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吻 《你吻起来有点甜》 文/傅思 01/ 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大片大片地洒下来,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洋洋的。 窗外的合欢花开得正好,郁郁葱葱,灿若云霞。程司菱推开窗,想要折一枝探进窗来的花枝插瓶,却听见了楼下母亲隐隐的骂声。 “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忤逆我的吗?” “我给你吃给你穿,你还来伤我的心!” …… 她关好窗户,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床头柜上放了两个相框,犹豫了几秒后,她将那张男人的军装照放进了包里。 程司菱拎着行李箱到楼下的时候,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程琬宜一个人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京巴狗趴在她的腿上,神情恹恹,显然刚被主人训斥过。 看到程司菱下来,她抬了抬眼皮,红唇轻启:“都收拾好了?” 程司菱知道母亲这时候肯定一肚子火气,乖巧地点了点头。 平时女儿和个炮仗一样,程琬宜看不惯,现在她态度软和,她更加看不惯。 “现在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她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刮着怀中的狗,像是有一股郁气难以纾解,“你到底对我给你介绍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不过一个小感冒,就要辞职?” 根本不是小感冒。 她在心底反驳了一句。 程司菱之前在一家文化公司做音频主播,但是做了没多久,她厌倦了。不过因为感冒不能播音,的确是一个拙劣到不行的辞职借口。 “我原本就是念新闻专业的,我更喜欢报社。” “我现在是做不了你的主了。”程琬宜冷冷一笑,“你要去报社,我随便你。但是下个月,你要和刘家的儿子见个面。” 程司菱原本想拒绝,但是对上母亲铁青的脸色,她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程司菱外公留下的老宅棠园离她的新公司更近一些,确定换工作后,她搬了过去。 棠园坐落在海棠巷,是南城传统的富人区。除了他们家这一户因为是历史保护单位,留存了江南园林的原貌外,四周都建起了新式洋房别墅。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程司菱刚喝了药,正拿着竹竿在研究怎么给院子里的几棵海棠花树加固。这段时间阴雨连绵,连着有三个台风,巷口的树被吹折了一片,她可不想家里的树也遭此厄运。 放下手头的事情,程司菱接起电话。 “您好。”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争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司菱,救命啊!我……” 程司菱心中“咯噔”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她熟悉,是盛飞飞的。 盛飞飞是与她同期入职的实习生,和她关系不错。小姑娘热情过剩,可惜总是思虑不足,莽莽撞撞。 这次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人。 “飞飞,你怎了了?” 盛飞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电话便被其他人接过。 代替盛飞飞出现在电话另一头的是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老地方,江南大道227号,你过来吧。” 对方用的不是询问口吻,没有给程司菱任何拒绝的机会,可是在挂断电话前,他还是嘱咐了一句:“不急,外面冷,你还病着,多穿点。” 程司菱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雨难得地歇了会儿,南城的灯红酒绿破开雾气,逐渐清晰。 江南大道227号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颇有名气。以往有人路过,门口的黑衣人都会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次看起来倒是温和有礼了不少,见车子过来,所有的黑衣人都站成一排,鞠了个躬。 程司菱打开车门,立刻有一个黑衣人上前,用手挡住了车框,防止她碰到头。 “俞少已经在楼上等着了。”语气恭谦。 程司菱点了点头,由他引着往楼上走。 黑衣人带着她去了最顶楼的包间。 甫一推开门,闻到的是刺鼻的烟味。程司菱下意识皱起眉。 “你来了?”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 包间里金碧辉煌,顶部的水晶灯流光溢彩,晃得人有些头疼。 说话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两颗,看起来颇有攻击性。他坐在包间中央的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见程司菱进来,随手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程司菱没有理他,径自走到一边的毛毯旁。 盛飞飞被五花大绑扔在上面,嘴上还塞了一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扯来的破布。 万幸的是,她虽然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狼狈,整体精神状态倒是不错,看到程司菱的时候,还有力气像鲤鱼一样打挺。 “你还好吗?”程司菱伸手将她嘴里的布取下,然后给她松绑。 四周的黑衣人见沙发上的男人没有反应,没有上前阻拦。 盛飞飞四肢都麻木了,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后立刻站起来跳了跳,一边跳还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布毛。 “我没什么大事。”跳完之后她才觉得有些不妥,凑到程司菱身边小声地说道。 “俞少。”程司菱确认她身上除了几块淤青外,没有其他的伤后才转身看向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忽视太久了,男人眼中原本泛着的笑意已经不达眼底。他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不知道飞飞怎么得罪了您?” “得罪?”男人挑了挑眉,“钻到我车子的后备箱里准备偷拍我算不算得罪?” “俞少”全名俞新城,南城出了名的脾气暴躁,最讨厌的就是娱记。被他抓住的娱记要么是遭了毒打,要么……直接在圈子里消失,一切全凭心情。 可是这位俞少常年位居南城花花公子榜榜首,简直是娱乐版的流量担当,想拍他的娱记前赴后继。 程司菱回头瞪了眼乖如鹌鹑的盛飞飞,换来她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也是想做出点成绩。”她小声地说道。 程司菱揉了揉额角:“你先放她走。” “不要!”盛飞飞闻言抓住了她的胳膊,挺胸将她护在了身后,“我的责任,我自己扛!” “可以啊。”俞新城吹了声口哨,压根没有理会盛飞飞,目光直直地盯着程司菱,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凶狠,“你代替她留下,我放她走。” 盛飞飞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张着手臂。程司菱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招呼黑衣人抬她回家。 包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还是俞新城先开了口:“程姨骂你了?因为工作的事?” 他不过出了两天差,家里的妹妹便不知所踪。打电话找她,还发现自己被拉入了黑名单。俞新城想来想去,这只可能是程司菱和她亲妈、他继母程琬宜女士闹了矛盾,气狠了,殃及他这条可怜又昂贵的红龙鱼。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至于故意露出破绽,引人偷拍。 好在他妹妹的新同事,又单蠢,又好骗。 程司菱垂眸,良久之后才开口:“她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俞新城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的继母有一个死对头,两人可以说是从出生开始斗到现在。 孙琉君是程琬宜姨丈的侄女,两个人沾亲带故,家世相当。长大后又都是南城出了名的美女,拥趸无数,能互相看得惯才是怪事。 “她一辈子都将孙琉君踩在脚底下,现在又怎么会甘心自己女儿被别人女儿踩在脚底下?” 也是因为憋着口气,她母亲才会想她赶紧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或者干脆有一段让人艳羡的婚姻。 想到即将到来的“相亲”和刘家儿子,程司菱忍不住有些头痛。 “踩在脚底下?”俞新城没忍住,笑了出来,“孙琉君那两个女儿哪里比得上你,学历一项,你就甩了他们不知道多少条街。” “但是孙琉君的大女儿嫁到江家了。” 江家在南城到底地位非凡,程司菱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孙琉君会用怎样得意的语气在母亲面前炫耀。 而她母亲,也一定不甘心极了。 “不过是江家旁支,不然你考虑一下江昭景,他不是还未婚嘛。” 程司菱闻言一怔,随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不、如、你、上!” 他是男的,他怎么上! 俞新城偏头哼了声:“臭菱角,我劝你善良!” 既然已经见到了人,那么从黑名单里出来不过是撒泼打滚分分钟的事情。 程司菱在包间里吸了几口二手烟,嗓子隐隐有些不舒服。拒绝了俞新城送她回家的好意,顺带着丢给他无数个刀眼后独自离开包间。 盛飞飞的电话进来时,她刚刚走到楼梯口。 楼梯间鲜少有人走过,灯光也有些昏暗。程司菱正准备掏手机,冷不防一脚踩空。 本以为这次肯定头破血流了,没想到却扎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看路。”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和俞新城的大烟嗓有着明显的区别,低沉性感,又淡漠疏离。 程司菱被他扶正,也没来得及说声谢谢,男人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木与鼠尾草香,她一时有些愣神。 包里的手机还在不断地鸣叫,程司菱回神,一抬手,看到了金属质腕表带和手臂贴合处一颗小小的银质纽扣。 这枚扣子看起来很是普通,没有任何花纹,只在侧边刻了“ZJ”两个字母。 程司菱捏紧了纽扣,神色有些莫测。 2.第二吻 02/ 为了自己的小命,程司菱到了底层后才给盛飞飞回了电话。 “我没事了。” 在听到程司菱平安后,盛飞飞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心放下来后,她吐槽的欲望“蹭蹭蹭”地往上涨。 “俞新城这样的狗男人,肯定没有女朋友!” 程司菱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当那些Cici、Gigi什么的都是死的吗?” 虽然俞新城不允许媒体写他,但是圈子里关于他的传闻一堆又一堆。 程司菱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过南城俞少,钟爱身材火辣的大长腿模特,名字还都是叠字。 不过她一个也没见过,俞新城从不把人往家里带。 “宝贝,那不叫女朋友,那叫炮-友!那群女人要么是看上他钱多,要么是看上他活好,还可能看上他钱多又活好!” “当然,只要钱多,她们也可以装作他活-好。” “你哪里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理论?”程司菱哭笑不得。 “实践出真知。”盛飞飞猥琐地笑了两声,“要是我能遇见会单手开法拉利这项绝技的男人,我也可以假装他活好。” “女人也可以。”她补充道。 程司菱:“……” 她一点都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了。 “看起来你恢复得很好,精神不错,晚上的推文有着落了?” “没呢。” 一说起工作,盛飞飞果然蔫了。 程司菱和盛飞飞都还处于见习阶段,被暂时安排去运营南城日报下的公众号“南城娱乐”。 已经是月底,正是考核KPI的时候。要不是为了考核成绩好看点,盛飞飞也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冒着生命危险去偷拍俞新城。 “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感觉程司菱一点都不着急,成竹在胸的样子。 “有一点吧……” 程司菱确实已经准备好了一篇文章,但是是不是真的要发,她很犹豫。 写写删删好几轮,定稿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虚。 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程司菱用颤抖的双手在标题栏打下了今天文章的标题——《江昭景独家私房照曝光,为您揭露霸道总裁不为人知的一面》。 当天夜里,程司菱做了个梦。醒来的时候,梦里的场景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光怪陆离,反正不会是什么好梦。 时针已经走过数字8,窗外也已经大亮。盯着桌子上的银纽扣看了片刻,程司菱打开手机,查看昨天文章的数据。 数据好得超乎她的想象。 原本以为有个十万左右的阅读量,已经算是不辜负江家和江少在南城的地位,可是程司菱万万没想到,阅读量居然直冲20万。 “南城娱乐”粉丝将将一百万,这篇文章的阅读率已经超过20%。 程司菱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惆怅。这种惆怅在看到文章底下一排表白江昭景的评论后达到了顶峰。 虽然顶了“私房照”的名头,可是事实上,她只放了一张江昭景幼年的泳装照。哪怕照片中的他玉雪可爱,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仿佛能将人看化,但那毕竟是小孩子啊,对着一个小孩子颅内-高潮,真的大丈夫吗? 好在文章数据足够喜人,她才勉强压下这点惆怅。 不知道是不是文章太爆,消耗了她的人品,程司菱在上班路上走了十来分钟也没找到共享单车。 无奈之下,她打了辆出租车,并在车上邂逅了一位骑车大叔。大叔卖力骑车的样子,引得她诗兴大发,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坐在出租车上 一个大叔骑着电动车 与出租车平行 然后我看见 清风凶猛 让他露出了阿哥般的 发际线” 配图是一只抱拳的熊猫,下面写着“学业繁忙,告辞”。 朋友圈刚发出去,仿佛在她身上装了雷达的俞新城立刻点了赞,评论了一长串“哈”字。 程司菱恶意揣测他可能笑抽过去了。 第二个给她评论的是盛飞飞。 “妈的假牙都要笑飞了!你赔!”说的她好像有假牙一样。 程司菱到达南城日报大楼的时候,盛飞飞正窝在自己的位置上啃包子。看见程司菱,她激动地挥了挥手! “女神!”她眼睛里像是闪耀着小星星。 “假牙还好吗?”程司菱将包放在自己的位置上,调侃了她一句。 “笑飞了,又安回去了。”盛飞飞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昨天的文章数据真不错啊。” 盛飞飞停顿了两秒,就在程司菱以为她要夸她的时候,盛飞飞冒出了下一句——“你还有没有江少的照片?” “没有。” 程司菱翻了个白眼。 “真的没了嘛,我以为你和江少从小认识,应该会有不少他的照片来着……” “谁和你说我和他从小认识了。”程司菱将杯子里的水倒到绿植里,然后转身看她。 “猜的。”盛飞飞也抬头看她,目光灼灼。 程司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假装低头看微信消息:“我如果和江昭景是青梅竹马的话,早拿出来吹了,还轮得到你来问?” “那你是怎么拿到江少七八岁时的照片的?” 一开始看到标题上写了“私房照”,她还以为程司菱挖到了什么惊天大料。不过童年泳装照什么的,一般关系的人都拿不到吧? 程司菱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面不改色:“买的。” 盛飞飞给了她一个怀疑的眼神。 南城日报每月月初的月会,又称南城日报表彰大会。身为上月唯一一篇20%阅读率的爆文创作者,程司菱在月会上受到了领导的亲切接见,并得到了两张火锅券作为奖品。 周六,惦记着火锅的盛飞飞早早吃完了午餐,催促着程司菱做好出门的准备。 一心只有午睡的程司菱差点被逼疯,她暴躁地抓了抓头发,认命地放弃了周末修养计划。 两个人碰头的时候,时间还早。领导给的火锅券,店面在南城广场,附近的商场正好在做活动。 盛飞飞购物情绪饱满,拉着程司菱陪她一起买衣服。 盛飞飞很瘦,身材相对有些干瘪,试了几套衣服都没有撑起来后,有些丧气。 “司菱,这条裙子这么漂亮,不如你试试吧?”她拿着手上的裙子,摊开给程司菱看。 白色的裙子,缠着珍珠和蕾丝,的确好看。 程司菱正想说话,一个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司菱?”她的声音惊讶中带着丝亲昵,度把握得很好。 是孙琉君的大女儿厉静好。 “静好姐。”程司菱抬眸,露出了个礼貌的微笑,“你一个人逛街?” 她和厉静好相处虽然不多,但是大家好歹带点亲戚关系,必要的寒暄少不了。她母亲和孙琉君私下斗得和乌眼鸡一样,见面时都一团和气,简直是塑料姐妹花的教科书版本。 “你姐夫今天上班,我闲着没事,出来逛逛。”厉静好瞥了眼盛飞飞,目光最后落在了她手头的衣服上。 “我觉得这条裙子还蛮适合我们家静姝的,你觉得呢?” 厉静姝身材明明和盛飞飞一样干瘪,很难撑起衣服,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程司菱自然不会下她面子。 “静姝穿了肯定好看。” 厉静好在买下衣服后并没有停留多久。但是被她这么一打岔,两人都没了再逛街的欲-望,干脆找了张长椅坐着。 盛飞飞买了个冰淇淋,一边啃一边问:“刚刚那个女的是你们家亲戚?” “带点亲,很远。” “她……和我们主编有点像啊。” 程司菱和盛飞飞现在都在南城日报的公众号组,主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娘炮,热衷于珠宝,恨不得十根手指都戴上戒指。 她一想起刚才那个女人带着三个硕大钻戒的手,就忍不住想发抖。 程司菱忍不住笑了笑:“哪里像,人家好歹年轻美丽富少妇,主编那可是秃头色衰啤酒肚。” “好啊。”盛飞飞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腰,“我要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给主编听。” 程司菱怕痒,往后缩了缩:“英雄饶命。” 原本以为遇见厉静好不过是一段小插曲。谁知道在吃火锅的过程中,两个人又看到了她。 只是这次不止厉静好,还有她妹妹厉静姝。 “要上去打招呼吗?”盛飞飞透过火锅店的玻璃窗看向街对面。 厉静好正在和厉静姝说些什么,神色有些冷峻。相反厉静姝嘴角带着笑,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不了吧。”程司菱将一块毛肚放到锅里涮,“也许人家有事呢?” “行吧。”盛飞飞夹起了一筷子肥羊。 程司菱的毛肚熟了,她正准备大快朵颐,迎面溅来了几滴火锅汤汁。 “你干嘛,谋杀啊?!” 盛飞飞无暇顾及朋友的诘问,也没去管掉落在清汤里的肥羊。她伸出了手指,有些颤抖地指着厉静好姐妹所在的方向。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穿着白衣黑裤,一双手闲闲地插在裤袋里,看起来很随意,脊背却挺得笔直。出众的气质,配上难得一见的英俊五官,直让人心脏狂跳。 程司菱望过去——正好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3.第三吻 03/ “是……江昭景江少吧?!” 盛飞飞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嗯。” 程司菱总觉得江昭景的目光里带着别样的情绪,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你那位亲戚和江少是什么关系啊?” 出于职业自觉,盛飞飞迅速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我们下午遇见的那位厉小姐嫁的是江昭景的远方堂哥。” 程司菱伸手去夹虾滑,却夹了几次都没有夹起来。好在盛飞飞的注意力完全被外头那看起来很有爆点的爱恨情仇吸引了,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迟疑地回头:“我怎么觉得江少在看我?” 程司菱放弃了虾滑,转而去夹鱼豆腐,听到盛飞飞这句话,手一抖,鱼豆腐也没能夹起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程司菱放下筷子,看着她认真地说,“其实他在看我,深情款款地。” “……”盛飞飞扯了扯嘴角,真的不信,“你不仅长得美,想得也挺美!江少是有一双钛合金狗眼吗?可以透过火锅店厚厚的玻璃和雾气将深情传递出来?” “嗯,你说的对。” “什么?”盛飞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我长得美,我说你说得对。” “……”长得美什么的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凑表脸! 盛飞飞不想理她了,转头认真地吃瓜。可惜的是,江昭景只停留了片刻,连句话也没见他说。 “真没劲。” 程司菱正想出声安慰她,火锅店的服务员端了一扎热牛奶过来。 “我们没有点这个。”盛飞飞有些狐疑。 这年头,谁吃火锅配牛奶?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屁孩?冰可乐走起来好不好! “这是一位先生为二位点的。”服务员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那位先生说胃不好的人,别又吃火锅,又喝冰饮料。” “谁胃不好?”盛飞飞脱口而出,随后迟疑地看了程司菱一眼。 胃不好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胃不好。 程司菱拿起被放在一边的可乐,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 热牛奶什么的,见鬼去吧! 热牛奶是不愿意去见鬼的,强行让它去见鬼的结果是,程司菱整个周末都在胃痛的折磨中度过。 这直接导致她回公司上班后,看到满屏幕关于江昭景的文章时,差点背过气去。 有了珠玉在前,整个新媒体部门仿佛都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篇篇蹭着江昭景热度的文章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瞬间占满了整个版面。 虽然没有再达到过程司菱那篇文章的阅读率,但是整体成绩都不错。 “你说财经号写江少就算了,怎么连情感号也开始写江少了?账号调性还要不要了。” 盛飞飞翻了翻手机,看到同组情感号发的《什么样的男人才值得你爱,江昭景告诉你答案》后,实在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程司菱不想说话,她脑壳痛。 “把我们那篇文章删了吧。”她揉了揉额角,感觉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江氏出手公关是迟早的事情。” 果不其然,随着办公室角落里冒出来的一声哀嚎,删文开始了。凡是和江昭景及江氏沾点边的文章,全部被后台删了个干净,甚至还有几个账号因此封号。 南城娱乐因为删文早,躲过一劫。 被主编传唤的时候,程司菱正在和程琬宜通话。 母女俩都冷静了一番,这次通话倒是没起什么冲突。程琬宜难得语气不错,但还是提醒她别忘了和刘家儿子的见面。 “主编,您找我?”匆匆结束掉电话,程司菱敲开了主编办公室的门。 “小程啊。” 主编姓张,见她进来,伸出自己戴满了宝石戒指的手朝她招了招。 “您找我有事?” “是有件事。”张主编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对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是十分满意的。但是我也知道,你入职的时候,填的职位意向是南城日报的国际版。” 这是……要提职位调动的事情? 程司菱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可惜国际版暂时没有空余的位置,上头的意思是先调你去财经版,你觉得怎么样?” 程司菱在大学里的专业是新闻,辅修了金融,去财经报倒是很适合。 “我愿意。” 虽然没有一下子被调到自己的理想职位,但是进入南城日报的核心版块,至少是离计划更近了一步。 然而程司菱万万没想到,进到财经版后,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跟着主编采访江昭景。 新主编姓余,年龄大概在二十七八岁,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比之前的张主编沉稳正常不少。 “这次采访的机会来之不易,让你跟着,是希望你能学习到一些东西。” “谢谢主编给我这次机会。”程司菱一直在走神,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顿。她将采访稿整理好,交到了余主编手中。 江氏做房地产起家,经过近半个世纪的扩张,商业王国已经涵盖了商业、文化、金融等各个领域。 江昭景是江家的继承人,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接触江氏的业务。 外界对此议论纷纷,身处议论中心的江昭景同其父亲却好像毫不在意。 江昭景四年前留学美国,今年年初方归,归来时还带着在硅谷声噪一时的科技公司J.L.。 与江氏在南城CBD占据了一整栋写字楼的王霸之气不同,J.L.位于南城大学城附近,东靠南城大学,西临朱雀湖,风景秀丽,生机勃勃。 程司菱一行人的车子刚刚到达J.L.园区,紧闭着的铁门便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整栋的钢铁玻璃建筑,看起来科技感十足。 “这J.L.还真是气派。”一同来的摄像大叔忍不住惊叹,“江氏赞助了不少吧?” “J.L.还需要江氏赞助?”司机大叔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瞥了摄像大叔一眼,“江总可是投资奇才,在2010年的时候,他买了十万比特币,你知道挣了多少钱吗?” 摄像大叔见多了金融界的人物,但是对比特币并不熟悉。他掏出手机,正准备百度一下,靠着座位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司菱突然开口。 “2010年的时候比特币并不值钱,那年有个程序员花了一万个比特币购买了两块披萨,按照市场价格算,当时的比特币单枚价格约为1.88分。” “不过之后比特币价格一路疯涨,在2017年时,单枚最高价格曾突破两万美元。” 单枚两万美元,十万比特币,那可是二十亿美元啊!而且在2010年的时候买入,那不是相当于不用成本嘛! 摄像大叔大跌眼镜。 “这位江总可真不是一般人。”他悻悻的说道。 余主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在听见程司菱的解释后,抬眸看着她笑了笑:“看不出来,小程你对比特币还蛮了解。” 程司菱没有多做解释:“上学的时候,修过相关的课程,了解一些皮毛罢了。” J.L.到底与众不同,程司菱一行人下车,也没见到什么活人,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等人高的机器人。 “你们好,我叫J。”J脸部,方方正正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笑脸,“江总正在开会,请各位到休息室等候他二十分钟。” 所有人都知道能约到江昭景做采访有多不容易,因此没有一个人敢抱怨,安安静静地跟着J去到了指定的休息室。 江昭景推门进来的时候,程司菱刚刚打完一盘游戏。她抬起手臂,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正好二十分钟,不多不少。 “各位久等。”江昭景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往那里随便一站,也难掩周身的矜贵之气。 “哪里,是我们来早了。”余主编代表众人,上前和江昭景握了握手,然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人员构成状况。 “这是我的助手程司菱,这是摄像赵毅。” 江昭景不是什么喜欢寒暄的人,他用陌生的目光扫过了程司菱和摄像大哥的脸,然后点头示意。 众人各自落座,开始了今天的流程。 程司菱作为一个混经验的小跟班,主要的作用是记录。她牢牢地记着自己的职责,在采访的过程中一直低着头,奋笔疾书。 可是她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两道视线在自己头顶上停留徘徊,让她浑身不自在。 “说起江总的发家史,我们之前在车上还讨论了一番,司菱盛赞了江总的高瞻远瞩,十分激赏,是吧,司菱?” 突然被提及,程司菱略微茫然地抬头,正好对上了江昭景的视线。 “是吗?”从采访开始,一直面无表情的男人突然挑起了嘴角,眉眼都温和了下来。 一屋子人都看向她,程司菱压力骤然上升。 “自然。”她咬了咬牙,“江总看到比特币的前景,眼光独到,能在最高位果断退场,更让人敬佩。” “能得到程小姐的赞赏,是江某的荣幸。”江昭景一双灼灼的桃花眼微眯,配上眼角小小的黑痣,颇有种妖气横生的味道。 “不知道一会儿采访结束,我是否有这个机会,请各位吃个便饭?”他这话是朝着余主编问的。 余主编丝毫没有拒绝的理由。 程司菱原本想告假,可是身为她的上司,余主编认为机会难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 程司菱硬着头皮跟着大家一起去吃午餐。 江昭景选的是一家离南城大学不远的中式餐厅,装修古色古香。宽阔的大堂用各具特色的屏风隔断,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饭菜香。 他们定了一个包间。 与楼下大堂的喧嚣不同,包间安静典雅,角落里的碗莲正盛放着,添了几分生动雅致。 如果撇开默默吃饭的程司菱,这顿饭的确能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吃得差不多了,程司菱起身去洗手间。明明只是简单地吃饭,她也感觉不自在。 这家餐厅,是她和江昭景还在一起的时候常来的。 她洗了把脸,从自动出纸机里抽出两张餐巾纸擦去水珠,确定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后才走出卫生间。 “囡囡。” 她刚刚踏出卫生间门口,一抬头,看见江昭景靠着一根雕花木柱子,显然是在等她。 4.第四吻 04/ 大厅里的喧闹忽远忽近,程司菱猛然间觉得有些恍惚。她脚步一顿,随即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看见,直接离开。 江昭景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她竟然没有停留的意思,利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推,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程司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她抬眸,能看到的只有江昭景的脸,从流畅的下颌线到清隽俊逸的眉毛,无处不精致。 “囡囡。”他轻声地唤她。 程司菱心底蓦地一软。 下一秒,她唾弃了被美色.诱惑的自己,义正言辞地斥责眼前的男人:“江昭景,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男人原本绷着的脸如初春冰雪消融,连眉梢都温柔了起来。他抬手,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程司菱的眼角,露出了一颗小小的,和他如出一辙的泪痣。 “你终于不再装作不认识我了。” 男人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 “谁装了,我们说好了分手后当做互相不认识的,你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程司菱的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木香,伸手将人推开。 她想起两个人在江南大道227的相遇,明明当时他就做得很好。 “当作互相不认识?”江昭景轻笑了一声,“我之前答应过?” 程司菱想不起来他答没答应过,反正分手时是那么说的,没否认,她就当他答应了。 见她沉默,江昭景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略微俯身,停在了距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程司菱身上淡淡的蜜桃香和江昭景身上的雪松木香混合在一起,生出了一丝缠绵的味道。两个人呼吸相闻,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升。 “囡囡。”他的声音也多了几分缱绻。 “嗯。”程司菱下意识应了一声,换来他略显低沉的笑声。 她明明没有喝酒,在这一刻却好像醉了,连心跳都开始变乱。 “你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别人,是在等我吗?” 等他? 原本脑子已经有些混沌的程司菱突然灵台清明了起来,她一把握住了江昭景的手,“不是。” “我不是在等你。”对上江昭景突然错愕的目光,程司菱迅速退开了两步,“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脚步飞快,直到拐到了另一条走廊才彻底松了口气。 走廊两侧挂着缓缓转动的走马灯,程司菱盯着其中一盏绘着王宝钏寒窑苦等故事的灯看了片刻,忍不住开始思索,她这些年,到底为什么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似乎是因为她这些年,从来没有给过别人机会。 继程司菱被调到财经版后,盛飞飞也有了职务调动,她从新媒体部门调到了娱乐版块。原因是上头觉得她十分有做娱记的潜质,够拼。 程司菱对她是不是真的适合当娱记不置可否,但是现在盛飞飞的工位和她的只隔了一条过道,这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盛飞飞闲着没事,椅子一转到了程司菱身边:“采访稿写得怎么样了?” 余主编是个很注重培养新人的上司,采访江昭景回来,她将撰写采访稿的任务交给了程司菱。 程司菱:“差不多完成了。” 她一向注重工作效率,毕竟完不成工作是要被留下来加班的。 “说起来我们这段时间和江少还真有缘。”盛飞飞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杯一点点,插上吸管吸溜了两口,含含糊糊地说,“从你发了那篇文章后,平时见不到的大佬,我也见到了,平时约不到的采访,你们也约到了。” 南城那么大,偶遇江昭景的概率是有多低啊,可是那天她吃个火锅就遇见了。 “据说江昭景之前都没有接受过媒体的采访,你手上那一份,可是独家。” 程司菱听她提起江昭景,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抬腿踢了一脚点奶茶不叫自己的无良损友,“你真的闲成这样吗?” “对啊。”盛飞飞完全不以为耻,“你不知道我们娱乐版有多清闲,稿子他喵的都是那些个明星自己写好了送过来的。” 见程司菱翻了个白眼,她继续小声说道:“我闲着没事,还把江少的历届女友都扒了一遍,可惜现在我不运营南城娱乐了,关于江少的稿子也不能发在公众号上了。” 语气听起来还有点遗憾。 “历届女友?”程司菱闻言一惊,语调忍不住升高。 江昭景哪来的历届女友? “你小声一点啦。”盛飞飞奶茶一丢,神神秘秘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其实不算是女友,勉勉强强可以说是绯闻女友?” 程司菱心底稍安,她还以为盛飞飞挖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内容,比如江昭景的初恋。 “你看。”盛飞飞将自己新挖掘出来的料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她,“这位是江少在国外读研期间,唯一一个合作过的女同学,是个华裔。” “挺漂亮。”程司菱随意瞟了一眼。 “这是J.L.早期的投资人之一,这是公开向江少示爱过的富家千金,据说江少虽然拒绝了她,但是看了她好几眼……” 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程司菱的眉头越皱越紧,“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以盘点江少历届绯闻女友的标题发文,你会被骂标题党骂到年底吧?” 这些人和江昭景完全是正常接触,有的甚至连话都没说过,这样的盘点有什么意思。 “什么呀!”见程司菱现在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盛飞飞有些着急,“你仔细看看,没发现我列出来的这些人,都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像吗?这位和这位眼睛像,这位和这位鼻子像……” “你想表达些什么?”她突然有了种不好的猜测。 “江少和俞新城那个狗男人一样,口味数十年如一日地专一!” “好好说话。” “我怀疑江少心中有一道过不去的白月光!”她盖棺定论,“那位白月光的特点可以从这些女人身上总结出来,大概是杏眼、黑长发,长得……” 程司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从她嘴里听到“长得像你”。 盛飞飞:“长得像仙女!” 还好还好。 程司菱伸手推开她的脸:“行了行了,别打扰我工作。” 盛飞飞见她还是无动于衷,终于泄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实程司菱并不像她表面上显露得那样毫无波澜,甚至有些认同好友的观点。毕竟那天江昭景的表现,完全就是对她旧情难忘的模样。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和那一声熟悉的“囡囡”。 至于相貌—— “司菱,你别不信,我觉得那仙女应该是你这一款,如果你对江少有意思,攻下他的可能性很大。”盛飞飞还不死心,回头补了一句。 连盛飞飞都看出来了。 在听了盛飞飞一番言论后,程司菱鬼使神差地找了一堆和白月光相关的小说来看。 按照小说的规律,白月光一般都挺惨的。 在看完第七本白月光惨死的霸道总裁文后,程司菱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无不嘲讽地想,以后她还是要稍微离江昭景远一点。 但是她怎么会成为江昭景的白月光呢?他们当初难道不是和平分手,并且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吗? 相忘于江湖才该是最正确的结局啊! 想破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两圈,最后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你家里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程司菱站在假山上,看着趴在墙头的男孩。 男孩沉默着,好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默认了她的话。 “真可怜。” 程司菱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脸,可惜手有点短,够不到。 男孩见状,十分主动地将自己的脸凑了过来。 程司菱愉快地摸了两把,“我阿公今天给我做包子吃,一会儿我拿两个给你。” 她已经从“被家里人欺负”脑补到了“不给饭吃”,因此对男孩更加怜爱了一些。 “你放心,以后我们做了朋友,我会对你很好的。” “怎么好?”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孩开了口。 程司菱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有我一口饭吃,一定有你一口粥喝。” 这句话是她刚刚从电视里学到的,电视里那些大哥,都是这样对自己的小弟说的。说完这句话,小弟都会对大哥忠心耿耿。 “好啊。”男孩笑了,一双桃花眼像是被点亮了,迸出灼灼的光,看得人心脏狂跳。 程司菱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心跳如擂鼓,久久不能平静。 江昭景这家伙,从小就是蛊惑人心的一把好手,但凡是他看上的,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逃不过他的掌心。 拍了拍自己的脸,程司菱正准备继续睡觉,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昨天晚上才下定决心要离江昭景远一点,可是她现在住的地方,离江家只有一墙之隔! 5.第五吻 心里藏着事儿,程司菱一大早收拾了行李,去了俞宅。 因为是周末,她到的时候,还没有人起。只有程琬宜女士的京巴狗遛弯儿归来,给面子地朝着她摇了摇尾巴。 家里的阿姨乐呵呵地给她做了早餐:“一会儿夫人看到小姐回来了,一定很开心。” 程司菱可不觉得程琬宜女士会有多开心,但是看在阿姨给她做饭了的份上,她一句没吭。 程琬宜是家里第一个起床的,看到她,也如程司菱所想,没有什么开心的表情,而是做作地揉了揉眼睛,故意升高了语调:“稀客呀。” 程司菱喝着皮蛋瘦肉粥,抬起脸,扯出了一个笑容给她。 “怎么今天回来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女儿都朝着她笑了,程琬宜也不好一直端着架子。 “想你了呗。”程司菱随口回答。 走在楼梯上的俞新城差点摔倒。 “你现在……”他看了程琬宜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说。 “违心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是不是?”程琬宜面无表情地给他补全。 俞新城干笑了一声,在程司菱身边坐下。 “你要是想我,根本不会大半个月不回家。” 程琬宜有时候真觉得养孩子不如养条狗,至少她的狗宝宝还是听话的,“你哥都不会和你一样,你看看,他天天按时回家,多乖!” 俞新城不知道和他一样乖的是狗宝宝,听到自己被夸,得意地挑了挑眉。 “你别惹我哈。”程司菱瞥了他一眼,“小心我发个《南城俞少采花录》,到时候看俞叔不打断你的狗腿。” 俞新城死活不让狗仔拍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害怕被家中古板的父上大人胖揍。别的娱记不敢发,但是程司菱不一样啊,她不仅敢发,还能直接告状。 “行行行,我不说话了,姑奶奶。”俞新城立刻认怂。 程琬宜原本坐在一边看兄妹俩斗嘴,心情不错。但是听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个事,脸色很不好。 “你这趟回来,该不会是为了在我面前卖个好,想赖掉和刘家儿子的相亲吧?” 程司菱原本都忘了这事。她才24岁,相亲其实有点早。但是她一想起江昭景那天的话,又觉得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也许也不会太糟糕。 “不。”程司菱下定了决心,“妈妈你尽早安排吧。” “早死早超生?”俞新城在一边贱嗖嗖地调侃。 “不是,我是真的觉得是时候认识一些新的人了。” 俞新城一脸诧异兼犹疑地看着仿佛换了个芯子的妹妹,倒是程琬宜,觉得女儿真的懂事了,甚感欣慰。 程琬宜的行动力很强,听闻女儿有了相亲的意愿,立刻安排。时间地点,甚至连女儿的衣着妆容也一手包办。 “你今天很漂亮,那刘家的小子看了怕是要跪。”连充当车夫的俞新城在送妹妹到目的地后,都忍不住夸了一句。 程琬宜给程司菱准备的是一身浅蓝色的绣花旗袍,修身的设计衬得她身材越发玲珑有致。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绾成略显松散的发髻,点缀一朵璀璨的水晶花。精致的面容上略施粉黛,更显得她明眸皓齿,一笑倾城。 “闭嘴吧你。”程司菱才懒得理他,车门一甩,踩着高跟鞋款款而去。 她今天穿的高跟鞋,鞋跟有整整十公分,好看是好看,但并不好走路。在迈上餐厅前的台阶时,程司菱差点崴了脚,幸好边上一位穿着蓝色西装的男士扶了她一把,才免于她在人前丢人。 刘家儿子叫刘旎奡,程琬宜一直叫他“刘家儿子”,原因是他的名字真的有点难读。 程司菱进入餐厅的时候,刘旎奡已经在约定的位置上坐着了。 俞新城猜的没错,刘旎奡看到她的时候,眼神中难掩惊艳。他匆匆忙忙起身,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了餐桌上的水,刘旎奡才敢抬头看程司菱。 “程小姐。”面上居然有点红。 “刘先生。”程司菱神情自若,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紧张和窘迫,笑着伸出了手。 刘旎奡见状,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狂乱的心跳稍微有些平复,才握上了眼前白皙的柔荑。 程琬宜不是会坑闺女的人,这位刘先生虽然看起来呆了一些,但是家世不错,人也老实,以程司菱的手段,拿捏他不要太容易。 “听闻刘先生在君越工作?”程司菱抬手压了压裙摆,双腿以极小的幅度交叉,缓缓落座。 她一手托着腮,含笑看他。 外面不算强烈的光线照进来,打了一些在程司菱身上,像为她镀了一层光辉。 刘旎奡瞬间被看得手足无措:“是,我在君越做建筑师。” 君越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地产公司,虽然比不上江氏,但比下有余。 “那很厉害啊。”程司菱笑盈盈地夸奖。 刘旎奡的脸更红了,好在现在说的是自己熟悉的领域,他才勉强镇定一些:“你去过J.L.的总部吗?我有参与那边的设计。” 他当时在一个小工作室里,也是因为这个工程,他才得以进入君越。 听到他说起J.L.,程司菱原本恬淡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看到江昭景从外面推门进来,转眼间,已经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走过来。 “好巧。”他看着程司菱,语气轻快,仿佛这只是一场偶遇。 程司菱一点也不觉得巧,她别开头,没有接话。 “这位是?”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刘旎奡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危机感。 眼前这个男人,单单以相貌一项,就把他比到了尘埃里。在相亲现场,遇到这样的情况,实在很不利。 “这是……”程司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现在相亲现场的前男友?也太奇怪了吧。 直到程司菱开口说话,江昭景菜回头看了刘旎奡一眼,仿佛才看到他这个人。 “囡囡,你这是在……相亲?” 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还需要问? 程司菱觉得江昭景百分百是故意的。 “是啊。”她扯了扯嘴角。 “既然是相亲,那我得好好给你把把关了。”江昭景神态自若地在本应该只有两个人的相亲桌上坐下,顺手动作优雅地给程司菱切好了面前的牛排,“我刚刚好像听见这位先生说给J.L.做过设计方案?” “是。”刘旎奡听到刚才那一声“囡囡”,又见眼前的男人说要给程司菱把关,以为是表哥之类的亲戚,心下稍定。 “那真巧。”江昭景莞尔,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J.L.的创始人,也和我们囡囡关系匪浅。” “程小姐认识江总?”刘旎奡对江昭景颇为欣赏。他算是同龄人里优秀的了,可是和江昭景比起来,却还差得远。 “认识。” 程司菱牙齿轻微摩擦,吐出两个字。 “那有机会,可以引荐一下。” 程司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江昭景就坐在你面前啊,你要我怎么引荐? “江总怕是不怎么想见你。”江昭景轻笑,开口替她解了这一难题,“我想没有人会想见到心上人的相亲对象吧。” “心上人?”刘旎奡愣了一瞬,转而看向程司菱。 “是啊,青梅竹马,念念不忘。”江昭景语气轻快,像是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事,“可是我们囡囡看不上他。” 刘旎奡离开得很快,甚至来不及吃完午餐,只留下了一句“是我配不上程小姐。 连江昭景都看不上的,他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了。 直到刘旎奡的背影消失了,程司菱才分给江昭景今天第一个正式的眼神。 “我发现我现在看不透你了。” “那你能看透那位‘遛鸟’先生吗?”江昭景面色冷峻,语气一点也不好。 江昭景实在没想到,为了证明没有对他念念不忘,程司菱这么快就给自己安排上了相亲。 可是她这样做,真的不是欲盖弥彰吗? 刘旎奡一读快,难免变成“遛鸟”,但是以江昭景的修养,这样拿别人的名字取笑,实在难得。 “能啊。”程司菱故意气他,“你看他,多好懂,多可爱,这样的男孩子,不是把心情写在脸上,就是写在朋友圈里,都不需要猜。” “哼,那真好啊。” 这是想惹他吃醋吗? “你在这里阴阳怪气个什么劲。”程司菱是真的有些生气,“江先生,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只是我的前男友,别忘了,我们四年之前分手了。” 程司菱在上学的时候,也是女神级的人物,哪怕身上已经贴了江昭景的标签,喜欢她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也有不怕死的,敢上前表白,但是对上江昭景,能把话说完的都不多。 “我们囡囡,真是受欢迎。”这是他当年常说的一句话。 程司菱每次听到,都会大呼“酸死了,酸死了”,然后勾着他修长的手指,撒娇或哄他。 那时的江昭景很好哄的,也或许,他只是想听她哄他。 “哦,是吗?”他的语调突然软了下来,“囡囡,也许我真的忘了。” “就算我记得,连我都比不上的人,又怎么配得上你。” 程司菱看向窗外,只觉得从喉咙处涌上一股酸涩。随后她轻轻笑了一声:“配不配得上,关你什么事呢?” 6.第六吻 06/ 程司菱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连过往的行人,脸上都带着笑。 可她记得江昭景离开南城去美国的那天,雨下得很大。 她看着窗外的大雨,一边担心水道纵横的南城会被淹没,一边又暗自窃喜。她想,如果因为天气,江昭景的航班推迟,她会立刻去找他,和他把话都说清楚。 可是上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那天,她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用手机给他发了短信。 “江昭景,我们分手吧。”发完后,她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连侧躺的力气都没有。 她想,当时那么简单的八个字,两个标点符号,都花了她那么大力气,如果要假装她不爱江昭景那该有多难? 在后来漫长的日子中,她发现,其实也不是很难,只是会很难受。 “江昭景,再见。”程司菱拿起了自己的包,郑重地说道。 这是他离开的那天,她没能说出口的,现在补给他。 程司菱回家没多久,程琬宜接到了刘家的电话,对方的大致意思是刘旎奡突然决定先以事业为重了。 简而言之,我们家儿子没看上你家女儿。 程琬宜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剥桔子的女儿,觉得刘家儿子大概率是个审美畸形的,要么干脆是个瞎的。 “相亲没成,你也别太丧气。”程琬宜这时候才有些作为母亲的样子,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慰,“妈妈手上还有一大批青年才俊供你选择,这个不行,我们还有下一个,一个比一个好。” 程司菱被她拍得差点将手上的橘子丢到地上。 “我知道了,妈妈。” 自从相亲宴上不欢而散后,以前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程司菱生活里的江昭景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至少在有近900万人口的南城里,她再也没有和他偶遇过。 江昭景的采访稿发了,用的是程司菱的第一版稿子,效果很不错。不仅仅是那一期南城日报的销售量上去了,在网络上关于江昭景的讨论也多了不少。 南城日报官博的相关微博下,评论前所未有的多。 “男神男神男神!” “这是不是不好好搞自己的事业,就会被家里抓回去继承家业的典型?” “江少发家史简直是我见过最牛的空手套白狼!” “楼上会不会用成语,空手套白狼啥意思你懂不?” “这么帅的男孩子肯定没有女朋友!“ …… “啧啧啧,这群女人,就差直接对着江少喊老公了。”盛飞飞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和程司菱说话,“不过你的稿子是写得真的好,看完我都要对江少路转粉了。” “我以为你早就是他的粉丝了。”程司菱听完翻了个白眼,“他给我们带来第一篇爆文的时候,你还说要爱他一辈子。” “我有说过这话吗?”盛飞飞选择性遗忘,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我要好好向你学习一下,我看完这篇文章,觉得自己参与了江少的创业之路,感同身受啊!” “有什么窍门吗?”她的目光有些热切。 “嗯……”程司菱沉吟片刻,“需要想象力丰富。” 她不过开个玩笑,盛飞飞却当真了,“所以你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把自己当成江昭景了吗?” 程司菱:“……” “嗯。”她闭眼胡诌,“这叫体验派写作法。” 虽然理论是胡说的,但程司菱的确花了很多心思来写这篇文章。这是江昭景在国内第一次接受采访,她想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公众看到他这些年的努力和成就。她希望那些对他和江氏恶意的揣测和非议,可以不要再出现在他的周围。 她一边期盼他越来越好,一边又希望自己可以和他断绝瓜葛。 这种复杂的心思,她不知道该和谁说。 看到厉静好倚着棠园门口的石狮子的时候,程司菱还有些讶异。 “静好姐?”她有些迟疑地喊道。 厉静好身上价值不菲的套装多了几道褶皱,看起来似乎等了很久。 “怎么才下班啊。”还是以往的亲呢语气,让人没法挑出一丝错来。 程司菱今天加了班,比平时回来得晚了一些。 “您应该给我打个电话的。” “是我的错,我好久没来棠园,看到这儿一点都没变,想起了我和你姐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着想着,入了神。” 厉静好是在棠园门口遇见江昭景堂哥的,每次程琬宜想起这事,都会越想越气。 程司菱打开朱漆大门:“静好姐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坐了。”厉静好笑了笑,从包里取出来一张请柬,“我来这里不过是想给你送请柬,过两天是牙牙两周岁生日,你姐夫的意思是邀请几个年轻的小辈在家里聚聚。” 牙牙是厉静好的儿子,七拐八拐地也能叫程司菱一声阿姨。 “我会去的。”程司菱没有拒绝的理由。 厉静好送完请柬就离开了。 程司菱一手拿着请柬,一手推开门,一抬头却差点吓得叫出来。 院子的盆景中间,站着一只白色的大老鼠。真的是站着,它仅用后爪着地,前爪缩起,看上去像浑身长满白毛的小人。 程司菱满脑子都是动物化人形之前,要找人讨彩头的传说,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那大白老鼠见程司菱半天没动,好奇地偏头看她。 程司菱哆哆嗦嗦地绕过它,走到堂屋打开院子里灯。整个院子都亮起来后,她才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 前面这只压根不是什么大白老鼠,而是一只宠物貂。 只是这宠物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伸手朝着小貂招了招手,那小家伙像看懂了似的,朝她跑了过来。程司菱伸出两根手指挠了挠它的脑袋,它也配合地闭上了眼睛,一副很舒服的模样。 程司菱仔细地检查了小家伙,发现它脖子上挂了个袖珍的GPS。 “你的主人能通过这个找到你吧?” 小貂偏头,用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看着她。 程司菱照顾了它一夜,还临时用纸箱和小被子给它搭了一个窝。 第二天,果然有人找上门来了。 找到程司菱的是隔壁江宅的阿姨。 “程小姐,你好。”江宅的阿姨姓杨,在这一片呆了很多年,邻里之间也算熟悉。 程司菱正好奇杨阿姨来找她干什么,就看见从程阿姨怀里怀里钻出来一个白色的小脑袋,和现在在她家里这只一模一样。 “原来那小貂是江家的呀。”程司菱将小家伙抱了出来。 小家伙原本睡眼惺忪,看到自己的同伴却立刻兴奋了起来。 “是啊,是少爷养的。”江宅只住着一个少爷,“小貂亲人,少爷担心它们乱跑,会被人逮住做成貂皮大衣,特地给它们脖子上都挂了GPS。” 这是解释为什么她知道貂在棠园。 大概也只有江昭景这样的科技控会给宠物装GPS。 程司菱最后一次伸手摸了摸小貂的小脑袋,才将它交给杨阿姨。 杨阿姨抱着两只貂回到家里的时候,江昭景正坐在院子里看报纸。报纸的头版头条,正是程司菱写的那篇文章。 “这篇文章写得很好,照片也拍得好看。”杨阿姨忍不住说了一句,这报纸可是她趁着买菜的功夫买回来的,报纸上他们家少爷的照片真是帅!整个南城都找不出比他们家少爷更帅的后生了! “是写得不错。”只有将一个人真正放在心上,才能如此情真意切。 江昭景一双桃花眼微眯,在看到杨阿姨手上的那两只小家伙后招了招手。 两只小貂争前恐后地朝着他跑了过来。 “她喜欢吗?” 听到少爷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杨阿姨原本有些不明白。但是在联想到早上隔壁的清丽少女后,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程小姐很喜欢的。” 见少爷没有再问,杨阿姨觉得自己八成是猜对了。 “这两只貂,以后要关起来吗?” “不,不用。”两只小貂已经顺着江昭景的裤脚,爬到了他的膝盖上,“散养着吧,它们爱去哪去哪。” 7.第七吻 07/ 牙牙的两周岁生日宴在周五晚上。 程司菱下班早,特地去商场买了一整套的霍格沃茨乐高积木作为礼物。虽说两周岁的孩子还不会玩,但是这份礼物够他从会玩开始,一直玩到18周岁成人。 等她拎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自己家大门被堵了。 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卡在了棠圆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中间,将棠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乐高重得要命,程司菱站在原地看了两分钟,拎东西的手换了三次,才走上前上前,敲了敲车窗。 