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啤酒配烧烤（1） 我到林菲家的时候，她正赤着脚盘腿坐在客厅的毛地毯上，地上散落着几个空易拉罐，茶几上还摆着两瓶红酒，一瓶已经见底，一瓶还剩了一小半。她瞧见我进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招呼我。 “简单，来陪我喝酒！” 我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像她表现的那样并不在意。 每个人都有难过的时候，而林菲难过的时候喜欢买醉喝酒。 我曾经见过她一个人通宵喝完了整整四瓶红酒，第二天去医院打了一天点滴，然后回来就像放下一切似的跟我说：“那个男人甩了我是他没眼光没福气！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娘才不会为了这种男人流一滴眼泪！” 可我看着她，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浮肿的眼，我知道，这些都不过是她用来欺骗、安慰、提醒自己的假话罢了。 人都喜欢自己骗自己，很多人都以为欺骗别人比欺骗自己更容易，可事实上欺骗自己却是要容易得多。因为你总把假话说给自己听，假话听得多了，久而久之也就信以为真了。 很多人、很多事，如果真那么容易就可以忘记，人活着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借酒消愁，往往并不能把愁消去。我知道，她喝酒只不过是想借着酒精的作用把那些烦恼伤心事在心底埋得更深，更深而已。埋得深了，看不见了，也就不会总是想起来了。 我走过去，把散落一地的易拉罐收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对她说：“想喝酒我陪你，不过，光喝酒没意思。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弄两个菜，马上就好。” 我去了厨房，翻开冰箱，发现里面近乎空空如也。这诺大的冰箱，好几千块的东西，就这么寂寞地摆在这里，真真是浪费资源。 我翻出冰箱里仅剩的两个鸡蛋和一个西红柿，另外还有小半盒鸡丁和半袋子剥好的毛豆。我心里有了主意，淘了米熬粥，把这仅剩的几样食材又拿出来洗。洗干净了就开始做菜。 倒油，下锅，翻炒，出锅。 很快功夫两个菜就做完了。 我把菜端到客厅，林菲还坐在地毯上，见我出来就抬头看着我。 她的头发还乱糟糟的。 我对她说：“去洗个脸，马上吃饭。” 她哦了声，然后乖乖起身去洗手间。 我又去看看粥熬好了没有。结果还要一小会儿，趁这功夫，我又去热了杯牛奶。牛奶一热好，粥也刚刚煮好了。我掀开电饭煲，一股粥香扑面而来。我拿勺子舀了舀，粥熬得不稠不稀，刚刚好。我自己看着很满意。 一切弄好上桌，林菲也洗好脸坐到了桌边上。她的鬓角两边还湿哒哒的挂着水珠，素面朝天的样子看着就让我觉得很清爽。 我把牛奶先递给她：“刚热好的，趁热喝。”又给她盛了一碗新鲜白米粥。 林菲手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嘬着牛奶，喝了几口又抬头看着我，说：“简单，我真的会爱上你的。” 我扫她一眼，她嘴边还沾了一圈白色牛奶沫：“我没那爱好。” 她噗嗤一笑，歪着头看我：“宝贝儿，你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可真可爱。不过，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赖定你了，你是甩不掉我的。” 我配合着呵呵两声：“那我真是命苦啊。” 总而言之，一顿饭后，林菲吃饱喝足，赖上我不让我走了。 “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反正我家房子大，一个人住太空了！而且，你不是租房子吗？北京这房价得多贵呀！要是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还不收你房租！” “不要。”我拒绝。 “为什么？”林菲大叫，“我不收你房租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说，“租房子挺好的，虽然多了一笔开销，但我暂时还负担得起，而且，我不喜欢依赖别人，租的房子总归是我自己的一个地方一个窝。”我把最后一个碗擦干，放进了碗柜里。 林菲犹不死心：“可我现在需要陪伴和安慰！”她边说着又凑过来紧挨着我，向我控诉，“简单，你怎么都不安慰我！” 一切都收拾好了。 我慢慢转头，直视着她，问道：“安慰，你需要吗？” 她一愣，然后点头：“需要啊。” 我摇头：“可我不会安慰人。有些人失意或伤心的时候需要人开导安慰，但有些人不是。因为这些人自身最明白自身的处境和境遇，所以也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但只不过当时俗事扰心，才会需要给点时间给自己静一静。这时候不打扰才是最好的支持和关心。” “那你说我现在是哪一种？”林菲好奇问道。 我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我是个笨人，不会揣摩人心。” “你是懒。”林菲啧啧嘴，“大智若愚说的就是你！” 我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想了想从包里翻出纸和笔，趴在桌上写了几句话。 林菲问我：“你在写什么？” 我头也不回地对她说：“你不是说叫我安慰你么？我把安慰的话都写在纸上了。等我走了，你若还需要安慰就打开来看。如果不需要，就把它当做一张废纸扔了就好。” 林菲唉唉叹气：“说你笨吧又不笨，说不笨吧又傻的可爱。唉，可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记白眼。 “你这是蹬鼻子上脸了啊。” 她扑过来抱着我哈哈大笑。 “宝贝儿，我真是爱死你了！” 我唬着脸瞪她结果自己先笑破功了。 那天夜里，我最终还是被她留下来陪她了。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林菲还没睡醒。她说她这个大明星因祸得福最近会开始休假，而我这个小编剧却还要继续苦命的加班学习工作。 毕竟，这就是社会。-_-! 我不知道她后来是几点起来的，但我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我的午饭都快要吃完了。 “宝贝儿，你那几句话搁哪儿看来的啊？” “什么话？”我咬着手里的勺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纸条上，你给我留的那几句。”她说。 “哦，”我想起来了，“是我偶然看到的一本小说里面写的，觉得不错，就记住了。” “啥小说？谁写得？你给我说说，我最近闲赋在家，天天没事干，刚好推荐给我看看打发时间。”林菲成功地被我带跑了话题。 “沫沫陌小嫣，不是很出名的一个作者。喜欢写点小故事，但人很懒，更新不稳定，据她自己说是脑洞开多少，就挖多少坑，但懒癌晚期，闲下来有灵感了就动几笔。你要是追文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别追了。” 林菲满不在乎：“没事，她不更新我就去她文章底下不停催更，比耐性本小姐还没输给过谁，一准烦死她烦死她。” 我哦了声：“你高兴就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其实我也没写什么，就写了简单的几句话。 我们既不愿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又无法改变别人来适应自己。如此，不如改一半，留一半。人生短短数十载，既不能只为别人而活，也不能只为自己而活。想要自己过得开心，就有可能让别人不开心。想要别人开心，又可能让自己过得不开心。到头来，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大家都不开心。索性，一个极端走到头，做自己想做，爱自己所爱，既不作奸犯科，也不违背道德，秉着本心最大限度的让自己开心就好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名家大话，不过总有那么几句说到我心坎里罢了。 我希望林菲会懂，只是因为我希望她能过得快乐。 手里的午饭刚吃完，老师忽然来找我。 我的老师姓王，是业内的金牌编剧，几十年的老字号，素以严谨考究闻名，她所编的剧不论是历史正剧还是家庭喜剧亦或是职场新剧，皆都以超高收视率开官收官，且最后大都获得了行业内的最高荣誉和观众群里的良好口碑。 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忽然笑着对我说：“简单，老师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什么好消息？” “最近A影业要投资开拍一部古装剧，他们的负责人联系我商量剧本的事情，我推荐了你。” 我有些懵。 老师看我样子大概觉得好笑：“傻孩子，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我呆呆地问。 “你不是一直在写剧本吗？我记得正好是古装剧。”老师说。 我愣愣点头。 “我最近还有其他剧本要写，他们来找我我就推荐了你。等一下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你主动和他们联系一下，把剧本带着拿给他们看看。” “您不和我一起吗？”我问。 老师摇摇头，看我说：“我说了，你的机会来了。这次的剧本只有一个唯一编剧，我推荐了你。你就是这部剧的唯一编剧。” “你好好想想。”老师说。 我有些发懵，直到老师走了好几步远我才猛然回神。 “老师！” 我脱口而出。 “我……我一个人的话……我有点害怕。要是……要是我搞砸了怎么办？” 老师被我叫住，转过身，看着我，对我再一次说道：“简单，这次让你担当编剧，是我提议的。” 我有些发愣：“老师……” 老师笑笑，鼓励我说：“简单，你很认真，也很有想象力。跟在我后面学了这么久，其实你早就可以出师了。” 我指了指我自己：“我吗？” 老师笑着点头：“还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我问你的问题吗？” 我点了点头：“您问我为什么想当编剧？” “对。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我说，我喜欢写故事，希望有一天我写得故事也被拍成电影电视剧，放给大家看，希望我写得故事能够给大家带来温暖，给大家带来快乐，哪怕只有一点点。” 老师看着我温柔地笑了：“每个人都有初心。我们常说要不变初心。老师希望你也能永葆初心。”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可是，如果你一直待在我身后，不敢站出来一个人尝试，是永远也没有办法让大家看到你的。” 我默默低了头。 “简单，我入行以来带过不少人，但你却是我最钟意的学生。”老师笑着拍拍我的头，“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你的人就像你的名字一样——简单。做人最难得就是简单。与人交往简单，为人处事简单，工作生活简单，心思想法简单……这些并不是说一个人痴或者傻，而是她心存善念，温暖待人。因为你有一颗温暖的心，写出来的故事才会温暖到别人。我和你一样，都希望有一天，你能拍出自己的剧，让我们这些看故事的人都能在繁琐而忙碌的生活里获得一点点闲暇的温暖。这样你还害怕自己挑大梁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感动，看着老师抿着嘴说不出话。 老师见我这样又是一笑：“好了，不想让你老师我晚节不保的话，就好好给我干出一番成绩来。我可不想制片人最后拿着你的剧本跑过来找我投诉。” 我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嗯！” 决不能给老师丢脸！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02.啤酒配烧烤（2） 这是我第一次当唯一编剧，我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但一想到老师对我的鼓励和信任，我就告诉自己：简单，你绝不能怂！ 故事是我从前就设想好的，剧本我也早写得差不多了，约好了和对方见面的时间，前一天晚上我又把整个故事的主要大纲整理了一遍。 我本来还想再拿给老师看看，毕竟有了老师的肯定我心里会更有底。但结果老师直接让我拿给制片人看，说毕竟我是唯一编剧，剧本这事儿也算是商业机密，不好透露给外人，又鼓励我要相信自己。 我听罢只好暗暗搓劲，在心里给自己加油，反正还是有点内心忐忑地跑去找制片人去了。 倒不是说我对自己没信心，从前跟在老师后面，我也是跟了几个大剧本的。只是自己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和一些小小不明言喻的兴奋。 我站在A影业公司的大楼前，仰头望着高大的建筑，咽了咽口水。 我一边对自己说：“简单你可以的。”一边迈着步子抱着文件走进了他们公司的大门。 前台小姐长得十分漂亮，在我表明来意后，打了电话不知和谁说了什么，挂断后就笑着对我说：“简小姐，请跟我来。” 于是我就跟着她来到了五楼的某个会议室。 会议室内没有人，前台小姐招呼我先坐，说是待会就有人过来，又贴心地给我倒了杯水，才出去。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等了好一会儿，门才自外向内推开，进来一个人。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刚刚有事脱不开身。”那人一进来就说道。 我认识她，A影业公司的制片人，姓唐，叫唐晓，是个三十多岁的精致女人，她制作过不少热门剧，行内颇有名气的金牌制片人。从前老师和她合作过，我就也跟着和她见过几面。只不过此刻我俩面对面，我知道她，她大约并不知道我，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和她单独见面。 我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她正拿着我的大纲和剧本看，我有些紧张，咕咚咕咚干咽口水，我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喝水，于是我又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她看得很认真也很快，不一会儿就看完了。她看完才抬头看我，一见我此刻模样大约也瞧出来我的紧张，就笑着道：“简小姐不用紧张，算起来我们也是熟人了。李老师的为人我是再信任不过的了，既然这次李老师强烈推荐简小姐，相信简小姐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我心道可不能给师父丢面子，于是正了正身子，说道：“您过奖了，叫我简单就好。” 唐小姐又笑了笑，重新把大纲和剧本递还给我：“大纲和剧本我已经看完了，整个故事的主体情节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在商言商，一个故事开拍成剧自然都是要面向市场面相投资人的。所以，关于剧本具体的还有哪些要改动或者要补充的地方，之后我们可以开个研讨会，大家一起再讨论讨论。” 我点点头，这些道理我都懂，不过，我还是事先声明了几点：“唐小姐，您说得这些我都明白，不过，我有两点要求。” 唐小姐显得有些意外，她看着我说：“什么要求，你说。” 我动了动身子，坐得笔直：“第一，故事的整体走向和人物设定我不会变动，因为，这是我整个故事的核心所在。所以，所以我不会改变。” 唐小姐想了想，表示理解：“这个当然。” 我听了松了一口气，对她笑了笑，说：“第二，这部剧的男主角由我来定。” 唐小姐闻言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 回到家的时候，林菲打来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你家还是我家？” “哎呦我的大小姐！咱们不能老在家吃，偶尔也要出去搓一搓嘛！我想吃路边摊了！”林菲在电话那头大喊大叫。 我把电话拉得老远，等那头声音小了点才重新接到耳边，说：“好。那老地方见。” 林菲呐喊：“耶！简单万岁！” 我皱眉，简直是魔音绕耳。 我说的老地方其实就是我家附近美食小街的一家路边摊。 我住的地方比较远离市中心，虽然偏了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夜市，电影院路边摊，该有的都有。而且，这里较之于市中心那种人流量巨大的地方而言，林菲被认出来的概率则要小了很多很多。所以最后的最后这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我们聚会的老地方。 我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看看时间，还没到饭点，就给老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剧本通过了。老师听了很为我高兴，她在电话里跟我说：“简单，我说过你一定行的，所以你要相信你自己，加油。” 我高兴地站在自己阳台上对着电话使劲点头。 林菲最近的日子过得可能太悠闲了，我以为她至少要七点多才能到这，结果她六点不到就来敲我家门了。 “你怎么这么快？”我开了门问她。 她直轰轰地往我屋里走：“哎呀，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早点出门啦。” 我关了门，往里走：“你都没有行程通告吗？” 她背着我摆摆手，人直接往我那沙发上一瘫：“哎呀，没有没有哦。我最近失业在家，没什么行程，闲的都快长草了。你要是有什么活动随时都可以叫上我啊，保证随叫随到。” 难道上回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影响这么大？ 我想了想，点头说：“好。” 她听了侧了个身，一手支着脑袋，一腿微微屈着放在另一条腿上，模样身段颇是妩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简单，你可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我直接忽视，然后径自往厨房走：“可怜没人爱，是么。”开了冰箱门，里面就剩了橙汁和雪碧，“喝什么？” “可乐！” “没有。”我说，拿了一罐雪碧，一瓶橙汁，关了冰箱门又往回走。 “给。” 她接过我手里递给她的雪碧，扑哧一声开了，白色的气泡往外直冒，脸上却是楚楚可怜的委屈，嘴里嘟囔着：“宝贝儿，你说你老买雪碧怎么就不买可乐呢，这俩货性质不是一样的么，都是碳酸饮料。” “因为我更喜欢雪碧。”我扭开了橙汁盖，咕咚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很舒爽。 “可我更爱可乐。”林菲嘴里说着，手却也不闲着，直接拿着罐往嘴边凑，“咕咚，咕咚，咕咚。” “是不是透心凉，心飞扬？”我看着她说。 她白我一眼，说：“今晚你请客啊，我可是无业游民，一穷二白。” 我嘴一勾，点头：“没问题。” 林菲眉梢一挑，好奇问道：“呦吼，宝贝儿，你今儿发财啦？心情好像不是一般的好啊？” 我点点头，得意道：“没错，所以今天包了你。” “诶诶诶，”林菲凑到我身边，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我说：“说说说说，发什么财啦？” 我看她一眼，故意吊着胃口不告诉她，结果还是自己先忍不住，乐呵呵地跟她分享了我的这个好消息。 “哎呦喂！宝贝儿！有你的啊！你这是要出师啦？”林菲一拍大腿，神采飞扬地对我说，“我就说你肯定行的！你看，机会可不就来了吗！唐晓，啧啧啧，那是圈儿里有名的制片人，你能和她合作还是好处大大滴有！”说完又一把搂住我的肩，对我眉飞色舞道，“我说宝贝儿，你这是要红啊。你红了以后可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菲菲等着你喂食啊。我的后半生可就全靠你啦。” 我被她说得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得得得，这还没开始呢，你就把我以后几十年的事情都想好了。你放心，等我成了大编剧，我一定罩着你。无业游民就无业游民，我养你一辈子。” 林菲呦呦呦几声，抱着我颇是“感动”道：“那可不嘛，我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正赖你一辈子了。”她说着还把头往我脖子上使劲凑了凑。 “好好好，”我拍拍她的头，说，“别太感动了，我这么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呀，就乖乖为我洗手作羹汤。我负责赚钱养家，你就好好貌美如花，啊？” “噗！简单同学，你可真是越来越逗了。”林菲坐正了身子，笑着望着我，“既然今天这么高兴，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那可不行。”我说，“小酌怡情，大酌伤身，我明天可还要工作呢。” “好好好，”林菲投降，“工作最大你最大。反正我今晚就住你家了，你不醉我半醉好了。” 我点点头，挥挥手，指点江山道：“允了。” == 北京的夜生活很丰富。 我们的夜生活在北京也很丰富。 路边摊，肉串儿，烤茄子，啤酒，露天“雅座”，四周尽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老板，这儿再来十串羊肉串！五串烤鸡翅！” 林菲大手一挥对着身后烟火直冒的地儿高声喊道。 “诶！好嘞！”烧烤摊老板大声应道。 “别吃了，吃多了上火。”我看着林菲说，“等明天你脸上长痘你又该叫唤了。” “简！单！同！学！”林菲手拿着竹签儿使劲敲桌子，一字一顿地喊我的大名，瞪着我道，“我都还没吃饱呢你就不让我吃了！不是说好的你请客的吗！客还要吃还要吃呢！” 我无奈地扳着手指数给她听：“你已经吃了36串羊肉串，10串烤鸡翅，2根烤香肠，3个烤茄子，4串臭豆腐，2瓶冰扎啤了。林菲同学，你是猪吗？” 林菲“呃”打了个响嗝，然后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说：“我都吃了这么多了啊？” 我摊手：“不然嘞？” “你还好意思说我嘞，你不也吃了25串羊肉串，10串猪肉串，2跟烤香肠，3串臭豆腐，1个烤茄子还有1瓶啤酒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我脸一红，结结巴巴道：“那……那也比你的少。” 林菲无语地看我：“那也不少了大小姐。” “我……我……好吧，我无话可说。”我认输，“那这回点的再吃完就不许再点了。” “好吧好吧。本姑娘今儿心情好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林菲嘚瑟地甩甩她的齐耳小短发，还对我还抛了个媚眼。 我偏头，拒收。 等到最后我们真正吃完，回到家已经都十点多近十一点了。 “你先去洗澡吧。”我从房里拿了睡衣出来，“喏。睡觉穿这个。” 林菲挑眉看我手上拿着的衣物，说：“我说宝贝儿，你一个成年人，怎么穿得睡衣到现在居然还是这么居家安全乖孩子行的？这是什么？凯蒂猫么？咦~好幼稚啊，有没有性感点的？” 我白了她一眼，不睬她，把睡衣往床上一扔，然后自己打开电脑，说：“爱穿不穿。” 她嘟了嘟嘴，乖乖拿起睡衣，然后便往浴室走边唉声叹气：“唉，真真是拿人的手短啊。好吧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穿这个吧。”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我打开电脑，继续修改剧本，脑海里却回想起唐晓今天跟我说过的话。 “你想请他？” “是的。” “为什么？” “不瞒您说，我的这个故事就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所以，如果要拍成电视剧的话，除了他之外，我不会让第二个人来演。这是我的坚持。当然，您可以把这当做是我的一个执念。” “其实，如果是他来演的话我当然很乐意。毕竟他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在新生代演员或者说明星中来说还是很具有代表性的。考虑到整个电视剧的宣传、话题性和播放时的收视率，如果有他参演的话我相信这在很大程度上来说都是一个强有力的保障。 但是，最终能否请他参演，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保证。因为毕竟还有投资方的意见以及他和他的团队是否愿意接下我们的邀约等因素存在。当然，既然你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个剧本我也很喜欢，就我个人而言，我也是很赞成由他来担任男主角的。所以，我们一定会去努力试一试。投资方那边我会去说，相信问题应该不大。至于艺人那边……” “如果这边能同意由他担任男主角的话，那边我愿意去试一试和他们团队谈一谈。” “那好，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咯，简编剧。” 03.啤酒配烧烤（3） 唐晓的确不愧是金牌制片人，办事效率出奇的高。不过十天，她就告诉我，立案已经通过，投资方也已经同意并确认了男主人选，而艺人方面，她也已经和对方团队有过初步接洽，对方接拍的可能性非常大。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十分高兴。 唐晓笑着调侃我说：“看来，用不到我们大编剧亲自出马了。” 我笑了笑，说：“那最好。比起在人前大刀阔斧，我更喜欢在幕后默默无闻。” 唐晓闻言差异看我，挑了挑眉，说：“也是，人各有志。” 我抿唇笑笑，主动伸手：“那么，合作愉快，唐制片。” 她也笑，唇角勾起，伸手，回握住我：“合作愉快，简编剧。” 又过了没几天，我又接到了唐晓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跟我说，对方团队已经表态，同意接演我们的这部剧。 我很高兴，不，应该说非常高兴，高兴他真的答应来接我的剧。 唐晓还在电话里笑着说：“这下子，我们编剧大人算不算是得偿所愿了？” 我对着电话嘿嘿直笑。 聊了好半天我们才挂了电话。 “哎呦喂，宝贝儿，跟谁打电话呢这么高兴？这小脸笑得比中了双色球还精彩啊。” 林菲正抱着我买来的薯片坚果躺在我的小沙发上吃得嘎吱嘎吱响。 她这段日子一直住在我家，赶也赶不回去。 我心情甚好地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抢过一袋碧根果仁，说：“过去点，过去点。” 她被我挤得只能坐起来，手里还拿着一袋开了封的虾片，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给我说说，什么好事？” 我斜眺了她一眼，故意卖关子道：“你求我啊。” 她很配合地没骨气说：“求求你，我求求你。” 我扑哧一声笑了。 “我的剧本要开拍了，男主角是我定的。” “谁？”林菲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哪个男的这么有面子？” 我有些小得意地对她说：“你说呢？” 她想了想，忽然睁大眼睛看着我：“不会是他吧？” 我点头：“没错。” 她说的他是我的男神，说男神好像不大合适，我更倾向于说我是他的一个默默无闻待在角落里的小粉丝。 林菲咽了咽口水，说：“简单，你还真请到他了啊。他那么红，我以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请到他来出演的。” 这一点我表示认同：“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我为他写得剧，他来出演，命中注定。” “那要是他拒演呢？你的剧难道不拍了？” “我说了，我是以他为原型写得，除了他，谁都不行。” 