于今日遭受此劫,沮授实在是羞愧难当。” “可眼下大势已去,华不再扬,袁氏犹如弓折刀尽,亡在旦夕。” “非我等一筹莫展,茫然不知所措,实在是河北各郡土崩瓦解,将士皆已鼓衰力尽,鄃县一战,精锐损失殆尽。” “诸多掾吏不是兵败被俘,便是战死荒郊,以至于各处混乱四起,如何能重振旗鼓与刘玄德再战乎?” “此刻青州大军进兵迅速,层层围困信都,虽给出三日期限,乃是因为志在必得耳。” “当年项籍被困于垓下垒壁,兵少弓折而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唱楚歌,项籍乃大惊道:汉皆已得楚乎?为何楚人如此之多也。” “如今亦是如此,汉军围困信都,而城下的辅卒大半尽语说冀、幽两州乡音,言在耳目之内,守城士卒人心已离八荒之外。此时守城之心已破,袁氏八面受敌,孤立无援,将如何为继?” 沮授说到这里忍不住下跪,叩地顿首,待再抬头,已泪流满面,哭泣道:“故为袁氏计者,不若举州郡以附汉王,必将覆宗灭祀,有灭门诛族之祸,袁氏女尽为他人姬妾以供享乐。” “早降汉王,此万全之策也,今夜一过,明后两日恐有兵变之危,望主母毋再计较得失,早下决定。” “沮授生不能为袁公弥补缺漏,行定天下之策,死亦当从于地下也,主母出城请降,沮授将上城南望,自戕以目送之!” 沮授流泪说完,两手击地,顿首再拜刘氏。 第三百一十章 刘氏:听闻汉王有英武之气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沮授一番肺腑之言,不仅震惊到了夫人刘氏与袁尚,还把荀谌与辛评搞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只有审配在心里悄然喝彩,不愧为我河北人士,比起卑谄足恭的颍川士族,还是河北士族能守节。 “沮君,何至苦于此乎?快快起来。” 刘氏震惊之余,想自己亲自去扶起对方,刚行两步便反应过来,此刻她有些不便。 连忙回头给袁尚使眼色,让他将沮授搀扶起来。 袁尚这才如梦初醒,上前把沮授扶起身,安慰说道:“沮公,何须如此,自古见危授命,而尽力主事者,有几人哉?沮公可堪托死生矣,不如留下有用之身,为汉室将功补过,缀乾坤,匡天下。” 在被沮授一席话给吓到后,袁尚也害怕明后两日城中有兵变之危,他可没临阵破敌的应对经验。 况且听闻许攸也是惨死于兵变之中,万万不能步许子远的后尘。 既然心里决定立马投降,那就不能让沮授尽忠自自戕,不然即便他去了乐浪朝鲜,也将被千夫所指责。 要是背下亏待袁氏之臣的骂名度日,那还怎么和袁谭与袁熙争宗长位,他袁尚才是容貌最类父的,怎么也应该让他继承袁氏。 遂用迷途知返的语气,大义凛然的劝沮授。 紧接着,袁尚昂起头颅,抑扬顿挫说道:“袁氏倘若举城而降,今日尚且安然无恙,日后又孰能知晓,望诸公降汉王后,勿忘袁氏旧恩,遇祸事能趋人之急,救难解危,袁尚必替袁氏感激不尽,纵使远在天边,也将千酬万谢,铭感五内。” 袁尚的话说出口,刘氏不禁脸色一紧,想责骂自家孩儿说得太直白,怕引得众多掾吏心有抵触,不过转念又一想,袁氏都准备举城而降了。 哪里还用得在乎这么多颜面,还不如直言请求看在旧主的面上,日后若有急事,能多搭手帮一把,也是不错了。 即便汉王刘玄德即位天子,欲算秋后之账,也能派人不远千里迢迢前来告知,让袁氏早些逃命。 眼下汝南袁氏已不复四世三公之望,先前还能凭借权势守节不嫁,此刻怕是难了。 汉律规定,寡妇在为丈夫守完礼,必须再嫁夫家产子,如果时间到了还未嫁,官吏就会为主动为其安排择人嫁之。 刘氏想到自己为夫君袁绍守完礼后,恐要再嫁他人,忖想到乐浪郡又有多少豪族敢迎娶袁氏孤寡,一想不知自己将来会置身何处,便不禁惊恐害怕。 目光无声瞥过审配、沮授、辛评、荀谌等众多掾吏,最后落在堂外,心里暗暗想道:“可惜,从未听闻刘玄德喜纳他人之妇,不然我或将无须前往乐浪朝鲜这等苦寒之地……” 传闻刘备有英武之气,又想到她已三十有五,年岁半老,不知还有无育儿之机,忍不住为将来的日子,苦恼不已。 刘氏暗忖度道:“倘使我再年轻十余岁,那该多好。可惜了,唉……” 荀谌与辛评不知道夫人刘氏已虑谋深远,甚至还将主意偷偷打到汉王身上。 与其都要嫁给他人为妇,还不如给汉王作妾,只是汉王没有此癖好,不由叫人怅惋。 审配不等其他人回话,便拱手揖礼,摇头道:“田横尚有五百客,茹苦寒关不忍离。审配欲与袁氏赴乐浪,此生共同进退,不负袁公辟用之恩。” 沮授也想跟着去,但想到公子袁尚让他留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回答。 而荀谌与辛评,两人对视一眼。 彼此都没有打算前往边郡,荀谌是已和汉王说好,把袁氏劝降之后,就去为袁公服丧,终身不再仕出。 辛评则是颍川宗族多番写来书信,劝他早投降汉王,如今辛毗被曹孟德扣押在江东,汉王麾下掾史吏竟无辛氏之人,大汉中兴在即,辛氏恐会在颍川士族之间垫底。 让辛评借着在河北为吏多年的熟悉,为汉兵指明,哪些河北士族与豪族欲反汉家,哪些宗族明里暗地襄助袁本初,皆为汉王一一道出。 没有证据确凿的,就找人出来检举。 为汉王扫清河北立下大功,把河北各族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反正今时颍川郡犹如两百年前的南阳,此刻汉王治下,颍川士族、豪族仕出之人为官为吏最多,其次则是青州豪族,再者便是兖州,最后才是徐州、淮南等地。 袁绍之败,已经让不少河北士人对颍川投靠的士族愤恨不已,尤其对阿谀奉承的郭氏、还有备受汉王器重的荀氏,皆是深恶痛恨。 连带着辛氏也没落到好处。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倒向汉王,把这些对他们咬牙切齿的河北士族、豪族根都给掘了。 只要对方五代不能兴起,必然会落没。 届时,辛氏何惧之有。 辛评看到传来无数劝降的信函,心里也在渐渐动摇。 唯一让他有些避恐不及的便是当年与玄德公约定,袁氏若有反叛之心,他就要唾面自干,赤裸身体背负荆棘去见汉王了。 但这样还有什么名士颜面,若不是为了宗族,他真想一死了之。 辛评不免情绪复杂,心道:“早知今日之事,那时就不该与汉王约誓,在投降的幕僚中,仅我独树一帜,恐评将遭天下士人讥笑耳。” 他更后悔当初投袁公之前,为什么不先去青州看看,若是见了刘玄德,定会如荀彧一般,直接留下为郡吏。 说不定,此刻任汉中国相的人就是他了。 刘氏、袁尚、荀谌、辛评、审配、沮授,商议过后,决定在日落西山之前,开城门举城投降汉王。 说来也巧,纵使袁绍的议事堂内,从昔日近百人锐减到如今仅剩的六人,也依旧是心思各异,恍然之间,亦复如是。 …… 城外万余汉军辅卒正在掘壕沟,虎贲骑巡视各处城门,其余各营趁着天色尽黑之前,在快速地安营扎寨。 站在高处举目望去,汉兵营垒延伸数里,浩浩荡荡,赤色旌旗蔽空。 刘备登上土坡,眺望城头,思索着从哪面攻打较好。 就在此时有哨骑快马加鞭,赶来汇报讯:正北面十五六里处,有举杂乱无序旗帜的二万余步军,驮马与挽马不足千匹正往信都赶来。 观旗帜或为河间豪族部曲,为增援信都而来。 这让刘备听闻,忍不住一愣,随即对旁边同观城墙的张辽、于禁、韩牧、典韦、许褚、张郃、高览等人,抚掌笑道:“备征战诸侯久矣,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般轻视于我,率杂乱不整之军,赶来交战。” “既然如此,诸将谁可为我破之,擒其敌首?” 刘备不觉轻笑,试问道。 第三百十一章 别急,别急,都有机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短须面阔口方的于禁立时向前半步,微微躬身拱手说道:“于禁,愿为大王讨之!” “何须校尉破敌,张郃自复汉家以来,尚未立讨贼之功,今河间有敌来犯,欲率部破之。” 听见汉王寻问诸将,张郃也激动地站出来,拱手请命道。 他因劝降高览有功,故任军司马随汉王征讨河北诸多豪族与各地不服从官吏。 此刻见有送上门的功劳,岂有不心动之理。 自打投了汉王,张郃可谓是大开眼界,难怪青州军骁勇善战,麾下的伍长、什长、队率、屯长、军侯,连操练军阵都有条约贵简,写得通俗简洁,还有军吏口耳相传,手把手教导,亦有各种交战的总结。 每一屯择一识字人诵训讲解,全屯口念心记战法,无一人遗漏。 舍此之外,每日点卯皆要背诵军律军规,战兵士卒不必顺文背出,但能记念得大概如何,即为背熟之例,而屯长以上则须条条款款背记诵熟军律。 军中亦有法吏,巡视各营严抓军纪。 骑兵与步军、车兵每日各预操行伍,惯熟听合,互相认识,任是纵横轮转,开合进止。 操练军阵之时,以锥形进兵,大阵覆盖小阵,前亦不耸,后亦不断,阵阵相连,配合有度。 而且为兵为卒又被看重,汉王常谓武官言:“军士者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有裹血厮杀之勇,士之气也,所以贵之,卫国保民,其责非轻,以役待士,而欲其出死力,捐命御寇,有何理哉?” 不仅是这样,凡军中有生病者,伍长、什长、队率、屯长一有闲暇时间,则去时时着视。 军侯则三日一探望,军司马则五日一探望,校尉则十日一探望,主将每半月一探望,其中若有病重者,则上报恤之。 如此施恩,兵卒岂能不效死以报汉王,军中号令一发,士卒奋死向前,足不旋踵。 可谓万人一心,天下莫敌。 难怪汉王能惊雷奋兮震万里,烈风席卷肃八荒,握此强军在手,天下诸侯谁可撼动? 张郃投降后,听闻汉王为平原相之时,就已经在重申军法,对汉军进行全面整顿,行新律法制度,以及操练方式。 他忍不住瞪圆了双眼,愣有半响才反应过来,唏嘘苦笑道:“这难怪袁公大败身死,此汉兵一出谁人可敌。” 之前临阵厮杀时,张郃很害怕这样的对手,如今投汉王之后,再看昔日的袁军,尽如土鸡瓦犬尔。 打仗冲锋,纵使敌军有千军万马又如何,他只率此强兵千人,足以一扫而空。 张郃拱手行礼,双眼热切的望着汉王,立功之心已溢于言表。 继其之后,高览也按捺不住,站出来激奋请令。 值此时攻打河北,若没立有赫赫战功,将来如何能在汉王麾下立足,岂不是要被他人小觑? 刘备目光扫视诸将,只有张辽没有挺身而出,请战破敌,不由好奇问道:“如此立功良机,文远为何不求战?” 见汉王相问,张辽行礼拱手,笑答道:“辽,自与河北交战以来,败文丑、守鬲县、又降服大将、斩杀董昭,可谓功勋卓著,今有立功之事,焉能再抢。” 怎么也要给别人吃肉的机会,倘若全被他抢走,那不得让人记恨在心,要是日后主将校、尉不和,岂非以私废公,耽误汉王大事乎。 与其这样,还不如卖一个人情。 刘备当然听得明白,抬手笑指着张辽道:“文远,果然不负士卒感叹,与冯异无二,真乃大树将军也!” 称赞完张辽,刘备的目光在于禁、张郃、高览身上游走,原想让于文则前去破敌,不料想张郃又向前迈出一步,目光热切而诚挚道:“大王,郃本为冀州河间国人士,当初董卓祸乱雒阳,以致天下危殆,权臣放纵,矫称诏制,各郡道路阻塞,诸侯四方蜂起,冀州几为诸侯所据,唯汉王终定河北,开王业,此诚皇天祐汉,士人之福也。” “此刻河间豪族不识天命,不知厚恩,而欲反叛汉室,河北百姓闻之无不震怒。张郃跪行戴罪之身,投于大王麾下,急欲立功以报汉家。” “望大王给予立功赎罪之机,郃必当决命争首,死不旋踵,破敌报之!” 张郃说罢,便准备掀起甲胄下拜,却被刘备快速用手拦住,用手将他拉了起来。 抬头只见汉王笑对他说道:“儁乂欲想将功补过,备岂能再无动于衷,既然如此,张郃听令,命你率锐冲营步骑军两千,立即出发向北迎敌,掩其不备,一鼓而下,破军杀将,摧坚获敌而还。” 刘备将话说完,亲抚其肩,以示鼓励。 他无疑被张郃拳拳之心所打动,若另派青州旧将前往,怕会寒了降将之心。 “诺!”张郃激动的面红耳赤,大声回应道。 然后拱手再拜而去,调度兵马先去迎河间之敌。 张郃连翻身骑马都感觉充满了力量,甚至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汉王拍过他肩膀的地方,心底极为雀跃。 当初四世三公的袁本初都没有对他抚其肩,噙着笑意以示鼓励,不过把他当做寻常一将罢了。 唯有汉王待他如此亲近,遇此明主谁能无动于衷? 要知道当年光武皇帝麾下也仅有大将军耿弇,被光武抚其肩,他张儁乂今日何其有幸,能效仿古人故事。 想到自己转身时,无意瞥过高览那震惊又极度羡慕的神色,张郃禁不住的有些得意。 内心暗暗感慨道:“郃冲阵厮杀多年,终逢明主矣!” 哪怕听说是河间乡人,只要敢反抗汉王者,他就绝不手下留情。 见张郃领命快速离去,刘备则笑着安抚其余诸将道:“诸位勿需争功,此刻袁氏未有降意,明后两日打造攻城器械,待攻破城头,进信都擒杀袁氏者,皆有重赏。” “信都一破,还有袁谭、袁熙两兄弟,在巨鹿与中山等着诸位斩杀头颅,立功进赏。” 别太心急,汉家在河北锄草捉虫,才刚刚开始而已,有的是立功机会。 刘备轻笑安抚诸将,谈笑之间,余光掠过信都城墙,不由微微愣住。 什么时候袁旗,变成了劉氏旗了? 第三百十二章 沮授:汉王你不能输给光武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夕阳西下,几乎把半边天染上了一层淡淡霞光,暮景残光照在信都城墙之上,尽显颓然。 城墙的斑斑点点仿佛见证了当年光武之兴,与后汉的衰败。 袁尚军令一下,守城兵卒丢盔卸甲之声,不绝于耳。 没过多久,就只剩刘氏旗帜在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只是此汉非彼汉。 又过一会儿,城门轰然打开,有数名袁军骑士策马而出,对汉军大声呼喊:“汉王毋攻,袁氏降矣!袁氏降矣!!” 片刻之后,袁绍之子袁尚脱去衣袍,走在最前面,低眉下首,用绳索将两手反绑在后,而面朝向前,口含碧玉以示降意。 袁绍夫人刘氏则左牵羊,右把茅,躬身前行以告请罪。 后面跟着一连数十口袁氏的男女老幼,还包括了远在巨鹿与中山两地,袁谭、袁熙的亲眷家室,诸多袁氏妻妾儿女皆悲恸的泣不可仰,泪流满面。 许多妇人神色恹恹,面容憔悴,为自己与子嗣的将来担心不已。 有些姿色颇佳,又无子嗣的美婢姬妾跟在最后面,偷偷以泪洗面,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她们更害怕自己日后的命运,不管是扣留在河北,供他人取乐,还是跟随袁氏前往乐浪朝鲜那寒风刺骨之地,下场都会凄惨。 想到要与家人生死离别,皆在抹泪哭哭啼啼。 刘备站在土坡高处,望着袁氏众人绳索捆绑,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出城,不觉得心里有些好笑。 成王败寇莫过于此,他又未夷其三族,只不过将他们举族迁去边郡,怎么说那边也属于三千里河山。 若安心繁衍生息百年,再将乐浪郡扩充几倍,也不失为异乡中原,还能避免天下士族与豪族的倾轧,何乐而不为。 只是在这过程中,袁氏或许会死不少人,不过本是有罪而免死,此刻却为汉家开拓边境,已然是极有价值了。 至少比历史上的袁氏要好的多了。 刘备在心中默默感慨道:“袁氏也就是遇到我了,换做曹孟德与司马仲达父子,专欺他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让胡儿都引为嘲讽。” 接着摆手,让许褚率军士去把袁氏最前边的几人押到他跟前来,还有跟在袁氏后面的掾吏,也通通先捆绑过来再说。 许褚没让汉王等太久,在一片嘈杂声中,把袁氏重要的人全部押了过来,像只泄了气的野禽,垂头丧气,行走无力。 若非有军士在前面拉着麻绳,这些人就差瘫在地了。 还有审配、沮授、辛评、荀谌等属吏,都被绳索将手反绑在后,更是耷拉着脑袋,拖着脚步走过来。 刘备瞭望见众人面色慌张,不敢与他对望,只有一身着素色服丧衣袍的妇人抬头张望,泪珠涟涟,我见犹怜,绰约多姿,神色甚媚。 这让把家眷留在河内郡,在雒阳之时又繁忙进汉王诸事,许久未与妻妾同眠的刘备忍不住多望几眼。 不由暗暗想道:“果然是想要俏一身孝啊!” 只是这妇人不知是袁绍何人,看此装扮莫非是正妻刘氏不成? 想到曹孟德攻打河北,比他要晚许多年,即便攻下邺城刘氏也垂老了许多。 假使恰好便为如今这年纪,不信曹孟德看见了能容忍得住。 毕竟刘氏这番打扮,连他刘玄德也禁不住多看几眼,何况那曹阿瞒…… 刘备虽在心里想着趣味之事,目光却很快从刘氏的装裹略过去,最后落在了荀谌的身上,抬起马鞭笑指着说道:“友若,我率大军兵临城下,破城诛杀只在旦夕之间,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劝降袁氏,可谓画蛇添足,徒劳无益耳!” 袁绍的遗孀夫人刘氏,原本还因刘备目光暂时停留在她的身上而感到窃喜,见其快速挪开了眼神,还以为汉王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 还在想着,万一今夜汉王想要缠绵床褥,她究竟先矜持一番,再任由汉王纵横驰骋,还是直接奋起相迎,行云流水,最后共赴巫山。 毕竟此刻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若是汉王顾及声名,欲将她阴养于室外,也不是不能心属从之,只要不让她去苦寒之地受苦,做什么都愿意。 刘氏也在心底劝自己,只要她能留在中原,也不是没机会让自己的儿子回来。 只是这一番浮想联翩还未结束,就听见刘备谈笑之间,带有凛然的杀气。 让刘氏的遐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忍不住“啊!”地一下,发出短促发颤的尖叫。 在众人未看过来之前,迅疾低下头,小声呜咽着,吓得大气也不敢再出。 其余袁氏听见汉王的话,也是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浑身如筛糠,手脚发软。 袁尚更加颤颤巍巍,下意识地想连连磕头求饶,但缚绑他的绳索又牵在许褚手中。 许褚另一头将绳索攥紧向上提,袁尚的膝盖连跪都跪不下去,双腿在半空中发抖。 袁尚慌乱无比,可嘴里衔着玉璧又不敢吐出,只能支支吾吾,口齿不清晰的向汉王解释。 审配、沮授、辛评、荀谌等掾史吏,更是闻声色变。 “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袁氏虽败,却犹有再战之力,袁氏诸子并非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岂可视为蝼蚁也。” “袁氏之降,是感受天命发于大王,于是心中动悸,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项伯畔楚而归汉,皆知其天命也,大王莫要泄愤诛杀一族,尽失天下之心,还望三思啊!” 荀谌被绑着手,想要作揖行礼也难,最后干脆跪在地上,叩首拜道。 此刻最害怕汉王突然翻脸欲诛灭袁氏,那当初拍着胸口劝降的他,必会遗臭万年了。 审配、辛评、沮授也跪在地,连连叩首劝道:“汉王莫忘光武故事,有杀兄之仇的朱鲔都能原谅,并且指水为誓,河水在此,绝不食言,大王日后将为社稷之主,岂能食言乎?” 沮授也焦急说道:“大王用含仁怀义之心,以征讨天下,又好侠重义,慈明无双,大军所过之处,从无掠夺之行,更胜于光武。” “光武尚且能宽宥叛降之将,大王同继高祖之业,岂能居于下乎?” 沮授将话快速说完,顿首伏拜。 抱歉,坐车回去,在车上没状态写。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又塞车,写的我好想睡觉,今天只能更新一章,抱歉抱歉。《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抱歉,坐车回去,在车上没状态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十三章 误会啊,误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一种巨大的恐慌,弥漫在袁氏众人的心里,犹如迷雾笼罩着他们的命运。 使他们恐惧得精神绷紧,身体颤抖不停,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刘备笑了笑,抬手指着惊慌失措的袁尚,解释道:“光武的确平定了许多诸侯,那时汉家天下已被王莽所篡位,无论更始帝还是王郎,皆是以刘氏宗亲身份起家,而袁本初与袁公路虽有汉臣之名,实为汉贼也,岂可同日而言之哉?” “汝等效忠袁氏,又致汉家于何地?” “没有汉家的兴起,袁氏、审氏、沮氏、荀氏、辛氏岂有成为豪族、士族的机会。” “左传有云:不忘旧,信也。乌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你们这些以忠孝立身的儒士,却犹如家犬向内吠,可谓忘恩负义也。” 刘备不给袁氏半分颜面,站在土坡居高临下,哪怕有诸多汉军在围观,也怒骂道。 来了,来了,又来了。 辛评与荀谌不敢驳斥,将头垂下害怕出言狡辩会被骂的更惨。 沮授也哑口无言,不禁羞愧难当,心道:“汉王果真盖有高祖之风,连骂人都是一样。” 高祖刘邦便是如此,尤其是征讨黥布之时,与黥布相望见,遥谓其问道:“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高祖怒骂之,遂大战。 沮授想到这里,心里那口想反驳的气也消了。 万一待会儿,汉王脾气上来,用羞辱手段将他侮辱,那可真是颜面扫地。 众多掾吏只有审配面色青红交加,眼中怒火混着热泪,几次欲言又止,敢怒不敢言。 害怕自己的言论,给袁氏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刘备见无人敢壮着胆子反驳,倒是略为可惜,将目光放到了沮授身上,轻笑问道:“可是沮公与乎?” 随即又对许褚说道:“仲康,还不快给友若、仲治、公则松绑,还有袁氏子也一起松了罢。” “至于站在那边的便算了,带下去吧。”刘备用手指了指,始终视线低垂地面,带着满腔怒气的审配。 不管这人是谁,他也不想问其姓名,既然始终怏怏不服,那就先下狱,到时调到各乡县做役力。 若敢寻死,使其全家尽为徭役。 …… 就在刘备把袁氏吓得忐忑不安之际,领命而去的张郃也率骑兵先行,在平川旷野与两万余敌军相撞到一块。 密集的箭矢射出,对方立马阵脚大乱,有的人奔走呼唤,有的人转身逃跑。 一接战斗,一触即溃。 见一轮箭矢便把对方击败,虽说有些嘲笑对方的士气松散,但好歹也是战功。 张郃正想直接率骑兵绕后掩杀,却听见有人在大喊。 “误会啊,误会!” “我们河间各家是来投汉王的,并非敌军,张将军为何不问缘故,便径直引军冲杀上来?” 有须发皆白的老叟焦急不已,让身旁的数十随从,拼命连声呼喊。 哪有这样打仗的,眼见对方打着张字旗,还以为是河间张儁乂带骑兵前来迎接,结果刚接近百步之余,汉军便弯弓搭箭,他们可没有半分准备啊。 为了赶路,大部分武器放在辎重车上不说,各家部曲连甲胄也没有,如何能敌来势汹汹的骑兵。 “张将军,张将军,莫要冲杀了,莫要再冲杀了。” 越来越多的人在战场呼喊,有人丢下手中的木棍,伏拜请降。 张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对方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心,赶紧下令让军士勒住马蹄,同时派人前去传问。 一问才得知,原来这些人马全是乐成县刘氏、束氏、东乡氏,成平的张氏、邢氏,这几家豪族拉上宗族所有的部曲与僮客东拼西凑而成。 听说汉王即将出兵攻打信都,特意率部曲前来相助,没想到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先前见有汉军斥候在远处观望,他们还没怎么在意,以为自己没有打出袁氏旗帜,且汉军进兵速度也不会这么快抵达信都,等再往前面走一些路,在差遣人去解释。 没想到才一个时辰,汉军骑兵就来了。 完全不作过多的瞭望的敌势,没给他们任何间隙,到来就准备冲阵。 待各家豪族的宗长走到张郃面前时,皆是强颜为笑,满脸苦相对其作揖道:“我等不远数百里前来为大王助阵,险些为将军所破矣!” 说话时,各家主事人尽在愁眉不展,部曲都已逃跑过半,能不能再找回还是一回事呢。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稳坐河间国,待汉军攻到,再出城投靠也不迟。 而张郃内心也甚为不满意,原以为有战功可立,故与诸将争功,没想到这二万余人竟是来趋附汉王的。 “诸位,既要投效大王,为何不找差人来报,不然何至于,有这种误解发生?” 张郃翻身下马,望着战场只有数十个倒霉蛋中了箭矢,还在时不时发出惨叫外,其余的俱为豪族部曲自己惊慌失措下,逃跑推搡踩踏造成的伤亡。 至于被吓跑的那部分兵卒,就更与他无关。 只要没直接死在他的手上,以汉王之仁厚,想必不会让他担责。 何况大王打击不法豪强,又在各州收部曲,丈量田地,重定赋税。 或许不仅不会责怪他张儁乂,还会在心里暗暗为他喝彩。 想到这里,张郃不禁心中一咯噔,大王是不是已猜到有豪族会来,欲想先声夺人,杀下河北豪族的锐气,所以让他一鼓作气,整兵击之? 不对,不对,汉王如此器重于我,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郃想了想,顿时觉得还是他自己的错,与大王无关。 为将者登高望远,以得敌情,乃为将本分,是他急于求成,太渴望立功了。 “张郃啊,张郃,要牢记凡事不可太急迫,事以急败,思因缓得。” 张郃在心里反思了少顷,接着他对刘氏、束氏、东乡氏各家宗长、族长,盛意笑说道:“各位宗长来得恰好,如今信都未破,正可襄助大王,破信都、擒袁氏,可谓天赋良机也。” 刘氏、束氏、东乡氏、张氏、邢氏各家豪族,立马眼神一亮,赶得及就好。 刚才虽有损失,现在想来也不心疼了,攻打信都城墙,部曲僮客也会死伤无数,只要有战功,就不怕折损。 第三百十四章 善除害者,察其本,理其疾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安平郡的信都县,作为光武翻盘之地,再度迎来了另一位刘氏宗亲。 刘备命于禁先行率部接管信都,让军士把守各处要害之地,又把降卒的甲胄、弓弩、刀盾等共计万九千六百二十具军械,全部封进武库,遣三百余战兵看管。 城中的粮草让辅卒尽数运出,送至城外的汉军营垒。 因为袁尚等人的投降,快要接近日落,于禁即便速度再快,也无法在天黑之前,确保信都安全无恙。 万一出了丝毫差错,他于文则也担当不起。 于是立马折身返回城外,拱手禀报汉王,言道:“如今已快暮色,而信都各处尚未肃清,恐有肘腋之忧患,大王勿往也!” 刘备还在沉吟之中,张辽也站出来拱手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大王身系汉家社稷,岂能置身于险地乎?” “袁尚等人特意选在日落而降,倘若其心不轨,欲设伏在城中,抱有玉石俱焚之心,届时人物既尽,片瓦不存,天下当如何?” “且当年高祖过柏人县,亦有贯高、赵午等人藏于厕夹壁之中,意图行刺天子。” “大王兴复汉家在即,更应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 “望大王,勿轻小事,小事沉舟,勿轻小人,小人毒身。” 张辽拱手一拜,肃然说道。 现在多少人的功名富贵寄托在汉王身上,信都可是袁绍总揽河北之地,城中有多少死忠于袁氏之人,也未可得知。 假使藏有刺客,将不堪设想。 刘备听完于禁与张辽的劝言,笑着摆手道:“文则,文远毋虑也,备岂会不知凶险,之所以沉吟片刻,是细想是不是应该,把送来的冀州各郡户籍、簿册、田地、税收等籍簿,先看一部分,还是待明后两日,诸多掾吏抵达信都,再来钩稽核查,并非想着今夜便进城。”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进信都,睡哪都没有睡在自己大营,且周围有数万军士守护来的安全。 何况此刻已身为汉王,岂能麻痹大意。 不远处的袁尚依稀听见有人似乎在说城里设伏的事,顿时把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可没做这种事情,如果真有人敢如此行事,当与袁氏无关,必然是个人所为,但他又害怕追责。 恐怖的猜想在袁尚心头缠绕,下意识揪着披在身上不久的衣袍,身子微微抖动,瞧见汉王在远处对士卒挥了挥手,立即就有人过来,将他们十余人全部押下去。 袁尚有些惊恐不安,有心想要求饶呼叫,走近的许褚见状,直言笑道:“勿惊,勿惊,大王有令,你们今夜暂居军营,待到明日进城,再找几间院落安置汝等。” “只要不行不轨之事,必然无忧矣,待到彻底平定幽州后,袁氏便能前往乐浪郡。” “至于沮授、辛评,大王另有任用,荀君则按照约定行事便可。” 许褚奉刘备之命而来,对袁氏众人笑道。 就在说话期间,身后马儿嘶鸣,没多久便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传来,以及沉重的木轮的转动声。 “嘚嘚嘚……” 夜哨轮流收兵回营,吃过晚饭再度整装出发,有汉兵卒正推辎重车连夜出征,除了一片畜牧与器械发出嘈杂声外,其余无论战兵与辅卒,皆在分批调度,没有任何人互相交头接耳。 没有因天色将要尽黑,而惊疑不定,兵卒行兵列阵,随着旌旗麾帜而动,数万人在调度之时,尽是从容不迫,军纪之强可见一斑。 让投降的袁氏众人忍不住为之惊叹,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当初袁公率十万大军南下,若是有三万大军能做到这般令行禁止,恐怕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而刘玄德却能调动如此精锐之众,足足七万人马,原以为河北人马何其强壮,又有各家豪族送部曲蜂趋蚁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南北二袁与曹孟德响应,足以一战破青州。 料想汉室腐草之萤光,怎及天空之皓月,没想到最后竟是袁公为萤光,刘备才是皓月,此刻想起过往,怎能不让人痛哭流涕。 倘若能再来一次,必将刘玄德视为心腹大患也。 袁尚、刘氏、辛评、沮授、荀谌等人边被押送走,一边在欷歔流涕。 袁氏真正之敌,从来不是占据雒阳的董卓,也不是意图强据冀州的公孙瓒,而是从涿县而来,立足在青州的刘备。 沮授亲眼望见汉军调动,虽说仅是略窥一斑,却也给了他不少震撼,就是因知晓青州分战兵与辅卒,才更为吃惊。 连辅卒的精锐程度,也不比冀州服役三年的久役之士要差。 这种兵卒放在河北,已然可以作为交战之兵,至于军中的杂事多为民夫、役夫所为。 而在青州军当中这般久役之卒,大多时间是用来埋锅造饭、伐木搭建浮桥与打造营垒,以及运输粮草军械等辎重,这也太过于奢侈了罢。 虽然早有耳闻,但不是亲眼所见,谁又相信刘备废郡国兵役制度,而在各县建内外军府,竟能有如此大的成效。 沮授想到许攸还曾出言嘲讽,刘玄德在青州逞性妄为乱改兵制,必将自食恶果。 结果呢? 自己交战不利,困守城中,还遭乱卒残害而死。 沮授不觉自言叹道:“青州西有泰山,南临琅琊,东负海饶,北横大河,此所谓四塞之地,由此纵横四出,扫定河北与中原群雄,成高屋建瓴之势,沃野二千里,足富精兵十余万,可为帝王兴起之地也。” “汉王既得其地,待天下纷乱之时,闭关养锐,复耕粮草,伺隙而动,此乃大王之关中与益州也。” 说罢,沮授自嘲地摇了摇头。 说句实话,沮氏后悔没早见汉王。 …… 就在另一边,刘备下令把信都的降卒降吏分开管理后,又调令韩牧等诸将持袁绍留下的印信、符节,使各部率军疾速赶往安平郡的扶柳、堂阳、南宫、陉县、武邑、观津、下博、武遂、饶阳、安平、南深泽、阜城等县城,接管各项事宜。 各县的县令、县丞、县尉暂且不作变动,先掌控各地兵卒,封锁武库与粮仓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让辛评、沮授与青州调来的户曹掾史吏携带冀州钩稽的田地数量籍簿,前往豪族庄园检核垦田顷亩及收缴部曲和奴婢户口年纪的事项。 屯住在各县的兵马随之策应,若有敢举兵反抗者,无论人数多寡,立即出兵剿灭。 遇首家敢持兵扙的豪强,无需禀报给他,立刻诛族,杀一儆百,斩首示众。 刘备下完军令,对诸将抚掌笑道:“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此当为汉家撅去恶草,治病善理疾也。” 第三百十五章 汉王,给个面子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翌日,待于禁彻底探查信都后,刘备遂率领声射营、铁甲营、锐冲营进城。 其余虎贲骑、与部分战兵辅卒依旧驻扎在城外大营。 先登营与横枪营则随诸将、校尉分散去了各处,好磨刀霍霍向“猪羊”。 刘备还听闻河间国有豪族携带部曲前来投靠汉军,愿意把宗族部曲与僮客编进军府,还愿意补缴欠下的钱粮赋税给兼领冀州牧的汉王。 面对这几家来客,他好奇地问起,几家宗长便言耳闻汉王在雒阳进为王,消息传至河北,各家夜不能寐,又听说汉军将要攻打信都。 众宗长合计了一番,为汉吏者应当尽瘁事国,死而后已,于是便带领所有部曲,前来为汉家摇旗助威,甚至攻打袁氏也在所不辞。 刘氏、束氏、东乡氏、张氏、邢氏,说得极为声情并茂,恨不得立马为汉家披肝沥血,陷阵拼杀建功立业。 刘备听后仅笑而不语,却也令人设宴款待,只为千金买马骨,因为这是出兵河北以来,有各县豪族举郡来投者,虽然仅有半郡之地,举投乐成、弓高、成平、中水四县,也算不错的开头了。 其实刘氏、束氏、东乡氏等各家刚开始也没打算,轻易地献出部曲与僮客,只是先遭张郃临阵冲杀,等到了汉军大营。 又恰巧听见汉王在下严令,但凡度田之时,遇见首家持兵杖反抗的豪族,立即率大军攻破庄园或坞壁,要将负隅顽抗乡里宗族屠戮殆尽。 汉王下令时雷厉风行,毫无避讳之意,根本不怕有人听见,由此可知杀伐决断之心。 这可把他们吓坏了,河间豪族彼此互相观望,发现大家的嘴唇都颤抖得厉害,此刻属于自投罗网,四面被汉军包围,想脱身已然不可能。 若是等下大王问起,部曲与赋税田地之事,那该如何是好。 特别在得知剿灭首家反抗的豪族,并非以一郡来计算,而是每个县乡之间,但凡乡里有首家豪族抗拒不服,则立即剿灭。 在获知这一消息后,乐成的刘氏、束氏、东乡氏与成平的张氏、邢氏更加在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一边是性命攸关非同儿戏的大事,一边是利害得失关乎到宗族的兴亡根本。 没有了部曲与僮客,以及失去巧取豪夺的耕地,宗族极有可能一蹶不振,跌落在乡里间,或许还会遭受他人凌辱。 如此斯事体大,河间众人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趁着汉王此刻正有要事,刘氏、束氏、东乡氏与张氏、邢氏,反应过来后,立马细声商议对策。 乐成县的刘氏为司隶校尉刘称之后,其孙刘淑在孝桓帝时又任侍中、虎贲中郎将,数十年下来使得刘氏成为乡里赫赫有名的豪族。 只见刘氏宗长最先揖礼,对众人道:“我等祖上世食汉禄,今汉王为河北拨乱反正,合该归附,献赤心,成功名之所就,亦可躲避存亡安危也。” 待刘氏宗长把话说完,为张良之后的张氏族长也斟酌了片刻,拱手劝道:“汉王犹如光武,身好吏事,观其出身微末,度田之凌厉,更胜光武数分,张氏于建武之年奉诏度田,而得安然无恙。” “当年反抗度田豪强,早已殆无孑遗,骨化形销矣!” “此刻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不可独缓,且系全族之命,可谓命在朝夕也,望诸公谨慎思之。” 张氏族长稍微叹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这些两百年间才兴起的乡里宗族,怎么可能会知道昔年光武度田,凡敢反抗者都没有好下场。 即便光武没诛杀完,到了孝明帝手上,那些宗族也被搞得死去活来。 多少豪族破灭,成了若敖之鬼。 张氏自打从先祖留侯之时起,就有不成文的族规,千万别想着和刘氏对着干,尤其还是不一般的刘氏。 张氏能从留县枝繁叶茂至今,又在各地建立宗族支脉,靠的便是善于认清时势与通达事务。 此刻,哪怕先祖留侯复生,见汉王如此强势,大风发兮,扬天威,横绝四海,奋振八荒。 也会揆时度势,当机贵断,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那些为了宗族利益,敢迎头对抗者,不过是飞蛾扑火,解衣抱火而已。 张氏族长不由在心里感慨,若非几家皆有姻亲关系,他才懒得管这些人的死活。 虽说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可天底下有几人,明白什么叫当务之急,亦有胆量斩断手腕去解毒呢? 汉家刚刀虽利,却不斩无罪之人。 更何况汉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刻汉中国还空着许多官位,不就在等麾下官吏将士征讨完河北立功,再论功行赏吗? 于是各家商议过后,决定舍弃部曲、僮客,又一不做二不休,释放这些年从黔首百姓那购来的奴婢,补齐田宅赋税。 只为彻底投靠汉王,以此建功立业耳。 他们都知道,此刻河北豪族虽多,但更多人是在观望,看汉王是否会在冀州如同徐州一样,掀起大规模的度田,使得各家利益受损。 纵然知晓光靠庄园与坞壁及部曲无法抵御汉军,也要在各地举事,让汉王知难而退,望峰息心。 毕竟统一天下,就是要对各方豪族妥协,哪有一竿子捅到底,冀州又为天下最富裕的州郡,难道汉王还会忍心将这打得瓦片无存吗? 且汉王亦河北人士,何苦为难河北人,要是真把人逼急了,即便此刻冀州残破,各家各郡也可以合计征召部曲三十余万,犹如天摧地塌,拔树撼山,冀州之强盛并非徐州能比拟的。 今时不同往日,光武当年面对的豪族,不过才嚣张跋扈了百余年时间,而刘备面临的则是自孝元帝时起,便已迁徙不动的豪族,又在光武之后,死灰复燃,因此皆为气高胆壮。 在刘备进信都不久,便有从常山、中山、河间、巨鹿、赵国各县宗族相继传来的书信,有的人虽言辞谦卑,却在信中隐晦的告诉刘备,凡事见好就收,不要逼迫甚急,好心提醒他毋忘项籍攻打齐国之事。 “大王欲安定河北,当以贤大夫为辅,享食茅土,以宽仁之心安抚河北,上可为社稷,下可为百姓,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尔。” 待仔细看完这些信札,叫刘备忍俊不禁。 第三百十六章 公孙瓒复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五月二十日,一则讯息从魏郡传来,关羽和吕布已攻破邺城,斩杀了文丑。 紧接着率部兵指赵地邯郸,梁期县不战而降。 邯郸要是丢失,赵国剩余的诸县就不足为虑了。 这样的好消息让刘备欣喜,至于那些豪族写来的书信,他也没多在乎,眼下渤海郡、魏郡、甘陵国、安平郡、还有半边河间国都在他的手里。 即便被迫度田的豪强们想依靠部曲攻破县城,也是痴心妄想,没有各地武库来武装部曲、僮客,拿什么来和他打。 把各地收缴的部曲、僮客,全部分散调度到青州、兖州、甚至送豫州填补中原人口缺失。 剩下的常山国、中山国、赵国、巨鹿郡等地,许多官吏能不能齐心协力先不说,豪族与士族也更难相合为一,看似气势汹汹,实际则各家皆心怀鬼胎。 只须设策分而击之,就能使对方二三其意,临阵叛戾。 许诺先归附者可保留三百部曲,杀敌立功则有封赏,后降者无赦免。 世上还是有不少聪明人,能够看出各地豪族的劣势所在,兵散则势弱,聚则势强。 没有人能够站出来统一调度,看似人数众多,实则各自为战,不过是一盘散沙,待大风吹起,便沙砾飘扬。 刘备特意抽出空闲设宴款待主动投靠的豪族,又使其各家留置三百部曲,待随军征战后,拨回到各家宗族,先前的田地赋税也无需再补交,这让准备割完肉的河间豪族惊喜交集。 没想到这还没完,汉王接着又肃然说了句:“但凡协助剿灭叛乱,与举告作乱者,皆有军功封赏,若功勋过大,日后必不失关内侯也。” 无疑让众人心中一喜,先前随着汉统衰落,侯爵的地位也下降了许多,按照汉王的强势,先前买来的爵位,必然会被废除。 听说汉王对各郡诸侯王削减钱谷赋税之事,恐怕还会再废诸侯王。 那天下除了刘氏天子外,当以侯爵最为尊贵…… 何况以军功封赏,便意味着田地,迫于无奈交出的耕田,只要立下军功,就能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上,在这过程中不过用部曲舍命厮杀罢了。 他们则可以在家中坐享其成,如此何乐而不为。 刘氏、束氏、东乡氏、张氏、邢氏五家宗长、族长相互对视一眼,心里极为窃喜,只是碍于场合不好表达出来。 先前有过的龃龉顿时云消雾散,眼眶湿润的起身对汉王重重下拜:“大王,以龙虎之姿,遭风云之时,奋迅拔起,以寡击众,无有不胜,行重赏甘饵,可聚人也,徒以恩德怀之,是故众士乐于依附,我等岂敢不效力哉?” 要知道汉王对归降如此慷慨,他们一早就来了,或许还能蹭上攻打广川县的功劳。 东乡氏宗长还在心里暗暗叹息,袁氏投降的太快了,要等过几日他们携带部曲攻城再降,那该有多好。 “袁尚啊,亏你还为袁公之子,竟然毫无气节地投降,为何不多负隅顽抗几日,让天下人知晓袁氏的刚烈……” 几家宗长皆不由得怒其不争,连连感慨袁氏已无半分血性可言。 当年留在雒阳的袁氏一族,宁可遭受董卓诛杀,也不愿向董贼低头,为何你就不能学点? 本来有立功的机会,现在却没了,这让众多宗长忍不住想捶胸跺脚,不由对袁尚更痛心疾首。 刘备坐在堂上,瞧见诸多豪族主事人神色各异,立马心知肚明。 用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方法,是他对豪族与士族一贯做法,就是为了不让各地乡里豪族抱团。 如今他坐镇信都,分派诸将校尉先稳定安平郡,再攻取河间国剩余六县,然后再收复巨鹿、中山,常山放在最后。 倘若真有豪强能率部曲击败他麾下汉军,那他便亲自前往破贼。 就在刘备为豪族设宴杯觥交杂之时,堂外一阵脚步声响起,调来随军的诸葛瑾快步走来,对众宗长揖礼陪罪,接着向汉王递去一卷文牍,低头细声说了几句。 刘备不禁露出几分高兴,立即摆手道:“子瑜,快请田君进来,当年备从幽州购得马匹,多亏了田君运送悉心照料,不然一路上马驹不知要死多少,可谓故人之交啊。” 侧身典韦吩咐说道:“典君再让人设一案台,搬来的席坐就放在距离我堂下不远处。” 然后抬头对刘氏、束氏、东乡氏、张氏等豪族宗长笑起来,解释道:“诸公有所不知,来者为我多年旧友,特意从渤海绕到甘陵,一路千里迢迢赶来拜见备,因许久不闻音讯,一时间有些激动,还望诸公恕罪。” “岂敢!岂敢!!我等岂会介意乎?酒宴必定人多,才更为热闹,此君来的正是时候啊!” “既然是大王昔日之故交,又是从渤海而来,或许我们也曾认得,此刻躬逢可谓是有缘也,快请进来相聚。” “大王,敢问此君姓名乎?张氏居河间多年,邻近郡县无有不相熟者,或亦为我等之故友也。” 刘氏、束氏、张氏的宗族主事人听到,纷纷喜溢眉梢,一个个扬眉抵掌,看不出任何芥蒂的欣喜道。 他们只隐约听见什么买马匹运输之事,其他的倒没有听清,也没想到汉王所谓的故人,竟是从幽州而来,依旧在热情地招呼道。 刘备听罢,面色颇为古怪,本来还想解释一番,既然河间诸公都不曾介意,那他就更不介怀了,遂笑道:“如此正好,那我就为诸公引见引见,来者便是幽州公孙伯圭治下掾吏,田楷田君也。” 刘备话音还未落下,堂席间的众人就已然此起彼伏地倒吸凉气。 “什么?来者是公孙瓒治下掾吏?” “公孙伯圭又要复来乎?” 束氏与东乡氏更是大惊失色,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道。 他们两家在公孙瓒攻打冀州时,以粮草犒军,望风而降,结果没想到公孙氏不堪一击。 以至于两家遭受袁本初以此作为借口,每逢攻打幽州,便肆意来征调钱粮与布帛、细绢,几年间便将宗族百年积蓄消耗殆尽。 可以说除了袁绍外,最恨的就是公孙瓒,搜刮了他们的钱财,还打不赢袁本初。 第三百十七章 公孙瓒:有仇必报,有债必偿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束氏、东乡氏想起以前的往事,脸色立马比锅底还要黑几分。 刘氏、张氏、邢氏宗长也不复笑容,听闻公孙瓒的名字,众人先吃惊愣住,接着便气得咬牙切齿。 当年公孙瓒率幽州骑兵攻打冀州,也对他们进行了掠夺,还要强迫各家宗族为幽州骑兵运送麦、粟、菽等精饲料与秸秆。 说好的后边会用钱财、细绢偿还,结果直至兵败幽州,也没看见用车辆送来财帛。 可以说公孙瓒此人,不恤百姓,记过忘善,非有明主之才也。 张氏族长思索了片刻,目光瞥向堂后的大门处,在心中默算了下时间,觉得离田楷进来堂前,尚且需要些时间。 既然如此,有些话不如先说出来,让汉王也能有几分警惕,想必以大王之贤明,必能察觉出他的良苦用心,张氏族长起身站出来,拱手说道:“大王,余有一语如食骨留咽中也,若说出恐有危言逆耳之举,还望大王恕罪。” 刘备则笑了笑,回礼道:“张氏率部曲自河间乐成,远道而来只为辅翼汉室,使备见之,不忧河间国矣,张公既来议事,必有深计大虑,愿敬受教,但说无妨。” 听见汉王这么一说,张氏族长内心涌着一股热流,立即郑重地行礼,而劝道:“余曾耳闻大王早年与公孙伯圭同为卢公弟子,眼下卢公已拜汉中国太傅,按理来说公孙氏有重恩于大王,因其屡次与袁本初缠斗,使得袁氏无暇南顾,此可为汉家立功也。” “然公孙伯圭自恃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州里出仕名士在其右者,必遭受其害之。幽州牧刘虞至今尚被其囚禁,百姓不知其生死也。” “设若大王一味对其怀有恭敬,必使公孙氏生出嚣张跋扈之心,届时横行无忌,傲慢不逊,莫敢谁何?” “不如效仿高祖见黥布,先挫其锐意,而后再与之安抚,使其不敢骄纵也。” 张氏族长说完,再度躬身下拜,然后缓缓退坐回席间。 其他几家宗长闻言,也忍不住频繁点头。 公孙瓒在幽州交战屡战屡败,近乎性情大变,疏远宾客,无所亲信,像极了汉初时期的英布。 邢氏宗长正想着出声附和几句,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话到嘴边也立刻咽了下去。 公孙瓒当年侵暴冀州豪族,肆意杀伐无数,尤其是河间与渤海两地,被公孙氏占据的时间最长,受其威慑也是最多,豪族至今想来也有些心有余悸,可谓积怨已久。 诸葛瑾在前边引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田楷望着信都府邸各处院舍与羊肠小道,不由在心里微微叹气。 许久以前他也来过此处,那时还属于公孙氏,后来这里被袁绍霸占,眼下又归属汉王,数年之间几经变化,叫人感慨万千。 想到先前的刘君,此刻却变成了汉王,而恩主公孙氏从手握冀、幽数郡,昔日天底下最强的诸侯,在代郡、广阳、上谷、渔阳、涿郡皆遭袁绍鹊巢鸠占,只得退守右北平郡苟延残喘,以待天下之变。 好在终于等到了。 当获知袁绍讨伐青州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公孙瓒顿时欣喜若狂,拊髀雀跃,甚至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 极度兴奋下用手猛捶床榻,锤得手肘通红,也没感觉到多少疼痛。 待大笑过后,公孙瓒张嘴便对夫人痛快说道:“玄德与我交情深厚,如今为我击破袁绍,数次覆军杀将,使袁本初亦身亡命殒,无疑解我心头之恨,报我家之仇也。” “当初玄德羡慕我麾下有白马三千,既然如此,我必征讨鲜卑、乌桓等各部落,为玄德缴获收纳三千白马,送到青州以报答他的诛杀袁绍厚恩。” 公孙瓒胡须抖动,扬起头高兴道。 先前他就在幽州对着众多将士官吏许下承诺,只要有人能够斩杀袁绍,他定倾尽全力酬谢,若违此誓,必将子嗣不复。 可惜如此激励将士,最终还是败在袁绍手上,以为袁本初将率军顺势攻破右北平,对公孙氏斩尽杀绝。 他已准备死战之心,倘若彻底兵败,便先诛杀刘虞全家好报切骨之恨,再缢姊妹妻子,以免受袁氏的羞辱。 没想到袁军却止步在了渔阳郡,留下归附袁氏的官吏与近万兵卒驻守渔阳县,随即征调大军南下。 那时公孙瓒立马猜到,定是青州刘玄德来援他,忍不住赞叹玄德的仁厚之心,又担心其兵败袁绍之手。 好在治下有叫田豫的掾吏,在他忧心忡忡之时,挺身劝慰道:“汉家自光武中兴以来,无有人臣敢以私授官爵,宾客不敢以虚受,此时袁绍私刻印绶,擅用承制,可谓名为忠臣,实为窃人之盗也。” “凡忠于汉家之吏,无不想讨之,玄德公信义著于四海,此刻奋兵讨群盗,天下英雄必望风归附,此战将袁败,而刘胜。” “四世三公数十年声望,岂敌得过汉家四百年威望乎,袁绍若率大军而起,必会以卵击石耳。” “公孙氏可候袁氏之败,然后奋起幽州,为汉室诛凶讨逆,拨乱兴治。” 田豫无疑安慰到了公孙瓒,只要与他同样的认定袁绍为逆贼,那便叫他欣喜不已。 中间的话虽有些愚见,但前面与后面那两句,确实说到他心坎去了。 再怎么说,袁本初就是汉室逆贼,先私自侵占冀州,又戕害他兄弟,袁绍与公孙氏有切骨之恨,无论多久都难以消解。 他为汉臣还致力讨伐袁绍,反观汉室宗亲的刘虞却仍然与袁本初有书信往来,在他讨伐袁氏之时,还屡断军粮。 若非收到老师卢植亲自写的信函,在信中辞旨甚切劝他勿诛杀刘虞,否则引起幽州豪族与乌桓、鲜卑的群起攻之,公孙瓒再三思虑下,听从老师之言,不然早下手了。 在发兵讨伐渔阳之时,竟探知玄德在雒阳为汉王,如此陡然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当头一击,让公孙瓒用好久时间才得以消化。 反应过来后,一边派人前去祝贺,一边欲联手玄德共同剿灭袁氏。 袁绍虽死,但袁绍之子犹存,公孙氏有仇必报。 第三百十八章 我是来结盟的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一阵脚步声响传来,堂内的宗长们立时整理衣冠,皆面容严肃,正襟危坐以待“恶客”。 冀州豪族对于公孙瓒及其掾吏,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 “幽州田楷拜见大王,愿大王千秋万岁!” 在诸葛瑾引路进黄堂,揖礼而退后,头戴武弁,仅留稀疏短须,面容憔悴的田楷对着刘备躬身礼拜道。 或许是年过四旬,已然没了当年那股精神气,言行举止之间,衰颓不振,槁形灰心。 刘备仔细打量片刻,以手回礼笑问道:“备与田君多年未见,君为何会如此精疲力倦,神郁气悴?” 田楷忍不住摇头苦笑,拱手说道:“大王有所不知,公孙氏在幽州与袁氏交战,数年时间屡战屡败,又怎不叫人意志消沉,沮丧不已。” 从冀州一路败退到幽州,又在幽州败到右北平郡,若非公孙将军抗袁之意不减,换做其他人早降了。 刘备也知晓一直失败,对人心志打击有多大,遂越过此话,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田君此行,所为何事?” 听闻此话,田楷有些迟疑,再三斟酌后,拱手低眉,咬牙开口道:“当年公孙将军攻打袁绍,欲与大王约定平分冀州,大王以粮草不足,出言拒绝,此时袁氏新败,各郡归属未定,不如重拾旧约如何?” 听见公孙瓒狮子大开口,想要挤进来分杯羹,刘备心中一怔,遂笑道:“怎么,伯圭还想与备平分冀州吗?” 望见汉王语气略有不对,田楷连忙后退,躬身下拜,解释道:“楷在来的路上,闻大王将攻打信都,料想大王用兵如神,信都必可一战击破,故匆忙写信告知公孙将军,将军嘱我来道明缘由。” “托大王之威,冀州弹指可下,惟有幽州各郡官吏为袁氏任命,仍负隅顽抗,无有降意。” “公孙氏想与大王约盟,冀州归汉王,幽州归公孙,使大王无虑幽州袁兵耳。” 田楷说完,作揖趋奉又是一拜。 但刘备却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指着田楷道:“田君可知公孙伯圭为何连渔阳城都攻不破,那是因失尽民心而立功名者,未曾有也。” “代郡、上谷、涿郡、广阳、渔阳五郡官员长吏早在建安二年三月便递来书信,愿意归附汉家。” “何况袁氏已降,幽州本该为备所有,我已征调部将赵震、刘平、徐剧、荣广从渤海进兵广阳、渔阳、上谷,就不劳烦伯圭为备操心幽州之事了。” 刘备望着田楷,轻笑说道。 现今别说一个公孙瓒,就算让孝灵、孝桓复生躲在关中长安下诏书,命天下诸侯来攻,也阻止不了他尽收河北之地。 他还等着讨平河北,解决后顾之忧,便率兵进攻关中,让天下也再不归光武一脉所有。 治下十余诸侯王国也该废除了,若论他们的功绩,补迁亭侯他都嫌高。 “大王,公孙于大王有功啊!” 田楷急忙焦急拜道。 倘若不是公孙氏与袁绍交战,汉王岂能收兖、徐之地,如此大恩岂能不报,怎么此时便翻脸不讲情面? 田楷忽地想到刘备作为汉室宗亲,会如何对待囚禁汉室宗亲刘虞的公孙瓒,要是放任不管,则让天下人议论,汉王刻薄对待宗室。 要来管这件事,那公孙瓒下场又将如何? 继而想到刘玄德贵为汉王,又为占据雒阳,光复宗庙的刘氏诸侯。 在天子沦为傀儡,汉家社稷无人继承,天下无主之际,若刘玄德登坛承命,即位为天子,关东诸侯如何能抗衡哉?! 田楷猝然有些惊恐,他们在幽州边郡呆太久,忘记中原与河北剧变,依旧用原来眼光看待刘备。 汉王进兵幽州,公孙氏又将置身何地,要趾高气昂下去,即便汉王不说,朝堂之上怕也会有人请命诛杀公孙罢。 想到这里,田楷欲想说话。 却听见身后传来冷哼一声。 河间张氏族长起身,对其拱手问道:“听闻田君出身幽州,不知可听过渔阳太守彭宠旧事乎?” “此人为幽州豪族之首,在光武即帝位时,先自恃功劳一言不发,后更率军反叛,自以为功高天下,实则不过持辽东豕罢了,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不知量也!” “今不虑前事之失,必复循覆车之轨,愿公孙伯圭能引以为鉴,莫重蹈彭宠之亡。” 张氏族长抬手一揖,用不咸不淡的口吻说道。 却叫田楷脸色煞白,嘴唇都忍不住颤抖。 他作为幽州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渔阳太守彭宠故事,当年彭宠桀骜不驯,认为他帮助光武平定河北立有功勋,吴汉、王梁、盖延等将领皆出于他麾下,光武之所以能战胜王郎,便因他派了三千幽州突骑助阵,对光武有大恩。 结果光武即天子位,原部将吴汉被封大司马,王梁被封大司空,彭宠虽被封侯,却仍任渔阳太守,无疑让他更心怀不满。 后彭宠又遭光武亲信朱浮的挑唆,令他前往雒阳一行,他害怕去雒阳遭受问罪,思来想去,最终在幽州反叛。 攻打蓟县时还遭朱浮写信嘲讽道:“以前辽东郡有人家中生了白头豕,便想送到长安进献给天子,走到河东郡,才发现当地的豕皆是白头,最后惭愧而还。子以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 此话一出几乎羞煞了彭宠,即便他攻破蓟城,自称燕王,拿下上谷、右北平等地,还北结匈奴人,不过两年依旧被属下所杀。 就因人心不附,眼下公孙氏岂有实力能比彭宠。 田楷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感觉公孙氏处在了悬崖边。 究竟对汉王心悦诚服地俯首称臣,还是依然倔强倨傲,落得与彭宠同样的下场。 且公孙氏手中的兵力,连渔阳都无法攻破,又怎比得上彭宠,若仍然一意孤行,恐怕只会瞬息即逝罢。 田楷拱手行礼,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垂头丧气,微微叹息道:“汉王有尽取河北之心,公孙氏应如何是好啊?” 想到了公孙瓒的性情近乎略无忌惮,让他不禁感到喉焦唇干。 第三百十九章 袁术:都冲我来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就在田楷沉默之时,刘备也在等着对方回话,田楷作为公孙伯圭的心腹,由他去劝还是有办法让公孙认清现实。 也省的将来与公孙瓒在战场兵戎相见,幽州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说什么也不会交给公孙氏,即便双方交情再深,在这种事情上也不能退让。 公孙伯圭也不想想看,如今他刘玄德为汉王,幽州亦为汉家之土,岂会任由诸侯割据。 “伯圭,你可要想清楚,不要一时冲动,误了性命。” 刘备心中默念道。 他早派人前往幽州接管各郡,若公孙瓒一怒之下悍然攻打汉军,他远在千里外,只怕鞭长莫及,难以制止汉兵。 将目光瞥向田楷,直言说道:“自河北起兵以来,诸侯转相攻击,城郭皆为丘墟,生人转于沟壑,今其存者,非锋刃之余,则流亡之孤,黔首百姓哭泣之声百里可闻。望田君能劝伯圭尽早来附,备必不亏公孙氏也。” 听见汉王仍然语重心长的劝说,田楷顿时想明白了,既割据幽州已成妄想,还不如早日投效汉室,至少还能凭先前的交情稳居高位。 田楷立即躬身拱手,下拜道:“大王,楷明日便策马归返右北平郡,力劝公孙将军稽首南面,效忠臣之节也,前来信都归降汉室。” “只是幽州牧刘虞与汉贼袁绍勾结,如今全家囚禁多时仍未悔改,不知如何处置?” 刘备先是笑起来,用手指着说道:“设使田君果真能为汉家劝降公孙伯圭,我必有重谢。” 然后话语稍微顿了顿,思索须臾复道:“刘伯安为官吏时政绩卓著,常以宽仁安抚百姓,切不可使伯圭无故杀之。” “先将其遣送至信都,待我查明事情原委之后,再做定论。” “若真与袁绍勾结,必定以罪罚之,公孙氏绝不可私刑也。” 刘备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害怕公孙瓒自以为归降到他,便抢先下手诛杀刘虞一家,那便会搞得他声望极为被动。 搞不好天下人还误以为是他刘玄德畏惧刘虞的名声,因此借同窗公孙伯圭的手,隐晦杀之。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为公孙瓒顶了一口黑锅。 田楷听懂了汉王话里的意思,作揖道:“大王放心,刘伯安是否有罪,当有汉家刘氏来亲自定罪,公孙将军身为汉臣,又岂敢治之,还望大王稍微等待些时,待楷劝诫我主后,必将刘虞一家送来。” 他也拍胸脯,对汉王许下承诺。 只要成功劝降了公孙瓒,刘伯安全家就必然无恙,反之亦然。 那时候两家就只能在战场刀兵相击,一切就看公孙将军,到底能不能听劝了。 刘备怎会没听出言下之意,略带深意地笑了笑,感叹道:“若能如此,甚好。” 假使公孙伯圭硬要孤行己见,强占幽州各郡,他就只能出兵剿灭公孙氏,最多为其留下一些子嗣吧。 对明白事理的人讲情面,对方立即会感恩戴德,但要是对骄横恣肆的人讲情谊,对方只会更得寸进尺,桀骜自恃。而公孙瓒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只希望田楷真能劝住他罢。 …… 在河北袁尚带掾吏出城肉袒面缚,拱手而降的时刻,淮南袁术也遭受了莫大的危机。 由于张飞从雒阳出兵,南下收复南阳郡,又被刘备任为南阳太守,督荆北兵事,驻军宛城。 先前的文聘收到荆州牧刘表的军令,故而引军撤退,弃新野、走襄阳。 张飞因奉刘备之命,没有擅自追杀文聘,只是率部一路在后,目送其离去。 那时张飞不解问其故,刘备笑着解释道:“须给刘景升留些念想,党人多有好名,既然他愿意直接舍弃南阳,那我们便见好就收,给他也留几分颜面,将来携大势劝降则不难矣。” “孙子云:不战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且文聘也是员大将,此刻杀之甚为可惜,让他感我今日放纵之恩,使其日后来报,毕竟向南开拓,也容易耗费大将……” 在张飞一脸迷惑下,刘备不觉咧嘴笑说道,完全看不出平日汉王的威严。 接着他没有再过多解释,便改任荀攸为河南尹,治理雒阳以及防范频繁来犯的河东白波贼与弘农的凉州张济、张绣。 刘表主动舍弃南阳郡,防守襄阳的举措,让袁术大为震惊。 不顾先前的恩怨,差遣华歆出使荆州襄阳,寻问究竟是何缘故,身为天下党人,难道如此畏刘备如虎乎? 袁术左顾右盼的等了足足两个月,也没看见华歆返回淮南。 以为他遭受刘表扣押,差人前去打听,才得知华歆已成为张飞坐上宾客,在南阳郡为张益德出谋划策。 听闻此消息后,袁术勃然大怒,对着众掾吏怒骂:“华歆身为儒者竟失信于人,主动请缨去荆州,结果一去不复返,枉为名士!” 正值管亥与乐进两人平定了汝南,军士就地休整了月余时间,能腾出手来和太史慈共同收拾袁公路。 两人合计一番,上书给汉王,言道:“此时南阳已定,刘表无争雄之意,江夏守军仍与我军交好,大王亦无攻取之意。” “唯淮南袁术,国之逆贼,散播谶语,妄称天子,意图不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者,是以扶之者众也,下邳太史相伐数月,犹不可攻克九江寿春,乃势孤力薄之因,倘若三面合围,必如风吹草,其随风而倒矣。” 请战的文书送抵雒阳,刘备仔细读完,立即颔首点头同意此策,还提笔在书信里回道:“今岁与诸君共灭南北二袁。” 刘备让掾吏书佐、主记、文书,立刻撰写十余道公文盖印发出,大军粮草、器械、甲胄由南阳郡走漕河水路征调至汝南作为军粮,其余赈灾粮草不动。 颍川郡、沛国收成的粟米与小麦依旧运至汝南救灾恤患,两者不可混淆,传命让时任汝南功曹的崔琰亲自监督此事。 建安二年四月,在刘备出兵信都的同时,管亥与乐进率部攻打庐江郡、九江郡。 面对王师将要大军压境,袁术治下的县令、县丞、县尉皆出现弃官而逃的景象,更别提乡里的啬夫、乡佐和游徼、亭长、传舍长吏等县乡吏,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全躲进了山里避祸。 尤其靠近汝南郡的县城、乡里行政近乎停滞,连县兵也全跑光了。 第三百二十章 先跑为敬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这两个月里,躲在寿春城内的袁术收到的讯息皆为恶耗。 不是这县降了,就是那县被攻破,上到太守,下至县令,无人不忧心忡忡。 淮南弥漫着一种穷途末路,举目无依的竭蹶。 黔首百姓纷纷东逃西窜,到处兵荒马乱,战事不休。 管亥攻打庐江、乐进攻打九江,庐江郡邻近汝南的阳泉、寥县、安丰、雩娄四县的官吏,几乎见汉兵一至就望风逃窜。 一县长吏主动逃跑,旁边的县城的官吏听到风声,携带财帛细绢也跟着仓皇出逃。 导致马车、驴车堵塞驰道,道路上随从喊骂声、挥鞭声、孩童的哭泣,不绝于耳。 没有马车的黔首百姓倒没这方面的顾虑,把带不走的坛坛罐罐挖坑填埋,做好印记方便将来挖出,能带的全部带上,用麻布包裹驮在后背,相互搀扶沿着小路逃进山里避祸,恰巧躲开了驰道的拥挤。 “我乃庐江寻阳周氏,你们快快让开,莫要耽误我返回乡里。” 头扎皂色巾帻,肤色黑黝的僮仆随从,抽响挥动着马鞭,指住前面拦路的马车,怒眉睁目骂道。 真是不长眼的鄙夫,车轮烂了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停在路口,阻挡大家的去路。 本来驰道就拥挤,还不将破旧的马车移到一边去,净在这耽误诸君返乡时间,如何不让人气愤。 “寻阳周氏而已,说话如此目指气使,我还以为是舒县周氏,鼠子可听说过庐江陈氏?” 另一车队也不惯着,听见喊骂声,立刻有部曲骑马过来,先是仔细打量了对方的马车旗帜,后边再问围着看热闹的其余官宦之家的随从。 搞清楚来龙去脉以后,不禁鼻孔撩天,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家鲜明的旗帜说道。 什么寻阳周氏就没怎么听说过,或许又是哪穷山僻壤的乡里豪族罢,他们陈氏可是在扬州世代为吏。 粗硬胡须的随从忍不住昂首挺胸的想道。 果然如其所料,当庐江陈氏此话一出口,周围的僮仆、随从、部曲脸色立马都变得畏惧三分。 陈氏子弟在袁公治下仕出最多,庐江、九江都有为长吏者,即便不算心腹,也能称得肱骨之臣,此时在逃亡驰道与对方撞见,又怎不让人内心陡然咯噔。 不过随即一想,对方也在弃官逃命,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待汉王大军平定淮南,陈氏在各郡助纣为虐,鱼肉百姓,又为袁氏故吏,下场会比他们更惨。 想到这里,有士人心底忍不住一乐,出口嘲讽道:“庐江陈氏名头不小,只可惜挨不到天明了,如今汉兵同时攻打庐江、九江两郡,各处兵马损失惨重,求援书信塞满了寿春府邸,袁公顾此失彼,还能坚持到几时。” “在西南与刘荆州结仇,东南亦与曹扬州嫌怨,内无贤臣,外无援军,强敌压境能为之奈何?” “眼下汉军兵分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军攻阳泉、安风、六安,一军攻下蔡,再围困寿春,还有一军攻成德、合肥,若数城破,寿春即为笼中之鸟,空窥而不得出。” “袁氏败亡在即,依靠在袁家大树上的蚍蜉,又能好到哪里去?” 头戴一顶儒者冠,单手抚须的中年人,翻身下马,冷笑嘲讽说道。 不少人听见后,立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愈发嘈杂喧嚣。 甚至有人暗中鼓掌,此人说得真好,把袁氏的困境全说出来了,如今天佑汉家,袁氏岂能成功谋逆篡位,还敢四处传播谶语,说什么代汉者,当涂高,乃路也。 篡逆之心,淮南路人皆知。 如今他们弃官奔走,可谓是弃暗投明,背贼向汉也,莫不是担忧汉军当中有不少投降的黄巾贼,害怕他们军纪不严,也如同袁兵喜欢劫掠,此外又担心箭矢无眼,不然早在县城等着王师到来了。 哪至于此刻堵在路上,半响不得动弹。 旁观者当然无所谓,但是被嘲讽的陈氏众人,犹如遭受奇耻大辱,个个又惊又怒,有人横眉竖眼叱问道:“足下何人,是何出身,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莫要忘了君正置身淮南,徒呈口舌之利,可曾想过祸从口出?” 随即冷哼一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同时有人正准备围堵上来。 见他与身旁的僮仆随从,不过轮流换乘一匹瘦弱的老马,可见并非出身权贵,准备将其缚住抡打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出门在外,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中年文士手掌悄然按剑笑而不语,出行在外若无以弓、剑傍身,岂敢口出狂言,嘲讽当地豪族。 要不是在路上看到陈氏肆意欺虐黔首百姓,他都不一定会嘲讽。 汉王爱惜百姓,体恤民意,陈氏背道而驰,死在眼前还犹不自知,可见一族皆为庸夫尔。 眼见白刃斗殴之事即将无可避免,他也挺身拔剑而出,并没有害怕对方人多势众。 而不远处有一车队,其中辆马车坐着的少女趁其母不注意,探出一张皓齿朱唇的脸,正好奇地望着中年文士与陈氏僮仆的搏斗。 他们来自徐州下邳国淮阴步氏,早年徐州遭受黄巾祸乱,因此部分人避难逃往淮南,但随着袁术占据淮南,到处横征暴敛,使得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 淮阴步氏渐渐也有了归返徐州之心,听闻玄德公又兼领徐州牧,那时便想着回去。 可惜后面又接连传出,刘使君度田只为抢夺他人田地,激起了徐州百余家豪族共同举事,一时之间徐州天翻地覆,到处厮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听说死者相枕,不计其数。 吓得步氏族人毛骨悚然,不知自家究竟怎样,更不敢这时赶回去,好在后边淮阴宗族有书信传来,他们皆安然无恙,因提前听从了步骘劝诫,没有参与豪强举事,故而保全了性命。 其实步氏宗长是害怕步骘受刘使君器重,会去告举步氏直系反叛,让旁族子弟坐收渔翁之利,所以迟迟不敢行动。 第三百二十一章 步氏也想进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步氏得知宗族无恙,还有族人在下邳稽考为郡吏,传闻还是玄德公亲自监考问策下,依然得到了夸赞。 连带着淮阴步氏都入了玄德公的眼,此刻正为投靠效力的最好时机。 躲在淮南避祸的步氏准备归返,淮南袁术便开始与徐州交战,特别在孙策弃逆归顺,投玄德公之后。 袁术更是下令给各郡县的官吏,不许放任何人前往徐州,江东荆州等地。 官吏没有持过所、传符一律不得放行,或有违者,必罚不贷,诛不避贵。 此令发出,没过多久便有几人违反,袁术立即将这几人斩首示众,明正典刑。 让许多人不敢轻易还返乡里,眼下袁公路接连大败,各地官员长吏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官吏们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能管得了,曾经下发的严令,在别人忙着逃命的同时,步氏族人便想趁此机会,直接跑回徐州下邳淮阴的乡里。 现今袁氏大势已去,荆州的南阳也已经失去,扬州六郡有两郡即将落入汉王手中。 假使荆、扬两州同为一家诸侯所有,或许还能如同公孙述、隗嚣那般与雒阳汉家抗衡十余年的时间,奈何荆州牧刘景升仍是汉室宗亲,从舍弃南阳就能看出,并无与汉王争雄之意,而且年岁老迈,守一地有余,拓土则不足。 扬州牧曹孟德能稳住江东,仍多借用袁绍之名,可惜此刻袁本初已溘然长逝,面对汉军饮马长江,江东官吏俱是心战胆栗,人人自危。 眼见往南渡江也没有丝毫前景,还不如早点回乡。 毕竟外边再好,也不如在自家宗族乡里,安全又可靠,何况汉王也知晓淮阴步氏,岂能错过如此登天良机。 据说汉王子嗣不多,岂不闻汉室之兴,始于人丁兴旺也,徐州先后有献上环氏、甘氏、近来又听说糜氏糜竺以妹妾之汉王。 数年来,汉王新纳妾室尽为徐州人士,由此可见汉王喜爱徐州女甚多,既然如此,淮阴步氏亦有贤良少女,足可效之。 步氏主事人回过神来,将目光放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恰巧瞥见了少女姣好的面容,忍不住嘴角含笑。 其他人所献的徐州女虽多,但论天性淑惠贤良,不是他自吹自擂,那些美妾不一定比得过步氏女。 纵使皇后之尊,淮阴步氏不可触得,也可退而求其次,为汉皇的昭仪、婕妤也。 光武中兴以来,外戚权势甚重,因此有覆宗绝嗣的危险,但那是皇后与太后隶属的外戚而已。 玄德公继高祖之业,必然光复先汉基业,若设有皇后之下的昭仪、婕妤、娙娥、容华、充依…… 不为皇后外戚,既能避免树大招风,亦可常出入在天子跟前,可谓富贵应有尽有。 次等外戚宗族,我步氏做定了。 …… 中年文士挺剑与陈氏僮仆搏斗,吸引了无数好事者的围观,瞧见数名僮仆、部曲皆拿不下此人,庐江陈氏也不禁心中打起了鼓。 如今天下滔滔,战乱四起,许多士族奔走投靠诸侯,此狂徒见识不俗,而且又有矫健的身手,剑术也颇为熟练,搞不好就是士族出身。 要在荒郊野岭,杀了草草掩埋便是,只是现在被堵在驰道,一眼望去皆为官吏亲眷,人头攒动围着看好戏,若是失手杀了此人,消息必定会传出去,豪族子弟且不怕,就怕是北面来的大族。 特别听其口音,也不像是淮南人士,更让陈氏心中一悸。 眼下谁都可得罪得起,唯一得罪不起就是豫州、徐州、兖州、青州的宗族。 于是,陈氏挥手让僮仆与部曲退下,禁不住皱起眉头,拱手疾呼道:“足下究竟是何人,出身何处,为什么要与陈氏过不去?” “若有冒犯得罪之处,还望多加见谅。” 拱手见礼,话语之间已然在服软,只等着对方见好就收。 中年文士也看出了陈氏准备掠过此事,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 心想陈氏终于还是有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捐忿弃瑕。 想到这里,中年文士便也收起剑,拱手作揖道:“在下豫州沛地相县人,刘馥刘元颖,当初避乱前来扬州,闻汉王收复沛国,原想返回乡里投奔,奈何袁公堵塞道路,使我困顿淮南不得归还。” “言语过甚之处,还望诸位宽恕。” 说完再度拱手作揖。 “原来如此……”庐江陈氏听罢,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是一紧,复问道:“敢问足下可是汉室宗亲?” “据闻此时沛国相为中山靖王之后,平原郡刘和也……” 陈氏谈笑之间,似乎想套出其他有用的消息,正如此人所言,袁公覆灭在即,底下人比谁都清楚,即便此刻弃官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天下皆为汉土,无叛逆藏身之地。 要有引见的渠道,即便丧失颜面又何妨。 只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对方仅仅摇了摇头,拱礼道:“在下虽为沛相刘氏,祖上并非汉家宗亲。” 说到这,刘馥不禁苦笑摇头,感叹道:“我若是刘氏宗亲,早就去投靠汉王了,何至于还在淮南。之所以得知汉军进兵之地,乃故友书信所告罢了。” 刘氏得天下四百年,汉室宗亲怕早就不下于百万数,但也还没到只须姓刘,便是汉家宗室子弟的地步。 此前天下纷乱,四海鼎沸,也没有人见汉室宗亲便紧张不已。 自桓、灵以来,有些士人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怎还会畏惧汉室宗亲? 能使天下重新畏惧汉家刘氏,乃是汉王义当死难,敢提三尺剑奋身出命,摧锋率众,扬于天威,大破诸侯,为刘氏重拢人心,使汉帜再度飘扬在城墙。 汉王行度田,剿豪强,赏战功,声威赫赫,怖震天下,谁能敌对不为之胆寒? 刘馥羡慕刘氏,也羡慕汉家,执天下危亡之际,能出现玄德公这样的子弟,横扫诸侯,定鼎社稷,再承天命。 他在淮南不只一次暗自感叹,若汉王出身沛地相县就好了。 何必跑来淮南出仕,以至被袁术阻拦在此处,蹉跎时日终不得建功立业。 “袁公路,真尔母婢也!为何如此坑害乃公?!” 刘馥不由暗骂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袁术:谁来帮帮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二年(197)五月二十八日,太史慈率军南下攻打成德县,乐进向东攻下蔡县,在庐江安丰已遭管亥占据的情况下,要是这两城一破,寿春就成了座孤城。 届时就算寿春怎样城高墙厚,囤积粮草军械再多,也难以守住。 面对如此凶险的局势,袁术治下主簿阎象建言趁夜突围前往庐江郡。 袁术虽有意动,再三思虑过后,还是否决了此策。 此刻想率部突围极其危险,寿春四面皆是汉军,袁兵野战根本就打不过,能坚守到现在,几乎全靠寿春加固城墙的功劳。 见兵卒如此不堪,袁术麾下诸将更对汉军望而生畏,惊神破胆,不敢轻易率军出击。 袁术也不敢将自己性命,交到一连数败的苌奴与刘详手上。 迫于无奈之下,只得一边催促庐江太守刘勋率部来解救成德与合肥之围,一边差遣心腹幕僚李业,偷偷跑出寿春,走小道渡江向曹操求援。 要能说服对方来救淮南,什么代价他都愿意承受。 临行前叮嘱李业,定要耐心劝说曹孟德,先前两家虽有间隙,那皆是因袁绍的缘故,如今袁本初已不在人世,大家应该放下芥蒂,共抗大敌。 万万不能因成见而耽误了大事。 袁术亲自将李业送出府邸,用手轻抚其背,细声交代道:“拜会阿瞒须用尊称,曹孟德与袁氏多有交情,曾为本初攻打过青州平原郡,又与刘玄德在聊城交战,两人交恶甚多,若是归降,焉知那刘备有无来日算账的心思。 那时与其担惊受怕,惶恐不已,不如此刻两家同心协力,向西尊奉天子,共抗宗室之贼。君可用此话劝之。” 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袁术只能放低姿态,求助于曹孟德。 当在江东曹操打开书信观看时,忍不住笑出声,顾不得李业在一旁脸色涨红,随手把袁公路的求援信,递给了左右掾吏互传观看。 坐在床榻上的曹操露出探究目光,轻笑问道:“袁公路当年趾高气扬,在雒阳屡次轻慢于我,怎么今日言辞如此谦卑,为何前倨而后恭也?” 低头故作沉思了片刻,曹操若有所悟,遂拊掌笑道:“莫非是那汝南已失,淮南首当其冲,再无遮挡,袁术这才翻然悔悟,想要求救于操,未免也太晚了吧?” “若二袁能早齐心协力,这天下哪有汉王奋起之事,现今袁氏大势已去,却要我率军前去淮南解围,乃欲置操于炉火上也?!” 曹操用手指着李业,不由冷笑说道。 他并非袁氏之奴,仅以言语谦卑,就想让人过江搏命,袁公路想得也太好了。 当初他来扬州之时,袁公路下令孙伯符屯军历阳数次引兵攻打江东。 若非他略懂用兵,早就遭受驱赶或者擒杀了。 眼下竟然还有脸面来找他求救,简直痴心妄想。 想到过往旧事,曹操不觉更厌恶袁术几分,愠怒道:“袁公路谋逆之心人所皆知,汉军征讨贼名正言顺,我为汉家扬州牧,绝无助贼之意。” 一旦江东向汉军交战,那便是牵一而发动全身,如今广陵太守陈登与李典、高顺,在长江北岸虎视眈眈,已让他感到颇为棘手。 水军还在操练当中,且扬州极度缺马,淮南又为平原易野,更利于骑兵纵驰。 下邳相太史慈还擅长马战,即便仅有数百匹战马,也不容小觑。 荆州刘表宁愿舍弃南阳,也不愿与刘备作对,他曹孟德凭什么要为袁术凑上去交战。 何况汉军合攻淮南,摧枯拉朽,成破竹之势,他在江东都听说袁术连番惨败,官吏皆作鸟兽散。 他若率军前去解围,那便是单独与汉军交锋,还要承担汉王的怒火。 曹操纵然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也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去帮袁术。 而听见曹公断然拒绝,李业顾不得被嘲讽激起的怒火,连忙拱手说道:“孟德公,且慢!” “袁公一直心向汉室,西面尊奉天子,淮南流传的谶语,仅是外人凭空捏造的谣言罢了。” “公不可因此而轻看袁氏,刘备名为汉王实为贼也,眼下天子尚在,孝灵皇帝并未绝嗣,天子为先帝之子,幼冲得以承统鸿业,将稽中和,广施庆惠,以诏书解自桓、灵以来所犯禁锢,又屡次大赦天下,每闻郡国或有水灾,妨害秋稼之事,便忧心忡忡,此明君之象也。” “孟德公当年讨董奋力向西,不也为救天子于危难之间,如今有宗室造逆,为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此岂能称得上汉室忠臣?” 李业出声反驳道。 心中却暗自窃喜,幸好天子刘协与三公九卿还在关中长安,哪怕朝堂被凉州贼子操控也无妨。 这是唯一能对抗刘备的旌旗,能让袁公在名义上尊奉天子,以此抗衡刘玄德,称其为汉家宗室之贼。 紧接着,李业又笑道:“当年七国之乱,宗室诸侯王反叛汉室,欲想自立为帝,幸得周亚夫安定天下,剿灭刘氏逆贼。” “周亚夫为周勃之子,曹公亦为曹相国之后,此危亡之际,靖匡汉室,舍君其谁?” “倘若孟德公愿出兵相助,袁公可表曹子孝为九江太守,将九江郡送给孟德公,以表谢意,不知公意下如何?” 说完后,李业悄悄打量了曹操的神色,不想身旁的官吏却在仰头失笑,直言不讳道:“袁公路为汉家之贼,此刻却诬蔑汉王为贼,令天下为之发笑。” 陈宫见袁术使者在堂内当着众多官吏的面,悍然颠倒黑白,淆乱是非,忍不住出言嘲笑道。 李业脸色蓦地一僵,仔细打量了陈宫几眼,行礼问道:“还未请教君之姓名,不知足下有何高见?” 陈宫冷冷一笑,拂过衣袖,瞥着他回礼道:“在下兖州陈公台见过长吏,高见谈不上,只不过愚见罢了。” “听得长吏如此指鹿为马,不觉想起赵高旧事,故而发笑,还望恕罪。” 陈宫虽表现得恭而有礼,但脸上的嘲讽,任谁都能看出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借汝头一用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你……” 李业面庞涨成紫色,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狠狠地瞪着对方,他好歹也是淮南一方名士,去到哪里都有人尊敬不已,至今还没有人敢把他比喻成亡国之臣的赵高。 没想到来到江东,竟遇到如此鼠子,将他类比秦国赵高。 我看你陈公台才是赵高,兖州名士尽为祸国殃民的赵高。 李业在心里怒骂道。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行走天下凭的便是一张颜面,今日在江东让我颜面扫地,来日若敢来淮南,定要你寸步难行。 淮南名士李业在低下头时,眼底露出一片愤愤之色,只是迫于此刻在江东,不好发作罢了。 突然想到曹扬州还未表态,不觉期盼地抬头向曹公望去,不曾想曹操不仅对兖州陈宫出言侮辱之语,全然视而不见,反居高临下笑指着道:“公台为我多年故交好友,他之所言,即为吾意耳,无需再复多言。” 曹操这一番话,直接把李业所有到嘴边的话,全给搪塞了回去。 他立马身躯僵硬,脸上带有茫然的表情,搞不清为什么这样劝说孟德公,对方仍然不为所动。 难道还不懂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吗? 你曹孟德又并非没和刘玄德交战过,忘了先前为何会跑到扬州为刺史、州牧吗? 正当李业不知所措之际,忽然想到豫州谯县早为刘玄德所占据,曹操难免不会升有投刘之心。 那他此刻出使江东,岂不是犹如以身饲虎,有去无回了? 想到这儿,李业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早知如此就不与长史杨弘抢功了,原以为渡江说服曹操易如反掌,没想到是自投罗网。 就在李业被自己吓得心神恍惚之际,堂上的曹操却没闲着,哪怕始终没打算去援助袁术,也如同老友一般,设身处地为其使者着想,坐在床榻单手抚须,笑言道:“来者是客,李君远道而来,一路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飞沙扬砾,舟车劳顿至此……” 然后微微停顿了下话语,复笑说道:“既然如此来往不便,操又常好客,正如汉王所言: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恰巧此府邸尚有庭院数间,李君还是在这里暂且多住些时日较好。” 此话一出,听得李业大脑轰的一下炸开,瞬间四肢发凉,额头不禁直冒冷汗。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此时是留下做客,再过几日会不会使借他枭首示众,把头颅悬挂城墙楼门之上,以示汉王断绝与袁氏的往来。 李业哆嗦着身子,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颤颤巍巍的道:“孟,孟德公之美意,业已心领,只是食人之禄,应当任人之事,临走之前,袁公有言在先,必会在寿春城头,日夜引领翘首以待我早些归返淮南。” “有主如此,李业岂敢在江东久留,还望孟德公恕罪,来年若有时间,必来江东拜会孟德公。” 说罢,连连拱手作揖,谦恭趋奉道。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出了此城,什么东西都不要,携带少许干粮,就径直扙剑向南边往山里逃跑,江也不过了。 防止曹孟德改变心意,派人在前边拦截。 往南边茫茫大山里面跑,纵使飘零九死一生,也好过被亭长、亭卒逮住,十死无生。 要是运气好或许还能逃到荆州刘表那里,为刘景升坐上宾客,实在不可为也能与刘表一起投降汉王,总比遭曹孟德借头示众要好。 李业心中一悸,默默念道。 只希望自己能死中求活,有惊无险罢。 不由想到华歆的遭遇,让他羡慕不已,作为使者就是这样,有人时亨运泰,有的人却命舛数奇。 没想到同为李氏,他的命相竟与陇西成纪的李广如此相似,难道命途多舛,就是李氏运数吗? 曹操当然不知李业心中所想,只是用略带深意的眼神望了对方片刻,又看向在场由他辟用的诸多江东掾吏,点头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李君在江东小住几日,再归去淮南罢。” 李业闻言如蒙大赦,仆仆亟拜道:“多谢孟德公体谅,业当感激不尽。” 曹阿瞒神色有异,看来今晚返回传舍,便要连夜跑路了。 …… 六月初旬,淮南接连雨水滂沱,漫天雨滴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寿春城墙,劲风阵阵吹动城内的瓦片,哗哗作响。 寿春前不久还遭受围困的汉军,以油脂粘染箭矢,然后搭建高台射进城内,那时恰好遇风卷起火势,险些酿成满城大火。 好在苌奴巡视城内,及时发现射进城中点燃房屋的火苗,才没有火光冲天,使寿春化为焦土。 此刻虽有下雨,却没让袁术心里好受到哪里去,他更害怕汉军在肥水上游挖渠蓄水,再加上围困寿春的时候,挖得数道深沟以及一早高垒的土堆,要是汉军用水攻城,必定能够浸泡城墙。 使城内泡在水里,粮食与军械很快就会发霉,腐朽的锈迹斑斑,等待大雨过后,那时汉军携带大型攻城器械来攻打寿春,肯定能一战而攻破。 到那时袁氏将如何是好? 袁术站在寿春府邸的望楼之上,望着外边大雨倾盆,如同千军万马一般朝他杀来,一阵持久凄厉的狂风横扫而过,将府邸的瓦当吹起,威力似乎足以贯穿城墙。 吹得他睁不开眼,连退数步,躲在几名亲卫身后,才好过一些。 待大风发出凄厉的呼号,渐渐掠过寿春,袁术这才喃喃自语道:“礔砺激而增响,磅盖象乎天威。张平子莫非也曾在淮南见识过此天威乎?!” 若非袁术深信自己才是符合代汉谶语之人,怕都会忍不住怀疑,这是太祖高皇帝聪鉴玄察,御天威煌煌震慑他,逆者当灭夷也。 这些年天气愈发异象,说明汉家天命已衰,为何还有刘玄德趁势而起,即将重整河山? 袁术这半年来一直在想此事,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汝南袁氏怎么就转瞬即逝,败得比公孙述还要快…… 诸侯都还没来得及裂土割据天下,刘备就已经三分天下有其二,这才离先帝驾崩多少年啊? 就在袁术沉思之际,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如同珠玉相叩般清脆绵软好听道:“袁公,时雨蒙蒙,久站此处易得伤寒之痛,不如进屋歇息可好?” 第三百二十四章 袁术怒苍天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袁术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忍不住苦笑道:“术已今岁不知明岁之事,又何惧于风寒,倒是你身体较弱,又是何故来此张望?” 来人眉目流转秋波柔递,正是袁术宠爱的冯氏,乃司隶冯方之女,当初避乱扬州,出仕淮南为掾吏,袁术登城头恰好看见,见其有国色,故而纳为妾室。 冯方先前还沾沾自喜,以为跟着袁氏能鸡犬升天,共享富贵。 可惜后边两年形势变化,让他后悔的想将大腿拍断,下注还是下太早了。 袁氏虚有其表,外强中干,汉王才是继光武之后,汉家又一中兴明主。 冯方连肠子都悔青了,只想拿头撞墙,暗自责怪自己眼瞎,有眼不识泰山高,玄德公攻打河雒之地,干嘛要逃跑到淮南,不然凭自家女儿国色之姿。 他可一跃成为汉家外戚,扶摇直上,平步登天。 现在倒好,跟着袁公路不仅富贵无望,还前途渺茫,随时可能引颈就戮。 早知今日事,悔不慎当初。 冯氏不知阿翁夜深人静时,常常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独枕落泪。 她向前劝慰袁术道:“袁公,庄子云:安危相易,祸福相生。人之一生,忧患俱来,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何苦如此忧虑?” 袁术听罢,忍不住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前面,感慨道:“天不可预虑,道不可预谋,术焉识其时……盛衰有天运,兴废复何言。” “袁公路不承天命,玉玺亦复何用。” 什么狗屁代汉者,当涂高也。什么狗屁传国玺,没有一点用处,他袁术都握有,奈何天下根本就不顺从。 反让他到处受制于人,攻荆州攻不下来,攻扬州只得其一,攻豫州更是损兵折将。 眼下汝南丢了,九江也丢了大半,庐江亦连失数县。 敢问苍天,谶语之应,在哪里?! 袁术抬头仰望怒骂道,欲举起手指,指天问地。 忽地“轰隆!”一声巨响,望楼上的众人都被震响的惊雷,吓得脸色苍白。 冯氏立马上前,将袁术拉下去,焦急惶恐说道:“袁公,天地有灵,万不可对苍天不敬。” 殊不知袁术也差点吓死当场,他还以为那个雷是来劈他的。 不然怎么会恰好在他骂完后,就有雷声突兀震响。 转念一想,袁术不禁又惊又怒,明明是天要灭我袁氏,骂你几句怎么了,我说的哪不对,为何要劈我。 他想着又准备抬头…… 诸多护卫见状慌乱之间连拉带扯,快速把袁公抬下望楼。 只留下冯氏还站在原地,凭高凝伫外边大雨如注,不由感慨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自喃道:“天下大乱,无有安国,一国尽乱,无有安家,一家尽乱,无有安身,若此城破,女妾焉得生还?” 冯氏女还不知道她能活到现在,也托了汉王的福,去岁率青州军南下豫州,把归顺袁术的黄巾军打得七零八落,使淮南大将张勋、孙策、乔蕤等人,投降的投降,生擒的生擒,不仅覆灭数万大军,还把袁公路的天子梦,彻底打得稀碎。 连带着袁术的妾室诸妇都安分守己了许多,今年正月以来汉军合围淮南,更把这些妇人吓得眼跳心惊,惶悚不安,掩面失色。 她们宗族可是为了仕途富贵,才把她们送给袁公,且袁公身为淮南之主,吃穿用度,已是不凡,府邸当中更加积玉堆金,缣帛无数,触目可见琳琅珠玉。 虽不知晓刘氏天子之尊贵,但料想袁公已然富埒天子。 有不少的妾室还隐隐知道,袁公私藏了一枚传国玺,乃是当年秦皇嬴政所有,汉家传国四百余载,没想到董贼霸占雒阳之时,竟然还会弄丢天子的传国玺。 而丢失的传国玺,恰逢其会的落到袁公手上,不就意味着,袁公有天子之运吗? 见袁公新纳妾室冯氏甚得宠爱,一边心有妒忌,一边恐会凌驾在她们头上,正想行动就得知青州牧刘玄德收复雒阳,重新祭祀宗庙,又被陶谦表为徐州牧,让自封为徐州伯的袁公恼羞成怒。 想出兵讨伐徐州,又畏惧刘备麾下的赳赳武夫,决定先找软的沛国捏,结果刘玄德就来了。 不仅袁公的天子之梦就此结束,她们彼此争夺的皇后梦也随声破灭。 汉军以战无不捷之师合围淮南,势要覆灭汝南袁氏,不仅各地人心惶惶,连带着袁术所纳的妾室宗族都惊慌失色,倘若汉王得知传国玺就藏在袁公路手中,一直未曾交出,不就坐实了袁氏谋反之心吗? 万一汉王知晓后对此深恶痛绝,欲把袁家数十年的门生故吏连根拔起,将诛灭三族扩大到妾族,那他们岂不是一个个都跑不掉了。 许多与袁术有姻亲关系的豪族想到这儿,脸色不禁一阵青白,冷汗如雨从额上沁出,心脏仿佛被紧紧的揪住,不敢再预料将来之事。 汉王对豪族的态度,可远不如光武那般柔和的态度,明摆着是拉拢士族与黔首百姓出身的军士,在狠狠打击豪族,强迫性的让各地交出部曲,释放奴婢、僮客。 远的不说,邻近的徐州度田之事,引得如此多的豪族共同举事,换做是谁都要三思而后行,听说汉王得知徐州情况后,仅仅只向各郡县的官吏、将士回了一个字:“剿!” 这个字不仅让徐州反叛的豪强闻之双腿发颤,更是让所有害怕度田的豪族,身子下意识的微微抖动。 汉王律令强而有力,说度田便会度田,说剿灭反叛就绝不留情,根本就不给人和谈的可能。 还没有反叛之前,可以耐心的说服,争取和善解决。 但只要你敢扯旗造反攻打县城,我就敢把你诛灭,哪怕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也不再给投降的机会。 就算是漏网之鱼,也会追杀到底。 当初徐州豪强反叛,有些下邳豪族逃往淮南九江郡,结果现在汉军攻打九江,依旧没放过那些人,太史慈哪怕忙于攻城,也分出部曲前去追击,逃跑到九江郡的逆贼,斩获贼子之后,罪轻的下狱为徭役,罪重的斩首弃市。 这种做法无疑让淮南许多豪族,瞬间丧失了抵抗之心,要么趁着汉军还没打过来,赶紧避祸荆州或者江东,要么就与官吏共同为汉家拨乱反正,先前被罢免官职的孙贲、孙香立即前去太史慈军中,凭借孙策的身份,成功得到下邳相太史慈的接见,两人为了立功,把淮南袁兵的布置动向,聚米为城,指画形势,以开示汉军。 让太史慈大感惊喜,也让藏在汉军军中隐为将的周瑜苦笑不已。 孙氏二人一投,连带着庐江周氏的功勋,都要大打折扣。 毕竟这两人在袁公路麾下为将多年,无论清楚袁军动向,还是劝降敌军,此刻都比周氏要强上许多。 周瑜立即书信数封送到庐江,让宗长赶紧见机行事。 九江既然已有孙氏献图,那庐江必定应由周氏献之,否则岂能为汉家立下大功? 书信传回舒县,周氏宗长立刻找来诸多族老,还有当地的三老前来议事,商量究竟何时在舒县率部而起,让纪灵与刘勋等人,首尾难以相顾。 第三百二十五章 袁术是天下罪魁祸首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六月十六日,接连十余日的大雨终于停歇,百里外虽有轻风细雨,但寿春城附近总归是天气晴朗了。 太史慈在攻取成德县后,将成德负隅顽抗的县令、县尉人头斩首送到合肥城下,以示众人。 合肥县令与其余官吏被吓得头皮发麻,成德此刻的城墙可比合肥还要坚固,连那里的牢城都不能守,合肥还守个屁。 成德一失,寿春守军彻底陷入汉军包围,恰便似鱼钻入丝网,鸟扑入樊笼,进去了就再也难出来。 反正袁公是没机会再责怪他们了,枢纽之地被汉军切断,各地文书都传递不到寿春,眼见大势已去,此刻不降更待何时? 不仅合肥城立马就降,连带着浚遒、全椒、阜陵三县,汉军还未赶到,就已然望风而降。 整个九江郡,只剩下寿春、下蔡、历阳三城还在坚守未降。 庐江方向,管亥也已攻取五县,深入庐江腹地,隔断了寿春与庐江的联系。 汉军以疾风骤雨之势,数月之间横扫淮南,无往而不胜,兵锋所过,无坚不摧,万夫莫敌。 让临近的荆州江夏郡的众多豪族,不觉心神靡宁,手足失措。 哪怕站在一旁没有下场,都能感受到如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袭来,纵使万军在侧,恐怕也难以抵挡。 也暗自庆幸,景升公没有得罪汉王,不然各路大军就不是在攻打九江与庐江,怕是在攻南郡与江夏了。 江夏太守黄祖见汉军不可抵挡,不由心忧无比,他和孙氏可是有旧怨,早就听说孙文台之子孙伯符投靠了汉王,又被任命为琅琊相。 可谓年纪轻轻,就出任一方为两千石相。 由此可见,孙策甚得汉王器重与喜爱,要是汉军平定淮南,孙策请命调任庐江安抚民生,暗中想为其父报仇,江夏该如何是好? 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就算打得过孙伯符,还有南阳张益德在旁虎视眈眈,那可是熊虎之将,更是汉王之弟。 还有青州黄巾贼出身的管亥,在淮南屡破黄巾,又多败纪灵,也算善于用兵。 共同扬名的还有兖州乐进,虽然容貌短小,却精悍胆烈,作战勇猛。 亦是汉王亲自在卒伍中选拔的勇将,不容小觑。 还有攻打淮南的主将太史慈,也是青州人士,擅长马战与步战,曾经追随汉王破曹操、讨袁绍、斩匈奴单于、降张扬、定徐州。 江夏太守黄祖思来想去,最后惊恐的发现,要是孙伯符真来生事,他还不能轻易出兵报复。 就怕打了孙策一个,结果惹来一堆精兵猛将。 到那时又从南阳、汝南、庐江三面合围江夏,纵使孙吴复生也不一定能讨得好处。 黄祖在心里盘算着,黄氏究竟如何是好,何去何从。 接着目光微眯,瞬息下定了主意,既然打不过那便另当别论,在孙伯符出任庐江太守之前,径直加入汉军就好。 到那时,他与孙策同样作为降将,背后也有汉王撑腰,难道对方还敢为父报仇,强杀了他不成? 黄祖想到这儿,不觉略微松了口气。 他没有觉得背弃刘荆州,转而投靠汉王有什么不妥之处,汉王于汉家社稷更有功劳。 何况伏波将军马援曾言:“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 景升公虽然待黄氏不错,但他也报答了对方,要不是他设伏兵杀了孙文台,景升公焉能坐得稳荆州? 他黄祖又岂会与孙氏结仇,若不是袁公路贪得无厌,欲攻打荆州,岂会有这么多祸端。 归根结底,孙、黄之所以会有仇怨,就结于袁术身上。 黄祖愤恨怒骂道:“袁氏鼠子,若非你利欲熏心,欲裂汉家之土,岂有汉军合攻淮南之事,匹夫死有余辜。” …… 身处淮南的袁术不知正有人在江夏怒骂他,即便知道也顾及不了,此刻寿春的雨停下数日,城外的汉军就已然擂响战鼓。 北、西面的汉军辅卒推着巨大的冲车,以及云梯等各种攻城器械,准备前来攻打城头。 “咚咚咚……” 刀盾兵手举大盾,听见战鼓声,再度排成紧密的阵形,小步快跑,上前迎敌,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阻挡城头袁军射下来的箭矢以及消耗箭镞。 弩兵紧随其后,为调征来攻城的豪族部曲提供间隙的掩护。 刀盾手与弩兵相互配合,阵中没有多余的喧哗,只有一路行军发出的粗重喘息声和叮当的甲叶碰撞声,阵型转变时,偶尔传来一两声口令,也是军中伍长、什长、队率在提醒军士们要留意军阵的转向。 同时叮嘱最前排的士卒不要太靠近寿春城墙,以防上面推落的礌石和滚木。 毕竟今日攻城的主力是刚刚归附,立誓拨乱反正的淮南各豪族部曲。 要真有间隙可乘,他们再冲上前也不迟。 东边城门的汉军继续在垒土堆,此刻已经快越来越接近寿春的城墙了。 弩兵甚至能够站在土堆上面,向下俯射城内,打的袁军抱头鼠窜,若非袁术不顾诸多妾室的哀求,把府邸所有的钱财,全部拿出来奖赏守卒,恐怕早就士卒崩溃,开城而降了。 但是随着汉军用土方法,垒土靠近城头,让袁兵愈发惊恐万状,每到夜里都要点起无数篝火,生怕在夜晚汉军就已经用土堆到城下。 哪怕其余两面攻打城墙不利,顶多再过十二三日,汉军就能沿着土堆冲上寿春城头,料想对面紧绷这么久的士气,恐怕立马土崩瓦解,一触即溃。 太史慈与周瑜带着诸多军吏,搭建高台登高望远,以观察战场形势。 面色有些灰黄的孙贲一说到寿春便滔滔不绝,仿佛在城里居住许久,相当熟练地为军吏介绍起来。 而孙香则在旁边轻抚鬓角胡须,暗自打量着周瑜,眼睛里情绪复杂。 恰巧周瑜回头一望,看见孙香似乎总在盯着他看,于是直言笑问道:“文阳,为何如此看我,难道是瑜衣冠不整吗?” 孙香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寿春的城墙上,叹道:“袁公屡次戏弄伯符,伯符弃暗投明也是正常不过,可对待庐江周氏不薄,为何公瑾……” 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却十分明显。 不远处瞭望战场的太史慈听到这样的话,眉头轻微皱起。 孙氏二人虽说前来相投,但更多的是孙贲有问必答,将有关袁术的事倾肠倒肚,无所不言。 只是这孙香看似拱手低眉,对他谦恭不已,问一答一,问十答十。 实则话语之间,依旧在对袁术尊称其为袁公。 也就是他看在孙策的颜面,还能容忍数次,若换作三将军,孙香都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置。 太史慈见孙香屡次不知进退,决定先修书一封,好好和孙策说一说此事。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东汉刺客信条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周瑜听见笑了笑,肃然道:“自董卓霸占雒阳以来,废天子,掘皇陵,焚宫殿,使宗庙荒凉,而天下无人可遏,诸侯趁机四起,割据称雄,汉祚险些将尽,而汝南二袁为四世三公后,海内之望族,非但不匡扶汉室,反而私自刻印授官,难道还不是汉贼吗? “既然是汉贼,庐江周氏久食汉禄,人臣以尽忠于国为立身之本,如何不能反之?” “忠臣孝子,览照前世,当以为镜诫。文阳之先祖,瑜亦有耳闻,阿翁为汉吏,大父也为汉吏,食汉家俸禄有三代之久,汉家对孙氏之恩惠,难道还比不上袁氏之恩乎?” “助袁反汉,将来又有何颜面祭祀先祖,令宗祖蒙羞于九泉之下,岂不惜哉?” “文阳,对瑜此言还满意乎?” 孙香闻言,立刻面红耳赤,抚摸胡须的手也顿时僵住,嗫嗫嚅嚅了好一会儿,只得含糊其词,不能作答。 他也是鬼使神差,下意识地问了此事,问完后便已然后悔,害怕给自家招来灾祸。 没想到周公瑾看似儒风雅量,没想到一肚子的坏水,我就说了庐江周氏,后面的话也没说出口。 你周公瑾就把我阿翁、大父搬出来做对比,直接从忠孝立身之本的角度,让我下不来台。 孔子云:“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 你周瑜不就拐着弯骂我是不孝子,为何还要假装袁氏忠臣? 不要以为没有听出你言下之意。 孙香又羞又怒,胸口气得像火燎般疼痛,又不好意思再度开口,害怕周瑜对他的忠、孝之举,再度评头论足。 孙贲边在如河水倾泻一样滔滔不绝的对众多军吏介绍寿春城内各处要点。 边竖起耳朵听周瑜与孙香的交谈。 他倒不害怕孙氏得罪周氏,他只害怕得罪了汉王。 虽说听见周瑜话中带刺,打趣讥诮了孙香,却差点让他额手称庆,在来投汉王的路上,孙文阳就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 若非他好说歹说,才让孙香跟着一起来,不然都有可能脑子拎不清,跑去寿春和袁氏同生共死。 你孙香生死事小,影响了孙氏宗族那便是大事了。 孙贲把寿春城内外介绍完,立马瞪圆了双眼给孙香使眼色,千万不要再当着诸多汉军将士的面,称呼袁术为袁公,那是汉家之贼,只能称呼为狗贼。 周瑜没有再管孙贲与孙香的事情,眼下两人在军中看似对他们信任有加,实则一直在防备孙氏行死间之事。 不仅没有只身接近主将太史慈的机会,而且每日还被军士严加看管。 为的就是防范来歙与岑彭遭受刺客刺杀的旧事,当年光武皇帝平定公孙述,派遣大军讨伐蜀地,一路以大将岑彭率战船数千艘沿长江溯流而上,从荆州向西攻打蜀地。 一路则来歙率军取陇右由北而向南,两路共击蜀地。 公孙述听闻后,不由大惊失色,只恐不敌汉军,思来想去,决定剑走偏锋,干脆派刺客假装逃跑的奴仆向两人投降,以泄露蜀中讯息。 结果汉军在疏忽大意下,两路主将竟然都让刺客得手,双双被刺死在大营。 就是有前车之鉴,刘备担心麾下诸将自追随他率兵以来,从未打过败仗,因而骄纵之心日盛,害怕青州军会在淮南栽跟头。 于是他坐镇冀州信都,一边令各部攻打剩余的郡县,剿灭不投降的豪强。 一边还亲自写了数封书信送到淮南的太史慈、管亥、乐进的军中,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谨防刺客之事。 袁术此人喜爱刺杀,颇有公孙述之象,无论身份怎样,任何投降之人想进入主帐,必须责令士卒严加搜查衣袍数遍,以防行刺之举。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切莫在阴沟里翻了船。 得到汉王不远千里的提醒,攻打淮南的汉军对于投降之人,都变得有些谨慎。 即便太史慈、管亥、乐进等将领,皆骁勇善战,冲坚陷阵,搴旗取将不在话下,却也将此事记在心上。 凡是赶来投降的人,先将丑话说在前面,堵住他们的嘴,再搜身看有无藏有利刃。 若有豪族宗长反感搜身,而不愿意投降,干脆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白刃架颈罢。 周瑜想袁术效仿公孙述的后果,在心中笑道:“袁公路已为冢中枯骨,纵使敢遣刺客前来刺杀,亦不能遏制汉军攻势,除了激怒大王,让袁氏三族尽数夷灭外,没有半点作用。” 瞧见孙贲将孙香拉至远处,似乎在激烈争吵着什么,周瑜感到好笑的同时,细声吩咐身旁的军士,继续注意孙氏二人,不仅盯着孙香,也别忘了孙贲。 紧接着,周瑜便向前行十余步与太史慈并肩瞭望战场,只见征来豪强部曲,在汉军重赏下,纷纷高声呼喊,埋头发奋冲向城墙,可惜没冲多远,就被城头上的弩矢射杀。 后边的人咬紧牙,继续往前冲,只祈求汉军发放部分皮甲坚韧性好,能挡得住强弩连射。 “嗖!”“嗖!!”“嗖!!!” “噗!” “噗!!” 寿春城墙的漫天箭雨,一刻也没曾停歇,接二连三有人中矢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有的只是手脚中箭,有人运气差些,直接脸部中箭,要么射烂额头,要么射穿眼球,瞬息鲜血横流,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叫。 忘记了在战场上,敌军不会因你的疼痛而心慈手软,又有一轮箭矢破空飞来,使伤者立毙,彻底没了声息。 面对这样的事情,在战场厮杀边缘的军中医者,也束手无策。 辅卒还没来得及架大盾去救,人就已经没了,就算华佗来了,也只得摇头叹息。 这些刚编进汉军辅卒的豪族部曲,不懂在战场上越慌乱,死的越快。 汉军不同于其他诸侯军,早在军营配备了专门救援伤兵的一曲辅卒,时刻观察战场,救助轻、重伤者性命。 大王在青州时就说过,越是见过血的老卒,越是宝贵,厮杀交战再激烈,也要举盾去施救,救活一个算一个。 第三百二十七章 寿春城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嗖嗖嗖!!” 寿春城墙上的守卒在拼命挽弩直射,城下的汉军弩兵也在拉弓上弦,用箭矢猛射城头,一时间战场箭雨如注。 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汉军将士们欲破城立功的心思。 九江各处已闻风而降,只要把寿春攻破,斩杀了袁术,庐江郡也必然将传檄可定。 此战极有可能是收复淮南最后一战,再不拼命立功,将来如何在淮南分赏良田,还有领赏财帛、细绢、粟米? 已经投降汉军的淮南士卒想到即将分发的田地,便忍不住的热血沸腾,心里像浪潮般翻腾,鼓足干劲,誓要为汉王诛灭袁氏,淮南父老百姓早已苦于袁术久矣。 “杀啊!!” “斩杀袁术!” “杀袁术,定淮南!” 士卒们在战场不由自主地发喊连天,声音震响天地。 太史慈见士卒气势逼人,杀意冲天,也掀拳裸袖,急不可耐地抢过兵卒手里的鼓槌,亲自擂鼓助战。 “咚咚咚……” 战鼓之声越发急促,激昂起来。 太史慈这突然的举动,把旁边周瑜看的微微愣住,然后不由失笑摇头。 如果换做是他周瑜作为主将,应该做不出这种袒胸露臂,为大军擂鼓助阵之举吧? 不过听见带着肃杀之气的鼓声,连他也忍不住心潮澎湃,恨不得直接攘臂而起,披甲跃马冲杀敌军。 外边汉军喊杀声震天,数面攻打寿春城墙,躲在府邸的袁术自然也听到了。 尤其当围城汉军用地道的淮南方言口音喊出:“杀袁术,定淮南。” 更让他骇然不已,脸色苍白一片,巨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对主簿阎象与长史杨弘问道:“淮南百姓竟如此痛恨我袁术乎?!”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引得黔首百姓如此恨之切骨。 不由哀戚将目光转向阎象和杨弘,希望心腹幕僚能够告诉他缘故。 阎象深深叹气,他与袁公路绑定太深,根本就没机会投降。 见袁公此时此刻还没有醒悟过来,不由痛心疾首,哀叹道:“袁公啊,袁公,自从来到了淮南,公时常横征暴敛,不是屡兴徭役,就是连连征调百姓为兵卒攻打四方诸侯,何曾给过百姓喘息的机会?” “袁公奢淫肆欲,不顾百姓死活,宠幸美婢、乐女、舞女二百余人,将众女先后纳为姬妾,犹如色中饿鬼,不仅如此,所有妾室皆穿着细绢衣袍,每日享食精良粟米与牛羊肉食,舍此外,还要焚香,击钟奏乐,才能列鼎而食。” “而淮南百姓早已水旱伤稼,贫困不堪,江淮间空尽,人民相食。” “末世衰主,穷奢极侈,造作无端,桀纣之君,莫过如此,汉乱以来,惟公可比夏桀商纣!” 阎象早就忍了许久,先前屡劝无用,现在终于可以一股脑地说出来,心里不知畅快了多少。 反正汉军攻破寿春,他也难逃一死,此时把话说出来,袁公路想杀他就杀吧,说不准还能给后世留下名声。 “你,你……”袁术听得瞠目结舌,眼睛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幕僚,此刻还是一脸懵逼,被骂得头晕目眩,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我是让你解释清楚,不是让你来张口骂我。 旁边的长史杨弘也惊掉下巴,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过后,袁术压下内心震惊,在坐席蹿跃起身,双眼猩红的将手中文牍掷于地面,怒斥道:“大胆!!” “你可知道,我为汝主,竟敢如此辱骂于术,难道不怕死吗?” 袁术已经被气得脖子涨红,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略显扭曲。 从来没有想过竟有人敢这样当面骂他,还是较为倚重的心腹幕僚,这让袁术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死死地紧按着佩剑,眼中凶光毕露。 “袁公且慢!袁公且慢啊!” 长史杨弘发现他再不劝阻,事情便要无可挽回了。 噔噔快步上前,用手抓住袁术的手臂,焦心如焚劝道:“袁公不可如此啊,眼下汉军正强攻城头,要是杀了阎君,必定丧失人心。” “人心不齐则兵卒再无斗志,汉军今日便可破城而进,如今李业过江东劝说曹孟德,倘若曹操率军赶来,寿春却已城破,城中官吏皆被杀戮殆尽,坚守了数月之久,岂非功亏一篑?” “袁公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后嗣考虑一二,不可因一时冲动,而毁了大事。” 杨弘苦口婆心的劝道。 趁袁术因子嗣分神之际,一把夺过对方佩剑,举臂奋力扔出堂外。 待听见铁剑铿锵落地的声音,才终于松了口气。 杨弘对闻声冲进来的士卒,摆手安抚说道:“无事,无事,快退出去吧。” 而袁术以为冲进堂内的兵卒至少也要看他脸色行事,没想到对方听见长史杨弘的话,便立即拱手,缓缓退了出去,根本不怎么看他一眼。 这让袁术忍不住心底一阵发凉,惊恐望着杨弘,失声道:“杨君,这……?” 而且这兵卒怎么看得如此眼生,似乎从未在府邸见过,难道杨弘想趁着苌奴与刘详在城墙督战,准备杀他谋逆不成? 瞧见袁公惊慌失措的目光,杨弘也猜到了对方想岔了。 他拱手作揖,苦笑解释道:“袁公且听我容禀,眼下府里的兵卒多为杨氏部曲,因汉军围城来,不断有士卒夜晚用绳索逃逸而降,城中兵卒已为数不多了。” “其中一半皆为各家部曲,因袁公心烦意乱,不欲统管城中事宜,近来并未知晓。” “如今战况吃紧,城墙上的兵卒不可再调任至府邸为守卒,以免有人铤而走险,犯上作乱。” 杨弘对袁术揖礼语重心长地说道。 而袁术却不由紧皱眉头,虽然觉得杨弘说得确实有道理,那些在战场见血厮杀搏命的士卒,要是平时放在他身边,倒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方圆数百里,只剩寿春一座孤城。 谁知道这群粗鄙武夫,被敌军逼急了会干出什么事来,拿他头颅立功以求封赏,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种情况下,豪族也信不过啊。 袁术思索少顷,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转身,咬牙对阎象说道:“此刻情况紧急,暂且不计汝今日之过失,你立即传令让刘详放下前方军务,率百余人前来见我。” 并非杨弘就信不过,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找一人制衡他为妙。 不然将全家老小以及姬妾的生死尽操于他人之手,他睡觉也睡不安稳。 适逢其会,寿春西边城墙传来此起彼伏,乱糟糟的呼喊声,让人难以听清。 袁术、杨弘、阎象忍不住侧耳聆听,终于听清楚了在喊什么,原来在喊——城破了! “什么,城破了?!”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在地。 “完了,完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袁术:我错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嘈杂声越来越多,各种惨叫声与呼喊声,不绝于耳。 “城破了!” “我军败了!” “青州军杀进来了,快逃啊!” 袁术府邸的后宅,居住着诸多姬妾妇人,也听见了各处传来的声音,溃退下来的残兵败将,一时间奔走呼号,哭声响遍城内,皆往城中街道与院落乱窜。 城里守卒瞬间大乱,对方都杀进来了,还抵抗个屁。 一个个抛戈弃甲,赶紧换上百姓的衣服,把袁公先前发放的布帛细绢还有钱财,全部找地方藏起来或埋起来。 这些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要不是为了财帛,谁愿意守到现在。 对于许多溃兵来说,首先是保命,其次是保财。 虽然知道袁公府邸还有不少钱财,甚至有无数的美婢,一般在城池被攻破之时,都会有乱兵趁机烧杀抢掠,凌辱妇人,做尽平时不敢做的事。 只为发泄多日来积攒在心中厮杀暴虐的凶性。 此刻寿春城里却不同以往,先是数月来,袁兵被汉军打得几乎胆战心寒,在袁术的重赏之下,士卒负隅顽抗至今。 现在城墙被破,万一汉军打算把不降者斩尽杀绝,那该如何是好。 只有先将东西藏好了,再赶紧顺势而降,才能将钱财带回乡里。 如果去攻袁公的府邸,不说四面都是高墙,易守难攻。 就怕汉军也有同样的想法,破城后先攻打府邸,到时候正面撞到一块,退不能退,进不能进。 想要弃械投降,可钱财都没来得及藏妥当,那这么久的舍命拼杀,岂不是白拼了? 当务之急还是保全性命与已经得到手的财帛最为重要。 因此城破后,哪怕袁术府邸宅院有许多妇人恐慌万状,任凭鬓乱钗横,也无心梳妆打扮,纷纷惊声尖叫,乱作一团。 那些从城墙溃逃回来的兵卒,就算远远听见诸多妇人的声音,也没任何怦然心动,见猎心喜之意,士卒们依旧在头也不回的裂裳裹膝,舍命奔跑。 听见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府邸,吓得他纳的妾室们嚎啕大哭,担心着自己的命运。 黄堂内的袁术也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得厉害,纵使他预感寿春城难以坚守太久,但此时便被攻破也未免太快了罢。 还料想能撑一年,没想到数月就守不住了,除非曹孟德此刻便赶到寿春,快速击败城外的汉军,不然他必将难逃一死。 袁术苍白的嘴唇抖动,努力保持声音不发颤,对同样大惊失色的阎象与杨弘,勉强挤出话,问道:“两位,此时寿春已残破,青州军眼下即将杀进城内,袁氏与诸位应当如何是好?” 老实说他还不想死,他还有传国玺,还未即位称天子,诸多的富贵还未享受完,那些美酒佳肴、绰约多姿的舞女,削肩细腰的乐女,天下钟石丝竹之音,还未服冕乘轩过。 就这么丧命寿春,也未免太可惜了。 可青州军称他为汉贼,列举了诸多罪名背在他的身上,刘玄德身为汉家宗亲肯定不会放过他。 袁术蓦地生出几分后悔之意,要当初不死守寿春,反而弃城跑去庐江舒县,待到汉军攻打时,再逃去江东,想必还能保住性命。 想到这儿,袁术后悔不已,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错了,错了,我真是错了。” 阎象听到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咬紧牙根道:“袁公,事已至此,此时说这些还有何用?” “汉家天命未绝,若公早怀有匡扶汉室之念,焉能有今日之祸,悔之晚矣。” 阎象不由泣血捶膺,哀痛欲绝。 他很早前就对袁公说过了,汉统虽微弱,却没有殷纣的暴虐无道,也没如秦末那般苦秦久矣,天下皆反的局面。 别说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辅佐汉家,就是当年周朝后稷到周文王数百年的时间,对天下积德累功,还犹服事殷。 袁氏数十年又有多少功劳,还偏行篡逆之举,搞得江淮无人不知,如今更是连向汉王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不然何至如此穷途末路。 连袁本初都还能让河北袁氏举州而降,就你袁公路无法降,难道还不知道原因吗? 袁术听罢,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好瘪着嘴不再吱声,侧身望向长史杨弘,却发现对方早已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不知小声念着什么。 又见阎象颤抖的唇齿溢出连连叹息,袁术眼底也不觉闪过一丝悔色。 正如阎象所言,反水不收,后悔不及,现在做什么事都晚了,亡可奈何,只有坐而待死的余地。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堂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不同于袁氏府邸众人,一片愁云惨淡。 汉军在西边城墙如潮水般涌进寿春城,如饥如渴的拔刃张弩,鼓噪而进,不顾身上的伤势,撵着敌军脚后跟,左劈右斩一路冲杀。 军士们双眼嗜血哪人多就杀向哪里,手中的环首刀大开大合,专门往袁兵脖颈甲胄薄弱处,重重地劈下去,敌兵脖颈应声折断,鲜血冲天而起,残躯瞬息倒地,连惨叫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杀!” “杀啊!” 汉军越杀越起劲,打得对方从其他处赶来的援兵节节败退,没过多久援兵也彻底阵脚崩溃,袁军将军校尉没有逃脱,被追上去的汉军杀得身首分离。 所过之处,杀的对面血肉横飞,留下了满地的尸体,以及来不及逃跑,重重磕头求饶的降卒。 袁兵回援的精锐士卒被汉军前锋摧枯拉朽般径直冲散当场。 犹如波涛滚滚的洪流倾泻而过,没有留下任何浪花。 在短促而激烈的战斗后,袁兵已然溃不成军,更没人能挡得住汉军前进的步伐。 有军士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呼喊道:“快,快斩杀袁术,千万不要让他混在乱兵中逃了。” “寿春府邸就在前面不远,快冲杀过去!斩了袁贼!” 众士卒闻言立即振作精神,鼓起干劲,驱赶了体力消耗的疲惫,勇猛直前奋杀。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或许是袁术自感死期将至,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听见府邸外响起了密集沉重的脚步,还有淮南口音的辱骂叫喊声。 漫天的箭矢破空射进府邸,使得许多妇人们彼此抱头哭哭啼啼,以及饮泣安抚哭喊孩童。 这让堂内的袁术听的十分清楚,一阵长吁短叹后,想到自己年轻时以侠义闻名,多少人想要依附投靠他,今日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使袁氏覆宗灭祀,毁宗夷族。 