驾驶座的窗子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程小姐。”他朝着程司菱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接您去参加牙牙少爷的生日宴。” 程司菱反应了片刻,退了两步看了眼车牌,才想起来这辆宾利是厉静好的专车。可是厉静好怎么会请这么不靠谱的司机?她是将棠园大门当成车位来实地操练了吗?这么贵的车,他也不怕被蹭坏。 “能稍等一会儿吗?”程司菱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背带裤,这身装束上班没问题,做客可能会有些失礼。 “抱歉,程小姐,我们这边时间有些紧。” 程司菱见司机坚持,也没有多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在外头时她毫无察觉,等进到车里,她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人。男人长腿交叠,对上她错愕的目光,下巴微抬,神情冰冷。 “你怎么在这儿?”程司菱想起之前的事,立刻要下车。 男人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还没等程司菱碰到门把手,他已经朝司机开了口:“开车。” 他话音刚落,车技神乎其神的司机猛打方向盘,将车子完好无损地从两只石狮子中间退了出来。 程司菱一时不备,惯性地一头扎到了江昭景腿上。 高挺的鼻子受到撞击,痛得她直飚泪花。 更糟糕的是,她的脸贴着他的西装裤,暧昧的摩擦简直让人发疯。 “投怀送抱?”男人的声音显得波澜不惊,但在程司菱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已经以一个明显的弧度上扬。 投个屁的怀!程司菱忍不住怀疑他和这个仿佛开赛车的司机是串通好的! 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脑门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你干嘛!”好不容易从他腿上起来的程司菱又被按了回去。 那只可恶的手趁机揉了揉她的头顶。 “不是投怀送抱吗?”男人的语气风轻云淡,完全不能和恶劣的行为联系在一起,“多给你一点时间。” 程司菱气得想掀掉他的天灵盖! 好在江昭景虽然存了逗她的心思,却也收手得快。等程司菱从他腿上起来时,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 脱口而出的指责竟像是撒娇。 程司菱瞬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哦?”江昭景早已压下之前的笑意,“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然是天纵奇才、自立自强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啊!” 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很皮地插了一句嘴,直接让程司菱将到嘴边的“无聊、无耻、臭不要脸”咽了下去。 因为司机说的那句话,是她在采访稿中写了评价江昭景的。 这回连江昭景也没有绷住,一双桃花眼微眯,笑意晏晏。 “我不想说话了!”程司菱的脸更红了。 她转头,留了一个后脑勺给车上的男人。 程司菱将车窗降下来一些,江风裹挟着些微的水汽,扑在脸上,好一会儿她才觉得自己恢复正常。 程司菱和江昭景到的时候,厉静好正好在院子里。她和厉静姝一起,准备了一个露天晚宴。 看到程司菱和江昭景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她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程司菱看了江昭景一眼,刚想说话,却听到他说:“顺路,捎带了她一程。” “那也好,我还想要不要叫司机去接司菱。”厉静好脸上笑容不变,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异样,却不易察觉,“我不招待你们了,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坐会儿。” 程司菱满肚子的疑惑,她看了眼江昭景,正要细问,听到不远处的厉静姝喊了她一声。 “司菱,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准备食材?” 做饭自然有阿姨,身为女主人和女主人妹妹的厉静好和厉静姝只需要将食物摆放好,也算是准备了一顿晚餐。 作为客人,程司菱帮忙也可以,不帮忙也说得过去。 但是厉静姝既然开了口,自然是拿准了程司菱会上前帮忙。 程司菱倒是想要上前帮忙,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适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要陪我,恐怕没有空。” 厉静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看。 程司菱也僵住了。 江昭景毫不在意地带着人往里走。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屋内灯火通明,他们两个来的算早,还没来什么客人,只有一个阿姨陪着牙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程司菱和江昭景进来,阿姨将牙牙托给他们,去厨房帮忙。 “什么什么意思?”一进屋,江昭景将手从她肩膀上放下来,把牙牙抱了起来。 他抱孩子的动作很熟练,牙牙也似乎很喜欢他,咯咯咯笑个不停。 程司菱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但语气还是很冷硬:“车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你坐来的那辆,本就是我的车。”江昭景伸手挠了挠牙牙的下巴,“你车牌号只记了个大概吧?”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将自己的车当成了厉静好的,江家的车牌号大都相似,不记准确的话,是容易搞错。 好吧。 这是程司菱自己的问题。 “那你刚刚在外面,干嘛说哪句话?” “哪句话?”男人停止逗孩子,抬眸看她。 “……”陪他什么的,她怎么说得出口,“你装什么傻?” “我记不起来了,你提醒我一下又怎么了?”江昭景将牙牙放回到沙发上,在程司菱身边坐下。女孩身上的甜香涌入鼻腔,他特地压低了声音,“是说要你陪我那一句吗?” “是。”程司菱心底一颤,突然不敢看他。 “你不是在陪我吗?” 沉默了片刻,程司菱说道:“你这样说,会让她们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江昭景似笑非笑,却是满不在乎的语气。 “不管什么误会,江昭景,我们已经分开了。”程司菱轻声地说。 她又提起这个事情。 江昭景身上的气息冷了下来,程司菱可以看见流畅的下颌线渐渐紧绷。 “我以为,我那天说得够清楚了。”她的声音还是很轻,有些话,说的时候真的很费劲。 “那当作是你帮我好了。”江昭景嘴角一牵,弧度看起来有些嘲讽,“厉静好有意将她妹妹塞给我,让他们误会,正合我意。” “什么?”程司菱有些诧异,却又觉得自己早该想到,那天厉家姐妹和江昭景在火锅店外相遇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闪过。 原来是这样。 “我也帮过你不是吗?”江昭景看向她,“还要多谢你,在我们分手后,将我送你的照片保存着。” “如果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依照江氏公关的速度,南城娱乐怕是来不及自救。” 那张在泳池边的照片,是江昭景送给程司菱的。那个时候,做了很多年旱鸭子的程司菱正在学游泳。 可是天生聪颖的她却像是在这方面一点天赋也没有。 “我学游泳的时候,也学了很久。”江昭景将照片给她,是为了激励她。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没想到我们在这方面也这么有夫妻相。” “我知道了。”程司菱像突然被掐住了七寸,她咬咬牙,“发文的时候,是我欠考虑,我应该向你道歉。现在既然江总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自然应该配合你,当作补偿。” 江昭景沉默着,目光略过她紧抿的红唇。 生气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可口。 “这件事后,我们可以两清了吗? 江昭景伸出手,原本想要摸摸她的头,听到这句话,动作顿住。 她一直想着要和他两清,老死不相往来。 停在空中的手渐渐捏成了拳。 “帮我彻底摆脱她,算两清。”江昭景缓缓说道。 她以为两清什么意思,不过是不和她追究照片的事。 牙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奇怪的大人。他伸出手,拍了拍程司菱的膝盖,像是在安慰。 程司菱将他抱起来掂了掂,惹得小家伙开心地拍手。 “看来牙牙玩得很开心嘛!”一个爽朗的男声传来。 程司菱回头,看见了刚刚下班回来的江元。 “姐夫。”她点头示意,然后将牙牙交到他爸爸手中。 江元和江昭景关系不错,也知道几分自己这个堂弟的心思,可是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小姨子,他难免有些头疼。 “我带牙牙去看看他妈妈,你们俩再坐会儿?”江元身为哥哥,还是希望自己的堂弟能够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块儿,而且他也完全没有要和岳母一家亲上加亲的意思。 “一起出去吧。”江昭景想起刚才屋内糟糕的气氛,提议道。 可是几人刚刚走到门口,他就后悔了。 院子外面,一个眉目清隽的少年停好了车,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没有和主人打招呼,而是粲然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司菱姐。”他的眼中仿佛只能看到她。 江昭景心中一紧,握住了程司菱的手。 8.第八吻 08/ 程司菱正准备和宋辞打招呼,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厉静姝看过来了。”江昭景面不改色。 程司菱偏头,正好对上厉静姝的目光,她的确在盯着他们看,眼中神色不明。 “行吧。”她沉默了片刻,张开手指,让原本握着她手的江昭景与她十指相扣。 江昭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喉结一动,下一刻,她却笑着和宋辞打招呼。 “阿辞。” 漾着小酒窝的男孩仿佛没看到她身边高大的男人,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姐姐,真的好久不见。” 宋辞是程司菱挚友宋遇的弟弟。宋遇意外过世后,程司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前段时间,他代表学校去国外参加了一个比赛,两人是很久没见了。 一只手被江昭景握着,程司菱不太方便,只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语气很熟稔,但却是长辈对小辈的。 “那还不是因为想你了。”宋辞闻言,轻笑这说了一句,随即垂下了眼睑,掩去了目光中复杂的情绪。 “这么多年了,司菱和阿辞的关系还是这么好。”厉静姝走了过来。 她先是看了眼程司菱和江昭景交握的手,然后笑盈盈地开了口,“小时候阿辞还总是嚷嚷着要给程家做上门女婿。” 她这话说得很不合时宜,至少程司菱笑不出来。 江昭景用冷淡的目光瞥了她一眼,然后将程司菱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他的大拇指在她柔嫩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而过,轻笑道,“是吗?我小时候也说要跟着她,她还说,有她一口饭吃,一定有我一口粥喝。” 程司菱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句玩笑话:“说得像没了我,你连粥都没得喝了一样。” “可不是。”江昭景原本内心掺杂着各种情绪,脸色不是很好看,听她这样说后,难得放了晴,他知道,过去的时光不止他一个人记得。 “以后还望囡囡多多关照。” 囡囡在南城话里,是小女孩的意思。但是这个称呼,只有很亲热的人才会叫。 江昭景总是私下这样叫程司菱,在众人面前还是第一次。 厉静姝当即变了脸色,她转头看宋辞,只看到他隐在阴影中的半张脸。 相比于厉静姝的情绪外露,厉静好显得沉稳多了。她看了看江昭景,又看了看程司菱,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宋辞脸上。 她是为数不多知道程司菱和江昭景在一起过的人,但是他们不是分手很多年了吗?现在这样子是复合了? 厉静好想起妹妹的心思,又想起自己要撮合宋辞和程司菱的计划,忍不住觉得眼下的情形有些难办。 “大家都在这儿说话,像什么样子?”厉静好到底是女主人,很快开始维持局面,“走吧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客人陆陆续续地到来,几个人按捺下心中的情绪各自落座吃饭。 闹了刚刚那一出,程司菱情绪不是特别好,挑了个靠边的位置。江昭景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在场有不少人是江昭景的故交,在他选定了位置后,四周的位置也迅速有人霸占。 宋辞看了他们一眼,挑了一个较远的位置坐下。 虽然是牙牙的两周岁宴,但是牙牙又不会说话,连食物也只能吃一些少糖少盐的。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奶油,困意袭来呵欠不断的牙牙被抱了下去。 这局自然成了大人们的主场。 既然是大人的主场,自然少不了推杯换盏那点事。江昭景很少喝酒,也没人没眼色地过来劝酒,但是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看。 程司菱也分到了不少目光。 最明显的一道来自她的对面。 程司菱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结果那个男人十分不要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朝着江昭景说道:“江哥,嫂子瞪我,好吓人哦!” 程司菱:…… 吓死你算了。 江昭景听到他那一声“嫂子”,瞬间觉得通体舒畅,但是他还是一个有立场的人,不会被这么一声收买。 “瞪你就受着,这么多话。” “……”过河拆桥! 男人很用力地“哼”了一声,干脆不再理江昭景:“嫂子,我是顾修,你不记得我了吗?” 程司菱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顾修从小跟在江昭景身边,像个跟屁虫,她和江昭景蜜里调油的那段时间,这家伙可谓是一个一千瓦的电灯泡。 不过江昭景都不爱带他,显然也是嫌弃他太明亮了。 “我记得你。”程司菱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她在和刘旎奡相亲的那天,也和他碰见过,顾修在餐厅门口扶了她一把。 这么想来,当时八成是他将江昭景引来的。 “不过你还是不要叫我嫂子了,不合适。” 顾修闻言,挑眉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江昭景,“我懂了,人前不能叫是吧?你们在搞秘密恋情吗?” “……”他从哪里脑补出这么多的? “程姐?” “……”真老,但是好像比嫂子强一点,“行吧,你这么叫吧。” 程司菱有些自暴自弃。 江昭景中途接了个电话,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借用了江元的书房,离开前,还将程司菱托付给顾修。 顾修拍着胸脯:“把程姐交给我,您放心!” 事实证明,顾修不是一个靠谱的人。 江昭景回来的时候,程司菱趴在桌子上,顾修不知所踪,而原本他的位置上,坐着宋辞。 由于位置稍嫌偏远,灯光有些昏暗。宋辞静静地看着程司菱,伸手,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了程司菱泛红的脸颊上。 江昭景上前一步,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甩开。 “她把你当成弟弟。”他将话说得很直接。 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完晚餐,开始进行下一场。不远处麻将声阵阵,并没有人关注这一边的官司。 “那她又将你当成什么呢?”宋辞轻笑了声,无不讽刺,“前男友?” “那又如何?”江昭景将程司菱打横抱起,“至少我能以男人的身份站在她身边,你永远只能是弟弟。” 程司菱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她睡得很安稳,在被抱起来的时候,也不过微微瑟缩了一下。江昭景将她圈在怀里,她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的胸膛,乖巧得不行。 他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她了? 江昭景自己都记不清了,只觉得心中柔软一片。他就这样抱着程司菱,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的血肉里,和他融为一体。 顾修和厉静姝拿着醒酒药回来,看到这样的场景,神情有些尴尬。 “程姐喝了两杯酒。”顾修知道自己有负江昭景所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程姐喝了两杯就倒了。” “下周你去非洲跑跑业务吧。”江昭景懒得理他,径直往外走。 “等一下。”厉静姝拦住他,“我安排家里的司机送司菱回去。” “厉小姐这是不放心我?”江昭景神情冷淡,目光落在程司菱身上时才有些温度。程司菱大概觉得有些热,不停地将脸往他冰凉的手上蹭。 “我……”厉静姝一时失语。 “没有人比我更值得放心了。” 车上开着空调,比人的皮肤更凉快。程司菱一被放到车上,自发地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江昭景看着自己突然空了的双手,无奈地笑了笑。 过河拆桥的小东西。 程司菱睫毛轻颤,脸色微微泛红,看上去可口极了。江昭景忍不住想起刚刚宋辞将手放在她脸上的那一幕,心中升起一阵戾气。 他将手覆在她的脸上,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掉宋辞将手放在她脸上过的事实。 “江昭景。”睡梦中的女人突然不安地呢喃了一句。 “我在。”被唤了名字的人心蓦地柔软了下来。 “大坏蛋。” 江昭景忍不住莞尔:“哪里坏?” “都坏。”她的声音很轻,和小猫叫似的,像在人心上轻轻捏了一把。 “那……你喜欢吗?” 程司菱没有回答。江昭景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有些遗憾。 “江总,我们去棠园吗?”曾是F1赛车手,临时充当司机的特助先生见自家老板开始闭目养神,才开口询问。 刚刚老板那么深情款款地套程小姐的话,他还真的一个屁都不敢放,生怕坏了老板的好事。他可是听说了,老板让顾总监去非洲开拓市场呢。 非洲那种地方,高科技的市场实在是太狭窄了,一去说不定要呆个一年半载的。 “你觉得她这个样子,能一个人在家里吗?” 不知道是不是程小姐在的关系,特助先生觉得老板的声音难得温柔。 “程小姐这个样子,怕是连钥匙都掏不出来。”特助先生好歹也是跟着老板风里来雨里去的,怎么能揣摩不到他的心思。 “嗯。”江昭景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直接开回江宅吧。” 9.第九吻 09/ 江宅灯火通明,等着主人的归来。 江昭景打横将程司菱抱起,迎着杨阿姨八卦的目光,从车里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小心地将女孩放在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女孩肌肤瓷白如玉,与深色的床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色彩的激烈碰撞,刺激着人心底最深层的渴望。 男人喉结一动,舌尖忍不住抵上了牙齿。 “囡囡。”江昭景的声音低沉性感,轻轻的一声呼唤,仿佛能让人沉醉。 他俯下身,亲吻女孩如花瓣般的唇。床上还停留着他的气味,与程司菱身上淡淡的甜香混合交织,暧昧丛生。 肌肤渐渐暴露在空气中,炽热的吻一路向下,酥麻的感觉如同电流,瞬间蹿至四肢百骸。 “囡囡……”身上的人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她,饱含欲-望的声音直击心扉,熟悉得让她有些想落泪。 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升,像是要将人融化殆尽…… 程司菱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她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床。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被冻住了。 程司菱有些僵硬地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衣服后,才觉得活了过来。她迅速翻身下床,跑到窗户边。 “哗”地一声,窗帘被拉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棠园秀致的景色,她甚至能看清自家池塘中悠闲甩尾的锦鲤。 她这是……在江宅? 心下稍定,程司菱才有心思打量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 冷色调的装修风格,满柜子形状各异的机器人和模型,她有理由怀疑这是江昭景的房间。 程司菱彻底松了口气,走到床边。刚刚她太紧张了,没有发现,现在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照片。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像初初抽出的嫩芽儿,能掐得出水来。照片应该是抓拍的,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有只蝴蝶落在了她的裙摆上,美好得不可思议。 她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下的了,但是那个时候,她和江昭景的感情应该很好。好到以后想起来,心都会隐隐作痛。 “好看吗?”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江昭景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靠着门框,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程司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照片上的人是她诶,怎么可能不好看? “这里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我有你的照片很奇怪吗?你不是也有我的?”江昭景上前,将照片拿在手中。 他有很多程司菱的照片,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张,曾经陪着他漂洋过海,到地球的另一端。 整个房间面积不小,只是放机器人的柜子占了很大的空间,江昭景一过来,程司菱觉得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他们靠的太近了,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 梦中的场景涌上脑海,让她整个人仿佛身在火炉里一般,下一刻,也许就要灰飞烟灭。 做了个旖旎的梦,一醒来却在梦中人的房间里,现在还和梦中人靠得那么近——这种体验简直能让人发疯。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自在,男人看向她,深邃的目光好像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程司菱微微偏头,不敢说话。江昭景太熟悉她了,她怕让他看出端倪。 江昭景见她耳根渐渐染上红晕,忍不住伸手捻了捻:“酒气还没退吗?” 想起她昨天醉酒的娇憨模样,他忍不住喉头一紧。 程司菱心跳猛地加快,下意识往后一仰,想摆脱他的手指,却不妨撞在了身后的架子上。 特制的铁架子,质量非常过硬。程司菱疼的要命,她觉得自己后脑勺肯定肿了个包。 “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自己?”江昭景想伸手拉她,却没来得及,“就算你不心疼你自己……” 那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后半句话,江昭景没有说出口。眼前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敏感得不行,他忍不住怀疑,如果他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了,她能惊得从二楼跳下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程司菱懒得回忆。 她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自强自立的社会主义新女性,可是到了江昭景面前,她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像小时候一样,她总是在口头上占他便宜,但是一有事情,却只想去依赖他。 “你昨晚上喝醉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江昭景言辞中半真半假,“我原本想送你回棠园,但是叫不醒你。” 听起来带她回江宅倒像是无奈之举。 “昨天的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程司菱酒量虽然不好,但也不算差,“我明明只喝了两杯红酒。” “这件事情,我会去查。”江昭景闻言点了点头。 她不是贪杯的人,会喝醉就是怪事,可是昨晚他太匆忙,也没有仔细查看过酒有没有问题。 想到酒可能会有问题,江昭景的目光冷了下来。 程司菱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现在的场景,于她而言,真的很尴尬。朝他放狠话的是她、喝醉酒被人带回家的是她,甚至连在江昭景床上做梦,肖想他的还是她。 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一点都不像是要和江昭景一刀两断,藕断丝连还差不多。 “那我……回家了?” “囡囡。” 程司菱脚步一顿,江昭景从她身后抱住她。 低声的呢喃让眼前的场景和梦中的重叠,程司菱这回觉得自己要自燃。 “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吗?” 回到从前?回到矛盾还不曾发生的时候吗?那太难了。 尽管如此,程司菱却说不出一句“不能”。 “我不知道。”她心乱如麻,想拿出那天放狠话的气势,可是身后的人,总有办法让她软下来。 这些年他们都没有其他人,可是如果提到复合——程司菱自认没有这个勇气。 “如果你觉得老死不相往来太夸张,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江昭景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程司菱,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是朋友的。” 程司菱看向他,她没有上妆,眼角的泪痣衬得她更妩媚了些。 江昭景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头。他做了多年的上位者,身上有股摄人的气势,从前在她面前,他总是隐藏得很好,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此刻他身上的侵略性太强了。 眼见男人俯身,就要吻上她,程司菱蓦地偏头。 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嘴角。哪怕只是嘴角,江昭景都舍不得放开。他轻轻的啮噬辗转,像是要吻到地老天荒。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句话,江昭景动作一顿。他的声音像化开的奶糖,低沉醇厚:“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其实江昭景以前的性子有些冷漠,最开始他们在一块儿玩耍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太爱说话。这直接导致后来他告白,程司菱以为他是打赌输了逗她玩。 后来两个人感情渐入佳境,他也会想要亲吻她,触碰她。小女孩脸皮薄,他也从来没有强迫过她。 见程司菱不说话,江昭景终是叹了口气。 “如果我变回以前那样,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光线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让程司菱觉得脸上有些烫。 她正要开口说话,楼下传来了杨阿姨中气十足的声音。 “少爷!老爷和夫人回来了,车子都开到巷子口了!” 暧昧的氛围瞬间被击碎。 程司菱一惊,蹬上鞋子就要往外跑:“我先走了,不能让你爸妈看到我在你家里!” 她一个未婚小姑娘,一大早出现在一个父母不在的单身男性家里,像什么样子?如果他们知道她是因为宿醉,被捡回来的,恐怕都得怀疑邻居家的家教了吧? “急什么!”江昭景抓住她的手臂,“你现在出去,是要和他们撞个正着吗?” “那怎么办?”程司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跟我来。” 江昭景将程司菱带到了江家后院,后院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树枝一直延伸到棠园里。 以前的时候,江昭景常常站在树上,和棠园里站在假山上的程司菱相会。 程司菱说他们像罗密欧和茱丽叶,还被他严肃地批评过,原因是太不吉利了。 “和以前一样,我托你上去。” 踩在梧桐树的分叉上,要翻到棠园简直不要太容易,小时候他们就翻过几次。 程司菱两只手抓住树杈,在江昭景的手上蹬了一脚,很快到了树上。轻车熟路地沿着树杈踩在墙头,然后转身一跳,她稳稳地落在了对面的假山上。 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近,程司菱甚至能听见江昭景母亲说话的声音。 她望着墙头,阳光透过梧桐叶落下圆形的光影,仿佛突然回到了少年时光。 江家夫妇在国外参加完一个重要会议,刚刚回家。 江随困得不行,正准备揉着秦安回房间补眠,意外撞上了从后院过来的儿子。 “你怎么在家里?” 江随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自己儿子在想些什么。他的意思是让他早点接手公司,但是他偏偏不乐意,要自己创业;他年纪大了,想要孩子在身边,多陪陪他和妻子,江昭景又不乐意,非自己在外面买房子。 前段时间他出国了,倒是听杨阿姨说他回来住了。 合着是不想见他们? “回来回忆一下童年。”江昭景看着父亲,似笑非笑。 他小时候可没在江宅呆过多长时间,江随嫌弃儿子太电灯泡,总把他往父母那边丢。 被儿子噎了一下的老父亲很用力地“哼”了一声,搂着十分想和儿子说话,却拗不过丈夫的妻子上楼了。 江昭景叹了口气。他刚刚应该把程司菱藏在房间里的,反正家里多了一个人,他父母可能也发现不了。 可惜了,现在把人放回去了。 10.第十吻 10/ 江随和秦安刚刚上楼,杨阿姨又一脸便秘状的跑了过来。 “顾家那位小少爷来了。” 江昭景正想下令,叫佣人把门堵上,顾修鬼哭狼嚎地挤了进来。 “江哥哥呀,我不想去非洲!”这声音婉转得,套上戏服可以立刻上台唱戏了。 顾修昨晚上已经把微信名改成“顾修不想去非洲”,并用这个微信号给江昭景发了上百条微信,一条都没有被回复。 他想了想,江哥昨晚上抱了醉酒的程姐离开,的确没时间理他,所以他特地早上再赶过来。 这个点,不早朝的君王应该也起床了吧? 江昭景昨天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小子当真了。 他板着脸,用顾修觉得十分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语气说道:“说要去非洲,那就一定要去非洲。” “哥哥呀……” “回去收拾东西吧,要我给你订机票吗?”江昭景懒得听他把话说完,自己上了楼。 “程姐也没有能抚慰你吗?”听闻自己去非洲的命运已定,顾修决定垂死挣扎一次。 他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内心还是有点谱的。毕竟再暴怒的男人,一晚上温柔乡,气也该消了。 现在看来……八成昨晚上不够和谐。 他试探着继续作死:“哥你是不是太久没那个……不行了?” 这句话换来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原本只是逗逗他的江昭景这回真的决定送他去非洲了,哪怕不开拓市场,也要让他在那边接受一下太阳的洗礼,知道一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送顾少爷出去吧。” 立刻有人从外面进来,拖着顾修往外走。 “哥,你不要放弃治疗!我认识很好的医生!”顾修仍旧不死心,哪怕要去非洲,也要让江昭景和他遭遇同等级的成吨伤害! 杨阿姨一边沿着顾修被拖出去的痕迹打扫,一边抬头看了自家少爷一眼。 哼,他们家少爷可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男人!昨晚少爷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程小姐,自己住的客房! 不过身为一个男人,他们家少爷怎么这么柳下惠呢? 想到某种可能,杨阿姨用力地甩了一下拖把! 顾修被拖出江家大宅后,窝在车上愤愤不平,拉了个微信群。 群成员是南城圈子里的顶级纨绔们,群名称叫做“江少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 群内的人大都一脸懵逼,唯独江元@了一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被拉进来的江昭景。 【@江昭景江法海,你干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 有江元开头,群里的人瞬间沸腾了起来,在顾修说出了自己即将远赴非洲的悲惨经历后,十分义正辞严地帮他吐槽起江昭景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我可怜的小修啊,你真是所托非人!】 【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不知道非洲草原上的大西几和大脑斧都喂饱了没有。】 【顾修你要不多买几斤肉保平安?】 …… 这群戏精看得江昭景头疼。随手将手机丢到了一边,他走到了房间的阳台上。让他心甘情愿被千夫所指的女人,此刻正在院子里浇花。 棠园没有请园丁,前些年因为没有人住,院子里的花草死了不少。程司菱回到棠园后,将花草做了一番整修,又换了许多新的,才让棠园有了现在欣欣向荣的模样。 江昭景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 他从花瓶里挑了一枝火红的玫瑰,绑在了无人机下,操纵着无人机朝程司菱飞去。 程司菱正在修剪花枝,突然一枝玫瑰出现在了眼前。 看着轰隆的无人机,这是谁的杰作并不难猜。 玫瑰花茎上的刺已经被处理干净,她将玫瑰取下,只见玫瑰花瓣间夹了张纸,纸上是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 程司菱思索了片刻,掏出手机将那串数字输入到微信的搜索框中,搜出来一个微信账户,头像是她刚刚爬过的梧桐树。 她手一抖,按了添加好友,不到两秒,申请就通过了,像是有人特地等着她来加一样。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游移了片刻,到底没有再删除联系人。 * “你一会儿去干什么?”看到程司菱在收拾包裹,盛飞飞八卦地凑了上来。 自从江昭景那篇文章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后,余主编对程司菱的重视到达了一个空前的高度。而余主编表达自己重视的方式,是让程司菱获得更多的锻炼机会。 看到她收拾东西,盛飞飞立刻想到,估计又有采访任务了。 “工作啊,还能干嘛。”程司菱的确有采访任务,不过她乐在其中。 看到她对工作热情满满的样子,盛飞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天天工作,你都不想交男朋友的吗?” 一提起男朋友,程司菱脑海中立刻挑出一张脸。 她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那张脸甩了出去:“工作和男朋友难道不能并存?” “天天工作,哪有时间交男朋友?” “那你辞职吧。”程司菱收拾东西完毕,背上了包。 “那不行。”盛飞飞脑子还是清楚的,“不工作,会饿死,命比男朋友重要。” 看来还是看得清现实的。 程司菱低笑,和她说了再见。 盛飞飞看她欢快离开办公室的脚步,只觉得这姑娘要么上班上傻了,要么是恋爱了。 恋爱中的女人,八成是傻子,这么看,还是傻的。 程司菱这次接到的任务是采访一对开早餐店的夫妇。因为夫妻俩性格和善,早餐价格实惠,量又多,附近的居民包括学生都喜欢关顾他们家。 程司菱到的时候,吃早餐的人已经基本散去,老板和老板娘正坐在一块儿聊天。 看到程司菱进来,老板娘立刻站了起来:“姑娘你要吃什么?” 她已经吃过早餐,但是闻到店里弥漫着的香味,还是馋了。 “给我来一碗豆浆。” “好嘞。”老板娘打开煤球炉上架着的大锅,豆浆还热着,冒着腾腾的蒸汽。老板娘用瓷碗给她装了一大碗,递到她面前。 “姑娘你不吃点别的吗?” 程司菱喝了两口豆浆,见老板娘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将嘴巴擦干净,才和老板夫妇说道:“其实我吃过早餐了,我是来做采访的。” 老板娘愣了片刻,才笑开:“我说嘛,这么俊的小姑娘,我怎么会没有印象。” 一边的老板也笑了:“我这老婆啊,看到漂亮小姑娘,根本走不动道,你看她这么热情地招呼你,是想你以后常来,可以常常让她看见你。” 合着老板娘还是颜控。 玩笑话一说,整个气氛都轻松了。 老板和老板娘都姓钱,原本住在邻市的城中村,因为家中独子来南城上学,便跟了过来。两口子在邻市的时候,就是卖早餐的,来了南城,也没谋别的营生,干脆又开了早餐店。 南城的租金比邻市贵,物价水平也比邻市高,但同时,能挣到的钱也比邻市更多。 “我们夫妻俩每天四点半起床,他去市场买菜,我在店里擀包子皮。”老板娘看着俊俏的小姑娘,话都多一些,“六点半左右,该上班的,上学的,都陆陆续续出门了,七点到八点半这个时间,人最多。” “很辛苦吧?”程司菱准备高考的时候,都没有四点半起床过,这样的生活,于她而言,想象都难。 “那有什么啊。”老板笑了笑,“你说活在这世上的,哪有不辛苦的,地上的蚂蚁,还要早出晚归,天天运食物呢。” “这话说得有哲理。”程司菱笑着给老板竖了大拇指。 老板见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们努力挣钱,也是想给儿子在南城买一套房。” 父母的愿望,永远是最简单真挚的。 程司菱从小生活优越,家中房产也不少,其实不太能体会这种想给下一代买房的心情。 她不禁想,如果她需要买房,她家程女士会不会起早贪黑地去挣钱。 算了,他们家里这种塑料母女情,不存在的。 “我们知道南城房价很高,儿子也一直说,他会自己努力在南城站稳脚跟,叫我们不要这么辛苦,但是我们两口子也闲不住。” “可不是,我们儿子以后可能会娶个城里姑娘,连房子都没有,我们是姑娘父母都不想把女儿嫁过去。” 程司菱和老板夫妇聊了一早上,因为时间不合适,她也没办法采访店里的客人。将采访的内容整理好后,她提出了告辞。 “以后再来啊。”老板娘热情地握着程司菱的手。 “当然,我还要找时间再来采访一下店里的客人们。” 早餐店靠近大学城,程司菱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南城大学门口。 接近午餐时间,一部分学生已经下课,熙熙攘攘朝食堂走。 程司菱带了校友卡,正考虑要不要在学校食堂吃一顿,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跑了过来。 “司菱。” 程司菱听见宋辞的称呼,眉头微皱:“阿辞,你怎么不叫我姐姐了?” 11.第十一吻 11/ “一定要叫姐姐吗?”宋辞撇了撇嘴,一副孩子到了叛逆期的模样,“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嘛。” “那不行,还是要叫姐姐的。”程司菱抱臂,“小朋友要懂礼貌。” 宋辞佯装生气地扭过脸,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程司菱哄他,才委曲求全地说道:“那姐姐,可以给我个机会请你吃饭吗?” 这样的把戏,两个人小时候经常玩。 程司菱静静地看他戏精了会儿,笑着答应:“这个可以有。” 午餐的点,人最多的是离教学楼最近的一食堂,宋辞下午没课,干脆和程司菱一起去了最远的三食堂。 “你要吃什么?” 虽然程司菱手握校友卡,但是她毕竟毕业有一段时间了,在她面前,宋辞完全是东道主的状态。 她也没有客气:“六窗口的笋干排骨饭,帮我加酸萝卜。” 等宋辞端着食盘回来,程司菱才发现他点了和她一样的。 “我记得你以前不吃笋的。” 宋辞和宋遇姐弟俩口味相近,程司菱记得他们不喜欢汤汤水水,也不喜欢笋。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宋辞将黑色的陶罐从餐盘上端下来,掀掉盖子,排骨汤热气袅袅,混着笋干的清香一瞬间弥漫开来。 “我以为口味这种东西很难变。”程司菱从小到大口味都没怎么变过,不喜欢香菜,不喜欢黄瓜……挑食得要命。 “的确有些难。”宋辞用汤匙搅了搅陶罐里的汤水,“但是比起口味,人的想法才是最难转变的。”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引得程司菱发笑。 “我们阿辞怎么突然这么多人生感悟?” 不知道是不是过早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缘故,程司菱总觉得宋辞比起成年人,过于成熟了一些。 “就是有感而发。”他用小餐刀将酸萝卜切成小块,添到程司菱那碗白米饭里,“我室友和他女朋友第二次分手了,在寝室里要死要活的。” “那和我们刚刚讨论的有什么关系?”程司菱从他手上接过饭碗,用筷子将萝卜丁均匀拌到饭里。 六窗口的排骨饭已经开了很多年了,她和江昭景还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常常会来。江昭景口味比她淡,从来不吃店里送的酸萝卜。程司菱自己挑食得要命,却不允许人家在她面前挑食,每次都会将酸萝卜偷偷塞到他的饭里,或者将自己拌好的饭给他。 “如果我们喜欢吃的东西大相庭径,以后万一在饭桌上打起来怎么办?”现在想想,虽然当时的她霸道又无理,可却是认认真真想过未来的。 见程司菱思绪飘散,宋辞瞪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他们旧识因为观念不和才分手的。” “女生是我们学校会计专业的学生,从高中开始,一直想念服装设计,可惜家里人不支持她。” “大学上了两年,她心有不甘,一直想退学重新高考,和家里闹了好几次,都被强行镇压了。” “男生也不支持她?”程司菱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是啊,男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理想,放弃本该平淡顺遂的未来。”宋辞见她的筷子一下一下无意识地动着,知道她听进去了,“他们已经为这件事情闹过一次分手了,可是因为心里还有对方,两个月前复合。” “现在,因为这件事情再次被摆上台面,两个人又分手了。” 程司菱筷子一顿,像是突然失去了胃口,“这样啊,那你好好安慰一下你室友吧。” 因为宋辞一番话,程司菱一整天心情都很糟糕。 她有些怀疑宋辞和她说起这件事情的目的。但是不得不说,今天的谈话,像一支利箭,直直戳中了她的心脏。 早已结痂的伤口,被重新挑开,鲜血淋漓。 她和江昭景分开四年,过去的矛盾似乎已经被淡化,但是她知道,分歧一直存在。 江昭景不支持她做记者,更不支持她做战地记者。 窗外的夜色有些凉,虫鸣阵阵不断。程司菱从窗子探出身去,刚好可以看见江宅里,江昭景的房间还亮着灯。 她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应该很忙碌。 程司菱叹了口气,拿起了桌子上的照片。那是她从俞宅带出来的。 照片中的男人穿着一身绿色的迷彩,带着一顶蓝色的帽子,看着镜头,一边嘴角上扬,看起来有些痞气。 程司菱学着他的样子,将一边的嘴角扬起。在外人面前,她从来不这么笑,就怕听见熟悉的人说一声“你真的很像他。” 她的手指在相框上轻轻拂过,“爸爸,你说他……” 你说他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反对呢? 程司菱的目光略过玻璃瓶里的玫瑰,几天过去,那朵玫瑰已经隐隐有了枯萎迹象。程司菱打开抽屉,从一个铁质小盒子里取出了之前她得到的那枚银制纽扣。 她伸手摩挲了一下纽扣边缘雕刻着的“ZJ”,然后将纽扣扔进了花瓶中。 因为浮力的关系,纽扣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沉到水底。程司菱盯着它看了片刻,良久,才叹了口气。 * 为了更好地理解钱家夫妇的生活,程司菱定了一个早上四点的闹钟。 闹钟响起的那一刻,窗外还是乌漆墨黑的。打开门的时候,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自从入夏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凉丝丝的空气了。 翻箱倒柜找了件薄外套,程司菱才出门。 这个点,街上没有什么人。程司菱在外头走了两步,觉得心里有些慌,从车库里将很久没开的奔驰小跑开了出来。 好在道路宽敞,往来汽车也少,虽然她驾驶技术一般,但还是顺顺利利地到达了目的地。 程司菱到早餐店的时候,老板娘刚开始擀皮。看见她,笑着招呼她坐下,还给她倒了杯热茶。 “起这么早,受不了吧?” 老板娘见她眼睛红红的,有些心疼。 程司菱的确没睡好,昨晚上心中装的事情太多,她压根睡不着。听到老板娘心疼的话语,她笑了笑,“我这也不是为了理想嘛。” “你要做一个大记者吗?”老板娘善意地笑了笑,“不是阿姨我不开明,只是像你这样的漂亮小姑娘,如果老要天没亮就出门,家里不会放心吧?” 的确不会,如果让程琬宜知道,打断她的腿都可能算轻的。 程司菱沉默了下来,钱阿姨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笑着招呼她拍照片,算是把这一段圆了过去。 等照片拍完,时间也差不多了。 程司菱带着相机,按照导航的指示,去寻找买菜的钱老板。 夏天白日长,不过五点多,天已经亮起来了。菜市场离得不远,道路又狭窄,程司菱没有开车,沿着导航的指示步行。 虽然已经渐渐有人起了,但是从早餐店到菜市场的这段路,还是人迹罕至。 程司菱走了半程,刚拐过一个弯,撞上了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鬼。 那两个小鬼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酒气。他们的头发一个染成了红色,一个染成了黄色,都十分嚣张地竖着,看起来像是葬爱家族的成员。 他们审视的目光和停顿的脚步,让程司菱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她还在这一片念书的时候,不止一次听说过附近的社会青年抢劫事件。 南城是座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养得起精英,自然也容得下社会渣滓。 “小姐姐,你长得挺好看的。”先说话的是红毛。 不知道是不是刚喝了酒的缘故,他站的不是很稳,伸出手指程司菱的时候,还踉跄了两步,“看起来也挺有钱。” 程司菱眉心微蹙,侧身想要避开两人,却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相机。 “你想要相机?”她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取出相机的内存卡,然后将相机给他,“给你,我可以走了吧?” “一个破相机,想打发我们?”黄毛吼了一句。 “那你想要什么?钱?”程司菱不想和他们纠缠,她在包里掏了掏,只掏出来两三张纸钞,“抱歉,我出门没有带什么现金。” “就这么几百块钱,还不够我喝一杯酒!”八成是酒气上头,红毛原来有些苍白的面容涨红了起来,语气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平和。 “那你要怎么办?微信转账?”程司菱被吼了一声吼反而更加冷静,“微信转账会留下名字信息,对你们很不利。你手上的单反是佳能的新款,我买来没多久,市场价值大概在两万块,你们可以拿去买,我不会报警。” 红毛看了看手里的相机,像是在疑惑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他看着程司菱,指了指她脖子上的项链,“那是金的吧?那个也给我。” 程司菱脖子上是戴了一条金项链,坠子是树的形状,分量不轻。如果是一般的项链,给他倒也无妨,但这条项链对她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她将衣领往上扯了扯,“这个不能给你。” “还有不能给的东西?” 黄毛一听,只觉得那项链估计比破相机值钱多了,上前一把抓住了程司菱的手腕,伸手想往她脖子上抓。 “你们干什么!” 买菜归来的钱老板刚好经过,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大吼一声。 红毛和黄毛在程司菱面前很是凶狠,但听见钱老板的声音,显然有些慌了。黄毛狠狠地推了程司菱一把,拉着红毛撒腿就跑。 “你没事吧?”钱老板将菜丢在一边,也没有去追两人,直接上前查看程司菱的情况。 他原本以为程司菱不过是摔了一跤,没想到伸手扶她时,却抓到了一手的血。 12.第十二吻 12/ 黄毛刚刚那一把推得很重,程司菱重心不稳,落地前下意识手臂弯曲,撑了一把。 可惜运气不好,地上放了两个碎啤酒瓶。她的手臂刚好撑在了玻璃碎片上。 “我送你去医院。”钱老板看着她满是血的手臂,碰都不敢碰。 “我打个车自己去吧。”手臂疼的要命,但程司菱不是那种会麻烦别人的性格,何况早上,是钱家夫妇最忙碌的时候。 “那不行。” 钱老板在这件事情上很坚持,他打了个电话给老板娘,夫妻俩当即决定关掉早餐店,先送她去医院。 医院里从来没有空闲的时候,急诊更是人群爆满。程司菱一时排不上打破伤风,只能请一个小护士帮她处理一下伤口。 “要不要帮你通知一下家人?”老板娘是真的喜欢程司菱,现在看她受了伤,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么深的伤口,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因为失血过多,程司菱的嘴唇有些发白,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她当然想要找个人依靠,可是一瞬间,她居然不知道应该找谁。程琬宜?她母上大人知道了,估计会火冒三丈,一时冲动把医院掀了也不一定。 江昭景?他和程琬宜一样,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支持她当记者。如果知道她受了伤,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犹豫了一会儿,程司菱还是将电话打给了俞新城。 俞新城来得很快,到的时候,程司菱正被带去打破伤风疫苗。他以程司菱哥哥的身份,好好感谢了钱老板夫妇一番,才转头去教训不听话的妹妹。 “我看你是想被关在家里吧?”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差点被吓得心跳骤停,“那些抢劫的要什么,你就给他们啊!金山银山难道比得过你一根汗毛?” 知道她受伤,他可是扔下准备签约的大客户过来的。小毛贼抢的那点钱,在这笔大生意面前,不过是毛毛雨,蚊子腿。 这才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那我不是没带现金嘛。”程司菱嘴唇惨白,小声地反驳。 她当然知道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如果不是当时余光看见钱老板出现,她大概连项链也会给他们。 虽然那是父亲在离开之前送给她的。 看着她疲惫的模样,俞新城责备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这件事情,你别告诉妈妈。”针尖刺入皮肤的那一刻,程司菱用力挤出了眼泪,抬头,用一双泪汪汪地眼睛,看向俞新城。 俞新城被看得将那句“你别想我会帮你瞒着程姨”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程小姐一路上连一声痛都没喊过。”老板娘怕他继续凶程司菱,连忙帮腔道,“现在都被你吓哭了。” 吓哭人的俞新城:“……” “知道了。”他没好气地说。 破伤风要打四针,打完第一针后有20分钟的间隔。俞新城怕程司菱体力不济,特地给她开了间病房,让她躺着。 程司菱的确累得慌,头触到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已经换了个人。 江昭景坐在她的病床边,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身上仍旧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装,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明明是容易起皱的布料,却一丝褶皱都无。 他整个人看起来毫无异常,甚至出门就可以参加国际会议——如果忽略掉他眼睛里的红血丝。 程司菱许久没有开口,喉咙里有些酸涩:“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 江昭景没有说话,略嫌冰凉的手贴上了她的额头。伤口处理得不算及时,他担心她会感染发烧。 确认程司菱体温正常后,他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我在这里,你很奇怪?”江昭景缓缓开口,也没有看她,显然是情绪不佳,“我以为你有我的联系方式。” 他们虽然前不久才重逢,却已经交换过联系方式。哪怕这样,他还是得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他在听说她受伤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甚至来不及多和助理解释一句,匆匆丢下手头上的工作来找她。 这不是第一次了,更早的时候,从顾修口中听到她在相亲时,他也是匆忙将会议转接给手下的副总,赶到她身边。 色令智昏,大概也就是这样个意思。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到现在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我……”程司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只是不想这么快和他因为过去的矛盾对上。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程司菱抬头,正好看到江元双手端着药水走了进来。因为手没空,刚刚那三声,是他用嘴模仿的敲门声。 如果不是看到他,程司菱都快忘了江元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怎么每次她一有事,都能遇上和江昭景有关系的人? “你这会儿想见他吧?女人在受伤的时候都脆弱,需要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江元将托盘放到一边的桌上,用纱布和纸巾将安瓿瓶的颈部包住,用力一掰,才将瓶子掰开。 程司菱被他的生疏暴力动作震慑,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开安瓿瓶难道不是应该用巧劲? “姐夫,你要不换个护士来?”虽然江元算是个优秀的医生,可是优秀的医生不一定会打针。 “别人给你打针,昭景能放心?”江元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听说牙牙是因为第一次看见爸爸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他的牙,才有了这么个小名。 程司菱不知道江昭景放不放心,但是她知道如果让江元来,她一定不放心。 她正想出声辩驳,却看见江元已经用针管将药水吸了起来。他缓缓地推动针管,将里头那点空气去除后,走向了程司菱。 即将打针的人忍不住抖了抖。 “你别怕。”见堂哥玩上瘾了,江昭景忍不住抓住了程司菱放在被子外的手,“他处理安瓿瓶的时候那么小心,是因为医生不能伤了手。事实上,他在学校的时候,经常被抓去给大家做注射示范。” 听到他这样说,程司菱才安心了些。 江元见没得玩了,撇了撇嘴角,开始消毒。他的技术很好,可是在针头扎进皮肤的那一瞬间,程司菱还是别开了头。看着江昭景,她一时情绪上头,眼泪夺眶而出。 江昭景见她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用力地揉了一把。 他恶狠狠地瞪了江元一眼。 江元假装江昭景瞪得是空气,也回头瞪了无辜的空气一眼,然后干咳一声,赶紧端着盘子离开是非之地。 和打第一针时,硬生生挤出眼泪好换取俞新城的同情不同,这一次,程司菱是真的哭了。 明明从受伤开始到现在,最痛最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 “怎么哭成这样?”江昭景叹了口气,温柔地给她擦去眼泪,“还是很痛吗?” 程司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也不想哭,可是情绪上来了,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在江昭景面前,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坚强。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完全止不住。 “江昭景。”她一边哭一边打着嗝,难得地有些滑稽,“对于我的职业,你现在是什么看法?” 江昭景原本正在给她倒水,听见这个问题,他将水壶放在了原位,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如果我不同意你继续当记者,你准备怎么做?”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情有些冷漠,如果仔细听,还能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再抛弃我一次,说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13.