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引子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 徐军明坐进那辆车龄超过十年的老别克,顶着呜呜咆哮的西北风,驾车去虞城南部的老家——清浦镇乡下。 今天已是大年三十,虞城人习惯在这天,拿些荤食水果去亲人坟前祭祀,烧些纸钱。 已经十四岁的儿子不愿意跟他回老家,去那个无线网络都没有的乡下地方,宁愿一个人留在虞城的家里,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玩手机,吃零食。 他没有勉强。 自从十年前跟妻子离婚后,他对儿子一直宽容,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他都会尊重儿子的意愿。 这条从虞城通往清浦镇的104国道一再修宽后,成了六车道,路上的车辆又少,开起来特别顺畅。 徐军明把车速微微调快一点,松了松脖子上的松绿色羊绒围巾,打开了收音机。 几乎每个电台,都在说着吉祥话,徐军明无声地咧了咧嘴,松了手,让电台随意停在某个频率里。 这个台也不例外,只要有人打电话过去,都可以向自己的亲朋好友说一些祝福的话。 徐军明没有在意,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早已不放在心上。 如果嘴上说说有用,那些子孙多,天天被晚辈挂在嘴上的所谓有福老人,岂不是都长命百岁了? “先生,你的梦想是什么?”电台里,年轻的男主持在一个中年男人向朋友送出祝福后,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我的梦想?”男人一顿,似乎没有料到主持人会这么问,有些结巴地答道:“我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呢?” “哦。”主持人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大过年的,他以为对方的答案会是希望我的父母身体健康,或者希望全家平平安安之类的老一套,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正想打哈哈跳过这个沉闷的话题,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爸爸,你都四十岁了,还没有实现梦想啊?会不会太晚了?” 这句话来得很突兀,让那些被无聊节目搞得昏昏欲睡的的听众,一下子精神起来,主持人更像是打了鸡血,抓住机会问道:“那么小朋友,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我的梦想,是成为像王俊凯那样的大明星——”男孩子大声答道。 “哦。”这个答案不奇怪,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听着TFBOYS的歌长大的。主持人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于是又问:“那你知道你爸爸的梦想是什么吗?” “我知道。”男孩子大概只有十岁左右,正是喜欢抢大人说话的年纪。“爸爸说过,他要开一家大公司,赚很多很多的钱,买很大很大的房子,然后带我们去京城玩——” “是吗?”主持人被孩子的童言逗乐了。“那你爸爸现在是做什么的呢?” 主持人会这样八卦很正常,连徐军明也竖起了耳朵,好奇地听孩子的回答。 “他在银行做保安。”孩子口齿清晰地说道。 “呃。”主持人猝不及防。 好在这是电台节目,看不到主持人脸上的表情。 这个答案离所有人的想像实在太远了,主持人都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免得被误会在揭人之短,他匆匆说了结束语:“谢谢小朋友的回答。也祝你们全家身体健康,鸡年大吉。” 徐军明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心底突然有些酸涩浮起。 他跟那个中年人一样,今年正好也四十岁。 可是,他的梦想实现了吗? *** 犹记得三十年前,一个月光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夏日晚上,他跟妈妈搬了竹椅,坐在院子里乘凉,当妈妈摇着蒲扇,问他将来想做什么时,自己当时的回答。 “我要考上大学,去大城市工作,赚很多很多钱,把爸妈和哥哥姐姐全接过去一起住。” 一年年过去了,他考上大学的目标实现了,在城里工作的目标也实现了,但是他是个只会读书,不懂做人的书呆子,九六年毕业的大学生,国家已不包分配。毕业后他换了几个工作,一直没办法在一个合适的岗位上安稳下来,别说赚钱养父母这个大家,连养活自己的小家都困难。 二十五岁那年,在父母的一再期盼里,他终于跟一个女孩子把关系定了下来。 女孩子也是虞城人,跟他一样在沪市读大学,毕业后在那里找工作,当时两人都请不开假,于是打电话叫双方的家人来一趟沪市,见面谈一谈,算是把关系确定下来。 让他后悔终生的是,那辆载着他所有亲人的长途汽车,在半路发生了车祸,爸妈哥哥姐姐全部当场死亡,让原本有一个幸福大家庭的他,一下子成了孤儿。 那段恓惶的日子里,他结了婚,儿子又在第二年出生,但是与妻子的感情很快出了问题。她不满他无趣的性格,对家务一窍不通,又不会赚钱,让她工作家庭两头忙。 在断断续续的吵架冷战里,她终于有了婚外情,对方是一个做生意的个体户。 离婚后,他一个人带着儿子,离开沪市这个伤心地,来到南方的鹏城寻找机会。 事后想来,他前三十年的人生里,除了失败,还是失败。 在鹏城找到工作后,他的人生才开始有了转机。 那个陌生的城市,在进入新世纪后,开始兴起外贸行业,在语言上颇有天赋的他,找了个外贸业务员的工作。 这是个隔着网络用文字交流的平台,不需要跟人面对面,让不擅言词不懂跟人应酬的他,找到了用武之地。 不到五年,他就成为公司的业务经理,扎实的语言能力,加上严谨诚信的性格,让国外的客户代表特别信任他,手里的订单越来越多,相对应的,提成也越来越多,一年的收入,够他在鹏城买套房子了。 每每深夜静下来,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都会这样想:如果爸妈还活着,看到他过得这么好,该是多么为他骄傲? 他一定会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里,买一栋大别墅,跟他们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 前面是一个没有红绿灯的三岔路口,徐军明因为分了心,没有看到斜对面有一辆大货车,突然失控地朝这边开过来。 等留意到前面的车子,双方距离已不足五米,徐军明连忙打方向盘,想避让冲过来的大货车,已是不及,只听到呯地一声,对方的车撞上来,车头挤压到自己的车上。 仿佛慢镜头一般,徐军明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子一震,头往上撞在被挤压下陷的车头上,殷红色的血飞溅开来。然后看到放在车头处的一尊弥勒佛瓷像一震,往后滚落下来,摔在椅子木扶手上,四分五裂。 身上的血嗒嗒地往下滴,落到瓷器碎片上,在晕过去之前,他分明看到,一颗似乎从瓷像里滚出来的墨绿色珠子,被一滴血包裹住后,忽然闪起一阵幽暗的绿光,一阵闪烁之后,消失不见。 第一章 狗血的重生 第一章 徐军明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又在做梦。 一双熟悉又粗糙的手,将他额头的头发,轻轻往后捋了捋,露出他整个额头。然后是一条蘸了井水的凉毛巾,在他额头和脸颊轻轻擦拭着,让他热得晕乎乎的身子,感到一阵凉爽。 毛巾拿走后,耳边响起蒲扇挥动时,呼呼的风声。 小时候,妈妈知道长成胖墩的他最怕热,经常在他睡下后,这样帮他打扇子,这声音伴着他度过童年、少年。 直到考上大学,远远离开了家,去了沪市,才渐渐淡忘了这一切。 难道自己又梦到了二十多年前,妈妈坐在床头帮自己打扇的日子? 他闭着眼睛,舍不得动,只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醒。 妈妈最后一次帮他打扇,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他参加完高考后第二天? 考试结束后回家,当天他就中暑了,妈妈在他脖子上、肩上、后背上刮出黑红色的痧后,就这样一直用冷毛巾给他敷额头,帮他降温,还给他打扇子,直到他痊愈。 二十多年过去了,原来当初的一切细节,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身子更是一动不敢动,怕自己轻轻动一动,就会醒过来,然后身边的一切全部消失。 蒲扇摇动时单调的声音,钻入耳中,成了全世界最悦耳的仙音。 往后的日子里,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他也会关了空调,拿把蒲扇,闭着眼睛给自己扇,让呼呼的风声伴自己入眠,但是终究找不到妈妈在身边的感觉。 那时候的妈妈,还是个四十六岁的中年妇女吧?想着她坐在床头替自己打扇的样子,徐军明在脑海拼凑妈妈的形象。 印象中的妈妈,瘦瘦高高的,背微微有点驼,白发不知道哪一年就有了,平时穿一件黑底的暗红色碎花衬衫,说话时声音很轻,有点中气不足的样子。 可是,有妈妈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还记得刚得知亲人离世,他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习惯性地想找个羽翼躲藏起来,却发觉身边空旷旷的,没有任何地方供他遮风挡雨? 那些日子里,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敏感无助孤苦。直到离婚后儿子跟了自己,依恋他依赖他依靠他,才逼得他慢慢坚强起来。 徐军明尽量压制情绪,不让自己因为激动而崩溃,可是这种真实的感觉,让他的回忆越来越多。酸涩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眼角的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倾泻下来。 他依然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可是身子压制得越厉害,反而抖得更加厉害。 “军明——”一双手伸过来,手忙脚乱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焦急地问:“告诉妈,你哪里难受?” 那双手的触感那么熟悉,他绝不会弄错,真的是妈妈的手。 “妈——”徐军明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帮他擦拭泪水的手,大叫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妈妈那张被拮据的生活,消磨得苍老的脸。此时她正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跟他想像中的样子完全一模一样。 “妈,真的是你?”徐军明激动地坐起来,扑过去用力搂住妈妈的脖子,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到底怎么了,军明?”徐妈妈一边拍着儿子的后背,一边担心地问。 儿子长大后,性格变得越来越沉闷,跟自己和他爸都不大说话,平时放学回家,就把自己关在阁楼里看书,很少跟自己亲近,更不会这样抱着自己哭。 “我——”刚才太激动,徐军明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里明显就是自家的老房子,他现在躺在作为一家人卧室的低矮阁楼里,因为他和哥哥个子高,抬头经常会碰到横梁,这个已被烟熏得发黑的低矮窄小阁楼,正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他绝对不会认错。 难道自己重生了? 忽然记起刚才自己开车回老家,发生了车祸,难道自己大难不死,反而回到了过去,那个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活着的年纪? 伸手看了看自己这双肉肉的白净的手,根本不是四十岁时,关节粗大的模样,他的泪水更多。 自己真的重生了。 “别哭,别哭。”妈妈被儿子哭得心都疼了。“是不是这次没考好?没关系的,大不了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好了。” 他知道妈妈是在安慰自己,如果自己再复读,家里的压力肯定更大了。 家里的现状他很清楚,大姐今年二十四岁了,因为身体有残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后来亲戚帮她介绍了一个男孩子,对方比他家更穷,出不起彩礼钱,家里为了给姐姐准备嫁妆,已借了一屁/股债了。 “没有,我考得很好。”徐军明流了一阵子泪,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一点。他松开手,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妈,我就是想你了。” “臭小子,吓我一跳。”徐妈妈站起来,气呼呼地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但是眼神里的宠溺,就算瞎子也感觉得到。 “妈。”徐军明下了床,挽住了妈妈的胳膊,将一百六十多斤的身体靠在妈妈瘦弱的肩上。“你让我再靠一会。” 前世到了青春期,他确实再也没有跟妈妈这样亲近过,但是家人过世后,成了孤儿的他,反而无数次在梦中,这样靠在妈妈的身上,汲取生活下去的勇气。 “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得稀里哗啦?”一个调侃的男声从楼梯口传来。 “哥,你又来笑话我?”看着这个比自己才大了一岁的哥哥徐军灿,徐军明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妈妈的胳膊。 虽然二十多年未见,他的年纪也超过了哥哥一倍,但是他却自然把自己当成弟弟,感觉两人昨天还一起打闹过。 等哥哥上楼后弯着腰走过来,站在自己面前,徐军明上前一步,用力搂住了他。 “怎么这么肉麻?”徐军灿一怔,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身子却没有动,任弟弟肉肉的身子跟自己黑瘦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家里姐弟三个,老大徐亚凤24岁,老二徐军灿19岁,老小徐军明18岁,虽然经常打嘴仗,感情却一直很好。 只是家里确实穷。 徐爸爸是个只会种田的农村汉子,文化不高,在田里没刨出几个钱。徐妈妈身边不好,干不了重活。大姐小时候发烧打青霉素,两只脚变得一高一低。只有十九岁的徐军灿,去年高中毕业后,没有去复读,反而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力。 兄弟俩抱在一起,一个白一个黑,一个肥一个瘦,对比非常明显。 “哥,这些年辛苦你了。”前世的徐军明,除了读书,并不关心家里的事,所以也感受不到家人的付出,现在看到哥哥又黑又瘦的身子,只觉得自己肥肥白白的身子,是那么的刺眼。 为了出个大学生,家里把所有的资源,全用在了他的身上,也不知道他们遭了多少罪? 既然自己重生了,以后就让我来守护这个家吧?徐军明暗里下了决心。 第二章 徐家的现状 第二章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只要你考上大学,家里再苦也值了。”徐军灿毕竟只有十九岁,再喜欢弟弟,有时候也会对爸妈的偏心难过,现在见弟弟这么说,心里的疙瘩似乎解开了些,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他们都是老观念,总觉得家里如果出个大学生,就是要发家要兴旺的前兆,根本不知道几年后,大学扩招,大学生毕业后,找工作都成了老大难,不但帮不了家里,还需要家里继续帮衬。 徐军明当然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这会打碎家人对美好未来仅有的虚荣和梦想。 “嗯。”徐军明靠在哥哥身上,只是点头。 不管怎么样,自己重生后,有了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大富大贵不敢说,让家人过得好一点,还是问题不大的。 “不过你也真的太胖了。”徐军灿推开弟弟的身子,捏了捏他双下巴上的软/肉。“再这样下去,走路都得喘气了。” “哪里有?”徐军明拍开哥哥的手,习惯性地反驳:“我这么高,才一百六十斤。” 前世自己习惯了这身材,一直没有想过减肥,直到家人过世,他连续几个月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一下子瘦了下来。 和妻子离婚后,为了有精力照顾儿子,他才开始健身,每天沿着笔架山跑一圈,周末又陪儿子去运动场跟人打球,身体一直很健康。 “楼上越来越热了,你们去楼下说吧。”徐妈妈见小儿子看着没事了,提醒道。 现在不到正午,楼上还没有那么烫,一到中午,太阳直射/到房顶,这低矮的阁楼,就会热成蒸笼。 走到楼下,没浇水泥的地面,被踩得坑坑洼洼的,望过去特别像鱼背上的鳞。 好在这黑色的地面踩得特别紧实,倒不用担心走路会绊倒。 徐军明感觉有点口渴,就去后屋的灶间,从装凉开水的陶罐里,舀了一碗水,咕咕地喝下去。 这时候的村里,还没有装自来水,喝的水全是家人去井里打上来的,特别爽口。 “别喝凉的——”徐妈妈刚要提醒儿子,加点热水再喝,就见他已喝了一碗下去,只能无奈地住了口。 “没事的,妈。”徐军明装乖巧地对妈笑了笑。“我的肚子没有这么娇气。” 徐妈妈怪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依然没有好脸色。 “对了,爸和姐呢?怎么还没回来?”徐军明见妈不高兴,换了个话题转移妈妈的注意力。 “你爸去田里放水,早稻熟了,割前水得放干净。你姐去割猪草了。”徐妈妈见一直只管读书的小儿子,竟然关心起这些事,果然忘了生气,望了儿子一眼,仔细回答道。 “哦。”徐军明应了声,走出门口,来到院子里。 *** 徐军明的家,在虞城市清浦镇的徐家庄村,而他家又在村子的东北端。 屋后是低矮的连绵山丘,上面长满了毛竹。每年春天,把笋挖回来,跟腌好的芥菜一起煮熟晒干,成了最好的笋干菜,保存在陶瓷坛里,坛口用干净的布盖住,可以吃上一整年。 山坡的沟沟坎坎,和竹园的周围,长满了野菊/花,每年秋天,从家里望上去,漫山遍野全是黄色的花海,不用开窗,整栋房子也能闻到野菊/花特有的苦香味。 家的东面是一块菜地,再往东是一条南北走向的溪流,它从北边的山沟里流出来,向南汇入村里的主要河道。小溪只有三四米宽,水很清也很浅,平时只到膝盖处,河床倒是很宽,边上全是鹅卵石,小的鸽蛋大小,大的比篮球还大,被水冲得光滑又干净。 它是附近几户人家的生活用水,徐妈妈要洗大件的衣服或床单,都会去那里。每当天气晴朗,石头上就会晒满花花绿绿的床单和被面,很是壮观。 梅雨时节或者暴雨后,水位上涨,也会有一米多深的水。好在这条小溪的水面低了他家的院子三四米,水就算再上涨,也不用担心漫上来,流进院子里。 屋前是一座大院子,零落地种了些丝瓜、南瓜、茄子、洋葱、SH青、四季豆等蔬菜瓜果,绿油油的看着很喜人,估计是因为经常在浇水。院子用芦竹的老杆交叉着围了起来,看上去非常整齐。上面爬了一些牵牛花,凌/乱地开了些紫色的喇叭。估计是姐种过一次后,往后年年自己长出来的。 院子外整片都是菜地,由高低不平的小块地连接在一起,加起来怕有好几亩大。是除近几户人家的,徐军明家当然也有,上面什么菜都有,主要是毛豆。 虞绍地区农村,会在地里种大量的毛豆,除了老了晒干卖给豆腐坊换些钱,嫩的时候带壳摘下来,剪了头尾,加盐水桂皮煮熟后晾凉,是道不错的下酒菜。 当然还可以将嫩豆剥壳煮熟后,放几天,等豆子发霉后,做成霉豆,装进瓶瓶罐罐里,要吃了倒半碗,煮饭时加点水在饭架里蒸一蒸,味道比腐乳还好。 他们家的两间房子,是徐爸爸结婚前造的,是那种老式的木梁结构房,照徐军明的标准来看,只比平房高了些。中间用木梁隔开,上面铺了层木板,将房子隔成两层。 阁楼因为矮,装不了窗户,就在屋顶开了个口,装了块玻璃用来采光。楼下其实也就一人多高,徐军明不用踮脚,伸手就能碰到楼上的木板了。 老房子唯一的好处,就是那时候村里对荒地管得松,如果要造房子,多些圈空地进院子,也没有人管。所以家家户户都有个大院子,像徐军明家的院子,差不多有三百平方了。 最近十年新规划的建筑土地,村里就卡得紧了,像大伯家新造的房子,院子最多只有五十平。 不过他家离村里的农田比较远,又有几段斜坡,农忙时搬运稻谷非常不便。所以有这个好处,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占。村里人造新房子,都喜欢去村口公路边的平地上,那里进出方便多了。 前世的徐军明就非常羡慕下面的人家,夏季双抢时,独轮车和双轮车装着稻谷,可以直接拉进院子里晒,不必像他们,要挑两只箩筐,弯来弯去走几条斜坡,非常累也非常不方便。 他家西边的邻居,前两年也去村口造了两间房子,这边的老房子连养猪都嫌远,就拆了空着,成了荒地。 徐军明的家,等于孤零零地立在村子的东北角,离最近的邻居,也有几十米远。 作为重生人士,徐军明非常清楚,十多年后,村村通公路,他们这边也会造水泥路,到时连轿车都可以直接开进院子,他们这种院子大的地方就吃香了。 虞绍的山区,农村发展还是比较快的,那些村里人有钱后,就想像萧杭那边人一样,在村里建栋小别墅,又批不到大面积的土地,只好向村里有这种大面积地块的人买。 他重生前,隔壁这块地,就被村里一个有钱人买走了,建成了村里最漂亮的花园洋房。他家的老房子,一直托大伯照看,后来大伯背着他也卖掉了,估计到手了不少钱。 在徐军明看来,一栋漂亮的别墅,如果没有宽大的院子,那是多么的不伦不类? 所以自家的老房子,实在是风水宝地,等将来有钱了,就在原来的地方,推倒重建一栋大房子,一定要在宽大的院子里,种上几颗高大的遮阳树和果树,院子围栏上,一定得种上三角梅或藤本蔷薇,让院子被鲜花和绿叶包围,这样才有乡村别墅的感觉嘛! 最好把隔壁的地皮也换过来,同样建上一栋,那样哥哥姐姐一家也可以一起住,他们这就成了村里最大的庄园了。 “你在看什么?”徐军灿走出来,看弟弟抱着手臂,像大人物一样,在巡视整个院子,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等有钱了,要在这里建一栋漂亮的别墅,然后在院子四周,种上蔷薇和葡萄等鲜花水果——”徐军明随口答道。 “你就吹吧?”徐军灿咧了咧嘴,夸张地笑了。“还建别墅?你有那么多钱吗?别忘了,我们一家人还挤在阁楼里睡呢?” “哥,你放心,一定会有的。”徐军明望着哥哥黝/黑的脸,异常认真地回答。 第三章 一顿团圆饭 第三章 在院子才站了一会,就看到姐姐背着满满一茶篮猪草,从远处往家走,那段路是斜坡,她一脚高一脚低地往上小心走着,看起来非常吃力。 “姐——”徐军明冲过去,把姐姐背上的竹篮子接过来,放到自己的肩上。 “你身体好了啊?”身上的重物被弟弟接走,徐亚凤的神情放松下来,她弯腰将双手按在膝盖上喘了几口气,又站直身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才跟在弟弟后面往回走,嘴里关切地问道。 小弟这么懂事,来斜坡接自己,徐亚凤笑得非常开心。 “没事了,姐。”徐军明回头望了姐姐一眼,见她好看的瓜子脸晒得红红的,脸颊上沾了一些泥,汗水把额头的刘海都浸/湿/了,乱糟糟地粘在一块,后脑随便用橡皮筋扎了一根麻花辫,此时也乱成一团,一点没有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整洁和美丽。 