林菲摇摇头，看着我，说：“宝贝儿，你有时候真是固执的可怕。”末了，又勾了我的肩，把我往她胸前一拉，说，“不过，我喜欢，哈哈！” 因为今天的好消息，我干劲十足地晚上又把剧本拿出来改了改。 林菲今天特别善解人意地网购了一堆零食水果回来，估计是觉得我家的冰箱和零食盒被她吃空了不大好意思了。 不过，下午快递员送货上门的时候，林菲穿着海边度假风，黑超照脸，头上还绕着一圈头巾遮了半个脸去开门，着实把快递小哥吓一跳。 隔着门缝我都瞧见快递小哥撒腿飞奔的矫健身影。 林菲端着洗好的葡萄进来，她淘来的葡萄还挺新鲜的，一颗一颗被她洗得晶莹剔透，堆在玻璃碗里煞是诱人好看。 我喜欢吃葡萄，但我又懒得去洗，这种水果一颗一颗一粒一粒要洗好久才干净。而我又有些轻微小洁癖，每次更要花很长时间来洗它，故而，我索性买的次数就少了。 不过，有林菲在，她会洗好了拿给我吃我还是很高兴的。 林菲拿起一颗葡萄放进我嘴里，头也跟着靠过来，看着我的电脑屏幕说：“在干什么？写剧本么？” “嗯，准确来说，是修改。”我咬着嘴里的葡萄回答她。 这葡萄买的真不错，特别甜。 “这么快？”林菲惊讶看我，“我以前拍电视剧的时候光是剧本筹备编写他们少则都要花两三个月才能写好的。” “那是因为初稿我早就写好了呀。”我对她眨眨眼。 “给我看看。”她说。 “那边有打印出来的前几集，你自己拿。” “在哪儿呢？” “就那边，”我回过头，指着床头柜，“你把柜子打开，我记得我放那的。” 林菲走过去，打开，果然在里面，她把剧本拿出来，又走回到我身边。 “将军令。”林菲看着我剧本首页的三个大字，说，“你写得这是历史剧啊？” 我说：“嗯。” “啧啧啧，有点意思。”她边感叹边翻剧本，忽然想到什么，把剧本一合，说，“我看这个是不是不大合适？剧都还没拍，剧本这个东西不是机密么？” “那是对外人说的。你是自己人，没关系。”我改完最后一句台词，然后转过身，就见她一脸感动地望着我，我忍住笑，话风一转，说，“而且，你本来就是主演之一，看剧本天经地义。” 林菲瞪大眼睛张大嘴，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什么玩意？我什么时候是主演之一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林菲一脸懵逼的样子特别搞笑。 “我现在不就在通知你了吗？”我说。 “简单！你给我说清楚。”她瞪着我一把抱住我的脖颈。 “哎呀，松开松开！”我被她箍在怀里，只得拿手掰她的手。 她听话地松了手，但我的手却仍被她拽在手里。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希望你能出演，是因为这个角色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演的不好我可以随时骂你打你。别人就不行啦，我要是忍不住对别的明星做了什么，我怕被他们的粉丝给骂死嘞。”我看着林菲的脸色五颜六色地变化忍不住在心底偷乐，“而且，你想想，我写的第一个剧本让我的好朋友来演，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个故事啊。” 林菲似信非信地望着我，忽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猛地说道：“呀！我知道了！你是怕别人和你家男神演对手戏你吃醋，所以找我这个熟人上好歹你心里要平衡点！是不是？宝贝儿？” 我一翻白眼，毫不客气地打击她说：“你想多了。” “不是女主角？”林菲歪着头问。 我继续翻白眼：“不是。女主角投资方定好了的。不过，我给你设计的角色更适合你。” “你还真是你男神的真爱粉啊。”林菲撇撇嘴，颇有醋意，“那我呢？我也是你定的吗？” 我笑笑，对她道：“不是啊，我就跟制片人提了提你，她觉得不错，然后就定下了。” 林菲有些不大信：“真的？” 我点头，拍拍她的头：“真的，自信点。” “看来你们制片人还是挺有眼光的嘛。”林菲沾沾自喜。 见她如今这样，我轻轻笑了笑。 “是，所以你不要再闲在家里了，不然真的要长草了。”我说。 == 举办开机仪式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几位主创人员。 本来，我一个编剧，又不用抛头露面，可以不用去开机仪式现场，直接晚上去参加开机宴就好了。结果，因为林菲也是主演之一，她硬是拖着我和她一起去了开机现场。 事实上，我们团队已经很低调了，低调筹备，低调开机，但奈何几位演员都太有人气，所以从消息放出来的那天起，我们团队的任何消息都不径而飞，大为广播。 当然，我依然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编剧。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几位主演和导演制片等众多工作人员手拿着香烛拜了三拜然后轮流插在了金色的大香炉里。 这似乎是行业内由来已久的一种习俗，几乎每个剧的开机仪式都有烧香这一环节，也是求个好兆头，然后开机大吉。 剧组外圈围了一群记者朋友，甚至还有些当地的和慕名而来的粉丝朋友。 他们一个个手里头都高高举着摄像机或者手机，疯狂地对着圈里的人拍照，以期获得第一手新鲜照片。 我隔着人群遥遥看着那里面的一个人，这么多人里我总是一眼就能找到他，他似乎站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因为他自身就是那么的闪闪发光。 我站在人群默默看了他很久很久，然后心满意足，退了出去。 林菲发消息给我问我去哪了。 我跟她说，我饿了，去买点吃的。 她一听这话，赶忙对我说：“那你给我也带点吃的回来，我也饿死了，早上都没吃什么，小赵就催命似的要我赶快过来。你记得多买点啊。什么牛肉干啦，猪肉脯啦什么的，都来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结果那边又有人喊她了，听声音好像还是小赵。 小赵是她的经纪人，特细心的一个男孩子，年纪比她略大，算起来是自她出道以来就一直跟着她一起工作奋斗的。 “哎呀，来了来了……”林菲对着电话那头喊，又忙着对我说，“宝贝儿，我不说了啊，那边又叫我了！你赶紧地回来啊，晚上还有开机宴呢！可别搞迟了！”说完，啪嗒，挂了电话。 我站在一颗大树下，听着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嘟嘟声，终于还是认命地去找超市买吃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 可是，我不识路，是要到哪去找超市？ 我简直欲哭无泪。 04.酱香猪蹄（1） 开机宴是在当地的一家四星级酒店举办的。 我识路的本事一向不大好，找超市花了些时间，找酒店又花了些时间，结果等我终于找对地方，拎着买来的一大袋零食来到宴会厅门口时，宴会都快要开始了。 十二月的北京是真的挺冷的。 所以当我穿着白色羽绒服，将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鼻头还被风吹得通红，然后手里还拎着一大袋零食地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就稍稍显得有那么些显眼了。比如，门口站着的几人就已经纷纷像我侧目。 “我们编剧这是饿坏了吧？买这么多吃的？还是怕等会吃不饱，所以先把宵夜也都准备好了？”摄像大哥方男开玩笑说道。他一说完，旁边几人也都跟着笑了。 我脸有点热，觉得有些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买了点零食。你们要吃吗？” 其他人我还不太熟，方男我是认识的。之前我还跟在老师后面做事的时候，跟他在同一个片场碰到过好几次。 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顶着个大光头，啤酒肚已经略略有些浮显，看上去挺严肃的一个人，实际性格却有一种反差萌，热心肠的很。 我记得我第一次和他说话是在横店，大概三年前吧，那时候还是夏天，三四十度的高温天气，我跟着老师跑片场看戏。 大白天在横店蹲戏的时候，拍的恰好是外景戏，没空调没风扇，每个人都热得厉害，那汗水就跟下雨似的哗啦啦往下淌。 我的老师不光写剧本眼睛考究，每次演员们拍戏她也要跟着一起待在片场蹲戏守戏。她说，这是她的剧，她有义务和大家一起从开始到结束。这也是我最敬佩她的一点。 对工作负责，无比的负责。 但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这个人比较怕热，站在烈阳下没一会儿就直淌汗，然后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老师瞅我这样，就叫我赶紧先回酒店。 可我有些时候还是挺倔的，觉得老师都还在这，我做学生的怎么也不能先回去。 然后我就热啊热，舔舔嘴巴，开始怀念室内无比可爱的小空调，还有小风扇。 说到小风扇，来之前老师倒是提醒我最好自备一个小风扇。 结果我这人忘性大，临出门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到了这会儿子头顶烈阳，空气闷热热的，心也闷闷的，我人立马就焉了，耸拉着脑袋跟在老师身后动也不动，走也不走。 老师拿我没办法，就让我自己找个阴凉地先坐坐歇会。 我还没说话，老师就赶我走说：“不然待会儿你中暑了，我这么大年纪还要背你回去。” 听了这话，我只得妥协，乖乖找了个稍稍能遮阴的走廊坐着歇会儿。 我刚坐没多久，就见一个人朝我这边跑来，他跑到我跟前，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着对我说：“给你用吧。” 我呆呆看着递到我面前的粉色小风扇，头还有些晕。 “拿着吧。有的吹比没的吹好。”他说，又笑，“我女儿给我买的，嘿嘿，她就喜欢这种颜色。”又啊了一声，掏出一瓶矿泉水，一并塞到我手里，“天热，你小姑娘家的就待在阴凉地方别跟着在太阳底下晒了，瞧那脸给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西红柿呢。” 话说完，也不等我道谢，就急着走了：“你就在这休息吧，我去干活啦。” 我眼见着他跑到人群，从另一人手里接过摄影机重新扛在自己肩头。 我恍惚想起刚刚他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组里的摄像师，叫方男，家里还有个女儿叫方圆。 等我再次看到他把小风扇还他的时候他摆手说：“你先用着吧，等走的再还也行。”结果过了没两天，我又碰到他，他笑着摇了摇手里一个新的黑色小风扇跟我说：“我女儿又给我重新买了个，那个就送给你吧，不值几个钱的。”说完又笑眯眯道，“嘿嘿，这次我特意让她给我买的黑色的。”他说起女儿的时候，满脸都是高兴。 这就是我和他的初识，我跟着老师跑剧组，他是剧组里的摄像，一来二去的说了几回话我俩也就熟悉了，他为人仗义热心，年纪比我大了一些，我便称呼他方大哥。再后来，我也见过他女儿，小小的小姑娘，正在读六年级，扎着两个马尾辫，模样倒不似方男，性格却是像了个十足十。放了假时常跑片场玩，一来二去，我们倒玩到了一块，老师还笑说我小孩缘道挺好。 我还立在门口，其他人我也不熟，大家也都推辞说谢谢好意不用了，只有方男倒是顺着我的话哈哈笑了，伸手在袋里掏了两样东西出来。一瓶牛奶，一包牛肉粒，说：“等下拿过去给圆圆吃。” 我问：“圆圆也来了？” 方男笑着道：“来了来了，听说你今天会在，吵着要跟我来。”回头找了找，没找到人，就说，“不知道又跑哪去了，估计又去偷拍哪个明星去了。” 我笑，说：“小孩子嘛，追点星很正常，理智就好。” 我话刚说完，就听一声大喊：“简单！”紧接着一个黑色身影就穿过人群朝我这边飞速奔来。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 林菲这个家伙每次都这么神经大条的高调，她自己高调也就算了，可偏偏每次都无形中拉着我一起高调，这就让我很惆怅了。 “简单，你跑哪去买吃的了？去了这么久？”林菲一过来就对着我问七问八，再一瞧我手里拎着的，嘴又立马一咧，“(⊙o⊙)哇，买了这么多啊。嘿嘿，有猪肉脯嘛？先给我几块尝尝……”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对她使眼色，让她注意场合。 林菲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站直了身子清清嗓，说：“要开宴了，走吧，你和我坐一起。” 我对着其他人笑笑，略寒暄了几句，就跟方男打招呼说：“那我先过去了。” 方男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才来啊？你男神早就到了。走，我带你去找他……”林菲在我耳边吧啦吧啦说着话。 我听见身后有人在说：“那个不是林菲吗？听说前段时间她被乔雨抢了戏，然后休影在家了。后来微博上还爆出一堆她的黑料，又是潜规则又是傍上富二代被甩了的……” “简单！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林菲忽然停下来撅嘴问我。 “有有有，有。”我点头不迭，拉着她就往前直走，“快走快走，我肚子都饿死了。赶紧带我去吃饭。” 我拉着她飞速走离这里。 “唉，简单，走慢点，饭局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忽然这么急啊？你慢点！我穿的高跟鞋呢！” == 之前我没听清林菲说什么，等到她拉着我笔直往林晗那走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刚刚说得是要带我去见男主角。 我猛地刹住了。 “怎么了？”林菲也被我拉着停了下来，偏过头，不解地看我。 我真是对她哭笑不得。 她大约觉得我喜欢林晗就一定很高兴见到林晗认识林晗。我想，不单是她，大约所有人对偶像都是这么个想法。 但我不是。 我曾经夸海口地对林菲说过，我喜欢林晗，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我喜欢他如同我在大海最深处向往蓝天白云。 对，我喜欢他，在大海最深处深沉而寂寞地喜欢他。 我喜欢他，不求回报，不求被知晓。我的喜欢，从一个人偷偷开始，到不知何时偷偷结束，一直一直都想要是一个人。 “林菲，你如果敢把我的心思这么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我就跟你绝交。”我威胁她说。 林菲张大嘴，不敢置信：“简单！你说什么？” 我本来就是吓吓她，因为她一向神经大条说话不经考虑，可我又怕她真信了真伤心，于是这会儿我又放松了语气哄她说：“我的意思是说你千万别多嘴说我很早以前就喜欢林晗喜欢了很久之类的话，因为我不想他知道。” 林菲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你不想不让他知道啊？” 我没空解释那么多：“反正就是不想嘛。你听话，别多嘴就好了，乖啊。” 她看看我，只好答应道：“好吧。”语气别扭还有些别扭，“我本来还想着一定要把你介绍给他认识的呢，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和他认识呢。不过，既然你不乐意，那就算了吧。” 我拍拍她的背，很是欣慰地对她说：“嗯嗯，这样才乖嘛。呐，”我把一袋子零食都扔给她，“都给你吃。” 我给林菲安排的角色是个皇室公主，女二号，按理她应该是和男主女主坐一桌，但她强拉着我过去我没同意，她就吵着要和我一起坐。 我当然不同意，我的本意就是随便找一桌不认识的人坐一起安安静静吃完开机饭就好了。 可如果让林菲跟着我坐一起，那绝对是不可能如我所愿的那样安静低调到吃完饭了。 况且，她一个主演之一，不和主演导演坐一桌怎么也说不过去。 有些人情世故再是不耐也要顺理去做。 我刚要劝她过去，小赵就跑来了，他瞧见林菲拉着我就苦着脸说道：“我的姑奶奶呦，怎么一会儿功夫你又消失不见了。那边导演和其他几个主演都已经就坐了，就差你一个了，赶紧过去吧，可别在闹脾气了。” 林菲不睬他，环着我的手臂说：“不要，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要和简单坐一起。” 大冬天的，小赵急的满头汗，可又拿她实在没办法，只得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偷偷对他点点头。 小赵的意思我明白，林菲最近本来就诸事缠身，演艺圈又最不缺的就是明星，今天一个倒了，明天还有千千万万新星崛起。林菲性子单纯，直言不讳，按说根本不适合在这里发展，一句话，一个黑点，就有可能带来致命的打击。 比如近期网络上对林菲的流言蜚语。 小赵是她的经纪人，也是她的唯一助理。林菲没有强硬的经济公司，演了多年龙套配角，好不容易事业稍稍有了起色，结果之前一次失恋还有这次的被同门新人抢戏然后引发的一堆爆料，她的事业又再次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原来的公司几乎对她不理不管，她和小赵两个几乎相依为命。 “你听话，过去那边坐，导演还在，你不在像什么话。”我把她的手从我手臂褪下来，“乖，吃完了晚上我们一起回去。” 林菲这才说：“好吧。那我过去那边了。” 我点头，说：“嗯。”摇摇手机，“电话联系。” 她这才转身跟着小赵走了，边走还边叨叨：“好啦好啦，这下听你的你满意了吧。一个大男人啰里啰嗦的比我妈还事儿多…” 小赵好脾气地说：“是是是，我的小祖宗……” 我还在找地儿坐，忽然身后又有人大声叫我：“简单姐！” 我一回头，就见一个蓝色的小身影飞速朝我奔来。 “喔！你要把我撞死了。” “简单姐！我都找你好半天啦！还是我爸跟我说你刚往这边来了我才找到你的。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也来参加开机宴呀？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就是这部剧的编剧呢！我跟你说，我刚刚看见林晗啦，他真人可帅啦！比电视上还帅！不过他被好多人围着我过不去，所以我就远远地拿手机拍了几张照。拍的不太清楚，但是也好帅，你要不要看？” “停！”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圆圆说，“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要回答哪一个了。” “嘿嘿。”圆圆笑呵呵地看着我，“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嗯……是蛮长时间没见面了。”我说，“你要学习我要工作，各司其职。” “马上就要放寒假啦，我听我爸说这个电视剧要拍四五个月呢，到时候我就天天来探班，天天来看大明星，哈哈！” “看你表现。要是耽误了学习我就让你你爸不许你来玩。”圆圆今年读初二，我之前就和她约定说追星可以，但不能耽误学习。 “简单姐，你坐哪吃饭呀？”圆圆问我。 “随便哪都行。”除了最受瞩目的那一桌哪都行。我在心里偷偷补充道。 “那你和我们坐一起吧，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圆圆摇着我的手说道。 “好啊。”我说。 于是，我就被圆圆拉着和方男他们坐了一桌。 那一桌几乎都是摄像后期等工作人员。 圆圆是唯一的孩子，又因着方男的缘故，跟大家都混得很熟，颇受大家喜爱和照顾。 菜都是些寻常菜，只不过不同人手做出来味道也不尽相同。 这家酒店菜系普遍偏甜，除了个别几个小菜凉菜带了些辣。 我比较爱吃辣，故而菜上的虽多，我动筷子却比较少。 直到后来端上来一道酱香猪蹄，我胃里的馋虫才有被那香味给勾了起来。 05.酱香猪蹄（2） 我好肉这一口是由来已久的。 这道酱香猪蹄刚一端上来我的视线就已经牢牢钉在上面了。 大约是我的目光太灼灼，灼灼到这桌上的其他人也都被我给灼烧到了。圆圆爸爸方男还特意将这道菜转到我面前，说：“看来是真饿坏了，那眼神都要把这猪蹄给盯出洞来了。吃吧吃吧，我们不抢你的。哈哈。” 这桌上还有一些人都是刚刚和方男一起站在门口的，一听方男这话大约也想到我方才来时手里拎着一大袋吃的的模样，于是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年纪都比我大，瞧我估计也就跟瞧自家孩子一样，且都性子爽朗，说话也没那么多讲究，有什么说什么，我在这里坐着倒也十分自在。 于是我笑笑，说：“这菜的味道太香了。”又招呼大家也吃，“份量挺多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大家一起吃啊。” 圆圆率先夹了个大的放我碗里，又给自己夹了个小的，轮到她爸就变成一句话：“爸爸你要吃自己夹啊。”又对着其他人说，“叔叔们要吃也自己夹啊，我就不客气啦。” 方男委屈叹气道：“唉，女大不中留哦。”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我心情愉悦地吃起了酱猪蹄。 入口酥软，香而不腻，酱香十足，这道酱香猪蹄果然做得很不错。 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我满意地吃完又开始吃第二个。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我掏出来看了看是林菲发过来的消息。 她说：“宝贝儿，刚刚导演他们说起你了。” 我一慌，赶紧给她回过去：“说我什么？” 她马上又回了我：“说怎么没看见编剧。” 我：“……” 紧接着又是第二条信息跳出来：“简单，制片人找你来了，你就等着过来吧，哈哈。” 我刚要回她找我干嘛手机就响了。 唐晓来电。 我一边心道怎么来得这么快也不给我点时间缓冲缓冲，一边默默按下了接听键，偏过头，手挡在嘴边小声道：“喂，你好。” “好什么好，快给我过来！”唐晓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喊道，“导演还有主演几个都在找你，你赶紧给我过来。” 我心虚地问她说：“找我干嘛？” 唐晓呵呵就笑了：“我说简编剧，你可是我们组里的唯一编剧，导演、主演还有我这个制片人找你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倒是你，吃个饭也不见人挺不正常的。我怎么听说林菲刚刚要和你一起过来你还不乐意呀？” 自打上回我有事拜托唐晓之后，她就跟我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老熟人，说起话来是越来越直接，越来越按性子来了，回回都呛得我无话可说。 唉，这可真叫人悲哀。 “谁……谁说的，瞎说！我明明是因为刚刚没看到你。”我本来还面不改色地扯着慌，结果一瞧旁边圆圆正咬着筷子盯着我看，我立马刷的就脸红了。 完了完了，给小孩子树立坏榜样了。 “哦，是吗？”唐晓在电话那头继续说道，“那就赶紧给我过来，立刻！马上！”然后啪一声，挂了电话。 唉，不愧是金牌制片人，连挂电话都这么利落果断。 我真是望尘莫及。 没办法，电话都来催了，我只好过去打招呼。 我和方男简单说了下，他点点头，笑着道：“去吧去吧。”圆圆还拉着我说，“简单姐，今晚我能和你睡吗？” 明天就开始正常拍摄了，所以我们今晚大部分人都住在酒店。 我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可以。等会吃完饭我来接你。不过你得先和你爸爸说好要他同意才行。” 圆圆放心地说：“放心好啦。我爸铁定同意的。” 我磨磨蹭蹭地去唐晓她们那，也不知怎的，一想到要和他面对面，我就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我低着头走，自己在心里给自己精神洗脑。 不过打个招呼而已，反正他又不认识我，所以我到底一个人在害羞胆怯个什么劲？ 我正洗脑洗地认真的时候，就听前方迎头传来两声叫喊。 “简单！” “简单！” 我郁闷抬头，呵呵扯了个傻笑。 要不要这么默契啊你们…… 我慢慢踱过去。 “张导，这位就是我们的编剧，简单。”唐晓介绍我，又为我介绍其他人，“简单，这位是张导，我们的总导演。这位是女主角马玲，这位是………”她一个个指过去，到最后才指着林晗对我颇有深意道，“这位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 我呵呵干笑，简略地道：“大家好，我叫简单。” 我心想，圆圆说得可真是一点也不错啊，这么近看他真是太帅了。 不能看，不能看……我在心里默念。 “没想到编剧原来这么年轻。”张导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真是年轻有为。” “您过奖了，跟您比起来，我顶多自恋一点地算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不蛮您说，我是看着您的作品长大的，您才是真正的年轻就有为。”我实心实意地说道。 我说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张导名叫张安，十九岁的时候凭借一段15秒的公益广告获得了当年的最佳新锐导演奖，此后开始从事电影拍摄，在那个浮躁的时代，他显得很有耐性的与众不同。他拍的电影不多，最短也是三年磨一剑，但毫不夸张地讲，他的电影部部都是经典。05年的时候，一部《布鲁克的中场休息》更是首次获得了当年的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奖，也是当年唯一一部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的华人电影，而他自己也凭借此作品获得了第78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我们编剧有个习惯就是会把一些好的电影电视剧当做功课反复观看研究，研究剧情的递进，研究人物的刻画等等等等。而我个人观看和研究的最多的电影就是面前这位导演的作品。 比起其他导演来说，他的作品真的不算多。从前是三年磨一剑，如今人到中年，他更是七八年甚至十年才出一部新作品。 论量而言，他可能比不过很多人。但论质而言，只要是他出品的，就绝对错不了。 无论是剧情的饱满，还是节奏的把握，亦或是环境的渲染，他的电影都绝对值得人一看再看。 好的作品总是经得起时间的推敲的。这就好比是陈年藏酒，时间隔的越是长，品的时候，越是能品出不同的味道来。 因为他一直都是导演电影来着，所以当我第一次听说我们这部电视剧的导演是张安的时候，我的吃惊程度绝不亚于说我中了双色球，还是一次性中了一百注的那一种。 因为我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接电视剧。 我不知道唐晓他们是怎么请动他的，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他实实在在的一个小粉丝。而他一直是我内心尊敬的人之一。 艺术不分国界，不分种别。 虽然他是个名导演，而我只是个小编剧。 我有时候其实挺佩服我自己的，就是我明明其实内心很激动很不淡定，但我硬是能装作一副很淡定的样子。 比如此刻，我面对着张安。 他听了我的话也只是轻轻笑了笑，说：“我的荣幸。” 我很欣赏他的这种气度风韵还有谈吐，这是一个人的修养和涵养的直接体现。而往往这二者的形成都直接与一个人的成长教育和人生阅历紧密相关。 有的人云淡风轻，那是他阅尽人事后的心平气和。 因为懂得，所以宽容，所以放得下，所以波澜不惊。 我羡慕这种人，因为我自己还没有达到这种境界。 “这就是编剧啊？长得可真可爱。您要不说，我还就当是哪个来探班玩的小妹妹呢。”女主角马玲轻轻一笑对着唐晓说道。 马玲，最近正当红的90后小花旦，模样清纯可爱，微博上的话题女王。 我与她不熟，只是礼貌地道：“你好，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她笑了笑，小表情十分俏皮：“要请教也该是我向编剧你请教。” 我抿唇对她回以微笑，林菲这时候一把挽住我的手，说：“简单，你还没和林晗打招呼呢，林晗可是男主角！” 我紧抿着唇，心里道：真是公主不急急死太监！这么个大活人在这我又不是看不见！ 身子却慢慢转向了他。 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跟擂台打鼓似的。 咚咚咚，咚咚咚。 我暗自深吸了口气，然后整理好表情，缓缓抬头，看着他，尽量心平气和说：“你好，我是简单。” 我曾经偷偷在网上淘了个印有他头像的四方抱枕，那抱枕如今还依旧安安稳稳地摆在我的床头，我每晚都偷偷抱着它睡觉，就好像我在偷偷抱着他一样。 