第十三吻 13/ 江昭景只有在她面前会习惯性地情绪外露,或者说,从来没有试图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情绪。 “还是准备再去找五六七八个相亲对象,干脆把我气死?”他的手逐渐划过程司菱的脸颊,落到她纤长的脖子上,缓缓摩挲着她耳后的皮肤。 有时候他甚至想,如果能把她揉成一团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可以将她藏在自己的口袋里,每天随身携带,不用担心别人会发现她的美好,更不用担心她会自己出去招蜂引蝶。 “气……死?”皮肤上触感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程司菱停止了啜泣,刚刚流出眼眶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被扣到她头上的罪名有点大,惊到她都忘记要将眼泪擦掉。 “嗯。”男人俯身,显得压迫感十足。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女人小巧的下巴,抹掉了那滴泪。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着,渐渐不分彼此。 江昭景看着她小巧的耳垂,心中一动。他再凑近了几分,一口咬在程司菱的耳垂上。牙齿和那细嫩的肉轻轻摩擦了会儿,他才松开。 女人身上淡淡的甜香充斥满鼻腔。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欢天喜地?” 程司菱只觉得自己一阵心跳紊乱。 江昭景那一问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十恶不赦的陈世美,应该被包大人按在狗头铡。 “不是没成嘛。”她小声说道。 江昭景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如果不是我出现,谁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 “毕竟遛鸟先生很好懂。” 程司菱:“……” 真记仇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司菱的眼泪吓懵了,进来打第三针的不是江元,而是一个年长的护士。护士长经验丰富,徒手打开安瓿瓶,麻利地吸起药水,推开空气。 程司菱情绪平稳地打完了第三针,才想起来刚刚的话题已经被带偏了。她心思一动,猜测是江昭景有意避开。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程司菱心底一沉,再次开口:“你刚才还没说,现在的你,对于我要做战地记者这个事情,是不是持有和以前一样的态度?” 她的身体还有些虚,说话声音也轻轻细细的,很难让听的人不心软。 作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决策人,江昭景头一回有些犹豫。 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程司菱还包着白纱的手臂上。他刚进来的时候,有个小护士在给她的伤口做二次处理。白纱布下,伤口狰狞交错,让他不忍心看第二眼。 “我的想法一直没变。” 程司菱原本有些热切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就像是在烈日下行走时,有人兜头盖脸浇了她一盆冷水。 透心凉。 她咬了咬牙,“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程司菱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过往的一切都被揉碎在了她的心脏里,一点一点,用最尖锐的棱角刺着她的心脏。 “我说过,永远不会骗你。”江昭景不是看不出她目光中的期待,也不是不知道“不支持”的意思一旦出口,他和程司菱的关系立刻会回到初初重逢的原点,可是他仍旧没有办法说出欺骗的话。 想到前不久发生的记者被杀惨案,他的目光沉了下来。 “那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了。”程司菱缓缓开口,“我一定会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她想起了两个人分手的导/火/索。 四年前,新闻学院有一个去叙利亚跟踪采访的机会,为期一个月。机会很难得,可是因为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并没有学生申请。所以当时程司菱几乎一申请,就通过了审核。 程琬宜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叙利亚,那个战火纷飞的国度埋葬了她的丈夫。 一切手续,程司菱都是私下办的。 可是纸包不住火,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是正在准备出国资料的江昭景。 “你不可以去。”他难得对她严厉了一次,甚至出手撤掉了她的申请。 “我只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哪有什么不可以。”程司菱也从来没有发过那样大的火,她可以接受所有人的不理解,却单单没有办法接受江昭景的。 她不允许他和别人一样,用自以为对她好的方式,做出有关她人生的选择。 “就算我不干涉你,你也过不了你母亲那一关。”江昭景帮她掖了掖被角,“你睡一觉吧,好好休息。” 程司菱一动不动地等他做完了全部的动作,将眼睛闭上后,才开口:“那都是我的事。” 无论未来面对的是战火还是母亲的怒火,那都将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可以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后果。 “选择去叙利亚与否,是你的事没错。”江昭景皱着眉,“可是在那里,如果你遇到了什么,承受后果的远不止你。” 程司菱没有再回答他。 江昭景站在病床边,直到她呼吸变得平顺,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外有人在等他。 俞新城倚着墙,“啪嗒”一声按下了火机的开关,一簇蓝色的小火苗升起,将烟点燃。他深吸了一口烟后,才抬眸,眼神里满是讽刺:“我以为你是支持她了,才敢再出现的。” 江昭景神情冷漠,“医院里不能抽烟。” 俞新城盯着紧闭的病房门看了两秒,想起程司菱最讨厌烟味,才低咒了一声,将烟掐灭,丢进垃圾桶里。 “我在回国的时候,的确想,如果实在不行,支持她算了。”江昭景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望着面前雪白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不了,将她护得紧一些。可是没多久,我就发现,这并不可行。” 江昭景看他:“半个月前,南城有一个记者被杀了,你知道吗?” “知道。”俞新城用脚尖踢了一脚铁质的垃圾桶,发出“咣当”一声响,“是江家的人。” “是啊,是我一位远房堂叔。”江昭景讽刺地挑了挑嘴角,“江家在南城盘踞近百年,从没有人敢碰江家的人,那位堂叔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掉以轻心了。” 俞新城叹了口气:“当一个人有心要害你,的确防不胜防。” “不是蓄意的伤害,也防不胜防,比如今天。”江昭景只觉得闭上眼,就能想象到程司菱满手是血的样子。 “司菱不会愿意有人24小时跟着她。”想起今天的事,俞新城也很恼火。 不长眼的小混混,等人抓住,他一定好好招呼他们。 “连她在南城的安全,都没有办法得到确切的保证,更不要说在战场上。”江昭景眼睛猩红,“我他妈都不知道做了几次她一个人跑到战场上,最后被淹没在炮火中的梦。” 自从知道程司菱有去叙利亚的心思后,他一直沉浸在一种恐惧之中。也许平时他掩饰得很好,可是今天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将那股子恐惧勾了出来。 “谁说不是呢?”俞新城只觉得养个妹妹真他妈太操心了,不仅要担心她被别的狼崽子拐走,必要时候还得和狼崽子一起,防止妹妹自己跑走。 “自从司菱到了报社,程姨都没睡过好觉。”所谓知女莫若母,当初程司菱换工作,程琬宜大发脾气,一大部分原因也是真的怕她就此瞒着所有人去了叙利亚。 报社什么的,简直是家里的地雷。 “行了行了,我也不和你说这么多了。”俞新城的烟瘾犯了,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抽会儿烟,“司菱脾气倔,你自己好自为之。” 江昭景是应该好自为之。他已经可以预想到程司菱的冷漠。 程司菱的确选择了对他冷处理,当她醒来看到病床边的江昭景时,连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都懒得说。” 整个病房冷得像冰窖,直到钱老板夫妇到来,才算是有了点生机。 “程小姐休息得好吗?”老板娘笑盈盈地进门,“我带了粥过来,你可以喝一点。” “谢谢您了。”程司菱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管是粥,还是早上的事,我都应该说声谢谢的。” “这么客气。” 老板娘将装着粥的饭盒从保温包里取出来,江昭景见状,顺手抽出了病床上的小餐桌。 老板娘看了江昭景一眼,神情中有些疑惑,却又什么都没问。 老板娘做的鱼片粥的确很不错,饭盒盖子一开,鱼片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米香迅速弥漫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可是程司菱举起调羹,却很久也没有动。 钱老板以为她不喜欢,笑呵呵地说:“我家老婆子的鱼片粥很不错的,喝过的都说好,我们那邻居老头,从来不喜欢吃鱼的,喝过一次都念念不忘。” “老板娘做的粥,那当然是好的。” 程司菱当然不是不喜欢喝鱼片粥,只是她想到了以前。 以前的江昭景,是一个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直到那一天她发了高烧,从来没有下过厨的江昭景居然做出了一碗鱼片粥给她。 虽然现在想想,以江昭景的手艺,做的粥肯定一般,可是当时的她,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 程司菱用调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缓缓送到嘴边。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鱼片粥了。” 她笑着称赞老板娘,目光却落在了江昭景身上。江昭景刚好抬头,两个人的目光冷不防撞上。 他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晦涩不明。 14.第十四吻 14/ 江昭景知道程司菱是故意在气他,可是听见她否认他们过去的回忆,还是让他隐隐有些五脏俱焚的感觉。 “是吗?”他走到病床边,握住程司菱的手腕,硬生生就着她的调羹喝了一口。 “确实不错。” 程司菱:“……” 她看着刚刚某人用过的调羹,只觉得眼前情况有点难办。真是继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怎么?”那口粥喝得江昭景心情舒畅,“你嫌弃我的口水?” “是啊。”程司菱和他说了分歧过后的第一句话,“很嫌弃。” “是嘛。”江昭景轻声一嗤,“以前也吃过不少,将就一下吧。” 谁吃过他不少口水了!程司菱下意识想反驳,目光触及到慈爱地、仿佛看着小情侣打闹的钱老板夫妇,又觉得这样争执下去有点没营养。 发现程司菱在看自己,钱老板以为她害羞,憨厚地笑了笑:“小年轻都是这样的,我和老婆子也是过来人,都懂得。” “是啊,我们都懂,情趣嘛。”老板娘附和。 什么情趣!程司菱气鼓鼓地看了江昭景一眼,换来一个微笑。 那笑容,好像是在看着无理取闹的女朋友,温和、包容,还带着一丝宠溺。 要不是自制力强点,都能溺毙在他深不见底的眼波里。 程司菱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看不明白江昭景的路数,但是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保持距离的。她翻身下床,认认真真地用清水将调羹洗干净了才开始继续喝粥。 程司菱的伤不算重,但是俞新城担心她,硬是把她关在病房里,关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时间,江昭景一直在病房里陪着她。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他也要和她呆在一个空间里。 程司菱忍不住怀疑他的公司可能倒闭了。 好在三天后,她终于恢复了自由身,再也不用看见江昭景。 出院的第一天,程司菱回到报社销假。 “你终于回来了!”盛飞飞看到她像是看到亲娘一样,热泪盈眶。 程司菱被她吓了一跳,动作迅速地推开了她张开的双臂:“你至于吗?” “我是担心你啊。”盛飞飞被推开后,整个人都气鼓鼓的,“听说你受伤了,我恨不得立刻飞到你身边,可是我完全打听不出来你住在哪个病房。” 程司菱的病假,是俞新城出面请的,保密却是程司菱自己要求的。她可不想某个好友过来探望她的时候,撞上正在她病房里看书或者小憩的江昭景。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相信眼见为实。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程司菱故意避开话题,“好几天没上班,工作落下不少。” “一点都没有。”盛飞飞听她说起工作,眼睛一亮,从桌子底下捞出来一个相机,“前两天有人快递来的,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你需要的照片。” 盛飞飞知道程司菱前段时间在做早餐店夫妇的专题,所以看到照片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简直贴心坏了!有人暗恋你吧?”盛飞飞搓了搓手,整个人显得贼兮兮的,“我就知道你这样的美人,虽然清心寡欲,身边也不见个高富帅,但是暗地里惦记你的人肯定不少。” 程司菱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的一步裙,露出了修长笔直的双腿,盛飞飞表示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 程司菱懒得理她。她打开了相机,里头的照片的确是她需要的。 “你知道照片是谁给你拍好的吗?”盛飞飞见她许久没有说话,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概知道吧。” 程司菱的回答模棱两可。她的确大概知道,因为会为她做这样事情的人不多,立刻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被她冷落了好几天的江昭景。 照片的光影构造,也像是江昭景的手笔。 程司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江宅那天看到的照片,翩跹的蝴蝶,和更加稚嫩的她。她从没有怀疑过她和江昭景之间的感情,可令人遗憾的是,他们之前缺了点“志同道合”。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倔过头了,可是她为了成为战地记者努力了这么多年,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你……怎么了?”盛飞飞突然发现程司菱情绪不对,急忙开口,“是不是伤口疼了?” “我没事。”程司菱打开电脑,将相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上。 “没事就好。“盛飞飞松了口气,”到时候别忘了向送照片的人说声谢谢。” 等程司菱将稿子写完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太阳西斜,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洒下一篇略带橙红的光。 她起身,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热水后,才觉得因为久坐而不太循环的血液重新顺畅地流通起来。 刚刚盛飞飞在她写稿前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向送照片的人说谢谢? 她是应该就照片的事情和江昭景道谢,不然一直欠着他人情。可是上赶着去道谢,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程司菱纠结了一路。回到棠园,她刚刚推开门,一眼看见了两只小貂。它们动作一致的站着,两双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一起看着她,试图用双倍的萌萌攻击击破她的心理防线。 好吧,它们成功了。 “你们怎么又跑过来了。”程司菱上前,揉了揉其中一只的小脑袋。 那只像是还认识她,就着她的手指蹭了蹭。另一只看到这样的情形,立刻凑了上来,伸出两只小爪子抱住了程司菱的手指,像是在争宠。 程司菱抬头眺望了一下江宅的方向,江昭景的房间没有灯光,不知道是没有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 她犹豫了片刻,抱起两只小家伙,回了自己的房间。上次做的临时窝还在,能让它们住一晚上。 程司菱观察了许久,才发现两只小貂的不同。有一只小貂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应该是最早跑到她家里来的那只。另一只小貂眼下有几根黑毛,倒像是长了颗泪痣。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眼下,又想起了江昭景的泪痣。这算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呢? “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就叫你小景好了。”她戳了戳有黑毛的那只,又觉得不应该厚此薄彼,“你浑身雪白,叫……马尔福少爷算了。” 虽然没什么关系的样子,但是她乐意啊。 次日是周末。程司菱一觉睡到自然醒,舒服得不行。 临时搭的窝里,两只小貂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程司菱猜测它们应该是饿了。 她将两只小貂连着纸箱抱起,想将它们还到江宅去。 缓缓穿过前院,程司菱站在门前,将小貂放在地上,打开了棠园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程司菱愣了半刻。她看了眼神色淡然,光风霁月的江昭景,又转头看了眼笑意晏晏的宋辞,言辞间有些疑惑:“你们一起来的?” 这两人好像自认识起就气场不合,还能凑到一起? 15.第十五吻 15/ 江昭景和宋辞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屑。 “当然不是。”两个人异口同声。 “姐姐。”宋辞上前了一步,站在程司菱身边看着江昭景,“我怎么会和他一起来呢?” 程司菱眼睛微眯:“怎么,你们又不是不认识。” 宋辞这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她忍不住想起了在南城大学相遇那天,与宋辞的谈话。他好像是漫不经心地说起了自己室友的事情,却十分准确地踩在了她和江昭景关系的痛点上。 程司菱觉得这并不寻常。 “他对你不好。”宋辞假装没有察觉到她刚刚语气中的试探,“一切对你不好的人,在我这里都是拒绝往来人物。” 程司菱正准备说话,江昭景冷冷地开了口:“囡囡,你这位弟弟还真是以你为中心。” 程司菱下意识觉得他没有说好话,江昭景也确实有讽刺的意思。宋辞哪怕喊着程司菱姐姐,也不过是一个熟悉的外人,他刚刚说的那话,太过亲密了。 就算是亲姐弟,也没有以另一个人为中心的道理。 “这与江总有何关系。”程司菱轻笑了声。 江昭景最讨厌听见她说自己和他没有关系,薄唇轻抿,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宋辞见状及时补刀:“你这是嫉妒吧。” “嫉妒什么?”江昭景看到了纸箱里的两只小家伙,蹲下/身,伸手挠了挠其中一只的后颈,“这种姐弟情,我一辈子都不想要。” 他心底里有一种危机感,不过这种危机感来自于程司菱本身。对于宋辞,只要牢牢地将他钉在“弟弟”的角色上,他就翻不出什么花样。 程司菱能察觉到这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味,她甚至都插不上话。 “你把小景和马尔福少爷带回去吧。”这种情况下,请走其中一尊大佛,是最明智的选择。而住在隔壁的江昭景,自然是首选被请走的那一个。 “他们应该饿了。”程司菱怕他不走,补充道。 江昭景什么心计,程司菱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领略到了她的意思并想出了应对手段。 程司菱正等着他主动离开,却见江昭景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貂鼠粮。 “正好,我也想他们该饿了,特地带来了他们的午餐。”十分有先见之明的江总神情愉悦地给小貂喂着食,抽空还关心了一下他们的新名字,“小景和马尔福少爷,是你新给他们起的名字吗?” 程司菱万万没想到他准备得这么充分。 “是我起的。”她别过头,思索下一个请人的借口。 直觉告诉她,江昭景不会那么容易走。 将两只小貂喂得差不多了,江昭景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一晃这么多年,你到底给多少小东西起名叫小景了?” 程司菱的确给不少东西起名叫小景过。第一个“小景”,是她在二十岁那年,送给江昭景的玩偶猪。 江昭景当时对那只和他同名的猪嫌弃万分,甚至不久后,送了她一只玩偶老虎,叫“小菱”。 “你的意思是我是一只母老虎吗?” 程司菱当时气坏了,龇牙咧嘴地想要挠他,结果被江昭景按在了怀里。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后来又觉得不满足,俯下/身,亲吻了她的唇瓣。 那是他们的初吻。 程司菱不知道和别人接吻是什么样子,但是那一个绵长又轻柔的吻,像是在一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她像是海上的浮木,只能紧紧攀附着江昭景,好像她一松开,就会被陌生的情/潮淹没。 “不是说你是母老虎。”江昭景显得很餍足,他舔了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只是想告诉你,我总是在你的掌心。” 一只猪,怎么逃得过老虎的掌心。 程司菱的气息有些不稳,但她还是气呼呼地回了一句:“我看你是想扮猪吃老虎!” 她到现在还能记得江昭景身上的雪松木香,混合着淡淡的鼠尾草香,构成了她青葱年岁里,最美好的爱恋。 思绪一时飘散得有些远,等她回过神来,江昭景已经抱起了两只小貂。 “他们可是一对情侣。”江昭景的桃花眼里映着夏日的阳光,深邃又明亮,“既然一直叫小景,另一只应该叫小菱才对。” “你不要太过分。”程司菱深觉是她的放纵,让江昭景得寸进尺。 “既然囡囡你觉得我过分,给我个机会,请你吃饭和你赔罪?”江昭景丝毫不在意她语气中的不善,反而嘴角微勾,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顺便感谢你照顾了这两只小家伙。” “我原谅你了,照顾两只小家伙也是我自愿的。”程司菱只想赶紧赶他走,“不需要你赔罪。” 江昭景的目光略过站在程司菱身边,有些得意地看着他的宋辞。 “既然囡囡你不想要我的赔罪,那我要反过来,向你讨一份谢礼。”他缓缓地开口,“我送给你的照片,用着还顺手吗?” “顺手的话,你请我吃饭吧。” 嘶……虽然程司菱的确有要感谢他的意思,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江昭景是怎么将不要脸的话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 哪有人会追着人家要感谢。 “你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一起吃饭对吧?”看着怎么赶也不走的牛皮糖,她最终妥协,并将目光投向了宋辞。 “我也要一起吃饭!”宋辞立刻表明立场。 程司菱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行吧。”她磨了磨牙齿,“我做饭,请两位吃。” “我跟姐姐去菜市场买菜!”宋辞十分积极主动。 “那我留在棠园里?”江昭景眉梢微挑,“我记得囡囡你的院子里设施最全,不如我去那里等你们?” 程司菱在棠园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因为从小备受外公宠爱,在其他院子还只能靠着自身意念度过寒冬和酷暑的时候,她的院子里已经有了空调。 江昭景虽然住在隔壁,可以从自己家里看到她院子中的情况,却从来也没有去过她的院子。 对从来也无幸一览的地方,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并且这个好奇心还很难抑制。 “不可以。”程司菱立刻拒绝了,“你可以回江宅等,我到时候过去叫你。” “怎么?”江昭景看她反应激烈,似乎更感兴趣了,“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程司菱正准备说话,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停止和江昭景无聊的争论,她掏出手机一看,是余主编的电话。 “怎么了,主编?” 余主编根本不会在休息日打电话给她,现在恐怕是出了什么急事。 16.第十六吻 16/ 余主编的确有急事。 电话那头,从来淡定的余主编难得语速飞快:“司菱,君越CEO跳楼了,我现在在邻市,一时间没办法赶回来,你赶紧去君越!” 君越虽然比不上江氏,但是作为本市的大企业,出点事情也是备受关注。何况是CEO跳楼这种大事。 程司菱知道这是一个很难得的大新闻,挂了电话就往家里冲。 为了防止临时出新闻,需要外勤,程司菱的工具设备都是装在一个包里的,随取随放,要走也快。 她背上包,又急匆匆地往外跑,跑到门口才想起来江昭景和宋辞还在。 “今天没法请你们吃饭了,你们都先回去……” 程司菱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昭景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准备怎么去君越?” “我已经打好车了。”虽然这件事情急了点,但是该做的准备,她一样也没少,条理还十分清晰,“你一会儿把貂带走,帮我把门关上……” “不用交代这么多。”江昭景打断她。 “什么?”程司菱一时没有反映过来。 “把叫车的订单退了,我和你一起走。”江昭景接过她手中的包,“这个时候,没有我,你急着去君越也只能干等着。” 程司菱仔细一想,的确是这样。 可是她难道事事都得依靠江昭景。 这样的念头只在她脑海中留存了半刻,一个合格的新闻工作者,应该将消息最快速、真实地呈现给群众。 “麻烦你了。”程司菱迅速作出决定,“阿辞你先回去。” 宋辞这回倒是听话得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江昭景带着程司菱离去的背影,他还是忍不住握起了拳头。 . 江昭景和程司菱到达君越集团的大楼下时,警察已经将现场封锁了。案发现场周围,新闻同行们呈圆周形分布,虽然谁都进不去君越大楼,也不能靠近现场,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重要的人都还没到,我们留在车里等。” 江昭景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的树荫下。他选的位置角度极好,能看清君越大厦门口的情况,也不会离开现场太远。 程司菱掏出了电脑,开始编辑新闻稿的开头。 “君越CEO为什么突然跳楼?”在大致将已知的内容编辑完毕后,程司菱抬头看江昭景。 这男人知道的,肯定比她想象的多。 “挪用公款。”江昭景是和程司菱差不多时候知道的消息,虽然君越和江氏存在着竞争关系,但那暂且还不是他需要管的。 “君越这些年,除了发展房地产外,大部分的资金都被投放到了汽车产业。”君越野心勃勃,想要造车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初初进入汽车产业时,君越买了一个轮胎厂,在本城郊区,这位CEO挪用的款项,是轮胎厂的治污款。” 后面的剧情并不难猜,无非是环/保/局查上门,事情败露,而挪用的款项又太多,一时没法填上。最后走向了死路。 “那君越的股东们会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囡囡。”江昭景见她神情热切,有些无奈,“虽然我心里有一套方案,但是这个问题,你问我并没有意义。” 也是…… 程司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股东们一会儿就会到。”他补充道。 果然如江昭景所言,没过一会儿,君越的股东陆陆续续地到了。等候着的记者们一窝蜂地涌了上去,却没能摸到一片衣角。 最后达到现场的,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和前面的车子一样,这辆劳斯莱斯也受到了记者的围攻,可是它并没有停下,而是一路开进了君越大厦的后院。江昭景见状,打了方向盘跟上,竟然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大厦。 “这人是……” 程司菱有些诧异,前面那么多股东来了,都是从正门下车,需要顶着一堆记者的盘问,挤进大厦。这个人为什么那么特殊? “顾其琛。”江昭景吐出一个名字。 程司菱脑海中立刻蹦出了这个人的相关信息。如果说江昭景是天生好命、父亲给力,能让他随心所欲地自主创业,那顾其琛就是不好命的那一个。 他是顾家的二儿子,可是上面父亲身体不行,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大哥又意外去世,他接手顾氏完全是个意外。 好在他能力尚佳,这么些年,也算在顾氏站稳脚跟,开始大展宏图了。 “顾氏这些年发展很不错。”程司菱本人对顾其琛十分欣赏,“你和他很熟?” 江昭景听到她欣赏的语气,眸色黑沉,“他是顾修的堂哥。” 江昭景确实和顾其琛很熟,两个人小时候惺惺相惜,长大了也常常联系。顾修拉的那个【江少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里,有他一个席位。 甚至在顾修委委屈屈地踏上非洲大陆的征途这件事上,他也没在背后少出力。 毕竟熊孩子,不放在眼前,才能让人心情舒畅。 “那他因为家族联姻,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这事也是真的吗?”程司菱听说是熟人,心底里压抑着的八卦之火开始燃烧,“听说两个人还签了协议,说年份到了就离婚?” “不知道。”江昭景敛了眉眼,一副半笑不笑的模样,“你对别人倒是关心得挺多。” 程司菱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不少意味,头一样就是江昭景现在心情不佳。 而他心情不佳的原因,是她多问了几句和顾其琛相关的话。 “他结婚了。”程司菱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 对于一个已婚的男人,她的一切问题都是出于拥有一颗八卦之心。 “怎么,你还挺遗憾?”江昭景知道这飞醋吃得莫名其妙,可是那一瞬间,他没忍住。 无论是和宋辞在一块儿,还是和顾其琛在一块儿,她都很少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难有一个突破口。 程司菱沉默了半晌,正准备开口,耳边想起了车窗敲响的声音。 江着急缓缓降下车窗。 “顾总请两位上去。”车外的人说道。 顾其琛在君越顶层的办公室里等着他们,两个人到的时候,他正在翻看资料。看见人来了,他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揉了揉鼻梁。 “很棘手?”江昭景倒是没和他客气,带着程司菱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有一点。”顾其琛看了眼江昭景,“你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不错?江昭景想起眼前的人娇妻在怀,而他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倒想反夸一句他日子过得不错。 “各有各的难处而已。” 顾其琛轻笑了一声,目光略向程司菱。 “程小姐是记者?” “是。”程司菱点了点头,“我是南城日报的记者,我有关于这次事件的几个问题,不知道顾先生方便解答一下吗?” 君越内部怕是有大动作,她也懂得规矩:“点到即止即可。” “君越现在需要一个对外的窗口,不是程小姐,也会是楼下的那些人。”顾其琛倒不见忌讳,“我现在可以简单回答你几个问题,具体的内容,需要等到会议结束后。届时我会请程小姐再来一趟。” 顾其琛时间不多,程司菱挑了最关键的问题问他。等临时采访结束,候在门外的秘书敲门进来,提醒他会议的时间。 “两位自便。“顾其琛看了表后,朝着两人点了点头,随后跟着秘书离开。 能立即给出的信息,顾其琛并没有保留。程司菱知道会议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决定先行离开。 刚刚坐到车上,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脑,将稿子进行了补充与修改。 这一改稿子,就是一个多小时。等内容差不多完善了后,她将稿子发给了余主编,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位顾先生,说话真实艺术。”程司菱采访的时候没有察觉,等到写稿才发现顾其琛虽然和她讲述了客观事实,但是总能将她的思路往好的方向引。 这篇稿子一发,简直是给君越做了次免费的公关,说不定暂时能稳住急躁的股民。难怪他当时说,君越急需要一个对外的窗口。 “商场上的人,最忌讳不会说话。”江昭景能听出的门道,自然比她多,“混到顾其琛这个份上,随便说的一句话,都可能会被拿来大做文章,不谨慎不行。” 程司菱忍不住想起眼前人之前的油嘴滑舌。有些商场上的人,会不会说话,她不知道,但是不要脸是真的。 “我们去吃饭吧。”她打住了话题,“来不及做饭了,我请你吃面?” 17.第十七吻 17/ 君越附近有一家面馆十分不错,虽然程司菱和江昭景到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人却依然不少。 “两碗番茄鸡蛋面。” 程司菱按照之前的习惯点,江昭景也没有提出异议。 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窗外是满街高大的法国梧桐,阳光穿过,树影斑驳。都说法国梧桐象征着爱情,程司菱倒是没看出来它和爱情有什么关系,倒是作为行道树,十分不错。 热腾腾的汤面被端了上来,程司菱随手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将两碗面里的葱花拨了出来。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悻悻。 将其中一碗汤面推到江昭景面前后,她才开口:“今天谢谢你了。” “有什么好道谢的。”江昭景看着她,神情温柔,“都是我自愿为你做的。” “从过去到现在都是。” 他和程司菱,严格来说并不适合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口味差异很大,但是他愿意改。她喜欢吃番茄鸡蛋面,他陪着她吃,她不喜欢葱花,他也可以不吃。 只要有一方会妥协,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也没有那么难。 “可是你这样会很累吧?” 这话让江昭景心中警铃大作。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紧急,他又提前放出了小貂打头阵,按照之前的情况,程司菱怕是还不会理他。 现在她问他是不是很累,简直就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配不上你”的翻版。 “你想说什么?”江昭景一双桃花眼微眯,连眼角的泪痣都显得危险了起来,“过河拆桥?” “不是过河拆桥。”程司菱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假装语气轻快地开口,“我只是想说,你有没有试过去看看别的女孩,也许他们会比我更适合你。” 见江昭景没有特别的反应,她才继续说:“我们之间永远有一个过不去的矛盾,可是你到外面去看看,你会发现她们都比我更好,有和你更相近的口味,不会像我一样倔强,也不会硬生生拖了你那么久……”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意思呢?”江昭景双手交叠,“你不过是想借着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来逼我就范。” 她在他们的关系之间设立了一个屏障。而打开这个屏障,唯一的方法是对她的事业给予全力的支持。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在逼迫他。 “你说的没错。”程司菱知道自己的行为差不多就是这样,她舍不得江昭景,也不想放弃叙利亚。不管是之前的分手也好、冷战也好,她想要的,是他进入她的阵营。 “我知道自己卑鄙。”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只觉得心上像被针扎一样,“我舍不得你,所以拖着你,在我们真的完全决裂之前,不放过任何一种逼你妥协的可能。” “从我们认识起,你就一直在妥协。爱上我这样的人,对你而言,实在是太不幸了,世上有那么多好女孩……” “程司菱。”江昭景的语气有些冷,他很少这样喊她全名的,“我当然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好女孩,他们不仅比你更好,还比你漂亮。” 程司菱原本安静地听着,直到江昭景说“比你漂亮”。开玩笑,她程司菱靓绝南城,比她好的怎么可能还比她漂亮。 看见程司菱愤愤不平的目光,江昭景只觉得刚刚他们之间的那点阴郁烟消云散。 “可是世间只有一个你。” 其他人万般好也与我无关,因为世间只有一个你,我的心里,也只有一个你。 江昭景的目光灼灼如有实质,程司菱下意识觉得脸上一红。 “我知道叙利亚的隔阂,很难打破,但至少你也舍不得我对不对?”不仅仅是程司菱在试图逼他妥协,江昭景也在尝试着,让事情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爱情,本质上不过是一场博弈。 “再给我们彼此多一些时间不好吗?” “好……”程司菱偏头,她难得结巴了一瞬,“面要冷了。” 十分生硬的话题转换,但是江昭景很给面子。 “是要冷了,快吃吧。”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面,等到结完账,离开面店时,江昭景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我刚刚说谎了。”江昭景的声音温柔缱绻,“你是这世上最漂亮的。” 程司菱的心跳猛地加速,狂乱得她都压抑不住。 她看着江昭景,一时间仿佛明白了为什么法国梧桐象征爱情。如果不是风吹过树桠,发出簌簌的响,那她心中的悸动,应该掩饰不住了。 君越的稿子在余主编初审完毕后,发到了顾其琛那边。等顾其琛做完最后的确认,再正式下厂印刷。 “司菱宝宝啊,你这人生怎么和开了挂一样。”在娱乐版如鱼得水的盛飞飞叼了个苹果,又来找程司菱唠嗑。 “大概是因为……我锦鲤转得多?”程司菱随意找了个借口。 余主编将任务派给她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她能约到顾其琛做第一时间的独家采访。她只是想叫程司菱去现场,拍点照片回来,先做一个快讯类的小报道。 谁知道程司菱这么给力。 现在整个报社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开玩笑似的说她是锦鲤转世,专门保佑人工作顺利的。甚至一早来上班时,还有同事特地来和她握了手,说蹭蹭运气,说不定之后就能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程司菱简直哭笑不得,她自己都还没有走上人生巅峰呢。 何况她也不是自己开挂,她不过是有一个江昭景罢了。 认真筛选了一遍接下来一周的采访选题方向,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程司菱才收拾好东西,整个下午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刚刚才回到自己工位上的盛飞飞转过来,捅了捅她的手臂。 “看,小狼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八卦的兴奋。 18.第十八吻 18/ 会被盛飞飞称作“小狼狗”只有一个人。 程司菱抬头,毫无意外地看到宋辞站在门口,笑着摇手和她打招呼。 见她看过来,宋辞小跑着到她身边。 “你今天没课吗?” “我看起来像是会逃课的人吗?”宋辞耸了耸肩。 “好啦,你乖。”程司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不过你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些事要说。”宋辞想伸手去构程司菱的手,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那天说要一起吃饭也没吃上呢。” 停顿了片刻,程司菱才说道:“那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事实上,她这两天一直有和宋辞谈谈的心思。采访结束后,她认真地回忆了那天在棠园门口的情况,结合以前的事情,宋辞是什么心思,并不难猜。 他对江昭景的敌意,要么是来自对姐姐的占有欲,要么是对她有别的意思。如果是前者,那还好说话,加以引导,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是后者,那这个事情,就真的有些难办了。 如果处理不好,她和宋辞,之后只能做熟悉的陌生人。 程司菱原本想请宋辞吃饭,哪知道来之前,他已经订好了餐厅。 刚刚走进餐厅,程司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餐厅里来来去去的,大都是情侣,手中还都拿着鲜花或礼物。 连餐厅的装饰也和以前很不一样,玫瑰大行其道,没有给其他花任何机会,铺满了角角落落。 “今天是七夕。”宋辞将她带到订好的位置坐下,“你肯定忙忘记了吧。” 程司菱看着餐桌上鲜红欲滴的玫瑰,愣了片刻:“我不过七夕。” 她从来不过七夕,因为这个日子,是她父母分开的日子。七夕于她而言,并不值得庆祝。 宋辞显然不知道内因,听到她这样说,神情有些不自然。 程司菱发现了,却假装没有察觉。她端起侍者送来的大麦茶喝了一口后,才缓缓说道:“我虽然不过七夕,但是过的大有人在,阿辞,你也到年纪了。这样的日子,你该找个合适的小姑娘,一起出去约个会,看个电影才是。” 开始程司菱还有所犹疑,可是当她知道今天是七夕后,她已经基本确定,宋辞对她的感情是后者。 宋辞虽然有些心计,但到底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听到程司菱这么明显的拒绝,脸上有些暗淡。 “我只想和你一起吃饭。”他的神情中带着丝不甘。 “是因为今天是七夕,想和我吃饭?”程司菱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对于宋辞,她真的很难狠下心。 她总在潜意识里将他当成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可是孩子现在有了自己的心思。 “阿辞,我替阿遇照顾你。”程司菱和宋辞的交集,从小就有限,但是她和宋遇不同,她们一起上学一起长大,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宋遇离开后,她照顾宋辞,不过也是以姐姐的身份,她和宋遇,总是站在一起。 “我知道了。”宋辞一瞬间,脸上血色全无。 这是程司菱第一次,这么明白地和他说,她照顾他,只是因为他的姐姐。 程司菱心中不忍,但还是将话说完:“没有谁可以代替阿遇,但是阿辞,我也是你的姐姐,只是你的姐姐。” 虽然这样做可能有点伤人,但是彻底切断他的幻想,釜底抽薪,总比一直拖着好。 宋辞沉默了许久,一直到侍者将他提前点好的菜全部送上来,才憋出了一句“我知道了”。 程司菱不知道宋辞能不能就此放弃,但是她知道,表明自己的立场,十分重要。特别是……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特别是,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的情况下。 “我们吃饭吧。”程司菱将栗子烧鸡推到他面前,“你喜欢吃这个,多吃一次。” 吃饭的气氛虽然有些沉默,但是两个人好歹将饭吃完了。 程司菱没有开车,宋辞送她回家。 “那我先走了。”程司菱和他招手道别。 “稍等。” 在她即将进门前,宋辞喊住了她。 “还有事?” “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是真的将你当作家人。”刚刚宋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 他虽然对她有男女间的感情,但是如果那种感情没有办法拿到台面上来说,那么他希望,程司菱可以一直记得,他将他当成家人。 “我也是。” 这回宋辞没有等她进门,自己先转身走了。程司菱站在原地,看着宋辞的车子消失在巷子口,才准备进家门。 “有这么好看吗?” 她回家的脚步再一次被绊住,只不过这次是另一个男人。 程司菱回头,看见江昭景站在江宅门口,也不知道将刚才的场景看去多少。 她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的看着江昭景。江昭景一步一步接近,直到将程司菱抵到大门上。棠园的大门还贴着过年时的福字联还没有揭掉,红得刺眼。 江昭景俯下/身,停在离程司菱不到五公分的地方,“你一晚上都和他在一起?”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危险。 程司菱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却没有办法阻止他的靠近,“我们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 “七夕节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江昭景的声音骤然低了一个度,微微沙哑的嗓音透露着他极差的心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过七夕的。” 程司菱无力地解释,却换来江昭景进一步的靠近。他的鼻尖已经抵上她的,细微的摩擦着,引起程司菱一阵轻颤。 江昭景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与她相对,一双桃花眼微眯,瞳孔深邃不见底。 程司菱莫名生出了一种自己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错觉,心慌得很。 “我……” 她刚刚准备开口,江昭景已经转移了阵地,他轻轻含住了程司菱右边的耳垂。还没等程司菱有所反应,他却像和那点小软肉有仇一样,用牙齿碾了碾。 程司菱的耳垂很敏感,江昭景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朝着那里下手。 “就算你不过七夕,这样的日子你也不能和别的男人呆在一起。”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等江昭景终于绕过那点软肉时,身下女人的目光已经有些迷离。她抬头,一双眼睛里透着一丝媚意。 “都说了只是吃饭。” 她再解释了一遍。她原本想告诉他,趁着这顿饭的时间,她和宋辞将话都说开了,可是江昭景刚刚那样吓唬她,她改了主意。 “七夕节,单身狗们一起吃个饭,再正常不过了。” 这句话可刺激,不仅表达了自己在今天和宋辞吃饭毫无过错,还点出了两个人尚未复合的事实。 “程司菱。”江昭景又一次喊了她的全名,语气中带了隐隐威胁的意味。 程司菱对他太熟悉了,趁着他抬手擒她的空隙,飞快打开了身后的门。 她闪身进门,想将江昭景关在门外,却不妨男人动作也很快。 他抵住了门。 “我是和宋辞把话说清楚了。”程司菱见门关不上,又担心他破门而入欺负她,终于将真相说出了口。 门外的江昭景果然愣了一瞬,力道有所松懈。 程司菱顺利地关上了门。 “知道他对你有意图,你还和他去吃饭?” 程司菱正准备回房睡觉奥,突然听到门外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这大猪蹄子到现在还在纠结她和宋辞吃饭的事情吗? 她是为了谁才去吃那顿饭的,是为了谁,才冒着和宋辞搞臭关系的危险将话摊开来讲的?男人真实不可理喻!一点都不能宠! 程司菱愤愤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顺带着掏出了手机,将微信联系人列表里的江昭景拉进了黑名单。 哼,关他两天小黑屋! 程司菱原本想早些睡的,不过余主编临时发了份稿子给她叫她改。这一改稿子,就到了凌晨。 洗漱完毕,程司菱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却突然发现院子里十分明亮。 她眉头轻蹙,套了件外套出门。 才刚刚推开房门,她便愣在了原地。只见她的院子上空,悬浮着数不清的无人机,每一架无人机下,还悬挂着一盏中式小圆灯。 无人机变幻着队形,最后渐渐形成了字母“J”和“L”。 19.第十九吻 19/ 又过了一会儿,字母慢慢变化,成了一颗跳动的爱心。 小小的灯盏在风中摇曳着,氤氲出一片暖色。 程司菱看着漫天的灯火,眼眶突然有点湿润。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和江昭景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那年七夕,南城要在南江岸边举办灯火展。璀璨绚烂的灯火展,对于小女孩而言,简直是个致命的浪漫诱惑。 可是程司菱不喜欢这个日子。 她不愿意在七夕这天去娱乐,内心却也对灯火展有着小小的期盼。 江昭景是第一个看出她内心渴望的人,但是他并没有在七夕当天约程司菱出门,而是约了凌晨过后。 程司菱想,那真是个疯狂的夜晚,她趁着外公熟睡,偷偷溜出了棠园,和江昭景一起去了南江边。 江昭景开着车,载着她在南江岸边一路飞驰。带着水汽的江风吹起她的头发,也释放了她的灵魂。 她的人生从没有那样恣意过。 遗憾的是,他们到达江边的时候,灯火展已经结束了。无论是雄鹰还是仙女,都已经熄灭,只有天边还闪烁着点点孔明灯的光。 “别难过。”江昭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朵芍药花别在了她耳朵上,然后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以后,我会送你更加绚丽的灯火。” 只是可惜,那天过后没多久,南城就颁布了禁止在市区内燃放孔明灯的规定。 可是他许下的承诺,最终还是完成了。 无人机没有盘旋多久,毕竟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被周围的群众举报。 程司菱看完了江昭景特地为她一个人准备的灯火展,回到床上后,辗转反侧,很久也没有睡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整个灵魂都在燃烧。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动。可是躺了好一会儿,程司菱还是毫无睡意。 她翻身下床,打开了窗户。她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江昭景房间的方向。 程司菱原本以为江昭景会和她一样睡不着觉,然而他房间的灯却已经熄了。盯着那黑乎乎的窗户看了一分钟,她才低头看了看表。 已经凌晨两点了,的确该睡了。 她不无遗憾地关上窗户,开始了新一轮的入眠。 事实上,江昭景并没有睡。他的房间灯虽然黑着,但是手机屏幕却亮着。他刚刚发给程司菱的消息,边上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这说明什么呢?程司菱把他给拉黑了。 他精心为她准备灯火展,等了她一晚上,不仅仅等到宋辞送她回来,还因为吃了点醋,被拉黑了。 重点是,她看完灯火展,也没有将他从黑名单中放出来,看来气得不轻。 江昭景翻来覆去,最后给陈助理打了个电话。 虽然二十四小时待机,但是并不希望BOSS给自己打电话的陈助理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你打电话去告诉南城日报的余主编,前两天他们约的采访,我答应了。” 江昭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陈助理却觉得他听出了一种深夜无人相伴的落寞。 “好的。”有人相伴的陈助理同情了一把自己的BOSS。 明明这两天会议不断,BOSS为什么还要抽出时间去接受南城日报的采访?肯定是因为程小姐,未来老板娘啊! 明明就住在隔壁,却要通过约采访见到人,恐怕BOSS是和人闹矛盾了。 从BOSS安排他骗程小姐上车开始,他就知道,BOSS在程小姐面前,是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他想起他们公司的名字“J.L.”,那可不就是BOSS和程小姐名字中最后一个字的首字母嘛。要是他是女人,早就感动死了,怎么程小姐到现在还是无动于衷吗? 程司菱并不是无动于衷,她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醒来时,眼下都有了淡淡的阴影。 发觉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是太没有气色了,她还特地画了个妆。 当粉扑落到眼角时,她的手停顿了片刻。早些年,她为了防止自己想起江昭景,总是习惯性地将泪痣遮掉,可是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想到他挺好的。 程司菱到达报社的时候,第一个遇见的是喜气洋洋的余主编。 余主编和她对视了一眼,最后走到她身边,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呀,我被锦鲤撞了一下腰。” 程司菱:“……” 她成熟稳重的主编去哪里了?这个戏精是怎么回事?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庄重了,余主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我刚刚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这不是今天太开心了嘛。” “有什么好开心的?”程司菱略微思索了一下,“君越那边有消息了?” 顾其琛说等到股东商量出结果后,会给报社一个答复,请他们去做后续的跟进报道的。 “不是这事。”余主编一说起来就控制不住情绪,眉开眼笑的,“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发江昭景那篇文章时,读者都反馈写事业的内容太多了,一点都没有提及感情这种广大未婚单身女性关注的话题这事嘛?” “有点印象。”当初采访江昭景的采访稿,问题是她拟的。程司菱有私心,不太想提到感情的事情,所以特地避开了这一块。 “因为这事,我之后一直在和江昭景约第二次采访,可惜一直没约到。” “然后呢?” 程司菱心中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今天早上江昭景的助理打电话给我,说采访,他们答应了!” “……” 程司菱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反而觉得是晴天霹雳。 接下来她需要做什么?难道一本正经地和江昭景讨论他的感情问题?那也太奇怪了吧! “这次的采访,应该不是我去吧?”程司菱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手头还有君越那边的采访。” “你当然要去。”余主编的语气完全不容置喙,“这和君越的事情完全不冲突的,下午,你就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去!” 说完这件事后,余主编像是害怕她跑了一样,一直带着她做前期准备。程司菱都没有机会掏出手机和江昭景交流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直到被押上了车,她彻底认命了。 她有预感,她将进行她人生中,最尴尬的一次采访。 J.L.园区和第一次来时那般雄伟与秀丽并具,只是这次招待程司菱一行人的,从一个机器人变成了两个。 “我们又见面啦。”J的屏幕上露出了一张熟悉的笑脸。介绍完自己,他才伸手指了指边上粉色的机器人。 “这是我的女朋友L。” 听到J介绍自己,L也朝着他们露出了笑脸。不过很快,笑脸就消失了。 “你们不要介意,L在生我的气。”J看着闹脾气的女朋友,脸上出现了两团红晕,像是羞于告诉大家,自己和L之间有了矛盾。 “我应该让着她的,无论女朋友做什么,都是对的。” 一边的摄像发出一声哀嚎:“我去,连机器人都有女朋友了,而我,却没有。” 余主编也接连发出了叹息:“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在这里吃机器人的狗粮。” “这是不是预示着江总最近在恋爱状态?”余主编到底有新闻人的敏感,很快有了猜测。 “也许吧。”摄像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挺高的,不然谁没事,还给机器人配一个对象? 余主编看了眼程司菱,发现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用手肘捅了捅她:“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程司菱笑了笑,“就是觉得这机器人太可爱了。” 可爱到她忍住不想他们的主人将他们放出来是什么目的。如果说最早的时候,她不确定J.L.是什么意思,经过昨天,傻子也该知道了。 L指的是她,J是江昭景。 江昭景安排这一出的目的,是在向她道歉,请求原谅吗?可是她虽然当时有些气,也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啊,何况气早就消了。 程司菱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这次采访的地点安排在江昭景的办公室。 J和上次一样,带着他们过去。只是这次,他一边带路,还一边哄女朋友。 “你看我一眼吧。” “我孤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你,如果你也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 “你要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我愿意将我的全世界给你。” …… 一行人听了一路,直到进了电梯,J才停了下来。 程司菱一路上都被J和L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见他们不说话了,她才有心思留意别的东西。 这一留意简直不得了。 电梯显示屏里,数字的上方居然不是指示方向的箭头,而是一颗颗跳动的爱心。 电梯顶部,也不是简单的钢铁,竟然是显示屏。显示屏上万千孔明灯不停变幻着,渐渐聚拢,成了一颗爱心。 “亲爱的,别生气了。” J再次开口,这一次,程司菱居然觉得机器人的电子音,有些像江昭景的声音。 她一定是疯了。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啦。”J带着他们到一扇门前,“主人在里面,你们可以敲门。” “好的。”听J说了一路情话的余主编简直被这小机器人俘虏了,她笑容满面地摸了摸他的头,“快哄你女朋友去吧。” “好的。”