想到这里,他便再也忍不住凄怆流涕,大放悲声道:“袁术,何至于顿困此乎?” “妻儿老小,尽受我恶稔祸盈之牵涉……术还有何颜面于泉下面见袁氏宗祖,待余死后,不要将我残躯送回汝南。” “阎君、杨君提我袁术头颅前去请降罢,伏望汉王念在昔日水旱之时,术曾运送粮草至兖州救济之故,还有献天子玉玺之事,能给袁氏留下一丝祭祀的血脉,罪臣于九泉下,也必定顿首感激。” “此时此刻,术以一片至诚心,愿我汉家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袁术说话间,拾起来佩剑,仔细打量着剑身,悲声叹道:“好剑啊,真是一柄好剑,可惜要用来斩我这鼠子——可惜了。” “袁公不可自戕!万万不可自戕!” 阎象与杨弘都被袁术的行为吓了一跳。 顾不上继续愣在原地,赶紧伸出手劝阻道。 纵然知晓一旦青州军杀进来,袁公也难逃一死,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恩主死在他们眼前,这有违士人之德。 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好的理由继续劝说,两人面面相觑,顿时愣在了当场。 想劝袁公保重身体,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劝励精更始,再度振作起来。 可兵卒溃逃,敌军已至百步咫尺之间,就算叫吕望复生,面对此景也将束手无策,徒呼无可奈何。 袁术瞥见两人连劝说都哑口无言,心底已然明了,苦涩笑道:“术当死矣,阎君、杨君毋要再劝。” “若能请降,汉王愿不绝袁氏之祀,便替我照看好后嗣罢,必将感激不尽。” 说罢便自裁用力割破喉咙,鲜血如涌泉,血流被面,身体没有了支撑,无力倒地。 “哐啷!”剑从手中跌落,又重重弹起。 阎象和杨弘跪倒在地,膝行而前泣涕不已,怆痛欲悲。 袁术弥留之际,用最后一丝余力,拉住阎象的手,用目光对他以示歉意,接着便撒手长逝。 “袁公!”“袁公!!” 阎象痛哭流涕,他看懂了袁术最后没有说出来的话。 忍不住悲泣说道:“袁公,汝至死仍旧为汉臣矣,何惧无颜面见先祖乎?” “若不葬于汝南,又愿葬于何处?” 杨弘也恸哭流涕,不能言语。 就在两人哭泣之时,杨氏部曲仅仅只阻挡片刻,汉军便已攻破袁氏府邸,正朝着堂前杀来。 府内僮仆、奴婢、姬妾一片混乱,全部往院后跑。 …… 建安二年七月初八,百余名从淮南寿春飞奔而出的骑士快马加鞭,往冀州中山郡国的首县卢奴进发,通过月余的时间,横跨扬、豫、兖、冀四州,终于将淮南袁氏请降之物,成功护送到汉王的手上。 静静躺在匣子里的请降物,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以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从秦皇嬴政,传到高祖刘邦之手,又至王莽篡位,献于更始帝刘玄,流离转徙后,传国玺又到光武刘秀的手上,后因董卓之乱,玉玺再度失踪,如今被太史慈与周瑜击破袁术后,奉献给汉王。 跟着玉玺而来的,还有一颗斩下没多久就处理腌制过的头颅,据信使高声传报,此头颅正是破城后,斩杀汉贼袁公路之首级。 刘备也没想到会在如此机缘巧合下,与袁术打了一个照面。 看了看玉玺,又望了望干瘪的人头,刘备眼神有些情绪复杂,这还是第一个与他交战的诸侯,战败后头颅被砍下来献给他。 说实话,他对这些头颅不怎么感兴趣,要不是为了验明身份,又不好驳回诸将立功之心,他都忍不住想下令,不管以后再杀了谁,头颅就不用这么大老远送回来给他看了。 又不是匈奴、乌桓、鲜卑、羌族单于之首级,还可以悬挂在蛮夷邸,以示万里,以彰显大汉之威。 这些反叛的诸侯就算了,只要还没名晃的裂土称王,在验明正身之后,直接便可以就地掩埋。 他又不是赵无恤,非要用敌人的头颅作为饮器来喝酒。 在细致的寻问过淮南诸事后,刘备摆了摆手,笑着让赶来护送的骑士,先去军营歇息。 再给每人赏赐三千钱,布帛十匹,以犒劳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艰辛。 其中有一信使听见汉王此话,忍不住立马跪倒在地,情绪激动地拱手道:“此乃分内之事,何须大王赏赐财帛,我征讨淮南之时,早已立下功勋,不愁分田赏谷之事。” “如今河北、中原、淮南百废待兴,各处都需要钱财,大王不如用赏吾之财抚恤百姓,慰民疾苦,使得天下早日大治,重开盛世之风。” 刘备听见此话,眼神一亮。 自打他进封汉王后,麾下就没有几人敢直言相劝了。 连荀彧、荀攸、郭嘉、孙乾等人,劝起话来都要拐弯抹角,生怕让他不喜。 只有云长、益德、子龙、宪和、子经还有老师卢植依旧如故,遇到事情也敢与他据理力争,让他有些恼怒的同时,也在心中窃喜与众人感情如故。 刘备目光落在人群后边,肤色比较黝黑,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的军士身上,遂笑起来,用手指着问道:“壮士是何处人士,怎能如此谦虚,难道不知道我汉家,无论事情大小,皆是功必赏、过必罚吗?” “此乃汉家取信之本也,备亦不可有失,不然如何能让天下信于我,汉家有赏,情不可却啊。” 害怕对方没听懂,刘备也愿意先轻笑解释道。 你要不要是一回事,我会不会给又是另一回事。 况且这时拒绝,岂非在得罪身旁的袍泽? 说话间,刘备给了对方能下去的台阶。 第三百三十章 陈叔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腰圆背厚的军士往前踏了半步,拱手行礼道:“豫州汝南人士,陈到陈叔至,见过大王。” 让刘备闻言忍不住喜出望外,仔细地打量了陈到,见其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和子龙有些略微相似。 没想到太史慈与周瑜还给了他意外的惊喜,刘备眉梢里充满了惊喜,遂笑道:“备曾耳闻汝南陈叔至任事忠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去岁解救沛国之时,还托各县长吏请去打听叔至的消息,可惜终无所获,没想到现在却见到了,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刘备不由笑起来说道。 叫人颇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叹。 不知不觉中,快要把历史上的班底给凑齐了,不仅如此曹孟德的班底,也让他顺便给缀合,眼下可谓是群英荟集。 连带着袁本初麾下的沮授、辛评等人都在为他整顿河北豪族,有当地投靠的宗族带路,哪怕修建的再牢固的坞堡都变得很好打了。 这些日子来,赵国、巨鹿、河间、中山国等乡县接二连三的反叛,被剿灭的干干净净。 有些地方甚至汉军还没赶到,不服的豪强就已经被其他县的豪族给击破了。 在那些冒头的豪强们被他率军击灭夷族后,许多人终于认清了事实,就算他们再人多势众,也是一盘难以联合的散沙,各郡根本无法统一调度,无论部曲的操练程度,还是战斗意志,都不是汉军的对手。 除非交战厮杀两三年,让这些部曲磨练成为老卒,那便能延缓刘玄德攻取冀州的时间,使其就此打住放弃度田。 可惜汉军掩杀突袭,极其迅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然兵临城下。 眼见一县一县的不法豪强被轻易剿灭,豪族与士族的内部也出现了矛盾,许多人为保宗族不灭,立马反戈相向。 整个河北各家豪族彼此之间厮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槁骨腐肉随处可见。 刘备一边安抚逃难的百姓,另一边缓缓扎紧口袋,剿贼与度田并举。 从青、兖两州调来了大量属吏,整治地方乡里,把投靠官员进行官吏对调,连老师卢植都调任为河间相。 先前老师卢植特意绕道信都,寻问刘备如今河北尚未平定,对于度田之事,能不能稍微缓缓。 刘备摇头失笑道:“此刻犹如救病治人,越是能感到阵阵疼痛,说明此乃痼疾也,应当及早医之。” “光武占据河北攻隗嚣之时,却被对方凭手中天水、陇西两郡,纠缠着几乎智穷力竭,若非恰好隗嚣病亡,不知关中何日能扫平。” “其中除去隗嚣确有其能外,那便是因度田之事导致颍川、河东、东郡、济阴等地豪族群起反叛,迫使光武不得不率大军返回平乱。” “劫火不烬,必死灰复燃。数年之间,备已讨灭如此多的诸侯,可是真正的度田也只在青州、徐州、河内、河南、东郡、泰山,几个州郡进行而已。” “天下十三州,还有兖州数郡,新附的豫州,北边的幽、并二州,南边的荆州,扬州,关中,汉中、益州,还有新分设的雍州与凉州。” “高祖平定天下之后,还要扫灭异姓诸侯王的反叛。光武中兴汉室,就算到了建武十六年,也有青、徐、幽、并等州大姓豪族反抗度田掀起叛乱。” 刘备忍不住笑了笑,这才到哪呀,不过是开胃菜罢了,真正的主菜还没上呢。 哪怕统一天下,没有十年不间断的反叛,都算他度田律法放松了。 汉家再度收缩束缚,怎么可能会不激起反抗,不想变成司马氏的晋朝,那就要把大汉十三州彻底犁几遍,花费时力物力来除虫拔草,为后边打下百年的基础。 刘备估摸着,他以后在史书上的名声,恐怕不会好到哪去。 即便如此也无妨,反正听不到,就算把他和秦皇、汉武并列又能怎样。 反正此刻该杀的杀,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川,度田律令依然要执行下去。 待度田完成,再从各州开始强迁各地豪族与士族去司隶恢复人口,将他们在乡里间的势力连根拔起。 把虎贲骑、先登营、声射营、锐冲营、横枪营、铁甲营、选锋营、梁都营、突将营、无前营,统一编进中军,坐镇司隶各处。 他亲自来压住这些豪族、士族,为地方腾出位置。 刘备目光瞥在陈到的身上,心里却在思索整治豪强之事。 待他回过神来,便听见陈到不卑不亢地作揖道:“陈到不过在乡里间存有微薄之名,大王过誉了。” 就算听见汉王如此夸奖他,也依旧面色如故。 刘备与其交谈了片刻,余光见一路护送来的骑士皆有些精疲力倦,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笑着挥手让众人退下去先歇息。 已经随着张飞安定了南阳的郭嘉也赶来了冀北,望见陈到离去的背影,轻微感叹道:“此人心性谦虚,若有才能,则可托付要事。” 心里却忍不住感慨万千,大王真乃慧眼识珠,些年来许多来投靠效力的贤才,只要闻其名,再倾谈一番,就足能知晓其才干,可谓知人善用。 哪怕再有王佐之才,奈何不得伯乐,也无用武之地。 郭嘉无疑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荀彧、荀攸、崔琰、孙乾、糜竺、毛玠、满宠、高柔、李典、张昭、诸葛瑾、陈矫、鲁肃,还有赵云、太史慈、管亥、于禁、乐进、张辽、典韦、许褚、赵震、韩牧、刘和等人,如果不是遇见汉王,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能施展满腔的抱负。 至于关羽、张飞、简雍、牵招四人,要么为大王的结拜兄弟,要么是少时玩伴,就不算在此列之中。 郭嘉心中暗道:“果然,荀文若就是我的贵人啊,要不是他当初想来平原拜访卢公,嘉岂能有今日?” 就在从淮南而来的众人刚刚离去,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已被调任为刘备书佐的诸葛瑾忙得不可开交,顾不得抹去额头的汗水。 他手里紧握着一卷泥封文牍,踱步进来递举说道:“幽州涿郡各族刘氏宗长遣人送来书信,刘氏顿首叩拜大王冕衣归乡,乡里父老必赤足迎百里,涿县鼓乐喧天,笙歌鼎沸,举家庆贺大王归乡。” 说罢,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其余的书佐核对泥印,当着汉王的面打开,检查竹简内有无隐藏的东西,等待确认安全后再递给汉王。 刘备接过书信,有些啧啧称奇的对众掾吏笑道:“备于青州奋身而出时,还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返归涿郡,今已成基业,或可归乡与父老相见。”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王可正号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涿郡刘氏众多,不仅有中山靖王后人,有广阳顺王之后,长沙定王刘发的后裔。 因刘备崛起,涿郡刘氏一直在受袁绍的打压,害怕刘氏宗族策动响应刘备,派遣了不少的兵卒驻守涿郡,还叮嘱官吏防患于未然。 不仅不用这些刘氏宗族,相反处处防着。 在攻打公孙瓒时期,就将诸多刘氏部曲尽数征调前去攻城,后面撤军也没归还,就好像忘记了这回事。 刘氏敢怒不敢言,只能委曲求全,听闻刘备以七千大破袁绍带甲十万众,袁本初也一战而亡,消息传到河北,河北瞬间大乱。 涿郡的诸多刘氏早就不满袁绍久之,就算收走了部曲,他们还有宗里故旧的乡里人,这些人时常受到刘氏的赈赡,即便被袁氏遏制,刘氏不能招募宾客与部曲,那就拿宗族钱财去抚恤乡里的黔首百姓。 等到日后需要用人时,照样可以拉起成百上千的人,就是操练程度没有部曲那么娴熟罢了。 这已为刘氏宗族能想到对抗袁氏的最后方法了,毕竟在州、郡、县几乎都插不进手的情况下,只能想方设法的拉拢贫民了。 听闻袁绍在甘陵国兵败身死,各家刘氏宗长皆是喜不自胜,纷纷拊髀雀跃,乐不可支。 有的宗长不顾须发皆白,甚至高兴的跳起舞,以此而庆贺,笑骂道:“袁本初这竖子死有余辜,若死在涿郡,乃公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矣!” 也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要真让他去食肉寝皮,也受不了。 除非又遇上了旱灾饥荒,生死攸关之际,就能饮血食肉。 众多刘氏高兴完了,立马联合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蠡吾菅氏、故安赵氏、霍氏等豪族,设策诛杀涿郡的太守、都尉,以及一些县令、县丞、县尉等官吏,为涿郡拨乱反之正。 特别是遒县祖氏、范阳郦氏,先前还有些犹豫不定,害怕冀州方面会率兵前来平叛,就凭他们拉拢的这些黔首百姓,多是靠着借上头时的冲动,才敢拿木棍、木矛,穿着芒屩布衣跟着他们舍命厮杀。 但冀州持有强弩甚多,假如遇到矢如雨集,百姓恐怕会被打的作鸟兽散,何况没有了百姓,就靠他们几家部曲也撑不住啊! 幸好派人打探得知冀州的中山、常山、河间、渤海各郡国已分崩离析,青州军正在顺势攻打冀州,袁氏自顾不暇,哪有空来管涿郡,众人瞬息心安神定。 数日之间,诸多豪族在各县先后斩杀袁氏的官吏起事,以此响应青州。 刘备仔细地看到这里,后边祝贺他为汉王的话语,便快速的一扫而过。 难怪诸葛瑾走路都气喘吁吁,这封竹简书信比平日里的都要厚重不少,一片竹牍的空余,倘若控制好字体,大概能书写三十余字,而这一卷信札,刘氏宗长足足写下近千字。 除了恭敬地祝贺他匡扶汉室,讨平各地诸侯外,就是细致的说了他们的功劳与苦劳,虽然远在幽州,但他们是最早为汉家拨乱返正,以图中兴的郡县。 什么上谷、代郡、广阳、渔阳的豪族扶危定乱之举动,都没有涿郡的果断与迅速。 中山靖王那一脉的宗长更在书信最后宣称道:“孝平以来,王莽篡位汉室,幸获光武中兴,传至孝灵而复失天下,众庶引领,四方瓦解,诸侯割据以争天命,汉王起于行阵之中,躬自奋击,兵强士附,威加山东,复我汉家宗庙,使高祖、文帝、武帝、宣帝、世祖、显宗、肃宗无恨九泉。” “光武以来,未有若此功者,大王功高于汉家,执此之时,海内滔滔,雒阳空虚,社稷无主,宗庙无人得奉,恐天命将坠于地也。” “昔日光武皇帝从蓟县还冀州,过范阳至中山,便有群臣复上奏:大王有功于汉家,而更始因其资以据帝位,不能奉承大统,如今参分天下有其二,跨州据土,带甲百万,言武力则莫之敢抗,论文德则无所与辞。臣闻帝王不可以久旷,天命不可以谦拒,惟大王以社稷为计,万姓为心。” “时下依旧如故,少帝、太后已遭董贼弑君,天下士人无不愤怒,皇子刘协为焚烧雒阳,侵盗帝陵的董贼所立,不可奉承大统,惟有汉王可正号位,闻大王讨平冀州在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愿早日设坛场,受命汉统,再造汉室,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 刘备把书信看到最后,忍不住有些微微愣住。 他才进封汉王半年不到,涿郡豪族们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让他更进一步了吗? 是不是也有些太心急了,虽说冀州大半都已握在手中,但还有豪强在举兵反叛,幽州还没有收复,临近的并州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么快就来劝进,刘氏未免太过急迫了。 刘备想到这儿,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郭嘉给他也看看涿郡的信札,接着笑起来问道:“奉孝以为备当如何?” 而郭嘉先是恭而有礼的作揖,然后接过沉重的信函,眼神微眯仔细地观看起来。 在看到书信最后劝进之语,郭嘉不禁点头称善,心中暗想道:“涿郡刘氏还真会挑选时机,且还是以汉室宗亲的身份,以宗庙无人得奉之事,第一个站出来劝大王进号位,可谓善于洞察人心也。” 汉代秉承了“事死如事生”的传统,最害怕对宗庙之祭断绝。 而宗庙之祭往往只有天子才能奉行之,虽然如今大王已为汉王,但论供奉宗庙还是有些身份不匹。 只是这下好了,不管大王此刻会不会接受,哪怕日后再即位为天子,也会想起涿郡诸多豪族联名上奏之事。 他们这些官吏无疑都慢了一拍,让涿郡的豪族们平白得了汉家的人情。 郭嘉在心里盘算着,忍不住有些心痛,这句话本应该由他来说的,他才是此时离大王最近的心腹幕僚。 这不是短短的一番话的事,这是关系几代的富贵啊! 越先提议的人,以后分量就越重。 郭嘉肠子都快悔青了,越想越觉得难受。 第三百三十二章 崭新的大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瞥见郭嘉的神色,似乎有些在咬牙切齿。 忍不住好奇,遂问道:“奉孝何故如此?” 这才惊得郭嘉回过神来,勉强挤出笑容,拱手道:“嘉欲以劝进立功,没想到有人先吾着鞭,捷足先登了,一时之间难免情绪复杂,还望大王毋怪。” 顿了顿话语,又复道:“涿郡乃为大王乡里,宗族闾里争往附之,实为正常之事,与嘉无二,不过想建功于大王麾下,以成其所志。” “此刻大势已定,南北二袁并灭,割据诸侯的早无进取之意,如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关中的李傕、郭汜、张济,凉州马腾、韩遂、段煨,幽州公孙瓒与辽东公孙度等人皆为碌碌之辈。” “天下诸侯,唯有曹孟德为人杰也,为人有毅力,眼下虽仅占据江东四郡,却不可小觑。” “倘若其怀有隗嚣之心,欲据长江天险为屏障,以水军对抗汉家,或可为数年之患,大王不可不防。” “荆州刘景升虽舍弃南阳,而退守南郡,看似愚昧,实则聪慧,南郡与江夏水系繁多,更适合大船纵横,汉军攻至则可挫之,今江陵有沮、漳二水,溉灌膏腴之田以千数,有江汉川泽山林之饶,民食鱼稻,以渔猎山伐为业,果蓏蠃蛤,食物常足。” “先汉吴王刘濞以四郡之众,地方数千里,内铸消铜以为钱,东煮海水以为盐,上取江陵木以为船,国富民众,以此备军反叛汉家。” “若刘景升居心叵测,反覆靡常,悍然与曹孟德联合,犹如当年公孙述通隗嚣,则不可不虑也。”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事未至而预图,则处之常有余,事既至而后计,则应之常不足。愿大王早定计图之。” 说罢,郭嘉再度躬身下拜,等到起身之时,已经调整好心态,脸色也恢复正常。 吴越擅长舟船,北地擅长马战,何况长江波涛滚滚,时而急骤时而缓慢,北边的军士上蒙冲、斗舰、楼船没一会儿便要头晕眼花,只能在当地征调士卒。 郭嘉之前在徐州时,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在高祖与光武平定天下之际,都有一些硬骨头拎不清大势所趋,还要站出来反叛。 谁知此刻会不会还有这样的诸侯,尤其占据地利的州牧,如刘璋、刘表、曹操等人。 见汉王在天下度田,让手底下的豪族与士族一蛊惑,便头脑发热地想以地形之利对抗。 幕僚的作用便是为大王运筹制胜,举无遗策,防微虑远,不管对方有没有心思,都要抢先制人,使其丧失割据一地的能力。 刘备没想到郭奉孝把争功说得这般诚恳,略微有些哭笑不得。 忍不住抬手指着他笑着道:“好一个郭奉孝,难道你不知道劝进,亦不能上麒麟阁与云台阁乎?” “只有以天下为己任,与备共济世业,辅佐匡汉,补缀乾坤,以黔首百姓为计,济世爱民,才能功成画麟阁,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 刘备的话说得很明显,这些劝进的功劳,放在别人那或许铭记于心,在他这却只是一般,他更看重厉精为治,一起开基创业,建造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的崭新大汉。 他如同孝宣帝那样,亲万机,练群臣,核名实,相总领众职。 与之前的汉室不同,也与后边的朝代不同,士大夫文武不分家,骑射剑术皆属于儒家六艺,熟读兵法亦是如此。 既有忠孝之心,又崇尚复仇之意。 此时的大汉并没有如历史上,受到魏晋时期的玄学冲击,思想还没有彻底转变为清谈,依旧是以忠孝治天下,且经过了新莽和东汉两百年的儒家之风,把儒、法熏进了骨子里。 如今他重造的汉室,既不同于先汉,也不同于后汉,又与魏晋南北朝、唐朝情况都不一样。 这个大汉武德充沛,士人讲究忠孝礼仪,融合古今文经之争,既能够引经据典,也懂得灵活运用,儒者甚至还能拔刀砍人。 结合了两汉的思想,从打击豪强,均田地,赏军功建立起来的国家,又由他亲自注入了说干就干的灵魂,以及不为子孙留后患的决心,不知最后会把汉家导向何处…… 也不知晓会给周边的国家与匈奴、乌桓、鲜卑、羌族、西域带来什么影响。 刘备心中感慨,目光仿佛透过庭院,一直看到了万里之外。 暗想道:“慢慢来罢,中兴汉室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幸好有后世经验可以借鉴,足以让大汉能走得更稳一些。” …… 就在刘备收到涿郡豪族书信的同时,他们也没闲着,涿县中山靖王之后一脉的刘氏宗长,邀请其余刘氏,以及其他县乡的豪族前来涿县议事。 到底应该如何迎接汉王,以及在什么时候进行劝位,毕竟这些分寸都要把握好,要是太过火,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涿县卢氏、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蠡吾菅氏、故安赵氏、霍氏,还有不请自来的新城孙氏,众人汇聚一堂,彼此吵的不可开交。 只有涿县刘氏宗长笑盈盈地望着底下因迎接中山靖王一脉的汉王,吵得脸红脖子粗。 他那张老脸都快笑出花来了,不停地抚须点头赞同附和,这边称赞对方礼仪周到,又对那边夸奖盛情隆重,料想大王必定欣喜。 把旁边的广阳顺王后人,还有长沙定王刘发后裔宗长、族长看得酸不拉唧,频频吞咽口水。 渴望着注视对方,就差口角流涎,凑过去羡慕不已了。 三家共同居住涿县久矣,为什么偏偏是中山靖王的坟上冒青烟,为何就不能又是长沙定王之后,再出现一光武皇帝乎?! 长沙定王一脉族长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呼吸加快,胸口隐隐作痛。 尤其看到中山靖王宗族的一群老家伙,整日笑得老脸褶皱,常常借机去他们宗族,谈笑间便说起汉王当年往事,最后再假装不经意地猛拍大腿,叹道:“你说我们中山靖王之后,落没了数百年,怎么就出现汉王这样的英雄拔剑而起,再兴我汉家社稷,两百年过去,没想到金刀之谶,应在了我们这一脉。” “如此时过于期,否终则泰,岂非承天命乎?中山靖王一脉终不落于长沙定王之后也。” 说罢,拱手笑着起身,拄着拐杖而去。 只留下一直摆着笑面相迎,心中却烦躁不已,恨不得把对方那张老脸撕烂的刘氏族长。 长沙定王一脉的族长自从被气几次后,胸口便常常作痛。 他每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都在问苍天,这样的明主为何不出自长沙定王之后,再来一光武,让涿郡一脉的刘氏也享受,当年南阳刘氏的待遇,那该多好。 第三百三十三章 汉王就是人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有时候并不是嫉妒作祟,而是大家彼此都在没落,忽然同为刘氏宗族的另外一脉,即将要出天子。 而且还是开国天子,曾经乡里之间的邻居,凭借宗族的杰出弟子,稀里糊涂一跃成为天子宗族,可谓一人得道,九族升天,这换做谁看见能受得了? 他们也是刘氏,也是汉家宗亲。 不仅仅是长沙定王一脉受不了,广阳顺王一脉也同样受不了。 长沙定王之后有光武中兴,中山靖王之后亦有汉王中兴在即,只有他们广阳顺王的后裔,连个响屁都没有。 都四百年了,怎么就没有人应金刀之谶,发奋而起,收拾大汉河山,安定宗庙,祭祀长陵呢? 涿县三刘氏,就数他们最没用,先比不过长沙定王一脉,现在又比不过中山靖王一脉。 每当想到这儿,广阳顺王一脉的宗长就忍不住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心里感到非常的挫败。 不由抿紧嘴唇,将渴望的视线投向让他羡慕的对象身上,想象坐在堂上的是他自己,而并非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可惜看了许久,对方依旧是用那张老脸,坐在上边满脸欢笑。 广阳顺王一脉的宗长酸溜溜的暗道:“老匹夫,我们和你一起被袁本初打压多年,如今却让你得意了。” 又想骂袁绍有眼无珠,涿县刘氏这么多,你强压中山靖王与长沙定王一脉就好了,怎么连同广阳顺王也一起欺压,不辟用为州吏、郡吏与县吏,我何罪之有? 就因为是汉室宗亲,便要遭受如此欺凌吗? 想到与中山靖王一脉已经共苦了,若日后不能与之同甘,那就亏惨了。 广阳宗长暗自感慨许久。 中山靖王之后的宗长就没有身旁两人的烦恼,有的仅是合不拢嘴的高兴。 轻抚胡须高兴的同时,心底也在赞叹刘元起,果然明目达聪,有先见之明,常用钱财资助汉王,哪怕家中妻子有责怪之意,依旧不为所动。 而汉王也亦有回报,在试任平原相后,便把刘德然与其令堂接去了平原,听说还将刘德然补录为郡吏,后边又辟为州部长吏,任职一官署史吏,仅在掾长之下。 虽说自初平二年起,刘德然一家便迁徙去了青州平原郡,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刘德然肚子里有几分才干,他身为宗长岂会不知道,使其为乡里佐官与县吏或许还行。 让其做郡吏和州吏,怕是无法胜任。 只是传来的风声颇为古怪,听说刘德然还在颍川荀文若手下为吏,差点让他一把年纪也惊呆下巴。 汉王对待故人也未免太好了,听闻青州为官为吏甚严,什么都要考核过后才能任职。 怎么给刘德然如此大的颜面,定然看在其尊大人,刘元起的份上。 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刘播,也忍不住羡慕不已,心暗道:“以玄德的仁厚之心,德然这竖子托他阿翁的福气,将来必有县侯封爵啊!” 然后想到,要是当年他也时常用钱财资助玄德,那该多好啊! 日后的回报不知有多丰厚。 可惜啊,可惜了。 又有些羡慕刘雄与刘弘,却可叹两人早已逝去,看不见玄德再造汉家之事。 刘播还在想着曾经的往事,耳边却传来疑惑的问声:“宗长以为如何?” 他这才如梦初醒,循声望去,连忙问道:“究竟何事?” 遒县祖氏宗长没忍住差点想破口大骂,感情我说了一大堆话,你一句都没听见,专在这心绪恍惚,如醉初醒是罢。 虽然很想骂,却不敢骂出口,只得再度扬起笑容,对刘播拱手作揖道:“汉家擅歌舞,太祖高皇帝喜爱楚舞、楚歌,常以戚夫人舞之,听闻汉王亦有高祖之风,光武之实,但我等不曾亲之,未知晓汉王之心意。” “眼下锦衣归故里,我等究竟是先择细腰舞姬并列折腰翘袖而舞,还是用象征平定天下,行武以除乱的武德舞击鼓舞之,舍此外还有文始舞,凡以武平天下的者,先奏武舞,然后再以雅乐声律,揖让坐天下的先奏文舞。” 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起身反对道:“姬妾之舞岂能用于汉王乎?” “依我看来应当用武德舞击鼓舞之,以彰显大王平定天下之功,舍此之外,其他舞皆不可用。” 刘播望过去,发现持反驳意见的正是范阳郦氏,为汉初郦食其之后,数十年前郦食其十五世孙郦炎,便是以诗赋音律闻名于天下,十七岁而作《郦篇》,二十七岁而作《七平》。 若论对对歌舞雅乐的理解,范阳郦氏应该比遒县祖氏更加精通,毕竟还有宗族传承,在这件事情上听他们的应该没错。 刘播正想着颔首点头,又有人站出来拱手说道:“刘公且慢!” “当年太祖高皇帝,征讨黥布过沛县,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县孩童百二十人,再教之以歌。” “如今为何不找出涿县童男女数百人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用于迎接汉王。” “依我之愚见,祖氏宗长与郦氏宗长所言皆可,不如俱用之,刘公以为如何?” 涿县的卢氏宗长也笑着站出来掺和一脚。 卢植为汉中国太傅,此刻又出任冀州河间相,整个涿县除了刘氏最开心外,就数他们卢氏了,在迎接汉王的事情上当然要格外上心。 他笑着看向众人,然后挺起腰杆朝南边拱了拱手,说道:“汉王岂仅定天下之功,亦有开创盛世基业之能,文、武二舞演奏次序,可先行武舞,再接文舞,至于楚女细腰翘袖之舞,应该放在饮宴之上,行奏钟、鼓、琵琶、击筑、伴箫等乐器为调。” “而后再以男女孩童歌之,最后再以角抵之戏奏乐助兴,使一人盛装披挂,执长戟,威风凛凛,立如山岳,另一人弃甲落荒而逃,再寻数人跪地求饶。以此彰显汉王定河北之功,诸位以为如何?” 卢氏宗长目光扫过众人,笑起来问道。 豪族们争来争去也无用,还不如听他意见,每一套都来一遍,只要能让汉王满意就行。 论宗族舞女,其他人一时之间也送不过来,只有涿县数家最为便利。 就看涿县刘氏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故人之言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涿县三刘氏的宗长与族长,历经多少风雨,早就人老成精,顿时明白卢氏宗长话里面的深意。 他们是涿县当地的豪族,就算对汉王阿谀逢迎,也能比别人更占据优势,外人又能怎样和他们比较。 刘播立即抚掌击节,非常赞赏道:“卢君之言甚佳啊!” “就依此言而行,诸位以为如何?” 而长沙定王一脉的族长,广阳顺王一脉的宗长,两人悄然对视了一眼,立马盛赞叫好。 剩下的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蠡吾菅氏、故安赵氏、霍氏等豪族,见此场景也只能纷纷拊掌,希旨承颜了。 各家豪族本着为客之道,吹捧的顺着涿县刘氏,因为他们身后有汉王,如何敢直言得罪。 相比于各家宗长在涿县议事迎接,乡里面的父老乡亲,听闻刘玄德已贵为汉王,而且即将归返乡里,使得众人兴奋不已。 哪怕一边除草忙于秋耕,也有人时不时歇息一会儿,坐在田埂上感叹道:“闻汉王亦出身微末,倘若能够念及我等乡人之艰辛,苟富贵,也勿相忘,那该多好。” 有人却忍不住笑了,指着他说道:“张棱,汝早年又非我涿县之人,不过从良乡逃难过来罢了,即便玄德有富贵相分,也轮不到你。” 说话的是一个头扎皂色帻巾的粗汉,说罢又擦拭着额头汗水,继续翻耕田地。 “刘君……”张棱却来了兴趣,忍不住凑过来,探问道:“听说刘君年少时曾与汉王相识,究竟是真是假?” 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没好气说道:“自打汉王大破袁绍后,我在涿县见到每一个人,都说自己与汉王相识,且关系甚密。” “就算都相识,那也总分亲疏远近吧,怎么人人都说自己关系亲近?” “也就只有我这种外乡来的,才不敢拍胸口说自己也认识汉王。” 张棱愁眉苦脸,神色颇为无奈。 一条登天之路就摆在眼前,却分不清楚到底谁家与汉王关系亲密,想巴结也巴结不到位。 这些日子来打听出来,曾经与汉王亲近的亲属,要么早去了平原,要么为避难,不知道逃去何方。 要不是家中破落不堪,谁想整日佣耕田地。 我只想为自己找一条富贵的出路啊,为什么就这么难? 张棱不禁灰心丧气,神色有些颓然。 他本为留侯后人,可惜因先祖获罪,以至于越来越衰败。 被称呼为刘君的粗汉听见张棱的感叹,却哈哈一笑,露出追忆的神色,笑着回忆道:“玄德为人性情豁达,喜好美人、良马、美衣服,连武艺也颇为不错,也喜欢追逐打猎,每次获得猎物,都爱分给大家,常有任侠之气,以至乡里的游侠与少年,都愿意跟着他。” 突然想起什么有趣的往事,粗汉不由咧嘴的笑,对张棱说道:“记得当年乡里三老寻问玄德,为何还不娶妻。” “玄德却言: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有人打趣道:莫非玄德也欲为光武乎?” “而汉王仅仅笑而不语,没想到玄德后来真娶妻娶了阴氏女,自己也匡扶汉室……” 粗汉说到这儿,忍不住笑着摇头,有些人说话,你以为他在戏言,结果真言出必行。 把话说到一半,刘奉纳闷为什么没了声音,转头望去,只见张棱已经贴近他不足一步的距离,两眼放出精光,脸部堆满了讨好的笑意。 扑过来,紧抓着他的手,连脖颈也激动得涨红,高兴道:“刘君,果真认识汉王,何愁不能富贵?” “若君能为郡吏、县吏,莫忘了张棱,以我之才足可为乡吏啬夫。” 他也不渴求多了,如今定居在涿县,只要能做一乡啬夫,此生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子孙后代的富贵,就让他们自己去争取,眼下汉室将兴,数十年之间有的是机会。 刘奉被张棱激动的喜悦,吓了一跳,他就算有机会为郡吏、县吏,也没办法让其任啬夫。 何况他话还未说完,汉王确有仁厚之心,但发起脾气来,也叫人胆战心惊,要是这等事情,传到大王那里,就算有先前的情谊,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滚滚滚,我不过白身罢了,岂敢应允你此事。” 刘奉立即摆手驱赶对方,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他还想去巴结别人,获得面见汉王的机会呢。 在涿县的乡亲父老,为迎接汉王之事,愈发的热闹起来。 另一边的刘备也在安排中山国之事宜,就算去幽州涿郡,也不能把冀州以及其他各地之事,撇到一旁不管不问。 汉军在剿灭各地反叛豪族的同时,获得了大量粟米、小麦、布帛、细绢,以及钱财与工匠。 有的地方官吏勾结,甚至打开武库拿出甲胄、军械装备豪族部曲,在各处据城而守。 好在对方士气不高,而且兵卒训练不足,只要下狠心去攻打,往往都能攻破。 中山国除了卢奴、安熹、汉昌、蠡吾、安国、毋极六县已经收复之外,还有新市、上曲阳、望都、唐县、蒲阴、北平、广昌七县仍然在反叛。 且还联合了常山国的诸多豪族,欲意攻打卢奴,趁着此刻各地叛乱,汉军分散前往平叛,若是能击破刘玄德,令其败退而走。 或许能够彻底扭转冀州糜烂的局势,他们还打听到了中山国的南边数县,在无极甄氏的带领下不战而降。 许多部曲、僮客都被上缴至军中,使得汉军人员混杂,也有一些豪族心怀不满。 若是能里应外合,不是没打赢汉军的可能性。 刘备也获知了这样的传闻,更知道关羽与吕布联手向北攻赵国,邯郸因袁氏而主动投降。 赵国剩余的易阳、襄国、中丘、柏人四县,听说城墙高厚的邯郸直接降了汉军,也是争先恐后的投降。 收复了赵国之后,关羽、吕布又率部攻巨鹿郡的十五县。 有些地方的豪强,在汉军来时闻风而降,汉军走后,立马切断粮草,举兵反叛。 让关羽不得不回师剿灭豪族部曲,在每个地方皆留有驻军,使得手头部队少了许多,攻势也逐渐慢了下来。 在不死心的豪强看来,的确有了可乘之机。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或将号大王为黑山……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 在刘备亲自送走前来拜见的无极甄氏宗长以及同为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后人的安国刘氏与汉昌刘氏宗长后,不觉心中感慨万千。 纵观河北青州、冀州、幽州,几乎都有中山靖王的后裔,可谓汉家宗亲一脉里最为枝繁叶茂的宗室了。 主打的便是多生多养,导致他去到哪里,都有同脉刘氏跑过来找他攀关系,好在没有不长眼的刘氏宗亲,敢当以族谱辈分称呼。 见到他还是极为恭敬地称“大王”。 想到大王的尊称,刘备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卢奴县的郡相府邸对面的中山王宫的青瓦白墙处,如今的中山王一脉为光武与郭圣通次子刘辅之后。 已传至六代,此时的中山王为刘稚,可惜仅生有数名女童而始终无子。 当时出城迎接他时,即便身穿冕服也一直颤颤巍巍,手心冒出汗。 典韦、许褚以及锐冲营的军士感到有异,立刻将目光锁在他身上,甚至有弓弩已经悄然瞄准。 使得中山王刘稚更加双腿忍不住发抖,有心解释清楚,却发现自己张了张嘴,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备见状,皱起眉头问道:“中山王何故如此紧张?” 随着汉王发话,典韦更是带了近百军士靠近,铿锵一声抽出佩刀,径直把举城投降的诸多官吏、县三老、豪族包围起来,防止有人以投降为诱饵,图谋不轨。 毕竟能让身为中山王的刘稚这么害怕,除了行刺之事,就没有别的了。 而刘备也生出疑心,打量了对方片刻,忖度道:“该不会又是一秦舞阳罢……” 刘稚瞧见这么多人持军械涌过来,带着阵阵肃杀之气,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好在有王宫属吏及时站出来,对汉王仆仆亟拜,俯首贴耳恭敬道:“大王有所不知,中山王因无子嗣,每日战战兢兢,听闻大王光复雒阳,重修宗庙,害怕无后除国也。” “因此惶恐不已,还望大王恕罪。” 属吏的直言不讳,把中山王说得面红耳赤,感觉胸口难以呼吸,近乎欲死在当场。 虽说同为诸侯王,但中山王与刘备的汉王,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明眼人都能看出,汉王仅仅只是过渡罢了,待刘玄德扫平河北各州,就算想登坛即位,也没人能阻止他了。 关中的天子刘协的处境,比诸侯王还不如,青州、兖州、徐州、豫州、冀州、幽州绝对会支持刘备。 此刻就算刘协有光武之能,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对于中山王刘稚来讲,见汉王如同见天子,再加上自己无后代继承爵位,传至六代的中山国,就要在他手中没了,怎么可能不怕。 刘备仔细地打量了中山王一番,又让许褚挨个检查了其余官吏身上有无携带利刃,待查清都没有后,他才露出笑意,让刘稚先回王宫。 后面听说刘稚返回王宫后,就常常用十余婢女侍寝而睡,日夜在屋内操劳,只为早点生出子嗣,让汉王将来没有废除中山国的理由。 刘备抬头看了看中山国的王宫,不由感慨道:“每日十人,身体如何能受得了,假设长久以往,中山国将自除也。” 就算他刘玄德的身体异于常人般充沛,也不敢如此行事,这不是在享受,是在拼命。 刘备回到府邸院落,便让书佐诸葛瑾把郭嘉叫来商议事项。 而郭嘉一来就向刘备长揖,笑贺说道:“黑山贼张燕,闻汉王恤老怜贫,视民如子,扶弱摧强,讨伐冀州以来恤民之患,除民之害,欲归降大王。” “张燕麾下有百万黑山贼,借助群山万壑,盘踞在常山国、赵国、中山国、并州上党郡等,曾使朝廷头痛不已。” “汉王以威天下之势,举手投足便能将其摄服,犹万国之附王者也。” “张燕一降,常山豪强必定大惊失色,届时自保且不足,岂敢再进兵中山?” “中山七县此刻取之易如反掌,待诛灭了这七县三万豪族部曲,大王则可如愿北上返回涿郡了。” 郭嘉说话间,把张燕请降的文书递给刘备,接着打恭作揖的复笑道:“当年河北有数百万铜马贼寇掠四方,光武击铜马于鄡,后大破之,得众数十万,故关西畏惧,号光武为‘铜马帝’。” “眼下大王击破袁氏,又诛灭豪强,要再降服百万黑山贼,必然使关中大震,三公九卿闻之,或将号大王为‘黑山帝’……” “咳咳!!” 郭嘉的话音还未落下,堂内的典韦、许褚、诸葛瑾、陈矫等掾吏听了完全没什么反应,只有刘备忍不住连咳几声。 这称号太难听了,对比光武的铜马帝,无疑下降了档次。 而且黑山两个字,一听就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就算用黄巾,也比黑山要好听罢。 面对众人诧异的脸色,刘备深呼吸口气,叮嘱道:“倘若关西有称号传出,一律不许流传到关东各州郡,此为凉州贼骄敌之心也,危亡起于细微,骄纵必生疏忽,各地官吏不可怠慢政务。” 然后又让诸葛瑾撰写两封书信,送到雒阳与平原,告诉荀公达与荀文若假如有什么关于他的称号,定要第一时间扑灭。 他可不想听到任何尴尬的号称。 郭嘉不明白汉王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昔年光武听见关西称他为“铜马帝”,不过随口说句:“此乃妄说也!”接着便付之一笑。 为什么汉王会如此抗拒? 瞧见郭嘉的神情,刘备也很难说清原因,想了想还是干咳一声,解释道:“此为备不喜称号之事,奉孝勿怪。” 刘备随即转移话题,合拢了木牍,沉思说道:“倘若张燕果真欲降,则并州可收也,并州数郡先前依附袁氏,没了黑山贼阻拦,待平定冀州后,便可让云长由上党入并州,北攻太原,西取河东。” “再让吕奉先率骑兵防范匈奴各部。” 他先前还想平定冀州后,将云长调去南阳,开始学习操练水军。 到时候再挖掘扩宽河道,使淮南水系并联,使徐州水军能够抵达南阳,让云长与公瑾给刘表多些压力。 不料黑山张燕骤然想通,竟不再与汉家顽抗到底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荀彧:还是度田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郭嘉听罢,也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 若是攻打并州各郡,不仅要防备凉州贼与白波贼,还要防范匈奴的部落袭来,关羽与吕布两人配合的极为不错。 先前攻河北名将文丑,就把对方打得节节败退,即便骑兵众多,可直到身死城破,也没占据一丝上风。 而大王麾下诸将,没有一人官爵可以盖过吕布,只有关云长的为人处世与身份,最让桀骜不驯的吕奉先信服。 可以说是舍去大王之外,唯一能够驾驭吕布的人,换做三将军张益德,恐怕要和吕奉先貌合心离了。 吕布此人也算难得的骑将,要舍弃不用倒是有些可惜。 郭嘉拱手笑道:“大王此策甚善,关太守为河东人士,拉拢豪族击破白波贼易如反掌,攻下河东郡,则可威慑长安凉州贼。” “据闻凉州李傕、郭汜二贼,在大河关内南岸修建关隘,因其水流潼激关山,故取名潼关。此遏制要冲之地,道路狭窄难行,可称为畿内首险也。” “若依照大王之策,先取河东郡,暂时舍弃弘农,取道河水上游而进关中,届时汉军携气吞山河而收复关中,凉州贼则守之无益,不过枉费徒劳之功,李傕、郭汜、张济必将逃窜。” 郭嘉内心思索着想道。 单以潼关据守没有用,还要加固临晋、郃阳、夏阳三县,这三城在大河西面,即便有敌军过河也能切断对方的粮道运输。 但凉州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忽略了他们对抗的不是关东诸侯联军,而是整合了天下膏腴之地的汉王。 别说此刻连雍、凉两州也不能调度的李傕、郭汜两人,就算当年最强盛时期的董贼,看到以排山倒海之势的汉军扑面朝他杀来,也没信心能守得住关中。 待汉王整合完河北,就是关中诸侯灭亡之时。 什么马腾、韩遂等辈,只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快速收拾干净。 即便雒阳的汉家文书,已经被董卓焚烧殆尽,但郭嘉也可猜想到,纵使桓、灵两朝的汉室能调度天下物资,怕也赶不上彻底整顿河北后,汉王治下各州能够爆发出来的威力。 不说别的,单论出兵冀州以来,从剿灭的豪族处就已然收了近千车钱,连马蹄金、麟趾金也收获了不少。 其余布帛、细绢、壁、环、玦的玉器种类有百车之多,上至殷、周、战国、秦,下到两汉的玉器都有。 刘备甚至还看到了,豪强家中有许多猪首龙身的玉猪龙,联想到从古至今盗墓之事时有发生,河北豪族究竟怎么得来的这些东西,就不言而喻了。 除了器物,牛、羊、豚、马匹、骡驴等畜牧,更是数不胜数。 两百多家豪族用一两百年时间的积累,最后全便宜了刘备,冀州不愧为万物殷富之地,比徐州豪族都要富裕许多,不剿不知道,一剿吓一跳。 难怪常说冀州可以养百万兵,原来说的并非黔首百姓,毕竟百姓才有多少钱财,最富裕的还数豪族。 不仅刘备与郭嘉等人这么想,连远在青州的荀彧也忧愁并着喜悦,一边担心大王在河北度田杀戮太多,会激起越来越多的豪强反抗。 一边望见绵延不绝满载的辎重车将百亿计的财帛运到平原郡,顿时解了他燃眉之急,便忍不住心脏扑通狂跳。 尤其是他带着四百三十六名州吏与郡吏,及三千七百名辅卒,花费了十二天之久,反复核对搬运,确认无误后,再将这些钱财封存府库,待关上门那一刻,连一向儒雅随和的荀彧也笑出声来。 使众吏当场错愕不已,这还是他们认识的留香荀君吗? 掾吏们哪懂得荀彧的愉悦,这些钱财不仅缓解了青州对豫州、冀州重建的庞大府帑开支,剩下的还可留作他用。 冀州度田度得太及时了,上一回在徐州度田与剿灭豪强的收获,支撑青州军了与袁绍的大战,以及携民渡河之事。 直到安抚甘陵国数十万百姓,才把那些钱财耗尽。 现在近乎多出徐州两倍的收获,至少两三年内,他荀彧不用再为钱财而发愁,敢拍胸口对汉王说:“大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彧在后边调度粮草与军械,不管军令文书需要多少箭矢与粟米,设使中途少一支箭、少一粒粟,而辎重已运到大营,皆可责问我的罪过。” 荀彧早知河北的殷富,但真见到也不由瞠目结舌。 或许是想起之前荀文若来信之事,即便再征十万大军也绰绰有余。 因此听见郭嘉说到关中凉州贼修关隘的事,刘备也没放在心上,在天下大定的情况下,关中必难以守住,李傕、郭汜就算建成潼关又能如何。 刘备将话题转到正题上,对众人说道:“如今张燕欲降,可让其攻打常山国,讨平当地豪族。” “中山北部七县豪族部曲、僮客正在汇合望都县,听说带甲者近万,留下两千辅卒守卢奴,调度锐冲营与虎贲骑一举而击破。” “待破望都之敌后,再取唐县、蒲阴,最后平定北平,我再率军过平水前往幽州涿郡,料想以精锐之军破中山贼,犹如顺手牵羊。” 刘备说完,便笑起来了。 不是他小瞧对面,而是战争越打越顺手,军府新增的士卒之间配合的愈发熟练。 别说他们豪族拿多年积蓄拉出来三万部曲,哪怕打开武库用甲胄把这三万全部装备起来,只要敢在野外和他对阵,就算用二千步军便足以把对面打得哭爹喊娘,虎贲骑连动都不用动一下。 就能够一鼓作气,直接把对面军阵杀穿,战争之间的厮杀搏命,比的就是两军谁的意志顽强,谁的士气更高,以及谁操练的更娴熟。 只要这些方面占据优势,再加多年征战的经验,不说百战百胜,至少打这群乌合之众,那便是如同摧枯拉朽。 至于对方听见汉军到来,会不会望风而溃逃,那就得看反叛的豪族头不头铁了。 有些人没亲眼所见,根本不愿意相信,所谓的“谣言”。 只会认为别人在徒托空言,说些荒诞无稽的传闻,要等到他自己遇见为止。 第三百三十七章 汉王与洛神的故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二年,七月二十二日。 草木萧疏,微风吹拂,卷起地上掉落的树叶。 在两次遣信使中确定了张燕的降意,刘备也接受对方派出亲眷为质的取信方式,随即便令张燕攻打常山国,任常山相。 接着整军进兵中山国望都,在兵力分散到冀州各郡的情况下,刘备率扩编的虎贲骑、锐冲营共计四千余战兵,七千三百二十五名辅卒,以及随军的掾吏、书佐、主记等人,留下部分辅卒驻守。 拱手揖礼的回别中山国官吏后,刘备顺势翻身上马,率步军与骑兵呼啸而去。 只留下甄氏宗长与安国刘氏、汉昌刘氏,以及中山王刘稚,站在原地久久的凝望。 见汉兵旌旗蔽空,战鼓前后相接,八百余辆辎重车护卫两翼,哪怕万人的行军列阵也井然有序,大小军阵进兵途中亦可令行禁止,不愧为天下强军。 无极甄氏宗长不由自主得感慨道:“车骑并营,循士情,公赏罚,遵节制,申军纪,习兵法,宽度量,汉王凭此军纵横天下,以少击众,屡破强敌,兵卒摧锋陷坚,裹血力战而不退,与将同心同德,执有不拔之志,真可谓‘硬军’‘铁军’也。” “听闻各郡重申军令与军制,三县增设一军府,府分内外两制,内为战兵,外为辅卒,分赏田地,免除徭役,在军则为伍长、什长,因伤退役乡里则为亭长、啬夫,百姓兵卒受到如此宠恃禄者,五代之内焉能不为刘氏,效死输忠乎?!” “汉王以军功论与众功臣共享天下,无论身份贵贱,高门大户皆凭功而获封赏,若论推心置腹,笼络人心之事,大王犹胜光武,可与高祖并称一二也。” “汉家有子孙如此,何叹天命衰竭,无人奉郊庙,承大业耳?” 甄氏宗长眼睛里情绪复杂,这老刘家真是古怪,自从太祖高皇帝提三尺剑得天下后,到了王莽时期,眼看着天子愈发不行了。 王莽行矫饰之事得天下人心,结果用数十年时间搞得更差,让豪族与黔首百姓都被迫揭竿而反。 一时之间汉家宗室并起,最后由光武中兴汉室,传两百余年。 这一次,经过黄巾之乱,宦官之逆,董贼之祸,刘氏天子的威严,已被践踏到谷底。 各地诸侯也不再供奉朝廷,视天子诏书为矫诏,各处官吏名为汉臣,实则割据一方。 结果又有青州刘玄德奋不顾身,再提三尺剑,拨乱反正,重整乾坤,再造汉家。 此岂非天佑刘氏乎? 甄氏宗长单手抚着胡须,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除了最开始的始皇帝嬴政外,再算中间的王莽,其余皇帝皆为老刘家,难道真如留侯所言,沛公之才乃天授,光武亦为天授,汉王也如此。 数百年后,莫不成还有天授之主? 苍天真是偏爱刘氏,不给其他人一点机会。 想到这里时,甄氏宗长立刻嘴角含笑,好在无极甄氏投靠也不晚,早在刘、袁交战之时,就把宗族里最有贵相之女,送给了大王为妾,成功与汉王有了姻亲关系。 据他所知,整个河北除了他们甄氏下手快,其他人此时想联姻,送宗族嫡女为妾,皆被大王婉拒了。 更让甄氏宗长开心的是甄氏女来信,说大王待她极好,在得知她到平原的消息后,还特意前来见她一面。 一见面就笑着问她家中是不是有四姐,分别为甄姜、甄脱、甄道、甄荣,而她排在最后。 甄氏女虽极为不解,但还是红唇轻启,将家中情况细心告知。 获知她为家中幼女,汉王便笑起来好奇问道:“敢问甄君,究竟名为“甄宓”还是“甄洛”?” 在探知并不叫甄宓与甄洛后,汉王曾轻叹了声:“原来甄君并非名为‘宓’啊!” 虽然很快面色便恢复如常,甄氏女还是看到了汉王眼神似乎有一丝遗憾。 在书信中将疑惑告知了甄氏宗长,宗长思索了会儿,找来甄氏女的亲眷商议片刻,立马拍板决定,改名为宓,“宓”字多好听。 宓妃为洛水女神,汉王当年收复雒阳,率军跨过洛水之时,或许就做梦与宓妃在梦中相会,因此念念不忘,不然为何见待到甄氏女的姿貌绝伦之色,便见面就问为“宓”还是“洛”。 甄氏宗长将自己的推测,说给甄氏众人一听,大家都颔首点头觉得十分有理。 承天命之人必然非同一般,始皇嬴政就曾梦与海神战,而汉王率军收复河雒,重建宗庙,从雄踞青州的诸侯,变成匡扶汉家有声望的宗室。 又有英武之气,远胜常人,洛水宓妃岂会不为所动,虽说水神不可见,也必定会托梦而见。 毕竟刘氏定都雒阳,有近两百年之久,怎么可能和水神不熟,宓妃见汉室衰落,只有汉王刘玄德率军前来重整大汉,岂能不感慕缠怀。 又联想到甄氏女幼时为相者言贵,莫非指的不是皇后,而是与宓妃相貌类同? 在鬼神之事和谶语盛行的此刻,这句话一出,甄氏众人都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以后甄氏女回来,他们都不敢直视了。 就这样,甄氏商议了足足一整日,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将其改名为甄宓。 刘备听说此中曲折后,心中也是一怔,随囗吟几句洛神赋,让甄宓双眼发亮,心底泛起了层层连漪,不觉有些相信宗长在书信中所言,汉王可能真见过宓妃。 不然随口一吟,怎么就像亲眼所见一般,能宰天下之君,果然不与常人相同。 自打那以后,也见过汉王与阴夫人的感情,绝不会为外人所动摇。 甄宓一扫来时忧愁,思绪转变了不少,整日笑意绵绵,在后宅见谁都极为有礼。 随着甄宓渐渐融入,甄氏众人也松了口气,他们所求不多,只要能在汉家立稳脚跟就好。 甄氏宗长回过神来,望着逐渐远去的汉军,心中感慨系之,在河北众多豪族士族里中,就数他们有远见,一把年纪也被大王器重,辟为中山国功曹,为汉室尽瘁事国。 第三百三十八章 纸老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中山国望都县,因汇聚的各家豪族部曲、僮客甚多,鱼龙混杂,又纷纷籍籍,在争吵中推举唐县张氏为众人之首。 张靖本为袁氏军司马,驻扎在中山北边,主要是为了防范盘踞在太行山脉的黑山贼,从来没和青州军交过手。 即便汉王名扬四海,如轰雷贯耳,只要他想在中山度田,欲夺张氏膏腴私田千八百顷,奴婢千群,徒附万计,也要跟刘玄德舍命相搏。 让刘备知道什么叫做弱不可凌,刚不可畏,媚不可随。 此刻,张靖招呼举事豪强,笑说道:“当年苏秦游说六国诸侯,言天下之地五倍于秦,天下之兵亦十倍于秦,之所以连连战败,乃不能齐心协力也,若六国合而为一,并力向西奋秦,则秦军必将大败。” “倘若拱手而事之,则土地皆失,连高台榭,美宫室,竽瑟之音也将不存,长姣美人亦为秦人所拥,夫破人与破于人,臣人与臣于人,岂可同日而论。” “此时亦同也,刘玄德劫掠河北,纵兵所过处,诛杀豪族,夺人耕地,凌辱妻女,肆行暴虐,人神共愤,今青州军四分五落于各郡,吾观其势已衰,河北上下皆可群起而讨之。” 张靖话音刚落,立刻有豪强频频点头称是,刘备比桓、灵二帝,还要暴虐成性。 说度田就度田,也不管河北的反对,重新丈量田地缴纳赋税也就算了,还要释放奴婢,填补人口,退还先前买卖耕田,更重要的是下令拆除坞堡,交出部曲与僮客。 这一番度田下来,有几家受得了? 也就是那些阿谀奉承之徒,奴颜婢膝之辈,能够无动于衷,去尽做俯首帖耳,摇尾而乞怜,卑躬屈节的事。 纵使刘玄德有过人之才又如何,亡国之君皆有才,桀纣亦有才,敢如此度田,掘豪族之根,天下必群起而反之。 此刻,只不过摄其一时之势罢了,要能击败刘备,料想天下也不会畏之如虎。 留着山羊胡须,面容丑陋的豪强宗长,不由在心中默默想道。 只要把零星的火苗点起来,再加一阵大风,就能在天下燃起熊熊烈火。 你要夺走我的田地,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就是他们几家豪强冒着灭族风险,也要站出来,为了家中的田地、货财,豁出去与刘备对抗的原因。 至于他们宗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耕地,奴婢与僮仆,那也与刘玄德无关。 别说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就算光武刘秀来了,也要让他崩掉一嘴牙。 丑陋的豪强宗长,眼里顿时凶光毕露。 张靖站起身,把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瞧见大家都同仇敌忾,皆对刘备视如寇仇,怒气在心头久久不散,一个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忍不住点了点头,暗道:“军心可用!” 举旗反叛就应该这样,如箭出弦,绝不回头,最忌讳有人首鼠两端,犹豫不决,接着便会倒戈相向,临阵卖友。 然后他决定向中山北部豪族们分享一个好消息,于是抬手指着西边,得意笑道:“诸君暂且毋虑,靖已约定常山郡国十余家豪族沿河水而下,率部直取卢奴,与我等共击之。” “如今战车已有百三十辆,外加拒马千余架,足以遏制刘玄德麾下骑兵,虎贲骑兵无法力战,则军力大减。” “刘备在河北倒行逆施,多少豪族士族以待天时,遂引而不发,我军只需将其击退卢奴,则可令众人为之鼓舞。”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们没想过击败青州军,那是袁公与河北名将都没做到的事。 只求把刘玄德逼退,那便挫折对方的锐气,待消息轰传河北,让各郡豪族生出反抗之心就好。 很多人其实是在畏惧汉王威动天地,声摄四海的兵锋,不得已才降的。 …… 就在此刻望都县城外,夕阳倾斜西下。 阳光照在郊外的荒野,所有移动的东西都留下了影子。 城东与城西两处大营,辕门打开任由豪族部曲进出,砍樵与汲水饮者比比皆是。 不少人拿着水囊前去河畔打水,突然远处鸟兽展翅群飞,南面的天边有些极细微的骚动,似乎有什么排成一排,犹如一条拉开的线。 有的兵卒仔细聆听,只听见地面嗡嗡的震响声,仿佛越来越接近。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半年前从兖州逃回来的数千鲜卑突骑路过中山,临近之后好像也是这股声音。 有人想到这儿,脸色也陡然一变,心脏狂跳艰难地呼气。 此刻出现望都县郊外的骑兵,绝对不可能是跑去幽州的鲜卑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驻扎在两百里外卢奴的汉军骑兵。 就在各家豪族部曲反应过来,发出短促的尖叫,惊慌失措逃命之时。 “劉”字大旗已然出现在地平线上,赤色的汉帜迎风飘扬,在远处就显得十分鲜明。 出了营地去砍樵与打水的兵卒,立马炸开了,纷纷焦急喊道:“汉军骑兵来了!” “别打水了,快跑啊!” “快快回营,快快回营!” 有人反应过来,立即去关城门,而城东、城西两处营垒也有人准备关上辕门,使外边的人不得再进去,三四千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势汹汹的汉军骑兵。 这些来不及回营的兵卒,直接望风瓦解,逃得到处都是。 他们只是出营打水罢了,身上又没披甲,又没带刀,更没有带弓箭。 拿什么抵挡骑兵,拿头去挡吗? 有的人四处乱窜,而有的人却不想跑了,躲在一边俯首而降。 听说汉王在各地度田,为百姓分耕地,若非拖家带口为豪族佣耕,他们早向南边逃走了,何至于到今日,才等到王师。 待虎贲骑赶到望都县城外,便看到了这一幕。 城门和两处营寨紧闭,躲在里边的人不敢出声,也不敢放箭搭弓。 外边有数千人蓬头跣足地顿首求降。 把汉军看得微微一愣,不是说望都豪强部曲皆为负隅顽抗之人吗? 怎么他们才刚至,便有数千人出营投降,未免也太快了罢。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三天后又是三天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七月二十八日,汉军抵达望都县城下,收降三千四百余人,其余敌军皆畏惧不敢动。 刘备驰马高地熟视,探其地形,进退便利之处,令辅卒伐木安营扎寨,准备歇息后强攻城外营壁。 城中豪强猝不及防,城头眺望得知汉军至少有万人,又闻汉王已至城外,张靖等豪强宗长皆为顿足失色,不知所措。 他们想过汉军会有反应,顶多也就遣派偏将或校尉过来,没想到是汉王亲率军而至,使豪族慌得心惊胆碎,如热锅上的蚂蚁。 望都县也不过是小城罢了,怎么能抵挡凶猛的汉军攻城。 更何况要对方用步军把他们围困在城里,骑兵快速突袭北部各县庄园与坞堡,那后边的宗族岂不是全完了? 有人把这个担忧不小心说出口,立即让周围的众多宗长毛发竖起,脊骨透寒,惊出了一身冷汗。 实力比较弱,宗族只有庄园,没有修建坞堡的豪强彼此相望,脸色剧变。 有坞堡还能抵挡些时日,但庄园垒壁却难以挡住,要是汉军故意将消息传到城中,必然人心涣散,再无战意。 不出几日,无论前方的望都县,还是后方宗族都要被攻破,覆巢毁卵之危,就在眼前啊! 想到这里,不少人将目光看向张靖,希望他能拿出绝佳的主意。 现在汉军骑兵已至城下,要是不顾后背的逃跑,任由敌军引弓放箭地宰割,不出十里路便要全军覆没了。 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迫使对方把骑兵留下来,保全后边的宗族。 面对万众睢睢的目光,张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对抗。 驰来的汉军骑兵足有两千之多,先前打造的战车与拒马,完全不够用。 若敢出城交战,恐怕立马就会被敌军抓住要害猛击,直接杀得溃不成军。 好在家眷亲属皆在望都城内,对于乡里宗族旁亲,他没有丝毫的担忧,举兵反抗度田都不肯来相助,哪还有什么宗族闾里情谊。 张靖暗自想道。 其余豪族宗长见领头的张靖支支吾吾,也拿不出对策,忍不住在心里怒骂。 “鼠子,无能尔。” 只得三五成群凑在一块商讨对策。 是夜,汉军用圆木器械锤穿敌军营壁,前后左右喊杀声震响天际,城外的豪族部曲一触即溃,兵卒莫不望尘奔溃,其降附者不可胜数。 城内一家豪强望见城外万人大败,在汉军的攻势下被打得溃不成军,不敢再留在望都县,立即打开北城门,带亲信骑马逃回乡里。 有人逃跑的消息不胫而走,眼见南边城外火光冲天,北边城门大开,不知道逃了多少人,剩下的豪强也没了抵抗心思,众人一哄而散,仓皇出逃。 张靖见大势已去,带着家眷往西边的常山国逃遁。 而刘备听闻望都县城大乱,两万人趁夜奔逃,立马令许褚领千余虎贲骑向北追击残敌,锐冲营步军不做停顿,径直杀进城内。 二十九日,虎贲骑追至唐县附近,再度大破敌军,唐县守卒见汉军铺天盖地而来,没有半分敢抵抗的心思,县令、县尉立刻瑟瑟发抖,开城门投降。 八月初三,汉军横扫望都、唐县、蒲阴、北平四县所有举兵反叛的豪强庄园与坞堡,在大型冲车之下,豪强修建的壁垒纷纷被攻破。 八月初六,在汉军收缴数万部曲后,罢免当地所有官吏,豪族尽下狱,由军中掾吏接管四县,诸葛瑾与陈矫皆试任县令。 其余属吏填补县城的丞、尉,掾史长吏等职位,军吏、法吏调拨两百人至各县,重新整顿乡里,将豪族耕田全部收回官田,妻女姬妾录进户曹,战后择兖州士卒无妻者妻之。 面对军中掾吏紧缺,不能再派任军吏为官吏,否则将影响军队正常运转。 刘备下令调度在雒阳张昭、步骘、卫旌、刘晔,河内司马朗、张范、张承,北海曹洪,沛地陈群等人急至冀州各郡。 调河内司马朗时,刘备算了一下,河内司马八达当中的仲达已快弱冠,听闻其聪明多略,博学洽闻,正为出仕的好时机。 随即辟司马仲达为属吏,让他骑马快速赶来军中,为汉家效力。 这一辈子怎么也要让司马懿为汉室鞠躬尽瘁,沥血叩心,典身卖命奉献到生命最后一刻为止。 汉家可不是曹魏,没有空隙让他钻进去。 刘备忍不住咧嘴笑了笑,无论曹孟德还是司马仲达,此生也别想逃出他的掌控。 只是可惜,曹丕、曹彰、曹植还太过幼小,不足以为吏,不然都要他们昼作夜思,殚精毕力为汉家发光发热,弥补历史上犯下的过错,此生皆为汉臣罢。 …… 建安二年(197),八月十一日,待处理完中山国事以后,刘备从北平县率军进涿郡故安,架不住当地父老百姓的热情相待,刘备难得停留数日,饮酒舞歌以庆。 “大王何必急于赶去涿县,难道是觉得故安县不好吗?” “故安亦为大王乡里,不宜厚此薄彼,寒了父老子弟之心啊。” “对对对,听闻大王要来,百姓皆扬眉抵掌,磨刀霍霍,敲牛宰马,设宴席款待大王,为何不多待几日?” “大王,再待几日吧,如今取冀州易于拾遗,幽州更为大王故乡,旌旗高擎之处,各郡县必定望风而降,何须为此操心。人生于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光阴易逝,转瞬即过。 日后即天子位,都关中或雒阳,出行更不易,哪还有机会回涿郡见我等田夫野老,还望再多留几日啊。” 听闻刘备要走,故安县须发皆白的老翁顾不上年老体衰,纷纷起身劝阻,欲意挽留汉王在故安多住数日,唯恐不能再见刘备。 瞧着华发苍颜,年过八旬拄着鸠杖而来的老丈们如此焦急,刘备不禁露出苦笑的神色,立即用手将能托起。 “诸公何须如此,快快起身吧,乡情不可却,备就再留三日罢。” 三日后又是三日,他都已在故安待六天了,该叙旧也叙旧完了,但架不住父老的热情挽留。 第三百四十章 望眼欲穿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自从到了故安县,一天一小饮,三天一大饮。 面对乡亲父老喜笑颜开的劝酒,不好直接拒绝的刘备,只得打破了他在军中不饮酒的习惯。 好在故安临近易水河畔,漕船可沿着河流将粮草、军械送至军中,减少了在路上的消耗,刘备才敢在此处多待几天。 不然就凭故安县的黔首百姓负担起他们万人的吃喝肉食,以及近七千的战马、军马、驮马、挽马的草料与豆料,不出几日就能把县库吃空,把百姓吃穷。 在故安待了三日后,刘备终于辞别当地的乡亲父老,率军往东行了数十里,然后沿河北上。 出了故安,经过一片土坡高处,登上眺望北面涿县方向,见荒野空旷辽阔,城郭渺渺茫茫。 刘备抬手指向东北边,笑着对随军的郭嘉,还有身旁的典韦、许褚等人介绍说道:“涿郡古为燕地,涿县往北便是良乡县,那里还有燕昭王所筑的黄金台。” “以前备与云长、益德、宪和,共同游历过黄金台,此处往南百里便是范阳。” 说罢,刘备不觉感今思昔露,自中平五年任青州高唐县令以来,已经有许久没有回涿县了。 此刻他虽能归返故里,但益德与宪和还在为他坚守一方,没有机会回涿郡。 待天下平定后,要多给大家放沐假,毕竟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跟随他背井离乡,建功立业,终于扬眉吐气了,不回去彰显一番,岂不可惜了。 “走罢……”刘备对众人笑道:“涿县已不远了,今夜在荒野扎营,明日应该就能赶到。” “诺!”郭嘉、典韦、许褚等人,皆笑着拱手应道。 …… 八月二十三日,涿县的驰道边,一大早便笙歌聒地,鼓乐喧天,附近赶来观者踵接肩摩,黔首百姓激动的彻夜未眠,皆在殷切盼望汉王到来。 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刘播满意地抚着胡须,望着效仿高祖回沛,训练出来的武德舞与文始舞,以此歌颂汉王的征伐武功,与安定天下之绩。 不枉费他们辛苦让人操练舞曲,终于在汉王到来前,变得十分娴熟。 只要别忙中出错,那便是极好了。 长沙定王刘氏与广阳顺王刘氏,还有卢氏、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蠡吾菅氏、故安赵氏、霍氏,新城孙氏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 自从得知汉王被故安县那群老匹夫缠了脚步,迟迟未来涿县,这让在涿县等待的豪族忍不住地破口大骂。 我们在这里拼命的等着汉王,你们却在那里搞事情,莫非是欺我等不敢抡起拳头打吗? 即使打不了你们老匹夫,但总有子孙后代吧,难道还打不了他们? 就在诸多豪族没好气想着此事之时,远方传来人喊马叫声:“汉王来了,汉王来了。” 在场所有人顿时心中一紧,官吏与豪族宗长,还有三老们赶紧整理袍服与发冠,以免给汉王留下不好的印象。 百姓也不再嘈杂喧闹,都在人群中垫起脚尖观望着发出阵阵震耳欲聋声的骑军。 一眼望去,骑兵满野,犹如雷鸣闪电,江河崩裂的气势。 汉军兜鍪插赤色飞羽,挺立腰背慷慨激昂,弓刀铠甲增明,连旗大旌迎风飘起,威风凛凛之势,扑面而来。 由于虎贲骑此刻无需用重装骑兵去冲阵步兵,因此军马与战马皆不配马铠,行军速度更快,动作也更轻便,举手抬足间,挥鞭意气扬扬。 见此场景,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刘播忍不住称赞道:“听闻汉王极善用骑兵,去岁鄃县一战,便是以骑兵破敌,每以骑队轻突敌阵,不论众寡,长驱直入,袁绍虽有十万众,顷刻之间,亦不能支。” “的确如此,袁本初骑兵过万,却不善用,汉王麾下骑兵少于河北,但能给军士配给马匹三至四匹,无论持久还是迅猛,皆在袁军骑兵之上,袁绍岂能不败乎?” 广阳顺王的宗长望见汉军战马、驮马颇多,也不由点头说道。 他们在幽州也时常贩卖一些马匹,对于马儿的作用还是比常人更了解几分。 只有长沙定王一脉的族长目光瞥过他们,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之前没看到你们这么说,在汉王大胜袁氏后,便开始品头论足,推崇备至。 真是不顾自己那张老脸了。 待到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虎贲骑的军士身上,不禁微微张开嘴唇,只见汉军骑兵甚至能松开马匹缰绳,肆意的在骑行中换马,让他不觉睁圆了双眼,瞳孔陡然一震。 我的娘诶!幽州突骑也没这么厉害的骑术罢?! 这样竟还不跌落下马,青州骑兵究竟是怎么训练的? 其余人见状,也呆呆地张开嘴,当场露出茫然的表情,纵使马儿速度渐渐变慢,但马蹄也没停下,汉军骑兵怎么敢这样换马,不怕摔下来吗? 即便放牧多年的鲜卑、乌桓人也没见过几个敢这样行军。 “唏律律……” 待到快要靠近时,骑士纷纷紧勒缰绳,马儿发出一阵急促的嘶鸣声,把众人吓得一惊。 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刘播倒没有被吓住,立即带着官吏与豪族向前,躬身伏拜道:“我等拜见大王,涿县恭候久矣。” “天下鼎沸,奸凶并争,惟仰大王受命中兴,拨乱反正,以宁天下,荡清万里,以渺渺之身,创巍巍之业,立荡荡之勋,受祖宗弘烈,以彰于先功。” “涿县诸刘氏闻之无不振奋,大王兴汉之功,必书功于竹帛,流音于管弦也。” 刘播说完,再度拱手揖礼下拜。 翻身下马的刘备听见宗长一改往日的少言少语,竟也谈吐如流地趋奉他,看来这几句话是没倒背如流。 他顿时忍不住嘴角含笑,余光望到不远处,鼓乐齐鸣,锣鼓震天。 于是上前将对方搀扶起身,抬手直言笑道:“宗长多年未见,今日何须生疏,唤我玄德便好。” “不敢,不敢!播岂敢不识尊卑,大王勿再提了。” 刘播听见这话,赶紧缩了缩脖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果断拒绝。 他可不傻,今时已不同往日,十年前唤一声玄德,那是给刘备面子。 现在要还敢唤玄德,那就是不给天下刘氏面子,身旁那两老家伙,必会扑过来用礼仪为借口,狠踩他一脚。 最近通宵失眠,今晚决定去夜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一直在喝安神补脑液,还有谷维素片,现在已经没效果了,这段时间更新不在状态,睡眠时间不超过四、五小时,每天头都是要炸开的那种感觉,今晚准备狠狠地收拾一下自己。 希望能一觉睡到天亮……《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最近通宵失眠,今晚决定去夜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是看着玄德长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大王进兵远道而来,不如先进涿县,歇息一番。” 长沙定王一脉的族长,作揖恭请说道。 他不会给刘播专美于前的机会,虽说不如对方亲近,但好歹也是刘氏宗亲,比起在场别的豪族宗长,无疑就血脉相通了。 即使不能做涿郡执牛耳的宗族,也要占据先位。 刘播假装一拍脑袋,赶紧指着置放在棜案印绶,笑说道:“播险些忘记要事矣!” “大王兼领幽州牧,涿郡太守先前为袁本初刻印倒行逆施所置,涿郡百姓不能忍,故将其废除诛杀,使得郡县重归汉家,今将太守印绶呈于大王。” 被后边的人插一嘴,他也顾不上与汉王叙旧,还是正事要紧。 先把太守印绶给了玄德,才能彰显他们的诚意。 据他所知,幽州其他郡县说是归附汉王,可是还没有一家把印绶主动送过来,能让汉王任用官吏前去收权,那些人把印拿在手里,嘴上说的好听,却没有半分实际行动。 论积极性,可比他们涿郡差远了。 说罢,刘播立即挥手,让人把棜案递来,他再交给汉王身旁,一长相燕颔虬须,腰圆背厚的武官,躬身满面春风的笑道:“这位将军且收好了。” “将军不敢当,许褚不过军中一校尉罢了,当不起宗长之言。” 许褚也笑着上前主动接过印绶,谦虚的说道。 这可是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乃为大王的宗族,他不能不客气。 “将军气度不凡,颇为雄壮,一看便知为大王麾下的熊虎之将,封侯拜将岂在话下乎?” 刘播忍不住连连夸赞道。 果然是好军、好将,玄德就是靠这群雄罴之士,才能虎步龙行,横扫天下诸侯,扬我涿县刘氏之威,使得宗族引以自豪,每年祭祖都不忘告知先祖中山靖王,先祖于九泉之下,亦可含笑也。 两人虽短短几句交谈,却是你来我往彼此称赞,因此皆是笑容满面。 刘备望着这一幕笑了笑,富贵还乡让所有人都变了,连平日里不善言辞的宗长,说起话也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将印绶交给汉王之后,各豪族宗长你一言我一语,拥护着刘备进城。 就在即将进县城的时候,刘备停住了脚步,望着远处翘首以待的黔首百姓作揖见礼,然后高声笑道:“诸位乡亲父老,备远去南边多年,今日终得归返涿县,解桑梓之念,明后三日必在涿县附近露天设宴,以美酒肉食与诸位同庆!” “无论男女老幼,为涿县乡里亲友皆可来。” 涿县的乡亲父老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轰然叫好。 “玄德如今贵为汉王,还是没有忘记乡里之情啊!” 瘦黄驼着背的老翁激动地点头笑道。 “祖父,不能再叫汉王的字了,应该称呼为大王。” 肤色黝黑的中年人听见了祖父毫无顾忌的称呼,心中立刻打起了鼓,担忧附在对方耳边劝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还有几个敢称呼刘备为玄德的,即便岁数再大,开口之前也要斟酌一二,纵使汉王不介意,麾下其他人却会有芥蒂之心,不能因一时口快给子孙留下祸患。 没想到老翁立马将脸色一板,肃然说道:“我已年近七旬有余,看着玄德自幼长大,为何不能唤其为玄德乎?汝等害怕,我可不害怕。” “玄德胸怀仁厚,非心胸狭隘之君,岂会因称呼治我之罪,此乃福非祸也。” 说完还重重拍了其孙手背三下,叹息家中子孙不懂事。 刘备早年家道中落,少时便在涿县以侩卖为生计,就是在他们这些乡里亲友们的眼中看着长大,何况还是同一个刘字,怎么可能没有帮衬照顾一番。 如今玄德已为汉王,好不容易返回涿县一趟,还要宗族亲友们都要请来,端上美酒肉食,准备大摆筵宴,如此难得的时机,错过了就不知道下次是何时了。 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涿县出现了赫赫之光,名震天下无与伦比的大人物。 而且还是继光武之后,又一中兴汉家的刘氏天子。 这是多少年才有的盛事,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不赶紧借机会露露脸,万一玄德忘记了,那就全完了。 就凭你们这群百无是处,碌碌无能之辈,再给你活百年也遇不到如此能过上好日子的天赐良机。 瘦黄驼着背的老翁望着自家孙子,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不已。 我还没傻,难道我还不知道称呼有别,之所以唤汉王为玄德,那是因为其余人不敢唤,我敢是因为我关系亲近的缘故,要不然怎敢如此。 想到这儿,老翁气得又拿起木杖敲了几下,已经耕田耕得不懂变通的孙子。 要是朝廷还在雒阳,依他的年龄早就在几年前赐下鸠杖,能够直接当面面见玄德了。 可惜先帝无能,不仅没处理好身后事,还使得宗庙焚毁,京都雒阳成为一片废墟,连鸠杖也没人发放下来。 有生之年好不容易等到玄德返乡,就算舍了这张老脸,也要让玄德亲自赏赐鸠杖给他。 临死前若能得到将来刘氏天子的赏赐,则此生斯可矣。 老翁眯着眼,已经看快不清刘备的背影,只能依稀望着许多人朝城门踱步走去。 不禁在心里暗暗想道。 …… 刘备率汉军进兵涿郡不过十余日,消息便传到了代郡、上谷、广阳、渔阳四郡,在听闻汉王已至幽州后,无论先前为刘虞治下的官吏,还是袁氏遣派的官吏皆兴奋不已。 投于汉王麾下,总比让公孙瓒接管幽州要好,因为公孙伯圭早就放出话来,当初背离他的官吏,无论是谁都不会放过。 让许多人心惊胆战,没想到公孙瓒竟然连小怨小忿都要报复,简直就是斗筲之徒也。 又想到汉王与公孙氏的关系,假如真让公孙伯圭接管幽州数郡,那还得了? 诸多官吏为了不让公孙瓒代替刘虞治理幽州,立刻闻风而动,赶来涿郡拜见汉王。 不为别的,只为能够让大王改变心,就算不枉此行。 第三百四十二章 胡人有这么厉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前脚抵达涿县,幽州官吏后脚就陆续紧随而来。 恰好在宴席结束后的三天,有一个人的到来,让刘备颇感意外。 此人自称为乌桓司马阎柔,岁数虽然不大,行事却略为果断,有终军之风。 看见对方递来的拜帖,刘备思索了一番,便同意了接见。 一阵脚步声响起,在掾吏的带领下,头戴皂色武弁,稀疏的胡须的阎柔,面容从容镇定地踱步进堂,对于在场的其余人的目光浑然不在意,只对堂上的汉王伏身拱手揖礼道:“幽州乌桓司马阎柔拜见大王!” “愿大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待把话说完,阎柔便再度行礼下拜,以表示恭敬之意。 虽然没想到汉王竟会这么快的召见他,以至于汉家礼仪还学的不够熟练,但娴不娴熟不要紧,汉王乃当世之英雄,定不会由此而怪罪。 再者礼仪行不到位,还可以用诚意来彰显。 阎柔为汉人,但年少时被乌桓、鲜卑所虏为胡人,在胡人部落中成长多年,遂得到他们信任,刘虞为幽州牧时,为了能安抚乌桓、鲜卑各部,找来了不少精通乌桓与鲜卑胡语的汉人,其中就数阎柔最为突出。 后来刘虞被公孙瓒击败,全家尽遭受生擒,有传闻州牧已被公孙氏所害,刘虞的故吏悲痛不已,随即幽州从事鲜于辅等人便推举阎柔为乌桓司马,向乌桓、鲜卑借兵与袁绍一起讨伐公孙瓒。 这时又得知刘虞还未被公孙瓒所杀,并想与其和谈释放幽州牧刘伯安便撤兵。 没想到公孙瓒依旧不为所动,持兵奋进乌桓、鲜卑与袁绍诸将,结果大败而回,迫使公孙氏退到右北平郡的无终县与平谷县接壤,并为掎角之势。 才能在多方的攻势下,勉强守住城池,若不是汉王在淮南大破袁术部将,让袁本初如芒在背,如同刀悬脖颈,不得不暂时舍弃公孙瓒,率军南归。 这方让公孙伯圭苟延残喘至今日,不然早就被剿灭了。 阎柔低下头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浮想道。 公孙瓒倒真是好命,少时能够与汉王成为同窗好友,不然在袁本初兵败后,幽州众多官吏早就一鼓作气,攻下平谷与无终二县,拿他公孙氏宗族的命,来交换刘公全家的性命。 一年来能够按兵不动,就是看在汉王的颜面上罢了。 想到传闻中公孙瓒竟然痴心妄想,欲与汉王平分河北,骤然听到此言,简直令人失笑喷饭满案。 不过仅仅占据两县之地,尽敢夸出如此海口,可谓目不见睫,果于自傲也。 阎柔在心中默默念道。 而刘备则略有好奇地将目光落在阎柔身上,这可是历史上与田豫、牵子经并称的北地名将,是对付乌桓、鲜卑、匈奴的一把好手。 眼下无论是对付分布在辽东、辽西、右北平三个郡的乌桓人,还是占据代郡、上谷、渔阳等地的鲜卑人,像阎柔这样熟悉胡人部落之事的向导,就是他军中最为紧缺的。 如今整个幽州除了广阳郡与涿郡外,其余的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辽东属国、玄菟郡、乐浪郡,整整九个郡国皆有边患。 尤其是鲜卑,自从南匈奴内附以来,鲜卑人迅速南下占据了匈奴人原来的草地,还将没来得及撤走的十余万匈奴人,吸纳为鲜卑人。 因天气逐渐寒冷,百余年来屡次率军南下掠夺,侵略边境黔首百姓。 借着骑兵轻便优势,肆意抢劫掳掠,又杀戮百姓。 到了檀石槐时期更是统一了鲜卑各部落,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 鲜卑一跃成为匈奴投降汉家后,占据北方草原的最强盛胡人,部落多至上谷以西到燉煌,而接乌孙。 实力得到增强后,立马便率军南下攻打幽州、并州,一年之内鲜卑诸多部落,侵扰边境多达三十余次。 好在檀石槐及时溘然长逝,才给了汉家喘息的机会。 鲜卑部族也分裂成了步度根与轲比能,素利、弥加、阙机等人的三家势力。 再加幽州西北边上的乌桓人,导致胡汉极度混杂,又因各地经常激起杀戮反叛之事,豪族也常常抱成一团。 整个幽州除了涿郡好处理外,其他郡县稍微一动,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此刻青州军大部分的战兵都在镇压冀州的豪强反叛,剿灭豪强部曲与僮客,腾不出空来处理幽州的事。 仅凭借虎贲骑与锐冲营,还有渤海郡可以调度的赵震以及其部的五千幽州卒以外,就再也调不出多余的人手了。 想到面对幽州如此复杂的形势,连刘备也不禁皱起眉头,感到兵力捉襟见肘,共计万五千人马,在涿郡尚且可以,假如要北上至渔阳、广阳、上谷等地,不仅粮道辎重会拉长,万一有胡人来袭,便容易切断粮道。 更重要的是没有携带武刚战车,之前劫掠过兖州与青州的鲜卑、乌桓部落倘若知道他继续北上,极可能会有异动。 那蹋顿与轲比能处理起来,倒有几分棘手。 眼见汉王似乎陷入了沉默,阎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于是大胆拱手说道:“大王所虑,难道为乌桓与鲜卑之事乎?” 接着斟酌片刻话语,继续复道:“自从袁绍占据幽州数郡,为了联合乌桓与鲜卑,教作兵器铠甲,习学文字,再教之建立旌麾,以鼓节为进退,以御其部落入中原讨伐诸侯。” “袁氏虽败,但兵器铠甲之法却流进乌桓、鲜卑部落。” “柔听闻陈汤所言: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乃是因其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颇得汉工巧匠,然三而当一也。” “值此天下混乱之时,胡人投靠诸侯以获得工匠铁器,布帛与粮草,若不趁早绝其本根,发兵击灭蹋顿、轲比能所部的胡人,则必为后世留下大患,大王为汉家之主,不可不明察。” 阎柔身为乌桓司马,出口便建言汉王应当尽早发兵,剿除乌桓与鲜卑部落。 让在场的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故安赵氏等人又惊又愕,忍不住面面相觑,你不是与胡人部落交好么? 怎么也做这种临敌卖阵的事,那群蛮夷之辈,还会成为后世大患。 你阎柔莫要在这吓唬人了,我们才不信。 就北边胡人那些穷酸样,能凑出百具铠甲,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积累了。 若非他们马匹甚多,何至汉王率军讨伐,我们幽州所有豪族齐心协力,就能把对方打出塞外了。 一时间,有些宗长觉得阎柔夸大其词了,此刻胡人不过纤芥之疾,称不上心腹大患。 所说所言,不过想引起汉王注意罢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官吏:我汉家天下无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阎君,未免有些言过其实,虚词诡说了罢?” “乌桓、鲜卑,部落众多,遍布汉家北地,无论长城内外皆有放牧,百年来也未酿成多大的祸患。” “自殷、周、秦以来,蛮狄袭扰边郡,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乃为常有之事,如今大王奉承宗庙,中兴社稷,必重开盛世,堂堂汉家何惧胡人为患。” “鲜卑人再强,也 大家以为楚天是在开玩笑,而在楚天怀里的洛雪瞬间感受到楚天右手握着的剑突然灵气爆发,同时一道红光从剑上打了出去。 黑夜渐渐地降临,四周的毒虫鸟兽也越发地增多,王凡神识一动,便进入了久违的道罗珠内。 这一刻,南皇在说着,却说的如此认真,看着紫寒没有丝毫的犹疑,而紫寒的眉头却在一瞬间便凝了起来,看着眼前看着南皇他却变得凝重起来。 要知道,先天武道宗师强者,实力绝强,在古代是可以在万军之中冲锋陷阵,杀个三进三出,来去自如的绝世大将。 人们已经听说了唐宇明日要如何,凌雪儿和葛覃当时力排众议,都反对唐宇前去,就连那李景峰,都有些赞成。 看到最后的军人走入厅中,周围的将军们全部站起,等待这位人类最杰出的元帅发言。 这三个手势是那样的迅疾,乃是只有他们才懂得特殊手语,但是一旦使用,简直要比开口说话还要流畅简介。 见得他们像是一窝蜂的冲了上来,还没有等到他们出手,叶凡伸手抓起桌面的筷子,随手一扔。 “我是刚才与你学的,与你说的一般,耳闻目染嘛!”战子大笑,眼中竟泛着得意之‘色’。 而对于接过龙纹祖令的唐宇而言,这个龙权对于他,则有着更加不一样的意义,可以说唐宇能够有着属于今日的成就,这位龙权武圣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而首席是一位面容俊朗,两鬓发白,浑身散发着一股刚毅气息的中年男子。 杰克,你这两天都跑哪里去了?我在这里望穿秋水都不见你回来,真急死了。当吴用出现在宾馆门口时候,扑了上来,如梦如诉地。 只不过,牧易的运气也好,但也不好,说好是因为他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阴阳玉,而不好则是同一时间发现阴阳玉的不止他一个,刚刚破灭法目看到的,在那阴阳玉附近的身影就有四个。 欣喜之余,林权又去了其他几个经常光顾的场景,然而接下来却是没有什么可喜的收获,让他稍微有些郁闷起来。 山谷之内杂草丛生,枯枝落叶遍布一地,加上此时正值秋末。风高物燥,大火被点燃之下一不可收拾,整个山谷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一般,两万匈奴人和两万匹战马在火海之中不住惨叫、挣扎。 在对于毒物的分别这上面,张凡还是相信方月玲,也就是说,昨天的那壶酒,当真是沒有问題的。 不过,当张凡向张居正提议冯宝的时候,张居正却是露出來了一副不太乐意的表情,而张凡看到张居正如此,顿时就诧异起來了。 “哎呀,不好,我们是不是中了催眠术了?”正在众人沉迷于那美妙的梵音之中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但不管是修心还是修身,两者必然有共通之处,所谓殊途同归,不外如是。 最近商场有没有发生过比较特别事?比如顾客对某些服务不满意,投诉、争执等? 第三百四十四章 伯圭,不要让备难办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阎柔的计策中,汉军想要击败盘踞在各处的胡人部落容易,但官吏用什么样的方式加以抚恤,却尤为重要。 若是做不到位,就算击败鲜卑、乌桓、匈奴、羌族也无法容纳管理,依然会激起祸患,关键在于纳为己用。 刘备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胡人失控引起的后果。 遂抚掌对阎柔轻笑道:“阎 “你把这事完整的说给我听听。”吴师爷示意二哥别着急,把桌上的烟递给他,让他慢慢的说。 接下来他又是顺便用宝扇画了一个躺椅来,光华流转下他直接就舒服地躺在了躺椅上,这是要慢慢等着嫦娥向他屈服的架势。 在英超,混得不错的一线球星通常都有十万英镑左右甚至更高的的周薪,请两个保镖贴身保护也是很普遍的事情。佩罗作为曼联最强的后卫,周薪十几万英镑,他请两个保镖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腕表一点点地探出天台下沿,天台下面的情况也投影到了表面上。 不过对此,昊南显然并不感冒,凌风在拳头之上,虽然这人极为诡异,但是有过两年在那魔兽森林历练之后,经历过多少魔兽,与其战斗,与其厮杀,比他狰狞的同样是见过不少,而现在,就把这个家伙当做是一只魔兽吧。 最主要是他的眼神实在太……如果她再不答应,恐怕他或许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洛辰熙冷冷瞅着她,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听说?听谁说?"天雅失踪的事并不简单,他,柯子戚,洛辰阳一直在暗地里调查追踪着,她怎么会知道? “你想我死吗?”她抖着颤音说话,正努力挣脱扎着的想从他身上摆脱下来。 而叶玄此时,竟然跟段庆之聊天,不抓住机会,补上一刀,让段庆之非常的强大焦急。 李言身体一颤,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却是无法相信,一步一步地向前蹒跚走去,眸光像是摇晃的蜡烛一般剧烈抖动。 “看来这是各家倾轧的结果,谁都不想对方来摘了我们丹棱这个桃子。”赵原想了想,笑道。 这一下,一直在凤凰一族观望战况的风玲珑坐不住了,和凤慈说了声,就赶往战场。 焦玹此时再好的忍耐力,也被叶赫临风三言两语给消耗殆尽。他单手一挥,叶赫临风立刻觉得双膝一软,“啪”地跪倒在地。随着焦玹泛着青光的手掌不断上下摆动,叶赫临风竟不由自己控制地开始在地上磕头。 “这是好事呀,最近大家都闲着呢,正好现在还不冷,多去开点荒地出来,明年就种豆子。”赵大伯听到赵原的话,眼睛一亮,知道赵原既然在说,心里肯定是有谱。 当所有人都被淘汰后,秦羽头顶上的神印,已经是彻底的发生了脱变。 洪宙的手下办事效率非常之高,才过了三日,一葫芦的有情人眼泪就摆到了方阳的面前。 “好,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天地盟的少盟主,白天道是我叔叔。”白鹰向着叶星说道。 可以预见,随之而来的救援、安保等一系列问题,足够让爱德华和古亚神教忙的急跳脚。 在苏牧已经将曾经的所有手段,似乎全都已经各自施展过一次之后,帝国皇帝却非但没有流露出半点儿的满意,甚至还变得愈发的冷漠又刻薄。 老者忽然能够猜到秦武的身世了,毕竟整个神州也只有血秦才有可能诞生出这样妖孽的天才。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公孙瓒:玄德,放过我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九月二十日,终于垂下头颅的公孙瓒带着刘虞一家,赶来蓟县拜见刘备。 在将刘虞交出给汉军士卒,自己与公孙范、田楷、田豫翻身下马望着蓟县高大的城墙。 有着浓密胡须,身躯凛凛的公孙瓒,不知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还是其他原因,显得面容憔悴。 “蓟县啊,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踏足此地,袁绍却再也没有机 “对了,这些西方巨龙是什么品阶的?怎么都被你们拿来当坐骑了?这些西方巨龙放到人类的世界,可都是强者的代名词。”昊天也好奇问到。 浅音看着红雾,轻撇柳叶眉,只觉得红雾熟悉,但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还不等她走近,黑影一闪,樱一条件反射地抬起了手挡在面前,在气流涌动的瞬间五指一紧,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稳稳地握住了一只拳头。 接完任务后,昊天眼珠微转,想起一事,据在网络里的描写,玩家在讨好游戏里的一般都有额外物品赠送的,所以不免打起了这个主意。 后来,她离开,他开始懂得这种状态的孤寂,为了这场心灵的遇见奋不顾身,为了将来的重逢静静守候。 舒放自然紧跟在后,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的堂主全力冲刺。才冲出进两步,忽然发觉前方的堂主猛然停住了步子。 但这些枝条的生命力确实顽强,火焰只在枝条的表面燃未伤及到内部,所以依然还在火墙中游乏,朝昊天他们攻去。 “有吗?我有变臭吗?”寒来左嗅嗅,右也嗅嗅,除了一股淡淡的丁香,她什么都没有闻到。 一边的海堂在听到这几个字的一瞬间脸色霎时就苍白了起来,细密的汗珠从额间缓缓滑下,喉结一动,就想着怎么逃走。 在他看来,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又有师叔撑腰,岂会害怕对方区区一个对手? “王大哥,你也是“爵”境强者么?”走再回赵良所在地路上的佐怡一脸崇拜的问道。 军师李国仇罕见的缺席了这一次的会议,据他帐下的人说,李军师午后便带着人去黄河岸边沿着河岸往北去查看地形去了。他显然也正在为渡河之事发愁。 不久后,全身被鲜血浸透的钱德禄冲到了林觉的府门前,咕咚一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躺在林家门前的石阶下。 “好厉害!”无名惊道,这些背刺每一枚都犹如淬毒了一般,空气都被摩擦的滋滋作响,然后空间在无名的眼前被生生溶解掉了。 大伙仿佛钉地上,完全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连喘气声也没有,安静得像在空瓶里。 此刻,自知凶多吉少的木下泉明只能自认命衰的缓慢转过头去,随即,面容痛苦不堪的木下泉明开始紧紧的闭上自己的双眼,同时咬紧牙关,心里默数念道。 从黑暗中,露出了一张人的面孔,林坤一看,顿时头皮发麻,脚底心直冒凉气。那张脸乌青发紫,仿佛马上就要腐烂,眼珠子都是扁的,神情僵硬,双手成爪,上面长满了一层白毛。 “哎呀,两位夫人去哪里了?大帅都要急死了,昨晚你们便不见了,大帅命我等到处找寻,找到半夜也不见踪迹。大帅急的一晚上没睡。哎,你们到底去哪里了?怎也不知会一声。”孙大勇道。 就好像一个拥有顶级跑车的人,却连方向盘怎么打都不知道的感觉一样。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司马氏危矣!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二年,十一月初旬,天气骤变。 幽州北地低沉的阴云蒙住天色,雨雪霏霏,大风卷过山陵,发出凄厉的呼号。 虎贲骑、哨骑、锐冲营骑兵,以及幽州豪族送来的马匹与乌桓与鲜卑送来的马驹与赔罪的牛羊畜牧,所有的战马、军马、驮马、挽马,共计二万六千七百二十三匹,再加上三千余牛羊。 自八月起为了让 孔贤在城中没有自己的居所,每次回安陆之后都会住在军供站里。如此一来,这座军供站就成为变相的后军大帐。 奇异的波动引动了周围环境中的魔力一起形成了一种赵九赦他看不真切也完全不懂的模式。随即身后尸体的眼睛纷纷睁开,一双双蓝色发光的眼睛里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接着,龟宝直接施展一个御风术便躲开了,又举剑向着展重忠发出两百道剑芒,直冲他的身上,而展重忠也不躲开,直接收回了冰蛇,在身前形成了三面冰盾,再次挡住了两百道剑芒的攻击。 可是碧眼狐似乎在又察觉到周围有人在,却直接冲向了沐思源,因为沐思源刚才释放的大网根本无法抓住它,此时,想要收回网状法器重新攻击,已经晚了一步了。 不过现在李灵一也是感觉压力山大,很明显难以掌控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他的对手也都剩下了强者。无论是西尔斯还是青铜中的那个鞭子青年,甚至是中野平,以及这个世界里的V组织,每一方对李灵一都明显的没有善意。 被黄忠教训一顿之后,马谡的性格倒是收敛了不少,对国风府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龙飞慢跑着来到训练场,“哧啦”一声拉开卷轴,看着上面的四个忍术,心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先学习哪一个好。 内视完后,天玄子心中的疑惑更重,自己怎么会这样呢?不但功力更加醇厚,就连龙丹也有所变化。 而骁兽谷的筑基期修士也死伤了一些,就连地夷修仙界和天南修仙界的筑基期修士也难以幸免,而天南修仙界的修士面对多处的攻击,他们的金丹期长老又被别人缠足,想要相助也是没有可能,就只能依靠他们自救了。 龟宝慢慢地飞行出了几十里路,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些异常,顿时转头望过去的时候,竟然是很多光芒在向着自己飞行而来,立即释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那些光芒。 只是这片刻的时间,已经有三个傀儡人到了慕容凝月的面前扬起了手。 那口淤血,并不是受伤淤血,而是身体运转过程中,各种毒素汇聚到一起,排泄出来的脏东西。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危呀!”我也对着他们泼起水来,看着他们狼狈的躲过我发出的一个个的水上大招。 夜妖娆在被慕容凝月下了禁制之后一脸的委屈,看向慕容凝月的眼神更是可怜兮兮的样子,慕容凝月差一点就心软了。 出了客栈的苏樱雪并没有急着去原始森林,而是打听了一下宁和国佣兵工会的地址,便往宁和国的佣兵工会走去。 于是一大早,苏樱雪早早就跑到无妄城的城门前,左等右盼,期待炎大神会来。 “对了!不知道孔兄认识此物吗?”陈霄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郑虎给他的那块玄玉晶拿了出来。 没想到那【一剑勾魂】冯血衣竟然在暗中勾结【妖神宫】,还召唤来了一尊妖帅,要不是有所依仗,今天在升龙峰当真是危险至极。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司马懿:太卷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听罢,颔首点头笑道:“奉孝所言当为良策,并非我信不过吕奉先,实在是此人不善谋算,只想着眼前之利,易为他人所用,若给予重权,反而会害了他。” 还是再打磨一段时间罢,此刻河北新收,有许多人还在观望,要吕布被人鼓动教唆,在冀州反叛。 虽说大不了再剿灭一次,但杀了他难免有些可惜。 为君 一进门,许诚赶紧扶老吴坐到沙发上,李子娟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这些可都是高等级的怪物,杀死一个经验值肯定不少,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太可惜了。 只是成为江州最强宗门,吴凡显然是不满意的,在全国而言,江州修炼者圈子的实力是偏弱的,很多地方的修炼者圈子的实力都要超过江州这边,仅仅是成为江州最强,显然还远远不够。 生命显得如此脆弱,如同枯萎的枝条,随时可能被巨龙的寒冷吞噬。 只要能够伤害的,有些人就会拿出来,哪怕是他的性格,他的童年,他曾经那高傲的态度。 这周,是副校长一职推荐表上交的截止日,按惯例,找谁到校长办公室谈话,谁就没戏。 明锐真的很在乎她的话,嘴上说不行,却用实际行动证明,这可能就是理工男最突出的优点吧。 就像是你在学校上学,做出了危险的动作,然后被别的班的老师撞见了。那肯定也是要教育你一下的,不可能因为不是自己班的孩子,就当做看不见。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吴凡说道,他现在的事情不少,没有多少精力顾及木材厂和家具厂那里,再加上赵亚楠本身也很能干,所以,吴凡便也直接当个甩手掌柜。 一方面是给对方发挥的机会,另外一方面,那就是对方想出来的计划,由对方全程参与,肯定成功率更大一些。 怪不得刚刚田萱见到林媛时先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怕她也跟苏秋语和姚含嬿一样发了高热生了疹子。 林雪落都能那么不要脸的坐上封家的餐桌了,蓝悠悠当然不会退缩。 在叶玄的条形之下,蛟龙仰天一声怒吼,本来平静下来的双眼再度充满了血色,跟见了强歼自己老婆的仇人一样。 可是,在他堪堪收回金光的一霎那,只见从禁制那边传来一股威能极强的波动。 汉克斯三人颓丧的凑在一起,郁闷的抽着烟,喝着刚刚送过来的酒水,一句话也不想和方云说。 夏以琴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过了那盒包装精美的芒果酥饼。寻思着:看情况不对,大不了自己就说是送来给雪落吃的。那尴尬不就迎刃而解了? 固然这慕容克没有藏獒那么强,用游戏的话说,藏獒是BOSS模板,但身为家族子弟,慕容克至少也是精英模板,范平安能压制对方显然是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实力与往日不同凡响。 孙仲才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只见此时城门一片混乱,百姓们蜂涌似的出城,好像担心慢一步就会死一样。 突然没了统帅的燃烧军团,有些不知所措,乱哄哄的叫喊声连成一片。 几乎酒吧一楼所有的人,都是目送着刘风三人上的楼梯,甚至这个时候还有人回味着刚才刘风神乎其迹的赌术不能自拔呢。 已经习惯了自家干部的嗓门,希兹克利夫虚压右手,示意他坐回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张鲁:愿为汉王座上宾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二年十二月,汉王讨平河朔冀州、幽州,袁氏举族而降,尽收北方一十六郡,数千里膏腴之地,理人以亿计,地方万里,携带甲百万之势,令人不禁望风而靡。 消息传遍海内,凡听闻者无不目瞪口哆,心惊胆裂,彼此相看,变了脸色。 天下大势已定,再负隅顽抗,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蚍蜉撼大树而已。 刘表、 只可惜当初没能将他收入麾下,否则自己这一年多也不会过得如此憋闷。 耿精忠等一行人,极力挽留,但还是没有留住,两位老神仙飘然西去了。 当然,是不是真正的天堂也只有死人才会知道,不过那片公墓区却是哈市当中最贵的墓地区。 陆离微微扬眉,他最近忙得很自然没有心情去关注苏琼玉。反正有人看着她,只要不出事她想干什么都无所谓。 五分钟后,杨洛坐在电脑旁,死命地敲击着键盘,偶尔回头,一脸幽怨扫过正在刷着电影、脸颊上还余有红晕的肖恋梦。 冉然再次施展了法力,风在风华的身上转了几圈,把他脸上和身上的烟雾粉都吹走了。但是眼睛里的那些是没有办法了。风华,依然痛得睁不开双眼。 原地片刻没人招呼杜峰,杜峰倒也心怀不乱跨步径直走进了大厅,一进来东方成左右的两位男子目光瞬变,用豹子般的目光冷冷盯着杜峰,似是将他当成了猎物要就地撕裂一般,仿佛杜峰跟他有很深的血仇。 昨天到她家,杨洛又要求她背了一遍,肖恋梦那时真是满心无语。 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底,噙满了丝丝缕缕的调笑,嘴角微微上扬,浑身散发着邪肆的气息。 复杂的建筑图纸,还有很多有关于那个地方的设施数据,陈君翔很容易就能够看懂,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吕光心里却是有话不便讲。事实上,家人已经又送来了消息,情况一如段业所预料的那样,天王苻坚亲自南下到了苻融军中了,谢家果然动员北府正面迎战了,谢石谢玄刘牢之果然都上阵了,江左各士族果然都团结一致了。 陈君翔正要接过,在他看来这是全新的知识,对于陈君翔来说,这是巨大的诱惑,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像是虫虫这样的外星生物——虽然在老亨利说来,这个虫虫只是一个不是最为重要的研究。 山口一夫接到军部的密电,天皇正酝酿攻占中原重镇武汉的计划,指示山口一夫想尽一切办法,肃清鄂东一带匪患,配合大部队出击武汉。 妙医同样惊诧的无以言状,眼神带着惊天的骇然,落在夏凡身上一动不动。 随着清脆的骨折声响起,那个社会青年手里的砍刀掉在了地上,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的剧烈疼痛已经让他失去了任何的战斗力。 终于到了拐弯的地方,公路陡然变得窄了许多,夏天不得不将车速降低了下来。 夏天简要的将眼前发生的事情给方富民说了一下,顺便聊了几句天,就挂断了电话,冷眼看着刘能。 而大家震惊的地方,就在于苻宏肯定不可能闲的没事去宣召这些人来长安,这等于给自己添麻烦。那这样的话,大家都很好奇,这些人,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擅自来京? 还不等景川开口,陆明走上前来一把推开中年人,一脸凶狠模样看着他,大锤在手中掂了掂。 第三百四十九章 汉王是何许人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敢问府君,认为汉王何许人也?” 阎圃拱手作揖向张鲁追问道。 张鲁沉吟片刻,回答道:“汉王纵横天下,所击者无不破,所攻者无不服,听闻其抚恤百姓,勉率农功,可谓功著于大汉,仅有高祖与光武可较之,功烈光于四海,仁风行于千载,为仁、明之君也。” 不曾想阎圃听了却果断地摇了摇头,解释道:“ 常兴如今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什么蔬菜到了他手里都能够做出花来。几样看起来寻常不过的食材,到了常兴手中,就好像变成了天材地宝一般,做出来的美食就是不一样。馋得张大雷差点没滴口水。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就陪了她那么一世,这没良心的居然炸了主神空间。 秦慧娴只是笑了一下,这笑意似乎透着几分冷意,让傅希希看着,咬了咬下唇。 云锦绣倒是没拒绝,毕竟在存在里也不可能飞来飞去,直接找了个干爽的地方换上了,十分的合脚。 三人这些天一直都在加班加点的搞研究,周末的时候也没休息,确实挺累的。 沈浩自己都心惊不已,下一秒,他笑了,笑声回荡,并非兴奋、得意,也非有意刺激雷鏊。 虽然她现在就穿着泳装,但青衣酵母菌的人设可是虚拟AI,她西门情只是一个搬运工,所以福利自然不能让她来出。 “以后遇到一些有些才能的人,若是肯跟着咱们,你也可以收进来。必须得忠心,奸猾的人我们不需要。”常兴说道。 木归以为她睡着了,随手拉过被子,刚要给她盖上,衣襟却突然被抓住。 原来,陈澈曾言:空气非空,水深非实,人畜顶着千里的空气压力,鱼虾受着深厚的江水压力,本是身体内压抗住外压,适而成习而已。 “苏珺,不准睡觉!”塔莉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一个火球术就轰向了正趴在桌子上熟睡的苏珺。 他大口喘着气,半晌才清醒,看看四周,蒋珊仍在和一帮同事K歌,除了陈四眼没人注意他。 苏珺一头雾水,她不就牵着安琪拉的手,去野兽关押区了吗,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随后还是菲莉茜雅把苏珺的话重复了一遍,告诉她问题所在,苏珺才恍然大悟,越来是自己让安琪拉误会了。 圣尊一直开到了地下停车场,看见车停好了,才叫醒在后面驾驶位的叶振,叶振醒过来,准确说,是叶振睁开眼睛,下了车,两人坐着电梯到上面去。 “战法师的战斗方式就是麻烦,摒弃了传统法师的远程作战能力,未接近敌人前只能闪避……王八可你的黑色物质就要消失了,你打算怎么办呢……”苏珺不自觉的,又分析起战局了起来,仿佛天生有这种爱好。 我有些感激的看着苑晴萱,她真的太宽容了,古代佛学中讲究的大爱无疆,也许苑晴萱就是大爱无疆吧。 就这样磕磕碰碰的,几个演员将戏剧演到了最后一幕—哈姆雷特和雷欧提斯在城堡内的剑术决斗。 二五八组合三人开始分头行事,只那么一阵子,四周早围满了敌人,个个手持火把,将竹棚上下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我们什么时候到了一起看电影的关系了?!”在宿舍走廊里,蓝羽说话的声音太大了,见有几间宿舍的房门打开,里面的同学们向外探头张望,想要看个究竟谁在这午睡时间大喊大叫的。 季诺的手术安排是上午十点,九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连苏宁也来了。 “收到了,谢谢马叔和各位股东的关心。”慕子谦收回眼,目光锐利的如高原上的枭隼,从一圈人的脸上扫过,接触到慕子谦眼神时,顿感寒意逼人。 上一世的时候,更没有听说过容瑾中过什么毒,那如今是怎么回事? “谁呀,这么神秘?”虽然已经猜到了,冷夜白也不想毁了冷素素的好心情。 有人说,我们结婚吧比我爱你还要动听,因为那是对爱情的责任,只有真正爱你的男人才会娶你为妻,一辈子宠着你,惯着你。 选择了忍,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叶子晴进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吓坏了慕昀峰。 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周诗诗就眼尖的看见了她,随后挽着男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甚至有很多个夜晚,她都梦见季绍衡结婚了,而她的身份也被曝光。 用望远镜看着队员正在承受五秒钟的疼痛,耳中则是听着系统提示音,战鹰的双眼顿时瞪的牛大。 吃过晚饭后,收拾的任务交给了其他人。江情想着吃饭时候的互动,心下觉得,这时候情势大好,就应该乘胜追击,所以她主动约叶秦去散散步。 “是,王爷。”几人早就想走了,完全是摄政王本人威慑力太强,每一次面对着他,都让人想要逃跑,这一次多停留了片刻,就已经是紧张得不行,这会儿自然如蒙大赦,赶紧恭敬的退下。 虽然没有看到白牙仙究竟怎么样了,但从紫月手中出现的生命本源就可以猜测,被抽出了生命本源的白牙仙显然是已经没命了。 在孔震和屋外上百人激动的眼神中,就看见配电室大门的门把手转动了两下,随即“咔嚓”一声,伴随着门锁打开的声音……“砰!”门又关上了。 点了点头,萧寒没有多说,和金老九转身离开,他并不担心吴胜男联系不到自己,毕竟是官方的人物。 这时候,月倾凰转过身来,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和瑶儿跟随巫前辈,夜伯父和两位公子一路,不过不管能否追杀月倾凰,总归还是抢夺最后一重秘境中的宝物,更为的重要。”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温凌云,突然开口道。 尽管云墨鸿心中并不认为他的病能被治好,却还是不忍心拂了她的意。 这张试卷好像是第一批里面的最后一份,那么就应该是第一个交卷的人的。 所以亚当-萧华这种直接给各个球队喂饭的操作,大卫-斯特恩也是不太认同的。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卫-斯特恩也只能给他指出来,而不能直接代替他操作。 维克多-奥拉迪波还没回过神来,余欢已经走上台去跟大卫-斯特恩拥抱了。 第三百五十章 徐庶:我真是火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荆州襄阳城二十余里的酒肆,外边寒风侵肌,雨雪纷纷,里面却如同一座暖炉,柴草在炉中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许多士人坐在一起相互倾谈,彼此有说有笑,说话间交互斟酒,好不热闹。 听见外头寒风呼啸而来,不停吹打着屋顶。 有头扎帻巾的士人扼腕抵掌的笑道:“季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以我所料,河北必 尽管伊不能开口说话,但是她的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明明就是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伴随着他“刺出”的动作,天地规则立时受到牵动,一道无比凝练的耀眼剑芒透体而出,如同激光般向着燕天北的胸膛急射而出。 这两位都是使节。一个名叫约瑟,来自西方萨斯帝国,任职外交副大臣,如今被派驻凤尾岛担任驻星海领事。另一个名叫陈爱民,来自华夏古朝,任职礼部司长,同样被派来凤尾岛担任驻星海领事大臣。 伊的面色如死灰一般阴沉着,整个身子却被紧紧的怀抱在银面男子的怀里,一动也不能动。 这些都是普通民众,陆少曦出手伤了他们也不好,而且他们一旦聚集过来,有人远程引爆杀手身上的炸药就麻烦了。 “放心,我自己可不喝酒,我连找人尝试都是找你!”志村阳摊了摊手说道。 夏院长神色微凛,无形的气劲呼啸而出,几条身影明明只离沈梦瑶不过半米,却仍被尽数震了开去。 “我试试。”陆少曦见徐大师显然不想带自己玩,心里冷笑,不带便不带,难道还要求你不成? 林沐沨猛地往后退出了三步,每一步的踏出,都会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 只见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身红衣,披着一头红色的长发,垂直披散在身后,但是五官是绝对的出众,这身打扮简直就像是妖,血色的红,有点吓人的那种。 这是他成为天下会武第一后的第二天,每日都有很多的门派前来拜访,吵闹中也不失一份安静。 所以那条龙形精灵,在这幽龙界之中,乃是相当于霸主一般的存在。 两人来到塔里面,一股精纯的天地元气扑面而来,在这塔内,强悍的元气压力宛如实质一般扭曲成形,这种感觉,就如同在身在重力场一般,令人举步维艰。 “大厅?”吉尔疑惑地看向川田辉,来到迷宫怎么也有两天了,路上还从来都没见过任何建筑之类的东西。 “大师兄,刚才你回来的时候,可见到什么人?”雁儿看着慕容峰认真地问道。 “可我说的是这条蛇,而不是那条三十多米的。”杨剑无辜的耸了耸肩。 感应到了这一切,黑风没有强力去抵御,嘴角却是微微翘起,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 “你你你你是合欢…”夏鸣馨忽然变得结巴起来,看着眼前的男子脸色变得更加恐怖起来,随着声音一顿,双眼露出了一丝迷茫神色,脸色也变得绯红起来。 宗主黄天端正衣襟,缓缓接过印玺,注视印玺良久,眼神尽是激动之色,连说三个好字。 “不会很贵吧?”李沐进店后就开始左顾右盼,发现店内的客人至少也有十几个,而即便如此角落的沙发上依旧坐着七八个理发师正在聊天玩手机。 睡在枕边的丈夫,和她生活一辈子的人。到最后,真实身份竟然是……一个卧底???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下士人都想做汉臣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不同士人得知汉王讨平河北的讯息,是从南阳传舍布告出来。 而荆州官吏则通过别的渠道获得了消息。 从襄阳迁至南郡江陵后,刘表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好像心里有一股精气神,忽地被抽空了。 原本打算趁汉军主力北上之时,尽快出兵讨平荆南,结果军令一拖再拖。 文聘、蔡瑁等人先后请战,都被刘表摇 突然,在路过一座矿井的时候,从一块巨石后边跳出来四个年轻人拦住了朱欣的去路,一个个面目不善,淫声笑语地上下打量朱欣。 青水此时才算稍微了解一下天宫,确切的说只是了解星月殿和飘渺殿的一点皮毛。 雷傲又砍断了几棵大树,却遇到了难题——他的风刃虽然锋利无匹,但缺乏‘精’准度。将整棵树砍倒不难,要将树干伐成木柴,却颇有难度。 其他人像救援已经来不及了,青水手中的金刚杵突然变成了惊魂铃,直接疯狂的摇晃,一阵比起雨落鸟叫声更加刺耳的声音传出。 看着雪月离开的背影,沈婉晴嘴角勾起。随后低下头,继续绣着手里的花样。 感觉到深深无奈的夏洛煜,只好天天提着一颗心,度日如年地期盼着,希望叶灵汐能早日回归木兰星。 此时的焦点人物,自然是海琳了。众人都望着她,希望她能对自己的神秘身份和为何拥有超能力做出解释。杭一不知道他是不是唯一一个听到海琳叫孙雨辰“爸爸”的人,他暂时没有询问,等待海琳自己给出解释。 “几位,请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来不及沏茶,里面已经完事了,看总经理的样子这次是谈崩了,但是蛋疼的应该是胜迹集团。 青水最先研制的是妖兽进阶丹,青水反反复复的看药方中的每一种药草,然后分析它的药性。 手机在一边震,白宥熙瞥了眼宫赫,赶紧往嘴里填了个炸肉块,才接听了电话。 进入了经脉后,她运用狂刀诀的内功心法,没想到两者相融相得益彰,效果异常的好。 只见天空微暗,偌大的一个田园中,有七八个手握刀剑的男子,正在卖力的击杀着眼前的甲壳虫。 韩三抬头扫视周围一圈,这里是一片空地,地面也铺上一层青砖。 由于王子维已经畏罪潜逃,并且桉件的幕后黑手们也力挺了两人说法,其他元婴老祖虽然心存怀疑,但也没有当场撕破脸皮。 “欢迎光临,需要我为您推荐当季的最新品吗”导购员这时向幻雪走来,不过幻雪并没有理她二是看中哪件挑哪件,瞬息幻雪的手上就堆满了几十件衣服。 虽说杨路来到修真界已经一年多时间,并且他也在积极搜集各种情报,但相比修真界土著和修真世家子弟,他确实欠缺一些可有可无的生活常识,就比如海崖派基层弟子的生存状态,杨路就完全没有关注过。 用一旁那上好的丝绸布布,将其上面的血液微微擦拭,这才是重新放到了剑鞘之内,然后一声大喊。 执事的话语中充满了血腥味,炽裸裸的弱肉强食展现在韩三眼前。 灰色茧子爆开,林量檀与林量东皆是在反震力的作用下往黑柱之中砸落而去。 