徐军明忽然发现,他对姐姐的印象有些模糊了,所以忘了她现在竟然是这样一种状态,难怪她虽然长得漂亮,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好男人? 还是因为太穷了啊?一家人缩在这么个小小的地方,都不知道现在已是九十年代了,外面的变化有多大? 看来自己得尽快想办法赚些钱,带哥哥姐姐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徐军明边走走想。 不改变他们的观念,哥哥姐姐就算再努力,不是照样在走父亲的老路,能在地里刨出几个钱? 推开院子角落的杂物间,里面关了头百多斤的大肥猪,徐军明放下篮子,捧出一些草,丢进猪圈里。 大肥猪哼哼叫着,爬过来开始拱草吃,徐军明忍着刺鼻的猪尿骚臭味,把篮子放在一边,出来关上门。 “小弟真的懂事了。”徐亚凤见徐军明居然没有嫌脏嫌臭,主动去喂猪,笑着对站在门口的徐军灿说道。 “是啊!”徐军灿笑了笑。“我也觉得他今天像是突然长大了。” 三人回到屋里,去面盆洗了手,徐妈妈已在做午饭了。 “中午吃什么?”徐军明探头去土灶上看。 “就一些自家种的菜。”徐妈妈歉疚地望了小儿子一眼。“今天来不及了,明早叫你爸上趟街,买点猪肉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吃吧!” “不用了妈,有这些吃的就够了。”徐军明见妈妈炒了茄子,摘了根丝瓜,准备炒蛋,还有南瓜、四季豆炒笋干菜,真心觉得不少了。“自家种的青菜,吃了才健康。” “你就哄妈吧。”徐妈妈知道儿子最喜欢吃红烧肉,他这样说,肯定是在安慰自己。“再说你前几天考试辛苦了,得补一补。” “真的不用了,妈。”徐军明再次肯定地说。 家里虽然穷,爸妈到底是勤快人,种了这么多时令蔬菜,徐军明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了。 大姐见灶下没人,主动过去烧火,扑嗒扑嗒拉动风箱,又添了些柴进灶,火一下子旺了起来,锅里的温度随之升高,里面的菜发出嗤嗤的声音,香味也随之散发出来。 徐妈妈怕热着儿子,把兄弟俩赶出灶间。 “哥,田里这时候有泥鳅黄鳝吗?”徐军明跟哥哥走到堂屋,忽然想到村里的男孩子,这个时节应该经常去田间地头的沟渠里捉泥鳅,忍不住问道。 家里没有荤菜,买肉又怕花钱,何不自己动手,去捉些野生的泥鳅黄鳝回来。 想到泥鳅黄鳝红烧后,加了料酒白糖姜葱,炖的酥/酥烂烂的,嘴一吸,骨肉分离后的那种鲜香/软糯,徐军明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有的啊?你馋了?”徐军灿瞟了弟弟一眼,见他咽唾沫的样子,不由好笑:“你想吃的话,下午我就去沟里挖挖看,多的不说,搞一斤来给你解馋,还是没问题的。” “太好了,哥。”徐军明搂住他的肩,激动地嚷道:“我跟你一起去吧,给你打下手。” “你不嫌脏?”徐军灿惊奇地反问。 这个被村里老人称为读书种子的弟弟,不是从来不下田的吗? “没关系的。”徐军明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小了,总不能下水捉泥鳅也怕。” 前世的他,确实从来没有下过田,更不用说踩进满是淤泥的水沟里捉泥鳅。 “随便你。”徐军灿没有拒绝,他只当弟弟心血来/潮,想跟着出去玩一下。“只要你不下水,蚂蟥就不会来叮你。” “怎么又说这个——。”徐军明气呼呼地瞪了哥哥一眼,想起这件事就脸红。 十五岁暑假,他去给种田的爸妈送水,坐在田埂上脚踩进水里,没一会脚上就爬了几条蚂蟥,吓得他又蹦又跳又叫,被哥哥姐姐笑话了好久。 前世的他,真的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原来是徐爸爸背着锄头回来了。 “军明,你的身子好了啊?”徐爸爸走进屋,随手将肩上的锄头放在门背后,草帽挂在墙角的钉子上,看到小儿子站在屋门口,跟他哥哥不知道说些什么,黝/黑沧桑的脸柔和下来,问道。 “是啊,爸,已经好了。”徐军明望着才四十六岁年纪的父亲,看起来像个六十来岁的老农,心里有点泛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徐爸爸平时话就少,对儿子更说不出好听的软话,所以前世的徐军明并不了解父亲,现在看他突然变得轻快的脚步,徐军明忽然之间,就懂了父亲。 他的心沉重起来。 家人对他的期望,绝对比他想像的还要大。 他真的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会让父亲失望。 好在他知道这次高考,自己得了高分,否则高考失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样面对他们了。 *** 没一会,徐妈妈就把菜端出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中饭。 桌上摆的全是素菜,江浙的家常菜调料也简单,只是用菜油清炒一下,放了盐和味精,徐军明却觉得特别有滋有味。 想到前世去超市花几倍的钱,也未必能买到这种真正的农家有机菜,徐军明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这南瓜真糯。”夹起一片炒南瓜,放入嘴里细细咀嚼,那种前世少有的粉糯感觉涌上来,徐军明忍不住夸了一句。 “喜欢就多吃一点。”徐妈妈看儿子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嫌素菜寡淡,欣喜地帮他夹了几片过来。“今年你爸选的种子好,南瓜确实比往年的粉糯些。” “嗯。”徐军明点点头,望了徐爸爸一眼,笑眯眯地说道:“咱爸这种菜的水平,真是绝了。” “臭小子,敢拿你爸开涮。”正闷头吃饭的徐爸爸,被小儿子莫名其妙地捧了一句,心情就算再沉重,也忍不住咧开了嘴,笑着骂了一句。“再粉糯也是南瓜,不会变成西瓜的。” 望着小儿子带着崇拜的目光,徐爸爸觉得生活即使再艰难,也充满了希望。 村里的老人都说,自家小儿子是几十年来少有的读书种子,将来必定会有大出息。他也坚信这一点,所以这些年,他拼命熬着也要让他读书,就是相信等他考上大学,能改变家里的困境。 老大的婚事,因为这个耽搁了,他咬着牙认了,大儿子小小年纪,做着成年人才做的力气活,他也认了,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 现在看小儿子这么懂事,他觉得一切的付出,全值了。 第四章 下塘捉泥鳅 第四章 吃完重生后的第一顿饭,徐军明帮爸妈和姐姐收拾桌上的剩菜剩饭。 听说等一下要跟他哥一起去捉泥鳅,徐妈妈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不许他去。 今天已是七月十号,外面的温度非常高,在太阳下走一圈,就一身臭汗,儿子的病刚好,又出去晒太阳,只怕又要热得中暑了。 徐军明笑着坚持。 他毕竟不是真的只有十八岁,前世的经历,让他的心理年龄甚至超过了四十岁的同龄人,怎会不明白怎么样保护自己的身体? 这种天气,出去走走,出出汗,对身体才好,关在家里,反而容易生病。 虽然重生后,又变成了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也很享受被家人宠溺的感觉,但是他不想像前世一样,再次躺在父母的羽翼下,接受他们的照顾和体贴,而是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前世离开老家后他很少再回来,对这个村子其实已算得上一无所知,所以了解村子在这个时代的现状,是他目前迫切需要做的。 至于挖泥鳅什么的,只是他走出家门,熟悉乡下的第一步,顺便也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他不会像前世看的重生小说那样,急功近利地去改变什么,这不现实。九十年代的人就算再朴实,也不是傻/子,不会接受一个从来没有下过田,对农村生活一无所知的傻/瓜,突然变成对乡村无所不知的神仙。 见儿子坚持,徐妈妈没有办法,只好拿了一件长袖衬衫让他穿上,又找了顶干净的草帽给他戴上,叮嘱他尽量去阴凉的地方,别晒伤了。如果觉得不舒服,马上叫哥哥送回家。 徐军明笑着一一应了。 兄弟两个准备了一番走出门,徐军灿背着锄头走在前面,锄头柄上挂了只畚箕和鱼篓,徐军明跟在后面,提了只搪瓷面盆,脚下穿了一双塑料拖鞋,爬过屋后的毛竹山,往下走进村背后的农田小道。 “哥,你怎么不穿件背心、戴顶草帽?这样晒着不难受啊?”徐军明见哥哥身上没有什么遮阳的东西,就这样光着上半身,穿了一条五分短裤,光着脚,担心地问。 “没事的,习惯了。”徐军灿回头对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又不像你,这么白,被太阳一晒,只怕要脱层皮了。” “可是你长期被紫外线这样照着,很容易得皮肤癌的啊?”徐军明还是觉得哥哥即使习惯了,也得用点东西遮遮太阳。 “你听谁说的?”徐军灿不在意地撇撇嘴。“我们农民,天天晒太阳,哪会这么娇气?你看爸他们,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这是实话,像老爸他们,有时记得,会戴顶斗笠或草帽,忙起来了,哪里还顾得着戴什么?就这样光着上半身,长时间暴晒在太阳下,身子黑得发亮,也没听说谁得了皮肤癌。 想到这时候大家确实没有这样的概念,徐军明只好闭嘴。 不过哥哥才十九岁,正是爱帅的年纪?现在这样想,怕是被身边的人影响了吧?等他有机会去城里看看,接触一下那些同龄人,或许就会改变想法了。 走在田间小路上,两边的早稻快成熟了,远远望过去,整片整片都是金黄色的稻田。间而有几块绿油油的秧田,那是晚稻、杂交稻的秧苗,等早稻收割好,就要插秧了。 他记得割好早稻后,稻田用耕牛翻转,会用水泡几天,然后犁平再种晚稻,那时田里到处都是泥鳅,村里十多岁的男孩子,都会拿着畚箕鱼篓,在田头捉泥鳅。 如果胆子够大,还可以在晚上拿个火把或手电,用专门的钳子直接将泥鳅或黄鳝钳住,一晚上可以抓好几斤呢? 泥鳅黄鳝一到晚上,就会从洞里钻出来,田里的水浅,用火把或手电一照,就看得一清二楚,只要有钳子,捉他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现在,只能去田边的小沟里挖,那种地方,泥鳅也不少。 *** 离村子近的一些小沟,经常有人去挖,所以泥鳅不多,兄弟两人往里一直走了十多分钟,到了村子最北边的大岙里。那边靠近村后的群山,山后已是隔壁村,算是比较偏僻了,来的人比较少。 徐军灿在四周走了一圈,找了条淤泥深水草特别多的小沟,放下/身上的东西。 徐军明也跟着放下面盆,脱下拖鞋,站在一边跃跃欲试。 这条沟不到一米宽,水也很浅,只是淤泥很厚,徐军灿下水后,脚陷下去,都快到膝盖了。 徐军灿挥起锄头,在田边挖了些干泥,装在畚箕里,倒在沟中间,只用了三畚箕土,就把沟的一边堵住了。 他拿起面盆,舀起隔断小沟里的水往外泼,因为水面浅,没过几分钟,小沟里的水就干了,只剩下一层厚厚的淤泥。 徐军灿拿过面盆,放在泥上,从头开始,用手挖厚厚的淤泥。 钻在泥下的泥鳅,没一会就被徐军灿挖出来,他随手捧起,丢进面盆里。 越往中间挖,泥鳅越多,不过十几分钟,面盆底下就铺了一层泥鳅,足有半斤了。 徐军明在上面看得手痒,从田埂上爬下去,准备到沟的另一边挖土。 “快上去,这烂泥长期没人挖,很毒的。”徐军灿看到弟弟下来,连忙劝阻。 自己的身体,早习惯了这种肮脏的泥和水,弟弟不像自己,万一回去皮肤骚/痒或者起红斑,就麻烦了。 这条沟里的泥,起码半年没有人动了,时间一久,肯定会积淀一些有毒的东西,等割了稻子,勤快的农民就会用畚箕把淤泥挖走,当成肥料匀进自己的田里,沟里才会干净些。 “没事的,哥。”徐军明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放心好了。” 说完,卷了衬衫的袖子,俯下/身,学着哥哥的样子,开始挖另一边的淤泥。 徐军灿见弟弟听不进,只好随他去玩,手下的动作却快了些。 兄弟俩一起动手,这段沟很快就挖完了,面盆里有了大半斤的泥鳅。 徐军灿把面盆里的泥鳅倒进鱼篓,叫弟弟回到田埂上,自己拿起锄头,在泥里用力搅了搅。 淤泥这么深,只用手挖,肯定会漏掉最底下的泥鳅,这样挖过一遍后,原本的淤泥成了泥浆,搅一搅,底下的泥鳅就呆不住,只好往上面钻。 果然,泥里一团团泥鳅形状的黑影在动了,徐军明用畚箕一一铲起,倒进面盆。 又搅了几次,确认没有了,才从泥里爬起来,到下一截沟里继续挖泥鳅。 整条沟不过二十多米长,分成几段挖过后,鱼篓里的泥鳅已差不多有半篓。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应该三斤多了。 见整条沟挖完了,徐军灿随手用锄头将刚才筑上的土挖开,让小沟恢复原状。又将满是淤泥的畚箕和面盆在旁边干净点的水里洗了洗,从泥里爬上田埂。 徐军灿抬头望了望天,见泥鳅已不少,叫弟弟找个地方洗手,准备回去。 这时离他们出来,过去近两个小时,应该一点多了,白花花的太阳照在头顶,四周似乎被晒得起了阵白烟。 徐军明笑着应了。 两只脚边都叮了几条蚂蝗,他弯腰随手扯下来,丢到旁边的田里。皮肤被咬破的地方,有血流出来,徐军明也没在意。 在水里时没觉得,现在这样站在太阳下,真的非常热。 身上的衬衫已完全湿透,此时紧紧贴在身子上,额头也不停有汗流下来,把眼睛都辣得生疼。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大汗淋漓后很痛快很过瘾。 这样程度的劳作,在前世他几乎没有机会经历,父母也希望他通过读书,跳出农门,避免走他们的老路。 但是在徐军明看来,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反而需要这样流汗排毒。 所以前世他在工作上小有成就后,手里宽松了,只要抽得出空,都会去爬爬山跑跑步运动一下。周末如果有空,也会开车带儿子去附近的景点走走看看,陪儿子一起晒晒太阳出出汗。 可惜他现在才十八岁,刚参加完高考,没有办法自己做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何况父母也希望他拥有一个大学文凭,给这个贫穷的家带来荣耀,绝不会允许他放弃读大学,让他们这些年的努力付之东水。否则他真的不想离父母这么远,去城里读大学了。 好在他还没有填大学志愿。 前世他在沪市的复大就读,这辈子,他一定要挑一家离家近的学校,这样回家也方便。 提起鱼篓和面盆,跟在哥哥后面往回走。今天的收获这么丰富,让他心满意足。 第五章 未来的姐夫 第五章 还未到家,远远看到堂屋里坐着个陌生男人,端着只白瓷杯子在喝茶,爸妈和姐坐在一边陪着说话。 那个男人瘦瘦的,个子最多一米七。在这种酷热的天气里,居然还穿得整整齐齐。上身是件短袖白衬衫,下面穿条黑西裤,头发更是梳得一丝不乱,徐军明记得这发型叫汉奸头,农村很少有人理,瞧这架势,难道是上面来的干部? “哥,那人你认识吗?”徐军明记不起那人是谁,只好问哥哥。 “当然认识。”徐军灿似乎不喜欢那个男人,听弟弟问他,皱了一下眉头,回头闷闷地答道:“就是媒人给姐介绍的对象,隔壁陈庄人,是他们村的代课老师。” “是吗?”徐军明听说那人就是姐姐的对象,心里咯噔了一下。 姐姐前世嫁给了同村的篾匠,姐夫虽然文化不高,却心灵手巧,靠这门手艺,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这门手艺没落后,两人就一起去城里打工,感情照样很好。 为什么姐姐的对象换了个人?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姐姐的人生轨道? 听哥哥说这男人三十岁了,还离过婚,徐军明心里不舒服了。又听说他嫌姐姐身体不好,不肯出彩礼,心里更怒。 那个媒人跟自家有仇吗?怎么把姐姐介绍给这样的男人? 胡思乱想中,两人已走到院子前,那个人的相貌看得一清二楚。 近看那人更显瘦,一付尖嘴猴腮的样子,外表就不讨人喜砍。一个乡村代课教师,偏偏穿成这样,没有农村人的踏实。这个时代敢离婚,肯定不是个对感情认真的人。高中毕业后,在村里做代课教师,又说明他是个没有背景的人。 因为内心已有了成见,徐军明很快对那人做了简单的评估。 八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还是很受人重视的,毕竟那时候考大学非常难,有时候一个村子,也未必有一个大学生。 如果有点门路,就是去乡镇吃公家饭也不是梦想。 即使没有门路,也可以学门手艺,有文化底子在,学什么都快。 何况这时候已开始流行打工,乡下人没这个见识不奇怪,他读过高中,应该知道外面的世界。 而农村的代课老师,听起来似乎很有面子,其实待遇很差,所以大多数高中生,不愿意去代课。选择走这条路的,都是因为放不下读书人的面子,不愿意吃农民这碗饭。 当然,如果他长得高大健壮一点,或者性格实在沉稳一点,又或者家庭背景好一点,徐军明对他的印象都不会这么差。 至少那样的话,他还有本事撑起一个家。 偏偏这个在徐军明看来一无是处的男人,还自我感觉良好,嫌姐姐配不上他。 “回来了啊?身体难不难受?”徐妈妈看到儿子回来,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急急迎上来问。 见儿子笑得很开心,徐妈妈原本表情沉重的脸,也露出了轻快的笑容,过来接儿子手里的鱼篓。 “放心吧,妈,我没事的。”徐军明把鱼篓递给妈,得意地说道:“这次捉了不少泥鳅呢?” “哦,那就好。”徐妈妈随手接过鱼篓,只是她没料到它会这么沉,几乎要脱手掉下去,好在及时握紧了。 “这里怕有三斤多,是不少了。”徐妈妈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提着沉甸甸的鱼篓,往院子门口的水缸边走去,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快去洗洗手,你姐夫来了。” “什么姐夫,姐不是还没有出嫁吗?”徐军明听妈妈这样说,咕哝了一句。 他知道妈妈这样叫,其实是害怕男方悔亲,所以在称呼上先敲实了。 这也算是农村人的一种小聪明吧? 但是他并不赞成姐姐嫁给这个男人,所以没打算这样叫他。 他完全猜得到,如果姐姐嫁过去了,家里的农活肯定全压在她的身上,姐姐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吃得消? 看对方握着茶杯,装腔作势的样子,徐军明越发讨厌他。真把自己当成大人物了?看到自己回家,居然眼皮也不抬一下,难道还在等自己过去请安? 爸爸妈妈当他是个宝,看来更助长了他的气焰。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高中学历,在往后的农村,其实一无用处。 几年后,大学扩招,到时候大学生贱如狗,到处都是他们找不到工作,在外地流浪的消息。像他这样的代课老师,除非考试进修,转正成公办教师,否则连代课的资格也没有了,看他瘦成这样,还能去干什么? “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徐妈妈拍了儿子一下,催他去里面洗手,不许乱说。 徐军明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去里屋擦洗。 好在农村的习惯,结婚以办酒席为准,一般都会在年底进行,现在离过年还有半年,他有的是时间解决这件事。 *** 用凉水洗脸后,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徐军明脱了湿透的衣服,随手丢在放脏衣服的大面盆里。 出了一身汗后,用凉水擦一擦身子,真是说不出的舒坦。徐军明连衣服也懒得去找,就这样光着上半身走出来。 只是身上有这么多肥肉,让他感觉很丢脸。 好在过些日子,就要双抢了,到时天天去做农活,希望能把这些脂肪消耗掉。 妈妈已把面盆洗干净,将鱼篓里的泥鳅倒出来,又舀了两勺水进去。 看到泥鳅堆里浮着几根水草,徐妈妈随手去捡,不想泥鳅突然啪啪地骚/动起来,水溅上来,淋了徐妈妈一脸。 “哎哟——”徐妈妈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是眼睛进了水, “妈,你往泥鳅里加水干嘛?”徐军灿将锄头和畚箕放回杂物间,此时正好进屋,看到妈妈的举动,埋怨道。 “我看泥鳅这么脏,想用水养一养,把泥吐干净。”徐妈妈抓起袖子一角,小心地擦了擦眼睛,又抹掉脸上的水,反问道:“怎么了?” 屋里有毛脚女婿在,被他看到这付样子,徐妈妈有点不好意思。 “泥鳅不能用水养着,否则很快就会死掉。”徐军灿见妈妈照养鱼的经验养泥鳅,不得不解释了几句。 徐军明也听说过,泥鳅如果想养几天,就不能放水,这样装在盆里就行,只要泥鳅表面的粘/液没有干,放几个礼拜都不会死。 “哦,那我去把水倒掉。”徐妈妈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连忙端起面盆,走到门口去倒水。 那个男人此时也不端架子了,走过来站在徐军灿后面,望着盆里的泥鳅,双眼发亮。 看他的样子,应该跟前世的自己一样,没有下过田,所以也不会捉泥鳅。 一般的农村人,买它来吃肯定不现实,这东西去市场买,可是死贵死贵的,有这个钱,还不如买肉回家吃。 难道他跟自己一样,也是馋了?所以想从自家搞点泥鳅? *** 姐姐徐亚凤坐在椅子上,脸色一直很平静,徐军明却从她的脸上,读到了认命两个字。 想来也正常,姐姐今年已二十四岁了,可不是十七八岁的懵懂小姑娘。对于将来嫁什么样的男人,这事关自己的幸福,她怎么可能不私下打听,了解那个男人的底细? 徐军明才第一次见面,就能轻易看出这么多问题,她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因为腿有缺陷,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有人肯接纳自己,嫁得出去,就能让父母松一口气了。 在农村,女人也是要下地干粗活的,所以像她这样的身体,连媒人都犯愁,找不到愿意接纳的婆家。 徐军明不敢再看姐姐的脸,她这几年大概也绝望了,所以从不打扮自己,估计也是自暴自弃吧? 反正脸弄得再好看,也不会有机会,像其它女孩子一样,找个喜欢的男人恋爱。 姐姐这些年,肯定过得不快乐吧? 前世他只顾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家人的难处,这让他非常内疚。 看爸爸坐在那里,同样紧皱眉头,并没有因为他们捉了些泥鳅,晚上有了下酒菜而开心一下,想来他也在为姐姐的事难过吧? 第六章 咱不高攀行吗? 第六章 “爸,这门亲事,我看还是算了吧?”徐军明走到父亲坐的椅子背后,俯下/身子趴在父亲的背上,悄悄地说道。 这句话他进屋就想说,现在这个男人在哥哥那边,听不到自己说话,他终于说了出来。 何况他还存有幻想,就算跟这个男人断了,姐姐还能跟前世那个姐夫去说亲。 “唉——”徐爸爸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拍了拍儿子放在肩上的手,苦恼地说道:“我也知道这个男人不咋样,可以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让你姐一辈子不嫁人?” 说完,看了女儿一眼,眼里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就算晚几年嫁,也好过嫁给这样的人啊?”父亲的话也有道理,徐军明找不出的理由反驳,只好这样干巴巴地劝道。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给他一两年时间,他相信自家会迎来转机。 “晚几年?你说的轻巧?那时候这个年纪的单身小伙子就更少了,难道叫你姐嫁个老男人?”徐爸爸只当他说的是孩子话,并没有当真。 其实他也不愿意女儿嫁给这个男人,农村出生的人,在某些方面的想法是一样的,都觉得这个男人不可靠,女儿嫁过去会吃苦。 