J脸上又出现了两团红晕。 他短小的机械手朝着大家招了招,然后和L一同离去。 他们才消失,江昭景办公室的门便缓缓被打开。 江昭景站在门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江总,别来无恙。” 余主编朝着他点了点头。 江昭景的目光落在程司菱身上片刻。 “得从黑名单里出来,才能无恙啊。”他用温柔的,带着丝宠溺的语气说。 20.第二十吻 20/ “什么?”余主编听不真切, 她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了黑名单? “没什么。”江昭景眉梢微抬,不着痕迹地看了程司菱一眼, “各位请坐。” 程司菱被他那一眼看得心虚无比……她把江昭景拉进黑名单,忘记放出来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 江昭景怀疑她昨晚上气得不轻。 等会儿找个时间将他赶紧放出来好了。 采访照例由余主编来。 “上次采访江总的稿子, 获得了很好的社会反响。”各人各自落座后,余主编很快进入状态, “不知道江总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我没有太注意外界的评价,不过我家里的阿姨买了一份报纸回来。“江昭景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见一直埋头做记录的程司菱抬头看他,才继续说道, “我看完之后觉得, 报纸销量能上去,主要是程小姐稿子写得优秀。” 每次来采访,她总是低着头做自己的的事情。虽然江昭景很想她多看看他, 可是不得不承认, 她认真工作的样子, 特别可爱。 不知道她在写关于他的稿子时, 是不是也这么可爱? 突然被夸奖的程司菱脸上蓦地一红。她的稿子当然写的不错, 可是别人千万句的夸奖, 好像也没有江昭景此时的一句更加让人心潮澎湃。 “江总谬赞。”她强装镇定, 点了点头。 “我只说实话。”江昭景看上去光风霁月, 像是真的只是因为欣赏她的文章, 所以夸了这么一句。 “江总太谦虚了。”余主编笑容满面, 夸程司菱稿子写得好,不是间接夸他们报社优秀嘛。 “只是采访稿发出去后,很多单身女性表示想听江总你聊一聊个人的情感状况,不知道您方便吗?” “单身女性。”这个词在江昭景舌尖慢慢滚动。 程司菱不知道为何,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好有一只小猫咪正在她的心上玩球,江昭景每说一句话,小猫咪就会拨动毛球,让她整颗心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不知道程小姐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吗?”他的目光停留在程司菱身上。 一瞬间,一屋子的目光也都聚集到了程司菱身上。 程司菱瞬间觉得江昭景坏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她能说“不感兴趣”吗?估计回去会被余主编削的。 可是他这明显是套她的话呢,对他的情感状况感兴趣,那和对他这个人感兴趣,有什么区别? 程司菱咬了下唇,缓缓说道:“抱歉,江总,我不是单身。” 江昭景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听到她出人意料的答案,心中一喜。 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转机。一种和她一起脱单的转机。 “那真是遗憾。”他没有说遗憾什么,语气中也没有丝毫遗憾的成分。 “是有些遗憾。”余主编也假装很遗憾,“不知道江总方不方便呢?” 这只是句场面话,毕竟江昭景都答应采访了,总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透露的。”江昭景虽然在回答余主编的问题,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程司菱身上。 程司菱的心跳有些紊乱。 江昭景这种若有若无的目光,格外能拨动她的心弦。明明周围都是人,可是他们两个却有着自己的小秘密。 这种感觉,简直比在公共场合秀恩爱,更加让人觉得甜蜜和刺激。 “我有一个很爱的女孩。”江昭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是难掩的甜蜜,“从前我们因为一些事情分开,现在重逢了。” “是嘛。”余主编一听有戏,笑容都更加真挚了些,“那么现在两位是什么一个状态?” “我在重新追求她。”真的是诚意十足的追求。送花、送灯、送相片,时时在她身边出现,不能出现也要想办法出现。 “只要是关于她,我都热切地像一个毛头小子。” 程司菱心中微微一颤,她看了江昭景一眼,很快别开了目光。她怕看多了,会压制不住不停想要上扬的嘴角。 “重新追求?”余主编以为以江昭景的个人魅力和身后庞大的家财,看上一个妹子肯定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妹子这么厉害。 不行了,她再也不相信钱了。 余主编思绪一转,想到了J和L。 “冒昧问一句,机器人J突然有了女朋友,是因为您自己的情感状况发生了变化吗?” 她原来以为那个机器人叫J,只是因为公司名字的缘故,现在看来,那个J八成是他自己。 “是啊,J是公司最早研制的AI机器人,也是最贴合我自己的AI机器人。”J实在是一个令人得意的作品,“也是因为他仿佛是另一个我,所以我才不忍心让他一直单身。” 另一个他?程司菱想起情话不断的J,想起他说“我那么喜欢你,愿意将全世界给你“,忍不住心里有些酸涩,酸涩过后,又是难掩的欢喜。 这么多年,他和她,都没有变。 “在不久之后,J也许会量产,我们的想法,是将J和L成套销售。”哪怕是机器人,也要一直在一起。 “那L就是您心上的那位小姐咯?”余主编想起不停哄L的J,心中有了想法,“你最近惹那位小姐生气了?” L?南城有哪位名媛姓林吗?还是陆? “是啊。”江昭景见程司菱又低下头去,假装认真做笔记的样子,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他看到女孩的耳垂已经染上了点点粉红,那粉红甚至渐渐蔓延到脸颊,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更加水灵诱人。 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摩挲了会儿沙发的把手,江昭景才压下心中那点冲动。 “不知道程小姐觉得J能哄回L吗?” 为什么又问她问题? 程司菱暗自鼓了鼓腮帮,瞪了眼使坏的某人。 不知道是不是害羞的缘故,她的眼睛中像是氤氲了一层水汽,只消一眼,就能让人融化。 江昭景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握着扶手的手指渐渐用力。她这样看他,让他只想将她抱在怀里欺负。 狠狠地欺负。 程司菱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能。” 如果L是她的话,其实她也没有很生气。 昨天就不生气了,只是忘记将他从黑名单中放出来。 采访顺利结束。 江昭景亲自送程司菱一行人出门。 “江总留步。”到了园区门口,余主编作为代表向江昭景道别。 “慢走。”江昭景表面风度翩翩地和几个人道别,暗地里,却在没有人看到的角度,偷偷挠了挠他身边的程司菱的手心。 程司菱一边恼怒这个男人胆大包天,一边又快速领会了他的意思。 这样的小把戏,他们以前经常玩。 就在一行人准备上车时,程司菱假装讶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的项链好像掉了。” “是吗?难道是采访的时候掉了?”江昭景十分配合地说道,“不如程小姐跟我回去找一找?” 程司菱背对着大家瞪了装模作样的男人一眼,然后面露歉意地转头看余主编,“主编,不然你们先回去,我也不确定自己时掉在了路上,还是在江总的办公室里……” 言下之意是“一时半会儿可能找不到,我怕你们等急了”。 “你回去找吧。”余主编对她心目中的小锦鲤十分包容,“一会儿也不用回报社了,今天算你外勤。” “谢谢主编。” 主编好到程司菱都觉得骗了她的自己罪大恶极。 眼看着报社的车开走,消失不见,程司菱才分了个眼神给江昭景,“用心良苦啊,江总。” “多谢夸奖。”江昭景竟然表现得有些微冷淡,“我们走吧。” 其他人都走了,程司菱自然也只有跟着江昭景这一条路。她看着男人独自前行的背影,在心底骂了句大猪蹄子,然后跟了上去。 “你这人……” 程司菱跟着江昭景走进电梯,刚想谴责眼前人把她留下来又不理她,哪知电梯门刚刚关上,她就被抵在了电梯内壁上。 江昭景的地盘,将她彻底包围的男人,简直让她避无可避。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我为什么要你留下来,又不理你?”江昭景的声音像是压抑着某种强烈又澎湃的欲/望,“囡囡,你想我怎么理你?” 如果不是他刚刚竭力控制,也许在外面,他就会忍不住亲吻她。 “命都可以给你,你还想要我怎么理你?” “你……”程司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头顶的屏幕又开始有了变化,一瞬间,她仿佛找到了昨夜的感觉。疯狂的,恣意的,想要亲吻他的。 程司菱觉得自己仿佛得了肌肤饥渴症,只想要靠近他,贴近他。 她难得大胆地伸手,扯住了江昭景的领带,微微向下一带,贴上了他的唇。 这是两个人重逢以来的第一个吻,肌肤相触的美好感觉简直让人想要喟叹。他们呼吸交缠,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狠狠地刺激着彼此的神经,那一刻,简直让人发疯。 程司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和她身上的天象交融,渐渐部分彼此。 这世上,果然没有比这两种香味,更加般配的了。 江昭景微微弯腰,让程司菱可以勾住他的脖子,进而加深这个吻。 如果地点不是电梯,这个吻可能回持续更长时间。 一吻完毕,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程司菱。“江昭景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 听到江昭景叫自己的全名,程司菱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自觉地舔了舔亲吻过后,有些泛红的嘴唇。 她这个动作,引得男人目光一黯。 江昭景强忍着,才没有再给她一个深吻,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不要再受伤了。”过了好一会儿,江昭景才缓缓说道。 “什么?“”程司菱一开始有些懵,随即灵台清明了起来。 她看到江昭景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臂上。那里曾经受过伤,虽然拆了纱布,但是伤疤还在,有些难看。 江昭景让她不要再受伤了,是从侧面,作出了让步,在他们分歧最大的那个问题上。 他作出让步,自然是希望收获一个答案的。 “你让我再想想。” “再想想“自然不是想还会不会受伤,而是想要不要复合。 程司菱原本一个“好”字都快到了喉咙口,但是她犹豫了。 她之前一直在逼江昭景妥协,可是当他真的妥协了,她反而害怕了。她害怕这只是表面的平静,湖底依旧汹涌。 “那至少,让我留在你身边。”江昭景与她对视了片刻,最后再退了一步,“就当给我一个见习期,嗯?” 程司菱被他低沉性感的嗓音迷得晕头转向。 “好。” 江昭景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他虽然暂时放弃了原来的立场,可是他们两个都知道,她一日不去叙利亚,他们之间的问题,其实根本没法得到真正的解决。 他伸手摸了摸程司菱的头顶。她的头发乌黑秀丽,发质偏软,都说这样的女孩子心肠最软,可是她却倔强得不行。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去叙利亚,那么,让他陪着她去吧。 他们总是要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江昭景的办公室有一面玻璃墙,正对着玄武湖,如果眼力好点,还能看见不远处的南大。学校里年轻的学生来来去去,蓬勃的朝气像是能感染到每一个人。 程司菱一天里两次踏进这个办公室,心情十分不同。第一次还有些忐忑和紧张,现在整个人都轻松得不行。 她原本想要早点回家的,可是江昭景还有许多工作。看在他这两天十分用心地哄她开心的份上,程司菱勉为其难地陪他一起工作。 说是陪他,其实是江昭景工作,程司菱在一边看书。 这样的场景,真是久违了。 程司菱昨晚上没睡好,今天打起精神做完了采访,到这个时候,整个人都很困了。书才翻了两页,上下眼皮忍不住开始打架。 等江昭景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文件时,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 江昭景将笔一丢,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沙发上。空调温度微微偏低,不适合睡觉。江昭景将温度调高后,又找了块毯子给她盖好。 程司菱大概是真的累坏了,小脸蹭着毯子,沉沉地睡去。 江昭景看着她,忍不住想起了将她带回江宅的那晚。她也是这样,乖顺到不行,让人想将她拆骨入腹。 只是对她,他永远不想趁人之危。 江昭景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工作。 陈助理进来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到室内温度稍微有点高。等他的视线落在睡熟的未来老板娘身上时,又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理解了。 “江总,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陈特助十分有眼神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今天晚上和伦敦那边的会议照常吗?” 江昭景接过文件,听到陈特助的问题时,目光落在了熟睡的程司菱身上。 “照常吧。”他在文件上落笔,没多久,又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头,“你安排一下晚餐,清淡一点。” “好的。”陈助理将文件收好,退了出去。 在门关上后,他低头看了眼BOSS的签字,这一看,让他看出了点门道。 BOSS签名的第一笔,竟然是撇,难道是因为看了未来老板娘一眼,差点不小心写成了老板娘的名字? 难怪他刚刚那么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没想到英明神武的BOSS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陈助理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这甜甜蜜蜜的样子,未来老板娘应该基本搞定了。也不枉他一大早和报社约时间,顺带还抽了最厉害的程序员临时修改了J和L的内置程序。 程司菱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余晖洒在朱雀湖上,像是揉碎了的一片橙黄,好看极了。 “醒了?”江昭景在她眼皮微动的时候,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确认她能适应室内的光线后才放开。 “睡得好舒服。” 程司菱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江昭景正在看她刚刚看的书。 是法文版的《红与黑》。 “你什么时候修的法文?”江昭景已经坐在她身边看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程司菱为了能够去叙利亚,努力学习了阿拉伯语,但是没想到她现在连法语书也能无障碍地阅读了。 “就前两年。” 叙利亚虽然是阿拉伯国家,主要使用阿拉伯语,但是事实上,英语和法语也是他的通用语言,多学一点,也没有坏处。 “我们囡囡越来越优秀了。”江昭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过来,我帮你梳梳头。” 因为久睡,程司菱的头发有些打结。她也没有拒绝,靠在了江昭景的怀里。 江昭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木梳,动作轻柔地帮她梳理头发。 “我记得我们念大学时,一起去看过《摇滚红与黑》。”当时,为了看那么一场歌剧,两个人一起请了假出国。 “是啊。”程司菱还记得,当时她对法语还是抓瞎,整场看下来,全靠心领神会,“后来,我有特地去学里面的歌,你要听听看吗?” 江昭景梳头的手一顿:“你唱唱看。” “Il est temps, on l'attend, on le dessine On se pare, se prépare, on s'y destine” (是时候了,翘首期盼,涂脂抹粉; 精心打扮,充分准备下定决心。) …… 程司菱缓缓地唱着,轻柔软甜的嗓音,仿佛真是是陷入了爱情,想要飞蛾扑火的德瑞那夫人。 “Moi je donnerais la vie pour être près de lui Voilà mon paradis” (我愿意付出生命为靠近他, 他就是我的天堂。) 程司菱停了下来。 她想,到这里已经够了。 她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江昭景心中一动,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碎了一室的旖旎。 21.第二十一吻 21/ 江昭景眉头微蹙, 像是在思考门外的人是谁。 要是没记错的话,半个小时前, 他发消息告诉过陈助理,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 不要打扰的。 “我去开门?”程司菱也觉得门外的人有些破坏气氛, 但是不给人家开门也不对。 她利索地从沙发上翻身下来,跑到门边, 将门打开。 “江……”门外人没想到开门的会是程司菱,甜美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司菱。” 过了好一会儿,她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程司菱眨了眨眼睛, 神情也有些微妙。 她转头看了眼江昭景, 对上他同样疑惑不解的目光后,才转头和厉静姝说话:“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这句话说得占有欲十足,她侧了侧身, 让出一条路。 “请进。”完全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等厉静姝进门了, 程司菱才看到她身后还有一个笑容都已经挂不住了的陈助理。 陈助理今天才觉得自己立了大功, 说不定马上就能升职加薪, 迎娶白富美了, 没想到晚上来了那么一出。 搞不好明天, 他就得收拾行囊, 去非洲和顾修作伴, 和狮子共舞。 “你进来吗?”程司菱看着陈助理, 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陈助理觉得这个笑容, 是用来麻痹他,好给他温柔一刀的,简直怕死了。但是他更怕事情的发展不可控,于是厚着脸皮挤了进来。 程司菱关上门,默默走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 江昭景手上还拿着梳子,见程司菱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原来柔软流畅的下颌线都紧绷了起来,明显是心情不太好。 程司菱心情不好,那么他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江昭景淡淡地看了陈助理一眼,那目光,冰凉得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陈助理瑟瑟发抖。 看完了陈助理,江昭景才握住了程司菱的手,一边轻轻地揉着她的手指,一边瞥了厉静姝一眼:“不知厉小姐大驾光临,有什么事?” 一句“厉小姐”直接表明了自己和厉静姝不熟。 程司菱当然知道江昭景和厉静姝没什么关系,可是她出来破坏气氛,这就很不应该了。她表明自己不开心,不过是想要江昭景稍微哄哄她,表明一个立场。 厉静姝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裙摆刚刚过膝盖,露出了修长的小腿,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好像一朵受了委屈的白莲花。 陈助理见场面如此尴尬,立刻庆幸自己刚刚跟了进来。 “厉小姐,是过来送外卖的。” 外卖?程司菱目光落在厉静姝手上那只保温桶上。那泛橙色的外壳,可不像是外卖啊,倒像是爱心晚餐。 “江总说晚餐要稍微清淡一点的。”陈助理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所以我就打了电话去桃花源订了两份粥。” “我也没想到送餐来的会是厉小姐。” 桃花源是厉静好开的餐厅,口味风格比较清淡。 厉静姝看了眼手中的保温桶,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简直就是受辱的。她甚至都来不及说什么话。 “我只是看到是J.L.点的餐,想到还没来园区这边参观过,所以来看看。”她恨不得说出一些话来,扎程司菱的心,可是她知道,在这个时间地点,如果她说谎,马上就会被戳穿。 厉静姝从小就比不过程司菱。从样貌到学习再到异性缘,几乎每一项都被碾压。她不甘过,但是不甘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她们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可是程司菱像是一个发光体,而她只是发光体背后的阴影。 连江昭景也只看得到她。 永远只看得到她。 “那让陈助理带你参观一下吧。”程司菱依旧是女主人的姿态,“他对J.L.的熟悉程度,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陈助理巴不得赶紧带走身边的□□,可是厉静姝像是长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厉小姐。”陈助理喊了她一身。 厉静姝像是才回神,她朝陈助理点了点头,“那一会儿要麻烦您了。” 姿态倒是放得得体,但是动作却有些僵硬。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放下保温桶:“我做了鱼片粥,还是以前的口味,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这句话,她是对着江昭景说的。 以前的口味?陈助理脸色都变了,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女人抬出去。她和BOSS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啊,我去! “是吗?”江昭景仍旧没有说话,倒是程司菱轻笑了声,眉梢轻挑,朝江昭景抛了给媚眼,“不是我喜欢喝鱼片粥吗?怎么成你喜欢喝了?” 也就程司菱开口,让江昭景说了厉静姝走进办公室之后的第二句话:“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要是哪天我不喜欢了呢?”程司菱偏头问道。 “那自然我也不喜欢了。”江昭景回答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 程司菱这才满意了,笑吟吟地看向厉静姝:“谢谢你了,静姝。” 厉静姝觉得自己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我先走了。”她匆匆转身,也没有带上“陈向导”,估计是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参观园区了。 陈助理见大麻烦走了,而未来老板娘还在,松了一口气。 “江总,那我先走了。”他猜测老板和老板娘还有恩爱要秀,准备退场。 “等会儿。” 江昭景看向陈助理的目光仍旧像是在看死人,陈助理瑟瑟发抖,生怕他下一句是“顾总监应该还需要一个帮手”。 “再叫一份餐吧。” 还好还好。 “我马上去!”陈助理逃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程司菱和江昭景两个人了。原本乖巧地仍有江昭景捏着自己手的程司菱立刻收回了手。 “怎么,还需要再叫一份餐?” 想起刚刚厉静姝说什么“以前的口味”、“你应该会喜欢”,她就觉得牙疼。 江昭景看向她,不同于对着厉静姝时的冷漠,桃花眼里尽是柔情,一点一点,像是闪着光。 “囡囡,你在吃醋。” 说不吃醋,那肯定是假的。程司菱不想说假话,也不想让某人得意。 “江昭景。”她抿了抿嘴唇,“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见习期,要是见习期表现不佳,分扣光了是要被辞退的。” “是吗?”江昭景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得手痒,想要捏一捏她的脸蛋,好在他清楚现在这个局面,还没到调/情的时候。 “那我现在有多少分。” “六十一分。”程司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很快就不及格了。” “扣了这么多?”才上位的江总表示这家公司对员工的筛选真是严格,不过这样也好,他上不了位,别人更是不要想。 “是啊,所以你要不要把刚才的‘你应该会喜欢’解释一下?” “当然。”要是他不说,估计分分钟及格线以下,三振出局了。 “我刚回国的时候,在江元家住过大概半个月。”彼时的江昭景,还不是很想回江宅,一方面是因为江宅离棠园实在是太近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父母。 “厉静姝也住在那儿?”程司菱的目光立刻危险了起来。 仿佛看到自己可怜的最后一分也岌岌可危,江昭景连忙回答:“我并不知道她在。” 好吧,江元的房子也挺大的。 “你们就没有遇见过?” “没有。”江昭景的确从来没有遇见过厉静姝,“当时J.L.刚刚搬回国内,事情很多,我每天都一大早出门,深夜回家,周末无休,自然遇不上她。” “遗憾吗?”程司菱还是觉得牙酸。 江昭景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有了你,我的人生就没有遗憾。” 就会说甜言蜜语转移话题,程司菱虽然偏头假装不屑,但是心中的确舒坦了很多。 “继续交代刚才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江昭景觉得今天自己这分扣得委实冤枉,“有一条我出门前,江元家的阿姨给了我一份粥。” “那份粥是厉静姝做的?”程司菱已经大概猜到剧情了。 “嗯。”江昭景有些头痛,“当时阿姨什么都没说,我自然以为那是阿姨做的,喝了几天。” “厉静姝以为你知道。”程司菱替他补充,“因为你连着喝了几天,以为你也对她有意思。” “差不多时这样,不过我在知道那粥不是阿姨做的之后,就再也没喝过。”江昭景牵起程司菱的手,叹了口气,“如果我知道那粥是她做的,从一开始就不会喝的。” 他从来明白自己的心意,不会接受任何女人的示好。 “可是厉静姝并没有放弃。”程司菱也觉得这件事情有点难办,说起来她和厉静姝之前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差,至少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十分好的。 只是这次事情后,她们两个人会撕破脸也不一定。 “她争强好胜,对你也未必抱着友好的心态。”江昭景有时候真的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个小傻瓜,单纯得可以,需要他好好保护才行,“你还记得你上次在牙牙的生日宴上喝醉那件事吗?” “记得,和厉静姝有关?” “嗯。”江昭景点了点头,“你喝的那杯红酒,里面混了其他的酒种,这种混合酒,本来就比一般的酒,更加容易醉。” “她有什么目的呢?想看我丢脸?” “不知道。”江昭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自然地落下一吻,“无论如何,你小心一些。” “知道了,蓝颜祸水。”程司菱戳了戳他的腰。 角落里,原本一直在休眠状态的J,因为接收到会议通知,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哎呀,羞羞脸!” 程司菱哭笑不得地看着江昭景:“你说J像你,肯定是骗人的。” “怎么说?”江昭景含笑看她。 “你脸皮那么厚,根本不会害羞。” 22.第二十二吻 22/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嗯?”江昭景捏了捏程司菱的脸蛋,手感果然好到不行。 “因为我没有见到过。”程司菱抓住他的手腕, “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她还真的从头到尾都没觉得J和江昭景像过,除了一人一机器人都是油嘴滑舌这点。 “公司现在有在做一款智能家居系统, 配有AI, 到时候给你做一个独家的,你再看看像不像。”江昭景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 “不要。”程司菱拍了拍他的脸, “总能看见你了,还不够吗?” “够了吗?”江昭景反问她,“我只想把你揣在口袋里,时时刻刻都带着。” “你口袋多黑啊, 我才不要。”程司菱嫌弃拒绝, “我听到J提醒你该开会了,快点去吧。” 推着江昭景离开后,程司菱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休息区的茶几上, 还放着那个橙色的保温桶, 程司菱看了心烦, 但是在将保温桶提起来之后, 她有有了新的计较。 厉静姝能暗戳戳地送饭, 她难道还不能光明正大地送吗? 江昭景原以为, 厉静姝的事情, 没有给他和程司菱之间造成什么误解, 已经是一件好事了。但是在接过程司菱给他的保温桶后, 他才知道, 还有更好的可能。 “要吃完。”程司菱一早起来做饭,简直呵欠连天,“如果到中午的时候,不热了,就用微波炉加温一下。” 程司菱特地买了两个保温桶,一个是蓝的,一个是粉的,一模一样的款式。 江昭景伸手给她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只觉得有些心疼:“以后不要起这么早了。” “不行,我得多疼疼你才行。”虽然困得要命,但是程司菱仍旧很坚持,“谁让你是个小可怜,没有人给你做饭呢?” 江昭景虽然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手中的宝贝疙瘩,但是在父母眼中,还真的是个意外。程司菱小时候就知道,他的父母异常恩爱,在很多时候会忽视他。 其实她也差不多,自从父亲葬身战场,母亲改嫁后,她的家便没了。 程琬宜女士有了新的家庭,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少了很多。但是所幸,小时候她有外公,长大了,她有江昭景。 “那我要谢谢我们囡囡。”江昭景拿着程司菱给他的保温桶,心中思绪万千,他俯身吻了吻女孩的侧脸,“谢谢你疼我,也谢谢你,留在我身边。” 陈助理向往常一样来到公司上班,可是今天,他发现了一个特别可怕的事情。 昨天BOSS和未来夫人还因为一个保温桶闹得不可开交,没想到今天,居然又出现了一个保温桶。 这样的异常,让他拿不准自己应该怎么办。 “江总,这是昨天会议的资料。”走进办公室后,陈特助连脚步都放轻了,目光一直往保温桶上瞟。 “可以了。”江昭景大概翻了翻,“君越方面有意出售其手上的汽车业务,你准备一下相关资料,看看我们是不是能收购一部分,用于接下来无人驾驶汽车的生产。” “是的。”陈助理认真地将这件事情记下,才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今天中午需要订餐吗?” 江昭景一开始连头都没抬,听到这句话后,认真地看了陈特助一眼:“你视力正常吗?” 他今天特地提了爱心午餐,从公司大堂走过,难道没有人留意吗? “我只是惯例问问。”陈助理十分努力地表达自己视力没有问题。 “园区里的食堂已经筹备完成了吧?”J.L.园区里有专门的员工食堂,只是可惜一开始规划的时候,预留的面积过小,整改了很长一段时间,算一算,差不多应该全面投入使用了。 “是的。”陈助理虽然可以上达天听,但是往下,也很接地气。 “每人每月的用餐补贴再加三百吧。” “是的。”陈助理表面上不露痕迹,心里都乐开花了,卧槽,老板身上到底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这个疑问一直藏在陈特助心里,没敢问。 不过很快,江昭景主动为他解了这个疑惑。 午休时间,陈助理一边刷朋友圈,一边吃饭。刷到某条朋友圈的时候,他差点喷出饭来。 只见手机屏幕上,他那位仿佛不知道有朋友圈这种东西的BOSS,特地贴出了今天的午餐。荤素搭配,还有排骨汤。 这还不算什么,他配的文字居然是“被人疼爱时,想让世界也充满爱”。 矫情得一点都不像商场上的冷面杀神。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今天的保温桶,居然是未来的老板娘送的。 送一个保温桶,就能让每个员工每月多三百块的用餐补贴,那么等到BOSS将人娶到手,J.L.的员工是不是能分到江氏出品的房子? 展望未来真是让人美滋滋。 程司菱刷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盛飞飞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的糖醋排骨。如果眼神有实质,那一定已经幻化成一双筷子。 看到好友突然傻笑起来,盛飞飞目光露出了一丝疑惑。 “程司菱同学,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恋爱了?” “嗯?”程司菱顺手给江昭景点了个赞,然后告诉盛飞飞,“没有。” “我觉得你最近状态很不对,大概率是陷入了爱情。”盛飞飞总觉得自己这双利眼能看透很多东西,“时常双目无神,莫名傻笑,像个傻子。” 程司菱刚刚准备也“大爱”一番,将自己的糖醋排骨分享给盛飞飞,听完这话,她不想分享了。 看到程司菱将已经推出的排骨收了回去,盛飞飞悔得差点捶地:“不不不,我是傻子!我是傻子!” 这还差不多。 程司菱分了点排骨给她。 盛飞飞将用尊严换来的排骨含在嘴里,差点热泪盈眶。利索地将排骨吃完,她才抬头:“你向给你送相片的神秘人道谢了吗?” “嗯。”程司菱随口应了一声。 “那你也知道他是谁了?”盛飞飞眼睛亮了起来。 “知道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吃火锅时,有人送了热牛奶?”盛飞飞前两天才想起这事,“送你相片的和送你牛奶的是一个人吗?” 程司菱有时候也会被她的敏锐惊呆,盛飞飞果然天生是做八卦记者的料。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吗,我只是觉得这么贴心的男人,世上已经不多了。”看到你吃火锅,会想起你胃不好,眼巴巴地送上热牛奶;知道你受了伤,会给你去把需要的照片拍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讲起来都让人觉得心动。 “管好你自己吧。”程司菱表面上懒得理她,实际上心中还挺开心的。 “你看,又傻笑了。”盛飞飞捕捉到了她嘴角的弧度,硬生生解释成了傻笑,“还说不是在恋爱?” 程司菱将她推开:“以后糖醋排骨,你连吃配料的份都没有了。” 顾其琛方面来了电话,称君越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结果。程司菱和他约定好采访时间后,开始做前期的准备。 资料才准备了一半,俞新城的电话打了进来。 程司菱眉头一蹙,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俞新城很少没事给她打电话的。 拿着手机去了茶水间,她才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程姨的狗从我房间里翻出了你之前住院的一些单据。”俞新城的声音难得不是往常的痞气,“她要是来问我,可能我还给你圆过去了,可是我现在刚刚知道,她直接去医院了。” 程琬宜心里清楚,俞新城总是站在程司菱那一边,所以干脆连问都没问俞新城,自己直接行动。 程司菱心中一紧:“医院没道理随意透露病人信息的。” 俞新城知道他这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却根本没法放心。 “程姨想做的事情,很少有做不成的。”千言万语在这个时刻,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了,“你自己注意点,好自为之。” “俞叔在家吗?”程司菱的喉咙眼像是堵了团棉花,紧张得不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程琬宜女士了,她的确手段非常,弄清楚她因为什么住院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我爸今天在邻市开会,我已经打了电话给他,叫他尽量快点回来了。”俞震言勉勉强强还算是能制住程琬宜。 这简直是上天要亡她。 挂了电话,程司菱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现在她唯一的指望竟然是医院的保密系统。 紧张地熬到了下班。程司菱刚刚松了一口气,才走出电梯,却看到了以十分嚣张的姿势横在报社门口的阿斯顿·马丁。 昂贵的轿车天生吸引人的目光,此时阿斯顿·马丁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 程司菱站在原地,都能感觉到程琬宜的目光,透过黝黑的车窗玻璃,落在她身上。 这阵势,她母亲应该已经知道了。 程司菱站在原地没动。没一会儿,轿车的驾驶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眉目慈和的中年男人。 他的头发上了发蜡,被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身上穿着得体的西装,连笑容都像是特地计算好的,挑不出一点差错。 “大小姐。”他走到程司菱面前,将腰弯成了九十度。 “福叔,您先起来。”程司菱的声音有些颤抖。 福叔是棠园的老人,从年轻时候就跟着她的外公,直到外公因病过世,才跟着子女离开,颐养天年。 自从父母分开后,程司菱总是跟着外公,自然也能常常看到福叔。福叔和外公,与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长辈。 今天程琬宜女士将福叔请出来,是一定要逼她就范了。 “大小姐,我们走吧。” 福叔侧身,让出路来。 23.第二十三章 23/ 程司菱就算能不给她母亲面子,但是福叔的面子, 她一定会给。 拽了拽背包的带子, 她缓缓走向那辆轿车。 “请吧, 大小姐。”福叔快程司菱一步,为她打开了车门。 车内的气压有些低, 程琬宜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红唇衬着白皙的皮肤, 隐在黑暗中,有些瘆人。 “怎么?”见程司菱站着许久不上车, 程琬宜弹了弹自己保养良好的指甲,“还要我请你上来?” “不用。”程司菱坐上车, 关上车门, 将外界探究的目光也一并关在门外。 母女俩谁都没有先开口,任由福叔将车开出了报社。 车内的安静让程司菱心跳飞快,她看了看窗外,这是回棠园的路。 果不其然,黑色的阿斯顿·马丁一路疾驰,最后在棠园门口停下。程琬宜率先下车, 带着程司菱往屋子里走。 她没有去程司菱住的院子,而是带着她去了正院。 正院是程司菱外公住的院子, 老人过世后,她做主封了院门, 从此再也没有踏足过。 人总是这样, 特地忽略了, 就能像忘却一样。 程琬宜推开了院门,像是揭开了一层回忆。程司菱看着院子衰败的情形,鼻尖是淡淡的灰尘味。 程琬宜跨过院子,走到堂屋前,将门推开。 堂屋的正中间放着一张照片,老人眉目慈和,嘴角带着天底下最温和笑意。 程琬宜盯着父亲的照片看了几秒,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跪下!” 程司菱看了母亲一眼,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外公的照片前。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程琬宜双目赤红,显然是愤怒至极。 “不知道。”程司菱看着照片中的老人,声音坚定。 “你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程琬宜冷笑了一声,对着福叔说,“请家法。” 福叔看了程司菱的背影,有些不忍。但想起程琬宜说的事,还是狠下了心。 程司菱的外公是著名书法家,老人家虽然对后辈宽和,但是很重规矩。他的书房里常年备着一根戒尺,那是程家的“家法”。 程琬宜幼年练字时,就总因为顽皮被请家法。 不过大概是隔代亲的缘故,程司菱从来没有被打过,哪怕再不听话,也只是被外公轻轻地拍几下手掌。 戒尺被藏在一个楠木盒子里,盒子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但盒子里的戒尺,却完好如新。 程琬宜将戒尺拿在手中,对程司菱说道:“伸出手来。” 程司菱原本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狠狠地握成了拳头,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松开,手心向上,将双手伸到了与额头同高的位置。 程琬宜手中的戒尺毫不犹豫地落在了她的掌心。这一下极重,程司菱的手掌很快浮现了红痕。 “你说你不知道错,你明明受伤了,却瞒着十月怀胎将你生下来的母亲,是不是错?” 戒尺第二次落在程司菱的掌心。 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外公那么辛苦将你养大,你非但不感激,还要去冒险,是不是错?” 戒尺第三次落在程司菱的手心,连福叔都于心不忍了,程司菱却还是昂着头,丝毫没有示弱的迹象。 “你父亲早就抛弃了我们,你还要为一个无所谓的誓言,跑去叙利亚,是不是错!” 这次程司菱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顿地说:“我的父亲没有抛弃我。” “没有抛弃,他离开时,你才不到十岁,他将我们孤儿寡母丢在南城,,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去了叙利亚,你说这不是抛弃?” 程司菱知道她母亲心中有怨,这怨藏了这么多年,只有越积越深,再没有消弭的一天,可是她真的听不下去她对父亲的诋毁。 “他是一个军人,从你嫁给他的那刻起,你就该知道,于他而言,只有大家,没有小家。”程司菱已经很久没有忤逆过自己的母亲了,“你根本不是因为他要去叙利亚才和他分开的,你根本就是一直心中有别人,是你抛弃了他!” 程琬宜本就气急,听她这样说,一下没控制住伸手挥了过去。 还好福叔反应快,伸手挡了一下。 “大小姐。”福叔看到程司菱双手已经肿了起来,忍不住出声,“别说了,我们先去上药好不好?” 程司菱看了福叔一眼,有些犹豫。 “福叔你让她说!”程琬宜怒极反笑,要不是今天的爆发,她还不知道她的好女儿心中对她有这么多不满。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程司菱眼眶里都是眼泪,却强忍着一滴也没有流下来,“你和俞叔叔是初恋情人对吧,你和爸爸结婚,不过也是因为你恨俞叔叔抛下你,自己出国留学。” “程琬宜怎么可以被抛弃呢?” 程琬宜多骄傲的一个人啊,怎么可以被抛弃?只是因为爱人离开了,所以她才抢先和备胎结婚,让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她被抛弃,而是她抛弃了那个不识货的男人。 “就算是这样,那又怎样?”程琬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双与她极其相似的杏眼微眯,“你还能为他讨回公道?” “你以为他又有多爱你?爱你到宁愿把自己的骨灰留在叙利亚,也不愿叫人带回国,放在你可以看见的地方?” “我和父亲约好了,我们要在叙利亚相聚。” 程司菱永远记得那一年夏天,父亲离开前,将自己抱起,骑在他脖子上的场景。别的小朋友都是那样长大的,可是她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一个军人,他要保卫国家。 那是她记忆中唯一一次,她可以像一个孩子一样,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和他说着父女间的悄悄话。 “我们囡囡以后想要做什么呀?” “囡囡想和爸爸在一起。” 高大的男人因为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直接哽咽,很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囡囡也要去吗?” “囡囡想去。” “那囡囡要乖,要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凌志的声音像是还围绕在她的耳畔,“将来可以成为战士或者记者,去看看爸爸守护过的土地。” “爸爸永远在那里等你。” 程司菱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在离开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那句永远,竟然成了真。他永远留在了叙利亚,留在了战火纷飞的国度。 他在那里等她。 “程司菱,你没有这个机会的。”程琬宜双目通红,语气却很坚定,“我的女儿,不可能去叙利亚。” “我偏要去。”程司菱咬牙。 “很好。”程琬宜一把拉住程司菱的手,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程司菱跪了许久,又挨了一顿打,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她拖着走。 程琬宜将女儿塞进车子里,让福叔坐在副驾驶,亲自驾车回了俞宅。 俞新城正在家里等得心慌,就看见狼狈不堪的程司菱被程琬宜拖了出来。 “程姨,这是怎么了?”俞新城跑着上前,想查看程司菱的情况。 “我们母女间的事情,你不要管。”程琬宜头一次用这么不好的语气和俞新城说话。 她看了眼这个继子,想起他和女儿联合起来欺瞒她,实在没办法不生气。 程琬宜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中,将程司菱关进了楼梯下的小休息室,亲自锁好了门。 福叔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司菱她是不是受伤了?”程琬宜调了三个保镖过来,看着休息室,俞新城属于重点监视人物,根本没机会就近看程司菱的情况。 没办法,他只能问看起来很知情的福叔。 “俞夫人用戒尺打了大小姐。”福叔倒是如实相告。 “戒尺?”俞新城听着都觉得痛,“你怎么不拦着点?” 福叔看了这位看起来不是很懂女人心的俞家大少爷一眼:“如果没有这一顿打,俞夫人和大小姐之间的矛盾,只会越积越深,这样爆发出来反而好些。” “哪里好?”俞新城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打了这一顿,俞夫人回心疼大小姐,后续的事情,更好解决。”福叔说完,也不管俞新城有没有顿悟,只往一边去,叫俞家的佣人准备好药。 果然没过多久,程琬宜换了一身衣裳,从楼上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有治外伤的药吗?” 等佣人将药拿上来,她先是通过休息室的小窗口往里看了看,发现程司菱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才推门进去。 程司菱只觉得身体累极了,听到有人进来,也没能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程琬宜看着女儿狼狈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她当初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的力道? 到了些药酒在自己手上,程琬宜慢慢地揉搓着女儿柔嫩的手掌。明明小时候,那么软萌听话,怎么长大会这么倔强呢? 俞新城听了福叔的话后,一直观察着休息室的方向。直到看到程琬宜走了进去,才松了一口气。 离俞震言回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俞新城想了又想,决定打个电话给江昭景寻找一下解决方案。 接到俞新城电话的时候,江昭景看着毫无灯光的棠园,眉头紧锁。 “司菱出事了!”俞新城十分会抓重点,一句话直接让江昭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福叔进休息室看程司菱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正坐着,呆呆地看着自己已经上过药的手。 “大小姐,还疼吗?”福叔身上已经不见下午时的严谨和坚持,连一向挺得笔直的腰板也有些伛偻,竟像是一下子老了。 “我不疼。”程司菱有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划痕过敏体质,看着满手红肿的,但是并不严重。” “严不严重我还能不知道?”福叔看着这时候,还反过来安慰他的小姑娘,心中柔软得不行,“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娇里娇气,现在倒是硬气了不少,脾气 也大了不少。” “福叔。”程司菱拽着他的袖子撒娇。 福叔的年纪和她父亲相仿,在父亲角色缺失的童年里,他为她弥补了许多。 “真的一定要去叙利亚吗?” “您也是来劝我的吗?”程司菱有些小难过,至今还是没有一个人支持她。 “福叔劝得住你?”福叔叹了口气,“福叔只是想问问你,你身边的人,母亲、哥哥还有福叔,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你心里头那点执念吗?” “我……”程司菱一时语塞,“这不是可以比较的事情。” 福叔看着小姑娘,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她的手:“你执意要去叙利亚,不就是将我们这些人都捆绑着,和你心中那点执念做了个比较后得出来的结论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点什么事,我们要怎么办?”福叔不想多劝,可是他也忍着不住,“你的心里,没有点牵挂吗?” 程司菱低下了头。 她心中当然有牵挂,她虽然刚刚和母亲吵过架,可是她从来记着她的喜好。她总和俞新城斗嘴,可是她是真的将他当成了哥哥。还有俞叔、福叔、盛飞飞…… 还有江昭景。 他们因为这件事情闹过分手,不久前才决定重新试一试。 “我想去叙利亚,并不是想抛下这些。” “可是你做好了抛下的准备。”福叔叹了口气,“福叔很想说服你,可是那点执念埋在你心里十几年了,也不是说几句话就能拔除的。” “福叔等着你自己想通。”这是最好的结果。 最坏的,是她到了叙利亚之后想通。 江昭景到俞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今天没有月亮,只有零星地几点星子。 “你终于到了。”俞新城像做贼一样到门口接应他,“司菱现在还被关着呢,我只能带你去小窗口里和她说两句话。” 俞新城偷偷摸摸地带着江昭景绕道别墅后头,敲了敲巴掌大的窗户。 没一会儿,程司菱走了过来。 俞新城知道自己在这里有点电灯泡的嫌疑,干脆走开,帮他们望风。 江昭景原以为他的小姑娘,会向他诉说母亲的暴行,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竟是:“你看我现在这样,像不像在姨妈家被虐待的哈利·波特?” 24.第二十四吻 24/ 江昭景知道, 她这是想告诉他, 她很好。可是这种时候,她表现得越坚强, 他只会越心疼。 “给我看看你的手。” 江昭景的声音在黑夜中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程司菱原本有些犹豫,低头见手上的红痕消退了不少, 才敢伸出来给他看。 虽然已经没有一开始可怕, 但她原本小巧秀气的手掌还是有些微肿。江昭景心中涌上诸多不知名的情绪,这些情绪将他包围,让他只想抱一抱她。 可是他现在做不到。 程司菱还被关在狭小的休息室里,他连摸摸她的头顶安慰她都有些难。 他的心有些抽痛。 江昭景强行压抑,才没让自己在脸上露出端倪。他的女孩那么努力地安抚他, 他不想让她的努力白费。 江昭景低头, 亲吻了程司菱的手心。她的手心还有刺鼻的药酒味, 但是他似乎毫不在意。 “别担心。”江昭景柔声安慰她,“我会想办法让你出来。” “你要吃好, 睡好, 别让自己生病了, 嗯?” “我会的。”程司菱乖巧地点头。 之前她真的担心过, 担心如果她不妥协, 她母亲会将她关在俞宅, 一直关下去。有了江昭景的话, 她仿佛一瞬间安心了。 “我等着你。” 江昭景不能在俞宅久呆, 没一会儿, 俞新城就过来催人。 江昭景最后隔着窗户, 抚摸了程司菱的脸,才跟着俞新城离开。 俞宅到处都是程琬宜的眼线,也没有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俞新城干脆和江着急一起到了他的车上。 “其实让程姨逼司菱就范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受怕了。”俞新城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好歹如果这次程姨成功了,事情会朝着他们期待的方向走。 “我舍不得。”江昭景手握着方向盘,因为用力,原本白皙的指节有些泛青,“我是不希望她去叙利亚,可是她这么倔,让她放弃太难了。” “你以为我就舍得?司菱她十几岁的时候来的我们家,当初那么小小的一个姑娘,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要是别的事情,我二话不说,肯定给她办了,可是她要去叙利亚。” 战场是吃人的地方。 “现在受些苦,也许以后就不用受苦了。” “没有那么容易的。”经过这么长时间,江昭景都几乎要放弃了,“你知道吗?她现在连法语都已经说得很流利。” 程司菱太有毅力,也太有计划性了。这么多年,她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加靠近叙利亚。 “也许更加早一些还有可能,但是她一步又一步,已经走到了现在,要她放弃根本不可能。” 俞新城以双手掩面,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那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和她一起。” 程司菱和江昭景道别后,回到了沙发上。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九点之前,她母亲程琬宜女士会做一系列的护肤手续,九点半,准时上床睡美容觉。 二十几年雷打不动。 要是她没有估算错,再过一会儿,她母亲肯定会将她转移到房间里去。毕竟着狭小的休息室没法睡人。 果不其然,她才坐下来没多久,程琬宜就开门进来,指挥着保镖带她去了二楼的房间。 门依旧是上锁的,窗户临时装了个防盗窗,丑得要命。 她母亲难道觉得她会从窗户上跳下去逃走?不会的,她不可能做傻事。 程司菱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住了,房间里和她离开时却没什么两样。窗外的合欢花已经谢了,桌子上换了一束新鲜的百合,开得正好。 程司菱躺到了床上,意外发现身下有个硬物。她掀开被子一看,竟然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大概是她离开的方式太过震撼,手机里塞满了同事们的电话和微信,盛飞飞的最多。 【司菱你怎么了呀?周围的同事都说你上了一辆千万豪车,可是对方看起来来者不善。】 【你是不是被绑架了呀?】 【难道是记者做的不好,家里人喊你回去继承家业了?】 一开始还是插科打诨的语气,到后来,大概是真的急了。 【打了这么多电话也没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你是要急死我吗?要是十点之前还不回消息,我报警了!】 程司菱刚打算回她“别报警”,盛飞飞的电话又进来了。 “终于接了!” 程司菱刚刚接通电话,就听见那头一阵欢呼。 “司菱,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去上班了。”也不知道程琬宜女士准备关她几天。 “我知道了,余主编知道我和你熟,她找上我了。”盛飞飞知道她现在人是安全的之后,稍稍放下了心,“她说有人来给你办离职,但是被她以离职手续必须本人办理和你手头还有采访没结束为由,挡回去了。她说做主给你开了个长假,你随时可以回来销价。” 程司菱原以为自己肯定要丢工作了,没想到余主编竟然这样帮她。 “替我谢谢主编。” “等你回来了自己当面谢她。”盛飞飞特地要重了“回来”和“当面”两个词的音,她预感很不好,怕程司菱真的不回报社了。 “当然。”程司菱望了望窗外,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还能不能回去。 盛飞飞大概从她的声音中察觉到了疲惫,嘱咐了她几句就挂了电话。 程司菱结束通话后,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了许久,直到感觉自己眼睛都花了才洗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司菱发现自己的房门能开了,门外也不再站着两尊门神,心下一松。 她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下楼,看到俞震言正坐着吃早餐。 “司菱,快过来吃点东西。” “俞叔。”程司菱朝着他点了点头,正准备拉开凳子,却有人快了一步。 程司菱回头,看到俞新城笑眯眯地看着她。 “谢谢哥哥。” 程司菱难得管他喊一声哥哥,俞新城一时有些懵逼,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了声:“不用谢。” 程司菱坐下来,发现俞震言看起来略显疲惫,猜测他是因为她匆匆赶了回来,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内疚。 她这位继父对她一向不错,可是她却因为父母的事情,并不能敞开胸襟接受他。昨天她甚至口不择言,攻讦他。 明明他和她的母亲并没有做过任何越轨的事情,两个人再在一起,也是她父亲离开三年后的事情了。 程司菱沉默地吃着那份属于她的早餐,许久之后才问:“我妈呢?” 程琬宜注重身体,知道早餐不吃,危害很大,绝对不会落掉这一餐。她不出现,大概率是因为不想面对她。 “你母亲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俞震言难得有了语塞的时候。 他昨天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按理说早该沉沉入睡的妻子却还醒着。他刚刚进房门,她就抱着他哭,劝都劝不住,嘴里一直说着:“你说她怎么这么倔……” 他没办法站在程司菱的角度去劝他的妻子,却也没有立场站在程琬宜的那边来劝程司菱。他的地位本来就尴尬。 “她昨晚没有休息好。”俞震言叹了口气,“你母亲心中也有许多苦,她只是希望你平安,你不要怪她。” “我不会。”程司菱的确不能去怪任何一个人,所有劝她的,都是为了她好,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的。 吃完早餐,程司菱去院子里逛了一圈。程琬宜虽然将她从房间里放出来了,但是并没有让她离开自己视线的意思。 俞宅四周都补装了不少摄像头,而原本在她房门前站着的“门神”也换到了大门前。 程司菱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该看书的时候看书,空闲下来的时候,还会写一些稿子。程琬宜虽然将她困在了俞宅,却没有限制她在俞宅内的自由行动。 只是她很少见到程琬宜。 她母亲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程司菱就这样在俞宅呆了近一个星期,期间福叔来看过她两次,却没有再和她提起过叙利亚的事,只是关心她在俞宅过得好不好。 