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沉默。 zvezde没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咖啡,那是一杯曼蓝,没有加糖,防烫的外纸环上是漂亮的花体字,还有凹凸的暗纹。 因为灯光所以显得有点深暗的左侧杯壁,那由浅到深的蓝色是如此的自然。 随着眼帘的下垂,视线也在安静的移动着。 紫檀木的桌面纹理清晰。 因为摩擦太多次所以拐角处异常光滑的边沿。 自己随意翘起的二郎腿。 裤子绷出的褶皱。 修长的交叠双手搭在膝盖上。袖口露出的半块手表和它平滑旋转的指针。 真皮沙发因为自己而微微塌陷下去的阴影的质感。 木地板严丝合缝对的很齐。 zvezde最终闭上了眼。 特别的真实。就像这一切就是所谓的“现实世界”一样。 他笑了一下,肌肉牵动的感觉也特别真实。 “我明白了,sir。” 他第一次以人类的模样,这么说道,振动声带的感觉还真是新奇。人类明明是这么脆弱的形式,却创造了那么可怕的文明。自我毁灭着自我救赎着,然后一点点螺旋式上升前进。 但是最终的结局,也必定是毁灭。就如同生是因为会死所以为生,人类也是因为终将消亡所以才会产生,或者说才存在“产生”一词。 管他的,用人类定义的概念定义人类,本就是悖论吧。 一切不过是个形态,也没必要太认真,现下既然有了这个机会,那便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了。 毕竟,自己这样的“人”,本就是不该有什么妄念的......吧。 周围的一切在他答应的下一秒已经化为无数细小像素分崩离析,自己也再次回归到那个空间,纯白的领域里起起伏伏着无数光屏,每一个都是不同的人物和不同的画面。 但是现在他再也不必寂寞地注视它们。 而是,要更加寂寞地参与它们。 第一章 小厮人生1 黎尧再次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抹着眼泪,并且由于生理的惯性,还抽噎了一下。 而面前是一张雕花大床,绣着松鹤延年画面的帐子勾了一半放了一半,床上的大红锦被里是一个面容苍白的清秀少年,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下发黑,一双明眸倒是动人的紧,而他正微微皱眉,用沙哑而低微的声音问自己: “别哭了,你刚刚叫我...二少爷?” ??? 怎么回事? 黎尧一脸懵逼。 自己明明被车撞了,意识断开的下一秒就面对着一个躺在床上的病人?! 这场景切换的略快啊,而且躺在床上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莫非是穿越了? 哦,原来是穿越......你妹啊,这什么情况?! 不对,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眼熟...是什么来着... 少年没等到黎尧的回答,显得更加疑惑,蹙着眉,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他担心是自己的突兀的问题吓到了黎尧,解释道: “那个,我好像...不记得你了,你是谁.....我...又是谁?” 一听这句黎尧想起来了。 这、这不就是各大穿越小说里的经典初始场景吗,特别俗套的那个! 哦那么我果然是穿越...(声音代入王大锤)你妹啊! 这视角有点不对吧! 怎么是小厮的视角啊! 我这算是哪门子的穿越者啊! 什么鬼啊! 内心正在疯狂吐槽的黎尧自然没有空去回答“二少爷”的问题,两个同样一头雾水的人就这么无辜地面面相觑着。 好在刚刚的喊声惊动了其他人,这种状态很快被打破。大概是下人去通报了主子,还没见人,一句“我的儿啊——”的呼声便抑扬顿挫、一波三折地传了过来,同时一群穿着水红袄裙的丫鬟啪嗒推开对门,拥簇着一个穿花戴绿的富态夫人。 来人一下子哗啦啦挤了一屋,那夫人是最后进入的,刚一踏进门,就震的一旁圆桌上的白瓷小杯,齐齐一跳。 那富态夫人还没来得及问黎尧什么话,看见了床上睁眼的少年,便立刻倒吸一口气(胸部随之高耸),然后“哇——”的一下(狰狞的)扑了过去。 我的天......黎尧一边为那惨遭毒手的兄台默默节哀,一边趁乱退到了屋外,屋外是一个简单的小院样式,郁郁葱葱的长了些花树,天阴着,从月门和墙上的镂空花窗可以隐约看见外面的古式建筑,青瓦白墙,飞角翘檐,挺好看的。自己没本事从建筑风格分辨出朝代,但是很明显,这里,不是他以前生活的时空。 看了这么多年小说的自己虽然也知道这是穿越,而且作为男人,谁都曾把自己带入过那些爽文意淫过一番,但是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当这一切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黎尧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因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浓浓的不真实感让他觉得就像在做梦,他知道要怎么做,也知道梦里一切也是来源于生活的,但是梦终究会醒啊,穿越,不只是写手们的幻想吗? 而且......忽略变成小厮这点,总觉得好像还有哪里有点不对。 是什么呢? 他茫然的看着阴沉的天,估计是刚下过雨吧,空气里沉降着淡淡的水汽,水墨色的云也好,不远处用纤细的爪扣着花枝的鸟雀也好,脚边小草尖似坠未坠的一点明亮露水也好,都真实到过分。 抬起手,细弱的手指,骨节处一点薄茧,掌心细细的纹路和幽蓝的血管,握紧之后感觉到的是指甲陷入皮肉的轻微痛感。 有血有肉。自己是存在的,在这个未知的世界。 深呼吸了一口气,被一切冲击的支离破碎的理智这才有了被玻璃渣扎入皮肉的痛感,不是太疼,但是很细密,从脑袋泛起的感觉就像是碳酸饮料里的气泡,麻痹感在缓缓扩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尧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便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脑海中懒洋洋地响起: “啊,抱歉第一次开启时间长了点,所以现在才出来,我是你的系统。那么我也不废话了,你的任务就——” 等等! 那声音并不睬他:“——就是帮助这些世界的气运之子完成主线,然后杀死他。” 妈蛋没听见我说等等吗! 信息量太大了吧! “切,”男人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长痛不如短痛,你一下子接受算了。” 黎尧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时间却都堵在了嗓子里,一句也出不来,哽的要命。 “难道你非要我解释一遍?再明显不过了,你将穿越于各个时空完成任务,而我是你的辅助系统。快穿文知道吗,快穿。” “知道倒是知道...”黎尧刚开口,便意识到自己其实必要真的说出来,系统的声音是直接在脑子里的,他们可以直接交流。 「......知道是知道,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小说难道还是真的不成,别和我扯什么读者的怨念什么的,我又不是写手也没有成为评论的第多少楼,所以我是在做梦...对吧?」 黎尧一面和莫名其妙出现的系统对话,一面望不起眼的地方走,免得被那个夫人叫过去问话。他可不知道在这个古怪的梦里,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哦呀,居然还挺不好骗的。那这样的说辞如何——你是被神选中的人。” 「我早就过了中二的年龄谢谢。」 “你看,说了你又不信。实话告诉你好了,因为一些原因,你被神选中了,要来到各个世界手动修复一些不可控的事情,最后再通过杀死气运之子让世界崩溃结束它,这样......” 「得了吧,还编的没完没了了。你还不如说,我之前的世界是虚假的,拥有的记忆不过是人造的而已。」 系统意义不明的笑了:“原来你们那边有这种故事?” 「黑客帝国啊,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反正时间长的很,你可以慢慢接受,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乖乖完成任务,否则——” 「就会被抹杀?」 “对。” 「得了吧,骗鬼啊,结果小说里那些主角没有一个被抹杀好吗?」 听见这样的回答,懒洋洋的声音说:“好吧,确实不会,如果一味拒绝的话反而是我这个系统会承担责任,所以作为系统,我当然要让你乖乖配合。” 「怎么配合?」 “作为辅助你完成任务的系统,有很多手段。” 黎尧心里暗想,解释这么多就是虚张声势的体现。 “不管你怎么暗想都是没用的。” 「...你感知我的想法,是侵犯我的*!」 “侵犯了又能怎么样。你在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法律也好准则也好都已经不适用。还有,你在与我的对话间其实已经慢慢接受了我‘并非你意识’的事实,也就是说你开始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 黎尧简直被这个系统东一套西一套的说辞搞得头晕,便在一篷竹林后面的石凳上坐下,上面还有点积水,凉的很。 “很容易接受,或者说容易改变世界观,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醒来吧,他想,还好我光感强,天一亮就会被阳光照醒。 “算了...说了你估计也不理解。这么说吧,你还记得你车祸前的事情吗?” 此刻不远处的屋子不知进展到了什么情节,由那夫人中气十足的女高音起头,然后侍女们也纷纷加入,一轮哭嚎合奏猛地拔地而起。 诶? 黎尧在女人们凄凄惨惨的哭声中,正式的愣住了。 第二章 小厮人生2 车祸之前的事情? 黎尧闭上了眼努力回想。碰撞、旋转的天地、尖锐的耳鸣、劈头盖脸的灰尘,以及最后被血染红的视野。 但是,在那之前,我............... 直到被风吹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惊醒,黎尧都没有想起来任何具体的事情。 几个丫鬟慌慌张张的出了院门,也不知道是去请老爷还是干嘛,一切剧情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只有自己与这里完全脱轨,一个人苦恼万分。 而且还忘记了之前的事情,真是糟透了。 “怎么样,记不得吧。但是你却记得语言和逻辑,记得很多常识,甚至明白开头有是个俗气的小说场景。” 黎尧怒了:「是你搞的鬼?!」 “唔......”系统意义不明的应了一声,然后承认,“对,是我。我拿走了你的记忆,你的基础认知不过是残留,不配合我的话,残留也将慢慢消失,然后你会失去思维,变成行尸走肉。” 「别给我扯犊子!」他烦躁的抓抓头发,还没有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这感觉真是不爽,而且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这不可能是自己在做梦,因为这个“系统”的很多观点都是自己从没想过的,而且自己也万万不可能无聊到梦里耍自己玩! “现在才意识到,我是该说你迟钝呢还是乐观呢?”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但究竟怎样你才会滚?」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乖乖听话,我就把记忆还给你,完成任务,我就会离开。” 可恶!究竟为什么我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啊! 快穿小说的主角不一般都是人生赢家吗?!想把妹就把妹,将相王侯身份随便换,主角不是我就算了还要我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就算了,连记忆都没有要怎么安心享受人生?! 还偏偏没办法。 抓狂了半天,黎尧也只能黑着脸点头,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缠上,没有程前铺垫就要他这么直接开始新的生活,只能观察一阵子,搞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再寻找脱离的对策了。 这时透过竹叶的罅隙他看见有几个丫鬟搀扶着一个提着药箱的老头进了屋,看来剧情进展到了检查阶段。 黎尧听见那个可恶的系统又在假惺惺地说话:“合作愉快,编号s54761,我叫zvezde。” 「哼,你的名字真洋气。」 “是星辰的意思。” 黎尧偷偷的想,这家伙从头到尾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真让人不爽。等有机会了,绝对要报复回去,让他出丑,让他掩面扫地! “偷偷地想也是没用的。” 「我说你能不能别再取读我的想法了?很过分啊!」 “不能。但是你可以尽量保持思想的纯洁性,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想必是不在乎这点的。” 这家伙嘴巴真毒,他想。 系统回敬道:“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的你脸皮也真厚。” 「......切,我说不过你。但那个s54761是什么鬼?我叫黎尧!」 “可以,以后我将称呼你为黎尧。你拥有对自己和系统的改名权。” 「啊?可以吗?」 “这是固定设置。” 真棒!黎尧激动的搓了搓手,没想到报复的机会这么快就到了! 系统:“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的表情十分猥琐,想必内心也很不堪。” 「去你的。听好,以后你就叫狗蛋儿!」 系统从此默不作声。 —————————————————————————————— 这是黎尧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狗蛋儿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太破廉耻,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过。对此黎尧很是幸灾乐祸,说实话论你如何再高冷再莫测,摊上这个名字,通通完蛋。 俗气而现实的语言总能给装b者以会心一击。 #论起名的重要性# 此时的他正在给二少爷淘手巾准备净面,由于狗蛋儿的不配合,导致黎尧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三天里他好不容易在没有人发现破绽的情况下套了点别人的话,大概知道了这是个修真的世界。 二少爷叫央鸣,是个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这次生病的原因就是之前下来择徒的仙人没看上他,于是恼怒之下跳湖,想用这招来威胁爹娘把他送去仙山,殊不知自己的爹娘也毫无办法,毕竟任你权势滔天富可敌国,在仙人面前,也只是一介蝼蚁。 不过这次他醒来之后居然变的乖乖巧巧十分听话,但这并没能让央府上下宽慰,因为医生说他这是被水泡的痴了。 然而就算别人不知道,黎尧可是清楚的很,这个二少爷可是个穿越者,表面亲和什么的,一般多半是为了方便得到新环境情报的假象。虽然在这几天的相处里他也确实觉得这孩子有点呆傻,倒真是像被泡坏了脑子。 “福贵,好了吗?”耷拉着脑袋半坐在床上的二少爷睡眼朦胧地问。古人睡得很早所以起的也很早,每日的请安也是少不了,这个穿越者大概是很不适应。 “哦,好了。”黎尧暗暗嫌弃自己土气的名字,拧干了巾帕叠了四层给他擦脸,冰凉的触感让二少爷哆嗦了一下,隔着布料所感受到的、还未长开的眉眼轮廓分明是个半大孩童,凌乱的长发在锁骨弯曲出柔软的弧度,厚重的红锦被拥着小小的身体,白色中衣松松垮垮的系着,胸前露出了一块倒三角形的白皙肌肤。 不愧是主角,自然拥有着开了挂一般的外貌......虽然那些小说里常见的穿越者设定是二十几岁的清秀死宅,但现在看着确实是个美正太。 黎尧放下帕子,又开始服侍二少爷穿戴,明明都是婢女该做的事情,这个二少爷偏偏只让这个小厮服侍,除去夫人和老爷,这个小厮可能是二少爷最信任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因为这个小厮是重要配角,是主角的第一小弟,并且在主角最脆弱的时候叛变,把主角弄了个半死。” 脑中猝不及防冒出的声音吓了黎尧一跳:“狗蛋儿?” 还没有完全清醒的二少爷:“福贵?” 黎尧被呛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不用开口:“哦...没什么,最近养了条野狗叫狗蛋儿,想着是时候喂它了。” “哦。” 妈蛋这两个名字真是天作之合...「狗蛋儿,你刚刚说什么?」 系统故意不理称呼这茬:“我是在说小厮这个角色的本来使命。” 「那我以后也要坑主角!?」 “不用,你只要确保他能到他本应达到的高度就行。” 「什么高度?」 “灭世飞升。” 黎尧手下动作一顿。 “还有,”狗蛋儿凉凉地补了一句,“世界的剧情,是不会按照原先发展的,所以这就是你的使命:不论过程,达到结局。” 穿着完毕的二少爷现在正跪坐在小几前等着福贵给他梳发,迟迟等不到动作所以回头看了一眼,从黎尧的角度看过去,微熹的晨光柔和的照亮他的面庞,斜支的铜镜里映着他模模糊糊的半个脸,而那双还未完全散去翳气的眸子在昏暗中也是那么干净,黑发垂在身后蜷在脚边,有种直击人心的美感。 黎尧静静的望着这个将来要灭世飞升的小白脸主角,一时无语凝噎。 “怎么了?”二少爷的声音有一点变声期的沙哑,也有点孩童般的黏着感,那点恍若撒娇的上扬尾音听上去天真又无邪。 “没事。”黎尧答道,然后跪立在他身后,拿着那把乌木梳一下一下的给他顺发,梳子上雕了简单的飞鸟纹,摸上去有种留手的滑腻,而那冰凉的长发漆黑如墨,丝绸一样的柔滑。 挺漂亮的场景,可惜当事人并没有珍惜,再次回忆的时候那种感觉和氛围都不再可寻,只记得透过门扉上的莲花缠枝纹照进来的光束里,有被惊起的细小灰尘,在起起伏伏,沉沉落落的,不肯安稳。 第三章 小厮人生3 在这个小城里,央家也能算得上是一方富甲,这次央府的二少爷出了事,央老爷花重金,特意聘请了京城太医来给心爱的儿子看病,然而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表示,他对二少爷央鸣的“脑子进水”病症束手无策。 反正也只不过是失忆外加性情大变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病根落下,时日一长,央府上下的人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年纪轻轻已弃疗# 二少爷央鸣虽然不甚成器,却因为有个优秀的哥哥继承家业所以备受爹娘溺爱,这次他几乎因为跳湖送了半条命,央老爷和央夫人也快被吓掉了半条命,虽然没法直接求上仙长,却花了大把的钱财,趁着仙童们上山之前那几天在家和爹娘告别的日子,直接让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天资不错然却家境极贫的孝子偷偷调换了。 和原著不同,听到这个消息的穿越者央鸣没有推辞,没什么反应的穿上了几乎是褴褛的破布准备住到穷人的家里,倒是胖胖的央夫人,心疼的要命,一个劲的抹着眼泪骂央鸣没良心不能尽孝,一边不舍的让侍女再多带点他爱吃的香福楼点心。 原著里二少爷肯定会因为娇气硬要带上小厮福贵,可现在的央鸣却完全没有这个念头,好在黎尧并没有苦恼太久,哭花了脸的央夫人便攥着手帕颤着声要黎尧去服侍她那狠心的小儿子,黎尧自然立马答应。 此去,此生便可能再不复相见,央夫人一想到这个便要哭晕过去,看上去肝肠寸断真是可怜,而央鸣却像天生情感淡薄一样,没什么太大反应。还是黎尧温言相劝说二少爷是怕一开口就要掉泪,那央夫人才好容易的哽着止了哭啼,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远去。 由于时间紧迫,当晚便和央鸣睡在了那户乡下人家茅屋里的土炕上。 之前进门差点被熏了一跟头的霉味现在居然也能忍受了,然而在这又冷又硬的炕上还是很难入眠。这家人可是穷的连磨刀石都买不起,没有磨刀石所以斧子很钝,斧子很钝所以劈不了柴,劈不了柴所以没法烧炕,所以黎尧一边哆嗦着,一边怀念着央府的铜熏炉和大被子。 “阿嚏!”他听见央鸣打了个喷嚏。 “二少...”他刚要开口,就想起了现下两个人身份已然不同,就改口道,“央鸣,你冷吗?” “还好。”带点鼻音的声音回答道。 这家夫妇已经把最暖和的屋子让了出来,但是土墙上开的那个权作窗户的圆洞,即使用纸糊了还是挡不了冷意,并且随着风声一吸一合,吵的很。 没有灯树,没有萤石,在这黑咕隆咚的屋子里只有这炕,还有一张破旧的木桌,摆着些时令瓜果。那对夫妇就睡在外面,那个由两条板凳加门板组成的玩意儿上,鼾声震天。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犬吠。 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黎尧没说话,作为一个萝莉控,面对现在那么弱那么美的一个孩子真是无法不升起怜惜之心,便默默的望他那边靠了靠,一碰,对方手凉的像冰一样。 “你真的很冷啊...”黎尧这个小厮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了,仗着自己骨架比较大,一抬手,就将央鸣圈在了怀里,虽然自己的胸膛也不是很结实,至少也是个能够依靠的地方。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然后黑暗里响起了小小的声音: “谢谢。” 黎尧没回答,只是将手又收紧了些,央鸣背部突出的肩胛骨抵着他的手腕,轻浅的呼吸扫在他的胸前,小小的脑袋抵着他的下巴,微微有些痒。 一种奇怪的旖旎气氛让黎尧有点脸红心跳,顿时不感到冷了。 抱起来真像个萝莉,啊啊不好要流鼻血了... 他一面阻止自己奇怪的妄想,一面又忍不住偷偷借此机会好好用意淫燃烧自己的萝莉控之魂,幸福而痛苦。 “啧,真是不堪。”狗蛋儿的声音幽幽响起。 「靠!你不吱声是会死吗!」带着被看穿的羞耻和被打断的愤怒,黎尧在心里怒吼道。 “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关于剧情和一些设定。” 「有什么厥词快放!」 “哼.....先告诉你,主角是五灵根,而你是单灵根。”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狗蛋儿,你觉得自己的名字怎么样?」 “.......”系统直接装死。 「算了不逗你了,五灵根啊...莫非走的是那种得到了逆天五灵根功法的路线?」 “哼。”狗蛋儿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就知道,修真小说老是这个套路。啊还有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有金手指,或者可以在商城用积分兑换道具什么的?」 “哦,抱歉,没——有。”狗蛋儿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愉悦。 「哎,我说真的呢,别耍小性子啊。」黎尧故意激他。 “我也是说真的,真没有。” 「喂,不是吧,我和你说再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啊!」 “没有。没有商城,没有异能,呵呵。” 「...你说,你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哦,我这么差劲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本来还有一些剧情要告诉你的,现在想想不提也罢。” 「......」黎尧巴不得和这操蛋的系统同归于尽。 “算了,我也不逗你了。虽然故事不一定按照原剧情发展,但是还是告诉你一些大致内容好了。” 狗蛋儿的声音开始在黑暗里平静的叙述着一个复杂的狗血故事: “主角初期是个刺天派里的小杂役,吃了很多苦,后来被陷害残废并被逐出师门扔进荒山,一个魔修女人救了他,让主角依恋她又再次抛弃他,将他筋脉尽断作为引开高阶妖兽的人饵,结果妖兽没吃主角而是将他叼回一个洞穴就不再管他,在那里他陷入绝境,最终触动传承得到适合五灵根的功法和一干传承,变强后急于报仇,杀了那女人,又混入刺天派暗杀欺负过他的同门,自负时又被他唯一信任的你的原身再次害的万劫不复,一无所有被埋入地下,却又得到一项绝技,吸收了一具仙尸,重新振作,并且心硬如铁,再无感情。” 黎尧和听书似的,只觉这主角真是悲惨,就问道:「然后呢?」 “之后的剧情大概会因为你所以变动很大,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必要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主角正躺在自己的怀里,而自己正处于这个世界里。主角的头正靠着他的胸膛,幼小的身体已经入睡,偶尔还会无意识的蹬腿。 完全不能想象,那些事情本该发生在这个孩子身上。 “大致就是这样,总之,祝你好运。” 黎尧望着漆黑的虚空,听着窗户纸一吸一合的声音,突然感到一阵无奈的疲倦。 第四章 踏入仙门1 黎尧是被一阵强光照醒的。 光感恢复的刹那,疼痛也随之苏醒。果然,在这么硬的床上以搂抱的姿势保持了一夜真不是人受的罪,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尊雕塑,只能保持静态,稍微一动,就要断胳膊断腿。 好在强光一闪即逝,黎尧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央鸣的睡颜,由于背对的关系他好像并没有被光刺醒,长而卷的睫毛在白嫩的苹果肌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微微嘟着的嘴唇是很接近皮肤的裸色,从黎尧的视角还能看见漂亮细瘦的锁骨,而央鸣的手就搭在自己的胸前,白玉一样的指节无意识的轻轻攥着自己的衣服。 就像是依赖一样。 这样一看,真是越来越像萝莉啊...黎尧简直快把持不住,又听见外面传来了声响,估计是仙长来接人,只好就此起身(几乎听见了自己骨头咔啦咔啦的声音),披起自己盖在被子上的麻布衣服,胡乱系住腰带,再手忙脚乱的把央鸣弄起来,顺手在墙上抹了两把灰涂脸上,堪堪在那对夫妇进屋之前收拾妥当,毕竟穷人家的孩子起的更早,不能露出破绽。 那夫妇低眉顺眼的将央鸣领去了,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黎尧知道自己是单灵根,只要一露面很明显就会被剧情自动安排被看中,便扒着门框,故作好奇的探了半个头。 门外原是一个中年道人,修仙之人姿容一向出众,乍一看确实也仙风道骨器宇不凡,颇有几分唬人的架势,然而阅文无数的黎尧很清楚的知道来跑腿择人的,自然不会是什么高级货色。那道人甚至连地都没落,直接站在一把剑形御空法器上,说了几句话,就要带央鸣走,而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别的孩子,两男一女,脸上都是自得之色,毕竟能踏上求仙之路,可是无上光荣,要不是原来被选中的那贫寒孩子实在孝顺,也是断断不会将这样大的机缘转让他人的。 央鸣站在那道人身前,耷拉着脑袋一副怯生模样,柔滑的黑发则被黎尧用方巾包了个严实防止露陷,小小的身板太过纤细,只抵到那仙长的腰。贫穷夫妇这辈子也没见过仙人,一味在地上磕头不提。那仙长本已将央鸣拉上了飞剑,却在偶然间望见了探头探脑的黎尧,当即觉的有如福至心灵,一凛,开口道: “稚子,你是何人?” 被发现的黎尧先是装模作样的飞快缩回脑袋,然后缩着肩膀站了出来。 “我...我是央鸣他哥...上次仙人来的时候我去田里干活了,未曾见过仙人,就有些好奇...还、还求您切勿怪罪。” 那道长一听,没有深思,只让他走上前来,掏出一块玉质符令来,作势要按在黎尧眉心。 黎尧往后退去,一双眸子里满是逼真的惊疑,看见他如此表情,道长并未不耐,反而解释道: “这是能粗略测你仙缘的宝物,莫要惧怕。” 黎尧这才壮着胆子上前去:“小子无知...不识宝物...” 那道人也不废话,直接念了一个诀,将玉贴上了他的眉心,玉能通灵,这符令本身也有探究之效,配上口诀,以灵力催之,便能用颜色粗浅的显出人有无灵根,属性为何。 黎尧只感到一点冰凉,并无其他异状,便听得道人惊奇的说: “竟是上好的水属单灵根!” 修真者有等级之分,由后天来说,便是按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飞升以区,而先天,则是凭灵根数量和属性比较。那玉符令,虽说只是个粗浅法器,可上面显示的,却是明明白白,毫无杂质的碧蓝色,可不正是上佳的水属单灵根! 这道人名叫丞德,已在筑基中期逡巡多年却毫无进展,本来还在心里默默埋怨被师尊分配了个无用的苦差事,现下在寻到一个火土双灵根的情况下又寻到一位水系天才,真是喜不自胜,想着将要得到的丰厚物资,他愈发得意,连忙小心翼翼的将黎尧拉上飞剑护在身后,心急如焚的御剑回山,要去领赏。 黎尧上了飞剑,先是拉住了央鸣有点冰凉的小手,再扫一眼那三个孩子,一个吊梢眼男孩,一个富态的圆脸男孩,还有一个红衣小姑娘。那圆脸男孩想必就是那双灵根,被肉挤得小小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和不甘。 哼,小炮灰。 他又去看央鸣,央鸣的脸上还有他抹上去的墙灰,因为身高差的关系正仰着头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睛乖巧又黑白分明的,像只小狗。 他冲央鸣笑了笑,根据系统的解释,他会被掌门收为徒弟,央鸣只会是个外院弟子,天天干着艰辛的体力活,并且那个小胖子还会因为嫉妒把气撒在央鸣身上,变着法儿的整他,自己的原身福贵,表面上会来制止小胖子帮助央鸣,实际上却是暗中找人和小胖子狼狈为奸 ,变着法欺负央鸣,偏偏还毫无痕迹,就算以后央鸣强大了开始复仇,也能把自己从这一切里摘个干净,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管他的,现在主角可是他罩着的,小炮灰我分分钟让你变成死炮灰! 飞剑愈升愈高,四个孩子都忍不住面露惧色,却还要忍着不发出声音,毕竟仙长在此,可得好好表现。 那丞德道人回头看了黎尧一眼,见他神态平静,更是赞叹此子心智不凡,开口解释道: “吾之门派,乃是千年大派刺天派,曾为东域仙家首领,尔等机缘甚佳,可入本派,然而以后到底如何,还要看造化,今日得见,也乃缘分一场,喏,前方便是仙门,届时见了长老们,切记勿显痴呆神色!” 五个孩子闻言,都小心地探头看去,只见前方云雾茫茫,一群连绵不断的高山犹如仙家仪仗次第排开,山头积雪皑皑,凌厉的山脊似有刀锋之感,衬着高远苍穹风声啸啸,真有如仙境一般,一时间,小孩们都被此景摄了心神,呐呐不能言。 第五章 踏入仙门2 那黎尧一行人到了刺天派,虽然被其中种种奥妙惊的神志不清,好歹也保住了皮面,还算镇定的和其他道人带来的孩童一齐参加完了第二轮精密的测试。 测试是在小鹿峰敬规堂举行的,方场地圆结界,中央摆着一方玉台,台上是摆着一个匣子,乌木般的质地,内里为何却无从知晓。一些峰头的长老在上方危坐,又另有道人安排孩童们一一上前将左手伸入盒子,接着盒子上就会幻出显示灵根属性与纯度的烟雾。 其中,那吊梢眼孩童向卢是水木土中等三灵根,资质虽平,却胜在属性相生不断,拜了个逍遥峰上金丹期的宋琪宋真人,那红衣少女也是三灵根,然而稍次向卢,而那圆脸的小胖子章廉,倒是是凭着上等双灵根的资质拜了个元婴长老,然而他并未洋洋自得多久,就听得黎尧再次测出更好资质——变异的冰系上佳单灵根!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甚至连刚刚出关正在稳固修为的化神后期老祖,罗霄罗掌门都被惊动,当场将他收为亲传弟子,赐核心弟子门服。 而主角央鸣,被测出是天废五灵根后果然被配去外门做了扫洒,黎尧有心求情,却被掌门一句训不可违给堵了回去。 黎尧作为核心弟子,分的独立洞府一间,每月享极大份例,还有丹鼎、宝器、心法、书简、门令、符咒等多多赏赐,暂且不提。 在拜会师尊师兄弟,稍微整理了洞府后,推辞了所有人的邀延,黎尧立刻去了司掌内务的泉裕峰寻找央鸣,而那些本已带了心意正想拜会天才的人都吃了闭门羹,知道缘由之后,有人骂他是故作姿态求得情义名声,有人却叹他真性真情值得一交,总之这下子大部分刺天派弟子都知道了那个新入门的单灵根天才,对一个五灵根废柴是十足爱护。 再说央鸣,作为一个成年穿越者,他自然不会像原著里那个娇生惯养的二少爷一样因为被众人耻笑资质、分配粗活、待遇极差便哭哭啼啼,但是心中委屈也确实存在,前世之事已隔之甚远,烟水般虚幻,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种种反真切如斯,被当成大少爷娇生惯养,有爹亲有娘疼,更重要的,还有自己的小厮福贵日日贴心照看着,如今不但被那管事百般刁难,被同屋弟子耻笑,面上不显,心中也是消沉。 由于没什么贿赂可给,那武管事特意给他挑了了剌手的粗扁担和两个厚重的木桶,让他去给西面的、离灵溪最远的高级药园浇水。那药园里是珍贵的萝婪花,极难养活,本是武管事心腹负责的差事,却因为惫懒疏忽,弄得灵药将死,武管事便有意让这个新来的去背黑锅,谁教他天资低下,还不奉孝敬呢! 明明该是先传授心法发配资源的,那管事居然连这些也直接跳过,只把人当个粗使小仆,扔了一套并不合身的灰色低等弟子服,就连连摆手让他离开。央鸣没有办法,只得草草更了衣,房间也不曾去得,就吃力的拎着东西往灵溪处而去,在溪边汲完了水,再挑着两个大桶去西园,路不易走,又是*凡胎,布鞋将脚踝磨的鲜血淋漓,担子又重,压的肩膀几乎要断掉一般,凸起的脊椎骨顶着木板,手指因为攥着麻绳也被磨破,被湿了的长发贴在脸上,汗水流下额头划过眼睛再到下颌最后滴落深入土壤,一步步走的,都是印记。 黎尧到泉裕峰敬事堂的时候,正巧有个新来的外门弟子正按例送上每月灵石,一副奴颜媚骨模样,伏在那桌案前面仰着头讨好的看着武管事,就只差了一条在身后晃动的尾巴。 黎尧尚且不会御剑,乃是乘鹤而来,身着黑色核心弟子服,领口与袖口都绣着银灰的门派花纹,直裾下摆优雅的垂在地面上,明明才是个少年人,竟也有种让人不可忽视的气势。 那武管事是个消息灵通的,见了黎尧,赶忙把翘在桌上的脚给放了下来,挥手让弟子告退,换了付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皮相,堆着笑道: “如此风姿,想必阁下就是刚入门的黎小友吧,幸会幸会!不知黎小友前来此地,所为何事” 黎尧并不与他废话,冷声道:“新来的弟子央鸣所在何处?他是我嫡亲的兄弟,来此扫洒,恐其不适,还请管事让我见他一面!” 得亏武管事是个记仇的,还记得央鸣被派去了哪里,要不然早把这个小弟子忘在脑后,此时听得这位天之骄子如此在意那个小弟子,不由暗自悔恨自己有眼不识珠,没打听清楚那人际关系,可天下灵根本就难得,谁曾想异姓的两人竟是“嫡亲兄弟”?现在只盼自己能将功补过,让这位核心弟子万万不要记恨于他,便连声道: “那位小友此时正在西园浇种灵药,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可惜黎尧对此人的嘴脸了解的一清二楚,并且早就下定决心,不管是这些小人物也好,大魔头也好,只要是妨碍了央鸣成神的,都得除! 于是他一甩袖子:“不必了,我自己去,有劳管事告知。” 那武管事心下倒是奇怪,按理说这位天才还不该知道自己给他兄弟安排了苦差事才对,怎生就如此冷漠? 或许,是天性如此吧。他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赶快将簿子上央鸣要住的房间,换成最好的那个。 黎尧问询了别的弟子,很快来到了西园,偌大的灵田,种着半人高的、茂密的萝婪花,却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行走在陇上,厚重的扁担被压的弯弯,足以显示水桶之沉,逆着光,他只看见半大少年那被晒伤发红的肌肤,和肩膀上渗出的血色。 “央弟!”他喊到。 央鸣在花田里远远回头,矮了一下身子放下水桶,因为隔的很远,看不清什么面庞,央鸣看见他一袭黑色直裾隔花而立,黎尧看见他被晒红了脸睁大着那双点漆双目定定的看着自己。 明明只是受了点苦。 明明只是短暂的分离。 明明只是猜想过会被抛弃。 却望着望着,眼里就泛起委屈的酸意。 第六章 踏入仙门3 看完央鸣的当晚,黎尧没有回自己的洞府,而是和央鸣一起睡的。既然训不可违,下不能越,那他甘愿放着灵气逼人的上好洞府不住,就要和央鸣挤在一张床上,这总没人拦他吧! 白日,黎尧作为核心弟子,在没有筑基之前都要去谛堂分室修炼,而央鸣则留在泉裕封。武管事不敢难为他,什么也不干吩咐,央鸣便拿了黎尧录给他的上等心法,自行修炼。 冰系上等单灵根的资质果然妖孽,仅仅是半月功夫,黎尧便已达到了炼气十层,现下只等心境完满,就可在筑基丹的催化下成功筑基,真正踏入寻道修仙之途。 而央鸣,作为一个五灵根的子弟,甚至不能完成最基础的引气入体,就算是试了万次,也毫无进展,那些灵气太过驳杂,几乎无法平衡,自然不可能顺利被央鸣吸收,这也是为什么单灵根为上的原因。 自进入门派,除了第一晚因为*凡胎需要睡眠,在引气入体后,黎尧便以打坐吐纳替之,只是央鸣,仍然被那五灵根之体所限,并无进益。黎尧知道央鸣作为主角,肯定会有逆天功法供他修炼,但也不忍心看央鸣的眼神日益黯淡,多次在心中召唤系统,却没得到丝毫回应。 某晚,央鸣再次对墙失眠,而黎尧就外侧,毫不知情的入定打坐。 五灵根。天废之体。央鸣看着墙上那人的剪影,发着呆,当初究竟是为什么要来修仙呢。 修仙,求道,修甚仙,求何道? 真是无聊。 不若待在家里,被福贵天天照顾着,赏花逗鸟的做个纨绔,再不济,像上次一样睡在土炕上,风也好雨也好,只要福贵抱着自己就好。 到比现下,自己吃穿也无忧,那个一直伴在身侧的人,却渐行渐远了。 真是...真是不愿。他怔怔的想,一个废柴、一个天才。如今也罢,他念旧情,能记挂自己,要是时日久了,怎办。自己还不是就成了一点灰,风一吹,就散了。 今晚的月光很好,就算被门扉滤过一层也是那么清脆通透,和影子一对比,黑是黑白是白,边缘如痕,锋利无比。 央鸣蜷着身子不知所措的伸出手,一碰,冰凉。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他反反复复的想着,浅浅的睡了过去。 “喂。”黎尧刚刚把灵气运转完一个大周天,狗蛋儿的声音就毫无预兆的响起,几乎吓了他一哆嗦。 「艹!你不会提前打个招呼啊,吓死老子了!」 “喂不就是招呼吗。” 「好像也对...啊对了,你总算出现了,适合央鸣的功法在哪里?快告诉我,我明天就搞来。」 “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是系统吗,骗鬼啊。」 “由于一些不便说明的漏洞,我对剧情的保存并不细致,只能告诉你一些大概。” 「喂,狗蛋儿,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你存在的意义呢?!意义何在?!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狗蛋儿对黎尧的咆哮无动于衷:“我可以把记忆还给你。” 「那你倒是还啊!」 “只要你完成任务,我就有权限给你。” 妈蛋!这个系统真是太坑了,金手指不给还用记忆威胁我!这是人干的事吗! 狗蛋儿的声音很平淡:“我本来就不是人。” 说真的,一个系统,不给空间、不给商城、不给技能、不给剧情,那tmd还叫什么系统? 「你简直就是你们系统界的败类!」 “你原来的世界里有句话,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不自私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好好的扯这个干嘛?」 “我就是想说你低级趣味。” 黎尧默默睁开了眼,好,他现在倒是明白了,这个系统不是来给他帮助的,完全就是来气他的! “我都听见了。” 「我又没打算背着你,老子光明磊落好吗!」 “但是其实还是有帮助的,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寻道的纯粹之心你也自是没有,我可以帮助你逃过天道心魔,这样一来,你再也不用考虑突破的心境问题。” 黎尧听见这么大的好处,立刻喜上眉梢,随即却又拉下脸来: 「这本来就是系统该有的嘛!哼,只有这个啊,真差劲!打顿鞭子给个糖的招数我才不会上当呢...」 他表面上里这么说,却立刻拿出储物袋里的筑基丸,打算出去寻个僻静地方突破,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 黎尧自以为动作很轻,没有吵到央鸣,然而央鸣其实已经醒来,正看着他的影子,一点点远去。 今晚的月光真是好,就算是背对着门窗,也还是能清楚的看见半大少年脸上的狠戾之色。白玉般的手腕就像是从袖口长出的一节花茎,然而凶狠的攥拳动作又显得那骨节如刀柄,在夜里,映着微微的一点莹光。 近乎兽瞳的眼底,幽深莫测。 第七章 踏入仙门4 这两日,刺天派掌门可谓春风得意。 自己新收的弟子,是个举世罕见的冰系单灵根不说,居然还以极快的速度筑基成功,虽说筑基期境界低微,但是小处见不凡,要知道,极快的修炼速度不是没有,那些以丹药强行提升功力的人甚至能在一天内就可以达到炼气大圆满的程度,不过,境界提升的过快必然会导致心境不稳,而心境是无法借助外力突破的,必须得自己感应天道、顺应本心、自寻机缘,才能完满道心,成功突破。 所以像黎尧这样,几乎在心境劫上毫无瓶颈的人,是非常罕见的,这种人一般都是修道的上上之才,天生就拥有坚定的问道求缘之心,甚至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说这种人其实是某些在天劫里失败了的渡劫期大能的转世,所以道心异常纯净,若是有大造化,还能从灵魂里觉醒残留神识,招来九九天劫,渡过后就能一举飞升。 思及至此,罗掌门对黎尧更为看中,不仅给了本派顶级的秘传功法,还送了极好的防御法宝,生怕这位大潜力弟子一不小心陨落。毕竟,现在的刺天派,是极缺一位天之骄子带领门派复兴的。 其实这刺天派,虽说是曾经的正道统领,但也并不像刚入门的丞德道人所言如何强盛。修仙界人才辈出,刺天派昔日威名早已败落,只是因为早期的几位供奉坐镇,才没有沦落到依附别派的境地。 掌门罗霄修为不高,当初接手门派也是临危受命,说起来这也与刺天派的死对头无极宗有关,当初要不是无极宗兴风作浪,刺天派作为正道领袖义不容辞,也不至于被那无极宗宗主暗算当代掌门,又联合派中内应屠杀众人,导致大量新星陨落,刺天派无人接手,时至今日,几乎是苟延残喘。 这些是罗霄告诉黎尧的,罗霄对他这个弟子,真是抱以厚望,待黎尧亲如其子,并且给了他最高权限的通行令牌。黎尧知道后暗自推测,按照这个设定,这个派虽然不行,但是什么秘境、传承之类的积淀肯定不少,而所谓的禁地后山,绝对是奇遇的必发地。 抱着减肥少女吃药般“试一试”的心态,黎尧开始为了央鸣的神阶功法,有事没事就往后山跑,看到所谓什么逃跑的小灵兽,那是决定要跟一跟的、看见什么有点奇怪的树根,那是绝对要挖一挖的、看见什么天然的洞穴,那是绝对要去一去的、看见有什么人影,那绝对得是魔教的什么护法受了重伤/来秘密寻找宝物的...... 等等?人影?! 那抹黑影转瞬即逝,黎尧直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已经没有了什么异常,树木依旧是那个样子,阳光透过密林的罅隙在浓雾里如细长的线,将天地连接,扑朔的鸟鸣一声声炸在头顶,像是击打进水面的雨滴,只一下,就在林子里涟漪般缓缓散去。 他仰头,看见森林以俯视的姿态看着自己,枝杈麻麻密密。 他转头,看见一只贴僄在树上的灰纹松鼠,一下子窜入叶中。 没有,都没有。 正当他就要放弃的时候,只感到一点冰凉的东西滑过眼睛,之后便失去了视觉。 “我说你啊,真是运气不好,遇上了本尊......明明长的这么俊秀,毁去了,还真是可惜。” 温热的气息和冰冷的言语同时喷洒在耳边,下一瞬,则是毫不留情的厉风袭来,黎尧有意避闪,却无从判断环境,不敢冒失,而这念头一过之间风已近身,浩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击在身上,发出金玉交接的脆响。 “什......尔等小辈身上居然有天御钵?!”黎尧听见那男声略惊讶地说道,“看来罗霄那老狗对你倒是上心的很,天御钵上有他灵识,想必不出五个弹指,他就会赶来。” “但是那有何妨,本尊看中的人,从来都跑不了!” 话音刚落,黎尧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就没了知觉。 而也正是那未知男子带着黎尧消失的刹那,罗霄接踵而止,感应到那天御钵与自己的感应已然断开,脸色大变,焦急的设阵离去了。 森林再次恢复平静,然而此时却响起了一阵窸窣之声,只看见一身黑衣、侥幸未被发现的央鸣,从灌木里快速走出,之后便朝着那个方向,咬牙逐去。 没有任何的准备,只是因为一个念头,就这么贸然行动了。 正确的做法,其实应该是告知师门更详细的情况。黎尧那么被重视,掌门一定会根据他的线索,派人寻找援救,这才是最快最好的选择。 但是我不愿意。 明明是,只属于我的。 所以只有我有资格去救他。 如果,我能在他最需要最无助的时候出现,那么,他一定会重新注视着我吧。 重新...只在乎我一个人。 央鸣一面浑浑噩噩的想,一面跌跌撞撞的走,过往的荆棘勾破了他的衣服划伤了他的皮肉,身后是斑斑点点的血迹。遇到阻路的山,就攀过去,粗砺的岩石和坑洼的山体就是道路,十指鲜血淋漓。经过河流的时候,凶狠的鱼咬他伤口翻出的皮肉,冰冷的水带来刺骨的疼痛。 我要快点...去救他。 就这样徒步走了三天,从刺天派的后山一路南行,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远处的山好似从不会断绝,花也好树也好,周围的景色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模样。时不时会有风吹过,带着土地的腥味和露水的潮湿。 但是,距离他想要到达的地方,还是太远了。 第八章 踏入仙门5 无极宗某处。 戾阳一抖袖子,将被一招“袖里乾坤”所困的黎尧随意的扔了出来。 黎尧本以为会狠狠摔个半死,但身下的触感却很柔软,应该是厚而柔软的被褥。眼睛好似被一个丝带状法宝束缚,根本扯不掉,除了隐约的光感外,什么都没有。 「狗蛋儿、狗蛋儿你在吗!」 没有回应。 「靠!危急关头你不出来,风平浪静了倒就出来吓我了,你tm银样镴枪头啊!」 然而黎尧的吐槽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没有人回应,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 「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哦——摊上了这种倒霉事哦——」 戾阳没有再给他心里小人作泼妇状伏地怨天的机会,用脚踹了他一下: “哎,我说你,是罗霄老狗的什么人?莫不是......” 黎尧打赌他要说私生子。 “...被他十分看好的衣钵继承人?” 好准! “哈,蠢表情,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说私生子吧。” 黎尧努力调整出一副正直脸,意图表现出高深莫测的气场。 “哼,区区筑基小儿的心思,本尊自然晓得。若是年纪大点也罢了,虽说是个好苗子,但人微言轻...现下,本尊会给你种下恶傀心咒,待你日后在门派里地位深重了,再助本尊完成大计!” 小说里的恶人怎么总是这样blabla解释一大堆啊!那这事注定得黄你造吗这是flag... 黎尧突然感觉唇上一凉。 下一瞬,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纯正的男性气息充斥了面前的空气,唇瓣被猝不及防撬开的同时,有什么很滑软的东西灵巧的侵入进口腔。 破碎的呜咽、纷乱的喘息以及细微的水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黎尧感觉那人用手在托着他的脸,以不允许逃离的姿态,俯着,再次加深了这个动作。 黎尧说不清这是一场什么。 华美张扬的居室,美人榻和千叶瓶,连环方胜纹的花窗外一枝梨花斜斜的从左上角穿过,时不时有柔软细白的花瓣悠然飘落。而被外面的高大水杉分割成小块的光斑,零零碎碎泼了一地,溅在窗边两人的衣衫上。 唇舌交缠,喘息互错。 当时正是初春。有那不懂风情的鸟儿,扣着花枝,歪头看了一眼,便扑棱棱飞走远去,只有一根灰色绒羽,在空中,摇摇摆摆的晃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真是想死。 黎尧第一千零一次以头抢地。 居然tmd被一个男人强吻了,哦我操,这算个什么事啊!那个死变态脑子被驴踢了吗! 但是再怎么别扭,事情还是要做,自从他被死变态送回刺天派后,掌门便找到了他,怀疑自然是有的,只是黎尧身上的伤口和他身边已经死去的高阶魔物已然生动形象的概括了一场恶战,在仔细检查后居然也未发现什么别的端倪,所以罗掌门也只以为这是一场意外,除了表面上训责了黎尧私入后山之过,给了几天面壁思外,竟也并未有什么其他惩处。 死变态一事还未理清,这厢却又知道了央鸣失踪的消息,烦的黎尧是一个头两个大,偏偏暂时还被禁足,不得出去,那有一搭没一搭的系统狗蛋儿也是反应全无。 啊,真是! 这间屋子是特设的禁闭室,没有可以提供修炼的灵气,还设下了阵法,十日内只能进不能出。 他趴在案几上呆呆的看着外面,视线穿过雕了梅兰竹菊的四扇花扉,凝在外面郁郁葱葱的垂柳上。风来,轻晃。 恍惚间又想起那天。 真是想死! “那就快去啊,磨蹭什么。”狗蛋儿有些疲惫的声音再次毫无预兆的响起。 多天不见,此刻的黎尧简直有些委屈,有点赌气的没理他。虽然想说点什么,又偏偏无从说起。 “之前去升了个级,抱歉。” ......我还以为你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呢。 “多了一些功能,比如关于主角方面。” 那央鸣现在在哪里? “之前在一个上古洞府。他在精神和*完全崩溃的时候触发了抟玄道者的传承,经过了...痛苦的过程后已经得到了他的神阶功法和大量好处。现在,在周围屠杀。” 什么...? “我还是从头和你说吧,抟玄是上古十尊者之一,却是个五灵根废柴,传言他本是某...这个剧情比较老套,就不说了,反正就是这人在经历了大苦大难后悲愤欲绝,对天地恸哭以致神魂都快离体,在如此绝境下置之死地而后生,创下一代传奇功法,并成了一方大能。而主角正好因为满足了‘死地’这一条件,得到了这个传承机会。顺便说一句,主角能得到这次机遇,倒是多亏了对你的执念。” 狗蛋儿的声音一直是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声线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华丽,带着很让人舒服的磁性低沉。 但是这次,黎尧听出了一点不同。 平常在和自己的对话中,狗蛋儿表现的就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但是每次他提起剧情或是央鸣时,就很公事公办。就像在平淡的陈述着既定事实。 “本来就是事实。”狗蛋儿冷冷道,“这不过是一个很快就要结束的世界,我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愚蠢念头,不过你最好不要掺和进太多个人感情。既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就不要浪费时间去开始。” 我才是...我根本不明白你怎么那么轻易就说什么“崩溃”、“死地”,那是央鸣啊,是我那么在乎的人啊! “哈。”那声音冷笑,“可笑,你莫非忘了自己为什么那么在乎他?” “还不就是因为——” “扣扣——” 屋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随后就是一声悠扬婉转的“吱呀——” 有人推开了门。 门外的阳光争先恐后的倒进来,被惊起的细小的灰尘飘忽着,一个人形的剪影,纸片般薄凉的贴在地上。 狗蛋儿低沉的声音和来人沙哑的少年腔轻轻重合在了一起: “你要杀他。” “我回来了。” 第九章 踏入仙门6 黎尧抬头,长时间在阴影里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过于强烈的光线,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来人狠狠的抱在了怀里,那过于强大的冲击简直让他站立不稳。 一点不知名的情绪泛上心头。 “福贵...” 噗。 #论俗物对罗曼蒂克的破坏性# ...福贵什么的真是太操蛋了,我现在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狗蛋儿。 他刚想开口说一下关于名字的问题,却被另外的事情夺去了注意。 央鸣的身上满是血迹,左边的衣袖甚至还在往下滴血,红色的痕迹从锦缎上蜿蜒而下又缓缓滴落,这种不同于水浓度的液体甚至带出了一点缠绵意味,残酷而缠绵。 “这是...” 他穿着道服...还带着血... 黎尧想起来狗蛋儿之前说央鸣在屠杀。 央鸣没有抬头,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闷闷的说: “一些杂碎的而已,我没受伤。” 总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妥,黎尧草草挣脱开央鸣,发现竟然看不穿他的修为,对方的灵体就有如一团黑色雾气,不通透,还有着微小的吸力。 好像有很多话要问。好像自己应该说对不起。好像还应该把之前的事情告诉对方。 但是啊,总觉得,看见你的一刹那,什么都无所谓了。 —————————————— 之后的事很简单,黎尧成功的将自己在央鸣心里的名字变更,也大概知道了一些关于神阶功法的事情,那是一种极其霸道的功法,说起来倒也不难理解,就是把五行灵气都粗暴的糅合在一起,变成一种杂乱不堪的新灵气,但是物极必反,这种被叫做玄的灵气因为太过驳杂不堪,不断压缩之后竟然拥有远胜其他灵气的纯度,要知道五行相生相克,自有法则,玄之意,便是对五行平衡状态的一个称呼。如此,倒是既有崩之妙,又有和之理,还能源源不断的自行轮回,修炼起来进步可一日千里,非常便捷。 不过关于得到这功法,以及一干法宝法衣灵石等物的具体经过,黎尧没问,央鸣也没说,两个人仿佛心照不宣般的在这件事上沉默着。 因为那是就连想象和回忆,都让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记忆里,修真小说里总会说一句,修真无岁月,这句话给黎尧的感觉就像是电视剧第一集开头介绍背景的旁白和中途黑屏两秒再出现的x年后,纯粹就是用来过渡的玩意儿。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自己终于渡劫完毕,正式成为化神期高手时才惊觉,自己在这个修真的世界,已经呆了太久了。 明明小说里一般这种位面该是后期的副本才对,黎尧越来越觉得没法用常识来判断自己身上的事情。 现在的他已经是刺天派的首徒,两百年内就达到如此境地,这传说般的记录一直是东大陆仙门里津津乐道的事情。但是没有人知道,央鸣才是超越传说的存在,修真界里两百年转瞬即逝,却已然是大乘期的大能,几乎是让人恐惧的速度。 由于这里充满变数,狗蛋儿偶尔会提及的一些原剧情,比如什么兽潮提前也好、大秘境崩溃也好、副掌门篡位也好,竟是一个都没有发生,而本来属于小支线里的角色比如央家人也好、武管事也好、小胖子也好,都没有了后续,就像个路人一般的生存着。 每天所见的风景,所遇到的同门,所要完成的日常,都渐渐的,变的理所当然,远处山峰萦绕着雾岚的样子,掌门师父开口时的小习惯,所住的屋子里的凳子腿间,缺了一条横杠很不舒服,央鸣习惯把衣袖对整齐的固执,灵丹别扭的味道...... 太细了,这些事情,无数的小认知堆积到了一起,就产生了无比的真实感。 黎尧本来觉得,这就像个游戏,要按照系统设定好的路线做任务,打怪升级,每个人物的存在都有意义,就像npc,超过三句的对话那肯定是能接任务的,好感度也是要自己去刷而且刷了就不变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死板的数据决定着一切。 但是,不是啊。这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世界。黎尧越来越觉得混乱,好像自己,本来就是存在于这里的,认知和习惯以及思维方式,都越来越接近这里的人。要不是狗蛋儿偶尔会冒出来,他甚至都要以为什么现代,什么任务,都是虚妄。 就连狗蛋儿,说不定也是自己的幻念而已。 对此狗蛋儿说,这正是没有记忆导致的后遗症,三观易改。 记忆...到底是什么东西,谁又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 这场穿越从头到尾,都充满着谜团。 第十章 涉世之惑1 冬天,屋里烧着熏炉,黎尧像个老地主一样双手插袖,弓着背,看着炉子里跳跃的光火。 明明修真者寒暑不惧,万疾不侵,可是他非要有意识的保留这些凡人的习惯,徒劳的做着无用之举。 这两百年来自己虽说没有心魔困扰,却也曾因为一些一直逃避的事情感到伤神。死变态的心咒、自己的记忆,以及最后怎么...杀死央鸣,他都曾为之苦恼不已。不说远虑,就是近忧,也未曾断绝。 央鸣的功法太过霸道,常年练下来,他的性格已经有点阴晴不定,而且每当突破,就须得去大肆屠杀生灵发泄出吸收了太多的天地灵气,几次下来,引发的波动越来越大,黎尧只好用手段为他在刺天派除名,然后带他去南方万兽巢穴深处,方能避开世人耳目。 木柴偶尔发出哔啵声响,黎尧正准备垂目小憩一番,便听得掌门传音道: “吾徒,速来星荦阁!” 顾不得许多,黎尧立即起身出门御剑而去。那星荦阁是专为推演而立的地方,非掌门、大供奉和首席大弟子不能入内。黎尧跳下剑去,掏出令牌按在阵法上转了一圈,开门便看见掌门人罗霄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而他面前的星盘星仪探神镜,竟是统统被震碎成了几瓣! 见他来了,罗霄忙道: “黎尧,刚刚吾以秘法观星窥天,惊见吾派将有大劫!吾再次以法力催之,隐约知晓在后来,还会有一场生灵涂炭的惊天异动!” “掌门稍安,可有推算出那‘楔子’为何物?” 罗霄没回答,只是指指那些破碎的法宝叹了口气,堆叠的眉宇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并未曾知晓。徒儿,你是老夫最看中的继承人,当年你祖师爷将刺天派托付与吾时,吾只是个普通弟子,要不是情况危急,祖师爷也不可能把守了一辈子门派随便的交给吾,诚然,老夫资质并非出类拔萃,悟性也不佳,但,吾对门派的着一片耿耿忠心,是足以向师傅交代的,想从前,刺天派是何等的赫赫威名!老夫此生别无他求,只求门派复习,不仅是吾,吾的师傅,吾的祖师爷,都是如此期盼的...” 罗霄说到此处,不禁深深的看了一眼黎尧,皮肉已然松垮的手拍上了他的肩,同时有些颤抖的拿出一个储物袋: “黎儿,为师自觉平日还算对得起你,这是为师最后的嘱托...储物袋装着的,是掌门信物、还有为师留给你的一些灵器。” 黎尧抬头:“掌...师傅,您这是...” 罗霄笑笑:“为师早年闯荡时,曾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一本记录了禁术的玉简,可以用仙器为媒,寿命为价,短时间内提升境界,为师不才,修仙多年也未成什么大器,今日一别后,吾将闭关,而你,便就此下山去吧,为师只求你能避开此劫,勿受牵连,等此难过去,再复兴吾刺天派!” 言毕,他直直向门外走去,竟是视死如归、毫不留恋的模样。然而在门口的时候,这位已经是老人相貌的掌门还是缓缓转过头来,对着黎尧,有些怀念的笑了一下: “吾还记得,你刚入门的时候,才这么小。”他比了比自己的腰,终于再次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黎尧一个人静静的站了一会,也离开了星荦阁,往后山行去。 他这是去找央鸣,央鸣就住在后山的一个洞府里,倒不是说两人实在不精通什么掩蔽法术,只是央鸣修为太高,这便是最强大的保障,便也未去设些琐碎玩意儿。 央鸣此时正在打坐,肉眼可见的两条淡淡黑气长龙般在他周身盘旋围绕,长发与衣摆无风自动,鼓荡的长袖和敞开的前襟凭空显出了一份凛然霸气,更不提那已经完全长成的、俊美无俦的面容,只一个坐姿,就如同天神般完美不可及。 感受到来人气息,央鸣收了架势,缓缓睁开细长的双眸,黎尧有时简直无法和他对望,因为央鸣的眼睛,太干净太漂亮,凝视着谁的时候,那目光就有如淡漠的看着世间万物,却又偏偏只钟爱在你身上一样。 或许是眼白较少的缘故,央鸣的眼睛看上去更接近兽瞳,小的时候,总是看起来很无辜很可爱,但是长大了... 他静静的看着黎尧,就像一头胸有成竹的雄狮带了点纵容,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猎物。 “何事?” 黎尧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个所以然来,央鸣的气场太过强大,会让身边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安下心来。 “掌门让我下山历练。同去吗?” 他只是说。 “自然。” 他答到。 第十一章 涉世之惑2 罗霄所言的大劫,不用想也知道是主角的机遇,现下央鸣修为高深,只差合适的本命法宝,那么这次的劫难,八成又是什么遗址要开启,天材地宝要出世。所以黎尧并未按掌门所言去避难,反而准备在乱世里帮央鸣大捞一笔,因为央鸣最终的结局是灭世飞升,最后的大劫也肯定是他引起的,狗蛋儿作为系统,根本帮不上忙,一切还要靠自己的聪明机智来推测,哎,真是命苦。 他带着央鸣住在了刺天派山下的一个凡人城镇里,毕竟一开始的混乱是从刺天开始,离得近点总是没错的,这种什么历史悠久但如今落败的门派,显然就是一个远古副本的入口。 他们在这城里租了一间屋子,物主是个刘姓老婆婆,房子本是为了留给儿子,结果儿子打仗身亡,老人就一直孤苦伶仃的住着三间房,这条街上有很多屋子,民风淳朴,大家对老婆婆也很照顾,寡妇失业,又无人赡养,大家伙总要帮衬着点。 真是很久没有看到这些烟火气了。 在刺天派的时候,众人无非就是修炼来修炼去,仅有的人际交往也大半是为了自身利益,没有一点人情味。就连看似亲密的他和央鸣,也只是同住而已,央鸣很依赖自己,也很听自己的话,但是总觉得,像是缺了一点什么,按理说央鸣作为一个修真穿越小说的主角,不该如此寡淡无情,莫非他前世看的都是耳根、黑天或者兰帝的文? 说不定是他特殊的功法搞的鬼。这么说来,或许带央鸣来这反而是个好事,央鸣一直没有一种该有的人情味,经过那次传承后,更是少言少语一心修炼,能与他接触交流的人,也只有自己。 两人都是隐匿了修为前来的,一身布衣,看上去到真像是黎尧所言的一对凡人兄弟,收拾好屋子的时候已是晌午,为了不留破绽,黎尧正准备拉央鸣出去找个小酒楼吃饭,不过,那刘婆婆居然早就等在门外,一看见他们,和蔼的说: “哎呀,后生,你们还没吃饭呢吧,走走,我做了你们的饭,去我家吃!” 黎尧看着她巍巍颤颤的小脚,连忙推辞: “不必,不必,婆婆好意我们心领,我们正要去找个酒楼吃饭呢!” 一听这话,刘婆婆来劲了,两只干枯的手往沾着面粉的蓝布围裙上一拍: “酒楼算什么!后生,你是不懂,那酒楼,能吃什么好的!花了那么多银子,下肚的却是一点花头!走走...上我家...我做饭可香,我家程子还在的时候,吃一次夸一次...” 她一边说,一边佝偻着往回走,完全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黎尧无奈,只得去了。 屋子就在隔壁,推开门,就是一股潮湿阴暗的霉味,堂屋简单的摆了一张方桌和几条板凳,南边还有张供桌,摆着些馒头瓜果,牌位前的香炉里燃着三根香,已经烧了小半。 “来来,做吧!”刘婆婆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起身去盛饭,灶屋建在后面,一方花布悬在框上,权当隔断。 黎尧看见屋子里还有些碎布头和一把绞剪,想必婆婆闲来无事做工用的。 饭菜很快上来,无非是几个家常小炒,没什么特别,刘婆婆给他们盛了汤,自己却拿个豁了口的碗盛了碗早上掉下来的糊糊,拖了个小凳子做到门口去吃了。 “哎,刘婆婆,您这是作甚,为何不与我们同桌进食?” 刘婆婆回头笑笑:“这里有太阳,暖和。” 黎尧心里过不去:“那为何不端些饭菜去只吃那些,可不当饱啊!” 刘婆婆看他真的作势要起来,连忙举着筷子挥手:“不必!后生,不必!我老婆子看不得剩菜剩饭,本来就是要吃这个的,你们吃你们的,不要管我!”她再三挥手,见黎尧迟迟疑疑的坐了,才放心的转过身去。 黎尧只好低头吃饭,央鸣向来不爱说,只有碗筷偶尔相触,才发出一点声响,连外头由远及近又远去的吆喝,和对面王木匠训斥小徒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后生呀,你们怎么不说话?”背朝他们的刘婆婆突然问。 “嗯?啊...啊、我们,嗯...家父一直教导我们要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不敢随意攀谈。”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也像我儿一样,是嫌弃我这老婆子又老又丑又没用呢...” 黎尧看着门口老人佝偻的瘦小背影,心有不忍。 央鸣开口了:“刘婆婆,您这是哪里的话,您的手艺非常的好,我们只是一时沉浸在其中,忘了夸赞您,还请见谅。” 黎尧惊讶地抬头看他,没想到央鸣还挺会说话。 刘婆婆的爽朗的笑声传来:“呵呵呵,后生你真会说话啊,老婆子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那儿子大程啊,其实老嫌弃我做的饭,清汤寡水,没有味口,每次回乡,也不愿我上桌,嫌我手总是抖,弄得饭桌,汤汤水水......”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笑意:“每年回来一次不容易,我也就顺着他来,但是心里也气,气这个小兔崽子,我辛苦盼了他一年,还不能听点话...” “但是现在啊,我倒巴不得他还能再气我一回...哎,不说这个,”她始终没回头,只是扬了扬手,“你们吃,你们吃。多吃点,我就高兴。” 这顿饭最终被吃的一干二净。刘婆婆连连笑着,浑浊的眼睛里像是浸着水,在得到他们会常来的承诺后,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屋。 “凡人的生活很有趣。”央鸣突然说。 黎尧一面关上门,一面笑:“你忘了你以前也是凡人,就连穿衣洗脸,都得我代劳呢。” 央鸣想了一会,觉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你好像叫福贵。” 咳!能不提那茬吗! “那是很久以前了,你还是忘了吧。” 黎尧挥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个蒲团,再设下一个聚灵法阵,将一条一阶灵脉放入其中,立刻,这件屋子就成为了灵气极其浓郁的修炼上佳之所。 “大劫将至,你快些修炼,提高修为,上次的九炙落雷术不是还没有参化完毕吗你继续便是,我为你护法。” 央鸣依言坐了,又抬头去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们从此不修仙,隐居凡世,可好?” 黎尧一惊:“怎的有了这种泄气念头?!” “无事。”他闭上了眼。 黎尧心里倒是很复杂,看来在这里虽然能让央鸣更像个人,却也有动摇道心的危险,看来,以后之事,还要重新做个打算。 第十二章 涉世之惑3 “半月之后,刺天派将要崩溃。” 在某次打坐的时候失踪了很久的狗蛋儿再次冒了出来,这次倒是终于带来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到时候会有异光现世,同时南帝之师聿明氏将会告知天下,将有神器现世。” 「聿明氏是什么?」 “是一位先知,这个姓氏自远古传承而来,很多神话里都有聿明氏的影子。” 「居然还有这种设定......」 “聿明氏的传说是真实存在的,还有,神器其实是一团上古遗留的浊气,与天地同源,利用好了,可以打通外界直接前往仙境,利用不好导致阴阳失衡,世界都可能毁灭。” 「哦,这么厉害啊,那主角原来是拿它干嘛的?」 “复活女主。” 「啊,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看见什么妹子呢,女主是什么来头?」 “是被顺手救下的一个被仙子神魂托生的女孩,因为你改变了剧情,那女孩没人救,已经死了。” 「......」突然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是怎么回事?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狗蛋儿,你为什么有时候不在?」 狗蛋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只要我在,你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你喜欢这样?” 黎尧在心里想了个[冷汗]的表情,然后便和狗蛋儿[手动拜拜]。 央鸣就坐在旁边的蒲团上,面容沉静如水,感应到注视,便睁开眼来,无声询问着。 “啊...央鸣啊,已经午时了,今天不是说好了去刘婆婆家吃饭吗,走吧。” 央鸣点点头。 修真之人本已辟谷,寻常打坐一次几个日夜也是常事,但那刘婆婆孤身一人着实可怜,黎尧便尽量抽出空子和老人吃顿饭,至少一周会去一次。 到隔壁的时候,小饭桌上已经摆上了满满的饭菜,鱼香肉香随着腾腾的热气弥散了整个屋子,而刘婆婆则一直在张望,见了他们,就眉开眼笑起来。 “后生,来吃!今天老刘头送了一条鱼,哎哟,可不小哉!开了膛尾巴还直甩......” 黎尧笑着应她的话,装作十分期待的样子大朵快颐起来,惹的刘婆婆又是一阵笑。 他不是什么圣人,也并不无私,但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也不会视而不见。而且他也有这自己的小私心,央鸣眼看已经是大乘期,再次突破的话就是渡劫,而渡劫之后就是飞升,所以这次突破非同小可,况且前几次的心魔都是通过屠杀万兽发泄压抑,并未完全除去,恐怕这次会更气势汹汹,卷土重来。 他还记得央鸣之前突破大乘的时候,在兽巢里大肆杀戮着,所到之处,俱是亡魂,自己只不过是对一只幼小的灵鹿心软,将其抱起,央鸣便狂躁不已,杀了那灵鹿不说,连其同族都不放过。 满天血肉横飞红光四溅的场景,他实在不想再面对,然而央鸣根本不会让他离开视线,晚上也是一身血衣就在他旁边睡去,还要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手,有一点异动都要醒。本就与众不同的眸子在那时候看起来几乎是纯黑,恶鬼般凶狠。 所以,若是央鸣能在这凡世间被感化些许,不至于那么凶残,对付起心魔来,肯定也更为有把握。 饭毕,两人帮刘婆婆收拾了桌子,又留下一瓶谎称是药店里的何首乌丸的延寿灵药,方才走了。 见他并不是要回去修炼,央鸣的眼神有点疑惑,黎尧解释道: “饭后消食也是凡人的规矩,入乡随俗。再说了修炼久了,随性游走一番,也并不是坏事。” 央鸣自然是没意见的,只要能和身边的人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刘婆婆家对面是木匠作坊,老木匠姓王,爱喝酒,还爱吹牛皮,一喝醉就逮着徒弟胡咧咧,说自己年轻时如何如何,去过的地方如何如何,润香坊的骊小娘子如何如何...... 今天成了一笔生意,一户人家结婚,要他打套家具,王木匠一时高兴,就喝的多了点,喷的小徒弟满脸酒气,说话声一句大过一句,央鸣好奇,就在人家门口张望着看了两眼。 那王木匠见有人被引来了,心里更是得意,“噗哈!”又是一杯酒下肚,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掼,道: “小兄弟,见你年轻,来这儿的时间也不长,俺便捡个大事与你讲讲!话说那十五年前呀——俺还...” 一旁的小徒弟默小声叹气:“唉,又来了,都多少遍了...俺还是个大器作学徒——” 王木匠要说的话被抢了,当下不忿地给了小徒后脑勺一下子:“妈的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滚去给老子买酒!”见小徒拎了空酒壶委委屈屈的去了,才又道,“俺刚刚说哪啦——哦,大器作、大器作就是做大物件的,粗活,比不上小器作精巧吃香——哎不谈这个...” 央鸣看着王木匠摇头晃脑的模样,只觉有趣,便点头回应。 “俺要说的呀,乃是...嗝~哎哟味儿有点大,你别介意哈...乃是俺在当学徒的时候,曾经见到的一个——你猜一个什么!不对、是一位...不对!是一尊!你猜、是什么?”王木匠凑近了脑袋,一脸隐秘自得的喜悦模样。 央鸣摇头:“我不知。” “哎嘿——”王木匠满足的笑了,仿佛还要将那得意的滋味好好品味一番似的,咂摸了半晌,才说道: “告诉你吧!是一尊仙人呀!会法术!会飞!” 黎尧忍不住笑了。 “哎我说你这个年轻人!”王木匠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你看你还不信是吧!那俺和你好好讲讲!那天俺本来、睡过了头.......” 两人听那木匠絮絮叨叨颠来倒去的说了半天仙人的“神迹”,直到又有客人上门,方才得以离开。 “你很喜欢听故事?”黎尧问央鸣。 “觉得别人的事情,和自己不一样,挺有趣的。” “也对。” 一路走走看看,天上居然飘了个粉红帕子下来,央鸣抬头一看,是一个穿了轻薄纱衣的女人扯着帘子掩了嘴,正倚着栏杆冲他在妖媚的笑,见他抬头,更是咯咯咯娇声不断: “难怪早上喜鹊叫的勤,原来是奴家今天要遇到这么俊的小哥~晚上等奴家的润香阁开门了,可要记得找奴家来玩呀~” 央鸣一时不解:“她给我帕子作甚?” 黎尧打趣他,挤眉弄眼道:“那是心仪你呀。见了心仪的人,就先掉点什么帕子呀钗钏呀,然后对方再留,再还,几来几往,就成了姻缘。” “哦。” 他没再表示什么,只把香帕往怀里一揣,默默地继续前行。 楼上小女郎见他收了帕子,清脆一笑,也转身不见了。 黎尧看着他在人群中更显出尘拔萃的身影,不由觉得,也许就像央鸣之前说的这样,不求成仙,只做凡人,可能也不错。 只可惜现在不是正确的时间,只差一点就能成功的事情,是无法甘心放弃的。 第十三章 涉世之惑4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初之时了,难得入眠一次,居然还醒的这么晚。黎尧以前还未修仙的时候,也是习惯在日出时醒来,他的光感很强,有一点光都会睡不着,今天倒真是意外。 睁开眼,懵懂中先跌进的是一双黑色的眸子,黎尧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是央鸣在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 “没怎么睡。” “好吧。”他揉揉自己的脑袋,还是觉得有点倦意,“今天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昨夜有异光现世。” 黎尧顿住了:“诶?我怎么没察觉?” “我设了结界,灵力波动近不了你的身。” 黎尧有点措手不及,只有在心里召唤神出鬼没的系统:「狗蛋儿,狗蛋儿你在吗?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吗?怎么这么快?」 不着调的狗蛋儿这次居然在,华丽悦耳的男人声音也很应景的像是才睡醒,带了一点暧昧的鼻音: “啊?哦,剧情又崩了呗。但是现在还没人可以进去,还要等聿明氏公告天下,最后四方联盟首领紧急商讨完毕才可以。所以这一小段日子,身怀重宝的刺天派表面会被隔离,其实是被慢慢架空掉。” 「那我和央鸣...怎么进去?」 “这个问题有点麻烦。商讨的结果是四方各派五人进去一探究竟,本来,主角会通过南帝兽皇之女得到一个名额...那个女人是...这个故事我有空再和你讲吧。总之现在你们唯一有希望混入的还是兽族那边,那兽女有个法宝般若面,用魂魄填充,戴在脸上,就可以完美的变成另一个人。” 黎尧一听,有点着急,立即起身,一边穿外袍一边问: 「但是我们现在有两个人啊,怎么办?」 “这本书里曾经有一个设定,简单说来就是兽族大将军也有一个法宝幻兽响无铃,可以变人为兽,你到时候变成央鸣的契约灵兽就可以。” 「好吧好吧...」黎尧快速的在心里下了决定,正想转头对央鸣说,却愣住了。 用什么理由开口?听闻的?央鸣天天寸步不离,他的事情央鸣比自己还清楚。演算的?央鸣的境界比他高多了...... 央鸣一直手臂斜支着侧身,柔顺的黑发绸缎一样一半披洒在胸膛一半蜿蜒在床榻,大敞的领口完全遮掩不住漂亮的肌肉线条和精瘦的腰身,带着一种安然的笑意看着已经穿戴完毕的黎尧: “过来,我为你束发。” 