我从前看古书，很喜欢里面的一句话。 书中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原来我也曾在脑海里臆想过那如玉的公子是何模样？但一直飘飘渺渺虚虚幻幻没个真切。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在电视节目里瞧见他，脑海中那世间无双的如玉公子便实实在在的有了具象。 我跟林菲说，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干净的人。 眼眸似盛满了一汪秋水，清澈的倒映着漫天星光。 我也听人说过他比女子生的还要斯文好看。男生女相，有失阳刚。可我却觉得他的担当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 他有他霸道男人的一面，这与样貌好坏无关。 这张脸我看了无数遍，刻画了无数遍，可当它第一次实实在在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我眼前时，我还是有些心慌意乱，不敢与其正视。 而他，只是很正常地，初见一个人一般地微笑望着我说：“编剧你好，我是林晗。” 我想，我知道你叫林晗。 你好，林晗。 很高兴见到你，林晗。 06.酱香猪蹄（3） 我曾经也无数次偷偷幻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会和他碰面，然后说话，说得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然而当现实真的发生，其实，也不过一句最简单的问候。 “你好，我是简单。” “你好，我是林晗。” 我曾说过，我喜欢他，如同在大海最深处向往蓝天白云。 他是我心空上的蓝天白云，而我在大海最深最深处隐秘而伟大地向往他。 这种感情单方面开始，叫暗恋；单方面继续，叫单恋。 而我，正正好两者都中——暗暗单恋着。 == 回酒店前，我打了个电话给方男。他已经同意让圆圆今晚和我住，说是第二天下午来我这接她回家。因为第三天是周一，圆圆要上学。 我在酒店门口等圆圆的时候，恰好看见林晗和一堆人一起走出来。我条件反射地赶紧把头偏过去，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心里念念有词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 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怕什么来什么。 你越是想躲避一个人就越是躲避不过去。 我心想，这话说得可真有道理。 “简编剧？” 有人不确定地喊道。 我在心里苦笑，然后呵呵转过头，招手：“嗨~真巧~” “刚刚远看有点像，我还不太敢确定，原来真的是编剧你啊。”说话的人叫老姜，林晗的高中同学兼好友，也是他现在的经纪人。 “呵呵，呵呵。”我傻笑，其实内心在狂跳。 “编剧是要去哪儿？回酒店吗？”林晗也跟着他走过来。 之前在里面吃饭的时候因为开了空调的缘故，很暖和，所以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毛衣。现在出了宴会厅，天有点冷，他外边就罩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十分柔顺，将他脖子围成一圈，看着就暖和。 我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明也是一身白色羽绒服，但穿在自己身上，就跟裹了个粽子似的，特饱满，内心一下子就有些小小郁闷了。 真是“颜值撑起一切，有颜就是任性啊”。 “在等人。”我说，“等一下就回。” 我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影子飞快地从酒店门口跑出来，边跑还边喊：“简单姐，我来啦！” 我眼睁睁看着圆圆突突突突像个小火车一样朝我奔过来，然后在离我大约十米远的地方猛然刹住，张大嘴巴瞪大眼，一手伸直，指着我身边点点点点点了老半天，惊声叫道：“林……林晗？！” 我在心里深深地为自己默哀。 为什么我的身边他的迷妹这么多?X﹏X 能不能像我一样淡定点？ 好吧，其实我也不淡定。 老姜看着她，噗嗤就笑了，然后问我说：“这是编剧的朋友？” 我老脸微红，不好意思地说：“安，朋友的女儿。”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她爸爸是我们剧组的摄像师。” 老姜长长地“哦”了一声：“看样子她还是我们林晗的粉丝啊？” “安，是的。”我答，偷偷看一眼某人，“所以看到偶像才会有点小激动。”虽然激动到失态了，但你得理解理解啊。 林晗倒是爽朗地笑了，问我说：“不叫她过来吗？” 对吼，小孩子还在十几米外站着不动保持惊呆状呢。 我赶紧朝她招手：“圆圆，过来。” 圆圆被我一招二招招回魂，然后一步一脚印地慢慢踱过来，站在我身后，羞红着脸，跟个大姑娘上花轿似的偷看某人对我悄声说：“简单姐，好帅好帅啊。” 我心道：姑娘，你这说话声音不光我听得见，别人可也听得见的呦。哎呦喂！一面又对着林某人和他经纪人说：“天也不早了，明早还要开工，你们快回休息吧。” 老姜笑着望着我：“编剧不回酒店？” “回啊。”我一脸认真地回答他。 “那就和我们一起吧。反正顺路。”老姜笑眯眯道。 老姜你不要这么热情啊！我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啊！ “谢谢你啦，不过不用麻烦啦，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我推辞道。 “简单姐，都这么晚了不好打车的。”圆圆在我身后不帮我反拆我台，“就和他们一起回去嘛，反正顺路嘛。” 明明是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嘛！ “一起吧，我们刚好也回酒店。”林晗望着我说。 “那……那就麻烦你了。”我说。 “不客气。”他笑着说道。 我坐在林晗的商务车的后座上，偏头望着车窗外，路边飞驰的树影像一幕幕闪过的电影画面，我默默在心里数着：一棵，两棵，三棵……尽量忽视胸腔里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林晗就坐在我旁边，我们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这是我第一次离他这么近。我就像一尾游出海面的鱼，蔚蓝天空就在我头顶，我第一次感觉他离我是那么近那么近，近到我害怕他会听见我此时的心跳声，毕竟在我听来它是那么大声那么响亮。 “老姜，肚子饿了，我们开车去买点夜宵吃吧。”林晗忽然出声道。 “你一说我也有点饿了。编剧呢，要吃宵夜吗？”老姜开着车，接口道。 我正数数得认真，冷不丁忽然被点名，吓一跳，偷瞄身边人一眼，他恰好也正偏头看着我，眼神询问，于是我开口就结巴了：“我……我随……随便，咳，咳咳咳……” 结巴也就算了，我一个紧张，自己的口水把自己呛到了，然后咳得满脸通红，大有根本停不下来之势。 林晗这时忽然伸手帮我背，又对前面人说：“水呢？把水拿来。” 老姜正开着车，闻言就要将车停到一边，嘴里还对着圆圆说：“小妹妹，伸个手，水杯就在你旁边，对，就杯架里那个。” 圆圆“哦哦哦”，赶紧拿过递给林晗。 林晗接过后，立马把杯盖扭开，一手继续顺着我的背，一手拿着水杯递到我嘴边，说：“张嘴，喝点水。” 杯子凑到我嘴边，我本能地咕咚咕咚开始喝。 杯子是保温杯，水还是温热的。 我喝了几口，气才顺下来，然后又喝了一小口，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车子已经靠边停下来了。 老姜回身望着我说：“好些了吗？” 我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正在慢慢爬升。 我说：“这个杯子……” 我记得林晗一直有个习惯是总是带一杯水在身边，因此他有个保温杯的上镜次数特别高。 “哦，林晗的。”老姜回答的特利索。 我觉得我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怎么脸这么红？你不舒服吗？”林晗忽然低了身子探身问我。 “没没没没没有没有，就是就是有点热，有点热，车里有点热，有点热。”我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手里还抱着他的保温杯，脸上的温度比保温杯里的水还要烫。 要命哦！ 我抱的是他的保温杯，喝得是他的水杯里的水，这……这算不算……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啊啊啊啊，我觉得头有些晕，眼有些花，思绪也开始跟着有些飘飘飘了。 圆圆在前面偷笑。 “热？”林晗眉心微蹙，像是在思考我的话，“老姜，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吧。” “哦~”老姜笑着挑了挑眉。 冷风吹进来，吹的我一激灵，头脑都霎时清醒了不少。 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 “杯……杯子我……” “喝好了吗？喝好了给我吧。” 我愣愣地把杯子递给他，看着他把杯子重新放到杯架上。 其实我本来想说的是：这杯子我用了要不就给我吧，我重新买个新的再给你…… 可是…… 唉，怎么一遇到他我就嘴笨呢？ 车子重新开起来。 冷风嗖嗖嗖地往里灌。 我靠着窗坐，被风冻得一阵一阵的，脖子都缩到领子里去了，想要说关窗又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刚刚是我说的车里热。:-) 怎么今天老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有点冷了吧，要不把窗户再关起来？”老姜从后视镜里望着我询问道。 我抿着唇深深点头。 老姜你简直就是人间撒播爱的天使啊。 我一脸感激地回望后视镜里的他，结果他对着我两道浓眉挑了挑，唬我一跳。 “要不去撸串吧。这个点应该街上没什么人了吧。”老姜对着林晗说道。 我默默掏出了手机，一看，都已经快12点了。 “行啊！说起来我都好久没有和你们一起坐在街边儿撸串吃了。”林晗显得很高兴，“编剧要去吗？一起吧。就当吃宵夜。”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偏头望着我，眼里的光亮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夺人。我……我根本拒绝不了他。 老姜还特意问圆圆：“小妹妹困不困？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烤串？” 圆圆自打上车以来，就一直乖乖坐在副驾上不动，问一句才答一句，超级乖乖女。这会儿见老姜问她意见，赶忙使劲点头，就跟小鸡啄米似的，说：“嗯嗯嗯嗯，不困不困，我去我去。” 果然美色当前，无人能挡。 我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对着林晗深沉而虔诚地点头说：“好的。”想想又瞄他一眼，然后对着老姜说，“你叫我简单就好了，一直编剧编剧的，听着好不习惯。” 老姜哦一声，说：“知道了，编……简单。那你也叫我老姜好了。” 我回得特顺溜：“好的，老姜。”毕竟，林晗一直就是这么叫他的。 “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好了。”我鼓足勇气对着林晗说。 “奥，好。”他说，身子往后座上一靠，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我先靠一会儿，到了叫我。” 老姜应道：“好。” 车内渐渐安静下来。 我开始渐渐喜欢这种安谧的气氛，他就靠在我身边，我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声，车内的空气仿佛都熏染上了他的气息，在我和他之间安静的流淌，一切都很祥和，很安静，很舒服。 我情不自禁地微笑，眼睛也慢慢闭了起来。 我好像在做一个美梦，梦里有他对着我笑，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半夜出去吃烤串，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他可以下车自由行动，老姜也在他身边，一回头，拍拍我：“简单？简单？醒一醒，到地儿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就是老姜那张胖乎乎的脸。 一个机灵，睡醒了。(〃｀3′〃) 07.正宗麻辣烫（1） 老姜找的地儿，就在街边上。现在已经夜里一点多，竟然还有这么一两家小吃摊儿仍旧亮着白炽灯没收摊，我们感到很惊喜。 林晗已经率先下了车，我从车窗望过去，他正操手立在车前面，背对着我。 我被老姜叫醒，圆圆就站在老姜旁边，我揉揉眼，也下了车。 我刚刚竟然真的是在做梦。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这么短时间我要从准备入睡到入睡再到沉睡中间还要抽空做个梦，我的大脑细胞到底是有多活跃？ 不过我也曾听人说频繁做梦是由于生活压力所导致，但好在我只做了一小会儿就被老姜叫醒了，算起来跟频繁也扯不上定点儿边，应该跟生活压力也没啥大关系，但我还是决定回去要好好休息休息，就像老师常说的：要劳逸结合，快乐学习，快乐成长。 我下了车，圆圆自动靠过来，拽着我的袖子悄声对我说：“简单姐，你刚刚做梦说梦话了。” 我心突地一跳，一把抓住她问：“我……我说什么了？” 圆圆支支吾吾看着我，踌躇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一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更着急了。 “我到底说什么了？你……你告诉我，我能承受得住。” 她犹豫老半天，才对我说：“你说‘老板，给我来一份正宗四川麻辣烫！’” 我一脸懵逼。 “啥玩意？” “你说让老板给你来一碗正宗四川麻辣烫。”圆圆第二遍说道。 “哦。”我若有所思道，“那还行，没说什么丢人的话就行。” 圆圆一脸吃惊地看着我说：“这还不丢人啊？” 我心道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些话就好，嘴里还对她说着：“一般一般啦。民以食为天嘛。能理解能理解。” “可是你是拽着林晗的手说得诶。” 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是拽着林晗的手说梦话的诶。”圆圆搀扶着我说。 我想我知道生无可恋是什么滋味了。 我现在就是。 “简单，快来！” 老姜在前面叫我。他和林晗已经围着一张小圆桌各自在一个塑料凳上就坐好了。 我握着圆圆的手，把自己一半的身体重量都交给她，沉痛地对她说：“圆圆，你简单姐已经没脸见人了。” 圆圆回握着我的手，带着我往他们那边走，边走还边安慰我说：“没事没事的啦，其实也没丢人啦。而且，简单姐我跟你说啊，今天晚上我算是对林晗彻底改观了。像原来啊，我都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他，然后就只是觉得说，啊他好帅好有才华啊，但就总感觉他离我们真的好遥不可及。可是今天我们和他坐在一辆车，我听他说话，我才发现，原来他其实很平易近人的一个人嘛。怎么说呢，就是，就是感觉他其实也是很普通的一个大男孩而已。只不过这个大男孩要比别人更帅那么一点点，嘿嘿。对了，像你刚刚抓着他的手说梦话的时候，他不但没生气反而还笑场了呢。他说，没想到编剧原来是个大吃货，做梦都要吃麻辣烫。”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听着圆圆的安慰然后内心苦笑。 我这张老脸呦，可真是给自己今天一天都丢完了。 我生无可恋地走过去，生无可恋地坐下来，生无可恋地坐在老姜旁边，问他说：“吃什么？” 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生无可恋到极致的时候，天大的事儿那也就不是事儿了。反正已经丢脸到家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大吃货的美名给严格贯彻落实到地，也不枉他趁我睡梦中“夸赞”我一番。 我刚这么给自己洗脑完毕，老姜和林晗就齐齐笑望着我，尤其老姜更甚，眼里带笑，一脸促狭地说：“已经帮你点好了。” “点的啥？”我问。 “正宗四川麻辣烫。”林晗和老姜异口同声道。 忍住，忍住。 我咬着牙，颤抖着脸扯出一个笑跟老姜说：“我谢谢您啊。” 老姜摆摆手：“不客气，林晗帮你点的。” 我又转过脸，看着林晗，他的眼里是满满的笑意，像璀璨的银河，我倏地就脸红了，声音一变像从嗓子眼挤出来，讷讷的跟蚊子叫似的。 “谢谢。”我说。 “诶诶诶，”林晗还没说话，老姜抢着道，“编剧大人，这不公平啊。为什么你对我说谢谢就咬牙切齿，对着林晗就红着个脸啊？你这是赤裸裸地差别对待啊！” 我心虚，低头，装无辜，眨巴眨巴眼看他，说：“天大地大男主角最大。不能得罪他。” “感情我没演你的戏你就欺负我啊！”老姜气呼呼，“我还是男主角他经纪人呢。” “不是。”我说，“不是因为你没演我的戏我就欺负你。” 老姜一脸“我等着听你怎么解释”的表情看着我。 我不慌不忙，特诚恳地定定看着他，说：“你是个老实人。” 老姜说：“啊？”半天没反应过来。 圆圆忍不住插嘴说：“欺负老实人。” 老姜这才领悟，一拍腿，说：“哎呦我去，跟编剧说话太费脑子，不是对手，不是对手。” 我伸手，看他，然后抱拳，谦虚道：“承让，承让。” 惹得在座几人皆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着他们笑，我也跟着笑。 我对面坐得就是他，他开心笑的时候嘴总是张很大，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白牙，没有一点偶像包袱，特真实自然又有趣，网友们总是戏说他每次笑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得用手给他接着。 我想，唇红齿白说的就是他。 吃的东西陆陆续续上上来。 有羊肉串，猪肉串，牛肉串，烤茄子，烤韭菜，烤香肠，烤鸡翅……我和圆圆的吃的都是老姜帮我们点好的。 我面前还专门上了一碗麻辣烫，当然不是正宗四川麻辣烫，毕竟这个点，小吃摊，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况且我那也不过是一句梦中戏语。 “开吃吧。”老姜招呼道，随后自己率先就拿起一根烤鸡翅，吃之余还不忘调侃我说，“趁热吃啊，麻辣烫就要烫着吃呢。”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磨了磨毛刺，也跟着开动了。 老姜说麻辣烫是林晗帮我点的，我低头看着有汤碗那么大的一个碗，里面满满的肉和菜，然后在心里默默飙泪。 太感动了我！ 我偶像对粉丝真是没话说，太太太大方了。 这么多烫菜在里面我一个人哪吃的掉啊？~~o(>_<)o~~ 我感动地老泪纵横，吃一口感动一回，然后默默从碗里抬起头看对面。他正一手拿着肉串儿一手拿着鸡翅吃得十分欢快。这么黑的夜，他的两只眼睛里却在闪闪发光。 他吃东西的时候十分欢乐享受，不光他吃得很有食欲，我们看的人也会跟着十分有食欲。 不信，你瞧旁边两位。那俩人一见他这欢快模样，紧跟着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了些，嘴里的还没吃掉，手就又伸出去了，一把抓了好几根烤串才收回。 林晗手里的吃完了，又拿了几根烤香肠，视线往前一扫，刚好跟我撞到，看一看我碗里，瞅了半天来一句：“麻辣烫好吃吗？” 我啊一声，点点头道：“挺好的啊。” 他嘴巴还在嚼着肉，眼睛却巴巴落在我碗里，说：“我也想吃你这个。” 我条件反射地把碗往前一推，说：“给。” 他眼睛一亮，高兴道：“谢谢啦，我们换着吃。” 我哦一声，眼见着他接过我的碗端到自己面前，一脸幸福地开始吃粉丝，吃午餐肉，吃豆腐…… 我默默转头看老姜，老姜心领神会地递给我一根羊肉串，说：“他就是一个大吃货，熟了你就知道了。” 我继续哦，咬着肉串儿看着他，耳朵悄悄热起来。 这是不是今天第二次间接接吻啊？ 我默默咽了咽口水。 心脏跳好快啊。 == 吃完夜宵已经有两点了。 我们正式开车回酒店。 一路林晗都显得很高兴，他高兴的时候话也多，整个一个小话痨，和从前电视节目里的他十分不一样。 我想了想没忍住问他：“你很喜欢吃串吗？” 他笑得很没心机，回我说：“还行吧，主要是很久没和朋友一起撸过串了，所以还挺怀念的。”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看他采访，记者问他成名后最大的遗憾是什么。他说成名之后没办法和朋友在路边吃串了，觉得很遗憾。 世界本就如此，有得必有失。 当你拥有某些成就的同时，也会相应的失去某些东西。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代价和牺牲。 但我想告诉他，这些遗憾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弥补。你喜欢吃路边摊，我可以陪你一起吃，人多的时候不方便，就人少再出来，只要你喜欢，多晚也没关系。 只要你喜欢。 这些想说的话，我都在心里偷偷对他说，也只能在心里偷偷对他说。 他是蓝天拥抱海，我是海底深处的一尾鱼。他是我的蓝天，却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蓝天。我对他的感情是埋藏在海底最深处的秘密，不被见光，不被打开。即便现在他就坐在我身边，也从头至尾，天知地知我知，他不知。 车开到酒店，我牵着圆圆与他们告别。 我想，今晚的一切真像是一场梦。开头出乎预料，中间出乎预料，结尾却最终归于现实——我们告别，背道而驰，他住走廊那一头，我住这一头。一条长廊，两个方向，就像我们人生的列车，从开始就注定是驶向两个方向。虽中间有过短暂交集，却最终走向分离。 但，这交集虽短，于我而言，却是聊以回味余生的珍品。 我会怀抱着它在大海最深最深处给他我最美好的祝福。 我的男孩。 请一定要幸福。 08.拿铁咖啡（1） 次日我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圆圆还在睡觉，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像个八爪鱼。 我拉开窗帘，阳光扑撒进来，照在身上暖意融融。 我推开窗，深吸了口气，北京冬天的早晨，空气带着些微冬凉，很是清新爽口。 次日我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 晚睡的后遗症就是早上起来总觉得没睡够，昏昏沉沉睁不开眼。 圆圆还在睡，四仰八叉地躺在双人床上，像个八爪鱼。 我把窗帘拉开，阳光顿时扑撒进来，照在身上暖意融融。 我推开窗，深吸了口气，北京冬天的早晨，空气带着些微冬凉，很是清新爽口。 晴空万里，云淡风轻，今天是个好天气，很适合拍戏。 我去洗手间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昨晚睡得晚，眼睛有点肿，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真的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人，我这个样子丢到人群里大约也就找不到了吧。 我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头发拢起来，随便扎了个高马尾，然后去换衣服，顺便叫圆圆起床。 等圆圆终于爬起来去刷牙，我已经全部弄好坐在沙发等她了。 等她的空隙我掏出手机看，林菲一早就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她已经拍戏去了，叫我睡醒了就去片场，顺便给她带杯热咖啡，不加糖。 我回了她一句：“好，乖乖等着。” “简单姐。”圆圆从卫生间探出头，我抬头看她，“我没带擦脸的能不能把你的给我用用？” “哦，好。”我说，起身去拿我的精华乳，“我用的就这个，给。” 她接过，瞅了瞅说：“姐，我还以为你跟林菲姐一样一堆化妆品呢。” 我继续低头看手机，刷盆友圈：“没有，我不怎么化妆，除了偶尔需要。” “都说化妆是女人的第二次重生，简单姐，你得好好学学。”圆圆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 我笑了笑，说：“你怎么和林菲说一样的话？” 圆圆擦好脸从卫生间走出来：“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子呀。” 我失笑，说：“不对。” 圆圆睁大眼睛望我。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漂亮女孩子。” 圆圆龇牙一笑：“简单姐你也很好看啊。” “我？”我指了指自己，摇摇头，“我只能靠才华吃饭，哈哈。” 下午圆圆爸要来接她回家，于是我带着圆圆就在酒店二楼餐厅吃的早中午二合一饭。 今天在酒店吃饭的人还真不少，且大多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一边吃着饭，一边欣赏漂亮姑娘心情还挺美美的。 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诶，我们都在这吃半天了，怎么一个明星也没见到啊。不是说将军令剧组都住这儿的吗？”坐我斜对面的一个穿着皮衣皮裤的女孩子问身边另一个女孩子道。 “不知道，大概今天全都拍戏去了？”穿一身皮草留着波浪长发的美姑娘摇摇头，“反正我是来看林晗的，就是要我在这等三天三夜只要能看他一眼，我也乐意的很。” 穿皮衣皮裤的女孩说：“要不，我们也去他们片场外边儿等吧，在这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穿皮草的姑娘说：“你傻呀，片场外边铁定许多人。到时候人挤人，还看个屁！在这等就不一样了。又不吹风，又不挨饿，又没有其他人和我们抢。说不定还能上去求合影呢。”说完一脸得意，“啧啧啧，我真是太机智了，他们铁定没想到。” 穿皮衣皮裤的姑娘被说服，一脸明白地点点头：“哦。” 我拼命忍笑，觉得两个姑娘着实可爱。 圆圆歪头问我：“简单姐，你笑什么？” 我啊了声，说：“哦，没什么，快吃饭，待会儿你爸该来接你了。” 圆圆听了唉声叹气：“为什么快乐的时间总是如此短暂？”叹完气又夹起一块咖喱鸡，含进嘴里口齿不清道，“我不想这么快上学啊，我还想跟着你一起去片场看林晗呢。” 旁边两个姑娘闻声蔌地看过来。 “快吃饭快吃饭！”我直起身子催圆圆，“看什么明星啊，片场哪是随便就能进的吗？” 圆圆抬头就要说话，我赶紧抢话：“快吃快吃，一会儿你爸就要来了。” 圆圆唉一声，然后继续吃她的咖喱鸡，边吃边可怜兮兮地望着我：“简单姐你干嘛老提我爸要来这一茬，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赶我走啊？” 我瞄一眼旁边，那两个姑娘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交谈起来，我松了一口气，这才失笑一点圆圆的脑袋瓜：“小脑袋里都想什么呢？哪来那么多戏？” 圆圆继续瘪嘴，吧唧吧唧道：“我是认真哒。” 我白她一眼，端起茶来喝。 圆圆：“哎呦喂，这年头真心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我：我听不见，听不见。 圆圆爸比我预期的要来得早，我本来打算吃完饭再带着圆圆在周围逛两圈的，结果吃完刚回了趟房间，她爸就过来了。 圆圆依依不舍得瞅着我，一步三回头，惹得她爸一阵笑骂：“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搞这么伤感干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看见你这样，还不得以为我是人口贩子啊！快走快走，等放了寒假，再找你简单姐玩就是了。” 圆圆立马接口：“说话算话！” 方南呸一声，笑骂道：“你老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圆圆立马喜笑颜开，回头跟我挥手说：“简单姐你等我啊，等我考完试我就过来找你玩儿。” 