就在唐天面色凝重准备抵御呼延震的时候,领域之中一股不远处忽然也是散发出了一股不弱的魂力,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王应当多子多福!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二年,十二月下旬,已临近岁末。 在青州平原停歇三日,与荀文若彻夜畅谈了来年河北春耕之事,把恢复冀州民生重任托付给头皮发麻的荀彧,叮嘱他早日动身前往信都,治理好河北。 然后在荀文若笑容僵硬地送拜下,刘备率军返回雒阳。 每当到了年末就要祭拜先祖,而雒阳宗庙无人供奉,历代先祖必将会震 在桌子上甚至还摆放着新鲜的水果,这些水果都是连夜从内地运来的,全都是从果树上刚摘下来就送来的,保证新鲜美味。 当场就有人拿出了手机,拨打报警电话。派出所那边接到了报警电话,态度很不错,答应立刻出警,大家心里这才有了底气。 众人七口八舌,不停地询问。姜怀仁他们面色难看,不知道该如何说。 欧洲国家,尤其是大不列颠英国,对于秦照来说那边没有他的势力,说掌握的消息也是非常少的,万一这些家伙想要得到自己的人头曾利用,军火贸易这样一个噱头引自己上钩。 “您真的是始祖?”有血族人突然询问,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禹秋风自从被带到3号别墅后他就一直在进行剧烈的劳动,每天都干一些体力活,而且因为他还要将一部分食物和水分给自己的妹妹,所以在这里的生活反倒没有在赵无极那里好,最起码他没有吃饱。 尹诗琪捂嘴笑了,对于张天的描述显然她也认为有些夸张,山河图的功能更多的是探查,攻击方面的功能她并不知道。 “师尊,王师兄被人迫害,修为被废,生死难料,请师尊为王师兄做主。”杨凡答道,言语中甚是愤怒。他和王阳明关系紧密,亲如手足,听到王阳明被废,杨凡恨不得立即下山,为王阳明报仇。 这本身就是叶修最近一直在做的,所以,叶修也不需要再额外花费更多的时间去专门做什么,只是接下来,尽可能多花点精力和时间在佛经以及道藏身上就行了。 而旁边挑选原石的人都摇摇头,似乎在说:又来一个撞大运的人。 猜想或许是她回家了,必须确定家人朋友都没人知道她在哪里,才能入手找人。 顾寒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听到看到了多少,男人弯下腰去,把摔倒在地上的乔婉月扶了起来,然后交给身边的助手,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这才抬头看她。 阿萨夫从赤九玖身上搜出罗盘,然后放到一个平台的机关上,遗迹的中央大厅终于被打开了。众人所处的平台也开始下降,前方便是通往中央大厅的通道,相信甘尼许之牙就藏在里面。 她知道顾寒时这么多年一直独身,当初他们爱得那么刻骨铭心,温凉不会不知道,顾寒时至今独身的原因,是因为忘不了她。 清晨第一缕阳光如金色的油漆,将一人高的繁茂的杂草漆成了金色,悬挂在叶子上的露珠如同坠落凡间的宝石,折射出七彩光芒。 说完,秦楚彦愤愤的侵略着萧若安的每一寸肌肤,萧若安羞耻的闭上眼睛,努力的想要摆脱这种慌张和难堪的感觉,可是秦楚彦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一步一步不曾懈怠。 这姑娘够有心计,而且心思周全,她给自己准备好了应付措施,就算自己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被发现,也有办法和警察周旋。 第三百五十三章 汉中郡愿降汉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汉中功曹阎圃,拜见大王!” “愿大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阎圃将带来的几筐竹简、木牍放在地上,立刻行大礼叩拜,微微喘息说道。 刘备本来靠坐胡椅,见状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指着阎圃道:“阎功曹带来的竹简,莫非是米贼张鲁对汉室十三州的宣战檄文?不然何至于如此多的文书。” “何况, 赵天昊手中的银筷猛地弯折,手脚颤抖不已,连头发都有些被来路不明的风吹动了。 而且除了当前剧本,我还得思考之后的剧本,还得注意剧本和剧本之间的联系,其实挺费脑子的。 现在就连伊森麾下的战士们对自己采取何种态度都是一个未知数。 他嘶吼着,形态终于保持不住,消失而去,同时,祖血中的一些抗拒意识也被抹杀而去。 “脾气还大。”赵德洪见赵天昊离去,也只是摇摇头,继续吃饭。 大昀立朝百年,经两代贤帝经营,又有当朝皇上李昀励精图治二十年,天下百姓尽数归心,何等强盛?而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权利中心,万民心气汇聚之地,金銮殿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放心,我会把整个康家像韭菜一样,全部给割了。”秦浩说完,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尽管大部分的理论知识还是其他的框架都来源于如今现存的形态之中,可那种与众不同的运转方式确实让他有着极高的效率。 不过,害怕归害怕,枫儿还是一步步挪到了野兽的面前,十分娇俏地冲着野兽叫了一声,声音就连在她旁边的夜凌宸都差点没听清。 这下苏立替她都想好了,吕代娜回去的时候也好光明正大的去敲岛光预的家门了。 岳杰倒是不恼,笑了笑,神子殿下有这个傲娇的资本,即便力量被自己封住,可智力还在,若是神子殿下在被带回去之前和他玩什么花样的话,他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也是他迫切打算拿回属于自己位置的原因,天地灵体复出,原本的势力也会蠢蠢欲动,他只有掌握更多的力量,才能和对方有一战的实力。 唐心呢,越大越漂亮,性格乖巧,和她一比,我简直太刁蛮了。开玩笑了,我一般情况下还是很乖的。 吴忧一想,既然是要喝酒,那么还是去自己的游仙湖农庄吧,那里也是有不少的人。 美琳也是美目发光,如此气血浓郁的血钻,即便是在这灵隐圣境,也是相当罕见。 厚重的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仿佛已经闲置了许久,夜凌宸却没有一丝犹豫,抬步走了进去。 坐在对面的男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淡定地转去接电话,留下陆佳琪尴尬地坐在那里,不停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顺便竖起耳朵听听他说了些什么。 已经爆胎的野马在街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撞上了旁边的一个交通设施,发出嘭的一声。 长公主气的飙泪,捂着脸道:“妾身无法忍受这种羞辱……。”说完就急切地朝着后门跑去。 忽的,他紧闭的双眸一下睁开,与此同时,原本也在修炼的君念汐像脱缰的野马一般直接冲了出去,白彦的光明之相露出了一个笑容,看来他们都感受到了。 少顷,一只全身泛着红光的双头怪鸟在棕榈林上空飞过,它似乎嗅到了什么诱人的气味,突然放慢了飞行的速度,在一棵大树上空盘旋一阵,随后看准了下方地面上的一堆死尸,扑棱棱地朝满地的血肉飞去。 合着,他一直都在跟踪她。君千澈的气焰隔着本体都能看得出来。 天下太平,李治浑身上下摸了摸,确认没有少半个零件,这才理了理衣领昂首阔步走下马车。 安念楚坐进乳白色的沙发椅里,脚下踩着的是黑色地毯,在大厅的中央还有人在弹奏钢琴,深色窗帘把玻璃窗外正午的阳光都阻绝了,餐厅里的灯光柔和又舒适,环境很优雅,没有一丝吵杂。 她在豆子的搀扶之下起身,这凉亭的旁边有许多的大缸,里面装着的水都是寒泉的水,水上面有许多的绢花,都做成了莲花的模样。 徐怀奕两人当然不知道李云诚的所言所想,第二日,就跟随常云炘,包云平两位长老,乘坐松云鹤去往仙台府,金焱宗。 一边擦酒精一边又担心会不会破伤风,只是担心也没有用处,镇里只有一个药房,里面一个医生,这会去敲门,人家也是这样给他处理。 洛云汐还不太习惯这种亲密,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就更加的不习惯了。 “力气这么大,精神恢复不错。”他勾起她的下巴,英俊到极致的脸逼近,鼻尖相撞。 “你闭嘴。”费劳尔对蕾奥娜一点也不客气,并不知道尼古拉斯和蕾奥娜互换了身体,呵斥一句,就没理他。 张凯没听懂,不过也没劝了,毕竟师尊形式。自己插句嘴,刷波存在感就得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大丈夫之志!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恭贺大王,威慑四海,德重恩弘,使得远方慕其义,兵不血刃,远迩来服。” 郭嘉笑着走出人群,作揖祝贺道。 接着顿了顿语气,继续复道:“现今汉中可得,蜀地与关中门户大开,取之易如反掌。” “汉中郡实为四通五达之衢,兵家必争之地,此处攻防俱便,前瞰米仓,后蔽石穴,左接华阳、黑水之壤,右通 龙鳞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龙须威严,双眸之中带着一丝王者的风范。 设置简单地障碍,石头,树杆这些东西随处可取,简易的望楼也是短时间之内便搭建起来了。再将那些装着粮食军械的马车往外面一架,用树杆一搭,再在后面布上军队守卫,一个最基本的营地便靠成形了。 不知是因为天长日久地呆在这个十方界让他才想到这种打发时间的办法,还是哪位大哥交给它的这种玩法,简直突破人的想像。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几人一愣,他在白公子面前卑躬屈膝很正常,因为那是他主子,但现在的模样,与刚刚进来的二爷判若两人。 一只虎鲨精怪就能在东海称王称霸?连龙宫四大将军实力的一半都不如,开什么国际玩笑。 秦广王不停的办换着发出法术,一会儿是蓝色的火焰,一会是红色的火焰,可是无一例外的这些用法术发出的火焰都只是徒有其形并没有一丝光亮产生。 现在餐厅里吐了血的那些人绝对不是唯一被感染的,甚至可能是第一批感染者也有可能。 真是奇怪……才几天就变得这么多,慕棠心里一下子都很难接受。 “这一次还真是多谢阜成君相助了。”看到那边人家师徒在哪里团聚,我们也不好过去打扰,但是这阜成君可是大贵客,怎么可以怠慢,当然是由我这个大总管亲自来接待呢。 但现在,乔栩突然出了这个事情,她一定会自责,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乔栩,那他是不是可以“趁虚而入”? 毕竟神魔自古不两立,没有修为却充满魔气的他,在这个充满神气的地方,早晚会难受到死掉。 卢浩峰确定了,周围的立场没有收到迫降的信号,那么飞机应该是按照原计划行驶的。 “听闻魔修所说,那贼人轻而易举便解决了云舟,如若换做是我,也就比云舟厉害一些,要真打起来,我恐怕也不是此人对手,如何能夺取神体。”云落背手说道。 他们中,大多数都只有一两颗死神之石,只能兑换一两件顶级宝物。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有钱的本身,也绝对不是一件坏事儿,关键是看用钱做什么。 来叫自己吃饭的人是陈启和莫洛洛,但是自己却还是要找洛凌枫。 至于李浮尘能否敌得过光暗神主,还是未知数,何况,光暗神主一旁,可是还有一位不逊『色』他的无敌半神。 “不会,灵魂直接被鬼王吞掉。”影看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解释道。 但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这个选择,她觉得为了秦良,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包括把自己给他。 而现在这个情况,顺手帮一把张鹤扬已经帮了,现在张鹤扬的底牌掀开,场面上反而是张鹤扬占优,邓布利多就要采取制衡的手段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让海东青伤了傲罗都不是好事。 输掉的那几次比赛,因为场景特殊,获胜判定条件并不以消灭对手为主,即使辛寂出手也不能力挽狂澜,无力回天,非战之罪。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急,劝进也要慢慢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书房也能听见府邸内外呼喊震天,似乎连整座雒阳城都惊动了。 刘备忍不住微微愣住,荀公达、郭奉孝、鲁子敬这些人可没跟他通过气,怎么直接就开始劝进了。 好歹给我反应的时间,如今搞得全城呼喊,我接下来怎么搞。 刘备脸色不由肃然,心里却在暗暗嘀咕道。 其实他不知道,荀攸、郭嘉、鲁肃、 因为一则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二则身边没有什么有实力的狗腿子教唆。 少年虽戴着墨镜,但他眼中那股不屑和鄙夷,老大爷却依旧能清晰感觉到。 而现在不光是北平,加上陕西和山西,以及和南方市场的合作,光一个铁道计划,和原本英国工业革命的发展有本质的区别。 戒尺打在手臂上的声音十分清脆,只见长手男那青黑的手臂被打出一道很黑很深的印子,其他同学倒吸一口凉气。 而边境的军队,虽然不会动,但会因此缺少援兵,救援的速度变得很慢。 众人望过去,果然火绳上,有隐隐若现的火星,处于燃烧的状态。 萧凡笑了,他这法子就是这意思,不过林锡很上道了。不投钱,也可以分到好处,确实有诚意。 “在历代塔主中,你的天赋可说是前五十的存在了!”通天妖塔惊讶道。 张颠哈哈大笑,伸出双臂,给了李珺卓一个大大的拥抱,柔软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在王晓的掌控之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操控感如潮水般涌来,这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心念微动,仿佛触动了某种神秘的韵律,亿万缕剑气如同被唤醒的精灵,瞬间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汇聚在巨阳剑上。 一道淡青色的剑虹,从东南方飞起,不旋踵便飞到焦飞头上。 已经失去了战略要冲的西庞军队先前在太空中摆开了战舰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面对气势如虹的鹰国军队,没有了补给和修理优势的己方阵线的崩溃也只是时间上面的问题。 “你是来入社的?”罗永还没有说话,陈西风就眼巴巴的跑了过去。 姜俊的话将叶孤城从思考中拉回现实,他本想提醒什么,但见身旁那些特工各个杀气腾腾,又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 所以施泰隆的这番态度,其实只是一个缩影,是他身后的那些地方舰队,每一位自忖资格和能力比他林海更高的人的态度。 最后在村民的密切配合下,日落之前就对这一整片菜地做好了架设大棚的数据统计工作,村民也可以暂时歇一口气了。 只是此时这名雪狼势力议员的死亡并没有激起多大的轩然大波,人们来不及做更多的欷歔。因为他们还将面对更多更难承受的后续。 自从林非进行了肝脏移植手术以后,当即便决定把酒戒掉,在这六年多的时间里,他这个名副其实的“大酒鬼”再也沒有喝过一滴酒。 “没有,很早就睡下了。”姚曼曼轻轻地笑了一下,“其实你真的用不着这么客气,不论是从我工作本身的角度出发,还是因为我们的朋友关系,我都愿意、也应该去做这些事情。 肖爱玲紧咬着嘴唇,眼圈隐隐有些泛红。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但在心中认可、接纳了裴东来,而且对裴东来越来越喜欢。自然不愿意见到裴东来被叶家玩死。 现在事情弄成这样,想到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他这心里真是无尽的后悔。 第三百五十六章 陛下,大汉将亡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三年(198)仲春二月,天气微冷,雨水纷纷,随着中原、河北、江淮各州郡逐渐拨乱反正,汉军平定了诸侯之争的兵连祸深。 尤其是淮南百姓,去岁难得过一个好年,不仅头顶没有了袁公路的强征暴敛,连平时巧取豪夺田地的豪强也被剿灭不少。 原本来不及逃难的黔首百姓,惊奇发现徐州与豫州打过来的汉军,并 尼罗河鳄鱼可是非洲最大的爬行动物,体长可达6米,体重可达1吨。 此刻,天色渐晚,太阳即将落下地平线,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左右,秦枫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和观众聊会天就休息。 从下午到晚上。楚云基本没有陪英雄的义务。要么有顶梁陪。要么有阿姨伺候。楚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儿。 “前三!”天凌协会会长吹胡子瞪眼,“她才天仙,天仙!她刚才面对的是下仙!天仙到下仙,中间可是隔着天一仙,天灵仙,天圣仙巅峰,三个级别!难道这还不证明她足够优秀吗? 但这些骨架,秦枫却是可以利用一下,随后找到两根大腿骨带上,同时也用匕首将两个尖锐的牛角,从野牛头骨上卸了下来。 当初蛇人族可是有斗圣强者坐镇的,结果却被灭族,仇人恐怕极为厉害,也难怪彩鳞之前对我不屑一顾。 看着看着困意又一次席卷了自己,拖着长长的哈欠,苏阳阳坐起身,隐约听到肚子叫了,真是又饿又困的一晚。眼神放空,盯着前排的椅子,想着一会儿去吃点啥好。 仿佛成了两口子之间的某种默契暗号。楚云帮她夹菜,她也主动举杯。陪楚云喝酒。 下节课就是物理课了,苏阳阳趴在桌上,面朝门口,天真的杏眼盯着门口,睫毛忽闪忽闪,这个姿势真舒服,这样可以看到教室门口来来往往的同学。 “好,金林,周超,你们两个也一起去,这一次,一定要让萧羿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金光长老目光淡漠无比,对另外两名强者说道。 “不过让全国收藏家们失望和沮丧的是,这把寒月刃居然不是出售,也不进行拍卖,甚至根据合约都不能轻易拿出来。只能是以物易物,而要交易的物品就是徐霞客亲手誊抄的族谱。”赵老板说道。 “血魔之盾。”拓跋幽眼中满是惊恐和不甘之色,连忙将双手挡在了身前,凝聚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色盾牌,试图挡住萧羿的攻击。 凌天启镇定地询问,虽然对方修为不俗,可他背后可是整个凌家,区区一个修士而已,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害怕。 严明也没有遮掩,说的非常的清楚,如果成始源和郑秀晶一起出演的话,那确实是很有卖点。 萧羿手中的金色棍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对着他的臀,部狠狠捅了过去。 三清为盘古原神所化,所以老子、元始、通天分别被称为太清、玉清、上清以示三清一体,但三人虽同为盘古原神所化,但对天道的体悟各有不同,对立教之根本也不一致。 果然,郑秀妍带来的这两大包东西都是郑秀晶爱吃的,而且都是郑妈妈亲手做的。 陈潇深吸口气,顿时,四面八方的元气,蜂拥而至,被他一口鲸吞。 就连和秦冥矛盾最大的司马风,此刻也不得不在心里面对他暗自佩服。 安德烈将想要让巴律留下,入籍俄罗斯,并破例招他进阿尔法的想法告诉了他,本以为他会满口答应,没想到却被巴律一口回绝。 飞剑带着煞白的剑光,一个盘旋,就直奔王丛而去。这番声势,倒是真的显出了一个高阶秘师的本事。 黑暗的楼梯间内,共工与其余三只绿眼丧尸悄无声息地落于队伍后面,但走了两层以后,共工嘴中所说的“人类”依旧没有出来。 这场慈善拍卖,正是云城某位早年间闯荡金三角的老板,在其孙子生病后,得高人指点,举办的第十次拍卖会。 这一次凌宙天更加没有边了,直接将自己在百度贴吧上的直播连接附在最后方。 一直粘着顽皮弹霸主等其崩溃倒也是一种破解办法,但问题有三,他不了解地形,粘不住不说可能还得吃大亏,第二,速度上有差距,第三,他要承受住顽皮弹霸主巅峰滚动的攻击。 哭喊声持续不断,她一直在呼唤着莱斯利的名字,最前方的几名圣骑士皱了皱眉头,持着巨盾,警惕地望着地面上的梅米,不约而同地看向哈迪斯。 巨兽从地面上爬起,摇了摇硕大的头颅,抖落上面的碎石,红眸立即移向半空中的唐泽。 这已经不是战斗激烈不激烈的问题了,这完全就是有人在故意消耗人口。 不大的开灯声后,房间亮起昏黄的灯光,驱散黑暗,冲进去的三人同里面躺在床上的人都是一阵猝不及防。 我就目不转睛的看着车里面,由于车窗有隐蔽效果,只能看见几个男的,不过车窗一下子就摇了下来,我就看到了大表哥那张霸道而又帅气的脸。 一阵静默的撕拉声,是血液飞溅出来,他的头已经离了身体栽在地上。 如雷鼓般的闷响赫然响起,一句句喊杀声突然出现,一个个身着战甲的士兵凭空出现,分立两边对持着。 第三百五十七章 刘协:什么我要出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自古患难见真情。 刘协没想到,在刘备占据雒阳自封为王,又要奉承宗庙为天子之时,会有这么多大臣与他同样痛哭流涕,感叹世祖一脉,遭刘氏宗亲所代替。 让他不禁有些欣慰,虽有凉州贼霸占朝廷,横行霸道,气焰嚣张,但汉家终究还是有诸多忠臣。 但一想到刘备不久后也将为天子,他就如万箭钻心般的疼痛 为什么不从外面找别的大夫看病而是来找她呢?林谷雨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他慢慢的靠近她,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一片的空白,一颗心好像要跳出来了。 “老婆,可口可乐这么可爱,要不,我们再生一个?”他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望着赵伯圉这种无休无止的样子,嬴康都有些想笑了,心想这秦人的事情是我在当家,你一个司马着什么急呢?弄的自己跟管家婆一样,什么事情都要管似的。 可是,如果他怀疑了,不和清蓉在一起,那清蓉不就有麻烦了吗? 看着手机上狗子给出的地址,胡晓视线凝了凝,建兰市就是地海市的临市,没想到狗子竟然躲到这里来了,不得不说他挺大胆的。 言言七犹豫了一下,在乔北期待的眼神下,她轻轻点了一下头。乔北一脸错愕。 月牙出现,并不是一成不变,它在逐渐变圆,可想而知,一旦月牙完全变成圆盘状,这青月降必然会发动恐怖的攻击。 慕容迪儿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只觉得勒住自己脖子的手,特别的有力,卡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乖,去医院看看就好了。”凌奕臣说着,亲了亲席简夜的脸颊。 “谢谢主人。我会尽全力帮助主人你成为新的宙神的。”宙神分身发自内心的感激道。并第一次称呼楚歌为主人。 但眼看对方的双手已然捏住了盖头的边缘,却就此顿止,并且颤得越发厉害,她面容之上的那份激动,渐渐地变成了失落。 就是强行通过连接烈焰之门与烈火深渊的炼狱之径,一路清怪扫过去。 肖寒知道这肯定是见他没有什么行动而水他,只怕下次来又是另外一个理由搪塞他了。可人家是领导,有什么办法? 苏姑娘又劝了几句,碰了不知多少钉子,这才气呼呼地走回展飞鸿身边。 “轰隆隆~”当天空中的七色天劫瞬间增幅了四倍力量后,破开了七色劫云,撕裂着虚空轰击了下來。 所有人的看见,箭矢飞向的地方乃是皇宫,这一箭下去,皇宫又要重修。 “嘿嘿……不敢,哪里敢和老大比呢,对了维斯基那家伙呢?怎么没有见到!他现在如何了?”约翰朝着罗德询问道,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当初自己死死的被维斯基压在下面,如今进入了准圣级应该有一较高下的实力了吧。 “怎么了楚歌。”急速飞行的天尊看到楚歌突然放慢了飞行的速度。扭头询问道。 “我知道他性格有变化,但也只是他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以后一定会好的。若竹,我也想过许多,我不会放弃他的,我的幸福只有他能给!”桂枝哭着说道。 就当绛霄的一只纤足跨入通道时,他眼前一花,接着就看到绛霄的身子倒飞出去,等他想要飞身去救时,绛霄已稳住了身形,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时间越来越接近八点钟,池先生将大厅的灯都关上,然后呼吸粗重地透过门缝去看房间里。 第三百五十八章 郭嘉:我有良策,破曹贼之心!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三月初旬,京畿雒阳的郊外,马车与瘦驴行车交错,马蹄磨削,来往不绝。 重议修汉记之事,引得许多人前来雒阳。 尤其各地的士族、豪族更是闻呼即至,因为他们得到消息,重修的汉记不仅要将光武至孝灵之事,更要上至三皇五帝,下至当代的诸事尽数汇编修撰在其中。 刘备曾有言:“汉家之大,广袤无垠也, 那是一只成年山猪,它的獠牙锋利,体格健壮,而且正处于饥饿状态。赵子龙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它已然发动了迅猛的冲击。 秦羿刚要说不,陡然想起了林梦栀,这么盛大的晚会,以她爱玩的性格,肯定不会错过吧。 金光就这么直直的射向男子,面对太阳一样的光芒,他几乎无处遁形。 林燕秋打来的电话,令得楚阳很是意外,可是他的心中,同样涌起了强烈的思念。 何夕登录,选择破邪攻少,刚上线没多久,果然就收到了陌生人的密语。 麻痹你们可真会赚钱…等于说一个魔物你们还能掰成两瓣来挣…何夕也是无语,大天朝的工作室真是太会创收了。 一时间,长风大酒店门前热闹非凡,迎宾的、吃饭的、看热闹的,混成一片。 握了握拳,虚弱感已经渐渐消失了。“拉比,我一定我探查出我和你的秘密的,相信我吧。”拉比特默默的对自己说道,然后趁着那个黑衣人正在混乱的途中观察了一下四周。 “今夜注定将是狩猎生灵的盛宴!”公鸭嗓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就见那几个跑到楼下的尼姑大姐,好像突然被定格一样,一个个脸上的浓妆也融化了,像木偶一样,噶吱吱的转过极不自然的脑袋,那眼睛嘴巴给你歪的,就跟蜡像化了一样。 “好剑,好剑!”范剑除了觉得剑很好看,跟李纯安很配外,其实并没有看出太多的名堂,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溢美之词,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暴露自己土包子的本质。 徐炎心中冷笑,这还没开始利用他们呢,他们反而开始利用自己。 鱼大强不慌不忙的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默不吭声等着人家给他斟茶。 毕竟自己借用人家儿子的身躯,借用一位去世母亲对孩子的爱,来欺瞒两位全真道士。 赵家的众人看到这里,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震惊的望着徐炎这边。 胡献看着这两个眼睛,从那里感受到了一种特别宁静祥和的气息,这让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的他慢慢放松下来,最后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吸收物体时眼睛会聚焦于该物体上,随后该物体周围空间会被瞳力所扭曲。 沐浴着温暖光芒,面临倾盆大雨,交织着千万苦痛的世界,若于纷争和虚伪中,让心灵枯萎的话。 “这么说来,封住你修为的人就有迹可循了。”徐炎平静的说道。 一连串的爆炸阻挡住他们的脚步,叶双挡在了暴蝾螈身前,手中的全部精灵球打开,全部精灵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纷纷做出攻击姿势。 他们此行,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没有空手而回。目前还没有听到消息,公子和影姑娘被他们发现的消息,想必,公子他们还是安全的。 已经是农历七月的盛夏,杨清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拿了把扇子不停地扇来扇去,一边的茯苓表情复杂。 这个阵容有三分手,有组织者,有防守大闸,还有可以拉开空间的大前锋,再加上超级中锋姚明,讲真这个阵容很不错。 第三百五十九章 郭嘉:我认为曹孟德不是好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双拳狠狠地砸在空间上,空间顿时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中冲出一道道劲风,刷刷刷!劲风撕裂空间,一片空间顿时被撕成一片黑暗。 只是就在石头想要跳入异空间的时候,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瞬间移开了。 “谁?是浩子吗?”门口响起了问话声,接着有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张浩把灯光照过去,看到走出来的是张大卫等人,这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朱连长,今天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们七连不敢来了呢。”秦宇咧嘴笑了笑。 一个多月之后,李隆基一行人中仅剩的一千余人,其中包括宫人二十四人,终于平安抵达了成都。 “没错,我们是六年没见了。照堂哥,请坐。”秦宇咧嘴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下首的座位。 甚至几度要给张浩跪下,只求张浩能高抬贵手帮他一把,他会感念张浩一辈子,要不然他这个家也就散了等等,听得张浩云里雾里,这不就是一场交通意外吗?有那么严重吗? 住院期间,他通过何冰的记忆了解,这个世界的地球,应该就是乌斯穿越到魔法世界前的地球。 我是真的没有哭,那么厚重的鼻音其实是感冒的前兆,穿的太少,又吹了一天风,到了晚上头就特别疼。挂了许易的电话后我就回去睡觉了,半夜里手机又震了几次,我没理会。 被关在门外程凌芝幽怨了,“……”被美男嫌弃了怎么破?以后还能找他养眼吗? 而直到此时一直在一边观看的龙五的脸色才变得难看了起来,她二话没说,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飞刀,对着东方一剑就飞射了过去,这家伙已经威胁到了龙妙妙和自己的安全,龙五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留手。 赵云也是大病初愈,虽然服过无生丸,身上的毒刚刚解掉,脸型也消瘦了一圈,但更显得坚韧和冷峻的样子。 须臾,走出了一个员外模样的人,虽是锦衣压饰,却掩盖不了他那粗鄙的面孔,况且还腆着个大肚子,跟装着两个大西瓜似的,就更显得不堪了。 满地的黄金桃花被袁绍的人马一个个装箱运走,这些黄金换做军费的确可以维持好一阵子了。 接着就见长耳定光仙的全身迅速萎缩,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般,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副空空的皮囊。 “我呀,是想试试仇利跳下去需要多大的勇气?如果我也有他那么大的勇气,就不用跳崖去死了,趁早告诉她,或许还有一点希望。……”上官飞看着她试探着说。 就在白光罩向苏远的同时,另外有三道光芒也照向了不远处的雪峰峰顶,只见燃灯道人三人也飞升而起,一起消失在高空之中。 “生了,生了,英先生真的帮宋太太接生了。”一边一直提着一口气的王妈,一脸喜悦的说道。 “不知道,我对宁水的地下势力不熟,你知道吗?”张浩看向付宁,直觉这哥们会知道。 上次在夜色酒吧被叶辰暗算,他一直铭记于心,现在王黎已经被他重伤,就剩下叶辰这个元凶了,所以他有些迫不及待。 这一句话,也是真的。也许这就是我和陈识分开和分手的差别。分手了,我们才会在将来遇到另一份幸福的时候不被束缚。 开始练习的时候我就乖乖的坐在一边儿听,偶尔跟着呱唧呱唧,用力的挥着爪子,作为鼓手的司辰没说什么,陈识倒是给了我好几个白眼,意思很明显,我打扰到陈大少爷了。 七、八名卫队队员,虽然从各个角度、以各种招式向着夜天发难,但是却也经不住夜天的这一吼。 南风长老缓缓的走向云心妍,由于云心妍是黑洞族大计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所以,就算云心妍辱骂自己,他也不会生气的。 当时郑玲玲一直怀疑石头是骗子,直到石头展示了才能之后,她才真正的折服。 哗啦一声,护院怀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护院大惊,赶紧捡起地上散落的纸片。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说三千大世界是天地二界的碎片所化,虽然天界楚峰还没去过,但就地界而言,说三千大世界是尘埃之地,丝毫不为过。 戴华栋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心说她的年龄可是比你们唐门所有人的年龄加起来还长呢。 帝天漓只是撇了他一眼,抬起手一股气流就将月子尘从墙的另一边,吸了过来。 向宠还礼道:“末将奉陛下诏命,送两人来与将军相会。”说着,后面两名侍卫早已去掉头盔,一起上前行礼,道:“将军。”却是霍戈与叶枫二人。 此间,又多是些凶猛异常的恶兽,一旦有旁人踏入了它们的领地,二话不说就会对侵入者发起进攻。 而且,还不是自己想的那种瘦骨伶仃的肌‘肉’,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视觉感。 若是早几年修炼木属性功法,结成木属性灵珠,就不能再转换成本身火属性灵珠了,也不能修练水属性辅助技能,血脉里的火属性会与水属性相克,就会对将来木属性的提升带来隐患。 “他有什么好,你一心只向着他?”稼轩墨炎看着怒红了眼,正要杀了他的落羽,咬紧了牙。 这时,她却看到那只六尾妖狐不知何时从他们眼前离开,去了白衣男子的身旁。只见白衣男子对六尾妖狐说了什么,然后他们两人都是“呼”的化作一道光芒消失了,留下慕云几人百思不得其解。 伴随着“嗖”的一声,那道暗红色的光从慕云手中离开,并是直逼波动之处而去。 众人不知道羽微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一时间也收了声,只定定的看着羽微的动作。 第三百六十章 曹操之心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见郭嘉已然要被带偏,刘备立马责罚了典韦三个月俸禄,若再敢失言便免三年俸禄。 荀公达也若有所思,欲要拱手建言。 刘备赶紧打住此话,直言道:“奉孝举荐出使江东二人,甚合我心意,既然如此,我便立即令人撰写公文让鲍允诚于冀州动身,让细君前去劝卞氏,送其子曹子桓乘船至谯县,与鲍信会合后,再共同前往 “你说的这些老子不管,我只知道,我赢了,他输了,在他和我战斗的那一刻起,赌约正式起效。”吴阳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照眼前的情况,只怕是连三道都撑不到,就要死翘翘了,这种想法不止一人,很多人都是这种想法,如果让凌道然知道,一定会先杀死这帮人再渡劫。 从火焰中诞生的灵物,这种超出叶辰认知的事情,着实让叶辰有些吃惊。 他表情有些不屑,用他从前的话来说,最欣赏的就是我的听话以及对他的那份崇拜,现在不止崇拜没了,公然的顶个嘴好像也不会觉得心虚。 破天巨剑横举身前,孟霸天体垩内战气飞速运转,一道道精神力和灵魂之力也被孟霸天扯出,和战气融合在一起,这一刻,精神力和灵魂之力没有再次碰撞,反而很柔和的融合在一起。 可要是遇到同样能施展道蕴的人,比如修炼天级武技的强者,就会显的很吃亏,很被动。 “你可以试试。”尹东龙说完,然后控制着大手掌向着石头拍了过去。 石春生作为国医圣手,一辈子医治过无数达官贵人,他的影响力,就算是沈纬都不可能忽视。 龙羽跟着默黎明来到了落日峰,落日峰上到处都是枫叶,片片飘落,很有意境。 王凯眼中闪过的惊慌之色,叶辰断然是不会看错的,在外面闯荡了这么久,王凯又不是像王重山这样的老狐狸,对于人性的把握,叶辰自认不会看走眼。 “平日里听闻邱妹妹颇有才艺,擅制香饵,不曾想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本宫托皇上鸿福,真真的大开眼界了。”安妃并不在意青霜此时不适的神色,轻轻拍了拍青霜的手背,笑言道。 可以说,彭远才是真正的龙组老大,别人可能不知道,只有龙组黑龙级别的人知道。 “青霜,可是伤患又痛了起来?”苓儿推开房门入内,正巧看见青霜躺在榻上黯然落泪,急忙担心的询道。 “五千两。”从一间包间传出一声清雅的声音,所有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栖蝶拿出一张手帕,轻轻擦拭着那少年的血迹,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心里有些泄气。 君墨熙看了眼她的表情,心中暗想,你骗鬼呢,那眼神透漏出的情感分明就是认识他的,至于为什么不跟他坦白难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情? “哈哈。”真田信隆和马场信春两人得到主公吩咐也是纷纷领命。 一击不成,下一击便提一分力试图击败对方,结果发现对方也是如此,根本看不到明显的弱点。 在觉醒冰属性查克拉后,他的体质便多蕴含了一重冰之属性,内力自然也多了可以转换为寒的属性。现阶段寒气修为虽然还无法用于实战,但用来速冻一些东西却是绰绰有余的。其实昨晚上的冻羊肉卷,就是这么来的。 “我的天哪,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若是告诉你了,我怕你害怕,算了,还是告诉你吧!”朱雀纠结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汉征西将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这是我的经验不够,我这就安排。”韦少杰也知道现场这么混乱的情况不但不安全,而且还没有效率。 对普通火焰完全免疫的嗜血蛊,碰到了镇世火之后,就完全没有了抵抗力,他们迅速的自然起来。 “为什么?”林萱萱和林荣为刘海对本家家主抵触的情绪,感到有些不解。 “备上厚礼,随朕前往娲皇宫,朝圣!”帝俊亦是杀伐果断之辈,一旦有所决定,自然不会有着任何迟疑,朗声的开口朝着外方宣示道。 尤其是,就在昨晚华国男篮才刚刚碾压了日本队,获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这样的表现竟然都不能让球迷们高看华国男篮一眼? 叶淳说出自己的建议,具体该怎么处理还得看徐岳安排的人到德国后给出的资料才能够做决定。 “不是他发现了洪荒世界,而是他被另一个天道级的混沌魔神邀请过来的。”本尊的眼神也同样异常严肃。 由天外玄铁制成,重八八六十四斤;之后由剑魔——独孤求败所使,四十岁前持之无敌于天下。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深知半步至尊的厉害,王者和皇者,其实依旧是本身的力量积累,可到了半步至尊,却是接触法则。 当能量渗入皮肤时,刘海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从周身百骸传来。 她最近总是打扰人家,人家还一直对他们非常礼貌客气,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会是对孩子做这种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秦寿出事儿了,你们可知道?”李世民说的很平静,眼底的寒光却是一闪而逝。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朝中肱骨之臣,闻言简直牙呲目裂,而长孙无忌更是直接带着家丁、护卫就冲着玄武门这边而去。 见两人摇了摇头,刘灵当即决定,原路返回,完全没必要在这儿和魔兽们浪费时间浪费自己体内的炁。 乔麦麦脸上明显有着许多的问好,洛长歌这是宣示主权?还是特意的强调她跟顾川久关系匪浅? 通过房间的灯光,这一看这下,他果然发现顾南峥身体呈现在地上的影子。 “至于仲道为什么还能使用能力,可能他的精神力与众不同吧。”诸葛亮也一知半解。 刘灵身边的龙右突然出现在了二货身边,而他手中的半根黄瓜也贯穿了他的喉咙。 本来便不是自己的问题,再加上秦霄白已经道过歉了,当下火气也起来了,冷哼道。 趁着罗睺和四大金仙抗争的时候,史珍香的身体开始张开孔洞,排除黑色的钢球蜘蛛卵。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弄出了一身汗,他才结束,伏在她的肩膀附近喘着粗气。 若是沿着脚印的指引向后一路看去,各位便可以发现,这嗜血暴龙的脚印几乎没有在一个地方留下过两两重叠的脚印。这说明,这嗜血暴龙这一路冲杀之下,几乎没有遭受过什么像样的阻拦。 当自己的名字从那张嘴里被叫出来的时候,江声的心脏有一瞬间的收缩,那是一种名为紧张的因子在作祟。 听到李明然的叮嘱,紫禁天剑门门人云扬并未有太多犹豫,向着李明然微微一颔首,便到了血色大门之前。 造成了李渣灰被打倒的假象后,阿浩对他便没有了任何警惕,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李更新身上。 生完孩子,她心里就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来医院前,杨桦为了不让郑力牵绊他们来医院挡在他们的车后。 她已经想好,如果林荒表白,那她便先不拒绝,也不同意,给林荒一个机会。 “我父亲?”她的父亲不就是梁言么。按理说,梁府被灭门,认得她的只有彦城人,莫非这位就是彦城人。 如果李更新进去后,被打的噤若寒蝉,孟达局长反而会心生狐疑,可目前这种情况,他没必要太过于担心,毕竟,李更新和外边一样,表面冷酷,只是他反抗时显出能力不足罢了。 莫流云于这说话之声再熟悉不过,不禁全身一震,心道:“难道是她?”定睛细瞧,果然便是玉面夫人姬红玉。她身后还跟着三十几名青年剑客,无一不是样貌俊美,步伐轻盈,显然武功不弱。 如果不是朝廷对他过于猜忌,这一次由他领兵,现在怕是已经打到相县,何以在这里杯葛? 在曹操去廷尉府之前,曹嵩还是很有自信的,但这会儿,却只能听天由命。 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江然之后,程即墨便对他们抱了抱拳,把马车上的马解下。 “就焦尾而言,我举行落日坪上的品茶赏琴大会,已经算是物尽其用。 穆慈并没有围过去凑热闹,她还在赏花,说是赏花,其实她在看天际的流云,做云多好,无拘无束,也不用做什么皇妃。 想当初,卫霍之所以能打垮匈奴,是因为有数代积累,家底厚实。 在逢纪,袁涣,高干等人的协助下,袁熙还是逃走了,连夜跑出城,直奔丹阳。 由于张力之前欺负过青云村的村民,所以叶飞对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还有些反感,自然就没了好脾气。 “实不相瞒,纵然是五华门最初的时候,也未必是安了什么好心思。 而那队禁卫,迅速将其他匪徒控制,一个没走脱,皇甫坚长习惯性的开始审讯去了。 经过二十多天的制作,朝阳乐队的单曲专辑也制作出了百万张唱片,只待时机成熟是投放市场。 五大元老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后背刷的一下被冷汗打湿,甚至连和林风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威胁来威胁去,我都是魂飞魄散?我心中瞬间乐的不行,然后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了,口念五鬼咒之后,雪柔她们突然全部化作几条血线冲了上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 刘表:悔不听子柔之言!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我感觉我的血液似乎暴动起来,似乎要透体而出,向僵尸的嘴巴飞去。 “官人一路奔波劳顿,妾身去给官人烧水。”雪莹说完就要离开。 确定她已经坐好后我左手一松离合,摩托车就如同离弦之箭射了出去,给这黑色的夜空划过了一条漂亮的弧线。 当然因为这件事,这几天南疏的名气被频频提及,算是勉强跟着有了一波大的热度。 金箍棒一个倒旋,自己划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然后一头扎进陈澈手中,另一头急急向后一退,带的陈澈向外一跃,它的意思,应该是想要拉着陈澈一起走。 “你们知道么?上古遁天宫在恒域的精英锤炼场在五年后即将开放,现在整个平春大陆的年轻天骄们都在摩拳擦掌,为进入遁天宫精英锤炼场做准备。”寇玉龙说道。 太子赵桓就跟在身后,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赵佶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一上来,就站在辅政的位子上,闭起眼睛打瞌睡,想来白天的事情让他很劳累,一副悠然自得,尽在掌握的表情。 何朗心下一喜,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虽然很不情愿的叫了对方一声父亲,但似乎自己也并没吃亏。 韩遂在下辨见大军聚得三万左右,备了粮草,取道白水关,准备入广汉郡。 她呆呆地歪坐在灰尘扑扑的地面上,脑袋瓜儿昏沉沉的,与此同时有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回‘荡’:我一定是摔坏脑子了。 昊天对着杜月笙出言蛊惑道。毕竟空间规则的力量,就让毁灭规则都忌惮不已。 在触碰到地面的那一霎那,地表的露珠瞬间被蒸发至虚无,而那成片的草地也在一眨眼间消失不见。 “奖赏?什么奖赏?”埃克特夫人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词一样,急忙地追问道。 彻底癫狂的王家老祖,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看起来是那么狰狞可怖,他手中长枪不断挥舞,顷刻间便在杜月笙面前,组成了一片可怕的绝杀阵法。 最终费迪南德家族用二十瓶灰髓换取了他们三次出手权,这三次出手权在这十多年间被陆续用掉了两次,今晚是最后一次,只要完成莫格莱尼现在所要求的事情,他们就能履行完和费迪南德家族的约定,成为完全的自由人了。 晦明童子沉吟道:“阴阳之神皆为元神,本是一体,你操控噬魂幡魔躯远离本尊,看看究竟隔了多远,还能操控自如。”凌冲点头,魔躯立时飞去,与本尊持另一个方向,直至飞过数万里之遥,依旧能操控自如。 目前在不知道洛洛下落的情况下他必须考虑到各种可能,奥格林治外有达达里昂坐镇不需要他操心,地表上卡琳娜也有把握把人换回来,因此他最担心的还是地下。 “桀桀,发现的有点晚了!”一声冷酷的话音响起,充满了寒意。 “哗啦啦~~”天空上,至少有上百人掉下去,满天血液滴落大地,血腥之气弥漫四周。 齐林不确定是不是友军,但看到没有其他人附和,齐林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精灵使官暗自腹诽,黑龙领主的贪婪是不加掩饰的,在收下了一箱价值不菲的宝石后,它还想要自己手里的东西。 环球大世界罗凯以前带妞妞来玩过一次,不过因为里面的项目很多,所以不少都没有玩过,今天正好补上。 战蜥人肃清了莱茵王庭,现已由黑龙领主入住,成为恺撒的临时居所。 良久,董宋臣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但呼吸已经平稳,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殷清河识人多,何立民识人就更多了,罗凯无论是外型还是气质,在他所见过的娱乐圈明星里面,都堪称翘楚。 周宏才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尴尬之色,他还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现在,我对于他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静的公司的事情,只是一个突发状况,和楚家比起来孰重孰轻我和他都非常清楚。 黎浮星主眉毛一挑,没想到叶海的武道修为竟然跟她一般无二,顿时有些见猎心喜。 大圣那根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齐眉短棍也同时直接正中龙雀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叶仁一脸懵逼地朝着面前看去,这是,自己被那个称作羽哥的家伙直接打到了地上? 齐琦突然想起了南疆玉门的最后一个弟子,但现在有些人想见她,看她是不是练过魔法。 老头听到我劝阻,也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哼了一声之后,也把高举的拐杖放了下来,没有执意要教训沙霸天。 我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苍桓留在我身上的心神之力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看着看着,我居然有些恍惚,这一路走来,彼此虽然尚未结下海誓山盟,但今时今日却也算是相拥于月下了,我莒蔹何德何能,平白无故就捡了这样一个男神? 傅安安都看傻眼了,本来以为以爸爸傅镜清的手段,再加上赵焌炜那个家伙的配合,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绯闻”是完全可以消散的。 难怪他那样咬牙切齿的问她,问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的跟前。 受诅咒的骷髅武士,武力低微只能吓唬普通人,若遇到一个暗黑杀手就不好玩了,没有青牛,他们将无法抵挡。 即使是SS级第一位,安斯艾尔·约瑟夫的热度值却并不比奥斯顿·伯尼高出多少,正相反,奥斯顿如果愿意的话,完全是可以晋升到SSS级的最后一位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刘备:杨奉怕是还没睡醒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大王,安邑为战国魏国故都,不仅城墙坚固,更兼地形之利,南屏雷首山,北控汾河谷地,西邻大河,为司隶咽喉。” “驱卒强攻,非数月不可下,如今天下尚未归附,海内诸侯皆作壁上观,设使汉军兵锋顿挫,雒阳当为之奈何?” “河东一郡虽然弱小,但有匈奴新单于呼厨泉屯部落于平阳,凉州张济在弘农策应,李傕、郭汜等人更在关内虎视眈眈,见安邑被围困,必会风驰电赴,赶来援救。” “如此一来,汉军定将顾此失彼,左支右绌,还望大王三思啊!” 徐晃心焦火燎的躬身行礼道。 就怕汉王一言不合,径直出兵攻打安邑,河东虽然有山陵地形之利,但也适合打造攻城器械。 传闻汉军有发石车、攻城冲车等器械,此外还铠甲坚固,兵器锋利,不仅善于野战,还善于攻城。 和这样精兵强将的汉军交战搏杀,除了固执己见的人外,没有人想和这样凶猛的对手交战。 无奈河东太守杨奉便是没脑子的人,因河东盛产盐池,安邑更因盐而堆金迭玉,富饶无比,就算汉王即将兵临城下,他也不想轻易放弃河东。 于是下令,但凡有人说服汉王罢兵戈,便赏金八百,田宅五顷。 结果也没人愿意来,最后杨奉随手一指择选了徐晃。 为了让出使者,再无后顾之忧,彰显太守赏罚分明,故将其家眷先接进城里的宅院内安置妥当,待忙完才派遣徐晃奉命出使。 刘备哪知道杨奉对自己人竟也用贼寇手段,作为胁迫。 他听了徐晃连说数人,忍不住摇头,笑起来说道:“匈奴新单于呼厨泉,莫不是当年沁水之败,逃走的漏网之鱼罢?” “纵使其率匈奴骑兵而来,汉军又有何惧。” “那弘农张济要是肯领部前来,备当求之不得,数贼同破,何乐而不为。” “至于关中长安的李傕、郭汜,修建潼关本就是为了避战,怎么肯轻易率军出关,与我军野战河东。” “杨奉的援军看似多,实则尽为衣架饭囊、酒桶肉袋之徒,就算说破天,有十万之众,又能如何?我军只须擂鼓而进,便可摧枯拉朽,破军杀将。” 刘备毫不在意,现在的凉州军荒废了这么多年,哪还能拿得出当年拼死血战的勇气,不说别的,就问问李傕与郭汜,敢带着天子刘协出关中,来与他拼命厮杀吗? 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只要敢出来,虎贲骑便能让凉州贼子再也没有机会,返回长安。 不把他们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都对不起司隶各郡遭难的黔首百姓。 “公明,回去告诉杨奉,汉军进兵安邑,为收复汉家河山,白波贼是降,是死,仅在他的一念之间,除此外别无他选。” 刘备下了最后的通牒,在徐晃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遂摆手让军士将其请走。 待徐晃的背影消失在营帐内,刘备忍不住笑谓道:“杨奉此虏,竟也欲唬人,用区区张济、呼厨泉等人,便想将我吓退。” “是备置身梦中,还是他在梦中耳?” “不过倒是确实了,张济与匈奴人必为不请自来的恶客,传令于文则率部驻扎渑池,然后领军攻取弘农,授于禁当机立断之权,以击破张济。” “其余大军立即进兵安邑,武刚车行于两侧,弩兵次之,刀盾兵在前,骑兵在后,粮草辎重置于全军中间,哨骑分布于十里之外。” “若发现匈奴骑兵踪迹,立马传报。” 刘备随即应变下令。 停歇在东垣县的汉军,立刻紧锣密鼓的蓄势待发,兵卒们闻令顿时摩拳擦掌,激奋不已。 歇息了近半年,终于又有立功的机会了,听说大王要在雒阳重建数所官学,还能录选有军功之士的少年与孩童进学,虽说一学便是数年,但学成之后,落于各处至少可为县吏,比农学僮还要高一级,这如何不让人心动? 因竞争的人实在太多了,各州郡的士族、豪族都想把宗族子弟往里面送,只有汉王力排众议,不顾官吏议论纷纷,直接把军府的战兵子弟也算在内。 此消息一传开,让汉军士气陡然大增,辅卒想立功成为战兵,战兵则想多立军功,送自家子孙前往雒阳进学。 何况还有各种小道消息在私下里流传,说大王击破凉州贼后,便要在关中长安拜谒长陵,登坛正号位,奉承汉统。 收复关中之战,不仅为自己,也为了垂裕子孙,见功劳就摆在眼前,换做谁都会迫不及待。 …… 河东平阳县,当初匈奴单于於扶罗,率部落出击刘玄德而兵败河内,不仅导致匈奴部落的牧民死伤惨重,就连他自己也惨死在河内郡。 逃出生天的呼厨泉惊魂未定,急忙召集匈奴残部退往河东,在右大当户去卑以及其他匈奴贵族的拥护下,呼厨泉在河东郡平阳继承为新的撑犁孤涂单于,执掌匈奴部落。 他名为单于,其实并无实权掌控并州匈奴,早在其父羌渠单于之时,因出兵协助平幽州张纯叛乱,却遭右部和休屠各部联合反叛,举兵十万在激战中杀了羌渠,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於扶罗听闻噩耗后,也自立为单于,因此匈奴一分为二,两单于并立。 可惜须卜骨都侯单于,只做了两年就溘然长逝,以至于匈奴贵族找不出有威望的人为撑犁孤涂单于,索性就不立单于,仅用部落老王而行国事。 於扶罗见状大喜过望,想要回归匈奴为大单于,奈何始终不被认可。 只好纵兵劫掠司隶百姓,以获取粮草,等待匈奴贵族回心转意。 这一等,便等到死期将至,也没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南匈奴部落。 到呼厨泉继单于之位,也想率部落返回单于庭左国城,却依旧遭到反叛的匈奴部落拒绝,无路可去只好回河东平阳舔伤口。 眼下骤然听说汉王刘玄德率军征关中,将路过河东郡,不仅携带了众多骑兵,还有一望无际,望不到边的武刚战车。 这让闻讯的匈奴部落贵族与牧民们瞬间头皮炸开,巨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糟了,又要和汉家骑兵交手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匈奴部落惶恐不安,诸多贵族正想要不要驱赶着牛、羊、驴、骡畜牧,捆绑粮草、弓箭、短刀、盐糖等物资,直接掉头跑路。 就算跑去上党、太原、河西、上郡,去与他人为敌,也好过留下来面对如狼似虎的汉军,这些都是厮杀起来悍然不顾生死,敢裹血逆战,不要命的人。 先前沁水一战,匈奴精锐折损大半,让各部落直到现在也没喘过气来。 而且听闻汉军横扫了河北与中原的诸侯,还握有汉室膏腴之地,随便一调动,便是五六万人马齐至。 论兵卒精锐程度,远胜孝灵之时,可谓死灰复燃,眼见大汉衰败,炎汉熄灭在即,没想数年之间,便再次赫赫炎炎燃起来。 这让有些匈奴贵族们几乎瞠目结舌,干他娘的,汉家与匈奴厮杀百年,眼见汉家天子被权臣胁迫,尊严屡遭践踏,匈奴亦是如此,留守的贵族反叛单于,公然不认挛鞮氏,两家皆是衰落。 没想到大汉,哐当一声,又从泥地里立起来了。 快速以赫奕声势,瓦缶雷鸣,奋武扬威,破诸侯与戎蛮如削草。 只有他们匈奴一年不如一年。 遥想当年冒顿大单于,与汉室高祖刘邦同时并起,可如今挛鞮氏子孙,远不如刘氏后嗣啊…… 平阳的匈奴贵族回想起以往,就忍不住叹息流涕。 但是流完眼泪之后,该走还是要走,不走的话,或许以后都不用走了。 于是匈奴贵族们不待单于呼厨泉下令,便提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迁走。 毕竟要迁徙牛羊与马匹等畜牧,这些放牧的牲口受到攻击时,最容易惊慌失措的跑丢。 汉军的骑兵要是如雷霆之势,风驰雨骤般掩杀而来,牧民或许能够跑掉,但畜牧就全没了。 没有了牛、羊等肉食,就算逃走又有什么用,不被汉军的追兵赶上,也会饿死途中。 就在匈奴部落惊慌失措之际,河东太守杨奉的使者也骑马到了平阳,欲想与匈奴人结为盟友,给予汉军压力,届时匈奴骑兵与白波军,则能进可以攻,据可以守。 哪怕刘玄德不肯退让,两军也能同舟共济,如左右手一般相互配合,且战且退。 匈奴单于呼厨泉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滔滔不绝的杨奉使者,在此人嘴中仿佛只需两军同心协力,便能在汉家天下来去自如。 在错愕不已的同时,呼厨泉心底却感到有一丝荒诞无稽,你们汉人的大王有多厉害,你们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口出狂言。 别说汉王刘备麾下的大军正屯驻各州,不可能调集全力去征关中,就算他只带万余战兵与两万辅卒征司隶,我匈奴也要避其锋芒,带部落向北逃窜,不敢越过临汾一步。 何况如今率了两万战兵和四万辅卒,进军关中,摆明了是要把司隶与雍凉二州,所有诸侯击灭殆尽,哪怕雍、凉两州地形之广阔远胜于青、兖、豫、徐四州,也抵挡不住汉军的迅猛之势。 当呼厨泉听见,杨奉和他联合是为了保留匈奴人与白波军在河东的利益,从而让汉军忌惮时,更忍不住当场笑出声来,用手指着露出茫然的神色的使者,轻蔑地嗤笑道:“汝主不过汉家一贼寇尔,唯利是求背叛故主,也欲与挛鞮氏缔盟,你可知北胡多年为汉家昆弟乎?” “杨奉自以为聪明,却是自取祸端,汉王收司隶与雍凉之心,坚如铁石,岂会同你等退让?” “不仅不会退避,还会借汝等首级,杀一儆百,以示关中诸侯,威慑千里!” “我岂会与你主杨奉这种待死之辈结为盟友?来人!将此高谈阔论之徒推出去,斩首悬挂于旗杆之上。” “但凡白波贼来使,皆斩杀之,无需再来禀报!” 呼厨泉眼里不由迸射出火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杀气腾腾地吩咐道。 还以为是什么好事,结果不曾想是灭族之事。 这群狗贼自寻死路,还要拉上他的部落,要再和汉王作对一次,牧民恐怕就要全死尽了。 他呼厨泉怕再也没有机会返回王庭了。 匈奴单于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护卫的左右,立马将杨奉使者按倒在地,将其胳膊扭在身后。 中年文士脸贴着地面尘土,哪怕呼吸间浮尘进肺,他也顾不上这些,强忍脸在地上摩擦的疼痛,惊惧的连忙说道:“既然单于不欲结盟,又何须动怒。” “古人有云:纵使交战,亦不斩来使,单于久居汉地,难道未曾听闻此事乎?怎能无理对待使者!” “斩杀来使,必有大祸。” 中年文士再被押出院舍前,忍不住跳起脚,奋力呐喊。 呼厨泉听见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指着他,说道:“我乃胡人,不知中国之事多矣!” “念你辛苦来报汉王进兵之事,甚是感激,故先赐你美酒,再斩汝首级,可谓汉人礼尚往来。” “左右!推出去先灌酒,送其上路,择旗杆高处悬挂之,让使者看远点,以免瞧不见底下的路。” 呼厨泉冷笑着,随手一挥吩咐说道。 “胡人狗贼!” “乃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我好恨啊!早知胡人如此无信义,吾就不来了……” 杨奉的使者还想再蹦跶几下,拼命挣扎辱骂道。 却被匈奴人狠狠地捶打腹部,瞬间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再也无力挣扎,直接被拖出去。 呼厨泉望着这一幕没半分怜悯,甚至还感到好笑。 纵使匈奴来了汉地有百年之久,可是围猎屠杀的胡人习性,却没有多少更改。 水草丰盛则放牧,待水草枯竭则劫掠,不仅是掳掠汉民,也会强抢其他胡羌,所谓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是常有之事。 何况现在有部落而不能回,还要被杨奉所骗,前去与汉王刘备为敌。 别说杨奉派遣的使者,就算他亲自前来,也照杀不误。 呼厨泉思索了片刻,下令说道:“传令各部落牧民驱赶畜牧缓缓退至永安,再观河东之变。” 接着他犹豫数息,最后决然道:“遣部落使者,携我之意告知汉王,匈奴在於扶罗身死后,早无意与汉军为敌。” “哪怕袁绍当初来使游说,亦不曾出兵相助,愿效历代单于归顺雒阳,部落骑兵皆可供汉王驱使,兵锋所指,绝不退缩。” 身旁的多名亲信,听见单于呼厨泉对汉家服软的话,全都惊得忘记了呼吸,眼神充满难以置信。 刘玄德麾下的汉军斩杀了他们多少人,沁水之战后,部落丧夫、丧子者数不胜数,连上任单于也惨死在河内郡。 新单于不仅不打算报仇,还要屈膝求降,用部落族人的血,去为汉人攻城略地? 如此还算是撑犁孤涂大单于吗?! 几名匈奴人皆相视失色,惊心破胆,目瞪神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说汉王可奉宗庙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杨奉派遣出去的许多使者,除了在汉王刘备那碰壁,在不讲信义的呼厨泉处送了性命。 便是在车骑将军领弘农太守的张济那里,收获最多。 张济原本就对刘备十分忌惮,知道汉家与凉州军绝无言和的情况。 因此一直在整军备战关注雒阳,虽然听说刘玄德率军出击河东,准备取道郡县安邑、猗氏县、解县、再至蒲坂,窥视关中。 没有顺着大河,强攻遏制水陆河道的大阳县与陕县,然后直取弘农县,心里虽说松了口气,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唇亡齿寒之事,一旦刘备尽收河东二十县,不仅关中丧失屏障。 他张济更将三面临敌,那时北面有河东郡居高临下,东面有河南尹、南边还有南阳郡。 倘若汉军截断他的后路,就真成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杨奉道明来意后,张济二话不说便决定出兵相助,与夫人缠绵缱绻片刻,就果断辞别了新婚之妻,命侄子张绣屯兵驻守陕县,以护弘农。 他则亲率凉州军过茅津渡口,取小道北上跨过山岭,快速驰援安邑。 张济做梦也没想到,他心里念着唇齿相依,凭山水阻敌,成难拔之势,使刘玄德无功而返。 不曾料想为李傕多年故将的杨奉却想借他的兵马,迫使汉王捻着鼻子,依旧任他为河东太守。 要是谈妥了条件,便能立马对身为同伴的凉州军下死手。 幸好刘备并没有同意杨奉所求,不然张济必定有去无回。 浑然不知自己于鬼门关前晃荡了数回的张济,率部过茅津渡口,登高瞭望行军过慢的兵卒,忍不住皱起眉头,催促道:“如此行军,何时才能赶到安邑?此去救人如救火,传我军令,凡军中马匹除器、甲、箭矢及饮食外,不得驮物过十五斤。” “其余物资,统统置于半路,待击退青州军,凡所失之物,济皆用钱财为士卒补之!” 传令士卒顿时领命,击鼓传告全军。 在舍弃重物后,瞧见凉州兵卒行军脚步,有明显的加快几分,让注视观望的张济不由抚须颔首,颇有欣慰道:“如若我军奋勇如当年,纵使敌众我寡,亦敢勇猛精进,挺身而斗,又何惧青州军?!” “奈何!奈何!!” 张济轻微叹息之间,不觉转头望朝西边的长安,此刻单凭他与杨奉再加上匈奴人,也未必能在安邑成功挡住刘玄德麾下蹈锋饮血的兵马。 要是关中不来援军,就凭他们的粮草,恐怕只要对方围困大半年,就会消耗殆尽了。 “大司马,骠骑将军,你们莫要让人失望啊。” 张济忾然叹气,默念着长安的李傕与郭汜,希望他们能看时事,不要抱有投降刘备的妄想,不然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说起来倒是有些搞笑,因为河内与河南一早被刘备收复,让凉州朝堂想拉拢关东诸侯的封赏与诏书,无法传达关东各州郡。 故而只能自己内部消化,导致关中几乎遍地是将军,要么就封为侯爵,都乡侯、乡侯、都亭侯、亭侯,这些爵位一眼望去,比比皆是。 或许听见了张济所想,当关中获知汉王率军征河东的消息,无论朝堂上的三公九卿与诸多大臣,亦或天子、皇后与贵人宫女,还是凉州诸将和士卒,以及李傕、郭汜等诸多君侯,尽数顿足失色,目眐心骇。 虽然彼此身份不同,但此刻心中都有顾虑,忍不住猜想,万一刘备攻破关中,他们将是什么样的下场。 首先惊恐的是李傕、郭汜等人,其次便是天子刘协与皇后伏寿,再到满堂的公卿大臣。 有人担心兵败被杀,有的担忧在乱军之中遇害,有的则害怕凉州贼狗急跳墙,放任粗鄙武夫在长安大开杀戒,以至血流成河,死者相枕。 因此朝堂的大臣们纷纷向天子告病居家,全部匿藏躲缩在家中院舍,备好粮食用泥土塞堵住大门,终日闭门不出。 只有一些天子亲近的大臣,如太尉杨彪、辅国将军伏完、卫将军董承、宗正刘艾、侍中种辑、侍中杨修等人还没有自封家门,终日上朝与刘协商讨对策。 让刘协稍微有些安慰,每日商讨完,返回宫内都会不禁对皇后与董贵人,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太尉、辅国将军、卫将军皆为汉室忠臣也,我若能早用之,而不听王公之言,岂会有今日之忧。” 只是众人商讨来商讨去,也没办法能悄然越过李傕与郭汜派遣护卫宫殿的千余守卒,成功带着天子与皇后逃出宫殿。 除非让凉州诸将先行内乱,才有出走的可趁之机。 “若是如此,朕恐怕此生都无机会,逃离二贼之手!” 刘协看了一眼宫殿外面,纵然心里愤怒再高,也只能细声的说,就害怕声音传出去。 汉家天子做到他这份上,历代以来还有谁? 哪怕海昏侯刘贺也不会受霍光这般恫吓罢! 刘协联想到此,益觉悲从中来,泣不可抑,自打成为天子时起,就没过月余的安稳日子,不是半夜在厮杀声中惊醒,便是被忠臣的鲜血溅洒在衣袍上,亦或听见宫人的惨叫和呼喊,而无能为力。 古来天子,也就只有秦二世胡亥,可以与他相提并论了吧。 想到这儿,刘协不觉低声对众臣,哀戚道:“汉家衰落至此,河间一脉难辞其咎,若是汉王有功于宗庙社稷,我舍天子位又如何?” “天子本非我所有,倘使无刘氏宗亲舍身奋命而起,汉室恐早为他人所篡,汝南袁氏私刻印绶任命官吏,擅用天子承制封赏乌桓与鲜卑,天下士人皆有目共睹,汉家传位四百余载,万不可亡于不孝子孙刘协之手。” “我若真亡于乱军之中,待诸位大臣成功逃出后,定要前往司隶,持朕口谕令汉王立奉大统,以此讨伐诸侯,再兴汉室,我于九泉下亦可瞑目……能跪见高祖、世祖也。” “不然我必将整日涕泪如雨,九洋之下,也实深重恨。” 刘协抬头望了一眼外边的天日,不由得泣下沾襟。 杨彪、伏完、董承、刘艾、种辑、杨修,耳闻此言,更不觉跪倒在地,用衣袖遮脸痛哭流涕。 是我等无能啊!让天子落于凉州贼手中,终日为兵戈担惊受恐。 第三百六十六章 李傕:有百种方法与别人同死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协与太尉杨彪、辅国将军伏完、卫将军董承等人在宫殿失声痛哭。 李傕与郭汜也没好到哪去,皆让讯息惊得心惊胆颤,仓皇无计。 “文和为何现在才来,吾等在此已待久矣!”见贾诩来得磨蹭,郭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到议事黄堂内,里边有诸多凉州将军与校尉,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骠骑将军且慢,且慢……”贾诩没想到这莽夫会如此焦急,猛地窜出来不仅吓到了他,还差点把他拽倒。 贾诩不觉暗想道:“这般惶悚不安,早干什么去了,再说不是已打算好,带着天子与大臣逃去张掖、酒泉、敦煌吗?” 不赶紧逃跑,用得着这样派人几番催促,叫他过来议事? “文和……”李傕看见贾诩,瞬时眼前一亮,急忙对他拱手见礼,道明缘由:“狗贼段煨,在华阴、潼关有异动之举,恐其反戈一击,迎刘玄德进关中。” “我欲率部破之,又担忧牢城险要,听说文和与段煨同乡皆为武威人士,不如替朝廷去游说段煨,使他忠于天子,诚若如此,朝廷必将拔擢其任两千石北地太守,再赏赐宫人二十,细绢三百匹。” 李傕紧皱眉头,咬了咬牙,决定从府库调拨出为数不多的细绢赏给段煨,安抚他不要在这紧要关头添乱。 至于相貌姣好的宫人,当然得由天子刘协送出,难道还要从他府上拿出不成? 来到大司马府邸的宫人,皆为他婢女姬妾,早已是禁脔,岂容别人染指之理。 李傕对于三百匹细绢心疼不已,贾诩却忍不住摇头,拱手劝诫道:“李公,北地太守虽贵为两千石,可北地郡诸县受羌人袭扰已久,建安元年前后,富平郡县至参县,方圆千里之地,俱为羌人所据,如今只剩下泥阳、弋居二县,还在朝廷手中。” “此名为太守,实为县令也,诩料想段忠明恐不愿赴任……” 这些赏赐也就那三百匹细绢,还值得一提,至于天子赐的宫人,不是谁都有李傕和郭汜两人,这么胆大包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做法。 段煨为段颎之弟,已是凉州军里比较正常的人了,驻扎在华阴县,还能抚恤百姓,奖励农耕。 比起李傕、郭汜肆虐关中,不知强出多少倍,为臣虽有过错,倘若真倒戈卸甲投降汉王刘玄德,把华阴与修建大半的潼关让出来,使得汉军畅通无阻。 段煨比其余凉州人,的确更有活命的机会。 李傕不顾贾诩的劝诫,直言说道:“贾尚书能言善辩,想必定能劝说段煨继续为朝廷效力,并非天子不愿封赏擢升,实在是马腾与韩遂等人反叛朝廷,占据定安、汉阳、陇西、金城四郡,其余诸郡皆有太守在任,眼下只有北地空缺。” “如此只能升迁段煨暂任太守,待青州军撤退后,再召其回朝任九卿,文和以为如何?” “段煨怎么说也为董公麾下的凉州诸将之一,亦为关东刘玄德所厌恶,倘若请降,必为刘备诛杀,文和可以此劝之。” 李傕低头忖度片刻,然后抬头试问。 贾诩还未回话,郭汜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的旁边,细声道:“河东太守杨奉与弘农太守张济共同派遣信使前来求援,我等应当怎样应对?” 郭汜说话间,眉眼染上了焦急的神色。 在他们的谋划下,韩遂与武威太守张猛已然同意让朝廷路过各县,只有马腾始终不肯松口,还派兵霸占着陇西各处关隘,使凉州军根本就过不去,这就非常难受了。 死守长安也是死路一条,除非大军尽出,前往河东与刘备死战,或许还有几分生机。 可凉州军出关中,马腾怎么可能不会趁火打劫,那时两面受敌粮道断绝,再骁勇善战也敌不过啊! 李傕这时也没有顾及贾诩在旁,立即摆手招来诸多心腹幕僚商议此事。 “李公,汉中张鲁已降雒阳,刘备遂遣赵云统汉中各县,虽说此人名声不显,不如关、张、太史,但刘玄德既然使其领汉中,便不可小觑。” “时下,他在汉中整顿兵马,随时可走褒斜道至郿县与陈仓,朝廷不可不防。” “为今之计,可派部分兵卒前去河东支援杨太守与张太守,大司马可携天子与朝堂诸公,高彰天子銮舆,径直过汉阳郡,马腾终为汉臣,若敢放箭射杀天子,马氏必被刘备所诛三族。” 有面容略微丑陋的幕僚摇头晃脑,献出了一个馊主意。 马腾要是识相,就送给他财帛与妇人,再给他册封为伏波将军。 假如硬要与凉州军作对,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若弑杀了天子,再大的功劳都免不了一死。 刘备只要率兵攻进关中,下一步便将剿灭马腾。 听闻此策,李傕、郭汜忍不住互相对视,这似乎比去河东郡与青州军舍命拼杀,情况要好得多。 拿天子作为盾牌,虽说大逆不道,但事已至此,别无他计。 这一路上的太守只要认为自己还是汉臣,那便不仅不敢来攻,还害怕有人栽赃嫁祸,故意借机射杀天子与皇后以及三公九卿。 毕竟这些人身份非同一般,要真身死在哪,哪里的太守与豪族就得惴惴不安,终日提心吊胆。 傀儡朝廷的天子与皇后不可怕,怕的是将要打进关中的汉王。 “此亦不失为良策,容我思之!诸位倘若还有计策,尽可畅所欲言,只要能保凉州军无碍,吾绝不治罪。” 李傕环顾了周围的众人,沉声说道。 就算他心底打定主意,也不好在此刻表露出来,以免走漏风声。 最好的办法还是打着援救河东的名义,将天子与朝堂大臣全部带上,待出了长安城后,立即率军队掉头,谎称汉中有敌来犯,遂领军向西进兵。 等到走到陇右,天子与大臣反应过来也晚了。 届时,即便朝堂的三公九卿不愿意去边郡,但置身于军中就由不得他们! 李傕在心里盘算着想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四月初八,河东郡虽偶有轻风细雨,但总归天色晴朗。 明亮的天气,适合进兵攻城厮杀,但刘备却一反常态,按兵不动。 绵延不绝的汉军辅卒正在安邑城外十五里处,安营扎寨与埋锅造饭。 柴营的辅卒与工匠配合伐木,打造重型攻城器械,还有简易的床弩,因为附近有骑兵与弩兵戒备,大家抡起衣袖就干,没有丝毫慌张,与大战来临前的紧迫感。 就算听说安邑城内,有不下三万守军,据说匈奴骑兵与关中凉州贼都会赶来,包括面目狰狞,又长两个脑袋的羌人,当地诸多的怪诞传闻,经过河东百姓口中,然后再传入汉军军中。 军营征召的新卒听闻传言后,不禁脸色骤变,已经跟着汉王打过不少仗的老卒们,无论战兵还是辅卒,见状都忍不住打趣取笑新卒。 就算羌人尽是鬼怪,那也敌不过全身披重甲的铁甲营,那群雄赳赳的武夫手持长刀,带着恶鬼面甲,只要来敌还是两条腿走路,肩膀上的头颅再多也无用。 更何况与敌接战,也不需要你们这群连刀枪都拿不稳的辅卒上阵,把你们摆在全军前面,若是被吓得全军溃散,岂不是丢了我青州军,百战百胜的脸面? 或许是因老卒们的整日嘲笑,使汉军新卒很快就打消了恐惧,纷纷紧握枪矛面红耳赤地在心底打定主意,誓要击破羌人,洗清被嘲笑的耻辱。 汉兵不是只有青州军才能打,我南阳与颍川人亦不惧敌。 士气的悄然变动,让每日巡视各营的刘备忍不住轻笑。 主将常察军中士卒的饥饱劳逸与强弱勇怯,动之以情,严之以法,使老卒待新卒如弟也,至气和心齐,兵虽有百万之多,却指呼如一人。 尤其是鬼神之事传入军中,不可严堵,也不能不堵,白波贼在河东盘踞甚久,对黔首百姓编造谣言也最多,各种怪诞诡奇,屡禁不绝。 刘备在东垣县停歇之时,就已经听闻了诸多事,于是一边禁止百姓传播,一边让老卒为新卒鼓鼓士气。 张郃见汉王又在巡视军营,于是围过来,拱手问道:“大王,眼下我大军已至安邑,何日准备攻城?” 刘备笑了笑,解释说道:“儁乂,还有些‘宾客’未赶到,不妨再多等几日看看。” “匈奴人在平阳,李傕、郭汜则居于关内,要是他们肯联袂而至,就省得多用力气去追击。” “凉州贼不过是癣疥之疾,袭扰关中与雍州、凉州各郡的羌人,才是心腹大患。” “汉军不怕敌军越聚越多,就怕他们分散撤走,待大军撤离关中,又卷土重来啊!” 刘备不觉感慨良多。 这些地方的羌人,真可以算放尽了东汉的血,说是帝国坟场也不为过。 对付持续百年羌乱,比孝武皇帝出击匈奴还要令人疲惫。 如今这块烫手的山芋,就要甩到他的手上了。 其实对于此次出征关中,雒阳众多官吏,以及各地太守、郡相与都尉,还有负责各郡的功曹、主簿等长吏,皆是议论不止。 原因就在于,当大军讨平了关中凉州贼,要不要顺势挥军,直下雍凉二州,以此接通西域? 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敏感的官吏,如孔融、张邈、应劭、糜竺、崔琰等人立即上书,建言道:“羌、胡百年之乱,为汉室衰弱之根本,如今天下未定,大王不可再重蹈覆辙,使汉家为羌人耗费精力。” “应当收拢百姓,退守右扶风、左冯翊,以山川险阻,控扼边陲,足可北御羌戎,待日后天下安定,百姓富足之时,汉军再奋出陇右,进收雍、凉。” 可同样是反驳意见的官吏也是不少,包括荀彧、荀攸、卢植、郭嘉、鲁肃、周瑜,还有在河北攻豪强坞堡的沮授,与拄杖为掾吏的郭图,以及狱里的田丰,在听说此事时,都想方设法托人上书给汉王,皆在书信中说明了绝对不可放弃雍、凉的重要性。 尤其是田丰在书信中忧虑劝告:“哪怕仅放弃一时,汉军数十年后也未必可收得回来。 皆因雍、凉两州土风壮猛,便习兵事,不畏生死,推锋执锐。还有父死于前,子战于后的勇武之气。” “盖其地山谷纠纷,能修战备,好田猎,勤耕稼,为用武之国。” “若是轻易割而弃之,豪族与百姓必定怀怨恨之心,设使其立国割据,驱氐、羌胡人以为前锋,猛攻关中,为祸更甚于董卓。” “何况陇右有居高临下,高屋建瓴之势,足以俯瞰关中,一旦关隘被攻破,长安则无险可守。” “如此一来,河东以西,汉家园陵必失也,那时汉室将如何祭祀宗庙?还望大王三思。” 看到田元皓在狱中也不闲着,托已出狱的郭图把书信带出,而郭公则同样咬紧牙根,写了一封劝诫信函,递给了族亲郭嘉。 郭嘉看完书信,也是忍不住头疼,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两封信札传递给汉王。 于是寻问荀攸的意见,而荀公达毫不犹豫说道:“田元皓心性耿直,大王亦然知晓,必不会怪罪,奉孝尽可呈上。” 结果刘备看见田丰的书信,又看了郭图趋奉般小心翼翼的建言,不禁摇头失笑。 难怪袁绍喜欢用郭公则,不是一般性格宽宏的人,真忍受不了田丰。 最后刘备在雒阳仔细看完官吏上书的所有书信,对于不同出发点思考的众人,进行一一回复。 也说出了他的观点,那就是大汉绝不能失去长安,不可失关中。 故而汉家欲保关中的陵园平安,必须先控制陇西,欲控制陇西,必须先控制河西,欲控制河西,必须抚定西域。 夫欲保关中,当先固陇右,欲固陇右,则定河西,欲定河西,当置都护府守西域。 这才使各州郡的官吏对于雍、凉二州,打消了放弃的提议。 假如汉军真在雍、凉受挫,关于舍弃边郡的言论,又会再次被提起。 此事一出,让刘备不禁感慨万千,随着天下越大,想将所有人整合齐心的难度,也跟着变大。 第三百六十八章 匈奴来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数日之后,刘备还没等到凉州贼出兵的消息,却收到了匈奴单于呼厨泉说服部落贵族,愿意归降雒阳的文书与差遣来的使者。 刘备望着眼前匈奴人的装扮,与他数年前在洹水、沁水河畔击破的匈奴骑兵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一身宽松长袍,头顶一束长发编成辫子垂于脑后,腰刀与弓箭则已被锐冲营的军士检查收走。 来使虽为单于身旁的亲信,却一见面便跪倒在地,顿首连连叩拜汉王。 “大王,匈奴单于自附汉家以来,但凡有天子诏书征召,无不彻夜磨刀,以备弓箭,用于讨伐不臣。” “先单于於扶罗为大汉逆臣袁绍所蛊惑,因此屡屡与大王作对,使得部落死伤相藉,无人不痛恨。” “故而右大当户去卑与部落贵族,拥立新单于继位,又诛杀了扬言叛汉的於扶罗之子,与白波贼杨奉之使,提二人头颅前来向大王请罪,昔年反抗汉室,非匈奴之意也。” “望大王见我部落之诚意,拋弃旧有嫌隙,使匈奴重归汉家。” 使者说罢,再度顿了顿首,接着指向身后的汉军士卒手里用布帛包裹的人头。 见到汉王的眼神示意,锐冲营的军士立马打开布帛,露出用石灰腌制过的头颅。 刘备看了一眼,就发现这於扶罗之子,或许还不足十岁罢。 也不知对方是一时口快,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还是呼厨泉与匈奴贵族为了赔罪,选择故意诛杀的。 刘备将匈奴单于请降的羊皮文书置放在案桌,望着跪在地上的使者,遂问道:“汝等占据河东平阳县,掳掠了我汉家多少百姓,又残杀了多少人?” “即使欲请降,也要先将百姓放回,还有被你们抢走的妇人和孩童,皆要活着,且无新伤疤的放回来,届时孤会派遣掾吏前去验死、伤核对,待汉家用月余时间核查寻问无差后,让呼厨泉亲自来与孤议请降诸多事宜。” 刘备凝视对方许久,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 随着汉王话音落下,营帐内气氛骤然紧绷,让匈奴使者的笑容略微僵硬,冷汗从额头沁出,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大……大王,这,这……” 使者有些支支吾吾难以回答,一般向汉家官吏请降,双方谈妥之后,再释放些汉民,汉室官员有了颜面,匈奴也损失不大。 没想汉王这里,请降的前提条件,便要将这些汉民放回来,还防止匈奴贵族生出报复之心,故意将掳掠的妇人与孩童虐杀,还派出人专门去核对寻问。 如果有部落贵族敢这么做,等以后单于来了,哪还有机会再回去。 这只是些普通的黔首妇人,犹如山野田间的蒿草,生而不绝。 并非大汉三公九卿之女,用得着花费如此大的人力来验核吗? “大王,这些妇人不过是黔首妻女罢了……” 匈奴使者小心提醒道。 虽说不知军帐内的掾吏为什么会不劝汉王,但他有必要让汉王明白,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没想到刘备却笑起来,没有再看向匈奴使者,反而环顾帐内的掾吏,解释说道:“当年秦穆公之马走丢,为百姓所误食,他不仅不怪罪,反怕百姓伤身,而速送酒。” “秦穆公且能以庶民为本,难道我刘玄德的胸怀还不如春秋之主乎?” “无论身份尊贵高低,既为汉人,备便不能容忍任由他人欺凌,此为汉家主责也。” “若有胡人洗心革面归降汉家,也为大汉牧民,不可使官吏与外胡轻易折辱,不然必革除官职,追查到底,外胡亦将兴兵讨之。” “诺!” 众多掾吏齐声拱手应道。 这也算刘备提前告诉他们,要把宽厚和严厉掌握得恰如其分,以此治理边郡,绝对不可懒政,直接一刀切。 要么用杀戮把人都推到对立面,要么就柔抚任由胡人欺凌汉地百姓,从极端到极端,两者皆不可取。 匈奴使者见此场景,忍不住在内心感叹。 汉王对待黔首百姓,简直比他们单于对待最底层的牧民还要好啊。 想着想着,使者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不会过了数年,连他们匈奴底层的牧民也心甘情愿为汉王流血效命,拉弓搭箭,自备粮草而战吧? “不可能,汉王是汉主,并非撑犁孤涂单于,怎么可能对待匈奴如此友善。” 匈奴使者立马将心里升起的荒谬想法,抛诸脑后,连连否决。 见汉王将请降的前提条件已经摆出来了,使者虽然听了头疼,但同时也放下心来。 请降也不是一下子就弃逆归顺。 只要汉家之主,不是一定要对他们斩尽杀绝,再苛刻的条件,那都是可以谈的。 毕竟败了两次,当初带出的部落牧民们,已然为数不多了,再打起来更不是汉军的对手。 占据单于庭左国城的反叛部落诸王,恐怕恨不得他们全死在外面,绝不能让这些人如意。 “大王之言,我已牢记于心,必告知单于,使其决断。” 匈奴来使为表诚意,谈话时便没起过身,导致最后告退,差点趔趄倾倒。 吓得赶紧又一重拜,然后退下。 等到使者背影彻底看不见,刘备忍不住叹气,对着众掾吏摇头失笑道:“匈奴请降之事,怕是瞒不住关中的凉州贼子,以匈奴骑兵放牧牛羊之便利,可以越过各县,直击李傕、郭汜二贼的粮道。” “料想此二贼,必然不敢再出关了。” “备设酒宴,‘客人’又不至,着实可惜啊!” 听见大王竟在苦恼敌军太少,引得营帐内的诸将校尉皆是大笑。 高览更拱手行礼,请战道:“李傕、郭汜虽生犹死,待击破河东诸县,大王率军入关中,定可一战而擒。” “此刻不如尽早攻打安邑,斩杀杨奉、张济以壮军心,吾虽不才,愿为大王推锋争死,先登城头!” “郃亦是如此,望大王准许!” 张郃听见高览请命,也不甘示弱,立马跨出众人,拱手请战。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有办法生擒刘备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三年,四月十八日,微风轻拂,浮云淡薄。 清澈明净的涑水,从上头的闻喜邑往西流经猗氏县的北面,接着河水又往南漫流过解县,再向西南注进张阳池。 刘备在安邑城外等待了数日,结果被忽然而来的匈奴使者打断了计划。 既然等不到更多的凉州贼来支援,那就准备开始攻城罢,原本还留下北面、西面、南面的间隙,让敌军前来增援,眼下迟迟不来,便直接堵死。 刘备领虎贲骑亲自察看了周围地形,接着便返回军营下令,命诸将立即整兵拔营,又令哨骑沿着搭建好的木桥,在渡水处先行渡过涑水,以防安邑北部来敌。 待遍察方圆十余里后,又命千人战兵与一营辅卒先以过河,伐木扎营离河畔五里,用于戒备涑水北面的敌军,敌不至则先休整。 接着领命防守对岸的诸将校尉,立即令军士擂鼓,逐一渡河,一曲过完,扎成曲营,一部过完,扎成部营,一营过完,扎成大营,然后再结军阵向前,各部之间相互配合,以此并进。 汉军行军列阵间,旗帜敞空,战鼓声响彻天际。 数万汉兵不仅是渡过涑水,甚至从安邑南面绕过去,直插后边安营扎寨,彻底隔断了猗氏县与大阳县的白波贼援军,使守军在惊恐下,陷入了团团围困之中。 因各地分兵数道扎营甚远,待奉令临发时,刘备特意叮嘱诸将、校尉、军司马、军侯等武官,务要牢记嘱托,万不可疏忽大意,始终以备待敌,不使敌寻可胜之机,主将更要昼辨旗帜,夜辨音号,互相策应。 “咚咚咚……” 战鼓擂动,安邑四面城墙,皆被汉军的攻城喊杀声惊起,更高于墙面的望楼之上,弩兵借助腰间挂钩拉弦,然后抬起强弩瞄准俯射,瞬间无数箭矢破空而至。 来不及躲在盾牌后边的白波贼与张济帐下凉州贼被飞来的利箭穿破喉咙与脸颊,当场便没了声息。 有些箭镞卡恰好在头骨上的兵卒,则嘴中不觉发出尖锐的惨叫,使周围其余人见状,顿时毛骨悚然。 汉军站在城墙外边两侧的望楼上,抬起弓弩将漫天的箭雨对角交叉而射,飞来的箭矢又快又急,力度又大,更要命的是还十分精准。 箭矢竟还可以射穿寻常盾牌,箭镞再穿过人身,在矢如雨下之际,哪怕有力的兵卒手持大盾也能震得双手颤抖。 城墙下的汉军辅卒用所带缰绳接起驮马与驴、骡,另一头绑住冲车车桄并力拽推动,使十二架攻城重器缓缓靠近安邑城墙,只要到了附近便可以搭建巨型冲车。 城头上的守卒在箭雨停歇之际,不禁定睛看去,瞬时惊恐万状。 这是什么攻城器械,怎么会如此巨大。 倘若搭建起来,岂不是远远要高出城墙,能容纳数百人登上城头?! 就在东面与南面的白波贼与凉州贼,因惊慌至极而面目变色。 安邑西边城墙上的贼军也没好到哪去,数十架投石车一字摆开,随着鼓声响起,无数尖利的石块砸向城头与城内。 “杀啊!” “杀贼立功!” “杀贼!杀贼!!” 在连续的抛投后,辅卒推着云梯开始攻打城墙,汉军震耳的喊杀声与箭矢破空声,彼此交织在战场上。 …… “轰隆!轰隆!!” 无数的石块打得城墙上的守军不敢抬头观望,一个个躲在墙垛后边,以石头飞来的重量,就算举起大盾也抵挡不住冲击。 只要稍微挨一下,立马便会摧身碎首,血肉横飞,这时只能祈祷自己命不该绝,舍此外再无他法。 好不容易等到城外的石块投尽,结果又是箭矢横飞,两军还未接战,就已有不少倒霉蛋,惨死在城墙上,而且还粉身碎骨,死得极为凄惨。 城墙上痛苦的哀嚎声与腥臭味冲天而起,导致士气一落千丈,直到心底最后的那根弦崩断,终于有兵卒再也忍不住,怪叫一声带头逃跑。 “守住此城墙,不准弃墙而跑!” “违者杀无赦!” 汉军声势浩荡的攻城,把不少贼军彻底吓破了胆,见有人带头,后边的人立即丢掉环首刀,同样跟着逃命。 却被快步追上的队率举起刀,霎时在身后斩首,然后提着溃兵血淋淋的人头,对兵卒怒斥道。 “逃跑者死,不敢接敌者死,受伤嚎叫扰军心者死!” “什长督伍长,伍长督士卒,军令如山,不从者立斩!” 张济麾下肤色黑黄的中年队率双眼通红,大吼着说道。 干他娘的,已经到了搏命的时刻,这时候要是还惜命,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要是败了守不住城墙,也是待死,眼下援军未至,要么拼死守住城头,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都不干,等县城被攻破,外面全是骑兵,连跑几百步的时间都没有,就会遭青州骑兵射杀。 不想死就只能舍生忘死的拼命与敌厮杀。 他的家眷还在弘农等着他平安回去,怎么能死在河东安邑?! 队率不禁用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用布囊装住着的蚌珠,那是妻儿给他保平安的东西,却不想摸了一空。 在混乱的城墙上,人挤人不知道跌落去哪了,此刻情况万分危急,更没机会去找,他只得无可奈何的暗骂一句:“干他娘的,待乃公返回家里,定要多带几个放在身上。” 等骂完就没有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持刀站于城头专心督战,即便有敌在面前,也要拼死一搏。 城墙其他处溃逃的士兵,也被城内及时赶来的兵卒轻而易举地斩杀殆尽。 追杀已经吓破胆了溃兵,简直不要太容易,甚至还有人不会反抗,傻愣愣等着他人过来,把头颅砍掉。 “车骑将军有令,凡斩杀青州军获得其甲首者,发赏五千钱!斩杀二人发赏万五千钱!” “钱财发完,则用谷米、布帛、妇人抵之,杀得越多,战后得赏越多。” “倘若每卒奋力斩杀三至五人,青州军必将溃不成军,连那刘玄德亦可生擒也!” 凉州军中有数名属吏跟随军而来,躲在盾牌后激励士气,大声喊道。 第三百七十章 只要坚持住就有希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依稀听见属吏强人所难的言论,引得城墙上许多人在心底谩骂不已。 要不是青州军攻城在即,令士卒无暇他顾,必然有人会破口大骂。 干他娘的,你这些人怎么不冒着石头与箭矢,上来斩杀个三五人,提头颅来获赏立功啊! 青州军要真有这么好杀,何至于横扫关东诸侯,难道那些诸侯麾下士卒皆是望风披靡,一触即溃的乌合之师不成? 待数名属吏大声喊完,发现身旁的兵卒脸色有些不对,也知道说错话了,立即灰溜溜的逃走。 但这时,凉州兵卒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即便他们放箭射杀敌军,又搬来滚木礌石,砸落下城墙,也挡不住越来越多的青州军架着云梯,从各处攻打城头。 更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是,即便有人中了箭矢,也不向后撤,反而更加速攀爬向前,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这些视死如归,临难不避的青州军,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来找他们拼命的。 有凉州兵卒在间隙中看到了披皮甲的敌军,身上中了数箭,临死前还往前走了几步,才轰然倒下,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意识到一旦让敌军登上城墙,光凭他们搏杀的士气,那就真的赶不下去了。 “杀……” 两军没有多余的试探,直接在城墙附近开始猛攻,城上城下箭矢漫天,不断有人中矢毙命。 攻打的一方在拼命,防守的一方也在拼命。 不同的是汉军先用辅卒攻城,战兵还在观望之中,等待时机投入战场。 而凉州军的守城兵卒,已是军中精锐在轮流替换,不然的话,恐怕城头早就要面临失守的风险了。 特别是望楼上的汉军居高临下,用强弩俯射城墙,让守城的凉州贼,根本就没占到多少便宜。 城内的张济收到消息,听说有一处城墙险些没撑住,不由内心焦急无比,立即带亲卫冒着箭雨来堵住缺口。 他率部来安邑前,还在心里仔细的盘算过,杨奉的白波军有两万,再加上他征来的万余人马,虽说有许多五十岁以下与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军中老卒精锐较少,但胜在人多势众,兵力如此雄厚。 足以守御河东安邑郡县这样的万室之邑,只要他与白波军配合有度,每人各守两面城墙,便可让刘玄德数十日内无法攻破,等待长安的大司马与骠骑将军率军前来援救,定能让青州军无功而返。 但万万没想到敌军的弓弩穿透力不是一般地强,这绝对不是寻常的汉弩。 早听闻刘玄德善造器械与改良铁具,不料竟然能如此锐不可当。 来时他还是信心满满,没想到才刚交手,就如同霹雳一击,才仅仅数个时辰不到啊! 麾下的凉州军就隐隐约约有阵脚崩溃的感觉,这可是守城战,他占据了地形之利,若在野外遇到,那岂不是直接被打得一溃千里? 张济想到这种可能,心里顿时一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对方破城,不然他连率军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张济来到西边的城墙,映入眼帘的是一幕,凉州军已经与攀登城头的青州军交战的场面,幸好他率部来得及时,于是亲自拔刀冲杀,才勉强将敌军击退。 一低头却发现攻打城墙的士卒为皮甲居多,身着铁甲少之又少,这让他当场有些错愕,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下意识向前多走了数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而城外望楼之上,恰好响起密集的弩矢破空声。 “嗖!”“嗖!”“嗖!” “将军小心!!” 突如其来的刺骨的疼痛,让张济瞬时栽倒在地,待亲卫们反应过来,用大盾将他牢牢护住,张济这才用手颤抖摸着痛入骨髓的左膝,已然是血肉淋漓,被箭镞狠狠地贯穿了骨头。 箭矢近乎扎进去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不足四指宽的箭羽,还袒露在外边,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不止。 “勿要再大喊大叫,以免动摇军心!” 张济咬牙喘着粗气,把手指握拳捏得咯吱作响,强忍住疼痛不叫。 从来未想过膑骨中箭会如此疼痛,让他都差点忍受不了,直接喊出声。 “快帮我折断此箭,万不要让士卒发现,好叫我站在此处督战!” 张济用手握住箭杆,本想亲自折断,结果一握住就痛不堪忍,只能嘱托身旁的亲卫代劳。 接着随手捡过地上的流矢,折去箭镞用牙齿紧咬,点头示意亲卫可以动手了。 而亲卫也极为紧张,但也知道此刻不能再犹豫,不然就会被士卒发现主将受伤的事,士气恐怕会直接崩溃。 于是双手握住箭杆,却让张济不觉左腿抽搐一下,亲卫没有选择停手,而是直接用力的折断两端。 使张济不由死死抓住对方的肩头,额上冒出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太痛了,简直太痛了,就算是割肉,也赶不上磨骨的剧痛。 这种痛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尖锐刺痛。 哪怕是征战沙场已久受惯了伤的张济,也忍不住疼得哼出声来。 好在只持续了短短数息,便稍微缓解了许多,能让他大口喘息,缓去疼痛。 “今日我方知孙膑剔骨之痛也!” 慢慢缓过来的张济低头见伤口已被帛布包住,不觉感叹道。 “待军中精锐轮换过来,我们再撤下去,记住此事绝不可传出去,不然必将军心不稳。” “到那时别说想守住此城,就算想逃回弘农,怕也再无半点机会。” “青州军尚未倾尽全力,我军便难以抵挡,为今之计,只能等援军至,才有活路啊。” 张济的心里也渐渐有些悔意,要是直接退往关中,与李、郭合力,也好过与白波军的杨奉防守安邑。 连他麾下的凉州军都有些顶不住,何况杨奉的白波军,若是东、南两面城墙被攻破,他这里守住了也没用。 无独有偶,此刻后悔的不仅是张济,杨奉更连肠子都悔青了。 他帐下的白波军皆是贼寇出身,让他们捡便宜还行,想让他们打硬仗、恶战,那就是在做梦。 守城墙都被杀得连连后退,汉军沿着冲车内部的楼梯,源源不断涌上来,能不能守到明日还两说呢。 就眼下这情况,还等个屁李傕、郭汜的援军,尸首都轮不到他们掩埋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安邑城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安邑攻城战从上午厮杀到黄昏,临近日暮以后,军士鸣金吹角,辅卒撤退歇息候战。 紧接着,汉军再发鼓三通,战兵举号登车,猛扑城头,高览与张郃也持刀置身其中,冲上去便左劈右砍,将白波贼杀得哭爹喊娘。 “哗哗”的利刃破开骨肉声充斥着耳膜,贼军被杀后独有的腥臊,叫人忍不住想掩鼻,张郃甚至感到有飞溅过来的血,从脸上流进了他的嘴里。 让他忍不住有点想喝骂,这甲营究竟是什么如狼似虎的军士,居然各执长锤与长刀,无视对方人数优势,和有无结阵的情况,径直纵横冲杀,追着将对方打得血肉横飞,骨肉四溅丧命为止。 攀登城墙就使劲地向前打穿贼军,把对面杀得血流成渠,丢甲丢盔而走。 和这样的强兵合力攻城,无疑是件幸事,可这先登功劳,怎么拿到手却并不给劲? 完全没有历经艰难,一路血雨腥风拼杀破敌,那种难得的激愤之心,除了流汗疲惫,根本没成就感。 张郃见兵戈相击声渐渐远去,不觉露出苦涩的笑容,随意擦拭了脸上流淌的汗水与血,换了一把刀具,又跟着冲了上去。 贼军乱哄哄的一路溃逃,来不及逃跑就丢盔卸甲,嘴里惊恐嚷嚷着,立马磕头请降。 在城墙督战的杨奉身边亲卫被乱兵全部冲散,哪怕接连斩杀十余人,也遏制不住越来越多的人溃逃。 杨奉被裹挟而退,因天色暗淡,往后逃的溃兵又多,纵使亲卫们彼此大喊,也没有听到太守杨奉回答的声音。 见汉军追兵将至,喊杀已到数十步外,披铁铠带着恶鬼面甲的军士又追上来,众人只好跟着奔逃,没时间再去管走丢的主将,这时候谁敢留下,谁就是死。 而且还会死得血流肉烂,连家中至亲也无法辨认器官肢体。 “勿杀,愿降!” “愿降,愿降!” 因为身上有伤,跑不了多快的贼军,见汉军举起锋利的长刀,便要迎头劈下,立马贴伏在地面,磕头如捣蒜的求饶。 “将军莫杀,将军莫杀!” 铁甲营的军士见状也没再管这群已吓破胆的降卒,留下少部分人看住,再交给后边跟上来的汉军,然后趁着还有余力继续追击。 穿重甲作战,体力消耗固然重要,但最主要的还是意志力要强,能有坚忍不拔,惯苦战之心。 不能在这方面超过其他战兵一大截,那甲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甲营就算人数始终不能扩编破千,但正面对敌作战之强,以及勇猛好战,仍然在汉军中首屈一指。 只要汉王下令要打多久,他们就能舍弃性命,硬拼硬的靠忍耐力苦战到底,交锋中因为人数而落于下风,也会重整锥形阵,用交替互换歇息的方式,连续不断地发动冲锋,直至彻底击溃敌军的士气与阵脚为止。 对铁甲营的将士来说,接了汉王的军令,要么就摧枯拉朽把对方打垮,要么就战到马革裹尸而还,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鄃县一战,也是甲营在最后死死地顶住了数万袁军正面轮流的猛攻,让袁绍拼尽全力也没击溃青州军的阵脚。 “杀!”“杀!!” 就在这时,安邑城内也传来喊杀声,让逃跑的白波贼瞬间惊恐不已,还以为其他城墙也被攻破了。 结果发现反过来冲杀他们的亦是白波军,只不过这群人解开左边袍服,袒露左臂持长矛冲杀过来。 领头身强力壮的徐晃还在发喊连天,奋力猛喝道:“为刘氏左袒!诛贼!” “诛贼!诛贼!!!” 在城里冲出来的数百人皆大声疾呼,声音振响屋瓦。 把城墙溃逃下来的白波贼,全堵在街道上,让走投无路的溃卒,吓得骨颤肉惊,胆寒发竖。 可谓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夹在中间进退无路,只能束手待毙。 这还逃个屁呀! 眼见汉军又要追上来,一时之间,溃兵丢盔卸甲之声,不绝于耳,手中的刀剑纷纷哐啷落地。 他们之所以加入白波贼也是为了活命,能在这乱世多抢点粮食活下去,现在投降也为了可以活命。 另一边,刚下城头歇息的张济听见城里乱哄哄的喊声,与此起彼伏的请降声并起,脸色霎时毫无血色,艰难地呼气半响,他立马对身旁的亲卫急促道:“快快备马!传我军令集结骑兵,粮草军械什么都不用管,待打开城门后立即冲出,用最快速度往西南方向跑。” 不赶紧舍弃步军逃命,等城外的汉军反应过来,那就真晚了。 正值此刻天色将尽,可以趁着黑夜突围,能跑出一个是一个,要让刘备生擒了他,那就必死无疑,现在只能一搏了。 亲兵接令后立即去传令,张济等人则下了城墙在焦急的等待。 没过多久,待马蹄声响起,张济遂令人打开城门,忍着剧痛带三百骑兵,埋头直接冲出,完全不理会前方传来的箭矢破空声。 是死是活,在此一举! 可惜出去就撞上了排列密密麻麻的军阵,汉军正准备一鼓作气攻下西边的城墙,见城门突然打开。 与准备攻城的步兵恰好撞到一块,汉军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刀盾硬接数百骑兵冲锋。 张济顿时等人的前锋被撞得人仰马翻,然后越来越多涌过来的步军将他们彻底包围住,几次冲杀也冲不出去。 失去了迂回的空间,汉军更用刀砍断马脚,使不少凉州骑兵跌落下马被长矛捅死。 “下马接敌!” 张济眼看敌军前后包抄,知道再无生路可言,只得令骑兵下马厮杀,哪怕死也不让青州军好过。 凉州军也是凶光毕露,双方之间展开血腥厮杀的激战。 可惜注定徒劳无功,没一会儿,便被汉军尽数剿灭当场,主将张济更惨死在小卒手中,脸部遭长枪贯穿至脑后。 杀完想要逃跑的凉州贼,留下辅卒打扫满地的尸体,战兵继续沿着城门冲进,喊杀声也渐渐远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荆州已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四月十九日,汉军细心打扫安邑城内城外,检查河流水源,掩埋战殁的士卒,以防瘟疫疾病。 贼将张济战死,杨奉在乱军中不知所踪,胡才、李乐、韩暹等人尽数按罪而诛。 刘备又在万七千的降卒中筛出被强征来的黔首百姓从轻发落。 把为祸多年的凉州贼与白波贼等人,分批押送至河南、河内为役力,专用来开水渠,挖河道,取水灌田。 汉军一战击破白波贼的主力,让河东抵抗力丧失大半。 四月二十一日,闻喜邑、绛邑、临汾三城不战而降,汉军沿涑水犹如波涛滚滚,轻而易举的攻取了猗氏县与解县,又分兵北上攻汾阴县,兵锋直指蒲坂,河东震怖! 四月二十五日,皮氏、襄陵、濩泽、河北、杨县等地的官吏颤颤巍巍,主动来降。 五月初二,匈奴单于呼厨泉终于说服部落的贵族,释放所有掳掠的汉地百姓,包括孩童与妇人。 刘备遂令部分汉军驻守杨县,调随军的掾吏还有归降各县的属吏一起前去统计百姓的户籍人数。 而就在刘备攻取了蒲坂,准备找一处凉州贼防守薄弱处的渡口,用征来的船艘引兵渡河,一举收复关中之际。 驻扎在大河西南岸的段煨却蓦然派遣使者,乘船过河告知了一则消息。 长安的李傕与郭汜两狗贼,以右扶风陈仓县方向有敌突袭为由,将带出城的三公九卿与天子皇后,径直掉头转道向西狂奔。 哪怕有些大臣的亲眷妻女在路上走丢了,也不管不问,依旧埋头急行军,将大臣与天子置于军中,直接每日行六十里,转去了陇右。 二贼畏惧汉王声振寰宇,不敢交战汉军,遂裹挟天子和大臣逃遁至张掖、酒泉与敦煌三郡,以图苟活自保。 眼下关中大乱,盗贼四起,百姓困苦,还望大王勿要迟疑,快速入关安稳人心,抚定大局。 他段煨不仅愿意举华阴与潼关两城而降,还可去劝降临晋、郃阳、夏阳三地的守军,为汉家戴罪立功让开渡口,锣鼓喧天以迎王师。 李傕、郭汜不战而逃,还真有点出乎刘备的预料之外,在将段煨使者安顿歇息后,便让军吏传令找来诸多掾吏商讨此事。 “大王,段忠明此人虽为董卓部将,亦为昔日段太尉之弟,在凉州军中也颇为体恤百姓,远胜于其余诸贼。” “眼见我军扫平关东诸侯,重定天下在即,今率军为收复关中而来,审时度势下,岂有不降之理?” “以嘉愚见,段忠明之言,应当确凿不移,不如使其洗心革面,劝降临晋、郃阳、夏阳守军,可让我军尽早渡过大河,收复长安,安稳关中。” “如此才能率军追击李郭二贼,使其无法逃至凉州。” 郭嘉听见汉王把段煨使者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在询问了其中的关键要点后,立即拱手建言道。 只要能确认段煨是真降,而不是假降,待汉军过了大河渡口,便立马派人接收五城,那么进入关中险要之地,就全在他们手中,完全不用担心后路被断绝。 可长驱直入抵达长安,先拜谒长陵,然后再安抚关中的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郡。 马腾、韩遂等辈,若是不服雒阳,便率军击灭。 要是两人也来归顺,则可乘势收复雍州,而望凉州。 如果不是凉州地形广阔,有数千里之遥,途中又有山川险阻,他郭奉孝一定会建议汉王立马率军追击李傕与郭汜。 可惜,若是他们进了陇右,匆忙追之便容易中埋伏。 处于陌生的环境,张儁乂等诸将校尉,不一定能应付得了羌人与雍凉的地形,因此只能把这件事放在最后。 郭嘉忍不住心中默默思索。 只是唯一让他有些困惑的是凉州贼怎样说服马腾等太守,认为自己能逃到凉州最西端,能够放心大胆的行军,就不怕有人会突然袭击,好解救天子与皇后,还有朝堂诸公吗?! 郭嘉此言一出,引得不少掾吏点头附和。 但也有人提出了疑问,倘若真让李傕和郭汜二贼与凉州各郡太守勾结,成功把三公九卿与天子、皇后带去了敦煌郡,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如果发兵前去征讨,路上六七千里之遥,必然会走漏消息,届时二贼畏死携天子和皇后跨出玉门关,逃窜西域,大汉又该如何应对。 难道还要发兵征讨西域诸国吗? 这种疑惑却让郭嘉摇头失笑,笃定道:“西域诸国不同于汉家太守,若凉州贼仍然敢前往,必会被他国国王所诛杀。” “料想汉家在西域之威,待雒阳有汉使至,各国定会谦恭有礼,亲自将陈留王与王后送回汉土。” “何况故土难离,凉州贼返回故乡且可以,若叫他远去西域,必将不愿也!” “诸位不妨与嘉拭目以待。” 郭嘉拱手作揖,笑着朝其他同僚打趣道。 只要汉军收复了关中,天子刘协就再无奉承宗庙的可能。 以汉王平定天下,收复雒阳与长安两都之功,扶汉家社稷于垂危之际,功勋远胜于当年尚为萧王时期的光武,威望更是冠绝天下。 如今匈奴单于再度归附汉室,亦为大王之功。 即便在长安登坛为帝,天下士人也无话可说。 “荆州有文书至!”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有信使快马加鞭赶来,在军营前迅速勒马,然后传报至主帐。 待听见传达的呼唤,从雒阳赶来的信使立即趋步向前,顾不得满头大汗,立马取出文书高举道:“大王,荆州有文书急至!” 旁边的书佐接过文书,仔细核对无误后,立刻打开递给汉王。 刘备接过看完,忍不住脸色一喜,遂将手中文书传阅众人,轻笑道:“江夏的黄祖在与益德、文谦,还有曹孟德交战整月后,终于愿意出城投降。” “而刘景升也在江陵同日而降,长沙太守张羡更紧随其后,翌日便遣使来降。” “诸君,荆州定矣!” 不容易啊,荆州终于又回到他的手里了。 今天工作有点事,晚上需要加班。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暂时请假一天哈,后面一段时间会三更补上~《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今天工作有点事,晚上需要加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三章 周瑜督荆州水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如今荆州已投降,长江天险防线大开,既可顺江而下直取江东,亦可策动汉中,溯流而上攻益州。 只要别在水军上栽跟头,重整河山指日可待。 刘备思虑片刻,立即下令书撰写文书,调任周公瑾试任江夏太守,整顿荆州水军,督都长江水军战事。 又调令孙贲、孙河、黄盖任水军校尉,让周瑜修书安抚孙策,孙河与 可是唐汐月还坐在这里,钱忠良实在不想在唐汐月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要不然早就不客气了。 苏曜基本上把他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苏宏海,除了在地下空间里发生的事情,不是苏曜不信任自己的父亲,而是那件事确实太过神奇,让人难以置信。 夏云茫然无措的看着洒落一地的长发,摸了摸头顶长出来的新发,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后面长出来的八支蛛矛,就让他无法淡定了。 双方继续交锋,正如姜子羽所想,除了中路勉强可以抗压之外,其他两路全崩,装备差了一大截,两座防御塔也早早被推掉了。照这么下去,这局想赢很难很难。 总比分二比一!科技大学扳会一具!获胜之后大家跟对面的选手握手之后再次回到位置上,之间大家才商量什么。 “蓝湛,你见过吗?”彭烨此时蹙眉凝重,对着旁边的蓝湛开口问道。 他的老板鼓励他勇于做任何尝试和开发,而且提供给他必要的食材,问题是很多昂贵的食材来给他做练习和开发,这让他简直有种无以为报的感觉。 蛇信再次伸了出来舔着朵儿的脸颊,滑腻的涎水顺着白皙干净的脸颊流水一般涌落。 年轻弟子们面对客栈而立,心里想着一会将要发生的事情,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舌头忍不住伸出舔舔嘴唇。 帝豪心想,既然姐姐安排自己来废所跟秦枫混,必然是对秦枫很有信心,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打听到的结果会是如此强悍近似于妖,而李寻甚至还提到了红花会,如同触及到某些禁忌。 正在刘佳欣正忙的时候。突然刘佳欣的手机响了起来。刘佳欣在卧室里面正在铺新的传单。还没有走出来接电话的时候。 麻七荒大怒,肚皮马上鼓了起来,一运气,马上就要对山蛤蟆发动攻击。 她刚才看清了顾西月的样貌,肯定她并不是京城任何一个世家的千金。 尤其是天下第一美人和天下第一剑客这两个角色的塑造,极为出彩。 在他们面前,轩辕箐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尊巨大的符傀依然屹立在海中,只不过那尊符傀的身躯正在缓缓裂开,等姚真意与沈君心脚踩一叶轻舟到了面前时,那尊符傀便啪的一声全身碎裂落入水中。 而陈组长听到别人这么喊自己,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心想自己在这位置呆了十年。今天终于有机会翻身了。再看看那个姓江的。心想当年的仇。我跟你慢慢算。 于是马场管事,将自己如何见马起意讹人家马匹,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跑光了马说了出来。 他就是因为在昆仑决直播现场受了气,才被抬进医院的,医生一再交代,万不可再动怒,否则,对肾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如果被其他公司得去,赶在他们之前推出,那无疑将打乱邢家技术迭代的节奏。 “……,恩,请姐姐说吧,不管是什么,我要追寻回质天的心愿都不会动摇与改变的!”梓嫣露出了坚定的眼神,望着那个并不是用双眼来目睹世间的龙族之圣。 青峰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让蓝星浑身一颤,他再次低下头,眼中满是坚定的神色。 “咦?为什么什么变化都——”由于等了太久了,导致梓嫣已经等不住,但就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宁大夫没时间惊讶,只是说道,“得把这木屑取出来,不然时间久了,这条腿就废了。”宁大夫说道。 看着那如残羹般的计蒙之尸首,如此老谋深算之人都在天后的脚下步入末路了,又有谁敢反对呢? 当然,心里是这么想,但宗门也不允许这样被人口头侮辱,章寻也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三皇子收到这个消息,并没什么反应,对他来说,章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绊脚石而已,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高兴的。 “并无大碍。”凤千璃摆了摆手,随后默然望着街道两旁飞逝而过的景象。 突然,他的心里一紧,他感觉到了身后传来了灵力波动,对方原来在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并且,范康平还给机场监控室打了个电话,把周围的几个监控都暂时给关了。 同桌:他很有才华,这首诗是当时模拟考试里的题目,不是写给谁的。 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玄枢此刻还是一阵后怕,数万年以来,这绝对是他所面对的最严峻的一战,也是最惨的一战。 “吼……”浓厚的血腥味终于引来了一头猛兽的觊觎,远远传来的兽吼声使得众人纷纷紧张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汉王就是及时雨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大王圣德系兴,再隆大命,复兴汉家,四海晏然,我等为汉臣,却遭董卓、李郭二贼胁迫,无以向东奉迎大王,悔之无及,还望大王恕罪。” 刘备率军至蒲坂津,遥望大河对岸。 早已过河等候的段煨等人携带关中豪族宗长,百余人徒步前来面谒汉王,引颈望见赤色“漢”旗高擎,迎风招展,旗鼓旌节与战鼓前后相接十余 她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却有一道淡漠的声音突然直插而入,轻飘飘撕开了满室冷意,落在了她的耳蜗里。 合计二十五位化神境修者,领队者修为皆是化神境三品以上存在。 来之前说任务有很大的危险,可大家从未想过所谓的危险会是这样。 忽然之间,对面传来一道轻笑声,郝仁看向对面,老者的身影也是出现,在他们头顶之上,一颗颗的星辰悬挂在天空,明亮无比。 校董们争执不已,干脆也不讨论了,各自选了自己心仪的画手,将红纸放在了她面前。 让应辰通知大家,他会在这里待三天,所有门人在这三天内,可以轮流过来找他。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带你的朋友们上天了是吧?”鹰酱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发冷。 “这差不多一半都是服装这些外表东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这些完全不会增加角色哪怕一点点战斗能力。 霍思琪的妈妈夏美云,这几年一直住在澳大利亚那边,刚一回国,就吵着说头疼,想过来医院这边检查,莫非墨就陪着霍思琪带她过来了。 