虽然这种小事可以用法术代劳,但既然央鸣这么要求了也没有不允的道理,黎尧满脑子都是想的怎么开口,也就依言做到床边。 怎么说...托梦?好假,pass。 拿师傅做挡箭牌?嗯...只能拿来当一部分挡箭牌。pass。 自己编造一个隐藏身世?麻烦不靠谱,pass。 ...... 他正要继续苦恼,插入发丝间的手指却让他顿时一个激灵。那游走在发丝间的、形状漂亮的指腹轻轻在发根游走的感觉让扫过的头皮都一阵麻痹,长发穿过手指,有一种心痒的感觉。好在央鸣手指灵巧,几个翻转就用玉冠系好了发。 看着面前那人这般静坐,修长的脖颈微微垂着,突然就有一种,想要抱上去的冲动。 黎尧有点不自在,但一时也没想好什么说辞,只有支支吾吾的开口,扯点不着边际的玩意儿: “那个...你说这个异光...应该是什么重宝要现世吧?我们...嗯...那个...” “你想要?”央鸣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近的距离,简直可以感受到温热的吐息。 “额...嗯,对。” “但是在异光出现后不久,我就感觉到有几位绝世强者来到,估计那里已被封锁。这么大的好处,几方人马自然要博弈,最终的可能就是各出几人一探究竟,所以...” 黎尧没想到央鸣平常不怎么喜欢说话,还有点呆呆的不通人情,居然也能推测到这步,而那厢央鸣已经在想选择哪方人马了,无奈他不爱交际,也无甚游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黎尧,你觉得该从哪方入手?” “啊?啊...”黎尧刚刚才意识到央鸣其实很少叫他的名字。黎、尧。一个舌尖轻触上颚再吐出气流的简单发音动作,居然能那么的...算了暂时不想这些,“我曾经听师傅说过...” 他简单的说了一下般若面与响无铃的事,非常的自然也没什么破绽,于是当下两人就决定前往南部万兽巢穴。由于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对四方间的传送大阵地点也熟悉的很,便在出发前在屋内了留下了大笔银财,和刘婆婆也解释道是接到了远方为官亲戚的书信,要去投奔他们所以离开。刘婆婆还再三追问那亲戚是不是骗子,怕他们白跑一趟再吃了亏,黎尧无奈,只得又变出官府文书解释是那亲戚引荐了自己去某县城上任,才让刘婆婆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的放了心,搀着拐杖站在门口看他们拿了包袱离开。 “婆婆,以后不要再在夜里做女工了,油灯的烟熏眼。”最后央鸣回过头来这么说道。 “哎,哎,婆婆知道啦,后生,走好啊!” 她笑着说,浑浊的眼里,泛了点浑浊的泪。 再说那两人,离开了刘婆婆视线后就隐去了身形,一路踏地脉极速行去,很快便到了传送阵所在之处,不过那些大能心思果然缜密,事发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生生封印了阵法让外方人无法浑水摸鱼,好在当世强者,超过大乘步入渡劫的存在只有五位:东界万禹派掌门、西域拜月教教主、北海琉璃殿龙王、南方万兽巢兽皇,还有一位本是东界之人,却因为此前为了爱侣违抗天命仙缘散尽,无法飞升,不问世事多年。 这阵法封印级别不低,不过央鸣境界颇高,解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在等待央鸣反破禁制时黎尧突然想起来之前狗蛋儿没详细说明的情况,便问它: 「狗蛋儿,你之前说那个兽女和将军的剧情,分别是什么啊?」 狗蛋儿这次回答的居然也不慢: “那兽女叫阑楚琪,半兽半人的血统,因为兽皇十分思慕那个人类女子,对女子死后留下的唯一孩子也十分宠溺,可阑楚琪认为是兽皇的错才让兽皇的侍妾趁机害死了母亲,对兽皇很仇视对兽族的对头人类倒是很亲近,尤其是和她母亲一样的修真者。在万兽巢穴见了主角就坠入了爱河,之后主角想要名额,也是毫不留情的杀了和自己一块长大的兽族师兄,将主角替换了进去。” 「哦,原来是个后宫。那响无铃呢?」 “那个也是原来主角为了以防万一弄到的保障。他得到了兽女的承诺但是并不放心,利用了兽皇和权高位重野心勃勃的大将军的矛盾让大将军给了他响无铃可以趁机混入,当然,这个法宝后来成为了他某次保命的道具。那兽女对他实在痴情,根本用不着响无铃就能进入刺天派遗迹。” 痴情...吗? 黎尧看着不远处央鸣捏诀念咒的专注神情,眉目如画,俊美无匹,或许这次央鸣,有了兽女之后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对自己亲密无间了。 这么一想,倒是觉得有些排斥,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总会...不习惯。他这样解释着。但是央鸣要是真的喜欢兽女也没办法... 算了。反正最后总是要分开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呢。 黎尧有些烦躁的一甩袖子。 第十四章 启程之旅1 阵法破开之后,在阵眼放入两块上品灵石,便有华光冉冉从脚下升起,四周是一片漆黑,半柱香的功夫后,华光散去,四方景物,已是天差地别。 南方阵法所在地,正巧是在七级兽巢深处,在两山之间,那山都是极高,如鬼斧劈削而成,往上望去,只能见到隐约的一线碧色,昏暗中看的久了,只觉那山在缓缓闭合,要将其中的人绞杀在山壁里! 前后也是峭壁,岩崖高耸,险峻万分,似是一个绝境一般,还有不知名的妖兽长啼,悠悠长长随穿山岚风回荡于谷,更显阴森。 央鸣袖袍鼓荡,长发纷飞,英毅的面庞在黯淡天光里更显的棱角分明,他随意的看了一眼四周,抬手一个诀印打出,四周的景色立即扭曲消散,风烟无迹后再次出现的,却是在个小木屋内,简单的摆着桌与榻,掩着的门后还挂着一串腊肉,就像个猎人临时歇息的地方。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如桃花源一样的美景,清溪潺潺芳草离离,浅葱色的天空下和风徐徐,河边妖娆的柳树枝条拖在湖面里,划出一道道闪闪涟漪,而在湖边还有些随意走动的小兽,绒绒可爱,双目湿漉漉的,十分动人。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到万兽巢穴,对这里的风物也清楚的很,看似娇小的妖兽反而更是危险,七级已抵得上是人类的化神后期,领悟了天赋幻术后,配上自身坚硬的实体皮甲,可谓十分强大,眼前的这种乃是一种名为地藏殳的妖兽,性情狡黠擅长逃遁,两人都是因事而来,自然没有空再去费功夫清理,央鸣身上爆发出强者威压后,那些地藏殳全都雌伏于地,不敢妄动。 妖兽间等级分明,弱者天生就有服从强者的本能,这也是兽皇与妖兽大将军狄绠虽然不和,多年来却未出现动乱的原因,兽族没什么家族门派,只认能力,强者为尊,兽皇已是九级妖兽,修为深不可测,那大将军就算十分强大,也还是差了些许不得不屈居人臣。八级以上妖兽便可化形,按照人类的样子,共居一城,曰螺城,城中无百姓,只有天生半兽或者天生人形的低级妖兽作为使者和卫兵存在着。而兽皇就住在这城中央,并设下十一擂作为择材处,十个擂台大小不同中央花纹也不相同,分别可以挑战大将军之下的十位统领,而被小擂台们成众星捧月状围在中间的,乃是挑战将军的大擂台,从高处看去,正是一个美丽的螺型图案,这也正是兽皇亲设的徽纹,寓意纪念自己的亡妻,人族修士螺黛。 能进入螺城,是兽族的荣耀,只有八级以上的妖兽方可进入,审核严格,所以想要混入十分困难,好在央鸣所修炼的,不是什么五行灵气,而是混合了的玄气,这与兽族所修炼的天地元气十分相近,只凭神识并不能看出倪端,况且人兽两族向来不和,虽说当代兽皇之妻为人类,城中自古流传的,豢修士为奴为宠的风气也不能完全禁止,黎尧便想着让央鸣扮作兽族,自己扮作他的附庸混入城内,好在之前斩杀妖兽时,也曾得到一些高级人形妖兽的服装法宝没有售出,现下正好做乔装道具。 兽族的衣服不像道袍宽大,风格野性,多以金属和皮毛装饰,换上之后,央鸣那被的衣物紧紧包裹的精瘦腰身一览无余,紧绷的大腿肌肉线条隐没在皮质的绑腿里,脚上蹬的是一双黑色皮靴,有些磨损的边沿和沾上的尘土让他看上去更像个行者,头发不再束起,而是松垮的散着,只用一根藏青缎带随意系住,搭在胸膛,大开的领口四周是一圈黑色的皮毛,衣服上绣着繁复层叠的暗纹,精铁护腕上也是同样的阳文,还有耳钉、法戒、指虎一类的配饰,整个人看上去一点不似先前的正气凛然,反而有种自成天然的妖邪之气,眼角一点薄红更显出一种危险的漂亮。 黎尧:“......”没有一点点防备,你就这样变身... 央鸣:“怎么,怪异吗?” 黎尧:“没、很好,走吧。” 为了不让人怀疑,黎尧还特意用束仙咒把自己的一只手腕用淡淡光束凝成的绳子捆了起来,另一头则被央鸣抓在手里。央鸣将周身气息聚到最浓,神识看过去,简直就是一团有吸力黑雾,这正是兽族的特性,兽族吞天地吞同族进阶,外散的气息也有吸力,所以央鸣的伪装十分成功,那守城的士兵没有多想,行了礼之后便恭恭敬敬的让央鸣登记,之后便奉上令牌一对,这便是成功入城了。 黎尧四处张望着,这里不像凡人城镇,没有太多走动的行人,也没有摊位或商铺,只有一个个流通功绩点的兑换处与铁甲森森的巡逻守卫。而最引人注意的,便是远处那一个个巨大的紫漆擂台。 不!黎尧眯了眯眼,那不是什么紫漆,而是干涸的深色血迹! 如此多的鲜血,兽族之凶残可见一斑。黎尧心下发寒,不由看向央鸣,对方明显也注意到了这点,细长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也转过头来对他笑笑: “无妨,我会护你周全。” 黎尧:“......”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好吗。 按照原计划,他们会挑战第三位统领,因为三位以上的统领更替之战会有将军观战,更会赐下奖赏,他们不必太过张扬,只要在行赏之时提出要求便可,想那响无铃也并非至宝,那将军定也不会不答应。 走到擂台前,才更觉宏伟,十一个渐次递增的巨型擂台、斑驳的血迹、中央妖艳的图腾都能让男人生出一种血性来,当央鸣擂起那面大鼓时,沉重浑厚的低音震的人心里一颤。 “咚——咚——!” 血气上涌。 “咚——咚——!” 头脑发热。 “咚——咚——!” 战意油然而生。 “咚!” “第三统领!请与吾一战——!” 央鸣附着了法力的声音随着炸雷般的鼓声余音在全城上空响起。这就是兽族,没什么门槛也没什么手续,想要高位? 战!唯有一战! 按照规则,七声便是挑战第三位,这种一上来就挑战高位的人倒是不多见,很快,便有另一雄浑声音自西面天空传来: “哪里来的小辈敢在擂台撒野——!看本爷爷顷刻将尔打杀——!” 与话音同时砰然掷地的,乃是一个身形九尺的大汉,独眼,光头,裸着上身,虬结的深色肌肉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两道粗长的疤痕从胸前横贯而过,形成一个x的模样,手持的武器是一把凤头双斧,曲刃和尖镦寒光闪闪,护手盘上缠着的绷带更是染着血迹,看上去着实吓人。 那大汉见了央鸣,轻蔑一笑:“我道是什么货色,原来只是一只刚升八阶的小妖,刚刚进螺城,想必还没人告诉你规矩,可惜,你已经敲完了鼓,今日便要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极大,说到最后更是睚呲欲裂狰狞无比,此刻擂台周围也聚集了一些高阶人形妖兽,正抱着臂打算看场好戏,一扫,都是薄凉的笑意。 黎尧的心中却是自有计较,这人来的很快,却已经将他们刚进城的事情查了个清楚,并且摆出派头危言恐吓,倒是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粗人一个。 说话间那将军也被引来观战,坐在上位上,只看见一身墨色战甲,看不出什么名堂,正当黎尧下台,两人摆好姿势准备速战之时,却又听见另一阵喧闹之声。 第十五章 启程之旅2 众人循声望去,远远的只见一身银甲耀耀红袍猎猎,天地间仿佛都只剩下了那一个身影的存在。 赤色的披风上下翻飞。 “竟、竟然是兽皇!”底下的黎尧听见有人惊讶地出声。 兽皇? 那银甲之人踏破虚空而来,在中间的尊位上缓缓坐下,大马金刀的翘起腿来,没什么表示,只挥了挥手示意开始。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却充满了一种威严的压迫感。 众人在一阵骚乱后迅速沉默,毕竟在兽皇面前,谁也不敢放肆。大将军起身行了个礼,然后朗声道: “继续!” 那行令兵不敢造次,忙深吸一口气,梆的一下翘在锣上,铛铛铛的余音回荡着,台上两个人都绷紧了身体,然后很快又是一声追上,梆!开场! 三统领先发制人,大吼一声便将凤头斧高举过身后同时跃起,一边怒吼着一边向央鸣劈下去,央鸣起身避闪,谁知那斧子竟未如料想一般把擂台砸出一道深痕,而是在半空极快的一个转弧,化力为削,以一个极大的扇面范围挥向央鸣,央鸣来不及再次跳开,只得就地一个后仰,斧风呼啸而过,削断了几根带起来的发丝,带着惊雷之势的余威砍到边沿的巨大石柱上,石沫四溅,竟是劈了有四之有一的深度! 场下众人惊呼,大将军遥遥望着擂台,扯扯嘴角:“怎的像凡人打斗。”说着望一眼座上,兽皇的面容冷峻如常,并没什么反应。 再说场上,央鸣身为五灵根,修炼玄气,所会法术也多为那上古功法上所有的神通,就算玄气元气相仿,但那招数一出差别立现,更遑论兽族好肉搏不好法术,只怕用出了......心念转闪间不容他多想,一阵劲风已气势汹汹的袭来,那三统领看似个粗人,却早就看穿央鸣实战不足的弱点,想要速战速决,顿时肌肉暴涨,青筋突起,一把巨斧舞的虎虎生风,完全把握了节奏。说时迟那时快,寒刃已到眼前,央鸣转身绕开却不料凤头斧一个向前,尖镦急急突刺而来!央鸣只得瞬间拿出一把储物袋里的灵剑,双手握了,用格挡硬接下来,被那余力逼的连连后退,与尖镦抗衡的灵剑也发出嗡嗡悲鸣,央鸣一个卸力滚地,借着灵剑飞速起身,然而三统领凶狠的声音已然在头顶上炸开: “鼠辈纳命来——!” 曲刃裹挟了千钧之力直直斩下,央鸣只得举剑硬抗,兵刃交接时发出一声厉响,火花四溅中只见那灵剑颤抖着被一点点下压,直面压制无处可躲,央鸣大喝一声,猛的抬身,灵剑同时碎成两半,飞崩到远处,再刺进地面。三统领一边挥舞着巨斧和再次持剑的央鸣过招,一边狰狞的吼道: “可笑可笑!如此水平,也敢敲鼓七次?!” 一时间金玉之声连续作响,灵剑不断折损在交击之中换了又换,由于无法承受巨斧的威力央鸣一再横剑格挡,退让中很快就被逼到了擂台的尽头,那三统领独眼外凸血丝遍布显然打的兴起,没有继续逼迫而是露了个破绽引的对方就地一滚调换方向,他又将巨斧掷到空中,一时间竟出现了数把巨斧分像,一一拖着残影朝央鸣劈去!破空之声在周身划过,略显凌乱的躲避中发带散开、皮甲受损,脸颊的一点血迹和四扬的黑发让他看上去很有些狼狈。而碰撞间分像并未散去,而是重新升空,以更凌厉的姿态从四面八方向央鸣攻来,那三统领更是咧嘴大笑着再次高举板斧重重踏地而起,粗壮有力的双臂从背后抡到前胸,倾注了全身的力气,配合着分像要使出最后一击——! 砰砰砰砰砰——! 乱石炸裂四射,无数烟尘扬起! 尊位上的人隐约笑了一下。 台下众人尽数被惊的目瞪口呆,这三统领招数着实不凡,一身蛮力却是用的巧妙无比,一这场打斗几乎是一面倒,巨斧的速度简直和笨重的外表相反,非常的灵活,想必之后再无人敢如此贸贸然不知死活就敲鼓!统领之位,真是难当! 看客各怀心思,就连烟尘徐徐散尽都没有没有太在意,不知是谁“咦?”了一声,众人才重新把视线汇聚到擂台上。 风沙里有一个颀长人影静静立着。脚边堆积着大块的碎石。 “等等,那好像...!” 有那前排眼尖的人望见了什么,竟是被吓的掩嘴: “三统领!三统领竟是被!!!” 旁边的人等不得他支支吾吾,一齐往台上望去,此时烟尘已去,那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 就如同一滴巨大的血珠砸在擂台中央一样,以央鸣脚下为中心,浓厚的猩红辐射般绽开,静静堆积在那里的也并不是什么碎石,而是大小不一,边沿分明的,被切割的三统领之尸!那凤头斧正倒在三统领的半个头旁,光洁如镜的斧面正映出他暴突流血的那只独眼,内脏和血和灰尘含糊在一起,尸块中的血还在兀自从血管里流出。而浑身浴血的央鸣就那样拿着一把残破的玉色灵剑望着台下的某个地方,一如往昔的,平静的笑了一下。 领口上的黑色毛皮,随风偃着。 不明的众人只当这笑是示威,那对比太过惨烈,让他们纷纷生出一种畏惧之心,他们皆是高阶妖兽,如何看不出那小子是以极细极精纯的元气做陷自己做饵,利用巨斧分像的阵型、三统领的失惕,以及对自身武器的不设防,让三统领恰恰因为自己的大力冲撞,竟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以元气做杀器,真是闻所未闻! 反应之迅速、心思之缜密、动作之隐蔽和元气之精纯都让台下一干人等暗自设防,心到此等人物,真是可怕! 上座突然传来抚掌三声。那大将军开了口: “好!好一个以身为刃。此战,打擂者胜,继任三统领一职。见而缺兵器,吾当赏尔雷兽牙所炼神兵,惊雷剑...” “且慢。”央鸣开口道。 “嗯?尔可是不满?” “非。只是我有一请愿,无须惊雷神剑,只望将军能赐我一物。” “何物?” “幻兽响无铃!” 幻兽响无铃?那就是个效用特别点的法宝,哪里比得上惊雷剑贵重万分?但既然胜者开口,也没有不允的道理,将军点点头便要同意,却不料又有一声音响起: “你要这幻兽响无铃,何用,莫非为了混害于我族?” 那开口的,竟是兽皇! 台下的黎尧吃了一惊,那话语真是字字诛心,仿佛已洞察一切,看来果真都得到了异宝现世的消息,敏锐的很。 “此物为大将军上月才在一秘境中偶得,尔消息倒是灵通。它看似,无甚大效,但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混害于我族...那可是不妙。” 兽皇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央鸣,好像要发现他的什么破绽,然而央鸣却未因为这变故慌张,只是从容的一行礼: “陛下想必已查明,我初来螺城,并且随身带着一名人类修士。” “是。” “想必陛下也很清楚,人族与我兽族结合违反天理,人族顺天意修炼很是脆弱,违天则要受谴,至陨落。” “......”兽皇拧紧了眉头。他之亡妻便是因此而陨,其中之痛,无人比他更知晓。 “所以,”央鸣转过了身,不再看着上座,而是看着台下的黎尧,款款道,“我愿得此物,用于我之思慕之人,永世成侣,不受那天道约束!” ?!!∑(o_o;)?! 关我什么事 黎尧惊呆了。 兽皇一时没有回答,良久,才幽幽长叹一声: “有心,吾允之。愿尔常记此诺,勿要食言。” “自然。”央鸣郑重道。 那兽皇没再说什么,也不等交接权柄,便起身离席,再次踏破虚空而去了。银甲依旧闪闪,一身气势也还是非凡,看上去却比来时,黯淡了几分,总让人觉得,他的身边本该有个温婉的影子,挽着他的臂细心的为他抚平翻褶,而如今却只剩下红袍独自翻飞,想来也是寂寥。 第十六章 启程之旅3 黎尧推开门的时候正看见央鸣在更衣,一览无余的男性身体上水珠正顺着肌肉线条滚落,他慌乱的移开了目光,只道: “...我去问过了,那兽皇之女阑楚琪现下刚被抓回螺城不久,在禁闭期。” 自从前几日打擂成功之后,央鸣便成为了兽族的第三统领,不仅接管了一部分兽兵,更是住进了三统领府,享禄拿晌。 昨日聿明氏已昭告天下神器现世,要是在此之后得到响无铃便很惹疑,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人暗自揣测央鸣将响无铃用于人族的意图,这两天觐见兽皇、纳帖见客时,央鸣都表现的对他情深意重,所以一时也没了别的声音。那兽皇更是对这套说辞深信不疑,甚至还怒斥对此嘀嘀咕咕的臣子,虽然是利用了兽皇对亡妻之情意,但也无可奈何。 可是...就是......呃... 央鸣为什么见一个人就要拉他强行秀恩爱啊!强行秀恩爱!那些人居然也很快接受了这个搞基的故事! 这就是所谓的“看似天方夜谭的事情反而可能得到更多相信”吗! 为什么都不感到奇怪?!这是修真文对吧!对吧! 唉(恨铁不成钢)——! 没注意到他反应的央鸣毫不在乎的低头系带:“你之前说那女人性子跳脱,三番五次逃走,想必这次也不会安分,我已用买下了她的情报,抓到她易如反掌。” “嗯...”自己自然知道,并且真正想说的,也不是这个,而是... 他套上了外袍,一个振臂将袍子利落穿起,转头看向不肯与他对视的黎尧: “常去的地点,便是那凤栖客栈二楼酉间。” —————————————— 凤栖客栈。子时。 夜深人静,露浓云重,花月无影。 二楼,一道苗条的黑影蹑手蹑脚的踮着步子猫着腰走到酉间前,同时小心的张望着四周,然后轻快安静的推门闪身而入,再安静门屏息了一阵,确定身后确实无追兵后方才“呼啊”一叹,旋即又掩嘴,在门上贴下隔绝的符咒,这才敢垮下肩来放开步子走到桌前想要点灯。 灯却在刚伸出手的刹那便亮了。 一袭夜行装的少女明媚的眼眸大睁,俏皮的小辫子系了艳红的丝带垂在胸前,莹白的指尖因为靠近火焰,被映成了漂亮的淡赭色,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立即便要转身扯下门上的隔绝符咒逃窜而去,却在此之前就被不知名的力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就连怀中的储物袋也飞了过去落在别人手中。 淡淡的寒意升起,原来...是冰? 少女四肢间细细环绕着的,正是牢固万分,无可挣脱的冰晶。 再看着波动,出手的那个,竟是个人类修士! 可恶,仗着兽族不善法术,便先发制人! 阑楚琪一双灵动的大眼转了两转,这才调整了表情,倨傲的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是两个一身黑袍的家伙,带了面具遮掩,看不清面容,火光下只有面具一侧鼻翼和眼窝处的阴影,格外浓厚。 “哼,是那个老不死的让你们来抓我的吧,那个该死的肖狗腿怎么没来?他这次倒是下了功夫,连修士都请了...我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这可是我重要的据点,从来都没人能发现!” 两人中个子较矮的一人先开了口,声音没什么起伏,模模糊糊男女莫辩: “其实负责追捕您的肖大人一直知道此处,您知道,抓您回去有赏,所以为了助您逃跑,他一直没有敢打草惊蛇而已,毕竟对付熟悉的套路,总是更容易成功。” “什么?!难道本小姐一直在被利用?!该死的肖狗!看我回去不好好的整死——” 她一面说着,背后的双手一面小动作不断,从袖口里勾出一把小细刀,再一发力,向门口激射而去! 叮。小刀掉在地上,轻声作响。 “这里已设下结界,还请勿要...” “啊啊啊行啦!每次都是这一套,回去就是啦!”阑楚琪不满的叫道,“还不快快给我松开!” 两人都是修行了百年的人物,如何看不出少女想要趁机逃跑的一点小心思?却也并不说破,继续道: “想必您已知我并非兽族,乃是人类,此次情况不同,兽皇非要您回去,我等受命前来,本当时受俸成事,然而您身上有一件我非常想要得到的东西,若是您能将此物赠于我,我得了更好的俸酬,自然会跟更值得的人合作,到时候您只管远走,就由我们来应付追兵,如何?” 这话倒是有理有据。阑楚琪笑笑:“若是日后被查出实情,你们敢得罪那老不死?这后果可不是谁都能担当的起的。” 面具后的黎尧神色未变,又道:“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也并不瞒您,我有个计划,可对您和盘托出,但是首先我想问您一句,您是否真的,恨兽皇入骨?” 听见这个称呼,少女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些许,随即有些神经质的笑了: “呵呵,入骨?” 只不过是眉梢眼角双目唇边的一点细微变化,此刻她的模样看上去居然透着狠戾之色。 “已是入魂!” 狗蛋儿曾经说过一点阑楚琪的剧情,大概是从小因为兽后不愿她在兽族,偷偷将她寄托在一个村子里,被当成人类生养,可是后来兽后病逝兽皇发狂,所住处被暴动的兽族灭了村,然后又是怎么颠沛怎么流离,遇上了好心人收留,却又被妖兽所杀,当成俘虏作为宠物,可是妖兽主人对她好的很,不过兽族以吞为道,同族间残忍的厮杀让她的主人也丧了命,那主人就像她的父亲,临死了担心她没了庇护要受苦不肯闭眼,虽然阑楚琪恨着兽族,也不由为善良的养父难过,兜兜转转流浪之中居然被兽皇发现认回,幼时的痛苦和对兽族复杂的感情在得知自己的命运都是由于兽皇害死自己母亲所造成的之后便统统转成了怨恨。 总之身世又复杂又可怜,她本身也是央鸣的主要后宫之一,这一段洋洋洒洒写了很多篇幅。 可恶的狗蛋儿,重要的主线记不清,让你说后宫的身世倒是一清二楚! “那就好。”央鸣答道,然后将自己要混入兽族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越是说着,阑楚琪的眼睛越亮,到后来竟提议杀死兽皇,掩护他们逃走。 啊,真是白眼狼,好歹兽皇视你若掌上明珠溺爱了什么多年啊...这些话黎尧自然没说出口,阑楚琪要出力,他自然求之不得,便又商讨了些,其间央鸣一直没什么表示,也不言语,只在最后黎尧要解除术法时,出声制止道: “等下。” 阑楚琪的话被打断,有些警惕的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高个子,这人不声张,气息却极危险,不过他们现在是合作的关系,也没什么心虚,便问: “怎的?” “此事,还是立誓稳妥。” 阑楚琪啧了一声:“这有什么,我心怀坦荡,自然可以。”当下便以心魔立誓,完毕之后,这才获得了自由,也重新拿回储物袋,一边揉着肩膀一遍爽快的甩出藏在储物袋里玄奇空间内的般若面。 接到东西,黎尧才放下心来,要不是只有阑楚琪可以拿到这个东西,他们早就可以拿着储物袋一走了之,现下不仅得到了般若面,还能让阑楚琪帮忙,可谓再好不过。 阑楚琪揉揉肩膀又转转脑袋,再把手指掰的咯咯作响,好容易舒坦了,才想起来一件事: “对啊,我们都是同盟了,你们怎么还遮遮掩掩的?至少让我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啊!” 这要求也是合理,黎尧便抬手取下了面具,鞠躬道:“在下黎尧。” 央鸣也拿下面具,淡淡开口:“央鸣。” 少女惊奇道:“哎!看你周身气息,竟是妖兽!”她又看向黎尧,“他怎的会和你...” 黎尧刚要解释,一旁的央鸣却已开口:“他是我的爱侣,要做什么,定然是支持的。” ...喂,干嘛还要用这个理由啊... 阑楚琪瞪大了眼:“真的么?两个男人?!” “自然。” 唉,干嘛还要撒谎啊,明明不是好吗!两个男人怎么可能! “哦...”,她的眼神飘忽了一会,又垂下眼,有些落寞的说:“真好,也不畏天道,也不畏世俗偏见,真是......” 我说妹子你能不要接受的那么快!为什么你们都接受的很快?!这是正常的起点修真小说来的好吗?! 啊,莫非又是我改变了什么... 不可能,剧情再怎么跑也不可能全民如此接受搞基...的吧? 黎尧一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检讨之中,还妄图精分成狗蛋儿给自己安慰,然而直到央鸣将他带回了统领府,都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唉,不管了,逢场作戏嘛,总之我是笔直笔直的,笔直笔直的!才不会心虚! 他虽然在心里这样努力想着,余光瞥见正在宽衣的央鸣,又飞快的转过了头,顺便飞快的红了脸。 第十七章 启程之旅4 那是一张梨花木的桌子,上面零零碎碎的摆着笔洗、砚台、毛毡、镇纸、臂搁、水滴等等,并叠放了一沓生单宣。 而宣纸之上无画无字,有的只是一团难以辨认的黑墨,以及一些凌乱的小小爪印。再往旁一看,原来是一只形似犬类的小兽,正半抬着被墨水染黑的一直前爪,用乌黑湿润的圆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桌前的人。 “嗷呜......”它细细弱弱的叫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是一只幼犬的呜咽,哀哀的,几乎让人心碎。 央鸣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从肋下将它抱到怀里,用帕子给它擦净了爪子,恢复粉红色的肉垫模样。这团雪白的小兽顺滑的绒毛触在肌肤上是那么的柔软,而绒毛下温暖的小小身体,正瑟瑟的发着抖。 “......” 央鸣最终还是忍不住挠挠它小小的下巴,怀里的小兽也顺势仰头眯了眼睛耳朵折起,很享受的模样。 然而下一秒,它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猛的瞪大了圆圆的眼。 卧槽? 它的脸上表现出了很人性的表情,怒瞪着央鸣,两只小爪子也奋起般按在央鸣的手上不让他再动。 央鸣笑笑,把它放到床上去,继续拿着响无铃研究,毕竟此物很少现世,其中奥妙也不是流传甚广,自黎尧昨日幻形后,居然变不回去,所以央鸣也一直在研究此事,现下已是有了些眉目。 没错,那小兽正是黎尧借助响无铃所化的妖兽,和真正的妖兽没有丝毫分别,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然而... 怎么会是这种形象啊摔! 你能想象吗,兴致勃勃的以为自己要变成麒麟,结果在镜子里发现一只萨摩耶幼体!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他耷拉着狗头再次陷入深深的忧郁之中,这下好了,和狗蛋儿真是一对了。央鸣还时不时的把他真当成小狗玩弄,挠耳朵挠下巴什么的,唉!烦死了! 其实这并不是一只幼犬,而是如同地藏殳一般的高级妖兽灵昱,天生就能成变人形,在这螺城里也并不少见,因着姿容上佳,一般在幼时便被当成侍者教养,而他们对宝物天生的敏感更是让不少人作为上好的契约灵兽追捧。 央鸣知道这点,却没有告诉黎尧,他手里把玩着小巧精致的响无铃,余光却看着小兽的一举一动,不自觉的微笑着。 就这样足足耍了两日,央鸣才告诉他可以化形的事情,黎尧对此毫不知情,没有恼火而是喜出望外、摇头摆尾。 因为控制不住所以兽(撒)性(娇)大(讨)发(好)的日子真是够了! 按着心法默念一番后果然感到浑身发热,短小的四肢也在不断伸长,再次瞬间功夫,原先的小兽已然不见,床榻之上的,是个裸着身子乖巧跪坐的少年,绒毛变成了瓷白的肌肤,爪子变成了纤细的手足,只有那双圆圆的眼睛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漆黑湿润楚楚动人。 一时有些失神。 “央鸣?” “唔。”他回答了一声,然后便将准备好的衣服递过去。 黎尧没有发觉对方眼神里的异样,只飞快的把衣服穿了,叽叽喳喳挑剔着自己弱不禁风的新模样,不能言语的日子真是把他憋坏了。 “终于又有了人样子...”在叽呱了一大通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是在和谁说话,立刻收了声,尴尬的感觉慢慢浮上来。 虽然自己平常喜欢吐槽,但是那大部分都是在心里,在央鸣面前,他总是挺成熟的样子,不怎么多话,央鸣和狗蛋儿不同,不能什么话都说,亲切归亲切,但是总觉得,不可能像哥们儿一样亲切,所以像刚刚那样... 还真是有点丢脸...... 好在央鸣没说什么让他难堪的话:“兽皇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只说是与你回东部见你师尊求亲顺便办婚宴,半月之内不会回来。” “哦...”不对,这个话题也很尴尬啊! 央鸣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物给他:“这是兽皇赠予的成婚礼,碧落戒,你戴上这戒,便可挡命。” “什么?”黎尧一时没心思再去管成婚不成婚的事情,接过那古朴的铜色戒子,反问到:“那你呢?” “我无须此物。”他说着,伸手将碧落戒带在了黎尧的手指上,认了主后,便隐去不见了。 突然,屋外的结界传来了一阵波动。 此处并非三统领府,而是另一处避人眼目的小宅,除了他两人之外,便只有一人还知道此处,果然,来人进入结界后便爽快的推门而入: “本小姐来啦!” 阑楚琪今个儿穿的倒是像个姑娘,鹅黄袄裙,石榴钗子,笑意盈盈的: “这隐身的法宝真是好用,人类就是诡计多端...对了,之前说的事情,那确实有了消息。” 她关上门,故作玄虚的并着手放在嘴边,弯着腰小声的说:“说是神器现世,四方势力都想独占,我问了,老不死说权衡的结果是各出五人!” “那兽皇会去吗?”黎尧问。 她翻了个白眼:“你傻呀,那里头肯定九死一生的,要是去了,陨落了,还不天下大乱?所以协商了不给四方首领去。” “那要是有一方大能偷偷混进去...” “哎!蠢死了,别人混你不会混啊,明着当然不行啦,老不死会去的啦!混成别的模样,他自然有他的办法,再说了,他要是不去我怎么杀他?” 天啊,这妹子说起杀自己生父居然和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常诶... “那...人选定了?” “对。”她直起身子一手绕着自己的小辫子一手比划,“我一个、老不死装的乙戌侍卫长一个、老不死的小崽子一个、七统领一个、瘟叟一个。” 一共树了五根手指,她想压下中指,但是失败了:“我觉得从小崽子下手比较好。” “你说的应该就是兽...咳,他的儿子?” “啊,对。”阑楚琪薄凉的笑了,“那狗崽子一直看我不顺眼,正好,我也是,今日便来做个了断。” 简单的说了一下之后,两人没怎么耽搁,简单的收拾了,便由阑楚琪带着,隐去身形,顺利进入兽皇之子,阑爻的府中。 那邸府不大,却戒备森严,现下神器之事并无几人知晓,诸位人选正易遭袭,卫兵把守的极严,若不是有了阑楚琪这个身份,想要接近,还要费一番功夫。 那阑爻正在自己小妾的院里摇头晃脑的听曲,他是个天资出众的,也继承了兽皇英毅俊朗的面庞,修为更是不低,然而却好美色,此时倚在一个美人身上,怀里还抱着一个,面前还有三位,一个弹琴,两个起舞,弯着眼睛,面色酡红,嘴里嘻嘻的笑着。 阑楚琪的出现吓了他一跳,他对这个不知好歹的便宜妹妹向来没有感情,顿时没了玩乐的心情,挥手让侍妾退了,沉着脸道: “小杂种,你这次居然没逃跑上次也是,逃了禁闭居然又自己回去了,怎么,莫非你真想要神器?” 他斜睨着眼,嗤笑了一声: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阑楚琪也不生气,只抱着臂,反常的言笑晏晏:“哦,我这个玩意儿自然比不得你厉害,你身上那股子败类味,隔十八里也能把人熏一跟头!” 阑爻脸色更加难看:“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种,真没教养,有什么事快说,然后快给我滚!” “哼哼~”她笑的更加放肆,“我保证,要是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会求着姑奶奶慢点。” “你说什...”话还没说完,阑爻只觉一阵劲风袭来,多年厮杀出来的身体本能让他极快的一闪然后便要兽化战斗,却不料在逃避的方向凭空出现了一把极其尖锐锋利的冰凌,来不及收束,瞬间,冰凌就穿喉而过!阑爻的气管已然破碎,但是他还是已经变身成了一只皮甲极坚硬的野兽,吃力而凶狠地发出了“嗬嗬”两声,但是面前的阑楚琪已经将自己同样是兽形的利爪狠狠刺进他的心窝,穿过而出! 这些动作仅仅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情。 阑爻无声的喷出大口鲜血,眼神急剧涣散,在意识的弥留之际,他似乎听见耳边的最后一点声音: “再见了,阑爻。” 阑楚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了这个哥哥的名字,同时带走了他的命。她利落的拔出自己的手,甩甩血迹,把尸身抛进玄奇空间,故作轻快的说: “终于死了,哼,再过几天我就送他们父子团圆!” 黎尧看见她的胸口在大幅度的起伏着。 可能只是讨厌,也并不是恨,却就这么轻易的杀死了,这个姑娘分明是在强迫自己。 强迫自己要残忍。 但是他现在没空管那么多,央鸣正在施法抽魂魄,他得设幡围魂,一番忙活后总算是把魂魄注进了般若面,那本是一张黑色半脸面具的法宝居然浮现出了血红的藤蔓状花纹。 央鸣拿着看了看,便戴了上去,施法催动后,全身一阵光华流转,却已是变成了阑爻的相貌,只是和那多情种子不同,眉宇间十分淡漠,整个人都像是成熟了很多,有种令人感到难以接近的气质。 阑楚琪望着这个与阑爻完全相同的人,有些怔怔的。他这个表情,她也是见过的。以前,还是挺小的时候,被他欺负了,哭着跑出去,有想巴结他的侍女,逮着机会就趾高气扬的骂自己,拧自己的胳膊,偶然见被他看见,狠狠教训了那侍女一顿。 那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很冷淡,那是因为生气。 明明是欺负自己最多的人,干嘛还要做回好人,从头坏到尾,不就好了吗。 真是的。 不远处黎尧围着央鸣前前后后的戳戳点点,那惊讶的模样真是蠢死了,变成阑爻的央鸣就这么任他试探,淡淡的笑。 于是她也笑,然后别过头跑了。 第十八章 启程之旅5 出发去刺天派的之前,五人简单的见了个面。兽皇装成了自己的侍卫长乙戍,从外貌上来看是个冷面寡言的中年人,一身气势已有收敛,但是威严依旧。而瘟叟是个形貌瘦小的老头,皱皱巴巴的脸上一双下陷的巨大眼睛格外吓人,时不时像猴子样挠手背,本身修为不高,旁门左道反而了得。七统领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天生眉目含笑,爱用扇子掩着嘴,扇子上简单的勾画墨色花树,不像妖兽,倒像个附庸风雅的秀才。 扮作阑爻的央鸣摆出一副懒散样子,旁边就是暂作为侍宠的灵昱黎尧,长相艳丽的少年听话的依偎在“阑爻”身侧,看上去倒也没破绽。阑楚琪也一如既往的摆着架子,偶尔对自己的兄长和父亲丢来反感厌恶的眼神。 兽皇和“阑爻”都是不会主动搭理阑楚琪的,七统领身份低微,也不敢贸然开口,反而是那瘟叟怪笑着露出满嘴黄牙,给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 “见过皇女。” 阑楚琪皱起眉头:“别这么叫我,真恶心!” 瘟叟对她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那鄙人便斗胆称您为阑姑娘。” 她别过脸去不想看他,只摆摆手道:“随便你,废话少说,快出发吧。” 瘟叟依言点头,并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核雕小船,那小船细巧的很,就连花窗上的飞鸟翎羽的纹路,都纤毫毕现。小船在瘟叟手里迎风见长,眨眼就变成了一条寻常大小的船舫,瘟叟一扬,它便稳稳当当的浮在空中。船底的空气里的天然灵力甚至还像水波一样,正一圈圈晃荡开去。 然后他再次露出一口黄牙,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阑楚琪没睬他,翻身就跳上了船,几人依次上船后,瘟叟在末尾摇橹,“乙戍”和七统领待在一个隔间,阑楚琪自己待在另一间,“阑爻”不和他们为伍,抱着灵昱在前面甲板上随性的箕踞而坐。 船舫很快升空前行起来,四周恍若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罡风隔绝,它的速度极快,一时间只见两旁飞速向后窜去的浮云都连成一片白雾。