但是他更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把女儿蹉跎成老姑娘。 在农村,相比吃苦,姑娘家嫁不出去,才是最丢脸的。 所以有些道理他虽然明白,却不敢像儿子一样,下这个决心。 “你放心吧,爸。”徐军明不死心地继续劝道。“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帮姐姐找个靠谱的男人,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我保证。” “小弟,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徐亚凤在一边听到小弟的话,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强忍着难过,挤出个笑脸说道:“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明白的,就别管这些了。” “姐——”见姐姐也不支持自己,徐军明只觉得一口气郁在胸口吐不出来,说不出的憋闷难受。 他也知道这话太空泛,可是自己现在才十八岁,还是个学生,根本拿不出东西向父母和姐姐保证。 “好了,别说这些了,爸爸会难过的。”徐亚凤见弟弟还想再劝,拦住了话头。 徐军明想想也是,只好无奈地吁了口长气,在爸爸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你好好读书就行,家里的糟心事别管了。”徐爸爸看儿子的心情不好,脸色柔和下来,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缓声劝道。 “知道了,爸。”徐军明把身子靠过去,头倚在爸爸的肩上,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虽然心情还是不爽,却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免得大家的心情糟上又糟。 父子两人难得靠得这么近,徐爸爸被儿子的亲近动作感染到了,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 “那他今天来做什么?”徐军明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是谈婚事,也不必急在一时,等天转凉了慢慢商量不迟。 何况这种事,必须有长辈陪过来一起谈,他一个人说的话,是不算数的。 最近没有节日,端午节早过了,中秋还有几个月,真想不出有什么事,需要他大热天跑这一趟的。 “还能有什么事?下个礼拜要割稻了,他家没有兄弟姐妹,劳力不够,想叫我们家去帮忙割稻种田——”徐爸爸见儿子关心,倒没有瞒着他,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刚才一家人,就因为这件事脸色难看,他们被那个男人的要求气糊涂了。 现在两家刚说亲,没有收过彩礼,也没有收过节礼,说是亲家也为时尚早,正常情况下,男孩子会主动去女方家帮忙,博取女方好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厚着脸皮,叫他们过去帮忙做农活,他活了近五十岁,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照徐爸爸的判断,这个男人就算不要脸,毕竟是当老师的,估计做不出这种事,很有可能是他那个精明过头的老妈撺掇的。 那个女人在陈庄村,可是出了名的精明,会这样算计也正常。 在徐爸爸看来,去帮忙事小,农村人不在乎这点力气。可是面子事大,他是丢不起这个脸。 “哦,他的脸还真大。”徐军明一听,也被气乐了。“难怪他想娶姐姐,原来是看上了我家有免费劳动力。” 哥哥徐军灿虽然只有十九岁,他个子高,力气大,是个做农活的好手,而徐爸爸更不用说了。 更重要的是,家里都是老实人,吃了亏也会憋着,不习惯跟人计较,所以他娶了姐姐,等于白白得了一群免费的长工。 徐军明的声音有些大,被那个男人听到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相互帮忙不是应该的吗?”那人不愧是做老师的,说的话真好听。 “你是不是男人——”徐军明前世也是当过经理的人,对方这点心思哪里瞒得了他,他站起来提高嗓门,大声问道:“要帮忙也是你来我家帮忙,哪有女方去男方家帮忙的道理——” 如果不是在家里年纪最小,没有资格做姐姐的主。他早叫对方滚出去了。 这件事已超出了他的底线,他自然不会再客气。 “小弟,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姐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最清楚——”那男人并没有把徐军明的话放在心上,他望了徐亚凤一眼,轻飘飘地提了一句。 这话等于是火上浇油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姐还高攀你啦?那你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啊——”徐军明还没开口,徐军灿在一边已忍不住了。他指着那个男人,大声嚷道:“正好咱也看不上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马上走,我家不欢迎你——” 照徐军灿的性格,其实是不会说这种刻薄话的,但是看弟弟都主动开口反对了,他忽然有了勇气。 他算是看明白了,爸妈和姐姐,都是老好人,就是吃亏了,也习惯忍着。如果自己不做这个恶人,站出来护住家人,只怕姐姐会吃更多的亏。 “这可是你说的。”那个男人早摸清了这家人的性格,所以一点不担心徐家会拒绝,没想到算漏了一点,居然是家里最小的两个儿子站了出来。他脸色变了变,转头望向徐爸爸,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是的,我家就是这个意思。”徐亚凤猛地站起来,瞪着那个男人大声吼道:“我徐亚凤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进你家的门,你尽管放心好了——” 两个弟弟的表现,让她也想通了,嫁给这个男人,不但自己一辈子抬不起头,还会连累娘家的人,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好,好。”那个男人见徐军明一家突然强硬了起来,心虚地往外走,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威吓道:“现在嘴巴这么硬,希望你们回头别后悔。” “废话真多,滚出去。”徐军灿见他还骂骂咧咧的,干脆抓/住他的胸口,直接把他拎了出去。 等那人走远,徐军灿担心地望着爸爸,怕他怪自己自作主张。 徐爸爸并没有责怪儿子,反而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断了这门亲也好,这户人家的品性确实太差了,亚凤嫁过去,只怕会吃大亏。” 兄弟两个松了口气,爸爸不怪他们就好。 “我也觉得这个男人靠不住。”徐妈妈也补了一句。 其实这一点,家里每个人都看出来了,只是他们畏手畏脚惯了,没有人能下这个决心。 “谢谢你们。”徐亚凤绷得紧紧的脸,这时候也松弛下来。 不管怎么说,她的内心里,是不想嫁这个人,只是没有勇气提出来,弟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 “自家人客气什么。”徐军明笑道。 “我知道。”徐亚凤露出真心的笑容,“你们是男孩子,就要这样的气概,把这个家支撑起来。爸爸妈妈的年纪都大了,以后这个家,要多靠你们了。” “姐,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找个好男人。”徐军明发誓似地说。“你一天不嫁出去,我就一天不结婚。” “你说什么傻话?”徐爸爸听儿子这样说,反而着急了,他站起来,板起脸训斥道:“你姐的事,自然有我和你/妈操心,关你什么事。” “知道了,爸。”徐军明今天已达成自己的目标,也不跟父亲顶嘴,乖乖地认了错。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第七章 独居的奶奶 第七章 当天傍晚,妈妈煮好饭后,开始炒菜。徐军明自告奋勇,要做红烧泥鳅给大家吃,徐妈妈好笑地看了儿子一眼,把位置让给他。 等看到儿子熟练地在热锅里倒上油,切好姜丝放下锅煸了会,又将剖好的泥鳅倒下去,仔细地摊开煎,等表面煎成黄色又翻面,终于放下心来。把灶丢给儿子,自己先盛了淘米泔水,洒上一层糠,去柴房喂猪。 等泥鳅煎好,往锅里加了水,放了酱油、黄酒、糖、生姜片,盖上锅盖。没有一会汤煮开,一股浓郁的香味就迷漫整个屋子。 徐妈妈回到厨房,看泥鳅已焖在锅里,再煮一会就炖熟烂了,就打开饭锅,开始盛饭。 徐军灿闻着那股香味,馋得直咽唾沫,主动来厨房帮妈妈把饭菜端出来。 徐军明又焖了一会,看煮得差不多了,放好盐和味精,尝了尝咸淡,就拿个大海碗盛了满满一碗,又在上面撒了一层切得细细的葱花,端出去放在桌子的中间。 “好香。”徐军灿顾不得烫,伸出筷子,急忙夹了一根放进嘴里,泥鳅红烧后炖得酥烂酥烂的,用嘴一吸,鱼肉就从鱼刺里脱下来,吐了刺后嚼了嚼,只觉得软糯滑/爽,甜咸适中,实在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徐军明看哥哥脸上满足的表情,得意地笑了笑,回到厨房,将锅里剩下的泥鳅装在一只搪瓷碗里,准备拿去给奶奶尝尝。 “你先吃饭吧!我给你奶奶送过去。”今天难得做了道美味,徐妈妈习惯有好东西让儿子先吃。 “没事,你们先吃吧,我送去后回来吃。”徐军明想到重生后,还没去看过奶奶,正好趁这个机会走一趟,也不知道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在搪瓷碗上盖了一只高脚碗,徐军明捧在手里,往奶奶家走去。 *** 奶奶住的老房子,在村子中间,非常老旧了。据说是太爷爷建了给两个儿子结婚用的,爷爷和大/爷爷一人一间半。爸爸兄弟姐妹四个,都在那里出生长大,成年后分家出去,在其它地方造房子,那里只剩下爷爷奶奶两个人生活。 大/爷爷大/奶奶走的早,隔壁原先住着堂伯一家,跟爷爷奶奶做伴,后来他们在村里造了新房子,搬走后这里锁着,就只剩下爷爷奶奶两个人住了。 五年前爷爷去世,奶奶一个人守在那里。 自家兄弟姐妹多,房子小,奶奶过来也住不下,大伯夫妇在虞城的农贸市场做蔬菜生意,除了过年,几乎不回家,小叔一家在甬城工作,也没有在家,倒是想叫奶奶过去住,不过奶奶不愿意,说在老房子住惯了。 徐军明清楚,如果大伯或小叔在家,奶奶或许愿意过去住,一个人年纪大了,都会怕寂寞,有儿孙在身边热闹些。 如果是去住空房子,肯定不如在自己家自在。 还没到奶奶家,远远看到她站在院子里,正弯着身子,将一个竹匾里的东西收拢来,装进一个粗布袋里。屋里的收音机里,正放着徐玉兰王文娟的经典越剧唱段——《追鱼》,徐玉兰高亢清亮的唱腔远远传出来。 “奶奶,你在收什么?”徐军明走进院子,叫道。 “是军明啊!”奶奶听到有人唤,直起腰,敲了敲后背,转身笑道:“前几天在山上摘了些栀子,晒得差不多了,收进袋子里,有空了可以去镇上的中药店换些钱。” “摘了这么多啊?”徐军明将手里的碗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帮奶奶把剩下栀子装进布袋里,提起来掂了掂,惊讶不已。这东西虽轻,怕有两三斤了。 “大岙那边山上长得多,又没有人摘。”奶奶看孙子惊讶的样子,得意地笑了。 “那么远的路,你也不嫌辛苦。”徐军明把空竹匾立起来,靠在墙角,忍不住埋怨道。 奶奶今年七十了,身体虽然一向健康,可是这样满山跑,徐军明还是担心她的身体。 “没事的,奶奶身体好着呢?”奶奶这样说的时候,像个不服输的孩子,见徐军明又捧起那个碗,笑着转移话题:“你拿了什么好东西给奶奶吃啊?” “一些红烧泥鳅。”徐军明拿开上面盖着的碗,端到奶奶面前给她看。“下午哥去田里捉了些泥鳅,晚上红烧了,拿些给奶奶下酒。” “哦,烧得真香。”徐奶奶抽了抽鼻子,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她提着袋子往屋里走,嘴里乐呵呵地嚷道:“奶奶晚上有口福啰!” “酒还有吗?”徐军明知道奶奶喜欢喝点酒,过年时小辈送的黄酒白酒,她会小心存起来,平时舍不得喝,有时候累了,或者有好的下酒菜,才拿出来倒小半杯喝。 “有,有。”奶奶走进屋,把布袋放进竹篮里,挂到墙上的钩子上,这样悬空挂着,不会犯潮。她拍拍手上的灰,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瓶黄酒,向徐军明得意地晃了晃,放在桌上,转身去里屋洗手。 徐军明把碗放在八仙桌上,去碗柜拿了只小酒碗和一双筷子,帮奶奶把酒倒上,看奶奶已洗好手出来了。 “你吃了没有?”徐奶奶在椅子上坐下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又夹了一根泥鳅放进嘴,扁了扁嘴,把鱼刺吐出来,惊讶地问:“这菜谁烧的?怎么手艺比以前好了许多?” “是我烧的。”徐军明在奶奶面前,恢复了小孩子习性,“怎么样,你猜不到吧?” “你还会烧菜?骗鬼吧?”徐奶奶斜了孙子一眼,才不相信他有这个本事。“叫你写篇怎么红烧泥鳅的文章还差不多?” “奶奶,你太小看我了?”徐军明被奶奶的话逗乐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再次说了句:“真是我烧的。” “哦,那你比以前能干多了。”徐奶奶听说那个只会读书的孙子,居然有这个厨艺,意外地笑了。 这个孙子,因为从小念书好,老二夫妻把他当成宝,养得又肥又白不说,还什么事都不让他干。 她虽然读书不多,见识还是有一些的,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理,所以早看不惯了老二这样培养儿子了,担心他们会把孙子养废。没想到孙子长大了,菜都做得这么好,看来自己白担心了。 “当然。”徐军明站起来。“奶奶,那你慢慢喝,我先回去吃饭了,空了再来看你。” “好,去吧。”徐奶奶朝他挥挥手,嘴里忍不住又唠叨:“你也不小了,别信你爸那一套歪理,男孩子书要读好,其它本事也得学点,否则就是书呆/子了——” “我知道了,奶奶。”徐军明边走边应道。 他一直觉得奶奶是个智慧的老人,即使一个人生活,也会把日子过好。 旁边半间屋子里,放了一个木架子,上面一层层放了许多大竹匾,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奶奶养的蚕宝宝。外面院子的墙角,鲜红色的凤仙花开得正艳,让破旧的老房子,看起来生机勃勃。低矮的围墙上,养很多盆葱,一看就知道养得不错。 院子围了一角,里面养了十多只鸡鸭,柴房里养了两头猪。春天奶奶会去摘茶叶卖给茶厂,上山拔野笋到市场卖,平时有空上山采些中草药,拾掇好后卖给中药店。 就这样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一年的收入加起来,比爸爸还多。 第八章 撮合前世姐夫 第八章 从奶奶家回来,看家人早已开吃了。 徐爸爸坐在八仙桌的北首,正端着小酒盅在喝土烧白酒,估计已喝了一杯,此时黝/黑的脸有些泛红,看起来气色比平时好了许多。看到儿子回来,没有出声,只是伸筷子夹了条泥鳅,满足地放进嘴里。 哥哥姐姐都没有喝酒,只是用红烧红鳅下饭,看他们碗里的饭还是满的,面前吐了一堆鱼刺,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吃完一碗盛过一次了。 家里好久没沾荤腥了,这泥鳅又是徐军明照后世的方法烧的,放了料酒、辣椒、糖、姜、蒜,没有一点土腥味,一家人自然吃得眉开眼笑。 不过妈妈还是习惯把菜省下来给家人吃,徐军明进屋时,正好看到她拿着调羹,舀了一些红烧泥鳅的汤水,加进米饭里,拌了拌这样吃。 “妈,你也吃吧,别太节省了。”徐军明劝道。 “知道。妈吃着呢!”徐妈妈夹了一条,放在饭碗里,笑着对儿子说道。 徐军明有些难过,他知道这是家里穷得太久,妈妈都变成一种习惯了。 “哥,趁双抢还没开始,家里比较空,我们这几天多去捉些泥鳅吧。”徐军明洗了手,回来饭桌上,坐下扒了口饭,夹了根泥鳅进嘴,对哥哥说道。 跟十年后大规模养殖的泥鳅相比,这些野生的味道确实更好,徐军明觉得自己不趁机吃个够,真的浪费这个重生机会了。 “没问题。”徐军灿边吃饭边含糊应了一句。 就算弟弟不说,他也早有这个打算了。 家里以前也吃过泥鳅黄鳝,春天种早稻前,割了田里的苜蓿,耕牛翻土时,经常会有泥鳅从土里掉出来,徐爸爸看到了,会顺便捡一些回家。徐妈妈这时候往往忙着摘茶叶,为了省事,剖好后加几片姜在饭锅里蒸熟,倒点酱油味精下饭吃,味道自然没那么好。 有时候数量多,也会红烧,只是徐妈妈节省惯了,舍不得放调料,又怕炖得酥烂,肉化掉了浪费,所以做不出今天这样的味道。 徐军灿没想到弟弟用几种调料红烧后,会这么好吃,觉得以前没有去挖些回家吃,真的太浪费了。 “军明没下厨做过菜,这烧菜技术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徐亚凤也没想到弟弟会有这本事,忍不住好奇,问道。 “书里看来的。”徐军明只好编了个理由。“红烧方法跟妈妈做的一样,只是加多了几种调料而已。” “哦。”徐军灿又夹了根泥鳅进嘴,对弟弟本事赞不绝口:“没想到你有这么好的手艺,就算去学厨师,这口饭也白了。” “乱说什么?”徐爸爸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了。他瞪了徐军灿一眼,呵斥道:“你弟弟是要读大学的人,怎么可以去做厨师?” “哦。”徐军灿还是比较怕老爸的,见他生气,不敢再出声,嘴里老老实实地应道:“知道了,爸。” 徐军明没想到爸爸对这个反应这么大,看来不好好读大学是不可能了。 只是家里还是穷,不知道上大学的钱能不能拿出来。 “现在市场上的泥鳅,估计要二三块一斤吧?如果吃不完,还可以拿去卖。”徐军明忽然想到了一个赚钱方法。 “还是自家吃算了。”徐军灿觉得不划算。“一斤猪肉,也二块多一斤,同样的价格,他宁愿吃泥鳅。” 等割完稻子,如果每天晚上可以捉几斤,家里吃不完,才可能去卖掉一些。 不过这样能卖几个钱? 徐军明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放弃了捉泥鳅赚钱的念头。 一家人低着头,继续吃饭。 家里没有电视机,所以吃饭时比较安静。 以前有只红灯牌收音机,吃饭时还可以听听越剧和广播剧,后来坏掉了,拿去镇上修说要几块钱,徐爸爸没舍得花这个钱,就带回来丢在角落不管了。 *** “爸,村里那个年轻的篾匠叫什么?”徐军明忽然想到前世那个姐夫,也不知道自己重生后,他的情况有没有发生改变,只好向老爸打听。 如果一切依旧,他当然记得那个男人叫什么?也知道他比姐姐小一岁,长得还算端正健壮。 在农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几乎都定亲或结婚了,如果还没有娶亲,大多数是因为家里穷,出不起彩礼。 他记得前世姐夫的父亲长期在家养病,靠他和娘种田养家,下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妹,都还在读高中,他初中毕业后学了篾匠这门手艺,赚的钱不多,仅够糊口而已。 “你问他干什么?”徐爸爸喝了两盅酒,酒意上来,说话的嗓门有点大。此时放下筷子,意外地望着小儿子,问道。 “我就随便问问。”徐军明不清楚那人的情况,不好说出真实的想法,只好装傻。 好在徐爸爸今天酒喝得畅快,心情不错,没有追问儿子。 “你是说建军啊?”徐妈妈可没想那么多,直接把儿子想问的人说了出来。 徐建军家和自家隔得不远,去田里经常碰面,可以说知根知底。 何况他是篾匠,家里用的畚箕箩筐都是他打的,徐妈妈熟悉这个年轻人。 “对,对,就是他。”徐军明又问了一句。“他爸是不是长期有病,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 “没错。”徐妈妈随口答道,想了想,又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自家儿子的情况她知道,除了常走的亲戚,他根本不熟悉村里的人。 “他今年应该有二十三了吧?是不是穷得还没有娶亲?”徐军明又问了一句。 “你是说——”他的话已暗示得这么明显,家里几个人就算再糊涂,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男孩子,人倒是不错。”徐爸爸这时候也不喝酒了,认真思考着小儿子话里的可能性。在心里衡量了好久,才担心地说道:“家里穷点不怕,反倒跟咱家更配,就怕他看不上我们——” “是啊——”徐妈妈也没有信心。“何况他学了门手艺,只怕眼光比普通人还高呢?” 跟那个代课老师相比,这个徐建军不管人品,还是长相,都出色太多了。所以听了儿子的话,徐爸爸和徐妈妈都非常心动。 “不试试怎么知道?”徐军明其实也不记得前世那个姐夫,怎么会和姐姐搞在一起的?反正他们确实结了婚。 “这话也对。”徐爸爸看了女儿一眼,见她脸色微红,低着头不出声,知道她内心也是喜欢的,当下趁着酒意,作了决定。“那我明天找个熟人,私下去说说看。” *** 吃完饭,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徐军明悄悄问姐姐:“那个徐建军你熟吗?” “怎么不熟?我们是初中同学。”徐亚凤这时候已收了羞涩,白了弟弟一眼,大方地答道。 “那最好。”徐军明这才想起姐姐上学比别人晚了一年,难怪自己提到他时,姐姐当时这个表情,看来她对这个老同学,是有情愫在的。 “好什么?”徐亚凤见弟弟这么乐观,脸色反而慢慢黯淡下来。“人家肯定不会答应的。” 也不知道弟弟哪来的信心,居然鼓动爸爸去徐建军家说亲。 如果能嫁给徐建军,自然是千好万好,问题是他看得上自己吗? 或许是失望太多了,她对这件事并不乐观。只是心里还埋着一丝期望而已。 “姐,你要有信心。”徐军明笑着对姐姐说道。“现在可是九十年代了,以后农村人会去城里工作,那里比的可不是力气,而是聪明。何况我姐这么漂亮,只要打扮打扮,一定会把徐建军迷住的。” “油嘴滑舌。”徐亚凤被弟弟的话逗笑了,举手想要打弟弟,手举起来后又舍不得打,最后只在他头上用力揉了揉,脸红红地走出门,拿了些稻谷到院子里喂了鸡鸭,又把它们赶回笼子里。 神奇种子发芽 第九章 当天晚上,天气依然闷热,徐军明一家没有上阁楼睡觉,而是拿了几床凉席,摊在院子里睡,在旁边点了蚊香。 最近一直没有下雨,地面非常干燥,农村人也不怕地上湿气重,家里没有电风扇的,晚上都这样睡。 徐妈妈怕小儿子身体吃不消,不许他躺地上,叫他睡在家里的竹躺椅里。 这把老式的竹躺椅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竹青色的表面已被汗浸染成红褐色,像是在竹片外面包了一层浆,躺在上面特别凉爽。 徐军明没有拒绝妈妈对他的偏心。 只是躺在椅子上,一直一个姿势不能翻身,也不是那么舒服。 何况今天刚重生,他的大脑特别兴奋,根本睡不着。 怕爸妈他们担心,徐军明闭上眼睛装睡,但是前世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快速在脑海闪过,让他有种做个长长的梦的错觉。 他当然知道那是真实的,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世界依然会朝那个方向往前走。不管是九七年香江回归前那位伟人过世,还是九九年赌城升起五星红旗,零八年举办奥运会等等,这些事都不会因为他的重生而发生改变。 有了这二十二年的人生阅历,此时静下心来想,他的机会实在太多了。不管哪个行业,九十年代都刚刚兴起,随便找个项目,投点钱下去,几年后就会有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回报。 可惜家里太穷,没有钱投资。这第一桶金,还得他自己想办法去赚。 慢慢来吧,他提醒自己。 