虎王死活他看着虎王面前的李龙没有动静,担心的走了过去,不过他能够感受到李龙身上还是有气息存在的。 “你现在还很年轻,还不懂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不是我倚老卖老,好心劝告你一句,最好是别去和跳狗对喷。”趁着单手补刀空隙的功夫,白羽语重心长地拍了拍coco的肩膀。 “无伤打野早就被和谐了,老鼠都没法怎么去打野了,凯南还怎么打?”娃娃瞪眼。 雨秋佑有些难以置信地再次抬起了头,握着火把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摇曳火光下他看不清黑暗中那人的面孔,只能听到他用衣服擦拭着刀上血迹,随后轻轻地催动着坐下马向自己这边走来。 “正好从地沟里挖了个东西出来,便宜你儿子了。”孙主任从抽屉里拿了个雕工精细的银锁扔到桌上。 梳洗过后,秀婉自去了外间的大床上休憩,苏如绘自己摘了钗环沉沉入眠。 贺兰瑶靠在龙绍炎的怀里,半晌,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你那天说娘子,我爱你,是故意的吧。”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龙绍炎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毛乐言有些奇异地看着太妃,往日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懂,想不到却把朝廷的问题看得如此透彻,人老精,鬼老灵,果然是真的。 此时的莫荒年并不知道,她所谓的溃烂的毒刺到底能有多尖锐,腐蚀她的脓血到底能有多么强大的杀伤摧毁力。 洛蔷薇前几次也发现了,但都没说,这次直接把宁宁抱了起来,往楼走去。 皇上仿佛找不着其他的词语来表达他此刻的愤怒之情,只拿起酒杯猛的朝龙瑾瑜脸上砸去。 “闪开。”天宇圣主压下体内暴动气息,怒喝一声后身上爆发神光,化为一道虚线直接出现在数十里之外,躲开被玉掌压来的万龙镇地鼎正面。 而且她着一身红衣,分明是延寿司的官服。普通的妖精看不出来,可是作为混在九重天的剑仙,他可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正因为如此,被刺客突袭时,才会造成那五名战士的伤亡。要不然,凭着侦查大队战士的实力,在事先得到董七提醒的情况下,怎么会吃这么大一个亏? 若是龙族和蛟龙一族相交,生下的孩子有四分可能为龙,有六分可能为蛟龙,因为这两族力量仅仅差上一线而已,也因此蛟龙是最容易本源质变,进阶成龙的种族。 那舞娘叶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了,赵源就不信这都不能让孟眠春回心转意。 她愣过了神,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在她认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出现。现在,他出现了,却不似她想象中的那样高洁。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愤懑是从何而来,其实他早已经八九成肯定柳照影和谢家没关系了,因为谢裕夫妻要找的是个男孩子,而她,是个姑娘家。 眼前飞冲出来的四人看着步非凡,一个个眼中不禁充满了杀气,似是恨不得立刻将步非凡给吞了。 她自嘲地说,眼睛直视着谢平懋狭长的双目,谢平懋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着,突然就从心底生出一种感觉来,她这话竟像是对自己说的一般。 九洛见形势不好,体内灵力又在刚才用尽,只有一点点在慢慢回归。 因为照姜成业讲来,南越进犯这件事根本就是刘家暗地里和南越国首相和外相暗地里商量好的,为的就是设计弘仁皇帝和李家。 两人横在中间,焰追的胆魄由来的大。身侧的云静手握长剑,丝毫没任何推让。让所有的弟子不得不为之一震。 后来她被渊明帝君斩杀,元神不见踪迹,他不信曾经的上帝和准圣会放弃数万年的道行重新来过,他更不信曾执意掀起玄天战争的人会不给下一世的自己布局。 他中了无尽回廊的招,在无尽回廊中度过了无数岁月,修为也被削得殆尽,死了才被吐出来。 “妈妈懂你的意思,我也是过来人,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放手去追,没有必要强行留在一棵树上。”苏母点了点头,淡然笑道。 第三百七十五章 足以撼动山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就在刘备大军刚驻军高陵之时,郭嘉丢下军务,立马后方赶来求见汉王,见面便拱手行礼,焦急道:“大王远道而来,为收复关中,匡扶天下,如今凉州贼向西窜逃,我军未曾与敌交战,一路追敌至长安城。” “因此,大王应当在入长安前,先去拜谒长陵,方可进长安,否则恐失名也。” 刘备听罢,不由嘴角轻笑,用手指 达步水云望着冷春兰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冷春兰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总觉得冷春兰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来到了拓跋部族。 这一刀不是不出,而是不知道往哪里出,因为面前的陆羽完全难以用精神锁定。 进入之后,发现山谷内的凶兽密度,比最初的时候也是有所降低,但是比山谷外还是要密许多,而且为数最多的,便是跟陆羽打过交道的豺狼,只不过这次他们也只是受害者罢了。 “都是乡里乡亲,我无意伤害你们,但你们如执意留在阳间害人,那就怪不得我了。”我冷声开口说道。 九尾姬则是四人最性感的一个,身材好得爆,而且精通各种各样的媚术,也同样的擅长幻术,以及用火。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图卡风已经具备的一定精神修为,确实是三人组中实力最高的一个,已经摸到了先天境的边缘,假以时日,机缘之下可能就可以打通天地之桥,正式踏入先天境。 大招祭出,顿如青芒大鸟周身翎羽九道,闪烁雯虹五彩斑斓,手中秀剑大散青虹锐利无匹,眼瞄显眼目标连挥数剑,炸得阴刹之地溅起暴尘,夹杂阴魂哀嚎、泣血西荒。 测试的结果跟人类身体相比,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在哪里?区别就在于,人类身体在屏住呼吸的时候,内气流就会停止,但是也不会向外扩散,好像时间固定在那一刻一样。 “王凯,你就算了吧,你看看无极挺好的孩子,让你带成什么样了!”狗剩笑着调侃着说道。 眼看又要失去理智,一颗高傲的心,却让她本能想要反抗,双手推按他胸。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虽然终日圈地自萌、躲在山上捣鼓自己的私藏,可夜阑雨说到底,也还是个活人。长年累月与一堆假人为伍,再爱安静的人都受不了。时不时下山,正好能咔擦掉“在沉默中变态”的苗头。 同时,普雷也是有所感应的撇过头,轻轻阖首之后,便不再关注他的存在。 声音落下,大堂内所有人陡然皱起了眉头,满是怒气的看向二人。 这次,说话的是青眼魔君,让徐无忧不禁感叹,他和白龙真人配合得还真是蛮好的。 这声音有点耳熟,简禾抬头,发现来者是澹台怜和几个少年,都持着纸灯笼,估计是在夜巡。 而见纳兰云戈如此信誓旦旦,黄眉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并没有让纳兰云戈发誓,因为,这他娘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鸟用,只能让他和纳兰云戈之间的嫌隙更大而已,这种蠢笨到家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做了。 他心知肚明,这抱住紫晶狮的糊涂命令不可能是云昊苍这样的人用出来的,但是缥缈峰有这种风气,他们这些高层却难辞其咎。 针灸并不能根治贵妃娘娘之疾,之前他们不能。所以,他们倒要看看,这叶重如何施针。 第三百七十六章 拜谒长陵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五月二十日,自打董卓迁都长安,便无人打理变得荒凉的长陵,再次人头攒动,观者如堵。 汉帜遮天蔽日,出征关中的先登营、声射营、锐冲营、甲营、虎贲骑、哨骑、柴营,以及辅卒皆披甲持械,肃然挺立在点燃熊熊篝火的陵园前。 地面周围插满了白幡,数十张案台上摆放了美酒、肉食,还有各式各样的祭祀之器,不远 陆景山臂弯挂着西装外套,顺势推着行李箱。所以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去跟沈凯然击掌。 这一刻,玉槟眼中闪着暗红的血光,身体传来阵阵扭曲般的疼痛。 这就是男子百米项目的魅力,虽然是所有田径比赛中耗时最短的项目,但作为奥林匹克之冠上那颗最璀璨的明珠,它就是能够激发人们内心深处的那股炽热之情,让人心驰摇曳,无法自拔。 宫佳十分感激看了一眼韩零,她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要是没有人迎接她,她就自己给自己来点热度。 果不其然,大屏幕出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朴素的练习室里,宫佳素颜朝天的练习画面。 三鬼神色振奋,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法海一脸的微笑和黑罗刹阴沉下来的脸色。 话说回来,萧灵本身容貌也是不俗的,否则也没必要跟墨紫烟一样动用术法遮掩容貌。 他的节奏瞬间被打乱了,原本并不算弱的前程加速此时并没有发挥出来,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已经被苏炳天拉开了两个身位以上的差距。 那些人被巴巴托斯抓来,给宇宙调音叉提供能量,如今巴巴托斯已经死了,这些人自然都重获自由。 随着网友风向倒戈,方伊梦和陆景山这边轻松自在,另外一边的人们可就不淡定了起来。 李之的识人之法,针对一方越是情绪不稳越探得明晰,方才李腾一番心理巨大波动,就探得此人内里忠诚值得信赖,于李挺身上同样有所体现,于是李之才会有如此一说。 这不是歧视或过度自诩,而是存身大环境所导致,你若想在那种氛围里不引起非议,就需要刻意守护所处阶层固有的所谓高贵矜持,不然,太出格会引起其他同阶族类鄙夷的。 羽林右卫的士兵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校尉为何忽然语带悲愤,但他们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命令,在肉体力量大涨的情况下,他们的攻击更加犀利。而由于罗真护卫队的初步融入,他们的攻击在犀利之余,又多了一丝行云流水。 踏入虚空的於兴思在短暂的思考后,把木森出兵晓战团的消息向高层汇报,这种烦恼的事情还是交给高层吧。 一千步,五百步,两百步……唐军骑兵风驰电掣,一往无前,眼看两军即将短兵相接,这时,只听闻前面传来一片“嗖嗖嗖”的声响,千百支飞箭拖着密密麻麻的黑影,划过半空,扑面而来。 “前辈,可否跟着我们去部落里看看,希望能够指点指点。”骨刀男提议道。 虽然心里大为震惊,但是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样的情感是不会轻易显现在脸上。 可怜的琲世背后的赫子被齐根斩断,武臣为了消耗他的力量在佐佐木的腰部开了一个大洞,因为只有这样的伤害才能让琲世失去抵抗能力,而龙昊依然是那副淡漠的表情,整个过程他不过是向前走了一步而已。 相传这把剑最恐怖之处,乃仿佛阴曹地府般的幽冥之气,周身百里范围内,各式邪气、死气、怨气、冥气、毁灭之气、幽灵气息,霎时间一齐显现,瞬间就把那一方天地撩拨得驳乱混杂不堪。 第三百七十七章 韩遂信使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汉王刘备率军驻进长安的讯息,无疑震动了雍、凉两州大小数十诸侯,此刻关东几乎整合为一片,数万大军绝对不仅只冲着李、郭而来。 刘玄德肯定是想着对雍、凉动手,如同光武收拾隗嚣与窦融故事。 稍微有些宗族典籍传承的豪族立马反应了过来,此时应该如何选择。 究竟是为了手中的兵权负隅顽抗,还是效仿 “真的?”山哥也是一惊,反手摸向后背。丝毫不意外,有着淡淡的湿润感,拿到眼前一看,指尖有着丝丝血迹。 一一道来的来棉花:那你说,你之前是不是希望我陪你一起去听孙芸月的演唱会? 看着视频的拍摄时间,在联想到如今纳米材料被封锁,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如今已是深冬,每到了夜晚,黔安郡的温度,就会降低到零度以下。在加上夜晚人少,重症监护室外四处通风,着实是留不住丝毫的温度。 “那他们为什么会……”想起胜总夫人见面那天对我依旧慈善的笑脸,我就很难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山岛大介见张智节节败退,悍然发动了铁身技能,强大的爆发力注入身体,张智也只好跟着发动铁身技能抵挡。 而那一组医药研发人员的价值很高,是国家花大代价培养出来的。 “我也来帮你吧?”韩雪凝在针织方面蛮有天赋的,缝制的姨妈巾特别好使,她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阳仪觉得特委屈,但还是不得不做,公孙度是他早已认同的主公,徐荣……之前的大战,彻底的让他明白此人与他根本不是一层次的人,还是别惹的好。 陈子安一咬牙,他实在受不了这个男人的压力。也不知道他和阿扬是什么关系?这万一?陈子安脸上的汗水顺着微红的脸颊流了下来。 “今晚归已应该会多走动,维护秩序,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见到他。”叶宋道。 顷刻间,就看到灼阳的身体居然从内部爆发出一股恐怖的热量,跟着灼阳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灼阳的身体从内部燃烧了起来,不肖片刻,就化成了飞灰。 凤翔空是武人,对十四岁就成为状元、桃李满天下的三朝太傅姬恒还是很佩服的,见他上门,很是高兴地拿出埋了十年的竹叶青,与他对酌。 “我觉得你应该先看看这个,再考虑一下!”奉颜歌说道,邪魅嘴角上扬。 着急忙慌的回到楼上一看,师徒俩正坐在客厅里聊天,气氛也缓和多了。 一声怒吼,传入了风逸等人的耳朵,下一刻,玄雷子的身影出现在风逸和松宁的身边,此时的玄雷子已经是道源境大圆满的修为,这是风逸没有想到的事情。 “主人仁慈,我记下了!”那大汉粗声粗气的说道,声音之大,震得房间都有点轰响。 独孤鸣话中所指的人是谁,尼古拉傲自然是知道,不过他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而笑眯的眼睛中精芒却是不断闪动。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铭不得而知,不过从最近慕容恋对慕容威的态度的巨大转变,八~九不离十因为慕容威引起的。 何云松带领佐敦等一百名忠心的兄弟出来摇旗,一天之内,便扩张到了五百多人。 “阿尧,我觉得这件你也能穿,你这么纤细,要不来试试?”苏惊羽笑着朝贺兰尧道。 胸口处,突然有种窒息般的疼痛感,他忽然不知道这种情形应该去相信谁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扶风马氏绝不叛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韩遂的信使憋着一口气,急行两日终于赶到冀县,在传舍歇息了半日,立刻递出拜帖前去马腾。 “余奉韩府君之命,不顾险阻跋山涉水,特来拜见前将军!” 使者重新换了衣袍,整理了仪表武弁,这才敢拜会马腾。 说来也奇怪,马腾不过是羌女之子,年少时靠着伐木砍柴,才能以自供给,现在做了朝堂的前将军, 红烧大裙翅、清蒸海鲜一系列名菜统统点齐,就连那蛇羹也一道上了。 突然,有人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回头一看,却是身边的陈笑棠。 而董事长罗斯虽然口头说,股价跌了更有利于回购股票。但是,他自己却也是紧紧的捂住钱包,并没有去增持华纳公司的股票。 “朕想听听首相的意见。”天皇将目光转向了首相石原莞尔,问道。 钟珊玟走下楼梯,来到楼下的大厅,大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杨朔铭关于中国参加这场战争的目的和意义的演讲时况,钟珊玟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和大厅里的人们一道观看了起来。 别墅带有游泳池、花园,建筑前后有郁郁丛林。如果放在20多年之后,这栋别墅至少值10亿港元以上。 实际上方剑雄心情很不爽,两个任凭采撷的妹子,居然担心影响不好而没留宿。齐二柱这货,在这个时候拿自己打赌,剁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我说赛格弗莱德,我有的时候在想:你既然这么喜欢在路边摆摊,又是拉面又是冷饮,那干嘛不去老老实实当个商人?”李维打算拖延一下时间,开动自己的脑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只是后來进入火器时代,状元令牌流传到张大帅父亲这一辈,龙虎拳曰渐式微,振兴门派的希望就寄托在少年龙啸天和张大帅的身上了。 米盖特、林山福听到判决之后,几乎要崩溃。非法所得全部没收、两年有期徒刑也就罢了。 这一显著事实绝对不可能被神堡联合舰队忽略,仅仅是这一个军事上的原因就足以让这个行星系位于神堡联合舰队此次种族灭绝行动中的优先打击目标列表内了。 思及此处,赵俊臣不由是心中失望,但表面上依然是神态如常,继续是招待各路贵宾、维系宴席气氛。 一人带动,自然有更多的人来买。罗斯这段时间受了许多的苦,明白了普通贫民吃穿的原则:味道还是其次,关键是大家劳动困苦,最希望吃饱穿暖。所以她装盘的时间尽量装得多一些,让人钱花得值得。 次日,半月城的议事大殿当中,何老怪以及十余名元婴修士与薛云所带之人云集于此。这些元婴修士主要以元婴中期为主,更有几名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即便是元婴初期,也是犹如于柏欢那般的一方霸主。 说完此话,雪灵便玉足轻轻一踏,随后手指伸出,一点那画舫便将其收了起来,随后和婧幽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这威压一出,于柏欢法宝所化暴风竟骤然颤抖起来,虽然他人无法听闻,可于柏欢却是清晰听到来到法宝之内器灵的一声哀鸣,让其瞬间面色大变起来。 至于遗漏的第四舰队,也同样全部离开了地球进入到了宇宙中,作为留下的一道保险和对整个地球的威慑力力量徘徊在地球宙域。 至于他说的这些,他这里也是不担心七皇子这里会传出去的,因为他不傻。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为汉家付出太多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三年,五月二十五日,长安城数十里飘洒着绵密的细雨。 长安与雒阳有些不同,雄关城墙犹可见,而雒阳在刘备收复时,早就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遍地残垣断壁。 长安虽然先后被董卓与李傕、郭汜占据,好在凉州贼对城内的破坏,远没有雒阳那么大,被焚烧倒塌的只有未央宫殿。 刘备进城后,立马派人整顿 薛少谦也是去拿上鱼竿然后也是跟何老师跟陈赤赤一起去湖边了,胡杨看着他们离开以后也是把开始动手开始做鱼食了,弄完以后胡杨也是找了个盒子把鱼食给装了起来,然后给何老师他们给带了过去。 “我记住了,借您吉言!”说话间,我将匕首,雨鞋穿戴好,随后顺着这软梯徐徐降下身体,降落在水坑之内。 洛辰倒是并不在意去的有多少人,他这次的目的只是和易星谈一谈合作的问题,参加粉丝会只是次要的目的罢了。 要知道星尘平台的大神数量已经够多了,各种渠道的推广资源早已供应不上,根本没有必要花费大量资金,冒着站内大神不满的风险从B站里拉人,这根本就是伤敌伤己的事情。 鳌拜同样也受伤不轻,双臂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显然是骨折了。但是鳌拜此时乃是僵尸之体,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记得方浩然命令,杀了眼前这人。 战域吧内部的构造其实和KTV有些相像,四通八达的走廊,一间又一间的私人包厢,只不过战域吧的包厢之间间隔较远,而且无法从任何角度窥视包厢内部的情形。 再准确一点来说就是那种得之吾幸失之吾命的心理,不怎么害怕失去。 这样的软弱不该出现,也唯有面对自己心中最信任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死去的人,林攸才敢放下心中的防备和枷锁,放任自己说出来。 看着那两个传送门,王越和御坂分别走了过去,就在他们要走进去时,朱里提醒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遵循着赵海鹏的意思,我并没有想什么或者挣扎什么,因此此时的我仅仅是跟随着竹诗的动作,麻木的做着。 而世界作为黑泥的载体,接受了黑泥的反馈,才有这方面的增强,也让世界早已到达极限的躯体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 那面原本被玉佩压着的铜镜突然消失在了原地,玉佩又恢复了往昔的光泽与温润。 叶飞坐在复活点,半天没有动静,他在思考。在雷霆塔里挂掉已经成了常识,但是总结经验,找出不足才是最关键的。每次失败之后,叶飞都要总结下经验教训的,这次也是一样。 虽然先天蟠桃对他的修为没有了作用,但是单单能够增加他体内不灭之力这一点,就比任何至宝还有恐怖。到如今姬天已经隐隐掌控住了体内的不灭之力,他发现这些玄黄色的不灭之力要想产生,奇慢无比。 又尝试了几次之后,姬天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从命运起点再迈出一步,强行前进,整条命运长河的大力全部会冲过来,将他击退。 滥死之际,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破出了一个口子,外面便是山腹内,于是他便滚向这处空间破口。 但真相却不是如此,姬天神魂之所以离开肉身没入混沌钟之中,却是在他马上就要失去自由的时刻,他的神魂深处出现了一抹金光,将他的神魂带入了混沌钟之内。 第三百八十章 情面归情面,度田归度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数日之后,刘备亲自送关中的豪族与士族离开长安,其中不乏缺少聪明的宗长,拍着胸口作保对汉王承诺,等他们返回乡里宗族,第一件事便是丈量查清田地与赋税,统计奴婢和僮仆,看看有无因家中贫寒逼不得已才卖妻卖女之人。 若是有,则将其遣送归家,待关中各地彻底安定后,再将宗族部曲名册上缴至军府,然后拆毁坞壁, 有一点,吴杰还必须承认,那就是长枪刺空的融合技的出现,开创了玩家战斗力提升的新篇章。 而后边的随从,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几个穿着破烂,不修边幅的人从队伍中给提了出来。 我心里正得意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竟然是吴明水的电话,我直接给拒绝了,然后将手机关机,朝着前面跑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八点钟的时候,新任县长张传恩已经在常务副县长沙作敏等几个副职的陪同下,准时的来到了招商办与旅游局合同办公的办公大楼。 眼看BOSS朝自己冲来,吴杰不闪不避几乎在瞬间取下落月弓装备上灰飞烟灭神剑当仁不让的发起冲锋,以图格档BOSS并强行截断仇恨,否则南宫雪就危险了。 而且换句话说,当李歧得知这来龙去脉还有情况后,也是不禁感到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秦玉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她面试的公司,而不是教室。她收敛起全部的惊讶,端坐在水青面前。 最后,乐萦纤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极其不情愿的答应了。 进入自己的房间,萧羽轻轻将房门对掩而闭,盘坐在一张简单的木床上。手一翻,一颗散着黑暗气息的黑色石头出现在萧羽掌心内。“神王神格比一般的神级神格的黑暗气息更要浓厚得多!”萧羽心中感叹道。 “装逼呢!耍帅呢!”我笑道,反而遭到心怡的二指神功,扭的我胳膊内侧的皮火辣辣的疼。 相反,现在的他,正在尝试着通过大明朝的科举制度,将朝鲜士林之中的一些领军人物和优秀人才,纳入到大明朝的官僚体制之中,并进而为大明朝在朝鲜国内培养出一批忠实的代理人。 薛浩想到刚才僧人出手拦下佝偻老者的那一击,不由感激道,要知道那一击有着不凡的威能要是没有僧人,原本还负伤的薛浩还真不知道结局是何? 只有王吉长老眉头不由皱了一下,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刘大师如果真有好丹方。 韩峰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是厉害的关系网,那银谭本地的一些人,他多多少少是肯定知道一点的,不然也不会对李二狗出手了,他不是眼红人家的地盘又是什么呢? 且说崇祯四年四月初七日一早,紫禁城的宫门初开,本次春闱的结果就被总裁官徐光启和两位副总裁官何如宠、贾继春三人,联袂送进了宫中。 这些席位无人敢接手,因为这意味着年复一年地投入数以十万的金币,但收获的不过是名誉和声望。 韩峰暂时告别的孙大发他们,心里也觉得的,还是要去皓然那里看看,因为都好几天了,他应该是帮忙查到了孙大发的身份资料,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没有告诉自己。 秦奋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生死离别的场景,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像眼下这种情形却是第一次。 第三百八十一章 法孝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六月十七日,随着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郡,治下三十八县的贼寇乱兵,悉数为汉军荡平,关中霎时焕然一新,遭受十年兵祸的司隶,总算安定了下来。 在乱世里幸存下来的黔首百姓,终于可以放下惊恐的心,安然的在乡里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关东近七万大军驻扎在关中三郡,不仅百姓心安神定,远近的大小诸侯以 之前视频中出现的男子也确实是他本人,但是他又是为了什么想要治路遥遥于死地呢?难道只是因为之前借钱的事情吗? 看来这大牛的老毛病又犯了,等到他有钱的那一天估计真会进去玩玩。 清醒的时候没有多久,于佑嘉的余力似乎都用光了,又陷入了昏睡。这一次,他睡得更沉,更深,让印容玉忍不住担心,他也许再也不会醒来。 “那刚刚看君公子动作娴熟优雅,倒是很像那么一回事。”修月开口道。 “肯定也跟你的辰星有关吧。”顾恋瞧着佩月月突然干劲十足的样子,好笑道。 这一刻,他心中有一点庆幸。幸亏自己今天受伤了,住进了这家医院。否则的话,方佳雪就真的要遭殃了。 “月月,今天你还是去宾馆睡觉吧,两个感冒疑似患者在家,很难说不会连累到你。”顾恋想起来这件事。 宋依依知道这规矩,夏侯策用餐的仪态极佳,筷子在他手中仿佛指挥千军万马的权杖,腰背挺直,俊美的身形透着优雅与尊贵,更带着上位者漫不经心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不敢置喙。 一旁的容唤姿态优雅地将筷子放下,然后拿起一旁的布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巴和手,然后就笑看着对面的修月,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她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地将全盘的饺子吃光光。 “看那些脑残粉气得跳脚不是很有意思吗?难道像你这样,继续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花痴欧巴什么的让更多人变成脑残棒粉就有意思了?”“要闻微言”被朱灵噎了一下,马上反击道。 “没事……对了,你知道吗,吕昆程死了。”田红兵觉得有必要让吕鹏程知道这件事,毕竞他还是田家的嫡孙,吕昆程也是他的堂弟。 她固然不允许十一与平阳侯有什么牵扯,但月娘清楚,心里有想头,才不会轻易放弃生存。 可是从方才修士们离船上岛到此时,岛上一直是静悄悄的,别说是厮杀之声,就连剑光破空的呼啸声也都没了,整个长生岛上寂静的就像是一片半夜时分的坟地,不仅是古怪。更是透着股子诡异和阴森之气。 黑云沼泽远在紫月山脉,陆辰为了方便,直接动用了次元法则,拉着紫馨儿不停的瞬移,没多久,就已经看到了紫月山脉了。 这人却是她在腾河镇碰到的傅俊!如果只是他也就罢了,可他身下的马却是官马。 叶重没有理会孔祥云,用脚挑起了根木棍,迎着对着的马匪冲了上去。 “这个,我……”紫日大长老开口了,紫冥不在就只能他出面,毕竟现在紫家的其余十五名长老正在闭关,修炼一门威力其大的合击阵法。这种阵法一旦修炼成功,对刚刚跨入先天的武者都能造成威胁。 “有这么一个地方,今天想带你去的。”李秋模棱两可神秘地回了一句。 唐利川回头看着辛红雪,她一双透亮的眼睛好像在看着别的地方,一个更远更远的地方。当天,他们便谢辞三昧堂的采莲姑娘而去。严立秋跟在马车后面追了半天,阿真回头笑着说了声多谢也没有停下马车。 第三百八十二章 传承下来的祥瑞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法孝直拜见大王,愿大王长乐未央!” 头扎皂色帻巾的法正亟拜,恭而有礼的说道。 他没想到刚到长安没多久,就收到汉王接见的消息,且还是把地点设在长安城门楼上,让他瞬间错愕不已。 来时阵阵风拂过城墙上的漢旗帜,望着城外忙碌的百姓民夫与工匠,使法正有些唏嘘。 数年前他曾来过长安附近 没一会便拎着一个大袋子回来,手上还捎了两个红彤彤的大石榴。 只是杨辉的身份,可就不是王玮所能比拟的,公司财务部总监,同时还对晴霞药业投资了一亿美金。 这是第一次,厉乘风当着她的面称赞她,令她开心的几乎湿了眼眶。 梁平轻轻应了声,又冲赶过来的母亲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这才闭上了眼睛休息。 说起来自己也真是傻,叫哈士奇学狗叫,比修成大罗金仙都难,何必浪费时间呢。 还好先前提供帮助的司机们拿出的绳子够多,在连续绷断三十多根绳子之后,最后只剩下两根还苟延残喘,死死拉住公交车,不让它继续往下滑落。 “你这孩子,就是至纯孝顺。”太后抓着她的手拍了拍,“你父皇明白你的孝心,我也听皇上说了,先皇知道你怀孕后,很是开怀,就一心嘱咐你要养好胎,可不能出了事。 开门电钮在幽暗中闪光,他伸指一点,大门开启,他便走了出去。 担心身体长大后衣服鞋子都会涨破,白浅凝特地让他们脱了鞋子,又临时从空间外取了被褥床床罩来让他们遮挡,且并没有让他们服用太大的计量。 “关我什么事?”苏景冷冷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这个月就没记得带过饭卡。 “严府尹得回太平府待罪去,打不打算的也由不得他,哪有什么想法,老宋准备回家养老了。”孙掌柜轻轻叹了口气,伤感的答道。 郝医生?听到这个称呼,叶辰从头到脚把对方的名字以及人品鄙视了一遍,明明是个残害病人生命的无良医生,还称呼自己是郝医生,他都不敢称自己是郝医生,只能勉强称作是神医。 云曦和夜子轩两人的话,让锦橙不得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一会儿夜子轩怀里的孩子,然后视线慢慢上移,和夜子轩四目相视。 他们几人曾经一起效忠于霍宸,想不到今日,也只剩下他与雨绯两人,而雨绯行动不便,根本无法上战场。 沈锋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此人的修为绝对是虚仙境。而且并不是蒋厉鬼王那样的虚仙一重境界,而是已经修出法力的虚仙二重境界。 那声音太冷,震的马依然身子一颤,手悄悄的松开了,但是声音却仍然在低泣。沈子默回头瞪了她一眼,转身又想去看看可儿从洗手间里出来没有,这时就听到舞场内一片骚动。 狼克的双眸深邃,脸上竟是浮着一层霜一般的冷意,他又恼又恨,想不到木晚晴会反口,在他放了霍宸之后自己也接着逃跑,简直是太让他恼怒!他将手中的信函揉成一团,便是连忙下令让人去追木晚晴。 这会儿,反倒是秦素素有些疑惑了,“太子殿下为何不去打猎?就不怕别人抢了你的光环吗?”这狩猎的规则,她还是了解了一些的。这得来的猎物最多,彰显那人的能力越强,也会更好地得到皇上的赏识。 第三百八十三章 曹操:若操有基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三年(198)六月二十一日,宽阔的长江水潺潺流动,风颤动着水岸边的芦苇,远处薄薄的雾,笼罩长江北岸的山陵,东边晨光淡淡。 河畔边一艘官船早已在岸边等候。 鲍信回头望过前来送行的曹操、曹仁、陈宫、程昱等人,拱手拜别道:“千里相送,归于一别,孟德与诸君,不如就此止步吧。” 他与曹子 话语一落,赫连不弃就忍不住苦笑起來,哈,可笑!为了维护所谓的圣教声誉他还得睁着眼睛说瞎话。 “有我们在,你觉得他能推动几艘船?”长须中年人捋了捋呼吸,饶有深意的笑了。 密密麻麻的灰壳甲虫退开了三步左右的范围,却迟迟不肯离去,冲着叶枫一阵嘶鸣,“吱吱”怪声经久不绝,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应该是他那红色衣服吧。”皇子羽说道。只因为妹妹在身边没好意思说肚兜两字。 终于,伏魔鼎中的火焰彻底消失不见,叶峰的身上释放出氤氲的光芒,耀眼之极。 正要马上脱离两人视线的距离的范围,可能是老天在作‘弄’她,故意把一根树藤放在她的脚下,她脚步轻盈的悄悄走着,忽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套住了,由于惯‘性’作用,她身子往前倾。 厢房之中,蒋乾嵩盘腿坐着,双手捏剑诀一反一正交错于胸前。流觞墨舞守在一旁,紫剑已然出鞘,门外甲子,屋上甲午。 没一会乐天要的菜肴和圣泉玉露酒上来了,乐天迫不及待的来了一口。 一直到下葬之日,赫连荨亲手拿了寿衣给母亲清理身子换衣服,然后放入棺木,送上山下葬,她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看到那团绿雾向着自己移动而來,达到目的的张程挑衅般的大吼一声,便向着与基地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可不想让那个怪物与自己的距离太过接近。 神道之果进入唐焱内,在唐焱的灵识里面,开始产生一片片画面,这些画面好像告诉唐焱,这个天地初开时,是怎么形成的,道,又是怎么产生的,如何掌握道,见证道。 “老太太,你的可是真的?”胖子张口问道,眉头紧锁,有些儿不相信。 虽然没受伤,但是强烈的疼痛让怪物异常愤怒,于是再度向洛晨扑来,张开大嘴咬向后者的喉咙。 没什么技巧,没什么招数可言,就是绝对的速度,绝对的力量,一力破千军。 “找死!”说着,从脚下出现一圈圈能量,在他头上出现两个黄色的魂环。 一句话让李鑫有些气结,恶狠狠的瞪了邹炎炎一眼然后坐到了凳子上去,看见她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心里就一团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要看为难邹炎炎想要看见她出糗。可是也没有成功。这是气人。 “吗的,还没有开始,已损失了三名同伴。”跟在后面的强者骂道。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不动,不就可以达到那种效果了吗?”我道。 江若曦满脸的震惊,“不,我没有!”冷氏集团突然破产,是冷焱做的吗? 林艺进了房间,何飞正低头在看一个什么东西,听见响动便抬起头来,朝储慧芳和林艺摆摆手,示意她们先等等。 说着江寒把自己碗伸向了对面雷风那边,因为这种吃饭的桌子很大,如果不转动菜品的话,在对面的那些菜是不可能吃得到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 江东众臣:回家撰写曹瞒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何况,汉王对谯县曹氏与夏侯氏也颇为重用,曾多次辟用子孝、子和,还有元让与妙才,就连子修也有过辟请。” “据我所闻,天下诸侯除了你曹氏有如此殊荣,其余人皆无有此事啊,你可知这令多少人羡慕?” “谯县的豪族许氏、朱氏子弟对此可是眼红不已,孟德听说你早年为汉王故友,或许正因如此,才有这样的优 虽然是晚上,但还有月光,所以当云揽月把手拿开时,她还是看见她额头上青红的一块。 “……”慕容和从来没有将几份资料考察得这么仔细过,但是三少说得没错,血型和遗传是有关系的,是显性遗传。两个血的人,除非是基因突变,否则只可能生出血的孩子。 “没什么,走吧!”兰黎川搂着夜卿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五月份不是猎熊的好时候,此时的熊刚刚结束冬眠,身体内储存的脂肪被消耗一空,毛皮不够鲜亮。 这人说话,永远都让人想一拳揍上去!殷戈止咬牙,目光阴冷地回头,却见封明已经潇洒地转身往外走了。 陈光锐拔出皓月剑的刹那,剑气如雨,仿佛长眼睛一样,业力加身的妖狐,除了地臭水狐,其他刹那间全灭。 即使我一直忽视,没有当一回事,但是发生过得事……没有随意忘记的道理。 批头散发的风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灵殊,最后看一眼那大夫,然后抬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上表情很是茫然。 黑暗主神一共有五个分身,分别是他每从弱等神力到主神神力五个境界中每一境界凝练出的一个分身。在这主神殿中,那些上位魔神都不敢出言,都是他的分身与本尊在谈论。在黑暗地狱中,神灵的上下阶级秩序更加森严。 双方都不擅长战斗,考虑到队伍的战力,如何分配玩家就很重要了。 此时,村庄之中已经是一片漆黑——大多数的人都劳作了一天,此时正是休息的时候。 两人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张扬的杰作,而且张扬的实力,他们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一个太虚后期的实力,竟然能够做到这样的层次上,果然不是寻常人。 不过叶寻心里想的是:作为一个正直充满正能量的新世纪青年,遇见坏缺然要找警察大哥。 万道宗的弟子也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林殊使用此术,也从未见过有如此巨大的化身,这是什么法术? “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莫多慌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话应该是我的台词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夏幕简直要被气笑了,你俩守在这里,不是把我当犯人一样羁押吗?还来问我要干嘛?欺人太甚了吧。 直播间的热度开始疯狂上涨,同时在线人数已经达到惊人的千万,还好北极熊的服务器强大,否则就要承受不住如此多的观众了。 推人网站上,扎兰的一则消息刷了屏,这么多年,这个老先生的账号基本处于沉寂状态,可就在今天,这个世界著名的钢琴家竟然用了如此多的篇幅来评价这首曲子。 把这个最重要的问题给解决了之后,二楼上的工人们就开始谈天说地扯闲话,卖酒的人则在那里笑着看着,偶尔抿一口酒——真不知道这些人会这么耍乐到什么时候。 第三百八十五章 汉军又杀来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六月下旬,江东曹孟德派遣长子曹昂前往雒阳的讯息,还未传到关中。 但关西各地诸侯已乱作一团,汉王大军进驻关中,不仅引得马腾与韩遂两军在陇右地区决裂交战,还让时任武威郡太守的张猛,以宴请三公九卿为名,准备趁夜偷袭凉州贼大营。 为了让李、郭二贼放松警惕,他时常宴请两人与其余凉州诸将,然后假装索 宁昊虚弱睁开眼睛,满身冷汗打湿了衣服,外表瘦弱的身体显出了隐藏在衣服里的肌肉,看得夏陶云又是一阵脸红。 不等夏凡回应,云敬天亲热的拉着夏凡越过武警上了车,白敬东急急的跟上。 中村永志这才明白山口一夫的苦衷,看来不是他无能,而是山匪太顽固。 战熊一听,顿时头脑一阵清明。他暴跳着冲到高博面前,厉声怒喝。 演讲的时候,他特地留意了一下几个姑娘的反应,要看看他的这一次洗脑行动,是否真正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等看出她们都很激动的样子,便释怀。 最后,曹操在夏侯兄弟的搀扶下慢慢走回自己的军营,五千人,此时只有不到三千了。 宁昊微微摆手,走到唐嫣身边,把剩下的三道醒酒符神不知鬼不觉贴在她蕾丝衣服缝里,片刻唐嫣就觉得神清气爽,似乎刚才根本就没喝一样。 秦笑明白,这是昨日与天龙帮玩命,潜能透支,激发了气魂海的动力,加速了元气的转化,这才完成升级。 “军师,敌军有何反应,可知道守将是谁?”刘宠看着前面的军营说道,此时阳人坡上的敌军当道下寨,还真不好搞。 舞阳的解释,让玉阳林,梅山老祖五人大开眼界,尤其是陈千军,眼中精光闪闪。 但是这些船能在海里走多久、多远,孟康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看着那些船,他一颗心忐忑难抑,既想看它们下水,又怕它们下水,愁得头发都白了,虽然也有试船的,也不能让他安心。 飒飒到底是认识宁修的,虽然印象十分模糊,但终归是想起来了。 肖果子尖声叫道:“要的就是金子,还有你的命!”叫喊声中,已然跑到了李日知的跟前。 幸好,丧彪能够在道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却始终屹立不倒,也不是全靠侥幸,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相当强大的。 地下通道里显然也布置着一些机关陷阱,不过在刚刚盖伦队长冲下去的时候,都被直接野蛮的暴力破坏了。一些可能隐藏的魔法诅咒之类的东西,更是被穆先生纯净而强大的圣光力量所驱散。 吕树的人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转变的,也是那一天,吕树遇到了在院子里打算碰瓷的梁澈,正在被天罗地网追捕的梁澈。 佛光落在那些被震飞的鬼蝠身上之后,立即将那些鬼蝠灼伤,“啪啪啪”地炸裂开来。 “轰隆!”一声,倒向了地面,将周围的树木都压塌掉了,而在不远处的一些飞鸟也受到了惊吓,瞬间向着远方飞去。 要是在外面的话,或许南宫云遥他们还拿这些虎峰没办法,但现在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虐杀这些虎峰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事情就这么简单?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在五人离开魔山之时,魑魔等人忽然停下看向魔山,原本已经停止的魔山又开始抖动起来,在一股股白雾喷发后,又是一卷七彩绢帛飘然而下。 第三百八十六章 真正的忠臣都死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一股头痛欲裂把李傕惊醒,看着军营里喝酒醉得东倒西歪的凉州诸将,又看了空无一人的郭汜与张猛的席坐,略微有些诧异。 旁边有军士见状立马拱手,解释道:“启禀大司马,骠骑将军喝得酩酊大醉,便有士卒将其搀扶回营。” “只是……”军士说话停顿了一下,斟酌说道:“张太守则行色匆匆被其夫人叫去。” 海军本就有着因实力破格提拔的无数先例,当然,雷法被安排到这里是为了避风头,不可能直接给他安排一个校官身份。 就在醉风开始实事求是的时候,联盟的内部不知不觉已经产生了新的波澜。 和很多术士不同,达克斯耐对于古尔丹的一些说法都很不认同,所以在兽人战争中,他站队奥格瑞姆,没有跟随古尔丹去寻找萨格拉斯的力量。 所以这三天下来,陆林总共也就写出了不到三十万字,期间除了忘记章节的时候询问过直播室的观众以外,这三天里面他都没怎么开启直播系统。 不过如此一来就是坏了规矩了,吏部选官当以公平公正为准则,若是孙天官这么干,少不得要招来一大堆猛烈的弹劾。 虽然战斗很长时间了,可是自始至终,后羿动的都是普通攻击,包括分身也是如此。 想想吧,隔着1125米,一个乾坤大挪移,可以直接将敌方目标瞬移到己方阵容中,那战术效果,瞬间能够秒死对方。 前段时间因长时间在线亏损的精神力,在这两天的休息中已经补了回来。 通俗来说就是,连自己的祖国都能背叛,这种人怎么可能真心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虽然除了布莱恩之外,艾泽拉斯还有相当多的考古学家,比如哈里森·琼斯、伊利斯·逐星、周卓等等,但是论起考古学水平和成就,他们加起来都比不过布莱恩。 老头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漆漆的炼丹炉,递到了清寒的面前。 去年九月份离开家的庚浩世还是个大胖子,结果今年回来却是一副精瘦的样子,没能一下子认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这回不等老太太开口,老爷子就猛的一拍桌子,实木桌子一震,发出一声巨响,桌子上的盆碗盘碟都跟着一颤发出清脆的响声。 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水沐音,景厉琛无动于衷,更是不耐地皱起眉头。 雷御清醒过来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东部,但夜倾璃没有再露过面,她就像是消失了似的,没有任何消息。 “明天再拿也是一样的,我们先回家。想好吃什么了吗?”景厉琛按住她开车门的手道。 无尽岁月以来,神弃之地的芸芸众生,都希望能够摆脱这里的束缚,前往到荒古大世界中,获取真正的自由和人生。 他们两之前的功法,一点进步都没有,被其他人定为蠢货,然后就不带他们玩了。 “现在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说!”季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背起整理好的背包就往山下走。 蛇身不停的蠕动,若不是因为空间限制,它恐怕已经将两人给直接缠上了。 王才冷笑着,将两个耳机带上,一手在手环上一按,通过痛对话器,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在过道里面不断的回荡着。 此刻的李求仙已然不在阳台上了,他的身形,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托举着,竟是以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情况下生生悬浮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七章 强召匈奴诸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七月的关中,黔首百姓开始了新一轮秋耕,此事关乎来年的收成,不能丝毫疏忽大意。 右扶风、京兆尹、左冯翊三郡的乡间小吏,带着百姓开垦荒田,挖水渠取水灌溉,以及播种大豆小豆与小麦。 身处在长安忙碌的刘备,还不知鲍信出使江东,不仅让曹操主动上呈江东四郡的田地、户籍、赋税等簿籍,还将曹孟德长子曹昂 在这刹那之间,盛怀面临着一个选择,到底是跟红拂以伤换伤还是避过这一击,重头再打。 从那以后,大家便都知道,淑妃性子烈着呢,不好惹,更不好得罪。 七月闭口不提,武成绪也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件事情只能就此揭过了,武成绪和七月都下意识的不去提这件事了。 冷月一愣,这妃子侍寝是要做记录的,可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四人也有些期待的看着他,他们都有两年没有享受过她的疼爱了。云轻轻更是从封妃到现在都还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 那大颠国的士兵领头将军也是亲自下令集结手下的兵马,准备和手下的兵马们一起等候半夜午时的到来,然后,他就可以率领手下的兵马们往金凤国前线城池发起攻击的了。 这大颠国境内,各个地方的县大人见到了此情此景之后,也是都非常的惊讶和震撼的。 一开始雀儿是不愿意的,但后来他在人界也受到了神火攻击,而且那些名门正派弟子似乎也发现了他的踪迹,不断的派人寻找他的下落,雀儿不想在人界跟他们大打出手,所以也就听了苏辞的话,乖乖的回了魔界。 阿泰也是瞠目结舌,两人只想进宫找李景珑,不料却误打误撞,碰上了这妖怪,下一刻,蛊猿飞速幻化,从身到头,抖开冕服,赫然变幻为另一副模样。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5点还要开个会,就在营业部吃工作餐好了。”骆轻雪告诉叶子峰。 驱魔司还是老样子,一切从未变过,似乎更有人留守,鸿俊撞进厅堂的一刻,马上将李景珑放下,跪在他的身前,侧耳去听他的心跳。 “哗”,钱袋从林羽手中滑落,里面白花花的银两滚出来掉在地上发出了一连串不谐和的脆音,林羽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几欲坠倒。 第二日,一辆挂着厚厚棉帘的马车在萧萧北风中,出延州城北,向着大草原方向缓缓而行,唐军数十骑紧随其后,遵照柴绍的命令,将咄苾“礼送出境”。 “诸位,形势于我不利,今日议事,咱们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进是退,是守是战,我洗耳恭听,当与诸位荣辱共之!”李三娘一挽发髻,掷地有声地说道。 “被打败了?不是你们围住瓦岗寨,准备攻寨吗?”裴元庆可不相信瓦岗有那么厉害,两万多的人能打败十万多的大军,何况大帅还是久经大战的靠山王,难道说靠山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送给我也没关系吧!”壮汉握住了钳子,在水族箱灯光的照射下抬起了头,明显听的出他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骠骑将军向善志豁然起身,一提豹皮护腰,大喝一声,“带上来!”气息过处,桌上大烛的焰苗儿呼嗤乱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钱数算得也太精确了吧!看着一溜子数字,那后面是个八毛八,其实才五千多万,和同时代的大老虎一比,就显得量刑过重。 第三百八十八章 武威郡来使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秋雨落时,起初窸窸嗦嗦,继而淅淅沥沥,打在了田间的泥土,冲刷了灰尘。 长安城四面十二门,衢路平正,街道甚多,此前尚有未央宫、长乐宫、光明宫、北宫、桂宫、以及高庙、武库、东阙、北阙、前殿、太仓。 城内有闾里百六十,有宣明、建阳、昌阴、尚冠、修城、黄棘、北焕等处。 奈何李傕、郭汜二人曾 面对如滔滔江河般的真元洪流,这一指却如一叶扁舟,乘风破浪。轻易撕裂了真元洪流,落在了青铜钟面。 “到时候再看。”苏强坐在包间的沙发上看向下面,等待着第五件物品的买拍。 门一推开,赵凡就看到了客厅里坐的赵海天和杨青青,脸色瞬间沉下。 年茉得出一个结论,这个蓝菁是渣皇帝带回皇宫的,其实,这皇帝就是喜欢这一款的长相,所以宠幸了这个蓝菁吧。 “该死的,怎么会是这样!”苏强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而此时,苏强的脑海之中,却多了无数个光点,那些光点,都是之前胸口那片大陆之中呈现出来的,如同一个巨大的藏宝图异样,将整个大陆标注出来。 我盯着被打的眼神都涣散,失去意识的如芸,往后看去,一片狼藉。 赵凡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她们,确定之前的事没给两人留下阴影,就收回了视线。 我抬起头,回身对她无奈的点头,亲眼看着她把殿门关严实,下一刻就双手抱着卷轴赤着脚就往放着青镜的青灵亭里去。 连续好几天,杨父的精神都恍恍惚惚,还没有从自己得到了龙腾公司的事情里面回过神来。 说完的那一刻,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抽了起来,忽然的就凉了,甚至连江呈的脸都不敢抬头看。 南宫清对轩辕三兽心怀不轨,她却让自己去询问玄武神兽有关南宫世家宿命的问题,这有点不合乎常理吧。 楚曦口袋中的楚然幽深吐一口气,随后大口吸食起来,部分源气化形之力被楚然幽给吞噬了进去,虽不能完全吞噬,但这给楚曦分担了不少痛苦,让楚曦得以喘息。 楚曦正分析着,一声呼喊将众人喊停了下来,纷纷回头望去,细数下来,原本场馆内的六十四人,此时已倒下去二十余人,仅剩四十人上下。 很多事情是难以解释清楚,上头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吴进怎么处理。 “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把你抓来的。”感受到任初旭幽怨的目光,苏琪月咯咯的笑起来。 云之瑶收回来自己的驱邪剑,然后把一把椅子搬过来,自己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吃起了薯条辣片。 交了两百金币,古烨肉疼了好一会,现在自己的金币也为数不多了,得找一个来钱的办法。 “既然哥哥看不起弟弟,那我便不再打扰,只怕是等一下的比武,我不会手下留情了。”任大海冷笑着说道。 ,隐瞒了什么事情,至少,他隐瞒了自己对滨海市熟悉的这一点儿。 说着叶婉兮开始四处寻找房间想要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换下来,琳儿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跟着叶婉兮在周围看一看附近到底有没有衣服。 “我信你们才怪!明天是赶集日,我让你们去游行喊口号,宣传赌博的害处。”乔欣说。 “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后,我们去休息,然后下午我们继续做慈善,把我们的爱送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唐布直截了当地用和他哥哥一样的语气和他哥哥说话,他微笑着澄清了他的疑惑。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令众功臣上书或赴长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正和众多掾吏在堂内商讨如何取西川的刘备,没想到武威太守张猛竟然真敢偷袭李傕与郭汜,还成功斩杀了李傕,将其头颅和雒阳武库遗失的高祖斩蛇剑,都送到了他这里来。 尤其是斩蛇宝剑失而复得,几乎不亚于光武得赤伏符,承受天命。 哪怕刘备看完了书信,知道郭汜带着天子与皇后率部冲出包围,成功逃遁去了张掖 嘿?这话说道怎么就跟老婆呲噔、埋怨自己疼爱的男人似的?又像大人训孩子。方达先心里暗暗嘀咕着,觉得有些好笑。 “好,那么,接下来,给你说说仙界留下的人,是如何处理违规人员的。其一,他们人员是不多,这是真的,其二,有些事情发生了,但他们腾不出来手,暂时先不收拾,等时机成熟了会新账旧账一块算。 凤尾孔雀不断的在挣扎着,林影不禁有些皱眉,凤凰磐涅难道要先把凤尾孔雀烧死在复活不成? 早已被汗水浸透全身的她正艰难的抬起酸痛的手臂,准备擦拭额头、面颊上的汗水,西侧墙壁上瞬间伸出两个锁链将她死死的锁在了墙壁上。 早起讨生活的平民百姓见状无不惊骇,慌忙躲避。交头接耳纷纷议论,不知道会有多少个村子和百姓又要遭殃遭难了? 由于整个燕大校园都一片漆黑,只有这栋恐怖的大楼一至三十层是亮着灯的,所以,当我一直盯着位于二十九层窗口附近的空调新风口,边回忆边和飞菲喊话时,自然就没有留意到大楼没有亮灯的楼层。 经年累月,战火弥漫,仙界魔界,疲惫不堪,人人心中恐惧,日日夜夜寝食难安。直到百千回与前魔君达成一致,登上魔君之位,仙魔两届的战事渐渐平息,苍生得以安宁。 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一想到这贴身衣物都是从叶安琪身上脱下来的,新鲜的,付炎就还是不能做到自然的释怀。 “哈哈哈哈……”看到公冶楠的狼狈样儿,姚清沐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可是,我自私的心理,还是想看一看,你会不会在自己怀孕时,不顾自身的安危和孩子的安危来救我。 感觉自己发音正确之后,宝宝咯咯直笑。他是一个聪明的宝宝,为了他的珠珠,别说让他说两三个字,就是两三句话,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也能全部学会。 一段儿认真到极点的话,没有任何的闪躲,这才解开了玮柔荑的疑惑。 说完,又勾唇一笑,慢条丝理地从正门走了出去,足尖轻点,身体飞掠出去,白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之中。 其实,一开始他也是被这一点吸引住了吧,因为,他心里如殿下一般,坚信他们能做到。 不过,这的确是南宫瑾的作风,一旦关系到莫梓涵,他就会很紧张,哪怕委屈自己,做他不喜欢的事,讨好她一晚也行。 可是盛世却在这一刹那,觉得,倘若他是周幽王,他的楚楚是褒姒,烽火戏主管能博她一笑,昏晕无道又何妨? 看着那些离开的人,轩辕初哼了哼,总算一个个碍眼的都让他给打发走了。 若无心刚一抬头,就见洛倾月这般展颜一笑的盯着自己看,她眼底的眷恋和柔和是若无心从未见过的。 话音刚落之际,白衣男子的身形陡然划分成了三人,两道看不清面容的白影,就那样安静的站在了他的身旁。 第三百九十章 刘璋:我感觉不妙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益州成都,天色刚蒙蒙亮,被辟任没多久的主簿黄权与益州从事王累恰巧在府邸门前相遇,两人对视一眼,带着忧虑神色,没有过多的打招呼,只草草地揖拜行礼,便一起急步而进。 汉王将要在长安设坛即位的消息,是昨晚半夜传至蜀中,成都诸掾吏闻讯不敢隐瞒,直接把酣睡的益州牧刘璋唤醒起身。 刘季玉在睡梦之际被 基本上都没有问我的身份,有些询问一下,黄天明随口说是他的朋友,别人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江先生,你什么意思?”站在甲板之上,鲍里斯的背后站着十几名百慕大佣兵军团的人。 一是决定加强对修行之人的控制,特别是对一些修为较高的修行者更要密切关注;二是决定增加招收门人弟子。 “恩,也只能如此了!”赵风有些无奈地点点头,算是做出了决定,辽东的现状就是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时机已经成熟了,他们何家称霸龙城市化妆品市场,指日可待了。 现如今也来不及去质疑,甚至去怀疑老狼和苍狼,毕竟多日不见,回来就好。 就单说如今杭州城里那些人,要不是装糊涂,又怎么可能看不清形势,恰恰是太清楚形势,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楚天泽身上太多秘密,谁也想不到他接下来会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真别说,在发现是这家伙的时候,那一刻的林慕瑶,真有点看呆了的感觉。 眼下倒好,要是被王凝认为他是沈京的同谋,那可就是飞来横祸了。沈京仗着一技之长,尚且还能讨价还价,他本身就是被人家捡回来,可就解释不清了。 善哉。人命关天,她或许只知道重视自己的生存,却容易忽略掉别人的生存。虽然这只是一条建议而已。 见到秦雪那呼之欲出的大白兔,王皓就有喷鼻血的冲动。现在,又听到她说“可以把她最宝贵的东西给自己”,心头不由的一阵亢奋。 司徒空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说道,其实,他不太会经营公司,但是因为叶开是个撒手掌柜,所以才导致了他经营公司的能力直线上升。 他森然的目光和章远意外在空中相汇,章远感觉心脏像被冰冻一样,悠地一紧狼狈的移开目光。 陈溪的脚步在生死台之上踏过,每一步落下,都是让离长老的心头猛地震颤一下。 木卫二,人类目前的新月,直径三千一百公里,在太阳系里算是一颗中型卫星。 空间在震动,陈溪所处的那片空间之中,有幽蓝的寒气弥漫出来,蓝雾之中闪烁着幽蓝的冰晶色彩。 “大汗,我们必须马上返回,这仗已经没办法打了!”万夫长乌尼着急万分。 如果人类按照目前的速度毁坏地球的环境,当所有的植被都消失以后,地球也会逐渐走向这一步,大气层污染,全球的水资源由于大气层的散逸消失而被蒸发进入太空,之后,全球的沙漠化,最终使这里成为一个死亡的世界。 林子杰眼神发红,虽然他没要方雨的五百万,但是这剩下的租金十几万,可是他自己的钱,他没理由不要,他直接追了上去。 “还不是你害的。”闻人珺瑶嘴里塞满了食物,支吾的说道。如果让公司里的那些下属看到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总裁露出现在这般模样,不知道得震惊成什么样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 刘璋:什么,让我献图?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诸君,为何一言不发,难道还不能与璋坦诚相待?” 刘璋内心焦急,原以为他开门见山,能让众人毫无顾忌地各抒己见,怎么反而敛色屏气,以言为讳了? 益州从事王累见众吏皆不言,便从坐席起身拱手道:“敢问季玉公,欲意何为?战耶,降耶?” 没想到刘璋直接反问道:“益州若率军出汉中郡,可有机会战 下面物业的工作人员又说了一堆,只是曹偌溪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挂了电话,心口满满的都是感动。这个世界还能有谁比傅野更能了解她的心思? 他不愿意去想,收敛了思绪,又轻轻的在祁安落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去忙。 “这次的事情比较重要,查!现在,立刻!”那人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道。 秦柔心底泛起一股异样的甜蜜感觉——这么说公子心里还是有我的位置的!不然怎会听闻我可能有危险便马上赶到? 呵呵我当年什么样子!我自己应该清楚的!我怎么就不明白呢!唉!我可能还是不知道的吧! 此刻这怪异玩家距离五人不过十步之遥,但除了旷野的呼呼风声和几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外,实在是诡异的安静。 叶枫心中暗自摇头,说是一时找不到倒是有的,但若说一直都找不到,却只怕未必。如果真能如天山童姥所想,在原本的历史上,她也就不会与李秋水拼得同归于尽了。 那人心中一急,便伸手从袖中掏出了几个烟雾弹,在众人的眼神一晃中,瞬间消失。 就在乾隆以为自己不能再幸福的时候,忽听萧燕说了这句话,乾隆愕然片刻,随后心中更是柔软一片。 于十二哪里有心情去看顾楚楚的表情,整颗心都在卷发这个项目上。 范离已是自己的心魔,若再得到远胜烂柯棋盘的商均棋盘,自己岂非此生都不可能破除心魔? “大早上的,你站门口干嘛?”古羽反身起床,活动了下四肢,打着哈欠询问道。 另外就是早早掌握的寒冰吐息了,从口中吐出寒气,冻结经过的一切人或物。 其实,主要是李贤鹰嫌林炳忠太胖,不好跟踪,干脆就打发一个差事给他办。 若不是彭长老及时意识到不妙,选择退后防御,恐怕也会被这崩气剑所伤。 他现在特别佩服凤瑶了,她几乎都猜到凤灵山会怎么做,怎么说。 “好!”对付这些普通妖兽,周天易要是再被干掉,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 突然间,柚橘的脚下爆炸开来,化成了一片碎石块,她的身体被这些巨石砸在了地上,发出了'砰砰砰'的闷响声,尘土弥漫,瞬间被埋在了其中。 鱼挺大的,但这东西在农村不值钱,大家打打牙祭在河水里经常能捞到,尤其是冬天凿冰捞鱼,因此这两样东西完全敌得过这条鱼的价值。 其实沙尘暴的元凶就是大气环流,风就是那只手,不过李宁宇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问题,因为沙暴似乎越来越大了。 第二天,周漾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有人了,不过她也不奇怪,哪天谢景宁跟她一起起床那才叫惊世骇俗呢。 “大爷怎么知道!?”啄木鸟也是一脸震惊的陷入了沉思,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据消息,朝廷拨了十万赈灾银、五万担粮食,每亩一百四十斤谷种,加上江南的秋收。 第三百九十二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不知益州牧刘璋在黄权与吴懿的劝说下,已然准备带好绶印、舆图等物件,动身前往长安的路上。 工匠、役夫在长安东郊建坛,且需要月余时间,恰好趁着此中间隙,令关羽、张飞、简雍、牵招、荀彧、荀攸、鲁肃、吕布等人皆赶来长安。 好在各州郡的主吏掾长俱为他量才辟用,哪怕太守与郡国相前往司隶述职,短时 “我也算是一个特别聪明伶俐的人了,你觉得你这样的一个借口我会相信吗”你在工作的时候,你的老板没有告诉过你吗,不管有什么样的私事都应该先放一放顾客!!。才是上帝。 几句话下来,李岳对顾同江的固有印象大大改观,要是维持这个势头下去,顾同江还真的堪用。 虫鸣、零星、竹舍,周围的场景逐渐远离,变的空蒙一片,意识开始下沉,身体也变的轻了起来。 赵煜见她一块接一块的吃着,那白色的遮面纱布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有在夹食物吃的时候,才能瞥见她唇角的一丝笑意。 随着一声脆响传出,那把可怕的大剑轰然裂开,紧接着被血虎可怕的力量撞碎。 剑气纵横三千里,吕飞扬入陆地剑仙只身一人,越过界海,踏入妖族天下,以一柄黄桃木剑问剑妖族。 果然,姜含菱站不住了,愤愤的瞪了姜雨柔一眼,提着裙摆,面色焦急的朝门外跑去,随行的人赶紧跟了上去。 而现在,站在章台府邸前的那位少年,竟然对他露出挑衅的目光,以挑战山河天骄来向他示威? 只要圣人不出现,陈三可以凭借其中的任何一座微尘阵到达任何一座圣山。 秦毅是不会知道的,当年的时候他和那排名第五的黑客相识的时候,对方可是一点都不把他看在眼里的,为此他还和对方比较了一番,测试却是输的一派土地。 她荏弱中带着受伤的姿态,端的是我见犹怜何况他……奈何心里已经发指抓狂,不复柔弱表象。 “罗林亲王不用妄自菲薄,若非‘他’占据蓝星,以华夏古朝原有科技水平,根本不及我萨斯帝国!”一金发青年沉声道。 迎春听完孙成浦的话,笑得满脸灿烂,双手一拍,口中唤了声“好”。 不过梁三夫人倒是沉得住气,她晓得梁四夫人一定会先出招,便耐住‘性’子观察形势。 那红叶领了命后便悄声无息的退下,不一会儿就重新回到梁府,继续隐在一堆丫鬟里头,当一个十分不起眼、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丫鬟。 “你竟然敢随便的摸我,你这个大变态,大色狼。”她生气的准备打他。 沈莫伊不停的摇着自己的头,她不敢去想这是来自于她的那个那么高傲的辰凄痛的嚎叫声。 陆少曦对此了解甚多,因为他也是其中一个参与者,燕都好几个血色骷髅的干部就是他带着凛悄然出手干掉的,只是他出手隐蔽,事后又有秦如绚的人帮忙收拾残局,倒没让人发现,无惊无险便增加了两枚真气内丹。 进了里间,孙绍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雨凌,孙绍祖的眉峰不由得又是一紧。雨凌面色苍白着,双目紧闭着,青黛正坐在一边一勺勺往雨凌嘴里喂粥。大部分的粥滑过了雨凌的嘴角,青黛连忙去擦雨凌的嘴角。 梦琪在睡着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在帮自己按摩肚子,应该是按摩到了很久。 第三百九十三章 谁才是真正的外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关中气候多变,时不时落下一阵绵廷秋雨,接着呼风唤雨的云层散去,显露出长空万里。 关中渭水河畔,张飞与关羽许久未见,突然在传舍相逢,两人皆是一怔住,待反应过来,快步向前把臂相拥,仔细打量对方,然后仰天大笑。 “兄长,多年未见了,没想到雄风更胜以往啊。” “益德倒是越来越有大将之风,先 “我们经过调查发现,现场所遗留的鞋印是你的。”李三直接开门见山。 哪怕是魔教圣殿,他也毫不畏惧,在供奉幽冥圣母和天煞明王的正殿白墙上,挥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前是爸太迂腐、太冷血了。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记得,这里还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时回来。我们随时欢迎你!”姜页面sè依旧,语气有些生冷的说道。 我想上去告诉他逍遥王刚服药睡下,已经有人拦在了我的面前,直接把一屋子的人都赶了出来,只留下他们两人在屋中。 到了此时谁都不敢做那出头鸟,一个个呼吸加速,在等待着那大混战的开始,好浑水摸鱼,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天色大亮之后张念祖正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靠着,卧室的门一开,赵玫儿睡眼惺忪地向卫生间走去,张念祖使劲闭着眼睛咳嗽了一声。 可以想象幻魔人把吴天打的半死不活,巴达克会怎么样?估计整个宇宙都难逃一劫。 “楚欣远,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夜色朦胧,我还是看清了他衣袖下的拳头。我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宴会上,当他与贤妃一齐出现的画面,我想起了贤妃每每说到他时脸上幸福的笑容,以及她看向我时候的羡慕。 看到那两人察觉到了有人在偷看,狗娃和包子赶紧就溜之大吉了。 一大早,柳镇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除了早晨清扫街道大爷大娘和扫帚摩擦地面的声音之外,就剩下野猫野狗是不是的从这一头窜出来,然后从另一头消失,就连柳镇的狗都因为晚上太累了,大清早的连吠声也没有。 “你是我儿子,我为啥不管?你这儿的灯具太老套,跟不上社会潮流,所以我从灯具公司找来几个好货,还有电视机,也给你换成大电视,顺带床,也换成了席梦思。”李东淡淡一笑,眼睛里完全是对儿子的关心。 进电梯,来到三楼的一个大包厢,段娇娇拉着一起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 两姐妹没有闲聊林峰的事情,也没有闲聊孩子的事情,就那么淡淡地说着话,从天长到地久,从东南到西北,上到国家,下到家里,统统聊了个遍。 “叔叔,我忘了拿东西,又不想碰见他们那些人,所以就从后门进来了。”哈娜将手放在了身后,心虚地回答。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双渴望获救的双眼,我相信这一刻我如果救了他,他也会改过自新,以后做一个好人,可是没这个机会了。 事实上,张青云的开心和当年张源认祖归宗时的那场大战分不开干系。 骨额一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在这之前李天都是不明白的。 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毕竟涉及到了很多的问题,这要是在这种时候都不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件大事情的话,等到这一切全都终结的时候,只怕是他们都要跟着倒霉了。 上午下午干活,午饭后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在林峰准备休息的时候,张幺妹来了。 之后进入天人府的那些年青天才都相当恐怖梦一场强大,毕竟经过一些天才离开天人府,许多人也明白如今天人府中的局势,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拼死拼活的进入天人府总,绝对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相当的自信。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蜀都大地,我与知秋、茗儿日日早膳后便散步至梅林。 潜伏者队长没有立刻死去,他艰难的转过身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偷袭了自己。终于,他转过了身,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看到的只是从一个他身后木箱缝隙里探出的手枪枪口,那枪口正在往外冒着淡淡的硝烟。 却见保元抿了口茶,又道:“尹征是大皇姐的孩子。皇姐在世时,你可知尹征有多慈孝?皇姐病重,他……”说到此间,保元眼中竟泛了泪花。 灭魔城的坊市位于灭魔城西南方向,距离万灵湖有百里远,姬昊天等人离开万灵湖后,便一路朝着灭魔城的坊市方向行去。 植物的果实、种子,正是乌鸦的主食之一,那片密林植被想来便是后面火足鸦的粮仓。 路过的学员听到他这话,纷纷侧目,远远躲开,生怕跟他发生任何联系。敢这么说人王,他简直是在作死。 一听这话,谭辉和左清丰更气愤,浑身都在颤抖。不用能力一战,输了当奴仆?阮尘都成废人了,还想收他们做奴仆!? 石劲惊恐得想要狂叫出来,却看到地面溅起了血色的浓汤,仿佛直接堵住了自己的嗓子。 我本躺在床上想心事,被这突发的一幕惊呆了,半晌方回过神来,起身去将那蜡丸拾起。 而且,当他们能够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中之后,也各自在现世结实了很多人类朋友。 许久未见,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听说他四处游历去了,也甚少给家中和京城这边来信。 前面的故事细腻,他就爽利,前面的故事柔情,他就壮烈,前面的故事深沉,他就诙谐。 我男性的保护意识瞬间爆,猛地扑到笼子上不顾一切地哞哞地叫起来。 但那白色骷髅,却是相当于天师四段的修炼者,虽然沉睡已久,已忘记了许多技能与打斗经验,但至少也能发出天师初期的攻击力度。 再次回到厨房,阿赞吸取刚才的教训,立刻拿起拖把,把厨房的地板擦得干干净净。 想必九宫主薄也是有着同样的顾忌,要不然,叶凡才不相信对方会如此向他求情。 “你之前一直在望月呆着,给我当个保镖,应该没问题是吧?”风落羽两只胳膊抱着头,闭着眼睛,呼吸着空气中的烧烤味道,显得很惬意。 整个修炼室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声音,宛如一片真空地域;黑暗的帷幕遮盖了这修炼室的大部分地方,每隔二十米才会有一座灯笼,都是非常暗淡的,一直延伸到第八十一层,直到八十二层才止住了扩展。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为门户私计而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就在三人互相攀谈之际,传舍外边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 张飞与关羽都听见了几句熟悉的话,张飞更是忍不住走出传舍外,大喊道:“来者可是子龙,有故交在此,还不快来相见?!” 这一记喝声,几乎响彻了渭水传舍里外,使不少官吏出门张望,得知此人便是南阳太守张益德,不敢再露出责怪神色。 而外边的数 所以,掌喆天想偷懒的算盘行不通,别看上半场阿森纳的混合首发踢的不错,但阿尔塞纳·温格很清楚,那是因为场上指挥官掌喆天的调度。 虽然郭大侠的家产并未达到朝廷要求迁徙的数量,但是轵县县令实在不敢留住这么一个江湖大侠,县令打算趁此机会,把他送得远远的,免得将来出什么叉子。 “摘些竹芯儿泡制汤水只是个托词,本宫怀念幼时随母亲一同摘制竹芯茶的时光却是真的。”青霜抿唇一笑,任碧儿轻搀着手臂,往竹林方向大步而去。 汉军骑兵开始分开,朝匈奴两翼运动。匈奴骑兵见汉军行动诡异,却并没有放慢速度,而是继续山呼海啸向前卷来。 他旋即写了一封信,并叫来一个门客,耳语一番,要他火速送到丞相手上。 她顾虑的是,自己是蔗粉的一员,是他的球迷,粉丝,这个世界粉丝愿意为偶像献身,并不是新闻,但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如果自己接受他的话,这个身份会有些尴尬。 我幽幽的看了一眼如妃,她的脸色依旧坦然,嘴角的讽刺之意若隐若现,我冷笑:“皇上,看来是有人杀人灭口了,原本还以为真的是一个意外,看来,迎春是一个知道秘密的人。 “既然如此,终于可以搞点熟食吃了”陈虎搓了搓,舔了一下嘴唇,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还有,吩咐极乐殿的宫人,管好自己的嘴,若再有人胆敢胡言乱语,娘娘定不轻饶!”张万福重重的一声喝斥,大步离去。 起风了,养父替洛愚关上了窗子,便出去了。洛愚拿起桌上的一条手绢。那一晚,就是这样的大风,吹走了她的手绢,这绢帕飞舞不歇,却最终停在了洛愚的膝上。 张天阡不答他话,轻轻抽出了长剑。这剑一出剑鞘,几人眼前登时划过一道亮光,细一看去,这剑寒光凛凛,好像本该矗立在雪山之巅,而不该出现在这凉亭高台。 “传闻拓跋幽前些年深入秘境,获得过一滴轮回境夔牛大妖的道血,并且将其炼化,平时蛰伏体内不出,一旦激发血脉,便有不世威能。 “洪天,这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在这段时间中,武奎也算冷静了一些,不由得开口问道。 两人并没有说这首歌有多好,可不管是谁听了他们的话,都知道两人是在称赞这首歌,他们没有想到孙静能创作出这么好听的歌。 陈丽诡异的笑了笑,然后便见大屏幕出现了好几个歌曲,这些歌曲都很葩,毕竟这些新人如果想赢,必须让导师唱葩的歌曲,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赢吗? 断愁目中带着一抹冷色,一声大喝,背脊一震,两道剑光迸发而出,化为两尊身影,于三丈外凝化而出。 现在的情况让立华奏一呆,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战斗了,而其他人都被重力压倒在地上无法给自己提供帮助,更无法逃离boss房间,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挡在亚丝娜等人身前努力坚持到夜辰的回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荀彧:我又发现了人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攸心中一怔,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止住了。 这种景象,他在雒阳也见过不少,尤其在河北之战结束后,诸多官署转移至雒阳附近,让他忙的不行。 “叔父,如今天下安定在即,是不是应该重新议一议各曹署之事,此前诸曹署为州部掌管郡县事宜。” “划分的越仔细,承担的事务越多,就更需要精简原来庞杂的治理方式,朝政改制势在必行。” 荀攸想到了他每日这么忙碌,很多时候都要参与决断各曹署之事,而这些行政治理已经延伸到乡里村落,这样一来不忙才怪。 再加上司隶各郡百废待兴,无论是主农桑、统计百姓户籍的户曹,还是主辞讼事、调和各处纷争的辞曹,还有主邮驿、传舍增设里程事的法曹。 更别说连年负责运输粮草、军械、征调民夫的尉曹,还有管控钱、盐、糖、茶、铁事的金曹,理盗贼与律法的贼曹、决曹。 这些都是管理司隶的重中之重,他虽只为河南尹,但管的事情却极多。 特别在荆州还未归附之前,要严控马匹流入荆州,盐铁流进并州等地。 以为等到荆州与司隶收复能清闲一点,没想却更忙了。 河东郡与弘农郡皆需要从荆州调运粮草,从兖州调任官吏,才能恢复民生。 而坐镇河雒之地的主官就是他荀公达,如此不忙才怪。 荀彧听罢,思索着说道:“公达所言极善,汉室二兴后,确实需要改制了,三公九卿本属秦制,行至今日已有四百多年,自古天下无不可改之官制,皆是因时而变,因便而用。” “如今不仅铁器推广要流入百姓之家,纸张书籍也要遍布官署,以及天下士人的家宅中,倘若还用秦时旧制,必会导致朝堂官员疲惫,使人再无余力督管吏治,以至于从乡间小吏开始,向上层糜烂。” “大汉又将重蹈成、哀与桓、灵旧事,前车已覆,后车当戒啊。” 荀彧和荀攸两人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忌讳,该说还是要说,这前后四帝在位期间,本就是大汉变得衰弱之时,也拿不出什么办法解决。 若非有光武、汉王奋身而起,率军讨伐诸侯,平定天下,汉家的结果会如何,那便难说了。 新莽之时的刘氏宗亲,除了光武兄弟,其余皆无成事之才。 而此时董卓胁迫天子与朝堂迁往长安后,幽州牧刘虞、兖州刺史刘岱、荆州牧刘表、扬州牧刘繇、益州牧刘璋等辈,可有半点英雄之气? 这些宗室不是被公孙瓒胁迫,就是被袁绍指使,要么就是被米贼张鲁所遏制,亦或者被曹孟德击破,再加上那坐守荆州,近十年未动的刘表。 念及此处,荀彧也不由叹了口气,汉室兴盛可谓险之又险,就凭鸡豚狗彘的刘氏诸侯,想靠他们重振大汉,恐怕会被外姓诸侯狼餐虎噬,一顿嚼咽了。 看似名动天下,实则尽为候死之辈。 “不敢相瞒叔父,还有一件事,亦令攸有些愁虑。”荀攸驻足在渡口边,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河,轻微叹息,皱眉说道。 “公达还有何事心烦?”荀彧走了过来,略有不解,轻声问道。 荀攸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大王欲广行度田之事,而天下各州已度田者,不过青、徐、冀、豫、以及淮南与司隶四郡、兖州三郡。” “剩下的幽州、扬州、荆州、凉州,还有尚未归顺的益州、交州、并州、雍州等州郡。” “若要在剩余各地行度田之事,则兵不能卸甲,马不能卸鞍,仍然需要继续充实各郡武库与仓廪,军府还需增设,以震慑各地心怀不轨,野心昭然若揭之徒。” “如此庞大的府帑钱财开支,再加上天下官吏的俸禄支出,以及原来各处军府武备的钱财用度,用什么把这些钱财缺口弥补了?” 荀攸说着便头疼得很,先前许多郡县的属吏皆为太守、郡国相与县令、县长自己辟任,从征收百姓的田地赋税、算赋、口赋里分出部分为地方支出,当地太守自行发放谷米、布帛、钱财作为俸禄。 因为是隶属太守的臣吏,他们甚至还会自己掏出钱财,提高治下的掾史长吏待遇。 而如今情况却截然不同,各处掾吏统一由汉王亲自辟任,从州部来调和发放钱财、细绢、精盐、糖茶,以财、物的方式作为俸禄。 随着接管州、郡、县越多,以后朝廷的负担就越重,像交州与扬州南部、益州南部,这些瘴气弥漫之地,还常有蛮人、山越叛乱。 如果说拿下雍凉二州,还能打通西域诸国,能通过商运输血到关中各处,使得地方富足。 那交州等地…… 荀攸想了许久,也没想到生财之道。 如此巨大的支出,不可能只靠着汉王手下的行商贩卖盐、糖、茶叶,来填补缺口吧。 这岂不是显得他们官吏无能? 但这件事不仅是荀攸在头疼,荀彧同样对此头疼了多时。 好在汉王曾经和他说过,如此多的钱财开支,绝不能把目光放在提高百姓田地赋税身上,只能通过从汉家以外的地方获利,填补府库支出。 除此外,还需大力发展商贾之事,打破各郡县市井闾里的限制,让黔首百姓与乡里豪族,能行商叫卖,租赁房屋贩卖货物,使各地能征收商税。 同时严禁厚葬,提倡薄葬,让新铸五铢钱在天下流通起来。 在让青州兴建海船,编修绘制海图,使青、徐、扬沿海三州,可以航海至幽州辽西、辽东、玄菟、乐浪四郡,既可以稳固当地,也能运回开垦种植的小麦、粟米,以此反哺中原。 荀彧与荀攸交谈了许多,汉家州郡有变,所有规章制度与施政,皆需要逐渐改变。 荀彧感叹道:“重兴天下之治,使海宴河清,民舒物泰,朝堂应权通变,未尝不可。” 荀攸笑了笑,赞同他的想法。 恰逢其会,大河渡口边有十数辆马车从远处行至此,其中有二辆马车旗帜写着琅琊诸葛氏,似乎都打算乘官船至河东郡,再前往长安。 荀攸想起了什么,望着旗帜的字,轻笑说道:“大王对琅琊诸葛氏略为看重,据闻十年前泰山郡丞诸葛珪有治世之才,可惜英年早逝,大王感叹不已。” “故书信数封,期盼诸葛氏能出一位有其父之才的人,不知诸葛家能如大王所愿乎?” 荀彧循声望去,恰好看到年约十五六岁身材高大的少年先下马车,然后搀扶家中长辈。 不经意与荀彧对视,便远远恭敬行礼,这一举动,无疑叫温良俭让的荀彧颇生好感。 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从小事便能看出诸葛家确有恺悌君子之风,难怪能得看重。 荀彧心中暗赞。 第三百九十六章 甘泉宫之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三年七月下旬,刘备带着百余掾吏与锐冲营的四千将士,前往距离长安二百里外的甘泉山,视察云阳宫的修缮进度。 不久此处将有数年时间作为汉家中枢所在,不亲自来看看,刘备还真有些不放心。 没想到才刚来云阳县数日,就听见有人传报,益州牧刘季玉携带印绶、舆图等册籍来投靠汉王,并且来时还负荆请罪,听闻消息的刘备忍不住诧异。 他准备先收拾完雍、凉,再命诸将率军攻伐益州,刘璋愿不愿意投降也不强求。 因此也没派遣使者前去劝降,没想到还有意料外的收获。 “刘季玉此刻行至何处了?” 刘备攀登上了甘泉山,站在高处望了望南面的河流、耕田、群山,又看向北面的山岭,以及秦汉以来修建的军需直道。 听见有掾吏前来禀报,继续望着面前的群山,问道。 “依照行程推断,刘季玉或许还刚走出汉中褒斜道,不过刘季玉不仅带了亲眷,还挑选了两百名娉娉袅袅十三有余,颜色姣好又善舞乐的蜀女,想以此赠送大王。” 掾吏将文书递给汉王,低头分析片刻,得出结论回答道。 哪怕刘璋一路乘坐马车又换水路,想尽快赶到长安向汉王赔罪,但带的人实在太多,怎么比得上邮亭快马传信。 而汉中又山路崎岖,有较长一段皆是山路,若硬乘马车快速通行,怕是脑子都要被搅浑。 听见了掾吏的话,刘备不由皱眉,刘季玉好歹也曾是一方诸侯,怎变得如此阿谀奉承。 有几个诸侯前来归降,是带着舞女与乐女来降? 刘备随即沉声,吩咐道:“传令告知刘季玉,想来长安归降,携带家眷前来便可,少做一些违离道本,苟以哗众取宠之事。” “所有乐女和舞女立马就地遣散,再送返各家。” 要投降就爽快投降,少做哗世动俗的举动,这样非但不会拍到马屁,反而还会使人厌恶,不要想着把他刘玄德当成孝灵帝刘宏来趋奉。 说罢便命军士持文书策马前去交给邮亭,快马传至刘璋。 吩咐完后,刘备带着郭嘉、法正等掾吏,站在甘泉山高处,瞭望规模不在未央、长乐二宫之下的云阳宫殿。 环绕宫殿前的东西城墙长约四里,南北亦相同,城墙西、南、北三面辟有城门,西南、西北各置角楼,可以远望动向。 宫中修建有高达三十余丈的通天台,旁边还有巍然的延寿观与迎风宫,以及规模略小的长定宫、竹宫、棠梨宫、寿宫、北宫等宫殿与观台,共计十二座宫殿,十一座观台。 这些附属的宫、观、台、坛,称得上星罗棋布。 先前工匠民夫在修缮之时,还意外地从土里找到了孝武皇帝时期,征讨匈奴俘获的二尊金人。 有官吏辨认得知,这正是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万骑出陇西,越过焉耆山千余里,斩获胡首虏八千余级,得休屠王祭天金人而归,被孝武皇帝放到了此处,用于彰显汉家之功,祭天朝拜之用。 没想到两尊金人居然没有毁坏在新莽之乱,反被人用泥土掩埋起来,方有幸重见天日。 听得刘备忍不住啧啧称奇。 长安官吏为了不让汉王误认为自己在胡说,纷纷翻出宗族竹简记载的事,解释来龙去脉。 “此宫殿在秦便已然修建,至孝武皇帝之时,将其扩充不亚于长安城的宫殿,可惜后来朝政不稳,逐渐废弃此处。” “孝武帝立朝邸上,而藩侯、夷酋有来朝者,皆受封于此。” “博望侯二次受命出使西域诸国,便从此宫奉天子诏令出发。” “孝宣帝甘露元年,匈奴呼韩邪单于正月亦在此朝拜汉家天子……” 为了证明定都关中比雒阳更好,还有诸多汉家盛世景象为证,平陵窦氏宗长带来了一筐筐佐证,用略带关中方言的口音,挺起腰杆的翻阅高声朗读,试图引起汉王的注意。 刘备望着层楼高耸,直入云天的宫殿,心思早已没放在宫殿里。 此处虽地势险要,却比长安更靠近凉州北地郡与并州上郡,这两地都有羌胡和匈奴人部落放牧或耕种。 当年秀儿为了削弱河湟地区的羌人势力,把大量羌胡迁徙到北地郡附近,想着分散了羌胡部落又能让羌人、匈奴、鲜卑、丁零等诸多部落因利益而互相攻伐,大汉则在旁坐收渔翁之利。 行以夷伐夷,以蛮狄治蛮狄之法,还能减少汉室的军需开支,可谓一举两得。 没想到边境越乱,越叫黔首百姓不肯待在边郡,渐渐胡人多而汉人少,加上土地肥沃,适合耕种与放牧,使胡人的幼儿夭折降低,繁衍生息数十年时间,因天气持续寒冷,便开始主动向南迁移,与汉人争夺生存土地。 屡屡作乱在陇西、金城、汉阳、安定四郡的羌人也是汉家将其迁往陇西,却因为官吏欺压,与汉、胡矛盾激发,朝廷调军平定叛乱后,又再度将许多部落打散内迁。 对于朝廷官吏来说,只要能短暂讨平叛乱,又让胡人无力举兵反抗,那把他们分散到各地,使羌胡部落联合不起来,就好办多了。 但多年后,凉州与关中局势,会不会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境地,就与众人无关了。 反正京畿远在雒阳,就算羌族掀起的声势震响三辅,刀也架不到关东的脖颈,大不了让朝堂再择人任护羌校尉,前去讨伐即可。 如今见他刘玄德有赖着长安不走,欲有定都关中的意思,恐怕让不少关东士族子弟不由浑身一振罢? 设使定都长安城,加上隐约传出欲迁各州郡有名的士族、豪族,尽数迁往司隶的传闻,足以使人汗洽股栗。 昔日朝堂官吏议胡人内迁之事,想着既祸事不过关东,便欣然同意,就算凉州黔首百姓受苦也无所谓,没想仅数十年,就报应到子孙身上,宗族遭迁三辅充实人口。 刘备心里盘算着其中门道,就有些忍俊不禁。 关东不少人歧视凉州,谁要依旧如此,那干脆分族落户凉州,这下总不会自己歧视自己了吧? 今天暂请假一天,研究后续剧情怎么写。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快要到了治天下的篇章了,马上取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但打开资治通鉴看统一天下的时间线,是魏晋、五胡乱华…… 隋唐兴盛的景象,也不能直接搬到这里来,毕竟天气就有很大的差别,足以影响一个国家兴起。 终于知道很多作者在兴复汉室后,为什么不往下写了。 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也是知识盲区…… 用书中的发展脉络,结合各种因素,推演出一个新朝代,无疑是在三国历史上再次创作。 三国演义里,把三国终归于晋作为故事结束,而我却想把三家重归于汉,作为新的开端。 也就是差不多要把后半部,当做新小说来写了,要去思索借鉴如何当开国天子,翻开新卷治理天下了。 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构思,更快了还会导致剧情崩塌,先请假容我充充电,如果能有大佬推荐接近汉末时间线的治国书籍,那就更好不过了。 小小作者,在此拜谢,拜谢!《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今天暂请假一天,研究后续剧情怎么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七章 千年未有之变局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未曾想到甘泉山宫殿竟如此壮观,由此可见当年孝武之时,大汉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布四海的兴盛景象。” 郭嘉眺望着逐渐修缮的云阳宫,在这宫城里也专门修建了蛮夷邸,用来招待不远万里赶来朝拜,觐见汉家天子的西戎、北狄、东夷、南蛮等四方外族。 听见奉孝感慨系之,刘备回头指着荒废的田地,笑说道:“那时汉室天时、地利、人和皆有,如今也时间尚早,只需备与诸君带着百姓由北至南,重新开垦田地,埋头大兴农事,只需十余年便能治好天下疮痍。” “四海因黔首百姓与朝廷粟米满盈,而得昌盛,农为天下之本,天下人所恃以生。” “近十年来,备躬耕之时,常与年长古稀的老丈与农吏论倒春寒之事,比起桓、灵两朝,此刻更是频发。” “不是地震,便是旱灾、水灾、以及雪灾,一旦出现就涉及各州郡,灾祸过后也会出现饥荒与瘟疫。” “最让百姓恐慌的不是水、旱,而是天气渐渐寒冷潮湿,以至于春季冰雪过长,秋季又霜雪过早所致。 我犹记得初平元年岁末,大河竟然冻结,八九月便有飞雪而至,使备不得不及早从济南郡国撤军,返回平原,好在后来又回暖了数年。” 刘备说到这里略微停顿,见到不仅郭嘉与法正,还有重新回归属吏队伍的司马懿,以及关中诸多衣冠云集的士族、豪族宗长和人头攒动掾史长吏,皆在恭敬地低头倾听他的话,没一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看得刘备心中有些好笑,不知道士族豪族是在装样子,还是打算上行下效,将来投他所好,故而听得津津有味。 因为看到人群中还有士族子弟,拿出笔纸时不时低头在记录什么,略微好奇望了几眼后,刘备则踱步,复说道:“孤见天气如此反复,于是托卢师、郑师,还有家中藏书颇多的蔡昭姬,耗费多时查遍史书典籍,得知由周文王时起,就常有天灾为祸,直至周平王乃止。” “从平王起,谷米收成陡增,周室册封之诸侯应势而兴,列国开始伐交频繁。” “数百年后,荀子感叹而言:天道有常,不以尧存,不以纣亡。” “明智之士以往鉴来,光武中兴百年,天灾不断,此为天道运行之事,非罢免三公可止。” “从周平王至今已有近千年,天气骤变之事,为千年未有之变局。” “诸君日后为天下大兴农事的繁重,不亚于大禹治水啊!” 刘备说到这里,顿时感慨良多。 自打董仲舒向孝武帝提出天人感应以来,儒家认为天能干预人事,人亦能感应上天,一旦天下出现灾祸,那就是汉家天子违背了天意,所以降下灾祸来警告。 如果历精为治,济世安民,天上就会降祥瑞以此鼓励天子。 但董仲舒也害怕孝武皇帝并不搭理他这套,立马想到另一个方法,反手把锅扣实在了丞相身上。 设使灾祸频发,不一定就是天子之罪,极可能是辅佐天子治理天下的丞相有罪责,解决方法便是罢免丞相,且还没有解释的余地。 再怎么有德之辈,只要仔细去找失德之事,就一定能找到。 从那开始,有灾祸则请罢丞相,到光武设立三公,变成了有灾异,朝堂统一请命罢三公来止祸。 天人感应放在以前倒没什么,可如今小冰河将至,还搞这套最终吃亏的一定是刘备。 在连续天灾下,罢免谁都没用,最后的矛头一定会指向天子,到时天下官吏必会群体上奏,不是要求停止度田,就会是劝阻容纳胡人,亦或劝停逐渐迁徙各州宗族之事。 刘备思来想去,决定要当众表明态度,把天人感应尽量淡化,不然数百年的小冰河持续下来,酿成的各地灾祸,在不轨之徒挑拨下,不满的心全指向汉家。 就算历代刘氏天子复生,也背不起这口黑锅…… 王莽前车之鉴还摆在眼前,头颅至今存在雒阳武库,连当初董贼西迁长安也不肯带上,或许是觉得晦气罢。 众人听见汉王忧心忡忡的话,又加上康成公与卢公遍查史料为佐证,皆忍不住面面相觑。 难道真有千年一遇的寒灾将要来吗? 这些灾祸可不会管身份尊不尊贵,耕地又属于谁的,一旦出现那便是全受殃及,假如黔首百姓颗粒无收,他们家中的耕田也是一样。 到时候谷粟、小麦、豆料价格上涨,那就需要重金购买了。 这让许多关中豪族脸色瞬间一变,凉州贼肆虐关中多年,导致不少百姓逃离,又加上地震与大旱,使谷价与金价几乎同等。 好不容易挨到现在,有荆州、青州等地的粮食、小麦运到关中,使谷价终于下跌,不用再花巨资维持生计了。 倘若还有寒灾持续不断,就算宗族有多年财帛的积蓄,也顶不住啊。 不仅百姓民不聊生,一些乡里豪族恐怕也会死的干净。 再者天气骤变,身强力壮者且能够挨冻挨饿,但膝下孩童怎么办? 稍有不慎,那就覆宗绝嗣的风险。 有些宗长想到更远的利害,不觉脸色一阵青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没想到汉家平定天下,还会出现门殚户尽的危险。 “大王,若果真如此,我等应当如何是好啊?” “持续天灾,更会生出人祸,不可不早做应对。” “还望大王,再救救天下人罢,禹虽劳苦,却功高于天下,贤圣之名更远胜尧舜,使百姓记念至今。” 平陵窦氏宗长也想到了天灾之下,不分贵贱人人受苦,惊惶失色地站出来躬身拜道。 因站得远,刘备只好抬手虚扶对方,笑着安抚众人之心,说道:“寒冬将至,并非无应对的办法,天下万众一心,则可人定胜天矣。” “北地愈发寒冬,谷米收成逐渐减少,需要往北巩固,向南开垦荒地山林,备知诸多的官吏谈到南边瘴气与毒虫,立即相视失色,此亦非无解,不过是山林、沼泽过密,人烟稀少所致。” “荆、扬、交三州有不少肥沃土地,隐藏山陵之间,尚需大量伐木开垦。” “而北边数州当择耐寒、耐旱之谷物,推广种植,当年博望侯凿空西域,带回了不少种植物,选优者种之。” “何况出使西域诸国之时,不过行万里乃止,焉知万里外,无收成更胜稻、粟、小麦之物乎?!” “为渡寒灾,汉家重开西域之事,当势在必行,所阻拦者亦与天下万姓为敌也!” 刘备目光扫视众人,肃然正色道。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王,就听你的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说完,瞥见不少人在若有所思,他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如今益州刘季玉千里迢迢赶来请降,江东四郡的曹孟德也将长子曹昂送到了雒阳。 并州匈奴部落的呼衍氏、须卜氏、兰氏、丘林氏,以及休屠诸王,包括单于呼厨泉皆被强召而来长安朝拜。 随着张燕率黑山百姓,进逼太原、上党、雁门三郡,已让当地的太守与县令胆惊心颤。 他们害怕的不是黑山军,而是黑山军后边如狼似虎的青州军,见此场景只能纷纷向雒阳请降。 时至建安三年,七月二十八日,除了占据辽东周边数郡,又设坛祭天的公孙度,以及缺失刺史、州牧的交州,和雍州的敦煌、酒泉、张掖与张掖二属国等地,尚未向长安递来归降奏表外,连盘踞凉州各郡多年的马腾、韩遂两人,皆不敢在明面上不服从长安。 除了天下边边角角,还游离于汉家行政文书外,处在自治之中,剩下的基本上已经平定。 为了不让天下官吏把目光放在争权夺利上,只能借助士人心中最有威望的大儒,来证明在此之前,便有数百年之久的小冰河天灾泛滥不止,眼下将再度卷土重来。 这样才能把众人心思拉成一根绳,才能调动民力去开垦南方,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 只有面对接连不断的灾祸,从怀疑变成相信,为了子孙生计,才会主动迁移,在这种情况下,最初做出反应的便是黔首百姓。 士族、豪族暂时还能扛得住,而百姓却不行,面对太平年,家中增添人口,耕种的土地又因天灾连连减少收成,还有寒冷的雪灾。 在朝廷的准肯下,必然会渐渐往气温适宜的地方迁徙。 当初分发的田地,再由朝廷收回,分给留下来的百姓,以多耕种田地的方法来维持收成。 还有安抚胡人,对匈奴、鲜卑、乌桓、丁零、羌人编户齐民之事,也要同时进行。 尤其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还要照顾汉人的情绪,除去胡人贵族,普通的牧民与汉人百姓一样,因天灾而失去土地的难民。 只要这些人愿意汉化,认同汉家,处处效仿汉人,鄙夷蛮夷野蛮成性,那就可以接纳。 一味欺压只会激起,越来越多对抗,让汉、胡之间更仇视。 以上种种措施,只有在开国之初才能完成。 凭仗的就是刘备独步天下,从未有过败阵,兵锋所指,无所不克,打得天下群雄丧胆,使士族、豪族彻底慑服,让大部分不敢生出反叛的心,敢反者立毙之威。 豪族利益稍微受损,便想着举事叛乱,先想一想,能不能干过龙威虎振,风飙凛然,光震四海的汉家天子。 倘若认为自己用兵,不逊色于孙吴白韩,或者如同汉初淮南王英布,特意选高祖病重时,避开锋芒,而起兵争位。 只要能说服全宗族一齐头铁,不管何时皆有机会。 刘备想到历史上的司马晋朝,那时面对天灾人祸,就有明智之士,担心日后胡人为祸。 可司马氏谁有这样的魄力,还能用战功彪炳的威望,来推动此事? 从曹魏手里抢过烂摊子,就开始醉生梦死,得过且过了。 “大王,我等岂敢不齐心协力,为天下兴盛而出力乎?” 平陵窦氏宗长没用多少时间,便和在场的宗族悄然统一了意见,既然汉王敢用两位老师的名义,信誓旦旦说出这样的祸事,那便极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汉王即将为帝,又中兴汉室,足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用不着亲自下场,拿虚假之势欺骗他们。 作为继光武后,最强而有力的宗室,又应了金刀之谶,不管将来打算重开西域,还是传诏书令官吏与百姓向南开垦耕田,真要如此行事,大家也没辙。 愿意装模作样拿到朝堂议一议,已然是给面子了。 身为开国之君,手里又独握兵权,在军卒和黔首百姓之间威望极高,只要粮草与军械足备,随时能征召天下十数万的战兵和二十六万辅卒。 这些皆是以军功封赏的久役之士,而且遍布关东。 哪怕再来一次黄巾之乱,凭借征战多年的骄兵悍将,也可轻易剿灭。 能够在乱世中活到现在的豪族宗长都不傻,都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因此在为首的窦氏开口后,其余人立马紧随,躬身作揖道:“大王,远见明察,见微知著,识忧患于未萌,避危于无形,故总率天下也,天下豪杰岂有不从之理?” “关中各家愿为大王驱使。” “大王有远见,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 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向刘备表明态度。 “我等敢不承命,只唯大王之令是听耳!” 掾吏也是异口同声,拱手受命。 众人应命时的雄浑而铿锵有力回声,也在甘泉山上激荡久远。 刘备见无人站出来反驳,不禁笑起来颔首称善。 …… 八月初二,刘备率众吏与豪族返回长安城,再度与关张二人重逢,当夜便被张飞拉着同榻抵足而眠,整夜房屋里烛火通明,三人笑语不断,彼此回忆诉说诸多过往。 三弟张飞的诸多黑历史,都被刘备翻了出来打趣,又语重心长的叮嘱关张二人,还需要多纳妾室,天下初定地多人少,要将精力放在子嗣上面,为天下多增加人口。 日后打通西域,倘若有西域国王送来胡姬,他定会先分给自家兄弟,只要开口胡姬就有。 汉王的拍胸口保证,没想到关张两人连忙摆手拒绝,直言说他们口味并不异同,真不喜爱胡姬,让刘备略微引以为憾,三兄弟之间的坦陈之语,却听得外边守卫瞠目结舌。 八月初四,荀彧与荀攸终于赶到长安,在与汉王商谈改制之事,确定要重新制定汉家制度后,荀彧与荀攸再度忙碌起来,一边与众多官吏商讨,一边处理汉王即位之事,又要定下长安与雒阳两都并重之制。 但是关于将京畿朝堂设立在长安还是雒阳,引得众多官吏再次争吵不休。 大王继高祖之业,复光武之事,到底是靠向高祖,还是靠向光武。 继高祖就应重视长安,复光武就该重雒阳,总不能分开设两个朝堂罢? 第三百九十九章 增设三台与六部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公,不知大王到底是何意?” “倘若同时两都并重,恐有分裂天下之祸,不可不察啊!” 看着年约四旬,身材有些佝偻的掾吏,拱手担忧问道。 堂内众多官吏因定都之事在争论不休,有的人干脆越过他们,直接去寻问负责处理诸多事宜的荀公。 荀彧望着嘈嘈杂杂的黄堂,不由皱起眉头,摆手让守卫在旁边的士卒,手腕一抖甩了几记响鞭,这才终于让堂内的三百五十七名官吏安静下来。 精明的掾吏见荀公艴然不悦,纷纷敛手屏足,变得缄口不言。 颍川二荀有翼辅汉室中兴之功,而荀文若更比荀公达声望更强,不仅是身份的原因,还有多年来屡次为汉王举荐贤才。 在场的有一些官吏,还是经过荀彧的手,亲自考察过才被举荐给汉王,方得以一展抱负。 虽说是大王辟任,但也不能忽视荀公的引荐之恩,至少也算半个恩主了。 何况对方的官职,比在场的诸位都要高,于公于私皆要低一头,所以看见荀彧稍作怒色,众人便忍不住胆战心惊。 “此事大王与各州郡太守、郡国相等,诸多二千石早有定论,无需诸位在此争吵,两都虽然并重,但此刻尚未重建完宫殿,雒阳南宫、北宫还未建成,长安的长乐、未央两宫修建亦需要时日。” “眼下雍、凉以及关中周边的羌胡也未安定,大王将率朝堂武官以及部分官吏驻于甘泉山上的云阳宫,而雒阳作为京畿之地,依旧遣文书以御天下。” “两者皆在司隶,均为汉家京都,汉律之下俱为一体,绝无异同。” 荀彧黑着脸没有说话,旁边的荀攸则对众人笑了笑,他心性沉稳,虽说平时少言,且作为河南尹多年,恢复了许多河雒之地的百姓民生,又重新修建雒阳,在官吏心中威望也甚高。 这时候由他出言解释,也算是给关东官员属吏吃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定都事关重大,不仅决定日后的国策,甚至连天下重心都会逐渐倾斜偏移,大王本就在关东奋起,没有上书请汉王置京都于青州、兖州,已是青、兖两地官吏为汉王尽心竭诚,且禀事公明了。 否则凭什么关中豪族能坐享其成,以他们各州的意见,残破不堪的关中三辅之地,能做陪都已是汉家恩德,若非有陵园在此,连陪都也无需设立。 关西士族、豪族对天下有何恩? 导致天下祸乱的罪魁祸首,便是关西出身。 而雍、凉两州还常有羌胡部落联合反叛,想要平定这些地方,还不知将要耗费多少财帛…… 有不少关东出身的官吏嘴上虽没说,心里却依然对关西鄙夷不已,只碍于汉王的定策,不好说出来罢了。 这些人差不多皆为年约四、五旬之辈,有着关东对凉州等地残留的鄙于不屑,好在这一群人数量不多,没办法对刘备一手提拔起来的新吏,来熏渍陶染,潜移默化了。 荀彧看到荀公达稳住了众人之心,斟酌片刻,开口复道:“汉承秦制已过四百载,而天下无不变之制度,大王自征讨诸侯以来,先改军制,又废郡国兵,如今为了补天济世,此为乾坤再造之时,当改行新制,以求兼覆无遗。” “九卿当中,太常、光禄勋、卫尉、宗正、太仆、廷尉、少府不变,改大鸿胪、大司农为鸿胪与司农。” “太常官署仍旧掌宗庙礼仪,光禄勋亦为掌宫廷侍卫,兼统领郎官不改,卫尉掌两京都宫门,太仆掌除军马、战马之外的马事,廷尉掌律法,鸿胪掌诸侯王及属国之务,与蛮夷朝拜礼仪之事。” “宗正掌宗室之务不变,司农改为管耕田种植,劝课农桑,富民之事,少府掌天子府库与商、海之税。” “同时把军械、水利、太医三处分出,另择官署管理。” “因汝南袁氏曾以四世三公,行悖逆之举,蓄养门生故吏,损公肥私。 故汉家以此为鉴,为防逆臣贼子借三公之权柄,而背公徇私,祸乱天下。 将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废止,正式设尚书台、中书台、御史台。” “三台之下,增设六部,即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此六部负责各方面的行政事务。” “六部与九卿皆置于三台之下,互相协作与补充,各设有官署,以此辅佐汉家,掌控天下事。” 荀彧的话,犹如平静的水面,猛地投下一块巨石,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把在场的诸多官吏炸得不知所措,有的人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有的人眼睛陡然睁大,难以置信的看向荀公。 许多官员思绪被打断,忘记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整个人都心神恍惚不已。 这可是三公啊,大王怎么就把三公之位给彻底撤除了?! 此前多少人毕生所愿,就是想成为三公。 现在三公变成了三台,尚书台虽在光武之时已经出现,却也通过漫长时间,才能替天子决策朝政之事。 现在三公突然罢除了,感觉人生奋斗,骤地缺少了一大块。 无疑让在场的很多官吏,皆露出茫然的神情。 “敢问荀公,大王欲让三台分权接管三公之事乎?” 有官员反应过来,立马起身作揖问道。 “倘若如此,此乃三公择选之祸,非三公职位之弊端,还望荀公立劝大王啊!” “对呀,对呀,不可因袁氏一族之祸,而轻易废除三公,此事尚有不妥,荀公为何不劝谏大王?” 留着山羊胡须的官员立即紧随其后,拱手拜道。 “分权治天下虽好,可若出祸事,责任亦能平分,只怕会官吏上推下卸,委罪于他人,如此一来怎能追责于主官?” “废除三公之举,恐怕弊大于利也,我等愿与两位荀公同去劝谏大王,勿为天下招祸矣!” 其余官吏仿佛如梦初醒,全部起身朝荀彧长拜道。 可以把三公实权逐渐转向尚书台,但万不能废除三公,不然日后大家都是两千石,哪怕留名于青史竹帛,也比先汉大臣低了一头,听着就不给劲。 第四百章 汉家新政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彧与荀攸没想到,有些坐不住的官吏,不是害怕三公废除,而是怕废除后,没有其他的官职能够彰显与众人不同。 听的此起彼伏的请求声已然响彻堂内,担心汉王派人来寻问缘故,荀彧立刻命候着的军士再度挥起响鞭,让数百人安静下来。 紧接着荀彧也站起身来,对众人打揖一拜,然后走下堂,细心解释道:“废除三公,乃是势在必行之事,除三公外,常为外戚所据的大司马、大将军之职,亦一同废除,并诏书天下,汉家将永不复设此职。” “孝顺帝之后,宦官养子可袭封爵,以此激起外戚与宦官多年之争,而更有利欲熏心者,挑拨离间,置身于宦官与外戚之间,求得渔翁之利。” “又凭借三公权势,拉拢边军诸将,悄然收为门吏,董卓之徒便趁此而起,才有汉家十年衰落之事,以至于权臣篡逆,弑杀天子与太后,裹挟朝政,私用印绶、诏书,遣军盗掘陵园,焚烧宗庙、宫殿。” “天下万姓因此而丧命者,何止百万?百姓不胜其苦而毙,数之不尽。” “董贼之辈,诛戮忠正,冤系无辜,刻剥百姓,数十万人惨死于司隶,河内、河南、河东、弘农四郡皆臭,而天下因战败所殃者,苛法所陷者,饥馑所夭者,疾疫所患者,更以万万计,死者露尸无人掩,生者奔亡流散,百姓幼孤妇女为豪强所奴,此行此举,犹如炮烙天下。” “汝等之间,亦有不少人见得此景,古人云: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大王见弊端而改之,又有何不可?” “如今诸位所站立之处,依然还掩埋着百姓与官吏的尸骨,诸位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荀彧说到后边,忍不住掷地有声的怒问道。 但凡与荀文若目光对上的官吏,皆是面红耳赤,脸上流露出矛盾而后悔的微妙神色,愧疚之意缠在心头,唇齿溢出一阵长吁短叹。 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者,怎么现在平定天下,就开始想着为自身谋利,忘记了四海之乱的痛苦,这才过了多久? 为国家官吏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忧民以仁,交邻以信。 多年的儒家典籍似乎都白读了,只想着若三公罢除,大家留名于史,却不能在官职上追赶祖辈,实在令人遗憾。 忘记了宦官之祸,外戚之祸,还有让士人难以启齿的四世三公之祸。 前面两个好解释,后面却让士族难以解释清楚,为什么朝廷优选的良吏后裔,屡任三公的袁氏会这样大逆不道。 且还有食汉禄的士族、豪族去主动依附,这和他们奉行的儒家道义完全背离。 要知道在孝章皇帝的白虎观会议后,汉家以儒家礼仪来要求太后、天子、大臣,更对诸多士大夫提出了道德要求。 天子的褒奖与天下舆论的赞扬,无疑让许多贤大夫皆梦想成为天下楷模的良吏,并且心甘情愿的保持清廉正直的作风,且代代相传,哪怕遭权贵迫害而死,也绝不动摇。 结果却出现了虚有其表的汝南袁氏,还有助纣为虐的士族甘愿为其效力。 这样的举动,放在后世或许无所谓,放在此刻却是三观彻底被打破,让许多士人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到底是儒家礼教救不了天下,还是有人借儒家之名乱了天下? 因此有的职位,一旦被沾上了污垢,让天下重新拾回儒家忠孝之义,并且为之奉行的官吏看得极其刺眼。 甚至还出现了矫枉过正之检,如卢植、崔琰等官员直接上书刘备,要把一些在朝堂权柄过重,又能名望之官职全部废除,同时还要禁止宦官为祸。 绝不能再重蹈此前汉室的覆辙。 刘备则召集诸多心腹官吏,如关羽、张飞、赵云、荀彧、荀攸、郭嘉、法正等人,又书信寻问了牵招、简雍、鲁肃、陈登、毛玠、孔融、陈珪、满宠、周瑜、高柔,在详细了解大多数人的意见,刘备决定废除大司马、大将军、三司之职,增设其余官职分权,处理事务。 “荀公,不知尚书台、御史台、中书台,究竟负责何事,可否为我等细言之?” 有官吏羞愧过后,立马改错,虚心拱手问道。 罢了罢了,三公废除便废除,在三台任职,为天子分忧,或许比三公更好听。 有人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荀彧见众人知错能改,眉梢里也有些欣慰,便用温和语气,复说道:“中书台,负责撰写各种议案以及诏敕,专为天子出谋献策,其主官为中书令。” “尚书台与光武之时并无多少改变,主官为尚书令,处理六部与九卿官署事宜。” “而御史台的官员,专负责职掌弹劾天下官吏违法乱纪之事,不管其官吏地位的高低,御史台皆一视同仁,敢横行不法,肆意妄为之徒,必将奏表天子。” “舍此外,御史台也指出朝廷政令的误处,再呈献给天子。” 荀彧的耐心解答,让不少人眼前一亮。 仅是简单描述,就能看出御史台似乎更高于尚书台与中书台,尤其是能监督天下官吏,这就相当于行走的御史大夫啊! 各州刺史也只能监管一州之地,而御史台却能监督天下,如同郡县督邮,听着就威风凛凛。 