这速度真是极快,竟比那传送发阵还要方便! 摸约不到半炷香,黎尧就遥遥的望见了属于刺天派的群山,还记得一开始来到刺天派的时候,那云雾缭绕的仙境之景几乎摄去了他们的心神,现在,以截然不同的外貌和理由重新归来,也是多多少少有点慨叹。 快要接近护山大阵的时候,瘟叟打出一道符印,这便是能进入了。船舫没有停留,一直到了后山境地处,看见一块台子,上面已经站了一些人,待他们下去之后众人都围上来各自应酬,黎尧才看清,一共是十人,正是东西二域的人,那东域之人中赫然便有那罗霄,短短时日,他的修为已经是渡劫中期,除他之外,便也是一些大派的长老或供奉。而西方多魔修,来人也多半是表情阴恻,穿着古怪,一副邪佞之相。 正端详着,头顶又一阵风音传来,黎尧仰着小小的脑袋睁大了眼睛去看,倒映在他漆黑眸中的,却是硕大鲸鱼游空的奇妙画面。 “是北海海族。”央鸣摸了摸它的头。 他暂时没有空和央鸣计较他的举动,只呆呆的想开口,却发出幼犬般的叫声。 央鸣却好像听的懂似的将它举起放在肩上,以便它能看的更清楚,此时那鲸鱼已经沉降下来,蓝光一闪就化作了一个胖墩墩的和善中年人,而在他身后,则是四位长相异常美丽的鲛人,几乎分不清男女,代替双耳而存在的透明两鳍更让他们看上去高贵神秘。 喔噢,人鱼...不,鲛人哎! 真的好漂亮! 就像bjd娃娃一样! 黎尧看的两眼发直,脑子里一时充斥满了各类小说传奇的描写,越发想入非非,巴不得立刻去一亲芳泽。 鲛人性子孤傲冷淡,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作为刺天派掌门的罗霄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开始驱动阵法。 说起来也是委屈,明明是一派之掌,明明是自家的传承,却要因为没有实力而眼睁睁的看着神器被抢,还要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亲自迎来外人夺宝。 他现在只愿自己那徒儿能平平安安,等到劫数过了,带领门派复兴,此生,便无甚牵挂。 他双壁化圆,分别在八卦方位处打出不同的手势,然后祭出一块似金非金的盘子,同时口中大喝一声: “启——!” 众人只觉脚下平台剧烈在摇晃着,各自施法升空后便看见,脚下的地面,竟开出了八条缝隙,那缝隙间又不断生出些许更细小的,彼此交错缠绕又合并为一,最后显现而出的,可不正是刺天派徽纹! 千年传承果真是不凡,那台子轰隆隆一阵巨响后,从中心直直的升起一柱石台,石台之上有个凹陷,是个手型,黎尧本以为只是需要按一下便可,却不料罗霄飞身上前,一咬牙,并手成刀,生生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给砍了下来! 鲜血汨汨而出,顺着石台缓缓流下,那只断手也仿佛被融化了一般,眨眼便消失不见。罗霄猛的吞下一枚灵药,一边催化一边看着石台再次下沉,转头对众人道: “秘境已开,诸君...进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黑黝黝的洞口飞去,那一身白袍在巨大的黑暗中显得那么渺小。 各方人马对视一眼,也不排个先次,纷纷飞了下去,黎尧被央鸣抱在怀里,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胃里翻涌不已,周围的疾风嘶吼着宛如人声凄厉叫喊,而下一瞬间,黑暗却又极速褪去,一阵炫目光亮照的人几乎要流泪。 黎尧天生光感就强,这下子更是难以忍受,兽形手短捂不了眼,他当下就化成了人形,刺痛感这才消失。 渐渐强光也散去,他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手来,才发现央鸣,以及众人,不知何时都已通通消失了! 啊,好吧,进入了副本然后大家分散也是常见的套路。他安慰着自己,用通讯法宝联系央鸣,却发现法宝失灵了,在心里呼唤狗蛋儿,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和狗蛋儿说话了,能套点情报也是好的啊。 他放弃了求助,抬头打量着周围,这里就像个普通的山洞,不怎么大,四处山壁上都是怪石,形状狰狞,偶尔会有些萤石嵌在各处,明明暗暗的亮了又熄灭,倒也能照亮四维,而凑近了才发现,这些原来并不是什么萤石,而是一些包裹了活物的透明石头,那些活物外相如虫,偏生又不是虫类的复眼,而是如同人类一样的巨大眼睛,没有眼皮,睁着,还不时骨碌碌的转动。冰蓝的光芒就随着它们的呼吸,长长短短明了又暗。 四周转了一圈,也没发什么出口,天顶闭合,地面也坑洼不平,用法术试探的攻击也完全无效,他烦躁的抓抓脑袋,不知如何是好,只有看着蓝光发呆。 莹莹的光。黑暗中黯淡又亮起。失去了距离感,分外幽远。 ...不对。 ...这好像...是...... 他被惊的倒退两步,四周的景象也在跟着旋转,此起彼伏的光芒拖延出小小的残影,自己的喘息格外清晰。 这是画!旋转中他看见明灭的光与暗构成了一幅幅不停变化的场景,刺天派的群山、师徒授礼、持剑的方巾修士、狞笑的魔修、混战、鲜血、纷纷陨落的弟子...... 这明明是记录了刺天派由盛转衰之战的壁画! 他头脑一阵眩晕,而思维却渐渐明朗,画上说的,大概是一对师徒,师傅是掌门人,身怀神器大秘,他宠爱的小徒知道后起了歹心,却求而不得,心魔暗生,不慎堕入魔道成为魔修,在无极宗偷偷培养势力,某日结合内应一举攻破刺天派,那师父为了谢罪,以神魂俱灭为代价杀了徒弟,并让后人将神器封印,说它是个能带来大祸的害物,莫要现世为乱。 黎尧停止了转圈,头昏脑涨的感觉一时挥散不去,那神器每次现世,都要掀起大乱,当年的刺天派也正是因为在正道权高位重才负责保管,结果也是没落得好下场,现下根据星荦阁的推测,刺天派还有一场灭顶之灾。 “此物,当真是个祸害?”他喃喃的问自己。 一个人懒洋洋的声音自暗处传来:“自然不是,有错的不是神器,而是人。刀下亡魂再多,错的也只是持刀者而不是刀。” ?! 这声音略有些耳熟,他戒备的望着声音来处,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做捏诀状,随时准备先发制人。 蓝光先勾勒出的,是来人似笑非笑的裸色薄唇,随着他的一点点出现,身体的轮廓也渐渐清晰,绛色外袍和邪气的五官表明他分明是个没有见过的魔修,而然在他抬手微笑着轻点唇瓣后,一切记忆顿时浮上心头。 “死变态!”对,是他,那个强吻了自己的变态! 戾阳笑了:“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爱称?好久不见,说出来的话倒是让人心寒。”他的语气堪称温柔,可是表情却毫不温柔,“看来你是忘了我们的旧情了。无妨,我现在便让你想起来。” ? 黎尧还来不及问什么,一种灵魂被击中的痛感就将他的声音全都支离破碎的打散在喉咙里,他的瞳孔疼的灰暗失神,头上的青筋爆突口唇张开,冷汗直流,呼吸不得,身体倒在地上蜷成了痛苦的一团抽搐着,手指无意识的攥的死紧,指甲全都陷入皮肉,鲜血淋漓了满手。 戾阳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声音依旧温柔:“现在可想起来了?我亲自喂给你的心蛊。” 瞬间撤去的疼痛宛如幻觉,黎尧倒在地上视野发暗,像个快要溺死却在最后一刻获救了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能言语,四肢生理性的不住颤抖,恐惧感这才后知后觉的涌现上来,头皮一阵麻痹。 他把眼珠艰难的转向戾阳,对方俯视的眼神里的那一点悲凉,转瞬即逝,配合着张扬的笑容重新出现的是轻蔑神色: “希望这次你吃足苦头,以后就不要再忘了我,听见了吗?” 黎尧看着他,心里一阵冰凉。 第十九章 灯火阑珊1 黎尧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能撑着地慢慢的站起来,那椎心刻骨的疼痛一想起来都让他忍不住的一哆嗦,他敢保证这辈子再也不要尝第二次那滋味。 戾阳笑的纯良而无辜:“你的脸色好苍白。” 这变态心思变幻莫测、阴晴不定的不按常理出牌,根本就是个疯子。多说多错,黎尧觉得还是少开口为妙。 “难道你非要我强行让你开口?”这变态立刻拉下脸来。 黎尧只好咬牙切齿的回答:“...我很好,谢谢,不用了。” 变态又笑了:“那就好。看来你已经知晓了这里的秘密,说起来也算你运气好,居然能来到这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 黎尧简直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想着要怎么逃出去回到央鸣身边,但戾阳并不给他犹疑的时间,开门见山的说: “我需要你助我得到神器。” “...要是你这么厉害都得不到,我又能有什么用?” “别装傻了,我看中的不是你,而是一直在你身边的那小子和你师父,你对他们都很重要吧,呵,南方东方西方,不管哪方得到,都会落到我手里,真不错。”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呵,你什么本事,我可是一直都看在...”他没有把话说清楚就飞快的转移了话题,“神器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但是想要得到它,需得安全到达,再打败守护,这里算是最近的地方了,跟在我身后。” 心蛊的控制权还在他手里,黎尧不得不听从,只好低头跟着他走,盯着戾阳袍子的下摆,心里不安的突突直跳。 戾阳好像对这里了解得很,没什么停顿,径直就往一个方向而去,在黑暗的墙壁上摸索一番后,居然点亮了位置很隐蔽的一盏油灯,那油灯火焰晃晃悠悠的,居然映出了一个石门模样,也映的戾阳身后的影子也晃晃悠悠如同鬼魅,烧了一会后,只听“啪”的一声,灯花爆了一下,碳化的棉线梢不断变长,然后弯下来。 又是一声。 又是一声。 等到第五声时,灯光已极其微弱,若是能用铰剪一剪灯花,想必又会亮起,然而戾阳只是静静地盯着火苗看着,待第六声响起时,迅速推开石门,拉着黎尧闪身而入的时候,灯光正好黯淡,石门堪堪合上的刹那,好似有什么气息极为惊人的怪物,在那石洞的穹顶传来了一声怒吼。 黎尧听的心惊,还好石门已关,凶险不再,他刚刚这么想,便觉得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想要躲闪,脚下不知何时已被藤蔓一类的血红植物死死绞住,那藤蔓细小的分支上满是细细密密的尖刺,越挣扎陷的越深,他想要施法抵抗,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丹田仿佛空了一般,丝毫灵力也无。这一切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那骇人腥风已经来袭,黎尧下意识的闭上了眼,下一秒,温热黏腻的血液,横着溅了满脸。 他睁开眼,面前狰狞丑陋的怪物正张大了嘴怒瞪了眼做着向他大吼的姿态,却很快的,从头颅上方的中间,整个身体一分为二! 惊魂未定的视野慢慢聚焦,戾阳暗沉的脸出现在怪物尸体的缝隙后面: “我不是让你躲在我身后吗?!蠢死了!” 他被吼的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脚下的藤蔓已经萎靡,连忙踢开,此时身后又有怪叫传来,他掌心凝力正想打出一击,但是丹田却依旧空空,戾阳挥开尸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背后,然后利落的一剑挥出,鲜血伴随着痛苦的嘶吼炸裂开来,黎尧来不及反应,戾阳带着他又是一跃,落地之时由于脚踝细密的伤口使不上劲,他忍不住闷哼一身,戾阳回头望了一眼,嫌弃不已的说: “怪不得那小子要一天到晚跟着你,真让人操心。” 说完也不管黎尧,强硬的将他背了起来,黎尧大惊: “哎,只是扭了一下...” 戾阳没空管他,这地方像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岩浆湖泊,无数的黑色怪物不断从岩浆里爬出来,那皮肉如同曜石,关节之间还隐隐有火红岩浆流淌,冒着腾腾的黑色雾气,地面上不时冒出来细小的藤蔓反而比怪物更危险,一个不留神接触了皮肤,就可以迅速吸干人的灵力,戾阳背着黎尧,在湖泊上漂浮的碎石见不断跳跃手起刀落,明亮的岩浆照的整个空间都明晃晃的,充满了橙红的光,然而奇怪的是一丝热度也无,要不是那岩浆还在咕噜咕噜的翻着泡,看上去也就像一方红色的水,但是其中威力却丝毫不能小觑,不慎被沾到的衣角顷刻消失就是最好的证明。 戾阳翻转着又是一剑劈下,那剑太快,拖着碧蓝的残影几乎让人无法看清,渐渐游刃有余之后他也分出神来同黎尧说话: “我说你,身上穿的是什么玩意儿啊,那点防御聊胜于无,一下子就着了妖蔓的道,等等我给你一件法袍,你穿了,可别再拖我后腿。” 黎尧口中已服了灵药,周身灵力也有所回复,点点头,才想起来他是看不见的,就又应了一声。 眼看就要到达对岸,戾阳足尖发力,一个触地就要向岸边跃去,此时两只怪物竟然分别从两个方向扑了上来,戾阳在空中难以动作,眼看就要被扑上,黎尧急忙打出两掌,随后才发现那怪物已被戾阳激射而出的两道符箓给打的跌回了湖中,同时戾阳带着他安稳的落了地: “还不下来?” 黎尧脸上一红,手忙脚乱的跳下来。那些怪物好似在畏惧着什么一般,通通不敢接近这块岸边,湖面上因震荡而不断扩散的的波纹还未停息,峰谷间粼粼的光芒看上去也别有一种美感,他听见戾阳在笑: “你刚刚出什么手?记住了,在我身边,不管什么情况,我都可以护你周全。” .......妈蛋,谁要你护啊! 再次走到墙壁处,这次的机关却不是蜡烛,而是一块精密罗盘,戾阳喃喃道: “这可能要花点时间...反正打开之后,戏子们也正好登台。”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法袍扔给黎尧,然后便专心旋转罗盘: “穿上。” 黎尧接住衣服,非常轻,是很风骚的白色,面料光滑柔软,抖开之后才看见除了灰色的腰带外,竟没有多余的装饰,简约的很,穿上之后格外熨帖。他身上的,本来一直是那件核心弟子门服,黑色的直裾,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刺天派的徽章纹路,没有怎么历练也没有怎么受损,就一直没有更换,想来确实也有点久了。 “嗒。”只听一声脆响,罗盘已破,戾阳拍拍手站起身来,看见黎尧正对着那件旧衣服发呆,顺手就夺过,扔进了岩浆湖泊,衣服落在湖里,眨眼就被熔了个干净。 “喂......” 黎尧徒劳的伸出手,但是那件直裾已经消失不见,戾阳再次抓过他的手: “还留恋什么,走了。” 他推开石门,迎面而来的居然是一柄飞剑,戾阳侧身护着黎尧躲过同时也向门内扔出攻击法宝,再操纵它爆裂开来。 “小友不可!”这是罗霄在说话! 那法宝威力不大,戾阳反而却像被重击了般胸口一滞,闷咳一声,唇边一处鲜血,然而他并不在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拉着黎尧悠然走入门内,黎尧这才看清这极大的石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他和戾阳两个人的身影。 那刚刚...罗霄的声音,已及飞剑,是从何而来? “上古幻镜术而已。”戾阳服下疗伤的灵药,牵着他往前走去,在东南面居然也有一双人走来,那身形赫然就是戾阳和他自己! 戾阳换了个方向,这次远远面朝他们而来的居然是央鸣,央鸣见了黎尧,立刻极速行来,却在半途一下子消失不见。 “倒影罢了。”戾阳看着急切的黎尧嗤笑道,“怎么,幻作了假阑爻的灵宠,还真就一心认主了?” 黎尧不答,只低头任他牵着走,一张熟悉的脸匆匆在面前闪逝,或远或近的声音飘忽不定无处可寻,看似空无一物的前方时不时就有镜面出现,又不具型,古怪的要命,就如同个人都行走在交错的时空里,只能从重叠处遥遥望见对方的影。 这里太过玄乎,邪气的要命,戾阳却毫不在意,一直胸有成竹的笑着,直到走的黎尧烦躁不已,才停下来。 在他身后的黎尧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去,还没问,就听见戾阳低低的说了一句: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戾阳转过身来,手里的细剑再次出现:“现世之时已到,现下只差反噬力催发!” 说完,竟然将剑狠狠捅进了他的腰腹!极强的痛感让他失控的大喊出声,同时向后仰去,戾阳平静的接住了他: “不错,接下来就是等好戏开场。” 黎尧在他怀里面色苍白的大口喘息着,这个死变态...这个变态居然... 没等他多想,另一声怒吼就在不远处响起,是央鸣!随后砰砰砰爆裂声不断,黎尧顿时明白了,此处是个迷阵,这迷阵在人进入时就会主动攻击引的来人反击,同时这会阵法具有极强的反噬之力,再结合刚刚戾阳所说,分明是要借自己让央鸣主动攻击,以反噬之力催发神器现世! 央鸣不可——! 他刚想大喊出声,却被戾阳堵住了唇,炸裂声四起,但是远远传来的,不再是央鸣愤怒的嘶吼,却是那...... 第二十章 灯火阑珊2 ......竟是那阑楚琪在尖叫! 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远望去那边光华大现,似是*术放出,再看石室中央,居然凭空生出了许多无字石碑,歪歪斜斜的横贯在眼前,如同一扇扇巨大门板,黎尧腹部的伤口被那死变态撒了不知什么灵药,已不在流血,甚至开始慢慢愈合,但是那疼痛的感觉依旧强烈存在着,一点小动作都要疼的他直抽气。 黎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伤口不断恢复如初,明明之前还存在着那么深的一道伤口,现在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是造了什么孽,要受这种苦,他恨恨的想,好啊,别人快穿哪个不是一路左苏苏苏右爽爽爽打脸人生赢家全程金手指相随,他倒好,什么都没有不说了,为小兔崽子主角操碎了心还要被反派折磨,太虐了,真的,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然而不由得他抱怨什么,一系列变故再次接踵而来,正抱着他的戾阳突然一空,没错,就是一空,一下子消失不见,把他直直的摔到了地上。 黎尧:“.........” 我真是错了,每当我以为自己十分悲惨的时候,总会有更悲惨的未来在等着我。 他保持着要死不活的样子自暴自弃的不动了,歪着头看着一双靴子跑进了视野直直向他过来,由于贴着地面那震动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咚咚咚的就像踏在心上似的。 “哎!你没事吧!” 没事,就吃溜溜梅吗...半死不活的黎尧懒懒转头,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居然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在天上驮着鲛人们飞的鲸鱼怪。 他睁大了眼望向鲸鱼的身后,可是这次并没有鲛人走上前来,“我没事,鲛...”他刚想问鲛人哪去了,一阵连续的铿锵却生生将他的话音盖了过去! 脚下的大地颤动着,整间石室都在摇晃并且不断落下碎石块,尘土飞扬中就见一个巨大的活物破土而出,带着地下的潮湿腥气不断扭动发出尖细的鸣叫,居然是只巨大的肥胖的虫蛹! 那虫子并非一般的软体动物,表皮居然闪着坚硬的黑色光泽,巨大的口器就像个大涡轮,四周满是外翻的尖利牙齿,更有五根长长触须鞭子样挥来回挥去,空气都被着极速的抽动震出凌厉风声。一时间石碑纷纷断裂,轰隆隆好一阵响动。 眼看一条触须就要破空而来,鲸鱼怪连忙领着黎尧向后一跃堪堪避开了攻击,之前所在的地面被抽出极深的一道痕,让人后怕不已。 “妖兽,你看上去甚弱,怎的能来到这里?”那鲸鱼怪看他面色不对,拉着他躲在一块石碑后问到。 黎尧咬着牙捂着肚子:“我、走运、一开始就掉在这里!” 那鲸鱼怪面色一黯,点点头:“唉,掉在这也不知能算作走运,说不定一开始早早被杀反而是好事。” “此话、怎讲?” 鲸鱼怪不正面回答,反而另提一事:“此处,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巨大幻境。” “幻境?!” “对,乃是上古宸帝所悟,曰太虚芥子大阵,其中有七七四十九小境界并一个归一大境,此处,就是归一大境,”他指指石碑,“这四十九碑对应的便是四十九境,四十九境本身又成归一境中的幻镜术,自有奥妙,难以堪破。” 此时又有一块被截断的石碑飞过来砸在他们附近的地下,扬起满天尘土,黎尧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石碑断裂...” “对,便是代表着,那境界,连同其中外来人的神魂,都一并被灭了,此时又正好是守护休憩之时,本可无事,偏偏被反噬力吵醒,所以凶狠异常。” 那个变态居然...黎尧忍不住背后生寒,从两百年前就开始规划这一切,此等心机真是太过深沉,还好央鸣及时来了,要不然... “难道那些鲛人...?” 听到这个,即使是鲸鱼怪一样的糙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鲛人天生高傲,对自己同族,却是极亲,大公子明明已经出来,没寻着别人,居然又回去小秘境了...也怪我眼拙,一时没看出来这里居然是太虚芥子大阵...唉。” 黎尧无言的拍拍他的肩,好在师父和央鸣...不对,央鸣刚刚因为他而出手击阵了! 那反噬的威能他在戾阳身上看的清清楚楚,照之前那么大的动静来看,央鸣岂不是...!!! 他猛的站起身来,牵动了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鲸鱼怪看他焦急不已,想起自己之前见到的场景,说道: “你可是在为你那同族忧心?” 黎尧连连点头:“正是!方才不得靠近,又听见我那...同族喊叫,心忧的很。” “唉,”鲸鱼怪叹口气,“那可不妙,之前我看见兽族有个丫头,刚闯入这里,不懂什么,被飞剑一惊吓,当即全力反击,她身后有个侍卫样的人,为了护她也主动出手,结果把反噬引给了自己,结果生死未知,我也没细看。” 什么,小丫头和侍卫那不是说的阑楚琪和兽皇吗?莫非... “这反噬之力是可以引的?” “对,同时出击的话,便会集中到攻击最猛烈的一人身上,话说宸帝建造此阵本不该留下这个破绽,但是其实这并不是破绽,宸帝创阵的本意就是为了惩罚当时的一群叛徒,反噬之力的破绽正是让叛徒互叛的手段之一,其他的...” 黎尧的注意力不在什么叛徒不叛徒上,只想着,如果是央鸣要出手时阑楚琪正好出现,那么央鸣很可能就没有受伤! 他仿佛又燃起希望般心脏狂跳,直问:“那你还有没有看见一个...一个年轻人?紫袍子的,也是兽族?” “这倒...没见到。” 身后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是不断,黎尧的心又悬了起来,这时二人发现,干燥的地面上不知何时流淌过来一股瘟黄色的脓状液体,然后那液体居然直直生气,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张人脸: “二位,事态紧急,我等还是合作为好,请随我来。” 那古怪的声调竟是瘟叟! 鲸鱼怪想了想,拒绝了:“事已至此,我海族无意再寻宝,我有秘法可保命,待神器现,阵法破,就会自行离开,也万不会作收渔翁之利,再会。” 然后他向黎尧点点头,浑身波纹一闪,居然就此不见了。毕竟救过自己,黎尧对他消失的方向鞠了个躬,便随着瘟叟朝汇合地方行去。 途中他仰头望见那巨大虫型仍在发狂攻击,而浮在半空与之对抗的,是三位魔道修士和两位正道修士,兽族七统领以及兽女阑楚琪,央鸣和那死变态倒是不见踪影。却说那两派修士明明是势同水火的关系,此时倒也不分什么嫌隙,各人纷纷施展法宝招数,一时间半空光芒大盛,巨虫尖细嘶鸣不绝,无数尖利石块当空砸下,黎尧不断的给自己上方加上厚厚冰墙,石块每砸一下便有无数裂纹绽开,几次下来冰墙已然有崩塌之兆,黎尧只得再次施法加固,几番下来这才到了一块比较安全的地带,那位置比较讨巧,地形不易攻击。 他刚过去就看见了瘟叟的本体倒在地上,死相凄惨,支离破碎,他吃了一惊,连忙望向身边的那团升起的脓液,后者却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重新摊在地上,不动了。 黎尧吓了一跳,这下子又牵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灵昱,过来这边。” 他捂着肚子抬头,才发现是隐在暗处支腿倚墙坐着的兽皇在向他招手,他依言过去,指着瘟叟的尸体问道: “这是?” “他死了,刚刚是我以秘法在操纵他的神通。”兽皇显然受了不小的伤,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他的修为可以说是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了,那一下子的反噬之力想必大的惊人。 “你是天生对宝物亲近的妖兽,告诉我,神器在哪?” 就算兽皇实力大减,那一身气息还是令人心折,黎尧作为假灵昱,自然没有这份天赋,幸好系统有透露过神器在哪,他便答到: “正在那巨虫最大的触须底端。” 兽皇点点头:“我知道了...这神器,还真是难以得到。” “...但是这次四方来的人,只有您的修为最高,想来也不难吧?” 兽皇笑了:“真是天真,我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想到,且不提我,正道现下最强的罗霄,以及海王的第一分体,都来到了此地,那群魔修里应该也有一位大能,想必手段十分高明,以我的本事居然都不能看透。” “......嗯。”他再次仰头,上方几人和那巨虫仍在鏖战,他看见一根触须飞来,阑楚琪躲闪稍迟,被余波狠狠的击飞出去,甩在岩壁之上,砸出一块坑洼,然后无力的坠下,兽皇大惊失色,扶着着墙壁勉强站起,却在踏出第二步时就摔倒在地,还好黎尧及时出手,施法控住了阑楚琪,这才没让她再次受伤,兽皇撑着想要过去看看她,颤抖的臂膀却连撑直都没有办法,黎尧没想到兽皇居然伤到了如此程度,暗暗心惊,伏在地上的阑楚琪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迷,黎尧过去将她抱起翻了个身,少女双目紧比似是被噩念缠身,他喂她服下一枚灵药,再用手贴着她的后背助她吸收了,阑楚琪的脸色才微有好转。 “你...怎生会人类修士的法术?” 他一愣,才想起来情况危机下居然在兽皇面前用了法术,支吾道: “其...其实我也是半兽,我的父亲,是一位人类。” “是吗。”兽皇叹了一口气,“你也是...” 话音未落,天空之下忽然直直掉下一个人影,乃是那七统领,准确的来说,是七统领的一半,那最粗的一根触须威力极强,竟将以皮甲坚硬而出名的妖兽生生劈做两半,当真骇人! 那七统领死不瞑目的上半截身体才刚刚砸到地上,主触须便紧随而至,带着横扫千钧的魄力狠狠落下,方向正是冲着黎尧和阑楚琪而来! 那触须极大,速度竟也极快,上面那些修士一阵猛击也没能让它慢上些许,眼看巨鞭将至,只听得一道兽吼,那兽皇居然强行兽化奔来,将黎尧和他怀里的阑楚琪都护在了身下! 下一刻,威力惊天的触须狠狠击在兽皇弓起的脊背上。兽皇狰狞的在喉间呜咽一声,撑着地面的巨拳硬是被抽的下陷了几寸!他睚眦欲裂牙关紧咬,额上和脖颈的青筋突突直跳,一张兽面可拍的几乎能止小儿夜啼。 黎尧看见再次抬起的触须上粘了大块皮肉。 昏迷不醒的阑楚琪的面庞,是那么沉静安然。 触须一个弯曲,来不及躲开,又是飞速一击! 黎尧拼尽全力在他背后设下无数冰墙,然而在这触须面前这些极厚的冰墙不管再多也像纸片般一扫即碎,再次落在兽皇皮开肉绽背后的重击让兽皇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 “吼——!!!” 那铺天盖地的威压与兽皇铮铮不屈的脊骨无声的较量着,这场面太过庞大,激的黎尧无端端感到一种想要落泪的苍凉,好在他遥遥的看见了央鸣从一处飞身而起给了那触须根部一道重击,他们这边暂时是无碍了,兽皇的拳头已经深陷石中,双目赤红,唇边溢血,一身紧绷的皮肉也僵的无法动弹,这时被声响吵醒的阑楚琪才悠悠转醒,带着一点迷茫无知呆呆的望着自己的生父。 “琪儿......” 兽皇开口唤道,巨大的身躯和带着宠爱的声调显得很不协调,口唇间的鲜血也不小心滴落在阑楚琪光滑洁白的脸上。 “父亲。” 就像一个刚睡醒的小女儿一样,她答道,带了一点鼻音。“我梦见我和母亲一起,在一间茅屋的灶间做饭,我一脸的柴灰,哈。” 兽皇没来得及回答,就哇的一下喷出了更多鲜血,然后无比惊愕的往下看去。 阑楚琪兽化了的利爪已经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 落在她脸上的血珠随着动作纷纷滑下,就像眼泪一样。 “如果,你没抛弃我们,那该...多好啊。” 第二十一章 灯火阑珊3 这一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意识到在这紧要关头身为兽皇之女的阑楚琪会出手杀了生父,依然抱着她的黎尧眼睁睁的看着兽皇口唇不断溢血,双目失神的同时为了不压下来还是用劲最后的力气向侧面倒去。 这细节让他心酸。 阑楚琪拔出手,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也许是发力时憋气憋的太狠,眼里泛起了一点水光。 “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喘气一边大笑,就像被刻意设定的人偶一样只是那么单调的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黎尧连忙放开她,爬起来去看兽皇的情况,硕大的野兽的胸膛,那血淋淋的大洞随着微弱起伏不断渗血,四周的皮肤因为失血变得苍白,皮毛被血液沾成一绺一绺凌乱不堪,他的脸庞也是苍白,嘴唇抖动着想要说什么话,黎尧凑过去,却一点也没听清,支离破碎的语言宛如哽咽,再也不能传达出正确的意思。兽皇再没有半分力气,只将眼珠转向了女儿的方向,然后,就这么扩散了瞳孔闭上了眼睛。 眼角滚下一颗巨大而浑浊的泪。 阑楚琪的笑声就像被什么一下子砍去了一样戛然而止。 “砰!”触须再次抽打在附近的地方,溅起的大小碎石狠狠向他们袭来,现下并不是一个能好好理清情绪的环境,黎尧顾不得许多,飞身将呆滞的阑楚琪扑倒在地。 待余威过去后黎尧抬头望向上空,山一般的巨虫不断挥甩触须,发出尖细鸣叫,这巨虫过于的巨大,刺天派后山里显然没有这么大的地方供它肆虐,又结合那鲸鱼怪所言,都是在一个境里,那么这个境,既然如此威力,为何不能以此秘法使刺天派复兴? 不容他多想,又是一阵风沙极速来袭,他设冰墙挡了,再将阑楚琪抱到一个比较安全的环境里,用防御法器给她下了结界,便踏地飞空,加入战斗! 他现下依旧是灵昱的面貌,不好施展什么,本想索性扔了响无铃,恢复修士模样,方便攻击,但是自己的师父罗霄也在场,又不能违了他的愿让师父担心,只得继续保持兽性,多以符箓法宝攻击,一时倒也没让人看出什么破绽。 那三位魔修似是老搭档,行动之间十分默契,互望一眼,一齐祭出一个血红珠子,再割破小指,生生抽出一条红线,红线似是有灵性般,自然生升空围绕在珠子周围,盘成古怪模样,那珠子看似不大,所发出的血气却极为浓郁,其上还有幻想,无数的男女在其中扭曲了人形挣扎呼喊着,黑洞洞的眼睛里留着血泪,形状可怖。 “情斩——”一个魔修喝道。 “缘灭——”另一人随之说。 “破念——!”最后一人大吼,同时三个珠子间发出感应,红线连接,行成一个三角框住了巨虫,那三人再次催动珠子,竟是让那三角飞速缩小,居然横割下了那虫子的顶端! 巨虫凄厉嘶鸣一声,然后轰然倒地! 那红线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当真锋利无比,正当他惊叹之时,却看见随巨虫一齐倒下的,还有三个已经形容枯槁的魔修,那一身血肉已然被抽干,就如同三副骷髅一般,跌落在地后,巍巍颤颤的站起扑倒巨虫血肉上大口吸食,瞬间,居然又恢复了人形。 魔修之道,当真邪祟,那尸身威能也是了得,足以见巨虫之可怖。 那三个魔修没有再升空,为首的那个只仰头喊道: “罗掌门!我三人已经出了大力,这神器,当是我——” 还不等他说完,一根尖锐的甲刺,就将三人一穿而过! 三人身上带着的防御法器仅仅是闪了一阵光芒,就破碎开去,完全不能抵挡分毫,上空众人定神一望,却看见那巨虫头部最大的触须根,竟然爬出了一只新的怪物,状如螳螂,却又有蝎的敖尾与蟹的厉钳,倒三角的脸上两双血红的眼睛发着邪光,头部却又凸起一块来,里面流动着似金非金的液体,正是神器无疑! 那三人以一种可笑的姿态一齐串在那长尾上,怪虫只一甩身,就将死去的三人甩到一旁,后足发力,几个弹跳,就借着岩壁如风掠过几人。 它的速度太快,再次回神时,只听那除罗霄外的那大派修士惊恐的看着身上细密的血痕,下一秒,竟然在空中爆裂开来,全身的血肉都被割成了细小碎块,内脏和尸身夹在血雨里落了好一阵,黎尧看着这一切,几欲作呕,这时身后被一个大力冲撞,再回头才发现是央鸣撞开了他,而那怪虫已然划开了央鸣的前襟,若是他躲避的不及时,早已被拦腰斩断! 心思转念间又是呼呼风声掠过,他躲的狼狈,本来所依仗的上品仙器混天鼎倒是可以护他周全,但是已给了阑楚琪,自己的师父是渡劫期,自成灵台域护体,倒是不用担心,央鸣是大乘期大圆满,虽未领悟灵台域但是可心随念转,只有自己处境堪忧。这怪虫太快,电光火石间就是几个来回,放眼望去也没有能躲避的地方,只有... 只有那巨虫的尸身,柱子一样横立在中央。 ?!?! 他好像在这一瞬明白了世界的恶意。 等等等等!不行不行不行这个真的不行!太刷下限了,不行不行不行让我去钻尸体里还不如杀了我! 他狼狈的被央鸣拉着躲闪,在心里大喊着。这么多天下来自己的接受能力看似不断提高,其实并不是这样,因为他根本没有把这些当成真的来看,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一切虚幻如电影,特效再好,也不能和现实划等号,就算情况再危急也没有“会死”的概念。 主角总是会有光环的,不是吗这种奇怪的遭遇又不可能是真... 下一秒,怪虫削去了他耳畔飞扬的长发,那种极速震动的嗡鸣一响即逝,麻痹感后知后觉的从耳朵扩散开来。 央鸣用一种搂抱的姿势护着他,对于他来说伤的只是头发,对央鸣来说却已经是臂膀差点被割断的程度,深可见骨的伤痕很明显已经割破手臂上的肱动脉,温热的血溅了黎尧一脸,不慎入眼,有种刺痛的感觉。 他慌乱的掏出生肌灵药化在掌心给央鸣抹了,后者却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只一心躲闪,怪虫来的凶猛,一时还摸不清它的套路,只有一边避闪一边观察着,黎尧的头被央鸣右手按在胸膛上,心跳和喘息都那么清晰,隔着衣服也能感到的温热令人忍不住觉得可靠。 明明是看着自己看着他长大的,究竟是什么时候,总是被他所保护了? 虽然现下不是一个分神的好时机,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一开始的时候,央鸣呆呆的喊他福贵的模样。 他笑了笑,随后不断放出防御神通辅助央鸣躲避,这时候一个久违了的声音却在脑海中响起: “快去虫尸那边。” 「哎?狗蛋儿?」 “没空和你废话,一会儿虫子就要发大招,快去啊!” 「不行不行比起躲在尸体里我宁愿去死!」 “不是你,是主角,我现在传你一式神通,你再给主角,他就可以吸收虫尸威能,修为暴涨了。” 「我擦?」一听有好处,他连忙示意央鸣飞去虫尸那边,又问,「那么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吸收...哦对哦我的任务是让主角成神...但这神通是怎么回事,这么逆天真的可以吗?」 “你就对他说是从兽皇那里顺来的,主角又不会疑你。此式本来就是该主角所得,我和你说过,你这个小厮存在的意义本来是用背叛让主角跌到谷底再爬起,”狗蛋儿一面解释,一面将招式直接传到他脑子里,“主角爬起的契机就是偶然间知道了这招只能使用一次的吸纳*,吸纳了一具仙尸,现下你的存在使得这段剧情消...好了快点,让主角吸纳!” 此时二人已经飞近那惨不忍睹的巨大尸体截面,上方罗霄已经掌握了怪虫的行动方式开始反击,那怪虫也果然如狗蛋儿所说身体开始发光好似要作怪,他连忙对央鸣解释了一通让他迅速行动,央鸣果然不疑有他,依言照做,将左手深深插入虫尸之中,并运转法诀。 只见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山样巨大虫尸,就迅速干瘪下去,到最后只有一层硕大黑色皮甲,摧拉枯朽的倒塌到地上。 他被这诡异场面骇了一下,转头去看央鸣,却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就问: “没感觉吗?”明明那么一大块肉没了啊! “没...”央鸣本想回答,却从嘴里咳出一团黑血来,“咳咳咳咳咳咳...”那血液极是浓厚,几乎成淤块状,黎尧看的心惊,没了巨大虫尸的空间更显空寂寥廓,那怪虫弹跳的领域也大了起来,眼看又是疾风刀刃般划来,央鸣却没有反应,黎尧瞬间建起冰晶为盾才险险躲过,弹指间又是几次交手,高速对决让他的神经绷的极紧,还要护住情况不明的央鸣,已经撑不了多久,还好罗霄出手,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妖兽,你如何会使得冰系法术?”灵台域护体的罗霄和怪虫缠斗着,并询问黎尧,这个妖兽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那样精纯的冰晶也是罕见,他甚至猜测这会不会是他的小徒,可那周身气息和神魂,也确实是只妖兽无疑。 啊,忘了这茬,黎尧忙道:“因、因为我的父亲是人类修士,所以会写粗浅法术,道...道友,这怪虫发光,似有古怪,可千万小心!” 罗霄没空回答他,那虫子行动愈发敏捷,他修为如此高深都有些不暇应对,一时也是忧虑,要知道渡劫的大能,那个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在这太虚阵里,竟然还不敌飞虫,此次四方都损失惨重,南方兽皇居然直接陨落,让人扼腕,神器之威想必是不足以四方花上如此大的代价的,想必权高位重如四方统领,一定都知道它另藏的乾坤。 但是那个秘密,也正是刺天派不惜故意败于无极宗,死伤无数弟子以求削弱风头也要守住的底线,绝不能、绝不能让外人... 只要撑过了这关,得到神器以万世轮回永印,自己的徒弟,就可以带着他与无数前人倾尽心血的刺天派,复兴! 第二十二章 灯火阑珊4 罗霄看似用尽了全力与怪虫在缠斗,其实心里早已打算好,一会儿只作体力不支状,让那两只妖兽与怪虫厮杀,自己便可在两伤时先除去异族在杀灭怪虫,一举两得。 但是不等他佯装不支,那怪虫便浑身光芒大盛,速度再次提升,罗霄的灵台域都不堪其击,比起先前有些萎靡,一个不察,竟真被那怪虫长而利的爪刃刺破屏障,狠狠戳进自己左肩。 