我点头，笑着道：“好好考试。” 圆圆说：“知道啦。” 方南在车上喊：“赶紧的，我请假出来的，送了你回去还得赶回去拍戏呢。” 圆圆嘻嘻笑，呲溜坐上车，摇下车窗，趴在窗口，对我说：“简单姐，我回家了啊，不~要~太~想~我~啊~”汽车飞速驶向远方。 我站在原地失笑摇头。 小孩子年轻就是好，干什么事都充满活力，生机勃勃的。 送走了圆圆，我自己一个人继续在周边随便逛了逛。 这里的街不大，但胜在安静，每座小店都有其各自的特色。我看见一家咖啡厅，想起林菲叫我帮她买咖啡，于是进去看了看，等我再出门，手里就多了六杯打包杯。 于是，我两手各拎着三杯咖啡往片场去。 我们这部剧除了编剧是个小透明外，从导演到主演的阵容都很强大，强大到我刚到片场就看见片场周围围满了人。都是粉丝，男主的粉丝，女主的粉丝，导演的粉丝，还有来看新鲜的路人粉。 我被这阵仗给吓到，为了不引起骚动，我赶紧把帽子拢了拢，把脸挡了个大半，然后猫着身子进片场。 大约是我的行为太醒目，那些原本或站着或蹲着或坐着的小人儿们都齐齐朝我看过来，目带探究和疑惑，我心一动，脱口而出道：“麻烦让让，送外卖，送外卖。” 我深深地被自己的临场发挥能力给折服。因为那些守在门口的粉丝朋友们听了我的话后不约而同地给我让了道，让我得以畅通无阻地来到工作人员面前。 我偷偷亮了亮藏在大衣里的工作牌，工作人员瞧见后，点点头，放了我进去，只不过他看我的眼神依旧保持着一丝怀疑态度。这就叫我非常高兴了，想来是我演技太好，那临场发挥的几句把他也给骗过去了。 我暗暗在心里得意。 09.拿铁咖啡（2） 罗贯中老先生告诉我们：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这句话经过无数历史验证证明，显然是有很大道理的。 我写的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这样一个分分合合的年代，讲述的则是一个少年将军的戎马一生。 我的将军叫岳然，岳然是陈国的将军。我的女主叫乔诗语，乔诗语是吴国的公主。 将军出帅，大败了吴国，陈国统一，这是一个时代的更迭。 将军归来，带回的不光是胜利的消息，还有吴国的公主。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爱上一个可以爱的人，是轻喜剧；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虐心剧。 我的将军注定要谈一场虐心剧。 我到片场的时候，场内正在拍林晗和马玲的一场对手戏。 林菲则穿着一身大红宫裙，头戴华丽发饰，坐在导演旁边，看着镜头里那两人对戏。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林菲回过头，见到我，眼睛一亮，却很分场合地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笑着朝我眨眨眼，用口型说：“简单，你来啦？” 我点点头，也用口型对她说：“嘘。” 这时，导演忽然说了一声：“卡！” 我们不约而同地朝他看过去。 “不行，岳然的感情没有到。”张安皱着眉摇头，“再来一遍。” 我望着镜头里，林晗微张着嘴茫然地看着这边，然后点了点头，说：“好。” 张安直接站起了身，一错不错地紧盯着镜头。 我也跟着他一起紧盯着镜头，连手上的咖啡都忘记放下来。 我看着镜头，看着镜头里的林晗，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袍，是很随意的家常穿着，两手交握背在身后，静静地立在那里。而在他身后还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素白衣裙，微垂着头，露出一截好看的脖颈，就这么恭恭敬敬地，恭恭敬敬地立在他身后，既不说话，也不抬头看他。那是马玲。 四周是辉煌的宫殿。 我想我知道这拍的是哪一场戏了。 如今的亡国公主已不再是吴国的公主，乔诗语也不再是乔诗语，她只不过是陈国闻乐公主身边的一个卑微婢女，名唤小语。 而他，依旧是那个年少成名的战神将军——岳然。 张安又喊了一声：“卡！” 我看着镜头里林晗有些颓败丧气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与自责。 是不是我的剧本写得太差了？ 我默默反省自己。 张安真的是个很认真的人，对待工作更是尤其的认真。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张安工作时的样子，但我依然被他的认真劲给深深震撼到了。 他暂停了拍摄，把林晗和马玲叫到了身边，他说：“岳然，你是陈国的将军，诗语是文乐公主的婢女，是那个被你灭掉的吴国的公主。你看着她的时候应该是饱含很多种情绪的。愧疚，爱恋，克制……但这些情绪我通通没有在你的眼神里看出来。” 我发现，从我一进片场开始，张安就一直是以角色名来称呼每个人的。 林晗轻点着头，表情却还是显得有些困惑。 其实，作为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他的表现已经很可以了。比如愧疚这一点，我刚刚就已经从林晗的眼睛里看到了。 但好吧，常言道，不要带着个人情绪进入工作，因为那会影响你自己的个人判断。我想，这话说的是对的。因为我对林晗的个人情绪比一般人要更深刻，所以我对他的要求值就显得没有那么严苛了。在我心里，只要他表现的有那么一点点，我就已经觉得很满足很满足了。 但显然张安不这么觉得。 他是一个严苛的导演，对演员如此，对自己更是如此。没有重话，没有训斥，没有脾气，只是一遍一遍地精益求精，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我想，和这样的导演合作是我们所有人的运气。 “岳然，你再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这几种情绪该怎么把握和释放。不懂的话可以问编剧，让她跟你解释解释剧情的展开。”张安很淡定地扔下这一句就不再管林晗，而是转向马玲开始对她进行个人指导。 我机械地转过头，看见林晗正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伸手，干巴巴地问他说：“你要不要喝咖啡？” 林晗嘴巴张成小小的哦型，看着我的手，然后缓缓点头，缓缓走到我身边。 林菲在一旁叫道：“我的呢？我的呢？” 我回头，把最苦的那杯纯咖啡给了她，她一把接过，大红宽袖一拂而过。 小赵在一边给她热了个暖手袋，我又递给小赵一杯，小赵笑着和我说谢谢。 倏数一数，手里一共还剩下四杯咖啡，我问林晗：“你要和拿铁的还是不加糖的？” 林晗说：“拿铁的吧。” 我说好，给了他一杯拿铁咖啡，他有了，老姜当然也少不了。老姜的大胡子动了动，笑着和我说：“看来昨晚那顿麻辣烫没白请，今天还有咖啡喝。” 我对他感觉很是亲切，说起话来自然也就随意了许多。 我说：“是，有吃有还，再吃不难。” 老姜听了哈哈大笑。 天是冷的，咖啡还是热的。我对林晗说：“你先坐一会儿，我看导演应该不会立刻就拍你，你先好好调整一下。” 他说：“好。”然后乖乖找了个地方坐。 老姜对我说：“林晗没拍过感情戏。” 我说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很清楚。从他出道至今，由歌手跨界到演员，他拍的每一部剧我都看过，他的每一次访谈我也都看过。他没拍过感情戏，甚至连感情史在我们这些观众看来都是一片空白，几乎没有任何报道，包括绯闻报道。 我内心甚至邪恶地感到很开心。 我小小地唾弃了一把自己，然后走到张安身边说：“导演，请你喝咖啡。” 张安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轻轻动了动嘴角，笑着说：“是要贿赂我吗？” 我有些惊讶他也会跟我开玩笑。 他说：“黑咖啡？” 我愣愣点头：“有。”然后把最后一杯黑咖啡递给了他。 我一共买了两杯黑咖四杯拿铁，现在我手里还有最后一杯拿铁咖啡。 张安说：“谢谢。”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一股成熟的魅力。 我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客气。” 马玲一直安静听我们说话，等我说完她才笑着说：“编剧偏心，请导演喝请男主角喝，都没请我喝。” 我一愣，还真把女主角给忘了。 我这人有一个坏毛病，就是怕生然后只和熟人打交道。 因为并不是说我在组里请客，所以来时我只想到了林菲林晗老姜几个外加一个张安。毕竟他是我的大偶像，研究了他那么多作品，请个咖啡也算是表达感谢之情吧。 我十分地不好意思，抱歉地看着马玲说：“对不起，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这杯给你喝吧。”我把手里最后一杯拿铁递出去，那是我原本买来给自己喝的。 马玲捂嘴笑了笑，说：“逗你玩的，我不喝咖啡的，热量太高，我还要减肥呢。” 我实心实意地看了看她，说：“你不胖的。” “但是也不瘦啊。”马玲笑着回我，“所以要继续保持，得克制自己。” 我说：“那好吧。”然后看着对方杨柳腰的好身材，再想想自己日渐飙升的体重，我开始感到深深的罪恶感。 张安说：“先拍下一场戏，拍其他人，岳然暂时休息一下，趁这个空档，你可以和他说一说，将军令这个故事的由来。” 我点点头，觉得身扛重任，郑重道：“好的，我知道了。” 10.拿铁咖啡（3） 我重新走回了林晗身边坐着，手里还捧着最后一杯拿铁。我捧着杯子小小喝了一口，咖啡很香很甜很暖。 我喜欢喝拿铁，是因为我觉得大冬天的时候能上喝一杯暖暖的甜甜的拿铁咖啡，真的是一件很幸福事情呢。 不是有人说吗，吃甜食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我喝咖啡其实也是为了拖延点时间，因为我还在心里斟酌着要怎么和林晗说戏。 我还在想着怎么说呢，林晗就先问我了：“简单，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演得不好？” 我的第一反应是心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听在耳里还真是有些小激动。 我想，他可真是个直接的男孩子啊，和电视采访里说得一样，有话说话，不 藏着掖着，拐弯抹角。 “其实，我觉得你演得也还行，不对，嗯……”我努力翻遍脑海里的小词库找词来表达我想说的话，企图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能说得让他更明白些，“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因为我不是演员也不是导演，但我从前听过这一行的一些老前辈说，一个好的演员，是要有一个非常好的自控能力的。这个自控能力并不是我们通常说的自我控制能力，而是指说你能够很好很快的入戏出戏。 我们说入戏就是指演员自己能够进入角色本身。在一部戏还没有做成成品播放之前，是没有所谓的大众观众的。这个时候，演员自己就是最好的观众。你希望你的角色能够感动观众，首先你得要能感动你自己。如果你自己都不能被你的角色所带动的话，那演出来的戏也就只是演出来的而已。” 我挠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说得通不通，反正我就这么继续往下说，“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反正，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我看看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晗的一双眼睛瞧我瞧得锃亮，他认真听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这样专注地看着对方，那双好看的眼睛很容易就叫我误会他此刻的眼里只有我。 他点点头说：“我懂了。你是说我不能老想着怎么去演他，而是要把自己当做他，如果我是岳然，我应该是什么心情我应该怎么做是吗？” 我慌忙撇开了点视线，嗯嗯两声，点点头，继续说：“你有没有发现？导演他一直叫的你岳然，而不是林晗。” 他点头，说：“发现了。” “我想，他这么做大约也是为了帮你们更快进入自己的角色吧。”我说，“其实，我的整个故事如果你有全部看完的话，应该就会明白，岳然他，他其实内心一直过得很苦。想爱的人不能爱，效忠的君主后来又被奸臣蛊惑不信任他。他为了守卫疆土而战，却最终因内乱而战死沙场。 唉，其实有时候我自己都想抽死我自己。为什么我要把我的男主写得这么苦？但是，回头我想想，其实，就像每个女孩心里都有一个公主梦一样，每个男孩心里也都有一个英雄梦。 设想一下，如果岳然他只是个普普通通没什么大志气的男孩子的话，他可能也就过着和其他人一般普普通通的生活，出身名门之后，富裕的公子哥，衣食无忧，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平平淡淡也就过完一生了。 但是，他是岳然啊，那个从小就立志忠君报国的岳然，是那个‘苟利国家生死已’的岳然，是那个‘先有大家，才有小家’的岳然。 他是我的英雄，是陈国的英雄。他是英雄，这就注定了他的人生不会这样平平淡淡。”我刚说完，一闭嘴，瞄一眼林晗，吐吐舌道，“额，好像有点扯远了。” 他也一回神，笑了笑，说：“没有，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我脸悄悄热了热，赶紧把话题又扯回来。 “其实这一场戏我写得时候也花了很长时间。这么说吧，这场戏勉强来分的话可以把它划分为一场感情戏。但它和一般的感情戏又有点不太一样，因为岳然的感情是从不外露的。 你看了剧本应该知道，这是岳然回陈国后和乔诗语的第一次独处，嗯……在文乐宫里，是文乐给他创造的机会。 其实，在岳然心里，他对乔诗语是有很深愧疚的，也正是这一部分愧疚，造成了他永远也没办法对她说出口那些藏在心里的话。 故事的最初，是乔诗语救了他，如果没有乔诗语，他可能早就死在那个冬天的草原了。 他曾经许诺要回报这个救他的姑娘，但当他打败吴国的乔羽军，在吴国皇宫再见到她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个救了他命的姑娘竟然是吴国的公主。 她救了他的命，他领兵出征灭了她的国家。 理智告诉他他没有做错，在那样一个分分合合的年代，不是吴国亡，就是陈国亡。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替国出征，这是他作为军人的使命，也是他的信仰所在。 但，整个故事错就错在他爱上了那个救他的姑娘，可姑娘的国家却因他而亡。”我叹了口气，“这就是岳然一生中最初悲剧的开始。” “有些爱轻易能说出口，是幸福；有些爱，永远不能对人言，是沉重。岳然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场悲剧。 这段不能对人言也永远无法开花结果的感情不会立刻就将他压垮，但再轻的石头，堆积的多了，也有千斤重。 我也曾想，倘若他花心一些，倘若他不负责任一些，整个故事也许又会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我想了很多可能，最后都被他给否决掉了。因为从一开始，岳然的设定就是这样坚持又有责任感的人。” “我知道，他和我很像，我也是那种如果认定了一件事去做就绝不会轻易放弃，一定会坚持到底的人。”林晗望着我说道。 我呵呵笑笑，心道，他当然和你像啦，因为我就是以你为原型写得啊。 但这话，我却不能对他说。 岳然和他处处都像，而我和岳然唯一相像的地方，大约就是我的感情也不能说给对方听，只能自己藏在心底，任他一点一滴地自开自灭。 “其实，岳然和乔诗语之间从一开始就已经预见到了结局了。他们互相相爱，却也明白不能相爱。他们之间横跨着的不只是身份间的差距，还有家仇国恨。乔诗语甚至比岳然爱她还要更爱岳然。 但她知道，她不能。 她的国家因他而破，她的父王母后因他而死。虽然在我看来，两国相争，必有一伤，这根本不能算是岳然的错，只不过是两者所在的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罢了。 但，在乔诗语看来，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只能算在岳然身上。她的父母死了，她还苟活在世。没有一个可以仇恨的目标，她根本就没有意志活下去。当然，她也时常自责，如果那年冬吹雪，草原孤烟直，她没有救醒他，也许陈国就不会灭亡了。” 我自己给他说戏，说着说着我倒伤感起来。我又抿了口咖啡，然后对他说，“其实就是你是喜欢她的但又不能让她知道你喜欢她，不但不能让她知道你喜欢她，你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喜欢她。” “噗！”林晗突然笑了，“你好像在说绕口令一样。” 我有些尴尬地说：“你听着可能有点绕，其实意思也不太绕，就是说你喜欢她但不能叫她和其他人知道，所以你的感情就比较克制而隐忍。嗯，这就比较考验演技了。” 他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我说：“其实我之前说那么一大段话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说岳然的感情戏是非常丰富而饱满的。面对乔诗语，这一场戏里，你可能就要表现出怜爱啊，愧疚啊，自责啊，然后又还是坚定自己立场啊的各种情绪……反正，反正就是很纠结啦。”我本来很清醒来着结果给他说戏说着说着我自己绕晕了，“一句话来说就是内心戏十足，嗯……”我望了望他的眼睛，“你可以通过眼神来表达，我记得这场戏台词也不是特别多，嗯……这就更加的考验演技了。” 林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好像懂了。” 我嘿嘿笑着点点头，手又捧着咖啡凑到嘴边喝。 他忽然看向我的手说：“咖啡都凉了吧？” 我一愣，低头望了望，然后又抬头看他，呆呆地说：“好像是有点。” 他说：“凉了就别喝了。” 我继续呆呆回他说：“哦。” 导演在前边喊他，他应了声，然后回头对我笑着说：“谢谢你啊，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演了。” 我刚想说不客气，就听他又说：“多喝点热水，我先拍戏去了，一会儿聊。”然后留给我一个帅气的背影，人就跑掉了。 我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他，连林菲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都不知道。 “诶，”林菲用肩膀捣我一下，“你们俩聊什么啦你失魂落魄的？我是不是很上道啊你看我都没过来打搅你们。” 我慢慢偏过头，看着她说：“我说你在戏里特死缠烂打叫他小心。” 林菲脸一绿，瞪着我，说：“简单你个没良心的，重色轻友！” 我哈哈笑着躲过了她的魔爪。 11.薏仁百合粥（1） 镜头里再一次出现林晗的身影。 我看见他垂着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对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张安点点头，也打了个手势。 于是，这一场感情戏又一次开始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那一大段话真的对他起了作用，但我看着镜头里的他状态似乎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马玲一身素裙站在他身后，微低着头，倔强的更像是在和自己斗争不去看他。 镜头在这时给了她一个手部特写。 她垂放在身前交握的手紧紧捏着，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白，微微有些发抖。 她演的真的很好。 这时，镜头慢慢扫到他。 他比她要略高半个头，她低着头的时候，他正背对着她。 屋子里很安静，两个人都不说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慢慢转过身来。而她，还是那样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就是一座石像。 无声的沉默，无声的对峙。 两个人的和平相处总得有一个人先才下阵来。 镜头慢慢推进，屏幕上是放大了的他的脸。 我从前就说过他长得很好看，如今才发现，他的脸比我说得好看还要更好看。 我从前觉得语言文字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不同的词汇组合在一起描述出来的画面你总觉得永远也无法去在实际实体中去找到和描述中一模一样的。因为这种美来自于你脑海里的想象，而这种想象通常都夹杂了人的完美期许，而同时每个人的想象又都是不一样的。 但这一刻，我觉得我错了。 没有什么事情说是绝对的。 比如现在，镜头里的他。白的脸，黑的眼，粉的唇，长长的睫毛，每一样每一样都是那么的精致，组合在一起更是那么的鲜活动人。 我从前偷偷在心底用来描绘他的语言在这一刻都仿佛被罩上了一层细纱，那些或华丽或悠远或动人的辞藻在这一刻是显得如此的黯然失色。 因为，镜头里的他是鲜活的，而鲜活的才是最动人的。 这样高清的特写镜头，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眼眸动了几动，嘴巴似张非张，然后缓缓抬起眼眸，注视着那立在他面前的垂头不语的乔诗语。 镜头慢慢拉远，完整的显露出他们二人的身形。然后又一次慢慢推进，只不过这一次，特写落在了岳然的右手上。 我的将军是一个自小就拿枪练剑的少年郎，那一双常年提枪耍剑的手自然要比一般少年郎的手粗糙的多。 我没想到拍摄时要注意这一点，也没想到有人会注意到了这么细微的一点。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虎口处的一圈肤色显得有些暗沉。 那只手一半被掩藏在了宽大的衣袖里，一半露在外头，中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来，却不过僵在空中半晌，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沉默继续在两人之间蔓延，就连空气仿佛都沾染上了沉默的味道。 僵持是对对方最好的惩罚，沉默更是对自己的无声折磨。 我轻轻叹了口气。 林晗演的，真的很好。 至少我有被揪心到。 导演在这时喊了一声“卡”，这一组镜头算是拍完了。 镜头里的两个人立马松懈了下来。 我看见马玲似乎正对他说着什么话，他点着头咧着嘴笑，肩膀一下松下来，放松了不少，灯光的剪影落在他眼里，反射着夺目的点点星光，然后他朝这边突然看来，嘴角一弯，我的心突地跳了跳，赶紧撇过头去。 “是不是有点吃醋啊？”林菲忽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看她，她笑得一脸奸诈，眯着眼睛打量我，我心道，怎么能被你看穿，于是故作淡定道：“没有啊，你想多了。” 林菲不信，但她一向单纯好骗，于是嘟着嘴皱着眉继续盯着我的脸上下看了看，说：“真的假的？你男神在和别人演感情戏诶，你不吃醋？” 我说：“不吃啊，这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工作啊，而且他们还是拍得我的戏呢。” 林菲似信非信，但还是拍拍胸脯对我豪气道：“哎呀，不管你吃不吃啦，反正待会就是我上场了，你放心好了，我呢，就是专门负责棒打鸳鸯的，有我看着，你男神不会有事的。” 我心里偷笑，傻丫头，你的角色也是我创作的，我难道会不知道？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对她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 林菲得意地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林菲说完这句话就被张安叫去了，下一个镜头就是她要出场了。 岳然把乔诗语带回了陈国，陈国公瞧见瞧见乔诗语刚要有点想法，他的小女儿文乐就跳出来把他的想法给掐灭了，于是文乐公主身边就多了个叫小语的貌美如花的小丫头。 文乐是陈国的公主，是陈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当林菲穿着一身大红宫裙出现在镜头自外向内踏进殿门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有点欣慰和感动。这种感觉大约就是一个家长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的动容吧。 林菲踏着步子迈过门槛，眼睛往殿内一扫，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殿内唯一的一对男女身上。她嘴角轻微一动，似是一抹微不可查的自嘲。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她就是文乐。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文乐公主。 长袖一挥，跟在她身后的宫女侍从们立刻停下了脚步，一个个都垂着头静默不语。 而她，则自己一人走了进来。 岳然的手已经放了下去，早在文乐出现在殿门口的一刹那，他就已经收回了视线，面色淡然，目视前方。 “怎么这么安静啊？”文乐一进门就走到两人身边，围着两人慢慢转了个圈，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后说道，“啧啧啧，这么个大好的机会，你们就这么浪费了。然哥哥，你们不是老熟人吗？” 岳然慢慢转过视线，看着她，眉头轻皱：“文乐。” 他把她的名字喊得一如寻常，但林菲却记得剧本里说的是这时候的岳然语气里已经带着淡淡的警告。 岳然和文乐一起长大，陈国百姓都知道文乐小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岳家小儿郎。 文乐对他瞪了瞪眼，然后径自坐在了木椅上，茶几上的水杯已经空了，文乐刚要叫外面人来添水，乔诗语就动了，她转了个身，对着文乐说道：“奴婢去添水。”然后径自上前端了茶盏出了门。 文乐看着门外，挑了挑眉，然后转过头望着岳然道：“哎呀，手脚可真勤快，这可不是我命令她的哦，是她自己要去的。” 岳然收回视线，慢慢望着她道：“听闻你昨日又将夫子给气得生病了。” 文乐听了一跳脚，道：“谁说得！明明是天寒地冻他自己受凉了！” 岳然叹口气，上前，揉揉她的头，道：“不用为了我如此。” 文乐一把糊掉他的手，把脸一偏，皱着脸说道：“你可别自恋，我才不是为了你，我就是不耐烦他每天之乎者也，女戒女规的说个不停。” 我看着镜头里的她，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不以为意，很不耐烦，但耳后根却悄悄红了个彻底。 岳然嘴角轻轻动了动，眼里满是无奈与宠溺。 那个夫子是个老迂腐，私下或是公开地常念叨岳然与那吴国公主不清不楚，又道岳然赢了胜仗回来便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听得文乐很是不爽，借着莫名的由头当着他的面将那一堆女戒女规还有他最爱的一套文房四宝给一把火烧了。气得夫子今日卧病在床，直言小公主顽劣不堪教不得。结果，文乐又派了身边公公亲去夫子家中对那夫子捏着尖细嗓子说了一句话。 “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夫子。” 然后，夫子直接卧床不起了。 岳然笑笑没说话，看着她的眼里尽是无奈与宠溺，只不过这宠溺又有别于他人。我懂，文乐也懂，他看她始终是如看待妹妹一般。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不可抑制的娇羞了，她是调皮捣蛋的陈国小公主，却也是一个正值花季的娇俏少女。 她瞪了他一眼，说：“要留下来吃饭吗？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岳然摇摇头，说：“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 文乐知道岳然和他娘的感情有多深，便不再多言，只说了句：“那我明日去找你。” 