江昭景到访俞宅的那天,下着小雨。蒙蒙细雨笼罩着古都南城,给人一种梦回之感。 程司菱不太喜欢雨天,躲在家里逗狗。程琬宜女士的狗虽然有些傲娇,但是意外地喜欢她。 那只京巴狗叫乖乖,但是它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有点蠢的名字,只有程司菱和程琬宜叫的时候,能够勉强给点反应。 “乖乖,转个圈给我看看。”程司菱正想教它些技能,缓缓停在俞宅门口的轿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许久没有打开过的大门“哗啦”一声开启,让程司菱看清了那辆她熟悉的宾利。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从副驾驶上下来,绕到了汽车后座。 他撑好了伞,才将后座们打开。 江昭景从宾利后座上下来。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包裹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只是他的脸上没有带着程司菱熟悉的笑意。 没一会儿,从后面的那辆汽车里又走出来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江昭景偏头,不知道和那两个外国男人说了什么,让他们连连点头。 程司菱注视着外面的男人,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真是个优秀的后生。”程琬宜将地上的乖乖抱了起来,“你知道他今天是以什么身份上门的吗?” “什么?”程司菱抬头看她。 程琬宜嘴角一挑,又是往常那种风情万种的模样:“我们老程家的未来女婿。” 25.第二十五吻 25/ 江昭景带着人穿过院子。 眼看着人已经到了大门前,他身后的随从也收了伞。程琬宜脸上才扯出了标准的待客笑容, 迎了上去。 “俞夫人。”江昭景朝着她点了点头, 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程司菱身上。 这两天他和程司菱一直有通话,但是见不到人, 他的心一直不安。现在看到她精神状态不错, 身体也不错,他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程琬宜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侧身, 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吩咐佣人准备茶点,端到会客厅。 “江少,请吧。” 程琬宜伸手, 示意他往前走。 江昭景虽然想多看程司菱几眼,但是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他点了点头, 跟着程琬宜离开客厅。 程司菱坐在原地, 看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明明江昭景事先什么都没有和她说, 但是她内心里, 却相信他一定能带她走。 会客厅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偏黄的光,将偌大的房间照得明亮又温暖。 “江少今天上门, 真是我们俞家的荣幸。”程琬宜坐到了沙发上, 端起红茶喝了一口。 她嘴上说着荣幸, 语气中可并不是这个意思。 江昭景因为什么上门, 他们两个心里都心知肚明。可是人做到他们这个份上, 再开门见山,就显得弱了。打一打机锋才更有意思。 从江昭景走进俞家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个就在较量。江昭景管程琬宜叫“俞夫人”,而程琬宜管他叫“江少”,两人都没有率先亲近的意思。 谁先退了一步,在之后的较量中,会输了气势。 “俞家有我想要的,上门自然是必然的事情。”江昭景这话意思很明白,他只是为了程司菱才上门的,若但是俞家,他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委屈江少了。”程琬宜言辞中暗含讽刺。 俞家这些年势弱,虽然仍旧在南城占着一席之地,但比起江家,远远不如。不过江昭景既然想娶她女儿,俞家继女,说这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若是正常女婿上门,当然不适合说这样的话,但是现在,程琬宜和江昭景因为程司菱自然地站在了对立面。 “为了她,倒没什么是委屈的。”江昭景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交叠,后背微微靠着沙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只是司菱这次受的委屈有些大。” “倒是很难有人会为司菱到我面前来说话。”程琬宜从来不是个好妈妈,她强势霸道,顺着自己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哪有人敢到她面前来说什么呢? 俞新城那么疼爱这个妹妹,都不敢插手他们母女间的事情。每次都只能偷偷去安慰程司菱或者拉上他父亲来做和事佬。 “我就喜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俞夫人不也是吗?”江昭景的语气中带了点隐隐的胁迫,“非法拘禁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非法拘禁了吗?”程琬宜的脸色冷了下来。 江昭景倒是不为所动:“那我可以现在带走司菱吗?” 程琬宜快被他气笑了:“原来江少在这儿等着我。”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表面上的和平也没有什么维持的必要了。 “你带走她又能怎么样呢?能阻止得了她去叙利亚?”程琬宜只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所有人都应该站在她这边,“没可能的,没人阻止得了她,还不如将她拘着,至少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那您是准备拘她一辈子?” 他们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没有可能关她一辈子。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程琬宜站了起来,内心的焦躁使她不断地踱步,“要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你以为我想这样?我就那么想不开,一定要弄僵我和她的母女关系?” “那就让她去。” “什么?”程琬宜猛地愣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江昭景重复,“让她去。” “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让她去那种地方?”程琬宜上下打量他,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既然没办法阻止她,那就让她去吧。”江昭景也是在这段时间中艰难地作出了决定,如果真的没有办法阻止她,那么全心全力地支持她。 “我去中东,为她请来了几位保护者和向导,等她真的踏入了那片土地,会用得上的。” 中东地区有一种特别的兵种,他们只为利益参加斗争。只要出价够高,他们可以受雇于任何人。 “他们会不要命地保护她,届时,我会与她同去。” 这是他给出的承诺。 程司菱从江昭景和程琬宜进入会客厅后就一直有些焦灼。她想上前去听一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可是会客厅门前站了两尊“门神”。 她想,她最近大概和“门神”有些过不去。 不过这次守在会客厅门口的,不是一开始盯着她的那几个,而是江昭景带来的外国人。这两个外国人虽然金发碧眼,但是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他们虽然穿着西装,却也遮掩不了那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她正疑惑着这两人的身份,会客厅的门打开了。 先走出来的是程琬宜,她看着程司菱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冷冷一笑:“望眼欲穿啊。” 程司菱懒得理她,没有回嘴。 江昭景出来,看见这对母女又对上了,似乎隐隐有些明白俞新城的难处。 他朝着程司菱伸出手。 程司菱见状,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于她十指相扣。 江昭景的身上还带着一丝冷意,但是他的手却暖烘烘的。 程琬宜翻了个白眼偏开头去,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程司菱今天没有扎头发,乌黑的长发就披散着。江昭景伸手,将她的鬓发别到耳后,才缓缓说道:“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走?”程司菱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谈判这么快有了结果,她看向程琬宜,“妈妈,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程琬宜还是那副“老娘心情不好的表情”,“同意你们结婚吗?” “程司菱我真是没想到啊,你不听话就算了,还早恋。” 程司菱:…… 她无辜地看了江昭景一眼,她妈妈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 “行了行了。”程琬宜抱胸,“别在这里眉目传情了,快走吧。” 她这态度,是不再管她的事情了吗? 程司菱看向江昭景,只觉得这个男人还真够神通广大的:“你是怎么让我妈妈同意的?” “以后再告诉你。”江昭景捏了捏她的鼻子,“快去收拾东西吧。” 程司菱是突然被带来俞宅的,东西并不多,很快便收拾好下楼。江昭景将她的包给了身后的随从,一手牵着程司菱,一手撑伞,离开了俞宅。 “我们去哪儿?”程司菱看着窗外,发现这并不是会棠园的路。 “去南苑。” 南苑是江氏旗下开发的一个楼盘,在南江之南,大多数是江景房,价格昂贵。江昭景早年在那边购置了一套房产,现在倒是刚好用得上。 “囡囡,我不放心再将你放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南苑贵,是有他贵的道理的。程司菱也算是见过市面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在靠近CBD的地方,还能有小区弄出那么多空地来种植各种高大难养活的植物。 “我记得这个地方一开盘就很火爆。” 江昭景的房子是一套三居室,带阳台,位置极佳,特别适合赏景。程司菱坐在阳台上,虽然外面还下着雨,她却觉得整个人都放晴了。 “是啊,一开盘就被抢空了。”江昭景拿了毯子,盖到她腿上,现在已经渐渐入秋,气温也降了下来,做好保暖工作总没错。 “那你是动用了关系,才抢到这么好的位置的吗?” “并不是。”江昭景想起买下这套房产的时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伸手揉了揉程司菱柔软的耳垂,才觉得好了一些。 “南苑所有的房子都是采取摇号制出售,大概是上天知道我想要将这里作为婚房,所以给我开了个金手指,让我摇到了最好的位置。” “婚房?”程司菱心动一动。 南苑开盘的时候,是他们分手前夕,那时两个人还在冷战。程司菱因为看到南苑的广告会想起江昭景,连电视都不想看,他却自己在准备婚房吗? 江昭景对程司菱再了解不过,看到她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囡囡,我一直觉得,我们不会真的分开。” 江昭景心绪翻涌,他轻轻捏起了程司菱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她。 情人都很喜欢接吻,大概是这种呼吸交缠的方式,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江昭景一手捏着程司菱的下巴,一手环住她的腰,强迫她抬头,也强迫她更贴近自己。他无情地掠夺着她的呼吸,像是想将她拆骨入腹,狠狠的融进自己的血肉里。 程司菱感觉到他的情绪,也感觉到了渐渐升起的情·欲。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 江昭景的手已经越过她的衣服下摆,停留在了她的腰肢上。男人略带薄茧的手与女人腰间的柔软细腻竟是那么贴合。 一吻完毕,程司菱大口地喘着气,白皙的脸颊渐渐浮现红晕。 江昭景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欲·望。 他的手暧·昧地摩挲着手下那点软肉:“我们进屋,嗯?” 26.第二十六吻 26/ “进屋?”程司菱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 所有的血气都往上涌。 “你整天都在这里想些什么?”她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却很没有底气。因为她清楚, 她也动情了。 “这么多年了, 你不想我吗?” 他这话中的“想”, 当然不是单纯的想。而是午夜梦回时,难以抑制的,身心的想念。 程司菱想起她当时在江宅做的那个梦, 影影绰绰, 却是和眼前人的交缠不休。她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热得要沸腾。 “想的。”她伸出双手, 环住了江昭景的脖子,在他面前, 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江昭景低沉地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程司菱恼羞成怒,刚想松手捏一捏他的脸, 却不妨被打横抱起, 吓得她赶紧将江昭景抱得更紧了一些。 “你干嘛!” “既然想了……”江昭景顿了顿,“那我们慰藉一下相思之苦。” 房间里的床柔软宽阔,正是标准的双人床。 江昭景将程司菱放在床上,动作迅速却不慌乱地解开了她衬衣上的扣子。 白皙的肌肤渐渐裸·露,与男人的相触,像是两块火石相碰, 一瞬间能将两个人都点燃。 程司菱抱着江昭景的脖子, 感受着奇妙的感觉蹿遍四肢百骸, 直到连脚趾都蜷缩起。她知道他需要她。 “我准备好了。”她说。 回答她的, 是一阵狂风暴雨。 程司菱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醒了?” 她才动了一下,就听见耳边低沉的男声。 江昭景仿佛也才刚醒,眼神不复往日清明,显得有些懵懂。程司菱的手贴上他的脸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饿了。”程司菱开口,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想起刚刚那场激烈的情.事,想起身边的人一次又一次地逼她喊出声,她难得恶向胆边生,亮出了牙齿,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除了她刚咬上去时,闷哼了一声外,江昭景再没有其他动作。 程司菱松口,看了他一眼,却捕捉到他眼中浓墨似的黑。 暗道一声不好,程司菱刚刚想跑,却被男人翻身压在了身下。 “我以为你说饿了,是肚子饿了。”他轻笑了一声,眼中是翻涌的欲望,“没想到,是那样饿了。” 因为翻身的动作,他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了肩上错落的牙印,全是程司菱咬的。 程司菱后悔得要命,他干嘛好死不死地要去咬他。 “不是这样的。”她想要反驳。 “那也先暂时这样吧。”江昭景吻住了她的唇,“我吃饱了,再喂你。” 程司菱来不及反驳,又被卷入了一场新的情·事中。 第二次醒来,是因为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眼睫微动,就有一枝手覆在了她脸上。 “我开灯了。” “嗯。”程司菱知道江昭景这是怕他突然开灯,她的眼睛会因为受了刺激而不舒服,因此乖乖地任由他捂着眼。 “咔哒”一声响后,江昭景的手才慢慢从她眼睛上移开。眼皮下的瞳孔感知到外界逐渐亮了起来,感觉适应了后,程司菱才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的场景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只见江昭景站在她面前,手上不仅端着一碗热汤面,在靠近她的地方,还放了一大捧鲜红的玫瑰。每一朵玫瑰,都像是一般大,微微绽放,正是最美的时候。 “怎么突然送我花?” 没有一个女孩不喜欢玫瑰的,程司菱摸着玫瑰娇嫩的花瓣,心中有些满足。 “雪上的玫瑰。”江昭景将汤面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手指落在了程司菱的肩上。 程司菱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牙印,他自然也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现在他手指所在的位置,就有一块殷红的吻痕。 红色与她原本白皙的肌肤对比强烈,刺激着人的神经。 至少江昭景看到的时候,只想在她身上留下更多。 “亲吻你的后背时,让我想起了雪上的玫瑰。” 程司菱突然觉得玫瑰花束都烫手了起来。身边的男人好像突然开始抓住一切的机会与她调·情,而她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只能这样缴械投降。 “不正经。”她连忙转移话题,“我要吃饭。” 江昭景浅笑,却没有拆穿,只是端起了汤面:“要在床上吃吗?” 程司菱不喜欢在床上吃饭,摇了摇头,随手抓了件白衬衫套上。 衬衫是江昭景的,下摆刚刚遮住程司菱挺翘的臀部,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她的腿上也有几个嫣红的痕迹,在衬衫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男人的目光渐渐危险了起来。 程司菱用一下午领会了这目光的含义,吓得腿软,赶紧抱着自己的面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吃了起来。 吃完了一整碗汤面,程司菱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想起一整个下午都被浪费来和江昭景厮混,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慨道“男色误国”。 虽然江昭景已经给她做过清理,但是程司菱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觉得肚子里的东西消化得差不多了,才走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时,江昭景正在打电话。见她出来,他挂了电话,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头也不吹干?”江昭景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牵着她的手,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他取出吹风机,按下开关,用手试了试温度后,才开始给她吹头发。程司菱享倚在凳子的靠背上,享受着他的服务。 “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程司菱闭着眼睛问道。 “陈助理。”江昭景也没有瞒她,“在谈关于君越旗下汽车厂的收购。” “君越要出售他的汽车业务了?”程司菱睁开了眼,抬头看江昭景。 江昭景正帮她吹着头发,她猛地动作,差点怼到吹风机上。好在江昭景动作快,移开了吹风机。 “冒冒失失的。”他先是点了点程司菱的鼻子,以示警告,才开始说相关的事情,“君越内部资金链断裂,出售一些相关产业也是正常的事情。” “J.L.有汽车业务?” “正在研发无人驾驶汽车。”江昭景还在硅谷的时候,无人驾驶技术就已经是大佬们纷纷投身的领域。 J.L.本身就做人工智能,和无人驾驶也不算离得太远。 程司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上次还提到过智能家居,相关的产品已经上线了吗?” “J.L.一直有智能家居的产品,不过上次和你说的,是升级版。这间房子里,装了试用版。” 江昭景喊了一声“J”,只见进门处冰箱一样的柜子被缓缓打开,程司菱熟悉的机器人J从里头走了出来。 “打开电视 。”江昭景话音刚落,客厅里的电视便自动开启,“J是整个智能家居系统的核心。” “感觉有点酷。”程司菱又试了几个功能,才闲下来。 “我已经请人去过报社,你的主编说,君越的采访安排在后天,你明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江昭景觉得程司菱也需要更多一点的休整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让J陪你玩。” “你让J陪我,那L怎么办?”程司菱看向江昭景,“不是说要将J和L捆绑销售,永远不分开的吗?” 江昭景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J在这里陪你,L在公司陪我,也不算分开,不是吗?” “行吧。”程司菱搂着他的脖子,回亲了他一下,“但是要记得想我。” “当然,会一直想你。” 江昭景次日要上班,程司菱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餐桌上备了简单的早餐,程司菱吃了两口,却觉得没什么胃口,想丢到一边。 “早餐要吃完才可以。” 一边的J突然开口。 它走到程司菱身边,往常总是挂着的笑容变成了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就算不喜欢,也要吃饱了才可以。” 他的声音越来越像江昭景的了。 程司菱想起江昭景,完全不忍心让它露出委屈的表情。 “好,我吃完。”她妥协,将桌上的早餐吃了干净。 另一头,刚刚从非洲“考察”回来的顾修,看着江昭景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开始了新一轮的作死。 “哥,你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没什么。”江昭景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藏起了那一段入侵自家家居系统的代码,“你非洲市场开拓成功了?” 一说起非洲,顾修就忍不住想起那里和蜻蜓一样大的蚊子,还有让人仿佛永远置身夏日的太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非洲根本没有我们产品的市场。”他的语气特别坚定,他死都不会再去非洲了! “没法将自行车卖给瘸子,是你没有本事。”江昭景语气中是对他成果的不满,像是分分钟还能在给他打发去非洲。 顾修恨不得抱着他的腿哭,给他哭出血来。 眼见顾修脸上出现了准备号丧的表情,江昭景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当然,我也没指望你能把自行车卖给瘸子。” 顾修这才作罢。 “有个新的任务给你。”江昭景见顾修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补充道,“在南城。” “做好了,暂时非洲市场就与你无关了。” “你说。”虽然听到“暂时”,顾修还是不太开心,但是一时的安全也是好的。 “明天陪你……嫂子去一趟君越。” 27.第二十七吻 26/ 又到了上班的时间, 程司菱今天是外勤,最主要的任务是去君越采访顾其琛, 获得君越的最新动向。 她刚刚收拾好东西, 打开门,就看见门口坐着一个顾修。 见程司菱出来, 顾修抬起头, 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仿佛被丢弃在路边的小动物,等待人领养。 “你在这儿干嘛?”她有些好奇。 “程姐。”顾修仍旧没有放弃掉这个略显老气的称呼,“哥让我来送你去君越。” 江昭景安排来的?程司菱看着他, 眉头微皱。 带着无关的人去采访, 会不会有些奇怪? “我很有用的,您一定得带上我。”见她皱眉,有些犹豫的样子, 顾修连忙补充。 今天江昭景要上班, 让他丢下J.L.的事务陪程司菱去采访,程司菱肯定不会同意。 让顾修送程司菱去君越, 是江昭景想出来的折中办法,一方面,顾修是顾其琛的堂弟, 同样在君越中占有股份,作为股东, 出入君越很容易。另一方面, 顾修比较一根筋, 如果遇到什么牛鬼蛇神,比较容易挡掉。 程司菱虽然觉得江昭景有些太过小心,但是有人惦记的感觉,总是好的。 “那我们走吧。”何况她看不下顾修这可怜兮兮的,仿佛她拒绝了他就要自行了断的模样。 事实证明,江昭景十分有先见之明,因为程司菱在君越楼下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刘旎奡。 刘旎奡看见程司菱,仍旧是一双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他站在原地踌躇了会儿,才鼓起勇气上前:“程……程小姐。” “刘先生。”程司菱也依旧落落大方,仿佛之前在相亲时的尴尬,都已经烟消云散,“好久不见。” 程司菱其实并不想再和刘旎奡见面,但是该说的话,还是不能省略。但这句“好久不见”落在别人耳中,难免被误解出了一些其他意思。 比如期盼。 刘旎奡心中有些激动,正想说话,一边的顾修不耐烦地插话:“我们赶紧上去吧。” 听到说话的声音,刘旎奡仿佛才看到了背着光的顾修。他看着这男人高大英俊的身影,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不过他开口也正好点醒了他,正事最重要。 “顾总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刘旎奡又看了眼顾修,才开口。 程司菱身边,总有比他更加优秀的人。任何时候,他都像是一粒无所谓的尘埃。 刘旎奡想不通,为什么程司菱那么优秀,她母亲却会为他安排这样一个相亲对象,但是能认识她,还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顾修只是陪程司菱过来的,于采访一事,完全帮不上忙。所以程司菱进去后,他就找了一个休息室打游戏。 更换过CEO后,君越的未来立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有了这个前提,程司菱和顾其琛这边进度很快,等她采访结束,顾修那边连一盘游戏都没有打完。 结果就是,程司菱发现原本说好在门口等她的人,消失不见了。 “程小姐。”刘旎奡原本在附近的办公室里画图,但是见了程司菱一面后,心中思绪纷纷,工作到一半,却忍不住走到了顾其琛办公室门口。 再次见到程司菱,完全是个意外,他只是想透过门,想象一下她的存在罢了。 “刘先生。”程司菱有些厌烦这样的客套,可是对刘旎奡,她又有点愧疚。 也不知道江昭景那天有没有给人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你是在找你的男友吗?”刘旎奡不敢正视她,只能看着她的裙摆小声地,试探的问道。 男朋友?程司菱先在脑海里闪过了江昭景的影子,随即反应过来,刘旎奡口中的“男朋友”应该是陪她到君越来的顾修。 “我的确在找人。”程司菱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依照江昭景的醋性,如果他知道了,顾修指不定吃什么“好果子”。 “不过他不是我男友,是我男友的一个弟弟。” 刘旎奡在听见她说“他不是我男友”时,心情激动了一下,听到后面半句,激动的心情又冷了下来。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不用解释。 “他应该在休息室,需要我带你去吗?”虽然人生在谷底,但是刘旎奡仍旧对女神散发出了善意。 “不用了。” 程司菱刚想拒绝,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他回头,看见江昭景步伐稳重,却明显频率略快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蔫头耷脑的顾修。 顾修内心仿佛日了狗,每一次他哥将嫂子交给他,他都能给弄出乱子来。 “刘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江昭景看着刘旎奡,心中浮现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内心的郁闷。 刘旎奡看着江昭景,心里也不好受。这个男人总是带给他难以言说的挫败感,让他一时间难以抬头。 江昭景看到他就心烦,干脆不看。他伸手,环住了程司菱的肩膀,以一种完全的胜利者的姿势面对一切敌人。 刘旎奡果然知难而退。 看到刘旎奡离开了,江昭景也松了口气。放松下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教训十分不懂事的弟弟。 “好像每一次交给你点事情,你都能给办砸。” “这次……也不算吧。”顾修难得嘴硬了一次,“至少我及时给您通风报信了不是?” 顾修是认得刘旎奡的,那天程司菱和刘旎奡相亲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那里观察了很久。所以今天,他一空下来就给江昭景打电话了。 念在刘旎奡两次出现,顾修都有及时通知他的份上,江昭景勉强原谅了他今天因为偷偷打游戏,差点让他情敌有机可乘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看到江昭景首先和顾修说话,程司菱下意识觉得他好像不太开心。 “因为正好和顾其琛有些事情要谈。”他说的这是实话,J.L.在收购君越汽车业务方面有一些问题,顾其琛的秘书临时和陈助理约了时间。 江昭景觉得顾其琛八成是故意的,明知道今天程司菱会过来,还那么临时地约时间。早点约,他们一起过来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你先回去。”江昭景替她理了理头发,“我们晚上见。” “嗯。”程司菱心中还是有些怪异的感觉,但是江昭景现在还有正事,她也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回来吃晚餐吧,我给你做。” 江昭景原本想说“晚上估计不能回去吃饭了”,但是看到程司菱期待的表情,他还是没能狠下心。 “好。”他答应道。 程司菱是真的想做饭给江昭景吃。这种心情,和第一次给他做便当时的疼惜不同,更多的,是她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 感激他为了自己,面对她的母亲,也感激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将她放弃。 江昭景一下班,早早地回了家。 程司菱的感觉很敏锐,他的确不太开心。这种不开心,源于今天出现的刘旎奡。他并不是小气的人,会抓着一个微不足道的相亲对象不放。 可是程司菱和刘旎奡站在一起的情景着实刺激到了他。 他想起过往,她拒绝他时的狠心和决绝,没法不认为她对刘旎奡的态度好得过了。如果不是他出现,刘旎奡说不定还能约她去喝一杯咖啡。 虽然知道这种客气,不过是出于涵养,但是他仍旧压抑不住自己内心那点点的嫉妒。 站在门外的时候,江昭景还想着,要和程司菱好好地谈一谈。希望她在面对其他追求者或者隐藏的追求者时,能够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可是在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又被柔软的情绪攻占。 她都在他身边了,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要求那么多呢? 轻轻推开门,江昭景意外看见家中漆黑一片。他正准备伸手开灯,却感觉到身后,一个柔软的身体贴上了他。 熟悉的甜香一瞬间就能攻占他的心房。 程司菱静静地抱着江昭景的腰,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江昭景能问道屋子里弥漫的饭菜香味,他知道程司菱已经做好了饭。也是因为这样,他更加不明白她现在的举动。 “怎么了?”江昭景尽量放柔了自己的声音。 程司菱对他的情绪了如指掌,江昭景同样能够感觉到程司菱的不对劲。 “就是想抱抱你。”程司菱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 她将江昭景抱得更紧了一些,甚至用自己的脸颊在他背后的布料上蹭了蹭。 “我只是想,分开了那么久,我还能为你做一顿饭,到底有多不容易。” 程司菱是在江昭景离开后,才学会做菜的。他们当时明明已经分开了,她却还是一头热地,从江昭景最喜欢的菜开始学。 她其实并不适合厨房,一开始,总是切到手指,最简单的饭菜,也能让她给做糊。 那段时间,她会忍不住想,她学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有很大概率,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饭给江昭景吃。 可是她还是坚持下来了,在不知道切破了多少次手指,浪费掉多少次食材后,她终于学会了做菜。 而让她坚持下来的原因,不过是心底里那句“万一呢”。 “囡囡。”江昭景想转身,也抱一抱她,奈何程司菱抱得太紧了,他完全没有办法动作。 “阿景。”程司菱踮起脚尖,亲吻了他的后颈,“在这世间,我最喜欢你。” 28.第二十八吻 此为防盗章 江昭景和宋辞对视了一眼, 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屑。 “当然不是。”两个人异口同声。 “姐姐。”宋辞上前了一步, 站在程司菱身边看着江昭景, “我怎么会和他一起来呢?” 程司菱眼睛微眯:“怎么, 你们又不是不认识。” 宋辞这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她忍不住想起了在南城大学相遇那天,与宋辞的谈话。他好像是漫不经心地说起了自己室友的事情,却十分准确地踩在了她和江昭景关系的痛点上。 程司菱觉得这并不寻常。 “他对你不好。”宋辞假装没有察觉到她刚刚语气中的试探, “一切对你不好的人,在我这里都是拒绝往来人物。” 程司菱正准备说话,江昭景冷冷地开了口:“囡囡,你这位弟弟还真是以你为中心。” 程司菱下意识觉得他没有说好话,江昭景也确实有讽刺的意思。宋辞哪怕喊着程司菱姐姐, 也不过是一个熟悉的外人, 他刚刚说的那话, 太过亲密了。 就算是亲姐弟, 也没有以另一个人为中心的道理。 “这与江总有何关系。”程司菱轻笑了声。 江昭景最讨厌听见她说自己和他没有关系,薄唇轻抿, 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宋辞见状及时补刀:“你这是嫉妒吧。” “嫉妒什么?”江昭景看到了纸箱里的两只小家伙,蹲下/身, 伸手挠了挠其中一只的后颈, “这种姐弟情, 我一辈子都不想要。” 他心底里有一种危机感, 不过这种危机感来自于程司菱本身。对于宋辞, 只要牢牢地将他钉在“弟弟”的角色上, 他就翻不出什么花样。 程司菱能察觉到这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味, 她甚至都插不上话。 “你把小景和马尔福少爷带回去吧。”这种情况下,请走其中一尊大佛,是最明智的选择。而住在隔壁的江昭景,自然是首选被请走的那一个。 “他们应该饿了。”程司菱怕他不走,补充道。 江昭景什么心计,程司菱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领略到了她的意思并想出了应对手段。 程司菱正等着他主动离开,却见江昭景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貂鼠粮。 “正好,我也想他们该饿了,特地带来了他们的午餐。”十分有先见之明的江总神情愉悦地给小貂喂着食,抽空还关心了一下他们的新名字,“小景和马尔福少爷,是你新给他们起的名字吗?” 程司菱万万没想到他准备得这么充分。 “是我起的。”她别过头,思索下一个请人的借口。 直觉告诉她,江昭景不会那么容易走。 将两只小貂喂得差不多了,江昭景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一晃这么多年,你到底给多少小东西起名叫小景了?” 程司菱的确给不少东西起名叫小景过。第一个“小景”,是她在二十岁那年,送给江昭景的玩偶猪。 江昭景当时对那只和他同名的猪嫌弃万分,甚至不久后,送了她一只玩偶老虎,叫“小菱”。 “你的意思是我是一只母老虎吗?” 程司菱当时气坏了,龇牙咧嘴地想要挠他,结果被江昭景按在了怀里。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后来又觉得不满足,俯下/身,亲吻了她的唇瓣。 那是他们的初吻。 程司菱不知道和别人接吻是什么样子,但是那一个绵长又轻柔的吻,像是在一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她像是海上的浮木,只能紧紧攀附着江昭景,好像她一松开,就会被陌生的情/潮淹没。 “不是说你是母老虎。”江昭景显得很餍足,他舔了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只是想告诉你,我总是在你的掌心。” 一只猪,怎么逃得过老虎的掌心。 程司菱的气息有些不稳,但她还是气呼呼地回了一句:“我看你是想扮猪吃老虎!” 她到现在还能记得江昭景身上的雪松木香,混合着淡淡的鼠尾草香,构成了她青葱年岁里,最美好的爱恋。 思绪一时飘散得有些远,等她回过神来,江昭景已经抱起了两只小貂。 “他们可是一对情侣。”江昭景的桃花眼里映着夏日的阳光,深邃又明亮,“既然一直叫小景,另一只应该叫小菱才对。” “你不要太过分。”程司菱深觉是她的放纵,让江昭景得寸进尺。 “既然囡囡你觉得我过分,给我个机会,请你吃饭和你赔罪?”江昭景丝毫不在意她语气中的不善,反而嘴角微勾,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顺便感谢你照顾了这两只小家伙。” “我原谅你了,照顾两只小家伙也是我自愿的。”程司菱只想赶紧赶他走,“不需要你赔罪。” 江昭景的目光略过站在程司菱身边,有些得意地看着他的宋辞。 “既然囡囡你不想要我的赔罪,那我要反过来,向你讨一份谢礼。”他缓缓地开口,“我送给你的照片,用着还顺手吗?” “顺手的话,你请我吃饭吧。” 嘶……虽然程司菱的确有要感谢他的意思,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江昭景是怎么将不要脸的话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 哪有人会追着人家要感谢。 “你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一起吃饭对吧?”看着怎么赶也不走的牛皮糖,她最终妥协,并将目光投向了宋辞。 “我也要一起吃饭!”宋辞立刻表明立场。 程司菱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行吧。”她磨了磨牙齿,“我做饭,请两位吃。” “我跟姐姐去菜市场买菜!”宋辞十分积极主动。 “那我留在棠园里?”江昭景眉梢微挑,“我记得囡囡你的院子里设施最全,不如我去那里等你们?” 程司菱在棠园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因为从小备受外公宠爱,在其他院子还只能靠着自身意念度过寒冬和酷暑的时候,她的院子里已经有了空调。 江昭景虽然住在隔壁,可以从自己家里看到她院子中的情况,却从来也没有去过她的院子。 对从来也无幸一览的地方,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并且这个好奇心还很难抑制。 “不可以。”程司菱立刻拒绝了,“你可以回江宅等,我到时候过去叫你。” “怎么?”江昭景看她反应激烈,似乎更感兴趣了,“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程司菱正准备说话,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停止和江昭景无聊的争论,她掏出手机一看,是余主编的电话。 “怎么了,主编?” 余主编根本不会在休息日打电话给她,现在恐怕是出了什么急事。 “囡囡。”江昭景的声音低沉性感,轻轻的一声呼唤,仿佛能让人沉醉。 他俯下身,亲吻女孩如花瓣般的唇。床上还停留着他的气味,与程司菱身上淡淡的甜香混合交织,暧昧丛生。 肌肤渐渐暴露在空气中,炽热的吻一路向下,酥麻的感觉如同电流,瞬间蹿至四肢百骸。 “囡囡……”身上的人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她,饱含欲-望的声音直击心扉,熟悉得让她有些想落泪。 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升,像是要将人融化殆尽…… 程司菱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她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床。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被冻住了。 程司菱有些僵硬地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衣服后,才觉得活了过来。她迅速翻身下床,跑到窗户边。 “哗”地一声,窗帘被拉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棠园秀致的景色,她甚至能看清自家池塘中悠闲甩尾的锦鲤。 她这是……在江宅? 心下稍定,程司菱才有心思打量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 冷色调的装修风格,满柜子形状各异的机器人和模型,她有理由怀疑这是江昭景的房间。 程司菱彻底松了口气,走到床边。刚刚她太紧张了,没有发现,现在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照片。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像初初抽出的嫩芽儿,能掐得出水来。照片应该是抓拍的,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有只蝴蝶落在了她的裙摆上,美好得不可思议。 她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下的了,但是那个时候,她和江昭景的感情应该很好。好到以后想起来,心都会隐隐作痛。 “好看吗?”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江昭景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靠着门框,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程司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照片上的人是她诶,怎么可能不好看? “这里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我有你的照片很奇怪吗?你不是也有我的?”江昭景上前,将照片拿在手中。 他有很多程司菱的照片,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张,曾经陪着他漂洋过海,到地球的另一端。 整个房间面积不小,只是放机器人的柜子占了很大的空间,江昭景一过来,程司菱觉得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他们靠的太近了,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 梦中的场景涌上脑海,让她整个人仿佛身在火炉里一般,下一刻,也许就要灰飞烟灭。 做了个旖旎的梦,一醒来却在梦中人的房间里,现在还和梦中人靠得那么近——这种体验简直能让人发疯。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自在,男人看向她,深邃的目光好像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程司菱微微偏头,不敢说话。江昭景太熟悉她了,她怕让他看出端倪。 江昭景见她耳根渐渐染上红晕,忍不住伸手捻了捻:“酒气还没退吗?” 想起她昨天醉酒的娇憨模样,他忍不住喉头一紧。 程司菱心跳猛地加快,下意识往后一仰,想摆脱他的手指,却不妨撞在了身后的架子上。 特制的铁架子,质量非常过硬。程司菱疼的要命,她觉得自己后脑勺肯定肿了个包。 “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自己?”江昭景想伸手拉她,却没来得及,“就算你不心疼你自己……” 那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后半句话,江昭景没有说出口。眼前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敏感得不行,他忍不住怀疑,如果他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了,她能惊得从二楼跳下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程司菱懒得回忆。 她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自强自立的社会主义新女性,可是到了江昭景面前,她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像小时候一样,她总是在口头上占他便宜,但是一有事情,却只想去依赖他。 “你昨晚上喝醉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江昭景言辞中半真半假,“我原本想送你回棠园,但是叫不醒你。” 听起来带她回江宅倒像是无奈之举。 “昨天的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程司菱酒量虽然不好,但也不算差,“我明明只喝了两杯红酒。” “这件事情,我会去查。”江昭景闻言点了点头。 她不是贪杯的人,会喝醉就是怪事,可是昨晚他太匆忙,也没有仔细查看过酒有没有问题。 想到酒可能会有问题,江昭景的目光冷了下来。 程司菱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现在的场景,于她而言,真的很尴尬。朝他放狠话的是她、喝醉酒被人带回家的是她,甚至连在江昭景床上做梦,肖想他的还是她。 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一点都不像是要和江昭景一刀两断,藕断丝连还差不多。 “那我……回家了?” “囡囡。” 程司菱脚步一顿,江昭景从她身后抱住她。 低声的呢喃让眼前的场景和梦中的重叠,程司菱这回觉得自己要自燃。 “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吗?” 回到从前?回到矛盾还不曾发生的时候吗?那太难了。 尽管如此,程司菱却说不出一句“不能”。 “我不知道。”她心乱如麻,想拿出那天放狠话的气势,可是身后的人,总有办法让她软下来。 这些年他们都没有其他人,可是如果提到复合——程司菱自认没有这个勇气。 “如果你觉得老死不相往来太夸张,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江昭景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程司菱,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是朋友的。” 程司菱看向他,她没有上妆,眼角的泪痣衬得她更妩媚了些。 江昭景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头。他做了多年的上位者,身上有股摄人的气势,从前在她面前,他总是隐藏得很好,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此刻他身上的侵略性太强了。 眼见男人俯身,就要吻上她,程司菱蓦地偏头。 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嘴角。哪怕只是嘴角,江昭景都舍不得放开。他轻轻的啮噬辗转,像是要吻到地老天荒。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句话,江昭景动作一顿。他的声音像化开的奶糖,低沉醇厚:“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其实江昭景以前的性子有些冷漠,最开始他们在一块儿玩耍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太爱说话。这直接导致后来他告白,程司菱以为他是打赌输了逗她玩。 后来两个人感情渐入佳境,他也会想要亲吻她,触碰她。小女孩脸皮薄,他也从来没有强迫过她。 见程司菱不说话,江昭景终是叹了口气。 “如果我变回以前那样,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光线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让程司菱觉得脸上有些烫。 她正要开口说话,楼下传来了杨阿姨中气十足的声音。 “少爷!老爷和夫人回来了,车子都开到巷子口了!” 暧昧的氛围瞬间被击碎。 程司菱一惊,蹬上鞋子就要往外跑:“我先走了,不能让你爸妈看到我在你家里!” 她一个未婚小姑娘,一大早出现在一个父母不在的单身男性家里,像什么样子?如果他们知道她是因为宿醉,被捡回来的,恐怕都得怀疑邻居家的家教了吧? “急什么!”江昭景抓住她的手臂,“你现在出去,是要和他们撞个正着吗?” “那怎么办?”程司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跟我来。” 江昭景将程司菱带到了江家后院,后院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树枝一直延伸到棠园里。 以前的时候,江昭景常常站在树上,和棠园里站在假山上的程司菱相会。 程司菱说他们像罗密欧和茱丽叶,还被他严肃地批评过,原因是太不吉利了。 “和以前一样,我托你上去。” 踩在梧桐树的分叉上,要翻到棠园简直不要太容易,小时候他们就翻过几次。 29.第二十九吻 此为防盗章 “气……死?”皮肤上触感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程司菱停止了啜泣, 刚刚流出眼眶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被扣到她头上的罪名有点大,惊到她都忘记要将眼泪擦掉。 “嗯。”男人俯身, 显得压迫感十足。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女人小巧的下巴,抹掉了那滴泪。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着, 渐渐不分彼此。 江昭景看着她小巧的耳垂,心中一动。他再凑近了几分,一口咬在程司菱的耳垂上。牙齿和那细嫩的肉轻轻摩擦了会儿, 他才松开。 女人身上淡淡的甜香充斥满鼻腔。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 “不然呢, 你觉得我应该欢天喜地?” 程司菱只觉得自己一阵心跳紊乱。 江昭景那一问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十恶不赦的陈世美,应该被包大人按在狗头铡。 “不是没成嘛。”她小声说道。 江昭景看了她一眼, 似笑非笑:“如果不是我出现,谁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 “毕竟遛鸟先生很好懂。” 程司菱:“……” 真记仇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司菱的眼泪吓懵了,进来打第三针的不是江元,而是一个年长的护士。护士长经验丰富,徒手打开安瓿瓶,麻利地吸起药水, 推开空气。 程司菱情绪平稳地打完了第三针, 才想起来刚刚的话题已经被带偏了。她心思一动, 猜测是江昭景有意避开。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程司菱心底一沉,再次开口:“你刚才还没说, 现在的你, 对于我要做战地记者这个事情, 是不是持有和以前一样的态度?” 她的身体还有些虚, 说话声音也轻轻细细的,很难让听的人不心软。 作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决策人,江昭景头一回有些犹豫。 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程司菱还包着白纱的手臂上。他刚进来的时候,有个小护士在给她的伤口做二次处理。白纱布下,伤口狰狞交错,让他不忍心看第二眼。 “我的想法一直没变。” 程司菱原本有些热切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就像是在烈日下行走时,有人兜头盖脸浇了她一盆冷水。 透心凉。 她咬了咬牙,“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程司菱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过往的一切都被揉碎在了她的心脏里,一点一点,用最尖锐的棱角刺着她的心脏。 “我说过,永远不会骗你。”江昭景不是看不出她目光中的期待,也不是不知道“不支持”的意思一旦出口,他和程司菱的关系立刻会回到初初重逢的原点,可是他仍旧没有办法说出欺骗的话。 想到前不久发生的记者被杀惨案,他的目光沉了下来。 “那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了。”程司菱缓缓开口,“我一定会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她想起了两个人分手的导/火/索。 四年前,新闻学院有一个去叙利亚跟踪采访的机会,为期一个月。机会很难得,可是因为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并没有学生申请。所以当时程司菱几乎一申请,就通过了审核。 程琬宜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叙利亚,那个战火纷飞的国度埋葬了她的丈夫。 一切手续,程司菱都是私下办的。 可是纸包不住火,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是正在准备出国资料的江昭景。 “你不可以去。”他难得对她严厉了一次,甚至出手撤掉了她的申请。 “我只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哪有什么不可以。”程司菱也从来没有发过那样大的火,她可以接受所有人的不理解,却单单没有办法接受江昭景的。 她不允许他和别人一样,用自以为对她好的方式,做出有关她人生的选择。 “就算我不干涉你,你也过不了你母亲那一关。”江昭景帮她掖了掖被角,“你睡一觉吧,好好休息。” 程司菱一动不动地等他做完了全部的动作,将眼睛闭上后,才开口:“那都是我的事。” 无论未来面对的是战火还是母亲的怒火,那都将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可以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后果。 “选择去叙利亚与否,是你的事没错。”江昭景皱着眉,“可是在那里,如果你遇到了什么,承受后果的远不止你。” 程司菱没有再回答他。 江昭景站在病床边,直到她呼吸变得平顺,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外有人在等他。 俞新城倚着墙,“啪嗒”一声按下了火机的开关,一簇蓝色的小火苗升起,将烟点燃。他深吸了一口烟后,才抬眸,眼神里满是讽刺:“我以为你是支持她了,才敢再出现的。” 江昭景神情冷漠,“医院里不能抽烟。” 俞新城盯着紧闭的病房门看了两秒,想起程司菱最讨厌烟味,才低咒了一声,将烟掐灭,丢进垃圾桶里。 “我在回国的时候,的确想,如果实在不行,支持她算了。”江昭景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望着面前雪白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不了,将她护得紧一些。可是没多久,我就发现,这并不可行。” 江昭景看他:“半个月前,南城有一个记者被杀了,你知道吗?” “知道。”俞新城用脚尖踢了一脚铁质的垃圾桶,发出“咣当”一声响,“是江家的人。” “是啊,是我一位远房堂叔。”江昭景讽刺地挑了挑嘴角,“江家在南城盘踞近百年,从没有人敢碰江家的人,那位堂叔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掉以轻心了。” 俞新城叹了口气:“当一个人有心要害你,的确防不胜防。” “不是蓄意的伤害,也防不胜防,比如今天。”江昭景只觉得闭上眼,就能想象到程司菱满手是血的样子。 “司菱不会愿意有人24小时跟着她。”想起今天的事,俞新城也很恼火。 不长眼的小混混,等人抓住,他一定好好招呼他们。 “连她在南城的安全,都没有办法得到确切的保证,更不要说在战场上。”江昭景眼睛猩红,“我他妈都不知道做了几次她一个人跑到战场上,最后被淹没在炮火中的梦。” 自从知道程司菱有去叙利亚的心思后,他一直沉浸在一种恐惧之中。也许平时他掩饰得很好,可是今天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将那股子恐惧勾了出来。 “谁说不是呢?”俞新城只觉得养个妹妹真他妈太操心了,不仅要担心她被别的狼崽子拐走,必要时候还得和狼崽子一起,防止妹妹自己跑走。 “自从司菱到了报社,程姨都没睡过好觉。”所谓知女莫若母,当初程司菱换工作,程琬宜大发脾气,一大部分原因也是真的怕她就此瞒着所有人去了叙利亚。 报社什么的,简直是家里的地雷。 “行了行了,我也不和你说这么多了。”俞新城的烟瘾犯了,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抽会儿烟,“司菱脾气倔,你自己好自为之。” 江昭景是应该好自为之。他已经可以预想到程司菱的冷漠。 程司菱的确选择了对他冷处理,当她醒来看到病床边的江昭景时,连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都懒得说。” 整个病房冷得像冰窖,直到钱老板夫妇到来,才算是有了点生机。 “程小姐休息得好吗?”老板娘笑盈盈地进门,“我带了粥过来,你可以喝一点。” “谢谢您了。”程司菱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管是粥,还是早上的事,我都应该说声谢谢的。” “这么客气。” 老板娘将装着粥的饭盒从保温包里取出来,江昭景见状,顺手抽出了病床上的小餐桌。 老板娘看了江昭景一眼,神情中有些疑惑,却又什么都没问。 老板娘做的鱼片粥的确很不错,饭盒盖子一开,鱼片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米香迅速弥漫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可是程司菱举起调羹,却很久也没有动。 钱老板以为她不喜欢,笑呵呵地说:“我家老婆子的鱼片粥很不错的,喝过的都说好,我们那邻居老头,从来不喜欢吃鱼的,喝过一次都念念不忘。” “老板娘做的粥,那当然是好的。” 程司菱当然不是不喜欢喝鱼片粥,只是她想到了以前。 