似乎看出了众人所想,荀彧提醒道:“御史台之内,亦有官吏专门负责监督评审御史台之事,敢有弄虚作假,污蔑同僚者,审查后将祸延妻子,一律重处。” “轻则流放边郡,重则斩首弃市。” “除了这些更改,天下亦将增设举考制,将实行多年的州、郡、县、乡四层稽考,正式纳入律法之中,将参差不齐的举孝廉逐渐废除。” “同时在长安与雒阳各设数座官学,凡熟悉儒家典籍、以及治国之策与儒家六艺者,无论出身怎样,皆可从乡至县、郡、州,一路统考而至雒阳。” “若官学出身,则可从县级开始稽考。” “筛选出来的士子,或可为乡吏、或为县吏、亦或为郡吏,通过州部、京都各科出题复考通过,方可为官。” “此乃大王,取左公之遗见,择天下俊才,为汉家所用,故名科举也。” 说到这里,荀彧忍不住打起精神,把将要实行四海的量才之举,连带解释一番。 第四百零一章 取年号“建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安三年(198)八月初十,荀彧、荀攸、郭嘉、关羽、张飞、赵云等人上书议年号。 刘备从排列的诸多年号里,独取“建兴”作为汉家兴复的年号。 因年号用字,固取吉祥,此事最初起于孝武皇帝,其追改初元为“建元”,从此成为汉家第一个年号,到光武中兴时,亦取年号为“建武”,和孝武皇帝遥相呼应。 此刻刘备复兴两汉基业,承统汉家大业,当然要在年号上与孝武皇帝、光武皇帝看齐。 待年号选定后,就要最后试穿天子冕服了,此前汉承秦制,所有的服饰与祭拜,差不多都是按照秦朝的标准在进行。 到了光武刘秀中兴,儒家兴盛之时,终于开始严格规定祭坛修建与郊祀的制度。 孝明皇帝刘庄继位,下诏采用《周官》《礼记》《尚书·皋陶篇》,包括冠冕、衣裳、鞋履、佩绶,以及颜色图案,都做了明确规定。 上到天子,再至三公、九卿、百官,皆要穿着儒家冕服参与祭祀之事。 天子头戴冠冕,垂挂十二珠旒,前后双垂。 而其余大臣则分为,七或五旒数,垂挂有前无后。 又区分玉珠的颜色,用白玉代表至纯至德,天子冠冕便多用白珠。 因祭天地、五岳、四渎、山川、宗庙、社稷等仪式不同,祭天则需服大裘而冕,祭祀宗庙则着玄衣纁裳,即上黑下黄之服。 这些服饰也不怎么需要刘备操心,自然负责的礼官与织工完成,诸多大臣的舆服冠冕亦不用他去管。 在临近即位的半月里,刘备顿然发现自己变得无比清闲,望着略显怀的阴珺,还在忙碌比划着天子的大裘与礼冠,时不时眉头紧蹙,带着一抺凝重。 刘备却忍不住嘴角含笑,脑海里回想初见阴珺时,少女十四窈窕无双,娇羞未惯的模样。 再到十八生育长子之际,玉肌花脸柳腰肢,红妆浅黛眉,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时。 如今已有十年,更是聪慧温柔,大方得体,一颦一笑间千娇百媚。 纵然是多年老夫老妻了,刘备也常常会望着失神,当年能恰逢其会找到符合自己心意的夫人,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可谓奢望中的奢望。 而他也不需要像秀儿一样,要对河北豪族让步,委屈了夫人。 阴珺回过头,吩咐婢女准备为大王试冕服,却被刘备摆手,轻笑说道:“今日时辰尚早,冠冕待会儿再试也不迟,难得备有清闲之时,可夫妻之间窃窃私语。” 说着便让婢女先行退下,刘备上前与夫人十指相扣,将其轻拥在怀,揽着腰肢,用手摩挲皎皎白皙的玉颈,低头亲吻了对方额头。 笑望着阴氏快速凝羞晕颊,轻妆渐赤,刘备嗅了嗅清香,笑说道:“细君,为何还是这般敏感,记得当初你为求子嗣时,可不是这样。” “那时可是脱……” 话音还未说完,就让阴珺颇为无语般堵住了夫君的嘴,带着红到耳根子的神色,羞怒道:“大王即将贵为天子,为何说话仍然直言不讳。” “大王效光武故事,应该以光武皇帝为鉴,当怀柔心,不戳人痛处,以儒礼治天下,怎行事还与高祖类同?” 刘备听见忍不住哈哈大笑,将夫人的手重新紧握,带笑意解释道:“自孝元时起,汉家行儒礼二百年,可人之本性如何能遏制,备从涿县游侠起,便到处结交市井游侠,与云长、益德扙剑而行,走到哪吃到哪,一路除暴安良,斩杀盗贼无数。” “引得各郡游侠争相依附,若不凭真性情,走南闯北,济困扶危,岂会有任高唐县令时,振臂一挥,便有百余名游侠来投之事哉?!” “刘玄德生性如此,非天子位,儒家礼加我身可改之。” 刘备回忆起当年的过往,不由笑说道。 可以用儒礼,但不能被儒礼所束缚,不懂得变通之道。 一旦不懂变通又被外人察觉,就会遭人所欺,权贵官吏更会得寸进尺。 如同数十年前的外戚梁冀,甚至还敢暗中做出毒杀天子之事,让后面的权臣有样学样,胆子变得越来越大。 历史上曹孟德翻旧账用国法诛杀了刘协的皇后与皇子,后边的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也学样诛杀了曹氏嫔妃与天子。 到司马氏权柄丧失之时,司马家亦遭诛害。 想到这儿,让刘备不觉感慨万千,叹道:“天下大业以艰难得之,必当以艰难守之,战战栗栗,日慎一日。” “自古人主,可做马上天子而取天下,不可始终乘于马背,以此治天下,不然秦末陈涉、吴广旧事,定会卷土重来,以伐无道,诛暴虐讨之。” 不过刘备说罢,低头望着自家夫人眉间闪过忧虑之色,随即话音一转,轻笑道:“自古天下无不亡之国,高祖则不可顾成、哀之世,世祖不可虑桓、灵之衰,备也无法始终为你我子孙后嗣为计,只能盼着后人自有后人福。” “若历代子孙能择贤而立,天子皆有功于社稷百姓,留名于史,留名于世。哪怕宗庙有覆灭之忧,我也不会怪罪。” 刘备一边细声说着,一边用手轻拍安抚了阴珺,让对方蹙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阴氏不由发出轻叹,待她抬头已然是眼角眉梢尽露笑意,抿着嘴唇道:“我常读史书,见汉家刘氏天子,似乎并不在意刘氏衰亡,也无秦皇欲将基业传万世之心,令子子孙孙永为皇帝。” “如今大王亦如此,妾好奇敢问,此何也?” “大王每临行阵,亲当矢石,所击者无不破,故而使天下俯首听命,士卒心服。” “然妾之所知,大王身受数十创伤,逢阴雨天则有感疼痛,常忙碌于军事、吏事,疏于丝竹享乐,取基业艰难由此可见,为何还能如此豁达?” 阴珺凝视着刘备的目光许久,眼底带有心疼之色,只有日夜相伴的人才知道刘备对天下付出了多少心血。 换做寻常人,哪怕不想将基业传至万世,也会想尽办法流传百代,怎能将兴亡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刘备摩挲着夫人因纺织变得略微粗糙的手,沉吟片刻,扬起嘴角笑道:“因为刘氏之祖,非六国王室贵族后裔,比起他人血统,不过区区亭长,却能置产业坐拥天下,力压列国贵族。” “我刘玄德也是家道中落的游侠出身,论身份地位,比起早年割据一方的诸侯,更不知差了多少,能奋十年取今日成就,亦在我意料之外。” “如此而已,还有何不满足?” 刘备朗声说完,便轻轻地哼起青州歌谣,笑慰之。 第四百零二章 韩遂:这是要逼我拼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八月十五日,锐冲营、先登营数千人马持军械、弓弩巡视长安东郊,距离渭水二十里处的祭天台坛。 随着来长安的人越来越多,各地治安之事,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赵云却不会管这些,凡有神色慌张,敢私自接近祭天之所的人,无论黔首百姓还是官吏,与好奇的士人,还是成群结队来长安拜见的胡人,皆先通通关押待审。 谁来出面求情都没用,反而还会派遣军士连同求情的人一起监视。 不是赵云要小题大做,汉王登坛即位已经不远,而关中北边的凉州北地郡与并州上郡,仇视汉人的羌胡部落,正在蠢蠢欲动。 甚至还传出了欲将准备反叛之事,再加上凉州的韩遂和马腾交战范围更扩大至其余郡县,金城郡、陇西郡、武都郡、汉阳郡、定安郡,五郡共计四十九县的羌族与汉人全卷入其中。 马腾想拿韩遂的项上头颅,作为觐见天子的投名状,也想为妻得报血仇,于是说服亲近他的羌族部落猛攻武都、陇西、金城三地,不顾伤亡只求最快击破狗贼韩遂。 身处于金城郡允吾县老巢的韩遂也渐渐醒悟过来,刘备是没打算放过他这经常反叛汉家之人。 说好话只是在麻痹他,为拖延时间罢了,待登坛即天子位后,便立刻会出兵剿灭凉州诸侯。 马腾虽说是羌女所育养,却仍然为昔日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在朝堂之内至少比他更有颜面,而且凭着眼下马寿成拼老命来厮杀的架势,若是没有汉王封侯与赏官许诺,打死他都不信。 韩遂咬紧牙根,拿出多年积蓄,从府库搬出珠宝与细绢赏赐给帐下士卒,用来血战到底,他哪怕是死,也不让马寿成与刘玄德得意。 来不及再为送去长安作人质的儿子痛哭,立马派出使者联合烧当羌、烧何羌、罕开羌、虔人羌、当煎羌、先零羌、勒姐羌、牢姐羌、弥姐羌等羌族部落首领歃血为盟。 用言语恐吓曾经攻掠三辅的羌人渠帅,说汉王刘玄德厌恶羌胡,又好大喜功,想彰显强汉之威,斩尽羌族各部落男女老少头颅置于长安的蛮夷邸,以示万里,震慑万族。 瞬间把许多部落首领说的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羌、汉语言又不相通,汉人天子的诏书,也需要用羌语念出来,才能听得懂。 此刻听见多年交好,在汉人中享有权势的韩遂,如此推心置腹,信誓旦旦的说。 赶来参与会盟的诸多部落首领皆面面相看,惟恐其话不假,再不聚众起兵,只怕会被汉兵逐一击破。 “遂不为吾家担忧,若事不可为,则往西南退守,可诸位首领将来如何是好,福祸当难以细思。” 韩遂在空地设下宴席,让士卒搬来酒水,又让婢女给各部落的首领斟满美酒,面带忧愁举杯站起身,叹息说道。 他望着与汉人束发截然不同的打扮,被发左衽,头裹麻巾防晒,衣袍上系着羊皮腰带,挂着小刀的胡人渠帅,还有佩戴兽骨、玛瑙作为身份象征的羌胡首领。 在心里对他们感到可笑可悲,羌人繁衍生息数百年,却始终不被汉人所接纳,以至面对强大的大汉,只有相互抱团取暖才能生存。 一旦他的势力彻底覆灭,那就是汉军重回凉州边郡之时,不知有多少羌胡首级会成为汉兵将士的功勋,届时踏着胡人尸骨残骸,封官赏爵。 而韩遂担忧的话,瞬息点燃了各部落首领的情绪,纷纷想起了被汉人官吏欺压的过往。 使众人心中愤懑抑郁之气,不能得到宣泄释放,披头散发的羌胡首领,立刻拍案而身,连酒水溅洒在身也不管,怒说道:“汉官属吏欺压太甚,想来汉王刘备也是如此,我等要还不奋起一搏,与汉军拼死一战。” “如何能庇佑部落族人?如何庇佑妻女不受汉吏所羞辱,保护亲属不遭汉军所屠杀?” “那段颎狗贼用近十年时间,斩杀我羌人六万余首级,多少部落的妻女遭贩卖成奴,任由汉人践踏。” “我亲眷阿姊、阿诺,皆被汉军击破部落而掠夺带走,至今仍旧未知去处,生死也不知晓。” “这才三十年未到,难道各部落的大豪、渠帅已经忘记此事了吗?” 对汉人有着多年怨恨的先零羌族部落首领,痛恨说道。 还咬牙切齿对其余还未点头同意起兵的首领、渠帅们怒目而视。 先零羌首领鼓睛暴眼,说着刻骨铭心之痛,让在场所有羌族首领,皆默默放下了手里酒樽。纵使那时他们年岁尚小,却也耳闻过汉将段颎对各处羌胡焚烧稻谷,斩尽杀绝之事。 倘若汉人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凉州,他们必将又要遭灾祸,何况在场的部落,这些年趁着大汉衰落,也去汉地劫掠了不少的百姓为奴为婢。 到那时候汉军杀过来,也是有借口可寻。 既然早晚都避免不了打一仗,还不如趁着韩府君有实力之际,各部落出兵相助,不说别的,如果有韩府君顶在最前边作为屏障,就算汉军再强,短时间也不会杀到他们部落来。 “汉人官吏欺压羌人数百年,愿出部落精兵,为韩府君助战,扬我羌人之威,好让汉人知晓,我等并非任人宰割之徒。” 有头戴汉家官帻的羌族首领,见各族豪帅被仇恨所激,神色愈发不善,死死地盯着他从汉商那购来的帻巾,顿时心中一悸,一把扯下头顶官帻,愤气填胸说道。 待到其他部落首领将凌厉眼神从他身上挪开,把宰杀牛羊的鲜血,涂到脸上与嘴边,去和韩府君歃血为盟之时。 身为亲善汉人的羌胡首领才敢舔了舔嘴唇,悄悄擦拭手心冒出的汗。 幸好反应够快,差点就被这群蛮夷放他的血,来歃血为盟了。 别的部落与汉人仇视,又语言不通,不常与汉商往来,才被蒙到鼓里。 据他从益州行商马队处得知,汉王抚恤四方,得人效死力,远胜于此前汉家天子,假设这时能主动去投,必有封赏啊。 现在倒好,平白无故惹祸上身…… 勒姐羌族首领,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担忧。 第四百零三章 即天子之位(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季秋九月初一,晨曦东起,烈烈朝辉拨开云雾,令天色骤明。 长安东郊的平原易野,一阵阵大风袭来,犹如万马奔腾,又如衔枚疾走。 祭坛之下,先登营、声射营、锐冲营、甲营、柴营,共计两万余战兵,两万三千六百余名辅卒,或是持械戒备在道路旁,或是肃然站立,挺起腰背,威风凛凛。 这些为汉家征战多年的军士,除了刘备想要让他们见证大汉的新生外,也要依靠战兵与辅卒维持着东郊的秩序。 随着时间的推移,别说司隶的士族、豪族子弟成百上千地赶来长安城,就连邻近的益州、并州、荆州,还有远一点的豫州、兖州、冀州,甚至青州、徐州、扬州都有连绵不断的士人成群结队赶来,只为参与天子即位的盛况。 不仅是士人如此,黔首百姓也赶来凑热闹,尤其是大河一带,每日数百艘来往不绝船舶,都载满了赶往长安的百姓。 据官吏统计,近半月来在潼关等四座渡口,横渡入关中的人数多达八、九万。 不少是全家选出一人,携带炒熟的干粮,方便去时在路上吃,然后再带些钱财以备不虞之需,若有变故,还可以在其他州郡,购买些杂食谷米充作口粮,半饥半饱省着一路吃回来。 刘备得知从各地前来长安的百姓,便属青州黔首百姓不可胜纪,而青州百姓当中,就数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国来的最多。 于是下令凡入关者暂免过所,所有河道官船乘船费用减半,又命传舍、邮、亭,若需求购秸秆者,可按市价购得。 同时勒令途中行商,贩卖各种物品,不得高于原先价格,违令者重责。 截至数日前,长安附近陡然增加了近十二万人,好在大家都知道关中此刻是什么模样,遭凉州贼肆虐多年,民不聊生,前些年又遇大旱。 当地关中百姓根本就没余粮卖出,只有自己携带足以应付解饿的粮食,不然来到长安就得挨饿了。 为了能在这种情况下维持秩序,划分空地安置百姓,严查各种奸、盗、杀之事,可把任京兆尹的赵云忙碌得不行。 此时,东郊的天色刚亮,便已万头攒动,人山人海,无论是官吏还是士人、百姓,皆伸长脖子,扬着头远望最前面巨大的三层,又有青、赤、白、黑、黄五色的夯土天坛。 坛上摆满了案台,最顶上放置了柴木,用来燔柴告天,焚烧牺牲、玉帛,以达精诚于天。 太常的官吏们正在小心翼翼检查摆放在祭台附近的钟、鼎祭祀之器,翻检酒食器具,再确认各种方位置放无误。 紧接着太常官吏算着时辰,然后嘴里念念有词,躬身磕头长拜三次,恭敬地起身斟酌温酒与肉食先供奉给从高庙请出来的太祖高皇帝灵牌。 坛下的众多官吏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常们的动作,也紧跟行礼长拜高祖。 随着太常官吏算好的吉时越来越接近,祭祀外围的驰道上也震响了马蹄声。 最先出现是数千全身玄铠,兜鍪插赤色飞羽的虎贲骑在前头开路,竖持丈八长槊,弯弓挂于马背,场面恢弘磅礴,气势扑面而来,雄壮的士卒高擎“漢”旗大旌迎大风飘扬。 接着便是天子的雉羽华盖车驾,以金根车,驾六匹白马承载,车壁绘日月星辰,寓意象天而行。 还有随行的五车队,按五行而设,满有旗、鼓、礼器等器物与随从。 虎贲骑军在前开路,庞大的车队一路从驰道行驶至天坛乃止。 “万岁!” “万岁!!” “汉家天子万岁!刘氏天子万岁!!” 刘备还没走出羽葆车,激动难耐的黔首百姓不顾肃静的礼仪,直接变得红脸赤颈,情不自禁地举臂高呼。 甚至有平原百姓兴高采烈的喜极而泣,没想到他们也有机会能和汉家天子有点头之交,还有人先前受过恩惠,也曾与天子当年坐在地上唠过嗑。 这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于青州百姓来说,刘备是他们的乡亲天子,追随玄德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听见百姓激动的齐声呐喊,原本身着十二章纹衮冕的刘备按照太常规定好礼仪,是要一直向前走到登坛为止。 但是听见黔首百姓用最震耳欲聋的喊声,激动又热烈的向他倾诉欢欣,不禁缓缓停住了脚步。 “大王为何驻足?”引导的太常官吏们,不解问道。 这些步骤可是经过他们详细推敲过的,完全是按照光武当年在雒阳完善的礼仪摆出来的。 无论是新君提前三日斋戒沐浴,还是派遣官吏告祭宗庙历代先帝,告以即位之事的过程,绝对是传承合法,没有任何纰漏,怎么突然间就…… 头戴天子十二冕冠,身穿舆服的刘备没去理会太常们所想,在登坛前转身仔细地凝视了诸多士卒、百姓与官吏,将熟悉或陌生的一个个脸庞映入脑海。 然后揖礼躬身,伏拜天下万民,再踏步走上台阶。 “这,这……这合乎周礼吗?” 太常的官吏们顿时有些懵住了,没想到天子即位还会对天下百姓揖礼,就算他们熟读周礼多年,也没找到这样的出处可以借鉴。 大王为何完全不按周礼套路出牌,如此盛大之事,怎么能乱拜啊。 有太常官员想提醒,却又不敢在这时候多嘴,只能看着新天子把周礼又加一个莫名步骤,让后世官吏能以此为鉴来整改了。 就在此时,百姓与士卒震天动地的喊声随即应起,尽数跪倒在地。 “陛下!” “愿为陛下效死!” “见陛下诚挚,岂敢不肝脑涂地而报。” 别说有没有见过,就是传闻也是从来没听过天子会在登坛即位前,转身伏拜天下万民的事,不说黔首百姓与兵卒为之轰然,连来观看盛典的士人与官吏,也包括在内被震得久久无言。 “此君在世,尧舜可比乎?!” 有耄耋之龄的老儒,忍不住颤声说道。 这是把天下人无论男女老幼,身份卑贱如何,都当作人在看啊。 要知道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不把地位低下的人当人对待,以牲口的方式已是不差了。 而新的汉家天子却能折身礼拜,一拜下来,在场所有人谁敢不效死力乎? 这并非价值观破灭的魏晋,而是士之遗风的大汉,心神的强烈震撼,对于众人来说都是头一遭,随着时间更能传播到天下。 重恩下来,谁敢不以士人之礼报之,别说人群中的甘宁在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就算劳碌许久的司马懿亦是如此。 跟着叔父诸葛玄前来长安的诸葛亮,望见这一幕,不禁牢牢地记在心里。 “天子真明主也,赤忱之心,使见者难忘……” 第四百零四章 即天子之位(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无暇去理会后面的呼声了,此刻他由太常官吏引着朝拜祭坛四角。 走到这一步,众官吏已悄然转换了称呼。 “陛下,此时应当领众臣伏拜昊天。” 于是刘备领着群臣,站立在坛上焚烧的火堆前,举酒三拜昊天。 太常的属官们在旁念念有词,嘴里似乎正在向上天介绍汉家新天子,构建君权神授之意。 接着便要拜高祖,行三跪九叩礼,以彰显复高祖之业。 “陛下,当置酒拜高祖了。”太常属官在旁细声,提醒道。 刘备接过递来的酒樽,先是恭敬地放置在高祖的灵牌前,接着往后微退,掀起舆服跪拜高祖皇帝。 礼毕后,原本应该由三公奉上玉玺与策文,如今换成了尚书令荀彧上前呈传国玉玺与祝文,然后再由新君宣读昭告,表明天命转移。 坛上摆放的牲、玉,已被举火燔燎,升天浓烟象征与昊天上帝沟通。 刘备背南向北而立,望着众多神像以及高祖的灵牌,再度恭敬行礼,打开告表,高声诵读道:“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眷顾降命,属备黎元,为人父母,备不敢当,群下百辟,不谋同辞。” “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董卓戮杀少帝,窃居神器,引天下祸乱,民不堪命,饿莩遍野,死者相枕,诸侯分裂社稷,汉家天命即将坠于地下。” “备于平原发愤兴兵,平黄巾、讨公孙度于东莱、慑刘岱、降张杨、诛匈奴於夫罗于河内、破袁绍于河北、斩袁术于淮南,又平黑山百万,定关中、收荆、益,遂荡平天下,四海归服,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 “如今天下无主,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幸得高祖神灵以大风二授命,传国玺、斩蛇剑应而复现,备犹固辞,至于再三,群下佥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 “备敢不敬承,谨择元日与百僚登坛,受皇帝玺绶,燔燎告于昊天,惟神尚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今大赦天下,改元建兴!” 就在刘备念完最后一个字,祭坛上焚烧柴木的浓烟被大风径直卷起数丈之高。 似乎真有神灵在天上应承了此事,连周围竖立的旗帜也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刘备抬头望向天空,只见蔚蓝的长空一洗无尘染,万里无有浮云。 百官之中记忆甚好的郭嘉抬头仰望,不觉心底震撼道:“这应该是第三次刮起大风了罢,究竟高祖魂魄在此,还是昊天应承降命?!” 难怪陛下才得天授,这又是高祖,又是皇天、后土,无怪席卷八荒,天下莫敌。 就在众多官员胡思乱想之时,负责祭祀之事的太常官吏很快反应过来,高声说了一句:“礼毕。” 紧接着给了尚书令荀彧,递过去一个眼色,百官在荀彧的带领下,立马伏拜在地,大声喊道:“天子千秋万岁!汉家千秋万岁!” “天子千秋万岁!!汉家千秋万岁!!” 底下的数万军士立即跟着齐声呐喊,喊声震天。 “天子千秋万岁!汉家千秋万岁!” 附近赶来观礼的十余万百姓、士族、豪族子弟,还有士人儒者,皆跪拜齐呼共喊道。 众人声音洪亮,响彻长安数十里。 刘备望着跪拜的关羽、张飞、赵云、简雍等,微末之间便已生死相托的兄弟与挚友。 又看了荀彧、荀攸、郭嘉等一众为治理汉家呕心沥血的心腹之臣,还有北海赶来的诸多儒士,不乏有出自康成公门下的弟子,以及平原的刘氏、管氏、言氏宗长。 兖州东郡与济阴的薛氏、吴氏、魏氏,还有陈留的蔡氏,徐州糜氏、陈氏,涿郡诸刘,还有很多数不清的又熟悉的面孔。 有军吏士卒,有黔首百姓,更有随他出征战殁疆场的袍泽,哪怕过了十年想起来也宛如昨日。 这一刻,刘备不仅感受到了生人的目光,更感受到逝去之人的目光也在注视着他。 让他忍不住想喊道:“你们看,备许诺的天下大定做到了,不仅如此,我还要将这份安定,尽毕生之力,维持下去。” “你们虽然来自青州,兖州,徐州,甚至豫州的袍泽,追随我舍命厮杀战死沙场,魂归西天,夜枕青山,却不仅只为刘氏而死。” “我刘玄德发奋而起,是为了天下再无纷争,百姓无需再埋百草,妇人无需再流泪。” “此时虽无法明言,但愿与诸位共享此功,备以汉家天子之名,请诸位魂魄归来,上坛伏维尚飨。” 刘备在内心大声道。 十年征战以来,他麾下已战死军吏、法吏、战兵、辅卒共计四万三千八百七十一人,死在了追随他统一天下的路上,别人忘记了这些人的姓名,但他还记得,且永远记得。 一缕微风拂过各营所属的旗帜,轻轻拍动着旗杆,似乎像在对汉王点头。 …… 天子登坛称帝的仪式,极其繁琐又不得不为之,哪怕即位后,还要设郊坛择日祭祀五方上帝,(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完成天子礼制。 不过眼下却不用再管这些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天子即位后,不仅需要在宫殿颁布新朝的行政纲领,定好将来数年要做的事,更要让百官清楚天子想要做什么事情,让天下能往一块使劲。 绝不能天子搞天子的事,大臣做大臣的事。 除此外,还要议好功臣册封之事,以及处理前汉诸侯王与陈留王刘协,还有梳理天下积累下来的侯爵和治理四方的事宜,改革的官制该如何运作。 最重要的是,要来确定宗庙祭祀之事,不能学光武把这件事一拖再拖,拖了整整十九年,让天下人对此吵得不可开交,光武实在没办法,才将自己过继给了孝元皇帝。 光武帝按照族谱追溯,父亲刘钦与孝元帝属于同一辈分,因此将自己过继给孝元合乎礼法,但此时天子的辈分,却让太常官吏几乎要挠破头皮…… 第四百零五章 刘备:天子不如汉王舒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长安东郊即位,刘备与众多大臣在长安城小憩一晚,翌日清晨就启程前往甘泉山上的云阳宫殿。 留下部分官吏妥善安排准备归还乡里的黔首百姓,按照先远后近的方式遣散,务必不要出乱子。 至于赶来的士族、豪族子弟,愿意待在长安一时半会不走,那就先待着罢,省的和百姓一起拥挤。 刘备坐在摇晃的马车内,虽说头戴天子十二冕冠,身着华丽的舆服,看着威仪非凡,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有多少自在。 哪怕许褚与典韦轮流在外面驾车,知道陛下不喜欢马车颠簸,特意放慢了速度,却还是让刘备感到头晕目眩。 他都已经不知多久没乘坐过马车赶路了,真有点不习惯。 托留侯在博浪沙刺秦皇的福,从那时起天子车驾的扈从护卫变得极其严格,不仅外出的卤簿规模变大,车厢要层层封闭,还要用各种旗帜作为仪仗,彰显壮观气势,以达到震慑人心的效果。 舍此外,还要带上诸多副车,例如前导的“象车”,载九龙华旗走在队伍的最前,这象车远大于一般的车驾,正是用从益州南部献来驯服的大象,由数名蛮人骑之。 大象到达长安之时,也引起了上千人的围观。 除了象车外,车驾卤簿还有驱邪的辟恶车,奏响鼓乐的鼓吹车,然后才是天子的金根车与旁边的副车,庞大的车队,前后左右皆有虎贲骑兵护卫。 带着众多大臣到达云阳宫,城门宫殿由锐冲营的将士接管,卫尉寺置于云阳宫城内,负责宫门安全,营房就建在宫墙内墙下,便于士卒到各宫门守卫与巡视。 车驾到了迎风宫前,立即有诸多宫人慌忙出来迎接,刘备将原先王府的僮仆、婢女,择愿意入宫者转为宫人,让她们先提前到云阳宫城,把修缮完的迎风宫洒扫干净,仔细擦拭灰尘。 由于家中长亲已过世,刘备不用去其他宫殿拜见长亲,故仅在迎风宫殿,稍微歇息了一个时辰,便召集百官上殿。 “传天子口谕,宣百官上殿入朝!”洪亮的声音在偏殿门外响起,许褚奉命而来隔门喊道。 群臣立马起身,整理了衣冠,在宫内侍人的带领下,趋步入朝。 随着三声静鞭应响,人人找好了先前预演过的位置,对着高坐在御座上的刘备,揖礼伏拜跪呼道:“愿天子千秋万岁,大汉长乐未央!” 刘备坐在上方就算有冕冠垂挂的十二珠旒,略微遮挡视线,也能将在场众多大臣的神情,一览而尽的收入眼中。 见众臣皆心悦诚服地俯拜,没人敢因站立位置而露出丝毫的怏怏不乐。 刘备遂抬手,轻声笑道:“诸位请起罢!” 看到众臣纷纷起身后,又复笑道:“朕之祖、父虽世仕州郡,奈何桑荫不徙,使得我少孤便与母贩履织席为业,若非二位叔父常以资助,岂有长大成人之事。” “古人有云:受人之恩百世不忘,即追封为安平王、渤海王,着太常与宗正共商谥号。” 太常孔融、宗正刘和闻声,立马走出人群长拜衔命。 见两人行礼退回百官之中,刘备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朕出身微末,却能提三尺剑,回狂澜于既倒,支大厦于将倾,不使神州分裂,天命丧失,此亦仰仗士卒用命,贤大夫用心所致。” “长安光明宫,为孝武皇帝所建,原为祭祀神灵之所,因董贼之乱,而一分为二,今将分裂的宫殿重新修缮,划为南北二宫。” “光明北宫依旧侍奉神灵不改,南宫偏殿则将为汉家定倾扶危,立功而殁的士卒名氏刻于壁上,择汉初四百载来,为汉家立下汗马之功的诸位功臣,辞世俱以画像悬挂宫殿内享受祭祀。” “刘氏与贤大夫、百姓共治天下,亦要为大汉功臣留下生前身后名,使天下为之传唱。” 天子此话一出,宫殿里瞬间鸦雀无声,许多大臣眼前陡然一亮,先前听着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听到后面,却忍不住想激动地拍大腿。 这哪里不对劲,分明是很对劲! 多少年没见过如此圣明的汉家天子,他是真的清楚大臣想要追求什么,在权势与身份已然满足的情况下,不就是想做些事情,求得留名于竹帛吗? 别以为就曹孟德想在碑上刻写征西将军曹侯墓,若是有选择把画像挂到宫殿里去,你看他还稀不稀罕只把名衔刻在石碑? 必然会更改目标,立志将自己的画像与先祖曹参画像,同挂在宫殿里,引得无数人羡慕。 这才是身为汉臣的最高追求,享受生前身后名。 至于天子附带的黔首士卒,此刻已经成了无足轻重的事情了。 “陛下敕令,臣等必当惟命是听!” 迎风宫殿里响起了群臣,再度跪拜之声。 就连关羽、张飞、荀攸、荀彧、卢植都忍不住流露出笑意,不管怎么说,此事必然有他们的份。 身为开国功臣,所追求的先是封侯拜相,封妻荫子,再则是名标青史,万古流芳。 有什么比把画像悬挂于光明南宫,更令人欣喜若狂的事,如果能此时进去,就算立马双脚一蹬,也有官员心甘情愿。 从今往后,踏足光明宫享受祭祀,将成为功臣的最高标杆。 刘备见群臣百官皆喜不自胜,也不禁嘴角含笑,诸君放心,该有的都有。 先抛出荣誉,再设下严格的限制,必定会让许多大臣趋之若鹜,还能间接引导天下士人的价值观,何乐而不为。 刘备抬了抬手,制止了宫殿里的喧杂声,复说道:“汉家举孝廉以来,已有三百三十三年,桓、灵时便有童谣唱曰: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可见孝廉难以为继,于是我令各州行当年左公策,考选出良吏。” “却录取较少,以至各地官吏劳碌,今天下已定,可下诏书布告各州郡,于建兴二年二月初开始乡考、三月下旬县考、五月郡考,郡考毕八月进雒阳京考,州考暂时止歇。” “责令各地主官严查舞弊之事,若有遭举告或雒阳督查而出,则罢免各地太守、县令,由吏部钩稽姓名,永不任用。” “须使天下牢记,朕任用贤大夫为官为吏,而治理百姓,乃求德才兼优者,才不及德者其次也,无才无德者不求也。” “再者诸侯战乱十年,百姓多有逃亡,田地赋税尚未勘定,诏书下达之日,勒令兖、豫二州全面度田,益、荆、扬暂且延后。” “即遣使通往交、雍两州,令其官吏立即前来关中,倘若有违命者,着使记下姓名,汉军进到立灭三族!” 第四百零六章 册封之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臣等必奉令承教,惟命是从!” 尚书令荀彧先行拱手,群臣百官紧随其后,纷纷拱手领命。 刘备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自我率军从青州兴汉征伐以来,诸将校尉屡立战功,不可不赏,即拜关羽为骠骑将军,督冀、幽诸军事,张飞拜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赵云任卫将军,领宫门卫尉。” “太史慈任征东将军,张辽任征南将军,吕布任征北将军,管亥任征西将军。” “于禁任镇东将军,赵震任镇南将军,乐进任镇北将军,韩牧任镇西将军。” “周瑜任安东将军,领长江水军,孙策任安南将军,鲍信任安北将军,马腾任安西将军。” “剩下的四平,以及前后左右诸将军名号暂时不设,若有再立军功者,加以册封。” 刘备说在这略微停顿了一下,望见底下群臣皆在侧耳倾听,笑了笑复道:“至于封赏侯爵之事,命尚书台官吏,以功次考绩功勋等级,再将名录呈报于我,为天下功臣划分食邑,确定户数。” “至于光武一脉诸侯王……”刘备脸色有些肃然,正色说道:“汉统衰落时,诸刘仍然其乐无涯,更有着妇人衣,杂诸侍婢,抵暮混出,胸无国家,穷奢极欲,湛湎荒淫。” “如此子孙,何以面见汉家诸帝,以至于窃取王位?” “传朕敕令,罢黜天下诸侯王,王宫内金器、玉帛、细绢、钱财等物赋予生计,任由其取。粟米、小麦、马车、宫殿府邸不动。” “孝灵虽有失社稷之罪,然陈留王无咎无誉,不可追责。” “朕甚怜悯,今封陈留王刘协为东莱王,若敢有逆贼加害者,罪同大逆,恶不可赦!” “至于宗庙祭祀一事暂且搁置,除孝灵外,明帝以后皆受祭祀,中山靖王一脉亦同也,望太常与宗正早日议出两全其美之策。” “朕以宗室之身,复高祖之业,亦承高祖之命也,以至于三起大风。” “而光武及子嗣亦有功于汉室,不可移于宗庙外。” 刘备望向群臣,沉声说道。 他的情况可和光武不同,光武称帝那会儿天下还谈不上平定,而此刻除了幽州数郡被公孙度占据,锁城关于辽东。 就剩下偏僻的交州与河西四郡了,河西四郡其中的武威郡太守张猛也已经投附,仅剩敦煌、张掖、酒泉等地。 这些地方的太守只要是聪明人,听见风声必会争先恐后的归服,诚若还敢生出割据之心,只能说嫌全宗族命长了。 若当年沾了光武一脉的光,和刘虞、刘焉等宗室一样被封为州牧,投桃报李去继承光武之嗣,也算是报答了。 可惜多亏了孝灵皇帝刘宏的福,让督邮借名义索要钱财,连战功换的安喜县尉都没得做。 让他与云长、益德三人,从一穷二白开始起家。 若非有二弟,三弟拼死保护,他早就死在滔滔乱世了。 后来册封为青州牧与兼领数州牧,都是董卓、贾诩助力,跟傀儡天子有何关系? 能将刘协封为东莱王,放在富饶的青州,已然是宽以待人了。 刘备想起举步维艰的过往,不由感慨。 听得天子的话,让宫殿里的群臣有些惊喜,有些头疼。 惊喜的是预感自己将要封侯爵的大臣们,头疼的则是太常孔融与宗正刘和,以及两官署的诸多官吏。 在众臣集体应声领命后,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苦笑不已。 早知道就不接这官职了,夹在天子与礼法之间,而且又与天子关系甚好,于情于理都想偏向刘备,实在不行,陛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但偏偏希望他们想出两全其美之策,既要祭供奉中山靖王一脉,也要供奉光武一脉,以及其他先帝。 这可把两人都难倒了,总不能全部抬进宗庙祭祀罢? 难啊,难啊! 看来此朝也要像光武那般,因为宗庙之事,争吵不休了。 孔融唏嘘想道。 …… 众臣散朝后,边走边议论纷纷,今日朝堂发生的事情,有一大群人围着关羽、张飞,拱手向他们庆贺。 还有另一群人,围上了卢植、荀彧、荀攸、郭嘉等大臣,卢植虽实权少,却贵为太傅。 荀彧也是尚书令,郭嘉为中书令,专为天子出谋献策,哪怕荀攸仅在两处挂职,且不出几日便要返回雒阳,去处理河雒事务,但这些人作为陛下最亲近的大臣。 有什么事情,最好还是先和他们通通气,然后再去表奏,才能万无一失。 汉王已是天子,有些事情说错,做错了,汉王可能会笑着放过,但天子可不一定会留情。 “卢公,荀公,郭公,慢行,且慢走!” 调任来关中的张俭、赵岐、陈珪与应邵等人,在身后呐喊,追着走在前面的天子心腹。 在卢植驻足回头之际,一大群人已经追上来了。 应邵先拱手行礼,微微喘气道:“诸公,还有一件事需要及时与陛下商议才行。” “诸位何事如此急迫?”卢植抚须笑问道。 这些天以来他的心情可谓大好,每日见人笑容可掬,完全没有以前那副在朝堂性格刚直的模样,连脸上的褶皱似乎都被抚平了许多。 尤其看到张俭、赵岐,那更是好的不行,这些儒家前辈在选择弟子方面,也远不如他卢子干,见到他还要尊称一声卢太傅。 每逢卢植想到这儿,夜晚便难以枕眠。 但他也没有办法传授经验,毕竟稀里糊涂的成了太傅,别人做梦也学不来。 “太傅,陛下已为天子,而避讳之事,应当如何处置?” 应邵不觉苦涩笑道。 不是他想提起这件事,而是“备”字在各家典籍里出现的频率太多,要一一修改无疑是项巨大的工程。 如果不改典籍,就要群臣上表请天子改名,越偏僻越好,这样才不会轻易撞上,哪怕碰见也能简单修改。 为避讳天子之名,只好如此了。 就是不知陛下究竟怎样思虑此事,若无心改名,那便得改天下典籍与文书了。 面对这种事情,一般大臣真不好出面表奏,只好找太傅卢植、尚书令荀彧等人先商讨一二。 没想到卢植听见此问,顿时单手抚须而笑,抬手笑指道:“此事无需再问,陛下早有言在先,礼不讳嫌名,二名不偏讳。天子以苍生为念,先前可行,从此朝作罢,万姓无须再有避讳,还望诸位大臣互相告知。” 赶过来的群臣听得微微有些愣住,忍不住心里感叹道:“这也太委屈陛下了吧,昔日孝文皇帝也未尝如此。” “有这样的君父,带领群臣开创盛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张俭、赵岐等数朝老臣激动得颤抖,挺直腰杆向天子宫殿揖拜。 见惯了不干人事的桓灵,没想到汉家还能出类似孝文这样的天子,是多么难得的事。 第四百零七章 匈奴:汉家阿翁再爱我一次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退朝后,群臣在宫殿外,边走边讨论。 刘备也没多闲着,先追封了父母与祖父母,接着马不停蹄地去到长定宫,下诏册封阴珺为皇后,册六岁的刘永为太子,女儿刘兴为安邑公主。 昭仪空置,管氏册为婕妤,甘氏为娙娥,环氏为容华,糜氏、甄宓、魏淑、蔡琰四人并列为美人,因蔡琰参与编撰汉记,故又任为博士。 剩余的魏氏、乙氏、荣氏、步氏、言氏则册为八子视为千石,皆暂居于棠梨宫。 做完这些事情,瞧见宫殿没有外人在场,刘备忍不住向夫人诉说,从长安一路赶来云阳宫,路途有多颠簸,还偏偏不能骑马。 而且头戴着的天子十二冕冠,上面的珠旒,还拍打着脸,完全没有戴刘氏冠来得舒服。 好在汉家历代天子也知道常戴冕冠的痛苦,若非盛大重要日子也不会取出来,不然他必定重新修改冕冠的礼仪制度。 对于此刻的儒生来说,头戴珠旒能彰显出天子的威仪,可对刘备而言则不是很认同,从后世而来什么没见过。 阴珺笑容温柔和煦地望着刘备,细心倾听着夫君的谇语,她不会在这时候劝他,哪怕劳苦也要遵守周礼,以扬显万乘之尊。 因为她知道,能筚路蓝缕,开创四海基业的天子,远比她更懂该用什么礼仪治天下,在这方面付出的心血,也远远多于居住宫内的妇人。 而她能做的便是守好后宫,让夫君无后顾之忧领着大汉走得更远。 “陛下为何不设昭仪,而且相较于历代天子,包括臣妾在内,后宫亦不过十四人,如此怎能兴复汉家,增添子嗣?” “还望陛下诏令,各州郡地方官吏荐举姿端仪美,才德兼备之女进宫,扩而充之棠梨宫。” 阴珺行礼长拜道。 天子就这么些后宫嫔妃,倘使传到天下海内,那些不明真相的士人,恐怕还以为是她皇后妒贤嫉能,怙恩恃宠。 那时风言醋语,怕将难以停歇了。 刘备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笑谓说道:“细君勿急,此时天下尚未大定,各郡官吏日不暇给,就算平定了,也需耗费精力理清各州户籍、田地、赋税、河流水利等诸多事宜,两三年内无需采女以充后宫。” “稍后我便以诏书布告天下,必不让皇后为我无端蒙受不白之冤。” 刘备可清楚阴珺一直在为刘氏子嗣之事而烦恼。 但这种事也不能急于求成,此前常在征讨天下,难得有时间安稳下来。 就算回到青州也要处理各郡的文书,五天才有一天休浴,没温存多久就又要出征。 说来也奇怪,越是想怀越怀不上,有时不经意间便有了身孕。 管氏、环氏、甘氏就是如此,可把魏氏、糜氏、言氏、荣氏、甄氏、蔡氏、乙氏、步氏急得不可开交。 当时在雒阳的数月里,刘备每日睡醒皆感到后腰隐隐作痛,才十人就让他有些疲于应对,那些后宫纳嫔妃、宫女数十人,数百人还得了。 铁打的身子骨,怕也经不起这样摧折罢? 这比在战场斩杀十余人,还要辛苦。 何况后宫人数一旦多起来,非但丧失乐趣,还会成为一种痛苦,连带着审美也陷入疲劳。 反正刘备最后决定,后宫嫔妃怎么也要控制在二三十人左右,他要将精力放在治国、农事与军事上,绝不能效仿刘宏、司马炎之辈。 …… 翌日一大早,重新穿回常服的刘备在竹宫召见周瑜推举的自称为甘英远亲的甘宁,以及傅介子后人傅干。 竹宫附近栽满了茂盛的松竹,还有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栽种在此处,各种奇花异草浓郁葱茏。 一阵清风吹过,使竹林摇晃,再加上宫殿幽静,以及美人抚琴,无疑令人心情愉快,瞬间摒弃烦恼。 这让刚搬进来的刘备直言感叹,不知此宫三百年前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但能作为孝武皇帝用来放松心情闲居的地方,竹宫不仅临近迎风宫,景色也是云阳宫城一绝,可以居高临下的观览大多数宫殿、观台。 不得不说,孝武真会享受,不过现在竹宫属于他刘玄德了。 刘备毫不犹豫地把府邸书房转至此宫殿,又将尚书台与中书台、御史台设立在不远处的师得宫。 因无法再容纳太多官吏,便将六部与九卿官署,则放在更远处的西、南两角的宫城边上。 云阳宫城里的雄伟壮观景象,不仅让甘宁看着瞪大了双眼。 还让刚来觐见新天子的匈奴单于呼厨泉和呼衍氏、须卜氏、兰氏、丘林氏诸多贵族的身子微微抖动。 无论汉军穿着的铁铠,还是带有肃杀之气的强弩,以及汉兵打量他们头颅的眼神,都在告诉他们一个事实,敢犯强汉者,虽多必戮。 今时不同往日,塞外有鲜卑人占据草原,长城内又有强汉涤故更新,万物皆在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匈奴越来越衰弱。 倘若这时候惹得汉军北上,都用不着对方再封狼居胥与勒石燕然,直接在并州就能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汉土并非是广阔的草原,打不过还有迂回的余地,能携带畜牧逃往漠北。 现今打不过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北边的鲜卑人虽分成三部,却也不好惹。 看他们仓皇逃窜出塞外,不领着部落跑过来吞食才怪,现在的匈奴哪还打得过汉家与鲜卑南北夹击。 只能犹如当年,重新摇头摆尾来舔大汉,求天子再给一次机会。 刘备却并没打算这么快见匈奴人,在听见侍从的传禀后,便下令让匈奴单于与诸王居于蛮夷邸内,等他腾出时间再去召见。 “让甘兴霸与傅彦材二人一齐进殿来,我有要事寻问。” 刘备将一些文书处理完,抬头吩咐道。 谒者听见立马行礼,恭敬退去。 没过多久,随着宫殿外呼喊声响起,长相平常却具有威仪的傅干,便与高大壮硕身着锦衣的甘宁联袂而至,脸色肃然地拱手叩拜道:“傅干、甘宁拜见陛下,愿天子长乐未央!” 第四百零八章 汉使再临西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听见声音,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文书,颇为好奇的循声望去,见两人的着装打扮,片刻就分辨出了谁是甘宁,谁是傅干。 于是摆手令两人起身,自己则踱步走到了大汉舆图前,望着摹绘的天下各州,以及西北缺失的一大块疆域。 刘备转头轻笑道:“兴霸、彦材,你们可知我为何特意召汝等前来?” “莫非……”傅干随着天子的目光所触,望了望舆图方向的雍、凉二州,揖礼猜测说道:“陛下是想遣使前往雍州,传诏书寻回东莱王,以及令张掖、酒泉、敦煌尽数归复汉家乎?” 傅干身为汉阳太守傅燮之子,自幼生长在凉州,对于雍凉的极为熟悉,想天子找他前来,定是为了寻问河西四郡之事。 而傅干身旁的甘宁却有些欲言欲止,他先前在黄祖帐下不受重视,听闻南阳太守张益德欲取江夏郡,直接举县而降,从此立下战功。 到周公瑾接任江夏太守之时,据闻他善水战,便纳进荆州水军,又叮嘱他好好重整操练水军,将来无论是溯江而上攻打益州巴蜀,还是顺流而下直取江东四郡,皆需要水军助力。 若能立下大功,拜将封侯不在话下,周瑜这番话,无疑让他大喜过望。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半年之间,占据江东的曹孟德便放开水陆要冲之地,让荆州水军能长驱直入豫章郡。 却让甘宁忍不住扼腕兴嗟,只得把目光转向熟悉的巴蜀,这一次有他在前面带路,定能快速攻破巴郡,让刘季玉无路可逃。 结果这一等,又等到了巴郡太守奉刘璋之命,前来请汉军进驻益州。 听闻此事的甘宁急得舌头差点打结,眉头皱成了川字形,东西两地转瞬即平,让他白操练了数月的水军。 日日不辞劳苦,起早贪黑,不就为了破敌立功么? 现在敌军都没了,还去哪里立功,总不能驾船去交州罢? 先不说荆州河道能否直通交州,单论瘴气与毒虫、瘟疫疟疾等致命之物。 就算全取交州,他也不一定命硬得能拜将封侯啊。 好在心胸豁达的周公瑾眼见他终日落落寡欢,便与他整夜倾谈,获知他为当年奉命出使大秦的使节,甘英远亲后,忽地想到天子有遣使通西域之心。 便当夜直接书信向天子举荐甘宁,把一旁甘宁看得热泪盈眶,感激不已。 待周瑜书信好后,甘宁忍不住跪拜激动地感激道:“宁蒙周都督向天子举荐重恩,他日若能立下功名,必将厚报于都督。” 周瑜听见却摇头笑了笑,将毫笔搁置案台,用手把甘宁搀扶起来,说道:“兴霸欲立功绩之心,瑜亦知也,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凭功勋而取封侯,岂能终老林泉之间?” “瑜此前也想与甘君共率水军击破曹孟德、刘季玉等负隅顽抗之徒,奈何天不遂人愿,数月便失立功良机。” “眼下周瑜不过二十有三,却得天子器重,已为汉家二千石,夫复如此,何以再求?” “愿为国推举贤才,亦为报天子之恩也,兴霸若能为汉家重用,立功西域,此已报答周瑜举荐之恩,瑜岂敢有他望。” 正因周瑜与甘宁在江夏对于西域之事有过倾谈,再加上天子竟真把他召来了长安,很明显汉家打算重开西域了。 见陛下有问,甘宁斟酌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附和傅干所言,恭敬地拱手作揖道:“请恕甘宁斗胆直言,陛下不仅为河西四郡召我等进宫,更是为打通西域诸国,重设都护府一事,召我二人前来。” 甘宁直言不讳的话,让傅干当场有些愣住,如今雍凉乱事未平,大汉就已经要将目光重新放在西域诸国的身上,派遣汉使前往西域了吗? 难怪特意找他过来,原来不是看在前汉阳太守他阿翁的颜面,反而看在先祖义阳侯曾经斩杀楼兰王与匈奴使者的份上啊! 傅干瞪圆了双眼,有些略微懵逼,联想到甘宁自报姓名为甘氏,那必定就是与甘英有关系,除了博望侯与定远侯的后人因没落未至。 其余出名的汉使后裔,即位第二日便召来云阳宫,莫非想要让他与甘宁效仿先祖,带数十人降服西域诸国? 这样算来,汉家收复成本确实不高,但此刻已经数十年没有在西域驻军了,就算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尽归,可现今第一批汉使出玉门关,风险未免太大。 稍有不慎,先祖义阳侯斩杀楼兰王的壮举,就要折颜在他傅干身上了。 出使身死事小,丢汉家脸面事大。 傅干刚想谏言天子,有关出西域一事,是不是应该从长计议,没想旁边的甘宁就已经激动叩拜请命道:“陛下,宁虽不才,却也颇具武力,略有才智,愿请命为大汉驰骋万里,再通西域,大丈夫纵使死于路边,埋没野草,亦无怨言!” 这让傅干想说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里。 疑似甘英后人都请命再出西域,他身为义阳侯傅介子之后,怎么能让先祖蒙羞,甘为人后? 立即跪倒在地,顿首拜道:“干虽才疏学浅,却也愿效先祖故事,为汉家重开西域,使诸国朝拜于长安。” 刘备见状顿时笑起来,让他们起身说话,无需频繁行礼,解释说道:“二君毋急,派遣汉使团前往西域,哪怕两三百人,朕亦负担得起。” “关键在于汉家要打通河西走廊被羌胡各部落堵塞一事,如此才能让商道畅通,使我大汉丝绸、茶叶、精盐等器物贩卖至大月氏、安息诸国,更能远至西秦。” “接通西域,一则为行商便利,朝廷可在雍、凉与关中增设商税,减轻百姓田税,以求恢复关西民生。” “二则是穷尽西海,寻找各种植物引入汉家,得以抗衡天灾,我从一卷周室古籍偶然获知,两万里外有飘絮轻薄之物,可植于长江、大河附近,其果实如蚕丝,裹身却有裘皮之暖,打通西域也为寻找此物。” “其三则是汉家编撰‘汉记’之事,天下万物、万事无所不囊括其中,然日月所至,江河所照,皆为大汉臣妾,故需将玉门关以西,各国实史尽数汇编成书,以充‘汉记’西蛮之卷。” “西蛮诸国无有修史,多有覆灭于外族之手,唯恐其后凭空臆造,大汉为天下共主,故将其补录,传于后世。” “当年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渡,安息船人谓言: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渡。于是甘英折返归汉。” “桓帝延熹九年,有称西秦使者乘船而来,仅献象牙、犀角,并无珍贵之物,仅此一观,大秦国力岂能与我大汉较之。” “若通西秦则入其都城,为我收其表贡之物,记大小诸事而还,使汉家尽知西秦之事。” 刘备望着傅干、甘宁二人,肃然说道。 后世关于甘英抵达的条支国,究竟在何处而争论不休,按照记载条支国城在山上,周四十余里,临近西海,海水曲环其南及东北,三面路绝,惟西北通陆道。 安息国距雒阳二万五千里,从条支转北而东,骑马行六十余日方至安息,行如此远距离不见西秦,那只有一个原因…… 刘备想到这里的门道,有些忍俊不禁。 “西秦强盛如否,就让汉使去领略一番罢,但愿不要让我失望。” 第四百零九章 刘虞:伯圭我不是针对你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元年(198)九月十六日,安西将军马腾派人传来急报,凉州十余万羌胡与韩遂歃血为盟,东面西面的羌族、氐族、丁零诸多部落卷入其中。 在有心人挑拨下,各地仇恨汉人之声,已然是沸反盈天,甚嚣尘上。 凉州无数豪族坞堡遭受袭扰,来不及逃跑的黔首百姓被屠杀与掳掠,一时间妇人、孩童的惨叫哭喊声响彻雍凉,关中三辅连震。 夜间,云阳宫城内的主宫灯火通明,天子诏令群臣急进迎风宫议事,除了关羽、荀攸、吕布数日前返回了冀州与雒阳,负责处理司隶与河北度田,以及取并州震慑匈奴和鲜卑。 剩下的太傅卢植、尚书令荀彧、中书令郭嘉、卫将军赵云、九卿以及其余佐官,连刘虞、公孙瓒、段煨、贾诩等人都被叫来议事。 宫殿之内,群臣面容严肃讨论着支援凉州之事,就算一向性情儒雅温和荀彧,此刻也是神情里掺杂着怒火。 雍凉的羌胡蛮夷,真是反了天了,汉军还未定下征伐之事,就敢反叛肆意残杀汉民,就不怕惨遭族灭吗? “玄,陛下……”公孙瓒早是怒容满面,差点称呼叫错,好在反应过来,立马改口作揖道:“陛下,羌胡蛮夷为祸多年,屡教不改,今又乘戎马持弓,怀禽兽之心,杀我百姓,践踏汉家颜面,若不以雷霆之势,灭其根种,恐让胡狄之辈愈发轻视大汉!” “夷狄无义,所来已久,愚臣愿重拾段太尉之良策,为陛下向西力奋羌胡,诛尽蛮夷种族,重定河西。” 公孙瓒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能让他立功出头的机会,能征讨羌胡也算弥补多年前的遗憾。 当年羌族叛乱,车骑将军张温命令他征发三千名乌桓突骑,赶去三辅剿灭叛军,只因粮草未能及时补充,导致好不容易征来的乌桓突骑竟一哄而散,使他瞬间变成了光杆司令。 那一段时间,让他心情低落不已。 现今能重新去征讨羌族,简直是想瞌睡,便送来了枕头,讨蛮夷胡人可是他的老本行。 可惜仅剩下的“白马义从”如今在关云长的手里,此生还不知道还有无机会,再与白马义从一同擐甲披袍了。 继公孙瓒后,段煨也站出来对天子拱手礼拜,说道:“陛下,公孙将军所言甚是,羌人以盗窃为务,常为边害,放牧耕种侵占汉人百姓田地,屡屡内迁,又时时为害,需拔本塞源,除恶务尽才能止息。” “陛下不可!”段煨话音才刚刚落下,刘虞立马走出人群,顾不上失仪的打恭作揖,长拜反驳道:“臣闻人无常俗,而政有治乱,乃因天子之明。” 然后刘虞起身整理了下思绪,再躬身拜道:“陛下,雍凉数千里之边,胡人部落无数,如羌渠种、贺赖种、钟跂种、大楼种、雍屈种等先后侵蚀汉土,此乃因天气苦寒,水草枯竭,无以维持生计,诸多胡人不得已,由西往东迁移至雍凉。” “加上胡人无义,以部落生存为主,父亡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尽妻其妻,语言又与汉人有异,故常起叛乱,汉军绞杀灭族,虽能保一时,却难掘其根。” “何况诛灭容易祸殃无辜,激起各族共反,使军难卸甲,马难卸鞍,而雍凉常驻边军,又易遇董贼之祸,不可不鉴。” “为今之计,羌胡可讨平,却不可杀戮过度,当择才略兼优者为将,恩威并重以讨羌胡,伯圭与忠明,固然善将骑兵,却并非适合平叛,伏望陛下虑思。” 刘虞说话间,望了望公孙瓒、段煨两人,最终还是选择略微斟酌地说出他的担忧。 谁让这两人就喜欢对蛮夷动不动喊打喊杀,只能有效解决一时,却不能维持数年。 一旦天气骤变,又会有胡人迁徙而至,这样还不如抚恤拉拢亲汉的蛮夷,以他们的部落作为屏障,抵御其他部落的迁移。 等到羌族难以为继的时候,汉家再出兵相助,连年以夷狄攻夷狄,又不费中国之兵,百姓之粮,胡人不攻而自破,此为计善者。 所以他才会忍不住站出来谏言,不让公孙伯圭以故友身份,把天子思绪带偏。 荀彧、郭嘉等人思虑过后,皆拱手建言道:“汉家新立,天下初安,陛下以中兴之统,承高祖之业,而羌胡却敢犯上作乱,杀害百姓,不施雷霆之怒,使胡人悔无及已,如何能行安边久长之策?!” “不先威兵而抚蛮夷,必将招致灾害,胡虏凶悍,怀豺狼之心,当以强弩利兵驯服,再施以仁德,如此方为安胡之策。” 随着重臣们的表态,其余大臣也纷纷赞同,应卲更是不留痕迹地拉了一下刘虞的衣袖,让他见好就收。 刘备听完群臣的建言,立令中书台属吏撰写诏书道:“命镇东将军于禁率军讨平凉州武都、北地、安定、汉阳、陇西、金城的叛军与羌胡。” “张郃领讨寇将军,高览领平虏将军,公孙瓒任平北将军,随军出征。” “另将黄忠、魏延、陈到、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纯、黄权、吴懿、严颜等人调来关中听候任用。” “除此外,调任琅琊太守孙策迁任安定郡太守,满宠迁任蜀郡太守,高柔拔擢试任广汉郡太守。” “传诏武威太守张猛出兵先讨金城郡。” 紧接着刘备把目光转向熟悉凉州羌胡部落的贾诩身上,沉声道:“文和久居凉州,知晓哪些为亲汉的羌族,故令你随军出征,为大军指明剿羌胡事宜。” “大军休整已久,待开放武库,发放军械与粮草后,立即出发!” “战兵改中军之事,暂且延后。” 刘备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倘若前军剿贼不利,朕则率虎贲骑军驻扎至右扶风,而观战事。” “羌胡数十年来,掳掠百姓甚多,击破蛮夷时需多加辨认,此令传遍全军,勿要错杀汉人百姓,切记!切记!” 那些被胡人掳走为奴多时的百姓,在装扮上已经和胡人差不多了,皆是披头散发,最怕士卒杀红了眼,不加辨别就直接斩杀。 至于为什么不收反叛的羌胡为徭役,那是因为运来关中的粮草已然短缺,若非益州牧刘璋及时来投,刘备都想带头来缩衣啬食了。 念及刘璋投效之功,朝廷追责了刘焉与其余诸子,收尽所有之物,将其后嗣罢为庶民,有汉一朝永不任用。 给予刘璋父子与其妻妾迁于雒阳附近乡里为一富家翁,不再以其父兄之罪追责。 诏书传到让刘璋夫妻忍不住惊喜哭泣,对长安叩拜而谢罪。 第四百一十章 诸葛孔明,伏龙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九月中旬,随着天子的数道诏令与文书同时下发,尚书台与兵部、吏部、工部,还有医寺官署都迅速忙碌。 关中原本缓和的气氛,陡然一转,变得肃杀起来,连山里为祸的盗贼也似乎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纷纷夹着尾巴,躲在山里不敢冒头。 刘备却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召见了一人,此人身材高大,且五官端正,就算头扎皂色帻巾也显得仪表堂堂,令人见面心生好感。 刘备与其对坐,仔细地打量对方,眼神里却有些情绪复杂,过了许久才开口,笑谓道:“孔明,近来学业进修如何?” “我与尊大人神交已久,奈何缘分浅薄,今见君坐于跟前,犹如故人归来,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所言。” 诸葛亮向前伏拜一礼,不卑不亢的答道:“严君逝去多年,能得陛下如此牵挂,乃诸葛氏之幸也。” “亮托陛下洪福,使孙太守留下珍贵书简,得以向庞德公请教,又与徐元直等良师益友交善,本想躬耕于南阳草庐,以度此生足矣。” “奈何心念陛下托人三授书卷之恩,无法再厚颜闲居于草庐,亮虽年少,却知恩高义厚,愿献至微之才,效犬马之劳,投报天子。” “亮并非贪图官职之人,何况天下俊才济济,远胜于我,恐误陛下盛世之业,此言出口不为求赏,只愿在关中乡里任一小吏而事农,使百姓安于生计,以恪尽职守报得天恩。” “然人力有尽,待到幽暗不烛之时,亮再乘马车回于南阳,重枕草庐,此白身诸葛亮之愿,请陛下鉴之。” 诸葛亮也没想到天子会单独召见他,但念及兄长诸葛瑾已被天子器重,哪怕严君留有遗泽,他也不愿再享殊荣。 此前从徐州跟随叔父诸葛玄,去了淮南寿春,见到了袁氏在大宴宾客,堂下众名士无不肥硕,厩中养马亦肥有肉,而城外庶民面有饥色,野有饿莩,万业凋敝,号寒啼饥,行至豫章,仍复见此景。 后来去到了荆州,在襄阳见到了刘景升,能看见当地百姓民生略有好转,可惜却只是仅有的数县罢了,南阳仍可见袁氏横征暴敛留下的痕迹。 他年少读儒家典籍,每见百姓之苦便有会意,能写录得失见闻,想不明白许多官吏为名士出身,熟读儒家书卷,治以经典,为注释典籍用尽心神。 却连抚恤民生,略微宽柔并济,不避豪强权贵一法同行,谅人疾苦之心都无有。 这般学儒而不存“仁”,治经典再多又有何用? 诸葛亮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叔父,诸葛玄沉默良久,没办法直接回答,只好借先师孔子之言,答道:“君子,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为成人矣。” 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能在私利前想起道义,在危难面前挺身而出,哪怕处在贫困时,也不忘初心,坚持如初。 诸葛玄还告诉了孔明,言行一致是件很难的事,不要过多去苛责别人,或许清谈的名士也在治民,只是用的方法不同。 可以远离,但不要凌侮士人的颜面,切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时诸葛亮若有所悟,以为天下包括名士与割据一方之主,都难以做到心存“仁”意,见百姓疾苦,也无法感同身受。 直到在荆州南阳听闻了横扫天下诸侯,收复雒阳便叫襄阳名士惊恐失声的玄德公。 才明白纵使为人主,也可以做到对万姓一视同仁,以功必赏,过必罚为施政准则,治理州郡,以小我也可以契合大我。 哪怕仅仅耳闻只言片语,也能从其中听出,那种焕然一新,由上而下,由下而上的齐心协力,远胜其于诸侯。 好友徐元直更断言见端可以知末,来日取天下者,绝非景升公,荆州定为他人所守,从此不再谈论仕出刘荆州。 现在一想果然如此,也不知元直在南阳新野为县吏,近来如何了。 诸葛亮忍不住想着,不知为何见天子时,会突然想起徐元直,待听见陛下的呼唤,才回过神。 “孔明之才干,我亦有所知,每逢读书能观大略,焉能为一小吏哉?” “眼下雒阳正在编撰汉记,听闻荆州许多名士如庞德公等俱乘马车前往,还有江淮名士,中原以及河北各州儒士皆齐聚于此,江东张子纲、东海郡王朗都舍弃官职而去雒阳,还为参与编撰之事,连续托人上书。” “再过数日,卢太傅也要启程动身去雒阳,孔明既认才识不足,便先为太傅身旁刀笔吏,事笔砚间三年,借此观天下大略,众览群书,知民知士,过后我再来考究。” 刘备望着诸葛亮,嘴角微微扬起,笑着说道。 谁让现在孔明才不过十六七岁,而诸葛玄近来身体也不是很好,这时候征其任事忙碌,反而会留有憾事。 倒不如让他们一起去雒阳,给诸葛玄挂名一闲职,恰好张仲景与华元化都在汇编医者卷,将所得的药方和多年行医经验,在雒阳与天下医者总结讨论。 甚至连江东蛮荒之地有名的巫祝,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声称有祈福去祸之法,想前去雒阳献出妙法。 恰逢其时,曹孟德头痛发作,于是将其拘于堂下令其施法,结果对方喷水跳了一通后,曹操竟发现头痛更严重了,怒不可遏地命左右将其乱棍打出府邸。 见召巫变成了趣事流传江东,曹操思虑片刻便上书给了刘备,言辞诚恳地解释这件事,不是他阻挠撰写汉记,实在是恶贼弄虚作假。 凡天下有名之士,如恐不及的想到雒阳参与汇编之名,把孔明送去数年,可谓得天独厚的学习机会。 刘备复道:“我读史籍喜爱管仲乐毅之才,既能治理国家,又能得胜破敌,今天下纷争不断,有内忧外患之危,使备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此刻更需兼管、乐之才为我分忧,孔明可愿以管、乐自许乎?” 说罢,刘备颔首轻笑地望着诸葛亮,如今还未弱冠,伏龙还需蛰伏,去雒阳沉淀一下也好。 第四百十一章 刘备:我也会背出师表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诸葛亮略微吃惊,没料到天子会对他有这样的期待,叫他以管仲、乐毅自许。 怎看不出天子的细心提携,想把他放到太傅身旁作刀笔吏,名义为小吏,实际则让卢太傅授业解惑,太子且还没交给卢太傅蒙学,却令他诸葛亮跟随前去雒阳。 “陛下……”诸葛亮神情凝重,拱手伏拜欲要拒绝。 多少贵权子嗣想要这样的殊荣,琅琊诸葛氏哪能蒙受天子如此重恩,一旦传出必遭天下士人所妒忌。 哪怕兄长诸葛瑾在幽州任职,也会受人议论。 刘备好像早有所料,立马摆着手,笑谓其道:“孔明勿急,此事你知我知,以及太傅知晓,舍此外,就算是令兄诸葛子瑜,也勿书信实言相告。” “管子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今天下看似逐渐平静,实际釜底已暗藏熊熊烈火,非深谋远虑之人不可见。” “如若不早做打算,待天灾人祸齐至,大汉三兴不到百年必有垂倒之势。” “设使不造后起之秀,那天下人的心血就白费了。” 刘备犹记得历史上从西晋武帝泰始元年(265)至东晋恭帝元熙二年(420),都是小冰河灾害的严重时期。 不但气候转寒且连续干旱,导致夏霜、夏雪的记载也非常多。 晋咸宁三年八月,平原、安平、上党、泰山四郡霜害三豆,是月河间暴风寒冰,郡国五陨霜伤谷。 五年五月,钜鹿、魏郡雨雹伤禾麦,雁门雨雹伤秋稼。至六月,汲郡、广平、陈留、荥阳雨雹,伤秋麦千三百余顷,坏屋百二十余间,安定郡雨雹。 七月魏郡、新兴郡雨雹,八月河南、河东、弘农三郡降雨雹,伤秋稼三豆。 太康元年三月,河东、高平霜雹伤桑麦,四月,河南、河内、河东、魏郡、弘农雨雹伤麦豆。五月,东平、平阳、上党、雁门、济南雨雹伤禾麦三豆。 二年二月,陨霜于济南、琅邪,伤麦。五月,城阳、章武等十五郡国雨雹伤禾稼。 六月,郡国十七雨雹,九月,南安大雪折木。 不断地天灾又将掀起人祸,什么东西都没得吃,最后只能沦为人食人。 就是知道后面的无数惨剧,刘备才要悉心毕力地打通西域,造船发展近岸航海,沿着海岸一路往东,找到汉家所需之物。 这是不计成本,也必须要做成的事,不然不到百年,天下必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到那时候,就算他刘玄德在天有灵,见到如此惨相,也只能在陵墓内干瞪眼。 诸葛亮即便不能猜测出数十年后的事,也可从天子急迫之心,管中窥豹得出几分推断。 想了想,他便再度拱手说道:“陛下,急需良才,若不嫌弃亮之愚见,愿举荐志虑忠纯之辈数人,与我相交已久,论其才可一县一郡之事。” 刘备闻言朗笑,指着说道:“举贤不避亲,孔明但说无妨。” 即便听见陛下这么说,诸葛亮也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仔细斟酌了言语,躬身拜说道:“颍川石韬石广元、博陵崔钧崔州平、汝南孟建孟公威……徐庶徐元直,皆有任刺史、郡守之才,且心智纯良,无贪婪之心,可为良臣,陛下若需贤才,可征召而来,任之县吏以试其才干。” 诸葛亮说完,对天子又行礼一拜。 在推举徐元直时,原想将他放在首位,后又想到元直是从颍川避难逃去了南阳,稍作犹豫了一番,便把他放在最后,省略了颍川二字。 等到天子真有征召之意,再让徐元直亲自解释罢。 其实荆襄之地还有一俊才,名为庞统字士元,去岁曾前往颍川拜访有知人论世之能的司马公,被司马公竖拇指称为:“南州士之冠冕!” 从此名声渐显,在南阳有凤雏之美名,可惜他数次拜访庞德公,也未见到盛名的庞士元。 有心向天子再举荐荆州俊才,奈何素未谋面,不敢托于言论而荐,于是诸葛亮便打消了念头。 殊不知一旁的刘备听见孔明的举荐列表里,出现了徐元直的名字,却忍不住想拍脑袋,刘表归降之时,怎就忘记去把元直寻回来。 只怪杂事太多,没看到具体官吏的名录摆放在他面前,都险些忘记徐庶了。 至于其他诸葛三友,也算是意料之外的附赠吧。 刘备想到这里,便转头让法正立即撰写文书,以天子名义征召数人前来关中,恰好关西各县一片狼藉,急需良吏。 而诸葛亮望见天子听见他的话,不加思索就令中书台的书佐忙碌起来,也是有些微愣住。 天子待他全然不像刚见一面的臣属,不仅亲近甚密,还能如此信任,简直太奇怪了。 恰好刘备余光瞥见孔明的愕然,露出笑意解释道:“孔明有所不知,光武昔日即位,则梦有乘龙而御天,然近日以来,朕常梦另一异事,非但孔明,还有孝直亦出现在我梦中,呕心沥血助我匡扶汉室。” 天子的这句话让埋头撰写文书的法正听到,也忍不住抬头张望,更不提已然怔住的诸葛亮。 刘备说着便起身负手,沉吟说道:“朕记得孔明为汉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说罢,却望见两人神色仍有不信,只好用怪异神情追忆道:“朕在睡梦之中,还犹记得一篇奏疏,书写着:……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刘备带着复杂的神色,踱步将出师表朗诵出,而后停在诸葛亮的面前,收起了怅然的情绪,轻拍了他肩膀,嘴角含笑地道:“孔明,朕异梦之事,真假难知,但汉冕已续,汉室已兴,中原已尽复,却是真真切切。” “草庐虽好,可安邦济民,还需你我携手,共济世业啊!” “孔明,去雒阳毋觉劳苦,当勉之,勉之!” “陛下……亮实在……” 诸葛亮忍不住为之涕泪,不知言语,惟有叩拜而请罪。 第四百十二章 郭汜:刘备是天子,刘协是什么?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元年九月二十五日,新天子即位,天下大赦的诏令还没传到酒泉郡。 河西走廊因羌胡部落为盗贼,倚仗地形劫掠,以至过道时常中断。 而凉州贼郭汜率残兵路过张掖驰道,特意砍伐树木阻塞道路,用火焚烧置所、亭、邮,阻止关中文书传至河西四郡。 到酒泉更是借刘协诏书,轻易骗杀了当地太守,收拢郡兵掌控了九县,将天子宫殿置在福禄县的府邸内院。 越是临近敦煌郡,越能感到西域胡人的影响风气甚重,而汉风渐变。 即便如此,也没让郭汜心情好转起来,先前被武威太守张猛突然间的偷袭,不仅让凉州军损失惨重,还使李傕身死当场,损失了三公九卿等诸多大臣与其家眷。 当时只有他军营的诸将校尉还未饮酒喝醉,及时反应的杀了出来,不然恐怕也要与李傕一齐殒命。 可现在都靠咀嚼野草跑到酒泉了,但奸贼张猛依旧不顾天子安危,跟在后面一路像疯狗般屡屡率部杀来。 还说刘玄德已为天子,还大言不惭叫他放了陈留王及王后,便不再追杀,否则哪怕远去西域万里,也必将诛尽凉州贼! 听得郭汜切齿愤盈,怒火中烧,当场就拔刀斩杀了使者。 本想效仿徐荣半道设伏,给对方迎头痛击,奈何其为太常张奂之子,亦知晓兵事,根本就不上套。 而且还散播谣言,想动摇他的军心,当真可恨之极,那时在武威怎么就没看出,此贼的狡诈之处…… 郭汜想到这里,就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骠骑将军,天子遣人传信,欲求见将军!” 有凉州士卒快步赶来,拱手禀报道。 而郭汜正侧身想和幕僚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听见兵卒传报,顿时眉头皱起,冷声说道:“如今天下官吏尽为逆贼,倘若无我护着天子与皇后,恐怕早为刘玄德所害。” “你去告诉天子,不要再妄想对刘备言请降之事,就算他指河水立誓以保我等安然无事,亦不可轻信,此时凉州兵卒和天子、皇后同逢虎口之厄,可谓天荆地棘而路难行,更应该摒弃前嫌,齐心戮力。” “不要再以降刘为名,动摇军心,不然就算贵为天子之尊,臣亦要施以军律治之!” 郭汜眼神如冷刀子般说道。 这刘协一路上似乎被吓破了胆,天子绶印与冕服、斩蛇剑都丢在了武威郡,还总和他说:骠骑将军,不如让朕亲自下诏书,叫张太守不要再追击,让他书信给汉王,若能许诺对将军既往不咎,我等便降了汉王,不知骠骑将军意下如何? 郭汜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样的事,就算刘玄德答应,他也不肯冒这样的风险回到长安。 也不想想凉州军在关中得罪了多少士族豪族,谁知道投降后,会不会在半路暴毙? 当年董公麾下不也有看似忠心耿耿的王允,可还不是遭这狗贼所害,以至于暴尸市井。 自从打算攻取长安,就没有想着与关东士族和解。 想要他请降那便是做梦,他并非卑躬屈膝的五原吕奉先。 “诸位,如今酒泉已取,敦煌闻风戒备,以我眼下不足两千之军,如何应对北边的张掖居延属国与敦煌郡兵,以及穷追不舍的张猛?” 郭汜让士卒直接回去,原封不动的将他话告诉刘协,让对方好自为之。 紧接着便转身,寻问跟他从乱军之中杀出来,仅剩下的三名掾吏心腹,只有同为凉州人,此刻才用的放心。 须发在火中被烧了一大块的丑陋文士,闻言思索片刻,抬手说道:“张猛此贼异常奸诈,为立功新朝不惜忍辱负重,现今却传言刘玄德已即位为天子,恐怕无假。” “再加上武威、张掖、张掖属国三地二十七县,先后落入他囊中,兵卒倍胜于我,若让其与敦煌太守联袂来犯,只怕有覆军杀将之危。” “我军行数千里于此,军士早已疲惫不堪,又军心不齐,不发赏以奖励军心,必会敌未至而先溃散。” “不如趁着会水、表氏二县尚在我军手中,可遏制东面强敌,将皇后与贵人留在福禄,将军则请天子再次登戎车,配刀剑弓弩,率军亲征敦煌叛贼。” “可下诏书,凡参与攻敦煌者,悬赏三日尽可掠夺城中所有之物为己用,以此安抚人心不失。” 说到最后,面容丑陋的文士不觉眯起眼睛来,伸手想把敦煌百姓与豪族捏攥在手中。 郭汜听完属吏的一席话,心头的烦躁却仍然挥之不去,阴鸷说道:“即便攻下敦煌数县又如何,贩卖妇人联合羌胡,也挡不住即将杀来的汉军。” “总不能带着天子逃去西域吧?” “玉门关外的西域都护府,早已撤回大汉多年,怕早被西域胡人诸国占据,更别说道路干旱难行,战马若断了水源,我等便要全折在关外了。” “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我郭汜的容身之处吗?” 这些时日在酒泉郡安歇下来,却是见美酒肉食,变得食不甘味,拥妇人也意兴索然。 原来让人感到痛苦的并非身死,而是眼睁睁的望着自己走上绝路,找不到任何求生的办法。 难道真要丢下所有人,带上亲信与在敦煌纳的姬妾,隐姓埋名般跑到塞外,去与胡人蛮夷杂居,整日闻着腥膻之气吗? 听到郭汜不甘心的话,有一身形消瘦的掾吏,摸了摸胡须,拱手献出他的计策道:“骠骑将军,岂不闻劫火不灭,若遇引火之物,则可令其余烬复燃,此时亦如此,将军何不重新踔厉奋发,投袂而起,置于死地而后生。” “向东取张掖觻得与昭武,便可以地形之利,阻碍汉兵西进,再加上敦煌数县与居延县,足以立方圆千里之国。” “让天子册封将军为敦煌王,遣使与西域各国交好,得其助力抗衡汉军,此不失为自保之策。” “当年光武平定天下,若非窦融甘愿献出河西五郡,汉军想要平定此处,至少也需十年之功。” “后固然收复河西,可终光武一朝也未有通西域之心,如此对照看来,敦煌当有数十年安稳……” 消瘦的掾吏抚着胡须,摇头晃脑,洋洋得意。 第四百十三章 西域客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陛下,吾奉骠骑将军之命,前来相告,凉州与关东势如水火,自董公诛袁氏全族,便再无言和之可能。” “陛下不妨想想,先帝重用宦官迫害士人,有多少宗族受到牵连?” “刘玄德乃马上天子,天下士族慑其恩威,而不敢有妄言。” “陛下却不同,从孺子帝时起,关东又何曾有过尊敬?在这仍为天子,去到雒阳恐将为阶下囚啊!” “即便有刘备册封王侯,但心怀不满的士人,每逢听到陛下名,定会想起先帝,要是守卫松懈,则难乎为继,有致命之危,望陛下且细虑。” 被郭汜安排看管天子与皇后的中年掾吏撇了撇嘴,趾高气昂仰着脖子在院外拱手说道。 他说的话可没有掺假,听闻刘玄德如光武一般,喜爱度田又抓吏事,奈何如高祖凭马上取天下,又给兵卒分田地,那些对付不了刘备的士族、豪族心底暗怀怨恨,看到导致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之子回到关东。 稍微有些头脑发热的豪强派刺客刺之,不仅可以让刘玄德的名声蒙上一层阴霾,还可报早年之仇,必会扬眉抵掌而笑。 据闻昔年冀州刺史王芬便想诛杀孝灵,由此可见不少士人对孝灵的痛恨。 所以天子何必再仇视凉州军卒,要知道军中还有西园八校尉的兵卒,他们是不想返回雒阳吗? 不是,而是清楚知道,凭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回去必死无疑,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如今可谓是休戚共之,患难相随了…… 想到这里,中年掾吏许久听不见回声,便垫起脚往门缝里看了看,可惜院落中什么都没看到。 连看守的数名婢女也不知去了哪,若非周围还有军士把守院舍,他还真担心天子潜逃出去了。 “陛下,小吏良言已尽,无吩咐就先告退了。” 凉州掾吏随意地拱手,又在原地等候数息,最后摇头离去。 而院内的屋舍,刘协眉间隐有忧色,指关节发白紧攥着刻刀,郭汜害怕他拿器械效仿嬴子婴之事,故将刀剑弓矢尽数收走,只留下案台的几卷泛黄竹牍与笔刀,还净是些无害的医人书。 “此贼说得或许有几分道理,如今臣妾与陛下,确实是进退两难……” 皇后伏寿挥手让婢女退下,自己则亲自去门边看了外面,转身回来却望见天子有股抹不开的愁绪,于是向前握住他的手,过了片刻才袒露担忧。 而这句话仿佛惊醒了刘协,他立即起身,眼中布着血丝,声音有些发抖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死在异域蛮夷之所,朕乃光武后嗣,绝不可让汉家历代天子蒙羞,为他人所笑耳。” “我要想办法回去,哪怕是死在路上,我也要想办法回去,我不能死在外边……”刘协眼里噙着泪光,来回在屋里走动,嘴里喃喃自语道。 “陛下……” 伏寿见状,不觉眼中酸涩,轻轻呼唤了一声。 想要回去又谈何容易,现在连助力的三公九卿与诸位大臣都下落不明,光凭她与天子,再加上董贵人,如何杀的出去? 贼兵众多,就算用木棍也能把他们轻易拦下,何况还着有甲胄军械。 若真到了那一步,只得自刭而死,魂归于九泉,才能不被带去胡蛮之地。 只是天子即位以来,何其苦也……这世道为何有如此多的逆贼? 伏寿想要安慰的话含在嘴里化为了一道叹息。 …… 无独有偶,此刻不仅伏寿在叹气,敦煌太守张恭也在登上城楼,目光沉沉地望着酒泉郡方向,眉头紧锁而叹。 好端端的锅从天上来,怎么汉家天子越过了河西走廊,来到了酒泉,这算哪门子的事? 从打孝武遣骠骑将军霍去病,攻取河西以来,未听说过天子驾临此处,且还是遭逆贼胁迫而来。 也不知晓中原腹地究竟是何情况,有无宗室兴复汉家,还是被外臣独揽大权? 这关乎到如何处理天子之事,所带来的后果。 无奈敦煌地处极西,多年前河西大乱,不仅太守马艾死于乱军,张掖郡一带更断绝道路,只略有耳闻李、郭二贼占据长安把持朝政。 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河西,难道是四世三公的袁本初率关东诸侯讨贼成功,故将凉州逆贼逼来此地? 长着茂盛胡须的张恭望着东边,禁不住的猜测,但眉头却久未能舒展。 关中事变且不知如何,可天子诏书已然送到了敦煌,让他率部到东面去奉迎天子。 恐怕是凉州贼打着将敦煌郡豪族,敲骨吸髓的主意吧? 他作为当地有名的豪族出身,又时任郡功曹,恰逢太守卒亡,朝廷无官吏遣来,循权宜之计,故被推举为试太守,这些年下来讨平盗贼流寇,南结羌胡,北御鲜卑,西通鄯善国。 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局面,绝不能任由凉州贼军前来胡作非为。 只是如何才能不担责任的应对摆在眼前的困境? 张恭捏了捏眉心,感到头疼不已。 难怪逆贼郭汜能够带着天子跑到这来,恐怕一路上的太守、郡相皆是直接下令开城门放行罢。 可他乃河西最后一郡,身后便是西域,就算凉州贼无侵犯之意,可他总不能放开玉门关,让郭汜胁迫天子出去吧? 这样一来,无论谁平定天下,都要拿他张氏问罪。 “陛下,你怎么就来到了河西呀,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张恭扶住城墙不由得长吁短叹,远处的西面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一队骑士边策马,边高喊道:“张府君,城墙上可是张府君?!” “玉门关置所传来急报!西域诸国欲遣使进汉……” 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顿时惊醒了太守张恭,他眯着眼睛眺望西北,原来是派去玉门关的军士返回了。 于是张恭命人吩咐城下的守军,说道:“无需阻拦,快速将其带到我面前,我要听听究竟是何事?” 西域诸国怎会忽地遣使而来,莫非又想请求汉家为其出兵,击鲜卑部落不成? 张恭望着越来越近的骑士,不禁单手抚须想道。 关于刘备与诸葛亮相见的问题。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关于这一点我其实想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写,不管是以刘备的角度,还是以外人身份带入刘备的角度去看待,都不好入手。 后面重新看了三国志先主传,陈寿的评价:“先主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及其举国托孤于诸葛亮,而心神无贰,诚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 连续看了好多遍,又看了出师表诸葛亮所写的:“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然后又查了很多人对于两人关系的解读,还有研究,包括对诸葛亮性格以及做事方式的推测。 又看了三国志关于诸葛亮的最后记载: 十二年春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亮每患粮不继,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相持百余日。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军,时年五十四。 想到了杜甫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陆游的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忍不住叹气好久,想到写这本小说的本意就为了尽快平定天下,之所以不选曹操,是查了曹操实行的规章制度,真不把百姓当人看,鲁迅先生说的吃人场景,赫然出现在眼前。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想到了这本小说虽然是按照史料推演,但他还是一本小说,而里面的主角刘备已经承受了很多事情了,没有任何人能替他承担。 见到诸葛亮借梦中事和对方倾诉了一下,这就恶心了吗? 史记还记载秦始皇梦到海神与海神大战的事,说给其他人听,传出来才被司马迁写在史记。 何况刘备原本的性格就有游侠之气,气头上来了说干就干,不讲后果。 做事是依照人物性格推出来的,不是我硬要给刘备塑造的,章名也道明了没有隐瞒。 后面章节写这里也说恶心,写那里也说恶心,真把我整破防了,这段时间一边看书充电,一边更新小说,还要构思后面情节怎么写才有趣。 本来是打算停更一段时间的,因为之前有些书有说我写的水,好多地方都已经省略没写了。 连刘备的儿子都没有出现过几次,原先是打算百万字统一天下,六十万字写治天下,在囊括描述一下世界其他国家。 第一次写历史小说,很多地方都在摸索当中,很多人的评价我有在看,有意见提出我也在改正,有意见可以指出来,还觉得写的用力过猛,都可以说。 而不是动不动发恶心,既然恶心,哪里恶心,恶心在哪里?可以直接说出原因来。 附:今天欠更一章,有时间的话再补上。 第四百十四章 大宛王:天马不给!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来人一路呼喊策马进城,紧接着蹬蹬上了城头,将自己的佩刀脱刀交给了士卒,手中高举着一卷帛书,先递给了郡属吏对验。 头戴武弁的武官面容寻常,唯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两颊与下颚长着浓密粗硬的胡须。 上前对张恭行礼拜道:“张府君,鄯善国王、车师前部国王,欲遣使团三百余人,前往雒阳拜见汉家天子,进献金器、玉器、石蜜、香、硇砂等物,以及有大宛天马血统的骏马二匹……只愿求天子赐龟绶。” 此话一出,让张恭抚胡须的手顿时僵住,露出错愕不已的表情。 不是,西域诸国的国王发了什么癔症,与鲜卑部落通商这么久,难道不知大汉自黄巾作乱后,便一直没喘过气来么? 又遭董卓焚烧雒阳,烧毁宗庙,挖掘帝陵,眼下天子都来了河西走廊,还想去雒阳朝拜觐见天子,欲求赐龟绶,封王号。 盼望让你汉家阿翁出兵,将汝等从鲜卑人的马蹄下解救出来,怕做梦还没睡醒,中原汉统都已经摇摇欲坠,哪有余力去帮西域。 熹平六年,夏育、田晏、臧昮三人各领万骑出塞二千余里讨鲜卑,结果辎重尽失,死伤惨重而还,从此大汉再无力遏制鲜卑,何况此垂危之际? 头戴武弁的武官瞧见张恭哪怕拿到帛书细观,也是半信不信的模样。 又咬牙拱手复说道:“启禀张府君,吾自玉门关疾驰而来,除了鄯善国前来传信的使者外,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队百人胡商。” “置所有善多国胡语者,偶然间听胡商私下所言,半年前汉家中原有天子即位,鲜卑部落檀石槐之孙步度根为贺天子新立,为向大汉负荆谢罪,故遣鲜卑使者策马往西至大宛,见大宛王索要天马。” “不想大宛以乌孙在前为屏藩,竟直言拒绝,还有大臣戏谑道:石槐单于已亡,步度根名一无所闻,其兵可威大宛乎?步度根闻之大怒,命部落大人向西越孙乌,强击大宛。” “鲜卑兵锋未至,西域诸国私下俱有传闻,汉家有天子奉大统之事,恐不假也。” 武官一番各种信息颇多的话,使张恭忍不住瞪圆了双眼,停下观看手中的帛书,立刻抬起头望向对方,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想说大宛王胆子是一如既往的肥,鲜卑人求马是为了进贡给汉家天子,你这蕞尔小邦,区区之众也敢拒绝。 是忘记定远侯当年纵横西域之事吗? 汉家才撤走都护府多久,便这么快忘了汉家阿翁数百年的威慑。 没看到鲜卑首领步度根也要向天子泥首谢罪,竟然敢仗着离大汉万里外,连天子进贡之物,问都不问就直接拒绝。 要是新天子也如孝武一般,对掌控西域诸国兴趣甚大,换做谁出任大都护听闻此事,皆会对问罪大宛跃跃欲试,表面上是拒绝了鲜卑首领,暗里却是打了汉家天子的颜面。 “置所属吏可曾听清,雒阳天子是何许人也?”张恭猛地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这么说来不一定四世三公的袁氏取得天下,极有可能有宗室崛起,效光武故事,再度中兴汉家。 难怪凉州贼要带着皇子刘协逃到河西,汉军都已经打进关中,恐怕盘踞河北的袁本初与公孙伯圭等诸侯尽数讨灭了罢? 这到底是哪个刘氏宗亲?是刘虞、刘岱亦或是益州牧刘焉? 该死的羌胡部落与凉州贼阻断道路,让敦煌郡此刻才意外从胡商嘴里得知关东竟有翻天覆地之变。 真是该死,雒阳朝廷初立,竟然害得我没派人进贡前去祝贺,连珍藏多年的蒲陶酒,这种中原罕见之物也没派上用场,否则必会得天子所爱。 张恭想到自己此时的太守之职,是敦煌各豪族推举,不仅违反了汉律,亦没得到朝廷的允许。 不想办法立功赎罪,待汉使赶来河西就难办了。 “不知天子为哪家宗室,只知天子曾为汉王,得天下劝进……” 胡须浓密粗硬的武官,回忆了片刻,拱手说道。 没办法,这都不知道是经过多少人传播的消息了,从敦煌县到雒阳城,五千五百里之遥,还是取直线而量,若算上实际的绕路,那就更远了。 要不是临近的西域两国闻风而动,准备安排大臣使团,又欲遣公主过河西走廊,他们都不一定能得知如此重要的事。 “鲜卑人的口风真紧,亏得敦煌还与其购买马匹,连这种事竟也隐瞒,胡人果然始终无信义。” 张恭不由在心中感慨道。 他看到帛书里面写着:鄯善国与车师前部国两国将遣珂寒公主,以及大臣阿赖那氏代表两国国王觐见天子,好再为大汉属国,日后必连年进贡不断。 请求敦煌出兵护送使团,能安然渡过贼寇甚多的各地,诸国国王定将感激不尽。 当看到使团内还有僧侣之名,这些佛教人士恐怕打算带着西域佛经进汉家,欲将小乘佛教再度传入雒阳罢。 “不知京都的白马寺有无重建,朝堂百官还会青睐天竺佛陀吗?” 张恭举目望朝东边,仿佛想透过群山峻岭,一眼过览雒阳。 可惜映入眼帘的只有漫天黄沙,大风呜咽地刮过细沙,天地广大,想遥望富饶的中原何其难。 “只望天子有通西域之心,遣汉军讨平雍、凉的羌胡之患,使马车、骆驼再度来往络绎不绝,彰汉家之盛罢。” 张恭回过神把西域国王写的帛书,折好塞入袖中,有些感激书信来得及时,让他能下定决心联合当地豪族攻下酒泉郡,腌制郭汜的头颅,送到雒阳作为朝拜天子的贡礼。 唯一叫人棘手的事,就是如何安然无恙的将陈留王与王后两人一起平安救出来。 既有天子继承宗庙,为展现仁厚之心,陛下定会宽待刘协,不能让他受到丝毫的差错。 所以各家豪族不仅要立功,还要将功劳立得漂亮,使百官无可指摘…… “左右主记,立即撰写书信送至敦煌各氏大族,邀约来此议殊勋异绩!” 张恭眼睛微眯,铿锵有力道。 第四百十五章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讨南羌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月初旬,汉军进入陇右,与安西将军马腾合兵于翼县,在马腾交出各地的险关要隘后,于禁稍微松了口气。 此时出征大军加上战兵与辅卒近乎三万,进驻陇右等地,要是马腾不肯配合交出兵权,他绝对不敢越过马腾,直接去征讨韩遂与羌胡。 万一对方有不轨之心,他便要全军覆没在凉州,且汉家还会遭受十年来最大的惨败。 即便他侥幸没战死在荒野,也没有脸面回去见天子。 好在马腾也知朝廷大军出征,首先要他先交权,才能放心进兵讨灭叛逆。 “镇东将军,我知晓此事的急迫,所思所想皆为天子,绝无二心。” “眼下韩遂与各羌族抢杀凉州数千里之地,平乱如救火,应当及早分而进兵。” 汉阳郡翼县太守府邸的黄堂,除了主座上并坐的于禁与马腾,剩下就是张郃、高览等诸将校尉,夏侯惇、曹纯更坐在临近门口的远处。 而远在荆、扬的黄忠、魏延、夏侯渊、曹仁等人还在赶来关中的路上。 公孙瓒、陈到、严颜、贾诩则早率部兵去了北地郡,打算由东而西逐一剿灭两郡作乱的羌胡与丁零。 于禁听到马腾所言,忍不住点头颔首,说道:“安西将军所言甚是。”接着挺起腰朝东面行礼,复言道:“陛下在我来时,便已叮嘱应当尽早讨平叛乱,严整各营军纪,善用当地羌人为指路向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处出击掩杀叛军。” 说罢,于禁用肃然神色,望了望马腾。 汉军军纪他从来不担心,那是早在青州就已经定好了。 就是马腾帐下那一群汉胡掺杂的兵卒,不仅军纪败坏,战力只能比肩汉军辅卒,甚至连辅卒里面的精锐都不如。 还在当地嚣张跋扈地抢夺粟米,又掳略民妇,被他抓了不少人,要不是顾及马腾的想法,他早就下令把这些贼兵斩首示众了。 他于文则平生最恨,不守军纪的士卒,哪怕此刻马腾麾下的军权已在他手中,都想表奏天子,将羌兵解散遣返归乡。 现今急着剿灭叛贼,没空整顿这群乌合之众,拿他们做战兵则偷奸耍滑,充作辅卒运输粮草军械,又担心其居心不良,使得运道不畅,影响前军。 此前每逢汉军讨平一处,都会整顿当地兵卒,现在他没这么多时间腾出手,若把二三万人调去关中,恐会将稍微肃清盗贼的右扶风搞得一团糟。 届时,陛下怪罪下来,他也担当不起。 如何安置马寿成麾下的兵卒,想想便令人头疼。 这时马腾也听出了于禁言外之意,不由老脸一红。 原本以为他帐下的士卒为久役之士,就算不如青州强军,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 没想到无论是在军纪,军械甲胄、马匹膘肥、军阵熟练、吃苦耐劳等各方面,全部被吊打。 要真在野外相遇,恐怕直接会被正面杀穿,两军可谓云泥之别。 “镇东将军请放心,腾定亲自督管各营,倘若再有作奸犯科之徒,无论关系亲疏远近,必会亲手斩杀,以正汉军军纪!” 马腾起身拱手而拜,咬紧牙关说道。 他早就私下对诸校尉有言在先,勒令他们管好士卒,千万不要开罪汉军。 没承想还有不长眼的狗贼,干你娘的,当着汉军面去抢夺百姓谷米,淫辱乡里妇人。 好心带着你们投靠汉家,来共享富贵,结果还阳奉阴违,让镇东将军表奏给了天子,担忧羌兵一时难制。 既然不给他马寿成面子,那他也不看在阿母的份上讲情面。 “有安西将军此言,禁便放心了,如此我这便上表天子,请将军督全军军纪!” 于禁难得的露出笑容,也同样起身搀扶住马腾,笑着说道。 接着他神色一紧,转身对堂内诸将校尉下令,朗声道:“承蒙陛下看重,命我为征羌主将,能与诸位共立功勋,亦为于禁幸也。” “今汉军已至汉阳郡,而羌胡仍旧肆虐无忌,昔年汉强之时,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讨南羌,四夷宾服,单于降汉,与天无极。” “如今复我大汉之威,以慑万里,凡举兵反叛部落,摧陷廓清追击千里,焚巢荡穴强摧乃止!” “依中书台与陛下制定分兵之策,平虏将军高览率部走上邽、西县、祁山东侧,沿汉水南下攻武都道、上禄、下辨、河池等地,尽复武都郡,再沿羌水追击杀进羌地。” “讨寇将军张郃,先与我合军攻陇西,待打通北道后,立即率军北上,取金城、允吾、枝阳、允街等要地,与武威郡太守张猛共攻西北,剿灭各处叛军,最后直抵龙耆城,扫平西海附近敢执兵戈者而还。” “我则率军全取陇西郡,再沿水道深入不毛之地,一路讨灭羌胡叛贼,犁其庭,扫其闾,效马伏波旧事,立铜柱于山中,悬挂蛮夷首级而还。” 于禁目光扫视众人,沉声说道。 “我等谨遵主将之令,必不负陛下所望,必将扫穴擒渠,一举而廓清之!” 诸将校尉眼神顿时发亮,纷纷拱手作揖,轰然领命大声回道。 连一旁的安西将军马腾听见于禁要效自家先祖,伏波将军马援当年征讨交趾旧事,立下铜柱威慑蛮夷。 不由主得心痒难挠,激动地脸红耳赤,恨不能直接与于禁对换主将之位。 他做梦都想效仿先祖,安西将军在他心里,远没有伏波将军好听。 要是能作为主将出击熟悉的羌胡,立下功勋而回,那便可以请求陛下重新册封马氏为伏波将军,此一生梦想就算是完成了。 “镇东将军,腾愿随军而往,与将军共同讨南羌,扬我汉家之威。” 马腾心潮澎湃,立即长拜请求道。 这一刻什么整顿羌兵军纪,通通抛诸脑后,唯一想法就是和汉军一起去犁庭扫穴,实在不行把羌兵也带过去,边走边整顿。 而且还熟悉地形,无论追击叛军,还是剿灭残敌,他麾下兵卒皆可胜任,羌胡许多部落彼此都有仇怨。 听说要去报仇,就能把他们拧成一根绳。 第四百十六章 韩遂:这是什么汉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这……” 于禁有点犹豫,马腾虽说身为安西将军,但其盘根凉州数十年时间,可谓早就结党连群,聚众成势。 陛下也有此忧虑,名义上让马腾督军纪,实际没过多久便要将其调进朝中任职,将马氏宗族全迁移至雒阳附近。 他于文则哪有资格决定对方的去留,这请求着实有些为难他。 见于禁面有难色,马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再呆下去,呆在这里只能说是徒增烦恼,走得潇洒点还能够给自己留一点点的面子。 这次可没这么幸运,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有魔棺指引,那么现在,他压根不知道哪里是雷塔,整整溜达了一年的时间,他才看到一座塔在天外空漂浮着,而且让人无法靠近,因为周围有无数雷电存在。 离开两个月,张坤惊喜的发现,诊所已经真的开始慢慢被周围人所接受和认可。 李仙寻虽然同样是披挂金盔,但是面若桃花目似秋水,虽然把头低着,但是羞红脸的样子却瞒不过任何人。 两拨人显然都看见了韩宁,蓝菲和雪姨向韩宁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只是杨阳还没有将他心里想的“狠”话放出来,一个士兵老远就开始喊了出来。 在他看来,即便是吴池与长孙晟两人都到了,再加上他,与这些魔域高手动手,胜负也还很难说,怎么也想不出对方见到吴池之后,就立刻逃跑的理由。 伊芙兰看起来有些伤感,却又有些欣慰,总之她的表情总是那么淡定,看不出喜怒。 可是,想要撑到吴池渡劫结束,对于他们来说,跟做梦有什么区别? “你放心月儿姐姐,我一定会做到的,因为我是天才,因为我是你看中的男人。”楚林峰说道。 这货根本没有如同别人想象中的那样疲惫,反而神采奕奕,很是精神的样子。 回想起高中时代的记忆,好像在自己醒来之后,突然被十多个社会混混围殴,导致身体多处骨折,不得不在家里修养一个多月,回学校后,便受到了班上人的冷嘲热讽。 作为战界巫族掌权者之一,他们两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巫圣地之名? “算了跟我应该没有关系,先回房间睡觉吧!爸爸妈妈我先去睡觉了!”这一天可以说是她最开心的一天,活泼的向父母打了声招呼就像自己的房间跑去。 斩断了杀老师的身体夜星辰缓缓收回了理他脑袋只有一个发丝距离的匕首,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证明自己随时可以杀死他,而并不是要真的杀了他。 毕竟现在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三个召唤师技能,就哪这个回城来说吧,林浩也不确定是不是直接回到这个房间里。 齐宝看到这般攻击,心中一惊,能够撕裂空间的攻击法术,他这是第二次见了,而第一次是他那便宜老子施展过的大裂空术。 “这可如何是好?”连神爷都没见过这情况,陈易就更加束手无策了,想了下后,陈易还是慢慢往飞羽那里走了过去。 就好像是毒品,没有吸食之前,还不会怎样,最多知道吸食之后会飘飘欲仙。 天地,黯然失色,这一道劫雷,在这一刻,成为了天地的中心,这劫雷,比之前那道,强大数倍,乃至数十倍。 大长老手上的匕首她是认识的。任你貌美如花,任你仙魔妖兽,只要被这匕首所伤,必定会雁过留痕。 第四百十七章 辛毗:身在曹营心在汉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余只懂得冲杀破敌,揽各县兵事于身,唯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倘若调度不齐,则快速失守陇西,需在羌胡中有威望之主,方可守陇西,如此大事还望府君三思。” 阎行听见韩遂打算返回金城,顿时心中一惊。 主将要是跑了,陇西叛军立马就要大乱,本来很多汉人就和羌人有仇怨,没有韩文约在这里压住,稍微被汉军挑拨 但你们想想看,比起依靠歌曲之类缺乏效率的机制,这个系统可以将龙的力量,单纯作为能量而加以利用。 一个忍者,需要怎么样的觉悟才能做出从容赴死的决定?羽衣不知道,但肯定是相当的程度……所以死而复生,确实很美好,但是那种事情,羽衣至多会让它发生在想象之中。 如果没有躲避的话,这一下会刺穿他的脑袋吗?可惜没有如果,没有刺中就是没有刺中。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她对着飞羽再次弯了一下腰,向前慌忙走去。 一定要在老板面前好好玩,让老板看看自己的游戏水平,若是能得到认可下个月转正几乎是铁板钉上的事了。 楚瑶瑶正在为谢晴换药,看到陆颐虹走入房内也是微微一怔,她不慌不忙的将谢晴的伤口用白纱裹住。 经过短时间的慌乱,前方的山路总算清理干净,队伍重新整顿之后,迅速通过那段布满鲜血和泥泞的山路。 好歹咱也是科院的名誉副院长,也得时不时的回校看看院士们,对吧? “意外收获?”刘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他双眼盯着钟飞轩的脸,反复挤弄着眉毛,似乎很想去猜想钟飞轩到底收获了什么,会不会影响他的大局。 这般变化出来难怪莲花姑娘的脸蛋如此的貌美,腰肢如此的纤细,原来是得益于她本体的姿态。 秦云同时压制力量,毕竟暴露出堪比混元境六重的力量也会引人生疑,不过好在沈贤在秦云眼中并不算什么,压制力量也足以对付了。 触到他双黝黑深遂的眸子,那焦躁中矛盾地夹杂着温柔的目光,象是有魔力般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神。 惊喜的是有人要升官了,惊讶的人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位新来的大人如此的大胆,竟直接就罢免了十几人的官职。 而根据原著的剧情,志村团藏毕竟不是宇智波一族的忍者,【伊邪那岐】根本无法达到宇智波带土那样完美的使用,一只写轮眼只能维持【伊邪那岐】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草鱼的生鱼片有什么好生吃的?”赵公子和王奎嘀咕着,抹不开面子,捏了一块仔细看着。 斩首行动也进行得相当顺利,运载狮鹫特种部队的直升机,已经飞到了冰岛,从冰岛转机,就能飞到欧洲来。 地下室分为两层,最底下是球场,但直到钟晋云一行下来之后,才发现最下面的一层比想象中要大了许多,街球场有三个全场,两个并列,一个横着,让整个领域显得宽敞好多。 毛曾殇的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他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用力的将冰凌剑一甩。虽然这剑非常的和他心意,但此刻他却不敢用。 当时最清楚事情的经过的,莫过于轩辕无伤了,她就不信蓝天赐能将轩辕无伤请來? 就连光轴大世界的长老再看尹光祥眼神中也是充满了重视。实力到了那里都会受到重视。更何况在这样的战场之上。 第四百十八章 匈奴留学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如此便作罢吧,操亦不愿为难佐治。” 曹操顿时失笑摇头,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感叹曹植没有这福分了。 接着他又问了问道:“佐治对于豫章度田事宜有何见解?” “陛下传诏书使我为扬州刺史,又掌管度田,但操对于李曼成与陈季弼两人并不熟悉,不知其才干究竟如何。” “如今山越部落虽说已被我 姜晚并没有伸出手,而是望向他伸出的手掌,瞳孔微缩,只见他手背之上大面积的烧伤使皮肤变得凹凸不平。 网站开张前,找人仿照启点,做了个网站的首页,然后挖了一批编辑过来。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如果只是单纯看到这副画面,谁又能想到在他帅气的皮囊之下,还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呢? 明天全公司就要放假了,她做了个旅游攻略,准备开车带着蒲杰去放松一下。 卢蓉的名字是真的,另一位三仙子不是吴悠,云卿只觉得吴悠这名字有点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旋即,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中,一道巨龙自大海方向脚踩焰云而来。 他的坐姿挺拔,如竹似松,带着军人特有的风采,神色间又透着少年人的骄矜。 云卿不费吹灰之力的炼出了丹药,看着背包中占了一格的炼体丹,她仿佛看到了财源滚滚。 哪怕不喜欢,也至少给个反应,可是昨天沈听澜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甚至说才刚刚开始,屠夫面色越来越苍白,真气加大输出,原本无数的白骨,竟然传出异响,然后尸骨纷纷站立起来,并且纷纷在一起。 一周之后,洪赫宇和洪展鹏已经跟全国各省市谈好了代理权,现在赫宇集团的产品已经可以迈向全国市场了,这俨然就已经奠定了赫宇集团成为了全国第一的软家开发公司的地位。 “去死吧!”心中已是被极深的嫉妒蒙蔽,墨羽咆哮着挥拳击出。 到暗使这里碰碰运气的也就多些,必定幽冥暗部南石古国第六分部的这些低层人员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联系或指路的人。 天空的颜色有些美,李修修发誓一定会变得更强,以眼前的这个男人作为了奋斗的目标。 随着战斗的进行,扬州城这边已经渐渐不敌,城门口处的药物越来越多,风月萱等人已经难以抵抗,连连后退,情况万分危急。 当年光耀医院花重金挖许医生过去,允诺很多条件,也没能如愿。 消瘦的人影盘坐在蒲团上,一坐就是两个月之久,身上的白袍已经披上一层较明显的灰色,紧紧相连着,随着胸口有节奏的起伏,密布的灰尘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断点。 战潇说的“不”,就是只发图,不批注,不置一词,然而这招却更狠,给了大家无限想象得空间。 而整个一楼大厅,就是一片树林,一片被截断上枝,光秃秃竖立在地上的树林。 随着各营全部到位,炮队和重机枪也安置完毕,方华下令准备攻击,首先进行炮火准备,陈治东炮队接到命令后立刻下令开炮。 不过,断魂客这一刀也不是毫无作为,至少,那最开始迸的刀意的确让凌落石吓了一大跳。 “以后做事要靠脑子,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着打打杀杀的,如果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再考虑动兵。”方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第四百十九章 呼厨泉:留学生竟然是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匈奴贵族子弟来雒阳留学的事情虽敲定了,但刘备还没有就此作罢。 他很快把目光放在呼厨泉与同来关中的贵族身上,包括后面赶过来的匈奴其余部落的诸王,都没有将他们再放回去的打算。 “单于认为关中如何?”刘备从胡椅起身,摆手让站立大殿右侧守卫的许褚将对方搀扶起来,笑起来问道。 呼厨泉被股难以 看着程寅这励精图治的样子,赵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有了程寅相助,处理政事可就轻松多了。 但有了两国之战,情况可就不同了。父皇专心备战,自然来不及管曲福城的事儿,能让他有诸多运作;也不好重重责罚他,让他得以逃脱一劫。 无奈,诗瑶只好迈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的往百里子歉的方向走去。 于晓的父母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的目的主要在于赔偿,这肖言若是真不认账,到时候就真的是麻烦了。 她自然知道大哥野心勃勃,一直想要改变父母的想法,从而继承家主之位。 季绍再次狠狠吃了一惊,这种级别的丹赛上居然都能出现炼制五品丹药的妖孽? 虽然只是纯身体的攻击,可是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强力的攻势,我在闪避,拳影漫天飞舞,招招不离我的要害。 那个声音又从远方传进了弘一的脑海,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的传进弘一的心里。 那个男人竟然敢邀请未来同游,该死,该死,该死………雷铭轩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我哎呦了一声。 “那你就自己待着……”容菀汐本是要说,“我就不管你了”,但念头儿一转,觉得不应该对宸王这样无情。而且也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钟进卫知道他是为能汰兵如此之多,助其减轻了沉重的后勤压力而谢自己。当下也不敢托大,光论年龄,都是自己的一倍还多,连忙还礼。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只是之前已经在众人面前表现了一次,如果再当着众人提出来的话,怕太惹眼又招多铎那样的人记恨。因此他才等其他人都走了后,再单独向皇太极禀告。 今天张凤像是有先见之明,直接把杨天佑拒之门外了,杨天佑有些郁闷的坐在沙发上抱怨了一阵,张凤已经换好衣服出来。 说完,这名干瘦的汉子便抡起一只酒瓶向杨天佑冲来,提前似乎没有预兆,让人想要拦都拦不住。 我在心里狂说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继续保持这种暧mei态度下去,决绝一点总好过优柔寡断。 “可是空降这样一支部队到敌人纵深地带,需要数量惊人的重型滑翔机,而维持如此规模的坦克、装甲车辆悄战,光油料和弹药补给,,每天需要至少红吨吧!”曼斯坦因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数字。 就在这汹涌的魔气即将把混沌彻底的淹没进去之时,混沌突然抬起了手,在面前点指了一下。顿时间,所有的魔气烟消云散,被混沌之气净化掉。 “FBI今天发工资,咱们去打劫吧。”我信口胡诌的同时对郭振比划了一个手势,无他,是“掂”的意思。郭振看了脸上一阵潮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太激动了。 上一刻还在一起活泼的聊天,讲着明天就进城,然后爷爷给自己买手镯,而现在满地冰冷的尸体,都是陪同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叔叔,爷爷们,就这样被无情的杀害了。 突然,石壁上的影响一片模糊,紧接着,里面露出了另外一幅景象。 发丝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醉了,即便今天没有喝酒,他依然醉了。 叶风一阵好笑,大长老竟然被青袍老者骂成老匹夫,看来两人相交颇深,不然不会如此开玩笑,紧接着看着空中的炽热斗气,眼神一亮:“火焰掌。”轰,烟花一样散开,炽热的火红色斗气组成了两个字:父母。 “如今宁王已成我大军阶下之囚,是与我军结盟还是与王朝军结盟,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见三人束手,陆啸的语气已与之前不同。 魔化人族少年似有所感,淡淡地回过头來,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狭长的眼眸中‘精’光爆闪。 “怎么?杜十娘这名字不好听?”扭头妩媚的微笑,杜十娘说道。 中年男子声音落下,顿时参赛者们皆是议论喧哗起来,有的一脸就开始哭丧起来,有的也是皱褶眉头,而另一些少数则是淡然自若。 “柳恒,陈仙儿,我的大哥他们呢?”龙天逸来到林婉儿身边,将其搂住,以后才扫视众人,问道。 龙天逸苦笑,说的也是属实,没有半点虚言,通过感应刚刚那股强大的灵魂力量,下这道封印的人,必定是一位武圣级别以上的强者。 青鸾噗嗤一笑,拍拍她的手,“他们不是咱们中原人,名字奇怪些也正常。”朝阳现在要忧心的不应该是名字吧。 “星儿,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唱歌跳舞,我觉得你可以留下来”季风辰说道。 “二少,我先去后台准备节目了。”千初和李之秋打了一个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他们的轻功跟轩辕奏凯没法比,好在轩辕奏凯跑一段儿路,就会停下来嗅一阵子,以辨别端木云舒逃遁的方向。因此,孔亮、花逢春不至于被落下。 大公子中蛊对主上来未尝不是件好事。若他傻了或者死了,以后这巍州就是自家主子的了。 顾北诚看了一眼灰色的结界,现在看来那一个异能者已经死了吧,否则现在开始肯定要开始捣乱了,现在却是异常的安静。 不过,秦天又遇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蛇祖之灵,如今的蛇祖之灵,已经恢复了半实体的状态,再也不能进入秦天体内了。 秦天还没自信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躲避子弹,于是只能乖乖的投降。 诸葛秋慢慢隐入神像之后,没人看到的是,在黑暗中,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机。 第四百二十章 漢当为宰也!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借理由强行留下呼厨泉,并许诺他一定待匈奴牧民亲如汉人,在天灾面前“漢”“胡”不分彼此。 听得呼厨泉吞咽着口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按理说汉家天子愿意用怀柔的方式对待匈奴,他身为大单于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不知为何总感觉天子话里有话,他所谓的亲如一家不分彼此,不会真想着把匈奴变成汉人 韩雪一边说着,一边直朝韩雪翻白眼,瞅李天的眼神,就跟看外星人似的。 “刚才的青木令你们没见过吗?”这领队一边分心算着分配,一边看着这几个发问的家伙道。 听到李天的话,王总心中一惊,顿时有种压力山大的感觉。听着李天刚刚所说的话,似乎是话中有话,而李天话中的深意更是往王总不敢多想,王总犹豫了。 杨不凡大呼不好,一旦被月舞云袖靠近,她很可能用技能连击将自己秒掉。迅速召唤出玲珑前去迎战,自己也不再停留后仰而去,再次释放出魔法水晶箭,虽然同样没有命中目标。 他觉得,这样的人,当然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真有这样的傻子,那也绝对不会是青枫。 叶天用后背硬生生的承受了北岛康成的一刀,可是却意外的出了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接着叶天一口逆血喷出。 忧天没有多言,冷哼一声迈步离开,杨不凡耸耸肩,几乎同一时间,收到忧天发的一条系统公告。 当许科长将手机交给我,让我接电话的时候,我心里还在好奇是谁,许科长告诉我,我们师长把电话打到他这里,并且点名让我接电话。 “那要不然还能有什么?”李天摊开手无辜的说着。李天转着脑子想了半天,确实就只有这些事情了,李天没有想到自己还在做什么。 宫中的麝香都是内府记过档的,太医院里用多少也都是有一本明细,轻易是不会有散香的。 明明他们两个就像是两头随时能把这片丛林闹个天翻地覆的野兽,此刻却都是收起了自己的利爪和獠牙,悄无声息的躲在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叶鹏飞直接回guo之后,直接去了岭南,并且带着酩悦香槟去找了叶剑。 原本丽琴妲自己的身体就很强大了。可丽琴妲不知道林娜是否会受到自己的秘仪兵器“灾厄”的影响,所以她不敢用自己的身体。 这人连装扮成一名失去行李的旅Ke,一边大声呼唤,一边追了过去,因为对方手法非常jing妙,所以非常轻松的背过了那些手下。 “好了,既然现在你们的穆凯乐老师已经去锻炼身体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说一下,我即将开始讲解的一些外语的事情。”周易轻轻一笑,随后开口说道。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不然你爹真要着急了。”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伸手去扶她。 并且陈白也有理由相信,身边的冯强跟杨平两人,心理状态比自己绝对好不到哪去。 暴风与热浪在荒原上席卷着。耀眼的光芒,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江乔叹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东西,你我都无法解释,我还是那句话,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不是呢? 说罢,也不给严轻舟开口的机会,往前走了一段路,招来了出租车,上车离开。 冰冷、漠然、孤傲、强大。这是她现在给四人的感觉!特别是那一双冷厉的眸子,让在场的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第四百二十一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待匈奴人告退后,刘备收回落在呼厨泉身上的目光。 不由摇头轻笑,收服匈奴这种有官职建制的部落,远比整合西北的羌胡要轻松,只要将他们上层分离出来,就好办多了。 刘备思索想道:“待雍凉两州平定,各地初步恢复民生后,看来是不可避免要去并州晋阳待上一段时间,好好捋一捋匈奴各部落的心思。” 彻 而塔主,也压根不知道这块牌匾不凡,甚至对古玄将其摘下带走的行为,嗤之以鼻。 选择通天湖作为埋伏的地点,算计我降龙城,一定有着一个更合理的原因。 慕容珊忍不住挖苦了秦良一句,当然,没有一点儿的恶意和嘲讽,她只是不甘心自己毫无还手之力而已。 看着他一身的红血泡,暮云兮似乎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说话的同时戴上手套,就拿起刚才天心扔下的镊子。 在地下房间获得的地品剑技,胡元只吃下了一半,而阴寒掌他修炼了几十年,已经融入到了他的血液里面,两者的威力自然不能相比。 如果说,第一绝境只是筛选,那么从第二绝境开始,就变成了磨砺。 作为刘刀这样的千年鬼来说,身体已经成为实质性了,跟着活人没啥区别。 要是一开始就让他选,指不定她现在早已在静檀殿歇下了,果然打肿脸充胖子这种事情,还是量力而行吧。 分明已是初春,但魔林里的风还是阴冷的,高贵清冷的弋川如一朵盛开在寒冬的雪莲,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将阴风都比了下去。 接下来,我死死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惊雷将我劈成一堆晖粉,只希望,我能被留下来一具全尸吧?仔细想想的话,这个念头好像有点奢侈,毕竟,刚才那个大树都直接变成了一堆渣渣。 似乎想清楚了其中的端倪,萧澈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眸再度恢复了澄澈明亮。 百般无奈下,他找到了童炘,童炘答应他,一旦何不为返回燕京,就通知他。 她与骆殇是偶然认识的,骆殇认出了她的仙露剑,因为仙露剑与骆殇的焚天剑产生了共鸣,在知道鬼门的阴谋后,她便去寻找骆殇的帮忙。骆殇当时心急如焚比她早一步回到漠允山脉探查情况,而她则是后面才到的。 木羽很少使用这个阵术,这个阵术对付同修为的人有些管用,但是对付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人,就会十分吃力不讨好。 林青箫的目的不难猜测,无非是三级遗迹。不过,三级遗迹不胫而走的事,应该是在他们进入青灵山脉之后,以他们前进的速度,其他势力想要赶上他们之前,并不容易。 康泰中学的ADC玩家已经一肚子怒火了,这局比赛他死了三次,三次都是被这个光辉杀的。 他们非人非鬼,灵魂还在,但肉体却已经死了。靠吸食活人血而保持身体活性,否则身体会在几天内发臭腐烂。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每一张都刺痛他的内心,每一张都让他疼的无法呼吸。 于是,桑奇邀请黄靖嵩,要分董禧山的蛋糕。他知道董禧山把最重要的后路留在他这里,黑道的事他不懂,但这是他的生意,拿捏住董禧山还是有把握的。 “鬼知道这是什么,但要如果说是特级危险种的话,咱们还是现考虑离开吧,数量太庞大了。”叶含笑面色凝重的说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公孙度:有条件归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顿然想到一人非常适合遣往益州南部安抚蛮夷,随即问道:“刘伯安可还在云阳宫城?” 如今数遍朝堂官吏,除了宗亲刘虞外,没有其他人更合适去抚夷。 这个人还颇有气节,得知刘备曾经书信公孙瓒救过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回到雒阳就常闭门不出,有些官吏想去拜见,也被他派僮仆礼送走。 