那刃上似乎还能分泌毒液,只一瞬,罗霄的半边身子就失去了知觉,他凌空后跃,可失去力气的左脚没蹬住岩壁,来不及发力,毒素就波及到经脉流通,不能施法,只能直直从空中坠下,重重砸在地上。 怪虫速度极快,在这瞬间便大张口器向黎尧二人扑来,央鸣情况仍然不佳,只一味按着胸口面容痛苦,黎尧用储物袋里的一根短棍法器勉强防御,噔的一声交接,怪虫的尖牙狠狠咬在了短棍之上,那古怪恶心的倒三角脸和黎尧的脸相距很近。他手臂强撑,几乎可以看清这怪物肢体上细密尖利的倒刺,瞬间,怪虫猛的一冲,借力跳离,黎尧也被反作用冲的后仰,还没稳住,那速度惊人的怪虫便再次汹汹来袭! 眼看便要吃亏,此时从黎尧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极强的力量,形成了一股波,波的威力太过巨大,将黎尧也好怪虫也好,都生生的掀飞出去,被狠狠拍在了岩壁上。 黎尧被这一下震的只觉五脏六腑都碎了,一时失聪,只有尖锐耳鸣作响,连御空都没有办法,还好储物袋里有一柄飞剑,支撑了他。那怪虫更是倒霉,被拍在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上,一只后足都断了,只用蝎尾刺进石块才没有掉下去。 耳鸣还在作响,黎尧不敢停顿,捂着耳朵即刻摆好防御阵法才转头去看是什么情况。 只见不远处的半空里,央鸣直直的浮在半空,衣衫被黑血尽数沾染如晕开的墨,一头散开的长发张扬披散,外衫大敞,衣角翻飞,而最大的变化,则是那双眼,黑白不在,唯有赤红,而且身体竟然都浮现出了黑色的蔓状纹路,从额头到脸庞,最后隐没在衣领里。 那正是心魔纹! 一般修道者遭遇心魔,只会在眉心浮现一个浅灰色印记,越多越暗,便是心魔越强,然而像央鸣这样大片大片的黑色纹路,真是前所未有! 黎尧心道不好,心魔犯,神智无,央鸣现在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说不定还会无差别攻击。 哎!那什么,主角发狂然后杀死关系很好的配角,然后清醒之后化悲愤为动力变得更强什么的,不是常见的梗吗? 总觉得大事不妙!而且他还瞬间就脑补出了自己死在央鸣怀里后央鸣眼神才渐渐清明并震惊的样子! 但是事情还没完,那怪虫稳住身形后就立刻向刚刚让它吃亏的央鸣尖叫着扑去,只见央鸣连一个避开锋芒的动作的没有,只利落的一挥袖,那虫子就好像被大力打中般再次被拍到墙上。 我的妈!黑化之后秒灭boss!越来越按普通小说的走向发展了啦! 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头顶上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威压在缓缓汇聚,对了,天劫,巨虫活着的时候那修为不亚于罗霄,现下央鸣吸收了尸体,看他一身可怕修为,可能已是渡劫中期... 不对!头顶上的那威压几乎要让人双膝一屈就此下跪,但是黎尧想起来了,他们可是在太虚芥子阵里! 阵法本就可自成天地屏蔽外物,这种顶级大阵在这方面更是精绝,那么就连阵里都能感受到如此威压,待出去之后真正面临了... “这是九九飞升雷劫啊!”在地面的罗霄本在打坐恢复,细细感受了一番后,抬头面色动容的喊到! 飞升雷劫! 那正是无数修仙者一直仰望渴求的终结,如罗霄,首先的身份先是求道之人,然后才是刺天派掌门,所以看到这场景,自然十分震动,百年来,对飞升的渴求被飞升的困难慢慢磨灭,也就安心打算传承门派,可是现下,飞升的雷劫就摆在他头顶,虽然不是他的劫数,可也足够唤醒心中对飞升的所有渴望了。但下一秒他就想起,自己已经动用了禁术强行提升修为,此生,已是无望,便长谈一声,再次运转灵力疗伤。 黎尧虽然不像罗霄,短短时间就经历了心中的大起大落,但也相当吃惊,他没有想到央鸣这么快就达到了这么高的境界,或者说,到了这一步。 一直被有意无意无视的任务也浮上心头。 视野中央鸣正在和怪虫格斗,那怪虫毕竟依附神器,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能弹跳百十次,一身皮甲和身后长钩也是难攻,一时间央鸣虽然游刃有余,实际上却也没占什么上风。 “你的目标是,让主角灭世飞升,然后杀死他。” 狗蛋儿那时冷冷的话语又出现在耳边,耳鸣也渐渐的弱了下去。 灭世飞升...再杀死...? 现下他基本上可以确定第二个条件马上就能达成,不过第一个,他好好的干嘛灭世哦,心魔倒是可以利用...但是... 杀死。 杀死吗? 用自己从小照顾他的这双手... 央鸣没什么武器,就直接将玄气凝成一把长枪,劈挑挥刺,让怪虫受了不少伤,那血红的双眼配上舞成残影的长枪,那气势真是让人为之心折。 他看着他的身影,一时感到思绪繁杂无比,无法理清,就连一枚符箓破空飞来都感应的迟了,受了波及,差点从飞剑上掉下去。 是罗霄在攻击他? 他操控着飞剑,惊疑不定的往下望去,本在打坐的罗霄果然不见了踪影,倒是不时就有不同的攻击从无法预料的方位袭来,黎尧略一想,便明白了罗霄的意图,不禁苦笑,他知道罗霄做的全都是为了刺天派,可是罗霄最看中的复兴杀手锏,也就是自己,却被他追杀着,不知如果罗霄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表情。 罗霄的境界本就是强行提上来的,方才道心动摇,更是有些不稳,要不然对付一个小小妖兽,岂不是易如反掌?但是为了留着力气对付比预想中更强大的央鸣,现下他打算用不那么费力的方式弄死这只灵昱。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央鸣,在他和黎尧一个攻一个躲的同时,央鸣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并且一个发狠,将怪虫巨大的腹部狠狠刺破,之后居然也不抓住大好时机去取虫子头顶的神器,而是挽一个枪花,甩去沾上的液体,就向罗霄冲来! 罗霄猝不及防,对方的境界又完全压制了他,一时间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连连躲闪,眼看央鸣举起长枪就要了结罗霄,还是黎尧大吼一声吸引了央鸣的注意,罗霄趁机要逃,还是被央鸣狠狠一扫,心口大震吐出鲜血,倒地不起。 黎尧眼睁睁看着央鸣秒杀了罗霄,再眼睁睁看着他向自己靠近,那赤红的双目中什么也倒映不出,张扬的纹路在脸上蔓延,凭空多出一份邪气。 虽然不知道央鸣最大的心魔是什么,但是很明显自己要完蛋了! 下一秒,央鸣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推着他极速的后退,知道黎尧的背后重重装上了岩壁,再无路可退。黎尧被撞的七荤八素,渐渐缺氧的感觉更是让他眼前发黑,他想要扒开他的手,那手就像钢铁铸成似的,一动不动。 啊,完蛋,然后我的手一垂,就是就此完蛋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对方赤红了眼咬着牙的面容霸道的占据了他的视野,意识随氧气一点点消失的同时他想到的却不是什么走马灯,而是浓浓的疑惑,这场穿越,狗蛋儿的身份,已经自己丢失的记忆,到现在都没有弄清,却就要这样死去了,真是不明不白。 不明不白...他模模糊糊的想,感觉自己的手已经要撑不住而放下了,但央鸣居然一下松开了力道,从并想要从储物袋里拿出什么,可还没等央鸣拍上储物袋,满天的银针突然扑面飞来! 黎尧像一个在最后关头浮上水面的溺水者一样大口大口的一边咳嗽加喘气,一时没空再去管别的变故,央鸣一挥袖袍,就将那些针都打落在地,而在银针飞来的方向,一个人影,缓缓走出,而那人的手里,正是之前被央鸣重伤的怪虫的头颅,头颅之上鼓包里有光泽奇异流淌,正是神器无疑! 来人便是一直隐着的戾阳,他远远的见了央鸣,脸上却是熟稔的笑意: “喂,我说,我用神器,换你身后的呢那家伙,怎么样?” 央鸣跟本没听他说话,瞬间就提着枪向戾阳突刺过去,同时袖中飞出一条勾链想要将那头颅取来,可戾阳却好似并没打算和他交手,将那头望空中一抛。 央鸣并不被他的举动迷惑,当即调转方向,回到黎尧身边,做出戒备的姿态。 戾阳觉得莫名其妙,随即又明了:“哦,原来你是怕我抢跑他啊!哈哈哈,你真是...”他仿佛是知道什么非常好小的事情一样,神经质的大笑起来,直到笑的眼里泛出点水光,才算停下,“放心,我根本不会和你抢...” 他一扬手,那头颅就自动飞到了央鸣手里。 “因为不管再怎么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啊。” 央鸣接过头颅,发力捏碎了那鼓瘤,一团似金非金的、非液非固的玩意就这么被央鸣抓在手中,黎尧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一个虚弱但焦急的声音倒是冒了出来: “快、快...将它...快...快...” 说话的原来是已经奄奄一息的罗霄,他捂着心口,几乎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嘴里却还是焦急的喃喃着,可是戾阳和央鸣都并不关心,黎尧倒是对他在说什么挺上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师父,这神器又如此重要,罗霄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戾阳几乎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恰到好处的开口了:“那老东西想说的是,快点将它吞掉。” 吞掉? “这个马上我再慢慢说,”他没再理会黎尧脸上的疑惑,而是看着央鸣,一字一顿道: “我根本不会和你抢他,因为,我根本不用抢。” 赤红着眼的央鸣发出低低嘶吼,用让人感到疼痛的大力抓住了黎尧的手腕。 “喂,你,过来。”戾阳笑着,张开双臂遥遥的对黎尧做出拥抱的姿势,却还是在不断挑衅央鸣:“因为...你看,他自己会过来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黎尧感到悸动灵魂的剧烈痛苦再次来袭。 居然又是——心蛊。 还来不及蜷缩,疼痛就散了,那如被百万次凌迟的痛苦几乎是一瞬间的错觉,只有透湿的后背表明,那是真的。 戾阳还是那样懒懒的笑着看他,保持的张开双臂的动作。 第二十三章 灯火阑珊5 央鸣手里抓着神器的手瞬间收紧,那团古怪东西被挤压成奇怪的形状,却并没有因此爆裂开来,其中流光四窜,很不安定。 但是央鸣并没去管它,只转过头,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黎尧,仿佛一只兽一样,呲着牙,不知是在威胁,还是在紧张。 黎尧不敢保证他踏出这一步之后央鸣弧做出什么事情,但是... 一步。 央鸣浑身肌肉立刻绷紧,泛白的指节将已经不成型的神器压迫到了极限,那几乎要被撑爆的表面显示出毛细血管一样的红蓝纹路,其中一道道金光不停冲撞,一股不稳定的狂躁气息渐渐出现。 两步。 他手中抓着的那柄灵枪不堪其重,嘭的一下化作光之碎片四散开去。 三步,黎尧错开他,向前走去。 央鸣发出了一声怒吼!手中那团东西终于破裂开,却没有溅出什么,只是迅速的干瘪在空气里,什么都不再剩下。他猛的抓住黎尧的手腕,粗暴地把他向后一扯,然后用力的抱住了他。 那力道太大,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勒,黎尧只感觉心口被压的无法呼吸,正要挣脱,可是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心里狠狠一颤! 就如同一块小石子砸入了平静的水面般,那长久以来的平衡终于被打破,涟漪一起,就不会再停。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黎尧听见罗霄绝望的声音传来,“...我辈罗霄,有愧先祖,还是让、让...!!!”罗霄声嘶力竭的喊着,到最后,直接昏厥了过去。 心悸感一波强过一波,这下子就连央鸣都感到了不适,赤红的眼睛向上望去,整个石室都没有了距离感,模模糊糊的再不真切,穹顶处的天劫威压一刻重比一刻,这不正是太虚芥子大阵要破的前兆! 黎尧心下不安,又被勒的不适,但央鸣抱着他臂膀的手指几乎掐进他的皮肉,保持埋头在他肩窝的动作,狠狠咬住了他的脖子。 “切,”戾阳皱着眉,“看来还是要点手段。”说罢,双手交叉横摆在胸前,同时一排飞剑,扇形排在身后空中,然后没有丝毫迟疑的向着央鸣攻去! 央鸣已是渡劫大圆满境界,虽被心魔所困,反应却并不拖泥带水,周身强大的灵台域显出,那些飞剑砰砰砰砰的撞在灵台域表面,被弹射的往后飞去,可是那些飞剑只是障眼法,此时的地面突然开始小规模爆裂,那崩开的土壤之下是一片片不能探明的漆黑,央鸣带着黎尧弹跳避过,同时挥出几道玄气化成的精纯灵刃,戾阳险险避了,灵刃打在身后,直接削下几块楔型岩石,重重砸在地上。 “你们知道,那神器究竟是什么吗?”戾阳一面和央鸣交手,一面说道,那语调不知为何,总觉得带着一点急切。 央鸣不睬他,抱着黎尧,不断向他攻击,渡劫期的招数太过可怖,仍被心魔缠身的央鸣一时没有灵智去发出复杂法术,只不断将自身源源不绝的玄气凝结成最朴素又最锋利的武器,发泄一般的挥射而出,戾阳修为不知到了什么程度,只是一味避闪,嘴里倒是不停的在说话: “那东西,是浊气,正是这世界天地分开之前的那股浊气的一部分,你们应该知道它能随心而幻的能力吧,其实那不过是...”又是一击袭来,他祭出一块银色的长盾护在身前,灵刃碰在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利摩擦声,虽说算受住了这一击,可那余力仍然冲的戾阳嘴角渗血。 “...下手还真是狠啊,”他邪气的笑着,擦去唇边的血液,“可惜,正是因为你这个蠢货实力近乎仙人,才能将神器破坏,神器坏了,这世界,也就完了!” 被央鸣勒在怀里的黎尧一惊,完了?那不就是...灭世?怎么正好达成了他想要的条件? 这条件达成的太简单,而且几乎是那死变态在有意识的促成这件事,灭世这件事情太过没有实感,他来不及接受,反而开始怀疑。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天地本无有,无有化有,死化生,生化太极...那东西所代表的,就是死,它本就不稳定,须得以生克之,现下好了,阴阳颠倒,黑白交驳,哈哈哈、哈哈哈!”戾阳猖狂的笑着,黎尧却觉得不对,他说这么多,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他要拖延什么时间?还来不及思考,他就知道了答案,心口在悸动的同时,出现了心蛊将发作的熟悉前兆,而此次紧随其后的却不是疼痛,而是陌生的虚无感。 自从被下了心蛊之后,黎尧特意去了解了相关事情,此时的感觉分明不再是心蛊,而是以心蛊为媒的另一种短暂禁术,心傀! 他暗道不好,这种法术能短暂的控制别人,虽然对一个人只能施法一次,但是这死变态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自己又要完成任务...... 他愣住了。 他的任务,是杀死央鸣啊。 为什么总是这么仓促就要面对?刚来的时候也是那么突然,接受任务的时候也是被强迫,一眨眼又已经走到了今天的地步,飞升近在眼前,世界即将毁灭,一下子就要结束。 如果这只是一个单纯的任务,倒也没什么,可是为什么在这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都那么的记忆犹新?他想起狗蛋儿曾告诫他不要有太多感情,那时他还嫌他太冷淡,现在想想,其实狗蛋儿说的真是没错。 非要去试着开始没有结果的事情,真是自作自受,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投入感情就好了,就可以一直保持着旁观者的心态冷静的完成这一切。 虚无感愈发浓厚,被抱在央鸣怀里的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的知觉,愈发浅淡。 “就让你尝尝被所爱杀死的滋味——!” 已经伤痕累累的戾阳疯狂的笑着吼道,同时,被央鸣抱着的黎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抬起了臂膀,并手成刀,并附上寒霜,向着毫无防备的央鸣后心,狠狠刺去! 第二十四章 焉 不——! 不行——! 他拼了命要控制住自己,几乎是运用了全部的心神和力量,指尖都绷到发抖的程度了,可那动作还是没有丝毫迟钝,泛白的手指上,锋利的冰刃闪着寒芒。 挣扎着挣扎着只能夺回一小点灵力的控制权,而这根本无济于事,电光石火间尖刃已经抵上了央鸣的后背。 他就会这样死在我手里吗?这么轻易的? 下一刻,猩红的鲜血瞬间浸湿央鸣的袍子,央鸣感受到了那片温热,震惊的来不及应对戾阳,只用两只手狠狠的扳着黎尧的肩膀,强制他和自己分开。 但是太晚了。 太虚芥子大阵最终崩溃,从那一条条空间罅隙间疯狂涌入的是颜色极深的墨云,以龙之型缭绕盘旋着飞快旋转在众人头上,正是那天劫雷云!而在雷云之外的苍穹,竟然也像是另一层阵法一样正在崩溃,天空的碎片一点点坠下消弭,缺口外,是不可看清的玄奇空间,这正是世界在崩塌的情形! 来自顶端的双重压力几乎让人的五脏六腑都变了形,颈椎和肩胛似有万均之力在压着,趴在地上才轻松,就像天道在逼迫人对它五体投地一样,而世界崩溃所带来的则是心境的紊乱,修炼之灵力来自造物,一切本同源,现下自然崩溃,经脉中运转着的灵力便被强制干扰,同样很不稳定。 可是央鸣一点也不在意。 血液是很粘稠的东西,滴落的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缠绵。 他赤红的双目盯着黎尧满是鲜血的手,不,是手腕。 黎尧的右手,已经断了,他在最后控制了那点灵力,生生从皮肉里,断掉自己的手,心傀已经失效,现在的他要不是被央鸣抓着,在天道威压下根本不能站立。他望着央鸣狰狞的脸,想到,啊,最后还是没下得去手。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也会这样选的,老子可是...很讲义气的啊。 央鸣张口正要吼些什么,可是此时一道惊雷倏的落下,盖过了他的话音,也将他抓着的黎尧劈飞了出去,被戾阳一勾,揽在怀中向后一跃,就飞离他了很远。 央鸣怒吼一声,可是根本来不及让他反应,九九八十一道天劫雷就连续落下,不由得他离开。那威力巨大的惊雷不断的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央鸣怒吼着,但是却无法迈出一步,强大的冲击使得他只能,站在原地受着,光是抵抗就要了全部力气,根本没办法再移动。 戾阳抱着黎尧,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那天劫威力太巨大,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见到,无数耀眼的光柱从墨云里,不断的落下,较小的光柱合并在一起,又形成了更加巨大的光柱,而光柱的中心,则是一个显得很渺小的人影。 在浩大的威压之下,那个人实在显得太渺小了。 随着天劫的不断进行,所释放出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戾阳用剑尖撑着地才勉强没有倒下去,而境界较低的黎尧更是虚弱无比,要不是戾阳强行搂着他,估计早就瘫倒在地上了。可他的神智却很清晰,他知道央鸣是一定会度过这次天劫的,就算这次的天劫已经和世界崩溃合并,变成了有史以来最强最困难的天劫,但是,他也一定会成功。 不过自己的任务又怎么办呢?央鸣渡过了天劫成了仙人,自己就再没有可能杀死仙躯,更不必说央鸣将会飞升去仙界,自己会留在这个世界和万物毁灭。 看来这次真的要完蛋了,果然,现实和小说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成功,恐怕他这次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恶,小说都是骗人的,来这么一趟,一个任务也没成功,还吃了很多苦... 耀眼的雷劫和山崩地裂的景象安静的倒映在他的瞳仁里。 可是自己,并不后悔啊。 央鸣仰天怒吼着,赤红的双眼和飞舞的长发,让他看上去宛若一只在天道下咆哮的罗刹。天劫并不给他一点喘息的余地,接连不断的落下。此时的太虚芥子大阵已经完全的崩塌,周围又恢复成了刺天派后山的模样,上头的天空还在崩溃,地上则是一片飞沙走石草木尽衰。 以央鸣的脚下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焦土深坑,又一个巨大的天劫惊雷落下,只见那波威压呈环形,辐射出去,扫过的地方,树木全都被拦腰斩断,就连那些群山,也是在一瞬间就被截断,戾阳祭出自己的灵台域,才堪堪抵住,而昏迷的罗霄、阑楚琪和那些尸体,都被横扫出去不见踪影,墨云几乎遮蔽了整个天地,一片昏暗中只有那粗壮巨大的刺目光柱,在这一切中格外的清晰。 黎尧的光感本就强烈,此刻就算闭着眼睛也要被照的流泪,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切,他看到光柱中心那抹身影显得那么的势单力薄,和浩大天劫比起来,真的算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可是直到现在,那个人也没有倒下,依旧挺着笔直的背,仰头怒吼着,并且想要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央鸣浑身的衣衫,已经变成了褴褛,他身上的肌肉已经紧绷到酸痛,周身的玄气疯狂运转,渡劫后期的强大灵台域环绕在周身,形成坚不可摧的屏障,天劫一道道的打在上面,碰撞出耀眼的火光。如果说一开始,还算能够忍受的话,那么越到后期,天劫就越是困难!央鸣的牙关紧咬,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双足深深的陷进地里,踩出两个深坑,赤红的双眼暴突,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天雷已经到了最后的九道! 这九九八十一劫力量非凡,按照力度又可以分成九个境界,小境界内个层级不断递增,而大境界就直接逐级叠加,到了最后,那程度可谓骇人! 一道! 央鸣的双拳紧攥。 两道! 咬紧的牙关渗着血。 三道! 眼中血丝爆裂。 四道! 鲜红的视野里看见那个人躺在别人的怀里。 五道! 他发出了一声大喊! 六道! 他拼尽全力要抬起腿往那个方向迈出一步! 七道。 天劫压的他抬起的腿生生单膝跪了下去,浑身的衣服都被渗出的鲜血浸透被劈的破破烂烂,露出的背上密密麻麻都是累错的伤痕。 八道。 拳头狠狠砸到地上以支撑,血液顺着臂膀恐怖的灵力在上空汇集,就要给他最后一击。 九道。 全部的神魂都被折磨的不成型,炙烤着焚烧着剥离着刺痛着,连最细微的神经末梢都感受到了无比的痛苦! 但是,这并不重要啊,这点痛苦,和当初继承抟玄道者的传承相比,这其实也算不上更深重的苦痛,但,当初是没有力量的绝望,如今,最害怕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愤怒! 无比的愤怒! 为什么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成为了最强大的存在,还是要阻挠我! “天道——!受死——!!!” 他仰天长啸,向天空猛烈的击出一掌,霎时间掌心黑焰与天道白光对抗在一起,交接处波纹扭曲光芒大盛,轰隆隆雷声阵阵,最终“砰——”的一下,央鸣被狠狠弹回,不过同时,那天雷也消弭不见。 雷劫过,飞升成。 此举,千古无人毕。 墨云散去,本该出现的仙界之光却并没有出现,上方的苍穹,已经破碎了大半,他成了这世上最后的一位仙人。 央鸣有些摇晃的站起,然后跌跌撞撞的向黎尧冲去,他的玄气已然所剩无几,本该充盈全身的仙力也因为世界崩溃所以并没有出现,现在的他可谓虚弱无比。 可是他等不及再休息,他要...过去! 戾阳平淡的看着这位新晋仙人狼狈的样子,远方的地平线上,群山已经在渐渐崩塌,天空的碎片开始大块大块落下。 可不正是山无棱天地合之景。 一片摧拉枯朽烟尘阵阵万物消亡的样子,看上去真是美的绝望。 他就笑了,低头去看怀里的黎尧,明明连抬眼都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要伸出手,哦,不对,是手腕。 你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戾阳想不清,但是他也并不纠结,央鸣眼看着就要靠近,也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刺天派的那旋转壁画上,那个徒弟,其实并不是想要那个秘密。他只不过是很嫉妒,在师父的心里,会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窃取不过是一场试探,可惜最后演变成了背叛,师父设下了太虚芥子阵,那用意其实和天帝始创的本意也很接近,就是为了用不可逃脱的囚笼折磨叛徒。 师父,你真是大手笔,以天地为笼,守不住,那就谁也逃不脱。 可是其实这并没有必要,因为从离开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没有了自由。 下一刻在央鸣即将碰到黎尧的那刹,他将手里的剑,狠狠刺进了黎尧的心脏。 鲜血洒在央鸣的脸上,就如同横贯脸颊的一道伤疤。 “......你...” 黎尧看着自己胸前刺穿而出的血红剑尖,白衣被迅速染色,那还是戾阳送他的衣服。 但是下一秒,戾阳拔出剑后,捂着心口倒下的却是央鸣! 第二十五章 新的开始 央鸣! 黎尧吃惊的看着央鸣胸前出现的血洞,那位置不正是自己受伤的地方吗? 他赶紧低头再看自己,那个伤口,居然已经不见了! 他没有注意自己的手上无声息的出现一枚戒指,戾阳却看见了: “这是...碧落戒!” 戾阳一眼便认出,那碧落戒是个子戒,母戒唤作黄泉戒,正是一对能以命抵命的上好法宝,还是兽皇赠予央鸣的。央鸣没告黎尧这隐藏的功效,而是直接讲给了他子戒以防不测,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他怔怔的后退,懊悔感慢慢泛上心头,可是已经没有了再次攻击的机会,央鸣已经借助伤势将心口流出的精血化作短剑然后掷出,断绝了他对黎尧动手的念头,但是央鸣本身也再没有一丝力气,只仰在地上艰难的喘息。 戾阳被掷中,那暴虐的精血在他的体内流窜,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同时也一点点带走了他的生命,他跌倒在地,鲜血从指缝中不断留下,身体的热度正在飞速流失。 仙人之力果然非凡,只可惜,最后也没能除掉刺天派的这点正统命脉。 ...掌门印...师傅,我始终还是得不到啊。 不过我很快就要去见你了,不管是训斥也好责骂也好,这次...再也不要...躲着我...... 没人在乎眼中光彩消散的戾阳,黎尧连滚带爬的到央鸣身边的时候,对方身下的鲜血已经汇聚了一滩,那深红色的液体衬的央鸣脸色愈发苍白,黎尧手忙脚乱,一时间都忘了两人都是修道者,半天才想起来取出药瓶来喂他灵药。 但是已经,太迟了,那柄剑,是戾阳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杀器,直接划开了灵脉流通之径,任何仙丹妙药都不能让伤口愈合,黎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点点黑色玄气从央鸣的伤口逸出不见,却毫无办法。 他慌的红了眼,央鸣却只是淡淡的笑着,这时候黎尧才意识到,相处了这么久,央鸣其实没怎么笑过,小时候,是呆呆傻傻的,长大了是冷冷冰冰的。 真的没有笑过。 为什么现在,就要分开了,反而笑了呢,明明自己都快哭了。 远处的崩塌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天际出汹汹来袭的,正是一道不断分支延展的巨大裂缝! 央鸣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但是就连这点也做不到,只是抬到一半,那手就再也无力继续,便又垂下,从怀里的储物袋里,无力的拿出了一件东西。 裂缝树般伸展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远方。 那是一方香帕,很艳俗的玫红色,边角粗糙地绣了一枝桃花。这好像是很久以前,他们过着凡人生活时一个姑娘送给他的。那时候他还对他说,送帕子,是因为心仪。 那缝隙中是深不可见的幽暗,无数的石块跟土壤纷纷被吞没,瞬间消失。 “你曾经说...眼就是...映着心的窗。” 黎尧哽的说不出话,只拼命点头。 无数生灵也掉进缝隙,再没有踪影,地面开始大块大块的崩塌消失。 “你看着我啊...你看见了什么?” 泪眼模糊中他只能在央鸣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见自己。 山无棱,天地合。生灵涂炭,万物刍狗。 央鸣笑了:“这便是...我、全部的...” “...心之所念。” 这世上再也没有了光明。 ————————————————————— “喂,宿主。” “喂喂——!” 黎尧睁开眼的时候,一滴等了很久的眼泪也正好从眼角滑下,胸中那点残留的痛还没有完全消失。那场战斗,那个人,弥留之际的话语,还历历在目在耳。 狗蛋儿的声音又响起: “切,还没有摆脱上一个世界?我早说了,投入过多的感情就是白费功夫,想必经过这一次你也会得到教训,马上送你去下一个世界。” 央鸣...央鸣他! 黎尧猛的坐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身体则孤零零的躺在一张漂浮的床上,四周是没有距离感的白色。 啊。脑子后知后觉的处理起刚刚听到的话。 狗蛋儿一直都是那么理智,将什么都分得很清楚。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这点。 「...你究竟为什么能这么轻易的说这种话,央鸣死了啊!他死了啊!!!」 “杀死主角本来就是你的任务。” 「去tm的任务!」 “你是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的。” 「大不了不去死,来啊,啊?!」 华丽低沉的男声带着冷冷的笑意:“人类的愤怒就不过是无能的体现,你在气头上说的话,我不会当真。等你冷静下来,你还是得跟我合作。不过是一场别人的故事,凭什么值得你去死。” 「什么叫别人的故事,不是书里的角色,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啊!怎么能说...」 狗蛋儿直接打断了他:“滥情。这世上的人太多,历史书上些记载的皇帝太监,难道你也要对他们一个个同情吗?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偏见小习惯喜怒哀乐等等,你只是不知道而已,而主角和他们的区别,对你来说不过是后者多了一堆无足轻重的细节。记忆组成认知,认知填充感情。所以感情算什么玩意?时间一长,记忆淡了,它就什么也不是了。” 黎尧说不出话来。 “我是看在你是宿主的份上才跟你解释这么多的,以后别让我再重复这么无聊的话题。” 「你真是...你真是...」 央鸣最后脆弱的笑容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那样姗姗来迟又厚重如斯的感情几乎压得他无法喘息。 如果要是...... “麻烦。总是纠结于浅薄的感情,人类只要在乎自己就够...” “你懂什么?你这怪物!你又不是人!” 狗蛋儿不说话了。 黎尧将脸埋在双手之中,复杂纠结的感情在他的心中抽枝发芽彼此纠缠,最终变得晦涩难明。 “...反正所有的主角,都是同一个灵魂......” 黎尧猛的抬起头问出了声:“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现在就把记忆还给你,别啰嗦赶紧去做任务。” 黎尧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惊人消息,一段认知就被塞入了他的脑海里,大概是一个人小时候的事情,就像是很自然的想起来了一样,倒也没有什么排斥反应,但是他还是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狗蛋儿是说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那么其实央鸣没有死?」 狗蛋儿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告诉你这些我已经违反规定了。行了,下一个世界大概是有关于恶龙的,我马上就让你过去。” 惊喜感还没有完全挥发出来,他只是觉得很不真实:「你说什么,央鸣没有死对吧,你再说清楚一点啊!」 狗蛋儿不理他。 「既然你都告诉我了,那么再说的详细点也没事吧,喂,狗蛋儿!」 狗蛋儿简直不胜其烦:“我真是自己作死...早知道不告诉你了,哪那么多废话,滚。” 「别这样啊,你再...」 话还没有说完,黎尧感觉自己就像突然被切断的电源,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 “你知道我爸爸是什么来头吗?!” 刚刚过来黎尧就发现自己的嘴巴在不受控制的说着一段英文台词: “说出不怕吓死你,他可是王国赫赫有名的大贵族,斯诺尔丁伯爵大人!而本少爷,就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斯诺尔丁·乔!” 底下惊呼声四起。 他正处在欧洲文学作品中常见的英国乡村酒吧。木梁,石板地板,檀木的吧台,砖块围墙,木架上摆着一瓶瓶酒,腌菜和蜜饯的小罐子摆在食物架上。壁炉熊熊的火光映的盘子里那些乳酪、牛排和火腿的色泽极其动人,漂亮的很。屋里还有几张桌子,一些隔断,墙上是一个老船钟和一些花边圆相框以及彩色海报,火炉架上还摆着一排小而精巧的天使雕像。 央鸣...他来不及多想,就注意到面前坐了两位穿着黑斗篷的人,一个娇小,一个高大,都带着大大的兜帽,看不清脸。 靠,这必须得是大人物啊,你看着气场,这黑斗篷,在结合刚刚的台词,完了,这不是小说中非常经典的“富二代妄图装逼反被打脸”的桥段嘛!完了完了,肯定要被打脸了。 唉!我一个快穿主角,没有打脸别人反而被别人打脸,这以后让我在业界可怎么混啊! 可是台词还是在继续:“你们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抢本爵的位子...” 果然,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缓缓放下帽子,哎!这不是央鸣的脸吗! 果真就是央鸣,只不过比起前世的,长相欧化了些许。来不及为重逢欣喜,他就想起来现在虽然他认得央鸣,但是现在的央鸣,很明显并不认识自己。 而且好像还要打自己的脸! 这一看就是主角,那打起来肯定得是duang的一下啊! ...或者duang的几下... 黎尧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 “...你们,死定了。” 第27章 chapter26thereunion1 这是发生在遥远异国古代的故事。 如果你已经有点忘却了前面的内容,那么请跟随镜头,再次来看一下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首先是一个远景,暮色四合,万籁俱寂,夜深人静之时,在这块略显偏僻的小路上,只有远处小酒馆窗户里昏黄的灯光,远远的横贯在雪浪之上。 再往前变焦距推拍,远处小路的尽头,是一座深幽的古堡,高挑的哥特式塔顶和尖锐的钟楼,黑色花岗岩在夜色中反射不出一点光亮,背后是浓厚的暗蓝天空,偶尔有惊鸟尖锐的鸣叫划破天空,那凄厉嘶哑的声音正如同这城堡给人的印象一样让人生寒。 视野开始摇移,从上方俯拍,旋转着掠过古堡四围的松树和冷杉,再次推进,定格在一闪开着的窗户上。 飘摇的窗帘质地想必十分轻柔,缎子一样光滑的在波浪的凹凸处反射着淡淡的光泽,穿过窗子一路疾行,桃花木雕刻的抽屉、贴饰金箔的桌子、油画手绘的茶壶、浓烈花卉条纹的楼梯都在眼前一闪即逝,台阶盘旋着下降再次加速,从眼边滑过的凹线、狮足和黄铜嵌带无不表明了这古堡内纯正浓郁的英式风情。 这时推进开始放慢,画面的正中,是一扇胡桃木带横栓的小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个甩镜头翻转中仰拍出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一声噗呲轻响,同时从来人后方反打镜头—— 原来是一个人,抬手捏碎了一只蛾子。 “啧。” 泽德掏出帕子擦擦手,然后打开了小门,幽暗的通道直通向下,墙壁上闪烁的油灯晃动了好久才从黑暗里显示出一点存在感来,看似阴暗,那通道却也并不潮湿,反而干净清爽,只不过空气中的血腥味随着前行愈发的浓厚。 “让我来看看,昨天的小猫怎么样啦,是叫乔,对吧?” 少年带着恶劣的笑容走到地下室内,在一间笼子前停下了脚步,这个地下室出了支撑的立柱之外,剩下的都是大大小小,用幔遮住的笼子,而他面前的这个笼子格外的大,方方正正,里面关着一个蜷成一团的人形,倒在一边,身上的天鹅绒外套皱皱巴巴,再没有一点美感,只有那一头浅栗色的卷发,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熠熠生辉。 泽德用靴子尖踢踢那个浅栗色的脑袋: “喂,puss...或者,lechat?*” 笼子里的黎尧知道人来了,还说了什么,但是他没怎么听懂后面的单词,照理说穿越的主角到了异世是不会有沟通的问题的,一般都是自带了天赋技能甚至不交代...或者说一章之内也就学会了,好啊,只有他,还要苦苦思索以前复习四六级时看的内容! 虽然没有记忆,但是还好自己以前貌似学的专业对英语要求很高,但是,又不是只有自己国家有方言,而且明显这时代还是古代,单词啊语法啊出入还不小... 所以即使老子想求饶,也tm不知道怎么说啊! 为什么总是这么苦逼,难道我上辈子毁灭了银河系吗! 泽德又踢踢他的脑袋: “喂,你哑巴了?昨天不是还挺精神的吗,啧啧,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原文为],不过这点挺可爱的。” apple?anapple? 黎尧没懂,但是他也并不在意,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昨晚自己在狠狠的装了一把(短暂的)13之后果然被狠狠的打脸了,可恶的央鸣只一个眼神,旁边的那小个子就站起来把自己一脚踹倒,从主角的视角描写简直不能更爽,什么众人奚落啊,砸散桌椅啊,灰头土脸啊说的就是自己了,之后还被带回去关小、咳、小房间。 这画风就有点不对了吧,接下来难道还要... 泽德觉得无趣,不再逗他,走到墙上取了根鞭子,一抖手腕,狠狠的抽在笼子上。 ?! 