以前的江昭景,是一个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直到那一天她发了高烧,从来没有下过厨的江昭景居然做出了一碗鱼片粥给她。 虽然现在想想,以江昭景的手艺,做的粥肯定一般,可是当时的她,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 30.第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01/ 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窗户大片大片地洒下来,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洋洋的。 窗外的合欢花开得正好, 郁郁葱葱,灿若云霞。程司菱推开窗,想要折一枝探进窗来的花枝插瓶,却听见了楼下母亲隐隐的骂声。 “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忤逆我的吗?” “我给你吃给你穿, 你还来伤我的心!” …… 她关好窗户, 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床头柜上放了两个相框,犹豫了几秒后, 她将那张男人的军装照放进了包里。 程司菱拎着行李箱到楼下的时候,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程琬宜一个人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京巴狗趴在她的腿上,神情恹恹, 显然刚被主人训斥过。 看到程司菱下来, 她抬了抬眼皮, 红唇轻启:“都收拾好了?” 程司菱知道母亲这时候肯定一肚子火气, 乖巧地点了点头。 平时女儿和个炮仗一样, 程琬宜看不惯,现在她态度软和, 她更加看不惯。 “现在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她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刮着怀中的狗, 像是有一股郁气难以纾解, “你到底对我给你介绍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 不过一个小感冒, 就要辞职?” 根本不是小感冒。 她在心底反驳了一句。 程司菱之前在一家文化公司做音频主播, 但是做了没多久, 她厌倦了。不过因为感冒不能播音,的确是一个拙劣到不行的辞职借口。 “我原本就是念新闻专业的,我更喜欢报社。” “我现在是做不了你的主了。”程琬宜冷冷一笑,“你要去报社,我随便你。但是下个月,你要和刘家的儿子见个面。” 程司菱原本想拒绝,但是对上母亲铁青的脸色,她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程司菱外公留下的老宅棠园离她的新公司更近一些,确定换工作后,她搬了过去。 棠园坐落在海棠巷,是南城传统的富人区。除了他们家这一户因为是历史保护单位,留存了江南园林的原貌外,四周都建起了新式洋房别墅。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程司菱刚喝了药,正拿着竹竿在研究怎么给院子里的几棵海棠花树加固。这段时间阴雨连绵,连着有三个台风,巷口的树被吹折了一片,她可不想家里的树也遭此厄运。 放下手头的事情,程司菱接起电话。 “您好。”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争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司菱,救命啊!我……” 程司菱心中“咯噔”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她熟悉,是盛飞飞的。 盛飞飞是与她同期入职的实习生,和她关系不错。小姑娘热情过剩,可惜总是思虑不足,莽莽撞撞。 这次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人。 “飞飞,你怎了了?” 盛飞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电话便被其他人接过。 代替盛飞飞出现在电话另一头的是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老地方,江南大道227号,你过来吧。” 对方用的不是询问口吻,没有给程司菱任何拒绝的机会,可是在挂断电话前,他还是嘱咐了一句:“不急,外面冷,你还病着,多穿点。” 程司菱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雨难得地歇了会儿,南城的灯红酒绿破开雾气,逐渐清晰。 江南大道227号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颇有名气。以往有人路过,门口的黑衣人都会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次看起来倒是温和有礼了不少,见车子过来,所有的黑衣人都站成一排,鞠了个躬。 程司菱打开车门,立刻有一个黑衣人上前,用手挡住了车框,防止她碰到头。 “俞少已经在楼上等着了。”语气恭谦。 程司菱点了点头,由他引着往楼上走。 黑衣人带着她去了最顶楼的包间。 甫一推开门,闻到的是刺鼻的烟味。程司菱下意识皱起眉。 “你来了?”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 包间里金碧辉煌,顶部的水晶灯流光溢彩,晃得人有些头疼。 说话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两颗,看起来颇有攻击性。他坐在包间中央的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见程司菱进来,随手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程司菱没有理他,径自走到一边的毛毯旁。 盛飞飞被五花大绑扔在上面,嘴上还塞了一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扯来的破布。 万幸的是,她虽然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狼狈,整体精神状态倒是不错,看到程司菱的时候,还有力气像鲤鱼一样打挺。 “你还好吗?”程司菱伸手将她嘴里的布取下,然后给她松绑。 四周的黑衣人见沙发上的男人没有反应,没有上前阻拦。 盛飞飞四肢都麻木了,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后立刻站起来跳了跳,一边跳还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布毛。 “我没什么大事。”跳完之后她才觉得有些不妥,凑到程司菱身边小声地说道。 “俞少。”程司菱确认她身上除了几块淤青外,没有其他的伤后才转身看向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忽视太久了,男人眼中原本泛着的笑意已经不达眼底。他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不知道飞飞怎么得罪了您?” “得罪?”男人挑了挑眉,“钻到我车子的后备箱里准备偷拍我算不算得罪?” “俞少”全名俞新城,南城出了名的脾气暴躁,最讨厌的就是娱记。被他抓住的娱记要么是遭了毒打,要么……直接在圈子里消失,一切全凭心情。 可是这位俞少常年位居南城花花公子榜榜首,简直是娱乐版的流量担当,想拍他的娱记前赴后继。 程司菱回头瞪了眼乖如鹌鹑的盛飞飞,换来她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也是想做出点成绩。”她小声地说道。 程司菱揉了揉额角:“你先放她走。” “不要!”盛飞飞闻言抓住了她的胳膊,挺胸将她护在了身后,“我的责任,我自己扛!” “可以啊。”俞新城吹了声口哨,压根没有理会盛飞飞,目光直直地盯着程司菱,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凶狠,“你代替她留下,我放她走。” 盛飞飞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张着手臂。程司菱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招呼黑衣人抬她回家。 包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还是俞新城先开了口:“程姨骂你了?因为工作的事?” 他不过出了两天差,家里的妹妹便不知所踪。打电话找她,还发现自己被拉入了黑名单。俞新城想来想去,这只可能是程司菱和她亲妈、他继母程琬宜女士闹了矛盾,气狠了,殃及他这条可怜又昂贵的红龙鱼。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至于故意露出破绽,引人偷拍。 好在他妹妹的新同事,又单蠢,又好骗。 程司菱垂眸,良久之后才开口:“她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俞新城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的继母有一个死对头,两人可以说是从出生开始斗到现在。 孙琉君是程琬宜姨丈的侄女,两个人沾亲带故,家世相当。长大后又都是南城出了名的美女,拥趸无数,能互相看得惯才是怪事。 “她一辈子都将孙琉君踩在脚底下,现在又怎么会甘心自己女儿被别人女儿踩在脚底下?” 也是因为憋着口气,她母亲才会想她赶紧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或者干脆有一段让人艳羡的婚姻。 想到即将到来的“相亲”和刘家儿子,程司菱忍不住有些头痛。 “踩在脚底下?”俞新城没忍住,笑了出来,“孙琉君那两个女儿哪里比得上你,学历一项,你就甩了他们不知道多少条街。” “但是孙琉君的大女儿嫁到江家了。” 江家在南城到底地位非凡,程司菱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孙琉君会用怎样得意的语气在母亲面前炫耀。 而她母亲,也一定不甘心极了。 “不过是江家旁支,不然你考虑一下江昭景,他不是还未婚嘛。” 程司菱闻言一怔,随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不、如、你、上!” 他是男的,他怎么上! 俞新城偏头哼了声:“臭菱角,我劝你善良!” 31.第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因为是周末, 她到的时候,还没有人起。只有程琬宜女士的京巴狗遛弯儿归来, 给面子地朝着她摇了摇尾巴。 家里的阿姨乐呵呵地给她做了早餐:“一会儿夫人看到小姐回来了,一定很开心。” 程司菱可不觉得程琬宜女士会有多开心,但是看在阿姨给她做饭了的份上,她一句没吭。 程琬宜是家里第一个起床的, 看到她, 也如程司菱所想,没有什么开心的表情, 而是做作地揉了揉眼睛,故意升高了语调:“稀客呀。” 程司菱喝着皮蛋瘦肉粥,抬起脸, 扯出了一个笑容给她。 “怎么今天回来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女儿都朝着她笑了, 程琬宜也不好一直端着架子。 “想你了呗。”程司菱随口回答。 走在楼梯上的俞新城差点摔倒。 “你现在……”他看了程琬宜一眼, 犹豫着要不要说。 “违心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是不是?”程琬宜面无表情地给他补全。 俞新城干笑了一声, 在程司菱身边坐下。 “你要是想我,根本不会大半个月不回家。” 程琬宜有时候真觉得养孩子不如养条狗, 至少她的狗宝宝还是听话的, “你哥都不会和你一样, 你看看, 他天天按时回家, 多乖!” 俞新城不知道和他一样乖的是狗宝宝, 听到自己被夸, 得意地挑了挑眉。 “你别惹我哈。”程司菱瞥了他一眼,“小心我发个《南城俞少采花录》,到时候看俞叔不打断你的狗腿。” 俞新城死活不让狗仔拍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害怕被家中古板的父上大人胖揍。别的娱记不敢发,但是程司菱不一样啊,她不仅敢发,还能直接告状。 “行行行,我不说话了,姑奶奶。”俞新城立刻认怂。 程琬宜原本坐在一边看兄妹俩斗嘴,心情不错。但是听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个事,脸色很不好。 “你这趟回来,该不会是为了在我面前卖个好,想赖掉和刘家儿子的相亲吧?” 程司菱原本都忘了这事。她才24岁,相亲其实有点早。但是她一想起江昭景那天的话,又觉得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也许也不会太糟糕。 “不。”程司菱下定了决心,“妈妈你尽早安排吧。” “早死早超生?”俞新城在一边贱嗖嗖地调侃。 “不是,我是真的觉得是时候认识一些新的人了。” 俞新城一脸诧异兼犹疑地看着仿佛换了个芯子的妹妹,倒是程琬宜,觉得女儿真的懂事了,甚感欣慰。 程琬宜的行动力很强,听闻女儿有了相亲的意愿,立刻安排。时间地点,甚至连女儿的衣着妆容也一手包办。 “你今天很漂亮,那刘家的小子看了怕是要跪。”连充当车夫的俞新城在送妹妹到目的地后,都忍不住夸了一句。 程琬宜给程司菱准备的是一身浅蓝色的绣花旗袍,修身的设计衬得她身材越发玲珑有致。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绾成略显松散的发髻,点缀一朵璀璨的水晶花。精致的面容上略施粉黛,更显得她明眸皓齿,一笑倾城。 “闭嘴吧你。”程司菱才懒得理他,车门一甩,踩着高跟鞋款款而去。 她今天穿的高跟鞋,鞋跟有整整十公分,好看是好看,但并不好走路。在迈上餐厅前的台阶时,程司菱差点崴了脚,幸好边上一位穿着蓝色西装的男士扶了她一把,才免于她在人前丢人。 刘家儿子叫刘旎奡,程琬宜一直叫他“刘家儿子”,原因是他的名字真的有点难读。 程司菱进入餐厅的时候,刘旎奡已经在约定的位置上坐着了。 俞新城猜的没错,刘旎奡看到她的时候,眼神中难掩惊艳。他匆匆忙忙起身,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了餐桌上的水,刘旎奡才敢抬头看程司菱。 “程小姐。”面上居然有点红。 “刘先生。”程司菱神情自若,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紧张和窘迫,笑着伸出了手。 刘旎奡见状,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狂乱的心跳稍微有些平复,才握上了眼前白皙的柔荑。 程琬宜不是会坑闺女的人,这位刘先生虽然看起来呆了一些,但是家世不错,人也老实,以程司菱的手段,拿捏他不要太容易。 “听闻刘先生在君越工作?”程司菱抬手压了压裙摆,双腿以极小的幅度交叉,缓缓落座。 她一手托着腮,含笑看他。 外面不算强烈的光线照进来,打了一些在程司菱身上,像为她镀了一层光辉。 刘旎奡瞬间被看得手足无措:“是,我在君越做建筑师。” 君越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地产公司,虽然比不上江氏,但比下有余。 “那很厉害啊。”程司菱笑盈盈地夸奖。 刘旎奡的脸更红了,好在现在说的是自己熟悉的领域,他才勉强镇定一些:“你去过J.L.的总部吗?我有参与那边的设计。” 他当时在一个小工作室里,也是因为这个工程,他才得以进入君越。 听到他说起J.L.,程司菱原本恬淡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看到江昭景从外面推门进来,转眼间,已经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走过来。 “好巧。”他看着程司菱,语气轻快,仿佛这只是一场偶遇。 程司菱一点也不觉得巧,她别开头,没有接话。 “这位是?”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刘旎奡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危机感。 眼前这个男人,单单以相貌一项,就把他比到了尘埃里。在相亲现场,遇到这样的情况,实在很不利。 “这是……”程司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现在相亲现场的前男友?也太奇怪了吧。 直到程司菱开口说话,江昭景菜回头看了刘旎奡一眼,仿佛才看到他这个人。 “囡囡,你这是在……相亲?” 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还需要问? 程司菱觉得江昭景百分百是故意的。 “是啊。”她扯了扯嘴角。 “既然是相亲,那我得好好给你把把关了。”江昭景神态自若地在本应该只有两个人的相亲桌上坐下,顺手动作优雅地给程司菱切好了面前的牛排,“我刚刚好像听见这位先生说给J.L.做过设计方案?” “是。”刘旎奡听到刚才那一声“囡囡”,又见眼前的男人说要给程司菱把关,以为是表哥之类的亲戚,心下稍定。 “那真巧。”江昭景莞尔,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J.L.的创始人,也和我们囡囡关系匪浅。” “程小姐认识江总?”刘旎奡对江昭景颇为欣赏。他算是同龄人里优秀的了,可是和江昭景比起来,却还差得远。 “认识。” 程司菱牙齿轻微摩擦,吐出两个字。 “那有机会,可以引荐一下。” 程司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江昭景就坐在你面前啊,你要我怎么引荐? “江总怕是不怎么想见你。”江昭景轻笑,开口替她解了这一难题,“我想没有人会想见到心上人的相亲对象吧。” “心上人?”刘旎奡愣了一瞬,转而看向程司菱。 “是啊,青梅竹马,念念不忘。”江昭景语气轻快,像是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事,“可是我们囡囡看不上他。” 刘旎奡离开得很快,甚至来不及吃完午餐,只留下了一句“是我配不上程小姐。 连江昭景都看不上的,他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了。 直到刘旎奡的背影消失了,程司菱才分给江昭景今天第一个正式的眼神。 “我发现我现在看不透你了。” “那你能看透那位‘遛鸟’先生吗?”江昭景面色冷峻,语气一点也不好。 江昭景实在没想到,为了证明没有对他念念不忘,程司菱这么快就给自己安排上了相亲。 可是她这样做,真的不是欲盖弥彰吗? 刘旎奡一读快,难免变成“遛鸟”,但是以江昭景的修养,这样拿别人的名字取笑,实在难得。 “能啊。”程司菱故意气他,“你看他,多好懂,多可爱,这样的男孩子,不是把心情写在脸上,就是写在朋友圈里,都不需要猜。” “哼,那真好啊。” 这是想惹他吃醋吗? “你在这里阴阳怪气个什么劲。”程司菱是真的有些生气,“江先生,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只是我的前男友,别忘了,我们四年之前分手了。” 程司菱在上学的时候,也是女神级的人物,哪怕身上已经贴了江昭景的标签,喜欢她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也有不怕死的,敢上前表白,但是对上江昭景,能把话说完的都不多。 “我们囡囡,真是受欢迎。”这是他当年常说的一句话。 32.第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小小的灯盏在风中摇曳着, 氤氲出一片暖色。 程司菱看着漫天的灯火, 眼眶突然有点湿润。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和江昭景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那年七夕, 南城要在南江岸边举办灯火展。璀璨绚烂的灯火展, 对于小女孩而言, 简直是个致命的浪漫诱惑。 可是程司菱不喜欢这个日子。 她不愿意在七夕这天去娱乐, 内心却也对灯火展有着小小的期盼。 江昭景是第一个看出她内心渴望的人,但是他并没有在七夕当天约程司菱出门,而是约了凌晨过后。 程司菱想, 那真是个疯狂的夜晚, 她趁着外公熟睡,偷偷溜出了棠园,和江昭景一起去了南江边。 江昭景开着车,载着她在南江岸边一路飞驰。带着水汽的江风吹起她的头发,也释放了她的灵魂。 她的人生从没有那样恣意过。 遗憾的是,他们到达江边的时候, 灯火展已经结束了。无论是雄鹰还是仙女, 都已经熄灭,只有天边还闪烁着点点孔明灯的光。 “别难过。”江昭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朵芍药花别在了她耳朵上, 然后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以后, 我会送你更加绚丽的灯火。” 只是可惜, 那天过后没多久, 南城就颁布了禁止在市区内燃放孔明灯的规定。 可是他许下的承诺,最终还是完成了。 无人机没有盘旋多久,毕竟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被周围的群众举报。 程司菱看完了江昭景特地为她一个人准备的灯火展,回到床上后,辗转反侧,很久也没有睡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整个灵魂都在燃烧。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动。可是躺了好一会儿,程司菱还是毫无睡意。 她翻身下床,打开了窗户。她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江昭景房间的方向。 程司菱原本以为江昭景会和她一样睡不着觉,然而他房间的灯却已经熄了。盯着那黑乎乎的窗户看了一分钟,她才低头看了看表。 已经凌晨两点了,的确该睡了。 她不无遗憾地关上窗户,开始了新一轮的入眠。 事实上,江昭景并没有睡。他的房间灯虽然黑着,但是手机屏幕却亮着。他刚刚发给程司菱的消息,边上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这说明什么呢?程司菱把他给拉黑了。 他精心为她准备灯火展,等了她一晚上,不仅仅等到宋辞送她回来,还因为吃了点醋,被拉黑了。 重点是,她看完灯火展,也没有将他从黑名单中放出来,看来气得不轻。 江昭景翻来覆去,最后给陈助理打了个电话。 虽然二十四小时待机,但是并不希望BOSS给自己打电话的陈助理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你打电话去告诉南城日报的余主编,前两天他们约的采访,我答应了。” 江昭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陈助理却觉得他听出了一种深夜无人相伴的落寞。 “好的。”有人相伴的陈助理同情了一把自己的BOSS。 明明这两天会议不断,BOSS为什么还要抽出时间去接受南城日报的采访?肯定是因为程小姐,未来老板娘啊! 明明就住在隔壁,却要通过约采访见到人,恐怕BOSS是和人闹矛盾了。 从BOSS安排他骗程小姐上车开始,他就知道,BOSS在程小姐面前,是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他想起他们公司的名字“J.L.”,那可不就是BOSS和程小姐名字中最后一个字的首字母嘛。要是他是女人,早就感动死了,怎么程小姐到现在还是无动于衷吗? 程司菱并不是无动于衷,她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醒来时,眼下都有了淡淡的阴影。 发觉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是太没有气色了,她还特地画了个妆。 当粉扑落到眼角时,她的手停顿了片刻。早些年,她为了防止自己想起江昭景,总是习惯性地将泪痣遮掉,可是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想到他挺好的。 程司菱到达报社的时候,第一个遇见的是喜气洋洋的余主编。 余主编和她对视了一眼,最后走到她身边,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呀,我被锦鲤撞了一下腰。” 程司菱:“……” 她成熟稳重的主编去哪里了?这个戏精是怎么回事?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庄重了,余主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我刚刚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这不是今天太开心了嘛。” “有什么好开心的?”程司菱略微思索了一下,“君越那边有消息了?” 顾其琛说等到股东商量出结果后,会给报社一个答复,请他们去做后续的跟进报道的。 “不是这事。”余主编一说起来就控制不住情绪,眉开眼笑的,“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发江昭景那篇文章时,读者都反馈写事业的内容太多了,一点都没有提及感情这种广大未婚单身女性关注的话题这事嘛?” “有点印象。”当初采访江昭景的采访稿,问题是她拟的。程司菱有私心,不太想提到感情的事情,所以特地避开了这一块。 “因为这事,我之后一直在和江昭景约第二次采访,可惜一直没约到。” “然后呢?” 程司菱心中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今天早上江昭景的助理打电话给我,说采访,他们答应了!” “……” 程司菱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反而觉得是晴天霹雳。 接下来她需要做什么?难道一本正经地和江昭景讨论他的感情问题?那也太奇怪了吧! “这次的采访,应该不是我去吧?”程司菱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手头还有君越那边的采访。” “你当然要去。”余主编的语气完全不容置喙,“这和君越的事情完全不冲突的,下午,你就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去!” 说完这件事后,余主编像是害怕她跑了一样,一直带着她做前期准备。程司菱都没有机会掏出手机和江昭景交流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直到被押上了车,她彻底认命了。 她有预感,她将进行她人生中,最尴尬的一次采访。 J.L.园区和第一次来时那般雄伟与秀丽并具,只是这次招待程司菱一行人的,从一个机器人变成了两个。 “我们又见面啦。”J的屏幕上露出了一张熟悉的笑脸。介绍完自己,他才伸手指了指边上粉色的机器人。 “这是我的女朋友L。” 听到J介绍自己,L也朝着他们露出了笑脸。不过很快,笑脸就消失了。 “你们不要介意,L在生我的气。”J看着闹脾气的女朋友,脸上出现了两团红晕,像是羞于告诉大家,自己和L之间有了矛盾。 “我应该让着她的,无论女朋友做什么,都是对的。” 一边的摄像发出一声哀嚎:“我去,连机器人都有女朋友了,而我,却没有。” 余主编也接连发出了叹息:“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在这里吃机器人的狗粮。” “这是不是预示着江总最近在恋爱状态?”余主编到底有新闻人的敏感,很快有了猜测。 “也许吧。”摄像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挺高的,不然谁没事,还给机器人配一个对象? 余主编看了眼程司菱,发现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用手肘捅了捅她:“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程司菱笑了笑,“就是觉得这机器人太可爱了。” 可爱到她忍住不想他们的主人将他们放出来是什么目的。如果说最早的时候,她不确定J.L.是什么意思,经过昨天,傻子也该知道了。 L指的是她,J是江昭景。 江昭景安排这一出的目的,是在向她道歉,请求原谅吗?可是她虽然当时有些气,也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啊,何况气早就消了。 程司菱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这次采访的地点安排在江昭景的办公室。 J和上次一样,带着他们过去。只是这次,他一边带路,还一边哄女朋友。 “你看我一眼吧。” “我孤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你,如果你也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 “你要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我愿意将我的全世界给你。” …… 一行人听了一路,直到进了电梯,J才停了下来。 程司菱一路上都被J和L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见他们不说话了,她才有心思留意别的东西。 33.第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黄毛刚刚那一把推得很重, 程司菱重心不稳, 落地前下意识手臂弯曲,撑了一把。 可惜运气不好,地上放了两个碎啤酒瓶。她的手臂刚好撑在了玻璃碎片上。 “我送你去医院。”钱老板看着她满是血的手臂, 碰都不敢碰。 “我打个车自己去吧。”手臂疼的要命,但程司菱不是那种会麻烦别人的性格,何况早上, 是钱家夫妇最忙碌的时候。 “那不行。” 钱老板在这件事情上很坚持,他打了个电话给老板娘, 夫妻俩当即决定关掉早餐店, 先送她去医院。 医院里从来没有空闲的时候,急诊更是人群爆满。程司菱一时排不上打破伤风, 只能请一个小护士帮她处理一下伤口。 “要不要帮你通知一下家人?”老板娘是真的喜欢程司菱,现在看她受了伤,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么深的伤口, 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因为失血过多,程司菱的嘴唇有些发白, 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她当然想要找个人依靠,可是一瞬间,她居然不知道应该找谁。程琬宜?她母上大人知道了,估计会火冒三丈, 一时冲动把医院掀了也不一定。 江昭景?他和程琬宜一样, 从一开始, 就不怎么支持她当记者。如果知道她受了伤,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犹豫了一会儿,程司菱还是将电话打给了俞新城。 俞新城来得很快,到的时候,程司菱正被带去打破伤风疫苗。他以程司菱哥哥的身份,好好感谢了钱老板夫妇一番,才转头去教训不听话的妹妹。 “我看你是想被关在家里吧?”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差点被吓得心跳骤停,“那些抢劫的要什么,你就给他们啊!金山银山难道比得过你一根汗毛?” 知道她受伤,他可是扔下准备签约的大客户过来的。小毛贼抢的那点钱,在这笔大生意面前,不过是毛毛雨,蚊子腿。 这才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那我不是没带现金嘛。”程司菱嘴唇惨白,小声地反驳。 她当然知道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如果不是当时余光看见钱老板出现,她大概连项链也会给他们。 虽然那是父亲在离开之前送给她的。 看着她疲惫的模样,俞新城责备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这件事情,你别告诉妈妈。”针尖刺入皮肤的那一刻,程司菱用力挤出了眼泪,抬头,用一双泪汪汪地眼睛,看向俞新城。 俞新城被看得将那句“你别想我会帮你瞒着程姨”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程小姐一路上连一声痛都没喊过。”老板娘怕他继续凶程司菱,连忙帮腔道,“现在都被你吓哭了。” 吓哭人的俞新城:“……” “知道了。”他没好气地说。 破伤风要打四针,打完第一针后有20分钟的间隔。俞新城怕程司菱体力不济,特地给她开了间病房,让她躺着。 程司菱的确累得慌,头触到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已经换了个人。 江昭景坐在她的病床边,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身上仍旧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装,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明明是容易起皱的布料,却一丝褶皱都无。 他整个人看起来毫无异常,甚至出门就可以参加国际会议——如果忽略掉他眼睛里的红血丝。 程司菱许久没有开口,喉咙里有些酸涩:“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 江昭景没有说话,略嫌冰凉的手贴上了她的额头。伤口处理得不算及时,他担心她会感染发烧。 确认程司菱体温正常后,他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我在这里,你很奇怪?”江昭景缓缓开口,也没有看她,显然是情绪不佳,“我以为你有我的联系方式。” 他们虽然前不久才重逢,却已经交换过联系方式。哪怕这样,他还是得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他在听说她受伤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甚至来不及多和助理解释一句,匆匆丢下手头上的工作来找她。 这不是第一次了,更早的时候,从顾修口中听到她在相亲时,他也是匆忙将会议转接给手下的副总,赶到她身边。 色令智昏,大概也就是这样个意思。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到现在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我……”程司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只是不想这么快和他因为过去的矛盾对上。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程司菱抬头,正好看到江元双手端着药水走了进来。因为手没空,刚刚那三声,是他用嘴模仿的敲门声。 如果不是看到他,程司菱都快忘了江元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怎么每次她一有事,都能遇上和江昭景有关系的人? “你这会儿想见他吧?女人在受伤的时候都脆弱,需要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江元将托盘放到一边的桌上,用纱布和纸巾将安瓿瓶的颈部包住,用力一掰,才将瓶子掰开。 程司菱被他的生疏暴力动作震慑,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开安瓿瓶难道不是应该用巧劲? “姐夫,你要不换个护士来?”虽然江元算是个优秀的医生,可是优秀的医生不一定会打针。 “别人给你打针,昭景能放心?”江元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听说牙牙是因为第一次看见爸爸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他的牙,才有了这么个小名。 程司菱不知道江昭景放不放心,但是她知道如果让江元来,她一定不放心。 她正想出声辩驳,却看见江元已经用针管将药水吸了起来。他缓缓地推动针管,将里头那点空气去除后,走向了程司菱。 即将打针的人忍不住抖了抖。 “你别怕。”见堂哥玩上瘾了,江昭景忍不住抓住了程司菱放在被子外的手,“他处理安瓿瓶的时候那么小心,是因为医生不能伤了手。事实上,他在学校的时候,经常被抓去给大家做注射示范。” 听到他这样说,程司菱才安心了些。 江元见没得玩了,撇了撇嘴角,开始消毒。他的技术很好,可是在针头扎进皮肤的那一瞬间,程司菱还是别开了头。看着江昭景,她一时情绪上头,眼泪夺眶而出。 江昭景见她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用力地揉了一把。 他恶狠狠地瞪了江元一眼。 江元假装江昭景瞪得是空气,也回头瞪了无辜的空气一眼,然后干咳一声,赶紧端着盘子离开是非之地。 和打第一针时,硬生生挤出眼泪好换取俞新城的同情不同,这一次,程司菱是真的哭了。 明明从受伤开始到现在,最痛最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 “怎么哭成这样?”江昭景叹了口气,温柔地给她擦去眼泪,“还是很痛吗?” 程司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也不想哭,可是情绪上来了,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在江昭景面前,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坚强。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完全止不住。 “江昭景。”她一边哭一边打着嗝,难得地有些滑稽,“对于我的职业,你现在是什么看法?” 江昭景原本正在给她倒水,听见这个问题,他将水壶放在了原位,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如果我不同意你继续当记者,你准备怎么做?”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情有些冷漠,如果仔细听,还能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再抛弃我一次,说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程司菱静静地看他戏精了会儿,笑着答应:“这个可以有。” 午餐的点,人最多的是离教学楼最近的一食堂,宋辞下午没课,干脆和程司菱一起去了最远的三食堂。 “你要吃什么?” 虽然程司菱手握校友卡,但是她毕竟毕业有一段时间了,在她面前,宋辞完全是东道主的状态。 她也没有客气:“六窗口的笋干排骨饭,帮我加酸萝卜。” 等宋辞端着食盘回来,程司菱才发现他点了和她一样的。 “我记得你以前不吃笋的。” 宋辞和宋遇姐弟俩口味相近,程司菱记得他们不喜欢汤汤水水,也不喜欢笋。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宋辞将黑色的陶罐从餐盘上端下来,掀掉盖子,排骨汤热气袅袅,混着笋干的清香一瞬间弥漫开来。 “我以为口味这种东西很难变。”程司菱从小到大口味都没怎么变过,不喜欢香菜,不喜欢黄瓜……挑食得要命。 34.第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热腾腾的汤面被端了上来, 程司菱随手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 将两碗面里的葱花拨了出来。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悻悻。 将其中一碗汤面推到江昭景面前后, 她才开口:“今天谢谢你了。” “有什么好道谢的。”江昭景看着她, 神情温柔,“都是我自愿为你做的。” “从过去到现在都是。” 他和程司菱,严格来说并不适合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口味差异很大,但是他愿意改。她喜欢吃番茄鸡蛋面, 他陪着她吃, 她不喜欢葱花,他也可以不吃。 只要有一方会妥协,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也没有那么难。 “可是你这样会很累吧?” 这话让江昭景心中警铃大作。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紧急,他又提前放出了小貂打头阵, 按照之前的情况,程司菱怕是还不会理他。 现在她问他是不是很累, 简直就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但是我配不上你”的翻版。 “你想说什么?”江昭景一双桃花眼微眯,连眼角的泪痣都显得危险了起来, “过河拆桥?” “不是过河拆桥。”程司菱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假装语气轻快地开口, “我只是想说, 你有没有试过去看看别的女孩, 也许他们会比我更适合你。” 见江昭景没有特别的反应,她才继续说:“我们之间永远有一个过不去的矛盾,可是你到外面去看看,你会发现她们都比我更好,有和你更相近的口味,不会像我一样倔强,也不会硬生生拖了你那么久……”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意思呢?”江昭景双手交叠,“你不过是想借着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来逼我就范。” 她在他们的关系之间设立了一个屏障。而打开这个屏障,唯一的方法是对她的事业给予全力的支持。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在逼迫他。 “你说的没错。”程司菱知道自己的行为差不多就是这样,她舍不得江昭景,也不想放弃叙利亚。不管是之前的分手也好、冷战也好,她想要的,是他进入她的阵营。 “我知道自己卑鄙。”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只觉得心上像被针扎一样,“我舍不得你,所以拖着你,在我们真的完全决裂之前,不放过任何一种逼你妥协的可能。” “从我们认识起,你就一直在妥协。爱上我这样的人,对你而言,实在是太不幸了,世上有那么多好女孩……” “程司菱。”江昭景的语气有些冷,他很少这样喊她全名的,“我当然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好女孩,他们不仅比你更好,还比你漂亮。” 程司菱原本安静地听着,直到江昭景说“比你漂亮”。开玩笑,她程司菱靓绝南城,比她好的怎么可能还比她漂亮。 看见程司菱愤愤不平的目光,江昭景只觉得刚刚他们之间的那点阴郁烟消云散。 “可是世间只有一个你。” 其他人万般好也与我无关,因为世间只有一个你,我的心里,也只有一个你。 江昭景的目光灼灼如有实质,程司菱下意识觉得脸上一红。 “我知道叙利亚的隔阂,很难打破,但至少你也舍不得我对不对?”不仅仅是程司菱在试图逼他妥协,江昭景也在尝试着,让事情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爱情,本质上不过是一场博弈。 “再给我们彼此多一些时间不好吗?” “好……”程司菱偏头,她难得结巴了一瞬,“面要冷了。” 十分生硬的话题转换,但是江昭景很给面子。 “是要冷了,快吃吧。”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面,等到结完账,离开面店时,江昭景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我刚刚说谎了。”江昭景的声音温柔缱绻,“你是这世上最漂亮的。” 程司菱的心跳猛地加速,狂乱得她都压抑不住。 她看着江昭景,一时间仿佛明白了为什么法国梧桐象征爱情。如果不是风吹过树桠,发出簌簌的响,那她心中的悸动,应该掩饰不住了。 君越的稿子在余主编初审完毕后,发到了顾其琛那边。等顾其琛做完最后的确认,再正式下厂印刷。 “司菱宝宝啊,你这人生怎么和开了挂一样。”在娱乐版如鱼得水的盛飞飞叼了个苹果,又来找程司菱唠嗑。 “大概是因为……我锦鲤转得多?”程司菱随意找了个借口。 余主编将任务派给她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她能约到顾其琛做第一时间的独家采访。她只是想叫程司菱去现场,拍点照片回来,先做一个快讯类的小报道。 谁知道程司菱这么给力。 现在整个报社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开玩笑似的说她是锦鲤转世,专门保佑人工作顺利的。甚至一早来上班时,还有同事特地来和她握了手,说蹭蹭运气,说不定之后就能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程司菱简直哭笑不得,她自己都还没有走上人生巅峰呢。 何况她也不是自己开挂,她不过是有一个江昭景罢了。 认真筛选了一遍接下来一周的采访选题方向,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程司菱才收拾好东西,整个下午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刚刚才回到自己工位上的盛飞飞转过来,捅了捅她的手臂。 “看,小狼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八卦的兴奋。 余主编的确有急事。 电话那头,从来淡定的余主编难得语速飞快:“司菱,君越CEO跳楼了,我现在在邻市,一时间没办法赶回来,你赶紧去君越!” 君越虽然比不上江氏,但是作为本市的大企业,出点事情也是备受关注。何况是CEO跳楼这种大事。 程司菱知道这是一个很难得的大新闻,挂了电话就往家里冲。 为了防止临时出新闻,需要外勤,程司菱的工具设备都是装在一个包里的,随取随放,要走也快。 她背上包,又急匆匆地往外跑,跑到门口才想起来江昭景和宋辞还在。 “今天没法请你们吃饭了,你们都先回去……” 程司菱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昭景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准备怎么去君越?” “我已经打好车了。”虽然这件事情急了点,但是该做的准备,她一样也没少,条理还十分清晰,“你一会儿把貂带走,帮我把门关上……” “不用交代这么多。”江昭景打断她。 “什么?”程司菱一时没有反映过来。 “把叫车的订单退了,我和你一起走。”江昭景接过她手中的包,“这个时候,没有我,你急着去君越也只能干等着。” 程司菱仔细一想,的确是这样。 可是她难道事事都得依靠江昭景。 这样的念头只在她脑海中留存了半刻,一个合格的新闻工作者,应该将消息最快速、真实地呈现给群众。 “麻烦你了。”程司菱迅速作出决定,“阿辞你先回去。” 宋辞这回倒是听话得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江昭景带着程司菱离去的背影,他还是忍不住握起了拳头。 . 江昭景和程司菱到达君越集团的大楼下时,警察已经将现场封锁了。案发现场周围,新闻同行们呈圆周形分布,虽然谁都进不去君越大楼,也不能靠近现场,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重要的人都还没到,我们留在车里等。” 江昭景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的树荫下。他选的位置角度极好,能看清君越大厦门口的情况,也不会离开现场太远。 程司菱掏出了电脑,开始编辑新闻稿的开头。 “君越CEO为什么突然跳楼?”在大致将已知的内容编辑完毕后,程司菱抬头看江昭景。 这男人知道的,肯定比她想象的多。 “挪用公款。”江昭景是和程司菱差不多时候知道的消息,虽然君越和江氏存在着竞争关系,但那暂且还不是他需要管的。 “君越这些年,除了发展房地产外,大部分的资金都被投放到了汽车产业。”君越野心勃勃,想要造车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初初进入汽车产业时,君越买了一个轮胎厂,在本城郊区,这位CEO挪用的款项,是轮胎厂的治污款。” 后面的剧情并不难猜,无非是环/保/局查上门,事情败露,而挪用的款项又太多,一时没法填上。最后走向了死路。 “那君越的股东们会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囡囡。”江昭景见她神情热切,有些无奈,“虽然我心里有一套方案,但是这个问题,你问我并没有意义。” 35.第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可是上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那天, 她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在天蒙蒙亮的时候, 用手机给他发了短信。 “江昭景, 我们分手吧。”发完后,她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 连侧躺的力气都没有。 她想, 当时那么简单的八个字,两个标点符号, 都花了她那么大力气,如果要假装她不爱江昭景那该有多难? 在后来漫长的日子中,她发现,其实也不是很难, 只是会很难受。 “江昭景,再见。”程司菱拿起了自己的包, 郑重地说道。 这是他离开的那天,她没能说出口的,现在补给他。 程司菱回家没多久,程琬宜接到了刘家的电话,对方的大致意思是刘旎奡突然决定先以事业为重了。 简而言之,我们家儿子没看上你家女儿。 程琬宜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剥桔子的女儿,觉得刘家儿子大概率是个审美畸形的, 要么干脆是个瞎的。 “相亲没成, 你也别太丧气。”程琬宜这时候才有些作为母亲的样子, 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慰,“妈妈手上还有一大批青年才俊供你选择,这个不行,我们还有下一个,一个比一个好。” 程司菱被她拍得差点将手上的橘子丢到地上。 “我知道了,妈妈。” 自从相亲宴上不欢而散后,以前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程司菱生活里的江昭景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至少在有近900万人口的南城里,她再也没有和他偶遇过。 江昭景的采访稿发了,用的是程司菱的第一版稿子,效果很不错。不仅仅是那一期南城日报的销售量上去了,在网络上关于江昭景的讨论也多了不少。 南城日报官博的相关微博下,评论前所未有的多。 “男神男神男神!” “这是不是不好好搞自己的事业,就会被家里抓回去继承家业的典型?” “江少发家史简直是我见过最牛的空手套白狼!” “楼上会不会用成语,空手套白狼啥意思你懂不?” “这么帅的男孩子肯定没有女朋友!“ …… “啧啧啧,这群女人,就差直接对着江少喊老公了。”盛飞飞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和程司菱说话,“不过你的稿子是写得真的好,看完我都要对江少路转粉了。” “我以为你早就是他的粉丝了。”程司菱听完翻了个白眼,“他给我们带来第一篇爆文的时候,你还说要爱他一辈子。” “我有说过这话吗?”盛飞飞选择性遗忘,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我要好好向你学习一下,我看完这篇文章,觉得自己参与了江少的创业之路,感同身受啊!” “有什么窍门吗?”她的目光有些热切。 “嗯……”程司菱沉吟片刻,“需要想象力丰富。” 她不过开个玩笑,盛飞飞却当真了,“所以你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把自己当成江昭景了吗?” 程司菱:“……” “嗯。”她闭眼胡诌,“这叫体验派写作法。” 虽然理论是胡说的,但程司菱的确花了很多心思来写这篇文章。这是江昭景在国内第一次接受采访,她想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公众看到他这些年的努力和成就。她希望那些对他和江氏恶意的揣测和非议,可以不要再出现在他的周围。 她一边期盼他越来越好,一边又希望自己可以和他断绝瓜葛。 这种复杂的心思,她不知道该和谁说。 看到厉静好倚着棠园门口的石狮子的时候,程司菱还有些讶异。 “静好姐?”她有些迟疑地喊道。 厉静好身上价值不菲的套装多了几道褶皱,看起来似乎等了很久。 “怎么才下班啊。”还是以往的亲呢语气,让人没法挑出一丝错来。 程司菱今天加了班,比平时回来得晚了一些。 “您应该给我打个电话的。” “是我的错,我好久没来棠园,看到这儿一点都没变,想起了我和你姐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着想着,入了神。” 厉静好是在棠园门口遇见江昭景堂哥的,每次程琬宜想起这事,都会越想越气。 程司菱打开朱漆大门:“静好姐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坐了。”厉静好笑了笑,从包里取出来一张请柬,“我来这里不过是想给你送请柬,过两天是牙牙两周岁生日,你姐夫的意思是邀请几个年轻的小辈在家里聚聚。” 牙牙是厉静好的儿子,七拐八拐地也能叫程司菱一声阿姨。 “我会去的。”程司菱没有拒绝的理由。 厉静好送完请柬就离开了。 程司菱一手拿着请柬,一手推开门,一抬头却差点吓得叫出来。 院子的盆景中间,站着一只白色的大老鼠。真的是站着,它仅用后爪着地,前爪缩起,看上去像浑身长满白毛的小人。 程司菱满脑子都是动物化人形之前,要找人讨彩头的传说,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那大白老鼠见程司菱半天没动,好奇地偏头看她。 程司菱哆哆嗦嗦地绕过它,走到堂屋打开院子里灯。整个院子都亮起来后,她才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 前面这只压根不是什么大白老鼠,而是一只宠物貂。 只是这宠物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伸手朝着小貂招了招手,那小家伙像看懂了似的,朝她跑了过来。程司菱伸出两根手指挠了挠它的脑袋,它也配合地闭上了眼睛,一副很舒服的模样。 程司菱仔细地检查了小家伙,发现它脖子上挂了个袖珍的GPS。 “你的主人能通过这个找到你吧?” 小貂偏头,用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看着她。 程司菱照顾了它一夜,还临时用纸箱和小被子给它搭了一个窝。 第二天,果然有人找上门来了。 找到程司菱的是隔壁江宅的阿姨。 “程小姐,你好。”江宅的阿姨姓杨,在这一片呆了很多年,邻里之间也算熟悉。 程司菱正好奇杨阿姨来找她干什么,就看见从程阿姨怀里怀里钻出来一个白色的小脑袋,和现在在她家里这只一模一样。 “原来那小貂是江家的呀。”程司菱将小家伙抱了出来。 小家伙原本睡眼惺忪,看到自己的同伴却立刻兴奋了起来。 “是啊,是少爷养的。”江宅只住着一个少爷,“小貂亲人,少爷担心它们乱跑,会被人逮住做成貂皮大衣,特地给它们脖子上都挂了GPS。” 这是解释为什么她知道貂在棠园。 大概也只有江昭景这样的科技控会给宠物装GPS。 程司菱最后一次伸手摸了摸小貂的小脑袋,才将它交给杨阿姨。 杨阿姨抱着两只貂回到家里的时候,江昭景正坐在院子里看报纸。报纸的头版头条,正是程司菱写的那篇文章。 “这篇文章写得很好,照片也拍得好看。”杨阿姨忍不住说了一句,这报纸可是她趁着买菜的功夫买回来的,报纸上他们家少爷的照片真是帅!整个南城都找不出比他们家少爷更帅的后生了! “是写得不错。”只有将一个人真正放在心上,才能如此情真意切。 江昭景一双桃花眼微眯,在看到杨阿姨手上的那两只小家伙后招了招手。 两只小貂争前恐后地朝着他跑了过来。 “她喜欢吗?” 听到少爷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杨阿姨原本有些不明白。但是在联想到早上隔壁的清丽少女后,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程小姐很喜欢的。” 见少爷没有再问,杨阿姨觉得自己八成是猜对了。 “这两只貂,以后要关起来吗?” “不,不用。”两只小貂已经顺着江昭景的裤脚,爬到了他的膝盖上,“散养着吧,它们爱去哪去哪。” “我送你去医院。”钱老板看着她满是血的手臂,碰都不敢碰。 “我打个车自己去吧。”手臂疼的要命,但程司菱不是那种会麻烦别人的性格,何况早上,是钱家夫妇最忙碌的时候。 “那不行。” 钱老板在这件事情上很坚持,他打了个电话给老板娘,夫妻俩当即决定关掉早餐店,先送她去医院。 36.第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程司菱喝着皮蛋瘦肉粥,抬起脸, 扯出了一个笑容给她。 “怎么今天回来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女儿都朝着她笑了,程琬宜也不好一直端着架子。 “想你了呗。”程司菱随口回答。 走在楼梯上的俞新城差点摔倒。 “你现在……”他看了程琬宜一眼, 犹豫着要不要说。 “违心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是不是?”程琬宜面无表情地给他补全。 俞新城干笑了一声, 在程司菱身边坐下。 “你要是想我, 根本不会大半个月不回家。” 程琬宜有时候真觉得养孩子不如养条狗, 至少她的狗宝宝还是听话的,“你哥都不会和你一样,你看看,他天天按时回家,多乖!” 俞新城不知道和他一样乖的是狗宝宝,听到自己被夸, 得意地挑了挑眉。 “你别惹我哈。”程司菱瞥了他一眼,“小心我发个《南城俞少采花录》, 到时候看俞叔不打断你的狗腿。” 俞新城死活不让狗仔拍他,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害怕被家中古板的父上大人胖揍。别的娱记不敢发, 但是程司菱不一样啊,她不仅敢发,还能直接告状。 “行行行, 我不说话了, 姑奶奶。”俞新城立刻认怂。 程琬宜原本坐在一边看兄妹俩斗嘴, 心情不错。但是听到一半, 她突然想起个事, 脸色很不好。 “你这趟回来,该不会是为了在我面前卖个好,想赖掉和刘家儿子的相亲吧?” 程司菱原本都忘了这事。她才24岁,相亲其实有点早。但是她一想起江昭景那天的话,又觉得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也许也不会太糟糕。 “不。”程司菱下定了决心,“妈妈你尽早安排吧。” “早死早超生?”俞新城在一边贱嗖嗖地调侃。 “不是,我是真的觉得是时候认识一些新的人了。” 俞新城一脸诧异兼犹疑地看着仿佛换了个芯子的妹妹,倒是程琬宜,觉得女儿真的懂事了,甚感欣慰。 程琬宜的行动力很强,听闻女儿有了相亲的意愿,立刻安排。时间地点,甚至连女儿的衣着妆容也一手包办。 “你今天很漂亮,那刘家的小子看了怕是要跪。”连充当车夫的俞新城在送妹妹到目的地后,都忍不住夸了一句。 程琬宜给程司菱准备的是一身浅蓝色的绣花旗袍,修身的设计衬得她身材越发玲珑有致。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绾成略显松散的发髻,点缀一朵璀璨的水晶花。精致的面容上略施粉黛,更显得她明眸皓齿,一笑倾城。 “闭嘴吧你。”程司菱才懒得理他,车门一甩,踩着高跟鞋款款而去。 她今天穿的高跟鞋,鞋跟有整整十公分,好看是好看,但并不好走路。在迈上餐厅前的台阶时,程司菱差点崴了脚,幸好边上一位穿着蓝色西装的男士扶了她一把,才免于她在人前丢人。 刘家儿子叫刘旎奡,程琬宜一直叫他“刘家儿子”,原因是他的名字真的有点难读。 程司菱进入餐厅的时候,刘旎奡已经在约定的位置上坐着了。 俞新城猜的没错,刘旎奡看到她的时候,眼神中难掩惊艳。他匆匆忙忙起身,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了餐桌上的水,刘旎奡才敢抬头看程司菱。 “程小姐。”面上居然有点红。 “刘先生。”程司菱神情自若,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紧张和窘迫,笑着伸出了手。 