对他来说,上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家人健康地活着,用自己的能力,让他们过得幸福。 但是重生后,他发觉自己的心态变了。 因为实现上辈子的梦想没有什么难度。既然重生一次,或许应该把梦想设计得更现实一点,比如好好弥补一下自己的不足。 他知道自己前世这么失败,最大的原因是性格上有缺陷。 几乎每个人成年人都认为,学生阶段是交朋友最好的年纪,因为没有利益纠葛,所以关系纯粹,人与人最容易建立起深厚的友谊。而他居然没有几个聊得来的同学。 大学毕业后踏入社会,他换过几个工作,除了见面打招呼的熟人,他照样没有朋友。 只能说他前世错了,以为学生时代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不知道一个人之所以要上学,最大的目的不是学习课本上的理论知识,而是学习怎么跟人相处跟人合作。 人是群居动物,如果在学校没有学会这些技能,那么进入社会后,就会发现自己跟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沪市前,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是他不想有人来送行,而是他真的没有好到这个关系的朋友。 更可笑的是,他跟亲戚的关系也疏远。 后来回头想,当初他不喜欢亲戚,其实是有迁怒的原因,总觉得亲戚大多数过得比他家好,却没有谁提携一下他的家人,否则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件悲剧事了。 其实亲戚也好,朋友也好,谁有义务对你好呢? 他的生活过成这样,说到底,都是他的情商有问题。 前世他三十多岁,才想通这一点,慢慢地在鹏城交了几个朋友,特别是一个年纪比他大了三十岁的忘年交。 那人姓许,住在鹏城的笔架山下,有一套独立的小别墅,院子很大,种满了花草。 他们经常坐在露台上,喝茶聊天,聊天的内容大多是吃喝玩乐。 院子里的那些植物,他最喜欢的不是名贵的花草,而是盘在木围栏上的藤本蔷薇。那些粉红色的花,在那堵超过百米长的木墙上,恣意又自在地绽放,无拘无束得让他羡慕。 而许老哥最喜欢对他说的话就是:如果你不快乐,就出去走走,世界这么大,风景那么美,机会那么多。人生很短,不要蜷缩在一处阴影中。 他觉得许老哥的话,真是一针见血。 以前的他,就是活在自己阴暗的世界里,漠视身边的人和事,不主动跟人结交,也不接别人伸过来的橄榄枝。 后来他改变了许多,除了经常带儿子去运动之外,也结交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生活过得轻松随意。 想到儿子,徐军明心里一痛。 自己出车祸重生,是不是代表那个时空的自己已经死了,儿子成了孤儿? 他才十四岁啊?没有了父亲,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如果自己再次活到那个年纪,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跟他成为父子?徐军明不知道答案。 难受了一阵,徐军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有的事既然没有办法改变,就得放下,他提醒自己。 把眼光放在当下,这是他前生好不容易才学会的做人准则,重生后也不能忘记。比如从现在开始,放开心胸,接受别人,去关爱身边的家人和朋友。 再说家里这么贫困,正是需要他花精力去改变。 身子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就麻了,他坐起来扭了扭脖子,感觉这肥胖的身体又重又笨,到处不舒服。 虽然现在才十八岁,但是与前世四十岁的身体相比,简直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看来自己得抓紧时间锻炼了,否则过几天双抢,他又会像前世一样,只能在家煮饭烧水,不能帮家里干农活了。 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原来爸妈和姐姐哥哥都睡着了。 望了眼他们熟睡的脸,徐军明刚刚有些混乱的思绪又宁静下来,他悄悄站起来,到院子的一把竹椅子上坐下来,抬头望着明亮的月光,心里的幸福感也像这月光一样,满满的要溢出来。 不管怎么说,自己很知足。 能重生一次,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更让他欣喜的是,自己重生到十八岁那年,这可是他人生第一个转折点。 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正好,他仰起头,对着月亮露出了笑脸。 *** 直到坐累了,他才回到椅子上重新躺下去。 这次倒是很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灰濛濛的,看不清白天黑夜,像是一个人陷入浓雾里,看不清四周。 这是哪里?正不知所措间,一颗拇指大小的扁圆珠子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飞出来,悬停在他胸前不远处,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摊开手,珠子一动,落入他手心。 这是——一粒种子? 徐军明拿近细看,疑惑地想。 看起来有点像橡子的果实,不过略大一点,也像野板栗的果子,不过只是像,应该不是。 他的老家盛产栗子,自然也见过不少野栗子,它们的形状他非常熟悉。 不过这粒种子应该有些年头了,表面的颜色有点发黑发暗,果实脱水严重,看起来有点干瘪,好在没有被虫蛀坏。 就在他对着果实惊讶猜测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果实表面坚硬的壳,突然从中裂开,露出里面暗绿色的果肉,然后在他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果肉里抽/出两片嫩绿色的叶子,底下同时也长出五六根雪白色的根须。 “啊——”这场景太过匪夷所思,徐军明惊叫一声,手一抖,这株刚长出来的幼苗从手里掉了下去。 让他再次难以置信的是,幼苗脱手后,并没有掉到地上,而是像刚才一样停地胸前,仿佛它没有受重力影响。 徐军明后退两步,眼睛紧紧盯着那株幼苗,它还是像刚才一样,叶子朝上,根部朝下,一动不动停在那里。 这里明明是有重力的啊?他刚才走了两步,心里已非常清楚。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第十章 残破的空间 第十章 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虽然这样做很幼稚可笑,但是确实有效果,他感觉到了钻心的疼。 不是做梦。 那么,这里是哪里?自己生活的现实世界,是不可能发生这种怪事的? 难道自己除了重生,还有其它奇遇? 想到前世经常看的随身空间小说,难道自己进了一个随身空间里? 这倒是有可能的。 在徐军明想来,一个人发生车祸,肯定马上死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重生。如果要回到二十二年前的那个世界,至少得有一个带自己灵魂回来的工具,就像时光机,好歹也得有个机器啊! 想到重生前,亲眼看到那尊弥勒佛像摔破后,从里面掉出一颗珠子,难道这就是随身空间? 自己当时的血落到珠子上,然后滴血认主,这空间把自己送到了十八岁? 这样的情节,虽然狗血,至少解释得通。 如果这里真是随身空间,那么种下后植物会长得飞快的神奇土地呢?喝了会让人变强变聪明的灵水呢?徐军明往四周张望。 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是个残破的空间,灵气全跑光了? 徐军明失望地走了几步,好吧,这虽然看起来很鸡肋,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救了自己,把自己送回到了十八岁时,否则自己早就死了。 自己实在没必要纠结这个。 想通这一点,徐军明平复了心情,又走到那株幼苗前。 怎么处理它成了个难题?如果空间里有土地,不用想也知道,种在地上就行了,但是底下一片灰暗,脚踏上去很硬,不像是能种东西的样子? 拿去外面种?也不知道行不行?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肯定不是世俗的植物,如果种在外面,会不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后果? 徐军明心里纠结不已。 又捧起那株幼苗,放到眼前。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分钟,那株植物刚长出的两片叶子周围,似乎多了一层淡绿色的荧光,像是以前农村点亮油灯后,灯芯外面那一圈发亮的东西。 这是什么?徐军明把幼苗拿得更近一点。 还未看清,鼻子却先吸进一股清新的空气,这让他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自己刚才一直没睡醒,处于迷糊的状态。 没理由啊? 徐军明自然知道,自己刚才一直清醒着,会有这样的感觉,肯定是因为刚才吸入的空气,不是他平时吸到的空气。 难道? 徐军明的心跳得很快,他再次凑过去,又大胆地吸了一口气。 这次的感觉更清晰。 那口气息刚吸入到胸腔,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扩散开来,如果非要形容,就像仙侠小说描写的,一个修仙者吃了灵丹后,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感觉应该不会错。 难道这就是灵气? 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答案。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真的赚到了。 一株神奇的植物,通过呼吸作用后,吐出的不是氧气,而是灵气,想想就骇人了。 让徐军明想不通的是,这幼苗居然不用种在土里,随便这样悬停着,就能成长。 太神奇了吧? 不过想到重生这件事,本来就违背自然科学,既然它都能发生,那幼苗不用种地上,也说得过去吧? 只可惜这棵幼苗太小了,被他吸了两口气之后,外面的亮光明显黯淡了许多。 不过不怕,他可以慢慢等,只要它没有停止成长,相信这空间总有一天,会变成有灵气浓郁的神奇地方。 忽然想到这个宝贝,藏在那尊弥勒佛像里,而这个佛像是许老哥送给自己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自己跟许老哥认识没多久,情绪依然低落,还没有走出阴霾。许老哥送这个佛像给自己,是希望自己笑口常开,打开心结。 想到许老哥,徐军明的心一阵温暖。 能认识这位生命中的贵人,徐军明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没有他,自己在鹏城就算赚钱再多,也不会过得像后来那样快乐吧! 可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就数这个许老哥对他最好了。 自己现在重生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听许老哥提起过,他是京城许家的老幺。因为老伴过世,对经商失去了兴趣,等两个儿子成年,就把公司丢给他们,一个人去了老伴的老家鹏城,在笔架山隐居下来。 徐军明相信,他们前世有缘,这辈子肯定也会见面。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自己没有辜负许老哥前世对他的帮助,能以健康的心态,出现在许老哥面前,甚至能帮上许老哥一些忙。 即使许老哥不知道前世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 *** 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当他集中精神,想着要退出空间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椅子上。 “军明,军明——”刚从空间出来,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叫。 “怎么啦?妈——”徐军明睁开眼睛,惊讶地问道。“你们不睡觉,在屋里做什么?” 外面的月光依旧明亮,离天亮还早得很。爸妈和哥哥姐姐都坐在屋子里,还一脸受惊吓的样子。 “你怎么睡得这么熟?”徐妈妈白了儿子一眼,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外面好大的雷声,像是打在院子头顶似的,我们怎么还敢睡?吓死人了——” “刚才打雷了?难道要下雨?”徐军明坐起来问道。 不会啊?看外面的月色,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打旱雷吧?估计不会下雨。”徐爸爸的脸色也不好,插嘴道。“只是这雷打得真莫名其妙。” “肯定是有人做了缺德事,老天爷这是在警告他呢?”徐妈妈比较迷信,说完后还忍不住合起掌,念了声阿弥陀佛。 “瞎说什么。”徐爸爸不同意了。“这雷打在我家头顶,难道是我家有什么人做了缺德事?” “怎么可能打在我家头顶?”徐军灿插嘴道。“就像月亮,你看是在你头顶,其实别的城市的人,都有同样的感觉。雷也一样,看起来打在我家这里,说不定镇上的人,也觉得雷打在头顶呢?” “军灿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不愧是读过高中的。”徐爸爸白了徐妈妈一眼,赞同儿子说的话。 这道理很容易懂,只是他口才有限,没办法说得像儿子这样透彻通俗。 刚才有雷打在了自家头顶?不过刚刚自己在空间,所以没办法听到。 不过听妈妈话里的意思,这雷打得很古怪,难道跟自己在空间的行为有关?徐军明惊讶地想。 最大的可能,是那枚种子发芽后,长出叶子和根,引来了旱雷。 小说里不是经常这样写的吗?某件超越这个空间的神物出世,老天就要打雷毁了它? 这是不是也说明,这株幼苗来历不凡呢? “好了,这时候楼上也没那么热了,拿席子上楼继续睡吧?”徐爸爸站起来说道。“明天还要下地干活,别弄得明天没精神?” 徐妈妈和哥哥姐姐应了声,纷纷出去拿了席子,回楼上睡觉,徐军明自然也一起上了楼。 经过墙上的挂钟时,看时针才指在两点,看来自己睡下没多久,意识就进了空间。 看爸妈他们重新睡下,徐军明也躺了下去。 因为吸了两口含灵气的空气,徐军明的精神依然很好,不过他今天比往常多做了不少体力活,身体倒是乏了,所以睡下后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第十一章 乡村的早晨 第十一章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 徐军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极其深沉,此时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觉得舒畅之极。 下楼走出院子,他抬手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往常刚起床时的头昏脑涨几乎感觉不到,走路时脚步也轻便了许多。 对于这些变化,他猜测是昨天吸了两口带灵气的空气引起的。 可惜附近全是山路,不适合跑步,如果是在学校,他肯定马上去/操场,跑上几圈再说,试试身体到底有什么变化?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达到同龄人的平均水平就行。 在他看来,十八岁的男孩子刚成年,生理机能达到巅峰,正是精力过剩的时候,一天野到晚也不会疲惫,哪像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干,考试回来还是直接病倒了?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徐军明真是受够这具身体了。 在院子里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徐军明回屋拿牙刷毛巾洗漱。 山村夏季早晚温差大,太阳在山后露头前,这里的气温只有二十多度,站在院子里刷牙洗脸,比在有空调的卫生间还舒适。 不时有山风从远处吹来,拂动屋后的毛竹左右摇摆,发出沙沙地声响。 徐军明洗好脸,水也不抹干,就这样迎着风站了会,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脸上的水被风吹干后,徐军明端了洗脸水往前走,准备把它泼在菜地上,忽然发现菜地上似乎有一层薄雾。 这么炎热干燥的夏天,早上怎么可能会有雾?徐军明好奇地走进菜地,却发现薄雾不见了,倒是菜地里的所有植物,跟昨天相比,颜色似乎更绿了,绿得直发亮。 奇怪了?徐军明暗里嘀咕:难道刚才自己眼花了? 徐军明不信邪地后退几步,站在刚才的位置朝前看,发现那层薄雾又在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雾太薄,所以近看反而看不见了?徐军明走过去把面盆放在脚边,蹲下/身子仔细看那些蔬菜。 “你在干嘛?”徐妈妈煮好早饭从屋里出来,看到儿子一大早不回屋,反而傻傻地蹲在菜地里,奇怪地问。 “没事。”徐军明站起来搔搔头,捡了空面盆回屋,嘴里装傻:“我就是觉得这菜长得太好了?” “傻/瓜。”徐妈妈好笑地骂了一句,回后屋把盛好的泡饭端出来放在桌上,嚷道:“吃你的早饭吧!难道你不读大学了,打算学种菜?” 她觉得儿子昨天病好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他,哪里会关心这菜的长势? 自己有时忙,脱不开身,叫他去割几株菜回来,他倒好,也不管菜的大小,随便割了就拿回来,根本不知道有些菜已经老了,早不能吃了,是他爸留着准备做种子的。 “爸他们呢?”徐军明扒了口泡饭,见只有自己和妈两个人吃饭,奇怪地问道。 “你爸去田里了,你哥和姐去割猪草,估计快回来了。”徐妈妈把昨天吃剩的泥鳅碗端出来,放在桌上,给儿子下泡饭吃。 昨天一家人狂吃一顿,近三斤泥鳅除了给奶奶端了半斤,其它几乎全被吃光,现在只剩下碗底几条了。 好在徐妈妈另外蒸了一碗霉豆,用这个下泡饭,味道也不错。 *** 吃完早饭,徐军明又来到院子里。 这时候太阳已从山后升起,菜地上那层淡淡的雾气,被太阳一照,慢慢变淡直至看不见。 徐军明不能确实,自己看到的这层薄雾,是不是因为光线的问题?于是抬头往旁边看,那边有几株香樟树,此时被房子遮住了阳光,走近几步细看,发现树的表面同样有一层淡淡的雾气。 也就是说,这应该不是光线的问题,而是这些植物的表面,确实有一层雾气?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发现? 到底是自己的眼睛发生了变化?还是这些植物发生了变化? 想到空间那株幼苗表面,也是一层淡淡的薄雾?难道这些树和蔬菜,也能释放灵气? 不可能啊?这些菜也好,树也好,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哪里会有灵气? 否则一家人天天吃这个,不是早成仙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女声从院子外传来:“军明,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姑姑。”徐军明回头一看,见是自家的小姑姑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连忙迎上去叫道。 小姑姑是徐爸爸的妹妹,在家排行老三。徐爸爸兄弟姐妹四个,他是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姑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照农村的说法,父亲爱大儿,母亲爱幺儿,而老二是最不招人疼的。 他们家确实如此。 徐爸爸没读几年书就辍学了,文化有限,只能在家种田,而徐大伯读到了初中,在当时是少有的文化人,现在成了个体户,在市里卖蔬菜,小日子过得不错。小叔也读到中学,现在在甬城的建筑工地上,接些小项目,钱赚得也不少。 小姑徐慧丽,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自然更加受宠,因为读书好,初中毕业考上了师范,现在在镇中初中部当英语老师。学校给她分配了宿舍,而姑夫陈建德,也在镇里的一家工厂上班,所以她们的把家按在镇上,平时很少回家。 今天她会过来,估计跟自己高考后生病有关。 照正常流程,高考结束后第二天,学校就能拿到高考试卷的标准答案,高三的学生就会回学校,对答案估算分数,然后根据以往经验,选择自己能进的高校,填高考志愿表。 徐军明昨天因为生病,没有去学校。 徐慧丽虽然是老师,对成绩一直拔尖的侄子,并没有多少好感。 除了侄子性格木讷,说不出讨喜的话之外,二哥一家穷,也是她不喜欢的原因。 她们夫妻俩是双职工,工资都不算高,如果只是一家子用,两个大人养一个孩子,自然很宽余。但是要挤出钱来,帮助二哥一家,日子就紧巴了。 她总担心两家如果走得太近,就会被他们拖累。所以除了过年过节,她很少来二哥家。 只不过侄子的高考是大事,她就算对二哥一家再有想法,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所以在得知侄子生病后,就去高中部找徐军明的班主任,在其它同学对好成绩后,将答案借出来,一大早从镇上骑自行车过来,送到侄子手里。 “这次高考,你估计能考多少分。”徐慧丽喘着气,将自行车往里推,嘴里随口问道。 来二哥家的这条斜坡路,真的很难走,每次把自行车推上来,徐慧丽都累的不行。 “姑,你一路辛苦了,先进屋歇一歇,喝杯水再说吧。”徐建权帮姑姑把自行车停在屋檐下,拿了车兜里的袋子,递给姑姑,一边往屋里招呼。“分数等一下再算也不晚。” “也好。”见侄子居然这么体贴懂事,徐慧丽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侄子每次看到自己,只会招呼一声,然后坐着不出声,什么事都要二哥二嫂出面说。 哪里会像今天这样主动。 第十二章 小姑送志愿表 第十二章 “慧丽来了啊!”徐妈妈在后屋洗好碗筷,听到外面有动静,走出来打招呼。 对于小姑的为人,徐妈妈算是看透了,所以平时见了面,就是客客气气的,既不冷淡,也不热情。 “是啊,二嫂。”徐慧丽边说边走进屋,将袋子放在桌上,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军明昨天没回学校对答案,我怕他耽误事,就把志愿表和标准答案送过来了。” “哦。”听清楚小姑这次来,是专门为了儿子,徐妈妈有些动容。 在她的观念里,所有跟儿子有关的事,都是大事,特别是这种事关儿子能不能上大学的事。 如果儿子因为生病,误了上大学,那可怎么得了? 见儿子端了一杯清水出来,徐妈妈想了想,回后屋找了个干净的杯子,打开柜子,翻出过年时,外甥女送来的一包麦乳精,用剪刀小心剪开口子,倒了两调羹的量在杯子里,冲了开水,用筷子搅拌一下,端出来放到徐慧丽面前。 “二嫂这么客气啊?”麦乳精的香味很特别,徐慧丽一闻就知道了,忍不住惊讶地说了一句。 这种保健饮品,在城镇自然不罕见,至少她家里就有,平时当营养品泡给儿子补身体。但是在农村就少见了,即使有也舍不得喝,会留着招待贵客。自己来二哥家这么多次,就没见二嫂泡过一杯。 “小姑这么辛苦跑一趟,我妈自然得慰劳慰劳您。”见小姑话里有话,徐军明笑着圆了一句。 以他的见识,看穿小姑和妈妈的想法并不难。 