岳然摇摇头，说：“明日我要去校场。” “校场？”文乐眼一亮，“那我也去。” 岳然刚要说话，文乐就抢白道：“你不必劝我，你知道我的性格的。” 岳然无言，想到幼时她扮作男子跟着他一起初入行走各大场合忽然又笑了。 “我可不会等你。”他说。 她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便说道：“谁等谁还不一定呢。” 这一场戏算是拍完了。 导演喊了“卡”。 林菲赶紧跑过来拽着我的手问我：“怎么样怎么样，我演的怎么样？” 我握着她的手，她显得很激动，手还有些抖。 我说：“很好，你演的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就是文乐，文乐就是你。” “真的吗真的吗？”她还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不信你问导演。”我笑着对她说。 林菲傻呆呆地看过去，张安听到我说话于是回头对着林菲笑了笑，说：“很棒，一次NG也没有。” 林菲哇哇大叫起来。 “简单你听到了吗，导演夸我嘞！哈哈，没想我一遍就过，哈哈哈哈！”林菲拽着我的手十分激动，“简单你听到了吗？” 我拉着她稳定下来，我说：“听到了我听到了，导演夸你棒。”我知道林菲的梦想是做一个有实力的演员，因为媒体总是报道说她是花瓶，所以我十分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况且她向来是一个有话说话，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姑娘。 林菲眼睛亮亮的，看得我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导演我演的怎么样？”马玲这时候也走过来，林晗就跟在她身后。 “很不错，你很有天分。”张安说道。 12.薏仁百合粥（2） 似乎自古以来都有这么一种说法是越是有才有名的人身上越有一些古怪的个性。 从前业内都传说张安是个很孤僻冷漠有架子的名导演，但今天晚上我们坐在一起喝粥时我才深刻的领悟到一个道理：传言真是猛如虎呐。 今天是第一天，组里没有夜戏，而且因为今天的几场戏都拍摄得很顺利，所以到了八九点的时候就收工了。 其实我还是有些小小疑问的，从前我也跟过组，组里的拍摄几乎是挤得满满当当的，因为演员的行程紧，拍摄进度却不能慢，所以导演是抓紧每分每秒地在拍摄。 我知道张安是个很严格严谨的导演，从他以前三年磨一剑来说，我先入为主的就以为他拍起戏来也是不吃不喝废寝忘食的那一种，可万万没想到他却是这样随性而为的一个人。 我看看四周，估计其他人也跟我一样想法。 收工的第一天，张安请剧组所有人吃夜宵——米家粥铺。 米家粥铺是拍摄地附近的一家老字号粥店，店不算大，但也有上下两层楼，日常喝粥都要排队才能等到，且限时供应餐位，喝完就走，因为还有下一波人等着进来。 我们运气好，来时候恰好避过了高峰期，殿内几乎没坐客，我和几个主演同张安坐一桌，其他人各自分坐，有的赶着回去休息的直接打包带了走，有的没来的张安还打了招呼让其他人给他们打包带回去。 我看了看菜单，满满的一页都是粥名，当然也少不了包子小菜。 张安在这时候开了口，他说：“我比较喜欢吃清淡一点的东西，比如粥，馒头，这家店已经开了很多年了，味道很不错。” 林菲一向是个爱搭腔的，闻言立刻就说道：“简单也喜欢煲粥喝，我住她家的时候她每天早上都会换着花样煲粥给我喝，有的时候是小米粥，有的时候是黑米粥，还有的时候是八宝粥，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味道嘛，还真不是我夸，比我在外面喝得好喝多了。”她说着还一脸自豪地点点头，我把头深深垂下去，心想这个小丫头可真是停不住嘴话多啊。再说，我那不是煲给你喝，是我煲了自己喝，你那只是顺带的好嘛。O(╯□╰)o 桌子一时很安静，我抬头一看大家正都看着我，我心莫名非常规地跳了跳，然后嘿嘿干笑着说：“喝粥养生，养生。” 我看见张安轻轻地笑了，他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知道养生了。” 我继续腼腆道：“养生这事从小做起，从我做起。” 我话刚说完，身边那人就笑了。 我偏头看过去，林晗正看着我乐呵呵地道：“那你给我推荐下我喝什么粥。” 我心虚地瞄他一眼，然后故作镇定地翻菜单，嘴里应着话说：“哦。” 南瓜粥清火养胃，核桃粥补益身体，栗子粥养胃补肾……我一个一个看过去，林晗就坐我旁边等着我，我扫来扫去最后放下菜单对他说：“要不喝七宝五味粥吧，营养比较全面，和胃、补脾、养心、清肺、安神这些作用都有了，而且还能抗寒。嗯……比较适合冬天喝。” 他愣了愣，表情有些呆萌：“七宝五味粥是什么粥？” 我嘴巴一张，气一提，刚要解释就听张安来了句：“就是腊八粥。” 我气一松，点点头，道：“对的。” 老姜在旁边叫着道：“编剧就是编剧啊，叫个粥名都这么与众不同高深莫测有文化。” 我瞪他一眼。 林菲在一旁摆摆手道：“哎呀呀，这我早就习惯了，等以后你们熟了也就习惯了。” 我闭嘴不搭理他俩。 林晗这时候问我：“那你呢，你点什么？也点这个粥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问我，于是我摇摇头说：“我不点这个，我今天想喝别的。” “什么？”他问。 我没想到他这么好问到底，于是我乖乖答道：“这个。”我指着菜单上的一行给他看，“我想喝薏仁百合粥。” “哦。”他张着嘴思索着说，“听着好像很好喝的样子，那我也喝这个吧。” 我抿着嘴盯着菜单不说话。 等粥的时候，马玲主动和我说话问我道：“编剧和林菲认识？” 我抬头，看她说：“嗯，认识。” 林菲满脸戒备地看着她说：“我们的关系比铁棒还铁，比真金还真，比金刚钻还硬。干嘛，你想挖墙脚啊？” 马玲噗的一笑，说：“嗯，如果我说我想挖呢？” 林菲瞪着她说：“你想挖也没门，我们家墙角只有我自己能挖！别说你，就是林晗也不行！” 林晗忽然被点名，睁大了眼睛盯着林菲看。 我手在桌下暗暗使劲掐了林菲一把，她哎呦一声叫，委屈地瘪嘴望着我说：“简单~” 我白她一眼，心道我才不吃你这套，然后对着马玲微微笑说：“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小孩子，被我惯坏了。” 我说这话一是给林菲收场，因为我知道她并不是故意这么说话，加之最近因为某些事让她对我或者说对我们的友谊变得格外敏感和在意。二也是间接表明了我对林菲之前那番话的承认，我和林菲的关系确实要很深刻，总之我都是要站在林菲这边维护她的。 马玲听了我的话眉头一挑，颇有意思地看着我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林菲听了这话可带劲了，端起桌上的水杯一口干了，豪气道：“这话说起来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老姜也颇感兴趣的凑热闹道：“那就长话短说，捡重点说。” 林菲飞我一计媚眼，说：“要说我和简单是怎么认识的，那整个就一活脱脱的现实版英雄救美。” “她是英雄你是美？”马玲问道。 林菲不乐意了：“你为什么不猜我是英雄她是美？” 马玲笑眯眯道：“因为我怎么都觉得你只能充当美，英雄嘛……还差了点。” 我憋笑，心想马玲也是个妙人。 林菲翻她两个大白眼，说：“还想不想听了？” 马玲很配合地回答说：“想。” 林菲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清了清嗓，颇有说书先生的架势：“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我和林菲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呢？我想了想，其实故事真的很简单，如果省略掉她的形容词，副词，只保留主谓宾缩句来说的话，其实就是她等戏的时候睡着了是我给她披了件外衣然后收工前把她叫醒的。 呃，就是这么简单。 但相识于微时，总是叫人记忆深刻。 那时候也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天气比今日还要更冷些。林菲是个小新人，而我也还只是个小实习编剧。 那天按理她的戏原本是排在下午的，因为白天要拍的是几位主演的对手戏，结果因为主演某些私人原因，他们的戏就一直推推推，然后推迟到了晚上。林菲这个小透明自然而然地也就跟着推迟了。 我当时跟在老师后面来蹲班，去化妆间的时候恰好就瞧见她窝在角落的一张椅子里睡觉。嘴巴还微张着，模样十分可爱。 化妆师姐姐告诉我说这是等戏呢，不用管她。 但我走之前还是从道具间拿了个厚点的戏服给她盖在了身上。 那天夜里凌晨一两点几个主演才收工，我和老师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化妆间里的她，于是我又鬼使神差地跑了回去。 化妆间里灯是灭着的，里面的人早就都走的差不多了。 我开了灯，灯光一时还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睛朝里面看过去，角落里果真还有个“球”窝在椅子里。 那时候我的心里想什么来着？ 对了，我当时就想，这人可真是猪啊，这么能睡。 我走过去拍拍她，叫她说：“醒醒，醒醒。” 她慢慢睁开迷蒙睡眼，眼底还有些红，一脸蒙圈地对我说：“啊？干嘛？到我了吗？” 我忽然就觉得很心疼。 我也是一个人为了梦想出来打拼，当时看着她心底就特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心酸。 我说：“收工了。” 她这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嘴角边还有口水印：“你说什嘛？收工了？我这都还没上工呢怎么就收工了？” 我抿了抿嘴没说话。 她继续问我说：“导演呢？摄像呢？场记呢？都走了？” 我点点头。 她瞪大眼看我：“你是哪个啊？” 我想了想回答说：“我是实习编剧。” 她一脸奇怪地看着我，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抓着一件厚戏服。 “奇了怪了？这衣服哪里来的？我明明没有盖东西啊？”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然后慢慢望着我问，“这是你帮我盖的？” 我点点头，手机传来震动，是老师催我了，于是我开始转身往门外走：“隔壁道具间拿的，记得放回去，收工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身后传来噔噔噔噔的脚步声，我还没回头，她就追上来拍了我一把，脸上此刻是飞扬的笑容。 她说：“我叫林菲，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看了她一眼，说：“简单。” “简单？”她皱着眉念了一遍然后忽然一笑，“简单，真是个好名字，真好记。今天谢谢你啊。” 我微笑：“不客气。” 然后，道别。 从那以后，林菲忽然就开始频繁地闯进我的生活了。 我没想到的是，她追起朋友来，是这么的锲而不舍。 13.薏仁百合粥（3） 林菲说完我们的初识，粥也都端上来了。 张安点的南瓜粥，马玲点的栗子粥，林菲和老姜点的皮蛋瘦肉粥，我和林晗则都是薏仁百合粥。 粥很香，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气，尝过之后觉得张安说得真不错，这家店的粥熬得可真好喝，淡淡的香，淡淡的甜，一切都淡淡的正合适，不会让人觉得有腻味的感觉。 我很满意，这家店的粥比我熬得好喝多了。 我偏头偷偷去看某人。 也许是我的偷看技术不太正宗，反正我一看过去林晗就反应过来了，他微张着嘴看我，手里的勺子还递在嘴边上，眼神茫然又询问。 我脸微微发烫，问他：“好喝么？” 他眨了眨眼，奥了声，点了下头，说：“挺好的。” 我满足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开心地喝我的粥。 我想这大约就是一种私心心理吧，我喜欢的东西他也能喜欢我就会觉得很欢喜。 我们吃过夜宵回到酒店，也不过才夜里十点多钟。 较之以往经历来说，那可真的是好早啊~ 我回了酒店先洗了个热水澡，喝了热粥之后胃里暖暖的，洗个热水澡身上也跟着暖暖的。 我不太习惯用酒店里的浴巾浴袍，所以一般都是自己自带。 我洗完澡出来，换了自己的粉白棉睡衣，然后一边哼着歌一边吹头发。 吵杂的吹风声中我似乎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于是我关了吹风机，从浴室探出头。 果不其然，还真有人在敲门。 我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在心里纳闷。 这大晚上的，谁敲我门？ 我解了安全锁，然后转动门把手，刚开了一小半，就见一个黑色的影子风一般从缝里钻了进来。 好嘛，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林菲！”我喊，“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我这干嘛？” 林菲已经自动钻到了我的被窝里，听见我问就从雪白的被窝里露出一个头来，哆哆嗦嗦地说：“哎呀妈呀，冻死我了。外边可真冷啊。你还站门口干嘛，赶紧关门上床。” 我默默关了门，然后朝着浴室走去，我的头发还没干，没干可不能睡觉，不然醒来会头痛的。 于是我继续吹头发。 浴室乃至房间里立刻又响起热闹的吹风声。 看来，今晚某人是又要赖我这里蹭睡不肯走了。 我从以前认识林菲就知道，林菲这人吧特能自找乐子。打个比方说，你就是把她一个人丢到哪个荒岛上，她也能对着荒岛里的花鸟树虫对话说个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我吹干头发走出来，林菲正靠在床头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 我掀开一边被角躺进去，被子里已经被她滚得热乎乎的了。 “看什么呢？”我问她说。 “刷微博。”她头也不回地回答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手机上，两边嘴角还十分不自觉地高高挂起。 “什么微博？”我随口一问。 “诶诶诶，你看你看，这是我们上次的开机照。”林菲一脸兴致盎然地凑过来，指着手机叫我看，“啧啧啧，这张拍的真不错，把我拍得又白又瘦，不对，我本来就又白又瘦嘛。”说完又美滋滋地翻下一张，“这个也不错，这个也挺好，这个，还有这个，这……这张谁拍的？怎么把我拍的这么黑！”林菲忽然气呼呼地指着某张照片放大了给我看，“这谁技术这么烂啊？这是赤裸裸的照骗啊！旁边这是谁？”林菲拖动照片，脸都快凑到了屏幕上，“这不是马玲吗？她怎么这么白？比我白多了！拍照的是马玲粉丝吧！这是嫉妒我的美呀！” 我忍不住翻她一个大白眼，说：“你可别自恋了，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人家马玲本来就长得又白又漂亮，你这才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呢。” 林菲一听这话顿时瘪了嘴可怜兮兮地问我说：“宝贝儿，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不爱我了？你是不是中了她的美人计决定抛妻弃子离开我了？你是不是……” “停停停！”我比了个停的手势，“我爱你爱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矢志不渝日月为证天地为鉴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林菲满意地说。 “诶，还有林晗的照片你要不要看？”林菲故意对我说道。 “不要。”我否决的很速度。 “真的不要？”林菲故意拉长了声音。 “不要……才怪。嘿嘿。”我立马腆着脸凑过去，“哪呢哪呢，给我瞧瞧。” 林菲一脸嫌弃：“瞧你内点出息。”虽然她嘴上嫌弃我，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把手机递给我看。 又是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里满满当当挤了很多人。 他还是那么特别，明明穿得是普普通通的黑羽绒服，我还是一眼就在纷乱的人群中锁定了他。 这张照片应当是用手机拍摄得，有些模糊，并不高清。但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那即将溢出屏幕的优秀气质。 他手里拿着三根燃着的香，一脸认真而严肃。 对待工作，他一向如此。 他曾说：“真的开始做一件事，就几乎没有饶过自己的时候。” 他也曾说：“回头看这一路，运气占了很大程度，但还是得努力，努力才是先决条件，然后再看运气。自己更努力了，才能迎接到那些好的机会或者好的运气。” 我一面欣慰他的心态想法如此成熟，一面也不免觉得心酸心疼。 成长纵然是好的，但成长的过程也往往是残酷的。 我们在电视报纸等一切媒体上所看见的他都是闪闪发光的，而那些星光熠熠的背后的努力和失败则全都被他好好的隐藏起来。 若人问起，也不过云淡风轻的一笑，轻轻一笔带过。 成长可能有很多路，但不论你选择哪一条路，这一路上，你总会遇到大大小小的挑战和障碍。 你会获得成功，你也会经历失败，但不论是哪一种结果，我们都应该永不言弃地走下去。 路是自己选的，只能自己走完，没有人能代替过别人的人生。 只有自己经历的一生才叫真正的人生。 “简单？简单？” 林菲的手在我眼前使劲挥了挥。 我回神，看她：“怎么了？” “看傻了啊？”林菲说，“喊你半天了，有这么好看吗？都失魂了都。”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拿回去：“唉，好像还真挺好看的啊，特别旁边有个大胖子。咦~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好了好了，睡觉吧，明天你还有夜戏呢。”我翻身先行一步躺下来。 “知道啦。”林菲应道，一骨碌钻进被子里，“还是两个人睡暖和。” 我侧睡背对着她，闻言轻轻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我转了个身问她：“诶，今天林晗手上的妆是谁画的？” “ico啊。”林菲说。 “哦。” “开拍前张导说让他记得给林晗的手画的糙一点，说是一个常年提上耍剑的人手肯定有许多老茧和刀口印子。” 果然。 我想。 张安可真是一个细致入微的导演。 “你下次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我继续把身翻回来，“这么个断句法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诶。” 林菲没有回我话，因为她已经打起呼了。 我失笑，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 最近在刷《武林外传》，哈哈，好搞笑的≧▽≦ 14.口水鸡（1） 第二天开工，我是和林菲一起起来的。当然不是我喊的她，也不是她喊的我，我们俩都不是那早起的鸟。 早上天刚刚有那么点要亮的意思，勤快鸟小赵的电话轰炸就开始不停在我们房间炸响，硬是把我和林菲从周公那给叫回来了。 虽然我俩仍旧蒙着被子赖了十几分钟的床。??? 林菲今天只有下午两场戏然后和晚上的两场夜戏。所以她并不急，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出门，然后晃晃悠悠地往餐厅去吃早点。 俗话说得好，公主不急急死太监。└(^O^)┐小赵作为她的经纪人兼生活助理，那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干百人活还操家长的心。 大清早的就把林菲叫醒就是催着她多看看剧本多和导演主演讨论讨论，有事待在片场，没事也待在片场，怎么着也能给大家给媒体留个勤奋敬业的好印象。 至于为什么不和编剧也套套近乎，小赵表示编剧都是自己人了，就不浪费这时间了。-_-||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人家两个主演今天也没戏都早到片场待着去了，您也赶紧的吧。我们可以落后人一步，但可不能落后人许多步啊。”小赵苦口婆心地念叨说，“您就当是去看戏成吗？反正都是坐着，坐片场不也一样吗？” “我不去，片场有啥好玩的？没得吃没得喝，哪有在酒店舒服。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累了就往床上躺，多自在。”林菲端起一杯热牛奶舒服地喝了一口。 “简单姐，你快帮我劝劝她吧。”小赵苦说不动，改用迂回战术来找我帮忙，“林菲今年能不能翻身就看这部电视剧了。” 我理解他的难处和良苦用心，于是对他笑了笑，然后起身，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说：“我去片场了。” “你去片场干嘛？别去别去了，陪我逛逛街吧。等下午我们在一起去。”林菲说道。 “你自己逛吧。”我推开椅子，“不过，你下午可能看不见我了。” “为什么啊？”林菲问道。 “想知道就跟我一起走吧。”我说，“给你三秒钟考虑。” “三。” “二。” “走吧！”林菲拍桌起身，又瞪着小赵说，“还愣着干嘛，快去开车呀！” “哦，哦哦。”小赵反应过来，高兴地先往外走，路过我身边时对我咧嘴笑， 我悄悄跟他眨了眨眼。 我们到片场的时候张安正在和另外几个演员说戏。林晗则和马玲在另一边对剧本。他们对得很认真，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我还没说话，林菲就拱了拱我肩膀，悄声在我耳边说：“怎么样？吃醋了没？” 我偏头，奇怪看她：“你是掉进醋缸了吗？这几天老是吃醋不吃醋的。” 她哎哎了两声，阴阳怪气道：“哎呦，我懂，我懂。不说，不说了好吧。啧啧啧，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我这下连大白眼都懒得赏给她了。摇摇头，唉，我的智障宝宝呦。 “走。”林菲拉起我的手。 “干嘛？” “过去打招呼啊。”林菲理所当然地说。 “人家在对戏，你就别打扰了好嘛。来来来，本编剧特赏你脸，也来给你对对戏。”我拉着林菲的手开始往另一头走。 就这样，林菲被我拖着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落，我又找来两个小脚凳，然后我就坐在小脚凳上开始帮她对戏。 “诶，说来也奇怪啊，以前我拍得内些戏台词跟这差不多多，我背着还怪难的，怎么这回这么多词背起来好像还挺容易的。”林菲纳闷地问我。 “嗯……”我想了想，说，“大概因为可能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林菲：“嘛玩意儿？” “中午想吃什么？”我说。 “口水鸡！”林菲秒答。 “想得美。”我偷笑，这个傻丫头又被我带跑了。“中午片场有发盒饭，你呀就老老实实跟我吃盒饭吧。” 林菲唉声叹气。 == “哈哈哈！”林菲抱着盒饭大笑，“简单，你说剧组食堂阿姨是不是会读心术啊？怎么我才说想吃口水鸡中饭就真的有口水鸡啊？” “这说明我们是个人性化的剧组啊。●ｖ●”我说。 “噗！” 身后传来一声笑。 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谁了。 “背后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哦。”我转头说道，却下一秒愣住。 “林晗也听到了。”老姜赶忙拉人下伙。 “没有偷听，没有偷听，就…就你说得挺大声的然后正好听到了。对，正好听到了。”林晗摇摇头说。 苍天啊=￣ω￣= 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他都要这么的大囧啊！ 我的面部神经一时收不回来，呆呆地愣在那里，还是林菲把我解了围，虽然她并不是主观意识地要帮我解围。 “你们也吃饭啊？” 好吧，我高估了林菲的对话能力高度。 好在老姜也是个能侃能聊的，接了话说：“对啊，你们上哪吃啊？一块儿啊。” 林菲指指不远处的小角落：“就那儿。” “行，那走吧。”老姜特自来熟地领头走，林菲跟在他后头，俩人边走边聊了起来。 于是，顺理成章地我就跟林晗走在了一块儿。 我抿抿唇，也不晓得怎么搞的心里就有点小开心开始泛滥了。 小角落里两张小脚凳，我们四个人显然是不够的。我把饭交给林菲，然后飞速又跑去借了两个同款小脚凳回来。 林晗说“谢谢”，老姜说“辛苦编剧了啊”。我笑一笑，说：“不客气。” 于是，大冬天的，四个人坐着四个小脚凳围在一起吃盒饭。 不是我夸，我们剧组的伙食可真不错，两素两荤还配汤。尤其这道口水鸡，麻辣爽口，味美鲜嫩，获得我们大家的一致好评。 林菲还感慨说：“这以后不管有戏没戏我都要往片场来，蹭顿饭也是好的啊，这饭烧得比酒店里的正菜可好吃多了。” 因为下午有戏，吃完饭，林菲就开始上妆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小脚凳，左右无事，便也开始上看剧本。 我拿的是刚刚帮林菲对的剧本，这几本都是她有露面的几场戏。 我正看的认真，忽然视线里出现一双鞋，鞋有些眼熟，我顺着脚往上瞧，这一瞧，又是一个心突突。 林晗怎么来了？ 我正纳闷，就听他说：“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戏？” 我没立时反应过来：“嗯？” 他就势也坐下来，笑的还有些腼腆，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戏？” 我终于反应过来。 15.口水鸡（2） 林晗让我帮他讲戏，我看了看我手里的剧本，又看看他手里的剧本，说：“哪一场？” 他把自己的剧本递给我，说：“第三场。” 我接过剧本看，第三场是打戏，打，被打，各种打。 岳然出身名门望族，却也是书香世家，文臣之后。家中子弟世世代代入朝从政从文，从未有过习武之人。 岳然自小立志从军，守一方疆土，单这一志向就违背了岳父对他的原始规划和期盼，棒棍之下仍旧紧咬牙关艰辛求学。 这第三场戏便是岳然罔顾岳父警告投军出塞，岳父气极大怒鞭打不见，岳然长跪门前不起，岳母心疼抽噎哭泣。 林晗脸上妆还未卸，其实他的妆容并不明显，只是略在眉目上稍有深化而已。长发梳冠，灰衣道袍，他不出征作战的时候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郎。 我问他：“你是不知道怎么演吗？还是觉得……” 他说：“不是，就是……那个……就是，唉，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我一上完妆出来，他们看了都觉得说我就是岳然。但我自己还是觉得我不是，我就是我，岳然还是岳然，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好像这么说也不对。”他说着自己先摇摇头否决了，“我感觉岳然在很多方面跟我还是挺像的。” 我点头，说：“是的，他和你很像，但他是他，你是你。”他不会变成你，因为他是我想象中的你，故事里的你，不完全的你。 林晗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我，接着说：“我在家里背台词，对着镜子自己练习，完了以后就感觉身体里其实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会儿是岳然在说话，一会儿是我在说话。”他说得直截了当，“就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样。”他说到这自己先笑了，“但还是挺有趣的。” 我也被他逗笑。 “其实我跟你说戏也只能是说把我想表达的故事主题或者说我写这个故事的初衷和目的跟你说说而已，嗯……作为亲妈也许我还能帮你分析分析人物的心理和性格。这些大概也只能帮你稍微容易理解一下你的角色，算起来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我尽量让自己说得明白一些，易懂一些，“写故事的时候我是以第三人称视角来写的，所以可能很多地方比如说主角的内心独白到底是怎么样可能没有办法着太多笔墨，所以这个如果你有想了解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 林晗很认真地点点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工作的时候就是全心全意工作，一丝不苟，无比认真。 “就好比这场戏吧。”我翻开剧本指着说给他听，“你看这里，说得是岳父大怒，抬了家法出来仍然不同意岳然随军出塞。而岳然他是这样一个人，认定了目标就绝对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即便岳不同意，他也不妥协，家法他受了，承受之后还是要去。岳父不见他，他就一直跪在书房外，从天明到天暗再到天黑，不吃不喝，一动不动。父子父子，子肖父，岳母总说岳然和他父亲的犟脾气如出一辙。哪个父母不爱孩子。战场杀敌，守卫疆土固然是岳然的理想报复，但在父母心里第一个思量的却是孩子的安危健康。岳然他懂，但却不会因此放弃志向，所以才跪在门外，希望能获得父母的理解和支持。不然，他大可一声不响一走了之。” 林晗听了若有所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岳然的这段经历和他也有些不谋而合。 他独自离家出国追求梦想，追梦的过程是辛苦的，孤独的，想家不能回，电话也不好打，报喜不报忧，就怕父母跟着担心牵挂。 我想，林晗应该也经历过因为梦想和父母产生意见分歧的时候，但最终妥协的还是父母。 因为父母的爱更包容，更无私，更伟大。 就像岳然的故事一样。 能触动到自己的故事演绎起来会更容易。 我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让林晗自己安静地思考。 要演绎的人是他自己，其他人说得再多再好也只是提供观点意见。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荧幕上的岳然最终是什么模样我们都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看他自己从开始到结束的一步步体会和领悟。 而我始终相信，林晗的岳然一定会是最好的岳然。 == 晚饭依旧在片场吃的。 林菲显然十分钟爱剧组的饭菜，还特意跑到掌勺阿姨那狠狠夸了几番，把阿姨乐的又给她加了几个大鸡腿，林菲回头就分了我一个。 吃完饭还有夜戏，林菲还要吊威亚，别人吊威亚都或多或少有些害怕，她却显得很高兴，乐呵呵地跟我说：“你是不知道，我从前就有个武侠梦，幻想自己有一身轻功，在夜里飞来飞去的，专门打家劫舍，劫富济贫。” 我对她的半吊子成语水平保持忽略不打扰状态。 “没想到，今天第二天拍戏，我的梦想就实现一半了。”她边穿保险衣边和我说。 “哪一半？”我问。 “飞来飞去啊。”林菲说，“至于劫富济贫就留到下部戏吧。” 我真是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林菲拍的时候我们其他几个人就坐在一起看她拍。 林晗感叹说：“哇噻，这么高啊！” 马玲看他说：“这还算低的了。你不也有威亚戏么？” 林晗瞪大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哦，我也有哦。” 马玲问：“怎么，你还怕高啊？” 林晗点点头：“对，我恐高。” 我脱口而出：“他恐高。” 我说完就愣住了。 林晗和马玲同时看着我，我慌忙解释说：“我看报道说的。” 马玲“哦”了声，笑着说：“编剧也喜欢看娱乐新闻？” 我胡乱地点点头，不敢看林晗：“偶尔看看。” 马玲笑了笑不说话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心里很慌很乱，急于解释说：“因为我需要了解一下你们，所以我有搜一些关于你们的报道看。你的我也搜了，你是话题女王，当红花旦，提名过最佳女配角奖……” 马玲忽然笑了，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在介绍我的光辉事迹了。” 我这才默默收了口。 唉，真是越急越乱，我到底在说什么！ 16.热巧克力 林晗可能不是一个专业演员，但他绝对是一个认真且有天份的预备演员。 对，我用预备演员来称呼他，因为他自己也曾说过，在演戏方面，自己还是个新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去学习。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很难得的就是能认清自己的现状，摆正自己的定位。 这一点对他来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做的很好。 他一直都把自己摆在一个适中的高度上，既不因为粉丝热爱而盲目自大，也不因为资历浅薄而被动胆小。 从前到现在，他一直一直都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敢想，才会有前进的目标和动力。敢做，才会有成功的可能和希望。他敢想，也敢做，但也不会天方夜谭地盲目大谈空谈。这样的自我认知在他成功的道路上绝对是必不可少的加分因素。 林晗结束了他的戏份之后，就先和老姜离开了。 我估计他不是回家逗猫看电视，就是和人去体育馆踢球去了。 但想想今天的气温比较低，我猜测应该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林菲的戏份还没拍完，我答应了要等她结束一起回酒店，于是我还留在片场没有走。 小赵买了杯热巧克力给我，他坐到我旁边，跟我一起等林菲。 说起来我和小赵也已经认识好几年了，他真的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经纪人兼助理。 林菲的性格有些直，说话做事可能就很容易得罪人，越是亲近的人，她反而说起话来更加不假思索，想到什么说什么。有时候连我都觉得林菲话说得有些过了，可小赵还是好脾气地对她说：“好好好，我的小姑奶奶。” “其实，林菲认真的时候还是挺可靠的。”小赵忽然说。 我偏头，看着小赵微微仰着脖颈，安安静静看着林菲所在的方向，嘴角轻轻勾起。 我想，他一定是在微笑。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在这个安静的冬天的夜晚，我似乎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话我原本想问他，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什么也不问。 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如果他不说，那就表示他并不想让人知道。 就像我，我的秘密埋藏在大海，不想人知道。 我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巧克力泡得很浓稠，里面的牛奶却又很香甜，大约是知晓我爱吃甜，我这杯还另外加了点糖。由此可见，小赵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他不但对林菲细心，对林菲身边的人也都很细心。 我看了眼小赵的手，他手里还捧着一个银色的不锈钢的保温杯，我轻轻笑了笑，心道，林菲能有小赵陪着她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的双手双脚都已经冰凉的像冰块似的，林菲才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拍摄。 她匆匆忙忙去换衣服，小赵跟过去在换衣间门口等她。 我站起来运动运动，搓搓手，跺跺脚，嘴里的白气哈个不停。 张安忽然走到我面前，问我说：“这么晚还没回去？” 我听见声音，先是愣了愣，然后看着他笑着说：“等林菲呢。” 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暖宝宝递给我。 我有些惊讶，惊讶他竟然还有准备这东西。 这东西网上就有的卖，十几块钱就有几十片，有放口袋的，也有直接隔着衣物贴身上的，化学发热不耗电，保暖效果还特别好。 张安看我表情夸张，笑着道：“是不是很奇怪我这个老人家也会用这么时髦的东西？”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您可不老！” 张安又笑了：“人到中年不比从前了。这是我女儿给我从网上淘了寄来的，很好用。” 我这下嘴巴张的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您结婚了？” “嗯。”张安轻轻应了声。 实在不怪我惊讶，张安入行十多年，媒体上对他的报道少之又少，除开作品上映外，你几乎见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更不必说这种极私密的家庭状况了。 “我女儿比你要小几岁。”张安说。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张老师你一定很幸福。”我说。 张安听了这话很轻很轻地笑了：“对，有这么一个小管家在身边，确实很幸福。” 我们只聊了一小会儿，林菲就换好衣服风风火火地过来了，小赵就跟在她身后，边小跑边提醒她说：“你慢点走，待会儿都洒了……” 林菲看见我和张安在一起，打了声招呼说：“导演，你还没回去啊？” 张安看着她奇怪地笑了：“嗯，就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说完，又和林菲身后的小赵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跟我也点了点头，然后就先走了。 林菲这才抓着我的手，说：“等很久了吧，走吧，我都困死了。” 我一看她，上嘴唇沾了一圈巧克力，偏她自己还不知道，怪不得刚刚张安笑得奇怪。 “嗯。”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怎么了？”林菲问。 “你嘴巴沾东西了，快擦一擦。”我说。 林菲的表情有些呆，她把保温杯往我手里一递，赶忙掏出手机对着看，下一秒就发出啊啊啊的叫声来：“怪不得我觉着导演刚刚看我笑得诡异，原来是我嘴巴沾东西了！丢大发了我！” “没事儿，没事儿，导演日理万机不会记得你这个小插曲的。”我忍笑着安慰她。 林菲还在嘟嘟囔囔：“小赵你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嘴巴上沾到巧克力了……” 小赵依旧好脾气地应着她：“我跟在你后面没看见啊……” 我们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回了酒店，林菲一路上懊恼个不停，但嘴巴却没忘了还要把喝剩下的热巧克力喝完。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林菲：“你觉得小赵怎么样？” 林菲睡意朦胧地嘟囔说：“什么怎么样啊？就那样啊。啰啰嗦嗦，絮絮叨叨，一天到晚跟在我后头念，像个老妈子似的……” 我还想问她，转过身一瞧，小姑娘眼睛已经控制不住地闭起来了，红润润的小嘴巴一张一张的，像个吐泡泡的小金鱼。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感情这种事毕竟还是两个当事人自己的私事，旁观者看得再清楚，也不好随意参与进来，置喙什么。 如果他们真的有缘分，我想，就算我不提醒，总有一天，小赵也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吧。 我这样想着，也这样告诉自己。 我希望有一天林菲能看清她身边的缘分，但我自己的缘分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知晓。 爱情这东西是双人参与活动，一个人的感情不叫爱情，就像我喝的热巧克力，因为有了鲜奶和糖的加入，苦涩的巧克力才会在舌尖开出甜蜜的花来。 17.鲫鱼豆腐汤（1） 我跟剧组请了几天假，因为我之前打电话给老师的时候听她在电话里的说话声好像有些感冒了，所以我决定去看看她。 我跟张安请假的时候他有些差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说：“可以，你如果有事可以自行处理，不用特意和我打招呼。” 我问他：“不是都要先请假的吗？” 他笑了笑，说：“那是我对演员的基本要求。戏开拍，人就必须进组，进了组就不能擅自离开，要离开就必须事先来跟我请假。” 我想了想说：“可是我也是要进组的呀。”我的老师从来都是跟着剧组一起拍戏赶戏，从来不会擅自离开，就算真有事，也会跟导演和剧组请好假。 张安望着我，问：“你的老师是谁？” 我说：“王丽娟。” 他默了会儿，然后说道：“难怪。” 我有些听不懂了。 他对我笑了笑，说：“去吧，不是要去看你老师吗？顺便……帮我和她问好。” 我带着满脑子的困惑离开了。 途中接到林菲的短信问我去哪了我才想起来我还没跟她说我请假了。于是我回了她一句：“回城里看老师，你好好在组里拍戏。” 她很快回我说：“知道啦，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回来记得带烤鸭。” 我叹了口气，对着短信无奈摇头。 她这么能吃也幸亏怎么吃也吃不胖。不然，可不得把自己愁死。 回城里的路上无聊，我打开微信看了看盆友圈。从前的一些好友都在晒日常， 有吃有喝有美景，大家都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过得很快活。 我看了也不觉跟着心情好起来。 我又往下翻了翻，看见有人晒了宝宝照。小宝宝是个男宝宝，刚刚才满三个月，小肉脸圆鼓鼓的，瞪着一双水亮大眼睛盯着镜头看，小肥手伸过来，想要抓住它。小模样十分的可爱。 我看了看微信名，叫“岁月安好”。 我恍惚想起来这是我从前的高中同学兼室友，很乖巧的一个女孩子。从前只知道她爱读书，后来毕了业各奔前程，偶然遇见过一次，互相加了微信好友却也并没有怎么联系。 我在底下评论说：“宝宝很可爱。” 没一会儿，她就回复我：“谢谢，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世无双。” 我看着回复愣了愣，半天过后才缓缓笑了开来。 每个女孩都会有一个自己心底的秘密城堡，里面住着一个近乎完美的少年郎。他们或温润如玉，或冷若冰霜，或霸道野蛮，或少年心性，但无一例外都举世无双。 这是梦想，也是想象。 不因尘世而低头，不因时间而将就。 我在等我的举世无双，因为他就是我心里的公子世无双。 等到了是幸，等不到是命。 我不信命，所以想要多等一等。 等到春暖花开，等到秋收冬藏，等到他遇上他的世无双，也许，我也就不再等他了。 我关了手机，偏头望向窗外。 暖金色的阳光温温柔柔地照射在地面上，天空蓝的像一张布，云层淡的像要消失在上面。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 我到工作室的时候，师哥师姐见到我都表现的很惊喜加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将军令》剧组待着吗？” “我请了假。”我说，“老师呢？” 师姐拿了杯酸奶递给我喝：“老师感冒了，我们赶着她回家休息去了。” “哦。” 有师哥师姐在，老师就不会不顾休息地埋头工作了。 我安下一半心来开始喝酸奶。 酸奶很好喝，是蓝莓味的，味道很浓稠，不知道林晗喜不喜欢喝这个。 我刚刚冒出来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自己把自己给拍醒了。 好像自从和他接触过，我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告诉自己说：简单，要理智，不能太忘形。 克制，再克制。 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他，我今天回来是有正经事要办的，喝完了奶我还要去看老师。 我告别了师哥师姐，自己坐地铁往老师家去。 天色尚早，我到老师家小区前也不过才将将晌午。 我打了个电话给老师，确认她在家，然后转了个弯去了趟老师家门口的家乐福超市。 这个点的超市里人不是很多，我来到蔬果区买了些时令水果和蔬菜又瞧见旁边的海鲜区还有许多个大肉多的新鲜鲫鱼便又买了一条然后才去收银台结账。等我拎着买好的东西去敲老师家门时，老师刚刚好开始准备做午饭。我赶紧拿着东西进了厨房。 “老师您坐着等我一会儿，我速度很快的，马上就能吃午饭。”我扔下这句话就开始熟门熟路地淘米洗菜。 老师站在厨房门口无奈地望着我，转而从冰箱后的墙挂钩上取下围裙招呼我：“又忘了系围裙，待会儿把衣服弄脏了看你怎么办。” 我嘿嘿笑着转过身，两手沾着水还湿哒哒的，我张着手笑得像个傻瓜似的对老师说：“那您帮我系吧。” 老师瞪我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她一边帮我系围裙一边问我说：“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小感冒而已，怎么还特意请假跑回来。” 我在老师面前没那么多顾忌和硬撑，撒娇说：“我就是想您了才跑回来的。” 老师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我呵呵傻笑，然后继续洗菜。 我的老师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住，她的女儿在国外工作，一年鲜少回国。我来老师家的次数还真不少，第一次是跟着师哥师姐过来拜访，后来自己记得路了，来得也就勤快了，到现在已经轻车熟路。 饭已经开始煮了，菜不多，老师有些感冒，不宜吃太荤太辣太刺激，我就简单炒了个生菜，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又做了个鲫鱼豆腐汤。 师姐告诉我，老师最近休息不好，常常跟大家一起熬夜。 我记在心里，当时就想着回头煲点鲫鱼汤给老师喝。 我的老师平时看着挺严肃正经的一个人，私下里吃饭却像个小孩子，挑食的很，尤其对鱼肉类食物。比如，她吃肉只吃猪瘦肉，吃鱼也只吃鲫鱼。 我不记得从哪听说过食用鲫鱼似乎对睡眠不足有一定疗效，而且鲫鱼汤味道鲜美，我的挑食老师难得很爱喝。 18.鲫鱼豆腐汤（2） 我把鱼洗净，把豆腐切块，准备好葱、姜、料酒等配料，就开始正式进入做鱼汤的步骤了。 我的厨艺说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像基本的一些小炒还有常见的个别大菜我都还是会做的。当然，偶尔遇到手生的菜式，凭着多年积累起来的做饭经验，我也能马马虎虎凭自己感觉做出来。 经过多年实践，通过做菜一项手艺活动来说，我深刻地明白了“熟能生巧”这一经典道理。 果然，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 电饭煲的透气孔飘出白色雾气，清淡的饭香告诉我饭马上就要煮好了。 锅里的鲫鱼汤已经开始发白，原先的清汤寡水已经渐渐变成了奶白色，飘出一阵阵的香味。 我舔了舔嘴唇，做个菜快把自己给馋死了。 豆腐已经切好成块，我将它们盛起都放进了锅里，然后转了小火再煮个几分钟。 做菜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我奶奶，说起来我的一手厨艺都是我奶奶调教出来的。 那时候还是我刚刚上大学，有个暑假回家，奶奶腰疼疼的不能动，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萎缩了，变得小小的，像个不能碰的玻璃娃娃。 爸爸妈妈要工作，家中弟弟妹妹都还小，我便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奶奶的责任。 我的奶奶有一双巧手，一双勤劳的巧手，再普通的食物到了她手里总能变着法的美味起来。 从前我小，我是她眼里的小孩子，从来都是她做好吃的给我吃。如今我长大了，她成了我眼里的小孩子，我也想变着法的做好吃的给她吃。 奶奶口味淡，吃的都是些寻常家常菜，我搜搜菜谱，她再指点指点我，倒也能应付过去。久而久之，那些家常小炒我也就无师自通了。 只后来有一天，奶奶躺床上和我说想喝鲫鱼汤真把我给难住了。我从没做过鲫鱼汤，且我最讨厌碰那些滑溜溜的动物…… 我神思一晃神游到从前，再看现在，锅里的豆腐背鼓出来的汤泡泡顶着一动一动的，而我也已经能熟练地洗鱼做鱼汤了。 可见，为了在意珍惜的人，那些曾经的害怕和抵触也都可以变得不值一提。 饭已经煮好了，鱼汤临出锅时我往里加了一小勺盐，然后才算结束。 我把菜都端上桌，热腾腾的香气顿时飘荡在客厅里。 我招呼老师来吃饭，老师还给我拿了一罐鲜橙汁。 “这个太凉了，您感冒就别喝了，我做了鲫鱼豆腐汤，您喝这个汤吧。” 老师看我说：“拿给你喝的。” 我啊了声。 “你不是喜欢喝这个吗？”说完又道，“我又不是你，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嘿嘿笑了：“还是老师您对我好。” 老师无奈地对我笑了。 我们俩人对坐吃饭，老师吃饭的时候一般是不说话的。但今天，大约是我手艺渐长，老师喝着汤忍不住还夸了我：“手艺又进步了。” 我笑，盯着她道：“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等以后我要是失业了，就开个小饭馆，专门做家常菜。” 老师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说：“真不会说话，失什么业！” 我嘿嘿笑，也舀了一勺鱼汤喝。 汤很鲜美，鱼肉炖的化化的，葱香蒜香姜丝香全都在里面。老豆腐被我切成块，鱼肉的鲜美都炖进去了，一口咬下，热乎乎的，软滑滑的，特别有味道。 我满足地叹了口气。 老师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用过饭，我把刚买的水果洗了装好端出来，和老师坐在客厅一起看电视。 老师接了个电话，是她女儿打回来的，叮嘱她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 老师对着电话一一都应了，回头还对我说：“都是些老身长谈的话，我是她妈妈，吃过的米比她要多的多，难道还能不知道？” 我笑：“那是欣姐关心你。” 老师的女儿叫陈欣，我比她小所以叫她姐。 老师道：“你们俩是一伙的。” 我摇头，举手：“我这是站在真理的一方。” “欣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我问，我上次有托她给我带几本全英文的地理杂志。 “说是过几天就回，这两天有些事。”老师说着坐到我旁边，“怎么看这个？” 电视屏幕上放的是张安早期的一部电影作品，叫《浮生记》。我刚刚调到电影频道瞧见刚好在播这个就准备看一看。 “刚刚好在放这个。”我说，“啊，对了，张安您知道吧，他现在是我们这部戏的总导演，我跟他说要请假的时候他还让我跟您问声好。” 老师似乎怔愣了下，那一瞬间的情绪我有些不懂，下一秒她才对着我轻轻笑了笑，说：“我知道，听说了。” 她回答的是对应我说的“张安是我们这部戏的总导演”这句话，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没问我张安跟她问好的事，但我很自觉的没有再提张安这个人，而是转头和老师说起了我在剧组发生的一些趣事。 电影依旧在放，中间插播了几段广告，其中有一段是林晗代言的手机广告。我看着电视屏幕，然后轻轻笑着说：“咱们家孩子可真好看。” 老师忽然问我：“和林晗相处的怎么样？” 我一愣，呆呆回她说：“还行。” 老师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说：“缘分这东西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我没有说话，默默垂了眼。 老师看着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对我说：“很多时候如果你不说其实就是错过了。我不想你和我一样，带着遗憾离开。” 我抬头，有些懵懂地看着老师。 老师淡淡地望着我，我却觉得她此刻望着的人不止是我，好像是透过我想到了其他什么。 她的眼里还有追忆，参杂着很多很多其他的情绪，到最后慢慢消散，最终又归于平静。 我似懂非懂。 老师应该也是有她自己的故事的吧。 就像我自己，不也把心事写在海底么。 我从前一直认为我喜欢林晗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林菲只是以为我追星并不算在内，但老师也知道这件事大约是我隐藏的还不够好，也或者是因为有过相似经历所以才会看着我像看到从前的自己？ 我又有些困惑了。 但可以肯定的事，我得好好锻炼锻炼我隐藏心事的技术了。 19.韭菜猪肉饺（1） 我回来看老师这件事老师其实是高兴的，从她中午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就可以看出来啦。 因为难得回来，晚饭我也是陪老师一起吃的。 欣姐平时跟我联系就叫我没事多来家里看看老师，就是她不说我自己也会经常跑的。 我在BJ的熟人不多，老师算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和老师的关系除了师徒外，她待我也就像女儿一般。 晚间吃了饭我们去小区楼下溜步。 老师住的小区环境很好，绿化建设的十分给力。晚上的风不大，偶尔吹来一阵，倒还有些清爽的味道，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前期准备很充足——穿得够多。 偶尔碰见一些个熟人，大家相互笑着打过招呼，见到我，也会笑着调侃两句。 “丽娟的小女儿回来啦？” 老师笑笑，应着道：“嗯，回来啦，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啦。” 我往往腼腆着脸低头笑，然后笑眯眯叫一声“奶奶好”或者“阿姨好”。 夜里天色晚了，老师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 我说：“没事，都是坐地铁，方便得很。” 老师却不听我的，只说：“你住那么远，坐地铁至少都要一个半小时。” 我努了努鼻子，笑嘻嘻道：“虽然远了些，但环境什么的都挺好的，挺安静的。” 老师转过身叠衣服不看我：“听我的，今晚就住这了，房间一直都给你收拾好了的。” 老师家是三室一厅，除开老师和欣姐的两间房，还有一间原来做了书房用。后来欣姐出了国，为了方便我来往，特意又把书房整修了下，改成了一间客房。偶尔我来这里，就住的这间房。 房间一直都是收拾好了的，欣姐的是，我的也是。虽然我们俩都不常住，但老师从来都是一齐收整，只要人来了，就能舒舒服服住下来。 想来，老师一个人在家也是有些寂寞的吧。 晚间我们又凑在一起看电视，我喜欢看动漫，老师就陪着我看，虽然她并不大爱看这些热血动漫。往往我笑的前仰后翻，老师就看着我哭笑不得。偶尔我也陪她看中华戏曲，虽然我不是很听得懂，但老师往往听得很入迷，咿咿呀呀里道不尽的千般韵味万种风情。 躺在床上的时候，暖和和的被子里嗅出一股清香的阳光的味道。 我盖着松软温暖的棉被，甜蜜蜜地进入了梦乡。 浩瀚沙漠，烽烟直起。 我的将军骑着赤色骏马朝我奔来。 冷冽的寒风呼呼奏响。 我眯着眼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 夕阳在天边尽头扯开血色帷幕。 我仰着头，眼泪被风吹的想流。 马蹄声渐渐响在耳畔。 高大的身影一跃从马上下来。 那人影渐渐逼近。 近到咫尺，近到眼前。 “我回来了。” 我猛地睁眼。 完了。 做春梦了！ == 我回到家的时候太阳正正好照在头顶上，屋子里好久没人住，一开门一股霉味。我赶紧把门窗都打开，又将被子抱出来放在阳台晒。太阳很大，阳光很足，晒一个下午，晚上就能睡暖和啦。 冰箱基本是空的，所以我准备下楼去小区对面不远的小市场买菜。我虽然在家住不了几天，但比起吃外卖，我还是更喜欢在家里自己做了吃。 市场里挺热闹的，我们小区附近这个小市场虽然不大，但品种却很全，蔬菜瓜果海鲜肉类全都有，价格比超市还要便宜一点点，我一般都是来这里买菜。 晚上吃什么好呢？ 我正纠结着，忽然想起好久没吃饺子了，于是灵机一动，跑到面食小店买了擀皮用的面粉又跑到蔬菜区买了两把韭菜又跑到猪肉铺称了半斤五花肉，然后兴冲冲地回了家。 包饺子这活我只在大学时班里聚餐包了一次，算起来今天是第二回，手艺还生疏的很。 我发了个微信问我妈怎么做，我妈回得倒是挺快，因为是语音…… 我点了语音，里面她说着家乡话告诉我怎么包饺子。 包饺子就得先和面。 