刘旎奡见状,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狂乱的心跳稍微有些平复,才握上了眼前白皙的柔荑。 程琬宜不是会坑闺女的人,这位刘先生虽然看起来呆了一些,但是家世不错,人也老实,以程司菱的手段,拿捏他不要太容易。 “听闻刘先生在君越工作?”程司菱抬手压了压裙摆,双腿以极小的幅度交叉,缓缓落座。 她一手托着腮,含笑看他。 外面不算强烈的光线照进来,打了一些在程司菱身上,像为她镀了一层光辉。 刘旎奡瞬间被看得手足无措:“是,我在君越做建筑师。” 君越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地产公司,虽然比不上江氏,但比下有余。 “那很厉害啊。”程司菱笑盈盈地夸奖。 刘旎奡的脸更红了,好在现在说的是自己熟悉的领域,他才勉强镇定一些:“你去过J.L.的总部吗?我有参与那边的设计。” 他当时在一个小工作室里,也是因为这个工程,他才得以进入君越。 听到他说起J.L.,程司菱原本恬淡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看到江昭景从外面推门进来,转眼间,已经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走过来。 “好巧。”他看着程司菱,语气轻快,仿佛这只是一场偶遇。 程司菱一点也不觉得巧,她别开头,没有接话。 “这位是?”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刘旎奡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危机感。 眼前这个男人,单单以相貌一项,就把他比到了尘埃里。在相亲现场,遇到这样的情况,实在很不利。 “这是……”程司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现在相亲现场的前男友?也太奇怪了吧。 直到程司菱开口说话,江昭景菜回头看了刘旎奡一眼,仿佛才看到他这个人。 “囡囡,你这是在……相亲?” 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还需要问? 程司菱觉得江昭景百分百是故意的。 “是啊。”她扯了扯嘴角。 “既然是相亲,那我得好好给你把把关了。”江昭景神态自若地在本应该只有两个人的相亲桌上坐下,顺手动作优雅地给程司菱切好了面前的牛排,“我刚刚好像听见这位先生说给J.L.做过设计方案?” “是。”刘旎奡听到刚才那一声“囡囡”,又见眼前的男人说要给程司菱把关,以为是表哥之类的亲戚,心下稍定。 “那真巧。”江昭景莞尔,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J.L.的创始人,也和我们囡囡关系匪浅。” “程小姐认识江总?”刘旎奡对江昭景颇为欣赏。他算是同龄人里优秀的了,可是和江昭景比起来,却还差得远。 “认识。” 程司菱牙齿轻微摩擦,吐出两个字。 “那有机会,可以引荐一下。” 程司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江昭景就坐在你面前啊,你要我怎么引荐? “江总怕是不怎么想见你。”江昭景轻笑,开口替她解了这一难题,“我想没有人会想见到心上人的相亲对象吧。” “心上人?”刘旎奡愣了一瞬,转而看向程司菱。 “是啊,青梅竹马,念念不忘。”江昭景语气轻快,像是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事,“可是我们囡囡看不上他。” 刘旎奡离开得很快,甚至来不及吃完午餐,只留下了一句“是我配不上程小姐。 连江昭景都看不上的,他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了。 直到刘旎奡的背影消失了,程司菱才分给江昭景今天第一个正式的眼神。 “我发现我现在看不透你了。” “那你能看透那位‘遛鸟’先生吗?”江昭景面色冷峻,语气一点也不好。 江昭景实在没想到,为了证明没有对他念念不忘,程司菱这么快就给自己安排上了相亲。 可是她这样做,真的不是欲盖弥彰吗? 刘旎奡一读快,难免变成“遛鸟”,但是以江昭景的修养,这样拿别人的名字取笑,实在难得。 “能啊。”程司菱故意气他,“你看他,多好懂,多可爱,这样的男孩子,不是把心情写在脸上,就是写在朋友圈里,都不需要猜。” “哼,那真好啊。” 这是想惹他吃醋吗? “你在这里阴阳怪气个什么劲。”程司菱是真的有些生气,“江先生,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只是我的前男友,别忘了,我们四年之前分手了。” 程司菱在上学的时候,也是女神级的人物,哪怕身上已经贴了江昭景的标签,喜欢她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也有不怕死的,敢上前表白,但是对上江昭景,能把话说完的都不多。 “我们囡囡,真是受欢迎。”这是他当年常说的一句话。 程司菱每次听到,都会大呼“酸死了,酸死了”,然后勾着他修长的手指,撒娇或哄他。 37.第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程司菱心底蓦地一软。 下一秒, 她唾弃了被美色.诱惑的自己,义正言辞地斥责眼前的男人:“江昭景, 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男人原本绷着的脸如初春冰雪消融,连眉梢都温柔了起来。他抬手,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程司菱的眼角, 露出了一颗小小的,和他如出一辙的泪痣。 “你终于不再装作不认识我了。” 男人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 “谁装了, 我们说好了分手后当做互相不认识的,你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程司菱的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木香,伸手将人推开。 她想起两个人在江南大道227的相遇, 明明当时他就做得很好。 “当作互相不认识?”江昭景轻笑了一声,“我之前答应过?” 程司菱想不起来他答没答应过, 反正分手时是那么说的,没否认, 她就当他答应了。 见她沉默, 江昭景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略微俯身,停在了距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程司菱身上淡淡的蜜桃香和江昭景身上的雪松木香混合在一起, 生出了一丝缠绵的味道。两个人呼吸相闻, 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升。 “囡囡。”他的声音也多了几分缱绻。 “嗯。”程司菱下意识应了一声, 换来他略显低沉的笑声。 她明明没有喝酒, 在这一刻却好像醉了, 连心跳都开始变乱。 “你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别人,是在等我吗?” 等他? 原本脑子已经有些混沌的程司菱突然灵台清明了起来,她一把握住了江昭景的手,“不是。” “我不是在等你。”对上江昭景突然错愕的目光,程司菱迅速退开了两步,“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脚步飞快,直到拐到了另一条走廊才彻底松了口气。 走廊两侧挂着缓缓转动的走马灯,程司菱盯着其中一盏绘着王宝钏寒窑苦等故事的灯看了片刻,忍不住开始思索,她这些年,到底为什么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似乎是因为她这些年,从来没有给过别人机会。 继程司菱被调到财经版后,盛飞飞也有了职务调动,她从新媒体部门调到了娱乐版块。原因是上头觉得她十分有做娱记的潜质,够拼。 程司菱对她是不是真的适合当娱记不置可否,但是现在盛飞飞的工位和她的只隔了一条过道,这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盛飞飞闲着没事,椅子一转到了程司菱身边:“采访稿写得怎么样了?” 余主编是个很注重培养新人的上司,采访江昭景回来,她将撰写采访稿的任务交给了程司菱。 程司菱:“差不多完成了。” 她一向注重工作效率,毕竟完不成工作是要被留下来加班的。 “说起来我们这段时间和江少还真有缘。”盛飞飞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杯一点点,插上吸管吸溜了两口,含含糊糊地说,“从你发了那篇文章后,平时见不到的大佬,我也见到了,平时约不到的采访,你们也约到了。” 南城那么大,偶遇江昭景的概率是有多低啊,可是那天她吃个火锅就遇见了。 “据说江昭景之前都没有接受过媒体的采访,你手上那一份,可是独家。” 程司菱听她提起江昭景,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抬腿踢了一脚点奶茶不叫自己的无良损友,“你真的闲成这样吗?” “对啊。”盛飞飞完全不以为耻,“你不知道我们娱乐版有多清闲,稿子他喵的都是那些个明星自己写好了送过来的。” 见程司菱翻了个白眼,她继续小声说道:“我闲着没事,还把江少的历届女友都扒了一遍,可惜现在我不运营南城娱乐了,关于江少的稿子也不能发在公众号上了。” 语气听起来还有点遗憾。 “历届女友?”程司菱闻言一惊,语调忍不住升高。 江昭景哪来的历届女友? “你小声一点啦。”盛飞飞奶茶一丢,神神秘秘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其实不算是女友,勉勉强强可以说是绯闻女友?” 程司菱心底稍安,她还以为盛飞飞挖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内容,比如江昭景的初恋。 “你看。”盛飞飞将自己新挖掘出来的料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她,“这位是江少在国外读研期间,唯一一个合作过的女同学,是个华裔。” “挺漂亮。”程司菱随意瞟了一眼。 “这是J.L.早期的投资人之一,这是公开向江少示爱过的富家千金,据说江少虽然拒绝了她,但是看了她好几眼……” 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程司菱的眉头越皱越紧,“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以盘点江少历届绯闻女友的标题发文,你会被骂标题党骂到年底吧?” 这些人和江昭景完全是正常接触,有的甚至连话都没说过,这样的盘点有什么意思。 “什么呀!”见程司菱现在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盛飞飞有些着急,“你仔细看看,没发现我列出来的这些人,都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像吗?这位和这位眼睛像,这位和这位鼻子像……” “你想表达些什么?”她突然有了种不好的猜测。 “江少和俞新城那个狗男人一样,口味数十年如一日地专一!” “好好说话。” “我怀疑江少心中有一道过不去的白月光!”她盖棺定论,“那位白月光的特点可以从这些女人身上总结出来,大概是杏眼、黑长发,长得……” 程司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从她嘴里听到“长得像你”。 盛飞飞:“长得像仙女!” 还好还好。 程司菱伸手推开她的脸:“行了行了,别打扰我工作。” 盛飞飞见她还是无动于衷,终于泄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实程司菱并不像她表面上显露得那样毫无波澜,甚至有些认同好友的观点。毕竟那天江昭景的表现,完全就是对她旧情难忘的模样。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和那一声熟悉的“囡囡”。 至于相貌—— “司菱,你别不信,我觉得那仙女应该是你这一款,如果你对江少有意思,攻下他的可能性很大。”盛飞飞还不死心,回头补了一句。 连盛飞飞都看出来了。 在听了盛飞飞一番言论后,程司菱鬼使神差地找了一堆和白月光相关的小说来看。 按照小说的规律,白月光一般都挺惨的。 在看完第七本白月光惨死的霸道总裁文后,程司菱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无不嘲讽地想,以后她还是要稍微离江昭景远一点。 但是她怎么会成为江昭景的白月光呢?他们当初难道不是和平分手,并且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吗? 相忘于江湖才该是最正确的结局啊! 想破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两圈,最后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你家里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程司菱站在假山上,看着趴在墙头的男孩。 男孩沉默着,好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默认了她的话。 “真可怜。” 程司菱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脸,可惜手有点短,够不到。 男孩见状,十分主动地将自己的脸凑了过来。 程司菱愉快地摸了两把,“我阿公今天给我做包子吃,一会儿我拿两个给你。” 她已经从“被家里人欺负”脑补到了“不给饭吃”,因此对男孩更加怜爱了一些。 “你放心,以后我们做了朋友,我会对你很好的。” “怎么好?”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孩开了口。 程司菱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有我一口饭吃,一定有你一口粥喝。” 这句话是她刚刚从电视里学到的,电视里那些大哥,都是这样对自己的小弟说的。说完这句话,小弟都会对大哥忠心耿耿。 “好啊。”男孩笑了,一双桃花眼像是被点亮了,迸出灼灼的光,看得人心脏狂跳。 程司菱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心跳如擂鼓,久久不能平静。 江昭景这家伙,从小就是蛊惑人心的一把好手,但凡是他看上的,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逃不过他的掌心。 38.第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大厅里的喧闹忽远忽近, 程司菱猛然间觉得有些恍惚。她脚步一顿,随即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看见,直接离开。 江昭景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 见她竟然没有停留的意思,利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推,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程司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等她抬眸, 能看到的只有江昭景的脸,从流畅的下颌线到清隽俊逸的眉毛,无处不精致。 “囡囡。”他轻声地唤她。 程司菱心底蓦地一软。 下一秒,她唾弃了被美色.诱惑的自己, 义正言辞地斥责眼前的男人:“江昭景,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男人原本绷着的脸如初春冰雪消融,连眉梢都温柔了起来。他抬手, 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程司菱的眼角, 露出了一颗小小的,和他如出一辙的泪痣。 “你终于不再装作不认识我了。” 男人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 “谁装了, 我们说好了分手后当做互相不认识的, 你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程司菱的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木香, 伸手将人推开。 她想起两个人在江南大道227的相遇, 明明当时他就做得很好。 “当作互相不认识?”江昭景轻笑了一声,“我之前答应过?” 程司菱想不起来他答没答应过,反正分手时是那么说的,没否认,她就当他答应了。 见她沉默,江昭景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略微俯身,停在了距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程司菱身上淡淡的蜜桃香和江昭景身上的雪松木香混合在一起,生出了一丝缠绵的味道。两个人呼吸相闻,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升。 “囡囡。”他的声音也多了几分缱绻。 “嗯。”程司菱下意识应了一声,换来他略显低沉的笑声。 她明明没有喝酒,在这一刻却好像醉了,连心跳都开始变乱。 “你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别人,是在等我吗?” 等他? 原本脑子已经有些混沌的程司菱突然灵台清明了起来,她一把握住了江昭景的手,“不是。” “我不是在等你。”对上江昭景突然错愕的目光,程司菱迅速退开了两步,“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脚步飞快,直到拐到了另一条走廊才彻底松了口气。 走廊两侧挂着缓缓转动的走马灯,程司菱盯着其中一盏绘着王宝钏寒窑苦等故事的灯看了片刻,忍不住开始思索,她这些年,到底为什么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似乎是因为她这些年,从来没有给过别人机会。 继程司菱被调到财经版后,盛飞飞也有了职务调动,她从新媒体部门调到了娱乐版块。原因是上头觉得她十分有做娱记的潜质,够拼。 程司菱对她是不是真的适合当娱记不置可否,但是现在盛飞飞的工位和她的只隔了一条过道,这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盛飞飞闲着没事,椅子一转到了程司菱身边:“采访稿写得怎么样了?” 余主编是个很注重培养新人的上司,采访江昭景回来,她将撰写采访稿的任务交给了程司菱。 程司菱:“差不多完成了。” 她一向注重工作效率,毕竟完不成工作是要被留下来加班的。 “说起来我们这段时间和江少还真有缘。”盛飞飞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杯一点点,插上吸管吸溜了两口,含含糊糊地说,“从你发了那篇文章后,平时见不到的大佬,我也见到了,平时约不到的采访,你们也约到了。” 南城那么大,偶遇江昭景的概率是有多低啊,可是那天她吃个火锅就遇见了。 “据说江昭景之前都没有接受过媒体的采访,你手上那一份,可是独家。” 程司菱听她提起江昭景,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抬腿踢了一脚点奶茶不叫自己的无良损友,“你真的闲成这样吗?” “对啊。”盛飞飞完全不以为耻,“你不知道我们娱乐版有多清闲,稿子他喵的都是那些个明星自己写好了送过来的。” 见程司菱翻了个白眼,她继续小声说道:“我闲着没事,还把江少的历届女友都扒了一遍,可惜现在我不运营南城娱乐了,关于江少的稿子也不能发在公众号上了。” 语气听起来还有点遗憾。 “历届女友?”程司菱闻言一惊,语调忍不住升高。 江昭景哪来的历届女友? “你小声一点啦。”盛飞飞奶茶一丢,神神秘秘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其实不算是女友,勉勉强强可以说是绯闻女友?” 程司菱心底稍安,她还以为盛飞飞挖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内容,比如江昭景的初恋。 “你看。”盛飞飞将自己新挖掘出来的料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她,“这位是江少在国外读研期间,唯一一个合作过的女同学,是个华裔。” “挺漂亮。”程司菱随意瞟了一眼。 “这是J.L.早期的投资人之一,这是公开向江少示爱过的富家千金,据说江少虽然拒绝了她,但是看了她好几眼……” 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程司菱的眉头越皱越紧,“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以盘点江少历届绯闻女友的标题发文,你会被骂标题党骂到年底吧?” 这些人和江昭景完全是正常接触,有的甚至连话都没说过,这样的盘点有什么意思。 “什么呀!”见程司菱现在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盛飞飞有些着急,“你仔细看看,没发现我列出来的这些人,都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像吗?这位和这位眼睛像,这位和这位鼻子像……” “你想表达些什么?”她突然有了种不好的猜测。 “江少和俞新城那个狗男人一样,口味数十年如一日地专一!” “好好说话。” “我怀疑江少心中有一道过不去的白月光!”她盖棺定论,“那位白月光的特点可以从这些女人身上总结出来,大概是杏眼、黑长发,长得……” 程司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从她嘴里听到“长得像你”。 盛飞飞:“长得像仙女!” 还好还好。 程司菱伸手推开她的脸:“行了行了,别打扰我工作。” 盛飞飞见她还是无动于衷,终于泄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实程司菱并不像她表面上显露得那样毫无波澜,甚至有些认同好友的观点。毕竟那天江昭景的表现,完全就是对她旧情难忘的模样。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和那一声熟悉的“囡囡”。 至于相貌—— “司菱,你别不信,我觉得那仙女应该是你这一款,如果你对江少有意思,攻下他的可能性很大。”盛飞飞还不死心,回头补了一句。 连盛飞飞都看出来了。 在听了盛飞飞一番言论后,程司菱鬼使神差地找了一堆和白月光相关的小说来看。 按照小说的规律,白月光一般都挺惨的。 在看完第七本白月光惨死的霸道总裁文后,程司菱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无不嘲讽地想,以后她还是要稍微离江昭景远一点。 但是她怎么会成为江昭景的白月光呢?他们当初难道不是和平分手,并且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吗? 相忘于江湖才该是最正确的结局啊! 想破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两圈,最后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你家里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程司菱站在假山上,看着趴在墙头的男孩。 男孩沉默着,好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默认了她的话。 “真可怜。” 程司菱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脸,可惜手有点短,够不到。 男孩见状,十分主动地将自己的脸凑了过来。 程司菱愉快地摸了两把,“我阿公今天给我做包子吃,一会儿我拿两个给你。” 她已经从“被家里人欺负”脑补到了“不给饭吃”,因此对男孩更加怜爱了一些。 “你放心,以后我们做了朋友,我会对你很好的。” “怎么好?”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孩开了口。 程司菱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有我一口饭吃,一定有你一口粥喝。” 39.第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你吻起来有点甜》 文/傅思 01/ 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窗户大片大片地洒下来,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洋洋的。 窗外的合欢花开得正好,郁郁葱葱, 灿若云霞。程司菱推开窗, 想要折一枝探进窗来的花枝插瓶, 却听见了楼下母亲隐隐的骂声。 “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忤逆我的吗?” “我给你吃给你穿, 你还来伤我的心!” …… 她关好窗户,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床头柜上放了两个相框, 犹豫了几秒后, 她将那张男人的军装照放进了包里。 程司菱拎着行李箱到楼下的时候,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程琬宜一个人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京巴狗趴在她的腿上, 神情恹恹, 显然刚被主人训斥过。 看到程司菱下来, 她抬了抬眼皮,红唇轻启:“都收拾好了?” 程司菱知道母亲这时候肯定一肚子火气, 乖巧地点了点头。 平时女儿和个炮仗一样,程琬宜看不惯,现在她态度软和,她更加看不惯。 “现在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她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刮着怀中的狗, 像是有一股郁气难以纾解, “你到底对我给你介绍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不过一个小感冒, 就要辞职?” 根本不是小感冒。 她在心底反驳了一句。 程司菱之前在一家文化公司做音频主播, 但是做了没多久, 她厌倦了。不过因为感冒不能播音,的确是一个拙劣到不行的辞职借口。 “我原本就是念新闻专业的,我更喜欢报社。” “我现在是做不了你的主了。”程琬宜冷冷一笑,“你要去报社,我随便你。但是下个月,你要和刘家的儿子见个面。” 程司菱原本想拒绝,但是对上母亲铁青的脸色,她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程司菱外公留下的老宅棠园离她的新公司更近一些,确定换工作后,她搬了过去。 棠园坐落在海棠巷,是南城传统的富人区。除了他们家这一户因为是历史保护单位,留存了江南园林的原貌外,四周都建起了新式洋房别墅。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程司菱刚喝了药,正拿着竹竿在研究怎么给院子里的几棵海棠花树加固。这段时间阴雨连绵,连着有三个台风,巷口的树被吹折了一片,她可不想家里的树也遭此厄运。 放下手头的事情,程司菱接起电话。 “您好。”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争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司菱,救命啊!我……” 程司菱心中“咯噔”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她熟悉,是盛飞飞的。 盛飞飞是与她同期入职的实习生,和她关系不错。小姑娘热情过剩,可惜总是思虑不足,莽莽撞撞。 这次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人。 “飞飞,你怎了了?” 40.第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她想起很多年前, 她和江昭景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那年七夕, 南城要在南江岸边举办灯火展。璀璨绚烂的灯火展, 对于小女孩而言,简直是个致命的浪漫诱惑。 可是程司菱不喜欢这个日子。 她不愿意在七夕这天去娱乐, 内心却也对灯火展有着小小的期盼。 江昭景是第一个看出她内心渴望的人,但是他并没有在七夕当天约程司菱出门,而是约了凌晨过后。 程司菱想,那真是个疯狂的夜晚, 她趁着外公熟睡,偷偷溜出了棠园,和江昭景一起去了南江边。 江昭景开着车, 载着她在南江岸边一路飞驰。带着水汽的江风吹起她的头发, 也释放了她的灵魂。 她的人生从没有那样恣意过。 遗憾的是,他们到达江边的时候, 灯火展已经结束了。无论是雄鹰还是仙女,都已经熄灭,只有天边还闪烁着点点孔明灯的光。 “别难过。”江昭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朵芍药花别在了她耳朵上, 然后握着她的手, 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以后, 我会送你更加绚丽的灯火。” 只是可惜,那天过后没多久, 南城就颁布了禁止在市区内燃放孔明灯的规定。 可是他许下的承诺, 最终还是完成了。 无人机没有盘旋多久, 毕竟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被周围的群众举报。 程司菱看完了江昭景特地为她一个人准备的灯火展,回到床上后,辗转反侧,很久也没有睡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整个灵魂都在燃烧。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动。可是躺了好一会儿,程司菱还是毫无睡意。 她翻身下床,打开了窗户。她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江昭景房间的方向。 程司菱原本以为江昭景会和她一样睡不着觉,然而他房间的灯却已经熄了。盯着那黑乎乎的窗户看了一分钟,她才低头看了看表。 已经凌晨两点了,的确该睡了。 她不无遗憾地关上窗户,开始了新一轮的入眠。 事实上,江昭景并没有睡。他的房间灯虽然黑着,但是手机屏幕却亮着。他刚刚发给程司菱的消息,边上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这说明什么呢?程司菱把他给拉黑了。 他精心为她准备灯火展,等了她一晚上,不仅仅等到宋辞送她回来,还因为吃了点醋,被拉黑了。 重点是,她看完灯火展,也没有将他从黑名单中放出来,看来气得不轻。 江昭景翻来覆去,最后给陈助理打了个电话。 虽然二十四小时待机,但是并不希望BOSS给自己打电话的陈助理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你打电话去告诉南城日报的余主编,前两天他们约的采访,我答应了。” 江昭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陈助理却觉得他听出了一种深夜无人相伴的落寞。 “好的。”有人相伴的陈助理同情了一把自己的BOSS。 明明这两天会议不断,BOSS为什么还要抽出时间去接受南城日报的采访?肯定是因为程小姐,未来老板娘啊! 明明就住在隔壁,却要通过约采访见到人,恐怕BOSS是和人闹矛盾了。 从BOSS安排他骗程小姐上车开始,他就知道,BOSS在程小姐面前,是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他想起他们公司的名字“J.L.”,那可不就是BOSS和程小姐名字中最后一个字的首字母嘛。要是他是女人,早就感动死了,怎么程小姐到现在还是无动于衷吗? 程司菱并不是无动于衷,她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醒来时,眼下都有了淡淡的阴影。 发觉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是太没有气色了,她还特地画了个妆。 当粉扑落到眼角时,她的手停顿了片刻。早些年,她为了防止自己想起江昭景,总是习惯性地将泪痣遮掉,可是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想到他挺好的。 程司菱到达报社的时候,第一个遇见的是喜气洋洋的余主编。 余主编和她对视了一眼,最后走到她身边,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呀,我被锦鲤撞了一下腰。” 程司菱:“……” 她成熟稳重的主编去哪里了?这个戏精是怎么回事?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庄重了,余主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我刚刚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这不是今天太开心了嘛。” “有什么好开心的?”程司菱略微思索了一下,“君越那边有消息了?” 顾其琛说等到股东商量出结果后,会给报社一个答复,请他们去做后续的跟进报道的。 “不是这事。”余主编一说起来就控制不住情绪,眉开眼笑的,“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发江昭景那篇文章时,读者都反馈写事业的内容太多了,一点都没有提及感情这种广大未婚单身女性关注的话题这事嘛?” “有点印象。”当初采访江昭景的采访稿,问题是她拟的。程司菱有私心,不太想提到感情的事情,所以特地避开了这一块。 “因为这事,我之后一直在和江昭景约第二次采访,可惜一直没约到。” “然后呢?” 程司菱心中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今天早上江昭景的助理打电话给我,说采访,他们答应了!” “……” 程司菱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反而觉得是晴天霹雳。 接下来她需要做什么?难道一本正经地和江昭景讨论他的感情问题?那也太奇怪了吧! “这次的采访,应该不是我去吧?”程司菱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手头还有君越那边的采访。” “你当然要去。”余主编的语气完全不容置喙,“这和君越的事情完全不冲突的,下午,你就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去!” 说完这件事后,余主编像是害怕她跑了一样,一直带着她做前期准备。程司菱都没有机会掏出手机和江昭景交流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直到被押上了车,她彻底认命了。 她有预感,她将进行她人生中,最尴尬的一次采访。 J.L.园区和第一次来时那般雄伟与秀丽并具,只是这次招待程司菱一行人的,从一个机器人变成了两个。 “我们又见面啦。”J的屏幕上露出了一张熟悉的笑脸。介绍完自己,他才伸手指了指边上粉色的机器人。 “这是我的女朋友L。” 听到J介绍自己,L也朝着他们露出了笑脸。不过很快,笑脸就消失了。 “你们不要介意,L在生我的气。”J看着闹脾气的女朋友,脸上出现了两团红晕,像是羞于告诉大家,自己和L之间有了矛盾。 “我应该让着她的,无论女朋友做什么,都是对的。” 一边的摄像发出一声哀嚎:“我去,连机器人都有女朋友了,而我,却没有。” 余主编也接连发出了叹息:“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在这里吃机器人的狗粮。” “这是不是预示着江总最近在恋爱状态?”余主编到底有新闻人的敏感,很快有了猜测。 “也许吧。”摄像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挺高的,不然谁没事,还给机器人配一个对象? 余主编看了眼程司菱,发现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用手肘捅了捅她:“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程司菱笑了笑,“就是觉得这机器人太可爱了。” 可爱到她忍住不想他们的主人将他们放出来是什么目的。如果说最早的时候,她不确定J.L.是什么意思,经过昨天,傻子也该知道了。 L指的是她,J是江昭景。 江昭景安排这一出的目的,是在向她道歉,请求原谅吗?可是她虽然当时有些气,也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啊,何况气早就消了。 程司菱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这次采访的地点安排在江昭景的办公室。 J和上次一样,带着他们过去。只是这次,他一边带路,还一边哄女朋友。 “你看我一眼吧。” “我孤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你,如果你也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 “你要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我愿意将我的全世界给你。” …… 一行人听了一路,直到进了电梯,J才停了下来。 程司菱一路上都被J和L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见他们不说话了,她才有心思留意别的东西。 这一留意简直不得了。 电梯显示屏里,数字的上方居然不是指示方向的箭头,而是一颗颗跳动的爱心。 电梯顶部,也不是简单的钢铁,竟然是显示屏。显示屏上万千孔明灯不停变幻着,渐渐聚拢,成了一颗爱心。 41.第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可是程司菱不喜欢这个日子。 她不愿意在七夕这天去娱乐, 内心却也对灯火展有着小小的期盼。 江昭景是第一个看出她内心渴望的人,但是他并没有在七夕当天约程司菱出门,而是约了凌晨过后。 程司菱想,那真是个疯狂的夜晚,她趁着外公熟睡,偷偷溜出了棠园,和江昭景一起去了南江边。 江昭景开着车, 载着她在南江岸边一路飞驰。带着水汽的江风吹起她的头发, 也释放了她的灵魂。 她的人生从没有那样恣意过。 遗憾的是,他们到达江边的时候, 灯火展已经结束了。无论是雄鹰还是仙女, 都已经熄灭,只有天边还闪烁着点点孔明灯的光。 “别难过。”江昭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朵芍药花别在了她耳朵上,然后握着她的手, 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以后, 我会送你更加绚丽的灯火。” 只是可惜,那天过后没多久, 南城就颁布了禁止在市区内燃放孔明灯的规定。 可是他许下的承诺,最终还是完成了。 无人机没有盘旋多久, 毕竟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再这样下去, 他们可能会被周围的群众举报。 程司菱看完了江昭景特地为她一个人准备的灯火展, 回到床上后, 辗转反侧,很久也没有睡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整个灵魂都在燃烧。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动。可是躺了好一会儿,程司菱还是毫无睡意。 她翻身下床,打开了窗户。她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江昭景房间的方向。 程司菱原本以为江昭景会和她一样睡不着觉,然而他房间的灯却已经熄了。盯着那黑乎乎的窗户看了一分钟,她才低头看了看表。 已经凌晨两点了,的确该睡了。 她不无遗憾地关上窗户,开始了新一轮的入眠。 事实上,江昭景并没有睡。他的房间灯虽然黑着,但是手机屏幕却亮着。他刚刚发给程司菱的消息,边上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这说明什么呢?程司菱把他给拉黑了。 他精心为她准备灯火展,等了她一晚上,不仅仅等到宋辞送她回来,还因为吃了点醋,被拉黑了。 重点是,她看完灯火展,也没有将他从黑名单中放出来,看来气得不轻。 江昭景翻来覆去,最后给陈助理打了个电话。 虽然二十四小时待机,但是并不希望BOSS给自己打电话的陈助理认命的接起了电话。 “你打电话去告诉南城日报的余主编,前两天他们约的采访,我答应了。” 江昭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陈助理却觉得他听出了一种深夜无人相伴的落寞。 “好的。”有人相伴的陈助理同情了一把自己的BOSS。 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气……死?”皮肤上触感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程司菱停止了啜泣, 刚刚流出眼眶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被扣到她头上的罪名有点大, 惊到她都忘记要将眼泪擦掉。 “嗯。”男人俯身, 显得压迫感十足。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女人小巧的下巴, 抹掉了那滴泪。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着,渐渐不分彼此。 江昭景看着她小巧的耳垂,心中一动。他再凑近了几分, 一口咬在程司菱的耳垂上。牙齿和那细嫩的肉轻轻摩擦了会儿, 他才松开。 女人身上淡淡的甜香充斥满鼻腔。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欢天喜地?” 程司菱只觉得自己一阵心跳紊乱。 江昭景那一问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十恶不赦的陈世美,应该被包大人按在狗头铡。 “不是没成嘛。”她小声说道。 江昭景看了她一眼, 似笑非笑:“如果不是我出现, 谁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 “毕竟遛鸟先生很好懂。” 程司菱:“……” 真记仇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司菱的眼泪吓懵了,进来打第三针的不是江元, 而是一个年长的护士。护士长经验丰富,徒手打开安瓿瓶,麻利地吸起药水, 推开空气。 程司菱情绪平稳地打完了第三针,才想起来刚刚的话题已经被带偏了。她心思一动,猜测是江昭景有意避开。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程司菱心底一沉, 再次开口:“你刚才还没说, 现在的你, 对于我要做战地记者这个事情, 是不是持有和以前一样的态度?” 她的身体还有些虚, 说话声音也轻轻细细的,很难让听的人不心软。 作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决策人,江昭景头一回有些犹豫。 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程司菱还包着白纱的手臂上。他刚进来的时候,有个小护士在给她的伤口做二次处理。白纱布下,伤口狰狞交错,让他不忍心看第二眼。 “我的想法一直没变。” 程司菱原本有些热切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就像是在烈日下行走时,有人兜头盖脸浇了她一盆冷水。 透心凉。 她咬了咬牙,“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程司菱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过往的一切都被揉碎在了她的心脏里,一点一点,用最尖锐的棱角刺着她的心脏。 “我说过,永远不会骗你。”江昭景不是看不出她目光中的期待,也不是不知道“不支持”的意思一旦出口,他和程司菱的关系立刻会回到初初重逢的原点,可是他仍旧没有办法说出欺骗的话。 想到前不久发生的记者被杀惨案,他的目光沉了下来。 “那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了。”程司菱缓缓开口,“我一定会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她想起了两个人分手的导/火/索。 四年前,新闻学院有一个去叙利亚跟踪采访的机会,为期一个月。机会很难得,可是因为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并没有学生申请。所以当时程司菱几乎一申请,就通过了审核。 程琬宜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叙利亚,那个战火纷飞的国度埋葬了她的丈夫。 一切手续,程司菱都是私下办的。 可是纸包不住火,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是正在准备出国资料的江昭景。 “你不可以去。”他难得对她严厉了一次,甚至出手撤掉了她的申请。 “我只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哪有什么不可以。”程司菱也从来没有发过那样大的火,她可以接受所有人的不理解,却单单没有办法接受江昭景的。 她不允许他和别人一样,用自以为对她好的方式,做出有关她人生的选择。 “就算我不干涉你,你也过不了你母亲那一关。”江昭景帮她掖了掖被角,“你睡一觉吧,好好休息。” 43.第43吻 此为防盗章  “我给你吃给你穿, 你还来伤我的心!” …… 她关好窗户,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床头柜上放了两个相框,犹豫了几秒后, 她将那张男人的军装照放进了包里。 程司菱拎着行李箱到楼下的时候,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程琬宜一个人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京巴狗趴在她的腿上,神情恹恹, 显然刚被主人训斥过。 看到程司菱下来,她抬了抬眼皮, 红唇轻启:“都收拾好了?” 程司菱知道母亲这时候肯定一肚子火气,乖巧地点了点头。 平时女儿和个炮仗一样,程琬宜看不惯, 现在她态度软和, 她更加看不惯。 “现在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她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刮着怀中的狗,像是有一股郁气难以纾解,“你到底对我给你介绍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 不过一个小感冒,就要辞职?” 根本不是小感冒。 她在心底反驳了一句。 程司菱之前在一家文化公司做音频主播, 但是做了没多久,她厌倦了。不过因为感冒不能播音,的确是一个拙劣到不行的辞职借口。 “我原本就是念新闻专业的,我更喜欢报社。” “我现在是做不了你的主了。”程琬宜冷冷一笑, “你要去报社, 我随便你。但是下个月, 你要和刘家的儿子见个面。” 程司菱原本想拒绝, 但是对上母亲铁青的脸色,她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程司菱外公留下的老宅棠园离她的新公司更近一些,确定换工作后,她搬了过去。 棠园坐落在海棠巷,是南城传统的富人区。除了他们家这一户因为是历史保护单位,留存了江南园林的原貌外,四周都建起了新式洋房别墅。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程司菱刚喝了药,正拿着竹竿在研究怎么给院子里的几棵海棠花树加固。这段时间阴雨连绵,连着有三个台风,巷口的树被吹折了一片,她可不想家里的树也遭此厄运。 放下手头的事情,程司菱接起电话。 “您好。”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争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司菱,救命啊!我……” 程司菱心中“咯噔”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她熟悉,是盛飞飞的。 盛飞飞是与她同期入职的实习生,和她关系不错。小姑娘热情过剩,可惜总是思虑不足,莽莽撞撞。 这次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人。 “飞飞,你怎了了?” 盛飞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电话便被其他人接过。 代替盛飞飞出现在电话另一头的是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老地方,江南大道227号,你过来吧。” 对方用的不是询问口吻,没有给程司菱任何拒绝的机会,可是在挂断电话前,他还是嘱咐了一句:“不急,外面冷,你还病着,多穿点。” 程司菱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雨难得地歇了会儿,南城的灯红酒绿破开雾气,逐渐清晰。 江南大道227号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颇有名气。以往有人路过,门口的黑衣人都会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次看起来倒是温和有礼了不少,见车子过来,所有的黑衣人都站成一排,鞠了个躬。 程司菱打开车门,立刻有一个黑衣人上前,用手挡住了车框,防止她碰到头。 “俞少已经在楼上等着了。”语气恭谦。 程司菱点了点头,由他引着往楼上走。 黑衣人带着她去了最顶楼的包间。 甫一推开门,闻到的是刺鼻的烟味。程司菱下意识皱起眉。 “你来了?”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 包间里金碧辉煌,顶部的水晶灯流光溢彩,晃得人有些头疼。 说话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两颗,看起来颇有攻击性。他坐在包间中央的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见程司菱进来,随手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程司菱没有理他,径自走到一边的毛毯旁。 盛飞飞被五花大绑扔在上面,嘴上还塞了一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扯来的破布。 万幸的是,她虽然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狼狈,整体精神状态倒是不错,看到程司菱的时候,还有力气像鲤鱼一样打挺。 “你还好吗?”程司菱伸手将她嘴里的布取下,然后给她松绑。 四周的黑衣人见沙发上的男人没有反应,没有上前阻拦。 盛飞飞四肢都麻木了,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后立刻站起来跳了跳,一边跳还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布毛。 “我没什么大事。”跳完之后她才觉得有些不妥,凑到程司菱身边小声地说道。 “俞少。”程司菱确认她身上除了几块淤青外,没有其他的伤后才转身看向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忽视太久了,男人眼中原本泛着的笑意已经不达眼底。他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不知道飞飞怎么得罪了您?” “得罪?”男人挑了挑眉,“钻到我车子的后备箱里准备偷拍我算不算得罪?” “俞少”全名俞新城,南城出了名的脾气暴躁,最讨厌的就是娱记。被他抓住的娱记要么是遭了毒打,要么……直接在圈子里消失,一切全凭心情。 可是这位俞少常年位居南城花花公子榜榜首,简直是娱乐版的流量担当,想拍他的娱记前赴后继。 44.第四十四吻 此为防盗章  《你吻起来有点甜》 文/傅思 01/ 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窗户大片大片地洒下来,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洋洋的。 窗外的合欢花开得正好,郁郁葱葱, 灿若云霞。程司菱推开窗,想要折一枝探进窗来的花枝插瓶, 却听见了楼下母亲隐隐的骂声。 “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忤逆我的吗?” “我给你吃给你穿, 你还来伤我的心!” …… 她关好窗户, 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床头柜上放了两个相框,犹豫了几秒后, 她将那张男人的军装照放进了包里。 程司菱拎着行李箱到楼下的时候,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程琬宜一个人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京巴狗趴在她的腿上, 神情恹恹, 显然刚被主人训斥过。 看到程司菱下来, 她抬了抬眼皮,红唇轻启:“都收拾好了?” 程司菱知道母亲这时候肯定一肚子火气, 乖巧地点了点头。 平时女儿和个炮仗一样,程琬宜看不惯,现在她态度软和, 她更加看不惯。 “现在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她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刮着怀中的狗,像是有一股郁气难以纾解, “你到底对我给你介绍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 不过一个小感冒, 就要辞职?” 根本不是小感冒。 她在心底反驳了一句。 程司菱之前在一家文化公司做音频主播, 但是做了没多久, 她厌倦了。不过因为感冒不能播音,的确是一个拙劣到不行的辞职借口。 “我原本就是念新闻专业的,我更喜欢报社。” “我现在是做不了你的主了。”程琬宜冷冷一笑,“你要去报社,我随便你。但是下个月,你要和刘家的儿子见个面。” 程司菱原本想拒绝,但是对上母亲铁青的脸色,她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程司菱外公留下的老宅棠园离她的新公司更近一些,确定换工作后,她搬了过去。 棠园坐落在海棠巷,是南城传统的富人区。除了他们家这一户因为是历史保护单位,留存了江南园林的原貌外,四周都建起了新式洋房别墅。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程司菱刚喝了药,正拿着竹竿在研究怎么给院子里的几棵海棠花树加固。这段时间阴雨连绵,连着有三个台风,巷口的树被吹折了一片,她可不想家里的树也遭此厄运。 放下手头的事情,程司菱接起电话。 “您好。”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争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司菱,救命啊!我……” 程司菱心中“咯噔”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她熟悉,是盛飞飞的。 盛飞飞是与她同期入职的实习生,和她关系不错。小姑娘热情过剩,可惜总是思虑不足,莽莽撞撞。 这次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人。 “飞飞,你怎了了?” 盛飞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电话便被其他人接过。 代替盛飞飞出现在电话另一头的是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老地方,江南大道227号,你过来吧。” 对方用的不是询问口吻,没有给程司菱任何拒绝的机会,可是在挂断电话前,他还是嘱咐了一句:“不急,外面冷,你还病着,多穿点。” 程司菱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雨难得地歇了会儿,南城的灯红酒绿破开雾气,逐渐清晰。 江南大道227号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颇有名气。以往有人路过,门口的黑衣人都会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次看起来倒是温和有礼了不少,见车子过来,所有的黑衣人都站成一排,鞠了个躬。 程司菱打开车门,立刻有一个黑衣人上前,用手挡住了车框,防止她碰到头。 “俞少已经在楼上等着了。”语气恭谦。 程司菱点了点头,由他引着往楼上走。 黑衣人带着她去了最顶楼的包间。 甫一推开门,闻到的是刺鼻的烟味。程司菱下意识皱起眉。 “你来了?”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 包间里金碧辉煌,顶部的水晶灯流光溢彩,晃得人有些头疼。 说话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两颗,看起来颇有攻击性。他坐在包间中央的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见程司菱进来,随手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程司菱没有理他,径自走到一边的毛毯旁。 盛飞飞被五花大绑扔在上面,嘴上还塞了一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扯来的破布。 万幸的是,她虽然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狼狈,整体精神状态倒是不错,看到程司菱的时候,还有力气像鲤鱼一样打挺。 “你还好吗?”程司菱伸手将她嘴里的布取下,然后给她松绑。 四周的黑衣人见沙发上的男人没有反应,没有上前阻拦。 盛飞飞四肢都麻木了,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后立刻站起来跳了跳,一边跳还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布毛。 “我没什么大事。”跳完之后她才觉得有些不妥,凑到程司菱身边小声地说道。 “俞少。”程司菱确认她身上除了几块淤青外,没有其他的伤后才转身看向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忽视太久了,男人眼中原本泛着的笑意已经不达眼底。他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不知道飞飞怎么得罪了您?” “得罪?”男人挑了挑眉,“钻到我车子的后备箱里准备偷拍我算不算得罪?” “俞少”全名俞新城,南城出了名的脾气暴躁,最讨厌的就是娱记。被他抓住的娱记要么是遭了毒打,要么……直接在圈子里消失,一切全凭心情。 可是这位俞少常年位居南城花花公子榜榜首,简直是娱乐版的流量担当,想拍他的娱记前赴后继。 程司菱回头瞪了眼乖如鹌鹑的盛飞飞,换来她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也是想做出点成绩。”她小声地说道。 程司菱揉了揉额角:“你先放她走。” “不要!”盛飞飞闻言抓住了她的胳膊,挺胸将她护在了身后,“我的责任,我自己扛!” 45.