九十年代初的老师工资低,小姑没赚多少钱,而老师之间往往有攀比,小姑想过得体面一点,不愿被穷亲戚拖累也就容易理解。 疏远自己家,无非是怕他们开口借钱。 而妈妈的想法更简单,当初小姑读师范,她们夫妻可是出了大力。连小姑穿去读书的衣服,也是她送的。 因为家里穷,徐爸爸兄弟两个,为妹妹凑够学费后,实在拿不出钱再添几件像样的衣服。她那时刚嫁过来,一时心软,将娘家大哥买给自己的新衣服,一咬牙全送给了小姑撑场面。 那可是她做姑娘时,也舍不得穿的好衣服啊! 她这样做,倒没想过要谁报恩,一家人嘛!只是没想到等小姑日子好过了,反而嫌弃自家穷,连走动都很少。 这让徐妈妈彻底寒了心。 徐军明倒觉得她们都没有错,立场不同,想法也会不一样,小姑只是心眼小了些,人并不坏。 如果换成自己是小姑,或许也好不到哪里去。做为一个成年人,清楚一个道理,亲戚之间只能救急,不能帮穷。像当初家里穷,妈妈送衣服给小姑,如果自己上大学,家里出不起钱,小姑肯定也会凑钱,这一点他绝对有把握。 亲人跟陌生人到底是不同的,所以小姑才会大热天还不辞辛苦地跑这一趟。 只是没想到自己怎么这么糊涂,重生后居然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那就谢谢二嫂了。”见侄子这样说,徐慧丽心里舒坦多了。她打开自己的拎包,拿出几页纸,放到侄子面前,说道:“你拿纸笔来算一算,看这次能考多少分?” “好。”徐军明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开始看答案算分数。 高考虽然是几天前的事,对他来说,实际上已过去了二十二年,他早忘了当初是怎么写答案的,好在每门功课的分数他还记得,所以一番装模作样后,就把分数算了出来。 “有多少分?”见侄子这么快就把分数算出来了,徐慧丽好奇地问。 “应该有570分吧。”徐军明放下笔,神情轻松地说道。 前世的准确分数是571分,可惜他对答案时没那么乐观,少算了二十多分,所以只报了沪市一所普通的大学。 “不错啊,军明,这个分数进大学稳了,估计重点大学也没问题。”徐慧丽一听,吃了一惊。“你打算报哪所大学?” 她只知道侄子平时成绩不错,没想到这次高考,发挥得这么好?看来老徐家不但要出个大学生,还可能是名牌大学生呢? “报省内的大学吧,杭大甬大都不错,离家也比较近。”徐军明早有了打算,只是还没跟父母商量过,所以含糊地说了一句。 “那可不行。”徐慧丽激动了,“这么高的分数,念普通大学可惜了。如果你嫌远,可以去沪市读啊!那里离家也不远,像交大,复大都不错,甬大你可以做为第三志愿。” “那也行,等我爸同意了再说吧?”徐军明没把话说死。 普通的农村学生,挑所好大学确实关乎一生,但是他有了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反倒不看重这些。 一个人能不能成功,关键不在于学历,而在于他的眼界和情商,这一点他早想明白了。所以他的未来,已不需要文凭铺路,即使没有读大学,也不担心赚不到钱。 离家近,可以照顾到父母,万一有事,也能及时赶回来,这才是他最看重的。 “听你姑姑的没错。”徐妈妈可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儿子还小,见识肯定比不上他小姑,所以连忙出声。“她是老师,懂得比你多,军明你别任性了。” 虽然不喜欢小姑,对她的眼光还是信任的,徐妈妈难得跟她立场一致。 “我只是这样一说。”徐慧丽听了二嫂的话,反倒心虚起来。“到底填哪所学校,最好听听班主任的意见。” 自己教的是初中,对高考的事经验有限,肯定没有带毕业班的老师了解得透彻。万一乱出主意,害了侄子,那二哥一家肯定恨死自己了? “对,对。回学校听你班主任怎么说?”徐妈妈的心已乱了,此时又急急改口。 “知道了,妈。”徐军明不想妈妈担心,只好笑着应道。 “对了,你别忘记周五回学校,把志愿表交上去。”徐慧丽站起来,一口喝干已变凉的麦乳精,抹抹嘴说道:“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吃了中饭再走啊——”徐妈妈客套地挽留。 “今天没时间了,下回再吃吧。”徐慧丽把带来的答案纸放回包里,拎起来风风火火走出屋,去院子推自行车。趁现在还没那么热,得抓紧时间赶回镇里。 回镇上后,得先去趟高中,把答案还回去。再去一趟菜市场,买儿子喜欢吃的食物,回来做给他吃,时间已经很紧了。 学校放了暑假,虽然不用天天早起去上课,可是事情并不少。 儿子下半年读初三了,她得抓紧时间订个计划,让他提前学下学期的课程。 十五岁的男孩子,个子还没到一米七,变成矮子就麻烦了,看来得增加运动量,最好每天打场篮球,据说玩这个最长个。当然还得做些有营养的食物,给他补身体。 像每个做母亲的一样,徐慧丽的心思全放在了儿子身上。 第十三章 说亲被拒绝 第十三章 小姑回去没多久,徐爸爸就从田里回来了。 听说儿子估分这么高,上大学十拿九稳了。徐爸爸嘴里没有说什么,端起装凉开水的搪瓷杯子时,手却一直在哆嗦,杯子举到嘴边,有一半水晃出来,把脖子和上身都淋湿了。 看着爸爸强作镇定的样子,徐军明不知怎么的,眼睛酸酸得想流泪,他眨了眨眼睛,强忍着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往远处眺望,装作没看见爸爸的异常。 想想也容易理解,把自己培养成大学生的梦,爸爸做了好多年,眼看着就要实现了,他怎能不激动? 徐妈妈看到了,也没有笑话他,只是走到后屋,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坐着喝了一会茶,徐爸爸才恢复了正常。他忽然站起来,去厨房拿了把菜刀,不顾徐妈妈的拦阻,到院子里把家里最肥的那只公鸡抓来宰了,说中午要好好庆祝一下。 儿子考上了大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杀只鸡算什么?徐爸爸觉得徐妈妈太小气了,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他还准备大摆满席,请所有的亲朋好友过来喝喜酒呢? 徐军明望着爸爸忙碌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被生活压得有点伛偻的腰杆,似乎也挺直了许多。 哥哥姐姐回来后,一听这事,也是喜气洋洋的。 徐家庄村是个小村子,恢复高考后,总共才出了三个大学生,有一个还是以前乡里保送上去的。【零↑九△小↓說△網】弟弟能考上,自然是件了不得的事。他们恨不得在村里的高音喇叭里喊一遍,让所有人都知道。 为了这个梦想,一家人这几年过得很苦,好在终于苦尽甘来,好日子就要来临了。 吃完一顿丰盛的午饭,徐爸爸没有忘记儿子昨天说的话,趁着酒意,去村里的小店买了包好烟,塞给平时比较说得来的朋友,托他去徐建军家探探口风。 有小儿子这件事给他撑腰,他忽然有了自信,觉得女儿配徐建军,也不算高攀人家。 徐军明倒是没有那么乐观,乡下人虽然纯朴,在给子女找对象这种事上,还是很现实的。 如果自家有权有钱,亲事自然一说就成。像他们这种比普通人过得还差的人家,别人自然得好好考虑了。如果没有让他们心动的东西,靠耍嘴皮子,是没有说服力的。 他考上大学的事,虽然已是板上钉钉了,但是还没有看到录取通知书,算不得数。再说又不是给他说亲,徐建军家未必会因为他的面子而松口。 *** 下午没什么事,徐军明又和哥哥去捉泥鳅。 跟昨天一样,不过二三个小时,他们又带回来大半篓泥鳅,差不多有四斤了,比昨天还多。 跟昨天不同的是,今天徐军明从头到晚,都跟哥哥一起动手,回到家时,虽然依然全身都湿透了,但是他感觉全身轻快,似乎这种程度的流汗,是在帮他排毒消脂。【零↑九△小↓說△網】 拿毛巾擦身子时,胸口和肚子的肥肉似乎也紧实了许多,这让徐军明有些欣喜。 可惜家里没有称,否则每天称一称,也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变瘦。 当天吃完晚饭,一家人坐在一起,等那个朋友过来回话。 没坐一会,徐爸爸那个朋友就过来了,不过脸色不太好。 “怎么样?”徐爸爸急急迎上去问。 “还能怎么样?人家不愿意呗——”那人苦笑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徐妈妈急忙泡了一杯茶端过来,放在那人面前。 “他们是怎么说的?”徐爸爸心里已有了准备,只是担心地望了女儿一眼,神情紧张地问。 “说儿子还小,暂时不考虑结婚。”那人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都二十三岁的男人了,还小?明显是不愿意。” “哦。”徐爸爸见对方说得这么婉转,暗里松了口气。 只要对方没有用难听的话直接拒绝就好。 农村里说对象,大多数需要介绍人一次一次地上门,一次性说成功的很少,徐爸爸早有长期作战的心理准备。 “建军的眼光有些高,我看这件事难成——”那人看徐爸爸似乎没有死心,摇摇头劝道。“你还不如扩大圈子,去附近几个村打听打听,说不定有合适的男孩子呢?” 他其实也觉得老朋友痴心妄想。家里穷也就算了,主要是姑娘腿脚还有问题,除非人家徐建军也有缺陷,否则小伙子长得好好的,又有手艺,凭什么看上你家的闺女? “我知道了。”徐爸爸点点头,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件事谢谢你了。” 现在他们肯定嫌自家穷,嫌亚凤身体有小问题,不愿意可以理解,等军明的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他们的想法或许会改变了,愿意跟自家结亲。 毕竟村里有大学生的几户人家,现在过得都很体面。 等那人离开,徐爸爸望了儿子一眼,对女儿说道:“以前对这门亲,我确实没有把握,现在你兄弟成了大学生,我倒有了几分信心,你放心好了,爸会替你把亲事办成的。” “嗯,我知道了。”徐亚凤强笑了一下,点点头。 爸爸的话虽然给了她安慰,不过她还是没有信心。 徐军明也对姐姐笑了笑。 自己得抓紧了,为了姐姐的幸福,他也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赚钱的路子,让家里发生改变。 天天呆在家里,肯定想不出什么主意,不如明天去一趟镇上,看看那边有没有机会。 至于报考什么学校,徐爸爸的意见跟小姑完全一致,都认为要慎重,能进重点大学,就一定不要浪费机会,报普通大学。 徐军明见父亲把这个文凭看得这么重,只好苦笑着应了。 看来自己想在家附近读大学的想法要落空了,最后还得去沪市。 去就去吧!反正那里也不算太远,坐车四五个小时就到了,就当作是对父亲的尽孝,满足他这个心愿吧! *** 当天晚上,徐军明等家人睡下后,又进了空间。 里面还是老样子,灰濛濛得看不清四周,那株幼苗停在老地方,依旧只有两片叶子,好像一点也没有长大。 对着树苗吸了两口气,像昨天一样,全身的毛细血管似乎都在舒服地呼***神也好像一下子提高了几倍。可是叶子外面那层气流已经淡得几乎消失,这让徐军明有些失望。 看来这个空间,没有像前世的网格小说写的那样,有增速功能,那么这树苗,也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能长成一棵真正的小树。 他可是幻想过某一天,可以随意地坐在地上,背倚靠在那棵树上,随意的呼吸,周围都是充满灵气的空气。 从空间退出来,徐军明继续躺在椅子上,计划明天的行动。 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的一分钱也没有,看来去镇上还得向妈妈要零用钱。 徐军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没钱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赚钱,马上赚钱,徐军明暗里握了握拳头。 第十四章 浮躁与宁静 第十四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徐军明上楼换衣服。【零↑九△小↓說△網】 前世习惯了穿得整整齐齐去见人,这次也不想穿背心、五分短裤和拖鞋上街,可是柜子里就那么几件衣服,哪里找得到他想要的,最后没办法,只能挑了件干净的白T恤和洗得发白的旧牛仔裤穿上。 鞋子倒是没问题,唯一一双回力球鞋还有八成新,妈妈洗干净后,就放在床底下。 仔细将牛仔裤的裤脚卷到九分裤的位置,再配上宽大变形的白T恤和白色球鞋,打扮整齐地在镜前看了看,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八岁。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新鲜,徐军明对着镜子咧了咧嘴,可惜那些多余的肥肉,有点刹风景。 徐妈妈听说儿子要上街,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叫他路上小心,早点回来。随后打开上了锁的抽屉,拿出十块钱给他。 徐军明接过纸币,小心地放进口袋里。 他没想到妈妈这么大方,居然直接给了十块钱,他记得在厂里上班的工人,这时候工资也就二百多块,如果全部用来买零食,估计能买一大堆了。 推出家里那辆老旧的永久自行车,往村口走去,到了平坦的大路,才脚一蹬往镇上骑去。 这段路前面有很多斜坡,往上蹬非常费力,徐军明很快就出了一层细汗。 等到下坡,就轻松多了,徐军明扶着把手,顺坡而下,山风把他的T恤吹得鼓起来,衣服里的汗一下子就干了。 看路上没人,徐军明童心发作,像个爱现的孩子一样松开了双手,头往后扬,还扭了扭身子。 两边茂密的毛竹和杂树飞快向后退,蝉伏上枝条上发出单调的声音,农夫背着锄头在太阳下劳作,阳光透过树枝洒到头顶,就连耳畔的风声,也给他正青春,活力无限的欣喜。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得像是他前世看过的宫崎骏的动画。 他记得那个白胡子老爷爷的电影里,总有一个少年这样骑着自行车,在乡间小道上逆风而行。 前世的他,曾经长期迷恋那些动画片,特别是《侧耳倾听》和《你的名字》,借以哀悼那段他错过的青春期。 当他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客厅里,看这些动画片的时候,他总希望自己就是里面那个少年,骑着单车,载着心爱的女孩,在阳光下飞奔。 没想到居然美梦成真,他真的回到了十八岁那一年,还能在阳光下这样骑着单车,虽然车后没有心爱的女孩子。 徐军明很想停下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喊大叫一番,发泄此时快乐的心情。 忽然记起自己都是四十岁的老男人了,徐军明失笑着摇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真把自己当成情窦初开的少年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 *** 徐家庄离镇上大概半个多小时车程,清浦镇很快在望了。 清浦镇位于虞城最南端,被人称为南清浦,北柏厦,是虞城最出名两个战略古镇。 八十年代的清浦人,还是很有魄力的,除了开发振兴路,取代日益破败的老街之外,又在几年后,新建了绿洲路,两条街呈十字交错在一起,让清浦镇有了点现代城镇的感觉。 当然这个时候,虞城还叫虞县,是个小县城,要到下半年10月18日,才正式撤县设市。 刚拐进振兴路,耳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个沙哑的男声正用愤世疾俗的声音在吼叫。歌很熟悉,是郑智化的《水手》。徐军明记起来了,街口有家音像店,高中时,班上有随身听的同学,都会来这里买磁带。 从自行车上下来,徐军明随手将它停在一家店铺门口,上了锁。 停下来才发现,身上又流了很多汗,徐军明站在这间朝北的店铺檐下歇了一会,用手掌将额头的汗水甩掉,街上这时候行人非常多,大多数是拎着菜篮子的大婶大妈。 九十年代初的清浦镇,除了一些提前看到商机的有识之士,开始在镇里建自选商场之外,大部分店铺还保留着八十年代的风格,装修布置简洁传统,没有多少招揽顾客的手段。 徐军明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他在大城市里呆久了,习惯了有需要,直接去一站式的商业中心采购或休闲。清浦这样的小镇,所有店铺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商业中心,即使他走遍振兴路、绿洲路和老街,也花不了一个小时。 游目四顾的时候,对这条街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 振兴路两边的人行道,种的是法国梧桐,九十年代的华东地区,特别流行种这种树木,似乎一条街有了它,就马上变得高大上,有了异国情调。 不过前世的徐军明,确实特别喜欢这条街。 高中时正是他中二病发作的年纪,又暗恋班上的学习委员秦锦月而不可得,于是碰到不用上晚自修的夜晚,他都会双手叉兜,低着头皱着眉,像那些做作的文艺青年一样,独自在这条街上来回踱步。 忽然想到刚才拐进振兴路时,音像店斜对面的那两间店铺,不是秦锦月家的吗? 他的学生时代,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很少跟班上的同学交流,更不要说跟女孩子了,秦锦月是个例外。 她的座位就在自己的前面,又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打交道是免不了的。 在徐军明的印象里,他们说话的次数并不多,基本上都是她主动找自己谈事情。 秦锦月圆脸,短发,身材微胖,算不上特别漂亮。只是她皮肤白,穿着得体,脸上经常挂着微笑,说话很轻柔,给人感觉特别温柔善良,徐军明会喜欢她,就是因为她不像别的女孩子,动不动就给他脸色看。 随着认识的加深,她就这样走进自己的心里。 原本以为这段美好的暗恋,会在他高考后揭开,然后两人考上同一所大学,像所有书上写的美好爱情一样,相恋几年之后,在大学毕业时结婚,组成家庭。 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知道了秦锦月的身份,他很快就退缩了。 秦锦月的父亲秦华惠,是镇上最有钱的民营企业家,在全县都是排得上号的。身份上巨大的落差,让一直自卑的他,觉得自己的暗恋就像个笑话,再也不敢提起。 所以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暗恋过秦锦月。 大学毕业后,偶然从老同学那里传来消息,才知道秦锦月已嫁给了同班同学苏敛。 苏敛也是他的高中同学,不过不是正常考上来的,而是靠他父亲的关系走后门进来的,所以班上很多同学看不起他,包括那时书呆气十足的徐军明。 他记得苏敛的父亲叫苏正光,当时是镇/委书/记。 秦锦月就这样慢慢淡出了他的生活,再次知道她的消息,是高中同学毕业二十年的一次聚会,他看到苏敛却没有看到她,就向同学打听,才知道秦锦月已经病死了。 忽然有股冲动,想看看秦锦月现在的样子。 徐军明往回走了几步,就看到秦锦月的家。 因为是铺面房,一楼已租给别人做生意,她们一家住在二楼三楼。 从这里望过去,那欧式风格的豪华装修,在旁边几间水泥白墙房间的映衬下,显得特别土豪。石膏白的阳台上此时没有人,窗开着,估计有人在家。 直接去找人,好像也不合适,毕竟两人私下算不上朋友。徐军明犹豫了一下,来到对面的音像店。 如果秦锦月在家,不管出门,还是到阳台,都能一眼看到他。即使从屋里往外看,也能看到对面的自己。那样碰面打个招呼,就自然多了,不会觉得突兀。 音像店的铺面不大,门口是一排玻璃木柜,展示着当下最流行的卡带。这时候最流行港台歌手,所以放的全是四大天王、周华健、王杰、郑智化、叶倩文、孟庭苇等人的卡带。 后面是一排书柜一样的木架,上面也密密麻麻地堆放了无数卡带。 第十五章 初会高中同学 第十五章 “想要谁的磁带?”留着小/胡子的老板坐在玻璃柜后看杂志,见有生意上门,站起来问道。 “我先看看再说。”徐军明对老板笑了笑,拒绝了他的介绍。 家里没有录音机,买卡带也没有用,何况这些歌他也不想买,实在是听过太多次了,前世都流行到烂大街了。 章镇毕竟是小镇,音像店卖的大都是港台的歌曲,很少有欧美日的卡带,特别是他前世经常听的音乐,几乎找不到。 倒不是他崇洋媚外,不喜欢中文歌,实在是他前世用网络软件听歌,网易百度云里无数的歌随便他挑,把他的口味养叼了,这种太有年代感又太过流行的,都被他嫌弃了。 而周杰伦、孙燕姿、汪峰等歌手这时候还没有出道。 老板也不在意,坐回去继续翻看那本新出的《读者文摘》。 开店时间久了,各种各样的顾客都碰到过。有的顾客喜欢小众音乐,不喜欢那种满大街传唱的歌曲。所以不喜欢别人的介绍,更愿意自己慢慢挑。 他倒没有想过面前这个打扮时尚的微胖男生,会穷到家里都没有录音机? 徐军明正装模作样地低头浏览,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然后听到有人在旁边叫道:“老板,拿盒王杰的《封锁我一生》。” “好的,七块钱。”老板利落地从后面的架子里拿了一盒,放在玻璃柜上,对来人说道。 一盒卡带居然要七块钱,徐军明吃了一惊,自己身上才十块钱,不是只够买盒磁带? 继续看的时候,就有些心虚了,徐军明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只能看买不起的心情了。 “我最喜欢王杰的歌,特别是《封锁我一生》,高音飙得太爽了。”身边男生付了钱,接过磁带,随手拆了包装,将卡带塞进别在腰上的随身听里,向身边的同伴炫耀起来。“别的歌手,就没这个气势。” 说完,按下播放键,将一只耳机放进自己的耳朵里,另一只塞到同伴的耳朵里。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另一个男生握住耳机,在耳朵里移动了一下位置,找到最舒适听的角度,然后接口道:“这奥语版唱起来真带劲,比《英雄泪》爽多了。” “是粤语,不是奥语。”买卡带的男生见他又读白字,忍无可忍地在同伴头上敲了一下,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还记不住?也不怕被人听到笑话——” “你看我这记性——”那男生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也不在意同伴的取笑:“不知道怎么搞的,每次你说的时候我都记着,等一会就又忘了。” 转头望了徐军明一眼,似乎想看看这个路人,有没有像同伴说的那样,在暗里笑话自己? 刚才没留意,看清楚后发现是熟人,男生忍不住大声嚷道:“徐军明,你在这里干什么?” “随便逛逛啊!”徐军明见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知道碰到熟人了,嘴里随口应了声,转头去看他。 面前的男孩子,骨架很大,留着郭富城式的蘑菇头,本来就浓密的头发剪这个发型,就像戴了一顶帽子,也不怕捂出汗。上身是一条弹力紧身黑背心,下面一条石磨兰直桶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的旅游鞋,怎么看都觉得不伦不类。【零↑九△小↓說△網】 不过这不是徐军明要关心的,他很快忆起了对方的身份,高中同学孙东海。 对他的记忆不多,只知道他高中毕业后,进了镇上的酱厂上班,具体做什么徐军明也不清楚。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在后来的同学会上碰面时,这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身体虚胖得像一头熊,大多数同学都没有把他认出来,让班上的女生好一阵唏嘘。 而孙东海身旁的那个人,居然是秦锦月前世的老公苏敛。 苏敛的外形就时尚多了,标准的鹅蛋脸上是短短的寸发,看起来非常清爽,上身一件橙色的印花T恤,下面一条卡其色五分裤,脚上一双人字拖,配上他匀称白净的身材,即使徐军明照前世的标准来衡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标准的帅哥。 难怪秦锦月会选择嫁给他,单凭他的外貌,就能吸引大多数女孩子了。 