黎尧被吓的抬头,看见那鞭子,一时间马赛克们涌上脑海,惊悚的快要跳起来。 “哦——瞧你害怕的样子。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在告诉别的孩子要安分,不然我放你出来的时候,他们会很暴躁。” 他边说边打开了锁头,黎尧被关了几小时,还是泽德拉了一把他才起得来,少年的手纤细苍白,幽蓝的血管根根分明,却很有力气,真是出人意料。好不容易出了笼子,黎尧跺跺僵硬的脚,踏着地才有了一点真实感,他被关这这里除了短暂的睡了一觉之外也有猜测过别的笼子里是什么,这让他想起了小的时候看的一个电影片段,一个富商死了儿子,就抓了很多年轻人,让他们赤身以体积最小的姿势蜷在狭小的笼子里,每当想念儿子,就对小笼子又踢又骂,埋怨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而自己的儿子也一样年轻却不在了。 不知道别的笼子里...他正随着泽德往出口走去,经过一个笼子时,突然传来一声扭曲的小孩尖叫,那叫声极其惨烈,就像被什么玩意狠狠扎了一下似的,黎尧猝不及防,再加上脑中小剧场正热火朝天,腿一软差点没站住,泽德倒是没什么反应,手腕一翻,手中的变自己就狠狠的抽在笼子一旁的地上,那凌厉的破空之声震慑了笼子里的怪物,但是鞭风带起了帷幔一角,在那瞬间黎尧看见的是一团毛,其中一双双血红的眼正死死的盯着他。 “这...这是什么?” 他的发音是听着磁带那套学的,还好英语的口音本来就没有标准,各个地方差距很大,泽德听着别扭,却也没怎么怀疑: “这是bogy*,养着做储备粮的。” bogy?黎尧没敢问这是什么,也没敢再深究,跟着泽德走出地下室的一刻,那金碧辉煌的唯美系风格几乎快闪瞎他的狗眼,这个、这个...虽然不知道术语怎么说,但是看起来超级值钱啊,那个壶,金边哎,那个带柱子的盘子,银的哎! 黎尧几乎双眼放光。 泽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前面桌子上点心架里的司康饼。 “你饿了?那是甜点而已,侯爵正在餐厅等你。” 他领着黎尧上了楼梯,这楼梯旁还有另一个楼梯,两组独立楼梯交错的围绕一个共同轴心盘旋而上,墙壁上还有华美的绣花挂毯,依稀是白色的曼陀罗开在黑底上,中央是一个徽章的形状。 “这里本来是(黎尧没听清叽里咕噜的人名)的狩猎行宫之一,现在则为侯爵所有。”他说着,带领黎尧穿过复杂的走廊和厅室,最终停留在一扇门前: “请注意你的言辞。”他最后提醒道,然后就打开了门,侧身垂头示意他进去。 长桌,深色桌旗,银烛台,白色桌花,骨瓷嵌贝的餐具,一排郁金香型的波尔多酒杯里深红液体如血般浓郁,而酒杯的细柄正被一双手拿捏着。 央鸣在看他,身后的门轻轻关上。 黎尧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被关了那么久,也没有恐惧或者恼怒。 因为自己在高兴啊,高兴到现在都没自觉。 真是太好了,能再见到你。 他隔着桌子对他笑,就像很久以前隔着花田。 第28章 chapter27thereunion2 黎尧望着他,就算是变换了眸色和发色,那种感觉也依旧是熟悉的。 在这场混乱的、不知所谓的穿越里,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可以依赖的? 狗蛋儿很理智,很聪明,总是冷静的去分析一切,从利益出发,看似好像都是为他在考虑,但是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现在想想上一个世界里,自己之所以会遇到戾阳,也是狗蛋儿有意无意安排的吧,最后戾阳间接杀了央鸣,也正好达成了狗蛋儿的期望。 自己,也不过是狗蛋儿完成目标的道具,或者载体罢了...他一面想着,一面从心里觉得还是只有央鸣,能一心一意的对他好,在那段还没接受的时间里,是...... “voir.”央鸣说。 “......” “asseyez-vous.”他又说。 ...靠,都忘了语言不通这个问题。央鸣刚刚在说什么?哪国语言? 希望别是“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斩了!”什么的...... “呃,marquis...caglish?(侯爵先生,我们能使用中...不,英文交谈吗?)” 央鸣抬眼望了他一下:“可以。” 唉,虽然不是母语,但好歹也是自己比较熟悉的语言,可是,说什么好?都怪万恶的xx教育,只重视分数不重视能力,搞哑巴英语,现在老子满肚子话都说不出口! 央鸣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心思:“对于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你确实是斯诺尔丁勋爵*,在此我向你的家族表示歉意。” “啊...没关系...”黎尧应和着说道,央鸣连酒杯都没有放下,烛光有些摇晃,映在他深红的瞳仁里变成细碎的光芒。 面对着本该最亲近的陌生人,他突然感到一点寂寞。 “...也是我冒犯您在先,侯爵能原谅,我十分感激。” 央鸣抿了一口酒:“请坐。我本以为不会有贵族乐意使用平民的语言,更不用说是去酒吧,看来斯诺尔丁勋爵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央鸣看他不开口,就换了个话题:“你知道的,我的爵位,正如比奥福特*所言,有名无实。这里靠近斯诺尔丁伯爵的领地,我与我的仆从想要进入那里调查恶龙的,所以还望勋爵能帮助我们。” 黎尧大概明白这是在说剧情了,可是狗蛋儿没说,他并不知道所谓恶龙是什么,自己该怎么做,心里情绪还没理清,又不得不跟着剧情走。 央鸣说了一通,有些词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黎尧听着听着就开始发呆,这个世界央鸣的样子没太大变化,只不过像欧洲人一样,变得眉骨轮廓突出,鼻梁狭窄高挺,深陷的眼窝看上去很有一种忧郁感。 单方面交谈后,侯爵并没有留他用餐,仆从泽德将他送回了一个房间,还送上了诸如炸鱼排、烤羊肉等食物。 黎尧并没有胃口,坐在床上垂着头,脑子里很乱。 还是无法适应。就算是已经穿越过一次,这种突如其来的违和感也没有丝毫减轻。 更何况这次不再有人会陪在他身边。 “我一直在陪你。”脑海中的男声响起。 黎尧简直不想理他。 “情绪敏感也是后遗症之一,没有记忆的堆砌,你的潜意识会一直缺乏安全感。” 「噢。」 “所以为了你的记忆,好好的完成这次任务。我来给你讲...你在听吗?” 「我特么倒是想不听,有办法吗。」 “你的情绪值偏低,注意力的认知神经调动率也很低,接下来的内容是很重要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你...我说,你既然知道我情绪低下,能不能就不要出现?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黎尧一时没忍住,笑了。 “你的情绪正常了,静静是你的熟人吗?你应该不会拥有具体的记忆才对...” 黎尧笑着坐到了桌子前,打算吃点东西:「不是人,也是一个常识罢了。真是的,被你这个傻不拉几的系统一闹,刚刚酝酿好的明媚忧伤又没了。好了,你说吧。」 狗蛋儿没有纠结于静静是问题,说道:“你现在所在的这本书,并不完整,是一个系列中的分卷,这个系列讲述的一位吸血鬼侯爵,漫长不死的生命让他感到无趣,于是他喜欢和仆人解决各地的怪事。” 黎尧嚼着羊肉,浓郁的肉蔻味让他十分想就点米饭:「大概就是寻找怪谈的冒险故事?」 “可以这么说。这卷讲的是一头恶龙的故事。恶龙、高塔和公主,以及不断前来想拯救公主的勇士们,还有最后会出场的王子。” 「哦,挺俗套的。这个国家的国王不管?」 “国王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认为恶龙与启示录中的红龙有一定渊源,不敢采取行动,也不许诸爵干涉,所以只有民间的勇士,不断去送死。” 「等等,你说的红龙是什么?」 “《圣经·启示录》第12章1至17节里的恶魔化身。” 「那我的身份又是什么?」 “一个贵族。主角利用你调查你家领地内的恶龙城堡。” 黎尧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也就是说,我基本上就是他的一个道具,对吧。」 “是。” 「哦。」他放下刀叉,抹抹嘴,「所以我的任务是帮助他解决案件?」 “并且杀死他。” 「...关于这点,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 “你必须杀死他。杀死他的方法鲜为人知,也是我能给你的最大帮助,那就是在拂晓...” 黎尧开口了:“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顿,说的非常清晰。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宜我们讨论这个话题。” 「这事迟早得说清楚...喂、喂?」 狗蛋儿又不见了。 “靠!”他忿忿的踢了一下桌腿。这时却听到有人敲门,他走过去打开门一看,是泽德在门外端着一个托盘。 “您好,我为您准备了书写用具。想必侯爵已经向您表明了他的目的,还请您向家中修书一封以证我等来意。” “毕竟,斯诺尔丁伯爵虽然因循守旧,可对您却是溺爱无比。” 这少年仆从虽然用的都是敬语,可那调子却是十足的不恭。他带着嘲弄的神色,从黎尧身边擦过,径直走到桌子前面放下了托盘:“也巧,您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在伯爵领地跋扈惯了,居然连侍从也不带。”他拿起托盘里已经居然写好了文字的羊皮卷,把它卷好,用细皮条束好,接着,泽德将手里的火漆印举起向黎尧挥了挥示意:“暂借一用。” 黎尧这才意识到刚刚一个擦身,少年已经将他身上的印章顺走,央鸣可能是觉得他不会配合,就让泽德准备了一张伪造的书信,只需要他提供印章。这样反而帮了黎尧的忙,毕竟口头交流还能蒙混过关,要写花体字真的太难了。 泽德慢条斯理地将勺子放在蜡烛上融化里面的蜡块,然后将蜡块倒在封口处等待半凝:“我觉得您挺有意思的,本来以为您只是个自大狂,现在觉得还是个蠢货。” 这家伙牙尖嘴利的,完全不像华生或者盖文那老实听话的侦探助手,黎尧觉得心累: “随你怎么说,但是毕竟以后是要一起行动,你最好改变对我的态度。” 听见这话,泽德诧异地转过了头:“一起行动?上帝啊,您在说什么蠢话呢,您只要乖乖听我们的话,发挥您的用处就是了,我们又不是牲口,可没那么多后腿给您拖。” 靠...这嘴够毒啊,黎尧还没回答,泽德就将印章轻轻的盖在了蜡块上,再次讽刺道:“虽然您的无知有时候很搞笑,但我不得不说一句,过犹不及。既然你们这些贵族不耻侯爵的作为,那么侯爵杀了你来示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什么?什么不耻?”黎尧感觉这家伙好像误会了自己。 泽德皱眉看了他一眼:“您装不知道有意思吗?难道我还要亲口告诉您您的同类是怎么咒骂我们的不成?” 黎尧大概猜出可能是央鸣的一些举动破坏了贵族的利益,就试探着解释道:“我...我常年不在家中,只顾在民间玩乐,虽然大概知道侯爵的一些经历,但是那都是被大家所称颂的...” 泽德听了,神色略有缓和:“是吗?” 黎尧诚恳点头:“真的,我本人一直仰慕侯爵,如果在恶龙一事上能帮到侯爵,那再好不过。” 泽德将已落下火漆的羊皮卷放入怀中,再将托盘收拾好一手端起,笑着回答道:“您真是个特别的贵族啊——” 他握住门把手,脸上的笑意一变,重新轻蔑起来: “——特别的蠢,蠢到真以为我会信你们这些贵族的鬼话!” 说罢,他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第29章 chapter28thetrip 黎尧最近过得很是艰难。 他现在正和央鸣的仆从泽德坐在一辆马车上,泽德坐在他对面,手边是三四个用途各异的旅行盒。这马车有别于中国古代,是那种四轮的,小小的窗户外面是矢车菊色的天空。 泽德太毒舌,黎尧自然避免和他交谈,而且有时候就算被骂了,自己都要反应半天才懂,更不用提再组织词汇回敬对方什么的,唉,简直弱爆了。 听力、词汇、口语、语法、阅读、理解...明明是学了那么多年的外语,真正要回忆的时候,居然只能想起一些诸如雅美蝶什么的乱入! 唉,宝宝心里苦。 穿越,我认了,遇上坑系统,我也认了,居然还要让我再学一遍英语,这个真的是不能忍! 「狗蛋狗蛋狗蛋狗蛋你个坑货给老子出来——」 狗蛋儿作为高科技的系统,弄个同声翻译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这家伙常常装聋作哑,基本上有(yao)事(keng)情(ta)的时候才会出来。 狗蛋儿一如既往的没反应,黎尧在心里非常体贴的将它家亲戚都问候了一遍,表情阴郁,放在座位边沿的手攥的死紧。 “怎么,拉肚子?看你的表情,一定疼的很厉害吧。”泽德阴阳怪气的关心道。 这家伙就像只性情恶劣的猫,总是无聊,喜欢撩拨别人,一旦得到了别人的主要,又转过头去故作高冷不屑,别扭到欠揍。 “多谢关心。”他没好生气的回答道,泽德看他态度不好,也没继续说话。 车厢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车辕与木轮轻微的摩擦声随着行驶的起伏渐强渐弱。 “喂...你能给我讲讲你们之前遇到的事件吗?比如,额,你们是怎么破案(breakacase*)的?” 泽德正在漫不经心的摆弄自己的袖口:“break...你到底是想说语音还是法语?假惺惺的贵族,不会英语还勉强什么。” “......”学生时代被学霸鄙视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泽德眼皮翻了一下,看见他一副吃瘪的表情,这才感到满意,又说道: “你要是想听点侯爵的经历,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是你的理解好像有点错了,我们并不是在破案,那是治安官的工作,侯爵的行动只是出于兴趣,有时候就算知道了缘由,冷眼旁观也不失为一种消遣。” “......”好吧,看来这次的任务比他想象的难,狗蛋儿提出的是“解决案件”,按泽德的说法,央鸣好像只热衷于弄清,而不是解决。 “我知道,你们这些自诩亲民的贵族都对怪谈感兴趣,不过我觉得就算不用我讲,你马上也会亲身体验到的。”泽德撩着帘子望了望窗外,“真正的民间比你想象的要危险的多,longshank先生*与他的买地法让很多人头痛不已...喏,我们到了今天的目的地,我敢保证这房子里,肯定得发生什么。” 马车果然如他所说的停下了,泽德打开门,将箱子放到门边,然后跳了下去。 黎尧踩着脚蹬下来,低头看见的的是灰暗荒芜的杂草以及一条颜色惨败的小路。 他顺着那路往上望去,出现了一幢阴森的砖石建筑,从外观上看,真是十分老旧,毛茸茸的苔藓与深翠的藤蔓几乎将它整个包裹,房舍前那对雕着小天使的喷水池看上去也废弃多时,雕像空茫的凸眼和被污渍扭曲的大笑简直让人生寒,正打量着,一位穿戴臃肿的妇人和一个轻手轻脚的仆人迎了出来,那妇人的裙幔层层叠叠,人却消瘦的可怕,灰蓝的眼睛半阖着深陷在眉骨之下,吊起的颧骨和深深的法令纹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死气沉沉,正和她身后的这房子搭调。 那仆人接过箱子,轻手轻脚进屋了,马夫将马牵走,妇人用低哑的声音和央鸣简单的交谈着,大意是今晚他们将借宿在这家旅馆。一会女主人领他们进了屋子,走过大厅的拱门后这建筑内部的格调依旧压抑不已,黎尧被安排进一间宽敞的客房,那房间里有扇又高又窄的方格窗户,站在窗前可以俯视院子里的一方湖泊。 这里要是不发生点什么,连他自己都不信,这气氛,这场景,黎尧断定今晚上睡得好好的就得来一声撕裂夜空的尖叫(要是在动画里此刻镜头就会突然上升拍摄天空),然后大家就急急忙忙聚集,再然后柯南就会皱着眉头... 哦,不,这次不是柯南了,是名侦探黎尧! 他一面想着,脑海里闪烁过许多破案的画面,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是这个套路,大家都懂得:长得像坏人的不会是坏人、反应过激的也不会是坏人、有旧事嫌疑的也不会是坏人,自己人也不会是坏人,那些看似无关其实有多年隐情的,才是坏人。 没错,就是这样! 而且在遇到推理瓶颈的时候,要格外留心横叉进来的小事情,还有诸如沙发背后的线索什么的,这样就会召唤出一道“我懂了!”的闪电,然后案子就水落石出。 黎尧心里为自己的机智暗爽,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这时有侍者敲门: “先生,晚餐的时间到了。” 哦,就是那种很多房客聚在一张桌子上的场景? “等等!”黎尧猛的打开了门,对侍者说道: “你先不要走,我问你几个问题!” “哦...好的先生。”那侍者有点疑惑,但是还是顺从的被他拽进了房间。 黎尧伸出头张望了两遍,谨慎地关上门,回到房间里,对一头雾水的侍从问道: “哎,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好好回答我。首先,今天住在这里的一共有几个人?” “好的先生。您是问客人的数量还是所有人的数量?” “都说一下。” “今日一共有七位客人,除此之外还有厨子三人、厨娘五人、马夫两人、脚夫九人、医生...” “好了好了,你就具体和我说说客人的事吧!”反正那些人应该都是基础背景,不会是凶手的。 “您与您的同伴三位,隔壁的吟游诗人一位,楼下的骑士两位,还有一位是女主人家的远方侄子,正是出游佳季,就过来玩玩。” “唔...再和我说一下你主人的情况。” “好的先生。我的女主人是一位贵族的遗孀,继承了这座宅子,她向来体弱多病,一到晚上就要休息,除非她主动出现任何人也不能去打扰。” !!! 古怪的举动往往是重要的线索! 黎尧眼睛几乎要发光:“很好,然后...她的侄子又是什么情况?” “那位是一个活泼的年轻人,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我们郡,所以对一切都觉得很新鲜...那个,先生,我得去通知下一位客人用餐了,您看...?” 黎尧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放过他:“没事,我和你一起去!” 接下来要通知的正是他隔壁的吟游诗人,侍者提醒之后,很快就有人将门打开,是个有这金色卷发的男人,他的声音很好听,脖子上挂了零零碎碎的一串子玩意儿,黎尧趁机向他房间里张望,只有几本书籍。 下一位是泽德,这家伙出现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揉着头发,一副慵懒的样子,大敞的领口...黎尧没有继续往下看,倒是侍从大惊失色,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跑了。 被留在原地的黎尧:“.......?” 我记得欧洲古代应该是挺open的吧...再说了都是汉子,能有什么? 泽德看他一副莫名其妙的无辜样子,觉得好笑,伸出还带了一点水的手捏了捏他的脸。 然后“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靠,你丫的,下次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他气鼓鼓的往楼下走,心里还在奇怪刚刚的侍从。 那么惊讶干嘛,难道刚刚那家伙下面是光着的吗 “啧,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画面真是糟糕的品味。”狗蛋儿的声音突然响起。 黎尧差点没被吓的从楼梯上摔下去,又羞又怒:「那你就不能挑点好的时机出现吗!」 狗蛋儿:“并不是你思想龌龊的时候我才出现,而是我出现的时候你都在思想龌龊。” 它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无法反驳... 狗蛋儿虽然总是耍他,但是也很懂得见好就收:“刚刚那个人之所以会那样,是有原因的。” 黎尧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为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顺利找到了餐厅,长桌上暂时还没几个人,没看见那女主人,倒是有三个没见过的人,想必就是那对骑士和女主人的侄子,那侄子估计是那个红发的,远远的就看见他叽叽喳喳询问的模样,一副好奇的表情。 “因为大部分人是不洗澡的。”狗蛋儿回答道。 「哦...」黎尧正打算坐过去听听他们在讲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等等...你是说...」 “圣约瑟夫有言:‘他受洗于基督本人,因此不需要再次洗浴。’教会告诉人们,洗去上帝赐予的尘埃污垢是罪恶的。大部分人都是从不洗澡,所以那家伙才会吓一跳。” 「啊?!」 狗蛋儿一如既往的凉凉补刀:“所以就算是你自己的身体,也应该...你懂得。” 众房客一齐聚餐、交谈,明明该是推测嫌疑人的重要环节,但是此刻名侦探黎尧毅然决定—— 管他是杀人也好抢劫也好...先去厨房搞桶水好好洗个澡! 第30章 chapter29thedeath 黎尧的晚餐最终是在房间里吃的。虽然错过了非常重要的推理时机,但是感到神清气爽的他并不觉得后悔。 怪不得欧洲的香水种类如此繁多,原来是自古就有大量需求...他在床上漫无边际的想着,默默等待半夜里那嗷的一嗓子,然后大家都聚到一起,对尸体大惊失色...然后作为名侦探的自己就各种的找线索... 找啊... 找啊... 他慢慢的睡着了。 ——————————————— 眼前是一片血红,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东西存在,一些场景纷乱的出现,很杂,很多,但是那背景一直是浓厚的血红色,此时血红色猛的消失,但紧接着却是一种窒息感,无法呼吸,大脑也渐渐缺氧—— 他一下子睁开了眼,泽德正站在他面前捏着他的鼻子,身后的窗帘已经被拉上,只有一线光束,笔直又强烈的刻在地上。 他猛地拍掉泽德的手:“你找...咳,whatareyou*ingdoing(你找死吗)?!” 泽德收回手,抱着臂:“找死的是你吧,这都几点了,还要让侯爵大人等你多久?” 黎尧有些茫然:“现在几点了?” “都七点了,你睡的倒真是香,今天还要继续出发,快点起来。” “哦...等等!那现场呢,死者呢?啊为什么我没听见喊声啊,快,带我去...” 泽德毫不客气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胡言乱语,从梦里醒醒吧。” 他捂着脑袋,有点晕:“怎么,没有人遇害、没出事吗?” “为什么要出事?你们这些贵族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正交谈着,突然从楼上传来了惊恐的叫声! 两人都吃了一惊,黎尧一下子翻身下床,披了衣服就往楼上跑,那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声,但是不论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恐惧,他跌跌撞撞的跑上楼,寻到声源发出的地方,那明显是女主人的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巨大又华丽的化妆镜,白橡木的边框描着金花缠枝的纹样,而镜面里清楚倒映出的,是一张紫色帷幔被拉扯坏的卧床,而床上的,赫然是面如死灰的女主人! 房门的右手边是一组柜子,被吓坏的第一目击者,也就是女主人的侄子奥尔多,正瘫坐在地上背倚柜门,双腿做出向后退的举动,看上去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想去把这个可怜人扶起来,走过去的时候才注意到在窗帘旁的阴暗处静静站着一个人。 黎尧差点也叫起来,再一看,原来是一个人形的瓷偶,栩栩如生的穿着华丽衣裙,皮肤光滑美丽,可惜左眼下却有一块破损,细密的裂痕蔓延了半张脸庞。 “上帝...上帝!”奥尔多的嘴里不断念叨着,这时又来了一些人,有央鸣、吟游诗人、那对骑士和昨天见到的侍者。 侍者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做出祈祷的样子喃喃的说: “上帝,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上帝啊!” 其他人也是震惊不已,只有央鸣看起来最为平静,对众人说道: “事关夫人的名誉,这件事在没有调查之前不宜扩大事态。我已经让我的仆人前去安抚旅馆的雇工们,门边的先生,请将门关上。” 在门边的是个棕发的骑士,他反应有些迟钝,抖抖索索的将门关了,他的同伴,是个绿眼睛的,颤声问道:“那个...夫人也不一定是...我记得这里有家庭医生,要不我们...?” 但是奥尔多打断了他:“别侥幸了!我的姑母...我虔诚的姑母...哦,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明明我们......” 他刚开始的声音很大,到最后越说越轻,最后的的几句直接隐没在空气里,再不可闻。 央鸣向床边走去,黎尧给自己壮了壮胆,也走了过去。 床上的消瘦的夫人很明显已经是一位死者:面庞收缩、没有体温、脉搏不再,央鸣带着手套翻开了她的眼皮,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也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浑浊。 “真的死了...”黎尧低声说道。 央鸣没有开口。 “我觉得我们可以请医生过来,看一看夫人的死因,”他抬头对央鸣说道,“在场的都是旅客,这件事情迟早要公之于众,我们的举动会很可疑。” 央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无妨,我比家庭医生更有经验,而且若是要走流程,别忘了这就是你家的封地,一切归令尊管辖。” 黎尧大概明白这家伙应该是想自己调查,不希望被打扰。正如泽德说的,他的行动,都是出于兴趣。 黎尧看着他掀开被子,观察了一下女主人的手掌,然后又将被子盖回原状。 算了,反正他一直是这种性格...我行我素的。 他们的交谈声音很小,所以别人暂时还是不明就里,央鸣转过头来,对众人说道: “这位夫人已经没有了生气,但是并没有失血迹象,非伤口致命。暂时只能这样下定论。” 几人听了,反应不一,侄子奥尔多最为激动,抬起了手,又慢慢放下,一脸困惑又悲伤的模样。侍者倒是一直在胸前划着十字,然而手抖的很厉害。 那对骑士已经平复了心神,对视一眼,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感到很抱歉,虽然很遗憾,可是我们今日已经要动身去往别处...” 此时,谁都没有想到,在一旁沉默立着的人偶居然嘎吱嘎吱的开口了!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 也不怕遭害, 因为你与我同在; 你的杖, 你的杆都安慰我。*” 离那东西最近的奥尔多本就精神状态不佳,这下更是被吓的昏厥过去,一动不动了,这时却从人偶背后笑嘻嘻的冒出一个人来,居然是那个吟游诗人,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人偶的背后。 “上帝啊,老兄,你为什么要在哪里?”那对骑士也被吓到了,语气很是不善。 这个诗人长得秀气,声音也尖细,明明是在死亡现场,但是一点不严肃: “为什么要这么害怕?生死,不分畛域,本是一体,都属于生命。正如抬脚正如落脚一样都是在走路。*” 黎尧注意到昨天他脖子上挂的那串零零碎碎居然都不见了,只可惜自己没有去吃饭,否则肯定还能注意到更多的细节。 “不要打岔。这两位,你们是要赶着离开,对吧?” 那两个被问道的骑士连连点头:“是的,今天是我们战友的孩子重要的受洗之日,我们一定得在场。” “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他示意夫人的遗体,“是什么原因致死我们尚不明确,所以在场的所有人——或者说这栋房子里的——都有嫌疑。” 那两位面有难色:“但是...” 央鸣开口了:“夫人是在迎过我们之后回房的,请你们说一下自这之后的行动。” 他身形高挑,气势内敛深沉,说出的话也很有让人信服的力量,那两人听了,想了一会,那个棕发的先说道: “昨天我们去后面湖边进行了一些锻炼...” 黎尧:“不对,我曾经在窗边看过,湖边没有人。” 绿眼:“那可能是你没看清,我们真的在那边啊!” 诗人插了句嘴:“嗯,我看见了,我证明。” 黎尧:“可是...” 央鸣摆了摆手,示意棕发继续说。 棕发骑士看了一眼那张床,又说:“然后我们就去餐厅用餐了,奥尔多刚来到这里,对一切都很感兴趣,所以向我们询问了很多见闻...我们谈的很投机。” 央鸣:“然后。” 棕发刚要开口,绿眼抢先说道:“然后我们就回到房间祈祷,入睡了,根本没有到三楼来过!” 诗人:“我昨天晚上睡觉的好像听到了有人上楼,因为很沉重,我还感到很气愤来着。” 棕发叫嚷道:“那可与我们无关!” 诗人:“我也没说和你们有关,别激动,兄弟。” 侍者:“昨晚是我上来将走廊的蜡烛灭掉的。” 黎尧:“那为什么是很沉重的声音?” 诗人:“要是如你所言,你应该轻手轻脚才是。” 现场叽叽喳喳一片混乱,黎尧听了一会,只觉得头大。这事情太蹊跷,又还没充分调查完毕,每个人的陈述都不完整,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行动可疑。 “好了!”黎尧大喊一声,争论的众人才停了下来,“不要互相指责,我们先来理一下已知的事情!” 央鸣率先开口:“夫人死去了,根据生前的状态,不应该是自然死亡,同时,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是没理由自杀的。” “等等,”黎尧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根据昨天的交谈习惯、面庞多垢*、以及手上摩挲十字架的茧。” “是的,”侍者附和道,“我的主人是一位极其虔诚的信徒,请不要对此怀疑。她是万万不会做出自杀这等罪恶之事的。” “哦。”黎尧点头,然后说道:“那么不是自杀,就是他杀了。” 现在问题又绕了回来,到底谁最有嫌疑那对骑士自称在练习,诗人神神秘秘,有点古怪的侍者... 正在推测着,奥尔多也终于转醒,听了一会,说道:“诸位...我觉得我们之中,侍从是走动最多,知道最多的,不如让他先说说觉得最可疑的人,大家再一一分析,如何?” 骑士:“我们问心无愧,自然可以!” 诗人:“悉听尊便。” 别的人也没有意见,那侍者也同意了,但是他表示得好好回忆一下,同时不应该长时间将夫人的尸身置之不理,不如暂将此屋做停尸处,几人重新选择房间商议此事。 众人都没没有意见,作为死者的亲属,奥尔多战战兢兢的过去为夫人整理遗容,并且用她的手帕盖上了她的面庞。 那张就算闭上了眼,也还是那么阴郁悲伤的面庞。 第31章 thechapter30themystery 几人暂时安顿好了夫人遗体,选择了另一个房间一同商议此事,两个骑士虽然心急,但也无法贸然离开,大家都想早点解决这件蹊跷的事情。 这是一间普通的客房,众人都找地方坐了,央鸣将窗帘拉了起来,气氛显得低沉而阴森。 那诗人倚着沙发的靠背,对侍者开口道:“现在,你可以说谁是最可疑的了吧?” 侍者坐在一张椅子上,想了一会,支支吾吾的说:“关于最可疑的人,我确实有那么一点想法。” 棕发骑士:“谁?” 侍者垂下头,不说话。 诗人:“怎么,难不成你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内情,不敢说出来怕报复?” 绿眼骑士:“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快说吧。” 侍者听了,慢吞吞的抬起头,欲言又止的。 奥尔多哽咽着说:“你为什么这么抗拒看来那个人很大可能就是害我姑母的凶手,我可怜的姑母...” 黎尧也看不下去了:“作为一名重要的...(情急之下想不起目击者的英文是什么)...重要的...人,不用担心,大家都会保护你,说吧!” 听了这话,侍者终于开口了: “我觉得最可疑的人,就是先生你啊。” 黎尧:“什么?” 侍者接着说道:“因为你昨晚,神神秘秘的向我打听所有人的事情,听见夫人的情状时还特别激动!” 视线一下汇聚到了黎尧身上。 ————————————————————————————— 泽德刚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黎尧抓着侍者的肩膀拼命摇晃,侯爵一脸无奈的想要将他们分开,周边的人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满脸疑惑还有一个在抹眼泪的家伙,不同声调,不同内容的话更是乱成了一团: “我不是说了是好奇吗”“我早就觉得你心怀鬼胎了”“闭嘴你这个娘炮”“我的兄弟还在等我,你快承认吧”“喂,冷静点”“我的虔诚的好姑母呜呜呜呜”“那你为什么要向我打听所有人”“老子说了多少遍了只是好奇好吗” 泽德:“......” 泽德:“那个...” “那是好奇先生,那不是好奇”“你就是凶手,你毒杀了夫人”“这么说来我昨天确实看见这家伙进厨房了”“喂,你先放开别人”“我的善良的姑母呜呜呜”“你这个娘娘腔小心我告你诽谤啊”“拜托快一点我们急着赶路” 泽德:“.......” 嘎哒。 他默默地关上了门。门合上的那刻,一切争吵也被隔在了门内,世界顿时又恢复了清静。 时间还不到八点,外面隐约听见啁啾婉转的鸟鸣,走廊尽头的窗子上是色块斑斓的圣母像,一个女人怀抱婴儿,左眼垂下的那块水滴型玻璃设计的很巧,带着弧度,看上去就像是一滴钻石般的眼泪。 看上去如此慈悲。 泽德来到夫人的房间,打开了门就从那面大镜子里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是个少年,金发碧眼,很朝气,眉目间是很招人喜欢的狡黠。 他对自己笑了笑,然后进入屋子,关上了门。 嘎哒。 ————————————————————————————— 上一个房间: 棕发骑士诚恳的说:“老兄,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诗人翘着腿,屈起中指在木质的扶手上用力敲了敲:“你的辩解,还是留到审判时再说吧!” 拿着手绢抹眼泪的侄子奥尔多:“我的姑母呜呜呜呜...” 绿眼骑士的手挥上挥下激烈的比划着:“我们的战友还在等着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挣扎了?” 侍者叹了口气:“先生,不是我有意针对您,但是您的行为,真的不合常理。” 黎尧感到很憋屈,这真特么是百口莫辩啊!总不能说,我有特异功能,就知道要出事所以提前打听下吧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黎尧:“不对,你们既然能怀疑我,我也能来怀疑怀疑你们。首先,就是你,侍者,我记得你在一进夫人房间的时候,说过‘最终还是发生了’吧,你来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怀疑的视线一下子又转到了侍者身上。 “先生,您的记性真好,我是说过,不过那是因为我家主人——您也看到了,身体状况很差,我一直很担心她会出事,所以才那么说而已。” 这解释十分合理,视线又一下子转到黎尧身上。 黎尧:“......呃,那个吟游诗人,没错就是你,我记得你昨晚脖子上零零碎碎挂了一大摞,出于对夫人名节的保护我们还没有仔细检查过,不过既然不是失血而死,那很可能是被勒住所以窒息而死,你说,是不是你?” 视线又转到诗人身上。 “哈,可笑,真是的,诬赖人也要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吧,我的那些配饰是很多,不过那是我的个人爱好,昨天我挂在了外面,今天我放在了衣服里面而已,喏,你看,从不离身。” 一串串珠子确实好好的套着,诗人说的没错。视线又转到黎尧身上。 黎尧:“...那...奥尔多,对,奥尔多,我记得你之前说了几句奇怪的话,你在提到夫人死去的时候,说了‘明明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众人的视线没有再转移,直接盯着黎尧。 “呜呜呜,我只不过想说,‘明明我们以前那么要好’而已啊,呜...我可怜的姑母...” 黎尧:“......” 众人死死的盯着他。 黎尧:“我觉得你们的解释都非常牵强!” 诗人冷笑一声:“牵强?我看牵强的是你吧,你说,你昨晚不直接去吃饭,为什么要跟着侍者一起通知我,还往我房间探头探脑的?” 侍者:“先生,您的举动实在可疑。” 骑士:“自己都无法解释,反而质问别人,主曾说过,人应当谨慎言辞。你这是心虚的表现。” 黎尧:“我又不是凶手,有什么好心虚的!” 奥尔多:“呜呜...大喊大叫,不正是在掩盖自己吗!” 诗人:“凶手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凶手!” 黎尧:“......” 他无助的抬头,看着央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看他,但是现在,央鸣是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虽然只有自己单方面的拥有记忆,拥有着对央鸣的亲近感,但是真的很想听到他说一句,我相信你。 周遭的众人还在喋喋不休。 我知道这很俗套,我不贪心的,只要这一句,就可以了。 央鸣淡淡的望着他,开口道:“我...” 此时所有人的争论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盖了过去: “大家!” 原来是突然打开门的泽德,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夫人,她复活了!” “什么,活了?!”奥尔多被吓的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时,泽德身后那个身影出现了,白色的睡衣,散乱的长发,憔悴的面庞和灰蓝色的眼睛,正是这件府邸的女主人无疑。 咦咦咦?! 她像幽灵一样进了屋子,众人一阵惊悚,纷纷后退,诗人反应的很快,猛的拉开了窗帘,耀眼的阳光顿时倾泻进屋内,巨大的光线落差让人忍不住横臂挡在脸前,闭上了眼。 待小心翼翼的睁开一条缝,大家发现那“幽灵”居然没有在阳光下消失! 那夫人对众人行了个礼:“让大家吓了一跳,我感到十分抱歉。” 