我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恩要把面先和好，大概两碗面粉就要一碗水，加个鸡蛋，加点盐，不要加多滋，然后就开始和。和面恩晓得吧，就这么揉，要和软一点诶……和好滋还要醒哈子……” “还要调陷，嗯买滋肉跟韭菜吧？先把肉跟葱啊姜末啊都倒好，倒点酱油、料酒，再加点鸡精那些调味料拌好啦，最后把韭菜切碎了倒在一块……” “擀皮会吧？把那个面切好搓成一条条滴再揪成一小撮一小撮，往刀板上撒点面粉，再去擀它，不然沾手沾到刀板上去滋……” “包滴时候捏要注意，从中间往两边挤哈子，不要一哈下锅滴时候漏出来子，唉，算了算了，反正一样切到肚子里，你捏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吧，反正是你切……” 我：“……” 是亲妈。 我按照我妈的步骤进行得很顺利，除开在捏饺子的时候果然捏的很丑以外，其他都OK。 我特意发了张照片给我妈，结果两小时后收到我妈的饺子图。 配字：看大厨的晚餐。 我被我妈给打败了。 虽然第一批卖相不太好，但俗话说得好，手艺都是练出来的。 我勤奋好学地精神在学习厨艺一途上发挥的很彻底。 于是第二批饺子就很有那么些样子了。 包饺子花了些时间，下饺子却很快。 第一锅出来，果然有好几个碎了，但这并不影响我食欲，我仍然胃口大开地迅速把它吃光光了。 第二锅紧跟着也好了，这一次盛出来的时候我特意拍了张照片发给林菲看。 过了一会林菲回我说：“你男神看了说：‘这是疙瘩汤么？’” 我：“……” “你看不出来我做得什么吗？”我敲下这一行字发了过去。 林菲这下回我回得很快。 “我很尴尬，你男神眼神太差了，作为朋友的我为了帮你挽回形象，我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说：‘这明明就是一碗汆肉汤！只不过我们家宝贝儿喝肉汤喜欢加面皮，二合一更带劲！’我说得对吧宝贝儿？” 我发了个生无可恋的表情给她。 “我想静静……” “我小名就叫静静啊(*^__^*)……” 我：“再见！” 我看着这碗汤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20.韭菜猪肉饺（2） 我原也没想着怎么怎么，但忽然听见说林晗看我这个像疙瘩汤，我心底那点莫来由的自尊忽然就飘上来了。 面粉还剩了点，五花肉也还剩了些，我又洗净了手将这些剩下的材料重新利用了起来。 如果说，前一次是练手包着自己吃了填肚子，这一次我就是特意要包得好看来给林晗看了。 这一回我包得很慢很仔细，一个角一个角地认真捏好捏成型，然后按顺序摆在盘里，摆的好看的。 我像是对待工作一样来包饺子。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等碗里的肉馅没了，面团也没了，我才终于收手将最后一个饺子摆好。 我拍拍手，一堆白色的面粉随着我的动作四处飞撒。 我又拿出手机找了个角度拍了一张美美的发过去。 我问：“这回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林菲大概在吃饭，因为她直接回的我语音，而且说话声音就像嘴里含着东西一样囫囵的很。 “看出来了，这回看出来了，这不明显是饺子嘛！” 我刚听完她又发来一条语音。 “林晗说你包的真好看，特别像饺子！” 我：“……” 他的夸人方式还真是一针见血的与众不同。 又是一条语音。 “啊，他说他最喜欢吃蒸饺啦。问你晚上是吃蒸饺吗？” 我：“……” 我刚刚吃“疙瘩汤”都吃饱了。 但我还是回了她：“嗯。” 我端着这些好看的饺子再一次进了厨房。 北方人喜欢吃饺子，林晗喜欢吃蒸饺。 没有专门的蒸笼，我就往锅里放了些热水，然后把饺子放在盘子里再把盘子在锅里，盖上盖子，点火，蒸。 锅盖上渐渐浮起一层白色的雾气。 我等的功夫又发了微信给林菲，问她说：“在剧组吃饭吗？” 她直接回了我一张图片。 我点开。 是林晗。 正在低头咬鸡腿的林晗。 一张桌上摆了许多盒菜，有鱼香茄子，有麻婆豆腐，有鸡腿，有小炒肉片，还有汤。 林晗的面前是一碗空了一半的饭，透明的塑料盒里还能看出夹了许多菜在里面，而他自己一只手还拿着筷子夹着鸡腿在咬。 很香。 吃得真香。 我本来都不饿了现在看着照片都想跟着吃。 锅里的蒸饺熟了，熄了火，我将它盛出来。 又拿和酱油辣油简单混合做了个调味汁。 林菲问我：“不赖吧？” 我回她：“嗯，真不赖。” 林菲哈哈的声音透过语音传出来：“哈哈哈哈，都是我点的外卖！” 我这才反应她拍了发给我看的其实是食物，而林晗不过是不小心入镜，我却将他看成了照片的主题。 隔着手机我都有些脸热不好意思。 “看，蒸饺。”我又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不错嘛！看起来挺好吃的！回头下次去你家你就做给我吃。” 我说好，又想叫她把图片给林晗看，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做这个蒸饺说实在话，其实是因为林晗之前看不出来我做的是饺子，心里憋着那么股劲儿想要让他刮目相看的。 可能每个女孩都有这么一种心理存在吧。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想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给他看。或温柔，或伶俐，或干练，或手巧……都想都想全部全部展现给他看。 想听他称赞的话语，想看他惊艳的神情。 我默默叹了口气。 我是深海里的一尾鱼，他是天空里的自由鸟。 从前我向往他，只是在我的世界里偷偷的向往。如今游到了海面上，看着阳光温暖，海风温柔，我开始贪婪地眷恋这一点点的温柔。 唉。 我好像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这样不好，对我不好，对他也不好。 我忍住了没有再问林菲林晗如何如何，但林菲自己却真不愧是我的好盆友。。。 “林晗说看着好像挺好吃的，没想到你除了写故事还会包饺子。” 我盯着手机，一字一字看了好几遍。 心里好像烧开了一壶水，咕噜咕噜冒着小泡泡，忍不住想要微笑。 我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蒸饺，放在调料碗里点了点，白色的饺子顿时多了点酱色，在我眼里看着十分可爱。 我忍不住尝了一个，味道酸酸辣辣，十分开胃可口，吃完一个，立马又夹起第二个，然后就变得根本停不下来。 下次，有机会……也许……我可以做了给他吃。 如果……他愿意的话。 从前我妈总和我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当然，我也和林菲说过同样的话。 在酒店才住了那么几天，回到家，就觉得好像把心放回了远处一般，说不出的舒服和踏实。 棉被是白天刚晒过的，里面盛满了阳光的味道，蓬蓬的，软软的，躺在上面就好像躺在了云朵里，不由自主就放松了自己，想要好好睡个懒觉。 床头灯的灯光将整个房间都映照的暖意融融，我的习惯是睡前要看一会儿书，于是泡了杯热牛奶，拿了一本很久之前买的书出来，准备看一会儿再睡觉。 书是旧书，是我刚来BJ的时候妹妹送我的。书的名字叫《小窗幽记》，算是格言警句类的小品文。 我喜欢读它，是因为读的时候还有读过之后或多或少地能从其中有些自己的感悟。 我有把它推荐给林菲，因为林菲是个莽撞的急性子，而读书尤其是读这类的书籍能够很好地帮助人平静自己的内心。 读书使人升华，这话还是很有一定道理的。 夜静静慢了下来。 睡意已经开始有一些了。 我收了书，关了灯，房间也跟着变得黑暗。 被子里很暖和，一个人睡很充足。 安静下来的时候，人的脑子总是开始不由自主地进行一些联想活动。 不知道林菲她们收工了没有？不知道今天的拍摄顺不顺利？不知道没有我讲戏林晗他有没有想起我？ 我乱七八糟毫无思绪地胡乱想着，然后想着想着就慢慢睡着了。 今天的饺子可真好吃啊。酸酸辣辣的，下次要是能一起吃就好了。 21.BJ烤鸭（1） 我在家一共待了有三天，回剧组的那一天忽然下起了小雪。 这是BJ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我坐在去剧组的汽车上，车内外的温差让车窗上起了一层蒙蒙水雾。 我伸手擦了一小块玻璃，这一小块玻璃足够让我瞧清楚窗外面的景色。 无数白色的小点在半空飘落，地上已开始有了浅浅一层积雪，这条路上行驶的车辆有些多，故而很多积雪也已被碾成了水，远处的草丛上却还是白茫茫中一点绿，很有一番味道。 我到酒店的时候才刚刚下午，林菲事先和我说她下午有戏，叫我自己先回酒店休息，不用往剧组去。 我将东西收拾整理好，又睡了个回笼觉。冬天不光是青蛙和蛇要冬眠，我也要冬眠，只不过我“眠”的浅，更加易犯懒犯困而已。 我醒过来已有五点半钟了，看窗外，天色也早已经暗了下来。 被窝里很暖和，我刚睡醒就懒在里面不想动，从床头摸了手机出来发消息给林菲，问她吃饭了没有？她上回叫我给她烤鸭，我倒是真给她打包了两只，连着酱料、荷叶饼一起，全给她打包来了。 林菲半天才回我，她倒是记性好，头一句就问的是：“烤鸭带了吗？” 我说：“带了。” 这回她直接打电话来了。 “带了几只啊？”她劈头盖脸地就问我。 “两只。”我说。 “两只啊，那完了，怕是塞牙缝都不够了。”林菲在电话那头咕哝道。 “两只还不够你塞牙缝？”我说，“您也太瞧不起我的鸭子了吧？” “不是不是！哎呀！”林菲着急道，“要是就我一个人吃那肯定是够了的啊，但是问题是今天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啊！这人一多，两只鸭子，可不就不够我吃了嘛。” “还有人？”我惊讶道，“没有人啊，我没邀请谁啊？” 林菲的声音忽然一下就变小了：“那个……就是那个……我想着反正收工早，正好一起回来，我就顺口这么一提，就……就把林晗邀请来和我们一起吃烤鸭了……” 我：“……” 我忽然想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此时此刻人还躺在床上并且“衣衫不整”并且披头散发。 林菲怯生生的喊我：“简单……” “你们到哪了？”我问。 “到酒店了，刚上电梯……” “啪！”我挂了电话，迅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套了件外套就往浴室奔。 水声哗啦啦响起，我接了就往脸上拍，又接了一捧水漱口，接连漱了好几口。 我们住五楼，乘电梯上来再穿过长长的走廊到我房间按照一般不着急的步速来算大约一共要花三分钟，也就意味着我有三分钟的时间来收拾自己。 我迅速洗了把脸，拿毛巾胡乱擦干，总共花去30秒。好在我平时就不怎么化妆，不然还要浪费几十秒。 我从浴室奔出来，开始翻行李箱找衣服换。 我在心里计划的好好的，时间一分一秒利用起来应当是可以在林晗他们敲我门前全部整理完毕的。但我却忘了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可变因素——林菲。 林菲大约见我挂电话挂的猛又毫无征兆，便有些心慌怕我生气还是怎么的，本来可以一路慢悠悠平心静气地走过长长的走廊，她却撒开腿跑着过来了，比我计算好的时间早早提前了一分半。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正翻出一条打底裤欲往身上穿。乍一听见敲门声，我心一慌。 怎么来的这么快？ 敲门声还在咚咚响，而且愈来愈有越大之势。 我一着急，也没注意裤子正反面，就赶紧往身上套，嘴里还应着“来了来了”，胡乱穿好又把身上的羽绒服拉紧，便赶紧去开门。 门一开，露出林菲一张病态的脸，妆容还未卸完全，惨白惨白的，直吓我一大跳。 “你这是大病未愈呐？”我问，又悄悄往她身后探了探。 “别看了，林晗他们先回自己屋去了，一会儿才过来。”林菲饶过我就往屋里进。 我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打底裤穿在身上怎么觉着怎么难受，果然是穿反了。 “你不早说！”我关了门，气势汹汹地跟进来，“我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 林菲摊手，无辜地看着我：“宝贝儿，是你自己一声不吭就挂了电话，还吓得我以时速50码跑过来可累的够呛！想当年我跑八百米都没这么用力过！” 我不吃她这套：“赶紧去把妆卸了，你在这样看着我我怕我晚上会做噩梦。” 林菲瞪我一眼，乖乖进了浴室。 我这才有时间安心的换衣服叠被子。 裤子这东西怪不得要设计正反面，穿反了这可真别扭。 等我换好衣服，叠好被褥，林菲也收拾好后，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来我房间，虽然这并不是我家，只是酒店，但却是我自己住的私人空间。一个地方待得久了，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生活气息。就像我房间，洗漱台摆着我的所有洗漱用具，沙发上搭着一块格子珊瑚绒小毯子，床头柜上还摆了一本书，那是我临睡前要看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前，缓缓抬起手，握住了门把，然后轻轻转动。便随着金属门锁打开的声音，缓缓拉开了门。 我抬头，抬眼，他正正好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表情微微发愣，是他一贯的呆萌属性，然后嘴角缓缓上扬，嘴唇笑成了粉色的心型，露出一截整齐的白牙，笑着对我说：“嗨！” 我情不自禁地微笑，对着他，傻傻地挥了挥右手。 我说：“嗨，你好。” 我想，我现在的表现一定像个傻子一样，不知道有没有将他吓倒。但我此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整个人都沉溺在他的笑容里。那里面有星星，有水漾，有光，有所有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部全部都是我的向往。 我向往着他，一如深海向往着太阳。 他是我的向往，是我此生最真最深的向往。 22.BJ烤鸭（2） 林晗进了我房间，我招呼他坐又招呼他喝水，反正就是有些手忙脚乱的不像平常的我。 林菲卸好了妆出来，我已经把两只鸭子都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酱料、荷叶饼全都整齐摆好在一边。 林菲问：“有酒吗？” 我踌躇半天，看着她说：“我带了米酒。” 林菲眼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我：“就知道你跟我心有灵犀。” 林菲一向以酒鬼著称，我虽不说是酒中仙，但家里老爸也是个爱喝酒的，自小也就“耳濡目染”跟着尝过不少酒，偶尔凑趣也跟着小酌一下添添兴致。 林菲常说和我在一起就如同干柴碰上烈火，处得特别有劲儿。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说我们俩在很多方面都很合拍，比如吃喝这方面我们就意外地非常合拍。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而且冷的早。 我一惯的观点是大冬天喝点小酒暖暖肠胃还是极好的。 酒这个东西它还真不是个坏东西，就像钱一样。有人为了钱做坏事做缺德事，但你能说这是钱的错吗？ 我说不能，这锅钱不背。 钱没有主观意识，有主观意识和行动能力还是人自己。所以说酒这东西利弊的发挥关键还是在于喝的人自己是否把握的好它。 宣传语不是都说了吗？ 适量饮酒有助于身心健康，过量酗酒则会危害健康。 我把米酒拿出来，又跟着掏了两个瓷白色的小酒碗。 林晗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望着我，我估计他没想到我还自备了这玩意。 我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解释道：“我喜欢拿这个碗配米酒喝，比较……比较有感觉。” 他哦了声，说：“理解理解。” 我把碗放一个他跟前然后放一个自己跟前。 他看我这样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给菲姐吧。” 我说：“没关系，给她一个塑料杯就行。” 林菲听了这话瞪着我不说话。 我故意不看她，心里想着叫你一直偷卖我，这回我也要卖你一次。 林菲唉唉两声，然后乖乖自个儿拿了个塑料杯过来，边放好边叹气道：“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我裹好一块鸭肉饼就塞进她嘴里。 可赶紧别说话了吧！ 林菲得意地望望我，嘴巴已经自动工作起来了。 我瞪她一眼警告她，脸却不争气地有些热，好在林晗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 而林菲她朝我翻了翻白眼，摇摇头，然后开始自己动手吃鸭，自给自足。 我对林晗说：“不用客气，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就好。” 我话刚说完，旁边就幽幽飘来一句：“对对对，自己家哦。” 这个拆台王！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我又塞了一块烤鸭进她嘴里。 林晗看着我俩哈哈笑。 我想他此刻应当已经把我们当做朋友了吧，所以没有了开始的顾忌与生疏，行为放松自然了许多。 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总是要放松不少。 我们就着米酒吃烤鸭。 烤鸭皮很酥脆，裹上荷叶饼后再同时在里面放上一根小黄瓜，配上两根葱，再沾上一点调味酱，那口感真真不是一般的好。 是极好！ 米酒是老师自家做得拿给我的。 我的老师做的米酒发酵的天数比较长，酒酿很多很稠，酒精度数也不算低，喝的多了也是会飘飘然的。 老师知道我爱喝米酒，每年的冬天都会做不少。不过，她通常不允许我喝许多，一般都是拿来煮了鸡蛋煮了汤圆吃，偶尔我在她家吃饭时她才会让我喝两杯。 这一次，还是我死乞白赖地撒娇卖乖才绕了这么满满一小瓶子出来的。 林菲跟我一起是喝过米酒喝过酒的，林晗确是第一次喝。我说得第一次是指我第一次看见他喝米酒，而且喝的是我带来的米酒。 我倒了一小碗递给他说：“尝尝。” 林晗就像一个好奇宝宝接过酒碗瞧了瞧，手还晃了晃，然后凑到鼻前闻了闻，眉毛一扬，很新鲜的样子。 “哦！”他尝了一小口，惊讶道，“好喝好喝！” 我弯了眼笑：“这个是我老师自己做得，纯天然糯米发酵，不掺假。” 他又喝了一口，嘴角忍不住上扬：“你老师？” 我说：“王丽君。我的老师是王丽君。” “啊，王老师我知道。”他说，“王老师编的剧我小时候有看过。” 我被他的话逗笑，他自己说完也哈哈笑了。 林菲在一旁幽幽看着我们，默不作声地吃着喝着，我余光瞥见她赶紧提醒林晗说：“快吃快吃，再不吃就要被她一个人给吃光了。” 林菲不满抬头瞪我，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两边脸颊鼓邦邦的，说话也显得有些口齿不清。 “简单你也太偏心了吧！” 我装没听见，手脚麻利地开始包鸭子，一边包一边还不忘递给林晗吃，惹得林菲又是一阵抱怨吐槽。 林晗则在一旁看得兴高采烈。 米酒配烤鸭，这大约是林晗第一次这么吃。一整个晚上他都显得很高兴，看着他高兴，我也跟着很高兴。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么？因为他的高兴而更高兴，因为他的伤心而更伤心。 林菲从前问我，怎么样才算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我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啊，我想起来了。 我对她说，当你的情绪开始会随着另一个人的情绪起伏而起伏，当你的心情会跟着另一个人的心情波动而波动时，那么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你已经喜欢上这个人了。 林菲问我那还有百分之一是什么情况？ 我告诉她任何时候一个人说话都不要说太满。因为在这个世界还有一种东西存在叫变数。我说百分之九十九就已经是很肯定很肯定了。剩下的百分之一是我给自己的退路和保留。 我喜欢林晗，从我第一次在电视节目上见到他起。主持人要求他对着镜头拍照，他盯着镜头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好，主持人忽然说拍照，那一瞬间他慌乱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照片就这样将他定格在了大屏幕上。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完了。 后来是是非非，兜兜转转，他回了家，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其中曲折，他并不曾说，外人也无甚细节可以考究，但，偶尔从只言片语里读得他的从前便也跟着心疼欣慰。 我说过的，这个米酒的酒精度数并不小，林晗一连喝了好几碗，眼神都开始变得热切了起来，水灵灵的璀璨夺目。 从前我便说过他的眼里有星星有光，而现在，他的眼里则变得光芒大盛，星光璀璨。 我送他出门，林菲直接躺倒在了沙发上哼哼唧唧看电视。 林晗笑着挥手道别，我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 昏暗的灯光落在深色地板之上。 这条长长的走廊每天都有许多人走过，但现在，此时此刻，我看见的人就只有他。 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 他的个头在如今大众审美逐求里并不算高，甚至连发布会和红毯合影时他爱踮脚也成了娱乐记者们八卦的话题。 他可能在别人眼里尚且还有这个不足那个欠缺，但在我眼中的他，却是最好的他。 我看着走廊尽头，他黑色的身影渐渐凝缩成了一个小圆点，然后一点点消失，消失在尽头。 我立在门外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都有些发酸，才恋恋不舍地转身进了门。 这个寒冷的冬夜，我和林晗第一次一起吃烤鸭，喝米酒。 他说话我听，我说话他笑。 这些事情从前都是我不曾想象过会真实发生的。 这一晚美的像一场梦。 我想，这真是一个美梦啊，有五彩十光的泡泡，连深海也跟着变得梦幻了起来。 23.辣子鸡丁（1） 我回来的第二天就正常进了剧组。 我看见张安的时候他正在和摄像大哥说话，他远远瞧见我对我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方男就在他旁边，穿着一件超大号的军旅防寒厚棉服朝我“挤眉弄眼”，我被他的小动作给逗笑了。 事后方男来找我说圆圆这段时间学习特别特别用功，说是因为她和我约定了好好准备期末考，考完了才来剧组找我玩。 我说是有这么回事。 圆圆这个小丫头是个极认真的小女孩。玩的时候很认真，用功的时候也很认真。既然是我俩约定好的事，那她就一定会努力遵守来兑现承诺，我自然也会遵守承诺。 不过，几天没见到老姜，他似乎又胖了些？ 我上下偷偷打量他的时候被他发现，他笑着对我说：“怎么滴？几天不见发现我更帅了？” 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说：“你可拉倒吧！” 老姜哈哈大笑。 “剧组的伙食看来真是太好了。”我感慨道，“吃在你身上真没有浪费，效果都体现出来了。” 老姜学我：“你可拉倒吧！” 我哈哈也笑了。 最近天气十分冷，拍摄强度或多或少地减弱了一些，但奇怪的是，拍摄进度竟然一点也没有落后。 我在思考之余不免又对张安多了几丝钦佩和好奇之情。 晚间大家一起在剧组吃的饭。 我们剧组的后厨阿姨真不愧是尽职尽责，每天都变着法的给我们换菜单。上一次我还在的时候记得吃得是口水鸡，这一次回来又变成了辣子鸡丁配素炒青菜，当然依然还是有鸡腿拿。 我爱吃辣，这些菜自然都非常合我胃口。不过我奇怪的是林晗竟然也十分能吃辣，我看他吃的时候比我吃得还要香，嘴巴就一直没停过。 晚间收了工，马玲想找张安对下接下来的剧本。她这几日的戏份都安排的比较多比较重，比如女主和男主对的好几场重头戏就都排在这两天。 张安听她请求略微思考了会儿，就同意了。然后顺便也叫上了林晗，因为林晗是男主，这几场都有他和马玲的对手戏。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就索性将我也给叫上了。约好了大家一起晚上去张安房间对剧本。 我们约的是十点半在张安房间汇合。但我这人时间观念一向比较严谨，所以习惯性地提前十分钟就收拾好来到张安房间门口敲响了张安的门。 “咚咚”两声，门就开了。 张安还是和白天的一样穿着，只是将外面的风衣褪去了，棉衬衫配羊绒马甲，黑色西裤，灰色棉拖。 我裹了裹自己脖颈上的格子围巾，忽然觉得我是不是穿得太多了…… 张安开了门让我进来，我进去才发现他的房间风格挺像他这个人的。 简单，利落。 我们住得都是一样的客房，总体布局都是一样的。但住了这么久，我的房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小小的改变。但张安的就没有，要不是他人在里面，我都以为这里还没人住。 几乎就是纹丝未动。 我恍然想起圈里似乎一直流传这么一句话：张安从不住酒店，只住私家房车。 思绪一下飘的有些久远，加之自我进组以来张安都是和我们一起同吃剧组饭同住剧组安排的酒店，所以一时倒也没想起来这一点。 如今看来，传言说不定还真是真的。 张安自床头柜的电水壶倒了两杯热水过来，我有些好奇地望了望那个小小的银色电水壶，张安走过来将水放到我跟前的卓台上。 “我自带的，不习惯用酒店里准备的。” 我哦了声，点点头道：“了解，我也有这个习惯。” 他轻轻笑了，顺势坐到我对面。 我想了想没忍住问他：“其实我不来也是可以的吧。” 张安抬眸看了我一眼：“避嫌。” “嗯？”我瞪大眼。 他轻声笑了出来：“找你来是避嫌的。” 我眨巴眨巴眼，脱口而出道：“您也会在意这些？” 他轻轻掀了掀嘴角，手里的青色茶盏飘出淡淡茶香：“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我在意我的家人会因为这些无聊的八卦绯闻受到困扰。” 我听得有些怔住了。 他似乎轻轻笑了笑：“我们是说公事没错，但别人却不全都这么想。比起我们事后解释的，很多人更宁愿相信媒体杜撰报道的以及他们自己猜想的带了******的更具有故事性和可谈性的八卦新闻。一个人有一张嘴，全世界有这么多人那么多张嘴，一人一句传下去，口口相传到最后会到底会传成什么样子我根本没法去预料。若是从前，我可以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想我怎么报道我，但现在不行。”他说着忽然又笑了，语气极端温柔，“我可以不在乎外人，但我在乎我亲近的人。我不能让这些流言蜚语灼伤到任何我在意的人。”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一直都没有插话。 我不知道他今晚为什么会突然和我说这么多，可能是因为他恰好想说而我恰好在这便恰好当了个听众。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但总归我是听到了他一番朴实真诚简单的话的。 大约我的样子有些呆傻，他望着我慈蔼般地笑了笑然后就问起了我另外一件事。于是刚刚的话题顺势也就被他给揭过去了。 “你的老师她……还好吗？” “挺好的。”我点头道，然后回过神问他，“您认识我的老师？” 他反问我：“她没有和你说过？” 我摇摇头。心道要是说过我也就不问你了。 他朝手中茶盏望了一眼，然后才缓缓道：“既然她没有说，那我也不便多说了。” 我又哦了一声。心道看来就是认识的了。转念一想，思绪又想回到最开始那个问题。 既然找我来是为了避嫌，那现在房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虽然他打了我两轮多，但不一样没起到避嫌的效果么……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很安全所以就算被拍到也不会有人往花边新闻想？ 我郑重其事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就在我神游天际的时候，张安的房门再一次被人敲响了。 24.辣子鸡丁（2） 门铃响了，张安开门，是马玲和林晗。 马玲先进了门，林晗走在她身后。 我起身，马玲先瞧见我，对我说：“原来你已经先过来了啊。我们刚刚还去你房间敲门准备说找你一起过来呢。” 我两只手还捧着水杯，听此回答说：“对，我弄好没事就先来了。”然后望向林晗，他正好也看着我，触及到我的目光，对我露出熟悉的笑。 张安又倒了两杯水过来。 