第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江昭景正想下令, 叫佣人把门堵上, 顾修鬼哭狼嚎地挤了进来。 “江哥哥呀,我不想去非洲!”这声音婉转得,套上戏服可以立刻上台唱戏了。 顾修昨晚上已经把微信名改成“顾修不想去非洲”, 并用这个微信号给江昭景发了上百条微信, 一条都没有被回复。 他想了想, 江哥昨晚上抱了醉酒的程姐离开, 的确没时间理他, 所以他特地早上再赶过来。 这个点,不早朝的君王应该也起床了吧? 江昭景昨天不过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这小子当真了。 他板着脸,用顾修觉得十分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语气说道:“说要去非洲,那就一定要去非洲。” “哥哥呀……” “回去收拾东西吧,要我给你订机票吗?”江昭景懒得听他把话说完, 自己上了楼。 “程姐也没有能抚慰你吗?”听闻自己去非洲的命运已定,顾修决定垂死挣扎一次。 他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 内心还是有点谱的。毕竟再暴怒的男人,一晚上温柔乡,气也该消了。 现在看来……八成昨晚上不够和谐。 他试探着继续作死:“哥你是不是太久没那个……不行了?” 这句话换来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原本只是逗逗他的江昭景这回真的决定送他去非洲了, 哪怕不开拓市场, 也要让他在那边接受一下太阳的洗礼, 知道一下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送顾少爷出去吧。” 立刻有人从外面进来, 拖着顾修往外走。 “哥, 你不要放弃治疗!我认识很好的医生!”顾修仍旧不死心,哪怕要去非洲,也要让江昭景和他遭遇同等级的成吨伤害! 杨阿姨一边沿着顾修被拖出去的痕迹打扫,一边抬头看了自家少爷一眼。 哼,他们家少爷可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男人!昨晚少爷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程小姐,自己住的客房! 不过身为一个男人,他们家少爷怎么这么柳下惠呢? 想到某种可能,杨阿姨用力地甩了一下拖把! 顾修被拖出江家大宅后,窝在车上愤愤不平,拉了个微信群。 群成员是南城圈子里的顶级纨绔们,群名称叫做“江少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 群内的人大都一脸懵逼,唯独江元@了一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被拉进来的江昭景。 【@江昭景江法海,你干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 有江元开头,群里的人瞬间沸腾了起来,在顾修说出了自己即将远赴非洲的悲惨经历后,十分义正辞严地帮他吐槽起江昭景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我可怜的小修啊,你真是所托非人!】 【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不知道非洲草原上的大西几和大脑斧都喂饱了没有。】 【顾修你要不多买几斤肉保平安?】 …… 这群戏精看得江昭景头疼。随手将手机丢到了一边,他走到了房间的阳台上。让他心甘情愿被千夫所指的女人,此刻正在院子里浇花。 棠园没有请园丁,前些年因为没有人住,院子里的花草死了不少。程司菱回到棠园后,将花草做了一番整修,又换了许多新的,才让棠园有了现在欣欣向荣的模样。 江昭景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 他从花瓶里挑了一枝火红的玫瑰,绑在了无人机下,操纵着无人机朝程司菱飞去。 程司菱正在修剪花枝,突然一枝玫瑰出现在了眼前。 看着轰隆的无人机,这是谁的杰作并不难猜。 玫瑰花茎上的刺已经被处理干净,她将玫瑰取下,只见玫瑰花瓣间夹了张纸,纸上是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 程司菱思索了片刻,掏出手机将那串数字输入到微信的搜索框中,搜出来一个微信账户,头像是她刚刚爬过的梧桐树。 她手一抖,按了添加好友,不到两秒,申请就通过了,像是有人特地等着她来加一样。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游移了片刻,到底没有再删除联系人。 * “你一会儿去干什么?”看到程司菱在收拾包裹,盛飞飞八卦地凑了上来。 自从江昭景那篇文章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后,余主编对程司菱的重视到达了一个空前的高度。而余主编表达自己重视的方式,是让程司菱获得更多的锻炼机会。 看到她收拾东西,盛飞飞立刻想到,估计又有采访任务了。 “工作啊,还能干嘛。”程司菱的确有采访任务,不过她乐在其中。 看到她对工作热情满满的样子,盛飞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天天工作,你都不想交男朋友的吗?” 一提起男朋友,程司菱脑海中立刻挑出一张脸。 她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那张脸甩了出去:“工作和男朋友难道不能并存?” “天天工作,哪有时间交男朋友?” “那你辞职吧。”程司菱收拾东西完毕,背上了包。 “那不行。”盛飞飞脑子还是清楚的,“不工作,会饿死,命比男朋友重要。” 看来还是看得清现实的。 程司菱低笑,和她说了再见。 盛飞飞看她欢快离开办公室的脚步,只觉得这姑娘要么上班上傻了,要么是恋爱了。 恋爱中的女人,八成是傻子,这么看,还是傻的。 程司菱这次接到的任务是采访一对开早餐店的夫妇。因为夫妻俩性格和善,早餐价格实惠,量又多,附近的居民包括学生都喜欢关顾他们家。 程司菱到的时候,吃早餐的人已经基本散去,老板和老板娘正坐在一块儿聊天。 看到程司菱进来,老板娘立刻站了起来:“姑娘你要吃什么?” 她已经吃过早餐,但是闻到店里弥漫着的香味,还是馋了。 “给我来一碗豆浆。” “好嘞。”老板娘打开煤球炉上架着的大锅,豆浆还热着,冒着腾腾的蒸汽。老板娘用瓷碗给她装了一大碗,递到她面前。 “姑娘你不吃点别的吗?” 程司菱喝了两口豆浆,见老板娘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将嘴巴擦干净,才和老板夫妇说道:“其实我吃过早餐了,我是来做采访的。” 老板娘愣了片刻,才笑开:“我说嘛,这么俊的小姑娘,我怎么会没有印象。” 一边的老板也笑了:“我这老婆啊,看到漂亮小姑娘,根本走不动道,你看她这么热情地招呼你,是想你以后常来,可以常常让她看见你。” 46.第四十六吻 此为防盗章  等她拎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回到家的时候, 发现自己家大门被堵了。 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卡在了棠圆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中间,将棠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乐高重得要命,程司菱站在原地看了两分钟, 拎东西的手换了三次,才走上前上前,敲了敲车窗。 驾驶座的窗子缓缓降了下来, 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程小姐。”他朝着程司菱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接您去参加牙牙少爷的生日宴。” 程司菱反应了片刻, 退了两步看了眼车牌,才想起来这辆宾利是厉静好的专车。可是厉静好怎么会请这么不靠谱的司机?她是将棠园大门当成车位来实地操练了吗?这么贵的车, 他也不怕被蹭坏。 “能稍等一会儿吗?”程司菱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背带裤,这身装束上班没问题,做客可能会有些失礼。 “抱歉, 程小姐, 我们这边时间有些紧。” 程司菱见司机坚持,也没有多说什么,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在外头时她毫无察觉, 等进到车里, 她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人。男人长腿交叠,对上她错愕的目光,下巴微抬, 神情冰冷。 “你怎么在这儿?”程司菱想起之前的事, 立刻要下车。 男人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 还没等程司菱碰到门把手, 他已经朝司机开了口:“开车。” 他话音刚落,车技神乎其神的司机猛打方向盘,将车子完好无损地从两只石狮子中间退了出来。 程司菱一时不备,惯性地一头扎到了江昭景腿上。 高挺的鼻子受到撞击,痛得她直飚泪花。 更糟糕的是,她的脸贴着他的西装裤,暧昧的摩擦简直让人发疯。 “投怀送抱?”男人的声音显得波澜不惊,但在程司菱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已经以一个明显的弧度上扬。 投个屁的怀!程司菱忍不住怀疑他和这个仿佛开赛车的司机是串通好的! 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脑门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你干嘛!”好不容易从他腿上起来的程司菱又被按了回去。 那只可恶的手趁机揉了揉她的头顶。 “不是投怀送抱吗?”男人的语气风轻云淡,完全不能和恶劣的行为联系在一起,“多给你一点时间。” 程司菱气得想掀掉他的天灵盖! 好在江昭景虽然存了逗她的心思,却也收手得快。等程司菱从他腿上起来时,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 脱口而出的指责竟像是撒娇。 程司菱瞬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哦?”江昭景早已压下之前的笑意,“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然是天纵奇才、自立自强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啊!” 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很皮地插了一句嘴,直接让程司菱将到嘴边的“无聊、无耻、臭不要脸”咽了下去。 因为司机说的那句话,是她在采访稿中写了评价江昭景的。 这回连江昭景也没有绷住,一双桃花眼微眯,笑意晏晏。 “我不想说话了!”程司菱的脸更红了。 她转头,留了一个后脑勺给车上的男人。 程司菱将车窗降下来一些,江风裹挟着些微的水汽,扑在脸上,好一会儿她才觉得自己恢复正常。 程司菱和江昭景到的时候,厉静好正好在院子里。她和厉静姝一起,准备了一个露天晚宴。 看到程司菱和江昭景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她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程司菱看了江昭景一眼,刚想说话,却听到他说:“顺路,捎带了她一程。” “那也好,我还想要不要叫司机去接司菱。”厉静好脸上笑容不变,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异样,却不易察觉,“我不招待你们了,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坐会儿。” 程司菱满肚子的疑惑,她看了眼江昭景,正要细问,听到不远处的厉静姝喊了她一声。 “司菱,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准备食材?” 做饭自然有阿姨,身为女主人和女主人妹妹的厉静好和厉静姝只需要将食物摆放好,也算是准备了一顿晚餐。 作为客人,程司菱帮忙也可以,不帮忙也说得过去。 但是厉静姝既然开了口,自然是拿准了程司菱会上前帮忙。 程司菱倒是想要上前帮忙,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适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要陪我,恐怕没有空。” 厉静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看。 程司菱也僵住了。 江昭景毫不在意地带着人往里走。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屋内灯火通明,他们两个来的算早,还没来什么客人,只有一个阿姨陪着牙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程司菱和江昭景进来,阿姨将牙牙托给他们,去厨房帮忙。 “什么什么意思?”一进屋,江昭景将手从她肩膀上放下来,把牙牙抱了起来。 他抱孩子的动作很熟练,牙牙也似乎很喜欢他,咯咯咯笑个不停。 程司菱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但语气还是很冷硬:“车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你坐来的那辆,本就是我的车。”江昭景伸手挠了挠牙牙的下巴,“你车牌号只记了个大概吧?”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将自己的车当成了厉静好的,江家的车牌号大都相似,不记准确的话,是容易搞错。 好吧。 这是程司菱自己的问题。 “那你刚刚在外面,干嘛说哪句话?” “哪句话?”男人停止逗孩子,抬眸看她。 “……”陪他什么的,她怎么说得出口,“你装什么傻?” “我记不起来了,你提醒我一下又怎么了?”江昭景将牙牙放回到沙发上,在程司菱身边坐下。女孩身上的甜香涌入鼻腔,他特地压低了声音,“是说要你陪我那一句吗?” “是。”程司菱心底一颤,突然不敢看他。 “你不是在陪我吗?” 沉默了片刻,程司菱说道:“你这样说,会让她们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江昭景似笑非笑,却是满不在乎的语气。 “不管什么误会,江昭景,我们已经分开了。”程司菱轻声地说。 她又提起这个事情。 江昭景身上的气息冷了下来,程司菱可以看见流畅的下颌线渐渐紧绷。 “我以为,我那天说得够清楚了。”她的声音还是很轻,有些话,说的时候真的很费劲。 “那当作是你帮我好了。”江昭景嘴角一牵,弧度看起来有些嘲讽,“厉静好有意将她妹妹塞给我,让他们误会,正合我意。” “什么?”程司菱有些诧异,却又觉得自己早该想到,那天厉家姐妹和江昭景在火锅店外相遇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闪过。 47.第四十七吻 此为防盗章 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卡在了棠圆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中间, 将棠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乐高重得要命, 程司菱站在原地看了两分钟,拎东西的手换了三次,才走上前上前, 敲了敲车窗。 驾驶座的窗子缓缓降了下来, 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程小姐。”他朝着程司菱礼貌地点了点头, “我接您去参加牙牙少爷的生日宴。” 程司菱反应了片刻, 退了两步看了眼车牌, 才想起来这辆宾利是厉静好的专车。可是厉静好怎么会请这么不靠谱的司机?她是将棠园大门当成车位来实地操练了吗?这么贵的车,他也不怕被蹭坏。 “能稍等一会儿吗?”程司菱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背带裤, 这身装束上班没问题,做客可能会有些失礼。 “抱歉, 程小姐,我们这边时间有些紧。” 程司菱见司机坚持, 也没有多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在外头时她毫无察觉,等进到车里, 她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人。男人长腿交叠, 对上她错愕的目光,下巴微抬, 神情冰冷。 “你怎么在这儿?”程司菱想起之前的事, 立刻要下车。 男人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 还没等程司菱碰到门把手, 他已经朝司机开了口:“开车。” 他话音刚落, 车技神乎其神的司机猛打方向盘,将车子完好无损地从两只石狮子中间退了出来。 程司菱一时不备,惯性地一头扎到了江昭景腿上。 高挺的鼻子受到撞击,痛得她直飚泪花。 更糟糕的是,她的脸贴着他的西装裤,暧昧的摩擦简直让人发疯。 “投怀送抱?”男人的声音显得波澜不惊,但在程司菱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已经以一个明显的弧度上扬。 投个屁的怀!程司菱忍不住怀疑他和这个仿佛开赛车的司机是串通好的! 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脑门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你干嘛!”好不容易从他腿上起来的程司菱又被按了回去。 那只可恶的手趁机揉了揉她的头顶。 “不是投怀送抱吗?”男人的语气风轻云淡,完全不能和恶劣的行为联系在一起,“多给你一点时间。” 程司菱气得想掀掉他的天灵盖! 好在江昭景虽然存了逗她的心思,却也收手得快。等程司菱从他腿上起来时,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 脱口而出的指责竟像是撒娇。 程司菱瞬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哦?”江昭景早已压下之前的笑意,“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然是天纵奇才、自立自强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啊!” 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很皮地插了一句嘴,直接让程司菱将到嘴边的“无聊、无耻、臭不要脸”咽了下去。 因为司机说的那句话,是她在采访稿中写了评价江昭景的。 这回连江昭景也没有绷住,一双桃花眼微眯,笑意晏晏。 “我不想说话了!”程司菱的脸更红了。 她转头,留了一个后脑勺给车上的男人。 程司菱将车窗降下来一些,江风裹挟着些微的水汽,扑在脸上,好一会儿她才觉得自己恢复正常。 程司菱和江昭景到的时候,厉静好正好在院子里。她和厉静姝一起,准备了一个露天晚宴。 看到程司菱和江昭景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她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程司菱看了江昭景一眼,刚想说话,却听到他说:“顺路,捎带了她一程。” “那也好,我还想要不要叫司机去接司菱。”厉静好脸上笑容不变,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异样,却不易察觉,“我不招待你们了,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坐会儿。” 程司菱满肚子的疑惑,她看了眼江昭景,正要细问,听到不远处的厉静姝喊了她一声。 “司菱,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准备食材?” 做饭自然有阿姨,身为女主人和女主人妹妹的厉静好和厉静姝只需要将食物摆放好,也算是准备了一顿晚餐。 作为客人,程司菱帮忙也可以,不帮忙也说得过去。 但是厉静姝既然开了口,自然是拿准了程司菱会上前帮忙。 程司菱倒是想要上前帮忙,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适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要陪我,恐怕没有空。” 厉静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看。 程司菱也僵住了。 江昭景毫不在意地带着人往里走。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屋内灯火通明,他们两个来的算早,还没来什么客人,只有一个阿姨陪着牙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程司菱和江昭景进来,阿姨将牙牙托给他们,去厨房帮忙。 “什么什么意思?”一进屋,江昭景将手从她肩膀上放下来,把牙牙抱了起来。 他抱孩子的动作很熟练,牙牙也似乎很喜欢他,咯咯咯笑个不停。 程司菱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但语气还是很冷硬:“车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你坐来的那辆,本就是我的车。”江昭景伸手挠了挠牙牙的下巴,“你车牌号只记了个大概吧?”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将自己的车当成了厉静好的,江家的车牌号大都相似,不记准确的话,是容易搞错。 好吧。 这是程司菱自己的问题。 “那你刚刚在外面,干嘛说哪句话?” “哪句话?”男人停止逗孩子,抬眸看她。 “……”陪他什么的,她怎么说得出口,“你装什么傻?” “我记不起来了,你提醒我一下又怎么了?”江昭景将牙牙放回到沙发上,在程司菱身边坐下。女孩身上的甜香涌入鼻腔,他特地压低了声音,“是说要你陪我那一句吗?” “是。”程司菱心底一颤,突然不敢看他。 “你不是在陪我吗?” 沉默了片刻,程司菱说道:“你这样说,会让她们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江昭景似笑非笑,却是满不在乎的语气。 “不管什么误会,江昭景,我们已经分开了。”程司菱轻声地说。 她又提起这个事情。 江昭景身上的气息冷了下来,程司菱可以看见流畅的下颌线渐渐紧绷。 “我以为,我那天说得够清楚了。”她的声音还是很轻,有些话,说的时候真的很费劲。 “那当作是你帮我好了。”江昭景嘴角一牵,弧度看起来有些嘲讽,“厉静好有意将她妹妹塞给我,让他们误会,正合我意。” “什么?”程司菱有些诧异,却又觉得自己早该想到,那天厉家姐妹和江昭景在火锅店外相遇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闪过。 原来是这样。 “我也帮过你不是吗?”江昭景看向她,“还要多谢你,在我们分手后,将我送你的照片保存着。” “如果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依照江氏公关的速度,南城娱乐怕是来不及自救。” 那张在泳池边的照片,是江昭景送给程司菱的。那个时候,做了很多年旱鸭子的程司菱正在学游泳。 可是天生聪颖的她却像是在这方面一点天赋也没有。 “我学游泳的时候,也学了很久。”江昭景将照片给她,是为了激励她。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没想到我们在这方面也这么有夫妻相。” “我知道了。”程司菱像突然被掐住了七寸,她咬咬牙,“发文的时候,是我欠考虑,我应该向你道歉。现在既然江总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自然应该配合你,当作补偿。” 江昭景沉默着,目光略过她紧抿的红唇。 生气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可口。 “这件事后,我们可以两清了吗? 江昭景伸出手,原本想要摸摸她的头,听到这句话,动作顿住。 她一直想着要和他两清,老死不相往来。 停在空中的手渐渐捏成了拳。 “帮我彻底摆脱她,算两清。”江昭景缓缓说道。 她以为两清什么意思,不过是不和她追究照片的事。 牙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奇怪的大人。他伸出手,拍了拍程司菱的膝盖,像是在安慰。 程司菱将他抱起来掂了掂,惹得小家伙开心地拍手。 “看来牙牙玩得很开心嘛!”一个爽朗的男声传来。 程司菱回头,看见了刚刚下班回来的江元。 48.第四十八吻 此为防盗章  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卡在了棠圆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中间,将棠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乐高重得要命, 程司菱站在原地看了两分钟, 拎东西的手换了三次, 才走上前上前, 敲了敲车窗。 驾驶座的窗子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程小姐。”他朝着程司菱礼貌地点了点头, “我接您去参加牙牙少爷的生日宴。” 程司菱反应了片刻,退了两步看了眼车牌,才想起来这辆宾利是厉静好的专车。可是厉静好怎么会请这么不靠谱的司机?她是将棠园大门当成车位来实地操练了吗?这么贵的车, 他也不怕被蹭坏。 “能稍等一会儿吗?”程司菱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背带裤,这身装束上班没问题, 做客可能会有些失礼。 “抱歉,程小姐,我们这边时间有些紧。” 程司菱见司机坚持, 也没有多说什么,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在外头时她毫无察觉,等进到车里,她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人。男人长腿交叠, 对上她错愕的目光,下巴微抬, 神情冰冷。 “你怎么在这儿?”程司菱想起之前的事,立刻要下车。 男人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 还没等程司菱碰到门把手, 他已经朝司机开了口:“开车。” 他话音刚落, 车技神乎其神的司机猛打方向盘,将车子完好无损地从两只石狮子中间退了出来。 程司菱一时不备,惯性地一头扎到了江昭景腿上。 高挺的鼻子受到撞击,痛得她直飚泪花。 更糟糕的是,她的脸贴着他的西装裤,暧昧的摩擦简直让人发疯。 “投怀送抱?”男人的声音显得波澜不惊,但在程司菱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已经以一个明显的弧度上扬。 投个屁的怀!程司菱忍不住怀疑他和这个仿佛开赛车的司机是串通好的! 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脑门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你干嘛!”好不容易从他腿上起来的程司菱又被按了回去。 那只可恶的手趁机揉了揉她的头顶。 “不是投怀送抱吗?”男人的语气风轻云淡,完全不能和恶劣的行为联系在一起,“多给你一点时间。” 程司菱气得想掀掉他的天灵盖! 好在江昭景虽然存了逗她的心思,却也收手得快。等程司菱从他腿上起来时,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 脱口而出的指责竟像是撒娇。 程司菱瞬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哦?”江昭景早已压下之前的笑意,“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然是天纵奇才、自立自强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啊!” 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很皮地插了一句嘴,直接让程司菱将到嘴边的“无聊、无耻、臭不要脸”咽了下去。 因为司机说的那句话,是她在采访稿中写了评价江昭景的。 这回连江昭景也没有绷住,一双桃花眼微眯,笑意晏晏。 “我不想说话了!”程司菱的脸更红了。 她转头,留了一个后脑勺给车上的男人。 程司菱将车窗降下来一些,江风裹挟着些微的水汽,扑在脸上,好一会儿她才觉得自己恢复正常。 程司菱和江昭景到的时候,厉静好正好在院子里。她和厉静姝一起,准备了一个露天晚宴。 看到程司菱和江昭景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她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程司菱看了江昭景一眼,刚想说话,却听到他说:“顺路,捎带了她一程。” “那也好,我还想要不要叫司机去接司菱。”厉静好脸上笑容不变,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异样,却不易察觉,“我不招待你们了,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坐会儿。” 程司菱满肚子的疑惑,她看了眼江昭景,正要细问,听到不远处的厉静姝喊了她一声。 “司菱,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准备食材?” 做饭自然有阿姨,身为女主人和女主人妹妹的厉静好和厉静姝只需要将食物摆放好,也算是准备了一顿晚餐。 作为客人,程司菱帮忙也可以,不帮忙也说得过去。 但是厉静姝既然开了口,自然是拿准了程司菱会上前帮忙。 程司菱倒是想要上前帮忙,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适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要陪我,恐怕没有空。” 厉静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看。 程司菱也僵住了。 江昭景毫不在意地带着人往里走。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屋内灯火通明,他们两个来的算早,还没来什么客人,只有一个阿姨陪着牙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程司菱和江昭景进来,阿姨将牙牙托给他们,去厨房帮忙。 “什么什么意思?”一进屋,江昭景将手从她肩膀上放下来,把牙牙抱了起来。 他抱孩子的动作很熟练,牙牙也似乎很喜欢他,咯咯咯笑个不停。 程司菱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但语气还是很冷硬:“车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你坐来的那辆,本就是我的车。”江昭景伸手挠了挠牙牙的下巴,“你车牌号只记了个大概吧?”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将自己的车当成了厉静好的,江家的车牌号大都相似,不记准确的话,是容易搞错。 好吧。 这是程司菱自己的问题。 “那你刚刚在外面,干嘛说哪句话?” “哪句话?”男人停止逗孩子,抬眸看她。 “……”陪他什么的,她怎么说得出口,“你装什么傻?” 49.第四十九吻 此为防盗章  “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忤逆我的吗?” “我给你吃给你穿, 你还来伤我的心!” …… 她关好窗户, 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床头柜上放了两个相框, 犹豫了几秒后,她将那张男人的军装照放进了包里。 程司菱拎着行李箱到楼下的时候,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程琬宜一个人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京巴狗趴在她的腿上,神情恹恹, 显然刚被主人训斥过。 看到程司菱下来, 她抬了抬眼皮, 红唇轻启:“都收拾好了?” 程司菱知道母亲这时候肯定一肚子火气, 乖巧地点了点头。 平时女儿和个炮仗一样,程琬宜看不惯, 现在她态度软和, 她更加看不惯。 “现在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她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刮着怀中的狗, 像是有一股郁气难以纾解,“你到底对我给你介绍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不过一个小感冒, 就要辞职?” 根本不是小感冒。 她在心底反驳了一句。 程司菱之前在一家文化公司做音频主播,但是做了没多久, 她厌倦了。不过因为感冒不能播音, 的确是一个拙劣到不行的辞职借口。 “我原本就是念新闻专业的, 我更喜欢报社。” “我现在是做不了你的主了。”程琬宜冷冷一笑, “你要去报社, 我随便你。但是下个月, 你要和刘家的儿子见个面。” 程司菱原本想拒绝, 但是对上母亲铁青的脸色,她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程司菱外公留下的老宅棠园离她的新公司更近一些,确定换工作后,她搬了过去。 棠园坐落在海棠巷,是南城传统的富人区。除了他们家这一户因为是历史保护单位,留存了江南园林的原貌外,四周都建起了新式洋房别墅。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程司菱刚喝了药,正拿着竹竿在研究怎么给院子里的几棵海棠花树加固。这段时间阴雨连绵,连着有三个台风,巷口的树被吹折了一片,她可不想家里的树也遭此厄运。 放下手头的事情,程司菱接起电话。 “您好。”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争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司菱,救命啊!我……” 程司菱心中“咯噔”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她熟悉,是盛飞飞的。 盛飞飞是与她同期入职的实习生,和她关系不错。小姑娘热情过剩,可惜总是思虑不足,莽莽撞撞。 这次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人。 “飞飞,你怎了了?” 盛飞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电话便被其他人接过。 代替盛飞飞出现在电话另一头的是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老地方,江南大道227号,你过来吧。” 对方用的不是询问口吻,没有给程司菱任何拒绝的机会,可是在挂断电话前,他还是嘱咐了一句:“不急,外面冷,你还病着,多穿点。” 程司菱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雨难得地歇了会儿,南城的灯红酒绿破开雾气,逐渐清晰。 江南大道227号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颇有名气。以往有人路过,门口的黑衣人都会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次看起来倒是温和有礼了不少,见车子过来,所有的黑衣人都站成一排,鞠了个躬。 程司菱打开车门,立刻有一个黑衣人上前,用手挡住了车框,防止她碰到头。 “俞少已经在楼上等着了。”语气恭谦。 程司菱点了点头,由他引着往楼上走。 黑衣人带着她去了最顶楼的包间。 甫一推开门,闻到的是刺鼻的烟味。程司菱下意识皱起眉。 “你来了?”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 包间里金碧辉煌,顶部的水晶灯流光溢彩,晃得人有些头疼。 说话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两颗,看起来颇有攻击性。他坐在包间中央的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见程司菱进来,随手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程司菱没有理他,径自走到一边的毛毯旁。 盛飞飞被五花大绑扔在上面,嘴上还塞了一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扯来的破布。 万幸的是,她虽然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狼狈,整体精神状态倒是不错,看到程司菱的时候,还有力气像鲤鱼一样打挺。 “你还好吗?”程司菱伸手将她嘴里的布取下,然后给她松绑。 四周的黑衣人见沙发上的男人没有反应,没有上前阻拦。 盛飞飞四肢都麻木了,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后立刻站起来跳了跳,一边跳还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布毛。 “我没什么大事。”跳完之后她才觉得有些不妥,凑到程司菱身边小声地说道。 “俞少。”程司菱确认她身上除了几块淤青外,没有其他的伤后才转身看向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忽视太久了,男人眼中原本泛着的笑意已经不达眼底。他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不知道飞飞怎么得罪了您?” “得罪?”男人挑了挑眉,“钻到我车子的后备箱里准备偷拍我算不算得罪?” “俞少”全名俞新城,南城出了名的脾气暴躁,最讨厌的就是娱记。被他抓住的娱记要么是遭了毒打,要么……直接在圈子里消失,一切全凭心情。 可是这位俞少常年位居南城花花公子榜榜首,简直是娱乐版的流量担当,想拍他的娱记前赴后继。 程司菱回头瞪了眼乖如鹌鹑的盛飞飞,换来她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也是想做出点成绩。”她小声地说道。 程司菱揉了揉额角:“你先放她走。” “不要!”盛飞飞闻言抓住了她的胳膊,挺胸将她护在了身后,“我的责任,我自己扛!” “可以啊。”俞新城吹了声口哨,压根没有理会盛飞飞,目光直直地盯着程司菱,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凶狠,“你代替她留下,我放她走。” 盛飞飞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张着手臂。程司菱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招呼黑衣人抬她回家。 包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还是俞新城先开了口:“程姨骂你了?因为工作的事?” 他不过出了两天差,家里的妹妹便不知所踪。打电话找她,还发现自己被拉入了黑名单。俞新城想来想去,这只可能是程司菱和她亲妈、他继母程琬宜女士闹了矛盾,气狠了,殃及他这条可怜又昂贵的红龙鱼。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至于故意露出破绽,引人偷拍。 好在他妹妹的新同事,又单蠢,又好骗。 程司菱垂眸,良久之后才开口:“她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俞新城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的继母有一个死对头,两人可以说是从出生开始斗到现在。 孙琉君是程琬宜姨丈的侄女,两个人沾亲带故,家世相当。长大后又都是南城出了名的美女,拥趸无数,能互相看得惯才是怪事。 “她一辈子都将孙琉君踩在脚底下,现在又怎么会甘心自己女儿被别人女儿踩在脚底下?” 也是因为憋着口气,她母亲才会想她赶紧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或者干脆有一段让人艳羡的婚姻。 想到即将到来的“相亲”和刘家儿子,程司菱忍不住有些头痛。 “踩在脚底下?”俞新城没忍住,笑了出来,“孙琉君那两个女儿哪里比得上你,学历一项,你就甩了他们不知道多少条街。” “但是孙琉君的大女儿嫁到江家了。” 江家在南城到底地位非凡,程司菱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孙琉君会用怎样得意的语气在母亲面前炫耀。 而她母亲,也一定不甘心极了。 “不过是江家旁支,不然你考虑一下江昭景,他不是还未婚嘛。” 程司菱闻言一怔,随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不、如、你、上!” 他是男的,他怎么上! 俞新城偏头哼了声:“臭菱角,我劝你善良!” 既然已经见到了人,那么从黑名单里出来不过是撒泼打滚分分钟的事情。 程司菱在包间里吸了几口二手烟,嗓子隐隐有些不舒服。拒绝了俞新城送她回家的好意,顺带着丢给他无数个刀眼后独自离开包间。 盛飞飞的电话进来时,她刚刚走到楼梯口。 楼梯间鲜少有人走过,灯光也有些昏暗。程司菱正准备掏手机,冷不防一脚踩空。 50.第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江宅灯火通明, 等着主人的归来。 江昭景打横将程司菱抱起, 迎着杨阿姨八卦的目光, 从车里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小心地将女孩放在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女孩肌肤瓷白如玉,与深色的床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色彩的激烈碰撞,刺激着人心底最深层的渴望。 男人喉结一动, 舌尖忍不住抵上了牙齿。 “囡囡。”江昭景的声音低沉性感, 轻轻的一声呼唤, 仿佛能让人沉醉。 他俯下身, 亲吻女孩如花瓣般的唇。床上还停留着他的气味,与程司菱身上淡淡的甜香混合交织, 暧昧丛生。 肌肤渐渐暴露在空气中, 炽热的吻一路向下, 酥麻的感觉如同电流,瞬间蹿至四肢百骸。 “囡囡……”身上的人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她,饱含欲-望的声音直击心扉, 熟悉得让她有些想落泪。 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升,像是要将人融化殆尽…… 程司菱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她猛然睁开眼, 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床。 那一刻, 她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被冻住了。 程司菱有些僵硬地掀开被子, 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衣服后, 才觉得活了过来。她迅速翻身下床, 跑到窗户边。 “哗”地一声, 窗帘被拉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棠园秀致的景色,她甚至能看清自家池塘中悠闲甩尾的锦鲤。 她这是……在江宅? 心下稍定,程司菱才有心思打量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 冷色调的装修风格,满柜子形状各异的机器人和模型,她有理由怀疑这是江昭景的房间。 程司菱彻底松了口气,走到床边。刚刚她太紧张了,没有发现,现在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照片。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像初初抽出的嫩芽儿,能掐得出水来。照片应该是抓拍的,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有只蝴蝶落在了她的裙摆上,美好得不可思议。 她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下的了,但是那个时候,她和江昭景的感情应该很好。好到以后想起来,心都会隐隐作痛。 “好看吗?”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江昭景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靠着门框,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程司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照片上的人是她诶,怎么可能不好看? “这里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我有你的照片很奇怪吗?你不是也有我的?”江昭景上前,将照片拿在手中。 他有很多程司菱的照片,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张,曾经陪着他漂洋过海,到地球的另一端。 整个房间面积不小,只是放机器人的柜子占了很大的空间,江昭景一过来,程司菱觉得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他们靠的太近了,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 梦中的场景涌上脑海,让她整个人仿佛身在火炉里一般,下一刻,也许就要灰飞烟灭。 做了个旖旎的梦,一醒来却在梦中人的房间里,现在还和梦中人靠得那么近——这种体验简直能让人发疯。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自在,男人看向她,深邃的目光好像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程司菱微微偏头,不敢说话。江昭景太熟悉她了,她怕让他看出端倪。 江昭景见她耳根渐渐染上红晕,忍不住伸手捻了捻:“酒气还没退吗?” 想起她昨天醉酒的娇憨模样,他忍不住喉头一紧。 程司菱心跳猛地加快,下意识往后一仰,想摆脱他的手指,却不妨撞在了身后的架子上。 特制的铁架子,质量非常过硬。程司菱疼的要命,她觉得自己后脑勺肯定肿了个包。 “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自己?”江昭景想伸手拉她,却没来得及,“就算你不心疼你自己……” 那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后半句话,江昭景没有说出口。眼前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敏感得不行,他忍不住怀疑,如果他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了,她能惊得从二楼跳下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程司菱懒得回忆。 她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自强自立的社会主义新女性,可是到了江昭景面前,她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像小时候一样,她总是在口头上占他便宜,但是一有事情,却只想去依赖他。 “你昨晚上喝醉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江昭景言辞中半真半假,“我原本想送你回棠园,但是叫不醒你。” 听起来带她回江宅倒像是无奈之举。 “昨天的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程司菱酒量虽然不好,但也不算差,“我明明只喝了两杯红酒。” “这件事情,我会去查。”江昭景闻言点了点头。 她不是贪杯的人,会喝醉就是怪事,可是昨晚他太匆忙,也没有仔细查看过酒有没有问题。 想到酒可能会有问题,江昭景的目光冷了下来。 程司菱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现在的场景,于她而言,真的很尴尬。朝他放狠话的是她、喝醉酒被人带回家的是她,甚至连在江昭景床上做梦,肖想他的还是她。 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一点都不像是要和江昭景一刀两断,藕断丝连还差不多。 “那我……回家了?” “囡囡。” 程司菱脚步一顿,江昭景从她身后抱住她。 低声的呢喃让眼前的场景和梦中的重叠,程司菱这回觉得自己要自燃。 “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吗?” 回到从前?回到矛盾还不曾发生的时候吗?那太难了。 尽管如此,程司菱却说不出一句“不能”。 “我不知道。”她心乱如麻,想拿出那天放狠话的气势,可是身后的人,总有办法让她软下来。 这些年他们都没有其他人,可是如果提到复合——程司菱自认没有这个勇气。 “如果你觉得老死不相往来太夸张,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江昭景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程司菱,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是朋友的。” 程司菱看向他,她没有上妆,眼角的泪痣衬得她更妩媚了些。 江昭景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头。他做了多年的上位者,身上有股摄人的气势,从前在她面前,他总是隐藏得很好,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此刻他身上的侵略性太强了。 眼见男人俯身,就要吻上她,程司菱蓦地偏头。 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嘴角。哪怕只是嘴角,江昭景都舍不得放开。他轻轻的啮噬辗转,像是要吻到地老天荒。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句话,江昭景动作一顿。他的声音像化开的奶糖,低沉醇厚:“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其实江昭景以前的性子有些冷漠,最开始他们在一块儿玩耍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太爱说话。这直接导致后来他告白,程司菱以为他是打赌输了逗她玩。 51.第五十一吻 此为防盗章 “嗯。”男人俯身, 显得压迫感十足。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女人小巧的下巴, 抹掉了那滴泪。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着, 渐渐不分彼此。 江昭景看着她小巧的耳垂,心中一动。他再凑近了几分,一口咬在程司菱的耳垂上。牙齿和那细嫩的肉轻轻摩擦了会儿,他才松开。 女人身上淡淡的甜香充斥满鼻腔。再开口时,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 “不然呢, 你觉得我应该欢天喜地?” 程司菱只觉得自己一阵心跳紊乱。 江昭景那一问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十恶不赦的陈世美, 应该被包大人按在狗头铡。 “不是没成嘛。”她小声说道。 江昭景看了她一眼, 似笑非笑:“如果不是我出现,谁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 “毕竟遛鸟先生很好懂。” 程司菱:“……” 真记仇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司菱的眼泪吓懵了, 进来打第三针的不是江元, 而是一个年长的护士。护士长经验丰富, 徒手打开安瓿瓶,麻利地吸起药水,推开空气。 程司菱情绪平稳地打完了第三针, 才想起来刚刚的话题已经被带偏了。她心思一动,猜测是江昭景有意避开。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程司菱心底一沉, 再次开口:“你刚才还没说, 现在的你, 对于我要做战地记者这个事情, 是不是持有和以前一样的态度?” 她的身体还有些虚, 说话声音也轻轻细细的, 很难让听的人不心软。 作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决策人, 江昭景头一回有些犹豫。 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程司菱还包着白纱的手臂上。他刚进来的时候,有个小护士在给她的伤口做二次处理。白纱布下,伤口狰狞交错,让他不忍心看第二眼。 “我的想法一直没变。” 程司菱原本有些热切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就像是在烈日下行走时,有人兜头盖脸浇了她一盆冷水。 透心凉。 她咬了咬牙,“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程司菱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过往的一切都被揉碎在了她的心脏里,一点一点,用最尖锐的棱角刺着她的心脏。 “我说过,永远不会骗你。”江昭景不是看不出她目光中的期待,也不是不知道“不支持”的意思一旦出口,他和程司菱的关系立刻会回到初初重逢的原点,可是他仍旧没有办法说出欺骗的话。 想到前不久发生的记者被杀惨案,他的目光沉了下来。 “那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了。”程司菱缓缓开口,“我一定会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她想起了两个人分手的导/火/索。 四年前,新闻学院有一个去叙利亚跟踪采访的机会,为期一个月。机会很难得,可是因为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并没有学生申请。所以当时程司菱几乎一申请,就通过了审核。 程琬宜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叙利亚,那个战火纷飞的国度埋葬了她的丈夫。 一切手续,程司菱都是私下办的。 可是纸包不住火,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是正在准备出国资料的江昭景。 “你不可以去。”他难得对她严厉了一次,甚至出手撤掉了她的申请。 “我只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哪有什么不可以。”程司菱也从来没有发过那样大的火,她可以接受所有人的不理解,却单单没有办法接受江昭景的。 她不允许他和别人一样,用自以为对她好的方式,做出有关她人生的选择。 “就算我不干涉你,你也过不了你母亲那一关。”江昭景帮她掖了掖被角,“你睡一觉吧,好好休息。” 程司菱一动不动地等他做完了全部的动作,将眼睛闭上后,才开口:“那都是我的事。” 无论未来面对的是战火还是母亲的怒火,那都将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可以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后果。 “选择去叙利亚与否,是你的事没错。”江昭景皱着眉,“可是在那里,如果你遇到了什么,承受后果的远不止你。” 程司菱没有再回答他。 江昭景站在病床边,直到她呼吸变得平顺,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外有人在等他。 俞新城倚着墙,“啪嗒”一声按下了火机的开关,一簇蓝色的小火苗升起,将烟点燃。他深吸了一口烟后,才抬眸,眼神里满是讽刺:“我以为你是支持她了,才敢再出现的。” 江昭景神情冷漠,“医院里不能抽烟。” 俞新城盯着紧闭的病房门看了两秒,想起程司菱最讨厌烟味,才低咒了一声,将烟掐灭,丢进垃圾桶里。 “我在回国的时候,的确想,如果实在不行,支持她算了。”江昭景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望着面前雪白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不了,将她护得紧一些。可是没多久,我就发现,这并不可行。” 江昭景看他:“半个月前,南城有一个记者被杀了,你知道吗?” “知道。”俞新城用脚尖踢了一脚铁质的垃圾桶,发出“咣当”一声响,“是江家的人。” “是啊,是我一位远房堂叔。”江昭景讽刺地挑了挑嘴角,“江家在南城盘踞近百年,从没有人敢碰江家的人,那位堂叔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掉以轻心了。” 俞新城叹了口气:“当一个人有心要害你,的确防不胜防。” “不是蓄意的伤害,也防不胜防,比如今天。”江昭景只觉得闭上眼,就能想象到程司菱满手是血的样子。 “司菱不会愿意有人24小时跟着她。”想起今天的事,俞新城也很恼火。 不长眼的小混混,等人抓住,他一定好好招呼他们。 “连她在南城的安全,都没有办法得到确切的保证,更不要说在战场上。”江昭景眼睛猩红,“我他妈都不知道做了几次她一个人跑到战场上,最后被淹没在炮火中的梦。” 自从知道程司菱有去叙利亚的心思后,他一直沉浸在一种恐惧之中。也许平时他掩饰得很好,可是今天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将那股子恐惧勾了出来。 “谁说不是呢?”俞新城只觉得养个妹妹真他妈太操心了,不仅要担心她被别的狼崽子拐走,必要时候还得和狼崽子一起,防止妹妹自己跑走。 “自从司菱到了报社,程姨都没睡过好觉。”所谓知女莫若母,当初程司菱换工作,程琬宜大发脾气,一大部分原因也是真的怕她就此瞒着所有人去了叙利亚。 报社什么的,简直是家里的地雷。 “行了行了,我也不和你说这么多了。”俞新城的烟瘾犯了,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抽会儿烟,“司菱脾气倔,你自己好自为之。” 江昭景是应该好自为之。他已经可以预想到程司菱的冷漠。 程司菱的确选择了对他冷处理,当她醒来看到病床边的江昭景时,连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都懒得说。” 整个病房冷得像冰窖,直到钱老板夫妇到来,才算是有了点生机。 “程小姐休息得好吗?”老板娘笑盈盈地进门,“我带了粥过来,你可以喝一点。” “谢谢您了。”程司菱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管是粥,还是早上的事,我都应该说声谢谢的。” “这么客气。” 老板娘将装着粥的饭盒从保温包里取出来,江昭景见状,顺手抽出了病床上的小餐桌。 老板娘看了江昭景一眼,神情中有些疑惑,却又什么都没问。 老板娘做的鱼片粥的确很不错,饭盒盖子一开,鱼片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米香迅速弥漫开来,让人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