骑士颤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瘦削的像幅骨架,但是确实是活人没错。 “我并非死去,这不过是我的多年顽疾,强直性昏厥罢了,发作时会出现假死的情状,”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弯出弧度,却一点也没能改变自己阴郁的气质,“这也是我多年不让别人主动接近我房间的原因,一旦被人发现,我可能就要被认定死亡然后活埋。” 侍者反应过来,抱歉的看着她:“原谅我,夫人,奥尔多先生要上去找你的时候,我没有告诫他这点。” 夫人轻轻点头:“没事,奥尔多小时候和我的感情非常好,所以不懂什么忌讳,也不知道我的病症。” 听她这么一解释,黎尧才从惊悚感里脱离,同时又觉得很庆幸,要不是夫人没有出事,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证明自己。 “真是虚惊一场,不过没有任何人受伤,还是值得感谢上帝的。” 泽德笑着讲了自己发现夫人复活的经过,气氛这才放松下来。骑士也很快告辞去赶赴新生儿洗礼,诗人倒是对这个奇妙的病症十分好奇,询问了很多,央鸣觉得也不宜久留,于是一行人再次出发。 不过刚刚,黎尧想,央鸣本来要说的,会是什么? 可惜一直等到坐进了马车,他也没找到问出口的机会。 泽德依旧坐在他对面: “怎么,挺失落的嘛,没发生案件不高兴?” 黎尧白了他一眼,懒得回答。 窗外阳光很好,鸟鸣啁啾。 第32章 chapter31thereunion3 正是黄昏,如液体一般的余晖正渐渐被蒸发般暗淡下去,被涂抹的絮云从边际绵延了大半块天空,没什么风,青烟由烟囱中笔直升起,远处的溪边水车慢悠悠的转动着,水中是落日熔金。 黎尧看着他左手边的玻璃,不向阳,也没拉着窗帘,所以能淡淡的映出对面人的侧脸。 总是有点忧郁的、央鸣的脸。 ——时间倒回三个小时前—— 泽德:“车夫,停一下。” 车停之后,这家伙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跳下了车,解下一匹拉车的马,然后骑着马跑远了。 啊? 跑了?! 黎尧表情十分玄幻,这怎么回事,说跑就跑? 车夫看他疑惑,一边收起套马的锁绳一边解释道:“我们快接近目的地了。那里靠近恶龙,敢去的人不多,所以是没有旅馆的,必须要事先去安排好民宿。” 他说着,听见人招呼,转头一看,原来是前面那辆车的车夫,挥舞着膀子好像在说些什么。 车夫侧着耳朵听了一会,然后对黎尧传话道:“前面那车里的大人,让你坐过去。” ——时间又回到现在—— 他看着这玻璃上的倒影,已经看了很久,这是种很隐蔽的注视,因为不管再怎么看他,他也不会发觉。 央鸣:“你看够了吗。” 黎尧:“......” 央鸣淡淡地望着他,开口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他心里一顿,回答道:“不...应该...没见过。” “我觉得你有点熟悉。” 压抑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黎尧想了想,回答道:“有些人就是会一见如故,可能是前世有缘,或者别的什么吧。” 央鸣没再说话,稍稍转过了脸去看外面的风景。 碧绿的宽阔麦田,遥远的地平线,矢车菊色的天空以及堆叠如雪的浮云。 偶尔有一些鸟,小小的黑点,从这边飞向那边。 行驶着行驶着,太阳渐渐由刺目变的温暖,渐渐暗淡的暮色里,远处的森林看上去就像一片深绿色的雾。 “我真的没见过你吗。” 央鸣突然说。 光线流动着重新倒灌进天边那个明亮的源泉口。明暗界限不断推移,显得不远处那些植物叶片的阴影,愈发幽暗。 黎尧没想到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居然还在想这件事情,一时都没怎么反应的过来: “...或者见过。” 夕阳的底端开始被云融化。 央鸣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眼看就要再次陷入难堪的沉默,黎尧决心将这个话题翻过去,开口道: “一路上...挺无聊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可以。” “从前...从前...嗯,先让我组织一下思路...” 天空由东向西,渐变着由灿烂金黄、火红,慢慢过度到深酽的靛紫和藏青,两三点明亮的星子,开始闪烁。 黎尧望着玻璃上那个因为天色昏暗而愈发清晰的侧脸倒影,开始了他的讲述。 “从前,有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 “两个人的感情虽然很好,但是哥哥比较傻,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哥哥浑浑噩噩的过了很久,遭...呃...苦...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啊对,suffer。吃了很多苦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人告诉他,只要最终害死弟弟,就可以摆脱这种茫然,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哥哥很傻,没什么头脑,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心里当然是不想害弟弟的,可他为了自己,一直回避去面对结果,最后害死了弟弟。” “最后,他得到了一点可有可无的东西。他想,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真希望当时一起死去,而不是保留着害死弟弟的记忆,苟且偷生。” 他看见央鸣皱着眉。 “哈...这故事很无聊对吧,那我换一个好了...” “为什么,那个哥哥会答应害死弟弟?” 黎尧还未完全展开的勉强笑容一下子消散了。 “因为他本以为...不,自私而已。” 央鸣正视着他,脸庞被光影分割成两半,赤红的左眼隐没在阴影里,一头银发被染成了浅金。 “人都是自私的。” 夕阳碎在央鸣的眼底,被照射的右眸通透如琥珀,浸着一点水色,溢彩流光。 他看着央鸣,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这并不能成为对错误的辩解。” 央鸣本来还想说什么,这时马车停住了,车夫打开了门放好脚蹬,说道: “大人,安排的地方到了。” 黎尧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也只好终止交谈,下了车。 天真是暗了,他看见泽德和一个农妇打扮的人站在路边,身后是从屋中透射而出的橘色灯火。 那妇人围着头巾,不敢抬眼,慌慌张张的行了礼,那样子很是别扭,大概是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高级的贵族,就算是一行人都进了屋,她还是显得非常拘束,将桌子上的盘子摆了又摆,等到弄的整齐了,又像被烫了屁股一样跳起来,口中不断地说着抱歉,然后快步去厨房端来了一锅汤。 “就是这些了......请吃吧。” 不过是一些炸排,熏鱼之类的食物,配着粗糙的黑面包和汤水,以及撒上了胡椒的烤梨*。看得出这是这里能提供的最好物资。 黎尧对阶级划分没什么概念,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农妇诚惶诚恐的模样,觉得她活像一只胆小的鼹鼠。 通向厨房的门没关的紧,从门缝里探出两个头来,是两个小男孩,转着眼睛,鬼头鬼脑的打量着餐桌上的黎尧和央鸣。 小孩看上去很机灵,有一种可爱的顽皮,黎尧冲他们笑了笑,那农妇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发现了孩子,回头抱歉的笑笑,赶紧走过去将孩子们撵回屋子。 其中一个小男孩不怎么听话,对黎尧挤眉弄眼的,黎尧觉得好笑,开口唤道:“没事,让孩子们出来吧。” 男孩得了许可,欢呼着跑了出来,站在桌子前面,一脸期待的看着那些肉。 农妇又不断的说着抱歉,解释道:“这是我的孩子,缺少管教...” 黎尧切下一块牛肉分给他们:“他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孩子津津有味的吃了,满嘴是油,农妇将他们拉过去,撩起围裙揩他们的嘴,回答道:“一个九岁,叫西斯尔,这个大点的十一岁,叫汉森。” 西斯尔长着一双大蓝眼睛,眼珠转来转去像个洋娃娃。汉森则是一头卷发,豁嘴,他打量着桌子上的食物,又看看没有什么表情的央鸣和微笑的黎尧,决定讨好看起来比较蠢的这位: “您就是领主大人吧?您果然和传闻里说的一样帅气(dashing)!” 小孩子的乡下口音很重,黎尧虽然没听懂,但是肯定是夸自己的话,他觉得这孩子有趣的很,自己小时候可... 哦对了,他暂时还没有这个年纪的记忆。 农妇一看他表情不对了,连忙更加大声的道歉,将孩子拖进一个房间,关上了门。又借口要去看看马夫们的情况,急急忙忙的走了。 “她好像很怕你。”黎尧对央鸣说。 “不是怕我。这是附近最大的房子,来挑战恶龙的勇士,大多借住这里,那个女人并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那她为什么很拘束?” 央鸣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解释。 ...和这种人简直没法好好聊天了。 一顿饭吃完了,那农妇才进来要收盘子,黎尧想起此行的目的,问道: “那个,有些事情,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农妇的手一抖,险些将正在手里拿着的盘子打碎,她应了声,恭恭敬敬的说:“您请问。” “我们这次来,其实是为了调查恶龙的事情,你住的近,能给我说说,是怎么样的情况吗?” 农妇又是一抖,头垂的很低,说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 黎尧觉得奇怪:“但是你知道的总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吧?” 那农妇听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皴裂的双手捂住了脸,跪坐在地上,小声的抽泣起来。 黎尧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这又是怎么了?又扯到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禁忌了不成? 一直没说话的央鸣开口了:“我们次此前来,并不是国王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这话也是莫名其妙的,抽泣的农妇却停了下来,抹抹眼泪,说道:“抱歉...您知道的,我实在是害怕...” 央鸣:“坐下来给我们讲讲恶龙的事情吧。” 农妇点点头,撑着膝盖站起来,拖过一把椅子,脸色愁苦的说: “这龙是五年前出现的,但是到了今天,已经害死了很多人了。” 黎尧有点疑惑:“它会害人,你怎么还住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唉,”农妇说,“那个东西,说是龙其实只不过是长了翅膀的怪物,我还亲眼见过一次。而且它住在高塔里,不主动伤人。” “死去的人都是去挑战它的勇士?” “是的...都是很好的年轻人,但是没有活着回来的,真叫人难过。” 黎尧觉得好像有点不对:“这头龙不会作恶,那为什么勇士们要去讨伐它?” 农妇抬起头来:“您真的没有听过这件事?” 黎尧:“我...好像听过,一时忘了。” “因为高塔上,囚禁着一位公主。” “?!” 第33章 chapter32thetale 这...画风变的有点快啊,明明一路走来都是要破个案子的节奏,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勇者斗恶龙救公主的片场? 黎尧:“等等,既然是公主,那么公主的国家采取了什么行动?” 妇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哪国的公主,五年来也并没有人来找过,传说她是被恶龙叼来的东方公主,而且得到了公主,就能得到无上财富。” 这编的越来越像童话了...还东方公主,怎么叼过来?飞跃大西洋? 黎尧:“所以就为了这个传闻,很多人就来赴死?” 农妇:“是的,一开始还没几个,后来,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 央鸣:“讲一下这里在恶龙出现之前的样子。” 农妇想了想,说道:“这里本来只是个偏僻的小地方,唯一出名的,可能就是北边森林里的灰狐狸,之前那位格尔特亲王(ss)还曾经来这里狩猎过,当时王储也在。” 央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农妇:“应该是...六七年前,抱歉,大人,我只记得当时王储还很年幼,和我的孩子西斯尔差不多。” 央鸣:“恶龙出现的时候有预兆吗?” 农妇:“好像没有...那本来只是一座荒废了的塔,有一天樵夫诺亚,突然看见了那塔上有个小姐的人影。他感到好奇,就去进入塔里看了看,结果尸体从塔顶被恶龙扔了下来。” 黎尧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感觉像在听一个俗套的童话故事,脑洞大开道:“说不定是那位小姐化作恶龙,引诱来人上去的呢?” 农妇连连摆手:“不是的,这只是恶龙第一次出现,之后,有人时常看见一个金发的小姐出现在塔顶,而恶龙在天上盘旋。好奇的人很多,想结伴进去的人也不少,可是都被恶龙吃掉,从塔顶扔下脑袋。” 央鸣:“领主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 农妇说到这儿,眼睛又红了:“我们这里,靠近森林边境,领主基本上也不管我们,所以我们这的生活比别的地方,算是好很多了。没税,刑法又不严,所以为了不让领主记起我们来,我们就没告诉告诉治安官...唉。” 黎尧:“后来这件事情不是传的挺广吗,领主还是没有管?” 农妇疑惑的抬头:“您不就是斯诺尔丁家族的大人?” 黎尧:“......哦,我忘了。” 央鸣:“据我所知,是国王下了令对此事采取默许态度。” 农妇点点头:“您说的没错,那位大人一向虔诚,教皇...” 她虽然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也明白有些不是自己能议论的话题。央鸣又问她了一些细节,得到的仍是一个如同传说一样的故事,不够真实,没有头绪。 凭空冒出的恶龙、塔下堆积的白骨、没有人知道来历的东方公主......这一切都很符合一个民间传说的模式,但传说就是传说,又怎么会真实存在? 当晚,黎尧睡在底下垫了干草的垫子上,只觉得身下不断的有草从缝隙里戳出来扎他,翻来覆去还是很难受,圆圆的小窗吊在墙上,外面是深蓝色的夜空。 他想了一会恶龙和公主的事情,又开始想今天和央鸣的对话。 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讲那样的一个故事呢,明明记不得就是记不得,说的再多,也是没意义。 突然有点想叹气。 没事,重新开始吧,他安慰自己。反正时间还很长,自己的记忆也还有很多没有到手...... “你做好杀死主角的心理准备没有?”狗蛋儿猝不及防的出现。 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突然冒出一句已经很久没听见的中文,黎尧差点从床上滚下去,但虽然被吓到了,他还是尽量平静的回答:「我不打算杀他。」 “你要杀他。” 「我不会这么做的。」 “感情和利益相比,一文不值。” 「随便你怎么说。我不会杀他,你也没办法强迫我,不是吗?」 狗蛋儿没说话。 窗子里星星一闪一闪的,干草味充斥着鼻腔,倦意也慢慢泛了上来。 正当黎尧认为狗蛋儿默认了的时候,那家伙低沉的男声突然变成了泫然欲泣的萝莉音: “那如果,人家非要你在他和人家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你还会选择他么嘤嘤嘤,嘤嘤嘤!” 黎尧这次是真的被吓的从床上滚下来了。 「靠!你是变态吗,好好说话!」 他揉着膝盖再次爬上床,狗蛋儿的声音也回到了平常很好听但是很机械的男声: “你梦里大量的幻想表明你应该最喜欢那种声音和语调才对。” 「滚滚滚,那你一开始就该用那种声音说话啊!」 “啧。” 「啧你妹啊...不,别打岔,总之我是不会杀了央鸣的。」 “愚蠢。” 「对,我愚蠢,但我心甘情愿,就算最后挂了也是我咎由自取,可以吗?」 “他只不过是一堆数据,你根本没必要有负罪感,而且......” 「行啦——别再吵我啦——闭嘴——」黎尧用力地捂住耳朵,虽然脑海里的声音并不会因此消失。这家伙,想和他说话的时候就不在,不想听他说话的时候又怎么赶都赶不走,简直烦人! “......你对他的感情不过是源于自我认同。这世上没有不求回报的感情...”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人类都是自私的,就算是所谓崇高的牺牲,也只不过是因为强烈的自我满足比生命更重要...” 「够了!你有完没完?!」黎尧一下子坐了起来,「就算你说的都对,人的行为都是出于利己,可惜我没脑子去思考更高深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想这么做!!!」 “...算了,随便你。” 黎尧还在气头上:「等等,你是不是又要消失我告诉你关于这个我也忍你很久了,凭什么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 「说话!」 “因为我的等级还比较低,不能长时间出现。” 黎尧这次并没有那么好糊弄,愤怒感好像给他加了个提高智商的buff似的:「我记得我上次也问过你这个问题,当时干嘛闭口不谈?」 “......” 「词穷了吧,啊?你现在在想什么呢,说!」 “我在想怎么糊弄你。” 「靠,你还真敢说啊!你最好如实招来,要是你再敢糊弄老子,老子就...就...」 黎尧在心里「就」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切实有效的威胁手段,而狗蛋儿已经编排好了理由: “因为我要处理别的事情,所以没法一直在你身边。” 这理由听上去好像点怪怪的...「你不是我的系统吗,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不成?」 “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辅助你完成任务。” 这个系统说起谎来一点也没有破绽,黎尧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决定搞点剧情:「总之以后我喊你的时候你最好乖乖出现...还有,给我讲点恶龙的事情,那个公主真的是东方的公主?」 “不是。” 「嗯,接着说。」 “我只知道这个。” 「......真的?」 “真的。” 「不,你骗我,你在闹别扭。」 “看来你很喜欢自欺欺人。” 「靠,就这点情报?狗蛋儿,现在你连唯一的功能也没了啊,你自己说,你的存在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根据弗兰克·维克多的理论,从哲学上来说,人....” 「我不和你扯理论,你就说说,你有什么用?」 “从认识论上来说,价值是指客体能够满足主体需要的效益关系.......” 「.......」黎尧差点被这傻不拉几的系统气笑了,不知道他是想贫嘴还是真的只会这样思考问题,「行了,我知道了,你是个能干的系统。你以后能一直在吗,给我当个翻译多好。」 “活到老学到老,你不应该依赖我。” 「夸你一句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什么叫活到老学到老?我来这是为了来学习英语的?!」 “...我尽量在你理解有困难的时候出现。”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刚刚的话。」 “.......”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外面响起几声远远的狗吠,衬的这夜里更是寂静。 黎尧翻了个身:「其实吧,人在没事干的时候,往往就会回忆,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有那么一点想拿回我的记忆。」 “那是因为你并不能清楚的意识到没有记忆的后果。” 「我又没死过,当然不知道了...我想说的是,因为没有什么能让我回忆的东西,所以你能陪我聊聊天,其实是挺好的。」 “你的精神值反应出你有点羞涩的情绪,这让我感到一些反感。” 「靠!能不能别分析我?!」 “好吧。你要聊什么?你可以回忆你的上个世界。” 「不...我不想想起那些。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不能。” 「......你真会聊天...」黎尧就这么闭着眼睛和狗蛋儿斗嘴,最终睡着了。 第34章 番外1小时候的故事 ——————这个番外讲述的就是接受到的第一段记忆,关于小时候—————— 黎尧记忆的一开始,是灰色的台阶。 应该是一个广场的台阶吧,底下积了很厚的灰尘,很脏。那个广场上,还有铁雕像,是那种抽象的环形,绕来绕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有白鸽,风起,一整片都开始呼啦啦的飞。 大概是个阴天,所以白鸽很显眼,而白鸽之前站着一个小男孩,不记得样貌了,但是关于他的背带裤,却记得很清楚,因为背带裤上印着“2008beijing”和五环,更重要的,是印着一只米老鼠。 他很喜欢米老鼠,所以印象深刻。 大概就是这样的开场。 再说以后的事情。 黎尧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了他与众不同的技能,那就是赖在地上,打死也不肯走。 到了一般孩子要学走路的年纪,先不说爬,爬他也不会,倒是会像个虫子一样在地上拱,无师自通的用肩膀和屁股移动。大人纠正了很久,也纠正不过来,就打算直接教他走路。 先是老方法,拎着他两条肉肉的膀子,吊着他走,也不肯,只用两只脚在地上拖。用学步车,就是一块板子,中间是一块空的,有布兜着裆的带轮子的小车,还不肯,大人推车,就把脚悬起来,凭轮子滚。 大人可真是没办法了,要上班,也忙,没多少空子再去训练小孩走路不走路,说送去让的老家的爷爷奶奶带吧,又舍不得。毕竟孩子虽然不肯走,可长的是真好看,粉雕玉琢的,眼睛就像仓鼠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总觉得眼里蒙着泪,亮晶晶湿漉漉,看着你的时候,真是心都化了。 大人拿这个小玩意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幸好还有个法宝,那就是家里的老大,黎尧的哥哥黎俊。 说到这个黎俊,就不得不宕开一笔,来说说这个名字的事情。黎俊的名字倒不是乱起的,虽说那个年代流行什么伟、华、明、国、俊,但是这个名字,是黎父逛书摊看见的,那本书是山海经,黎父随手翻翻,就看见有“天帝帝俊”,顿觉有缘,遂名之,后来又添了黎尧,知道帝俊其实是帝喾,而帝喾的下一任就是尧,所以才有了黎尧。 如果再生一个的话,很明显会叫黎舜。但是当时计划生育抓的严,就连黎尧也是拖了关系才生下来的——花点钱,弄个证,证明老大有点什么毛病,就能再生一个,那是当时很流行的做法。 话再说回来。 黎尧他哥黎俊,大他四岁,在外人看来是个老实木讷的孩子,虽然长的也漂亮,但是呆,邻居给他糖,说破了嘴皮也不收,因为爸妈说过,别人给的糖,不能要。 不能要就是不能要,没有第二个选择。这孩子可固执。 所以当爸妈让他教弟弟走路的时候,那就是一定要教会,没有教不会这个结果。 这孩子向来很让人放心,所以大人上班去了。黎俊的幼儿园放暑假了,不用上课,专门在家带弟弟。 小孩多的家庭里,老大总是能干的。 一开始,黎俊也采用原始的方法,从后边抱住弟弟,想让这个小玩意直立在地上,可是黎尧就像一个长汤圆似的,就是站不住,手一松,就软趴趴的瘫在地上。几次试下来,他哥也没办法,呼哧呼哧喘气,小脸累的通红。 黎尧已经一岁半,会说话了,看着他哥也没辙,乐了,趴在地上,高兴的用小肉手拍地,嘴里咯咯的笑。 黎俊看着他弟,有点怀疑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像这样。 希望不是。要不然他得羞愧死。 家里还有学步带,那东西对黎尧也没用,况且黎俊也没那么高。他休息了一会,又试了几次。 还是以气喘吁吁告终。 黎俊决定先休息一会,想想办法,再看一眼钟,时针,分针...哦,到了放动画片的时间。 于是这个负责任的小孩暂时抛下责任,打开了电视,顺便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把他弟抱到床上,一起看电视。 《光能使者》的片头曲在屋子里响起:“我的心,我的心,那是光能使者在变幻魔法......” “咯哩咯哩——” “那是如意神剑,大地,快拔起如意神剑。” “一刀两段——如意神剑!” 看见主角终于放出了大招,就算是黎俊,脸上也有点激动,再去看他弟,一点反应也没有,只专注于吮吸自己的拇指,鼻涕也不知什么时候拖了出来,还偶尔鼓起一个泡。 黎俊抽了张纸给他擦了,心想,什么时候弟弟才能长大呢,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看动画片了。 电视里放完了动画片,开始放起漫长的橡果国际的广告。 背背佳,又是背背佳,黎俊听的都快能背了,索性按下静音。 鱼缸里的一只水泡眼,无声的吐了个泡泡,荡漾的水纹映在房顶上,莹莹的发光。 将他弟又抱下床,继续想办法教他走路,小小的心里生出苦闷来,毕竟这个任务,真的很有难度。 他搬来一个小马扎,手肘抵着膝盖,手掌拖着下巴,认真的想办法。 “要不我们来比谁更快,好不好?这样你就会知道走路多方便了。” 或许这个方法能改变弟弟对地面的依赖,黎尧太爱蹭了,别的小孩的衣服,都是膝盖磨的厉害,就他,肩膀磨的厉害。 黎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是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裹手指头上,津津有味,专心致志。 黎俊将他的手指头从嘴里拽出来:“我说,我们来比赛,好不好?” 黎尧理解了一会他哥的话:比赛→第一名→能干。然后他用力点头:“好,第一名!” 黎俊看了看房间里,掉了几块漆的大衣柜、放着吊兰的木头架子、席梦思床、红痰盂、胚布窗帘拉了一半、妈妈的梳妆镜以及爸爸的眼镜盒。 衣架上挂着帽子和一捆粗胶带,床头上贴着贴花纸,墙上贴着他的奖状,还有零零散散的小红花。 ...好像没什么能当做起点和终点的东西。 他又看看地上,铺着花里胡哨的拼图泡沫板,于是他指着一个小鸭子图案的,对他弟说:“等会儿我们就从这里开始,谁先到门口谁就是第一名,知道吗?” 黎尧点点头,自觉的扭去那个位置。 黎俊也过去站定,口中喊:“一——二——三——开始!”然后奋力的跑过去扑在门上,再看他的弟弟,也很拼命的扭着,可惜不好收势,头咣当一下撞在门上。 那声响很闷,明显撞的不轻,黎俊赶紧把他弟抱起来,头上很快红了一片,人也开始哇哇大哭。 水泡眼儿在鱼缸里摆着尾巴,又游了一圈。 那哭声真是嘹亮,哭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哑,黎俊被烦的真想用胶带把他弟嘴捂住,而他也真的这么干了,可惜指甲围着胶带划了好几圈,也没能找到开头。 “唉,别哭了行不行?”黎俊把他弟抱起来,晃过来晃过去,再摸摸弟弟的头,撞出的包还是没消。但是那一头细软的小黄毛手感真是好,他忍不住又摸了摸。 黎尧哭的更大声了。 “再哭,把你卖给门口拾垃圾的!”黎俊开始威胁他弟。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唉。”黎俊心里更愁苦了,没教会弟弟走路,还把他弄哭了,看着他哭,自己的鼻子也有点发酸。 电视里安静的广告终于放完了,开始放《数码宝贝》,其实这个时候另一个台在放《铁甲小宝》,但黎俊还是比较喜欢看这个。 他调开了声音。将弟弟抱上床去看动画,看动画的时候他很专心,管他是作业没写好还是弟弟又闹了,都要先放一放。 这集讲的是烂泥兽出现在海湾的故事,虽然最后被比多兽打败了,但那坨黑黑的东西从此以后一直是黎俊的噩梦。 动画片放完了。黎俊又回到了现实里,他的弟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哭了,专心致志的裹着手指,偶尔因为哭嗝抖一下。 看动画片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爸妈就快下班了,而弟弟除了眼睛肿了头之外一点都没变化,这可不行。 他再次试图让黎尧立在地上,可对方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急躁,还收软趴趴的,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黎俊急的跺脚,想起爸妈交代的,这个点要把饮水机开关打开烧水,就暂时把弟弟扔在床边,端着杯子去开开关,顺便倒杯水。 饮水机在外屋,旁边是一面蓝色的镜子,说是刚搬家时人家送的,在右边印着谁谁和谁谁谁贺...乔迁什么的。 镜子里的小孩拿着水杯,白背心,小短裤,膝盖上还有一块青。黎俊看着自己的模样,模模糊糊的觉得有点不对,一失神,将杯子跌了。 哗啦,水摊了一地,玻璃碴子也碎了一地。 黎俊被响声吓住了,眼泪当时就往上涌,却看见镜子里,他那个长汤圆一样的弟弟,居然扶着门噔噔地走出来了。 “呀...”他看着一地的玻璃,含糊不清的对他哥哥表达了安慰和惋惜。 这就是黎尧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故事。 第35章 chapter33thesurvey 第二天出了门,黎尧果然望见了远处的高塔,也不是很大,被细密的藤蔓覆盖了个严实,看上去完全是深绿色。 他眯着眼睛看向塔顶,没有看见类似龙的身影,离的远,也没法确定上面有没有人。 这感觉有点奇妙,童话里的事情就摆在眼前,西方的龙总是和守护联系在一起,会喷火,还长着双翼。 泽德拍拍他的肩膀:“别看了,调查要紧。” 今天他和泽德被派去收集更多的情报,央鸣则直接去高塔观察。虽说是情报,其实就是打听,虽说他现在有着方便的身份,不过到处显摆的话反而会让居民没法毫无顾忌的说话,黎尧只好和泽德一起,扮作是好奇的旅者,挨家挨户的打听。 首先来到的那家人是做木匠活的,在仓库和主屋之间的那个小棚子里打造一把椅子,这里的房子很多都建了这种棚子,对于居民来说,这些棚子基本上是他们活动最多的地方。 木匠的身边是斧和钻,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没有拼装的桁架,他调整着椅子的腿,知道黎尧等人来意之后,头也没抬: “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见的多了,哪个不是把自己吹成勇士fishinit,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别白白送了性命!” 木匠说了个谚语,黎尧没明白,在心里呼唤狗蛋儿,却没有得到回应。 靠,昨天明明说好的帮我翻译呢?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何在?! 泽德向木匠行了个礼:“我们不敢夸口能除去恶龙,但是既然已经来到此地,总不能无功而返,至于去留,待我们了解了足够多的情况之后,自然会做出判断。” 那木匠这才瞅了泽德一眼:“你这个年轻人说的话倒是中听,那我就大概告诉你我晓得的事情。” “这头恶龙,有时会在深夜,没有人活动的时间去森林觅食,这还是我有天晚上赶工时看见的。” 泽德点头:“看来它是担心白天出去会有人趁机进入塔里。” “对,这龙啊,挺聪明的,基本上没什么空子可钻,也有人从我这知道了这个消息,想着半夜找机会进去,可是等到那个时候,人都困的没力气了。” 黎尧的注意力没怎么在龙不龙上面,他看着木匠手里的那把椅子,长的有点像那种又字型的折叠椅,但是又有点像字母x,弯弯曲曲的,看上去很优雅。 木匠注意到黎尧看着他的椅子:“怎么,很感兴趣吗” 黎尧回答道:“很漂亮的椅子。” 木匠笑了:“算你有眼光,这可是我给贵族老爷们做的椅子arola椅,现在还没怎么弄好,还有两根腿没安上去,之后还要雕花...” 黎尧表面上点头,但是其实并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反正大概是一种高级椅子。木匠炫耀了一把,心里高兴,就又多说了一句: “还有,关于那个龙...”说到这里,木匠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右腿上好像有伤...” 说完,他又恢复摆出洋洋得意的脸:“这点,我可没告诉别的人啊,今天算是你们走运。” “你是怎么知道这点的?”泽德问。 木匠的脸上有点不耐烦:“我还能骗你不成,这是伊娜告诉我的,她说的,准没错。” “伊娜又是谁?” “伊娜就是伊娜呗,在从我家出去左拐就是了。”木匠摆摆手,重新投入到做椅子的工作里。 两个人得到了可靠度不明的情报,只能再去伊娜家询问。伊娜家比木匠家要小,一个女子正坐在篱笆边晒太阳,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灵巧的上下翻飞着。 泽德上前对女人打了个招呼:“请问您是伊娜小姐吗?” 那女人抬起头来,打量着泽德:“是我,找我干什么?” 泽德简单的说明了来意,黎尧走近了,才看见伊娜手里拿着的,是两个豆荚形状的空心玩意,分别缠绕着白色的细线,而线的末端,已经出现了一条很美丽的花边。 “你们来问恶龙的事情?”她说着抬头望塔的方向看了一眼,“算了吧,所有人都变成了塔下的骨头,况且你们看起来也并不强壮。” 泽德:“我们只是好奇,想要了解一些情况,不一定真的去挑战恶龙。” 伊娜:“有自知之明是最好不过的。你知道,隔三差五的总会有人为自负丧命,你能这样想很棒...但是你的同伴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的梭子?” 泽德:“哦...他刚和我出来游历,没见过世面,是个乡巴佬(hick)。”他说着,拍了一下黎尧的后脑勺:“兄弟,我真没想到你对梭编蕾丝这么感兴趣。” 黎尧确实很感兴趣,这些手工艺对于他来说,是陌生又新奇的东西,他没听懂泽德的贬低,但是对他的拍打很恼火:“嘿,别再拍我了,我只是好奇而已,不可以吗?” 伊娜笑了,手里花样不停,一会套耳,一会拉线,同时游刃有余的和他们说话:“你们两个,真是有趣。” 泽德:“对了,我还想问一件事情,关于恶龙右腿的伤...” 伊娜手里的动作迟钝了一秒,又若无其事的重新开始,但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你们居然能知道这个...这也是我从阿加斯那里知道的,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泽德对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阿加斯住在哪?” 她扬手一指:“他是个牧羊人,看见那个坡了吗,这个时间,他应该和他的羊在一起。” 来到山坡的时候,正好起风了,一顶草帽顺风飞来,被泽德抬手接住。 追着草帽而来的是一个年轻人,脸上长着雀斑,身边还有一只羊,蹭着他的裤腿。 泽德将帽子递给他:“你是阿加斯,对吗?” 阿加斯带上帽子,惊奇道:“你认识我?” 泽德再次说明来意,和前面两人一样,阿加斯的第一反应也是劝他们放弃,赶紧回去。 黎尧懒得交涉,蹲下去看羊,那是头白色的小绵羊,有着粉色的耳朵和蓬松的身体,不断地伸着舌头舔阿加斯的掌心。 阿加斯虽然看着是个好相处的年轻人,但嘴巴却挺严的:“...确实是我告诉了伊娜这件事情,虽然我是发过誓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违反了规定,已经犯了错如今,我不会再犯错。” 泽德:“放轻松,我们只是想知道消息的来源,而且我向主发誓,一定不会乱说。” 阿加斯:“哦,不,我也曾对上帝发过誓,但是我还是背叛了我的誓言,如今我告诉了你,是再次背叛,我主一定会怪罪我。” 泽德:“thelordismyshepherd*,我相信我来到这里,也是主的指引,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阿加斯脸色犹豫,明显是动摇了。 黎尧突然插话,指着羊问:“它为什么总舔你的手心?” 本来正僵持着,被这么一问,阿加斯的表情柔和下来:“因为我的手上有盐,它是我最喜欢的羊,和我很亲近。” 黎尧夸道:“挺可爱的。” 阿加斯:“我叫它雪莉。” 黎尧把后面那句“一定也很好吃”默默的咽了回去。 阿加斯:“唉,算了,我就告诉你们好了...这件事情,正是制造伤口的人告诉我的,所以千真万确。” 泽德:“你是说,有人从塔里活着回来过?” 阿加斯不情愿的点点头:“唉,没想到我还是说了...那个人,就是住在山上的诺万。” 两个人从山坡又往山上走,一路都是草地,阳光很好,在山峭的阴影里,开着白色的小花。 在往上,草明显比山下的要矮,但长了一丛桦树,树的旁边,就是一个简陋的小木屋。 “你看着没用,其实还是有点用的。”泽德突然冒了一句。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夸你。” 两人已经走到了屋子前,泽德敲了敲门,但是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一遍,还是没有人。 到第三遍的时候,屋子里终于传来的瓮声瓮气的凶恶声音: “不管是谁,都离我的屋子远点!” 这声音听得出是个男人的,而且好像脾气还并不好。 黎尧冲门里喊道:“对不起,打扰——”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泽德飞起一脚,强硬的将门踹开! 他目瞪口呆。 门板轰然倒塌,泽德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喇喇的走了进去,态度十分嚣张:“胆小鬼诺万在哪——快给本大爷滚出来!” 黎尧跟着进了屋子,暴怒的声音同时响起:“你竟敢侮辱我的勇敢!我要杀了你!” 