前世两人没什么交集,只有刚得知秦锦月嫁给苏敛时,他没忍住妒忌,暗里咒骂过几次。结婚后就淡忘了,说他们是陌路人,也一点不夸张。 只是没想到,自己重生后,最先遇到的高中同学,居然会是他们。 看来有些人真不经念叨。 他们刚才的对话,他自然也听到了,以成年人的心理,他不会对两个孩子的对话感兴趣,更懒得理他们的八卦。 “逛音像店?笑死人了,你买磁带做什么?”苏敛上下打量着徐军明,忽然变了脸色,嘴里冷哼道。“家里有录音机吗?” 苏敛是清浦镇一把手的儿子,从小被人捧着,脾气自然不会太好。 走后门进了高中后,成绩虽然一直垫底,又有谁敢乱拿他说事?反正谁都知道他只是拿个学历,班主任也不会找他麻烦,在别人努力读书的时候,他反而过得最潇洒。 徐军明在他眼中,只是个会读书的书呆子,平时看到自己,也是一付假清高的样子,他甚至懒得理他。 没想到一些日子没见,他的变化居然这样大。脸上的笑容大方得体,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发光体。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旧的,搭配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让他莫名其妙生出一些敌意。 “这跟你没有关系吧?”徐军明见他们不依不饶的样子,觉得好笑。 苏敛终究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想贬低别人突出自己,自己也不好意思跟他们一般见识。 难道还因为被一个孩子抢白,非要吵回去?那自己不是跟他一样幼稚了? “没话说了吧?”孙东海哼了一声,上前一步,及时替苏敛补刀。“连录音机也买不起,怎么会买磁带?是在这里免费听歌吧?” 孙东海和苏敛一样,都是镇上非农户口,在徐军民面前,天生就有优越感,不能忍受别人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徐军明的笑容像是火上浇油,把他们刺激得不轻。苏敛甚至敏感地发现,对方说话时的语气,就像家里的长辈懒得跟自己计较,又被自己缠得没办法,才不得不应付自己。 这个乡下的书呆子,怎么敢用这样的态度跟自己说话? “怎么了?”一个高大的男孩子骑着辆山地自行车过来,吱地一声急刹停在他们面前,见苏敛两人脸色不对,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苏敛轻蔑地瞥了徐军明一眼,嗤笑道:“碰到一个乡巴佬,想在我们面前装逼。” 这男生是比他们高一届的学长,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也没有找到工作,就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自然而然是一个圈子的人。 徐军明失笑。 他想起高中时,地理老师经常说的笑话,说清浦镇虽然只是个小镇,本地人却喜欢骂别人乡巴佬,他去菜市场买东西,就被人骂过几次。搞得他老以为清浦镇,是什么国际大都市。 地理老师是六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家在县城,以前在县一中任教,最近才调到八中来。这些年教了不少毕业班,称得上桃李满天下,最成功的学生,据说已是省市级的干部了,所以一直被人捧惯了,嘴巴也不饶人,没想到在清浦这个小地方,却被人瞧不起。 说到底,还是镇上居民优越感太强啊? 当然这时候,城乡差别还是很大的,所以有政策允许花钱买城镇户口时,很多做父母的,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自己的孩子变成城镇户口。 徐军明却知道,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后悔。 想回家盖房,没地;土地征收了,没份;城镇居民户口的待遇,却是从来没有机会享受过。 二十年后,甚至有些城里人,想方设法想把户口迁到乡下呢?问题是找不到村子愿意接收他们。 第十六章 熊孩子的世界 第十六章 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发生口角很正常,倒不至于因此大打出手。 江南水乡之地,九十年代民风比较淳朴,偷盗拐骗之人或许有,但是打打杀杀之事却很少听说,徐军明也不愿激化跟这些熊孩子的矛盾,免得到时不得不出手教训他们,所以决定主动离开。 虽然他现在长得胖,却并不怵他们几个。 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除了体育特长生武力值比较高之外,普通男生打架并不靠个子和体力,而是靠胆量。那些打架厉害的,基本上都胆子大,敢出手,而那些被欺侮的,几乎全是胆小懦弱的。 徐军明初中时,就有一个特别高大的同学,老被比他矮一头的男生打,说到底,还是他胆子小。 转身离开音像店时,抬头却看到对面的阳台上,一个女孩子正双手扶着栏杆站在那里,注视着这边。 秦锦月?徐军明一怔,望向那个上辈子印象最深刻的女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前世留给他的印象早已模糊,只剩下自己想像出来的样子。 跟记忆里一样的齐耳的短发,大大的眼睛配上洁白如雪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像个大号的洋娃娃,上身穿一件纯白色的乔其纱短袖衬衫,下面一条淡粉色短裤,简单却更衬托得她青春逼人。 再次看到她本人,他忽然发觉秦锦月跟他记忆中的人,完全没法办法重合,这让他非常失望。 难道是因为前世得不到?所以才把她想像得太完美了? 徐军明大脑有些乱,感觉就像一件他念念不忘的宝物,突然发现其实一文不值,然后自己当面把它打碎了。 前世的秦锦月,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温柔,不管是徐军明这种成绩好的乡下同学,还是苏敛、孙东海这种爱惹事的镇上男生,她都能处理好跟他们的关系。 但是现在的徐军明,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伙子了,秦锦月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笑容背后的内容,他一眼就能看穿。 从秦锦月站在那里,脸色平静地看着他们的态度,他就发现她的性格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讨人喜欢。 她的微笑,并不是因为她内心充满阳光,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倒像是一个天性冷酷的人,习惯用微笑来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就是说,她实际上是个内心冷漠的人,从来没有把这些同学放在心上。 想到她的身世和这些年的经历,徐军明也就理解了。 秦锦月七岁时,亲生父亲就死了,母亲带着她改嫁给当时刚从牢里出来的秦华慧,第二年有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母亲生下弟弟后,她就等于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妈妈,因为妈妈的生活重心,已从她这里,转移到了弟弟身上,她在家里,成了个多余的人,经常被人遗忘。【零↑九△小↓說△網】 她的童年从此一片灰暗。 秦华慧早几年因为投机倒把被判刑,出来时已错过了最佳结婚年纪。在那个年代,坐牢是非常大的污点,想娶妻几乎是天方夜潭。秦锦月的寡母能嫁给他,他很知足。 结婚后,在妻子的支持下,他办了间家庭小工厂。 这个在七十年代末就敢干个体户的男人,胆识自然不小,商业眼光也不缺,现在又赶上了全民经商的好时机,工厂发展得很顺利,不到十年时间,小作坊就成了清浦最有名的乡镇企业,一年利税就达百万。 事业有成之后,秦华慧对秦锦月并没有偏心,反而像亲生女儿一样不遗余力地栽培她,这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如果秦锦月真的那么单纯,怎么可能得到后父的欢心?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徐军明苦笑。 不过秦家的工厂兴旺得很快,衰败得也很快,徐军民大学还没毕业,就听说这家工厂倒闭了。 当时他还为秦锦月可惜,现在想一想,应该跟秦华慧的性格有关,他太急功近利,又好剑走偏峰,工厂基础没打牢,却把精力用在跟乡镇领导搞关系上。计划经济时代,靠关系赚钱是很容易,随着国内市场化加剧,这一套就行不通了。 秦锦月站在那里,望着几个在争吵的同学,却是别有一番心情。 那几个同学,虽然生活上不如自己锦衣玉食,但是她却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 像徐军明,十足一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懂,所以活得特别简单。孙东海也差不多,一天到晚就想着打篮球,成绩不好被老师骂,也难堪一下就过去了,什么烦心事都没有放在心上。 而苏敛,在学校时,就过得比别人逍遥自在。学习上不必为了成绩焦虑,生活上经常惹事生非,别人还得照顾他的心情。不像自己,虽然挂着秦华慧女儿的身份,却得时时小心,就怕丢了后父的脸。 从懂事起,母亲就一直告诫自己,一定要听后父的话,不要给他惹麻烦。 她确实做到了,所以后父待她也如同已出。 随着这个父亲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的生活也过得越来越滋润,别的同龄人还在为买零食而囊中羞涩时,她已能吃上父亲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高档洋货。 每年寒暑假,父亲还会抽出时间,开车带着一家人去各地旅游,附近几个省好玩的地方,已被她们玩遍了。 父亲还计划她高中毕业后,就送她出国留学,自费留学的费用,也替她准备好了。 所以她对这个后父还是感激的,虽然自己不是他亲生的。 但是今年过年后,她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坏消息,父亲的工厂似乎出了问题。 她开始为父亲担心,也为这个家担心,更为自己的未来忧虑,就怕有麻烦找上自己。 高考回家后,母亲就郑重地找到她,告诉她两件事: 第一件事,出国留学的事,得放弃了,当初父亲为她备下的钱,已被母亲挪作它用。 另外一件事,她们已跟苏敛的父母商量好,打算把她嫁给苏敛,现在年纪还小,不能领结婚证,但是会办订婚酒。 至于为什么,母亲没有说,秦锦月却猜到了。 厂里需要贷款去补漏洞,而想贷款,镇一把手的支持就特别重要。后父与镇一把手关系一直不错,以前工厂效益好时,他们私下甚至称兄道弟,现在有麻烦了需要他雪中送碳,自家就得付出些什么了。 秦锦月倒没有自恋到以为是苏家看上了自己,只是两家经济纠葛太复杂,如果工厂出了事,很可能会给苏家带来麻烦,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两家变成亲家,那么一切底下的交易,就有了遮盖的东西。 这些黑暗的东西并不是她悟出来的,而是父亲跟母亲私下讨论事情时,经常不背着自己,她听得多了,自然知道了一些。 秦锦月作为花季少女,自然也会有喜欢的人,但是父母开口了,她只能接受。 对于自己的未来,她已不抱什么希望。苏敛是个什么样的人,三年同学下来,她了解得非常清楚,除了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形容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它比这更合适的词。 第十七章 寻找赚钱方向 第十七章 “秦锦月,都放暑假了,你还闷在家里干什么?下来跟我们一起啊?”孙东海不知道秦锦月现在关注的人是苏敛,见她望向自己,还自命潇洒地向她挥了挥手。【零↑九△小↓說△網】 孙东海虽然是凭本事考上高中的,不过成绩一直在班级里垫底,性格又鲁莽冒失,跟苏敛他们玩在一起时,只能担任跑腿的角色,好在苏敛不喜欢太聪明的同伴,所以相处得还算融洽。 在女人这件事上,苏敛有个怪僻,只要是他看上眼的,不管有没有得手,都不喜欢别人染指,开玩笑也不行。 像秦锦月,虽然算不得多漂亮,却有种富家小姐的贵气,所以吸引了他。 何况娶了她,秦家的嫁妆肯定不会少,这样的好事,他自然不会让给别人。 至于家里父母的计划,他这样的性格,父母自己不会让他知道。 “跟你一起做什么?”苏敛伸手在孙东海头上敲了一下,低声骂道:“秦锦月是我的,你别乱动脑筋——” “你不是刚把林霞勾到手吗?怎么又看上秦锦月了——”孙东海不解地搔搔头,嘀咕道。 林霞也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却是班里数一数二的美女,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比秦锦月出色得多。最要命的是,她身上有股同龄人少见的娇憨和媚态,说话时喜欢嘟起嘴巴,诱惑得这些荷尔蒙过剩的男生,虚火上升,只想抱住她,狠狠地亲上她性感的嘴唇。 孙东海无数次在梦中就这样做过,可惜林霞眼界太高,不愿意搭理自己。 苏敛就不同了,他长得帅又有背景,所以很容易吸引女孩子。 林霞高考刚结束,就被苏敛约出来,两人一起看了场电影,吃了顿饭,当晚就找了家酒店,睡在了一起。 想到林霞被苏敛脱得精光,压在身下的诱惑样子,孙东海忍不住虚火上升。 “你乱说什么!”苏敛瞪了孙东海一眼,喝道。 孙东海一激灵,马上反应过来,急忙对着苏敛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心里忍不住叹气,人与人真不能比啊,身边长得好一点的女生,都被苏敛霸占去了,自己只能从没人理会的女同学里,找一个做女朋友了。 *** 徐军明这时已往街中心那边走了一段路了,苏敛他们在说什么,已与他无关。 “卖竹椅、藤椅哉——”前面一阵叫卖声,吸引了徐军民的注意力。 这是一辆手拉双轮车,上面挂满了各式竹椅、竹制婴儿床、竹榻和其它竹制物件,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正拉着它沿街大声叫卖。 江浙省夏夜酷热,要等后半夜才会转凉,所以睡觉前,家家户户喜欢搬把竹椅子,坐在屋外路边乘风凉。竹椅、竹榻价格不高,颇受普通民众欢迎。这些篾匠一等天热,就会拉着满车自己及家人编制而成的竹椅和藤椅,上街出售。 看前面已有一个大爷拦住车子,询问竹榻的价格,又有几个街边的大爷摇着蒲扇围上来看热闹,徐军民忍不住也凑过去。 这些竹制品做得相当粗糙,没有刷漆不说,甚至毛竹表面的绒毛都没有清理干净,徐军民拿起一张竹椅看时,已是沾了一手灰。 听说一把竹椅子,要卖十几块钱,徐军民有些惊讶,这么说来,篾匠其实也很容易赚钱的。一个熟练的篾匠,一天至少可以做两把椅子吧? 忽然想到前世那个姐夫,除了打个箩筐,编个畚箕,换些微薄的手工费之外,从来没有看到他打些竹制品出来街上卖,徐军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农村手艺人,真是淳朴啊!连赚城里人的钱的意识都没有? 自己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毛竹,如果他们学些加工手艺,将竹制品卖到外地,还怕没钱吗? 想到前世自己工作的外贸公司,就经常接到欧美国家相关的订单,有的要竹制工艺品,要的要竹制家具,量还非常大,他自己也亲自跟过几个这样的订单。 那时候江浙省相关企业非常多,只要有订单,就不怕找不到企业加工。当然很多企业不满足做外加工,开始建立自己的品牌和销售渠道,发展成为大型企业。徐军民记得很清楚,当时国内的竹制品、竹工艺品十大品牌,有九家就在江浙省。 不过现在才九十年代,那些竹制品企业,应该还没有成立吧?即使已办厂了,应该也在生产那些传统的竹制生活常用品,自己何不先行一步,在这方面动动脑筋呢? 想到这里,徐军明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想开发产品赚钱,需要解决的无非是两个问题:生产和销售。 照前世学过的生产四要素人、机、物、法来分析,只要能做出样品,生产似乎没什么难题。 确定产品后,只要找个技术高明的老篾匠,打出样品,技术问题就解决了。工人容易找,现在清浦镇没几家工厂,有大量的劳动力闲着,或许徐家庄村就能满足需要了,如果普通人干不了,那就把附近几个村的篾匠全部招来,这应该也不是难事。 至于材料,主要是毛竹,更不是问题了,徐家庄村最不缺这个。机械设备暂时用不上,这主要靠手工操作,也就是说,他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销售问题。 如果想赚钱,肯定得大规模生产,不可能像面前这个大叔一样,拉着辆双轮车跑街串巷,那样一天能卖多少?所以重点是找到一个稳定的销售渠道,能大量出货,最好有一家相关的公司,专门销售竹制品。 徐军明站在那里,开始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确定产品,等产品确定下来,打好样品,才能拿着样品寻找销售渠道,九十年代的企业模式,基本上都是这样,不像后来,销售商开发产品,下订单找企业生产。 想到这里,徐军明没有心情继续在街上闲逛了,回头推了自行车,往家里赶。 回到家,他顾不得擦身上的汗,急匆匆地在抽屉里找了白纸和铅笔,准备画产品图。 徐妈妈看到儿子这么快就回来了,还空着手,非常惊讶,正想问他怎么了?见他脸色郑重地拿出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不敢打扰他的思路,轻手轻脚离开桌子,去一旁做自己的事。 徐军明先在纸上将以前经手过的所有产品列出来,然后丢开一些技术难度太大的工艺品,又放弃老外喜欢国内不流行的那些民族风竹制品,最后剩下几类都是竹制家具,像儿童摇椅、成人摇椅和成套的竹制家具等等。 估计了一下这时候的消费能力,价格太高的应该不好卖,所以成套的高档竹制家具,得暂时放弃,儿童摇椅、婴儿床和成人摇椅,应该销路会不错,谁家没有孩子和老人啊? 忽然想到前世自家院子里的那张竹制吊篮摇椅,做成一个巨蛋的模样,上面有一根链子挂着,坐上去身子动一动,就会像摇篮一下摇摆,不管自己,还是儿子,都喜欢坐在那里。如果手边还有一本书,或者平板电脑,再在旁边放杯饮品和一堆零食,那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这个应该也可以开发出来,他能肯定,现阶段市场上不会有类似的产品。 想到这里,他根据记忆,开始画示意图。 前世他并没有学过画画,只是跟许老哥接触多了,受他的影响,也爱上了传统的琴棋书画。工作之余,跟一个懂画画的朋友学了些简单的技巧,虽然远没有入门,起码的结构图还是懂得怎么画的。 等到下田的家人回家吃午饭,徐军明才画出个大概。心里不免有些沮丧,感觉要把脑海里的东西画成工艺图,难度颇大,徐军明想了想,决定下午直接去找徐建军,跟他边说边画,这样或许更能把他的要求说清楚。 吃过午饭,他在家里坐了一会,等徐建军家肯定也吃过饭了,才顾不得天气热,拿了示意图,出去找人。 第十八 画图找人打样 第十八章 徐建军的家在村子中间,离徐军明奶奶家不远。【零↑九△小↓說△網】 “建军哥在家吗?”徐军民站在门口,高声叫了一声。 “是军民啊!”徐建军听到声音,过来打开院子门,见是徐军民,一怔,客气地招呼道:“进来坐吧。” 徐军明注意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的个子比自己略矮,估计有一米七八,精瘦精瘦的,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关节特别粗大,可能跟他平时干活,经常手脚用力有关,不过五官倒是长得清秀,难怪不担心找不着对象。 这人前世是他姐夫,姐姐嫁过来后,他不知道来过这里多少次,所以非常熟悉。 这是一套木结构的老房子,院子屋顶有徽派马头墙,应该是民国时期的建筑。这样看来,这个前世姐夫的祖上肯定不简单,解放前至少是个大财主。 院子两台大木门上,有两个铺首铁环,走进院子,地面整齐地铺了一层鹅卵石,看起来特别古朴,院墙高超过两米,是用青砖砌成的,墙角下种了一颗不知道年份的枣树,都有一抱粗了,上面结满了果子。 右转进屋后,首先是一间宽大的堂屋,不过空荡荡地没有放任何家什,地上杂乱堆了一些毛竹片,看来成了徐建军工作的地方,边上有几根粗大的木柱子,雕了许多精美的花纹,可惜长久没有保养,有些地方已经干裂了。 堂屋右边是厨房和餐厅,左边是杂物间,可惜跟堂屋一样,都只剩下样子货,望进去一片灰暗和破败,除了几件简单的旧家什,找不到任何跟这房子匹配的摆设。 “军民找我有什么事吗?”徐建军从餐厅搬了张椅子出来,放在堂前墙角处,招呼徐军明坐下来,自己则回到干活的椅子上,继续编一只刚打了底的箩筐。 对徐军明,他不得不冷淡。昨天才有人来说亲,对象就是男孩子的姐姐徐亚凤,被自己拒绝了,谁知道他此时上门,是不是没有死心,想死缠烂打,说服自己同意? 徐亚凤跟他虽然是同学,长得也不差,但是腿上总归有残疾,自己好好一个男人,又不是找不到老婆,为什么要娶这样一个女人? “找你打些东西。”徐军明开门见山地答道。“建军哥,你除了会打箩筐和畚箕,还能打其它东西吗?” 农村里有客上门,除了对方是闹过矛盾的,一般都会倒杯水或者泡杯茶招待,徐建军这样的表现,肯定是因为姐姐的事,故意冷落自己,所以也没打算自讨没趣,直接说起打竹制品的事。 “当然。”徐建军听他话里的语气,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手艺,回答的语气就有点生硬了。“农村里常见的竹匾、竹篮、淘米箩、扫把什么的,只要你见过的,我都会打。” “是吗?”见这个前世的姐夫,这么傲娇,徐军民忍不住笑了起。“那你会打竹椅、躺椅吗?” “这个——会打吧?”徐建军说的不太肯定。 这些技术做徒弟时肯定学过,不过出师后基本上没机会打,现在有些手生也难免。 “那我就放心了。”徐军民从口袋掏出几张纸,递到徐建军手里,说道:“我想打这几样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出来吗?” “这是什么东西?”徐建军盯着画,吃惊地问道。“你从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竹制家具?” 徐军民蹲在他身边,连说带比划地把细节仔细描述了一遍,徐建军边听边流冷汗,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竹制家具? 这些款式奇特又精致的竹制家具,可不像他们篾匠平时做的普通椅子,难度大了不止多少倍。 “这个你别管。”徐军民又问了一句。“你确定能打出来吧?” 这个未来的姐夫,不是仗着有手艺,看不上姐姐吗?自己不趁这个机会,狠狠打击一下他的骄傲,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家人? “我试试吧。”徐建军心里发虚,强撑着答道。 打不出也不怕,自己不是还有师傅吗?他是三十年的老篾匠了,什么东西没打过?万一他也不行,那说明清浦镇周边的篾匠都打不了,自己也不丢脸,徐建军暗暗想道。 “那好,你帮我尽快打出来,工钱好说,该给多少就多少。”徐军民知道这件事也急不得,站起来叮嘱道。 “没问题,打好了我通知你。”徐建军见徐军民说完就要走,也没有挽留,在他身后说道。 *** 徐军明回到家里,屋里静悄悄的,妈妈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剥毛豆,爸爸躺在躺椅上睡午觉,哥哥和姐姐则趴在桌子上打盹。 悄悄回屋拿了张小矮凳,坐到妈妈旁边陪她剥豆子,白花花的日头照在院子里,鸡鸭都热得不敢动,散开翅膀在树荫下打瞌睡,远处的蝉依然发出刺耳的叫声,徐军明望了眼身边的亲人,尽管这个午后依然燥热,心里却觉得特别平静。 “这么热干嘛去了?”徐妈妈见儿子一身汗回来,拿起放在身边的毛巾,替儿子擦去额头上的汗,嘴里轻声嗔怪道。 “没事,随便走走。”徐军明把脸凑过去,让妈妈不用举手也能够着自己的额头,颠着脸笑道。 那件事还没办成,他不想让爸妈提前知晓。 徐妈妈见他不想说,也没追问,只是轻声提醒他,有事也别大中午去外面。 徐军明只能应了。 两人轻声聊了一会,徐军明脑中想着怎么解决销售的事,精神就不太集中,徐妈妈看儿子在想事情,不再出声打扰,只是宠溺地望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剥毛豆。 产品生产的事,已开始找人打样品,算是在起步了,销售的事,却还没有一点方向,怎么解决这个麻烦,他心里真没底。 看来还得抽时间去一趟虞县甚至杭城,那边应该有竹制品或者家具的市场,看能不能找到一家吃得下这些产品的公司。 九十年代的中国经济才刚起步,很多后世他用熟的手段现在还用不上,一切得重新学起,徐军明郁闷地想。 想到这时候的业务员,都是带着产品画册,全中国到处跑,难道自己也得走这一条路? *** 当天晚上,徐军明再次进了空间。 空间里一切依旧,那株不知名的幼苗停在老地方,仿佛一切没变。 徐军明不死心地走过去,站在幼苗面前,忽然发现幼苗两片叶子的中间,似乎多了个芽状的突起,难道它又要长一片叶子? 用手小心地碰了碰,感觉不会错,徐军明前世种过花草,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这才发现,幼苗嫩绿的枝条,比起刚长出来时,已长高了不少,它周围一尺方圆,浓雾状的灰色似乎也淡了许多,就像黑暗中多了些微微的曙光。 这是?徐军明激动起来。 难道这空间要等幼苗长大,释放出足够的灵气,才会慢慢显现出来? 也就是说,小说里写的那种有异能的空间,他还是有机会得到的? 徐军明站在那里,恨不得把这株幼苗抱在怀里,狠狠亲上一口,可惜它是一株植物,不懂得这么复杂的情感。 在空间里发疯一样地乱跑了一阵,心情才平复下来,徐军明望着面前这株不知名的树宝宝,只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第十九章 重返高中校园 第十九章 转眼几天过去了。 这天早上,徐军明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把东西收拾进书包,自己也好好拾掇了一番,准备去学校。 今天已是周五,得回学校交志愿表和拍毕业合照了,想到可以回到阔别二十二年的中学,跟所有高中同学重逢,他的这颗大叔心居然有些小激动。 看了看时间,才七点钟,现在去还太早,徐军明丢下书包,到院子里透气。 自从那天在院子的菜地上,看到一层薄雾之后,这几天他经常去观察,却一直没搞明白这是什么? 现在太阳已出来,自然看不到了,徐军明蹲在菜地的陇上,望着这些菜发呆。 长得真是好啊?如果是前世,把它们割了放进超市,价格高一倍也有人抢着要,谁叫那些所谓的有机菜,都是从大棚种出来的呢?即使再天然,没有足够的光照,营养肯定比不上露天种出来的。 蹲了一会,脚就麻了,他站起来,转头无意识望向院子外面,忽然发现院子外的菜,不管颜色也好,外形也好,都跟院子里的菜,有明显的不同。 同样的品种,如果说外面的菜因为阳光好,是深绿色的话,院子里的青菜,则绿得像翡翠。 至于形状,外面的菜看起来更矮壮,院子里的菜,则显得挺拔多了,就像是亭亭玉立的美女,比外面的菜多了些舒展。 这菜卖相怎么会这么好?徐军明绝不相信这是自己的错觉,前世他经常去买菜,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想到自家院子里的菜这么多,家里人天天吃也吃不完,何不割了一些送去镇上卖? 跟别人的菜放在一起卖,自家菜的优势太明显了,只要那些大妈大嫂眼睛没瞎,肯定会选择要自家的菜吧? 现在没本事赚别的钱,弄些菜钱也不错,村里人没这个习惯,才能便宜他。农村人嘛,靠山吃山。即使钱不多,也不能嫌少就不做啊?反正自己现在正暑假,闲着也是闲着,明天就搞一些去镇上卖卖看? 何况身上一点钱也没有,怎么去虞县和杭城?车费也要不少? 打定了主意,看时间又过去了十多分钟,徐军明回屋背上书包,推出自行车上路。 *** 路上还担心自己来得太早,教室里没有人。到了学校,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同学们早就到了,在教室里笑闹成一团,因为放暑假而显得空旷寂寥的校区,也被喧哗得热闹非凡。 不自觉地露出笑脸,徐军明神情自若地穿过走廊,走进教室,从一张张又陌生又熟悉的脸上扫过,来到了自己位置。 高三他跟章超同桌,同桌早已坐在那里,所以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 徐军民把书包塞进抽屉里,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看着面前这张旧课桌,上面还有自己刻下的名字,徐军明伸手在上面轻轻划过,一时百感交集。 黑板上不知谁写了“毕业啦!”三个大字,笔划龙飞凤舞,潇洒之极,徐军民甚至能感受到书写者的欣喜和迫切,想必是班上哪个调皮同学的杰作。 二十二年前,他们从这里毕业,以为自己终于走出了学校这个牢笼,可以去外面更大的世界闯一闯了。却不知道在外面磕磕碰碰几年后,才明白高中时代,才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可惜已回不去了。 “军民,怎么来得这么晚?”章超看到他坐下来,笑着和他打招呼。 章超跟他身高差不多,却非常单薄,寸发,单眼皮,尖下巴和巴掌脸。以前觉得他瘦得像猴子,长得难看。经过前世的韩流影响,却发现章超其实也蛮帅的,有神剧《来自星星的你》里都教授小舅子的几分风采。 “不算晚吧,只是你们来得早了。”徐军明笑着答道。 章超的成绩只能算中上,记忆里他这次高考发挥得不错,也考上了杭城一所大学,不过毕业后命运跟他差不多,因为性格的原因,混得并不如意。 这个从小失去父母,梦想成为大明星的瘦弱少年,此时还带着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亮晶晶的双眼充满神采。不过他终究没有活成自己希望的那样,徐军明想起二十年后同学会里那个黑瘦的中年人,诉说自己在一家小型伞厂做仓管,天天像苦力一样,将物料搬进搬出,心底惟有一声叹息。 前世有人分析过,说他们是最苦的一批人,大学毕业了,工作不分配了。工作稳定下来了,房子不分配了。等存钱准备买房了,房价却涨得买不起了。 这是国家的政策,他一个升斗小民,也没有办法去逆转大势,只能趁现在还有时间,好好谋划一下自己的未来,章超算得上他的好友,如果能帮上忙,他也不能束手。 “说的也是。”章超由爷爷奶奶养大,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朋友又少,这几天一个人在家,实在憋坏了,见到徐军明,话就特别多。“对了,你考完试就病了,连估分都没来,是不是考砸了?” 看他脸上的担心,徐军民心里一阵温暖,谁说他高中时期没有朋友?只是他太糊涂,不懂得怎么回应别人伸过来的橄榄枝,所以才冷了他的心,关系慢慢疏远了。 坐在附近的几个同学听到这话,也一脸八卦地望过来,徐军民笑了笑,回答道:“没考砸,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他们跟章超不同,确实没有关心他的意思,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幸灾乐祸和事不关己,即使他们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他们的心情很容易理解,学生时代谁不这样?巴不得别人没考好,自己才有机会? “那你估了多少分,填了哪所学校?”听他这么说,章超似乎松了口气,又问道。 他的朋友不多,跟徐军民同桌了一年,关系算是比较好的,如果他们能去同一座城市读大学,那就好了。 章超从小没有了父母,由爷爷奶奶把他养大。他胆子比较小,没有出过远门,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可能送他去学校。要他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还真有点胆怯。 “570分吧——我打算报甬大,离家近一点,可是家里人不同意,非要我填交大和复大——”徐军民望了眼身边那些看热闹的同学,恶趣味地答道。 真不是他要装逼,实在是这些人太好玩,明明藏不住心事,却要装出关心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们。 “啊?这么高?”章超自觉平时跟徐军民的成绩没差多少,闻言大吃一惊,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你居然要报沪市的交大和复大?那可是全国著名的重点大学啊?” 徐军明耸耸肩,脸上一付苦恼的样子。 章超的无心配合,让他恶作剧的效果一下子上升了几倍,看这些同学明里恭喜,暗里骂娘的表情,徐军明乐坏了。 前世儿子上了初中,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当父子观念有冲突时,他就这样捉弄儿子,每次看到他吃瘪后,苦恼着又不肯认输的表情,作为无良的父亲,他总会哈哈大笑。 这时候笑话他们肯定不合适,只是他才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真的不在乎读哪所大学,是不想让老爸失望,他才这样填的。 他清楚自己的性格,不适合考分务员,也不适合进关系复杂的国企,外企倒是可以的,不过管理太严,私人时间就少了。算来算去,最好还是自己做老板,不用替别人打工,所以文凭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第二十章 秦锦月的宿命 第二十章 “徐军民你要报交大和复大啊?”原本忙着跟前面同学叙旧聊天的秦锦月也被吸引过来,回头笑着问道。【零↑九△小↓說△網】 “是啊!”徐军民随意答道。“我爸非要我报这两所大学,我也没有办法?” 秦锦月在他心里,已从女神退步为普通同学,所以说话时就没有了前世的拘谨。 “你真厉害。”秦锦月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赞叹道:“成了我们班第三个报重点大学的人?” 她说话时的语气,加上脸上真挚的表情,真的让人非常舒服,难怪自己前世被她迷住了。 “还有两个人是谁?”章超听说有三人,好奇地问道。 清浦中学在虞县所有高中里,一直排在末尾,每年考上大学的人数,从来没有超过百分之二十,这一届二个理科班,一个文科班,加起来近二百个学生,如果他们班就有三个重点大学生,那肯定要打破历年记录了。 “是姜慧芬和谢诗逸。”秦锦月回答道。 姜慧芬是他们文科班的班长,成绩一直拔尖,能考上重点大学,没有人会奇怪。徐军明和谢诗逸跟她相比,就差了不止一筹,只不过这种重要的考试,发挥好坏也很重要,经常听说有尖子生,因为受不了考试氛围,成绩考得一蹋糊涂,连普通大学也上不了。 “哦。”徐军明应了一声,抬头见她们两人身边都围了一群人,心里暗说难怪。 班上明显有几个圈子,姜慧芬一个,谢诗逸一个,林霞一个,苏敛一个,秦锦月一个。 大家虽然还是高中生,对身份地位却异常敏感,已经自动分出了阶层,能成为圈子的中心人物,无非是成绩好,长得好,或者家世好。 像姜慧芬,本来就是学霸,所以一直有同学围在身边。谢诗逸略差了点,不过她有女孩子少见的爽朗性格,所以喜欢她的同学也不少。林霞算是班花,又跟镇上的走读生关系亲密,也有一些人愿意跟她玩在一起。 苏敛和秦锦月就不用说了,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没有人敢小瞧他们。 前世的徐军民,也算是秦锦月小圈子的,只不过没有被其它人认可和接受。 “老马这次要开心死了。”坐在徐军民过道右边的谢建奇接口道:“老宋调走后,他接我们这一班,没想到这届成绩这么好,还有三个上了重点。” 老马是他们的班主任马老师,四十出头,一张方脸习惯性仰着,像是没有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性格却像老太太,平时大事小事喜欢念叨,同学们虽然嘴里嫌弃他,暗里却尊敬这位好脾气的班主任。 “那是肯定的。”秦锦月笑着斜了谢建奇一眼,说道。“等大家的分数出来了,估计能评上优秀班主任,学校会给不少奖励呢?” 徐军明敏感地发现,秦锦月和谢建奇说话时的态度,似乎跟对他们不同,语气随意不说,笑的时候也没有浮在表面上,倒像是两个关系亲密的人,在真诚地聊天。 秦锦月一直是演技派,跟谁说话都像戴了面具,谢建奇何德何能,能让秦锦月特别对待?难道她喜欢谢建奇? 谢建奇跟他一样,坐在最后一排,个子自然也高。相比其它同学,他的身上有种良好家教带出来的书卷气,可能跟他的家庭出身有关,据说他和父母和姑姑都是老师。 徐军明倒觉得谢建奇最出彩的地方,是他身上永远清爽、整齐的气质,这在这个时代很少见。常见的三七分短发梳得一丝不乱,眉毛浓而修长,鼻子挺拔,嘴唇薄却带着笑意,让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眉清目秀。 苏敛虽然也是帅哥,跟谢建奇相比,却多了些不拘小节的痞子味,如果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或许会更喜欢这种坏坏的男生。但是秦锦月不同,她的家庭出身,注定了她更喜欢这种家教良好的男生。 秦锦月望了徐军明一眼,这时候才发现,面前的男孩子,似乎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自己在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居然有种所有心事,已被他一眼看穿的慌乱,忍不住一阵不安,连忙低下头去。 她自信感觉比较敏锐,不会看错他,徐军民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班上男孩子不多,出众一点的只有苏敛和谢建奇。像徐军民和章超,不管家庭出身,还是整个人的形象气质,只能埋没在普通学生里。 苏敛外表是出色,家庭出生也好,可惜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剩下的只有谢建奇了,他身上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是总体而言,还是在班上鹤立鸡群了。 现在又多了个徐军明。 她突然发现两人根本没法比,谢建奇虽然面容俊朗,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她一眼就能看穿。而徐军民略胖些,外表只能算中等,家庭出身也贫寒,但是身上有一种看穿世事的淡然,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 徐军民身上的这种气质,她在父亲身上也找到过,所以被他盯着那一刻,她才会那么局促不安。 她不是很了解,一个男人有这种气质,意味着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这种气质的男人,一般都是成功的男人。 忽然想到自己的未来,已与苏敛绑在了一起,忍不住一阵心灰意冷,谢建奇和徐军明出色又怎么样?难道她敢拒绝父母的安排,自作主张地跟喜欢的人走在一起? “怎么啦?”她的同桌见秦锦月神情古怪,讶异地问道。 “没什么——”秦锦月定了定神,笑着回答道。 她的自制力,远远强过了班上其它同学,所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转头继续跟后面的男生聊天。抽空望向苏敛时,见他目光阴沉地望向自己,心里冷笑一声,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跟身边的同学聊天,脸上的笑容也更甜了。 *** 不一会马老师进来了,同学们停止了聊天,坐回自己的位置。 班上同学的分数情况,他基本上已摸清了,只有徐军明那天缺席,没有估分,所以此时专门问了一下,听徐军明回答说有570分,马老师大喜。 徐军明性格他知道的,是个特别实心眼的人,肯定不会为了面子而多估,少算倒有可能。他说有570,即使有误差,也不会太离谱。 也就是说,他考上重点大学的事,基本上板上钉钉了。 “好,好。”马老师笑着连连对徐军明点头。 老话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没想到这次好运轮到自己了。 去年宋老师调走后,没有人愿意接这个班,自己当时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没想到教导处硬指定他为班主任。 当时想着撑过一年,自己就解脱了。没想到他们居然送了自己份大礼,班上竟然有三人能进重点大学?这在清浦镇中的历史上,可是从未有过的好成绩了。 本来还想在学生面前装严肃,可是不自觉露出的笑意,让他破功了。 班上其它同学,听到这个分数后,也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 坐的近的,有议论声传到徐军民的耳朵里:“他是不是作弊了?怎么可能考得这么好?”然后有人发出轻哼。 第二十一章 志愿表同学录 第二十一章 徐军明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出声。 他们的心情他理解。 本来大家站在同一个高度,自然能和平相处,现在发现有人已走在了自己前面,谁心里好受?这可不是大学生满地走的扩招时代,能上大学,能上重点大学,可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啊? 现在是坐在一起的同学,没过几年,身份和地位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聪明的人,很快调整了情绪,淡然看待这件事,还想着要跟徐军民搞好关系。愚蠢的人,说着不中听的话,发泄着内心里的忌妒和不满,当然也有狡猾的人,表面淡然,心里暗暗咒骂。 等大家静下来,马老师再次提醒大家填志愿的细节,要大家充分考虑之后,再填好后交上来。 没一会,就有人交志愿表上去,徐军明也没有拖拉,走上讲台交到马老师处。 见徐军明填的是交大和复大,马老师无声地点点头。 等收齐志愿表,马老师离开教室,去安排拍毕业照的事,教室里又恢复了嘈杂。 想到高中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一些敏感的女孩子开始眼圈发红。 能考上大学的毕竟是少数,除了小部分人会去复读,明年再考一次,大多数人的学生时代就要结束了。 “军明,发什么呆?帮我填一下这里——”章超拿出一本同学录,递到徐军明手里。 既然徐军明报了沪市的大学,他也改了主意,把第一志愿报在沪市的一所三流大学里。 徐军明轻轻翻开手里的本子,前面几页已填好了,谢健奇、秦锦月等人的名字都在,应该是估分那天写的。 望着这些神彩飞扬的文字和熟悉的笔迹,前世的记忆又冒了出来。 离开沪市去鹏城那天,他抱着儿子,几乎没有办法带什么行李,那些留给他心酸回忆的东西,大部分被他丢掉了,包括那本写满同学临别赠语的同学录。 丢掉前,他把每条临别赠言都看了一遍。 那些祝福语都很动听,他甚至能感觉得到书写时的心情。可是也只是祝福语而已,没有一条会变成现实的。 抬头望了章超一眼,又想起那个黑瘦的中年男人,不知道已四十岁的他,有没有在某个失眠的午夜,打开尘封已久的抽屉,拿出那本发黄的同学录,看上面一条条祝福语。 章超在某些方面,跟前世的他很像,把现实想得太过美好。直到在社会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才恍然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看懂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永远是残酷的,越是对未来天真的人,越会活得痛苦,只有对未来有足够的了解,才能一路披荆斩棘,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 而他向往的生活,无非是身边有家人、有亲人、有朋友的陪伴,有足够他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资本,不必像前世一样,一个人午夜梦醒,只能对着空旷的房间发呆。 本来想抄一段前世网上流行的语录,来标榜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最后徐军明还是放弃了,拿笔在纸上写下:“当你碰到不如意的时候,请记得还有我这样一个朋友。” 章超肯定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既是对他这个朋友的承诺,也是对自己未来的提醒。 看到一页纸上只写了一行字,章超瞪了徐军明一眼,不悦道:“你也太不用心了吧?一句话就完了?” “你想要多少?写足八百个字?你当这是写作文啊?”徐军明把纸笔还给他,拍拍他的肩哼道:“什么祝福都是空的,只有真正的朋友,才是实实在在的。” “好吧,我说不过你。”章超状似无奈地接过本子,放回抽屉的书包里,嘴里乱糟糟地嚷道:“你的呢?怎么还不拿出来?等拍了照,大家走散了,就没有办法找人写了——” 徐军明的一句朋友,像一枝利箭,射进了他心里,让他内心波涛汹涌,脸上强忍着没有显现出来,整个人却像突然有了光彩。 像所有孤独的人一样,他也渴望拥有朋友。可是因为自小失去父母,爷爷奶奶养大他很不容易,从初中起,懂事的他为了省钱,就不再参加班上的一切集体活动。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成了班上的另类。小伙伴有什么活动,自然而然把他排除在外,初中三年加上高中三年,他都一个人进进出出,表面上和同学还有话说,实际上跟他们已格格不入,很多话题他都插不进话。 跟徐军明同桌一年,关系虽然不错,但是远没有到朋友的地步。 徐军民也是个奇怪的人,整天只顾埋头读书,不跟其它同学来往,似乎除了读书,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原本他以为两人情况相似,最应该成为朋友,但是徐军民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总觉得徐军民其实也是嫌弃他的。特别是这次徐军民考得这么好,以后肯定会成为成功人士,两人的距离只怕更远了。他最后选择去沪市读大学,只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在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徐军民明确地说把他当成了朋友,那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和被认同的欢喜,让他难以自制。 “找不齐人?那你就一个人写吧。”徐军明打开书包,拿出一本早就买好的硬面本,递给他。 章超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当朋友这个词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同样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仿佛在这一刻,自己才摆脱了重生带来的不适,真正接受了十八岁时的自己。 “徐军民,以后成了名牌大学生,可别忘了老同学啊!”徐军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带着尖酸语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说话的是班上另一个知名人物,真名叫林丽群,绰号林妹妹。 