林晗躬身接过，嘴里不停道着：“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是我熟悉的礼貌。 马玲则要活泼许多，笑着对张安道：“谢谢导演。” 张安客气地笑了笑。 我有些奇怪地盯着张安瞧，总觉得在我面前的张安和在其他人面前的张安是两个不同状态的人。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自恋了。 呵呵。 既然说了是来对剧本自然就要真的对剧本。 马玲拿出一个粉色文件袋，从里面拿出剧本来。 林晗更直接，直接手拿着剧本就过来了。 我也带了剧本，还带了支笔。只不过我的剧本要更厚一些，更旧一些。 我们先对的是马玲明天要拍的第一场戏。 戏大概讲的是文乐公主的小婢女小语在一场宴会上给三皇子看中了。三皇子没别的爱好，就爱点小美女。他宫里面什么都不多，就美人多。环肥燕瘦，各不相同。 三皇子的口头禅是：“每一个美人都是一件艺术品。而我，既是艺术品鉴赏家，更是艺术品收藏家。” 三皇子生来样貌与圣上最相像，故而颇得盛宠。三皇子无心皇位权势，故而深得诸位兄弟喜爱。 于是乎，三皇子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爱好众皇子皇孙也就视若不见了。 三皇子这人其实平时挺和善的。 那日本是九皇子做极冠礼，三皇子去做客，恰巧碰见闻乐带着小语也去做客。眼见着小语身着婢女服，谦卑恭谨地端茶倒水，侍奉左右。三皇子惜美之心就又澎发了。 三皇子看人看对了眼，便同皇妹闻乐公主开口要人。依三皇子原本所想，这人于皇妹而言左不过一个宫女，他要来应当很是容易。 可哪知闻乐确是立时就拒绝了。 人是有劣根性的。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得到手。 故事便又从这里展开了。 明着要不给，那就只能暗着来了。 三皇子一向是个很有韧性的人。 三皇子设局，诓骗了闻乐离开，使得乔诗语独身一人出现在他的宫殿里。 之后种种便如一般俗套情节，三皇子有纳美之心，乔诗语抵死不从，两个人目的相悖，便就是分歧的开始，悲剧诞生的最初。 故事来源于生活，生活本就俗套，有时更胜八点档。 每个女孩心里面都住着一个大英雄。 乔诗语从前心里也有一个大英雄，但英雄毁了她的家，她的国。英雄便不再是英雄，而是死仇。 这当然只是她的单方面想法。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正是因为他顾大家，不拘狭隘。 倘若一个英雄总是斤斤计较别人如何如何看他想他说他，那他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给愁死纠结死，也就无法再去行英雄之事了。 我倒不是说英雄就该无私大方，不计前嫌。再英雄他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只是，他不是一般人。 自古流传以来，无数英雄救美的故事中英雄总是在美人最最危难绝望时突然出现，救她于水火。 这是很有故事性的一个时间差安排。 人在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得到了帮助和救赎，感激和感动等一切心理情感会比寻常放大百倍。 这也是许多后续以身相许故事展开的前提和铺叙。 岳然是我的英雄，我的英雄自然会去救我的女主角。 当乔诗语砸碎了宫殿里的青花瓷瓶拿起碎片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脸时，比她动作还要迅速地岳然毫无征兆地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伸手挡住了她的脸。 血一滴一滴低落在地。 乔诗语瞪着明眸大眼望着犹如战神一般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 他还是一副书生打扮，文质彬彬，毫无波动。与她的脸只有一指之隔的他的手的手背却已划了道鲜红的口子，滋滋往外冒着血。 除了亡国后父王母后死在她面前的那一晚，她再也没有哭过。但这一刻面对着他，她咬紧了下唇，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岳然平静地看着她，然后平静地收回手，轻轻一掸，她手里的碎片就掉落了。 他这才缓缓回过身，将手背于身后，朝着三皇子微微颔首道：“宫女无状误入清霄殿，臣这便将她送回闻乐公主处。” 他站在那里，仿若一棵松，将她牢牢挡在了身后，隔绝了三皇子的视线。 乔诗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发抖。她低着头，看着他的衣袖，那白色的衣袖已经渐渐被血染红，那样鲜艳，那样醒目，就像她父王母后死去的那一天，就像那一天吴国宫殿里的那场大火，烧红了半边天。 三皇子皱紧眉头盯着他，并没有接他话，而是意味不明地问了句：“岳将军何故忽然出现在我宫里？皇家的安全防卫竟然疏忽至此了吗！” 而后所发生之事无非是三皇子对岳然生了不满，对乔诗语生了必夺之心。 决绝的女子他不是没见过，但如乔诗语这般决绝到毫不犹豫自毁容貌的刚烈女子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物以稀为贵。 越是罕见越是特别越是想收为己。 …… 这一场戏是乔诗语内心矛盾加深的重大转折点。 马玲看得很认真，我有瞧见她剧本上对这一场戏做了很多批注和笔记。 张安让林晗帮着和马玲对了一遍台词，又忽然点名我叫我演绎三皇子的角色帮着他们对了一遍。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紧张的。虽然剧本台词都是我写的，但我毕竟不是专职演员，说台词这事儿肯定没有演员自己情感把握的好。 况且，我们这部剧张安事先就说过了主演全部用原声，不会后期配音。这对几个主演来说就更具有压力和挑战性了。 好在我只是帮忙对台词，主要关注点还是在两个男女主身上。 对完两遍过后，张安终于喊了停，他说：“台词都记熟了吧，剧本合上，再对一遍。” 我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他。 “你不用。”张安看着我说。 “哦。”我又慢慢合起了嘴。 我听见林晗发出小小的吞咽声，偏过头偷偷看他。 25.蜂蜜薏仁粉（1） 我记得林晗之前和我说过他每晚都会提前将第二天的台词全部背好以避免出现第二天因为台词不熟悉而NG的情况。可我看他现在，好像很紧张的样子。难道是台词没背熟？不会不会，应该是张安突然来这么一句给他吓到了他才会有些紧张的。比如像我，我刚刚就被吓的目瞪口呆…… 我又去看马玲，她一脸面色如常，似乎张安刚刚就是随口说了一件小事。 我默默在心底钦佩。 姑娘好胆识啊~ “可以开始了吗？”张安询问地望着男女主角两个人。 马玲微笑点头：“我没问题。” 两人同时看林晗。 林晗磕巴了一下，说：“我……我大概没问题。” 马玲笑着说：“没事儿，别紧张，只是对戏，又不是正在拍。” 我靠近了他一点，拍拍他的背说：“没事没事，你看我，我还看着剧本读呢，只是练习，练习而已。” 林晗偏头望我，表情纯洁可怜的像是漫步清晨的小鹿：“导演说了你不用。” 我：“……” 马玲哈哈笑了：“简单你就别担心他了，还有我在呢，我会自动把台词对上的。” “记不住可以看，不用紧张。”张安终于说话了。 林晗哦了声，松了一口气。 于是我们三个又开始了第三次对台词。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跑得很快却又不知不觉。 在不知道对完几次剧本后，张安终于让我们停了下来。 “是不是很无聊？”张安问。 “有一点儿。”林晗第一个答道。 我抬头望天花板。 这个傻孩子呦！ 也忒老实实在了吧！ 就不会说话委婉点！ 不过，真是率真可爱(^_^)。 “但也很有效。”张安轻笑道，“现在记住了吗？台词。” 林晗微张着嘴愣愣点头。 “那么，今晚的成果已经完成了。”张安说道。 林晗奥了声，表情依然呆萌。 “我们建个微信群吧。”马玲忽然说道，“建个微信群以后有事就可以直接在群里交流，挺方便的。” 林晗说好，张安没反对，我自然也没意见。 “对了，简单，我还没有你微信呢。”马玲盯着手机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没有。”林晗紧跟着道。 “对，我……我们没加好友。”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马玲，眼睛却不敢往林晗身上望。 我和林菲是微信好友，林菲和林晗也加了微信好友，我知道林晗的微信号，但我却一直没有加他为好友。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我不敢加他为好友。 心跳又开始忽然加快了些，每次只要遇到和他有关的事情我的心总是不受自己控制地非常规运动着。 “我加你吧。你微信号多少？”马玲抬起头问我，“要不我直接扫你或者你直接扫我也行。” 我强压制住心里的波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递过去，马玲快速地扫了我，然后就在我准备收手的时候林晗突然出声说：“等一下，我也扫一下。”我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他探过了身子拿出手机罩在我手掌的正上方，灯光自他头顶倾洒下来，将他的身影将好和我的一小半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好了。”他说，“我加你了。” 通讯录多了一个红色小圆圈，圆圈里写着数字2。 我低着头，垂着眼，终于慢慢点开了通讯录。 两个好友请求。 一一点开，接受，通过验证。 我握紧了手机，没有人知道我现在有多紧张激动，除了我自己。 我的秘密一直被埋藏在深海，蓝天白云离我那么遥远，可如今他却离我这么近。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有了他的联系方式有了他的生活圈，而不是借着林菲的手机林菲的微信号去看他的动态朋友圈。 马玲迅速建了个微信群将我们都拉了进去，连群名都一如既往的直白就叫《将军令》。 “我把林菲也拉进来了。”马玲说。 我一看，果然林菲一进来就热闹了。 “什么情况？(#`O′)喂” 林菲一进来就发来一个大问号脸。 安：剧组研讨。 菲你不可：你谁啊你！(｀д′) 我默默黑线，然后发了个消息：这是导演。。。 菲你不可：…… 菲你不可：刚刚被盗号了，不好意思啊，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马玲：都改真名吧，我已经改好了。 林菲：奥。。。 林晗：哈哈哈哈哈！ 给林菲这么一打岔，我刚刚还紧张万分的心情也慢慢缓解了不少。 马玲好奇地问我：“简单，你头像是你自己吗？” 另外两人看她这么问也跟着看我。 林晗还特意点开我头像看了看。 我摇摇头，说：“不是，是某个电视剧里的人物。” 马玲奥了声，说：“看着有点像。” 我嘿嘿笑了：“那我就把这话当做是你在夸我了。” 马玲看我一眼勾勾嘴笑了：“不知道大编剧的朋友圈日常是什么样？我来瞧瞧。” 年轻小姑娘都好奇心强，我加好友也喜欢看人朋友圈。比如我现在就非常想看一看林晗的朋友圈是什么样，有没有新动态，但我在这里在他面前在其他人面前我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喜欢一个人就会不由自由地想要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我喜欢他，虽然是偷偷，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要更认识他，更了解他，更走进他。 当然，我的喜欢，一切一切都建立在不打扰他的前提下。 马玲好奇地点进我的朋友圈：“这是你拍的吗？是哪里？”她指着我的背景图问我。 我的心猛地一慌，第一时间去看林晗是什么反应？他有没有看见？ 结果林晗也正盯着马玲手指的照片看。 完了，我把这事给忘了！ 我的背景图是我从网上下下来的动态图截屏截下来的。原本这也没什么，但关键就在于这个动态图是林晗戴着口罩和朋友逛马路时拍摄的。 我保存了动态图到手机，然后截取了某个画面做封面。 我默默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解释说：“奥，这个啊，这个是，是……我随便从网上看到的。” 马玲似乎并未在意这个图，听我这么一说也就点点头没再多问。我又默默咽了口口水，心下刚一放松，才觉刚刚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张图……”林晗忽然皱着眉盯着手机小声嘀咕，“我怎么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看错了，看错了。”我嘿嘿笑着道，“眼熟也正常，正常，这种马路到处都有，晚上都是路灯亮着都很像，都很像……” 林晗奇怪地看我：“是吗？可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呀，不是来对剧本的吗？还对不对？不对我回去了。现在都有十二点了吧？呀！都十二点十分了，快走吧，走吧，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开工呢！”我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说完才发现屋子里除我之外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都盯着我一动不动。 “怎……怎么了？”我哆嗦着问道。 “应该是我们问你你怎么了吧？”马玲说，“你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话好多啊。” 我：“……” “好了，”张安起身，“今晚就到这吧，都回去休息吧。” 导演发了话，男女主角和我自然也就乖乖听话地出了门。 关门之际，张安站在门口似乎有话要对我说，但最后他轻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合上了门。 而我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加懵逼。 26.蜂蜜薏仁粉（2） 回到自己房间，肚子已有些饿了，我给自己冲泡了杯蜂蜜薏仁粉。蜂蜜补气排毒，薏仁去湿祛斑，二者结合在一起还能美容美白，我经常泡了自己喝，还带着林菲一起喝。 晚间洗了澡躺床上，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他的朋友圈。 林晗的朋友圈其实真的很日常。 日常的生活照片，日常的工作吐槽，日常的爱好分享，日常的晒猫晒人…… 可就算这些日常的再不能更日常的日常分享，我还是一遍一遍看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津津有味。 其实他的这些动态我从前都有借着林菲的账号偷偷看过，但如今我仍旧想要再看一遍。 因为这一次我不用再借着别人的账号偷偷看他，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以我自己的名义去关注他。 关注他的曾经，关注他的过去。 我曾经和林菲夸海口地说过我是全世界最爱他的人。他的微博粉丝有千千万，而我不过是渺小的千万分之一。少了我一个，千千万仍然是千千万。他的ins粉丝数有几百万，而我不过是几百万分之一，没了我一个，几百万仍然是几百万。 这般想来，与他而言，多我一个的喜欢或者少我一个的喜欢根本“无伤大局”。 但于我，他是千千万万人仰望着的蓝天白云，也是渺小如我一人向往的蓝天白云。 少了他，我就少了蓝天白云，少了一个最真切的向往。 夜已深，我放了手机躺下，躺在被窝里，看着黑黑的头顶上空，那里应该是一面天花板，白色的顶，镶着一个圆形的灯。 人在放松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发散自己的思维，任它到处游荡，想到哪里是哪里，想到什么是什么。 搁玄幻小说里，就是让自己的一抹意识在灵海里游动。我经常就进行这种意识游动。 比如我现在，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我和他就住在同一个酒店，工作在同一个剧组，讨论在同一个群组，认识同一群朋友，我就觉得非常开心和满足。 我满足地闭上眼睛，满足地带着幸福入睡，满足地期待着明天的到来。然后满足地差点睡过头…… “怎么不多睡会儿？”我到片场的时候老姜捧着个水杯斜着嘴角对着我笑，水杯上头还白气飘飘。 “来监督你有没有偷工。” “哦呦~我好怕怕啊~”老姜挂着一脸络腮胡拍着心口害怕道。 “别，别。”我伸手阻止，“你这演技太尴尬了！与形象着实！严重！不符！” “哈哈。不会演戏的经纪人不是好基友。”老姜哈哈笑道，“喝水吗？” 我还未说话，老姜又接着道：“林大明星的水哦。” 我倏地脸一红：“我……我自己有水。” “哦~”老姜拖着长音哦了个九转十八弯，“真可惜，那就算了哦。” 我偏过头不理他。 其实我在片场也没啥事，主要就是陪聊。陪林晗聊聊剧本，陪张安聊聊剧本，陪马玲聊聊剧本，再陪林菲聊聊八卦，然后三餐一吃，一出神，一回神，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样一算，跟这些导演演员比起来，我这个小编剧的日子过得也真是太轻松了！ 这真让我显得很有些负罪感呐。 为了减少我的负罪感，我决定做回本职工作，潜心研究剧本。于是我默默拿了支笔，默默找了个角落坐着，然后一句一句重新阅读，考究，推敲，咬文嚼字，好看看有没有还能够修改的地方。 我这个人，一旦真的认真做某一件事，常常就会沉入进去陷入自己的世界。用武侠小说里常说的话就是达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我研究剧本认真的忘我，忘我到连面前什么时候站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还是我因为看得太久腰酸背痛脖子疼伸懒腰才发现面前那几个人正居高临下地盯着我，吓得我当时差点儿从小木凳上摔下来。 “你们干……干嘛？”我仰着头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是来叫你一起去吃火锅的，但是看你看得太认真了没好意思打扰你。”林菲充当了问答员，“简单你在看什么呢？” “剧本啊。”我晃了晃剧本说，“我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哦。”林菲道，“还看吗？不看我们就去吃宵夜吧。” 我站起身，把剧本放好进包里，又看了林晗一眼，说：“走吧。” “走吧。”林菲说，然后拉着小赵率先走在了前头，剩下我和林晗两人走在她俩后面。我有些搞不懂她这样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这里光线太暗了对眼睛不好。”我正走神的时候林晗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嗯。” 我除了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应该只是好心提醒我吧，毕竟他为人就是一直这么礼貌谦有爱心。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可抑制地心底甜蜜雀跃了起来。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突然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从前只有我默默向往着他，他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可远观却不可亵玩。可如今他却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我。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束微光终于照进了我一直藏身的无人察觉的小角落。光不强，却依旧温暖，足以点亮我的小小世界。 == 出乎意料，吃火锅竟然是马玲提议的。我分明记得上次她和我说过她要保持身材，所以饮食控制的很严格。可火锅这么高热量高卡路里且高辣的食物她竟然会主动选择提议着实叫我诧异。 “我人生信奉的一大准则就是:唯演戏与火锅不可辜负。”马玲一手一盘子肥牛簌簌往锅里倒，“啊，对了，”她说着抬头望我左眼一眨俏皮道，“我是四川人。” “看出来了。”我眼睛盯着尚且还处于安静状态的火锅默默咽口水，嘴里却还接着她的话。 “哦？怎么看出来的？”马玲好奇问道，其他人也好奇地望着我。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说，“四川出美女。” “哈哈哈！”马玲笑得花枝乱颤。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原因，从我这个角度看她，她的整个眉眼都明媚非常，亮的夺人。 “我们家简单就是嘴甜！”林菲拿了块切好的苹果块顺势塞进我嘴里，虎视眈眈地盯着马玲道，“你可别多想！这样的话我每天都会听她说个百来八十遍！” 我咬着苹果心道我什么时候天天百八十遍地夸你了？ 27.鸳鸯锅 我们点了很多吃的。 肉食偏多，素食偏少。 虽然在场的一共只有七个人，林晗和老姜，林菲和小赵，马玲和她助理小美，外加一个我，一共三男四女，我们照旧点了满满一桌子烫菜，甚至还有放不下而没上桌的。 小美颇是担忧地凑在马玲身边提醒她说:“够了够了不能再点了，火锅热量高，吃多了会发胖的……”但马玲这次很有想法地没有听小美的话而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说：“安啦安啦，大不了我明天多在跑步机上跑两个小时多做几个仰卧起坐嘛。” 小美听罢努努嘴这才没了话，只能坐下来看着马玲一脸高兴地忙忙碌碌地倒菜烫菜涮肉夹菜，只是脸上的小表情还是很有些小纠结。 嗯……看得出来小美是一个很有责任感和危机意识感的明星小助理。 我一边默默自我感慨一边也默默倒了一盘子撒尿牛丸搁锅里。 肉丸子呼噜呼噜下了锅一股脑沉到了锅底，锅里的汤水沸腾的张扬度便稍稍减小了些。 火锅的香气慢慢开始四溢开来，等肉熟的间隙我一面抬眼又瞄了瞄马玲和她的小助理，暗暗在心里感慨当女演员可真是不容易。一面又偏头瞧了瞧同是女演员的林菲和她的经纪人兼助理小赵。忽然又有了另一种深刻的体会和感悟。 我的右手边坐的是林菲，林菲旁边就是小赵。 我从前就知道，小赵待林菲那真是衣食住行，面面俱到，事事细心，件件周全。 虽然说我们都是来吃火锅，但跟林菲一对比，我们吃的顿时便成了自助火锅，而她吃的则是至尊VIP全套服务火锅了。 我看着林菲，她跟个老太爷似的瘫坐在椅子上，一点正经姿态也没有，自我对她多年的了解来说，她这副坐姿表明她现在的心情很放松很随意。 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挺随意的…… 林菲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扬，拉长了一对眼睛的长度，比着别的眼型来看，便多了一丝妩媚和风情，目光狡黠而灵动，就像一只猫着爪子的小狐狸，很是好看。 此刻，她的两只大眼睛也一刻没闲，目光直直地盯着中央火锅。在她旁边，经纪人兼助理的小赵同志忙前忙后地在给她端茶倒水洗碗碟。热水过了一遍俩人的餐具小碗再倒掉，连喝水的杯子小赵也给用热茶水烫过一遍才拿到她面前。 我默默低头，深感惭愧。 一向自恃有点小洁癖的本同志对自己都没小赵对林菲那么仔细认真且细心。 锅里面噜啦噜啦冒着水泡泡，火锅的香气也跟着愈来愈浓郁。先前放下去的肉丸烫菜全都齐乎乎浮出了水面。 等了小半天，第一波肉菜终于出锅了。 我们都是肉食爱好者。 一锅肥牛才刚刚飘起来，林菲就猛地直起身子抢过筷子唰地就伸进锅里，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于一片白雾朦朦中无比准确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小赵烫干净的碗里，然后蘸酱，开吃。动作连贯流畅地仿若早已练习了几百遍。 一气呵成！ 而小赵呢，非但没有阻止她，还在一旁无比贴心地给她不停夹菜倒水，提醒她注意烫，慢点吃，多吃点蔬菜，别光吃肉。 众人目瞪口呆。 而我习以为常。 唉。 我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同是女演员，林菲的命也着实太好了些。 就是可怜了小赵，不知林菲这弯明月光何时才能照到他心中渠。 我默默慨叹，手速却丝毫不慢地朝锅里伸去。 不急不急，咱吃的是持久战。 == 我们点的是鸳鸯锅，因为有人吃辣有人不吃辣。之所以没有分开点锅，是因为我们都觉得吃火锅更主要的就是图一个气氛热闹。而热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往往等同于人多。 我个人从小到大就是口味偏辣的。马玲是四川人，自然也很能吃辣。林菲跟我待久了，口味也被我带跑了点，其他剩下的几个人，则都不太能吃辣。 “林晗你不是北京人吗？怎么这么能吃辣？”马玲惊讶地看着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的林晗问他说。 问话空隙林晗又从麻辣锅里捞出来一片大白菜，张着吃得通红的小嘴吸了一口气回道：“对，我爸从小就逼着我吃辣，所以……”他说着又吃了一口，都忙不上说话。 我很惊讶，因为我也不知道他这么能吃辣。但我在旁边看着，还是看得忍不住地打从心底想要微笑，还有一丝丝暗暗的欢喜。 这欢喜源于我爱吃辣，而他恰巧也爱吃辣。 我喜欢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我们之间的共同点。比如兴趣，比如爱好，比如饮食，比如习惯……好像这样，就能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如此，但我喜欢他时便时常会这样想。 啊，原来他也喜欢吃辣，原来他喜欢打游戏，原来他也爱听周杰伦……原来他也是个平常的男孩子，像许多普通人一样，做着这个年纪爱做的事。 这样想着，便觉得好像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就没有那么远了。 == 我总以为我已经很能吃了，却没想到林晗比我还能吃。 大家都停了筷子放下碗，只有我和他还一手端碗一手拿筷继续扫残。 林菲吃饱喝足擦着嘴在一旁说：“简单，今天终于碰到能和你一决高下的吃货了。” 我忍不住微笑，抬眼看向旁边。 他就坐在我左手边的位置，离我很近很近。我看他的时候，他刚好也在看着我。大眼瞪小眼，我们俩都忍不住笑了。那是属于吃货间的默契。 他懂，我也懂。 林菲和老姜看客一般在旁边笑的一脸贼嘻嘻，我和林晗又继续奋战了将近十分钟。最后我停了筷子，林晗依依不舍地盯着火锅说：“我再吃一口，最后一口……”然后夹了一筷子。有一就有二，于是又夹了第二筷子……嘟嘟囔囔地他又吃了十多分钟。 期间林菲还捣了捣我在我耳边悄声说：“这么个吃法你早晚得被吃空啊……” 我翻了她两个大白眼。 不过心里却高兴地想着，要真愿意吃我的，就是吃空我，我也乐意。大不了，我多写几个剧本，多接几个工作，养也养的心甘情愿。 == 一顿火锅我们大家都吃得十分尽兴。 其实，当明星其实也挺可怜的。 享了常人之不能享之福，自然也要承常人之不能承之苦。 这就好像一个天平原理：你得到了什么，就要付出其他来换取。只有这样子，价值的天平才不会朝一边失衡。 当然，价值的天平不可能绝对平衡，总有一方略重了那么点而微微晃动。 我们吃完火锅出来已经又到了深夜了。 深夜里的马路总是要安静不少。 大家的兴致似乎都很好，于是不谋而合地开始压马路消食。 其实天还是有些冷的，夜里的风偶尔一阵，吹的人不由自主地脖子缩进了领子里。 路灯一盏一盏地亮着，灯下的人影忽然就拉了好长好长。 林晗穿的并不多，和他一贯路拍的机场照差不多。棕色的卫衣外套着一件长大衣，下半身……一条单薄的牛仔裤…… 风吹过，小腿飘来一股凉意。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加绒加厚的打底裤。 心里叹口气。 这孩子，穿这么少，怎么就这么不知道保暖护腿呢。 真是让人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