刘虞知道自己身 恒阳的生命走到尽头后,会以一种凋零的方式膨胀,随后爆裂消失,释放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光华,其中威能足以瞬间抹杀星空魔物那等的元婴真君,摧毁数十颗地球这样濒临死亡的星辰。 逐渐恢复知觉的李韬,在睁开眼的那一刻,首先看到的依旧是昏沉沉的天空,不仅下着大雨,不时的还有闪电划过,还有雷鸣炸响。 叶轻裘来到窗前,刚刚一番运动让他微微出汗,于是将窗户打开了一个缝,准备吹吹风。只是,一开窗,便看见窗外一片银装素裹。竟是,下雪了。 夜风察觉到了杜高扬挑衅的目光,懒得理会,随手捡了一块原石丢在了切石机旁,等到袁运能喊停止时,夜风刚好将最后一块看好的原石放在切石机旁,不多不少,正好三块。 这时,紧挨着乾枫左方,一个花甲之年脊背略微有些弯曲的老者,似乎是听到两人的对话,淡笑着开口说道。 林逸“哼”了一声,太合字母剑出现在手中,手腕晃动,长剑自下而上挥出,连续挥动十余下,每挥动一次,一道剑气飞出,共同组成了一只凤凰,向着黑龙奔腾而去。 前世身为万古第一帝,他夜无风最不喜的便是别人用身边人来威胁他,开元便是一个例子,至于那潜在的危害,秦家,夜风抽出时间也会去上一趟。 带着这样的忧虑,周衡、唐子风进京向二局党组献计,提出联合国内大型机床企业,抱团取暖,联手抵抗外来竞争。谢天成答应了周衡的要求,指派刘燕萍与唐子风搭班,前往各家企业进行游说,这才有了二人的箐北之行。 本来就赌,林逸为何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敢给夏苦荷打包票。 过了大约有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他便重又回到了方才所处的那方大石之上,猛然顿足,长身而立,一袭白衣随着微风轻轻而动,举目望着对面那高耸入云的挺拔山峰。 宋温旎没见过这号人,但是看这行头,必然也是某家的华贵人物。 乐购商城地上一共四层楼,但在顶楼的南端还有一个五层的挑高层,以前是一家非常红火的烤肉自助餐厅,现在已经改造成幸存者联盟核心高层的宅邸。 这个截教的道场,存在了不知多久的截教道场,在此刻碎裂掉了。 穆思礼抿唇,低垂着头,思考了一会,还是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整个使馆内,所以除了南楚太子和七公主二人,几乎无人知晓真正的出口所在。至于周嘉清,她自然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一直躲在叶青阳身后的柳清清,紧张的满手都是汗,此时紧绷的神经算是得到了片刻的松弛和舒缓。 虞达志执意要迎娶同样二婚的白芸芝进门,还带着白念念这个拖油瓶,他们本来就不太满意。 秦家在这里用秘法建造了一座大门,还标注了秦府,足以看出,秦家在这里过的相当不错。 第四百二十三章 建兴三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三年(200)季春三月,关中已是雪雨融化,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风和日丽的晴朗,居住长安的官吏趁着休沐,见景色明媚,故携带亲眷乘马车或驴车,成群结队的出门踏青,观赏长安郊外的美景。 来自西域鄯善国的珂寒公主亦在其中,她随出使的三百人马队带诸多钱财穿过黄沙,到达玉门关,然后沿着祁连山脉 “多谢指点。”楼星落回头,只见微风吹过,桃花飘落,桃花树的锦囊随风摇曳,今日这赏花宴似乎才刚刚开始,兰溶月和晏苍岚的承诺,谁不想要,即便是她,心中也无法按耐住那一丝丝的侥幸。 不过,当其中一把苦无几乎擦着九头海蛇其中一颗蛇头飞离而去的刹那,三道身影忽然在那处苦无位置凭空闪现而出。 “你已经不适合做我的道侣了,真是遗憾。”语毕,便不曾开口。 然后就见贾琮对贾母微笑道:“老太太尽放心就是,琮能存生至今,无他,唯知一个度字。不会让歹人逍遥,也不会让良善觉得苛刻。 童谣红着脸,脑袋低的有些低低的,一直看着手链,显然非常的喜欢。 “不必担心!我会好起来的。你可以为我讲我身边的事,唤醒我的回忆呀?”奇点说道。 这世上有一种人,宁愿服从强大的邪恶也不愿意去追随微弱的光芒。 更何况,这还是出现在央视的舞台上,这事倘若是说出去,谁能信?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用力折断了自己的肢体,某种流派的技巧吗? 窦大仙你这混蛋,你难道就没有瞧见,胖胖可爱的常三石已经被你气成啥样了?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他拼命地不断抓挠,然后在屋里上蹿下跳,我完全被他吓到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此时的唐嫣拿着5个行李箱,箱子都高过人了。他们怎么会代这么多的行李出来? 除此之外,对方还让陈天翊放心,那两个被警局带回去的保镖不会有事,只不过事关重大,对方也没有细说。 唐雅去交了押金,等回来后,陈天翊依然死闭着眼睛,只是手上已经输上了液。 “噢?”靳言下意识看了我一眼,放开了许颂,朝着我走了过来。 说完这句话后的几秒钟,稍显沉默的帕奇又兀自“嘿嘿”笑了起来,一边笑着,还一边轻声自语着。 宁珊的脸刹那苍白,顾临岸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目光落到二人相握的手上,更是难看至极。 最后的一个大BOSS百分之百就是头目级的,到时候如果实在不行了,也可以把哥菲亚最后的两次攻击机会全使用了,那么干掉头目BOSS也花费不了太多的时间。 ——那就,用尽全力地活着。死啦死啦最终还是死了,方法依旧怪诞不经。 他在来到冰雪世界的瞬间,他就已经知道这个冰雪节是神界空间中的一个异度世界了,同时还是由世界之剑缔造的世界。 巨大的爆炸声突兀传来,淹没燕云陈的地方,只见泥土翻飞,尘土飞扬,若火山爆发般,闪烁出漫天的火光,火光宛若天柱冲天而起,强匹的气势阻遏行云。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而且还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就能离开皇城。 与一根根粗壮的树根错身而过,夜阳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飞了出去,撒丫子亡命而逃,不过也许是体内有凤凰血脉,又修炼了烈焰涅槃诀的关系,让这些乱动的树根感觉到了亲切,并没有对他发起攻击,而是纷纷避开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士族争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从译者的嘴里珂寒公主听出,大汉将要打通西域的决心,可要等到何时就不清楚了。 望着有人络绎不绝的来到各店肆购买肉食与新出的糖霜,此物色浅味甜,去年岁末忽然在长安卖的极好,听说从数千里外运至关中,只有官宦之家才能买得起。 除此外,酒行还有葡萄酒侩卖,若不是着装袍服完全不一样,珂寒公主还以为自 她到底要说个啥?不要搞这个节奏好吗?它会腿软的,总觉得手里的能量石,就跟烧红的煤炭似的,太他妈烫手了。 “王哥,以后我们就要跟着他们了吗?”许千望靠在墙边坐着,心情有些复杂。 “好吧,我把枪给你丢到二楼了,还有个配件,你都一起捡起来吧。”君临体贴地笑着说道。 花骨朵慢慢敞开到极限,露出里面两排尖牙,抓起苏蜜胳膊,用力咬下去。 狄丽斯和林德罗德不约而同的意识到自己是很难进入逃生通道了。而逃生无望的他们内心的那股狠戾之气也被激发出来。 林枫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汗珠,看着前方死在自己手中的几名杀手骂骂咧咧的说道。 慕青没在家里多做停留,听了凤凰的话他放心不少,让司机带他回了银楼。 叶卿歌满脸委屈的看着皇上在嫌弃的扫了眼夜连城:“不要,太丑了。”简单的几个字让君连城晴天霹雳,这辈子,他发誓,没人说过他丑。 “姑娘也就刚刚回去,今日他来的时候很是怪异。我本是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的,却没有想到姑娘突然来访,看那表情似乎很不友善,我还没问两句,姑娘便生气了。 宁馨和叶明义一家则向着另一边的家属通道走去,他们将在丰收竞技场的看台上观看这次仪式。 他一直在恨,他恨莲儿不相信他,恨她无情,可如今他才知道她当年是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回到西临国,回到那个禽兽不如的西临帝身边。 见三人没有被吓退,燕无双知道再用这样的方式,已经无法将对方震慑住了,不由得讥笑道。 “不错,正是我道家仙人玉清道尊创下的玉清道阵!此阵一出,仙魔皆杀,何况区区鬼气。”道人昂首挺胸,似乎胸有成竹。 结果莫问天抽到了长签,这可将老头得意坏了,拿着个树枝在何为道面前来回晃悠,将何为道气了个够呛。 也幸亏他提前让林倩的大伯把林家的决定告诉他,不然的话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个话说出来,就不好收回去了。 但倘若,他将来想要超越瑶光圣人,那他在这里,就不能接收瑶光圣人的道。 紧接着一抬头,看了一眼东方林道:“你是谁?你能杀了我吗?我的头太疼了,来来来,你将我脑袋给砸开,我一定要看看里面的东西。”说着话,真的将脑袋向东方林伸了过去。 秦朗开启着天眼圣魂,因此早已提前预判了这巨狼的下一步动作。 “关机了?没电了呗,他那么忙的人,手机没电了也很正常,这个点也许还在工作,也许还在应酬,你不是说最近他比较忙吗?”方素素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大约六十年前,六芒摩羯听说有一颗六芒神珠在杨家坪附近的镇龙山出现,前往搜寻时,中了天心的埋伏,那一代的天心九巫全部出手,重伤了六芒摩羯。 不过,跟一班比,自己所在的三班实力又差了一筹,因为一班的体育生有三名,实力在高三年级里是中上实力,想要胜过它难度极大。 第四百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任河南尹兼河内太守的荀攸,虽说比荀悦更为厌恶这些攀附交情的士族,却不得不招待,两年间的周旋逢迎,使本就寡言的荀公达愈发沉默。 可突然有书佐来传报一事,却让他脸色大变,拿起的竹简也不由跌落在案台。 “嘭!” 顾不得拾起竹简,荀攸立即起身,急切问道:“有无唤医者前去?康成公为何会忽然病 看着一颗黑色珠子,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浓郁的笑容,随即离开了这里。 沉丽娟每天都会把陆佳怡接走,这样可以让刘玉卿有更多时间照顾顾先明。 秦川和妘雨织继续绕着沙滩前行。一路上除了树林,沙滩和海,再无其它。秦川还想再往前走一段,妘雨织欣然陪同着。 “你,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夺你身体重生。”呼延波恶狠狠说道。 虽说张华也是想找寻失物,但他总感觉身旁这位大少爷,怎么一点都不靠谱呢? 莱纳德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早在医学院计划扩大为学院计划的时候,莱纳德和夏妮的初步计划是按照奥森弗特院系进行适当的筛选来,最好是以医学和理学为主来推进。 在与烛九阴大战时,有不少凑热闹的凶兽。它们本以为出身人族的道不会是烛九阴的对手,因此没有出手帮忙。 “您说的是。”约翰知道什么时候应声什么时候保持沉默,他是国王最信任的人,也被弗尔泰斯特当作是能够说话的朋友。 “这第一嘛,就是青天武馆的老拳师李大白,一双铁拳让人闻风丧胆。我家掌柜曾经就是他的学生。不过是那种不成器的类型,所以最后也就开个客栈养活自己。 “无妨,你不需要帮我。我这一次来是为了这孩子。”黑衣男子说完,把自己身后的“我”推了出来。 “老爷,这个上清好像名声不太好呀。”老五说道,先前的农人说话时对上清无量山并无敬意,言语之中反倒多有鄙夷。 “你信我不过,我却相信你,就这么定了,我即刻回去收拾行装,待得老魏睡醒就离开平州,三日之后此处再见。”黄素素深情的看了莫问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特别是贤妃,以前总喜欢给夏皇后添堵,不管是宫务上,还是言词话语中,对夏皇后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而夏皇后呢,有时会反驳,但有时也会隐忍不发。 郭弘磊挡在妻子身前,仅格挡袭向自己要害的拳脚,始终没回击。 拓跋曜立刻道,“你们立刻带兵回怀荒、武川!”拓跋曜没想阿蕤还没找到,怀荒又出这种事,拓跋曜立刻担心柔然会趁虚而入,一时间拓跋曜都想随秦宗言一起回怀荒。 “不用谢。”甄月微微颔首,便进了殿内,嘴角牵着一丝弧度,有几分疏离,有几分嘲讽,她并不是石头,也不是蠢人,明显的示威又怎会听不出,这个哈赤斯公主总给她一种摸不透感觉,说不上来,怪怪的。 “顾董这都要走了都不说联系我,一说老四来了,这就现身了。啧啧,老四,看到没有,这都是你的魅力。”傅寒臣慢悠悠地摇晃着顶级红酒,向着坐在角落里的清俊男人挑了挑桃花眼。 三人表情如遭雷击,好容易等学堂放假,五嫂还要布置她们功课?但三人又向来敬畏五嫂,不敢违背五嫂的意思,只能乖巧的收下口诀表表示自己一定会背出来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黄肠题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四月初三,大儒郑玄在雒阳城病逝的消息,快马传至长安,信使再从长安附近的传舍更换马匹,再度挥鞭北上。 尚书令荀彧收到讯息,立马吃惊起身,拿着文书仔细翻阅数遍,才压下翻滚如江海的内心。 然后立马带上书信,前去竹宫找天子议论此事。 荀彧到来之时,刘备在教导太子刘永,怎么样才算天下之主,生 一条黑犬无聊趴在一旁,不时舔一舔舌头,望向窗外隔壁的后院。 也许出来走走,散散心,萧策心里的事便不再那么担心了,李寒宁从前见他的时候,他总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揽在身上,不过现在倒好,有需要的时候,她也可以陪在他身边。 为什么……自己努力了三十万年,还抵不过他转世后几年、几十年的修行? 他自幼年走来,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他做错什么,何至于要孤苦至此。 她对“长歌派”是,对顾长歌也是。如果让她直接空降到最初,她一定不会那么干脆地离开“长歌派”——那个时候,“长歌派”可是她自己创建的第一个帮派。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根本就不怨他的父皇和母后,天底下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母。 看过产品的质量后,没花多少时间就订了一批头盔,胡羽轩还说服了工厂免费给送过去。 父母下台后,主持人也离场了,戚戚突然担心起来,没了主持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可现如今,李夫人被下狱,她的未来更未可知,她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宫了。 正在说话的罗红兰和罗翠兰两人被周云梅的这一吼声吓了一跳,都不说话了,尤其是罗红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更是吓得躲去了角落。 “拿到了。”夏临渊慌忙移动身子挡住花未央,生怕夏琉璃看到他把龙纹玉赠人。 罗志勇一直都知道周云梅对于钱是来者不拒的,也没说太多,只是点点头。 “所以说,她是彻底不能生了?”厉淳锋一松指,那张报告单便轻飘飘的落在了茶几上。 我紧紧的盯着迈克的身子。来吧。迈克,让我看看你研究隐藏什么目的?这么接近鲶鱼老师到底是为了什么? “确定也不可以!这还是我皇兄第一次多管闲事呢!”夏琉璃道。 起初于声也是并不同意。可是,于声也知道,他时日无多。这次复发,恶化的速度超乎想象,比之前来得更凶猛,所以,亦不愿意给他留任何遗憾。 “没问题。”,纲手点点头,自然是不怕陈星宇在饭局中对她做出点什么。 很多在原著中不出名的格斗家和武馆,居然在报纸中频繁在出现。 在另一条队伍里,一个身形明显比旁人高出一个头,背负长刀的黑发稀眉少年正抱臂闭眼,悠然的养着神。 从理智的角度思考,这的确是一个经得起推敲的结论。但有一点被大家刻意忽视了,那就是林通秀视频里,所提到的韩国釜山事件,又名为苏醒者事件。 现在一个外乡来的老婆子,就能堵着门的骂“绝户”,又怎能不生气? 捕风雕忍不住挥动双翅,一股飓风飞出,里面夹杂了一丝珍贵之极的仙灵之气。 如果真的出现了袭击,比起怀疑朝鲜,隔海相望的日本才是最有可能的凶手。 虽然这段时间关于徐北游的传闻很多,但玄乙对于那个年轻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巨鹿城的一面之缘。 第四百二十七章 刘备:我来做榜样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伏惟圣主之恩不可胜量,陛下仰泉以报太师,康成公设若泉下有知,也定会荣感君恩。” 荀彧感慨万千,重拜作揖道。 这连他也羡慕不已,要是天子能把他的画像挂在光明宫内,沦殁还能给他追封殊荣,赐柏木作为棺椁,此生也算值得了。 如果还能在身后伴随陛下左右,那就算去了九泉下也能给天子献计献策, 天秀紧紧盯着她,身上的金光越来越亮,点点滴滴细碎的金色荧光浮在空中,轻缓地没入她体内,安抚她的躁动。 “轰!”响彻云霄的枪声在华年庆耳边回荡,身躯一震,他知道没机会了,无论是那个宝物,还是别的。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熬青山笑着指着桌子上的那些菜肴,对着叶笑笑说道。 但和之前说什么“你不会伤害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每一次攻击都会有三次攻击的效果,这与传送武器的被动技能虚空幻影异曲同工。 他沉默咬牙,努力克制自己不乱动,他想让她放开他,离他远一点。 王莱犹犹豫豫的说,他怕允山公主真一个生气把人弄死了,不好收场。 诡谲的血液魔法与异能魔法相互碰撞,只是瞬间的相持,异能魔法就会被空爆的血液魔法击溃。但最终打在杰尼芬身上的技能伤害都不高,最多带些击退效果,这就让杰尼芬产生了一种不过如此的错觉。 叶胜天怒吼,如同野兽,脸色都有些狰狞,一拳拳砸在周武脸上。 虽然他们的关系不清不楚,但是看到他们两人亲密的模样,苗青云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有恶心想吐的。 待肖少则离开许久,边防才算消停下来,双方兵力损失过半,大多都是重伤,咬断手指,缺耳朵之人不计其数。当此事通报到城主府时,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说出这个名字,刀子在心口上剜肉一般,每一个字都是一柄刀,刀刀见血。 殷九烬眼里只有她,自然是她看向他的第一时间他就觉察到了,回视她。 只见屋子里摆列的金银珠宝琳琅满目,不论是南海的极品淡水珍珠、还是西方的和田玉等等都有。 这话将苏婉婉气得不轻,她看起来有那么贫穷?贫穷到一点儿药都买不起要被别人当成要蹭免费问诊的地步? 她这副样子分明十分单纯无害,好似真是无心说出的这样一番话一样。 “现在变卦,晚了罢?方才不是还说要打到我听话为止?”苏婉婉说着,突然发现赵氏握着自己的手脉搏有些奇怪,苏婉婉也不想和唐夫人说了,便拉着赵氏离开。 宝蓝连忙泼了盆里的水,匆匆忙忙进屋去穿好了衣服,收拾了发髻,便出来跟在了景瑚身边。 且金瑶身上穿着绛红色的、绣着大红牡丹的丝绸衣裳,头上放着沉甸甸的金黄色发冠,可谓是红火得很。 很多玩家喜欢在通道中使用跳狙技巧,从通道中墙壁障碍我后跳出,空中瞄准,落地的瞬间狙杀对手。 “马努,你别得意,你是防不住我的不是么。”单手顶着吉诺比利的胸口,韦德准备强行突破。 俾斯麦身上的是妹妹提尔皮茨,赤城身上的是合体的好姬友加贺。 敲门之后,苏启山一下子便认出了秦诗音来,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压根就开心不起来。 第四百二十八章 荀彧:我就知道假不好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荀彧听到这儿,哪还有反驳的余地,只能拱手领命。 天子说得有理有据,作为大臣只能跟着陛下,去跨过刀山火海,不然如何报答提拔重用之恩。 “文若,近来有无发现朝廷遗漏的沧海遗珠?” 刘备用手拉住准备急着回去处事的荀彧,提议出宫殿走走,去外边竹林欣赏一下景色。 省得整日在尚书台忙碌, 两兄弟同时出手,血魔寒负四周宛如缠上一股奔腾不休的水流,水善利万物,同时也消磨万物。任凭血魔寒负体魄如何强大,在水滴石穿的自然之力下,也是遭受难以想象的剧痛与本源流失。 他早就定好了出国的飞机票,早就找好了替罪羔羊,安排得妥妥当当,提包就可以走人。 只一抬眸,她的脸便映入眼帘,沈华惊慌失措,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而后目光闪烁着低头。 这团紫芒瞬间膨胀到了十米高的范围,接着在半空中幻化出了一柄紫色巨剑。 既然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去,自己正好趁此机会,整合一番临安省。 半晌他妥协的将人放平,睡就睡吧,他还能怎么办呢,他嘲讽的笑自己。 眼见王天风终于被自己拖延住,人皇放下心来,也不介意说与王天风。 除此之外,内门弟子当中,还得是稍微有点声望的,才能够有资格当接引人。 尽管如此,也还是令人心潮澎湃,和平的希望在两族首领的深谈中浮现。 这时裴霖修长的手抚上面具,下一刻在宋忱震惊的眼神下摘去了面具。 囚月峰——是穹顶峰关押犯下罪行的修士的地方,几乎整个玄界所有罪大恶极的修士,都关在这里。 陈阳连上了家里的无线,再次登陆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抽奖活动已经结束了。 “去你家坐坐吧。听说你才搬了新宅子。”姜成能揣摩到庞斑的心思,直接帮沈浩拿了主意。 “儿臣也收到了。”顾凌宸亦回复到,并将那字条交与一旁的内侍,由其上呈至父皇手中。 “多谢王爷。对了,王爷可知那李潇,是何许人也?”云蝶儿破天荒地打心里感激他来。她险些忘记李潇一人了,没准此次致使牢头子对自己滥用私刑的便是他呢。 “应该说,是夜之寒为了救我,忘记自己不会游泳的事,然后,我又救了他。”时凉音话语里带着意思愧疚。 柳眠花并没有感觉到疼,但却被那法器周身的灵力震得往前踉跄了一下。 “走吧。”言不渝一把拉走了风铃兰,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前走着。 若是风铃兰不答允,不日这些骨灰没准就会变成各种首饰,出现在烟花柳巷之中。 只要他回国后出现在媒体见面会上,参加电影宣传,一切都会重回正轨的。 “但我想说的是,你可能忘了一点,他是假的,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的一切都是借来的,不管怎样假都是假的成不了真的,他早晚有一天会消失的,你现在在做的,是抱着一个虚假的人偶做着最虚假最疯狂的梦。 琰罗看向石头人,这只伴随火球从天空坠落的生物体表燃烧的火焰中,夹杂一抹抹诡异的绿色。 果不其然,一身红色礼服,盛装打扮如王后一般的糖糖就在门外。 随着周玄和辰南等人一路向前,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一片炽烈的红光挡住了前路。 第四百二十九章 百姓唯一的出路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天色微明,不一会天边便呈鱼肚白,晴朗的霞光唤起了渭水河畔的百姓。 关中肥沃的平原有许多,离长安最近就是西南三十二里的细柳原,此地细柳并非当年周亚夫屯军所在,而是供天子射猎的上林苑里细柳观所在地。 那时的上林苑规模,远大于云阳宫殿,不仅宫殿甚多,还包括了昆明池、镐池等,能训练楼船水军的池沼 想及那风煜熊魁,虽非涅槃后期,却也达到了涅槃。秦烈的唇角,是一阵微微抽搐。他知道对手很强,可强到这地步,就连他也没有多少突破的把握。 众将自然不敢推辞,端起酒杯仰头饮尽,没人去看钦差大人是否也喝了酒。 接连炼化四颗极品淬神丹,吴良的修为节节突破,相继突破至分神前期、分神中期、分神后期,直至分神圆满才停了下来。 八极聚灵阵内外阴气相融相撞的一刹那,阵内三人的身体齐齐巨震,伤上加伤的易鸣是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而叶雄图和金三的嘴角处也都溢出一缕鲜血。 三个巨兽,六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下方的皇甫旭,却没有立刻行动,因为下方这个在他们眼前比虫子大不了多少的人,给他们极为危险的感觉。 正欲说话,秦烈的目光忽然被师若兰那边吸引了过去,激斗中,她被那焰金狼,渐渐逼到了绝处,再避无可避。 徐鹏举收到消息后马上骑马赶到了城门口,携众人等候曹唯归来。 一年多没见魏珊珊,她少了一分冷漠,多了一分热络,少了一分盛气凌人,眼神中却多了一抹温情。只是不变的还是她那一双眸子,总是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自己取吧!”吴良不以为意的说道,金眼黑龙王的鳞片,其强度只相当于神兵利器,远不及法器、宝器,比起他那极品灵器般的身体强度,差了不知多少倍。 “诸葛兄问起,我便直言,殷不复皇甫旭与独孤进三人我都暗中见过,殷不复狂傲,皇甫旭霸烈,独孤进冷冽,三人武道都已经着手炼神突破宗师,在我之上,我无法辨别谁高谁下。 还好这玉虚宫如传言一样,不限种族,没有因为她是妖族,就直接打死了她,而是直接将她收入了门下。 接着他看见之前永猎双子神殿坍塌的地方,开始不断地颤动起来,像是心跳的声音,又像是死亡的来袭。 江绾也不是什么厚此薄彼的性格,最重要的就是妙仙丸对她而言就是多搓几颗的事情。 太白金星摸着自己的胡子,给出了回答,顺便还将天庭的优势点了一下。 如此种种串联起来,不少人的脑海都已经勾勒出的“事情原貌”。 没查到线索,这些死人也不好曝尸荒野,程师带着人就地将这些人掩埋了,有人不高兴的嘀咕。 银黑色的流线型D轮,以及那名自称正义的骑士的战马外形的D轮。 还有胆子大的,直接拿出手机先要他们俩人的微信,俩人摆手,礼貌拒绝。 江绾没问他们有没有后来,因为有的话,陆谨川不可能不知道古嫣儿是谁。 南岭关依山而建,以山为险,城墙高筑,甚至不弱于南天门内重楼城墙。 边橙相貌清丽,身段也不错,加上看起来安静乖巧的模样,很容易给人好感。 这人骨子里有一种倔劲儿,喜欢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把人逼上绝路。 第四百三十章 傲慢才是生存的障碍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三年八月初五,繁忙的关中各郡秋收结束后,刘备立马下诏书征调司隶、益、凉州百姓收割的秸秆草粮,以及麦、粟、菽等精饲料。 以供养驮马、挽马等运输马队与虎贲骑的万六千匹马。 各地军府将重新征来的辅卒,安排在进军的各县位置上,方便汉军整合进队伍。 军府的名册从上往下层层发放,战兵们告别 她可受不起,她甚至都没为秦霄川算命,就拿了这么多的报酬,恐怕是要被扣功德的。 看来这一次他做的不错干到了这么多官兵,又有人上山来投靠他了。 许国华研究了一辈子科学,想不到老了还要相信玄学,这简直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关玲玲甚至让刘丹给她参谋下,后天和陈江北吃饭,穿什么好看,怎么能拿下陈江北。 骑士队本来就有一个大体积的内线“大Z”在内线站着,对方要是还有一个大体积的,篮下还能有多少的空间? 听到林玄的要求是让他退位,顿时心中发出冷笑,他相信就凭林玄这些人可不能让突厥高层臣服,到时候自己的大汗之位还会回到自己的手里。 在秦安给她发了照片以后,她后来又给秦安发了好几条信息,秦安都没有回。 但这人字里行间,都明确了一些方向和走向,陈江北可以肯定,此人铁定不简单,因为他说的东西,很多后来都印证了,就是这么个发展势头。 面对杜若的主动,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脸上却还要假装无动于衷。 整整三辆军用大卡车浩浩荡荡地从街上开过来,一路开到警察局门口,车上跳下来一名年轻军官,抬起手朝着贺老爷子敬了个礼。 薛炳昌光是从辽国的马匹贸易上就赚了不知道多少钱了,以至于慢慢发展到皮毛、药材、木材。矿石等行业,凡是牙行帮插手的生意就没有不好的,这些生意在辽国也受到照顾,那是萧明一手所为,薛炳昌自然感恩戴德。 “不要像个鸟人一样在那里啰啰嗦嗦,直接像往常一样,可否?”凯吉斯会长显得有些不耐烦,直接便打断了萨尔加的话,被一个九阶强者打断,萨尔加先是一愣,旋即便愤怒了。 想到这里,波奇的脸上笑容就更浓郁了,这阵法自然无法难道他,只是随手一挥,阵法上便出现了一个能够容纳一人进出的门,波奇并没有破坏阵法,径自走了进去。 商慕毅不意她会说这话,不过,也是,这才是她,什么话都会说,只是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是,明明又不是,说不是,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如何。 卡索尔对于这个控制术并没有一点头绪,至于陆融就更不用说了。 震耳欲聋的狼啸犹如山崩海啸一般,向君阳的方向涌来,无形的声波冲击到君阳的身上,君阳只觉自己脑海中传来阵阵刺痛,不由心下骇然。 中军大帐中一声巨响传來,紧接着就是掀翻桌子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一个浑厚的的叫骂声。 李宝强吃惊不已,终于搞明白了,为什么在接近到学校时晕倒在地。这种能力实在是非常可怕,李宝强亲身体会到了它的威力。 最终西北军区司令员畅景明的儿子,畅震成为了此次行动的指挥员。 魔云‘荡’‘荡’,但是在幽灵的周围有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将魔云震开在数米开外。 第四百三十一章 刘备:你不知道我多擅长种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天气苦寒引起塞北频繁南下掳掠,如果内附的胡人再怀有异心,加熟悉汉军战法,懂甲胄、铁器等锻造方法…… 想到这里,荀彧的心脏猛地一颤。 有些致命的武器悄然流进蛮夷部落,抹平了汉、胡之间的差距,又如此靠近司隶,一旦朝堂生变,则后果不堪设想。 联袂而至的赵云也露出了几分忧色,立马拱手说道: 桑木兰轻声一笑,“你净想得美。  ”却是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一旁织起『毛』衣。 他本来也是一个很普通的青年人,至少在他二十岁之前……二十三年的岁月都极其平淡,几乎没有一桩事,是值得提出来说上几句的。 洪波三人是被陶怡婷带出来的,在怪物吃人事件发生后,他们只在天台上待过,从未下来过,所以现在陶怡婷说什么,他们都非常听话。 吴凯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刘主任的声音从远远的传了过来:“吴老师!您醒了,实在是太好了。”吴凯和林雨暄几乎同时转过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刘主任和两位医生从远处向着吴凯他们走来。 在这样极致的痛苦之下,常人往往早就已经昏迷了过去。林青玄浑身湿透,衣衫就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了一样,却仍然一刻不停地坚持运转着功法。 卫风走进自己的单间板房后板房的房‘门’“吱”的一声,丽达走了进来,洗过澡换上了一条牛仔‘裤’以及紧身,恤的她看上去显得更加的美丽苗条。眉间似乎是锁着一丝愁绪。 今天的慕容山庄很热闹,慕容家的唯一的大少爷慕容轩的结婚大事对于整个慕容家族来说自然是头等大事。 只不过,那菩提树一万年才只能结八十一粒菩提子,寺中又有化神期的高僧守护,所以虽然人人垂涎三尺,但真正能够得到菩提子的,却是寥寥无几。 他仿佛没看到李牧等人一样,直接走到外面,随后瞬间召出墨麟刀,提着刀就朝着一条巷子冲去。 黑皮也走了过来,他已经从齐昌盛手中抢也似的夺过盔甲,一入手赶紧穿上,生怕盔甲自己长腿跑了一样。 听得贾清的豪言,贾芸和冷子兴两人都憧憬开来。想着那样的盛况,想着那如淌河一般的银子,感觉心跳都慢了两拍。 她和兰木是老交情了,准确来说,她和所有身在兰蓝城中的大人物们都是老交情了,所以在他们面前并没有一个公主应该有的尊贵矜持。 因为风间寒月的效忠很突然,让陈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后有更多武者,也出声选择要效忠自己,他心中顿时一动。 四周众人见状,都惊呼不已,他们的脸上露出震撼神色,议论纷纷。 而此时这枚有如鸡肋的焰隼蛋,便恰恰适合这种情况,所以傲雪华便抓住机会使用了这个特权。 斯特帝国方面庆历四年春封锁了情报,各种消息都证明他还在与最后也是最强的叛王对峙,可是从星曦亲口带来的口信中,他已经解决了对手,下一步的打算,不是休养生息,也并非兵锋东指,而选择了进攻精灵大陆。 紫寒爆喝,一跃而起,水滴自长剑上滚落,一道璀璨的剑光浮现而出,一剑横过,剑气缠绕,一剑斩出生生劈开石块。 再说了,老婆替老公擦汗,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咋这家伙这么大的反应? 第四百三十二章 晋阳王氏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关中大军还未拔营进兵,而诏书抵达并州各郡太守府邸时,就已然掀起了风波浪潮。 天子将要率军前来并州的消息,风驰云卷传遍各地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各郡豪族与官吏纷纷暗中揣测,陛下到底是因何而来。 是为了在并州度田吗?那也不用天子亲自出马,毛玠作为并州刺史,虽说才来了数月,却已经诛杀了 “蠢货!要解我的太子印除非天帝,除非三十三天霹雳雷火。天帝你们找得着吗?天劫的你们控制不了!哈哈”天德得意道。 想当年爹爹还未失去一条手臂的时候,不仅是莫氏宗族的第一天才,更加是红衣使者的候选人。 她也是刚刚毕业,所以,刚刚开始工作,刚刚开始体会到钱难赚,所以在面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南面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就算别人挖走了工程师,都复制不出来自己的无人汽车。这是多爽的事情。 说完了他看着越君正和仓问生的反映,但却见他二人依旧神色淡淡的看着棋盘,好像没听到仓洛尘说的话一样。 一团纯白犹如实质般的光团围绕着云荼,缓缓的飘动着,似是在担心着什么。 自打进入了北疆边界,她也没心情再去纠结仓问生是否真的答应了越君正与仓九瑶的婚事,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仓洛尘真的使劲浑身解数也拿越君正一点法子都没有。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了?”华曦笑着问,来到魔族,太危险了,不敢放他们出来自己觅食。 “七公主和你二哥成亲之后就是你的王嫂了,你莫要失了礼数。”姜氏继续叮嘱道。 “先生尽管说!”夏瑞珏也知道他们是在强人所难,但是必须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才行。 “别让我再看到你。”晨旭似乎很是厌恶,挥挥手,示意吉米可以走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曹水静也不好真的给人家脸‘色’看不是? “好,你困了,要睡觉,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厉昊南说着话,可是没有起身,轻轻拥抱住她,在她额角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这一扑实在太突然,没有给美男一点思考的时间。美男就特别自然的特别理所当然的向后一躲。 “是他,他怎么也来紫月星了?不可能,或许是自己眼花了吧!“李萍儿眨了眨眼睛,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那当然是好了!不过,难道不吃了饭再走么?我已经让仆人们去做了,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而且,我可是还有事情要和你们说呢!”艾弗森说道。 如果能的话那就是自己的世界了,而且要是用识海空间来装载人的话不只是空间已经远远超过了镇天宫而且还更加安全,但是这只能是幻想了。 从出身来说,王诺其实是万利的嫡系人马,他在万利实习、在万利成就了一点点名气,现在的合约还是和万利签的。 顾筱北朦胧中感觉有人替她盖上被子,‘迷’‘迷’糊糊的咕哝了句什么,又朦胧睡去了。 虽然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单事到临头克丽丝还是很不自然,这光天化日还是在荒郊野岭,这,这,这怎么好?也罢,自己现在是人家的俘虏,那就随他去吧,轻轻地闭上眼不再反抗。 “人还没有醒过来。”听到来人的问话之后,长发男子脸上的表情顿了顿,然后才开口道,眼神飘着来人的表情,有些忐忑。 第四百三十三章 汉人胡风甚重啊!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要是真让她回去。她身体情况自己又不大放心。比较起來还是在他好一点。放在自己身边总归能照料得到。 且天下第一楼的主子的倒是个有心思的,不仅涉及酒楼这一种营生,他还陆续开了赌坊,青楼,布店,粮店,药铺子等行业他都有涉及。 紧接着叶少轩开始在草木巨人的胸口各种飞跃,策身奔腾,玩的就是速度,那种刺激感和紧张感让天炎都看不下去了。 今日她心情实在不算的大好,席罢叶蒙与叶桦轮流问了她近日情况,她静默都回答了很好,这条路是她选的,怎么也得走下去。 坐下来,她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有种恶心的感觉。原来,这些天的不适,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和叶妙在一起吗?她就撮合他们,让他们顺利的在一起,让他们试试从云端掉落至地狱的滋味。 陈婉仪的眼皮一跳,看了报价后面的几个零,额头出了冷汗,如果她出一倍价钱购买,需要支付九百万,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伊楠,他不会出那么多钱给自己买一辆车,到时丢人可是她自己。 话音未落三个枪口便对准了冯虎,冯虎知道自己只要敢说一个不字立马就会变成马蜂窝。 马昂似乎非常享受齐鸣眼中的那抹震惊,双手再次一结印,灰烟再次在他头顶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竖眼。 个头大,就与笨手笨脚这个词联系在一起,所以兽人的武器制造技术也很落后,甚至可以说是原始。这一点从他们身上穿着兽皮,手中拿着制作粗糙的狼牙棒就可以看出,如果不是棒子上还有几根铁钉,简直连烧火棍都不如。 毕竟差一点就主动撞在那位诡异老者的手段上,怎么想怎么庆幸。 其实有选手被人蓄意伤害的事情已经在江州射箭的圈子里传开了。虽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受害者到底是谁,但的确也提防了起来,所以在核捡这个环节,也有不少人和常翊有同样的要求。 他们两人本来就长得很出色,所以一直都吸引着周围的人的目光。 可是吃喝容易,就算骗不来,打几只山鸡野兔也能将就果腹,但我已经跟他在路上漂泊了一整天,路过一处城镇的时候,看着远处熙熙攘攘步入城门的行人,我的眼睛就收不住了。 养个伤还可以吃饱睡足,孔一娴偷偷乐了起来,但更值得高兴的是摔个跤居然一口气搞定了两个麻烦。 某长据说是一个喜欢收集奇异宝石的人。先送一个合心意的礼物。再去聊其他的事情。应该会容易得多。 尝试用空间隔离魔法阵隔离那处封印地也值得尝试,这个倒也没有什么严格的实力限制,只是那繁琐无比的刻画流程夏尔想想就头疼,实际上,这魔法阵绷带人都没完全掌握,就更别说他了。 见他和之前几次一样,虽是就坐在一旁,俊容却是不由自主又略显吃力的别到一旁。 听到这儿,达瑞已经听明白了,想到那惊人的金币数,他只感觉噪子眼儿有些发干,重重咽了口唾沫。 第二天,他们坐着车子来了。盛北城知道他们要来,直接就在家里等着,哪都没有去。县城和市里的事情, 他都提前交代好了。 夜里正好去探探明天要去的地方。这个时间不算太晚。没想到这里的人还没有睡。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原本板着脸怒气冲冲的朱元璋瞬间开怀大笑。 他之前还以为这禁忌币可以像众神空间一样,可以用来强化身体素质之类的,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当初,那老头儿都把银子打成了一副鞋垫子垫在脚底下,自己都能找出来,甭说找胡惟庸的银子了。 千年雪莲可是上品灵药,只是用来换几瓶月华丹,难免有些不值当。 纸条上说,在黄台公园的旁边,会发生一场壮观的陨石陨落,而这次的陨落,将会直接驱散在整个冀城的血雨,而且还会诞生改变世界的宝物。 一天不看,也不要紧,以后多花点时间就行。再说她现在还是五年级第一个学期,想要上初中,得等明年再说。 就在他惊讶的时刻,原本体内稳定的那股气流也变得急促起来了。 也是,如果换成是她自己,遇到这个死缠烂打的人,也会很烦的吧。 罗珊也笑笑,她知道艾琳不是等闲之辈,她干脆把自己那一层外皮剥了。 见此,眼眶晶莹的梁姬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尽管她知道今日的事是李郃、王廙他们精心安排的,但当宫门前这数千人整齐呐喊回应她的请求时,她亦激动地睁大了眼睛。 毕竟亲手做过,吃过的好东西实在太多,所以目前S级的菜品,他也可以吃的慢条斯理。 “哎呀,这都想不通?步琳姐想和你交个朋友嘛,你以后就是解神堂的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凌晨的眉毛挑的油腻。 耧车每个脚上都有铁铧,用驴子拉的三脚楼车有三个铁铧,用耕牛拉的六脚耧车有六个铁铧,而洪承畴明明在凉州方圆百里完成了彻底的坚壁清野,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贝尼莎那诚挚又分外正经的态度,让多恩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在他的命令下,前阵那三四万胡奴嗷地大喊出声,随即毫无阵型可言地冲向联军。 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嘴角是带着微笑的,同时,眼角一颗泪缓缓滑落。 最后没办法,只能从军队的常用装备里想方设法赶制了一批面巾、棉布大氅,让士兵裹着自己,同时还让军兵在营地附近操练枪炮,把周围打得乌烟瘴气。 毕竟自己提供的是治疗儿童心脏病的方法,在成人身上根本行不通。 如此沸反盈天的状况,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来。所有人都在盯着雷睿,等着他给出解释。 第四百三十四章 步度根:交手就逆风,怎么打?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鲜卑大人瞪圆了双眼,带着怒气望向汉人文士,直言怒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卑躬屈膝,学匈奴人去向汉家天子俯首称臣吗?” “到时全被留在中原,那不是让部落没有了头狼,这样怎么可能争得过中部与东边的剩余鲜卑部落?” “我看你虽然娶了贵族女为妻,可心底仍然心向汉人,你到底是 那东西坐定才被看清楚,原来是猫妖变的年轻人,但刘程的筷子已经飞了出去停不下来,当啷一下正中脑门,猫腰疼的向后一仰头,连人带椅子直接摔倒。 “他怎么来了?”乔依依皱了皱眉,侧头看了旁边的陈玄一眼,黑溜溜的眼睛就像是在解释,她不知道这件事。 其实杨雨涵真的很好奇这事,要不是莫一跟白一嘴紧,她才不会在这时候问上官星儿。 杨雨涵虽懂医术,但是她现在不能表露出来,所以于氏让请杜大夫时,她并没有阻止,而是提着男人跟米进了院子。 “下次面对幽渊,我可不想再被压着打!”略微纠结后,叶韬眼神坚决,果断兑换了幽冥火咒。 “他们没有失败,只是不曾想到魏轩会在那种时刻成功融合神脉!”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得罪了顾客,就要想办法挽回顾客的信任,这样才能留住更多的客人。 下午并没有什么课,吃完饭之后,叶韬便回到宿舍,午休了一会儿之后,便联系亡灵古戒。 不过这不妨碍威廉这个黑心的家伙使坏,闭眼对星期天道,“让伦敦停电三天,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众人为之一震,若是抛开现在时局来说,他们倒是不防想要殷花献勤一番。 原本这种行为是禁止的,但大家在山腹坑道里的这段时间无惊无险,依露丝和维克多也就不在意银鹰斥候挑选他们看中的纪念物。 因为,萧霆看到了自己手机上面下午两点左右,宋子龙和柳风打过来的未接来电。 对于这样的父母,很多人都难以再继续对李有才进行攻击了,不仅仅是因为他父母的不再追究,更多的则是对两位老人的同情。 他一定不会知道,他一定不懂她心里到底有多么难受,这种感觉男人是体会不到的。 陆天铭此时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朝着段誉问东问西,都是一些关于修仙的事情。虽然有时候段誉也是一知半解,但是至少知道的还是比自己多,陆天铭从他的回答之中也是受益匪浅。 竹竿妖鬼依然不认为那客栈有天下最美的食物,但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过,走了没有多远,忽然繁星点点的夜空中飘散出来雪花,一朵朵晶莹的雪花从夜空中缓缓地飘散而下,而在地面之上,唯有亮着的路灯光辉下,才能清晰可见,更远的星空中根本看不到。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茶水还是蛮不错的,茶叶是一种可以食用的嫩叶,味道喝起来就像是薄荷之中夹带着几种水果的香味。 宏盛看向他的玉石和原石并没有什么贪婪的神色,虽然有些惋惜,但是更多的是欣慰,因为这是从他店铺的原石之中解出来的。 所以,唐雪儿就向着萧母提出了告辞,萧慕晴和萧佑也顺势提出了告辞,萧母也没好拒绝,其实萧慕晴和萧佑要是在萧家住下的话,是完全住的下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汉家不允许周围有强大的国家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三年九月下旬,刘备留下群臣依旧在关中主持朝政,他则率领中军命赵云先行,虎贲骑、先登营、横枪营、声射营、以及新增设的长水营,除此外,柴营也一同出征。 剩下的辅卒则从其他军府征调,在进兵的道路上如涓滴成河般汇集到一块。 同时粮草也从司隶各郡的仓廪,由各地库令长与令丞、佐吏统计调度,包括并州的太原、上党、河西数县亦是如此,在诏书送达时,并州各郡就开始严查,上至太守,下到亭长皆是战战兢兢,汗洽股栗。 汉家天子不坐镇京都,反倒亲自率军前来边境,在历代天子里,只有寥寥无几的数人,上一个是光武,再往上就是高祖,现在则为当今陛下…… 从未与天子接触过的官吏,想到此处能不害怕吗? 光武好歹也是太学出身,可称呼为儒生亦不过分,反观当今天子就不同了,他是游侠出身和高祖昔年一样。 更要命的是治吏非常严格,还喜欢深入细节的去了解,若是被天子发现名册假帐,恐怕当场就要被军吏抬走。 不少官员想到此处,脸色瞬间苍白一片。 最害怕的便是这种大规模的调动民夫、粮草、军械等军令,许多仓廪、武库、户籍见不得光的记录,都会被里里外外核对出来。 参与的佐吏除了当地的令长和令丞,还有军吏、法吏、县吏、郡吏共同审核,彼此核对名册,又核对物件数量的准确性。 不像平时可以滥竽充数,想办法蒙混过去,此时想要遮掩,不想被重罚。 除非把军府的属吏、法吏、还有异地调查监督的郡县掾吏,把这些人全部收买,才能不让朝廷查出府库的真实情况。 可惜此时想做到,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别说寻常的蠹虫官吏,就算二千石的太守也做不到一手遮天,身旁的郡功曹、主簿等掾长皆是朝堂任命,俸禄还直接加到了八百石,由朝廷发放。 相当于随心所欲的左膀右臂,换成了别人的手臂,还须配合使用。 连太守都早已不是大权在握的太守,何况一般的官吏。 相比于沿途各地官吏的栗栗危惧,刘备倒没有在意太多,他面对诸多朝堂大臣前来送行的盛况,略微有些忙乎。 云阳宫外鼓乐震天,几乎接踵比肩,人满为患。 对于甘泉山附近的百姓而言,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能目睹天子出征,且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将士摩拳擦掌,高呼天子万岁,无疑更激起了百姓的好奇心。 大家宁愿一天不耕地,也要跑来凑热闹,看一看天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如传闻所言异于常人。 “文若,关西各地就托付给你了,治理羌族之事,还需盯紧汉、羌百姓的矛盾,切莫有半分放松,至于西域诸国事宜,我已派遣傅彦材、甘兴霸带领使团一路跨过河西,策马出玉门关,携带天子亲临的符节,前去处理西域诸国之事,假使西域有变,可让敦煌太守张恭先行接应。” “朝堂立行权宜之策,让驻守酒泉郡的张郃立即征骑兵,出玉门关驰援汉使,倘若军中粮草不济,准许以战养战,先剿灭不服者再说。” “此乃朕之口谕,届时尚书台可告于群臣。” 通西域为汉家重要之事,刘备不得不肃然叮嘱。 他率军前去并州,也是为了声东击西,把步度根王庭的注意力,尽数牵扯到并州与幽州。 给汉使创造机会,且可拉拢亲汉的西域诸国,也能离间鲜卑与西域的关系。 但最好还是以防万一,西部鲜卑有异动,汉家也能及时反应,迅速调兵支援。 “陛下,傅彦材、甘兴霸虽为主副二使,才干非凡,但使团不过五十余人,一路却要穿过流沙,跨过白龙堆沙,各国言语不通,又肩负重开西域的重任,恐怕困难重重啊。” 想了想,荀彧还是决定把内心的担忧说出来。 害怕天子过于寄托希望,最后却惨淡收场。 西域距离大汉太远,汉军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自从博望侯张骞以来,汉家哪一次打通西域,不是千难万险?连代表天子持节的汉使也常险象环生。 不然定远侯岂会铿锵说出: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之言。 “文若无需担忧……”刘备顿时笑了起来,原本以为傅干与甘宁还要磨合,再多准备些时日,没想两人性格极为契合,在边查阅西域之事,寻找精通武艺的游侠,还有向导、医者、译者、膳夫的时候,两人也结成了好友。 以傅干的果断善谋,加上甘宁的勇武和胆量,还有这么多特殊才干的人加入其中,还准备了近两年时间,又西域使者的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 要这样还是折戟沉沙在西域,只能说这两人时运不济,没有班超燕颔虎颈的万里侯之相。 “今西域强盛诸国莫过于乌孙、康居,大月氏三国,而拘弥、莎车、疏勒、鄯善、焉耆等与之相比较,皆为小国也。” “三国之间,最强者则为大月氏,据闻其富盛之时,南灭天竺,北降大宛与康居,诸国皆称为贵霜王,还想求亲于汉家公主。” 刘备说到这儿,不觉嘴角含笑,自打光武中兴以来,汉家就再也不和蛮夷和亲,视以公主妻之为辱。 “听闻近年来,大宛和康居两国,逐渐摆脱了贵霜的控制,可见西边强国也已渐渐衰落,康居附近的北匈奴亦是如此,草原鲜卑竟也分成三部,天地之间惟我汉家独强。” “不借此时机囊括万里,以各国反哺中原,岂不错失了良机?” “只要能彻底收服南匈奴,汉家就有了重出草原的能力,到时由东向西以战养战,数十年后遭遇天灾人祸,凭汉家强盛之威,亦可震慑万里。” 刘备抬起马鞭,轻笑说道。 这就跟揍恶邻一样,即便你日后外强中干,但得益于抡拳揍多了恶邻,就算活动手脚,人家也会条件反射吓得缩回去,短期不敢再探出头。 第四百三十六章 汉化匈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在与荀彧等群臣交代完后,便不再多停留在云阳,挥军沿着渭水而下,十月初七抵达河东平阳县时,下令驻军歇息数日。 紧接着他调来襄陵、杨县、平阳、永安四县的县令与县丞,准备仔细地寻问关于呼厨泉帐下的匈奴部落汉化一事,进展到底如何。 匈奴人与河东百姓是否还有冲突? 襄陵县令的司马懿走在众人最前面,因其曾为天子辟用,又在军中效力过一段时间,由此得到其他同僚县令的尊敬与眼热。 “臣司马懿,叩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大汉长乐未央!” 司马懿听见军士依次传唤,整了整衣冠,然后毕恭毕敬地趋步进军营,进入主帐望见熟悉的面容,顿时跪地叩拜。 其余县令与县丞也跟着跪倒在地,叩拜行礼道:“愿陛下千秋万岁,大汉长乐未央!” 刘备见状抬手,笑道:“诸位免礼,快快请起罢。”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司马懿身上,嘴角上扬道:“朕虽在云阳宫,也常听闻荀尚书夸奖,说河内司马仲达有治世之才,不逊色于兄长伯达啊。” “又闻仲达之弟,司马叔达名动河内,成为科考的三甲之才。” “一路科考过关斩将,最终名列第三,出任张掖的日勒令县,为汉家治理一方百姓。” “其余幼弟也是少时扬名,由此可见,河内司马八达皆有良臣之相。” 天子的夸奖,却听得司马懿心中微微一苦,他做梦也没想到司马孚会被吏部调去遥远的河西为县令,以为再不济也会在淮南、中原一带任职。 可惜司马氏没和吏部官员有交情,不知当时许多地方并没有县令空缺,只有刚收复的酒泉,张掖两郡有大量官吏空缺。 相比于去更远的酒泉做县令,司马懿干脆让司马孚选择张掖,因汉军强势出击羌族,使张掖郡附近的小月氏也吓破了胆,选择俯首称臣。 只求汉军不要追击羌胡,却误杀了月氏牧民,主动请求派遣汉人官吏到他们部落的月氏城代为管理。 司马懿猜测凭司马孚的名声,绝对不可能成为前往小月氏的主官,倒不如就在临近的县城为县令,循循善诱让胡人化汉,也算是一大政绩。 于是将他出任襄陵县令治理匈奴的经验,全部书写在纸张上交给了司马孚,还送了数匹匈奴良马,送别时叮嘱他:“叔达虽为县令,忙碌于公务却不可疏忽汉家的骑射与剑术,若遇危险亦可保命。” 司马孚将兄长连夜用纸张书写的治理得失,放进马背的行囊,对司马懿笑着长拜道:“此去天遥地远,万水千山不知何时归返,还望兄长保重。” “孚既得朝廷看重,奉命前往张掖郡为县令,亦我之幸也,张掖名于为断匈奴之臂,张大汉之掖,如此盛况之地,又岂能不心神向往?” “何况大丈夫志在四方,凭战功以取封侯,如今雍、凉两州仍有战功,孚弱冠之年仗剑向西,何惧生死哉!” 司马懿听到此话,顿时打住不再言语,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他在司马孚的眼里,看到了朝气蓬勃的精力,还有冲破艰难险阻的意志。 让他都有点忍不住想投笔于地,往边郡以取封侯,目送着其策马远去的背影,司马懿抚须沉吟道:“若能肃清万里,总齐八荒,方可不负平生志向,为当世之豪杰。” 送别之后,司马懿便继续忙碌匈奴的事,如今时过境迁,已快有一年之久,若非陛下忽然说起此事,司马懿也险些忘记了。 他急忙拱手回答道:“多谢陛下夸奖,司马八达除了叔达以外,其余尚且年少,不敢称良臣美誉。” 刘备笑了笑,便直言问道:“仲达自建兴元年十月就调任襄陵县令,两年下来想必对于匈奴如指诸掌,如今数万匈奴治理得如何了?” 听见天子发问,司马懿斟酌了语言,恭敬地拱手说道:“回禀陛下,臣自治襄陵匈奴以来,用恩威并施之法,使其互相分化,亲近者施利,远离者减利。” “又整治原先征收赋税过甚的墨吏,加上河东军府驻军的胁迫与威慑,先后拔除匈奴中贵族势力,将其区别分开。” “时机成熟后,便将襄陵附近的匈奴编户齐民,以朝廷公文为主,每十户设立一甲,十甲设一保,十保设一都保,以其中最亲汉者充任甲长、保长、都保,又定下用考绩之法,长吏每年轮换一次,优者继之。” “待其上行下效,再用汉家服饰与儒礼教之,以臣观察,如此持续施行二十余年,足以使数万匈奴人化胡为汉。” “到那时,仍持行匈奴之举的保甲,必会受到其余匈奴所轻视和鄙夷,在此影响下亦会逐渐稀少,施行此良策,陛下与朝堂诸公须有耐心,不可半途而废。” 司马懿详细的解释说道,话罢再拜。 河东的匈奴部落好拿捏,就在于这一部分的匈奴已经和汉军多次交战,尤其是在沁水之战里,彻底被打没了心气。 北边的匈奴王庭回不去,周围的汉家又强盛了起来,汉军大军压境有一举剿灭匈奴部落的架势。 这才是呼厨泉麾下的匈奴不敢反抗的原因,何况单于和贵族都被召去了关中,留下的贵族子弟也有三百人去了雒阳,这些人不乏是匈奴当中有威望的人。 谁让陛下对匈奴贵族放开宽了岁龄限制,十五以上,至四十岁以下,皆可去雒阳的太学府进修学习儒家经典。 天子诏书送达,外加单于龟绶印,何况也没在公文中道明去多久,不少贵族子弟还以为去了就回,结果去了才得知,进学府不是去了就能走,需通过太学里的博士与祭酒考核论语等各种儒家经典,不然连雒阳城都出不了,因为没有过所。 在大汉各种施力之下,河东部落里贵族权势瞬间消散,就算呼厨泉与去卑等人,从蛮夷邸潜逃回去,也难调动三分之一的牧民,河东匈奴的汉化已经成了指日可待的时间问题。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司马仲达其心歹毒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听完司马懿的汇报,遂起身笑道:“看来仲达已熟练掌握治理胡人之法,没有一味地讲究杀戮了,朕心甚慰。” 这样的一番话,让司马懿听得尴尬地笑了笑,拱手恭敬说道:“陛下,往事何须再提,懿略有偏激,幸蒙陛下教诲,方才革心易行。” 那时匈奴投降不久,他窥视到了对方的虚弱之际,便立即上书给汉王,为了避免将来胡患日益严重,不如直接寻一罪名出击匈奴,用斩杀殆尽的方法,迫使对方从并州退出。 当年南匈奴进入汉地,才不过三万四千户,二十三万七千余人。 如今恰好百年,听说人数却翻了快两倍,还有北边的鲜卑也想往并州迁移,使匈奴不得不继续南下,并州虽为汉家州郡,但胡人的总数却还超过了凉州。 司马懿先前在河内温县家中,亲眼见过了匈奴人掠夺百姓为奴之事,又被汉王辟去过幽州、关中,最后又回到河东为县令,途中见过了不少胡人为祸造成的狼藉,多数是语言不通,风俗各异,骑马行凶导致。 于是司马懿思考得出了结论,胡人与汉人最关键之处不同,就是因他们有马匹需要放牧,不像黔首百姓,不服徭役都无需走动,只需待在乡里或县城附近。 放牧就能轻易了解到周围郡县守卒的虚实情况,再加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水草欠收就会作乱,汉军至则畏服,汉军离则复叛。 与其如此反复,倒不如直接用弓弩反向徙戎,当年怎么迁进来,现今就怎么迁出去。 何况以汉家的实力完全能做到,只要暂缓各州郡度田,就能让天下同心协力,把匈奴与鲜卑逼迫出长城以北。 那时朝堂对匈奴部落编户齐名的诏令还未下来,于是司马懿洋洋洒洒提笔写了足有三千字的徙戎奏疏,建言天子趁着大汉国力强盛的时候,把事情给办妥,至少能免除子孙百年之忧。 在朝堂之中也引起了热议,司马仲达之名也随着徙戎奏疏,被朝廷官吏所尽知。 出名的同时骂名亦随之而来,有官吏怒道:“此人名为汉室,实则误国也,一旦开始徙戎匈奴与鲜卑,北地的汉军必将无以卸甲,马亦不可取鞍。” “连天子也不能稳坐于京都,终此一生如高祖般成了马背天子。” “陛下虽率军百战百胜,但草原却不同于汉土,不在于出征,而在于索敌,倘若大军征伐塞外一无所获,纵使中原粮草富饶,亦不可持久。” “就算卫、霍二人复来,北伐能获得牛羊畜牧,可对天下百姓终归是苦不堪言。” “司马仲达毫无怜悯之心,此人日后若为重臣,汉室万民必将遭难。” 司马懿在河东听到这样攻击犀利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立即黑着脸,派人去打听到底是谁说的,知不知道这样一番话,传到陛下耳边,能让我在县令位置上多干几十年。 人生如白驹过隙,光阴易逝,怎么就专冲我来了,莫非想与温县司马氏为死敌乎? 结果派人一打听才得知,是雒阳的卢太傅当场拍案怒骂,吓得其他官吏皆不敢接话辩驳。 获知此讯息的司马懿,冷汗如雨从额头冒出,快速把随从召回,然后书信给天子与卢公,仔细解释徙戎之事。 与此同时,阿翁司马防和兄长司马朗的书信先后到达河东,尤其是司马朗在书信里把司马懿骂得狗血淋头。 用长兄如父严厉的口吻:先是骂自己过于疏忽管教,接着让司马懿辞官奔赴幽州,让他以身作则来管导。 眼见事情将要愈演愈烈,在关中的刘备及时下诏书抬了一把司马懿,把事情重新翻页。 也把荀彧叫去竹宫议论了整夜,翌日开始整顿尚书台,为什么如此重大的汉家决策奏疏,会泄露的人尽皆知。 就算奏疏没有密封,尚书台的七百余官吏也没有资格去泄露,见到涉及军策的奏疏,也应该立马转交中书台。 何况司马懿的奏疏还是密封的,到底是经过谁的手查阅,又泄露出去? 这件事情一出,不仅让荀彧的尚书令变成了试尚书令,连尚书台的一些处置权力,也回归到了六部手中。 关中的朝堂变化,司氏没办法触及,却也不影响司马懿感激天子的救命之恩,及时挽救了他的仕途,否则真要去幽州躲避数年再说。 …… “陛下……”在其他官吏汇报完离开之际,司马懿故意磨蹭走在最后,忽然拱手行礼,说道:“河东匈奴不过是丧家之犬,故容易收服,而西河、北地、上郡、朔方、五原、云中、定襄,七郡的匈奴贵族实力犹存。” “各部落的老王虽说留在关中,却也择出了新王,如左谷蠡王、右谷蠡王、日逐王、温禺鞮王、以及左右斩将王。” “这些新王不同于老王年老体衰,暮气沉沉,相反却皆斗志昂扬,臣唯恐施压之下匈奴生变,不如先遣一将驻守北地郡的富平,联络附近的羌族与丁零抵御匈奴骑兵的侵犯。” “再派一将领兵屯上郡肤施,扼其咽喉。” “然后命河西太守继续坚守离石,不使匈奴有入侵司隶之机,待陛下进驻晋阳之时,亦可调令征北将军于雁门郡阴馆向西屯兵马邑,用以策应。” “如此一来就算匈奴生变,也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其要害之处,见汉军多地有防备,鲜卑也不敢趁机南下响应匈奴。” 司马懿自打听说天子将去晋阳,就常在左思右想,从呼厨泉部落打探来的消息,凭本能的直觉便感到棘手。 匈奴老王并非愚蠢之辈,在去关中之前就已安排好了子侄继位,而且并州匈奴先前反叛过汉家,面对汉军将至,更容易在心里抱成团。 在司马懿看来,想要降服并州匈奴,将其贵族权力剥夺出去,汉匈之战在所难免。 从来没和汉军交过手的并州匈奴不会妥协,而天子也不会对胡人妥协。 何况中军大张旗鼓地调动,绝非用兵之法,定是陛下在对匈奴设套。 吃过祸从嘴出的司马懿,只敢暗想道。 但建言还是要说的,若不大胆献计献策,时间长了谁还记得他司马仲达? 第四百三十八章 就让他们诉苦吧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仲达精细入微而观匈奴,此策甚善啊!” 刘备忍不住笑道。 “忠臣之事君者,莫先于谏,其次为策,懿何以报君恩,唯有持操行,守清勤,忧天下耳!” 说完,司马懿再度作揖长拜,恭敬向天子告退。 他留在后面就是为了把这番话说出来,把他的担忧与建议全盘托出,至于陛下会不会过半日后又把他召进军帐,那就得看天子的打算了。 若是能夜晚传唤他促膝长谈,便算是真正得汉家天子看重了。 司马懿告退后,刘备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瞥向法正,问道:“孝直,可看出仲达之心?” “依你之见仲达计策如何,可还有遗漏之处?” 而法正却眯着眼望向司马懿离去的背影,略微有些抚胡须入神,待听得天子发问,瞬间反应过来,拱手回答道:“仲达献计工于人心,计策恐怕尚未言尽,或许等着陛下再次传召。” “其心有才,德行略差,与臣截然相反,臣虽量小,却必求计无遗漏,听闻仲达宽厚待人,却终有保留,欲以此媚上。” “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择其善处而用之,此为陛下擅长也。” “至于计策优良暂且不论,只以县令之眼界,便能谋数州百万人生死事,可谓天下俊才,其兄司马伯达亦不及。” “以臣愚见,仲达此策可用之。” 法正越来越觉得天下良才甚多,在中书台待了数年,光是听见众臣私底下给天子的谏言,就让他收起了曾经那颗气满志骄的心。 二荀一郭就不用提了,剩下的例如鲁子敬、周公瑾、刘子扬、陈元龙、杜伯侯、黄公衡、陈长文以及眼前的司马仲达,岁数皆未有过四旬,却能有非凡的远见,当真天下俊才犹如过江之鲫。 因此即便司马仲达不把话讲完,让他有些不喜,却也能明白对方的心理,实在是天下奇才涌出太多,不用点手段多露脸,极有可能被陛下忘却。 刘备听罢,笑着点头颔首,接着回到座位打开军府名册,看到一处熟悉的姓名顿然停住,遂说道:“平阳军府已征完附近辅卒,徐公明当年讨伐杨奉有功,其人亦颇善兵事,就着其调进先登营罢。” “毕竟与匈奴交战,也无需辅卒攻城,主力还在于骑兵与战车步军,徐公明在杨县耕田数年,想必早已憋的不行,就给他建功的机会吧。” “北地太守为段煨,我且不担心,上郡太守则是有‘大树将军’之称的张文远,再加西河太守李曼成,足以在各地遏制匈奴。” “唯一让我忧虑当数并州北部的鲜卑步度根,此人态度不明,应当早做防备。” “孝直,撰写诏书令高唐侯牵招调任雁门太守,将定襄郡五县一同纳进雁门郡,让子经与奉先配合,据太行山脉防范抵御鲜卑。” “再传令让云长在蓟县也要多加注意代郡、上谷的鲜卑部落,同时也要留意渔阳郡以东的三郡乌桓,其中的单于蹋顿与汉家有旧怨,防其与鲜卑轲比能联合侵犯各地,幽州突骑依然分散游走各处。” 刘备最担心的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同于雍、凉的羌胡都是从各地迁移到汉土,彼此之间也有语言差异,各个部落的习俗也不同,每个部落都是诉求不同的整体,因此给了汉家能够轻易的分化瓦解的办法。 而匈奴、鲜卑、乌桓就不同了,他们都由单于、可汗、诸王统领部落牧民,在调度整合方面,效率远胜于羌胡各族,而且彼此之间还有联系。 相当于零散的羌族部落被人统一了,哪怕名义上的统一,那都是不一样的,对于自己的身份认同感会更强。 刘备整理了思绪,接着吩咐道:“在平阳歇息过后,大军就不再停留,直接奔向晋阳。” “先召集官吏与各地豪族议事,再以天子名义,命匈奴诸王前来晋阳觐见,若不来则视为诸王异心。” “虎贲骑军立即出动,直捣匈奴王庭,擒获匈奴诸王回来问罪。” “诺!臣奉命惟谨!”法正等官吏立马拱手领命。 见众人重新忙碌起来,刘备带着许褚与典韦踱步巡视军营,不觉走出营外登上一处土坡,眺望东北方向,有不少匈奴牧民在隔河远处渐渐边放牧牛、羊与马驹,呆呆地望着汉军大营,以及一面迎风招展熟悉的“劉”字大旗。 “刘……刘……天子又来了!” “快跑啊!” 匈奴牧民立刻炸开了锅,有人策马奔跑呼喊着,有牧民把牛羊群往回赶,更有人丢下畜牧,直接掉头往回跑。 汉人官吏说好得汉军仅去并州路过而已,可没说天子也在军中啊,这么近的距离,要是猝然过河掩杀而至,那就全完了。 汉天子就喜欢表面示弱诱敌,暗地迂回奔袭,只要缠上了就往死里锤,沁水之战结束后,有不少牧民连续做梦,皆梦见汉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肉搏。 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到刘氏,不想那面劉字赤旗,又出现在河对岸,这谁顶得住? “他们在疾跑呼唤什么?” 刘备站在土坡上扬起马鞭指着匈奴,不由得皱起眉头,寻问左右道。 就算他略懂一些匈奴语,但隔得太远也听不清楚,只看到牧民轰然散开,接着拔腿就往东边跑。 典韦、许褚等人也摇头,不知其意。 好在对方没跑多远,就有当地官吏过河去解释,这才安抚了部分匈奴人,即便如此也不敢再靠近放牧,纷纷掉头驱赶牛羊前往东面。 刘备回营后,听到有官吏前来禀报刚才发生的前因后果,立马哭笑不得,遂喝道:“河东匈奴只要不再杀害汉人百姓,不再行豺狼贼寇之事,始终亲汉家,就无需害怕汉军,若遭遇旱灾,水草收成不好,朝廷亦会调拨钱财救济牧民。” “如今编户齐民也为汉家牧民,刘氏定会一视同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传令明、后使河东各部甲长、保长、都保长前来见朕……” 还是要安抚一下,让牧民来诉诉贵族欺压的苦才行啊。 请假一天哈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今晚有事处理,明天、后天三更补回,抱歉哈~《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请假一天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九章 匈奴:我要做汉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连续两日的河东匈奴诉苦会上,许多牧民惊奇的发现,汉家天子竟然也会说一些匈奴语,谈笑间还问到了很多人的痛处。 贵族是如何收税,又如何带着他们投靠袁绍,然后两次被汉军击败,家家户户都麻衣白幡,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不是汉家天子,而是贪得无厌的匈奴贵族,造成的原因,上至单于下到当户,都逃不脱干系。 匈奴众人越说家中的惨事,越发现矛头直指向贵族,这让有些还心向贵族的势力,都变得目瞪口呆。 立即心里默念,他们是“胡”并非“汉”,就算彻底投降汉人,也会被区别对待,甚至比在贵族手下更惨,念叨着这样的想法来麻痹自己。 否则贵族的亲信也要开始动摇,怀疑起部落首领别有用心了。 结果这样的信念没坚持多久,就在汉家天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抛出了致命的观点。 “朕的内心,还是希望汉、胡的百姓与牧民能一家亲,彼此共抗天灾人祸,何况汉家早已重用匈奴为大臣,并未因胡人身份就轻视对待,何须以此疑惑天子宽广之心?” 刘备扬起眉毛,轻笑说道。 听见陛下这么说,有匈奴便抓耳挠腮,把部落所有有名有姓贵族想了一遍,想不出有谁被汉家天子重用,还成为朝廷大臣。 一时间,许多牧民攒眉蹙额不已,只有一些贵族亲信,神色略有所思。 有披头散发的青年深吸口气,大胆地走出来拱手说道:“敢问汉家陛下,说的可是匈奴休屠王之子,光禄大夫金日磾?” 刘备笑着点头,目光给予满意肯定的答复。 “金日磾之事,便是孝武皇帝对匈奴的宽容之心,胡汉之亲近就在于心,而不在于身份地位。” “哪怕汝等皆为牧民,今日不也有见朕之时?今时不同往日,天地水草皆变,汉家亦在改变,朕为此刻天下万民之主,亦以万民为计,汝等也在万民之中。” “若有贪官污吏作乱,尽可来告知于朕,朕将亲自为牧民做主。” 刘备说话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给人威严中又带着亲切,时不时用说一两句匈奴语,别说普通的胡人牧民,就算贵族帐下的亲信看见了,皆不由心脏砰砰直跳。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首领”,又能打又有威仪,还能跟他们讲道理,细心寻问疾苦,授予同等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会讲一些匈奴语。 这才是匈奴这些年最梦寐以求的“大单于”啊,数年里无时无刻不想有首领横空出世,能够带领他们节节获胜,获得更多的牛羊畜牧,有更大的水草牧场,还能减少牧民的伤亡。 不至于让牧民水草欠收时,卖奴卖妻卖子,以此度过贵族与汉人官吏的索取。 “敢问陛下,当真能一视同仁吗?” 有人喉咙发紧,不敢置信地问道。 刘备闻言循声望去,见脸上带着疤的胡人,在匈奴众人身后,忍不住探出头问。 “君无戏言……”刘备笑了笑,用匈奴语复说道:“从今往后,遇战事征调牧民,若骑马携带弓箭为战兵,则享受汉军战兵同等的钱财布帛发放,你们可用来购买粮食与各种生活物品,精盐、糖、酒俱可买,市价不变。” “倘若能立下重功,如擒杀鲜卑与乌桓等贵族头颅,亭侯亦可授封,斩杀可汗、单于等首领,也可册封万户侯,并进朝为官。” “也可选择做运输牛羊畜牧的辅卒,成功运抵军营亦算军功,而且无需正面强攻。” “朝廷出钱购得牧民牛羊也绝不压价,更不会欺瞒哄骗。” “到时增设军府,凡选拔进战兵,家户皆免赋税,辅卒则不免,匈奴出兵战死者,享受汉军同等钱财抚恤,孤亲子嗣也可进农官学,学修完成可考为乡间小吏……” 刘备的话音还未落下,匈奴中已经有无数人倒吸凉气,甚至有人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出声来。 坐在高位上的哪是汉家天子,分明就是匈奴大单于,这是多么的优待啊! 若真能做到这样,就算冒顿复生号召匈奴,他们也跟陛下干定了。 “陛下!我一甲十户皆善射也,愿从军讨伐北边匈奴与鲜卑,为天子洒热血,奋胡虏!” 有一匈奴甲长立马双膝跪地,激动求战道。 “陛下,我也愿率百户牧民选拔进战兵,为陛下征讨各地不服,以马匹悬挂其头颅而回!” 另一眼疾手快的保长也立即跪地,拱手请求。 其余人见状纷纷反应过来,一股脑全跪在地上,兴奋的呼喊道:“北地匈奴当年反叛汉家,实为逆贼也,我等愿为陛下北奋匈奴与鲜卑,舍此性命为大汉建功立业。” 这时候谁都是真心实意的想请战,这些年流浪汉土,头脑不灵活的牧民早就死了,有免除赋税的好事不抓住,会让人后悔一辈子。 不就是出击匈奴吗? 他们跟北边的那些部落,早就有新仇旧怨,现在能跟着汉军报仇雪耻,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让北方蛮子也试试汉人的铁锤,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汉当五胡。 有匈奴人维持着姿势不动,心里却在幸灾乐祸想着:“让你们先前拒绝我们返回并州,瓜分了我们原来的牧场,还嘲笑我们被汉人屡次击败,这回就看看你们的头骨有多厉害,最好能硬抗重锤不投降。” 许多匈奴人仿佛一瞬间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有任何的迷茫,眼神异常火热望向的刘备。 “战兵……”刘备笑着摆手让他们起身,解释说道:“想要成为战兵,军纪最为重要,需有久战和死战之心,在部落也应当是出类拔萃的勇士。” “此外,成为战兵勇士,可获天子赐姓氏!” 这话一出,非但没打消匈奴人的畏惧,反而让他们眼前一亮。 好啊,好啊!就要有区别才算好。 能轻易成为战兵,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现在朝廷变得和原来完全不同,各种待遇都有提升。 与其做穷困潦倒的匈奴人,还不如去做新汉人,得陛下赐姓才算得上汉人啊。 第四百四十章 吕布:我也要结拜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随着信使每日传报,并州官吏得知陛下越来越临近晋阳的消息。 官员都变得低头忙碌,席不暇暖。 他们不仅要在晋阳择一处作为天子的临时行宫,以供陛下与太子驻跸。 还要在晋阳城整饬道路,洒扫各处要道的尘土,尤其最近这几天常有细雨绵绵,道路也变得湿滑泥泞,有些路道还拖浆带水,不得不用泥土夯实填补。 万一天子赶来时,有随从驰马行于此过,马蹄打滑惊到了陛下与太子,那并州刺史毛玠和晋阳的所有官吏都要被问罪。 除此外,还有并州各地的粮草调度是否到位,进贡给天子之物有无放置于行宫。 晋阳驻军也要去肃清山里盗匪贼寇,断绝有胆大包天之徒,敢袭击天子中军。 此刻任何的迎接礼仪,都比刘备做汉王时,要繁杂许多,而且也不可避免。 官吏和地方豪族、士族需要穿着冠冕在晋阳郊边行叩拜礼迎天子,众人提前演练迎接事宜,确保礼仪无误,避免失仪获罪。 何况当今天子与光武类同,非常喜欢亲自过问吏事,要是面对户籍、赋税、刑狱、农事、水利等方面的询问,官员半天回答不上来,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恐怕会直接当场黜免。 天子在用吏一事的慎重上,可不会给人情面,凡想着偷奸耍滑,尸位素餐的人,一有发现就罢黜到底。 …… 十月二十八日,天微微亮,晋阳城外就已锣鼓喧天,鼓乐齐鸣。 三百名长相姣美的舞女、乐女立于道路两侧奏乐,又以武德舞置于最前边以迎天子。 并州刺史毛玠领着一众官吏昂然挺立,站在最前面任凭日晒而不语,官吏身后就是当地士族、豪族的宗长,还有他们宗族里的杰出子弟。 再往后面则是一些军府的军吏与法吏,还有西河郡闻讯而来的部分匈奴贵族,则是成千上万围观的黔首百姓,站在最后带着好奇的心翘首张望。 这些百姓里有很多是当年黑山军民,张燕率他们顺利投降后,朝廷下令把他们陆续迁移到了太原郡安顿,还分发荒地开垦,虽说也有少部分因为缺粮饿死,但大多数人还是凭借朝廷的赈灾粮存活了下来。 黑山百姓皆听闻那一段时间是汉家天子带头节省粮草,把三餐变成了两餐,各地官吏也争先恐后地效仿,这才终于多抠出点粮食,不至于让黑山百姓在迁徙的途中纷纷饿毙。 哪怕后来,因为缺粮导致百万黑山军有些动乱,也很快被他们内部渠帅压了下去,把一些带头挑事的人,直接行重法诛杀全家,以此遏制流言蜚语。 在常山郡任太守的张燕,听闻有人造谣说汉室将骗杀百万黑山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一旦有人不明事理的人听信了这谣言,卷动的人越多,搞不好刚镇压的冀州豪强又会复起举兵,到那时并州、冀州、幽州极有可能同时大乱。 那时朝廷为了控制局面,不大肆诛杀黑山军也不行了。 张燕想到这里,立马书信给黑山数十渠帅,苦口婆心劝诫他们,千万别在关键时候犯浑。 然后把天子节省粮草之事详细告知众人,不少渠帅将信将疑,毕竟想要安置百万人的难度实在太大。 他们藏在太行山脉,几乎每月都要下山抢夺粮食粟米,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即便这样每年也有近万人饿死。 如今朝廷去哪寻来能让他们度过几个月的粮食,何况这些官吏会有这么好心? 要知道黑山军的前身就是黄巾军,黄巾因何而起,大家皆心知肚明。 有些渠帅仍然不相信汉室官吏会变得心慈好善,或许正如谣言所说,将他们骗出山里,再率军剿杀。 哪怕二千石太守熟读儒家经典,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还能用孔子的话反驳:要盟也,神不听! 被要挟的盟誓,上天神灵听见了也不会当真。 这些官吏能把约定好的事,背弃的心安理得。 黄巾起兵以来不知受骗多少,早就对汉室信用大打折扣。 黑山渠帅做梦也没料到,汉家这回是真打算安置黔首百姓,源源不断的粮食运到了并州,早些下山已分到田地的百姓,也高兴的上山呼喊。 若是遇见不肯下山的人,农学僮便会带着百姓,把一些锻造好的铁制农具放在山脚下,任由黑山军拿回山里,让他们能更好的开垦山地,省得收成不好在山里饿死。 这种做法无疑让黑山百姓面面相觑,不知山外官吏到底想做什么,他们躲在山里就算开垦荒田,朝廷也难收赋税,收到山里来。 给他们铁器农具完全是吃力不讨好,非但没有成效,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想到随着越来越多的渠帅看见粮食后,又见到山中骨瘦如柴的军民百姓,想着与其在山里苟活,还不如再相信张燕与汉家天子一次。 于是硬着头皮带黔首百姓下山,发现都是真发粮,才打消了顾虑。 因此并州至少有数十万百姓,对天子感激不已,听闻天子将要到来,哪有不来迎接之礼。 在并州众多官吏中,还有一人身材高壮,站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此人正是从雁门郡阴馆赶来的吕布。 “孝先啊,今日气色不错,昨晚歇息可好?” 吕布站立了许久,有些按耐不住的张望远处,却并没看见有信使策马而来,不知天子何时才能到。 有些无所事事,故将目光转向身旁目不斜视,神情严肃的毛玠,笑着问道。 听见吕布忽然牵挂他的状况,毛玠虽有不解,却仍极有礼貌地侧身拱手:“多谢吕君侯牵挂,玠昨夜为今日迎陛下之事,忙乎甚多,并未安稳入睡。” 毛玠这一番解释,立即让吕布感觉到尴尬,明白自己张嘴又说错话了。 天子即将到来,作为并州刺史还能酣睡香甜,只能说没把天子放在心上,此为怠慢之罪。 换做其别人恐怕会直接让他下不来台,好在毛玠心性温和,没有与吕布一般见识。 “还望孝先恕罪,布……不善言辞,但此心却感激孝先为我解围之事。” 吕布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真诚说道。 当初雁门豪族拂了他的颜面,是刺史毛玠亲自帮他开解众人,还关心他有无在并州遭受排挤。 这种待他极好的同僚,整个朝堂也没几人。 后面书信往来,更让吕布感觉两人性格极为契合,有毛玠在后边运输粮草,才能让他安心驻守在雁门,抵御附近的匈奴、鲜卑。 况且《尚书》有载:奉先思孝,接下思恭。 奉先与孝先,确实是有难得的缘分,恰巧他年岁又长于毛玠,若效仿陛下结拜成兄弟,他为兄长,毛玠为昆弟,那该多好。 吕布目光瞥向前方,心底却在感慨。 第四百四十一章 匈奴内乱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好在毛玠不知旁边吕奉先的想法,否则不仅要断然拒绝,还要和他彻底避嫌,表奏陛下自己调离他处。 一个是朝堂的征北将军,率军驻扎于并州边郡,一个是并州刺史拥有监督各地太守的重权,且得天子授权,情况紧急下还能调动军府士卒平叛乱。 只要吕布意图结拜的事情稍微传出去,两人都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天子格外相信,朝堂上的众多大臣也不会相信,两人不会沆瀣一气,暗为盟友。 再加上并州情况复杂,大部分郡县为蛮夷胡人所占据,原五郡又是吕布的乡里,陛下能把吕布调来此处驻守,也是说服了九卿与六部。 亦是回报吕布助刘反袁的情谊。 “此小事一桩,何须吕君侯一直牵挂,安抚调节为刺史之责也,此可谓玠分内事……” 毛玠忍不住回头,对吕布作揖拱手,轻声笑了笑。 “哎,话不可如此说,布奔走四方多年,流落他乡,遇见了不少徒有虚名之辈,如汝南袁氏兄弟皆为庸才耳,为臣者能谦虚做到分内事,也当少之又少。” “王公当年若是听从我言,也不会被李傕、郭汜二贼反攻长安,更不会诛害蔡美人之父,使东莱王颠沛流离多年,差点亡故于河西。” 吕布说到这里摇头叹息,就算有祁县王氏宗族子弟在场,他也敢直言不讳说:王公就是轻视他吕奉先,不听从建言,才惹祸上身。 若听从意见,最后放过了蔡邕,不仅能给祁县王氏留下人情,也能给他名声稍微好点。 奈何,奈何! 毛玠闻言,不觉心中一怔,本欲开口说些什么,还是止住了。 “嘚嘚嘚……” 忽然响起了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信使挥动手臂,高声呼喊。 “报!中军骑兵已至晋阳十五里外,各地传舍、邮亭守卒按照文书律令守备各处。” “报!!虎贲骑军已到城外十里,汉骑另一侧有匈奴骑兵三千余人,奉陛下口谕令晋阳军吏向前迎匈奴骑兵,领其驻守在羊肠坂,虎贲骑依照原定位置驻扎不变。” 晋阳城郊外,毛玠与吕布及诸多并州官吏皆在望眼欲穿地等待迎天子,让连续两次传令,搞得瞬间情绪紧张。 毛玠快速一边吩咐军吏主动将匈奴骑兵带去羊肠坂,一边让官吏与士人整理衣冠,迎接陛下绝不能有丝毫怠慢,否则罪责可大可小。 如今御史台的官吏行走天下,可谓睁大眼睛到处找不同,好在他们只有弹劾表奏之权,与孝武时期的绣衣御史类同。 “陛下将至,诸位快快整理衣冠!” 驰道两侧有骑兵立即奉命,策马奔走呐喊,然后反复巡视道路有无人大胆阻拦,同时让准备围上前的百姓往后退,防止有人趁机作乱,甚至谋害天子。 毕竟并州的情况,与许多地方不同,毛玠不敢保证人群里有无利欲熏心之辈,也不会选择冒险。 各家士族与豪族宗长整理衣冠之际,变得紧张起来,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天子。 听闻天子威仪不凡,举手投足就让官吏战战兢兢,更叫奴婢、僮客、田地隐瞒了许多,赋税皆在虚报的豪族们心底忐忑不安。 除了一些豪族,还有晋阳王氏唤来主动归降的匈奴大当户等贵族,也在提心吊胆地张望前方,心口仿佛被一块石头堵住,思绪绷得很紧。 这几年匈奴诸王不是没听说过河东匈奴被汉家编户齐民,连贵族也尽数调至关中与雒阳的事。 也并非不知晓张辽与吕布的名声,以及张辽、李典先后调任上郡与西河太守的变动。 但是没有用,谁敢拍胸膛保证汉家天子一定会对南匈奴动手? 包括新任的左右谷蠡王、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在内,没有人敢笃定汉室会出兵匈奴。 因为没必要,南匈奴不同于北匈奴,是属于彻底归顺大汉,汉家需要打仗他们就出兵去办。 虽说先前起兵杀羌渠单于,有反叛汉家之举,实际算起来是匈奴不服孝灵皇帝的事。 如今天子又不是光武后裔,与他们各部落未有过争执,也无从交战。 再说天子即位时,强令各部落诸王前往长安觐见,各地诸王犹豫再三还是去了,结果至今仍然在蛮夷邸作客。 就算天子要对草原胡人动手,也不应该是拿他们匈奴动手,当初袁绍想让他们匈奴出兵,直接就被诸王拒绝了。 只有并州北部的鲜卑人与幽州东部的乌桓人,接受了袁绍的册封,选择与刘氏作对。 哪怕如今朝堂准备重新树立威望,也是应该出兵幽州,一举荡平并州边界的鲜卑与三郡乌桓,怎么就冲他们匈奴来了? 据闻汉家天子将率军抵达晋阳,让几乎摸不清头脑的匈奴诸王聚集于单于庭左国城,一合计都觉得不对劲。 并州除了匈奴部落以外,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刘氏天子亲自来处理,何况这又不是汉初白登之战的前夕。 那时是匈奴强盛,故高祖刘邦从长安出发,先抵上党,再居晋阳,使斥候探冒顿单于所在,遂引军向北追至平城与匈奴交战。 现在汉室和匈奴并没有利益纠缠,于情于理也不应该来与他们决战。 总不能汉军打着白登之围的名头,以此为由出兵报仇吧? 诸王商讨了许久,也找不到汉家动手的原因。 左日逐王却偏激的认为刘玄德有高祖刘邦之风,又用兵不拘于常理,看似反常的事,极有可能施行。 最好应该联合鲜卑可汗步度根与轲比能,提前做好反击汉军的准备。 右谷蠡王听罢立即摇头,他主张不可轻易激怒汉人,应遣使者去和朝廷交涉,彼此避免误会。 不然一旦双方交战,汉军死伤多少不知道,但南匈奴绝不是大汉对手,哪怕有鲜卑参与,也不一定能赢。 在匈奴诸王交谈间,不同的态度导致他们分成两拨人马,到最后站在右谷蠡王这边的人比较少,选择左日逐王的人更多。 皆认为汉人将要对匈奴动手,否则天子不会来晋阳。 单于庭左国城爆发了一场混乱的交战,右谷蠡王等人被留在了王庭,只有少量贵族逃了出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抵达晋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晋阳城外所有人皆在翘首以待天子,任由额头细汗流下,等了也不知多久。 “嘚嘚嘚……” 风轻轻掠过,似乎变成了淅沥的雨声,接着远处泥泞的驰道,蓦地传来震耳轰雷,声浪似江河崩裂,疾势犹如闪电,由远到近响彻天际。 只望见道路尽头,猛然出现了汉骑策马并排而行,最前面的军士高擎赤色旗帜,一杆“刘”字旗迎风飘扬,旁边的麾幡被大风卷起,哗啦啦地拍打旗杆。 四十余步宽敞驰道以及两侧,无论是哨骑还是虎贲骑每人俱三马一骑,举目望去绵延不绝。 为首的骑将抬臂挥动,接着勒马止步,马儿发出一阵嘶鸣,渐渐慢了下来。 号兵望见主将手势,立即吹响号角,一时间处处吹起止步号声。 近五千的骑军随着令旗与号声也拉紧缰绳减缓速度,军士皆是昂首挺胸,动作前后一致,纵使没有保持冲锋的状态,也能透露出阵阵杀气。 哪怕看见奔腾而来的数千骑兵顺利的停在眼前,并没有直面扑过来,但那种汹涌洪流铺天盖地涌来的场面,还是让些士族和豪族,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苍白的嘴唇抖动,屏气不敢动弹。 不远处的匈奴贵族望见汉军俱为三马一骑,另外两匹马背驮着的铁甲,长槊、长柄斩马刀、弓弩、箭矢等军械,也吓得咽下了口唾沫,连大气都不敢呼出。 他们匈奴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绝对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全铁甲不说,所持军械又能步战,又能马战,而且在急停之时,还能用双腿牢牢夹紧马腹,不使自己栽落下马。 这种骑术,就算在匈奴部落也要牧民从小多练,才能锻炼出极强的腿部力量,让手臂更加灵活。 能够做出这样动作的也是极少,不然他们对敌为何仅围着骑射袭扰,而不选择直接上去肉搏? 还不是因为快速奔袭中,只要有人从马背跌落,在厮杀的战场只有死路一条,摔下去了就别想安然无恙。 就是这种情况下,他们才会吃惊汉军骑兵的骑术,何况在快速止停时,还能窥视出对方军纪有多强。 汉家天子带着如此凶悍的骑兵来晋阳,恐怕就是来者不善啊。 有些胡人想到这里,一股恐惧感袭上心头,令人忍不住腿脚发颤。 “着令骑军分散四周小心戒备,哨骑继续往前游走搜查行宫,命当地百姓不准接近道路三百步,士族与豪族止步于百五十步处迎接,并州官吏停于百步外。” “其余主官迎接天子过后,进行宫时再拜见陛下……” 赵云对着其余武官快速吩咐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天子到达一处应该最快前往行宫,然后在那里接见官吏与士族、豪族。 天子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翻身下马迎上去搀扶对方的手臂,笑着止住对方行礼。 汉家天子需要有天子的威仪,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太过于随意。 赵云肃然将诸多事宜分布完,接着策马向前,快速下马对迎来的毛玠与吕布二人,郑重拱手行礼道:“云肩负保护天子重责,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孝先与奉先多加包涵,此事过后必将登门赔罪。” 为天子排查安全隐患,属于他的重要责任,哪怕并州官吏与士卒拍着胸口担保,他赵云也不会放心,必须要中军亲自接管各处,包括晋阳城与行宫内外,都要经过中军负责。 就算会拂了对方颜面,他也要这样做。 “卫将军何须如此多礼,布与骠骑将军当年在冀州征讨豪强叛逆之时,常听云长说起卫将军,善将骑军能如臂使指,不逊色于子义与文远,今日一见,果然如云长所言啊。” 吕布向前踏出一步,忍不住朗声笑道。 直接迎上去对赵云拱手而施礼,当初归顺陛下时,就是因为天子麾下诸将性格极好,待他吕布极为友善。 关云长、太史子义皆如此,比袁绍帐下的骑将颜良、文丑不知好了多少。 当年围攻邺城时,文丑野战不利,据牢城为袁氏死守不降,他与云长围困许久,才掘塌了墙角趁夜杀进城去,侯成与宋宪在乱军中射杀了文丑。 谁知翌日的黄昏,有数骑从北边策马赶来,带来了袁尚的劝降书信,让他与云长错愕不已。 听闻数年前陛下即位,下诏书大赦有罪之人,颜良与审配两家不在赦免范围内,被流放去了荆州武陵郡。 这叫吕布不由暗中高兴,鄙夫颜良在邺城之时蔑视于他,没想到却沦落流放千里的下场。 真想当面用马鞭勾起对方的头颅,笑着说:“匹夫从袁贼侮蔑于我,可曾想过汉家复兴,颜氏将成逆贼乎?” 以此回报当年之仇,可惜那时他已经到了并州。 吕布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有些得意,数次投人最后还是功成名就,多亏了夫人献计献策。 “卫将军肩负重任,行事谨小慎微,玠早钦佩不已,岂敢有怪罪之心?” 毛玠立马恭敬的回礼,笑着说道。 赵云的身份可不一般,追随陛下效命于矢石之间,还是极为尊贵的卫将军,在三公废除的情况下,只有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有开府之权,可设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等数十人。 尤其在朝廷收拢各地太守职权之时,还能给关、张、赵开府之权,这是天子非一般的信任,没有任何疑心。 如果说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是陛下的结义兄弟,那卫将军就是未结拜的兄弟。 陛下曾对众臣所言:“子龙随我于微末之中,同生共死多年,早亲如兄弟,今朕已得天下,岂有不厚待之礼,开府之事无须再议。” 换作别人能获得这样的殊荣与地位,早就骄横恣肆,飞扬跋扈起来了。 但赵云仍然是心性温和,做事小心敬慎,不曾招募属吏,还将册封的食邑退回了三千户。 宿卫云阳宫城数年有余,勤恪当官未尝有过,且严格管教二子,从不与大臣亲密来往。 赵云的为人处世,让曾经在右扶风为太守的毛玠钦佩不已。 第四百四十三章 刘备教子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当天子车驾缓缓抵达时,晋阳城外官吏与黔首百姓忍不住高喊齐呼:“陛下万岁!”“汉家万岁!” 成千上万人同声呼喊,声振屋瓦。 毛玠与吕布率官吏行稽首礼,以此迎接天子。 太子刘永坐在马车内,也被外面震响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睛陡然睁大。 刘备轻笑摸了摸他的头,安抚说道:“太子无需担心,当初朝廷运粮至并州,方得以养活黑山数十万百姓,汉家推行儒风二三百年,又得为父拨乱反正,使忠孝感恩之心犹在。” “天下百姓与士人仍然信奉儒家,朕为何要追封康成公为汉家太师,又赐黄肠题凑,就是为了注重经学,打击清谈之风,不让虚名无实者,掌控朝政。” “如今天下各种名士层出不穷,如孔伷、刘岱、许靖等辈,他们互相吹捧,居于山林竹亭之内,看不起终日劳于牍案的官吏,以自己清谈高论,嘘枯吹生为荣。” “既无经世致用之才,也无军帅临锋决敌之能,没有仁心抚恤百姓,亦无法慑服外敌。” “此辈士人所仰仗的,不过是家中传世典籍罢了,我用考课将这些人在官吏中剥离出来,不让他们继续影响朝堂。” 说到这儿,刘备笑了笑,望着迷惑不解的太子,继续说道:“在天下推行科考阻力甚大,但这却是汉家必须要行的策略,犹如汉律不可废也。” “若是让所谓的清谈‘名士’活跃于朝堂之上,不加以遏制,必会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整日吟诗作赋,傅粉施朱,治容艳佚,如倡人之妇,将废汉家武备,减汉人雄豪之风。” “因此我不辞劳苦,亲自管理科考与吏部的官吏考核,从本朝开始,天下万姓无论贵贱,想要为官为吏皆需要参加考课,内外百官升迁与罢免,亦需绩考。” “礼学、律学、书学、算学、史学、农、医、骑、射、驾、剑等,各科科考不作更改,汉家不崇尚名士风流,只需吏治武功,需要武艺绝伦的将帅之略,工骑射又明练时事,敏于从政的治世之臣。” “这就是大汉对天下官吏的要求,太子牢记为父这番话,今日我告知你,希望日后你能告知你的后嗣。” 刘备望着听着极其认真的太子,嘴角挂上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阿翁,我知道了……但这样的要求,对天下想做官的人来说,是否太难了?” “我也在学律、算、史、射、礼,得阿翁为小子解惑,每日也需学得很晚,我为汉家太子且如此,一些寻常百姓子弟又如何考得过士族与豪族。” “我曾听阿母所言,如今科考为官吏者,远胜于昔日各郡举孝廉为官,若长此以往,岂不是朝堂将尽为世族子弟所占据……” “阿翁又言鼎之能立,在于鼎下有三足,如今汉室倚重者亦当为士族、乡里豪族与黔首百姓,犹如两汉依靠外戚、豪族、宦官为三足,若百姓始终不能进朝为官为吏,只能入行伍充作军士,岂非鼎失一足乎?” 太子刘永眉头紧蹙,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思索了许久,想到自身的情况,顿时发现了问题所在,紧接着抬头问道。 希望阿翁能够给出一个方法,而且一旦世族子弟渐渐根深蒂固,彼此抱团在一起,那又该怎么办? 好比如自家年幼的弟、妹,他们年龄相仿能玩到一块,却害怕兄长,因阿母常告诉他,不仅要对昆弟好,更要拿出兄长威严,让他们不敢调皮。 可这样一来他的玩伴就少了,要么找宫殿外的赵叔父玩耍,要么就找张苞、赵统、曹彰、曹植等人。 若以此类推,日后岂不是又将启用外戚与宦官,重蹈两汉之衰? 即便他不用,但时间长了,继位之君遇此情况,也不得不用…… 刘备教导完太子,便让许褚传令,让百姓与官吏无需再行礼,命马车直接驶进天子行宫,再令并州官吏和当地豪族前来行宫觐见。 他准备详细的寻问各项事宜,看看有无人偷奸耍滑。 听见太子这么一问,刘备忽地转过身,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刘永,脑海回想阴珺与他的约定。 她和蔡琰只能为太子蒙学,教其习字与算、礼,不能让新野阴氏想成为汉家外戚的想法,影响到太子刘永身上。 阴孟、阴方可以进宫与皇后、太子叙说家常,但不能总是在嘴上提及皇后为阴氏女,太子也和阴氏有血脉之亲。 否则别怪他不讲亲戚情面,直接让两人永远禁足于南阳郡。 刘备似笑非笑的话,让阴孟、阴方两兄弟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急忙从座位起身磕头请罪。 打那两人进宫的频率也渐渐减少,阴氏宗长在新野听闻此事,气得呕血吐出。 在弥留之际,通过口述上奏给天子,解释新野阴氏绝无想成为汉家外戚的想法,只求安稳居在南阳而已。 孝章以后,各家外戚轮番争夺权势,各家兄妹以太后与大将军的身份把持内外朝政,专门择选幼儿为帝,还有许多天子莫名夭折。 此中禁忌真假难辨,但阴氏宗长猜得到汉家天子在忌讳什么事情,于是撒手尘寰前,让人代笔修书数封给天子和皇后,还给了阴孟、阴方也送去了两封。 在书信当中将两人骂的狗血淋头,最后更是直言说道:“汝等若敢再利欲熏心,日后瘐毙就别想埋葬在宗族祖地,南阳阴氏无需不孝子弟,使得先祖羞愧于泉下。” 打开宗长遗书,叫阴孟与阴方兄弟二人瞬息手脚发软,哭丧着脸从云阳赶回了南阳为宗长发丧,因为有南阳豪族传言阴氏宗长被人气毙,再不回去就真没有颜面活在世上了。 刘备伸手抚摸了太子的垂髫,把南阳豪族试探之事,快速在脑海过一遍,确定没人影响刘永的想法,才稍微放下心来。 有些人在他这得不到好处,就想以亲近太子为名,为宗族博取数十年后的富贵。 第四百四十四章 担尽生前事,不计身后评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臣毛玠,愿陛下千秋万岁!” “臣吕布,愿陛下千秋万岁,愿太子长乐未央!” 作为在场所有官吏的主官,毛玠与吕布望见天子马车抵达之时,便主动向前叩拜迎接,异口同声的行礼喊道。 吕布在作揖拜时,眼尖发现了马车后边有小马驹,于是立马加上了一句。 “孝先、奉先起身罢,仲康去寻副车让他们跟着车队同往行宫。” 在马车内的刘备听见毛玠和吕布联袂而至,笑着吩咐许褚。 “多谢陛下!”两人感激拱手再拜。 太子刘永也好奇般在马车内探望,见到了两人的背影,还有远处田野围观的黔首百姓,当中有青壮、农妇,还有一些老人孩童,有的人踮起脚尖张望车队,有的人低头弯腰不敢多看。 马车轮毂慢慢驶向前面,远处的人影也在渐渐掠过。 刘备望着好奇心强盛的刘永,遂用手指着外边,笑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百姓如水,国家朝廷如舟,若不能给百姓生路,屡增徭役加赋税,强如破灭六国之嬴秦,也会被陈胜、吴广起于大泽乡。” “能分利于万民,汉家才能稳固天下。” “太子能发现科考弊端,朕心甚慰啊……” 话音落下,稍微停顿了片刻,刘备复说道:“天下兴盛根本在于农耕,其次则在于律法与礼乐教化,信赏必罚,令出则行,刑赏要不区别亲疏贵贱,执法时要审时度势,宽严适中,不可兴起冤案。” “于是我再用高祖之制,一旦有百姓对官吏律法判决不满,则可擂鼓越级上报县郡处理,倘若仍然觉得官吏徇私枉法,可继续向上层的州部、廷尉与刑部层层汇报,最后递送中书台,呈现到天子案桌。” “汉家威之以法,能使一些官吏不要认为天高皇帝远,就可在地方肆意妄为,制造任何地方冤案,天子都将过问。” “除了律法,则是礼乐教化不可疏忽大意,自西域佛寺流传汉家以来,有雒阳白马寺,其他地方的佛寺也修建甚多。” “桓灵时期,先后有胡僧安世高、支娄迦谶与竺佛朔,他们或是安息国太子,或从西域月氏,天竺国而来,定居于雒阳白马寺,收弟子数千译有《般若道行经》《般若三昧经》《首楞严经》等佛经三十余卷,又将天竺医书传进汉家。” “诸多佛经兴盛于雒阳,有许多士人读过佛经后,认为佛经所载之人与老子相似,盖以为老子西出关,过西域至天竺,教胡浮屠属弟子,合有二十九,佛出于老子。” “建兴二年西域的鄯善国珂寒公主与车师前部国大臣阿赖那氏前来朝见朕,使团之中也有不少胡僧,如今正在雒阳讲述西域之事。” “当年徐州笮融修建佛寺,名为讲佛经度化苦难,实则取财于百姓和豪族,于是朕施小计麻痹笮融,领骑军迅速出击,遂斩首此贼。” 说到这里,刘备也略有头疼,佛教早就已经扎根在雒阳,随着董卓进京,使天下大乱,白马寺诸多僧侣也算是遍布天下了,甚至还有僧人跑去江东躲避灾祸。 想到日后小冰河时期的佛寺比比皆是,越是天灾人祸,西域的佛经越容易落地生根。 汉家的礼乐教化,除了遏制清谈之风,还要抵御贯通西域后的胡僧传经,只能用儒家经文才能挡得住。 除此外,还要将佛经进行修改,不然以后又将兴起佛道之争。 低头望着似懂非懂的太子,刘备不禁有些摇头失笑,想治理好天下何其艰难,哪有万全之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摸了摸太子,刘备继续道:“阿翁有阿翁开创之事要做,你则有继承之事要做。” “开科考,兴教化,修汉记,数十年后再许百姓立私学,使每县皆置一学府,以教授垂髫儿童蒙学,让天下皆兴儒家学业。” “重修汉律,废除犯律者必死,改为流放河西、辽东、交州各郡,使有罪者开垦田地抵罪。” “自古皆筑长城以防夷狄,朕却要将草原夷狄变成长城,行汉胡双制,既为大汉天子,又下行单于、可汗之事。” “使四夷君长皆诣阙拜朕为———天可汗单于,即意为汉家天子兼领匈奴大单于、乌桓单于、鲜卑可汗、羌族与氐族首领之事宜。” “这些便是朕,终此一生将要做的事情。” “而太子无需再行开创之事,也无需担天下修私史者的骂名,只要你及子与孙三代沿着朕开创的道路一直往前,取精用弘,成此伟业即可!” 刘备笑起来说道。 他要做的便是用后半辈子,打下秦汉统一天下四百多年以来最夯实的地基。 让汉家历代天子能踩稳他刘玄德的肩膀,带着天下万民继续向前,直到渡过所有灾祸为止。 此一生,担尽生前事,不计身后评。 “阿翁,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刘永握紧小拳头,眼睛里却充满着光芒,答应道。 “好,好!”刘备忍不住大笑起来。 对于开创基业之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合适的继承人更让他感到欣慰。 若长子能有孝明帝刘庄之才,他还有什么不放下心的事。 即便士族与豪族有再多居心叵测之人,也能镇得住。 天子的朗爽笑声传至车外,引得驾车的许褚有些摸不准头脑,自打陛下登坛即位以来,他就很少听见天子笑得如此畅快。 加上车轮的轱辘声和周围军士的马蹄声,掩盖了马车声音,根本听不清天子有无传话给他。 许褚思索了会,侧身叩响车门,恭敬问道:“陛下可有要事吩咐?” 马车内的刘备正想让太子说说河东见识匈奴编户齐民有何感悟,听见车外的许褚叩门问事,便笑说道:“仲康尽管驾车,我无事吩咐。” 接着刘备突然想到刚才一眼瞥过的匈奴贵族,遂改口说道:“除了当地官吏与士族豪族外,让匈奴人也来行宫拜见,朕倒想知道,此刻的匈奴王庭究竟是什么情况。” 第四百四十五章 匈奴:我们当中出了奸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二月岁末,距离刘备率军抵达晋阳已有两月,期间大力整治了雁门郡、太原郡、上党郡的豪族,拆毁了不少吞并土地,修建起来的私人坞堡。 这些边郡豪族与匈奴、鲜卑常有往来,贩卖铁器弓弩,换取牛羊马匹转卖至中原。 毛玠身为并州刺史,虽说暗地里查到了许多宗族参与此事,却不敢逼迫太甚,以免引起州郡动荡,只能挑选实力较弱的几家下手,以此打击度田。 其余人则表奏天子,请求陛下定夺。 刘备到了晋阳,直接将一些豪族强留在行宫做客,汉军迅速出击坞堡,用两个月的时间便按照查实的罪名,荡平肃清了三十七家当地豪强,同时敲打了几家士族。 一时间,并州各地官吏与士人尽数敛手屏足,怯声怯气。 这一次并州终于体会到了冀州豪族的恐惧之心,天子善用霹雳之势,以雷霆之击,无所不摧折,万钧之压,无所不糜灭。 别想着偷偷的违背律令,私自与胡人贸易盐铁,一旦查实到了,陛下说击灭就必击灭。 光凭那些杂兵部曲,能打得过在兴复汉室的征讨中屡破裂土诸侯,舍生忘死般立下彪炳战功的中军吗? 百人的冲杀就能击破上千部曲,再加上吕布返回雁门策应,以及上郡太守张辽和西河太守李典的镇压,各郡根本就没翻起风浪。 汉军四处出击剿灭豪强,让原本准备作乱的南匈奴诸王也变得迟疑起来,一边联系并州北部的鲜卑,一边在观望晋阳。 他们有点摸不清汉家天子的打算,如此大范围打击豪强,难怪天子会来并州。 毕竟并州官吏不奉朝廷政令已久,官吏与豪族彼此呼群结党,除了天子谁都压不住。 照这么看来,又不像是冲着匈奴来的,若是出兵攻打各地郡县,岂不是自讨苦吃。 诸王再度商讨过后,决定再等一段时间,看汉家有无变化,吩咐各部落牧民收割草料上缴,以此度过渐渐寒气凛冽的冬季。 结果到建兴三年十二月岁末,有汉使携带天子诏书骑着马赶来匈奴王庭,大声宣告汉家天子命匈奴诸王于明年正月,动身前往晋阳觐见朝拜。 若延期不至,则属抗命不从,汉家必发天兵于王庭,问罪匈奴诸王。 天子有言,勿谓言之不预。 汉使在宣告完后,昂头挺胸策马巡视了一圈匈奴左国城,见到了许多身材矮而粗壮,颧骨突出,胡须茂密,披头散发的匈奴胡人。 这些北边匈奴不像河东匈奴,已经开始用皂色帻巾扎发,还是打扮颇有胡风,穿着宽松的长袍,外披裘皮,头上戴着皮帽,腰间系有腰带,紧捆抵寒。 汉使看完仰天一笑,猛扬一记马鞭,对匈奴诸王拱手离去,十余骑紧随其后,呼啸而去。 “此人当真豪迈,乃勇士也,若为我北胡之人,必将让他入我牙帐效力。”匈奴左谷蠡王虽被汉家天子的强召搞得可惊可愕,但是看见汉人使者如此昂然挺立,又让他忍不住有些欣赏。 草原游牧民族就是这样,争夺生存的牛羊畜牧与富饶水草,可以不讲道义的手段尽出只求生存。 但看到不畏生死,意志坚定之辈,也会让他们欣喜不已,能驯服这样的勇士,就犹如驯服一匹烈马,比喝羊奶酒与娶阏氏,更让人兴奋激动。 “此汉使姓甚名谁,他日若再来匈奴,我必将设宴用贵女款待此人。” 身材略微肥硕的左谷蠡王摸着胡须,对左右侍卫笑说道。 旁边一位唇须浓密,颔下留仅有小撮硬须的匈奴译者立即施礼,说道:“此汉使自称为夏侯婴之后,豫州谯县夏侯惇。” “原来叫夏侯惇么……?”左谷蠡王若有所思地自语道。 “汉室使者来此不善,刘玄德又想故伎重施,骗我等部落诸王前去晋阳,好将匈奴一网打尽,左谷蠡王何必将目光放在汉使身上?” “还是多与我们想想办法,应该如何迫使汉室对匈奴言和为好。” 左日逐王听见左谷蠡王竟然还有心思去打探汉使的姓名,不禁目光一沉,连语气中也带着指责。 此话说出口,让左谷蠡王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在场诸王都隐约感到了剑拔弩张。 在右谷蠡王反对出兵被拿下后,却因左谷蠡王堵城门过慢,导致其当户数人逃出了左国城,极有可能去晋阳向汉家天子检举匈奴有变。 从那时起,左日逐王便对左谷蠡王有很大意见。 “还望诸王暂且止斗,如今汉家天子有备而来,特意选择岁末唤我等,好在来年正月前往晋阳城,去则留于晋阳,不去则想让匈奴各部落的战马、驮马饿了一整个冬季,腿都在打晃之际,再出汉军攻来。” “汉人果然是心性狡诈之辈。” 说话劝阻两人的正是右温禺鞮王,此刻他皱着眉头,思索着汉家选择的时机,对于放牧牛羊马匹养膘度过冬季的匈奴,可谓是一拳打到要害上。 眼下还有月余苦寒时日,牧民皆在抵御寒冬以及准备来年春季的放牧、挤奶、制酪,还要让羊群在初春产下健康的羊羔,以及按照匈奴习俗,正月诸长小会单于王庭来祭天神。 倘若汉军正月攻来,匈奴各部落必然损失惨重。 就算人畜共行,以此抵挡汉军主力,也容易被汉军击破。 原因在于春季是水草匮乏与分散的时期,各部落必须要分散觅寻水草,才能让牛羊等畜牧多食草料,饮用融化的雪水,恢复畜牧体壮肉厚,以及产奶等事宜。 牧民还要提前去掌握周边环境的情况,如天气的转变,初春草场的实际状况,各户牧场位置变换,以及病害与野兽情况,必须要了解清楚,才能驱赶牛羊马匹放牧。 在这种情形下,谁还有心思去和汉军交战? 摆明有人把匈奴之事全告知了汉廷,使他们进退两难。 他们的劫掠多在秋季,因为是羊和马最膘肥的时候,正月时分则为衰弱之时。 可汉家天子仅给出了两个选择,要么乖乖俯首称臣,要么硬着头皮选择与汉军交战。 “难,难,难!” 想到其中利害,匈奴部落诸王皆不由愁眉苦脸。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万事俱备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四年(201)孟春正月十一日,朝廷在与匈奴互通书信,对方始终以放牧牛羊为说辞,装聋作哑,推三阻四般不欲前来晋阳城。 征南将军张辽、征北将军吕布、西河太守李典、雁门太守牵招、并州刺史毛玠皆上书天子。 言道:“匈奴部落百年前露宿漠北荒野,每逢严寒,则土地冻裂,草木零落,牧民或冻毙于草原,闻之可为酸鼻,汉家仁惠爱下,不忍匈奴生民暴骨荒野,故复赐书单于,使其迁移并州数郡。” “今匈奴受汉家恩惠久矣,部落诸王更相抄盗,以力为雄,不思报答,陛下中兴以来,威临天下,开日月之明,运独断之虑,恩宠隆异于万族,赐蛮夷以进太学,汉家兴盛至此,未见有如此仁德施布,然匈奴诸王仍怀禽兽之心,无力感恩。” “易经有言:万物须雷而解,当雷不雷,太阳弱也,今蒙气不除,则其效也,天网恢恢,疏而不失,雷者号令,当生而杀,挽弩拔刃,雷声乃发。” “众臣抚鸣剑抵掌,只求擒获匈奴诸王,问罪于阶下。” 刘备见并州官吏请战心切,也没有去阻止,随即让大臣奏疏出击匈奴的必要性。 明面磨磨蹭蹭迷惑匈奴,暗地调动骑兵北上抵达雁门郡原平县。 就在这时,雒阳与关中群臣皆言匈奴亲汉单于呼厨泉降汉室久矣,匈奴诸王数召不往,视为叛汉可击之。 于是刘备立马传诏天下各州及蛮夷首领,此非剿灭匈奴,乃讨乱之战,胆敢有塞外蛮夷出兵参其中,则为汉家之敌。 就算逃脱万里之外,大汉也必将追击而至,斩其头颅而归。 当汉室杀气腾腾的警告传到了鲜卑步度根与轲比能的牙帐内,使许多吵着响应匈奴诸王攻汉土的鲜卑大人们,立马就噤如寒蝉。 他们还想以此威胁汉家,若不连年给予“岁赐”之物,便联合鲜卑各部与乌桓、匈奴侵犯汉地,还能让各部落结成草原同盟,以此抗衡愈发强盛的大汉。 那时这些岁赐,还能从上而下层层赐予,分至各部落豪长,使各地牧民更能抵御寒冷的天灾,而提出此策略的可汗,还能获得牧民的爱戴,更容易一统漠南。 见汉家如此措辞严厉,望着诏书上的天子印玺,懂得利害关系的汉人幕僚,无不皱眉拱手道:“天子诏书送至,代表汉家颜面,若可汗撕毁此诏书,跟诛杀持节旄的汉使,没有什么区别,乃表态与大汉不死不休。” “如今公羊学派盛行于雒阳,汉家必定上下一心,囤积粮草与军械,只为破胡,以报羞辱之仇。” 此话一出,哪还有鲜卑人敢发声。 以大汉的实力,出兵草原想横扫漠南或许还做不到,但就按着一个部落打,那谁都打不过。 别的不说,光熟悉草原的幽州突骑集结起来,就足够让大家的牧场水草欠收。 而且不仅要防汉军出击,还要防备邻居捅刀子,搞不好也要学当年北匈奴一样,往西迁移才能躲避灾祸。 步度根与轲比能二人权衡利弊后,皆选择按兵不动,对匈奴求援视而不见。 救匈奴也是为自己谋划利益,而非为匈奴把自己搭进去,匈奴又并非他们阿耶,何必如此拼命。 …… 正月二十五日,中书台奉天子之命,正式下达出击匈奴的军令,公孙瓒和马腾从定安郡率三千六百七十五名羌族骑军,与屯驻在北地郡富平县的段煨所部步军合并,然后扫荡北地郡北部,攻取朔方郡,剿灭韩氏骨都侯部落以及匈奴六角诸王。 驻守上郡的张辽领黄忠、魏延、严颜率步军四千,骑兵两千加辅卒余万,武刚战车四百辆、弩车二百架,由肤施北上白土县,然后沿着山脉直扑匈奴王庭左国城。 西河郡的李典率领夏侯渊、曹纯携带步军战兵三千,河东匈奴骑兵三千,加辅卒六千,武刚战车六百余辆,从蔺县顺着大河北上,剿灭西河匈奴左、右斩将王所部,直到抵达云中郡的沙南为止。 吕布从雁门郡阴馆率步骑军七千五百九十二人,攻灭原来的定襄郡匈奴部落,接着再顺势往下收复西河诸县,降服匈奴。 雁门太守牵招继续留在阴馆,为大军后续调度粮草。 骠骑将军关羽率万余步军与四千幽州突骑,二万辅卒进抵至上谷郡的沮阳,随军为参军幕僚的还有沮授、郭图两人,辛评则留在广阳郡,渔阳试太守田豫与右北平试太守曹洪则驻守原地不动,以此防范三郡乌桓。 乌桓校尉阎柔亦领三千幽州突骑留在渔阳县附近。 上谷试太守刘晔与代郡试太守步骘收到诏书后,立即命各县打开府库把储备的滚木礌石搬到城头,防备北边的鲜卑人突然掩杀而来。 在晋阳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刘备将太子刘永留在晋阳,让毛玠与法正等人照顾,又留下典韦和许褚千余人于行宫。 他笑着将众臣的上书劝阻全部驳回,带着赵云、黄权、曹仁、夏侯惇、陈到、吴懿、染菽等诸将校尉,率领中军的虎贲骑、先登营、声射营,共计万二千战兵,二万名辅卒从太原郡北上雁门。 准备与吕布一起攻打定襄附近的匈奴部落,然后再与李典、夏侯渊、曹纯等人取云中与五原两郡,截断匈奴逃出塞外的归路,以及扼制鲜卑步度根,让他无法西顾。 同时还下令让荀彧往河西的鲜卑各部落派遣使者游说其归汉,河西鲜卑数年为争夺水草牧场争斗不休,特别是听闻东面的拓跋氏不敌其他部落,请求汉家庇佑。 这个时候必须要让步度根在各处焦头烂额,让他整合不了西部的鲜卑。 否则此獠要是学匈奴单于冒顿,听说汉家天子率军抵达云中郡,带着西部鲜卑全往并州赶来,那这一战就不好打了。 “汉家近邻恶客太多,一时竟招待不来啊!” 刘备望着撑起来的舆图,心底忍不住感到好笑。 第四百四十七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四年二月,当天下士人与长城附近的胡人目光都聚集在并州之时。 汉家敦煌郡玉门关外,张目望去莽莽黄沙直抵天边,一片荒凉不见绿洲。 甘宁戴着一顶遮挡风沙的尖圆胡帽,骑在骆驼的背上,望着眼前粗犷苍凉的景象,又转身回望黄沙中,远处耸立的孤城玉门关。 好像天地一下将他隔绝在了汉土外,莫名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 在益州与荆州居住多年的甘宁,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思念乡里的时候,会怀念近万里外的一草一木。 他瞧了同样思绪翻滚的傅干,不禁苦笑说道:“定远侯曾言: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此时远望向玉门关,宁终于感受到定远侯当年慷慨充盈,一往无前的大丈夫之志,果然非一般人可比拟。” 紧接着甘宁的目光看向自己数十人的使团,有深邃眼睛异色的西域胡人,也有身材高大又精通骑射的羌人,还有宽阔脸颊喜爱行险的关中游侠,还有一些刀笔文吏,熟悉西域数国语言的译者。 还有选拔出来的袍泽军士,善使马槊的什长,许多马背上还捆绑着长短不一的槊杆,以及弓弩箭矢,皮甲与铁甲,还有重要的干粮、水浆、缁衣、氅衣、战袍、钱财。 