说她是知名人物,是因为她的性格,在清浦中学算是另类。别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一有空就喜欢聚在一起,八卦各种流行的事物和消息,她却从来不跟她们凑在一起,永远独来独往,高傲自得。 叫她林妹妹,并不是因为长得漂亮,而是她说话的习惯,颇有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林黛玉的神韵,任何时候都尖酸刻薄。班上同学只要跟她聊过一次,无不被打击得不轻,慢慢地也没有人愿意主动招惹她了。 另一个原因是她自命才情非凡,常以林妹妹第二自居。 高一时她写了首诗,寄到一家省办杂志上,没想到发表了。从那以后她就膨胀了,整天皱着眉头摘章寻句,连课间十分钟也不闲着,一有东西写出来,就往各种报刊杂志寄,光是邮票钱,估计也花了不止十块钱了,可惜三年下来,发表的豆腐干还凑不满一只手掌。 “怎么可能?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林妹妹你啊?”徐军明笑着转身。 这是实话,这种性格极端的女孩子,就算你不喜欢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第二十二章 错过的美女 第二十二章 前世二十周年同学会,林丽群没有参加,当时班上的同学,几乎每个人都提到她。倒不是有多想念她,而是好奇这样一个女孩子,到了四十来岁,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电视流行一档叫《金星说》的节目,一个以毒舌见长的女人,在电视里用犀利的语言,评述各种喜闻乐见的八卦事,虽然有人反感她说话不留余地,但是大多数观众还是很卖帐的。 那个林丽群会不会也像金星一样,靠刁钻的性格,混得风生水起呢? 最后有个女同学说出了答案,她跟林丽群是同一个村的,最近还碰到过一次。据她说,已经三十八的林丽群依然未婚,现在在隔壁姚市一家超市里上班,做猪肉柜台的销售员。 这个答案实在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一个清高的女孩子,成了一个举着杀猪刀的女汉子?两个形象在大家脑海里来回转了转,最后都沉默了。 徐军明自然也没见过林丽群工作时的样子,相信大多数同学跟他一样,就算知道了地址,也没有勇气去看老同学。即使不小心碰了面,也最好装作不认识,免得叫出名字后,双方尴尬。 忽然发现班上这些老同学,二十年后,生活过得如意的没有几个,苏敛算是混得最好的。 当初那个镇一把手父亲,后来升为虞城市市/长。有这样的靠山在,苏敛凭毕业没多久,就做起了建材生意,慢慢涉足建筑行业,后来成为虞城有名的房地产老板。 那次他带来参加同学会的老婆,据说已是第三任了。【零↑九△小↓說△網】 至于姜慧芬,过得也不错,大学毕业后去了沪市,在一家港资企业给香港老板做助理,后来自己开了家服装公司,资产过了亿。最后嫁给了那个曾经工作过的香港老板上司,两人在沪市安了家,有了个儿子,一家三口非常美满幸福。 至于谢诗逸,没有人知道她的情况,据说毕业后去了京城,以后没有再联系上。不过以她的性格,应该过得不会太差。 “那就好。”林丽群这次估分不高,所以上大学基本没戏,这时候也不得不放下高傲的头颅,主动跟除军民打招呼,只是语气依然尖酸:“就怕以后有事找上你,你会装作不认识?” “放心。”徐军民笑得很真诚。“肯定不会的。” 看章超已写好,他把同学录拿过来,又递到林丽群手里。 在林丽群低头思考怎么写的时候,徐军明身边也来了几个同学,要他在同学录上写上几句,徐军明没有说什么,爽快地都写上一些堂而皇之的官话。 “嗨!”忽然有人在他身后用硬本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声音清脆地招呼道。 徐军明一回头,看到一张大大的笑脸。 这个女孩子他前世交流得不多,除了知道她叫谢诗逸之外,其它信息几乎没有。 她的五官算不上漂亮,大笑时嘴张得有点大,牙床也露了出来,眼睛弯成月牙儿,几乎只剩下一条缝,但是那笑容却有种特别的感染力,就像一阵风驱散了愁云,让站在身边的人,也一下子畅快、舒心起来。 “谢诗逸你好。”望着面前的女孩子,徐军明突然有点嘴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忽然想起后来那个著名的歌手孙燕姿。两人在很多方面非常像,一样的短发,一样的脸形,连平胸也非常像,只是谢诗逸年纪还小,笑容里多了些狡黠和伶俐。 “徐军明你好。”谢诗逸见徐军民呆呆地样子,噗哧一声笑了,调皮地学着徐军的口气,一本正经答道。 “晕。”徐军明被他逗笑了。 徐军民承认,他对这种爱笑,容易相处的女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所以前世最喜欢的女歌手,就是孙燕姿。他总觉得那个瘦瘦的女孩子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牢牢吸引他。 即使后来娱乐圈美女一波又一波出道,他始终最喜欢这个爱笑、简单的歌手。 何况谢诗逸身上,还有一项吸引他的优点,就是腿长。 倒不是他好色,迷恋双/腿笔直修长的模特型身材,实在是前世四十年的人生经历,在媒体一次次对大长/腿才是美的洗脑下,这样的审美标准早已根深蒂固,轻易无法改变。 秦锦月在一本同学录上写好临别赠言,还给同学后,掏出自己的同学录,打算交给徐军明写时,回头正好看到徐军民对着谢诗逸笑。 徐军明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像午后的阳光,温暖了她的心。让她一下子忘了他刚才的强势和淡然,似乎恢复了这年纪男孩子该有的天真和单纯。 以她的聪明,马上看出徐军民对谢诗逸的不同,这似乎是女人的直觉。她甚至猜测,徐军明已被谢诗逸吸引。 一个男人就算再聪明,碰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智商马上就会降低,变得像个孩子。 徐军明的表现,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让她不服气的是,谢诗逸既不漂亮,也没有良好的出身,徐军民凭什么对她另眼相看。 秦锦月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是这一刻,她妒忌了。 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是唯一一个发现徐军民秘密的人,所以对他的感觉很奇怪,既想独霸他专享这个秘密,又不敢跟徐军民有更深入的关系。 父母安排的婚事,她就算不满意,也会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些年在母亲的一再灌输下,她觉得为父亲和这个家牺牲自己的幸福,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不可能背叛父母,跟徐军民发展恋情。 她只是不甘心,自己瞧上的东西,马上就要失去。就像自己刚发现了一块宝石,还来不及捡,就属于别人的了。 徐军民以前是自己圈子的人,还一直想跟圈子其它成员打成一片,可惜他们并不接受他。但是很明显,徐军民以后只会围着谢诗逸转了,不再理会他们,这让她特别失落。 算了,她提醒自己,可是那种失落的情绪,却怎么也排解不了。 眼睁睁地看着徐军明填好谢诗逸的同学录后,目光灼灼地望着低头写字的谢诗逸,虽然没有语言和动作,但是那眼神,分明写着爱慕和迷恋。 她却是误会徐军明了,对于谢诗逸,他现在最多是欣赏,远没有到一见钟情的地步。 他毕竟不是真的只有十八岁,碰到喜欢的类型,就受荷尔蒙支配,大脑一热就要跟对方在一起。 前世活了四十岁,对女孩子的认识不可能这么浅薄。离婚后,在鹏城也碰到过几个让他心动的女孩子,最后没结婚,是因为珍惜父子之间相依为命的感情,不想多出一个人,打破这种平衡。 对他来说,感情不是游戏,爱一个人,就要对她负责,如果给不了全部,最好及时收手。他自问无法平衡好儿子和再婚妻子的关系,到时肯定会伤害一个人,还不如不结婚。 很多离异男人过份自信,总以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平衡好儿子和后妈的关系,却不知道那是妻子牺牲自己的幸福,或者儿子退让,才得到的,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结果。 同样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章超,却一头雾水,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弄明白。 作为家长和老师眼里的乖学生,他对情感的反应比较迟钝,根本看不出男女之间的这种眉目传情。更何况这个时代,除了苏敛这种混日子的学生,真的很少有学生敢早恋。 等徐军明和谢诗逸相互写好同学录,分头去找别人继续写,章超望着他们的背影,虽然对他们刚才的气场觉得古怪,还是很快把这件事丢在脑后了。 第二十三章 撞见哥和竹马 第二十三章 徐军明翻开同学录看了看,没有去关注其它留言,只是看了看谢诗逸留下的那一页。【零↑九△小↓說△網】 见她的家庭住址填的是清浦镇旁的新叶村,徐军明放心地合上本子,有了地址,以后想联系就方便多了。 又过了一会,马老师回到教室,召集大家去拍集体照,同学们哄地一声往外面跑。正忙着找人写同学录的人,也急忙跑回座位,把本子丢进自己的课桌,跟了出去。 这时候其它任课老师和学校领导也来了,他们站在走廊的阴凉外,跟自己熟悉的学生聊天。 高考考砸的同学,这时候肯定没有勇气上前,听老师的安慰,那滋味可不好受。只有那些有把握上大学的优待生,才敢跟老师站在一起,神采飞扬地聊成绩,聊大学,聊未来。 在摄影师的安排下,班上的同学分成了四排。第一排是女生蹲坐在前面,第二排坐着老师和校领导,第三排站着个子高的男同学,第四排是站在凳子上男同学。 章超、徐军明和谢建奇个子都高,得站在第三排,只是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已被苏敛、孙东海几个人占了,他们只能站到边上。章超跟在徐军民身后,不出意外地站在他旁边,倒是谢建奇,平时跟他接触不多,此时居然也站在了他另一侧。 马老师还没有坐下来,作为班主任,他得帮摄影师协调学生的站位。 按照惯例,一般都会把成绩好的学生,安排在中间的重要位置,所以马老师看到徐军明居然站在角落,有点不满意。又见站在中间的是苏敛,只能暗里摇了摇头,息了叫他们换位置的心思。 第二排的座位老师肯定坐不满,所以姜慧芬和谢诗逸被叫出来,坐在老师旁边。空位还是有多,于是又把林霞和秦锦月也安排进来。 徐军民倒是不在意站在哪里,一张普通照片也就五英寸大,上面密密麻麻站了近七十个人,留给每个人的位置不过黄豆大小,有什么好计较的? 终于拍完集体照,大家回到教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军民,暑假里你有什么打算?”章超满怀希冀地望着徐军明,小心地问道。 自己家里只有爷爷和奶奶,村里玩得来的同伴很少,今年暑假又不用做作业,一个人在家非常无聊,章超希望徐军民能带着他一起玩耍。 “打算?”徐军民望了章超一眼,对他的想法已心下了然,正色答道:“我还真的有一些事情想做。趁双抢没开始,准备割些地里的菜,送到镇上来卖——” “你想卖菜?”章超吃惊地问。 也难怪章超惊讶,这时候还没有中学生暑假找兼职赚钱的先例,不像二十年后,几乎每个中学生都找过兼职赚过外快。更不要说大热天出来卖菜了。 或许他觉得这件事很丢脸,所以说话时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是啊!反正家里的菜也吃不完,老掉了可惜。”徐军民笑道:“正好我缺钱用,这几天又没事做,这不正好搞点钱?” “这——能行吗?”章超其实比徐军明更缺钱,他的大学学费,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呢?听徐军明这样说,立刻动了心。 “能有什么问题?”徐军明望着章超胆小的样子,拍拍他的肩给他打气。“我们靠力气赚点小钱,又不偷不抢?怕什么。” “那你带上我吧?”章超想想也对,心里就急切起来。“我也跟你一起卖,赚点学费。” 家里爷爷奶奶种了不少菜,卖掉一些肯定没问题。还养了很多鸡鸭,每天下的鸡蛋鸭蛋都不少,大多数都被自己吃掉了。或许自己应该少吃点,省下来卖钱。 “没问题。”徐军民爽快地答道。“明天你先跟我卖一天吧,后天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好。”章超笑着应了。 他们这边在商量赚钱的事,教室里的同学已走了大半。只有考上大学的同学,还没有急着走,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着上大学的事,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徐军明,我们计划分数下来后,再聚一聚,你到时来参加吗?”班长姜慧芬远远问道。 “当然来。”徐军明高声应道。“你们定好日子和地点,通知我一下。” 前世因为分数比他估的高了二十分,没有填上一所好大学,所以在家生闷气,没有参加同学聚会。 不过前世的性格就那样,即使参加了也不怎么跟同学说话,这一世他要好好享受学生时代,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的邀请。 “没问题。”姜慧芬见徐军明这么干脆,心里也非常高兴。 班上男生就徐军明考得好一点,如果他不参加,聚会感觉就不完整了。姜慧芬还担心脾气古怪的他会拒绝呢? “章超你呢?”姜慧芬又问。 虽然知道章超从来都不参加这种活动,可是这毕竟是中学时代最后一次聚会,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他也会来的。”徐军明替章超答道。 不管怎么样,徐军明希望章超跟自己一样,开始学着融入同学的圈子。 章超望着徐军明,嘴巴动了动,最后没有出声,算是默许了。 见事情都已解决,徐军明没有再在学校停留,与章超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就骑车回家了。 *** 路过隔壁清丰村的时候,徐军明无意中发现前面屋檐下的那个男人,背景很熟悉。下一刻马上醒悟过来,那不是哥哥徐军灿吗? 这几天哥哥在家,一直光着上半身,徐军民都不习惯他穿得整整齐齐时的样子了。 这个村是乡政府所在地,这时候清丰乡还没有跟清浦镇合并,所以比较热闹。村子有供销社和一个小市场,乡下人要买的东西,不用去镇里,这里基本上都能买到。 徐军明记得父亲要买种子农药,一般也来这里买。 哥哥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为双抢做准备,来买化肥或者农药? 自行车再往前了一些,徐军明才看到哥哥空着手,不像来买东西的样子。面前还有一个女孩子,年纪跟他差不多,两人隔了一米远,说话时表情很轻松,看来关系不简单。刚才他没有看到,是因为房子挡住了视线。 哥哥有女朋友了?徐军明悄悄停住,将自行车靠在墙角,找了个有房子掩护的地方,小心观察他们。 女孩子一米六左右,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随便扎了条马尾,算不得特别漂亮,只是皮肤很白,身材很匀称,说话脸微微泛红,应该是个单纯的女孩子。 如果配自己的哥哥,应该是哥哥高攀了。 倒不是徐军民看不起哥哥,客观地说,哥哥长得比自己还帅,外表上绝对配得上面前的女孩子。只是自己家的条件自己清楚,这样的家庭,想娶普通的农村女孩子,都未必能如愿。而这个女孩子,家庭出身肯定不低,徐军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算了,哥哥今年才十九,过几年才能结婚,到那时,自己家的条件或许就能配得起这个女孩子了。 想到这里,他没有继续看下去,回到路边推了自行车,等在一家茶厂门口的屋檐下。哥哥跟女孩子聊完后回家,一定会路过这里,到时兄弟两人就可以一起回家。 他没有自作聪明地去管哥哥的事,前世的经历,让他养成了尊重别人的习惯。 第二十四章 卖掉多余的菜 第二十四章 又过了十多分钟,才看到哥哥走过来。【零↑九△小↓說△網】 看到弟弟等在这里,徐军灿明白自己偷会女孩子的事被他看到了,黝黑的脸居然一下红了。 徐军明了然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脚一蹬上了自行车,徐军灿见弟弟没有取笑自己,一颗心放下来,急忙跑了几步,跳上自行车后座,双手扶住弟弟的腰,兄弟俩一起往家赶去。 回到家,已差不多十点半了,屋里静悄悄,没听到妈妈熟悉的洗菜炒菜的声音。 两人走进屋里,看到徐妈妈托着头靠在桌子上发愣,脸色很难看。 “妈,你怎么了?”徐军民以为妈妈身体不舒服,焦急地走过去问。 “没什么。”见儿子回来了,徐妈妈才恍然地站起来,脸上急忙挤出笑容,挥挥手往后屋走,“你们先歇一歇,我去做饭。” “发生什么事了?”徐军明见妈妈掩饰,越加担心了,追过去问道。 自家虽然穷,但是家人和睦,妈妈很少有生气的时候。 难道和邻居发生了矛盾? “我没事,你们别瞎想了。”徐妈妈见儿子脸上闪烁不定,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说辞,怕他乱猜疑,瞪眼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见妈妈要生气,徐军明讨好地笑了笑。 看情形不是什么大事,或许只是听到了让妈妈不舒服的话,所以她想多了,徐军明这样猜测。 吃过午饭,徐军明把自己打算去镇上卖菜的事跟爸妈说了,惹来他们一顿埋怨。 家里虽然穷,毕竟不像妹妹考上大学那时,徐爸爸觉得儿子多些一举,学费的事,他能解决的。【零↑九△小↓說△網】 “爸,我只是想锻炼一下而已。”徐军明继续耐心解释道。“在家的时候,什么事都靠你们,以后上了大学,总得自己去解决,卖菜主要是练练胆子。” 他知道爸爸的想法,一直不舍得让自己吃苦。可是他想去外面走走看看,不可能一直向爸爸要零花钱,何况外面的菜,是爸妈辛苦种出来的,老了喂猪也太浪费。 “练胆子也不用干这个吧!”徐爸爸还是接受不了。“大学生去卖菜,也不怕村里人笑话。” 他明白儿子说的有道理,但是在农村生活了四十多年,因为穷,一直被人看不起,他实在希望以后的日子过得有尊严。卖菜是乡下人干的,现在儿子考上大学,等于给他长了脸,他不愿意儿子去做这种在他看来丢脸的事。 “怕什么。”徐军明坚持道。“面子又不是别人给的,是靠自己去挣的。只要我们不偷不抢,把日子过好了,别人怎么说,我才不介意呢?” “臭小子,连你爸的话也不听了。”徐爸爸道理讲不过儿子,只好用身份压人了。 “爸,你让我试试吧。”徐军明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个计划,缠着爸爸继续磨道。 前世他或许会怕爸爸骂人,现在他只是怕惹爸爸生气。 “试什么?”徐爸爸还是不改口,又找了些理由反驳他。“你怎么把菜运去镇上,挑着去吗?还有,家里没有秤,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去买一根吗?” “这个容易解决。”徐军明早考虑好了。“菜装在两个筐里,绑在自行车后座的两边,踩自行车去就行。至于秤,根本不需要,我把菜整理好后,分成两斤左右的,用稻草捆好,五毛钱一把,方便得很。” “臭小子,聪明都用在这些地方了。”徐爸爸听儿子说的头头是道,知道他铁了心要做这件事,只能无奈地瞪了儿子一眼。“随便你,到时别在我们面前喊苦喊累就行。” “谢谢爸。”徐军明俯身在爸爸背上搂了搂。 徐爸爸白了儿子一眼,对于他最近喜欢亲近自己,心里还是非常受用的。 *** 当天下午,徐军明找了两只竹筐,又找来两根木棍和麻绳,在自行车后面绑上试了试,很稳当。 他放下心来,去柴房找了一把稻草,在一块石头上敲打了几下,把杆子上的稻草叶子和杂物敲掉,只剩下纤维质的稻草杆,用来绑菜。 徐军灿见弟弟一个人条理清楚地干着这些事,暗里惊讶,这些事看着简单,做起来未必容易,交给自己做,也未必能干得这么妥帖。 这个弟弟变化真的很大,大到他都看不懂了。不过这是好事,家里多个人操心,他也省事一点。 等到弟弟拿了镰刀开始割菜,徐军灿和徐妈妈也在一边帮忙。 割完青菜,看丝瓜棚里刚长出的嫩丝瓜也不少,徐军明又摘了十多根,分成几把照样捆好。 “要不要摘些别的?南瓜、茄子、四季豆、莴笋都不少。”徐妈妈知道这些菜今天摘了,明天要吃,又会长出来,不用担心自家吃,不卖掉到时也是老了喂猪,既然儿子想卖,干脆全拿去好了。 “行的啊。”徐军明笑道。“我是多多益善。” 忽然想到自己虽然有空间,却不能像小说写的那样,种出个大味美的蔬菜,发家致富,忍不住暗里吐糟。 将整理好的菜放在阴凉的地方,上面用浇水壶喷了些水,防止过夜后不新鲜,就等明天一早去街上了。 *** 第二天,徐军明天蒙蒙亮就起床了,将菜上的水抖掉,装进昨天绑在自行车的筐里,推着自行车下大路,一路往镇上骑去。 这个时候路上没什么行人,徐军明骑得很快,到街上时,天才大亮。 来到市场门口,里面已有很多摊贩摆好东西,准备开卖了,徐军明扫了一眼,没看到章超,就推车进去找了个空地,在地上铺了块旧毯子,将菜拿下来,整齐叠在毯子上。 旁边卖菜的中年大叔,早已准备妥当,看徐军明陌生的面孔,笑着问道:“你是第一次来摆摊啊?” “是啊。”徐军明点点头。“今年高中刚毕业,下半年就要上大学了,想趁暑假赚点学费。” “哦,考上大学了啊!”中年男人一听,脸色马上郑重起来。“小伙子不错,会读书也会赚钱。” 徐军明这样说,倒不是想听别人夸奖,他知道同行是冤家,担心有人看他第一次来,会给他找麻烦。表面大学生的身份后,让他们有了顾忌,或许就不敢对付他了。 没有人会为了一点点小利,敢冒风险去得罪大学生的。 这时候的大学生,可是非常稀罕的,很多老派的农村人把大学生叫成干部,就是因为能考上大学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毕业后分配到单位,成了城里人,身份就不一样了。 所以才有人称他们为天之娇子,有的人接连复读五年,也要考上大学,就是因为上不上大学,对一个农村人来说,差别太大了。 “大叔客气了。”徐军明故作腼腆地笑了笑。用身份威慑住别人之后,再客客气气地跟人说话,相信大家就能和平相处了。 “不客气,不客气。”中年男人见他和气,脸都笑成了一朵花。“我在这里摆了几年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 “好的。谢谢大叔。”徐军明边说边把东西摆放整齐了。 中年男人看着徐军民的行动,见他把菜一束束捆得整整齐齐的,叠放得又有层次,看着就舒服,不像自己,把菜从筐里倒出来,乱糟糟地堆在地上,忽然觉得小伙子不愧是大学生,连摆个摊,也比他弄得漂亮。 章超这时候也过来了,看到徐军明已摆好东西,不好意思地打了个招呼,站在徐军明身后。 两人轻声聊了几句天,就看到有早起大妈大婶进来买菜了,徐军明见状张口就喊:“买菜啦——新鲜的蔬菜啊!只要五毛钱一把,不新鲜不要钱啊——” 路过的大妈大婶被徐军明的吆喝声吸引住了,见他胖胖地一点憨厚,就蹲下身子仔细看他的菜,轻轻掐了掐,见菜确实新鲜,颜色也特别漂亮,掏钱就开始买。 很快就做了几笔生意,把章超和旁边的大叔看呆了。 徐军明故作得意地向章超笑了笑,他清楚自己这样做,一定惊住了他们。 这个时候小贩做生意,很少有人像他这样不要脸地叫卖,特别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毕竟大多数人都是从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代过来的,对卖东西赚钱,天生有种小心谨慎的心理,就算赚了钱,也不敢露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