队伍之中还有医者、马夫、膳夫、西域向导,还有两名听闻朝廷派遣使者前往西域各国,特意从雒阳赶过来的持剑僧人。 他们都是从长安越过二千里云月,顶着凛冽的西风,跨州过郡一路赶到敦煌。 虽说使团中不过数十人而已,但就算沙漠中有数百成堆的流寇盗匪,也别想轻易吞下汉家这数十人。 傅干作为汉家出使各国的正使,心里虽隐有忧色,但在这时候却要比任何人都要显得沉稳,才能让众人有主心骨。 而且他的马背还有一根代表着汉家天子亲临的符节,失性命是小事,失去了大汉的气节,才是真正大事。 于是傅干笑着安慰说道:“兴霸无需苦恼,我等在敦煌停留数月,也熟悉了如何渡过沙漠,抵御炎日和严寒,岂会不能再过玉门关?” “勿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亦为定远侯所言。” 正月之时,大雪纷纷扬扬,掩盖了玉门关附近的黄沙,将各地染成了白色。 但那又如何,汉家决心已下,汉使必将风雪无阻。 他们此行准备先前往车师前部国说服其国王以昔日柳中城,重设汉家西域长史府,设下长史、司马、主簿、功曹、录事、兵曹、书佐,以保护西域诸国的使者,以及丝绸之路的过往马队行商。 傅干准备向车师前部国借兵往东击灭蒲类国,再与敦煌驻军一起驱赶占据此地的鲜卑部落,蒲类国人常为鲜卑人制作弓矢,牧养战马,甚至打草谷侵犯敦煌郡。 不过三百余户,三千人不到的蕞尔小国,也敢背靠鲜卑来与汉家为敌劫掠边境。 当时傅干与甘宁在敦煌商议过后,将灭国威慑西域的方法上表给天子,刘备在晋阳看完了奏表,遂笑了笑,提笔回复了一个字———“允!” 哪怕两人在表中提到,除了要击灭蒲类国外,还要灭了与鲜卑亲近的车师后部国。 前者是为了打通西域与敦煌的商道,不让鲜卑有机会从天山西的疏榆谷骑马劫掠丝绸之路,故抢先下手为强,灭了此国后,以蒲类国王城为汉军驻扎的乡县。 好用此绿洲水源,遏制鲜卑牧民不敢轻易越过天山,使对方要么想越过沙漠就要多带水,要么冒着缺水的风险去劫掠商队。 大汉要是能占据地形之利,足以将鲜卑人阻隔在天山以北,只有这样才好将目前的西域二十余国揽入汉家怀抱。 况且击灭控制天山南北通道的车师后部国,不仅能彻底震慑西域,还能和疏榆谷连成一片,也让旁边的乌孙国与其北边的北匈奴,以及东边鲜卑明白,汉家的手臂已经延伸到了天山东面。 大汉打通西域的决心前所未有,任何妄想来分一杯羹的人,只有被剿灭的份。 “天子下令让我等重开西域,保持丝绸商道畅通无阻,而车师前部国小国地贫,不可久屯军于此。” “在柳中城设长史府,只能暂且为权宜之计,不知傅君准备取何处作为我等日后立足之地?” 甘宁不由皱起眉头,然后出声问道。 大汉经略西域已久,在许多处都设过长史府,最远的莫过于定远侯选择的龟兹它乾城,那时背靠乌孙,手握龟兹等地,使西域诸国无不降服,但此时汉家撤出西域多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恐怕连它乾城也或许早就荒废了罢。 “兴霸,此事不急于一时。”傅干整理了思绪说道:“大汉确实需要再择一水土富饶之地,复设汉家都护府,而鄯善国珂寒公主有言:西域诸国论田地肥广,草牧饶衍,莫过龟兹、于阗、焉耆、疏勒、莎车五国,皆有种植稻粟、小麦,还有从安息与贵霜等国寻来的各种胡人种植物。” “若能令五国听命于大汉,屯兵于此设立都护府,就算它乾城荒废,也可将都护府置于疏勒城,以不下敦煌、酒泉两郡之地广,向北能威乌孙与大宛,向西能通贵霜国,到时再派遣使团继续往西行二万里,穷尽西边诸国,寻遍陛下所要的种植物而归。” “以如此功勋,必能得封万里侯……” 傅干听着使团里的羌人吹响悠扬的牧笛声,顿时解除了他心头的烦闷,笑起来对甘宁说道。 或许这需要他们在西域搏命厮杀数年,才能有机会实现如此壮举。 但只要能实现,他们的名声必然可以追赶上博望侯、定远侯、以及先祖义阳侯与壮武侯矣! 此生得此功名,夫复何求? 傅干转头又望向前边一望无际的黄沙,两汉以来有张骞、常惠、陈汤、班超父子、还有汉家解忧公主,皆在此为大汉穷尽心力,现在轮到他与甘宁了。 大丈夫无他志略,当立功异域以取封侯,方不负此生,真乃快哉,快哉! 第四百四十八章 沙漠里的夜晚哭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春季的细雨覆盖了车师前部国的交河城,三年前得到汉家天子册封的车师王,躺在宫殿羊毛地毯上,静静地看着雨滴飘落。 短促胡须又浓密的脸,流露出矛盾而后悔的微妙神色,原本是他最喜欢的雨季,此刻也难令他开心。 年约四旬的车师国王悔恨地抓挠一把头发,捶打了地毯,坐直身长吁短叹。 西域诸国在大汉撤离西域后,便逐渐向北边的鲜卑人靠拢,又害怕汉人每隔数十年,杀回来一次,挑出小国来杀鸡儆猴,现在各国王都学聪明,有了不成文的约定,那则是事鲜卑不绝汉,事汉也不绝鲜卑。 反正两家绝不能往死里得罪,也得罪不起。 特别是他们这些靠近东边的国家,夹在鲜卑与大汉之间,更让人首鼠两端。 车师国为何分前部、后部,还不是拜汉将赵破奴所赐,楼兰国为何会改名鄯善,不就是汉使傅介子刺楼兰国王,还更其国名,接着屯军于伊循城。 他们车师前部把国都迁移到交河,不就想躲避汉军锋芒的无奈之举吗? 结果大汉又打通了从敦煌出发的伊吾道,可以管控天山底下的所有诸国,直接靠近交河城屯军。 如同鄯善一样,在他们脖颈抵了一把锋利的刀刃。 诸国成了对抗北匈奴的牢城,而匈奴败退后又来了鲜卑,鲜卑来了没多久,汉家又撤走回敦煌。 要不是鲜卑人不知抽哪门子风,要去攻打大宛,想让乌孙提供粮草,迟迟没有谈妥,却停留在他们车师国附近,掠夺他们的粮草与铁器,让临近诸国苦不堪言,否则也不会想请大汉重新返回西域。 而眼下鲜卑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向东撤走,又听闻大臣阿赖那氏传来“好消息”大汉将要派遣使者前来西域,打算在西域重设都护府,保护诸国不再遭受鲜卑凌辱,还能维护商道安全。 听见这一讯息的车师王瞬间眼前发黑,鲜卑撤走,也希望汉军永远别来。 就算来了,屯驻在敦煌郡最好,不要再往西边来,大汉给予诸国王的心理创伤,并不比曾经的匈奴低,数百汉军骑兵就能击灭一国,斩杀国王,悬其头颅。 此刻不仅车师王心烦意燥,宫殿另一旁在讨论的大臣们也是愁眉苦脸,忧形于色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汉使未必会来的如此快,而且大汉屯军不一定会选择我车师国,鄯善国先前不也请求汉室重设都护府,说不准汉家天子会同意其所求,驻军于伊循。” 有一皮肤略白,鼻梁高挺的大臣,轻微皱着眉头,开口试探说道。 其余大臣闻言忍不住点头,鄯善国被大汉调教多年,早就不敢轻易背离,稍微有异动,其国王恐将暴骨无全躯。 这么多反例摆在面前,鄯善王哪有胆量拒绝。 “据行商从敦煌回报,汉家犹如当年被大臣篡位,竟然险些衰亡,幸得新天子重新整顿天下,才让大汉恢复如初,想来数十年前汉军撤离西域,并非如他们所说:匈奴无力南下,故而撤军。而是大汉如重病缠身无法西顾了。” “如此看来,重病之人哪怕病好了,也会持续虚弱一段时间,我猜想即便此时有汉使持诏书前来,想要等汉军真正涉足西域,也需要一二十年之久。” 见到众人低头陷入沉思,一名头顶稀疏的大臣,用咳嗽声吸引注意力,接着说道。 十数名车师国大臣商讨来,又商讨去,最后一致认为就算有汉使来到交河城,也无需过于担忧。 该来的事跑不了,纵使他们先前没派人与鄯善国一齐去大汉求援,等大汉缓过气来,也会把手伸到西域。 可如今他们抢在西域诸国前面,先对汉家天子俯首称臣,得天子赏赐龟绶与汉昌车师前部国王的称号,毫无疑问有这样的称号在手中,就算将来在国都旁边重设都护府,那些驻军校尉、长史、司马、功曹等掾吏也不敢逼迫太甚。 众人商讨完了将结果告知车师国王,对方听见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望着外边细密的雨水,滴落在地上,内心犹如此刻的天气带有凉意。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静观其变罢。” 车师国王轻微叹气,只能认命道。 国小而民弱,整个车师前国如今才千九百多户,人口尚未破万,能骑马作战的军士不过两千人,如何有胆量抗拒身旁有雄师百万,积甲如山,绵延不知有多广的大汉。 这样的庞大国家,出现在他们身边,简直就是一场持续的灾难。 好在当年同样占地数万里的匈奴,已被大汉打得不复存在,不然他们这些国家还要夹在两强中间,那就更惨了。 车师国王暗暗感慨道:“若是大汉也成为小国,那该多好啊!” 这样的话,可以与其亲近,也不用担心对方把手伸过来。 …… 傅干与甘宁一行数十人,带着从敦煌购得的马匹与骆驼,顶着呼啸的冷风,从玉门关出发,往北走伊吾道,前往车师前部国。 “傅校尉,沿着此故道往北向西,约需行一千三百里,将路过一片沙碛之地,此处水草稀少,每逢大风刮过,道路不可准记,行人唯以人畜骸骨及驼马粪为标验,沿路而行方可不迷失道路。” “其地道路恶人畜罕见,若遇见远处有人哭声呼喊,需叮嘱众人切莫走近查看,以弓弩声惊走即可。” 使团内深邃眼睛异色的西域胡人,找到了汉家正使傅干,把手按在胸膛躬身行礼,然后带着慎重神色对其说道。 沙漠之中鬼怪之说,过往商队难辨真假,但却常有人在夜晚莫名失踪,甚至有一些人在白日听见有人呼唤姓名,手持刀刃过去沙碛内探看,瞬息之间不知所在,数日后同行人才见其尸骸出现,种种怪异,令人望而生畏。 甚至连他自己也曾遇见过怪事,夜晚有歌哭声,而不见其形,商队守卫害怕有盗贼,于是遣数人带着火把前去寻查,结果一去不复返,哭声乃止。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西域向导最害怕汉使不肯相信,造成不必要的人员减少。 第四百四十九章 杀胡!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傅干闻言也忍不住颔首说道:“我在查阅汉家通往西域诸国的典籍中,也得知此怪异之事。” 紧接着他笑了笑,遂轻拍西域胡人的肩膀,安抚着说道:“此或盖魑魅魍魉也,汝亦无需担忧,以后遇见各种怪诞事宜,皆可无需隐瞒,先告知于我。” “我使团队携带强弩甚多,箭镞击发可穿大盾,还带了不少火油,若有西域魑魅魍魉敢来挑衅汉家,必将其破胸开膛,以示大汉甲兵之利也。” 傅干安慰了胡人向导,转身找来甘宁商量几句过后,将此事告知使团众人,不要在白天或夜晚听见沙丘里传来哭泣声,就骑马去查看。 他还要带着大家为大汉立下功勋,再活着返回玉门关,不要因为一时的好奇心丢了性命。 众人听到,轰然应声领命。 又过了数个时辰,长途跋涉让数十人皆是疲惫不堪,于是傅干下令再歇息片刻。 甘宁拿着装有酒水竹具,一屁股坐到弱冠之龄的雍州游侠面前,此人是他在酒泉遇所见,名为杨丰字伯阳,小名为阿若。 当初酒泉太守徐揖被郭汜以东莱王为诱,骗杀于城外,遂占据酒泉郡。 而杨丰年龄虽小却有游侠之气,混进凉州贼军,在敦煌太守张恭与郭汜交战之际,在夜里混乱中刺杀了郭汜,为徐揖全家报了血仇。 待傅干与甘宁抵达酒泉之时,听闻如此豪迈之事,甘宁亲自考察了杨丰的为人,又与傅干商议过后,遂决定招揽此等有勇有谋的属吏进使团。 没承想杨丰听见甘宁的邀请并未同意,直到他以丈夫当取万里封侯相激,才让对方拍案而起,瞋目竖眉的应允。 “伯阳如何?可还能忍受西域风沙?”甘宁咧着嘴轻笑,将手中的竹制酒具递给了杨丰,笑着打趣道。 而杨丰被日烈晒得头晕眼花,见甘宁递过来酒水,没好气地瞥过对方,接着举起酒具如同牛饮,大喝数口才还给对方。 若非此人狡诈无比,用话激他上头,也不会跟着他们来沙漠吃尽风沙,出了玉门关的环境,比在酒泉与敦煌两地恶劣了不知多少。 好在甘宁也知道理亏,因此也不计较对方无礼,反而望着杨丰感慨说道:“自我从荆州到关中以来,所见过无数游侠,最让宁钦佩的便是京兆鲍出鲍文才。” “当年李郭二贼祸乱关中,使得黔首百姓无法耕种,又逢大旱饥荒,人尽相食,有些贼寇不敢捉食乡里抱团的青壮,故专寻老幼下手。” “鲍出之母便遭其掳走,兄弟畏惧贼寇不敢救之,鲍出得知独自持盾追逐,接连斩杀十数人,杀得贼寇尽丧胆,由此救下老母,邻舍老妪亦遭掳走,见鲍出救了阿母,遂遥望哀求,于是鲍出再度复返斩贼……” 杨丰正听得起劲,忍不住喝彩道:“真乃壮士也!” 有这等武艺的游侠,绝对不是一般人,否则早就被贼寇围杀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甘宁继续说。 他不由拱手道:“甘司马,何故欲言又止?” “此等孝侠之事,可令人听闻一扫疲惫,还望甘司马如实相告,京兆鲍文才有无带着阿母与邻妪杀出贼窝?” 甘宁瞧见对方这一路来,终于肯和他说话,也不觉笑嘿嘿起来,复道:“众贼惊恐谓说:已还卿母,何为不止?鲍出用手指求哀妪言:此乃我长嫂。便又救下老妪,杀出了贼窝。” 两人交谈下,杨丰便选择和解了甘宁施计拉他进使团的事,哪怕此去前路茫茫,生死未卜。 但是说不介怀,那就不再介怀。 两人共饮酒水对目相望,皆不禁哈哈一笑。 使团歇息过后,喂食了马匹与骆驼,众人继续上路。 在即将抵达伊吾之时,忽有派遣出去的数名哨骑来报:“不远处的小片水源绿洲,发现有鲜卑人的踪迹,约有三百人马,或从天山西面的疏榆谷而来,此刻正在浅滩扎帐。” “距离此处究竟有多远?”傅干急迫问道。 “不足五里,鲜卑斥候有轻怠之心,遭我方射杀二人,趁机靠近探得鲜卑共扎大小帐篷三十七座。” 哨将又将探得来的地形一一告知。 傅干抬头看着下太阳,见天色即将步入黄昏,不由皱眉沉思。 大家都需要及时补充水分,还有安营扎寨,否则夜晚就将难以熬过。 何况哨骑已经和鲜卑斥候交战过,对方即便一时没反应过来,时间长了斥候都回帐篷,清点人数也会发现他们。 就此情形,看来与三百人一战在所难免…… “校尉,我愿带领三十人马趁着昏暗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击鲜卑帐篷,校尉率剩余人马绕道其背后,佯装骑军前后夹击,鲜卑必然败走。” “我等再顺势追杀,可一战击破鲜卑之胆。” 甘宁也察觉到了眼下的处境,他们与鲜卑只能有一方人马才能在这过夜,与其被动等着发现,还不如主动出击,拼死一搏。 “此战性命攸关,不至死地如何求生?”甘宁拱手请战道。 使团里的游侠、军士以及文吏,还有雒阳来的僧人纷纷求战,连胡人向导也咬紧牙说道:“傅校尉,携带的清水已不足我们原路返回,若不能杀破鲜卑,我们必将被其所俘获,还望校尉早下决定!” 剩下的医者、译者、马夫、膳夫等人也红着眼,请求杀敌活命。 敢出使西域,其他方面不说,至少还是有几分武艺在身,就算五十人迎战三百人,也不害怕胡人,何况汉军从来没输过,哪次不是以少打多,哪次没有赢? 面对众人的请战之声不绝于耳,傅干顿时笑起来说道:“好!今日我们便同生共死,出西域以来尚未立功,就拿这三百鲜卑人的头颅,祭拜数百年来,死在沙碛的汉人,告诉他们大汉又将再通西域!” “就依甘司马计策,兴霸带三十精锐之士,从西面沟口着铁甲策马杀出,我绕到东面佯装大军赶到,然后再一起压下,必然使鲜卑魂飞胆破。” “诸位,杀胡!”傅干铿锵一声,拔出自己的佩剑,咬牙高呼道。 “杀胡!杀胡!!”众人纷纷拔剑,瞋目齐声共喊。 第四百五十章 万事开头难(加盟主隐世俗人加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傅干遂令众人马衔爵,人衔枚,尽量不要让鲜卑人察觉异样,所过之处若遇斥候立即追杀。 军士则把东西两面骑兵,各分成三部,用汉军常用的战术,以十四骑居前,分八骑为左右翼,冲杀稍近后前十四骑驰进,以震慑鲜卑其胆,左右两翼再乘掩之,且驰且射,追击贼首破敌。 两面夹击骑兵皆用此战术,只是出击时间略有更改,将所有随行的骆驼、骡子、驮马都交给傅干作为虚张声势的疑兵。 待战术定下甘宁与傅干互相点头示意,随即绕道出发,一路慢慢贴近驻扎的鲜卑骑兵处,好在使团里的数名哨骑也是选拔出来的佼佼者。 在射杀鲜卑斥候方面得心应手,甘宁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对鲜卑如此熟悉? 身材高大的羌人笑了笑,用不熟练的关中方言答道:“与河西鲜卑厮杀多了,自然知道对方斥候的举动,鲜卑语也是由此学来。” 听得甘宁啧啧称奇,难怪傅彦材会找数名羌人加进来,不仅是善骑射,还更熟悉西边鲜卑的情况。 可惜这些羌人平时就喜欢沉默寡言,不然他能套出更多的故事,将来回到荆州江夏还能和公瑾吹吹嘘。 众人悄然的摸近鲜卑帐篷最多两箭距离的沟口处,有人探头却发现不少鲜卑人正喝着奶酒大口吃肉,架起篝火烤着羊肉,不时有阵阵肉香膻味随风飘来。 让准备突袭的汉使团忍不住面面相觑,皆不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咽了口唾沫。 自打出玉门关向北以来,连行近十日,一路都在吃大饼干粮,吃得又渴又无味。 还是鲜卑人比较富饶,动不动就是肉食与奶酒,还要连年来大汉打草谷,抢夺百姓为奴,这些鲜卑胡虏真是该死! 顶着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甘宁不禁在心底骂咧咧。 “诸位,鲜卑狗贼已经为我们烤好羊肉,快快披甲,杀破胡虏后,敞开肚子大块朵颐!” “以号角为令,吹响之时立即出击,凡敢临阵脱逃者,依军法杀无赦!” 甘宁压低声音,叮嘱众人说道。 “诺!”众人同样低声应答。 没过多久互相披甲完,又检查了弓弩箭矢,以及环首刀,有军士还检查了自己的马槊,将手伸进黄沙里轻微搓了几下,然后在腿上拍打干净,以此去除手心的汗。 鲜卑牧民正在饮酒吃肉诉说着河西各部落因争夺水草,而掀起的部落之战。 骤然间西面有雄壮的号角声响彻荒野,有骑兵从西边呼啸而来,喊杀声震响天际。 “杀!” “杀胡!” 甘宁手持弩一马冲在前边,直冲鲜卑帐篷边的守军,瞄准直射箭矢,接着再用腰部借力拉弦,好在马背用的弩张力较小,要是强弩就只能射一轮,就得上去肉搏了。 汉军三十骑分为中、左、右三部风驰电掣般掩杀而至,射完箭矢贴近后,拔出环首刀,见人就杀,见马就砍,犹如进入无人之境。 有一些还没反应过来的鲜卑人手里的肉块奶酒还未放下,头颅就被斩落在地,鲜血喷的满地都是。 各处有哀嚎惨叫声,还有马儿吃痛嘶鸣声,斩断的缰绳让许多马匹受惊开始乱跑,更加影响了鲜卑人的反应。 但鲜卑毕竟是马背长大的胡人,面对突然遭遇的袭击,反应过来后也立即翻身上马,拿起刀弓就与汉军舍命厮杀起来。 就在这时,又有号角声从他们背后响起,还有响雷般的马蹄声,高喊着:“汉军大军已到,共灭鲜卑,杀胡!杀胡!!” 此刻天色渐渐暗淡,鲜卑骑兵在慌乱之中又看不清远处,更不敢在激烈的厮杀时,扭头去张望相反的方向。 刚才还在搏命的士气,说泄就泄,游牧民族在草原上作战,保全性命是最重要,不会拼着腹背受敌在这里跟敌人死战,见利即前,知难便走,才是胡人的作战方式。 不会真等敌人杀至后边,才调转马匹缰绳准备逃命,那黄花菜都凉了,跑得再快还能有弓弩快? 此刻只能先跑为敬,等待夜晚再折身返回一探究竟,倘若汉军人少,再夺回此地也不迟。 于是鲜卑骑兵一看汉军势大不可抵挡,立马调转马头争相逃命,反正马背还有水囊与肉食,短时间不会饿死、渴死在沙漠。 见对方逃命,甘宁带人追击二里有余,方才折返回来。 傅干则带人在打扫战场,又让人在各处点燃篝火,防止鲜卑夜晚偷袭,同时叫熟悉鲜卑语的羌人带刀前去审问受伤来不及跑的胡人。 望着地上洒落的奶酒和滋滋流油的羊腿,傅干也稍微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此战是打赢了,他的使团奉陛下诏令出使西域诸国,没有连车师前国还未到,就死在这荒凉的黄沙堆里,让西域胡人闻之失笑。 瞧见甘宁杀敌返回,傅干一边召集文吏将作战之事详细记录下来,日后好上呈给天子过目,一边下令众人加强戒备,让医者赶紧医治受伤的袍泽,掩埋战殁的士卒。 吩咐完后,他则转身对甘宁笑说道:“兴霸,论勇武冲杀,此战恐无人可较之!” 不料甘宁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跑了鲜卑贼首,今夜或许又将卷土重来。” “且使团踪迹暴露,恐怕会更增波折,毕竟疏榆谷还有鲜卑部落在此放牧,看来要加快速度前往车师前国了。” 傅干听见也忍不住有些沉默,战胜后的喜悦也一扫而空。 各处道路还未探明,蒲类国具体情况也不是很了解,汉家撤离西域许多文书都被丢弃了,需要从头打探清楚。 不然敦煌驻军在沙丘地带奔袭千里去灭,若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埋头出击,则有全军覆没之险。 还需要他们这些使者逐渐敲打西域诸国,彻底探明情况,汉军才好出动。 傅干忽然感到想成为立下功勋的汉使,远比他来时想象的更难,就连生死也难以保证,随时可能埋骨黄沙。 这样的情形,还是天子将鲜卑部落注意力引向并州的结果,留在下的仅是河西鲜卑罢了。 傅干轻抚鬓角胡须,感到略微头疼,得赶紧要为汉家在西域找一个立足点,否则汉军远水救不了近火。 第四百五十一章 刘备: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二月下旬,汉军四路出击匈奴诸王,一路从西面往东,一路从西南面攻东北,还有一路从正南面取北,最后则由东往西扫王庭,并州匈奴闻之震怖! 二月二十七日,刘备率六千骑军抵达雁门郡阴馆县,亲身体会了并州山脉甚多,易守难攻的地形。 刘备领着雁门太守牵招攀城墙望楼,登高眺望远方,不由感慨道:“并州可称为天下脊梁也,秦汉以来,诸侯争雄北方,进而统一天下,皆要在上党、太原、雁门打开局面,秦皇嬴政与高祖兼并天下诸侯,亦是如此。” “光武与朕,崛起于河北,并州没有成为多大掣肘,但此处地形险要,日后必成兵家反复争夺之地。” “那时无论占据关中还是握有河北者,控制并州三郡,善攻则得以席卷中原,善守则可保其侧翼,若有并州者,地形居高临下,假使我当年持有此处,向西可占河东,以窥关中,向南收雒阳,兵威南阳与汝南。” “向东则从上党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长驱直入邺城,届时先东后西,由北而南,并灭诸侯……” “如今匈奴,鲜卑渗透并州久矣,犹如毒进骨髓,若不拔除,后果不堪设想,子经勉之,此地还需要多靠你啊!” 刘备说罢,拍了拍牵招的肩膀,轻笑说道。 他准备将并州交给牵招来督管,对方是他的少时好友,又从青州休戚与共十数年,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情。 牵招治理各地多年颇有经验,就是用兵还差了些火候,不过他把温侯吕布放在雁门,可多取长补短,向吕布请教骑兵之事。 而毛孝先作为“酷吏”肯定不能长久的留在并州,天下州郡甚多,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度田,都要耐心慢慢来,步子迈大了就容易摔倒。 “并州、幽州、凉州俱为巩固山河之州,皆有居高临下之势,陛下宜选将益兵与善治民生的太守,方可以防未然。” “臣才疏智浅,恐怕无力担此重任啊。” 牵招怎么可能没听出来,玄德又想把重任甩给他,简雍就是被他扔到凉州做刺史去了,整日就和羌人、氐人、丁零人、还有河西鲜卑打交道。 简雍本以为自己被册封为临淄侯,又有另外三县为食邑,共计万五千户,仅在关、张之下,光凭食禄就能躺平。 他索性直接上表辞官,想拿着赐下的五千金,准备到雒阳与长安,以及涿郡多购买一些宅田,倘若还有剩下,就招募游侠组织商队前往西域,一边赚点钱财,一边帮玄德找找需要的胡物种子。 那时刘备以为宪和这些年劳累辛苦,于是准奏,叫他多休息一段时间。 无意中得知简雍正在到处购买田宅,便让其前来云阳宫,顺便两人也能好好叙旧一番,需要田宅找他刘玄德即可。 长安与雒阳,固然有许多林苑改成了耕地,却还有不少山林在天子手中,若简雍想要百顷是难办到,但只要划出数百亩地,拿来作为田宅,刘备还是可以给的,到时还能一起打猎。 结果在刘备随口一问中,简雍吞吞吐吐,闪烁其辞,故而刘备板着脸再次问其缘故,简雍才小心翼翼的解释,因陛下封赏过厚,怕领朝廷重职,引得官吏议论。 刘备顿时摇头失笑,转身问中书台掾吏,还有何处缺刺史,得知凉州有空缺,于是让简雍歇息半月再走马赴任。 而简雍在天子愈发有威仪的压力下,迷迷糊糊的走出了竹宫,直到彻底走出宫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拍脑袋醒悟过来,玄德让他来关中叙旧复赐田宅是虚,想让他去凉州收拾烂摊子才是实。 于是他回到住所,立即提笔书信给牵子经,在信中大吐苦水,早知这样还不如称病不去关中,哪怕凉州就在朝堂旁边,刺史也不好做,何况他还想躺平,不想忙碌于案牍,少时玩伴都已成为天子了,他简宪和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挂画像于南宫,赐黄肠题凑的殊荣于身后,玄德还会亏待他吗? 再者天下豪杰如过江之鲫,少他一个为汉家呕心沥血,似乎并无大碍,为何玄德要抓着他不放。 对于简雍与牵招两人的书信往来,刘备虽说知晓,却也不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见牵招有推辞之意,不由回头仔细打量了对方,然后笑问道:“子经,何须自谦,当年我便与你有言,欲用子经为将扫匈奴,驱鲜卑,再收河套之地,如今并州的匈奴、鲜卑部落之多,已成为汉家腹心之疾。” “故而我让云长屯兵幽州,建立突骑数千,同其所为,习其所好,师夷长技以制夷。” “用任宪和为凉州刺史抚慰羌胡,编户齐民逐渐引导其汉化,眼下并州亦需要才德兼备,又能熟悉武略的太守刺史,治匈奴与北边鲜卑。” “除你外,我找不到其他能让备放心将要害之处托付的人了,治理胡人需百年之久,前二三十年最为重要。” “你、我、云长、益德、子龙、宪和,才是真正在危难间相互扶持,从平原奋起至今,重塑这天下河山,并非只有我刘备出力,还有你们一同与我舍生忘死。” “想当初我们同榻抵足而眠,立志匡扶天下,无论谁受创而死,其余人也要擦拭泪水,把这乱世凶年彻底平定。” “子经,你说备不信任你,还能再去信任谁?” “那时备不过二十有七,而今已年过四旬,精力已渐渐不如当年,想必再过数年,年轻时征战天下的创伤就要钝痛了。”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兵事逐渐减少,各州转乱为治,子经可愿有始有终,伴我同行治理天下乎?” 刘备抬起马鞭,指着城外的山河,笑问道。 而牵招这时才望到刘备戴着刘氏冠的鬓角处,已悄然添了一梢白发。 他从未想过玄德会有双鬓斑白的一天,或许也不愿意去想,天下英雄也有逝去的时候。 再望向城外滚滚向东奔流而去的治水,与苍茫的天地相接,牵招有一缕悲怆。 此处山河多年后依旧在,山还有再青时,只是当年为了守土,不顾众臣反对,决心率军跨过河的那人,不会再从这里过了。 人生百年何其短暂,犹如一瞬。 第四百五十二章 公孙瓒:没人比我更懂骑兵之败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在阴馆与牵招叙旧了一番,安抚了其心后,率军继续北上,屯驻在善无县。 一边等待其余各路进兵的消息,一边派遣哨骑往北面打探鲜卑部落的讯息。 从鲜卑牧民口中得知,步度根的可汗牙帐早在半月前,便撤离了并州边境,如今已然不知去向。 有胡人说可汗去了河西平定部落叛乱,也有胡人说可汗听闻并、幽两州都屯有重兵,害怕汉家突然出击塞边,故而直接引兵避其锋芒,退往北边。 不仅是步度根的可汗牙帐,鲜卑另一部落可汗轲比能,也往北边迁徙了数百里。 就是防止汉军虚晃一枪,名义上冲着匈奴而去,实际冲向鲜卑而来。 毕竟这些年鲜卑部落,也在不断袭扰汉家边郡,对于幽州汉人而言,对鲜卑的仇恨更胜于匈奴。 如今数路大军共伐匈奴,幽州的骠骑将军还屯兵在上谷郡,如此大的动作,很难说没有图谋。 别说鲜卑人,就连幽州西北方向的乌桓单于蹋顿、苏仆延、乌延、楼班等人,都被渔阳附近的汉军震慑住,不敢有任何异动。 甚至苏仆延还在暗地里联系楼班,不如起兵反抗单于蹋顿,原因是蹋顿的单于之位,为袁绍矫制赐予,而且还娶了袁氏女,更要命的是蹋顿当年响应袁氏号召,还出兵与今日的天子作对,无疑为乌桓招来了滔天灾祸。 看看如今的匈奴,就能想到以后的乌桓会有什么下场,别看此刻汉家天子好像当做无事发生,日后一定会拿此为借口,出兵乌桓部落。 要知道乌桓远比匈奴更弱,就算幽州突骑尽数杀来,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何况乌桓部落的身后,还有至今割据一地的公孙度,听闻此人提条件请降被汉家拒绝后,便主动断绝道路,不再使辽东与中原互通。 自己建立汉室宗庙,言天子刘协已遭刘备所杀害,遂自封为辽东王,又打算拥立一刘氏幼儿为帝中兴汉室,不使光武一脉祭祀断绝。 好在道路已经断绝,人畜无法通行,故而消息尚未传至辽东以外。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苏仆延发现乌桓处境极其艰难,内有蹋顿,后有公孙度,都能把汉军注意力引到幽州西北来。 不想跟这些人一起上路,就要想办法与他们划出界限。 因此,苏仆延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私底下与丘力居之子楼班联系,寻找机会为乌桓除去祸端,让楼班成为新单于,再率领三郡乌桓部落归降汉室。 自从建兴元年开始,汉家再度统一后,便以一种难以匹敌的威势,令胡人望而生畏。 似乎悄然之间,熟悉的新邻居不仅增添了活力,也已经渐渐陌生。 …… 随着各地粮草陆续调度到位,各路遂迅猛进军并州各处。 二月二十八日,平北将军公孙瓒与安西将军马腾、讨匈将军段煨在灵州西北面三百四十余里处,与匈奴左温禺鞮王所部的两万七千骑兵悍然遭遇。 “唏律律……”数万匹马儿发出嘶鸣叫响,匈奴部落立即吹响号角声,准备围歼汉、羌突出的三千六百骑军,以及五千步军。 公孙瓒下令汉军千人走出辎重车阵,用盾牌结成圆阵在前边掩护,骑军守护两侧渐渐往后退却,暗中让军士手握强弩躲在盾牌后面,等待对面骑兵突击左右两翼搭箭时,再迎面数轮射击。 “伯圭,此举是不是太过托大了?”马腾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 后面的大部分步军往后一退,再加上两侧骑兵退却,前面步卒就全暴露在匈奴弓箭射程的范围内,再左右包抄射击,步军根本就没这么多盾牌遮挡,万一气士崩溃,前面汉军就得全军覆没。 这种故意行险之举,别说公孙伯圭了,就算再加段煨和他也承担不起兵败辱国,以及天子的问罪。 好不容易靠着征讨韩遂与羌胡,得到了陛下的赏识,可别一仗给我辛辛苦苦立的功劳干没了。 你公孙瓒贬为庶人无所谓,我右扶风马氏可是立志要恢复先祖伏波将军之名,可不想跟你公孙氏一起成为庶民。 马腾见状,心中打起了鼓。 凝目瞭望前方的公孙瓒,听见马腾的疑问,又看了看远处领着骑兵的段煨,知道他们心里都有些害怕,于是朗笑一声,安慰说道:“寿成何须如此惊慌,匈奴胡人习性,瓒颇有得知,见利则攻,无利则退。” “如果不把步军冒险置于前方,如何才能引对方左右包抄?匈奴已然知晓汉军各处进兵,然春季放牧未止,绝不敢放任我军继续掠夺畜牧,可谓早就焦虑不安,破敌之心日盛一日。” “如今给出破敌之机,对匈奴而言,犹如肥肉置于嘴边,哪怕知晓有风险,也要冒险吞下。” “必定会让部分骑兵将我步军包围,再用左右两翼引为援助,防止我军骑兵出击。” “匈奴之心与我当年异同,想着先击破一路汉军,再集中全力对付剩余各路。” “此战只要前面的弩兵能够稳住阵脚,必能挫败匈奴左温禺鞮王,继续沿河向北。” 公孙瓒笑着说道。 出击近半月以来,攻伐了不少部落,获得驴、骡、牛、羊、马匹共计四万六千三百二十一头,俘获匈奴牧民男女五千余人。 要是能此战直接把左温禺鞮王击破,后面必然有更庞大的牧群,这些反叛部落不仅能满足各处徭役的空缺,还能用胡奴逐渐替代汉民僮仆与奴婢。 有凶性的胡人只要如同他们骟马贩卖一般,顺手把他们去势就好了。 谋反之事,依汉律本就应该被夷灭,如今汉家仁慈饶恕他们一命,只贬为奴,已经是不错了。 公孙瓒默默想道:“玄德下诏书,让各地豪族不得拘留奴婢,放其归乡与父母团聚,但僮仆与奴婢放归后,谁来打扫屋院?” “如今俘获了反叛的匈奴人,恰好一举多得,既能解决并州胡患,还可让百姓免除为奴,朝廷还能贩卖胡奴弥补出兵的钱粮,岂不就是以战养战。” 公孙瓒决定战后立马奏疏给天子,他有办法能让士族和豪族释放奴婢,还能满足汉家出兵的财帛损耗,只需灵活变通一下罢了。 只要能出击草原获利,才有机会提出重建白马义从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 战争迷雾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公孙瓒还是说服了马腾,以汉军千余步卒,引匈奴人来吞下。 这数年他羞辱的总结了界桥之败,也琢磨如何用弩兵伏敌。 何况这回携带的汉弩也和以前不同,足以让匈奴人磕得头破血流。 马腾恍然点头,难怪公孙瓒不肯拿新弩出来用,原来想用在更多的匈奴骑兵身上,怕打草惊蛇。 他感慨拱手道:“伯圭知耻后勇,腾甘拜下风,若能此战破匈奴,公孙当为首功。” “可惜麴义已殁,没机会大破此贼了,叫我始终引以为憾。”公孙瓒摇头叹气,此生想雪耻是没办法了。 今日还要借麴义战法来破匈奴,又让那贼子扬名,好在其和袁绍死于玄德之手,也算报仇了。 “嗡嗡嗡……” 就在此时,匈奴雄壮的号角声再度响起,骑兵前部万七千骑迅速一分为四,分为两队包抄汉军突出来的兵卒,还有两队警惕羌人骑兵,左温禺鞮王率万骑压阵在后,随时支援。 匈奴人选择以拈弓搭箭,围圈绕袭的方式,让汉卒无法四面相顾。 先在绕袭中放箭使他们阵脚大乱,乱了就立刻射箭冲杀,击破这一部分汉军,再想办法把后方的汉军骑兵与步军分开,围而灭之。 匈奴左温禺鞮王的想法虽好,却没想到在匈奴骑兵出击的同时,前面汉军也在变阵,用大盾结成了一个圆阵。 身披铁甲的万骑长见状,倒是没有多在意,汉军明显盾牌不足,哪怕结成圆阵其中的间隙,也足以让人钻进去。 这种情况之前也遇见过,只要围圈仰射就好,对方必定溃败。 打仗本就是见招拆招,对方出手想用诱饵夹击,能破解就是汉军吃亏,不能破便是匈奴吃亏。 啃步军盾阵,总比向前去啃那步骑配合有度的车阵要好,对方肯定是携带了强弩,就是不知道带了多少。 万骑长挥手让号兵吹响号角,命二千骑围绕仰射试探。 “嗖!”“嗖!!” 胡人的马蹄声伴随着箭矢破空的声音,漫天箭雨瞬间飞向盾阵。 有相当的箭矢一部分被挡住,还有一部分扎进了阵内,而汉军岿然不动,连惨声也极少发出。 无疑让匈奴万骑长皱起了眉头,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啊。 结盾步军不是一般的汉军,这念头还没升完,对面顿时响起了弩机激发的连续声,“嗖!嗖!嗖……” 一时之间箭雨如注,朝围射的匈奴骑兵飞去,就一轮箭矢至少有数千支箭从盾阵里飞出,瞬间毙命百骑。 吓得其他匈奴人立即调转逃离强弩射程范围,完全不用万骑长吹响号角来提醒他们撤退。 “这又是什么汉弩?!”匈奴万骑长吓得不由变了脸色,脱口而出道。 汉人就喜欢用工匠捣鼓一些弓弩,欺负他们胡人只能贴近用手拉弓,还管控铁器流入并州草原。 要是出击匈奴的汉军都携带这样的新弩,这还怎么打得赢? 拿人命堆也堆不了,汉军的弩能连射啊! 难怪千人就敢这么嚣张,直接结盾阵让他们来攻,原来是有了新的连射强弩。 匈奴万骑长张口想骂,又不知骂什么好。 汉军出击匈奴的原因,也是部落诸王不肯前去晋阳朝拜汉家天子所导致,却要整个并州匈奴来承担后果。 很多匈奴贵族根本就不想和汉室开战,就那么几个郡的迂回空间,但要和四面八方的汉军交战。 往北跑出长城外,那又要和鲜卑部落争夺牧场,若是不跑想着打赢汉军,再和天子低头妥协。 没想到对方竟然携带了能连射的强弩,这还有机会打赢吗? 万骑长咬紧牙根,挥手再让骑军试探汉弩具体射程与速度,三次下来已经毙命了数百人。 依照汉军连弩的射击速度,至少要一次性投入五六千骑兵,才有机会趁着间隙贴近搏命,但是近战并非匈奴的强项。 何况汉军还有骑兵与步军在虎视眈眈,以匈奴骑兵的作战意志,没办法下这样的狠心,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强行拿短刀杀开盾阵。 而且之前射箭之时,汉军受伤的哀嚎声较少,也有可能说明汉军披铁甲人数众多,再打下去伤亡会比对方更多。 还不如先暂时撤走,派骑兵远远在汉军身后观望,只要汉军主将一旦失误,就立马抓住机会杀来,这样才更有破敌之机。 匈奴万骑长望向远处的左温禺鞮王牙旗,然后派斥候前去告知汉军情况之时,身后骤然响起了擂鼓声。 “咚咚咚……” 公孙瓒凭直觉感觉到了匈奴人打算逃跑,用擂鼓作为全军出击的讯号。 左右两侧的羌人骑兵在马腾的率领下,立即骑马上前包抄匈奴前军,汉军步兵小跑出车阵结成枪盾,然后往前推进,又置弩兵于阵内。 还有部分汉军骑兵由段煨带领绕到后面,切断匈奴骑兵逃跑的路。 最前面的千余步卒持连弩,成为了挡住左温禺鞮王援军的关键。 汉军什么都不多,就是携带的箭矢多,只要有立足之地,就能远距离和匈奴对射。 匈奴少有铁甲,哪怕人数比汉军多,也没办法强行拿下这几千汉军,只能想办法截断他们粮草。 汉人与羌人皆一副横眉立目,咬牙切齿顶着箭矢扑上来的模样,让匈奴惊愕不已。 这汉军和原来完全不同啊,以前打仗哪有这么拼命的,匈奴牧民不觉露出几分茫然表情,误以为自己打草谷半道遭遇汉军复仇。 可仔细一想,明明是你们汉人带着羌族主动来掳掠,我们初春还在放牧,王庭传来消息,汉家天子不满意匈奴在并州放牧,还想抢畜牧,牧民才不得已跨弓上马,前来抵抗汉军。 “杀!” 匈奴牧民来不及多想,已经与扑上来汉骑交战在一起,双方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厮杀声与哀嚎声掺杂。 顿然匈奴后方传来尖锐的骨笛声,左温禺鞮王已下令撤退。 “不要纠缠,撤!” “快撤!” 匈奴万骑长赤红的双眼,挥手让传号兵立即吹响骨笛。 倒下的匈奴人比披甲汉人更多,心疼死他了,都是他的牧民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汉匈最后一战!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出击的汉羌骑兵呈扇形般冲杀,以排山倒海之势把匈奴前军分割成若干小股,然后围杀。 有些匈奴当户喊叫着组织牧民抵抗,随他迎击,稳住不要慌乱,就算撤退也不能全部往后撤,也要人留下来放箭阻敌,否则被汉军一路撵杀,那就真变成大败了。 匈奴左温禺鞮王原本是想拿后军万骑投入战场,想办法击破羌人,再来对付汉军。 可是先前派遣出去的斥候,急忙回来禀报,七里外有万余汉军正在赶来,而且行军之中还保持着警惕,一看就不好惹。 一旦被眼前的汉军缠住,以匈奴眼下的实力,在草原与近两万汉军硬碰硬,那部落就全完了。 左温禺鞮王听见斥候汇报,浑身结起了鸡皮疙瘩,立即下令撤退。 殊不知这也是并州的匈奴斥候,将公孙瓒所部的辅卒误判成了战兵,毕竟此刻是在和整个大汉开战。 汉军能从各处调兵,源源不断的赶来,这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并州匈奴早就没了当年的勇气,犹如惊弓之鸟,昼夜难安。 “杀!” “杀啊!” 匈奴牧民一看控制不了局面,立马望风而逃,汉羌骑兵则趁机追杀,收割匈奴性命。 旌旗猎猎,赤色飞羽兜鍪的汉骑,追击灰胡帽的匈奴,双方骑兵在宽阔的平原,就像一阵阵往前推进的惊涛骇浪…… 公孙瓒急遣人传命给马腾与段煨,不给匈奴左温禺鞮王喘息的机会,紧随其后一鼓作气的追杀,要拉开了间隙,就立即往回撤。 以免匈奴调整骑兵,进行反伏击。 马腾和段煨也是熟知游牧胡人的套路,最喜欢诱敌深入,接着围攻以多打少。 于是追击数里,又撵杀了八百余人,俘获了四百逃跑时从马背跌落的匈奴,有不少是中箭栽落在地,还有则是马蹄受伤导致。 得知情况的公孙瓒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胡贼无胆,只会抱头鼠窜而逃跑!” 这一战下来只斩获两千人,这样的小功劳怎么能够他们三个人分? 何况左温禺鞮王此次吃亏,下回又会学聪明了。 “可惜了,若能斩杀匈奴温禺鞮王,将其头颅送给陛下,或许我与段煨皆可封都乡侯了。”马腾抚着胡须,也感到有些遗憾。 想要复兴右扶风马氏,可谓任重而道远。 马腾自思之时,不由将目光瞥向追敌回来的马超、马休、马铁三兄弟身上,其中马超追杀匈奴杀得槊血满袖,马背悬挂着五六个头颅,咧嘴笑地满载而归。 马休与马铁则没什么收获,跟在马超身后,有些垂头丧气。 见到此情景,马腾顿时摇了摇头,长子虽然勇武,但羌族作风就是改不过来,一杀人就本性暴露。 而马休和马铁又武略不足,想靠他们振兴马氏,恐怕是难了。 “看来还要请陛下给三个名额,让孟起他们去太学好好进学罢。” 此次击匈奴,马腾为了能让诸子立功,便把所有儿子放在亲卫,希望能擒敌封侯,可惜难遇这样的好运。 倒不如彻底死心,将他们送去太学府跟夫子们学习三四年的儒礼,洗涤干净身上胡风。 马腾不仅对马氏未来有担忧,也对马超诸子,如何在长安与雒阳立足,感到有一丝焦虑,化成了唇齿溢出的叹息。 …… 三月初三,西河太守李典率领夏侯渊、曹纯携步骑军万二千人与武刚战车六百余辆在圜阳县北边郊外,与匈奴左右斩将王,以及左右日逐王所部四万余人相遇,双方间隔二十余里,遥遥相望。 谁也不敢贸然出击,匈奴顾忌汉军的武刚战车,还有数千张强弩,何况对方背靠城墙,结成半月车阵,无需顾及背后被骑兵突击,反而能把弓弩全摆出来,就像咬不下嘴的刺猬。 而李典同样也有顾忌,手下的骑兵只有河东匈奴的三千人马,以及战兵三千人,辅卒六千人。 且河东匈奴骑兵的战斗力,也没真正见识过,披的还是与对方相同的皮甲,唯一不同便是头戴汉军兜鍪,这让李典有些心里打鼓。 夏侯渊、曹纯也出言建议,如今敌众我寡,不如先守城据敌,眼下各路并进匈奴王庭左国城,还要使其无法放牧,着急的应该是匈奴人。 牧民来回奔波一无所获,牛羊马匹等畜群又无法放牧,战马与驮马还要消耗去年存有的草料,如此一来,要么匈奴即将爆发内乱,要么就和汉军拼死一战。 到那时人困马乏,匈奴也剩下不了几分战力,由此可见诸王不过枯骨之余而已。 李典思虑过后,决定按兵不动与匈奴数万骑继续僵持,期间不断地派出哨骑日夜探查胡骑动向。 就这样斥候交战持续了五日,匈奴诸王忍受不了在这白白耗费下去,趁夜脱离向北策马而走。 翌日,李典下令继续沿河进军,将河东胡骑分布在大军十五六里之外,一有变动立即来报。 三月初九,公孙瓒进兵到典农城,又被匈奴人称为胡城的地方,与左温禺鞮王所部再度交战,斩首匈奴千五百余人,匈奴继续往北而撤。 三月十二日,征南将军张辽带着黄忠、魏延、严颜率步军四千,骑兵两千加辅卒万三千人,武刚战车四百辆、弩车二百辆,辎重车千六百辆,在距离匈奴王庭左国城不足百五十里的平定南面被匈奴当于骨都侯、呼衍骨都侯、郎氏骨都侯以及六角诸王部落的八万骑兵团团围住。 南匈奴倾尽全力,准备歼灭最深入的一路汉军。 两军激战之时,厮杀声震撼山川,利箭穿骨,飞沙扑面,汉军万弩齐发,矢下似雨,飞箭如蝗,箭矢一日消耗多达四十万支。 “杀……杀……”激战的声浪犹如江河崩裂,沉重擂鼓声,战马悲哀地嘶叫与胡笳传令声,交织成一片。 从东边刮来的狂风呼啸吹响着山丘。 交战到关键处,左谷蠡王与右日逐王等人亲自临阵指挥,让匈奴骑兵从四面包围,就算受伤也要带着伤痛,豁出性命争着冲杀汉军,咬着牙想冲过破烂不堪的车墙。 箭支射完时,前面车阵岌岌可危之际,远方雷声滚滚,数千匹马发出震耳欲聋的蹄声,如狂风暴雨般呼啸而来,旗帜打着赵、吕的骑兵,直插匈奴后军,犹如砍瓜切菜把疲惫不已的匈奴杀得魂飞胆丧。 再也顾不上部落诸王,纷纷舍命窜逃,汉军骑兵也跟着分散以锥形继续追杀。 赵、吕骑兵追击匈奴,没过多久另一队骑兵随后从北边而来。 太阳西下,倾斜的夕阳,映照一面迎风招展的皂色大旗,清晰绢刻着:“劉”。 望着异常熟悉的旗帜,让张辽军中幸存下来的士卒有些难以置信。 原来是刘备在讨平定襄与云中附近的匈奴时,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匈奴诸王来合围他,不觉在心里嘀咕,难道汉家天子的诱惑,还比不上汉将吗? 好不容易压下朝堂重臣的反对,即位后有机会率中军出征,倘若不能和匈奴主力碰一碰,岂非白跑一趟? 立即让哨骑南下打探匈奴部落的动向,在得知匈奴皆在往西南迁移,刘备便猜到定是有人进兵太快,将要戳到匈奴的痛处,才引得胡人调重兵去包围…… 便让吕布领军在前面开路,赵云在后,又命黄权、曹仁、夏侯惇、陈到、吴懿、染菽、徐晃等诸将校尉整兵四万二千人,直接南下击匈奴王庭左国城。 结果轻而易举就攻破了此城,寻问了城里的匈奴遗老,得知匈奴诸王在平定县方向发现汉军,早在数日前引兵攻之,笑说此刻已剿灭汉军,诸王在赶回王庭的路上,汉家天子最好还是选择与匈奴罢兵言和,以免两败俱伤。 刘备在护卫中听见此话,立即怒骂:“狗屁不通!” 遂令城外大军不作停留,使陈到、吴懿、染菽收拾王庭。 急命吕布率并州骑军,赵云领虎贲骑前往驰援,他则率诸将校尉走在后边,同时叮嘱众人进兵时千万不要大意,避免遭受匈奴伏击。 第四百五十五章 救世济民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四年(201)五月,渐渐炎热的夏季,也挡不住百姓赶在芒种前收割苎麻与小麦的热情。 随着天下安定,凡有军府所在的各郡县,都有朝廷增设的农官学,用来收养战殁士卒的子嗣,农学僮游走在乡间田地里,用歌谣编唱农事种植的各项注意。 如“芒种不种,再种无用。”这些朗朗上口的农桑告诫语,已然流传整个北方。 芒种出自《周礼》:泽草所生,种之芒种。 自孝武皇帝开始,二十四节气制定在天下应用,用于指导农桑与祭祀。 但许多算法过于复杂,天下黔首百姓不明者甚多。 于是刘备令让农吏总结出大河以北与长江以南,以及中原和淮南的具体划分标准,后面确定芒种为小满后十五日,斗指丙,为芒种数日是河北小麦可收,长江以南稻可种的最佳时间。 而小满则是指北边小麦作物籽粒逐渐饱满之时,长江水系附近则是江河渐满,称为小满。 朝廷又下诏令让各地农吏按照当地口音与说话方式,用最符合百姓理解的办法编成童谣,流传各郡,农吏俱不可随意抄录他郡。 用数年循序渐进的方法将农官学总结的农桑之事,推行到天下州郡,其中青、兖、徐推广最快,其次就是冀、豫。 邺城西南边的木质水车在水流的冲击下不停地滚动,将洹水潺湲引到开凿好的渠道,以此方便农夫去灌溉。 流淌的水渠旁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田地,各处阡陌相属,鸡犬相闻,耕田地里有男有女,皆在埋头奋力收割着小麦与苎麻,就连擦拭汗水,举手投足间都不觉洋溢着笑容。 那是一种难以掩盖的真正笑意。 农妇在送完水后,也跻身于忙碌之中。 许多孩童也不再追逐打闹,反而非常懂事地在帮家中大人拾取遗落掉在地上麦穗,手捧着装进袋里。 田丰作为邺城县令,处在农忙之时,自然要到田地里观察百姓的收成,前汉之时尚且如此,何况更注重农事的“新汉”。 何况律法早有规定,哪怕身为县令也要抽时间去熟悉农作,因此他一早便到田地里埋头忙活。 而魏郡太守陈群恰巧今日也带着掾史长吏,到处寻看小麦与苎麻的收成,毕竟这些不仅关系到百姓的生计,也关系魏郡仓廪是否丰足,及制麻匹布料的数量。 使百姓衣有所穿,食有所饱,病有所医,冬有去寒,是当今天子对各地太守提出的要求,也是吏部绩考太守的准则,要是底下有县令、县丞胡作非为,太守督管下级官吏不严,同样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张望之际,陈群无意中看到了田丰,便笑着踱步到对方面前,抚须朗笑说道:“元皓,今年邺城的收成比往年更好,此乃你之功绩也。” 田丰在天子即位的大赦名录内,建兴二年在乡里实在闲不下去,就开始参加科考,稽考至郡里直接落榜,让他不禁老脸通红。 于是备考半年在建兴三年,成功稽考至雒阳,在京都的考核中名列第十四名。 若是换成无地方治理经验的人,就要在雒阳熟悉政务二年才能外放到乡县,荀攸不知如何安排田元皓,便将此事告知天子,刘备听闻此事不觉微微一愣,沉吟不语片刻。 找来荀彧与吏部问何处有官员空缺,而荀彧则立刻建议不如让田丰去邺城为县令,此地原来的县令因治民无能,遂被免官。 可让熟悉冀州的田丰去劝课农桑,引导百姓不废农时。 刘备则笑着点头答应了此事,于是田丰在建兴三年十一月走马上任邺城县令。 恰逢其会,魏郡的治县也在邺城,太守陈群也没想到昔日袁绍故吏竟还会被朝堂命为县令。 忍不住猜想,莫非这又是一辛毗?! 当然这种事,他也只在心里想了下,并没表露出来。 田丰听见略微熟悉的声音,便抬头就望到陈群正对着他笑。 “陈府君无需恭维,丰只是做了应当做的事。”田丰放下镰刀,对陈群拱手作揖道。 陈群倒是习惯了田丰的性格,早就见怪不怪了,简单回了一礼,他侧身望向这一片田地,感慨道:“当年此地几乎沦为荒土,不仅荆棘丛生,就连百姓也逃难去到了山里,如今短短数年便焕然一新,各处变了模样。” “黔首百姓也是笑容不断,陛下救世济民之成效,莫过于此。” “不知元皓,以为此治如何?” 陈群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 田丰转身望着百姓发自内心的笑意,男女老幼皆有所获,无需再人尽相食,或毙命于徭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只能说袁公败得不冤。 论救民济世,再来几个袁本初也比不上刘玄德的一半,论兵略决断也差得甚远,天下人凭什么要站在四世三公那一边,反抗汉室。 只有像他们这些脑子拎不清的人,才妄想着击破王者之师。 依照这样治理天下,就算再有张角与张宝的黄巾道,也聚集不了多少人。 “陛下之功烈可光于四海,仁风亦能行于千载,秦汉以来无君可比肩。” 缄默了不知多久,田丰向北边的并州拱了拱手,嘴唇抖动地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很多事情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人抵赖。 哪怕有人修私史,在治理天下的功绩上,也抹黑不了天子。 光能做到换位思考,深知万民疾苦,在仁厚方面就不知道甩了多少天子一条街。 “元皓,如今你也翻然悔悟,袁氏谋逆之事,陛下也早有定论。” “待辽东收回汉家之时,就将袁氏迁去乐浪戍边,算是彻底做了了结。” “眼下匈奴已然平定,北边只剩下鲜卑,以及幽州西北边的乌桓与逆贼公孙度未曾解决。” “无论是北击胡虏,还是向南开垦耕地,都需要敏于吏事的官吏,丈夫当有发扬蹈厉之志,方不负平生。” “元皓,莫要壮气尽消,懈意一生啊。” 陈群语重心长地劝慰说道。 田丰确为吏才,若能得以正用其才,未必非治世之能臣也。 请假一天构思剧情哈~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要进入最后的治国篇了,让汉室三兴成功落地。《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请假一天构思剧情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五十六章 贪天之功者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田丰听罢,没有关心起自身仕途,反而问起了其他事情。 “天下科考推行了数年,至少有三分盖有其一的士族与豪族,对此议论纷纭,从北边的幽州到南边荆州,乃至西面的益州,可谓是巷议街谈,人言籍籍。” “康成公在时,且凭借声望将此事压下,如今又再度甚嚣尘上,朝堂衮衮诸公与天子,为何对此情景视而不见?” “丰不过区区一县令,不知朝堂应对之策,还望陈府君不吝赐教。” 田丰说完,便对着陈群打恭作揖地一拜,直视着对方,希望能听出朝堂是如何打算,来应对这件事情。 毕竟这件事情非同一般,说天下三分盖有其一的人参与议论此事,已经是往少的说了。 应该说有一半的士族对此啧有烦言,只是没有明面站出来不平则鸣罢了。 看看连他这昔日袁氏旧吏,都能在去岁稽考进雒阳,就知道有多少士族豪族在暗中抵触这件事情。 当年左公推行的阳嘉新制,虽说在年龄上限制了士人,各郡举的孝廉到了雒阳先到三公府稽考,太学生考经学家法,文法吏则考公文申论,答卷交一份副本给端门内的尚书台复试,观其虚实与才干,不合格者遣返回州郡,以正其罪。 倘若有才干非凡者,则可不用年龄限制。 这样一来,比此时科考减少了层层筛选,无疑提高了很大效率,也不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备考,稽考要求比现今又少了许多。 因此很多士族子弟要求,废除科考而重行左公阳嘉新制,才称得上为天下选拔任才,善用良吏。 量才岂能如此不便?从周至汉,未有听闻。 在那些士族豪族心中,也就那些阿谀奉承,抚掌击节之辈会赞同天子。 例如颍川荀氏、郭氏、辛氏、陈氏、泰山羊氏、鲍氏、东郡薛氏、济阴吴氏、魏氏、陈留蔡氏、下邳陈氏、琅琊诸葛氏、庐江周氏,以及河内的张氏与司马氏、南阳的阴氏、邓氏,南郡蒯氏、庞氏等宗族。 这些士族豪族要么在朝堂上身居高位,要么是和天子有姻亲关系,要么就是为之执鞭的佞臣。 反正和天下士人,并不站在一块。 陈群作为颍川出身,又是陈氏三君之后,自然免不了被士人抨击,热衷于权势,而不敢得罪天子,可谓直而不挺。 听见田丰这样问,陈群立马轻抚胡须,笑说道:“多少宗族子弟对科考大发议论,不过在鼓舌摇唇而已,天下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每行‘新制’便有人站出来诋毁。” “愚辈总是利欲熏心,随人翕张,殊不知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 “天下未定之际,我等舍亲眷,弃乡里,从陛下于矢石之间,只为成此生之志耳,今功业已定,还有逆贼想夺天下之公利,徇一己之私利,是谓国贼也。” “贪禄者见利不顾身,就算有天下三分盖其二之多,又当如何?” 陈群忍不住仰头而笑谓之。 天下十四州,有多少士族豪族不过是眼见大势所趋,才不得已而投罢了。 有几家像他颍川陈氏一样,在二袁未覆灭之前,就已经投效于天子? 尤其是益、荆、扬、交、冀、并、关中等地的士族与豪族子弟,以及逃难避祸的士人,还想后来居上,追赶青、兖、徐、豫、河南与河内的宗族,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陈群内心感到有些好笑,其他州郡的士族和豪族是为了盖欲利于己,于是必将出言损科考之制,偏偏还有一些青州、徐州、颍川等地的士人也在人云亦云。 可以称得上贪念作祟,贪之甚则昏蔽其智。 也不想想若先举孝廉再行稽考,又有多少人挤得进去,能获得孝廉之名? 届时,那些出身不好的士人必将无缘于科考,为官为吏的稽考,一旦又出现了门槛,举孝廉的操纵之权,更会重新流落当地大族之手。 哪里会像现在,无论出身贵贱与否,只要年龄符合,皆可参与科考,凡有官吏阻挠者治重罪。 朝堂此举便是让乡里豪族子弟有出头的机会,不会连举孝廉都被隔绝于门外。 为了防止各州郡官吏暗中阻挠新制,御史台行走天下之时,与随从每到一地,都不先表明身份,而是凭借过所行走在乡里邮亭,查实各地情况,寻问百姓过后,再去找县令与太守核对事宜。 又怕士族、豪族借机生事,派人袭杀御史官吏,陛下又下诏书让军府士卒承担保护御史吏的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一些御史官吏遭人刺杀身死,导致后面的御史台在行走各处地之前,皆会拼命把骑射练得娴熟。 毕竟是逃命的本领,免得去到僻壤的地方,死得不明不白。 田丰先前还以为天下平定,就能恢复百姓民生,没想到随着汉家改制,把举孝廉变成了一种虚名,与汉初的悌、孝、力田者同等,只有每岁年末才有朝廷对于孝廉的肉食与帛布赏赐。 士人想进入仕途必须要经过层层科考,才有机会为官为吏。 这无疑让天下表面看似安定,实则更加暗潮汹涌。 田丰他又想到传闻之中,御史台还有一批暗吏,专门对天子负责,各种上表直接可以越过尚书台,送至中书台直呈给天子。 这些人是当年征讨天下,各地细作与暗间转变而成,摇身一变成了御史台的属吏,但吏部又查不到名录,只有中书台才知晓。 这些暗吏可能是熟悉的亲朋好友,也有可能是同僚或下属,且他们向邮亭与传舍递送信函,也用一种不寻常的渠道,若有官吏去探查,就得罢官下狱。 反正各种难辨真假的传言在官吏中不断流传,又被很多人无形中夸大,使得有贪婪之心的人,短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种种情形,都意味着朝堂即将大动干戈。 这让他不由轻微叹气,情绪复杂想道:“陛下不会又想兴起党锢之祸罢?” 以开国天子蓄力一击之威,怕将远强于桓、灵,必定会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人心隔肚皮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七月下旬,随着汉军击破并州的朔方郡、五原郡、云中郡、西河郡、上郡等郡县的诸多匈奴部落。 军吏与法吏粗略统计得出,降服匈奴共计七万四千余户,此外还有不少贵族跟着匈奴诸王逃去了塞外,无法列入统计。 缴获的牛、羊、骡驴、马匹畜牧,更多达百万之数。 许多部落见形势不妙,带着牛羊与马匹主动前来向汉军请降,此战汉军出动将近九万战兵与辅卒,包括了河东匈奴与羌人、并州骑兵、中军虎贲骑在内的二万骑兵。 几乎把凉州、并州、司隶、兖州的骑军抽调一空,专用来追杀头铁的匈奴诸王。 此战共计斩首匈奴五万三千四百二十七人,得胡弓二十万六千八百余张,皮甲等甲胄十三万一千五百八十七具,缴获各种动物皮毛共计有三千六百五十二车。 还获得了许多的鲜卑、羌人、丁零奴仆,释放多年来被掳掠走的汉人百姓十二万人。 此战基本上清空了南匈奴的贵族势力,如左右斩将王、左谷蠡王、右日逐王、休屠王,以及大且渠等匈奴二十四长之官属,被汉军斩杀甚多。 其余没死的匈奴贵族,都已经心惊胆颤逃到了河西鲜卑处。 刘备一边派官吏清点缴获匈奴的诸多金器,以及牛羊、马匹各种畜牧,加急从河东以及关中调来官吏整顿并州匈奴部落,趁着他们惊恐不安之际,彻底把他们编户齐民,如对待河东匈奴一般。 不再沿用他们的部落划分,而是采取每十户设立一甲,十甲设一保,十保设一都保,以投降的首领与豪帅充任甲长、保长、都保,倘若仍然人手不足,则用部分河东匈奴作为长吏,以此管理并州匈奴。 又定下考绩法,待三年过后,每年轮换一次,考优者继之。 让河东匈奴驰马呐喊告知并州匈奴,以此减轻他们的忧虑之心。 省得有人在降卒中散播谣言,让数十万匈奴降而复叛。 朝堂有许多官员从青州讨黄巾,便已一路跟随天子,经历过安置数十万黄巾降卒,也遇过刘、袁交战前,领着平原郡百姓渡河。 还在甘陵郡国安置袁军降卒与众多百姓,使他们对这些事早就司空见惯。 总之干就完了。 每次陛下出征都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荀彧为首的尚书台,早就习以为常。 “荀尚书,陛下敕令司隶与冀州各地粮仓再度调粮从水路运往并州,同时令无极甄氏在豪族手中购的粮食,用从匈奴部落里擒获的鲜卑、丁零胡奴抵扣钱财。” “为权宜之计尚可,若汉家日后大肆用胡人为奴,是否有失妥当?” 有一头戴礼冠,面阔口方的鸿胪寺官吏对荀彧躬身下拜,皱着眉头问道。 鸿胪官署除了管理诸侯王及属国的事项,除此外,就是要管蛮夷朝拜礼仪之事,还有蛮夷府邸。 此刻汉家诸侯王,就只有东莱王刘协,陛下诸子除了太子外,其余都尚且年幼,没有分封为王。 现在匈奴彻底将编户如同汉人百姓无异,还要增设军府以征匈奴人调服兵役,再加上先前编户的羌人。 眼下各处四夷,就只剩下了北面的鲜卑,幽州东面的乌桓,辽东以北的高句丽,西面的西域诸国,益州的蛮人,扬州的山越,荆交的蛮夷。 可用实际情况看,乌桓单于蹋顿当年得罪汉家天子,迟早是要被击破。 辽东数郡也未回到汉室手中,仍然遭逆贼公孙度所占据,因此高句丽也暂且放在一旁。 益南与荆南,以及交州的蛮夷势力杂多,一个部落首领的麾下连万人都不到,还不够资格让大汉在蛮夷邸为他们增建院落。 扬州山越就更不用提了,在曹孟德的攻势下,已被压到会稽郡的崇山峻岭之中。 这样一来,大汉附近四夷只剩下西域诸国与漠南的鲜卑。 而此时鸿胪官寺成为了六部与九卿官署里最清闲的去处,也导致了鸿胪官吏从建兴元年开始,便不断地往外调任。 如今只有三百余人,差不多与一个郡的属吏相当,要知道这可是九卿之一啊! 短短数年竟然落寞至此…… 时任鸿胪的陈珪倒一点也不心急,每天依旧对同僚们笑盈盈,鸿胪寺纵使清空了也仿佛没关系。 这让不少的鸿胪官吏对此咬牙不已,朝堂每年绩考官吏,鸿胪寺都排在最后。 每当天子责问须发皆白的陈珪,此人总是笑容可掬地拱手低眉,伏拜道:“慑陛下之威,而四夷来王,山夷皆为汉民,远人归服,如此一来,鸿胪寺自然无所功绩。” “此乃汉家之兴盛始也。” 陈珪说着便竖起大拇指,眉开眼笑的夸奖道。 让刘备哭笑不得,看待对方年龄大,而鸿胪官署确实是因他把刘秀一脉的诸侯王全都废除,只留下刘协一人。 在这种情况下,鸿胪寺怎么可能忙碌的起来? 于是从那日后,朝堂每当有地方官吏人手不足,就从鸿胪调度,刚开始其他人还会有借有还。 后面发现鸿胪实在是太清闲了,这还个屁。 每次到了归还的时候,其余九卿与六部的主官都在装聋作哑,甚至避而不见陈珪。 实在没办法躲避,就说最近太过于忙碌,等忙完了就把人放回去,何况鸿胪寺近期也没什么重大的事情…… 陈珪见如此情景,只能徒呼奈何。 此刻鸿胪官署真用不了这么多人,再者天子也默许了此事。 如今鸿胪寺官吏有这种疑惑,也害怕日后四夷要么变成汉人,要么变成胡奴。 那他家里渊源流传至今熟知各部落蛮夷习俗,懂得匈奴、羌胡之语,又知晓儒家礼,岂非将派不上用场了。 以后子孙还怎么凭借文牍、竹简了解胡人之事,再为汉家鸿胪官? 就算荀彧处政多年一时间也没想此人生得面阔口方,怕汉家收胡奴太多受影响。 实际却在暗中担忧,羌人与匈奴皆成了汉人,那他家中传承的书卷就也无用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满宠:酷吏应该友爱同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仲秋八月,天子诏书一到,关中官吏的调遣该去哪里就去哪,不以任何个人意志转移。 九卿与六部官署,凡有清闲者全前往并州处理匈奴之事。 一些有见识的人已猜到了朝堂即将转向雒阳,此刻关中百姓人口尚未恢复,就算有豪族释放了僮客、部曲与部分奴婢,也依旧是人少地多。 况且还需要人力缓缓修缮长安,若作为京畿之地时间太长,越来越多的士人定居长安附近,会给百姓造成较大的负担。 益州虽说为天府之土,想要运输粮食到关中损耗太大,只能自给自足,长此以往必定民怨沸腾。 随着刘虞调去了雍州,由满宠接任益州刺史,高柔依然为广汉太守,天子又把在安定郡杀了近万丁零胡人的孙策提拔为巴郡太守。 这无疑让益州十二郡与蛮夷属国的蜀中豪族与首领感到毛骨悚然。 人的名树的影,汉家最出名的三大酷吏,满伯宁、毛孝先、高文惠,三人就有两人在蜀地。 天子此举,摆明了就是冲着益州所有豪族而来。 作为天下各州郡里不战而降的益州,当地豪族的势力本来就未遭削弱。 无论是谁主宰益州,只要有人敢侵犯他们的利益,就敢联合蛮夷起兵反抗。 凭着宗族有部曲,外有蛮夷为援军的底气,故有所恃而不恐。 哪怕数年里满宠与高柔等法家酷吏,加上不畏强御的孙策打击不法豪强,他们也没说什么。 这种脆弱的平静一直持续至建兴四年九月二十日,在刘备把并州豪族与匈奴彻底犁了一遍。 汉军战兵与辅卒陆续撤回各地军府休整,军吏发放肉食、美酒、布帛,将出征的汉军缴获的驴、骡、马匹额外清点出来,让他们满心欢喜的带回乡里。 返回雁门阴馆的刘备下令许褚与典韦等军士走汾水将太子刘永接到阴馆,中军先登营、声射营的士卒撤到雒阳休整。 他接下来将带着虎贲骑与锐冲营前往幽州,解决完一些癣疥之疾,接着再去冀州敲打不安分的士族。 刘备想到了去岁准备将满宠与高柔调往关东为刺史,却因为益州豪族的不安分,而就此作罢。 此时大汉西北各郡终于算稍微安稳了,也是时候来处理益州了,刘备遂让中书台官吏撰写诏书传给满宠、高柔、孙策三人,命益州十二郡同时开始度田,又使试任南郡太守的关平,以及督长江水军兼领江夏太守周瑜,时刻关注蜀地豪族的情况。 一旦有人举兵反叛,立即调荆州军卒进蜀戡乱。 十月底,中书台的加急诏书送到成都的益州刺史满宠手中,他仔细阅读天子诏书后,立马找来蜀郡太守张昭商讨度田事项。 “陛下传来诏书,命我等官吏最迟在建兴四年岁末,在蜀地开始度田,不知子布有无良策教我?” 满宠对着北面一拱手,恭敬地将诏书取来让张昭观看,待其看完后,便立刻问道。 听见此话,再加上诏书里天子提的要求,让张昭有些皱紧眉头,沉吟了片刻,拱手作揖道:“满使君,益州为天下十四州里,郡国最多的地方,自光武皇帝平定公孙述后,除了太守等主官外,多采用蜀人治蜀的方法,才让巴蜀再无叛乱。” “从孝灵中平五年至建兴元年,刘焉父子霸占蜀地十年,为了裂土割据一方,常许利于地方豪族,而刘焉死后,刘璋治蜀更是软弱,任由豪强侵占田地,蓄养宾客部曲,隐瞒户口,使豪族实力大增。” “论豪族部曲之多,远胜于汉家其余州郡,每逢叛乱仅三四家宗族便能动辄掀起数万人,舍此外,各郡豪族喜欢抱成一团,提携亲友与故吏,而架空朝堂派遣的郡县太守。” “这些豪族比较出名的便有蜀郡的张氏、杜氏、柳氏、任氏,以及郫县何氏,江原常氏。” “犍为郡武阳杨氏、李氏、张氏,广汉的王氏、李氏,绵竹杜氏、秦氏,梓潼的雍氏、李氏、文氏,江阳石氏、程氏。巴郡的谯氏,阆中三狐、黄氏,安汉赵氏、陈氏。益州郡雍氏,建宁爨氏等。” “这些豪族除了拥少则三千,多则五六千的部曲外,还与益南蛮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汉家若想在益州彻底度田,让豪族交出部曲,蜀地必将群起而反之,届时天翻地覆。” “纵使保葭萌、白水、鱼复等进入益州的关隘不失,以汉军的将勇兵雄,想拨乱反正,也需三年之久,如此定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张昭说到这里,顿时摇头叹气。 好不容易治理出一点成效,接下来黔首百姓又将饿殍遍野,在诏书里看到车骑将军张益德即将驻军于汉中郡,中书台的法正与张承为随军参军。 再加上略微熟悉兵略的益州刺史满伯宁与广汉太守高文惠,还有时常喜欢剿灭山贼与盗匪的孙伯符,荆州的周公瑾等人。 朝堂恐怕是决心已下,一定要收回隐瞒的田地赋税以及部曲与僮客,不会再任由当地豪族胡作非为了。 “子布何须有如此悲意,蜀地政令百堵,而不能兴民,是何缘故?” “还不是有当地豪族霸占各处乡里,以此掣肘州郡,大汉律令不能下抵乡里,这是汉家三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如此嚣张跋扈之州,岂能不施以雷霆手段,奋兵摧其所倚,然后再开以新图。” “你我为天子所提拔,方有今日位重,更须奋发,舍旧图新,汉家兴复不可一失足,而尽废前功啊!” 说罢,满宠用手拍了拍张昭的手臂,笑着说道。 他身为天子任命的益州刺史,比后面调来的张昭更清楚陛下的决心,不是朝堂群臣打算对益州彻底度田,而是陛下早有这样的想法,只因各种情况拖延到了现在。 随着羌人与匈奴被降服,当然要对益州动手了。 满宠与高柔身为法家徒,对于诛豪强当然举双手赞同,孙策虽然不是法家,但他嗜杀好斗也会极度配合。 只有张昭必须要让他看看天子的详细诏书,才能明白陛下的决心。 汉家纵使以文书御天下,但到了地方需要执行之时,还要看官吏肯不肯用心。 不用心的人,表面看似完成了诏令,实际根本没怎么动。 满宠为天子兢兢业业整顿吏治多年,怎可能不清楚里面门道。 自己能够整合同僚为朝堂尽力,不让陛下心烦,才是懂得为臣之道。 动不动密奏同僚,让官吏惟恐躲避不及,那不是酷吏做法。 酷吏应该是终生不辞劳苦,亲近待人,知人疾苦,善用律法,一心为公。 如此方能善始善终…… 满宠默默盘算想着 第四百五十九章 刘备:还是玉壁城与钓鱼城多点好!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在并州停留了半年时间,刘备一边度田,一边击匈奴,待处理完诸多事宜,便率军沿着治水北上幽州代郡,在步骘领着代郡官吏的接驾中,暂时落脚于桑乾县的一处府邸。 “子山,代郡北面的鲜卑近来可还有异动?” 刘备得知桑乾附近有天池山泉,池在高山上,方圆有一里余,池水清澈平静如明镜,又深而不流,清泉流入潭中,皎洁照映,水久旱不干涸,洪涝不泛滥,无人能测出它的深度。 桑乾天池与凉州安定郡的那县湫渊齐享盛名。 听闻步骘说起代郡的美景,便对天池赞不绝口,让刘备忍不住扬起眉梢,立马来了兴趣。 于是翌日清晨,刘备带着赵云、典韦等人以及军士攀登高山,只留下许褚照看刘永,临行前摸了摸太子的头,叮嘱他今日可以多休息会儿。 毕竟刘永年幼,一路山路崎岖难行,舟车劳顿后,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爬山。 刘备一行人攀爬数个时辰,终于在未时成功到达山顶,瞭望着澄澈的池水,山水花树皆倒映在上面,时不时一阵清风掠过,四周百灵啁啾,响彻池岸。 不愧是难得的美景,让人瞬间烦恼尽清。 刘备与众人沿着池岸踱步,不觉就问起了鲜卑的事。 “回禀陛下……”步骘立刻停住了脚步,稍微整理了思绪,打恭作揖地恭敬拜道:“长城以内的鲜卑部落在幽州突骑的迅猛攻势下,一部分归顺汉家,另一部分则逃出塞外。” “此外各县的乌桓人也被彻底攻服,郡县正将其编户齐民。” “长城北面的鲜卑步度根与轲比能所部结为了盟友,据闻一些尚未证实的消息,鲜卑两可汗亦在与东部的其余部落游说联盟之事。” “以此使得鲜卑再次统一漠南,以此抗衡汉军。” 伴随汉家天下再度重新归一,又解决了西北百年的羌胡祸乱,还把南匈奴给收拾了。 与此同时,西域也传来讯息,有汉使再临车师前国与后国,借兵击灭了蒲类,让此小国又一次灭亡。 蒲类国人与惊慌失措的河西鲜卑一起逃往北边,从此远离天山。 千余人的汉军与民夫从敦煌出发占据疏榆谷城与附近大片绿洲,汉家再次打通伊吾道,从此商队在雒阳与长安出发,一路沿着张掖、酒泉、敦煌,越过伊吾道,可直达西域天山脚下。 收复了此处,意味着无论汉使是去龟兹和疏勒,还是更远的乌孙和大宛,甚至更远的贵霜与安息国,再也不会受到草原游牧民族的阻挠。 讨寇将军张郃抵达此城,策马观察附近百余里,下令汉军就地屯田,好自产自足,以此减少从敦煌与酒泉运输来的粮草。 同时每隔十五里搭建烽火燧,设燧长与燧卒十余人,置马匹、弓弩、箭矢、甲胄、水粮、柴草于燧内以此防备鲜卑。 西域灭国的消息还未传到幽州,草原上的步度根比汉家更快得知此事,有河西鲜卑首领哭着来找他主持公道。 大汉在西域重拳出击,还派汉使挑拨河西内斗,鲜卑拓跋部自己投靠大汉,还要教唆其他部落一起归顺。 还说现在河套尽归汉家所有,强悍的匈奴已经被击灭,河西诸多鲜卑部落夹在贺兰山与张掖属国之间。 又有威胁西域驻军的可能性,定会成为大汉的剿灭目标。 可汗步度根没办法保护鲜卑牧民,与其等死还不如投降算了。 看看汉家天子陛下对羌族和氐族多好,自打对方彻底归顺后,不仅没有了恶吏压榨,还商运畅通,各种盐、糖、茶叶、以及生活用具运至凉州的羌族部落附近的集市,以供对方购买。 这些事情一听就让人羡慕眼热。 在利益驱使与潜在的威胁下,河西鲜卑迅速分成两派,附汉派和反对附汉派,从口角之争,演变成弓箭相向。 面对突如其来的内忧外患,步度根不得不让步与轲比能讲和结为盟友,倘若对方拒绝想趁机吞并,他就打算带着西面鲜卑部落径直投向大汉的怀抱。 让轲比能的想法彻底落空,还要带汉军一起剿灭中部轲比能。 换做别人或许不吃这一套,直接趁人之危即可,但亦想效仿檀石槐做真正草原可汗的轲比能,只能忍下心里的贪念。 轲比能想了数日,捏着鼻子同意了对方结盟之事。 鲜卑内部错综复杂,步骘即便有派遣行商出草原收买一些部落首领,也打探不到鲜卑可汗牙帐的事情。 不过两部落结盟的讯息,足以让汉家朝堂将目光落在鲜卑人的身上。 大汉是不能容忍草原再次出现有统一的趋势。 连把前汉玩脱的孝灵帝在得知檀石槐统一漠南,如同匈奴一样威胁大汉之时,也派出了四万骑军出征草原,只可惜结果却事与愿违。 “数月前,朕曾想诱使步度根率鲜卑骑兵攻云中,再让奉先绕道,截断其归路。” “奈何对方竟远遁于并州,如今匈奴已破,鲜卑三部联合在所难免,人祸可提前避免,无非杀人便是,但天灾却没办法避开。” “子山啊,除了多开垦良田,囤积粮草外,还要多注意长城外的鲜卑与从北面迁移来的归顺部落,一定要将其打散和引导胡人汉化。” 刘备望着天池,语重心长地叮嘱步骘道。 他转身看向附近的崇山峻岭,感慨天气越来越苦寒。 若有一天连桑乾天池也面临枯涸,幽州北部降雨稀少,那大汉只有依托群山与坚城、坞堡来长年抵御胡骑,用此保河北不失了。 要多在幽州选出几个类似于玉壁城与钓鱼城,这样的坚固牢城,凿穿的井还能连通地下暗河,让胡人在上面撞得头破血流。 也算是他刘玄德给将来入侵幽州各处胡人的见面礼,哪怕后来签收人不再是鲜卑,换成柔然和突厥,倒也不错。 刘备忍俊不禁地想着,到时候前往蓟县见到云长,便吩咐他在幽州多寻几处易守难攻,又遏制住北边要道的地方,将来有大用。 第四百六十章 刘备:总有人铤而走险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子龙,观赏如此美景,为何还脸色凝重乎?” 刘备和步骘说着鲜卑之事,目光偶然瞥见旁边的赵云眉头久久未能舒展,不禁好奇笑问道。 攀爬的时候,赵云都没这么拧着双眉,现在是何缘故,刘备望到赵云时不时看向南面,顿感了然于胸,原来如此。 他遂止步,抬手指向南边,笑问道:“子龙可是怀念常山真定?” “陛下……”赵云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出实情,拱手作揖道:“陛下,两日前常山太守张燕私底下书信于我,真定赵氏这几年大肆购买附近的豪族陂田,以低价在常山郡的各县乡里购得耕田,以此暗中结交豪族。” “如今真定赵氏的良田多达千余顷,用地租借给黑山百姓,役使数千家。” 赵云在看到了张燕书信那一刻,先是难以置信,没想到真定赵氏宗长如此胆大,竟然敢瞒着他结交常山豪族。 这些年他随天子待在云阳宫殿,几乎没时间返回常山祭祖,都是让长子赵统回真定县,代替他祭拜。 长子每次回来,他都寻问真定赵氏有无骄而为奸,借着卫将军之名在常山郡肆意妄为? 而赵统每次都摇头说没有。 现在却发现赵氏居然在弄虚作假,用他赵云的名义结交豪族收其田地,若非张燕在书信说真定赵氏并未遗缴朝廷赋税,他都忍不住让张燕不用顾及他的颜面,直接上门度田即可。 消息太突然,让赵云一时间没搞清楚,到底是赵统也被宗族欺骗,还是长子与宗长沆瀣一气来骗他。 听见赵云直言不讳的说出真定赵氏用购买耕田的方式,私下来结交豪族的事情。 不仅刘备微微一愣,就连旁边的步骘也脸色略变,这种事可不小啊。 如今天下度田各地都在清缴赋税,收拢部曲与僮客,让民有贫困而嫁妻卖子者皆归乡里,各地遭饥荒或被贼寇所掠为奴婢下妻者,俱放回自由之身。 朝廷各种政令,就是为了使黔首百姓重新回去耕地,由官府发放耕田。 陛下想方设法使奴婢成为庶人,来削弱士族豪族的实力,还能杜绝黄巾之事重演。 在汉家政令的优待下,多少奴婢都想重新成为庶人。 更要命是御史台与张燕等官吏,遇到有豪族奴役百姓,却没有上书至尚书台,反而先私底下书信给卫将军赵云。 也就是赵云性格耿直能直接说出来,那其他人呢? 此刻又有多少权贵开始兼并田地? 步骘忍不住心中一悸,恐怖的猜想在心头缠绕。 他手掌下意识冒汗握紧,在内心祈祷淮阴步氏子弟不要以为步氏女进了后宫,而此时又生育了一子,就以为已得天子宠爱,可以在徐州下邳郡倨傲起来。 “我好不容易在幽州苦熬数年,才终于成为二千石太守,你们可别害我跟着一起遭殃啊。” 想到这里,步骘的心脏就不由跳动厉害。 天下安稳了数年,有些人的胆子就会逐渐大起来。 莫非忘了前汉的光武与孝明是怎么打击权贵了么? 就算忘记了,建兴元年朝堂诏书下发的御史六问也忘了吗? 只要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哪怕御史官吏没有找上门来,但只要天子认真起来,随时可问罪下狱。 一把明晃晃的刀已架在脖颈之上,何时斩下去,不取决于豪族权贵,而是取决陛下算总账的时间。 赵云与步骘皆是眼中满是担忧,唯独最边上的典韦依然咧着嘴,惬意且轻盈。 他家宗族早就在黄巾之乱时,被黄巾直接打散,想用他的名义去结交豪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直亲宗长死而复生。 刘备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以及附近其他官吏的反应。 他用手扶起赵云,笑起来说道:“子龙何须如此,真定赵氏结交豪族是真定赵氏所为,而卫将军是卫将军。” “子龙为匡辅汉室之功臣,朕岂能用他人的罪责,反怪罪汉家功臣的道理?” “赵氏宗长购田地之事,我早已知晓,与子龙无关。” “待巡视完幽州各郡,路过冀州时,再行律法处理此事。” 刘备把赵云从真定赵氏私交豪族的事情里拉了出来。 也明确向众人表明了态度,宗族是宗族,功臣是功臣,就算有罪者也会分开处理,让大家不用担心。 多行不义必自毙,已经给了很多人机会,要还是执迷不悟,就别怪他日后颁布迁陵令,把各地豪族、士族迁徙到司隶。 自董贼乱汉室以来,导致长安与雒阳的陵园遭受盗掘和大火焚烧,为了防止将来再出现,此不可饶恕的事。 只能把食汉家四百年俸禄的宗族世族,迁移到汉室历代天子陵园附近,为所有天子守陵。 以后的天子皆要执行此令,一旦开始修陵园,便要准备迁世家大族。 当然这种迁移之事,朝堂自然会出钱补偿,再出钱财购买豪族原来乡里的田地。 对于积极配合的宗族表率,册封亭侯或都亭侯爵,还能择出几家子弟给予重用。 若是有人不肯去,那就要好好拷问此宗族的忠孝之心。 大汉以忠孝治天下,其先祖食汉禄久矣,后嗣子孙不思报效,则为不忠不孝。 至于迁移到司隶,各家宗族祭祖之事,那就由留下的一支脉来祭祀,不放心亦可每年派人往祖地乡里参与祭礼。 “诸君,治国必以奉法为重,法存则国安,法亡则国危,而法立贵于必行,立而不行,徒为虚文。” “自建兴元年起,御史台行走天下,以六问察天下官吏,一察豪族、士族有无以强欺弱,以众欺寡者。” “二察官吏有无不奉诏书与不遵典章制度,而仅利门户徇私者。” “三察不明断狱案,只严刑峻法,滥用律令杀戮者。” “四察官吏、宗族阻碍科考,以及徇私舞弊者。” “五察聚众散播谣言,教唆百姓违反律令者。” “六察赴任官吏与当地宗族沆瀣一气,行贿受赂,割损政令,侵犯百姓耕田者。” “汉家治国圆不失规,方不失矩,本不失末,为政不失其道,若有触犯律法者,无论身后有何权贵,法必罚之。” “为官艰苦,莫要言之不预,落得流放交趾或西域之罪啊。” 刘备似笑非笑地敲打了在场的代郡官吏。 第四百六十一章 汉室宗亲:苟富贵,勿相忘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越来越感同身受,为何总有天子坐不住,想方设法巡视各处。 除了喜欢好动的缘故,更是因天下官吏没了人在头顶监督,就变得胆大妄为。 当年他征讨各地诸侯,每经过一处官吏无不如履薄冰,战战栗栗,不敢轻慢吏事,各州郡士族与豪族都夹紧尾巴做人。 生怕他找到借口度田收部曲,然后直接诛灭其宗族。 如今他只不过在关中居住了数年,来整治羌胡之事,关东诸多世家大族,就好了伤疤忘记疼,硬要往死路上走。 刘备心中只能感慨万千。 既然他们不怕死,那就只能动手了。 …… 在代郡歇息了五日,虎贲骑与锐冲营再度出发,再待下去代郡的百姓就要负担不起了。 建兴四年十月二十一日,中军抵达上谷郡,上谷太守刘晔带着众多豪族宗长,特意在沮阳县前的百里处迎接天子中军。 荒野郊外锣鼓喧天,鼓乐齐鸣,百姓们争先恐后地翘首观望。 距离此处西南面不远,便是涿鹿山,当年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黄帝战败蚩尤后,将他的百姓安置在涿鹿的山边,说的就是这里。 涿水亦发源于涿鹿山,不远处有一县为涿鹿县,离城东一里有泉水名为阪泉,泉边建有黄帝祠,以供当地百姓祭祀。 刘晔与上谷郡的官吏商量了数日,最后选择在涿鹿山不远处迎接天子。 毕竟此处祭祀黄帝,而高祖追溯刘氏先祖,认为唐尧为刘氏祖,尧又是黄帝后嗣,逐鹿之战就是黄帝击败蚩尤的地方。 附近又有阪泉,有些史籍记载阪泉之战亦发生于此,具体如何难以究昭,却皆为黄帝得胜。 能在此相迎天子最好不过。 刘晔作为光武一脉,最有实权的宗室,又是阜陵王刘延后裔,不知有多少刘氏宗亲,想通过他的门路,打探天子有无册封宗亲的想法。 此刻汉室宗亲封王封侯的实在太少,假如不多赐封刘氏,汉记无所记载,后人误以为仁厚的天子,亏待了宗室。 他们受一点苦无所谓,千万不能让汉家中兴之主,在名声上受到影响。 在朝堂还受天子重用的刘和、刘晔、刘虞三宗室,除去刘和虽为九卿宗正,却为中山靖王后裔,让光武后人不好厚着脸皮,修书前去旁敲侧击欲索要官职与封地。 剩下两人都是光武一脉,与大家同出一亲,怎么也要在天子面前为他们请求点食邑罢? 那些诸侯王享有一郡国的供奉,在汉统危亡之际,除了陈王刘宠有些作为外,其余诸侯王仍在醉生梦死,享受丝竹之乐。 陛下废除他们的王爵,刘氏皆无有异议,人人抚掌击节,交口称赞。 只是天子罢黜了诸侯王,革除天下二十诸侯国,腾空出这么多富饶的郡县,怎么就没想起还有刘氏宗亲在望眼欲穿吗? 刘氏如此多人,只有那么几个青云直上为二千石,除此外便是平原刘氏宗长刘元被封为乡侯,涿县刘氏宗长刘播为都乡侯。 还有则是走了狗屎运的刘德然,得其父刘元起阴荫,虽说追封的渤海王降为侯爵,只有南皮县为主再加上邻近二县,可那也是极其富饶的地方。 一座县的食邑,能抵别处两座县。 这让天下多少宗亲羡慕不已,更想天子能大肆分封宗室,结果一等就是数年。 引颈而望的众人再忍受不了,纷纷主动书信给刘虞与刘晔,刘虞承受不住刘氏宗亲每月从各地发来数百封书信与他攀谈交情。 直接向天子请命,甘愿千里迢迢去雍州为刺史,哪怕此时朝堂已然将州部改迁移到酒泉郡的福禄县,赴任需要一路爬山涉水,千辛万苦才能抵达。 那时年约六十有六高龄,须发皆白的刘虞在益州频繁的表奏给刘备,就算死在半道上,他也称心如意。 刘备犹豫许久,架不住刘虞再三请求,想着雍州确实需要有人坐镇,打通丝绸之路,而刘伯安也懂得处理好西域来汉的使团与商队的事宜,便同意了他的恳求。 而刘晔却不同于刘虞喜爱颜面,他直接驳回诸多书信,甚至将许多人辱骂一通。 还拿出曾子的原话:“无益而受厚禄,为窃也。” 把所有人请求堵了回去,同时亦收获了一大堆的骂名,但刘晔没有丝毫在乎,对他而言能追随天子再造汉室,建功立业,已经满足此生的追求。 刘氏宗亲的诟骂,完全影响不了他。 大丈夫处世,当磊磊落落,建不朽之功于天下,何惧于他人口舌。 “来了……”刘晔敏锐地望到远处有百余骑驰马赶来,想必是天子即将到达。 他立即侧身转头,对各曹掾长吏与豪族宗长百余人,高声呼喊道:“诸位,天子中军即来此处,快整理衣冠,抖落尘土,与我一同上前叩拜迎接天子。” “叩拜时不可仰面观望而失礼,官吏在前,各族宗长在后,守卒与百姓更在其后,郡县役夫组织好黔首百姓,若遇见神色慌张,衣袍身藏不明器具者,无论身份与否,立即拿下审问!” “诺!” “我等遵太守之命!” 官吏与豪族不敢不给刘晔面子,俱异口同声的答道。 而役夫与守卒们更是昂首挺胸,大声应喊。 刘晔说完后,目光快速扫视众人,不觉点了点头。 然后他自己也恭敬地整理起衣冠,神情凝重把脑子里昨夜处理过的政务,以及上谷各县的户籍、耕地、赋税、水利、乡里收成多少等事,快速在脑海过一遍。 免得天子问起来,说话会支支吾吾,连郡县乡里都回答不清,治民胸无良策,为官无话向天子建言,就表明他不胜其任。 如今朝堂三公撤除,权柄最高者为尚书令与中书令,其次则是九卿与六部尚书,其中尚书令和中书令,还有太傅享万石。 九卿为中二千石,六部尚书为二千石,御史台不设令,只设左、右仆射,亦为中二千石。 刘晔已成为二千石,此生最大追求,便是成为“万石”之官,真正对应当年佐世之才的褒誉。 想到日后成为万石,刘晔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亢奋起来。 “万石啊……我必得之。”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我大汉武德充沛!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虎贲骑军浩浩荡荡驻进上谷沮阳县郊外,刘晔将自己府邸腾出来,作为天子与太子的行宫。 他带着功曹、主簿等掾吏搬进了旁边的户曹官署,好在没有携家带口,便能说搬就搬。 根据汉律,太守千里赴任是可以带着家眷,而刘晔却把亲属都安置在雒阳城,孤身赴任只在幽州纳了两位妾室。 边郡太守不同其他地方,每年都有被胡人入寇攻杀县城,掳掠百姓的风险。 这几年汉人与鲜卑人之间争端越演越烈,彼此小规模冲突不断。 轲比能更有魄力,建兴二年八月曾经一度兵临沮阳城下,跃马扬鞭震慑汉家。 塞外的胡人,可不会跟汉人官吏亲属讲仁义,连太守也有战死的可能性,更别提家眷了。 到幽州突骑组建起来,胡人在北边入寇的情况,才渐渐好转。 刘备听着刘晔仔细斟酌诉说上谷郡数年的状况,以及他度田前后的人口、赋税、耕地变化,还有附近胡人掳掠频率。 说罢,刘晔神情凝重,望了望官吏与士卒,拱手行礼道:“回禀陛下,臣有要事告知,还望能屏退众吏十步,以免走漏此消息。” 刘备闻言忍俊不禁,挥手让众人退开十步,他倒想听听刘子扬有什么事情禀报。 “汝等暂且退开罢。” “臣惟陛下之命是听!” 上谷群吏与豪族宗长作揖躬拜,然后缓慢倒退,退到了门外,纷纷低头恭敬等待天子传唤。 没人敢私底下交头接耳,因为长得凶神恶煞的典韦就站在门口,领着守卫的军士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从头到脚来回打量。 门内有许褚时刻站在天子身旁,门外有典韦小心谨慎,府邸边上还有赵云率中军戒备,防止有人联合鲜卑图谋不轨。 刘晔转身望了一眼退下众人,又瞧见许褚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亦看向别处,手却悄悄按剑不抖动。 这让刘晔立即感到头皮发麻,连忙低声拱手说道:“陛下,轲比能不同于步度根,此人有豪杰之气,能得鲜卑人爱戴敬重,如放任不管,恐将酿成大祸。” “臣已派遣十数名精通鲜卑语的游侠,前往投靠轲比能所部,只要能接近可汗牙帐就能将轲比能刺死于帐内。” “轲比能一死,其部落必然作鸟兽散,东部、西部鲜卑也不再为惧,大汉可用钱帛、盐糖等物资为诱,再将各部落牧场重新划分,拉拢与分化胡人,使鲜卑大小部落互相仇视,彼此相攻。” “如此四五年后,汉家十四州度田完成,国力恢复,以汉之鼎盛,攻胡之孱弱,拉拢胡人多路出击,奋以雷霆,毕其功于一役,故汉军不战,战必胜矣!” “最晚不过建兴十二年,则可彻底扫除北胡,再化胡为汉,以塞外为长城,永解我大汉边陲之患。” “陛下可再用二十年与民休息,致力于恢复户籍人口,则可造昌运,而开煌煌盛世!” “后世卷卷青史,必将称此为建兴之治也!” 刘晔打起精神,有些激动地拱手说道。 他在心里反复盘算过了,那时他还未至五旬,而荀文若与荀公达、郭奉孝等重臣已垂垂老矣。 没有精力在领尚书台与中书台诸事,刚好可以让他接班。 沿着二荀之路,将汉室推到鼎盛时期,成为汉家中兴盛世,最璀璨夺目的良臣。 退万步来说,哪怕萧规曹随他也认了。 不清楚刘晔心底的期冀,刘备倒在认真思索着他的话,不得不说派出刺客刺杀鲜卑可汗,确实是低投入高收获的事。 轲比能与步度根相比,无疑强出了几个档次,步度根连河西鲜卑都管不好。 若能将其解决,对于汉军横扫草原又减轻了一些难度。 剿灭鲜卑可汗所部在于快速突击,先用中央突破的战法,再用数路合围,连续打击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在此之前还要分化草原各部落,减少鲜卑王庭的仆从军,削减对方的实力。 跟胡人作战不能持久,一旦持久消耗就倍增。 刘备目光望着刘晔,轻笑说道:“子扬若真能使刺客刺杀轲比能,可谓是为汉家立下重功,非关内县侯不可赏啊!” 见天子同时也许下了承诺,刘晔更有些兴奋。 他就喜欢刘氏天子功必赏,过必罚的准则。 有这句话在手,一旦日后成功必可用胡酋头颅来兑现侯爵。 “陛下,分化鲜卑部落尚需要时间,但此刻边郡还有未形之患,三郡乌桓霸占右北平郡、辽西郡、辽东郡已久,恐其酿成数世之患。” “当贿以金帛,施以小惠,使乌桓得意忘形,战备松弛,骄横自恣于内,待其倾轧瓦解之时,汉军在出其不意而击之,必可令其破亡。” 整理了下思绪,刘晔继续拱手说道。 上行下效是常有之事,天子热衷于打击胡人,他们官吏便整日琢磨如何更有效率剿灭胡人,看谁都是立功的目标。 琢磨完了鲜卑胡酋人头,又把目光望向了幽州西北面的乌桓胡酋头颅。 谁让天下侯爵空缺甚多,而胡人首领头颅又所剩无几数,斩而不可复生,杀了不可复活。 别说他们太守,就算督幽州军事的关羽皆有些意动。 只要确定胡人对汉家有敌意,其头颅就变成了行走的功勋。 除去官吏,各军府战兵与辅卒也恨不得大汉对附近胡人开战。 如今天下已定,汉军能够立功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了,不少冀、青、兖军府的战兵想带二三子嗣轮流去戍边,只为多斩几个首级,置办更多田宅。 许多战兵皆是吃过没耕地的苦,做梦都想把耕田持续增多,杀人打仗越打越熟练,稍微休整几年不战,就变得手艺生疏了。 他们脱产训练的搏杀之术,当然是为了有更高的回报,不打仗哪来的收获。 军府兵卒不像中军,能跟着天子到处巡视也有奖赏。 虽说中军也有因年龄大或者战伤而退役,从各地军府补充战兵进中军,无奈竞争太大,哪能比厮杀立功得赏赐快。 此刻大汉从百姓到官员,再到士卒对于周边的蛮夷没有任何畏惧之心。 要不是天子下令让百姓多积粮,恐怕群臣早就摩拳擦掌的请战了。 当朝太傅靠着战功一路打上来,太常孔融也平定过北海黄巾,宗正刘和跟天子征讨过豫州。 骠骑将军关羽,车骑将军张飞,卫将军赵云,四征与四镇,以及四安诸将就更不用说了,哪个不是身经百战。 其余重臣刺史或太守,如简雍、牵招、孙乾、崔琰、鲍信、曹洪、曹操等人,就连刘虞也略懂兵事。 何况近来,刘备又下令扩招中书台掾吏,把在家中闲居多年的蒯良、蒯越,以及徐庶、庞统、诸葛亮、董允、曹昂、曹真、曹休、孙权、刘巴、伊籍等人征为属吏,填补中书台官吏调任各处的空缺。 此刻的大汉,完全可以称得上武德充沛。 第四百六十三章 建兴当为历朝天子标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如今天下士人也渐渐明白了,但凡能让天子征到中书台,就算从书佐做起,等到外放之时,至少也是县令起步。 天子总有渠道知晓各州郡的俊才,还有传闻往后的九卿与六部尚书,将会从中书台历练出来,然后再调度去各官署。 刘晔一想到有越来越多的良才与他竞争“万石”之职,总有些忧虑。 虽自认才智不凡,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刘晔不觉得自己能压住天下俊才。 只能让天子注意到他,倘若所献的破鲜卑,骄乌桓之策能有效果,必将在陛下内心占据一席之地。 刘晔出谋献策后,哪怕挺直站立,也仍然用余目注视着刘备的反应。 恰逢其会,刘备刚想说话称赞刘晔之时,有中书台的官吏,在门外有要事求见天子。 刘备遂让其快步进来禀报。 “陛下,骠骑将军与乌桓校尉传来飞章,急需陛下过目。” 中书台属吏将一起送来泥封的飞章递给许褚,许褚低头核对泥印后,再把飞章双手恭敬呈给刘备。 而刘备却不觉皱起眉头,拆开泥印缓慢打开二道奏表,仔细观看起来。 依照他重新制定的汉律,一旦边疆有事,无需再经过尚书台,立即飞章加急送抵中书台。 建兴四年以来,能用飞章来禀报的事,简直屈指可数。 随着刘备踱步观看奏章,整座黄堂内都噤口卷舌,听不到除了脚步外,还有其他一丝一毫的声音。 许褚与刘晔皆不由面面相觑,杜口无言。 忽地一记笑声,让两人眼神对视吓了一跳,再望过去,发现天子卷起了奏章,笑谓道:“公孙度认为幽州西部通辽东,道路崎岖难行,自以为汉军不可至,趁着乌桓内乱互攻之际,打着为刘协报仇的名义,出兵攻取辽西郡。” “此时辽西郡已丢失大半,右北平与辽西的乌桓首领,蹋顿、苏仆延、乌延、楼班等人正在相互攻伐,子扬可有破乌桓收辽东之良策?” 刘备把奏章里的事情直接告诉了刘晔,想考究一下他的应变能力。 而刘晔闻言则不禁陷入沉思,又出声详细问了乌桓各首领因何缘故互攻,在得知是天子率中军来幽州的消息,竟惊吓乌桓首领苏仆延与楼班率部落牧民反叛单于蹋顿导致的。 这让刘晔也顿时心中一怔,思索了片刻,拱手回答道:“陛下,乌桓人以为陛下率中军至幽州是为了征讨乌桓而来,因此急于与蹋顿断绝关系,甚至想拿其头颅讨好汉家,可谓未耗金帛而乌桓自乱也。” “臣曾有耳闻苏仆延不满单于蹋顿已久,欲奉楼班为新单于,只是楼班畏惧蹋顿势强,不敢自称为单于,料此二人今敢反叛蹋顿乃是想以汉军为援,既可避免汉军擒杀,还能为昔日恩怨报仇雪恨,又能拥立丘力居之子楼班为单于,可一举多得。” “陛下,如今击破三郡乌桓时机已到,只需两三千幽州突骑便可袭杀蹋顿,再趁势率军收降右北平与辽西东部的乌桓部落,将苏仆延与楼班等乌桓贵族与大人送至雒阳蛮夷邸,与匈奴呼厨泉为伴。” “至于公孙度此贼,待整顿了乌桓部落,使汉军粮草不被胡人有可乘之时,则可出兵诛夷公孙三族,以儆效尤。” 刘晔说起公孙度,也有一股怒气在心头久久不散,如今陛下还没正式确定宗庙祭祀,到底是过继光武一脉,把自己过继给孝顺皇帝,还是重开中山靖王一脉。 朝堂官吏都还在争论不休,公孙狗贼屡次拿东莱王刘协出来搞事。 万一影响了天子,就算把公孙度夷灭三族,也解不了光武一脉宗室的心头之恨。 不仅是刘晔对公孙度厌恶,刘备亦是如此,当年便在东莱和公孙结下仇怨,没想到一晃十数年,公孙度竟然还敢主动攻辽西。 想占据山陵险要之地,来断塞关隘,不让汉军有进入辽东的机会。 难道还以为汉家就没别的办法了? 刘备随即令中书台官吏撰写公文送到东莱国,寻问鲁肃海船督造得如何。 又让书佐提笔写诏书给乌桓校尉阎柔与右北平太守曹洪、渔阳太守田豫共率突骑三千响应苏仆延,在建兴五年正月之前击杀蹋顿。 命关羽抚恤归降汉家的乌桓各部落,然后再择机分散安置牧民,再使各郡太守与县令、县丞对乌桓编户齐民,把汉家习俗推行到三郡。 不要再让恶吏激起汉、胡矛盾。 所有文书撰写完,又让书佐复读了一遍无误后,刘备不由颔首点头,命佐吏等人盖印发出。 幽州十一郡国,延绵数千里的边疆,鲜卑与乌桓,扶余,高句丽围绕在此处,但有云长为他驻守在北地,再加上步骘、刘晔、司马朗、曹洪、田豫、阎柔,这些太守与诸将校尉。 还有功曹辛评、主簿郭图、参军沮授等幕僚辅佐,哪怕鲜卑三部合军一处,再南下侵犯幽州,也能让对面知晓大汉的厉害。 待乌桓一破,汉家的北边忧患,算是暂时按下了。 那就可以让朝堂把目光转向南边,顺便腾出手清一清含垢藏疾罢。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啊……备此生是感受不到高祖的那种忧愁了。” 刘备眼睛里情绪复杂,不由笑了起来,望着随军携带的舆图,为防范并州北边鲜卑因匈奴实力大减,顺势南下踞留云中、五原、朔方三郡,让他白打一场战役。 直接让吕布驻守在朔方临戎县,让公孙瓒驻扎于九原,任黄权为云中太守,诸葛瑾为五原太守,张辽领朔方太守,卫旌继任为上郡太守。 还留下曹仁、曹纯、夏侯渊、夏侯惇、吴懿为校尉留驻并州各郡,同时监管匈奴动向。 而在击匈奴时未立下功劳,仍然为军司马的徐晃,见诸将校尉太多,犹豫许久才敢壮着胆子去求见天子,想请命前往敦煌郡,以求异域封侯。 刘备见其目光斩钉截铁,便点头同意了徐晃的调任,命其为敦煌都尉。 老实说其实没多少武官愿意去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因为离汉家京畿之地太远了,敢主动请命的寥寥无几,张郃与高览算两个,现在又多了徐晃。 “大丈夫仗鸿鹄之志,据英杰之才,使天下贤豪尽为我用……” 想到这儿,刘备忍不住扬起眉梢,尽显得意。 他敢说建业一朝,所筛选的贤才绝不在贞观与洪武之下,还能使后世皇帝好好学学,看他刘玄德是如何不野没遗贤,选拔人才治理天下。 让历朝天子以他为标杆,来济世安民。 第四百六十四章 郭图:为什么我一直背锅?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十一月初九,凛冽的寒风从北边刮来,似乎连土地也冻得坚硬。 幽州北部各处河道结冰,漕船不能再继续运输秸秆与豆料,这让来到蓟县没多久的刘备只能和关羽道别,率中军骑兵南下前往冀、青二州。 幽州各郡的谷仓草料储备,还要供给突骑的战马、驮马、骡驴,遍布各地通道要处的传舍与邮亭。 而汉家又要对乌桓用兵,为了减少消耗,只好提前离开幽州。 “大兄,如今已是寒风侵肌,要多保重身体啊!” 关羽领着诸多官吏在蓟县郊外,送别了数里,又言再送数里,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在刘备的劝阻下,才终于停止了脚步。 让随从把自己准备好的大氅,仔细地披系在刘备身上。 关羽望着兄长因操劳增添的白发,无语凝噎许久,紧握对方的手臂,语挚情长叮嘱道:“大兄,羽不能常守在身旁,还望兄长注重身体,莫要时常操劳牍案。” “自古天子有肇基百世之心,亦懂得善养身体,使之能逸能劳,大兄承汉室天命,为天下君,而光济四海,当以苍生为念,不可忽略也!” “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不可轻视。” 关羽知道自己要不站在天下万民的角度来劝兄长不能劳累过度,恐怕大兄还会仗着身体恢复异于常人,继续操劳下去。 事无大小,悉以知之,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需要花费无数精力。 此时握有的天下,早不是昔日区区数州郡,再用以前的方法如何能持久。 “大兄,如今有中书台与尚书台,还有九卿和六部划分管理各州郡,各州军府亦置有军府校尉监管,何须再如此繁忙?歇一歇吧。” 关羽有些不解,不知晓兄长为何总是焦急。 “云长,我喜好吏事,你又并非不知。”刘备只得摇了摇头,笑说道:“现今天下百废待兴,各州必须要我亲自去实地调整方向,如同当年讨平天下一般,为主帅者必须亲临战场,得以登高望远,瞭望山川河流,敌我军阵形势与士气,才能决定是否击敌。” “眼下亦是如此,治理羌胡需要备坐镇关中,整顿匈奴也需要我去了解牧民的生活习性,只有这样朝堂政令,就不会出现大差错。” “不会再像前汉让羌族祸乱凉州百年,屡屡不能平定。” “周边胡人初定,就应着手梳理汉家内部的杂事,再向南开拓田野,为将来的寒灾做准备。” “这些事情,哪一件能离得开我,不需汉家天子来把好关?” 天生的劳碌命,或许只有等到年过六旬,才有歇息机会罢。 刘备轻拍了关羽的肩膀,目中噙着笑意说道。 他心里柔软的角落也被云长话语触动,内心涌着一股暖流。 “大兄……”关羽张了张嘴,竟无话可劝说。 “云长,幽州就托付给你了。” “待平定乌桓后,你觉得时机成熟能够度田,便上奏给中书台,我好让书佐撰写诏书拔擢你为幽州牧,不然可不好管涿郡啊。” 刘备眉头挑动,若有所指说道。 然后侧身看向望不到影子的蓟县,轻笑宽慰关羽道:“云长,送兄千里,终须一别,回罢。” 好在关羽也是性格果断的人,知道不能再一直相送,热泪盈眶的拱手长拜道:“大兄,此地为别,无论为臣为弟,或衔书万里,羽必将心念兄长……” 刘备握住关羽的手,笑着说道:“兄也一样,云长今朝别后,来日再见,你也要保重好身体。” “你、我、益德,还要等着看汉家中兴之世到来!” 叮嘱完关羽,刘备也不再犹豫,立即翻身上马,笑着拱手对关羽、辛评、郭图、沮授等掾吏,点头示意,接着轻夹马腹,向南扬鞭而去。 “唏律律……” 旁边成百上千的骑军也策马追随,猎猎北风将赤色的漢帜,吹得哗啦啦作响。 这一幕久久留在了躬身行礼相送的群臣心里,陛下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多少改变,对于降臣也没有芥蒂。 谁都想为仁德之君效力,而不是为凉薄天子纳忠效信,人再怎么演也只能装一时,装不了一辈子,何况手握天下权柄的天子。 多少人有了权力后,就立即翻脸不认旧情。 “陛下,果真有高祖遗风,为宽宏大度之君啊。” 随着中军渐渐远去,震耳欲聋的擂鼓声,也变得杳不可闻。 沮授才敢抬起头,望着驰道延伸的马蹄印,感慨万千。 像他们这些贼子降臣,不被人冷嘲热讽的对待,已然是不错了。 没想到天子率军临走前,还会对他们拱手点头示意,这是何等的恩德啊。 沮授不由把目光看向辛评和郭图二人,恰好他们也望过来,三人皆不禁露出苦涩的笑意。 “若能早知天子之仁,图就听了郭奉孝的劝说,递帖拜别袁本初,带着家眷去青州效命,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为明主效力,施展我平生抱负,奈何瞎眼了,瞎眼了。” “好在天子不计较,让我尚有一些作用。” 郭图压低声音,摇头叹息道。 “公则,往事已过,感叹又有何用,现在你走路都腿脚不便,除了在官署做一刀笔吏,还能如何?” “随云长公出征,还要征百姓牛车来载你,不如就安心待在蓟县为掾吏罢,别想做献计献策的谋主了。” 辛评直话直说道。 也不顾及郭图的反应,直扎其心窝。 气得郭图咧嘴骂道:“要阿翁说多少遍,那是袁本初好谋无断,还有田元皓在旁高呼大败,非我无能也,否则河北怎会一战败亡。” “若论军略,你仲治岂能比得了我?” “我们皆为颍川士族,河北士人辱骂也就算了,汝为何胳膊往外拐,田元皓与你有何交情?” 郭图最受不了,明明他和田丰皆是兵败被俘,为什么河北士族豪族要把大败的罪责,推到他头上。 就因为他是颍川人,就要被河北人欺负,这是什么道理? 再说颍川辛氏也是首尾两端,辛毗早就投靠了天子。 荀氏还有荀文若和荀公达,而郭氏只有一远亲郭奉孝。 颍川士族说好的抱团取暖,结果个个暗中下注,就他在颜良兵败被擒后,就被调到冀州北部郡县,好不容易求情回来,就参与了河北覆灭之战。 还差点自毙而亡,简直亏麻了。 如今辛评还想把他踢出幽州都督府,颍川和河北也欺人太甚了。 郭图骂着骂着,见云长公循声望过来,立即转为笑脸对待辛评。 反应之快,让身旁的沮授也瞠目结舌,论媚上者,无人可比郭公则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蒯良:笑蜀中无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五年(202)正月中旬,刘备在冀州信都得知了汉军已经拿下蒲类国,张郃重新打通了伊吾道。 使大汉又能通往车师前后、危须、焉耆、渠黎、龟兹、姑墨等国。 刘备拿起书卷,仔细看看傅干与甘宁的从西域传来的奏表,汉使团凭借汉军灭国后,又屯田驻扎在疏榆谷给各国带来的威慑和惊恐。 欲顺势前往龟兹国,一边让各国遣大臣与使者来长安朝拜。 一边准备调查龟兹、尉犁、疏勒、莎车四国的土地环境,还适不适合屯田种麦。 傅干还向天子建议,暂缓将都护府或长史府设在疏榆谷,此地只适宜做防御鲜卑胡人的坚城,等他们从疏勒城返回,探明了诸国的具体情况。 再把临近的乌孙,北边的北匈奴,西面的贵霜了解清楚,知道容易插手西域之事的蛮夷状况,才能制定好对策,是防范北匈奴南下,还是对抗贵霜国。 由于有万里之遥,奏表与文书往来不便,再加上降服西域诸国亦需要时间,就算派人回来传信,也要很长的时日。 傅干斟酌了许久,恳求陛下再宽裕一年半载,届时必将带回大量西域各国的情况,以及编撰汉记需要的蛮夷国史料。 紧接着还小心翼翼附上了一句解释,汉家离开西域数十年,而西域二十余国要么投靠了鲜卑,要么依附贵霜,据闻贵霜国近年来虽有衰落的迹象。 却仍然可影响大宛、乌孙、无雷、疏勒、莎车、乌托,这些邻近数国。 刘备看到这儿不觉笑了笑,他还是略微了解西域诸国的情况,北匈奴的虚实不清楚,但贵霜王要是还敢把手伸进西域,派军队翻山越岭而来,只有死路一条。 西域周边的高耸山脉与荒凉沙漠,不是庇护了大汉,反而是阻碍了汉军。 想出击万里外,只能取道走草原,用胡人那一套,以战养战的方法,无需大汉百姓运粮。 只有把北方草原彻底掌握在手中,才能震慑数万里,鞭笞西边诸国,还能把汉家文化推到万里外,让夷蛮以讲几句汉语为荣。 回过神来,刘备欣然提笔允了傅干与甘宁的请求。 …… 次日一大早,又有几封奏表加急送来,不过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反而是满宠等官员在益州各郡县实行度田,派遣郡吏与县吏清点田地与人口时,受到了益州豪族和士族强有力的反抗。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就已经有大小七十余家宗族,联合部曲、僮客四处作乱,群盗处处并起,攻取县城,害杀度田长吏,更有甚者刺杀了朝堂派遣去的县令。 在益州各处设立的军府,有三分之一的辅卒参与其中,尤其是南部的郡县,甚至连武库也被当地豪族里应外合的攻占,各处蛮夷首领亦在蠢蠢欲动。 除了汉中郡外,剩下十一郡与国,皆有豪强率部曲趁机作乱,使各县邮亭和传舍几乎断绝。 就连满宠、高柔、张昭、孙策等太守,都不禁有一些忧心忡忡,没想到在蜀地度田的阻力,远超过其他州郡,那七十余家宗族还是打出旗帜的,没有打出旗帜的人更多。 度田却搞得反叛声势如此之大,令众多官吏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感觉把事情办砸了,害怕遭天子责罚。 “不想蜀中豪强竟然如此嚣张跋扈,不知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刘备见此公文,却忍不住笑起来,准备借此稽考一番,先到信都的蒯良与蒯越,以及诸葛亮、曹昂、曹真、曹休、孙权几人。 剩下还未应征而来的,正在处理手中要务,尚需一段时间才能赶来。 “回禀陛下……”蒯良最先拱手站了出来,恭而有礼的长拜道:“蜀地为天下膏腴之所,多有适于垦田的河川、平原与丘陵,又能四面险固,因此蜀中豪强繁衍生息数百年,且又彼此联姻。” “一旦有变,则乘势席卷各郡,此亦正常也。” “可惜只懂得眼前之利,而不明身后之事,各县诸城乃至成都,俱无屏藩阻隔,进入益州的关隘也在汉军手中,豪强力不足相抗汉家。” “若蜀人不可轻信,则可调汉中郡,及荆州之军立即抵达蜀中,进兵之日便能斩将搴旗,伏尸数万,此势在必胜也!” 蒯良此前为刘表最得力的谋主之一,当年刘表与刘焉交恶,荆州士族也并非没想趁机攻取益州,还了解蜀地豪族与刘焉帐下东州兵的矛盾。 那些习惯不受束缚的豪族,遇到有来侵犯他们的利益,就会立马抱团反击。 刘焉为益州牧时,把治所从雒县迁到绵竹县,诛杀豪强以立威刑,就立马有人反叛。 连在绵竹偷造的天子车舆,也遭大火焚烧殆尽,让他不得已又把治所迁到成都。 从刘焉至刘璋,只要益州豪族利益受损就会反叛不断。 如今天子要度田,无疑算要了他们的命,必将群起而反。 可惜这些人被利益蒙蔽双眼,看不到自己死期将至。 蒯良念想到此处,心底不由有几分讥笑,就算刘季玉在建兴元年时未归降,大汉也必会对益州动手。 如今天下各州郡,除去兖州、幽州、荆州、雍州,及蛮夷遍地的交州还没度田外,又有何处士族与豪族没有度田? 兖州只剩下四郡,幽州还未开始,荆州的南阳、江夏、南郡三郡早已经主动度完,还释放了奴婢与僮客,又将部曲遣散。 就是不想等到天子的刀剑,架在荆州士族的脖颈上了再去求饶,那一切就都晚了。 托刘景升的福,荆州本就落后于青、兖、徐、豫的士族一大截,还不努力迎头追赶,只会被越甩越远,到时候吃亏更多。 也就蜀中豪族不懂变通,什么田地、钱财与部曲,当初是怎么获得的,日后也可以从头再来。 只要书籍未失,宗族子弟尚在,便总有机会再出二千石,却偏要与蛮夷为伍,为了昔年依附刘氏得来的富贵,而举事反叛汉家,最后下场不是诛三族,就是流放异域。 “不过……剿灭益州叛乱,也好使我荆襄立功,此不亦善哉?!” 蒯良啧啧称奇想道。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天子考核问策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问完了蒯良,目光又扫过颔首低眉的蒯越,落到了孔明、曹昂等人的身上,不怒自威的试问道:“蒯主记之言,汝等以为如何?” 曹真与曹休两人虽为弱冠之龄,之前却在江东为武官,只不过任一屯长而已,没想到会被天子征来中书台,哪怕是做一小吏,也远胜过在江东为屯长。 两人来时也得曹孟德叮嘱,要多夜读问策与他的兵书注解,天子所问实话实说便好,千万不要不懂而硬答。 若是能留在中书台不被刷下去,就好好踏实的干,就算做十年或二十年小吏,只要还在中书台任职,就总归会被天子注意,有熬出头的时候。 况且天子记忆力极好,只要印象不差,必会记起。 于是纵使两人虽不知如何回答,却也咬紧牙根抬头,恭敬地拱手行礼道:“容禀陛下,我二人位卑不过一军府屯长,得蒙天子厚恩所征,不敢不效命于宫殿前,奈何对益州短见薄识,不敢妄自议论大事,而误国家。” “蒯主记为荆襄智谋名士,画策设谋必在我二人之上,故无言可议之。” 曹真拱手解释说道,而身旁的曹休也赶紧点头,另一侧边的曹昂却欲言欲止,想了想还是顾及二曹的面子,没独自站出来答话。 这让刘备有些饶有兴趣地看着曹昂,笑问道:“子修,可有话要说?” 曹昂能活到今日,也托了他早早把孟德打逃江东,又把凉州张济、张绣叔侄堵在了弘农郡,不然曹昂或许已有五岁了。 “陛下,益州中部豪强反叛不足为虑,唯一需要防范的便是南边的蛮夷,此前昂曾在丹阳郡清剿过山越,仅有一些百姓工匠因战乱躲避山里与蛮夷相合,就让山越变得更难以击破。” “哪怕江东士卒入群山二百里,也受不了山里的瘴气与瘟疫,十人中病者盖有三四。” “听闻益州南部更为不毛之地,豺虎肆虐,沼泽遍地,毒虫甚多,湿热更胜于扬州,极易得酷疟之疾。” “此症状越是天热,越是汗水不可止,先冷而后热,即便有士卒侥幸熬过,未过十余日又将复发,直到毙命为止。” “陛下,剿灭豪强部曲容易,若有豪强与蛮夷沆瀣一气,则牂牁、越巂、永昌三郡不可速平,需要择有威望者,分而抚恤之。” 曹昂轻微皱着眉头,思索着说道。 他当初也领教过此病症的厉害,军中士卒因此毙命者不在少数,自打从那时起,酷疟之疾一直让他忌惮不已。 “子修,亦所言在理,假使南边的蛮夷也时刻袭扰各县,倒也是件麻烦事。” 听到曹昂的建言,刘备略微地点头,赞同道。 虽说南蛮部落复叛会影响百姓耕地收成,但这也并非是停止度田的理由。 益州南边的蛮夷与豪强关系不浅,可以说彼此互为盟友,还交易各种生活物具,这些部落首领,恐怕更相信交往多年的豪强,而兴兵攻打县城。 不过他早就调度益德与周公瑾防患未然,一旦有事立即进兵出征,作为援军进蜀平叛。 再加上刺史满宠和孙策等官吏,要还平不了益州豪族兵祸与蛮夷,那便是人人都玩忽职守。 这样的阵容,就算孟德遇见了,也讨不了好处。 紧接着刘备的目光,放在了诸葛亮与孙权的身上,想听听两人怎么弥补缺漏,头戴帻巾的诸葛亮见状,正色拱手施礼道:“禀陛下,蒯主记与曹书佐已为汉家献得良策,亮绵力薄材,仅有一言愚见耳。” “当年叔父带着我等诸葛氏子侄数人,从豫章郡退往荆州南郡,途中偶遇不少山越百姓,观其大多居于山中,虽有耕田收成,无需缴纳赋税,却极缺盐、糖、布帛等生活用具。” “各地豪族以此相诱,使山越部落渐渐服属于汉,然后成其部曲。” “陛下,不如亦可采用此法,以汉家物资富饶,持续与蛮夷行商,以此诱使其心和蜀地豪强相离,此策唯一缺点,便需要耗费多时,短期成效则少。” 诸葛亮说罢,又拱手再拜。 他其实也本不想开口,奈何天子望过来,得陛下重恩,岂能不竭诚尽节,上答鸿恩。 刘备听完此策,不觉有些朗笑,说道:“孔明所言倒为子修的提醒,拾遗补缺了。” 行商贾之道,许多人都知道其中的利弊,却还有不少官吏不愿行之,甚至抵触益州南部的蛮夷首领。 士人心中总有一副蔑视胡人的观念在作祟。 此刻对于羌族与匈奴,在他的大力修正下,终于有诸多官吏开始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各种欺压牧民,使胡人完全与部落贵族站在一块。 在满朝官吏数年的努力下,让汉、胡矛盾暂且不再针锋相对…… 望见天子目光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这让长着一副大嘴巴,略有短须的孙权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被天子征用,就连三弟孙翊听闻此事,都有些愤慨不已。 认为大兄孙策偏心,特意向天子举荐了仲兄,也不举荐他去中书台,在孙策邀他前往巴郡建功时,直接愤懑拒绝。 要不是有母亲吴氏一直在旁边劝说,孙翊恐怕对大兄与仲兄都要产生芥蒂。 哪怕孙策再送来吴郡的书信中再三解释,他也并不知晓仲谋为何会被天子征至中书台为属吏,孙翊也是将信将疑。 “禀陛下……”孙权斟酌了一下话语,恭敬地下拜说道:“臣权诚惶诚恐,不知因何缘故得天子看重,固自知无才无学,不敢效众贤为陛下献策献计,此刻犹如当言而惧,发言而忧,如蹈水火也。” “数年前为孟德公所辟用为吏,行走乡里之间,其务不过事农于民,可谓是才智疏浅,孤陋寡闻又无多,如何能比天下俊才,还望陛下明鉴。” 孙权说完叩首而拜,把姿态放得很低,要论出身与知识渊博,吴郡孙氏怎么也比不过谯县曹氏、襄阳蒯氏,还有琅琊诸葛氏的。 而且大兄孙策常在外地任太守,母亲吴氏亦教不了他回答天子的问策。 面见威仪的汉家天子,说话不结结巴巴,能将呼吸压在胸腔,保持声音不发颤,已然是他为孙氏挽留最大颜面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迁惠陵令!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仲谋有无才德,朕心有所知,既下文书从吴郡召征来,就是对你刮目相看。” 相比于心里打鼓的孙权,刘备却感慨说道。 生子当如孙仲谋啊,孙坚还是生了俩能干的儿子。 再加上曹孟德,或司马仲达,都是培养儿子一把好手。 不过这一次,让他们都来为大汉发光发热,争做汉家忠臣。 刘备目光瞥向前方的孙权,心里暗道。 接着便摆手让他们都退下去做事,自己则命中书台官吏撰写公文送至关中、荆州,让二地负责平定蜀乱。 想到河北豪族的势力仍然不小,刘备思索了片刻,立马有了对策。 遂问旁边长须官吏道:“雒阳宫殿修缮得如何?” “回陛下,南宫与北宫里面的诸多宫殿已经修缮完成,其中前殿和云台,以及城外灵台的防火措施,工匠们更是用了多层方法,可以最大程度隔绝火势蔓延。” 听见天子有问,长须官吏立即拱手回答道。 中书台内部也有分曹办政,相当于另一套小六部,他负责的工曹文书,从尚书台或各州郡上书来的修建之事,都要经过工曹分类。 除此外,还要做到提醒天子,以及督促尚书台送来最新的公文。 听见此话刘备不禁笑道:“这些年倒辛苦了公达,一直在雒阳为汉家修建宫殿,在废墟之上重新造一座京都。” 董卓西迁长安把雒阳烧成焦土,连云台里珍藏的图书、户籍、珍玩、各种周代以来的古籍竹牍,都遭烧毁殆尽。 还有城外观天象与气候的灵台,以及阳嘉元年张衡制造的候风地动仪,一起没于大火之中。 这无疑让好奇的刘备感叹不已,没看到真正的地动仪,不知效果究竟如何,南阳张氏也没留下张衡制造器具的记载。 刘备惋惜各种书籍毁于战乱,便在编修汉记时,让祭酒与博士选择出精彩篇卷,使百姓工匠刻字在碑,置放在新的云台宫殿,作为汉记的备份。 汉记的编纂,在建兴元年便已开始,天下安定后,参与编纂的队伍多达千余人。 如今已有六百七十九卷,凡天下有字诞生以来,所有事宜无不包括。 追溯到上古时期,除去书籍的记载,还要拿出实物作为佐证。 一时之间天下宗族掏出自己的家族底蕴,各种陶器残片,缺失的器具,纷纷用马车送来雒阳。 这让卢植、张俭、赵岐等人直接抓瞎,上面的文字图案根本看不懂,如何翻译撰写。 因为有些人浑水摸鱼,自己伪造上古文字,使筛查之事难度倍增。 刘备得知此事,命他们只需筛选分辨文字真假,再另开一卷,将文字原样记录就好。 为了不使汉记失传,又让献出自己珍藏书籍的宗族抄录其中数十卷,就连平时赏赐大臣,也会拿出书卷让他们抄录。 刘备深知一个道理,不能让《汉记》这部还在编撰的典籍流传后世,那如此的人力财力就白费了。 “对了,惠陵修建事宜,筹备得如何?”天子又问道。 “不可耽误百姓耕种之事,掘土无需过深,为防泥土坍塌,可用拱顶作支撑,底下放巨木即可,用暗渠作排水。” 刘备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这是汉家第一次取山为陵,倘若出了差错,到时又得重选地址修建天子陵园。 “禀陛下,关中已经征发工匠与役夫二千人,奉陛下之意,待到春耕过后,则可开始修陵。” 长须官吏不留痕迹地抹了额头的汗水,继续拱手说道。 天子选来选去,还是决定效仿先汉,留在中关建陵,毕竟承高祖之业,而振兴大汉。 或许也是为摆脱前汉留下来的影响,不仅没将天子再次作为儒家表率。 也没如孝章皇帝那样欲要制礼作乐,梦想着把汉礼捣鼓出来,既成为世俗天子,也想成为儒家天子。 但取山为陵,那以前的夯土造陵之法就不可再用,还得研究如何掘土建陵,这让负责修建之事的人头疼不已。 长安附近能采山为陵的地方极少,距离最近的便是骊山,当时还是荀尚书令带着工部官吏,亲自乘坐马车从云阳宫前往骊山,奈何此处岩石多,选了许久才选好出陵址,再上书给天子决定。 骊山山脚下还有座秦陵,好在惠陵位置在山腰,居高临下且无需仰视秦陵,不然就得往渭水以北,去寻找山丘了。 长须官吏想到此处,不禁有点走神。 “退下去忙吧。”刘备回到了席坐,提起豪笔准备亲自撰写诏令,余光瞥见工曹掾长还站在原地,便笑起来,轻声说道。 “臣遵陛下之命!”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数息,官吏顿时手心冒出汗,赶紧躬身告退。 待众中书台掾吏都告退后,整座行宫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许褚、典韦带着甲士守在两侧,默然不语。 刘备捏着笔杆空举半响,然后下定决心,直接落笔写下———迁惠陵令。 “自汉兴以来,总有贼虏飙起,扰乱边方,每逢道殣相望之时,则汉室衰替,帝纲堕坠,宗庙损毁,却无封爵宠禄之宗族,翼戴之勋,为汉家陵园立垣树屏,以致震荡无存。” “姬周凌夷,无生贵于天下者也,各家且从高祖而就列,附天命所归而得富贵,今汉养士四百余年,欲得一朝之用。” “诏命下达,既虔奉诏,望众顺以立功,凡名录于卷宗之家,尽迁移河南、关中,以藩卫陵园,不可拒违。” 紧接着刘备又立刻写下另一封诏书,在其中详细说明了,各地迁徙之宗族,皆有朝堂出财帛和田地,用以弥补万姓的损失。 在名录内的宗族,待举家迁移完成后,倘若有族中子弟参与科考,则可越过乡试,从县试往上科考,算汉家给予忠孝之人的优待。 放下豪笔,刘备看着自己写好的诏令,不由轻微感叹,此诏令一出,天下又将沸腾…… 但是为了不让士族和豪族在当地继续做大,只能叫他们挪位置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冀州士族豪族大震!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也清楚下令迁移宗族,必会造成破家之祸。 能缓慢完成此事最好,尽量减少士族、豪族的怨言。 他下诏令的缘故,也是为了削弱河北宗族,特别是朝堂重臣出身的宗族,打着旗号与附近郡县的豪族沆瀣一气,使得地方官吏束手束脚。 这才统一天下多少年,若再过三代,岂不是会更严重。 何况让朝堂群臣尝到了甜头,孝灵时期的蠹虫,便得以顺利攀爬到他栽下的大树枝叶中,那就麻烦了。 可不想大汉再踏足历史上魏晋的老路,各家宗族已在当地待了二百年了。 要是他刘玄德不下令强行挪动士族与豪族的位置,后边天子恐怕谁都撼动不了。 如今司隶七郡人口衰减甚多,各家也遭受兵祸重创,朝廷拿回了许多无主的耕地,正好可以用来安置从天下各州迁来的士族,与他们交换原有的土地。 不然数十年后,将多余的耕地分给了黔首百姓,结果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司隶各豪族手里,那就无空余地安置士族了。 “天下士族、豪族最多的地方,莫过于河北,而河北最多,莫过于冀州,就先从此开始罢……” 刘备嘴角露出一动,不觉望出行宫外,暗暗想道。 谁让冀州经常想搞事,先参与袁氏谋逆,又反抗度田,欲废科考,还敢暗地结交朝廷重臣。 这不是逼他一刀劈在冀州士人的大动脉上,用鲜血淋漓震慑其他人吗? …… 二月仲春时节,冀州各地的雨水越下越大,渐成铺天盖地之势。 乡野良田被阵阵密雨冲刷着,田地间的一些草屑与泥土,被浊流带进了旁边的沟渠中。 许多黔首百姓带着担忧的神色,躲在屋檐避雨,望着逐渐蔓延到夯土门槛前的泥水,忍不住双手合十,祈求昊天不要再连续下雨。 百姓农耕靠天吃饭,既怕连续的干旱,也惧不停歇的雨水带来的涝害与大水,更担心延误了今年的春耕。 因雨势过大带来的忧愁,不仅只出现在百姓的脸上,冀州郡县一百三十二家士族、豪族在接到天子从安平郡信都县传来的诏令,皆是不由瞪大了双眼,张开嘴巴愣在了原地。 真定赵氏宗长更是发出惊愕的叫声,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栽倒在地。 被赵氏众人急忙掐嘴唇摇晃,才幽幽地醒过来。 他顾不上身上的尘土,抬头望向院外乌云密布,雨水仿佛从云中浇灌下来。 天地在雨中融成一体,恣肆狂放,似乎如箭矢,有把人浸透的威力。 “陛下,不可啊!” “真定赵氏为汉家兴复,立下赫赫战功,为何要举族迁往长陵?!” 赵氏宗长再也没有平时在郡里的得意,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冽,从东边的信都刮来。 胸口不可抑制地抽痛,让他后悔得只想撞墙。 绝对是有人将赵氏购买田地之事,检举给了天子。 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大祸从天而降,连卫将军赵云的颜面也不顾,把迁陵令传到赵氏。 陛下不常与人说,亦视赵子龙为昆弟么? 怎么还能下手这么狠,刘氏天子凉薄之心,果然如此。 赵氏宗长哭丧着老脸,忍不住在心底腹诽道。 难怪去岁率中军骑兵屯驻在信都,原来早已打定主意,来迁移各地宗族。 此时冀州坞壁尽数拆毁,再加上当年度田之时,各地有部曲的豪强常掀起反抗,郡县守卒与道路边的邮亭、传舍的亭长和亭卒皆是警惕性最高。 而且都有加固和增高壁垒,还堆积柴火,设了烽火台,时刻有守卒站在台顶远眺,只要看见有人持兵戈围过来,就立马以号角为声,惊醒亭卒。 若见有百人之多,则立即点燃浓浓的烽烟,军府战兵立即前来平乱。 更别提此刻,还有天下最精锐的骑军在信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经过了度田之乱后,真实尝到了汉军的厉害,谁还敢冒着夷灭三族的风险,带头反抗。 再者部曲都没了,总不能领着奴婢带着削尖木棍与弓箭,去对抗披甲汉军罢? 赵氏宗长满面忧愁,估计此诏令一出,已被打断脊椎骨的冀州豪族与士族,绝不敢争做出头鸟了。 那真定赵氏,也就只能吃这个亏了。 天子对功臣的宗族下手,却不留情,必然是问过了子龙。 “子龙啊,你为何不向陛下争一争理,真定赵氏有定天下之功,即便多得些耕地又如何?” 赵氏宗长望着天空中的雨幕,喟然而叹道。 与此同时,相比较真定赵氏,从起初的剧烈反应,再到最后的俯首认命。 中山郡的无极甄氏却没感到有什么绝望,相反更兴奋不已。 甄氏宗长立马召集族人商议此事。 他们接到的诏书是天子命无极甄氏举族迁去骊山惠陵的西边,那里离霸水不过六十五里,而霸水北边则是关中渭水,非常适合漕船往来运输。 天子通西域行商之心,天下人尽皆知。 假设早点迁移去骊山的西面,再购得或造船艘,岂不是能更方便运输精盐、糖、茶、蜀锦,还有运卖在彭泽县东面烧出来的新陶器? 到那时无论是侩卖给西域胡人,还是买西域之物,运送到汉家来,岂不是比徐州东海的糜氏更快一筹? “据云阳宫内传来消息,甄美人又为陛下育养一子,自建兴元年育了一女,便接连顺产二子,无一人夭折,为汉家孕育的子嗣仅在皇后之下。” “东海糜美人,如今只产下一女,由此可见论得天子宠爱,是我甄氏更胜过糜氏。” 头扎皂色帻巾的青年人,小心望向四周后,压低声音说道。 对于熟悉商贾之事的甄氏来说,能获得权力和财帛,不一定要成为士族才行,只需得天子信任与亲近,一样叫士人不敢小觑。 如今天下有三大行商,一个是由青兖商贾组成,一个则是徐州糜氏联盟徐扬的漕商构成,还有一个就是以无极甄氏为首的河北商贾,主要贩卖马匹、驴、骡与肉食、裘皮、草药等,卖运到河北以南的州郡。 即便是这样也比不上据大河运输便利的青兖商贾,还有依靠长江水系优势,以糜氏为牵头的徐、扬漕商。 这无疑让甄氏心有不甘,据闻青兖商贾有天子在背后撑腰,才能占据大河运输。 可糜氏同样也是外戚出身,却能屡屡压过无极甄氏,如何不让人郁郁不乐? “此话不可妄言,当慎之!” 须发皆白的甄氏宗长,骤然听见此话,差点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拿糜美人说事就已令人眼跳心惊。 没想到还敢在话中议论皇后阴氏,这哪里是为去骊山献策,分明想叫甄氏举族迁往敦煌罢? 竖子,汝到底姓不姓甄?! 甄氏对你有何仇怨,竟要下如此狠手。 第四百六十九章 识时务者,在乎俊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甄尧也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歧义,要被人检举出去,甄氏必会在天子,还有传闻极为聪慧的太子心底留下“印象”。 这种话被人曲解,就连甄美人也吃不了兜着走,更别提他本人了。 想到此处,惊得甄尧脸色瞬间煞白。 他可从来没那狗胆,想让自家姊妹取代阴皇后,天下士人都说如今天子与光武类似,除了度田、好吏事外,还有则是对阴皇后的钟爱,十数年未曾消减。 就连当初天子仅为县令之时,喜好年长少女的逸闻趣事,皆是天子为避免体虚的阴氏,有过早生育之危,对她的抚慰之语,只是不知为何流传了出来。 却也因此缘故,再无士族和豪族敢去撼动阴皇后的地位,还有太子刘永之位。 两人身后并非众多南阳豪族在撑腰壮胆,而是有一人从县令时起,就算顶着无子嗣的议论,也要让夫人年长数岁才放心育子。 这是何等缱绻羡爱啊! 汉家历代天子,能这样对皇后的屈指可数。 就是那寥寥无几的数人,却告诉天下人一个重要的道理,无论你权势如何,只要敢动天子的微末之妻,就绝不会有好下场。 权倾朝野的霍氏,最后也栽在了上面。 就连重视诺言的光武皇帝,也心心念念废郭氏而立阴氏…… “小子一时失言,还望宗长莫怪!” 甄尧赶紧起身躬下腰作揖道。 这样的赔罪姿态不仅是做给宗长看,还要做给其他人看,也不想给姊妹带来麻烦,甄氏是绝没心思和皇后去争长短。 “孺子不过小儿之论罢了,大人岂会计较,先站在一旁吧。” 甄氏宗长见甄尧醒悟过来,也顿时松了口气,便佯装怒色拂袖,将此事不留痕迹地揭过。 说话间,宗长悄悄甩动袖口,抹走额头急出的密密一层汗珠。 干他娘的,宗族议事也能这么刺激,甄氏差点被这竖子口无遮拦给害了,开口便得罪天子,皇后,以及太子。 还是让他少去见甄美人,免得又害了自家姊妹与亲外甥。 眼下天子以摧枯拉朽之势,强灭天下诸侯,又度田清赋税,收缴部曲,废除坞壁,将反叛的豪强杀得人头滚滚。 又在各郡增设军府,分军士耕田,以此压制地方的世家大族,还用稽考筛选士人为官,同时又选拔军士子弟进各地的农官学。 用修《汉记》分化拉拢士族,用立功行赏与身后追封稳住豪族。 陛下可谓是带着中书台、尚书台、六部,以及军府士卒,在天下大打出手。 不像是在治理天下,反而像在想方设法收拾士人,没有仗打得马上天子,把精力全发泄在世家大族身上,叫人头疼不已。 时隔二百四十二年没有出现的迁陵邑令,如今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士人心头。 而且还不是仅迁去惠陵,而是汉家所有陵园,皆需要有人去屏藩。 迁陵诏令一来,无论甄氏愿意与否,也只有去骊山惠陵这条路可以走,除非宁愿举族流放敦煌…… “老夫在此静坐会儿,你们都散了吧。” 想到这儿,被甄尧打断了思绪的甄氏宗长,也没了再与宗族子弟们商量讨论的心思,生怕再听到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的话。 “诺!”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皆不知所以,却也识趣地起身,拱手行礼散去。 …… 连无极甄氏与真定赵氏都在迁移的范围内,更别提其余宗族。 诏令随后数天传遍冀州各郡,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又似晴天霹雳,给了世家大族当头一击。 不仅是冀州的郡县乡里,就连临近的幽州、青州、兖州的豪族也心跳变得剧烈起来,各地立马人言籍籍,说长道短。 此令一出可谓震动天下! 许多士人惊骇之余,不敢在巷议街谈,却也关起门与宗族父老议应对之策。 “诏书已下,天子命我广平沮氏迁徙去河南尹,以度田之时统计的耕田数量,在司隶择地更换,或补之财帛为替,这可如何是好啊?” 有五旬的沮氏宗长眼中染了焦急,说话时就连胡须颤颤地抖动,抬起头紧盯着沮宗问道。 沮宗是沮授之弟,在河北士族豪族压错注输了之后,就再没几人成为太守或郡功曹、主簿、督邮、上计掾等州郡主要官吏了。 也就是劝降袁氏的辛评、沮授、荀谌,还有在平定河北豪强叛乱里,立下功劳的郭图再次得到朝廷任用。 荀谌舍弃官职回到了颍川,辛评、沮授、郭图则去了幽州为州吏。 曾经的河北名士田丰,现今成了邺城县令,地位远不如同为河北出身的沮授。 如今也就沮授有机会上书给天子,向其道明迁各地宗族的弊端了。 “哎……” 沮宗则是轻微叹了口气。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宗族族老的想法,可这么做非但不会起效果,还会引火烧身。 陛下要迁移各处豪族的事情,这些年来都有风言风语的传闻,其实有很多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些骨头硬,喜欢跟汉家天子对着干的宗族,要么被绞杀殆尽,要么已经成为役力,在中原、淮南、司隶开垦荒田,连家中妻女也尽数改嫁。 听闻袁绍之妻刘氏也改嫁给了青州一军府校尉的粗鄙武夫,竟然还生下一幼女,此时算来应该也有数岁了罢。 淮南袁术的数百姬妾也都改嫁武官,袁术之女颇有容貌,也让天子赏赐给了征东将军太史慈。 其麾下的阎象与杨弘等人的宗族也被流放至扬州终身开山伐木,开垦荒田。 由此可见,只要敢和陛下对着干,后果就极其凄惨,他可不想沮氏也覆宗绝嗣。 捋了捋思绪,沮宗拱手对着众人拜道:“敢问宗长与诸位族老,盘根错节之树,何以敌天下之利器乎?” “河北纷乱至今,世家大族破家无数,多少权贵之家已成灰烬,沮氏能保全,在于劝袁降刘之功。” “医者云:病至骨髓,当断臂保命,折此一臂,废一肢却存身全,何其幸也,识时务者,在乎俊杰。” 沮宗大声劝说着,让宗族循智保身,审时致位。 反正度田时都让步了,那就再让几步也无妨。 第四百七十章 陛下救了儒家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二月二十五日,各郡雨水渐渐平息,虽偶有轻风细雨,但总归天晴气朗。 信都附近的农夫与农妇忙碌穿梭于田地间,挥洒着汗水用锄头,重新犁平土地,铲除洪流携带来的乱石和莠草。 黔首百姓忙碌过后,终于将麦种播植下,心里算计半年后的收获,并且期盼青禾能在无旱无涝下缓缓生长,那份踏实的情感,不由让人笑语殷殷。 刘备站在远处的土坡,望见了这一幕不觉抿嘴而笑。 如今各地宗族已经在做迁移的准备,再多囤一些粮食便可以逐渐迁徙。 军府战兵与辅也在有意识地巡视乡里,防止有人狗急跳墙,联合起来又兴反叛。 什么时候都有拎不清的人,这种人除非刀真架在脖子面前,才懂得跪地求饶。 “天下兴盛在于农事,想让农耕愈发便利,就要让工匠钻研铁器农具,养好牛和驴、骡,观天时变换,修建水利渠道。” “在研究土地贫瘠与否,如何肥地,如何增加收成,若是能培育出优良的种子,必将养活万民无数,到那时,盛世近在眼前。” 刘备抬手指着前面的广阔耕地,对身后的中书台众吏感慨说道。 只有把农业做起来,养活了百姓才能干其他的事,不然什么都白搭。 此时汉家连跨海击灭公孙度,都不能随心所欲,还不是因为各州耕地收成远未恢复,囤积的粮草也不够出海。 何况就算鲁肃在东莱建造了十余艘大船,他也不敢下令立即使其沿海北上数万里,就怕出师未捷先折在了公孙度的手里。 刘备望着东北方向,很想自己去征讨公孙氏,顺便剿灭高句丽,再南下将三千里河山尽数揽入怀中。 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去岁出击匈奴加上安置数十万牧民,已然把他几年的粮草积蓄消耗殆尽。 四五年内,汉家是没办法拉出数万大军,远征辽东与高句丽,还有南边的三韩了。 “还是要想办法把海运发展起来,不下西洋,就要往北洋而去,最好能数十年内为大汉寻回,耐旱、耐贫瘠、产量高的种植物回来。” “否则时间一长,航海之事便会废止了。” 刘备望向远处东边,默默在心中思量着。 没有人会在看不见收获的事情上投入太多,朝廷亦是如此。 现在还能凭借他的威望推行各种事情,等汉家传到太子手中,就算听从他嘱托一直推行下去。 到了三代天子之时,也会停下航海寻物之事。 那时又是小冰河正式到来…… 就在刘备思索之际,他的身后恭敬地站着蒯良、蒯越、诸葛亮、曹昂、曹真、曹休、孙权,以及不久前赶来的徐庶、庞统、董允、刘巴、伊籍等人。 此刻皆挺起胸膛般站立,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听着天子的耳提面命,岂敢有人不严肃对待。 大汉天子带他们走访乡里,察看春耕事宜,这是多少士人做梦都想的事情。 这样的场景,凡读过儒家经典的士人不知盼望了多久,尤其像诸葛亮与董允对自身有严格要求的士人,见天子如此爱民,恩及四海,眼睛更是神采飞扬。 就算当今陛下忽地问一句:“朕何如主也?” 他们也会立即回答道:“陛下为汉中兴之主。” 回答得绝对比当年的侍中爰延还要诚恳。 “嘚嘚嘚……” 恰逢其会,有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守卫在旁的锐冲营军士立即上前阻止信使,然后仔细检查有无身藏器械,确定无误再将其放开。 中书台的徐庶与孙权也快步走下台阶,去接过递过来文书,两人互相监督处事,待确认了泥印完好无损,再拆开检查有无藏物,接着趋步上前,双手呈献奏表,递出而拜道:“禀陛下,平原太守王脩送奏表!” “递过来吧。”刘备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身回头说道。 徐庶闻言,小心翼翼地向前双手把奏表递上,而孙权则回到了中书台的队伍之中。 刘备见状笑了笑,拿起王脩的奏表,直接在原地看了起来。 平原郡的百姓听闻天子巡视到了河北冀州,于是兴高采烈,惊喜欲狂,围着太守府邸请求王府君上书天子来平原县享用美酒肉食。 自从陛下前往雒阳,后面又进兵关中震慑三辅,收复长安,就再也没回平原县。 倘若是错过了这一次,等到下回路过青州,那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后了。 不少年近七旬须发皆白的老丈,拄着刘备赐下的鸠杖,推开搀扶他的人,直接找上王脩,拱手行礼说道:“王府君治理平原郡,赏罚分明,整吏扶弱,得百姓称道。” “奈何我等年事已高,又体弱多疾,如日落西山,日少一日,常仰天叹息关中路途之远,此生无再见陛下之时。” “今耳闻天子率军巡视天下,已至冀州安平,而平原却接壤三郡之土,距信都不过数百里而已。” “胆敢请求王府君上书天子来青州巡视,百姓将自出美酒、肉食犒劳王师。” “老叟余生之愿,还望府君替我等上书请求。” 说罢,还打算再度躬身下拜,吓得王脩赶紧将领头的老丈扶起。 别说这些老丈有天子赐的鸠杖在手,让他不敢轻视。 就算没有鸠杖,凭着高龄便不敢让对方朝着他礼拜。 如今大汉官吏可不同于桓灵之时,可肆意以权势欺压百姓,何况还是在平原郡,更没人敢这样做。 “老丈快请起,上书之事我可以行之,但陛下来冀州也有要事处理,究竟会不会来青州,脩亦不敢作保。” “为人臣者,岂敢窥君之意?还望诸位老丈理解一二。” 王脩摇了摇头,不由苦笑说道。 汉家以忠孝治天下,《孝经》是士人必读之书,朝堂每逢岁末都会让各郡呈上孝、悌、廉、力田者的名录到尚书台。 然后再发放美酒、肉食、布帛作为奖赏。 孩童七岁至十四岁的口赋皆已废除,产妇亦会免算赋三年,免其夫算赋一年。 这便是汉家欲兴商税,而减免算赋与口赋之策。 如此治国,又怎会不得百姓爱戴。 “陛下把摇摇欲坠的儒家重新拉了起来,避免其坠进清谈之中啊!” 王脩在北海郡习儒家典籍已久,怎可能没看出来儒者将陷入窘境。 若不是天子身体力行,帮儒者重新找准方向,谁又能知晓日后将会是一幅怎样的光景? 这也是包括王脩在内的许多士人不敢想象的事。 人一旦没有了目标,也没有了心中奉行的信念,要么彻底摆烂,要么任何事都干得出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荆州水军进益州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平原啊!” 刘备远眺东南边的青州,那是他的起家之地,带着关张赴任县令,灭贼寇讨黄巾,置生死于度外,才得以功成。 有机会当然想回去看看,何况平原县对于刘永,亦算是长大的乡里,去看望乡亲父老也不错。 “待我再好好整顿一番冀州的吏治,敲打完那些士族和豪族,再转道去青州罢。” 刘备心中默默念着。 …… 河北郡县豪族被迁陵令,搞得焦头烂额之际。 雒阳南面的荆州各地,因四月下旬连日大雨,长江水位暴涨,长江上游多处河道的暗礁被河水覆盖。 周瑜亲自带人乘船观察后,立即当机立断趁雨水暴涨之时,快速率水军逆流而上。 自从他接到天子诏书,命令他率水军前往益州平定豪强之乱。 便已整顿好兵马粮草,调集百三十二艘斥候船,五百六十七艘往来如飞鸥的走舸,还有水军主力的艨冲与斗舰,共计八十九艘,其中斗舰最多。 艨冲作为专门用来突击敌军的船艘,周瑜调来的并不多,也拆除了上边蒙着防箭矢的牛皮,更方便士卒在船内持强弩射击。 斗舰的船身比艨冲还要庞大,船舷还设置了女墙,吃水也要更深,不适合跨过狭隘的河道,因此周瑜虽然征调的多,主要还是用来运输荆州与江东的粮草军械,将其屯于夷道县附近。 不把粮秣军械屯在更西面,是因为夷道到秭归这条水道山势陡峭,水流湍急暗礁多,南岸有青石,夏季没在水中,冬季露出水面,许多航船来往触礁沉没于此。 正月之时,听闻蜀地叛乱,周瑜便从江夏出发,逆流而上探察至白帝城,一路见识了峡道天险,都忍不住皱眉。 枯水季节的荆州水军若是溯流而上,船底必会更有触礁的风险。 到那时未交战,水军便已损失不小,无疑打击了士气,周瑜回到江夏则立刻表奏天子,道明了情况。 等到夏季大雨过后,长江水系暴涨,再等雨一停便立即进军,此刻不如将水军屯兵于江陵。 刘备思虑片刻,同意了周瑜的建议,因此荆州水军进蜀中才一拖,拖到了四月下旬。 见时机已到,周瑜立马召来诸将校尉,升帐议事。 “大军出征益州,从夷陵至白帝水流湍急难行,故而楼船统一不作调动,以走舸为水军主力,艨冲为作战大船,溯流之时任何船队,不得无旗帜调令,擅自脱队而行,违令者定斩不赦!” “夏季雨水甚多,但防火之事不可怠慢,船舱里的布幔需要常湿水,走舸与斥候船游走在艨冲四周,小心戒备不可疏忽。” “如今蜀中已有巴郡、广汉、蜀郡、犍为、越巂、益州六郡的豪强部曲与蛮夷掀起叛乱,此战荆州水军沿水路进兵,凡走舸能抵达之地,皆为水军平叛之处。” 周瑜对着营帐内的诸将校尉,肃然说道。 他奉天子诏书督长江水军兼领江夏太守,只要是涉及水军之事,都在他的督管范围内,这次去益州亦如此。 “诺!我等必不敢违都督军令!” 朱治、刘磐、孙贲、孙河、黄盖等水军诸将纷纷拱手,齐声应答。 “前去准备吧,翌日清晨立即进军,不得延误!” 诸将再度拱手,然后奉令大步离去。 周瑜望着众人的背影,轻轻地颔首点头,接着将目光转至关平与文聘的身上,笑谓说道:“坦之和仲业,是打算明日与我一起进兵么?” 试任南郡太守的关平与都尉文聘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拱手道:“都督节制长江水军,又为荆州出征主将,我二人岂敢不从之?” 刘备对周瑜还是极为信任,之前任命其为水军都督,是为攻取益州与江东,后来曹孟德与刘季玉不战而降,却依然未改任命。 依旧让周瑜为长江水军都督,只是多了负责勘察荆州水系与开垦荒田之事。 以水系为脉络向周边扩散,让黔首百姓沿河水定居,还要监督流放到荆南四郡的宗族。 再加又下诏书任命为荆州主将,让庐江周氏喜出望外,这样下去不出意外,周氏就能成为扬州执牛耳之世族了。 可偏偏就出了意外,迁惠陵令一出,可谓天下士族尽为惊恐,在地方扎了这么久的根,这下要被天子连根拔起了。 虽说周氏宗长也苦口婆心的劝说周瑜上书与天子议论此事,想让周公瑾去劝阻。 奈何周瑜这些年置身军营,不仅繁忙少和宗族来往,人也变得极为果断,拒绝了庐江周氏的建言,甚至还借此事来劝周氏不要意图反抗。 不然的话他就带着部分周氏宗族与庐江断绝往来,效智果故事得以善存。 周氏宗长收到书信,不由感慨仰天叹道:“公瑾羽翼已成,心不系宗族矣!” 然后就关起门来,连个屁也不敢再放。 汉家在淮南地区的民心,可谓到了有战事,百姓就敢以锄头为兵的地步。 袁术在这里如何失尽人心,刘氏就在这如何收揽人心。 在农学僮以歌谣传唱,汝南袁氏占据淮南,以贼心横征暴敛,导致民不聊生。 若还有如袁氏贼复起,必将再次带来灾祸。 许多百姓不觉拿现在的日子与袁术据淮南之时做对比,一个个怒眉睁目,咬牙切齿。 要还有这般狗贼出现,定要跟着汉军将袁贼杀光。 如此一来,朝廷下令在淮南度田时,没有士族豪族敢起兵反抗,不然僮客都要从内部攻打庄园了。 “都督,平益州诸县之乱,能否让南郡兵卒作为荆州水军的先锋,先行破敌?”关平拱手问道。 “坦之为何如此急迫?” 周瑜笑着不解问道。 “听闻车骑将军分兵后,受阻于蜀郡属国的蛮夷之手,遭蛮夷袭扰粮道,我故而想早些披袍擐甲进蜀,待水军巴郡至犍为之时,再往西进兵旄牛县,助车骑将军破敌。” 关平拱手解释道。 张益德可是他叔父,如今攻打益州蛮夷却被拖住了手脚,怎么也应去帮忙,他作为小辈不能视若无睹。 不料周瑜听罢立即摇头,笑说道:“此事我不应允,仲业可以前去,但你却不行。” “瑜也曾与车骑将军共事过一些时日,清楚他的性情,你若前往他虽心有欣慰,却会夜不能寐。” “还不如让仲业去吧,他和车骑将军亦有交情。” 周瑜笑了笑,给出折中的方法。 不然依张飞的性情,攻打区区蛮夷,竟还要关平去帮忙,必定会闷闷不乐。 而关平作为关羽之子,要是看着叔父不管,定将受到关羽责罚。 这样还不如让他周公瑾来做回恶人吧。 第四百七十二章 益州豪强:反刘备,兴汉室!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蜀郡属国的旄牛县道路极险,河水从西面的群山中冲出,浪花水声滂湃,河道略如翻身欠腰,舒张骨节格格作响的一条伏龙。 山峦绵延起伏的西面,正是外羌迁徙而来的故地。 举目四望只有孤鹰缓缓地盘旋狩猎,一记啼鸣,振翅飞过高山脊背。 “哎,此处当真难讨平。” 张飞带着近百军士骑马来到河畔边,望着群山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当年于文则是怎样憋住那口气,带病翻山越岭追击羌胡,哪怕士卒因山脉陡峭,途中病倒三分之一,也强行剿灭了反叛羌族。 如今他麾下可没有那时的百战精锐之师,辅卒都是新征召的不说,战兵也只有一半久役之士。 按照汉军此刻的训练程度,攻打附近的蛮夷,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无奈对方不和他野战,光用数万人和他在山里拉扯,而此刻又是雨季,大半月下来搞得汉军身心疲惫。 “若非那数千豪强部曲逃进了此山中,羌人又怎会变得如此难攻。” 参军张承望着高山,也不禁感慨说道。 居住在此地百年的羌族比汉人更熟悉地形,外羌迁徙至此,除了在山上放牧,也有选择在平地耕种。 此处山高少有汉人涉及,旄牛道往西边几乎都是羌人部落,他们不喜与汉人接触,只有数十年与他们贸易交换货物的豪族,才逐渐得到了他们信任。 听闻汉军嗜杀成性,将凉州附近的羌族剿灭过半,甚至深入群山也不放过。 这些消息早就流传到了益州西南的羌族部落里面,在故事之中把汉军描绘成凶神恶煞,喜爱食人为乐,又杀人盈野,所过之处血雨腥风,比群山里的外羌还要野蛮的部落。 惊恐不安之际,好在有豪族派遣略微懂得羌语的人前去安抚羌人,这才止住了动乱。 可惜安稳的日子才过了短短数年,又有豪族派人爬山涉水来告知汉军将要如剿灭凉州羌族一样,把迁徙到蜀地的外羌部落也屠戮殆尽。 然后再占据群山开拓耕田,这可把连汉语都听不懂的外羌吓得魂飞魄散。 有的外羌首领派亲信去附近的县城了解情况,却在半道被“汉军”袭杀,割去了头颅,残躯则任由野兽啃食殆尽。 只有寥寥无几的数人,命大躲过箭矢逃了回来。 这下外羌人彻底相信豪族的话,又惊又怒之下,直接带部落族人,背着弓箭短刀,穿着藤竹编织而成甲,下山袭击附近的黔首百姓,接连杀了数千人。 又恰好被击破的豪强部曲,往蜀郡属国逃窜,故而张飞分兵追击到此处,准备将蛮夷与豪强剿除,严道县外二十里一役,斩首四千余。 张飞自以为解决了羌族,将蛮夷之胆杀破,准备回成都休整。 结果没走多远,羌人立马带着仇恨卷土而来。 得知此事的张益德,只好率军回来与其交战,谁知对方却主动撤回了山里。 还召唤更多的羌外部落前来助战,从各处袭击汉军,以及屠戮百姓。 导致张飞不得已再度分兵,陷入了被动。 “车骑将军……”张承拱手叹道:“此处山势连绵,各地易守难攻,又有豪强部曲教授羌人安营扎寨,囤积滚木礌石,强攻下我军定会损失过大。” “何况此刻又是雨季,不利于火攻,群山顶端皆会结冰,寒冷犹如冬季,各处百姓迁移也需要时间。” “若有援军去收复越巂郡县,从邛水北上绕路至外羌诸多部落的身后,必然扭转局势。” 三千二百余人冒着寒冷的雨水,把数万羌人压在新道南山的北部,已是汉军极为奋力了。 张飞也没想到,都已然是夏季,益州西边的群山,竟还有雪未融化。 “早知会追击到此,就在汉中多带些衣袍来御寒。”张飞没好气的骂咧道。 正月得知蜀地叛乱,他就率军从汉中郡出发,借道白水关,轻而易举地击破了广汉郡与蜀郡的豪强,将数万人的部曲在野战之中打得哭爹喊娘,纷纷闻风而逃。 两次大败后,两郡豪强一蹶不振。 接着又听了参军法正与张承的建议,在雒县分兵南下,不去解成都之困,反顺河击破围攻犍为郡武阳的军府叛军,截断豪强逃往南面的道路。 又与沿着汉水破敌,剿灭了安汉县的赵氏与陈氏孙策遥相呼应。 让孙伯符将降卒打散安置,令其攻充国县与阆中县。 二月与三月间,可谓连战皆捷,士马旌旗甚盛。 就算有豪强里应外合攻占了县城,用武库军械装备了部曲,且人数众多,亦不可阻挡汉军雷霆兵锋。 以迅雷肃杀之势,攻破各处县城和豪强庄园,豪族抱头鼠窜逃往深山,巴郡、广汉郡、蜀郡、犍为郡县的贼军尽数遭破。 连中书台来的法孝直都抚掌,笑称赞道:“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战之后,皆迎刃而解,可乘势长驱矣!” 结果往南边打就开始吃力了。 一是蜀中各县军府也有叛军参与其中,各地军府需要重整,军吏、法吏也需法正带掾吏去整顿。 二则是从剿灭叛军变成了搜剿蛮夷部落,加上大半的益州豪族拒绝交出部曲与僮客,不愿意度田清点人口缴赋税,彼此抱团反叛。 剩下没参与的宗族也冷眼旁观,只有黄氏、颜氏、吴氏响应朝廷诏书作向导,策应汉军剿除叛乱。 益州反叛之声愈演愈烈,北边数郡虽说初定,南部各郡却是越发糜烂。 豪族深知自己打出旗帜反叛,还造谣天子刘备并非高祖后裔,亦如当年王郎,诈称自己为孝成帝之子刘子舆,不过是图谋大事而已。 又称天下士族与豪族,不过畏惧其兵锋势锐,想攀龙附凤,欲并乘天衢,方才坐视刘备废除光武一脉诸侯王。 昔年朝堂的三公九卿与众多大臣,也遭罢黜驱赶回乡终老此生。 号召众人赶紧响应举旗,扶刘兴汉在此一时。 益州豪强把荒诞故事说得有鼻有眼,还散播到乡里之间,绝对无被赦免可能,只得拼死抵抗。 今天加班,请最后一次假~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快要收尾了,主线完成后,会沿时间线,再往后写一些。《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今天加班,请最后一次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三章 刘备:太子,你要做好接班人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五年(202)七月十六日,秋风卷动北方,各地开始了耕种,上至太守,下到农夫,都处在了忙碌中。 豪族、士族被驻守在幽州与冀州的近万骑兵,吓得心惊胆颤,连汗都不敢出。 不久前,乌桓各部落的首领彼此厮杀搏斗,将要精疲力尽时。 汉军做出将幽州突骑放置在冀州北部的涿郡与广阳郡的假象,用于震慑冀州可能出现的叛乱。 这让不少投靠乌桓的豪强都相信了此事,汉家迁陵令一出,哪怕光武皇帝也不敢迁尽宗族去雒阳,就害怕落得像王莽的下场。 值此之时,纵使大汉兵锋强胜过建武之时,在度田令和迁陵令的施行下,也要无比谨慎。 倘若疏忽大意,又将掀起乱世…… 厮杀不休的乌桓部落首领们闻言也忍不住认同此话,汉军去岁刚出征完并州匈奴,北边又要防备强大的鲜卑。 南面还要警惕冀州豪族再次掀翻案台,引得河北糜烂。 在此间隙之间,绝对腾不出手征讨三郡乌桓,蹋顿立刻欢欣鼓舞,喜形于色。 只要汉军不插手乌桓部落,就凭苏仆延和楼班两个叛贼,想要剿灭易如反掌。 待彻底将不服从他的首领诛杀后,再整合各地的乌桓部落,便直接迁徙去辽东郡。 那里地广人稀,又水草富饶适合放牧,何况还有公孙度与他约定好歃血为盟,互以为援而抗刘氏。 于是蹋顿以乌桓单于之名,下令给诸位大人与豪帅,立即与二贼部落决战,将塞外的所有乌桓牧民召集到塞内,从各方面围堵叛军,将其剿除。 凡击破二贼部落,皆可私下将其男女老幼卖为奴隶,是生是死自行处理,牛羊马匹等畜牧无需上交给王庭。 哪个部落能献出苏仆延与楼班的头颅,则可册封为新的部落大人,并且赐予最好的水草之地。 蹋顿是豁出去了,就算没有半点收获,也要在汉军反应过来前,彻底剿灭反叛者,重新立起单于权威。 “此战事关乌桓生死,绝不可手下留情,否则必会重演匈奴之事。”蹋顿抽出箭矢当场折断,作怒眉睁目之色。 让那些顾及楼班是丘力居之子,而屡屡留情的首领脸色微变。 乌桓部落的交战变得更加激烈,汉军自然也没闲着,探明双方快要打出狗脑子时,沮授立即建议隔断渔阳与右北平的邮、亭、传舍的文书传送。 让各地亭长带着亭卒持弓弩刀盾,披铠甲巡视把守要道,若见无携带过所而过者,立马以绳索缚之,关进亭里犴狱审问。 汉军突骑则立即出击,驮马除了驮运军械甲胄与粮草,还要带上木枚和麻布,用于掩杀乌桓部落。 关羽用沮授之策,先隔绝豪族私下走漏消息,又派遣乌桓校尉阎柔与渔阳太守田豫,右北平太守曹洪三人领突骑数千,以雷轰电掣迅猛之势,在乌桓苏仆延、楼班、蹋顿、乌延等首领猝不及防下,一路掩杀破敌。 他率军在后策应,辛评与沮授作为随军幕僚,参与千里奔袭。 只有腿脚不便的郭图强忍着失落,留在后方为骑兵运送粮草。 仅七月初旬,就从幽州传来了汉军已击破三郡乌桓的消息,信使捧着蹋顿的人头,每过一处轰然告知。 这下让更多河北豪族不敢乱动,所以有不满之心的士人,在汉军强盛兵锋下,都要缩头缩颈,胁肩低眉。 刘备得知此事,顿时爽朗而笑,对案桌下方的太子,笑说道:“汉家周边有威胁的胡虏,阿翁与仲叔已将其降服大半,剩下的鲜卑部落,再过数年,等到仓廪粮草充足,就是出击鲜卑之时。” “建兴一朝,可彻底降服胡人,吾儿日后为天子,要做的便是以儒礼继续治理牧民,再用数十年之功,行化胡为汉之策,解决胡人内附所带来的忧患。” “至于塞外的鲜卑,以及其他东迁与北边迁徙而来的蛮夷,则用西域佛教化草原牧民,其中还要掌握好火候,不要让草原佛教流入汉家。” “太子,你也任重而道远啊,当勉之。” 刘备不由感慨万千,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要做的事情,他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操心完,后面的路还需要后人来走。 “阿翁……”刘永抬头恭敬地拱手行礼,接着疑惑问道:“阿翁不是不喜我看佛经吗?”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何能用佛教治理草原的胡人?” 刘永很疑惑,平日阿母与蔡博士教导他蒙学之事,也从来与他讲授译成汉字的胡佛经文,一问才得知是阿翁不允许,怕影响他的成长。 但是他若始终不懂,又如何善用? 听见刘永的疑问,刘备笑了笑,耐心的解释说道:“此时你年岁尚小,无需懂得佛经,何况天竺国遭贵霜王所灭,天竺人信仰佛经多年,以为能使人脱离苦海,从无明变有明,从受苦到灭苦,而国却为外敌所灭,受人奴役变得更疾苦。” “由此可见,胡经可弱敌也,为平定草原胡患,则用夷经而制夷,内附胡人与南边的蛮夷,则用儒礼手段汉化为民。” “汉家制度讲究宽柔并济,虚实为用,因地制宜,要深入了解官吏、士族豪族、商贾、黔首、军士、工匠、胡人的情况变化,大到从整个天下去了解,小至一郡一县,一家一宗族,甚至一部落去知悉。” “这样才能知道用什么方法去治理,每郡每县,每家每户的诉求皆不相同。” “为君者,需要非常透彻地了解,熟悉内中情形,犹如孙子所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亦同也!” “太子啊,做好天子从来不是件轻松的事,它是天底最难的事情,能随心所欲用天下满足你欲望之时,没了阿翁在旁劝诫,此生便要斗群臣,斗外敌,还要斗自己,不敢放松丝毫。” “纵然为明君困难重重,刘氏天子也从不害怕,阿翁能提三尺剑灭诸侯,而取天下,身为我亲子亲孙,又岂能有畏惧之理乎?” “若真如此,乃公必於乎哀哉于地下,无颜见高祖、光武矣!” 刘备说到最后,也忍俊不禁起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陈登:早知不吃生鱼片了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刘备瞧见似懂非懂的太子刘永,不自觉地走下台阶用手轻轻摸了他的发髻。 “阿翁如今贵为天子,身系千万生民,不可轻言生死之事,怎么还像做大王时一般?”刘永有些气鼓鼓地抬头,露出齐整的白牙,生气说道。 阿翁在平原就常不拘礼节,带着他去荀尚书令家中蹭饭,还特意挑人家吃饭的时候过去。 临走叮嘱他翌日清晨,就去寻荀恽、荀俣、荀诜、荀玄四人一起玩耍,不过是想把他放到荀家多待数日,怕他留在府邸捣乱。 刘永鼓着脸没多久,便被刘备用手逗笑了。 “以阿翁的身体状况,估计还能再撑二三十年,有时间教你怎么做好天子……” 刘备见他小脸挂着几分担忧,几分气鼓鼓,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温和笑道。 只要到时别在私底议论,天下岂有数十年太子,让父子二人以另一种方式名留青史…… 好在汉家用儒家忠孝理治天下,此刻也没后世的天子和太子争权夺利之事,不用担心道德底线下滑。 刘备内心暗想道。 …… 就在汉军大破三郡乌桓,消息传至京畿雒阳时,雒阳城中也发生了一件事牵动群臣之心。 御史台左仆射的荀攸与中书令的郭嘉,还有太傅卢植,听到消息皱起眉头,皆赶去了城外的官吏府邸。 前广陵太守陈登病情加重,华元化与张仲景亲自诊治得出推断,陈登此前生食鱼片过多,哪怕停止不再食用,服用汤药去虫,也只能缓解不能根除。 虫入腹十数,游走肠胃之间,已经到了用汤药无法驱虫的地步,为今之计只能刳割肠道,让其饮麻沸散,待到不省人事,再剖开肠道清洗,将虫从肠胃取出,缝补涂以膏药止血。 不然陈元龙只剩下三年之寿,那时虫食尽五脏,良医也将无力回天。 但这样也有不小的风险,倘若伤口并发感染,即便没了虫,华佗也救不活陈登。 在太医官署的诸多名医争论,却又束手无策之时。 病榻上的陈元龙清醒过来,听到华佗给出的建议,顿时面色惨白如纸。 华佗说刳割肠道无痛楚,不代表醒过来就不痛,而且不可食肉饮酒,就算米饭也要慢慢嚼咽,人亦将躺在床榻数月不动,以免肠胃流血不止,或者伤口感染。 陈登听见华佗将各种后果如实相告,手下意识地揪紧衣袍,连手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他不过是喜欢吃一些生鱼脍罢了,怎会遭如此病祸…… 当年在徐州就已听天子劝说,终生不再食鱼脍,怎么还有虫生于腹中? “华太医,问除去剖开肠道以外,就真再无治疗法了吗?” “军中士卒每逢创伤,且可以饮麻沸散止痛,而登却不能再用麻沸散,持续数月之痛,岂常人可忍耐,请诸位太医再为我另寻他法吧。” “若能恩同再造,陈登必以重金酬谢!” 陈登从床榻上坐起身,用一副毫无血色的模样,对着华佗等众多医者,拱手伏拜道。 自己在心底一阵长吁短叹,后悔不已。 “诸位医术不下于扁鹊,不如回去翻阅典籍,仔细查找一番,或许有其他治法,也不一定。” 亲耳听闻陈元龙要剖腹刮肠才能治好病,郭嘉立马感觉头皮一凉,他也是时常身体不适,才让天子下令送来雒阳调养身体。 陈登平时看起来比他还要壮硕,却仍然复发虫病,想起自己早年经常在河边饮用生水,垂钓后也懒得生起火烤熟,也是如同陈登一般生食,不会也得了虫病吧? 郭嘉越想越觉得有几分后怕,虫食五脏的剧痛,可比斩首痛苦多了。 即便有救,可听到剖肠胃之痛,郭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挨了那么久的疼痛,万一到最后伤口感染,以至于无药可医,还不如当初直接死了好过。 否则白白忍受了剧痛,还是得死。 “郭尚书令言之有理,治腹虫之事还需多翻阅典籍,此刻朝廷撰修《汉记》多少医者拿出了宗族的珍藏,想以此留名青史中,或许再过数月,此事便有转机。” “我在另开驱虫汤药,可暂时缓解陈太守之痛,数月过后再做决断也不迟。”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须发皆白的张仲景出声拱手说道,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在场所有人的忧虑。 他好歹做过一段时间的长沙太守,比华佗更懂得察言观色。 此刻不仅是陈登眼里失去了光彩,声音也变得微弱无力,就连在场的荀攸、郭嘉、卢植等朝廷大臣,也是眉间有着隐藏的愁绪。 陈氏作为天子最器重的徐州士族之首,陈登更是难得的心腹之臣,若陈元龙不幸身故,不单对徐州的士族和豪族有影响,就连对汉家的迁陵令也会多出几分波澜。 如今关东的豪族犹如置于炭火之上,稍有风吹草动,就很有可能各地骚乱,天子与朝堂大臣们都在用军府作为施压,在许以利益,小心翼翼地更改前汉制度。 而华佗却只用医者之心,直言快语的告知陈登,不知道此话传出去,徐州郡县亲近陈氏的豪族,也定会暗潮涌动。 陈珪虽为九卿却岁数颇大,说不准哪一天就溘然长逝,下邳陈氏唯有陈登得陛下看重,如今也不过四旬,至少还能在朝中任职一二十年的光景。 因此各家默认下邳陈氏为徐州宗族之首,至于糜氏纵使也为朝堂大臣,却因出身的缘故,不在徐州士族和豪族考虑范围内。 如今只有陈氏才能帮助朝廷压住徐州豪族举族迁徙到关中或雒阳。 在张仲景说完,荀攸立即笑着说道:“张公此言在理,治病之事也在于遇得一良机,逢时机成熟,顷刻间便可药到病除。” “元龙毋虑,天下广大,必有良方,何况你忌口多年,病症减轻不少,必可一剂而除。” “今日事还望诸位勿要复言道出,以免贼人为祸。” 荀攸对张公点头称善,安抚了陈登的情绪,又提醒了太医官署的众医者。 第四百七十五章 如何医天下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八月初旬,刘备处理完冀州诸多事务,敕令云阳宫城里的中书台、尚书台、御史台、九卿与六部等官署,于建兴七年岁末前,逐渐迁至雒阳城。 在此之前,还是由尚书令荀彧领群臣留在关中,处理益、雍、凉三州,及河西鲜卑与西域诸国事宜。 让荀攸与郭嘉在雒阳将各官署的架子搭建起来,日后两京都官署合并后,能适应得更快。 就在此时,刘备收到荀攸送来的急奏,陈元龙的病症复发,让太医官署的医者皆束手无策。 而华佗与张仲景两人,一人提倡剖开肠道,冒着风险去医治,另一人则建议先用草药去腹虫,接着再从天下医者送来的良方中筛选出治虫之术。 使狱里死囚试用药方,观察药性而治之。 荀攸先是详细说了两位名医的治疗法,然后在奏章结尾附上了他与郭奉孝的想法。 他们比较赞同张公的方法,华元化的治疗法风险太大,连陈登也不愿意剖开肚子,来刮肠洗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拒绝。 陈登目光瞥见华佗的行医征橐里,常放置数把小刀与针线,专用来给病患开刀治疗,他可不想遭此一痛,因此极度赞成张仲景。 “元龙啊,这叫我如何救你?”刘备见奏书也不由摇头叹息。 他只知道使君子仁,除去外壳取净仁,炒熟而食之,可以去除蛔虫。 当年在徐州时,就派遣商贾去江东四郡寻找使君子果实,用来为陈登驱虫。 奈何陈元龙肚子里的腹虫,却不是蛔虫,接着他一边让陈登停止生食鱼脍,一边寻医者想办法为其治疗。 不承想一晃多年过去,还没有根治虫病,现在变得更严重。 “元直,为我撰写诏书,令天下州郡太守留意各县,凡善治虫病的医者,出财帛与粟米,将其辟来京畿雒阳。” “传令雍州刺史刘虞,敦煌太守张恭,他们那里西域胡商颇多,可以向其打探西域诸国,以及更远处的贵霜、安息、甚至西海各国有无治疗腹虫之病的良药,献出者皆有重赏。” “雒阳太医官署将编撰《医经》一事暂且搁置,从雒阳附近开始寻专治腹虫之病的良药,亦可在朕之前给的药方中研究,能治腹虫病症者,赏千金,后嗣三代录太学名额。” 刘备将奏章放下,肃然说道。 如今只能这样了,调动天下医者的积极性,去为陈登治病。 原以为华元化与张仲景两人与太医官署的名医,能治好陈登腹中顽疾,没想到还是莫可奈何。 说到虫病,刘备蓦地想起一件事。 这些年他常在北面治理胡人部落,收拾单于、可汗,险些忘记想要开垦南边的耕地。 长江水域里的水中虫病也是一种阻碍,与南边的瘴气同样能致人于死地。 “孔明,立即为我找出荆、扬两州各郡太守、县令送来有关水中虫病奏表……我要看看当地官吏上计的病患人数统计,以及在何处水域染病。” 刘备转头吩咐道。 “臣遵命!”诸葛亮拱手作揖,应声答道。 没过多久,中书台的属吏就用肩膀担来三筐奏表,刘备打开仔细一看,果然看到了不少关于此病症的描述。 零陵郡泉陵县的望乡有农妇常饮用河水,一二岁之间便全身水肿,不久后又腹坚如石,其丈夫以为农妇有身孕,不料想半月过后便暴毙而亡,死后虫从口鼻而出,附近邻居为之惊悚。 荆州医者探察后得知,此疾病常发于每年的六、七月,其中以武陵郡、零陵郡、桂阳郡三地最多,南郡、江夏郡、长沙郡、南阳郡病患较少。 无论豪族还是百姓,患病后皆会身形水肿,然后暴瘦且食而不肥,长则数年,短则半年,便遭毒虫啃食五脏而亡,男女老少皆胀肚如盆,死后蛊虫从肛门与口鼻爬出。 因荆州北部的官吏奉行朝廷诏书,为了防止疾病瘟疫以及开垦耕地为重,令黔首百姓多主动砍伐柴草,好用来生火烧水。 各郡医者给出推断,或许正是因此缘故,长沙郡以北的郡县,患虫病者渐渐少于荆州南部的三郡。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办法治疗此病症,以及如何预防,也是一筹莫展。 刘备看到此处,眉头不觉皱起,这就是后世所描述的血吸虫病啊,而荆州南部的水域就处在血吸虫病的频发区。 “开垦南边的耕田,果然比想象中更为棘手啊!”刘备内心感慨说道。 也就幸好碰上他知晓,不然开垦耕地不知得搭上多少人的性命。 记得听过血吸虫寄居在是形状似于钉的螺中,不仅是饮用生水有感染的风险,就连皮肤触碰那一片水域,都有患病的风险。 “元直,再提笔为我撰写一道诏书,令荆州各郡县的太守与县令,告知百姓不可再饮用生水,待到枯水季节,征发役夫到各地寻形状类似于钉的螺,焚烧成灰烬,以此遏制水中虫病。” 刘备又吩咐说道。 避免不了百姓不接触水,只能下令扫除钉螺,尽量减少被感染的风险种,不然日后再往荆州迁移黔首百姓向南开垦耕田,又会有不少人因病而亡。 就算在云梦泽附近垦垛田,也很难避免接触江水,以此刻的医治手段,一旦感染此病症,那就是等于绝症。 那可比陈元龙的腹虫病,还要棘手许多啊! “没有了战乱之祸,也会有瘟疫疾病,让人头疼不已……” 刘备摇了摇头,皱眉思索着培养出更多的医者,除了在各地设官署,还要让乡里豪族子弟与军士子弟多出一条道路。 “看来除了农官学,还要在各县先增设医官学,先让天下医者变多起来,再过数十年或者数百年,才能有几分成效啊。” 学医可不像学农,不管是脱产习字,学习医书,还是实际诊断看病,所要付出的精力将远超过学农事,一旦开错药方,搞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财力和精力去学,只有先从有盈余之家培养。 第四百七十六章 刘备:我才能掀案台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九月初九,在信都安营扎寨半年的中军终于撤营开拔。 听闻此消息的冀州士族与豪族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用每日再提心吊胆。 由于把部曲与僮客交出给朝廷,导致家中只有奴婢和僮仆,不说面对最精锐的骑军,就是郡县里持刀盾的役夫,竟然也成了不好招惹的对象。 对方虽然不能披甲,可他们同样也没有甲胄,甚至连大盾与长枪都不能私自锻造。 普通的刀与弓箭倒足以吓唬役夫,奈何郡县身后还站着军府的那一群粗鄙武夫。 这些人杀戮成性,时刻想着提人家头颅立功。 况且军府退役的士卒,因在军中习了数百字,退役后便成了县乡小吏,代替不合作的乡里豪族。 特别是冀州经过袁氏作乱,以及度田引发的豪强反叛,使得军府士卒更加抱团,凡参与分发耕田的战兵和辅卒,都有些担心有宗族再度掀起反叛,影响到他们如今的日子。 从青州、兖州分军田而来冀州定居的士卒和流民,还有黑山百姓。 皆时刻注意各地宗族动向,军士生怕被对方打得措手不及,不仅连多年厮杀获得的土地没了,就连命也要葬送在豪族手里。 而流民百姓则更害怕,手中土地被人夺走,自己又要重新躲回山里。 好在迁移而来的数十万人的身后有汉家天子撑腰,而冀州的士族与豪族当年又站错队,大部分投了袁绍,现在又遭迁惠陵令的迫害。 作为大汉最先在地方被连根拔起的士族和豪族,许多士人都不由肠子悔青,早知如此就不该对抗天子定下的科考制度。 为何天子会直冲冀州而来,还不是数年时间里,冀州的士人带头议论不休,认为汉家应该重新用回举孝廉制,而不是所谓的科考。 由此引得天下各州你言我语,议论纷纭,高谈阔论参与的名士无数。 等到朝堂的迁陵令一出,冀州士人已然顾不上科考这件事了,注意力全放在了举族迁走的事情上,什么科考,什么为官为吏,已变得无足轻重了。 许多士人做梦也没想到,刘备深知一件事情,推行政令不要想着让步,给出折中的方式。 不如直接把屋顶掀开,让他们的注意力不放在开窗事情上便好了。 河北豪族辅佐袁绍攻打青州都没得到的东西,还想通过游说士人,拉起舆论的方法给他施压。 不过四五年没在天下兴起兵戈,就忘了他与高祖一样,是名副其实的马上天子。 都建兴年间了,还想拿出对付桓帝、灵帝的那一套办法来对付他刘玄德。 那就让参与此事的士族与豪族,好好了解什么叫雷霆之怒,万乘之重。 马车内的刘备想到在信都拜别时,各家宗长眼底闪过的悔色,还有隐藏再好,也藏不住颓丧的眉眼,便感到好笑。 此刻能打翻天下桌子的人,可不是豪族、士族,而是他刘备本人。 “你们欲争权夺利在前,朕不过轻微抬手罢了,怎么就如此难受?” “桓、灵二帝兴起党锢之祸,也不见汝等冀州士人这般愁眉苦脸,反而更追求名声,以此誉享天下。” “如今,朕又不禁锢士人,还开拓了为官之路,不报效以恩德,竟还啧有烦言,那就只好请你们举族前往汉家陵园附近定居,以此感恩图报吧。” 刘备嘴角扬起一缕笑意,瞧向驰道不远处的几棵大树,树底下铺满了黄透的树叶,也许不用多久就能肥沃地面的泥土。 秋风乍起,既是萧瑟肃杀的季节,也是养地肥天下,等待将来收获的时节。 …… 九月十五日,大军缓缓抵达平原县,而当地黔首百姓和刘氏、管氏、言氏、乙氏、华氏等宗族子弟,早已翘首以待。 各家宗族僮仆推着一辆辆满载美酒与肉食的牛车马车一早在郊外等候。 平原百姓则纷纷拿出家中珍藏的粟米、小麦,还有用柴草熏过的肉食,还有种植自酿的蒲陶酒,酒和肉的陶罐用杂草裹好,再用麻袋装好背行十数里,走到迎接天子的郊外,才放下检查有无损坏。 自从陛下登坛即位后,便经常免除平原县的各种税赋,加青州无需征召辅卒随军出征,更能留在家中耕田或打猎,因此百姓皆有存粮,靠着狩猎的野兽皮毛,贩卖给过往的行商,每年也能多赚三四千钱。 能日子过得这么好,多亏了当年天子来平原为县令,否则有不少人早死在青州黄巾之乱里,又岂会见到天下太平。 百姓们都心知肚明,知道以前的苦日子,才明白现在有田地耕种,又无官吏强征暴敛,还能免赋税,朝廷征发徭役还包衣食,发放役钱,这是有多难得。 “如今玄德公贵为天子,遥想玄德公刚来平原剿灭贼寇时,还在我家院住过一宿,时间一晃将近十三年了,那时老朽便已垂垂老矣,若黄巾贼军杀来将必殁毙……” “没想到承蒙玄德公恩泽,让我又白捡了十余年。” 想到此处,已然皓首苍颜,年逾古稀的七旬老丈,不由咧嘴而笑,露出仅有的数颗牙。 “大父,陛下已为天子,依照礼节不可再称呼为公,此为不敬也,莫要为我家惹来大祸啊!” 旁边扶他的弱冠青年听见此言,顿时脸色一变,赶紧四处探看,见无人狠狠剜过来。 立即松了口气,幸好大父年事已高,说话声音也小了许多,不然必被他人听见。 届时别说在著县为佐吏的阿翁,就连在军府为武官的仲父,都吃不了兜着走。 “孺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玄德公究竟来平原没有,你眼神好快看看。” 不料青年刚放下担忧,身旁的祖父却皱着眉头,大声朝他问道。 干他娘的,周围的人太吵了,邻近各县也跑来平原沾光,操着那一口熟悉又陌生的乡里话,犹如嗡嗡叫。 最近又有些耳背,听不清啊。 老丈低头拍了拍耳朵,却发现原来嘈杂的人群,此刻陡然鸦雀无声,不少人皆目瞪口呆地张望过来。 第四百七十七章 平原县永免赋税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身后传来纷纷攘攘声音,平原太守王脩立马遣人前去察看,得知是与天子有故交的老丈一时无心之失,才引起纷扰。 他遂点头轻笑,说道:“陛下仁而爱人,老翁年岁已高,又是无心之过,必不会责怪。” “快将人放下,不可对老翁无礼!” 王脩吩咐役夫赶紧不要为难老丈,万一推搡出了问题,或许连天子都会问责。 就在这时,驰道尽头有轰隆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骤然眼睛发亮,不待有信使策马前来传报,那些望眼欲穿的官吏士人们就急忙整理衣冠。 从北海郡赶来的儒士更是毕恭毕敬地作揖演练了一下,以防待会儿忙中出错。 平原军府的战兵持军械站在道路两侧,皆笔挺身姿目不斜视,要给陛下留一个好印象。 “报!天子车队将至,汝等官吏准备向前行礼恭迎,不得有误!” “除平原太守、都尉、郡功曹、主簿、督邮、主记、上计掾、县令、县丞外,其余人等往后退五十步。” 最先策马呼啸而来的数十骑兵大声喝道。 一是为了提醒官吏和百姓做好准备,二是为了震慑不轨之徒。 作为迎接天子之礼,步骤本就繁杂,这还是刘备已经精简过了。 这些年刘备并非没遭遇来路不明的人混进百姓当中,好在赵云常率锐冲营护卫在左右,加上许褚、典韦等游侠编成的军士把控各处位置。 还有军府战兵在当地迎接前就已经多次检查士族,豪族以及百姓,商贾携带来的器物,又将这些人层层隔离,因此才防微杜渐,把有机会刺杀天子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谁让陛下大刀阔斧的改制,使多少人暗地里心怀不满,倘若让他们找到机会,绝对不介意换个天子。 刘备对此也十分谨慎小心,毕竟上到高祖,下到孝灵都有人敢欲意行刺,更何况他还触动了这么多人的利益。 要说天下没人会包藏祸心,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来了,来了。” “天子终于来了!” “足下,快看看我身上的衣冠是否整齐?” “不用看了,你我都在五十步外叩首行礼,又非面迎天子,谁能注意到你的衣冠?” “竖子!你到底是不是我儒家子弟?连礼都能忘乎,难道我没机会上前面迎天子,就不能整理衣冠,岂不闻子路结缨而死之事?” 就在太守王脩等官吏上前迎接之时,五十步外的士人和儒士也在窃窃私语,还有人在吹胡子瞪眼,因处世观念不同,差点要大打出手。 “嘚嘚嘚……” 不一会儿,漫天遍野的骑军如同洪流般汹涌而来,扬幡擂鼓,旌旗蔽天,高牙大纛迎风飘扬,军士皆有龙骧虎视,气贯长虹之势。 百姓与士人举目望去,众多骑兵的身后,还有一辆辆辎重车延绵不绝,进军途中卷起漫天尘土。 见此情景,不少因伤退役的老卒忍不住热泪盈眶。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这就是当年乃公选拔入伍,横扫天下诸侯的青州军,不知杀得多少贼军丧胆。 “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大汉万岁!” 平原县的每家每户都有做战兵或辅卒的亲眷,见到这样熟悉的景象,如何不红脸赤颈,激动不已。 自从天子将州部迁去雒阳,就再没见过汉军凯旋而归的场景。 只有汉军不断打胜仗,才能保境安民,将天子分发的耕田继续维持下去。 坐在马车内的太子刘永也被外边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吓了一大跳,不由有些眉头轻皱。 刘备及时用手掌安抚,笑说道:“吾儿莫怕,刘氏天子本就亲近百姓,能得百姓士卒如此欢呼,更能让奸逆之辈,不敢肆意妄为把持朝政。” “倘若行至一处,见黔首百姓与士卒漠然视之,则权贵必定横行霸道。” “见百姓有惊慌失措,则朝堂将不为天子所控。” “太子须谨记,黔首百姓因天子而富强,只会先反噬权贵,到了最后一步才会祸及天子。” “而士族与豪族则全然不同,假使他们强势,必将上辱天子,下虐百姓。” “自汉家重新统一天下,使各地不再战乱,乡里豪族与士族得以保全,然经此乱世后,士族之间彼此联姻更甚,豪族更会抱团取暖。” “此乃人之常情,连颍川荀文若、荀公达、郭奉孝也无法避免,与陈留蔡氏结为姻亲,与泰山羊氏结为姻亲,还有公羊胡氏,以及太傅卢氏,南阳阴氏,颍川陈氏等等。” “此刻暂且不见端倪,但百年后必将为天下之祸,就如我曾经对荀尚书令所言,天下自古无不衰亡之时,人如此,草木如此,国家亦如此。” “总需要历经中兴之初,再到兴盛之时,然后再到逐渐衰亡。” “从阿翁开始,再到吾孙三代而兴隆,接着便是数代之衰,后嗣再开创一盛世,汉家就将步入衰老之际。” “前边天子能做的事,便是为后辈不停的整顿吏治,打压权贵,灭除豪强,善抚百姓,不可丢失乡里之权,才能创赫赫盛汉之绩。” 刘备笑着又教会长子,自古国家衰亡,无人可制止,不要让官吏肆意生长,就需要经常打理。 “走吧,难得回平原郡,你也和阿翁一起出去看看罢,哪怕过许久,亦不可忘记此时黔首百姓的欢呼声。” 说罢,刘备带着太子刘永出马车外,抬手指向远处的众人,又看向伏拜王脩等官吏,遂笑说道:“诸君无需多礼,请起吧。” “臣多谢陛下,敢不唯命是听!” 诸多官吏听见天子此言,立马起身再拜谢。 刘备看到豪族与百姓皆携带酒肉前来犒军,顿时朗笑道:“平原万姓有定天下之劳苦,如今岂能再用百姓余粮犒军?” “今日备归乡里,便是与万民同庆。” “传朕诏令,平原县百姓从今岁起,有汉一朝,永免赋税!” 刘备此言一出,周围数千百姓立马欢呼雀跃,欣喜若狂,再也忍不住激动地齐声高呼:“万岁!”“万岁!!” “陛下万岁!” “刘氏万岁!!”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我曹孟德心有愧疚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季秋时节的雒阳,城外有一片望不到边的耕地,被斜晖涂满了金黄色,洛水潺潺流淌着,碾石水车旁,传来轻微轱辘响声。 青州水车从灌溉田地到被工匠应用在碾盘上,用来碾压芝麻与豆类,更利民于百姓。 许多初次来到雒阳的士人皆不禁发出感慨,器物应用不在于器物本身,而在于使用它的人。 水车在孝灵手里只是玩乐器具,可到了陛下手中,却成了利国利民之物,农事取水就离不开水车。 “孟德公,雒阳城的变化真是大啊!” “雒阳如今有内外两城,皆为十二道城门,内城依旧设南北两宫遥望,双阙高百余尺,舍此外还增设了诸多官署,朝堂的尚书台、中书台等公卿百官议政容纳其中,包括家眷可置二万人。” “外城则房屋更多,光商贾店肆竟然有六万三千余家,可谓是四方珍奇皆所积集于此,城内有白马寺,太学、农学、医学三府邸,还有蛮夷邸,以及泉池等建筑。” “至今为止,盖因括地甚广,雒阳外城的城墙仍然有大半尚未完成,天下民生恢复之时,就是雒阳有百万口之日……” 洛水北岸,从江东四郡回到雒阳述职的曹操、程昱、陈宫等人,望着变化盛大的京畿,恍然之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各处道路与田间的百姓洋溢着笑容,有成群结队的孩童追逐打闹。 还有胡僧拿着左伯纸书写的胡经,坐在树底下向弟子众人朗诵。 来往持剑的士人和游侠对此见怪不怪,牵着驴或瘦马赶往前面的传舍登记名录。 还有皮肤略白来自鄯善国胡人在路边吆喝叫卖石蜜以及蒲陶酒。 头戴儒冠身着汉家衣袍的匈奴与羌人,若不是肤色比较深,且四肢粗短,路过时还带有阵阵腥膻味,陈宫几乎都没发现,原来这群太学生竟然皆是胡人。 不仅是陈宫,就连曹操与程昱都不禁露出茫然的表情,彼此面面相觑,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 虽说他们在江东之时,就听闻天子在剿灭匈奴之前,便已经扣留了匈奴贵族子弟数百人送到雒阳的太学府邸进学。 可是直到真看见匈奴人用汉儒打扮,连走路也带着书卷,说着蹩脚的雒阳口音,嘴里念念有词。 不过短短数年间,匈奴汉化速度之快,却让人瞠目结舌。 曹操甚至忍不住猜测,陛下该不会想着打算培养匈奴人为大儒吧? “公台所言极是啊!汉家变化之大,不亲眼目睹,实在难以置信。” “须知四海归一不过五年而已,若再过二十年天下会如何,操是不敢想象了。” 曹操拊掌而苦笑道。 若早知陛下有这般才干,他还跟着袁绍做什么东郡太守,直接去青州投靠宗室,再造一个崭新的天下不好吗? 哪里还需要颠沛流离,抛下诸子从兖州东郡去了吴越之地,原以为远离袁本初和天子两人的争锋,足以立一番功绩,可到头来还是降了当今天子。 “公台、仲德可曾后悔随我前往江东?若是当初你们二人留在兖州,或许为天子辟用,此时至少为二千石,也无需跟着我蹉跎十年,白白耗费时间。” “依操所见你二人之才,远胜于颍川辛佐治,他都可为豫章太守,你们则更可胜任。” “是我曹孟德耽误了你俩啊!” 曹操眼睛里情绪复杂,感慨叹息道。 谯县的曹氏与夏侯氏都在渐渐被天子任用,曹昂、曹真、曹休更是征进了中书台为属吏。 曹仁、曹纯、夏侯渊、夏侯惇此时皆为校尉,除了他曹孟德外,还有曹洪为右北平太守。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对不住一直追随他的心腹幕僚。 如今返回雒阳述职,不仅扬州刺史之职暂免,就连身为主簿的陈宫与上计掾程昱都遭到免任,缘故在于两人并非天子所征任。 陈宫、程昱为曹氏吏,并非朝堂掾吏,自然不可继续留用。 曹操等人离开后,扬州刺史由东海糜竺接任,武威贾诩为州部功曹,董和为主簿,钟繇为别驾,前去治理山越蛮夷。 当年投降汉军的张济之侄张绣领着凉州数千役夫,从汝南郡前往江东开垦耕地。 朝堂文书明确告诉张绣,只要凉州役天每人开荒伐木,能满足百顷耕地,就可以恢复庶人身份,就此居于豫章郡。 张绣与凉州降卒对此皆喜不自禁,诏令的要求虽困难重重,但起码看到了恢复百姓身份的希望,让他们有了苟延残喘下去的动力。 扬州州部骤然一变,对于从江东回到雒阳的曹孟德影响不大,因为在他连年征讨下,江东山越部落已化为乌有。 共计有十七万人被他编户齐民,算起被豪族掠夺走的人口,在度田令下又释放了出来,前后得人二十一万余。 只有零零散散的山越部落,惊慌失措般逃去了交州,不过那是交州刺史和太守需头疼的事情,跟他曹孟德无关。 现今他算是立有功勋,依照汉家功必赏,过必罚的惯例,天子不可能会亏待他。 只是公台与仲德两人怎么办? 公台已年过四旬,仲德更是六十有一,若要再度重新开始为吏,何时才能建功立业,功成身退? 曹操每想到此处,就心底生出几分愧疚。 “孟德公何须如此,大丈夫处世当磊磊落落,胸怀坚韧不拔之志,今随曹公拼得一腔热血,为汉家剿除东南蛮夷,此昱之幸也。” “庸庸碌碌亦难免一死,如今已为所为之事,又何谈有憾?” 听见曹操的话,程昱则轻抚胡须失笑。 天下事哪有那么多假设,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如若留在兖州,或许他已殁于天子征讨刘岱之际,亦或死于东郡的旱灾之中,或鲜卑人攻兖州时战亡,这种运数变化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追随孟德公前往江东,或许并非遗憾,也极可能是幸事,还望公勿要再言此事!” 程昱躬身对着曹操,肃然作揖道。 第四百七十九章 孟德,可谓是短小精干!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曹操几人说着话,忽然有人在背后喊道:“前面可是谯县曹孟德?!” 声音有些激动,曹操却听不出是哪位熟人的语气,故而转身望去,河畔边的马车内下来了个留着山羊胡须的文士。 见曹操面有疑惑,他则依然在高兴招手,声音略微大起来说道:“孟德在江东多年,难道忘记陈留蔡氏了吗?” 听到这句话,曹操这才想起来,此人究竟是谁,原来是蔡邕的从弟蔡谷,不过是一谄词令色的小人罢了。 当初与伯喈交好,出入院舍就非常厌恶此人,为了给蔡伯喈颜面,才对其敬而远之。 不过那已是十数年前的事了,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就算装也能装出稔熟的模样。 只见曹操先皱眉思索,接着立即恍然大悟,径直迎了上去,打恭作揖长笑道:“来者莫非是伯喈从弟,蔡谷蔡茂世乎?” “当年雒阳一别,已有一十三年,蔡公可身体安好,别来无恙?” “我就说洛水北岸有人背影如此熟悉,想必定是故友,来此一看,果真是孟德啊!”蔡谷眉笑眼开,上来便仔细打量曹操的身姿,嗯!孟德果然如故,还是一如既往的矮小精悍。 在雒阳待久了,除了一些匈奴人身材矮小粗壮,不如他高以外,其余北边士人几乎要高出他半个头,就连太傅卢公虽说年岁颇大,可是个头还是要比他高。 就连广陵人士张纮与汝南人士许靖,颍川司马微,以及襄阳名士庞德公,都要比他高不少。 这让他心底倍受打击,又无人可倾诉,恐传出去为天下人所笑。 这一回曹孟德来了雒阳,只要常和曹操站在一块访友,那世人便不会觉得他矮了。 “昔年董卓祸乱京都废帝弑后,到处残杀士人与百姓,使人日夜惶悚不安,只有孟德审时度势,先迷惑董贼而后变易姓名,取小道远离雒阳,令我等自愧不如啊。” “如今据闻孟德为扬州刺史,亦颇得陛下重用,还令你讨伐山越蛮夷,不知忽然回京所谓何事也? 蔡谷笑容可掬地上前,轻拉着曹操手臂,便在洛水河畔踱步倾谈起来,望着夕阳西下的斜阳,笑问道。 他聪明地先跟曹操叙说了曾经在雒阳的经历,以此减少多年生疏的关系。 然后再旁敲侧击,打听曹孟德这次回来究竟为了何事。 曹操虽为阉宦之后,却不知因何缘故,膝下诸子竟得天子看中,曹昂为中书台掾吏,曹丕、曹彰、曹植也去了太学府邸,就连养子曹真也备受青睐。 真不知谯县曹氏走了什么狗屎运,为何蔡氏就没这么好运气。 就算传闻天子与曹孟德是多年故交,那也比不上与蔡氏的姻亲关系吧? 陈留蔡氏最出挑的才女昭姬,都献给了天子为美人,而天子也并非不宠爱昭姬,连编撰《汉记》都封其为博士,参与其中为主要编纂。 秦汉以来,还未有君王如此宠爱姬妾者,可以说除了阴皇后外,就算昭姬最受宠,就连称有贵人之相的甄氏也不如蔡氏女。 可天子偏偏不征蔡氏子弟前往中书台为属吏,不仅如此,有皇后为后盾的阴氏子弟也没人进中书台与尚书台为官吏。 这是蔡谷始终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算朝堂不想重用外戚,怕将来重蹈覆辙。 那起码也要爱屋及乌,给皇后与宠爱的美人宗族一些殊荣罢,不多拔擢宗族后辈,将来若有变故,各族又怎么好给她们撑腰…… 幸好曹操不知蔡谷心中所想,不然必会拂袖而去,搞不好还会轮拳殴打一番,解心头之恨。 哪怕对方去告罪,他也不怕,军中常有角抵之戏,汉家大臣也不是不能角抵,蔡茂世技不如人,又能奈何? 好在他不过想了解雒阳城最近发生的事,虽然早年厌恶蔡谷为人,此时遇到亦算半个熟人,哪里知晓对方竟敢如此腹诽曹氏。 “雒阳旧事已过,茂世无需再提。”曹操笑着将此事撇开,接着又挺直腰杆向北边拱手,复道:“操幸蒙陛下看重,将讨伐山越一事托付于我,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历时数载率军深入不毛之地,今终剿除山越,使江东再无蛮夷之祸。” “此全托陛下信赖之功,高祖神灵护佑之德也。” “因此缘故,朝廷下发诏令,使操回雒阳述职,茂世居雒阳为京官,难道没听说曹孟德剿灭扬州蛮夷之事乎?” 这一番话让蔡谷顿时感到尴尬不已。 他做个狗屁的京官,他要真成了京都官吏,会有这等空闲在外边溜达? 明明是听闻蔡昭姬生育完乐阳公主,调养好了身体,就乘坐马车从云阳宫城来到雒阳,继续主持《汉记》的编纂事宜。 他便厚着脸皮从陈留圉县赶来,希望求见昭姬,为自己求个一官半职。 结果没想到,昭姬那清柔绵软的声音,却说出了犹如冷水浇背,叫人彻底心寒的话。 她竟然叫亲堂叔去录名稽考,堂堂名门望族的蔡氏,竟要放下颜面去与乡里豪族子弟竞争长短,万一还考不过,岂不是成了天下笑柄? 昭姬有考虑过已年近五旬,且须发斑白的堂叔心里感受吗? 那时蔡谷被气的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望着生育完两公主,愈发绰约多姿,仪态万方的蔡昭姬,蔡谷根本就不敢出言指责,生怕惹祸上身。 年约二十四的妇人,能有如此体态风流,丰姿绰约,又能处事淡然,必然极为受宠。 没有了蔡邕的保护,却有当今天子成了她的后盾,纵使身为堂叔也说不得,骂不得。 可昭姬能有今日之幸,不也是凭着他蔡谷撮合的吗? 蔡谷越想越气,直接长拜叩首告退,临走前还大声道:“白身蔡谷就此告退,还望蔡美人恕罪!” 好在时隔不久,昭姬便遣宫人前来告诉他,会请求天子征堂叔为吏,只是为吏日省月试,亦不可避免,让他在家多读典籍做好准备。 蔡谷挂着笑意,使随从驱马车离开雒阳内城,打算去外边租一处院舍落脚。 好不容易借孝悌之名,再为自己赢得一次机会,定要通过天子考核,没想半路遇见了曹孟德。 第四百八十章 大汉不可二世而亡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蔡谷和曹操在河畔边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色将黑,两人才拱手拜别。 曹操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蓦然沉默不语。 而陈宫与程昱见对方告辞离开,便走了上来,程昱不由好奇问道:“孟德公何时与蔡茂世如此熟悉?” 听见此言,曹操摇了摇头,抚掌笑说道:“当年操常出入伯喈之家,就多次遇见蔡茂世,此人好虚名而无实干,又见利而忘义,可谓非君子也。” “眼下听闻他求得蔡美人以书信举荐天子,使其为京吏,得意之色难以掩盖,真乃时无名士,使竖子猖狂得志!” 想到了死在狱中的蔡邕,曹操仰头感慨万千。 设使蔡伯喈能有幸得见天下海晏河清,乡里狗吠不惊,此长治久安之象,必然会提笔赋词慨叹。 “可惜了,当真是可惜了。” “操已五十将至,昔日之故人陆续凋零,桥公、伯喈,皆不在世间。” “人生倏忽兮白驹过隙,得欢乐兮垂我盛年。” 曹操望着不知何时悬挂的明月,忍不住想起了许攸,袁绍等人,那时便是在雒阳交好,以任侠之气,仗剑游走四方。 而那时的袁公路和袁本初关系还不错,没有后边的剑拔弩张。 接着他回过神,对身旁的陈宫与程昱,说道:“公台、仲德走罢,天色尽黑该找传舍落脚了。” “此番进京都除了述职,也可借机会递帖拜访昔日故友,及故人之后……” 说罢,曹操抬头望了眼雒阳城墙燃烧的篝火,默默念道:“雒阳啊……骁骑校尉曹孟德回来了。” …… 十月初六,在平原郡的豪族与黔首百姓,以及退役卒士再三挽留下,刘备盛情难却又待了十天。 原先的平原郡太守府邸为天子曾经的居住之所,荀彧还有王脩都不敢用其再作太守官邸。 本打算再修建一座府邸,但后来朝廷废除诸侯王,腾空了天下各地的王宫。 哪怕平原王刘硕悲痛万分,也只得奉命搬出宫殿,不然连寻常富家翁都做不了,便要以违抗天子诏令为由,关进郡狱治罪。 刘硕不敢明言,却在心中暗骂刘备苛刻宗室,当年先汉宗室是逆贼王莽废除的,跟光武帝有何关系? 你刘玄德做了天子,不学光武皇帝善待宗亲,反而学王莽废除诸侯王与各地刘氏侯爵。 大家都是高祖后裔,如今又没了实权,只不过是享受些食邑,多纳姬妾生点子嗣,不也是为了壮大高祖血脉,这样才能稳固汉家天下。 你自己早年贩履织席为业,如今竟也要光武一脉的宗亲跟你吃这遭苦么? 刘硕想到这里,忍不住怒骂所有居于幽州的汉室宗亲,数十年前若有光武后裔襄助刘玄德,让他体会到光武一脉的恩情,或许此时众人也不会成为庶民。 曾经的平原王刘硕一怒之下,便悄悄地怒了下,接着笑盈盈转身让太守王脩多宽裕些时日,让他好将十年珍藏的美酒搬出王宫。 如今年岁大了,美婢已然无足轻重,只有美酒才是他的挚爱。 见如此要求,王脩自然点头同意,他也不想因些酒浆便把宗室逼迫甚急,使平原郡以厉名闻天下。 刘硕搬离王宫后,王脩立刻上书天子,请求将城外的农官学迁移至王宫,平原郡的各曹官署皆迁到此处,再把苑园开垦成菜畦,多挖掘水井,让居住在此的官吏及其家眷自给自足。 把原先的太守府邸作为天子行宫,平日有守卒把守,不准任何外人进去。 所以刘备在平原郡,其实是居住在自己原来的府邸,而刘永瞧见熟悉的地方也是满心欢喜,毕竟这里才是他真正长大的地方。 若有选择,他宁愿一直住在平原,也不想去长安,不想去雒阳。 因为去到那里,远远便可望见高出幼时,平原府邸的宫墙,而且周围的人管他管得更紧。 “阿翁,光武皇帝定鼎天下后,以雒阳为东京,以长安为西京,南阳为南都,遂治天下。” “为何此刻不效仿光武,同样以长安为西京,雒阳为东京,再以平原郡为北都而治百姓?” 刘永迷惑不解问道。 听见太子遇事不明则细问之际,刘备皱起眉头思索着张飞说汉军在蜀中征外羌遇到的诸多困境。 汉军在荆州援军抵达后,立马翻山越岭的追击羌人,结果还没走到二百里,大军就上吐下泻。 数万外羌人从各处反击,五千汉军却因身体不适,接战不利就小败了一场。 这是汉军自青州重申军制以来,首次率战兵击敌不利,还是输在蛮夷手中。 张飞顿时大怒,再也不顾参军张承的劝说,将指挥权交给了张承等军吏。 下令把车骑将军的军纛压前,披甲胄亲自督战,甚至在前军败退时,领中军突阵杀敌,身中数矢,多处受创才杀退了羌人,成功退守回营寨。 “益德啊,天下哪有常胜不败之军,何况益州西面又是崇山峻岭的高原地区,士卒征讨至此看似适应,一旦翻山越岭,必然会身体不适。” “为何不表奏给中书台,我定能制止此事……” 刘备也明白张飞披甲上阵是为了维持汉军常胜之势,如此深入追击羌人也为了出一口恶气,却不清楚当地的高山,对远道而来的汉军有致命的影响。 这也是刘备的疏忽,他没想到命张飞督益州军事,竟会追击到日后的青藏高原,早知如此就不仅叮嘱张飞要留意瘴气,不可往南边追敌,还要加上西面。 刘备立马拿起笔,撰写诏书让张飞返成都养伤,让安东将军周瑜接任讨外羌一事,汉军后撤到汉嘉县休整,安南将军孙策领军六千至犍为郡的南广,不让南边的蛮夷叛军攻进蜀中平原地区。 至于张飞,刘备收回他督益州的军权,罚他一年俸禄,叫他先在成都安心养伤,此仗虽说疏忽大意小败了一场,但也及时稳住了阵脚,没有酿成大败。 安心养好箭伤,将来或许还有出征的机会,不然就干脆来雒阳做好司隶校尉本职,这样兄弟二人也能经常见面。 将一切处理完,刘备压下心里烦闷,抬头看向刘永,对其笑谓道:“平原地势广阔,又无险可守,不可为汉家北都,若日后荆、扬、交三州开垦不少耕田,便可在涿郡缓缓修河,将河道连成为一片,以河北各郡供养涿郡。” “用涿郡为北都,作为大汉抵御北方胡人的要冲之地,此等要事至少待三十年后,方能缓慢施行,否则秦朝便是前车之鉴。” 刘备也怕大汉暴毙二世而亡,那这些年心血就全白费了。 因此对太子的培养,他煞费了苦心。 第四百八十一章 臣协拜见天子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数日后,负责在东莱国建造海船的鲁肃,乘马车赶来平原拜见天子。 随行而来的还有忐忑不安的东莱王刘协与王后伏寿。 刘协自从酒泉郡归来之后,在云阳宫拜见了刘备,册封在了东莱国就常惶恐不安。 害怕真如郭汜所言,不知何时忽地有官吏送来一壶鸩酒,让他像曾经被废黜的皇帝一样,饮毒酒上路。 就是在这种恐慌中度日如年,直到鲁子敬出任东莱相,进王宫拜访与他多次推心置腹的交谈。 刘协方渐渐相信,以天子的恢弘气度,英才大略,只要他不主动做寻死的事情,去触犯汉律。 那就绝对无事,还可以闲暇度过一生。 就这样没过两年,刘协便与伏寿、董氏各孕育了二子,刘协闲适起来养成了钻研医术的爱好,甚至还请来医者教导他医术。 略有所成,便化名刘安在东莱黄县为黔首百姓无偿诊治。 结果猝然听闻大汉天子刘备来了青州,立即变得耽惊受怕。 “臣协,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随着中书台属吏的传唤声,刘协整理好诸侯王的衣冠,揖着礼趋步向前二十余步,进入行宫之中,低着头不敢多看,立即叩拜行礼。 按照汉家礼仪制度,诸侯王先觐见天子,然后再到诸侯国相,因此鲁肃还在外边候着。 “东莱王无需多礼,据闻你喜爱医术,常治救百姓,待雒阳太医官署的《医经》编撰完,朕便令人抄录赠送给你。” “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如今朕已医天下,兼济医得人心,只剩下诸多疾病与疑难杂症,无法把脉医治,东莱王既然有医病之心,那就替刘氏为医治之。” “或许亦能避免黄巾之乱,使之勿复来。” 刘备抬手让刘协起身,接着笑起来道。 而刘协额头顿时冒出冷汗,哪怕起身站立,也是浑身如筛糠,不敢抬头看向天子的眼睛。 他早就听说了,当年黄巾之乱,天子好不容易立功为安喜县尉,却遭突如其来一道诏书,让督邮为倚仗索要钱财,最后只得鞭督邮而弃官离去。 古人云:父过子偿,天子此刻不会若有所指吧? 刘协下意识紧揪着衣袍,生在帝胄之家,可谓遭了老罪。 兄长还未弱冠便被毒死,他也屡次差点死于刀兵之祸,若有选择的余地,他只想做一豪族子弟,也不会时时刻刻担忧。 “陛下,汉家历运中衰,幸得国家受命,继承天位,而协不敢怀任何妄想,只想携妻子安度余生耳!” 刘协虽然害怕,但还是颤颤巍巍地拱手作揖,解释道。 他是真没有想夺回大统的心思,东莱国也有不少刘氏宗亲居住,他从来不和这些人来往,就算旁边的北海郡有儒士想来拜见他,也通通拒绝。 就算出去行医也不敢用刘协的名字,就是害怕积累名声,才改成刘安,寓意买静求安。 “东莱王毋要惊慌,朕并不打算无端治罪,只要你无不轨之心,在东莱奉行律法,则必然无事。” “只是如今的王爵,传到了你后嗣手中,就要降为亭侯……”刘备遂道。 这是汉家对诸侯王一贯的治理方式,不属于刘备开创。 刘协自然也十分清楚,立刻激动哆嗦着拱手,拜谢答道:“多谢陛下宽宏之量,臣协必生当结草,死当陨首以报天恩。” 这是天子首次明确给出了承诺,只要他不越过两条底线,就不用担心饮鸩而亡的事。 “东莱王若无事就先退下吧,既然来了平原郡,那就好好在这看一看再回去。” 刘备轻笑说道。 诸侯王是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的诸侯国,这一次要不是他同意了对方的请求,刘协怕连黄县附近的乡里都走不出来。 难得有出来的机会,那就让他在外面走走罢。 在刘协躬身告退后,鲁肃立即奉命进来。 “叩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 鲁肃刚把话说完,刘备就已笑着起身,走下来仔细打量着他,含笑道:“子敬多年未见,依然风采不减。” “须发倒是愈发浓密了,看来青州水土更能养人啊!” 此话一出,那种熟悉感觉瞬间回来了,鲁肃亦不觉挂着笑意,行礼唏嘘道:“容禀陛下,肃不敢相瞒,造海船渡海一事着实艰难。” “为探明海风变化与各处礁石,险些让肃殁于海中,若非臣擅长水性,恐怕东莱相之职,已使陛下换了数任。” “领汉家航海之事,周都督或许比肃更适合。” 鲁肃忍不住苦笑不已。 他领着东莱水军还差点迷失去了辽东与乐浪,还和逆贼公孙度麾下的士卒有过交战,甚至还爆发了海战。 如今公孙度在海岸每隔十五里修建烽燧,以防他突然袭击辽东。 “子敬以胼胝之劳,为海事殚精竭虑,朕亦记在心里。” “但航海一事不可荒废,此刻三郡乌桓已破,汉家兵锋可直指辽东,待剿灭公孙度后,便要航海北上,前往异域找寻可食种植物,若能得物而归,可封万户侯也。”刘备笑着安抚道。 “子敬若想要佐吏,弘农郡杨修倒有几分才干,我可将其调拨给你。” 周瑜有他的事情要负责,自然不可调来青州,而此时朝堂之中,除了鲁肃外也找不到其他有能力,又有资历的大臣来肩负此事。 只能暂时辛苦鲁子敬了。 再多等数年,待元直、孔明、士元,还有曹子修等人历练出来,再加上科考选拔人才,那汉家就逐渐贤良充裕了。 刘备心里盘算着。 …… 建兴五年,十月二十二日,在稽考完青州官员这些年的处政后,刘备下令让各郡县官吏陆续返回当地,同时他也告别平原的乡亲父老。 在众人鼓乐喧天,繁弦急管的欢送下,刘备率中军沿大河北岸归返雒阳。 中途又召来兖州还未度田各郡太守,让他们明年施行度田。 接着诏令荆、幽、交三州太守,丈量各族田地,重录赋税,不可晚于建兴六年岁末,违令者下狱。 只有度田完成,才能杜绝士族与豪族迁族时虚报耕地。 第四百八十二章 终归雒阳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五年(202)十一月初旬,仲冬季节的拂晓,白霜蒙地,寒冷砭骨。 这样的天气最好是待在火炉旁,亦或者坐在砖石烧制成的床榻上,享受着温暖。 而雒阳城六百余官吏却皆站立在郊外,披着大氅,或者裹紧从匈奴部落购来的裘衣,时不时抖动身体,以抵御北边刮来的侵肌寒风。 在寒风刺骨下,京都附近的黔首百姓也被诏令制止在家中,不用来参与迎接汉家天子的马车。 原本刘备打算让雒阳官吏也不用在郊外相迎,在城边迎即可,但荀攸、郭嘉、卢植等大臣坚持以汉家礼仪不可废,宁愿领众官吏多行十里路,顶着冷飕飕的寒风而迎。 “卢公,眼下寒气袭人,不如先去幄帐内歇息片刻,公为朝堂太傅,倘若为了迎接天子而病倒,天下必将议论纷纷啊!” 头戴高冠的荀攸望了望远处山林呼啸而来的风,有些担忧卢植的身体。 便踱步走到其身旁,恭敬地拱手劝说。 “卢公,公达此言甚善!”郭嘉也看了过来,急忙走近打恭作揖道:“卢公还需多保重身体,康成公在时,最牵挂便是《汉记》顺利编纂完成,卢公继挚友之志,岂能轻易辜负?” “还望公进幄帐内歇息片刻罢。” 郊外的驰道早就搭建了数十个幄帐,用来存放肉食以及各种器具,剩下的自然可以供人休憩。 “你们啊……”早已两鬓斑白,略微骀背的卢植抬手指着两人,忍不住摇头失笑。 但是也不再拒绝,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比不过当年了。 现在的背也挺不直,书卷不放在眼前,亦是半个字也看不清了。 “人生百岁,七十稀少,老夫已经老了,能多活一岁就多活一岁吧,比不上你们了。” 卢植摇头感叹不已,在旁边随从的搀扶下,步履蹒跚而去。 留下郭嘉与荀攸相视苦笑,他们此刻也不年轻啊,真正年轻的是中书台里天子亲自培养的掾吏。 那些才是日后能代替他们,独当一面的俊才,不过弱冠之年,却比他们更幸运。 抱济世之奇才,遇天下之盛世,如何不让人羡慕。 “公达你猜中书台属吏里,天子日后会最器重何人?”郭嘉开口问道。 “奉孝,攸不领中书台事宜,又如何知晓其中之事?”荀攸没好气说道。 郭嘉正想继续打趣道。 “唏律律……”远处传来一阵马儿嘶鸣声,众人立即知晓,这是天子将要到来之际,信使前来传令。 “走吧公达,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郭嘉嘴角含笑,把话留在了心里,让荀攸心痒难抓。 “好个郭奉孝,身为朝廷大臣竟还敢如此轻佻,可知攸为御史左仆射,专奏这种放荡之行,如今人赃俱获,看你还有何话说?” 荀攸用手指着郭嘉,忍俊不禁道。 …… 赵云率锐冲营先行抵达,接管了雒阳的城防之事,接着领军进入内城的南宫与北宫,亲自巡视各处,然后把守住宫殿宫门等要道。 让许褚巡视雒阳武库、高庙、太仓等地,典韦领士卒前往雒阳城西北处接管建成不久的金墉城,此城五十步一睥睨,百步一楼橹,屋台上置钟,配合鼓声报时,可谓与雒阳为掎角之势,进可攻,退亦可守。 在刘备抵达之时,赵云接管并探明了整座雒阳城的宫禁要处,虎贲骑军则驻扎在周边,辅卒先在雒阳军府登记名录,然后发放财帛,再分批遣返回乡里。 刘备让重臣乘坐其余马车,跟他一同前往南宫议事。 在马车路过各处街道,以及各宫殿门禁时,刘备瞥见各宫殿门额所书写的字,不由对同样在郊外等候多时的蔡琰,笑问道:“我见不少大篆所书之字,笔锋如此熟悉,竟有蔡公遗风,看来必为蔡公之女所书啊。” 听见此话,蔡琰以手行礼,素雅温和一笑,清柔答道:“回禀陛下,为殿门额提书之事,此全非妾之所为,还有钟公所书……” 刘备略微愣住片刻,他还真没怎么看出来大篆所书的字有什么不同。 当年雒阳宫门处有许多字为蔡邕所书,而蔡琰这些年除了钻研音律与赋词外,花费精力最多的便是书法,借着其父留下来的字稿,得到了不少名士的称赞。 言其才华,已然不在班大家之下。 然而就是这样名传天下的才女,却成了他的蔡美人,还为他生育了两女……可惜一直无育子,让她引以为憾。 想到此处,刘备干咳一声,趁着太子去了别的马车里,立即摆手说道:“昭姬,外边天寒快靠近坐坐取暖罢。” 自打建兴三年九月从关中率军出征并州匈奴,为了能一如既往保持中军的军纪,他身为天子仍旧以身作则,带头不置美婢于军伍。 昔日孔子在齐国专心闻韶乐,三月而不知肉味。 而他刘玄德巡视天下,收降匈奴,整顿吏治,教导太子,处理政事,颁布迁惠陵令,如此忙碌至今,已然整整两年不闻肉味。 此刻望见云发丰艳,蛾眉皓齿,又风姿绰约的昭姬带妆跪坐在面前。 若还是没有半点反应,那刘备就得要开始警惕自己内心深处的性取向了。 “陛下,朝堂大臣皆在南宫等候议事,不可因一时私事,而废天下之事,此非明君所为也!” 蔡琰感受到了天子目光逐渐火热,立马劝诫道。 而刘备也醒悟了过来,此刻并非适宜之时,还是等到今夜再说。 明明都忍了那么久,怎么突然就克制不住,究竟是何缘故。 难怪有许多天子心底追求一丢,整个人迅速变了一副模样,不复当年锐意进取之心。 “我当引以为戒……”刘备心中一悸,暗暗思索道。 不怕有问题,就怕发现不了问题。 近年又有不少官员上书欲举荐各处德才兼备,巧慧绝伦,袅娜娉婷之女进宫,来充作宫人。 毕竟天子后宫除皇后外,却只有十三人,比高祖和光武少了许多,这可不利于汉家子嗣枝繁叶茂。 要知道高祖与光武没夭折的子女可有不少,朝堂群臣皆有些担心,此时天子后宫里几乎都有育养子嗣,可仍然是女多而男少,再加上不可测的因素,至少每岁举荐三十人进后宫也极为正常。 但此时刘备却觉得,为了不让他渐渐贪图享乐,还是要严控各地举荐的名额。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刘备目光瞥向前方的昭姬,心中反思道。 他心中的追求,可不仅是为了巩固刘氏天下而已,绝不能半道变了副模样。 第四百八十三章 生食汉禄,死为汉臣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六年,正月二十八日,雨云散去,天色澄净,微风和煦。 为庆贺雒阳城的南宫与北宫修建成,也意味着汉家把重心迁至关东,全力向南边开拓。 刘备在可周旋容万人的北宫德阳殿设宴群臣,其中也有西域来使,匈奴贵族与单于,河西鲜卑首领,乌桓大人,羌族氐族首领共同坐在殿外观看。 以「汉风」为乐舞,用战阵之形,近千舞者皆披甲持槊,荷杖负矛,数百战马来回奔走,场面尤为壮观。 鼓乐为主,大鼓震天响,声传百里,气势雄浑。 群臣见如此雄壮乐舞皆不由面红颈赤,扼腕抵掌,奋袂而起歌之。 惟有蛮夷胡人苍白脸色,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嘴唇却颤抖得厉害。 刘备坐在主座,居高临下望着在场的所有人,往下左边是太子刘永,再往下一层就是从幽州返回的骠骑将军关羽,还有回雒阳养伤的车骑将军张飞与卫将军赵云。 接着便是按文武划分,左边为太傅卢植、尚书令荀彧、中书令郭嘉、御史左仆射荀攸、崔琰、孙乾、曹操等群臣。 右边则是征东将军太史慈,征西将军管亥,镇东将军于禁,镇南将军赵震,镇北将军乐进,镇西将军韩牧,以及唯一用女子身坐在武位的鸣雌亭侯染菽。 然后再往下依次排列,能够到场的将近有八百余人。 刘备有些感慨如此外朝宴会,可惜身为皇后的阴珺却不适宜出场,不然也能见一见盛会。 如今后宫的管氏、甘氏、环氏、糜氏、甄氏、魏氏等人也在去年岁末来到了雒阳。 荀彧也是在那时乘坐马车过来,参加盛典过后再返回关中处事。 就在这时,刘备目光转动打量众臣,瞧见下边曹操望着舞者手里的长槊略微怔住,忍不住抬手笑说道:“早就听闻孟德有诗赋之才,见此情此景,莫非感慨万千,已然心生雅兴,欲横槊作歌乎?” 曹操听见天子蓦然问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待回过神来,立即拱手行礼道:“禀陛下,操才疏学浅,岂敢在诸公面前逞工炫巧,败坏诸公诗兴!” “之所以愣住,不过是臣久居于江东,未曾见过这般雄壮的「汉风」军舞,还望陛下以及在场诸公见谅。” 曹操高声解释说道,拱手向众人道明缘故。 他的身份还是颇为尴尬,当初有不少诸将校尉想擒拿他立功勋,如今从江东回到雒阳,最好别太过招摇,以免引人记恨。 去岁在雒阳拜访故人时,许多人给他的劝诫就是尽量少说话,于是他便在家带着妻儿种起了葵菜。 “孟德,休得过谦!” 刘备用手指着对方,忍不住翘起嘴角,目光噙着一丝笑意道。 “臣不敢……” 曹操莫名一寒,内心无比忐忑,不知道天子是何想法,难不成要逼着他立即作诗赋么? 但他又不能随时脱口而出,这可如何是好。 “苦矣!”曹操不由心里暗道。 到底是谁在暗中生事,诬陷他曹孟德喜欢横槊赋诗? 好在刘备望见曹操似乎没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之才,在对方窘促之时,便将话题笑着引开,复道:“据细作传来消息,辽东公孙度,近来常有患疾病,无法再维持官吏之治,待到秋收过后,朕欲以孟德为平东将军,率军讨伐剿除公孙。” “再将袁氏迁移至乐浪郡朝鲜,孟德可愿领命前去?” 西域方向已经有张郃、徐晃、甘宁、傅干,足够收拾西域诸国,北方的鲜卑也留下了充足的人手。 就是辽东方向,还差一个人。 既有剿灭公孙度之能,也可以自理一方,抵御辽东鲜卑与东面高句丽。 而曹操恰好合适,又有陈宫和程昱作幕僚,届时再把夏侯渊、夏侯惇给他调过去,倘若能依靠辽东数郡自给自足,把高句丽灭了。 也算圆了孟德的曹侯之梦,灭国之功足以册封为侯,汉家也能多增设一州之地。 “臣叩谢陛下,愿领命前往讨伐汉家之逆贼,纵使殁于边野,亦要以马革裹尸而还,以报重恩!” 曹操内心涌出一股热流,整颗心都仿佛被填满,起身激动不已而拜道。 这是何等的信任,天下平定至今,哪家投降的诸侯,还有领军出征的机会。 还活着的张扬、刘表、刘璋、张鲁等人,只不过为一富家翁罢了。 只有他曹孟德得天子器重,如何不令人感激涕零。 得君如此,马革裹尸还葬又如何,此生足矣! “孟德征辽东征讨公孙,若遇燃眉之急,可遣人告知于我,羽必助之。” 关羽见状,笑着轻抚鬓角长须说道。 看见曹操回到座席上,而他作为督幽州军事的主官,是曹孟德的上级,必然要给对方足够的支持。 “操多谢云长公!”曹操作揖恭而有礼,笑答道。 刘备望到两人笑语交谈,不禁点头颔首。 以孟德的身体状况,至少还可为大汉效力十年,再加上云长等人,足以灭鲜卑。 他便能专心在南边种田了…… 没过一会儿,盛会开始之际,群臣纷纷捧起酒樽,朝天子庆贺。 见此场景,刘备也举起玉樽巡视群臣,大笑说道:“昔年讨诸侯时,何曾想过有能与诸位共聚,来!满饮此一樽酒,朕与诸位齐贺。” “我便曾与奉孝戏言今日之事,置酒与诸位倾谈往日种种趣事。” “如今天下承平,四海晏然,亦是时候以功勋定名光明宫。” “群臣皆可共议众人之功勋,以此置功臣画像于光明南宫,日后享受汉家香火。” 天子此话一出,立即人声鼎沸,群臣忍不住踊跃欢呼万岁。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陛下要与众臣议功勋之事,此三兴汉家之功,要能落在自己身上,可谓名其善功以昭后世也。 如此盖世功劳,可做不得“矜持”二字。 就连张飞,太史慈,管亥等人也同样激动地拍着胸口,诉说自己安定天下的功劳。 只有关羽、赵云、荀彧、荀攸、郭嘉数人,不约而同般轻抚胡须,笑吟吟望着众人,笑而不语。 匡扶汉室,奋名于百代之前,流誉于千载之后,终于遂以志成,如何不忘乎所以…… “生食汉禄,死为汉臣,此生幸乎!” 荀彧和荀攸相视一笑,皆细声唏嘘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番外)建兴三十一年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建兴三十一年(228)正月初春,雒阳城雨水纷纷扬扬之际,漫天黄沙的西域高昌,用麻布裹头的胡商随着向导的手指,抬头眺望东边。 “此地东去九千一百二十余里,便可抵达雒阳!” “那可是天下人口最多,最富饶的地方,就算远在西海的大秦也要派遣使者,历经艰苦渡海而来,只为取求蜀锦与茶叶,与我汉家互通贸易。” 年约四旬的汉人向导,抚着鬓角胡须笑说道。 说话间不禁挺直腰杆,神色无比得意,余光打量着眼前的波斯国使团。 数年前他们还自称为安息国,却在与西秦常年交战中耗费了国力,最后只得倾覆收场。 据闻安息王还曾递送文书给大汉,请求西域汉军出征安息平叛,以维护丝绸商路的稳定性。 都护府也将此文书上奏雒阳,听说天子获知此事后,当场就乐了。 轻笑摆手让兵部计算汉军越过葱岭,去讨伐安息叛军消耗的财帛与粮草,以此回信给安息王,只要愿意出这笔费用,汉家作为丝绸之路的宗主国,定会说服贵霜国一起出兵。 可安息王看到大汉要求的财帛数量后,立马偃旗息鼓,绝口不提汉军出兵援助的事。 把他国库里钱财折换成五铢钱和粮食,再砸锅卖铁也付不起里边的零头,就算汉家是安息认知当中的天下最强国家,可要价也实在太贵了。 哪怕汉人信奉儒礼,比贵霜更不会占据他们国土,也不敢再想着雇佣汉军来帮忙。 直到濒临亡国了,安息也是咬牙硬挺,一声不吭。 “听闻汉家天子陛下,奋兵降服诸国,从波斯到罗马的街道几乎无人不知,如今我波斯立国,愿意与大汉恢复通商,重归于交好。” 穿着宽松长袍,戴头巾的波斯使者摩奋提懃对西域都护府遣来的向导,行波斯礼解释道。 自从汉军收复西域,屯兵于龟兹、于阗、焉耆、疏勒、莎车五国,使北边的乌孙与大宛臣服,也导致了北匈奴的部落继续向西迁移。 特别是在汉军击溃步度根与轲比能等鲜卑后,整个漠南重新统一于汉家。 不愿意归顺的鲜卑人,也学着当年的匈奴向北或者向西迁移,可这一动不仅让诸多的小国遭了殃。 就连贵霜与安息都受到了影响,先后遭受匈奴与鲜卑的掠夺,贵霜王甚至欲问责大汉,若不遣公主和亲,再赔偿贵霜的损失,便要阻断丝绸通商之路。 面对这般跋扈自恣,骄纵之语,敢威胁汉家以扰诸边。 此话一经传出,朝堂群臣激愤,纷纷发踊冲冠,怒骂大月氏王,当年月氏为匈奴所灭,遂迁于大夏,终生不敢与匈奴为敌。 如今汉家彻底降服匈奴,整个北方草原四夷皆服,天子是名副其实的诸国共主。 区区大月氏王,以为道远汉兵不能至,竟敢如此对待大汉,若不击之,何以统率万邦。 就在众臣切齿愤盈商讨之际,刘备也没惯着贵霜,直接诏令傅干、甘宁、张郃、徐晃等诸将校尉,以西域屯田兵,加上各国之军,命乌孙与大宛出兵协助,配合轻重骑兵,于建兴十七年八月跨越葱岭击贵霜。 贵霜王做梦也没想到,汉军竟然还真敢冒风险,越过帕米尔高原来攻打他。 这可不比攻大宛国,贵霜东边的高原地势险要,稍有不注意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完全是得不偿失,汉兵怎么能说来就来? 贵霜率精锐骑兵四万余人与八千汉军交战,结果却激战不利,汉军无论甲胄还是强弩都犀利无比,尤其是连射的强弩,令人望而生畏。 几番交战下来,引发了各地动乱不止,贵霜王惊恐发现要真和汉家作对,终日面对西域诸国联军的威慑,贵霜必会被拖得四分五裂。 如今旁边的安息国已然渐渐衰落,而贵霜也远不如当年,只有东面的大汉,还在如日方升,以强势的兵锋扩展丝绸之路。 犹如身将就木的暮年老翁,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身材雄健的壮汉。 唯一办法就是跟着他们混一口吃的,而不是和他们抢夺主导权。 想清楚关键问题后,贵霜王果断派人前去请降,汉军会不会全军覆没变得不再重要了。 万一贵霜四万人损失过半,那就相当于少了半条命。 曾经庞大的帝国,就靠着这几万人马来保持稳定,要是打没了,最高兴的人,无疑是各地总督。 而随着贵霜王与安息王相继服软,汉家强势威名,通过胡商口口相传,数年间便在西面轰动一时。 许多国家庆幸不已,原本以为赛里斯也逐渐衰亡,不会有丝绸贩卖到西边来,不承想赛里斯再度兴起,比之前更为强盛。 好在离他们甚远,避开了恐怖的庞然大物。 中年向导不知晓波斯人所想之事,依然指向前方,笑着道:“从西域各国进敦煌玉门关,除了各地的置、传检查过所外,还要有都护府的掾吏与军士做向导。” “等待抵达敦煌之时,需上书给朝堂,等月余的文书批复,在此期间,由敦煌医者察看是否有疫症,否则不可过酒泉郡……” 波斯使团等人哪怕早就知道了此事,此刻再次听见,也依旧有些瞠目结舌。 大汉的制度简直闻所未闻,他们并非没去过罗马,可也没听说有人会检查使团众人的身体状况。 向导抚摸着胡须,没理会目瞪口呆的胡人们,继续复道:“要想进汉家玉门关,一道是从大月氏经县度,再越葱岭取经婼羌转东。 二道则是从葱岭至龟兹再到鄯善,过白龙堆到沙西井,经居卢仓抵三陇沙北头,见都护井,可遥望玉门关。” “此两道路途凶险,一旦踏错必将身亡命殒……” 经过译者的传达,让从来没来到过的波斯人顿时毛骨悚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越过葱岭就险些要了他们半条命,没想后边的路程还愈发艰难,汉人是怎么隔着万里去征服西域的? 幸好向导的话还没说完,紧接着他又笑道:“好在汉家已开辟新道,可从龟兹沿着天山,至车师前国的高昌城,由五船道北过横坑至玉门关。” “其次还有伊吾道,向东南过玉门关。” “而我们此刻行的便是第三道,无需渡过鄯善国了,诸位无须担忧!” 此话音刚落,波斯人顿时心底一片叫骂,没有走那两条路,你介绍个什么劲。 波斯立国之初,便来觐见汉家天子,还带来了罗马的珊瑚,以及各种奇异珍宝与精挑细选的妙龄少女。 就想两家睦邻友好,一起去赚罗马的钱财,结盟对抗北面穷凶极恶的匈奴人,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为何感觉不到汉国对波斯国的尊重? 第四百八十五章 (番外)刘备:我是眼花了吗?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寒冬今已去,初春又重还……人生难逢再少年啊!” 雒阳内城的北宫里,垂暮之年的刘备负手而立,望见宫殿外边的春雨,忍不住感慨系之。 别的不说,自打年过六旬,每逢阴雨天气,浑身上下就疼痛不已。 太医看过了都摇头表示没有根治办法,只能略微用草药缓解,剩下全靠硬撑。 刘备亲冒矢石陷阵多次,创伤还高过关羽和张飞,只能用多泡温泉,来缓解骨头疼痛。 见皇后与蔡氏、甘氏、环氏、管氏常因他身上伤痛而暗自垂泪,刘备也笑着安慰,痛是胜者的功勋,败者连感受痛都是一种奢侈,早早作了土。 “如今春雨如绵,陛下应该多注重身体。” 皇后阴珺不知何时来到刘备的身后,将氅衣披在他的身上,仔细温柔帮他系好。 时光流失,岁月飞逝,阴氏脸上也有了许多皱纹,不复当年姣好容貌。 每当刘备想亲吻她时,阴珺亦会像新妇一样慌乱,又面带羞涩。 刘备不由啧啧称奇,到底是皇后深知他的心思,没让夫妻之间的情趣消散,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却仍然看破不说破。 “细君,备不过一时感慨罢了,文若与公达数年前相继故去,我便身体不如从前多矣,而今日深感疲惫。” “当年有孟德赋诗激励,让朕一扫颓靡重整吏治,还降服了扶余、高句丽与三韩,遣海船立碑于邪马台和夷州。” “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可惜孟德亦病逝三年……” 刘备想起荀彧和荀攸在病重时,也紧抓着他的手,热泪盈眶说此生不能再翼辅汉室了,生逢明主,死复何求。 文若更是临终举荐一直疏远的诸葛孔明任尚书令,那时刘备问其故,荀彧答道:“臣观诸多后进之辈,如高文惠、司马仲达、庞士元、法孝直、诸葛孔明、刘子扬等人,惟有孔明德才兼备,宽宏大度,以法治人,心性更是淡泊明志,无铺张浪费。” “臣亦担心孔明如王莽、袁绍之徒,于是对其疏远,暗中观察数载,见他始终言行一致,表里相应,遇事坦然,便得知为治世之才也。” “陛下操劳天下事,不可不暂设尚书令与中书令,然此二令权柄甚重,两朝过后必要废除,否则将酿成大祸,还望国家察之。” “臣生则尽力,死则尽忧,当瞑目矣。” 刘备没承想,荀彧最后一次为他举荐人才,就是举荐诸葛孔明来代替他的位置。 而荀彧也知道刘备是非常器重诸葛亮,如果没有他的举荐,想必日后也会擢用其为尚书令,可这样一来,资历问题定会引起仇怨,反误了国家大事。 还不如让他再举荐一次,把这恶名给背了,让他把谩骂带到地下去。 和陛下相知三十二年,每日兢兢业业,数十年如一日,又岂全是为了富贵与青史留名? 荀彧与刘备不仅是君臣,更多是志同道合的挚友,士为知己者死,哪怕会招人非议,他也甘之如饴。 那时荀彧苍老的脸,露出一丝笑意,对天子眨了眨眼皮。 还是刘备在温和儒雅的荀文若身上,首次看到这副模样。 “文若啊,文若……” 刘备回过神来,不觉失笑摇头。 原来荀彧的性格也是闷骚,装了这么多年,终究是露出马脚。 他就说嘛,能和郭奉孝交成好友,还日日佩带香料去味的人,还能忍受他刘玄德游侠作风,从不劝诫的人,定是和他臭味相投。 还有荀公达亦如此,善于用兵谋划,又怎会受拘于常理。 再加上宪和、子经、云长、益德、子龙一干人与他齐心协力,这才修改了汉制,压制住了世家大族,不至于被虚名的士族往沟里带。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宫人快步进来行礼说道:“禀陛下,尚书令诸葛亮求见。” 阴珺见尚书令求见定有要事,于是告辞屏退。 而刘备则目送她离去,回过头对宫人摆手道:“让孔明进来罢。” 没过一会儿,快年近五旬的诸葛亮,趋步进宫殿,立即对天子躬身行礼:“臣诸葛亮,拜见陛下!” 见孔明身上氅衣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刘备遂吩咐宫人取一件新氅衣过来赠给尚书令,接着他才笑问道:“孔明为何事而来?” “多谢陛下赐袍!”诸葛亮先是作揖答谢,然后整理了思绪,复道:“容臣回禀陛下,此次前来乃为三事,一是西域都护府传来文书,波斯国欲与大汉结盟,共抗迁徙至波斯北部的匈奴人。” “二是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五地七城已陆续修建完成,可遏制各处险要,日后若有胡人策马南下,则可阻挡。” “三为荆、扬、交三州如今已开垦六十七万四千三百八十六顷耕田,扰收粟麦六百二十三万二千八百二十二斛。” 刘备接过诸葛亮递过来的文书,仔细地看了一下,笑起来说道:“三十年之功,能有如此进展,备已心满意足,若非群臣助力,焉能有今日?”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后面两件事上,至于和波斯人结盟对抗北匈奴,除非对方能将钱财和粮草给足。 不然就算从草原出兵以战养战,这么长的距离也够汉军骑兵喝一壶了。 西域驻军还要用来防范与威慑贵霜,不可轻易调动,所以波斯人自求多福吧。 说罢,刘备望着诸葛亮,轻拍了他的肩膀,叮嘱道:“孔明,你与太子亦知交多年,太子虽然聪慧过人,却待人以宽,易遇到居心叵测之辈,还要你多为他把关啊!” “勿重蹈孝惠、孝元之事……” “陛下,臣必当竭尽全力,以报天子提拔厚恩!”诸葛亮准备跪下叩首,却被刘备用手拉住了。 “孔明,无需多礼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我的脾气吗?” 刘备笑了笑说道。 “今日深感乏力,若无其他要事,就先退下吧,我要小憩一会儿。” 诸葛亮闻言,抬头看了刘备,他可从来没听天子会说自己处政疲惫的话,今日不知为何…… 但他也没多想,立马拱手回礼道:“陛下好好歇息,臣这就告退。” “去罢!”刘备摆手说道。 待孔明也离去后,刘备则前往偏殿小憩了会,一睡便睡到了天色渐黑,才从睡梦中醒来。 他抬头望见宫殿烛火通明,立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禀陛下,现在是辰时!”宫人恭敬地拱手答道。 刘备望了眼宫殿外,不由皱眉说道:“我不是让大家都退下了吗?怎还有这么多人站立在大殿门口?” 话刚说完,刘备便发现这些人的衣服好像有些不对劲,身上袍服望着格外眼熟,就像是他祭祀时穿的那套冕服。 干他娘的,谁敢这么大胆,不怕诛灭三族? 而且有些人怎么那么像…… “禀陛下,殿门口除了守卫的军士,便再无他人了。”中书台属吏见状,赶紧回答。 不仅宫人迷惑不解,连昂首挺胸站立的军士也不知所以,彼此互相张望。 这时只听见天子忽然张嘴,怒骂喊道:“你们……高祖……光武……狗日桓、灵,竟有脸来见我!” 第四百八十六章 (番外)中祖光文皇帝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司隶多处飘洒着绵密细雨,雒阳却沉浸在震耳欲聋的钟声中,听闻者无不惊慌失措。 当今天子早已长亲亡故,此刻宫中传出如此急促的撞钟声,怕是有大事发生。 随后没多久,中军进城接管雒阳,河南与河内各县戒严,所有官吏和百姓不准随意进出城,诏令下发至雒阳周边三百里的传舍、邮亭,不奉诏令而强过者,无论身份贵贱,立即擒拿下狱。 而雒阳里的诸多大臣在收到诏书,先是难以置信愣在原地,接着纷纷泪出痛肠。 关羽、张飞、赵云、简雍、牵招哭得泣不成声,涕泗交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强忍着昏厥,准备披素袍进宫稳定朝堂。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如诏书所说那样,让太子迅速继位,然后稳定天下。 “兄长啊,兄长,大兄走了……大兄走了,我该怎么办?” “兄长,我此时只想杀人,却不知该杀谁?!” 张飞在前往北宫的途中,遇见了须发皆白的关羽,犹如找到主心骨,立刻翻身下马重重搂住对方,任由雨水混杂着热泪。 他只想杀人泄愤,再问一问贼老天,天子意为上天之子,为何不能千秋万岁,哪怕百岁也行啊。 “益德……”关羽也双臂抱住张飞,此时他也是痛心泣血,悲恸欲绝。 过了许久,他才忍泪含悲道:“益德,人命有尽时,古今圣贤皆不可免,然大兄此生心血,莫过于中兴汉家,回狂澜于既倒,支大厦于将倾。” “值此之际,绝不能让宵小之辈,废汉家新制,快与我进宫为太子撑腰!” 关羽固然悲痛,他比张飞更看得懂天下的局势,大兄废止天人感应,又以天灾为由通西域,兴航海,拓南土,其间更是接连不断打压不服律令的豪族与士族。 这时天子驾崩的消息,一旦传遍天下,不知有多少地方将暗潮涌动。 …… 关羽与张飞在外边耽搁片刻,北宫宫阙的广场之上,此时已是人头攒动。 闻讯赶来的群臣皆披素袍缟带,踣地呼天,声竭泣血,从者如堵,无不陨涕,泪似泉涌。 有些人哪怕在暗地里对先帝有非议,这时也要装出一副忠良模样。 否则让御史台官吏瞧见,奏给新天子知晓,不仅仕途完了,还有可能牵连宗族,不是流放千里,便是下狱问斩…… 想到这些恐怖的后果,有些官吏哭得更伤心了。 “陛下啊!呜呼哀哉!” 数百步外的德阳殿内,太子刘永已于柩前即位,为汉家新君,同时身着素服跪在柩前为大行皇帝服丧。 太常崔琰正在与其余的九卿,以及六部尚书,尚书令诸葛亮,中书令法正,卫将军赵云等重臣商议关于拟定刘备的庙号与谥号一事。 “陛……大行皇帝德横天地,兴复宗统,褒德赏勋,亲睦九族,功臣咸蒙封爵,多受广地,或连属县。” “建宗庙,扶社稷,重拨天下之乱,而反其正,又劝农行桑,抚恤爱民,可谓晏晏之政,功德巍巍也!” “按照周礼制谥,谥者,为行之迹,号者,为功之表,古来有大功者,当以号谥称之。” “依照谥法对先帝之功德,诸公可细听之……” “周公旦有言:功格上下称光,能绍前业称光,居上能谦称光,功烈耿著称光。” “经纬天地称文,道德博闻称文,慈惠爱民称文,赐民爵位称文。” “汉家二兴为世祖光武皇帝,表先帝之功绩可号谥为‘光文’皇帝。” 崔琰说到这儿不禁停下来,稍微喘了口气,他如今也六旬有二,连说话也没办法全说完,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 目光瞥见众臣皆在轻微点头,认同先帝之功,足以称得上“光文”。 他的心底亦是一喜,先帝对他有重恩,能够定下“文”为谥号,更胜过其他。 崔琰再度斟酌了一下言语,继续说道:“至于庙号,以周礼之制,有开创之功可称为祖,有德则谓之宗,先帝以布衣身提三尺剑平天下,功可追太祖高皇帝。” “建兴三十一年以来,天下大治,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仁风遍布四海,且又拓地万里,穷尽西海与东海寻农作之物,用时一十七年编撰《汉记》,先帝功德远超历代天子。” 先帝真不是一般能打,民生文治之功,光是从海外寻回的农作种子所带来的粮产收成,就能死死压住汉家历代皇帝的文治,包括孝文皇帝…… 何况还修了三万余卷的《汉记》,那可是古今天下之事,无所不囊括其中的巨作。 再加勤政爱民,体恤百姓之心,只需把先帝的功劳摆出来,便会觉得其余皇帝文治之举,也不过如此。 仔细想一想先帝的武功,实际也胜过了太祖与世祖,毕竟那时的二祖可没降服漠南与西域,还有东边的高句丽等蛮夷。 这些四夷君长如今皆诣阙拜先帝为天可汗单于,所有攻伐之事,俱要先问过汉家才能实行。 “依懿所见,先帝有开创中兴之功,足可庙号中祖,与太祖、世祖并列。” 司马懿在群臣里站出来,先伏身对柩前叩首,再接着对新君躬身行礼,最后朝着众臣肃然作揖道。 自打河内司马氏为先帝效命以来,司马八达先后为官为吏,尤其是他司马仲达最得天子信任,有些官吏竟然拿狼顾相,抨击他有异心,又心毒多妒,贪婪好淫。 唯有天子曾向群臣笑谓道:“仲达为汉室忠臣也,望诸君勿无疑。” 从那以后,他做事再也不作计较,只想一心为公,用言行举止驳回喜好虚词诡说的士人。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纵使有狼顾相,而司马懿此生就必为汉家忠臣! 既然先帝没将自己过继给光武一脉,那他司马仲达便要站出来,将先帝抬到中祖的庙号上,以此报答恩情。 诸葛亮闻言,忍不住望向司马懿,这本来是他想说的话,没想到被仲达抢先了。 “陛下知人善用,果非常人所能比拟啊!”诸葛孔明心中含着悲痛,感叹道。 就在这时,一道叫好声猛地响起。 “好!仲达说得甚善,我与兄长亦认为大行皇帝可庙中祖,以彰显中兴开创之功。” 张飞与关羽踏步进来,手按佩剑巡视群臣,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柩前重拜磕头。 待到额头通红之际,方才起身对新君再拜。 刘永也立即拱手回礼,叫了一声二叔三叔。 关张二人不仅有开府之权,还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之殊荣。 被两人目光扫视,顿时让官吏不敢开口唱反调,车骑将军张益德搞不好真敢在宫殿杀人。 群臣纷纷拱手赞同道:“先帝有荡荡之勋,巍巍之业,古之帝王可闻而不可及,可号谥中祖光文皇帝。” 见宫殿内无人有不同之言,刘永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众臣所言甚得朕心,先帝之功德可书于竹帛,令史官著《圣德颂》世有注记,武功书竹帛,文德教子孙,为万世所见耳!” “此外,今岁不改年号,仍为建兴三十一年,然汉家之制亦不改也,所有官署照旧如常。” “待到服丧完成,群臣再与朕共送先帝灵柩还葬于骊山惠陵!” “此期间,凡有行事不轨者,检举者赏万金,被检举者查实无误后,立夷三族!” 刘永带着肃杀之气,面朝群臣。 “遵命!” “岂敢违天子之命?!” “臣定当遵命!” 宫殿内的数百众臣,以及北宫外没资格进来的官吏们,在通过宫人层层传报后,皆不约而同心底一悸,某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新君即位后,怎么有些像孝明帝啊…… 这岂不是又要煎熬数十年? 可人生有几个数十年……苦也! 诸葛亮等心系社稷的重臣却没这般忧愁,见此情景反而面带喜意,俯身恭敬行礼道:“国家圣明,汉家万岁,天子万岁!” 第四百八十七章(番外终章)千年后世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千百春秋。 天下分分合合,士族、豪族、黔首此起彼伏,乱军义军厮杀不休,兴亡繁华转瞬凋零。 “如今零落,忆往昔汉时……光阴虽短,静者自长……光文皇帝纵有三兴大汉之功,可仍不及开科考,修《汉记》,耕农植之勋!” “不然怎会如此受人尊崇?” 头戴束发网巾的中年人,骑着匹老马,还带着两名身材颇为高大的随从,一路渡过渭水,来到了骊山脚下。 他用手遮住刺眼日光,抬头仰望骊山,见山腰隐约有香火之气,情不自禁感慨道。 骊山之上的惠陵近千年来,不知有多少文人与达官显贵前来祭拜。 哪怕七百余年汉家天下崩塌后,仍旧有诸多天子与大臣、百姓对光文皇帝推崇备至。 历朝天子追封先祖时,都明白自家祖宗受惠于孝廉与科考,才有了后面的起势。 再加上光文皇帝作为天子标杆,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前头,成为后世明君追赶的目标。 每朝得天下者,又怎能不派人守惠陵,修建祠庙以供百姓与士人祭拜? 正因有光文皇帝用十数年撰修《汉记》,又大力弘扬薄葬,以陶土人俑和刻碑文留典籍,取代了各种器具与金铜,才得保存无数先贤经典。 数百年来,士人想为官为吏,不就靠一些抄录《汉记》的卷册,再日以继夜孜孜研读,继而科考出人头地么? 如此一来,只要心怀忠孝之心,就必然会感激光文皇帝的恩情。 汉室倾覆后,还有官员提议追封光文为圣王,令后世之君头疼不已。 汉家金刀之谶,就让人畏之如虎,怎可能还会加封圣王,使劉氏尾大难掉。 想到这儿,中年人叹了口气,将老马交给其中随行的随从,自己则整理了衣巾,望见阶梯两旁茂盛如盖的松植高耸挺立,不觉指朝松柏,笑问着道:“老丈,我一路而来,见许多处树木砍伐甚多,独骊山植被茂密,可瞧着又不像新栽种,难道百年前乱军占据关中,无有砍伐此处么?” 听见此话,老丈褶皱的脸,忽地皱起眉头,闷闷不乐解释道:“官人有所不知,乱军占据关中多年又岂会放过砍伐骊山,不远处的秦陵树木,也早被砍空用来制作箭矢。” “惠陵能有如此多的松柏,全是我们这些守陵村落,从别处山岭用船移回来的……” 这下却轮到中年人皱起眉头,疑惑道:“老丈,据我所知,重修汉陵的事早已定好,朝廷亦从户部调拨了不少钱财,惠陵虽为汉光文皇帝之陵,却让万姓受泽,而眼下儒风更胜前朝,怎让百姓出钱植松柏?” 他诧愕地看着老丈,本朝可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诸多士大夫所研学的学问,就有许多出于《汉记》,再者科考实行千年,校考的科目却没更改多少,依旧为礼、律、书、算、史、农、医、策,至于骑射、刀剑、兵法则为武人所考。 此时此刻,对于汉家的追崇,应该远胜前朝才对,怎连修缮惠陵也执行不到位? 怕是有胆大包天的官员从中作梗罢…… 中年人不由攥紧手掌,忖度想道。 老丈倒不知晓对方所想,以为中年人是想说惠陵的事,也应该交给朝廷来管,轮不到百姓自己来修。 毕竟天底下民是民,官是官。 老丈脸色微微一变,挺起腰冷哼声道:“别人或许没资格为中祖修陵,可我们村舍的祖辈可是与中祖指天为信,约定汉羌永为戚戚之亲,有汉家文书为证。” “汉时便迁移至惠陵,可是比那些士族豪族守陵更久,如何不能修陵?” 他们羌族部落得中祖光文皇帝赐刘姓,代代在此繁衍生息,每逢乱世便以数十里骊山为城,身后的秦岭为依托,只要有叛军敢打惠陵的主意,便藏匿山林,日夜偷袭扰乱。 那时候,后世之国还不知在哪…… 中年人略微吃惊,没想找来的向导,竟然是羌族之后,自汉家汉化胡人,便有无数胡人取汉姓名,短短百年胡儿就以汉人为荣,如今南边的诸多山里蛮夷,还是前朝时从外边迁徙来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抚掌大笑道:“原来如此,幸好有老丈祖辈守惠陵多年,不然必有利欲熏心之徒,行苟且偷盗之事,请受我一拜!” 说罢,拱手作揖行礼。 “官人此言差矣,我等祖上受汉家恩惠,为中祖守陵理所应当。” “况且不过微末功劳罢了,多亏了我中祖光文皇帝有先见之明,无置珍宝于陵中,才千百年来免除了祸事,得以保存至今矣。” 老丈赶紧摆了摆手,笑说道。 史料早有记载,惠陵内只有陶俑与《汉记》全卷,而《汉记》并没有失传多少,仍有三分盖其二流传于世间。 世人皆爱颜面,也不会为了些卷册,便去打主意。 只有不识数的盗贼草寇,想趁乱世蠢蠢欲动罢了。 这些蠢货连惠陵真正位置在哪,都不一定找得到,轻而易举便能应对。 中年人闻言不禁频频颔首,对此话颇为赞同。 接着行了十数步,又侧头笑问道:“我听闻前朝太祖皇帝也来此祭拜过汉中祖,不知老丈可知此事?” 听见此话,老丈顿时抚摸胡须,得意笑道:“老朽幼时听长辈提起过,前朝太祖用兵颇似中祖,好骑兵,喜欢临阵探敌,十年统一天下,除了文治略有不足,其余皆与中祖无二。” “听闻此天子极推崇光文皇帝,曾来过惠陵三次,骊山脚下就有他栽下的松柏,可惜如今已不复存,否则官人定能见到……光阴真乃如驹过隙啊。” 老丈言语间有些叹息,猛然一拍脑袋,失笑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询问官人姓氏,敢问应如何称谓官人?” 老了老了,走了半天竟忘问官人的姓名,看着衣袍,还有同行的随从也孔武有力,想必身份非同一般,搞不好是朝堂的高官哩。 “老丈无需多礼,说来也巧,光文皇帝奋起于青州,而我亦为山东济南府人士,单姓辛,老丈唤我姓氏便可。” 辛姓官人随和地笑说,然后举目四望山腰,感慨万千。 当年建兴一朝,有不少人年纪轻轻就位居高官,封侯拜将。 引得后世羡慕无数,自古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谁不想遇见这样的天子? 臣子想辅佐这样的君王,百姓也想遇到这样的君王,有追求的天子,亦想成为这样的君王。 望着高山,中年人感谓而吟道:“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完结感言 -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 世间一点咸 写到这里,故事算是真正完结了,属于刘玄德的故事完结。 老实说这本小说好多准备工作都不足,写得慢也就算了,资料也没收集齐,从开篇就没有大纲,全靠每天推演剧情,一边写一边摸索前进。 上架后因为压力的原因,就开始失眠,还越写越慢…… 没有大家的投票与鼓励,我早就撑不住了,在四月份的时候,因每天睡眠不足,心脏就阵阵刺痛,真担心哪晚忽地猝死了,成了反面教材。 不得不选择结束开荒种田,提前完结小说,好在故事还算完整讲完。 下一本书,准备写战国末年,列国之间的风云激荡,以及在那大变革时代要做的事情。 这回一定要写好大纲和细纲…… 最后,祝大家体健康,每日开心,睡眠充足~《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完结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