那声音虽然气急败坏,但是并没有什么人影出现,屋里的光线比较暗,黎尧过了一会才看清,说话的是个躺在床上的人,被毁去一半的脸看上去非常的狰狞,表情也扭去的骇人,但是他却只能躺在床上。 泽德走到床前,轻蔑的哼了一声,剑柄在手中转了个圈,剑尖正好抵着诺万的喉咙,表情阴郁而狠辣: “我来问你点事情,不好好回答,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第36章 chapter34theinquiry 在之前的询问中,泽德的态度明明都是听礼貌的,怎么到了这个家伙这边,就变了样? 莫非是看脸?! 泽德:“好了,懦夫,我的来意你应该知道,所以现在赶紧给我交代清楚!” 那个叫诺万的家伙躺在床上,因为愤怒满脸通红,呼吸也很急促,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黎尧真怕他一下子给气死了,但是喘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胸膛又平静了下来,的脸色也变为灰暗,声音干哑了不少: “好,我说......将剑放下吧。” 蛮横的态度居然让这家伙顺从了下来。泽德冷着脸,唰的收剑回鞘:“快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诺万完好的半边脸看上去还是个壮年人,但是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他望着天花板,眼神有点空洞: “我早就知道我会遭到这样的报应,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对别人的,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啊...” 泽德:“我来这不是为了听你忏悔的。” 诺万:“唉,我请求你,就让我从头说起吧...” 泽德皱了皱眉,算是默认了。黎尧从没看过这个样子的泽德,在他印象里,这个金发少年虽然有点恶劣,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坏人。 诺万:“我以前,是个很有名气的勇士,我崇尚力量,喜欢打架和征服,所以我的拳头,在我生活的一带很有名。” “后来恶龙出现了,我作为勇者,当然得去挑战一下,毕竟我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平民,公主可代表了皇室,如果不是出现了奇迹,我们这些平民,是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 “谁都想出身高贵,自诩勇士的我更是痴迷于有朝一日能进入上流社会这种幻想...所以我不顾朋友阿加斯的劝阻,去了塔里。” 虽然现在阳光很是明媚,但说到此处,诺万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那个塔...真是太可怕了,我去的时间算是比较早的,塔下的白骨还并没有很多,但是那些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还是让我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 “...我提着我的剑,进入了黝黑的塔中...我不能太准确的描述那一切,总之,那是个很强大的怪物,说是龙,身上却又有粗砺的毛,我在黑暗中难以应付,只勉强的靠着它翅膀骟动时产生的风来勉强判断它的位置,但那东西速度很快,我基本上就是靠着举剑乱刺来对付它,也是我走运,凑巧将剑扎入了它的右腿,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东西发出了尖锐可怕的叫声,并且用爪子狠狠的抓了我的脸,导致我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诺万脸上的表情很惊恐,显然还没能完全摆脱那天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泽德听了他的描述,又问道: “然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诺万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能够继续说下去:“我被抓伤之后,原来的勇气一下子跑的一干二净,感到非常的害怕,我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了似的,对自己说‘老兄,你是在做怎样的蠢事啊!’,所以我立刻就放掉了手中的剑,往一个方向跑去,然后顺着墙壁跑,最终找到了来时的出口,这才得救啊!” 泽德:“在你之前肯定也有人试着逃跑,但是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 诺万:“可能因为我刺伤了那个怪物,而且当时是晚上,我跑出塔,为了掩饰自己不被发现,钻进了死人堆了,才躲过一劫!” 黎尧听的心惊:“死人堆?!” “是啊!”诺万的头上冒出冷汗,“当时受了重伤,四周就是已经死去的倒霉鬼们,烂的厉害的上面,还有蛆虫在爬哩!那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对自己性命的担心,吓的我几乎昏厥过去,我真害怕我会就这么和这些人死在一起,就算到现在,我还是经常做噩梦,梦里那些人,有的缺了头骨有的眼球拖出...都向我伸出手来,发出那怪物尖叫一样的笑声,想把我拖过去!”诺万说道最后,脸都白了,眼神里满是恐惧。 黎尧也听的一手是汗,安慰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兄弟,没事了。” 诺万僵硬的点头,又看向泽德:“我说的,都是我真实的经验,这事情我只对我的朋友阿加斯说过,村里的人,都以为我死了,我有时候也宁愿我真的像个勇士一样的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废人一个,还总是受到精神上的折磨。” 泽德:“我知道了,那么,那天在塔中,你是否看见了传说中的公主?” 诺万:“我当时只觉命不久矣,哪有心思再去想别的事情!所以关于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既然有不少人看过塔顶的金发小姐,那么传说应该是真的。” 黎尧:“我一直对这点感到奇怪,为什么恶龙要掳走公主?” 诺万:“我不知道...或者恶龙只是想证明自己?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泽德开了个玩笑:“或者这只恶龙只是遵循传统而已——毕竟传说里的龙总喜欢这么干。” 气氛缓和了不少,诺万笑起来:“谢谢,说出这一切让我觉得很好受,但是我还是得叮嘱你,那里太危险了,你还年轻,不应该因此丧命。” 泽德没回答,只是起身挥了挥手,就离开了屋子。 下山的时候,风还是没停止,桦树的叶子被风一吹,沙沙作响。 “诺万是个勇敢的人,”黎尧评价道,“要是我,就不会有勇气钻进死人堆里。” 泽德走在他前面,声音不是很清晰:“那是你没有...情况......也会那么做。” 黎尧:“或许吧。” 泽德:“而且我早说.......你...” 黎尧这下真没听清,逆着风,泽德的话都被吹跑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 只有这句听的最清楚。 回到借住的地方,已经是晚上了,农妇一直在门口张望着,见了他们,连连招呼道: “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黎尧进了屋,看见桌子上早就摆好了饭菜,而昨天那两个小孩则在壁炉前烤着手,嘻嘻哈哈的说笑。 “央...我们的另一个同伴,还没有回来吗?” 农妇回道:“还没有...愿上帝保佑。” 黎尧:“上帝保佑。” 那两个孩子听见了,也在胸口画了十字,笑着说:“上帝保佑。” 黎尧感到饿了,坐下来开始吃饭,顺便示意泽德也一起用餐但泽德拒绝了他,只让农妇将饭菜送到自己的房间,就走了。 大概又是因为什么等级间的规矩...他想着,顺便询问农妇:“我看你家里只有你和你的孩子,那为什么会住这么大的地方?” 农妇:“本来,这里住着很多人,有我的丈夫、我的两个兄弟还有我的大儿子,但是他们都最终死在了塔下。” 黎尧:“为什么?他们都想挑战恶龙吗?” 农妇可能是已经接受了这一切,说起往事,平凡的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悲戚之色,只是平静地说: “我的丈夫和我的兄弟,虽然没权没势,但很本分,只是我的大儿子,犯了年轻人的老毛病,太想要出人头地了,就去了塔中,结果死在那里,而我的丈夫和兄弟,则死于寻找我的儿子。” “...听到这些我感到很抱歉...” 农妇点点头,搂过壁炉旁的两个小孩:“我也不求别的,职员这两个孩子能平安长大,就行了。” 孩子们本在玩闹,对于大人的谈话可能只听见了一两句,小一点的西斯尔眼珠转了转,举起一只手,喊到: “我要去打倒恶龙!” 大一点的汉森也应和:“我也要打到恶龙,我是勇者!” 农妇的表情一变,毫不留情的在他们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两下: “我不是说过,不许说这种话吗?顽皮的家伙!” 孩子们感到疼,虽然没有眼泪,也干嚎着哭起来,偏要和农妇对着干: “我就不,我要打恶龙,娶公主!” “打恶龙,娶公主!” 农妇更是来气,又狠狠的教训了他们,小孩子这下真是哭了,什么也不管,开始乱说一通。 毕竟当着外人的面,农妇向黎尧说了声抱歉,就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孩夹在腋下,弄回了房间。 熊孩子有时候就要打...黎尧觉得农妇是应该好好给他们点苦头吃吃。 反正自己小的时候...可听话了。 好像是这样。 他正回忆着,门开了,进来的正是央鸣,看外表好像没受什么伤,但也可能是被斗篷挡住了。 “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央鸣说,“我并没有和恶龙交手,它雌伏在塔中,没有出现。” “那你看见公主了吗?” “唔,”他点头,“我确实看见了一个金发的女人站在塔顶,面朝东方看了很久,然后回去了。” 这个被央鸣证实的消息,大大勾起了黎尧的好奇心。 第37章 chapter35thekid “望着东方?”黎尧重复了一遍,“难道还真是东方的公主?不对,那不应该是金发...” 传说毕竟很有吸引力,就像女生都幻想过自己是公主一样,男生们也都有过成为勇士的梦,就算不为了财富,为了美人,也是男人的浪漫。 央鸣:“你今天调查到了什么?” 黎尧简单的和他说了,虽然今天跑了挺远的路,但是之前的几乎可以算作铺垫。 央鸣:“听上去那东西不是龙。” 黎尧也这么觉得:“或者就只是长了翅膀的怪物...” 关上的房门里传出了小孩凄厉的哭叫。黎尧解释道: “在管教小孩而已。” 哭声很快就被喝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会儿农妇打开门,看见央鸣,连忙告罪,去准备饭菜。 晚上黎尧躺上床的时候,狗蛋儿居然出现了,而且开口说的话很奇怪: “只会嘴上功夫。乡巴佬。” 「???」黎尧打了个哈气,「你在说什么鬼话...中病毒了?」 “这是你白天不懂的词。” 「靠!」不说这个还好,它一提黎尧又想起来了:「你还好意思说,你的反射弧是不是得好几光年啊?都什么时候了才说,有用吗?」 “至少我遵守了约定。” 「狗屁约定...就知道靠你没用,我根本就不该抱期望。」 “你决定自力更生,这很好。” 「......今天我很累了,不想和你吵。对了,你不是把我小时候的记忆给我了吗,我怎么有点想不起来?」 “一个正常的人类,在三岁之前本来就不会有太多记忆。” 「唉,你这个坑货...」 他嘀嘀咕咕的闭上了眼,今天跑了不少地方,伊娜的两个小梭子和绵羊雪莉在脑海里不断盘旋,最终让他进入了梦乡。 ———————————— “我就是要打倒恶龙的勇者——!” “公主是我的,财宝也是我的——!” 黎尧本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梦里昨天那两个小孩被农妇一顿好打,而且梦着梦着就变成了他自己挨打...他睁开眼,但耳边的声音却没有消失。 真的有人在外面鬼喊。 他穿戴好出去一看,天真是早啊,只是灰蒙蒙透着亮的程度而已,小鸟吱吱喳喳的,树叶上耷拉着露水。 他伸了个懒腰,揉揉眼,原来是一个穿着板甲的年轻人,骑在一匹马上在举剑高呼。 “嘿,老兄,你能闭嘴吗,还有很多人在睡觉呢。” 那年轻人听见声音,猛的转过了头,但是可能因为头盔过大,没能及时跟上他的动作,他只好用手将头盔移正,但他手里还拿着剑,很不方便,一不留神,剑掉到了地上,他下意识伸手要捞,可没移正的头盔阻碍了他的视线,身体失去平衡,从马上摔了下来,同时没有解下脚绊,所以一只腿还挂在马身上。 一切不过短短几秒间的事情,这个笨手笨脚的年轻人就变的如此狼狈,黎尧哈哈大笑,年轻人听见笑声,也顾不得自己趴在地上,厉声喊道: “笑什么,可恶的平民,我可是urlandry,一名刚完成授礼的骑士!你居然敢笑我,你...”他的腿不住乱蹬,靴子后面的马刺不小心惊了马,于是那马昂起前蹄,嘶鸣一声就开始奔跑,拖着那个可怜的家伙跑了好一阵,才停息下来。 年轻人被马拖了半天,头盔早就被蹭掉了,地上的小石子也划破了他的脸皮,幸好他不愿意吃土,要不是肯定得拖一路喊一路,扰的更多人不安生。 黎尧上前将他的脚解下来,这个年轻人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神气活现,灰头土脸的,声音也很丧气: “哎,平民,拉我起来,我站不动了。” 黎尧答应了,作势拉他,等他快平衡的时候又突然放手,让他重新跌回地上。 这下子年轻人终于被气哭了,眼泪从满是灰尘的脸上淌下来:“你这个可恶的平民...居然对我不、不敬!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但是配上这家伙现在的模样,看上去反而更像是小孩子怄气时的话,黎尧觉得这个人简直太有意思了,模仿着西斯尔他们的乡村语调,古怪的说: “你是谁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面前有只可笑的灰老鼠。” “你......!”他的声音都变调成了哭腔,梗着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农妇走了出来,看见这一幕,走过去将骑士扶起,对黎尧解释道: “这又是个想来挑战恶龙的孩子,这种年轻人,我每月都能见到一两个,请别笑话他了,带他进屋吧,我去安顿马。” 黎尧应了,就要去搀扶骑士,但骑士愤愤的甩开他的手,走过去捡起自己的头盔,一瘸一拐的向屋子走去。 黎尧看着他的背影,问农妇:“你愿意收留他,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应该感激你吗?” 农妇摇摇头:“这种年轻人,眼光比天高,满心都认为自己一定能打败恶龙扬名天下,现在你去帮助他,他反而会觉得你在巴结他,根本不知道感激是什么。” 黎尧感到很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想?这是谁给他的错觉?” 农妇摇摇头:“没谁,少不更事而已。”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帮他们?” “因为我的儿子也曾经是这样的小孩啊。”她说完,就牵着马去马厩了。 黎尧进了屋,发现西尔斯和汉森也醒了,正围着那个年轻人问东问西。 年轻人见了黎尧,哼了一声,就转过了头。 西尔斯:“哥哥哥哥,你真的要去打恶龙吗?” 年轻人:“我不是你哥哥,我叫urlandry,是一名尊贵的骑士,我是贵族!” 汉森:“贵族哥哥,你很厉害吗,恶龙很强的!” 年轻人骄傲的抬起了下巴:“我的骑术与剑术,举世无双!” 两个小孩很给面子的发出了惊叹。 “我说大清早哪来的狗叫,原来是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年轻人正陶醉着,泽德从房间走了出来,对着他挑衅地笑笑。 “你说什么!”那年轻人立马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对泽德怒目而视,“看你的样子,不过是个扈从罢了,我可是urlandry,一名高贵的骑士,你竟敢讽刺我!” 泽德耸耸肩:“不是讽刺,实话实说而已,要是这点程度就是讽刺的话,你说你自己是一名骑士,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个年轻人说不过牙尖嘴利的泽德,正要动手,泽德却已经闪身到他面前,不知何时出鞘的剑锋已经抹上了年轻人的脖子,顷刻,就是一线殷红。 那两个小孩子被惊呆了,过了好半天,才兴奋的尖叫起来: “好厉害!这个叔叔好厉害!” 泽德恶狠狠的甩过一记眼刀:“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们,叫哥哥!” 小孩被吓的立刻噤声。 农妇安顿好了马,刚开门,就被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到了,连连说道: “哎,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呀!啊,都流血了!” 年轻人一听:“什么,流血了?”,也顾不得刀还架在自己脖子上,就用手去摸,一看,果然是红色。 他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泽德收剑回鞘:“没事,教训小孩而已,对熊孩子,就该吓一吓。” 农妇赶紧去照顾年轻人。 黎尧看那两个孩子还呆着,就走过去拍了拍他们:“你们没事吧?” 好像听到了这句话,他们俩才回神似的,对视一眼,然后动作热烈,表情诚恳的扑向泽德: “哥哥,求你教我们剑术!” 农妇正在掐年轻人的人中,自己的两个孩子又闹成这样,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还好泽德没有由着他们胡来,一手拎着一个孩子的衣领,将他们统统扔了回去。 “如果你们能将妈妈平常做的家务干完十天,我就教你们。”说完,他很有风范的走了。 两个孩子嗷的叫起来,然后就争先恐后的跑进了厨房。 农妇笑着叹了口气:“唉,那位先生这样做,说不定是好心办坏事。这几天,家里的碗还不知要被打碎多少!” 她找来一根布条,将年轻人的脖子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对黎尧说:“还麻烦您照看这个人一会儿,我去看看我的孩子都捣了什么乱。” 农妇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从表情就看得出来很高兴。 黎尧点点头,坐到年轻人身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农妇要帮助这个可恶的家伙。 毕竟,农妇的身份之一,是母亲,而每个人都有一个身份,叫孩子。 年轻人的脸上满脸都是灰,所以两道泪痕显得很清晰,心爱的甲胄本该是一套,此时脖子上的一根布条却破坏了全部的美感。他虽然昏迷着,却不自觉的噘着嘴,仿佛在梦里像母亲抱怨,抱怨他本以为的顺理成章,不过是天真幻想。 第38章 chapter36thedragon 央鸣刚出来,就看见黎尧在昏过去的年轻人脸上又捏又拽。 “你在干什么?” 黎尧回头,看见来人,讪讪地说:“我想让他早点醒...这是个来挑战恶龙的人。” 央鸣皱了皱眉,但是没再问什么:“我出去一趟。” “你还要去塔那边吗?” 他点点头,就要打开门。 “等等等等!” 央鸣回过头来:“怎么。” 黎尧的脸上带着局促的表情:“呃...我昨天不是和你讲了那个骑士的事情了吗,挺危险的。” “我会小心。” 黎尧急了,一不留神在昏迷的年轻人的脸上狠狠一捏(躺枪的骑士就算昏迷着也还是疼的一咧嘴。),说道:“我是说...我和你一起去,行吗?” 他本以为央鸣会拒绝,因为按他的性子,是没理由和不熟悉的人牵扯的。但是央鸣只是拉开了门,示意他一起走。 黎尧连忙放下饱受摧残的年轻人,快步跟了上去。 总觉得,心里有点高兴。 现在是初春,这里的纬度高,所以即使阳光很好,刮着大风也还是很冷,不过也让黎尧觉得精神一震。 早晨的村庄还没有完全苏醒,但是家家户户的烟囱已经开始冒起青烟,淡淡的。还有几近透明的溪水,上面飘满了细碎的光点蜿蜒流淌,溪边偶尔有一些妇人在取水,昨天看见的伊娜也在,伊娜的头上带了一块棱格纹方巾,一头金发自然的披散下来,扬手招呼黎尧: “嘿,小傻瓜(gump)!” 她说的大概是方言,黎尧没听懂,但是看着她脸上漂亮明媚的笑,也高兴的挥挥手。 伊娜笑的很开怀。 伊娜:“你这是要去哪儿?你身边的这位银发帅哥又是谁?” “我的朋友。我们正要去...”黎尧指指塔,本想回答,又想到昨天她对秘密的谨慎态度,将手又缩了回来,把眼珠子往那边转以此示意,小声说:“那边。” 伊娜又大笑:“你太可爱了,伙计,一周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去塔附近看看,放心吧,没人拦你,别靠的太近就行。” 黎尧脸上一红,便挥手与她告别。 这里和塔还有点距离,不知是为了配合黎尧还是什么,央鸣走的并不算快,基本上是并肩而行的。 又走了一阵,快到山坡时,远远的就看见了草地上的羊群,阳光下它们显的又白又蓬松,像掉在草地上的棉花团。草长的约有羊的小腿那么高,风一吹,就偃了一片,而牧羊人阿加斯正背靠着一块石头枕着手臂在晒太阳,毛边的草帽盖着脸,不时有羊从他身边蹭过去。 这场面让人打心底感到快活,黎尧没打扰这个悠闲的牧人,只是对央鸣感叹道: “这样活着真好。” “你喜欢像那样?” 他点点头:“是啊。我这个人,胸无大志,能天天晒太阳,逗逗猫,掏掏耳朵,悠闲度日,就是我的愿...”他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抬头看向央鸣: “你不是吸血鬼吗?!”对方的脸庞虽然很苍白,但是在阳光下好像并没有什么异状,双瞳看上去也不是很显眼,而是近乎黑色的深红。 央鸣皱眉:“你知道?” 他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是狗蛋儿告诉他的剧透,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人对他明确的说过央鸣的这个身份,一时间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央鸣只是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 “喔!”黎尧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是听别人说的,你知道,我喜欢在平民里到处跑,民间的传言里一直说你是个吸血鬼,所以我也就一直以为你是......来着。” 然后他又干巴巴的补充了一句:“你应该是吧?” “如你所言。” 黎尧(演技极其浮夸地)故作惊讶:“啊?真的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山坡之后,从这里到塔已经没有居民居住,只有塔之前还有一圈栅栏围着,那是斯诺尔丁家族的看守,严格控制着来人的进入。这是前年开始设下的关卡,毕竟恶龙一事传的越来越广,影响力也越来越大,统治者们已经不能再把它当成一个民间传说,必须表明态度,但是国王又下令不许动用士兵,所以就形成了今天不处置也不放任的尴尬局面。 央鸣承认了之后并没有和黎尧废话,他远眺了一下高塔,然后对黎尧张开双臂:“我带你过去。” 黎尧看着这个邀拥的姿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啥?” “既然你知道了。”央鸣说着走上前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把他抱了个严实。 “准备好。” 这句话虽然传到了黎尧的耳朵里,但是并没有起到一点的预警作用,因为下一秒,黎尧就感到突然失重,然后极速的往前飞去! 叫声都来不及喊出来就被压在嗓子里,他死死的闭着眼觉得世界正在不停的颠倒着,整个人好像被扔进榨汁机里似的,尤其是脚下什么都没有的感觉让他很紧张,只有死死抓着央鸣的袖子。 好在这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耳边的风声就弱了下去,但是脚踏到地面的那一刻生理性的一软,失重所产生的不适还没有完全消失,心脏砰砰的跳动着如同擂鼓,央鸣扶着他,让他适应着,看起来倒是对飞行习惯的很。 黎尧喘息着,战栗感从颈椎爬到头顶,心跳还是不停,他看着央鸣,不知道是因为使用了力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现在他的眼睛看上去很红,很好看。 不...吊桥效应*什么的他还是知道的,黎尧强迫着自己移开眼睛打量别处,虽然很靠近了,但是这里还不是塔脚下,他本以为央鸣会直接带他来到更近的地方。 “我没事了,”他放开抓着央鸣的手,“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 央鸣示意塔外围的一圈高栅栏:“我们必须得到守卫的放行,才能进去。” 这时黎尧也正好看见了两队巡逻的士兵从塔底部的两端走出,围着栅栏一丝不苟的进行着巡逻,交接的时候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又交错过去。 虽然有人在巡查,但是就算利用那个短短的空隙,也能飞过去吧? 他抬头看着央鸣,央鸣解释道:“因为并没有必要躲避。” 哦,对,他好像就是斯诺尔丁家的成员来着,虽然好像偷偷摸摸....咳,小心翼地潜入很刺激,不过能从正门进去当然更好。 走进了才看见,那栅栏很结实,不仅高,并且覆满了铁蒺藜藤一样的防护铁网,在顶部还有密密麻麻的尖刺,闪着寒光。 靠近了栅栏之后立即就有士兵发现了他们,央鸣出示信件后,士兵向他们行了个礼,就恭敬的打开了门。 那塔不高,但是当人站在它下面时,还是能感到一种压迫感,塔外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枫藤,看上去浓绿的近乎黑色。但是比塔更吸引眼球的,就是塔底的那堆骸骨,其中头骨占了大半,一些零零碎碎的肉块和内脏都堆在骨头上,苍蝇围着它们飞来飞去。 黎尧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脸:“为什么没有人给他们收尸?” “因为除了特殊许可,是不允许进入栅栏的。” 这座塔本来应该有一扇木门,带着铁栓,但是现在那扇门已经不知去哪了,只有合页还留在门框上。 “那些挑战的勇士,也需要许可?” “不需要,因为他们都是去送死的。” “什么意思?” “如果不能杀死龙,就会被龙杀死,所以到现在为止来的人都死了。” “为什么要这么设置?” 央鸣向那个没有了门的门型黑洞走去:“表面上,不让民众随意接近,是国王的意思,因为他虔诚。而让勇士送死,是格尔特亲王*的意思,因为他好武。” “但是就连收尸也不可以吗?” 央鸣没回头:“那些政治家是不会在乎这些道具的。恶龙象征平民,这件事对格尔特来说,当然是闹的越大越好,等到影响大到议会非要处理不可,他就成功了。” 虽然那个入口看上去很可怕,黎尧还是跟了上去:“我不懂这些...你现在就要到里面去?” 央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牵起了他的手,然后拉着他走了进去。 黑暗中除了视觉以外的感官都特别清楚,手心传来的触感不知道怎么的让心跳的很快,黎尧甩甩头,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黑暗,然后再睁开眼睛。 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身后进来的地方能照亮一小片地方,除此之外,就还有盘旋上升的一个个通风小圆窗,淡淡的照亮了一截截石梯,塔顶也有一点光,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央鸣握着他的手,带着他走到了一个地方,一声细微的声响之后,墙壁上亮起了一盏灯。 黎尧这才能借着光线稍微打量四周,但是还没来得及转头,两人的头上就传出了一声尖利的嘶吼——! 第39章 chapter37thePrincess 黎尧只感觉一股腥气,一声振翅之后就有什么东西闪到了身前,央鸣抱着他往后一跃,短短的时间里恶龙的爪子已经轰隆一声抓碎了墙壁。 油灯的火焰剧烈的摇晃着,但是居然没有熄灭,摇摇晃晃着再次站立了起来,可是随后,那恶龙就一爪拍掉了灯座,随着黄铜倒地的咣咣响声,一切又回到了黑暗,但是就算只有一瞬间,黎尧还是勉强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说是“龙”也许真的不准确,因为不管是什么性质的龙,都应该是强大而优美的,而他所见到的那个东西,则更偏向于“怪物”这个定义,外皮黝黑,浑身长满短毛,那双翅膀干瘪又丑陋,而它的面部也很狰狞,尖脸,獠牙,暴突的双目还有皱皱巴巴的皮肤,至于其他的则没有怎么看得清。央鸣抱着他,没有和那个怪物多纠缠,而是飞了起来,一直向上冲去。 怪物的夜视力应该很好,尖叫一声就追了上来,而且速度极快,黎尧觉得他甚至感受到了怪物嘴里喷出的热度,央鸣是贴着墙壁在飞行,时不时就猛的改变方向引的怪物撞到楼梯上从而减慢它的速度。 那塔不是很高,一会儿他们就到达了那个塔顶的光源。 “抓紧我!”央鸣说,然后再次加快速度,带着他飞出了塔。 在这瞬间他好像听见了模糊的女性叫声。 怪物紧追不舍,也跟了出来,并且发出惊人的咆哮,底下的巡逻士兵纷纷抬起头来惊疑不定的张望着,但是还没等他们看清,央鸣就直接回头再次向塔飞去。怪物身形庞大,行动不便,盘旋着在天空尖叫一声,然后才跟着飞入塔中。 但是趁着这点时间,央鸣已经带着黎尧回到了塔内,但是出乎黎尧的意料,央鸣并没有带着他从塔里出去,而是抱着他站在了接近塔顶房间的一块突出石砖上,并且掀开斗篷将黎尧盖了起来。 这里处在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但是却能清楚的看见不远的明亮之处,黎尧睁大了眼睛,这座塔的结构很简单,塔壁上是蜿蜒而上的楼梯,而塔顶是一个露天的平台,还有一个关着门的房间,那平台中间是被刚刚怪物飞起气流掀翻的干草堆,并且一旁还摆了一把椅子。 那把椅子看上去有点像一把宝座,有这宽大的丝绒靠背以及弧度漂亮的扶手,在椅背的上方还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 那椅子可能使用了太久的时间,红色的靠垫都被晒褪了色,微微发白。 那怪物怒气冲冲的飞进来,再次将干草扬了起来,它飞到塔中嚎叫了好一阵子,在确定找不到之后终于消停下来,叫声也小了下去,灰溜溜的回到了上面。 黎尧这才有机会借着光好好的打量它一番,出了刚才说的,他还看见这个怪物的爪子,就像什么猛禽一样,并且它翅膀关节处还长着倒勾,总之,看上去怪异极了,也丑陋极了完全不符合恶龙的称呼,倒像是游戏里打恶龙之前要打倒的什么小喽啰。 那个丑陋的玩意在地上懊恼的蹦了蹦,并且发出低低的叫声,然后居然用爪子拨弄起地上的干草,将他们重新堆积在一起。 看上去,这堆干草就好像他的窝一样。 黎尧正觉得奇怪,这时候,那扇一直关闭着的门开了。 黎尧屏住了呼吸,公主,一定是公主! 门后走出一个苗条的身影,穿着一身曳地的宝蓝色长裙,腰部束的很紧,纤纤一握,耀眼的金发末梢蜷曲着垂在胸前,但是...... ?!!!!!! 要不是央鸣迅速的捂住了他的嘴,他绝对得咳出声来。 这个“公主”的长相和正统公主的长相,基本上和她的恶龙与正统黑龙的差距是差不多的。 黎尧感到被欺骗了。 他回忆了一下,在上一个世界里,那个凡人集市上买豆腐的刘老头,是他看过的最丑的人,大龅牙,大酒糟鼻,还有...唉不说了不说了,总之,将那位仁兄的头发拽长,胸脯添上二两肉的话,大概就是这位小姐的模样。 原来死了这么多人的一个塔,闹了五年,就是因为这么一只怪物和这么一个...女人? 他知道以貌取人不好,不过这个长相真的不能叫做“公主”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公主?还说什么东方公主,这是在抹黑吧?! 他承受了一会视觉冲击之后,决定眯起眼睛让视野模糊,让自己看不清她的脸而只看见身体轮廓。 这位姑娘婷婷娉娉的出了门,怪物也同时凑了过去,是的,凑,这家伙表现的不像传闻里凶残地绑架了公主的恶龙,反而像是她的宠物,它眯起眼睛,将头低到她身前,做出讨好的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 黎尧疑惑的睁大了眼睛,不小心又看见姑娘的脸,赶紧又把眼睛眯起来。 姑娘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怪物的头颅,开口说道:“刚才怎么飞出去了?” !!! 那声音再次给黎尧致命一击。天啊,就像砂纸磨在金属上似的,非常的嘶哑难听。 怪物叫了一声,但是它无法表达清楚,烦躁的用爪子跺了跺地面。 姑娘笑了笑:“一定又是有鸟不小心飞进来了,下次别这么调皮,我在睡觉呢,不要吵,知道吗?” 怪物解释不了,但是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去外面站着吧,这样能让更多的人看见你。” 她说着,再次拍拍它的头,就走回了房间。而怪物得到了任务,一甩尾巴,也飞出了塔。 黎尧完全的目睹了这一切,他看见的信息太多了,一时都无法理清,但是他至少明白,来之前还是公主与恶龙,来之后...真希望自己没来。 这时央鸣在他耳边轻声说:“准备好,我们回去。” 他点点头。 央鸣再次抱着他,迅速的降到了塔底,最后从进来的门大大方方的出去了。 看见他们,守在门口的士兵赶紧围了上来,询问道:“刚刚那只恶龙突然发狂,您没事吧?” 央鸣摆摆手示意无妨,黎尧则打听道:“那个,这个塔里真的有公主?” 士兵行了个礼,回答道:“是的大人。我们都曾目睹到,是一位金发的美丽公主。” 黎尧:“哦,老天,美丽...你确定?” 士兵迟疑了一下:“嗯...很美丽啊。” 果然距离产生美。 黎尧放弃了询问,和央鸣一起离开了这里。再次通过一段飞翔回到农妇家的时候不过才是中午,那个年轻人正在门外有模有样的笔画着佩剑,而汉森和西斯尔则各拿着一根树枝在模仿他的样子。 孩子们本来可能只是一时兴趣,练的久了就慢慢厌倦了,动作并不是很认真,看见了央鸣和黎尧之后直接趁机扔下了树枝,向他们迎了过来。 年轻人在他们身后气急败坏的喊着:“喂!不是说好练到吃饭吗?要成为一名骑士,就必须得遵守诺言!” 孩子们只当没听见,汉森还回头向他做了个鬼脸。 “现在的小孩,哼,这点都做不到!” 黎尧的心思还在之前了解的巨大秘密上,一时间没什么心情说话,揽着孩子们向屋里走去。 “你,看见了urlandry,都不知道打招呼吗!”年轻人可能是很不高兴自己被无视了,拦在他面前说。 黎尧抬起眼:“我说你啊,不是要去挑战恶龙吗,怎么还在这?” 对方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我...我吃饱了再去。” 黎尧点点头:“没错,吃饱了好上路。” “上路?”年轻人没理解这个中文里的双关。 “就是去死。”黎尧回头解释道,果不其然,那家伙立即跳了起来:“你居然怀疑我的能力?!你莫非认为我不会成功?我可是...” “urlandry——!”两个孩子齐声说。他们听了太多次,已经记的很牢了。 黎尧笑笑:“真棒。走吧,看看你们的妈妈都做了什么好菜。” 年轻人在原地跳了一阵脚,但是没人睬他,一会儿感到饿了,也灰溜溜的进到屋子里。 黎尧吃了饭,找到央鸣的房间,准备和他讨论一下今天的事情,他推开门,却看见央鸣在饮用一杯红酒。 不,那不是红酒...那应该是血。 央鸣看见他,放下了酒杯,平静的解释道:“我的能力需要鲜血来供应。” 黎尧虽然不适应,但也没打算纠结于这个:“我是来找你谈谈今天的事的。” 央鸣:“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举止和用语都不对。” 黎尧:“那龙...那不是龙,对吧?” 央鸣:“谁也没见过真正的龙。” 不,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你知道龙对于一个男生来说是多神圣的东西吗?! 黎尧:“而且那个怪物好像很听...那位姑娘的话,这太奇怪了。” “她应该是想...”央鸣还没说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黎尧打开门,门外是一脸焦急的农妇,她看见了黎尧,连忙说道: “那个年轻人,去塔那边啦!” 黎尧安慰她:“放心,就他那个性子,看见龙,就会吓破胆然后回来的。” “如果只是那样倒也没什么,但是,他把我的孩子汉森也带走了!” 第40章 chapter38thepolitics “什么?” 这下黎尧可吃了一惊,“他为什么要把汉森带走?” 农妇一脸担忧,话都说不利索了:“我的那个儿子,不怎么听话,我越是反感塔,他就越想去,还请您帮帮忙,将那他和那个年轻人带回来吧,他们不能出事啊!” 黎尧连连点头:“当然。”他说着,回头看向央鸣,央鸣也站起身,对农妇保证道:“你的儿子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也许是他看起来更可靠的缘故,农妇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鞠着躬从门口离开:“我去给你们牵马!” 黎尧却听出了一点不对:“你不打算把那家伙带回来?” 他指的是那个冒冒失失又没有什么见识的年轻人。 央鸣:“他又不是小孩子,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但是,”黎尧想到了塔外的白骨堆,“他明显是去送死啊,而且死的毫无意义。” “有没有意义在于自己的判断,我没有义务去对他负责。” ...还真是央鸣的性子,对没关系的人,就没有一点感情,也不喜欢纠缠。 还是到时候自己看着办吧。虽然那个年轻人很不会说话,但是毕竟相识一场,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而且如果是为了那种公主白白丢了性命... 那就太可怜了,真的。 农舍外的马已经备好,黎尧凭着不知哪来的印象也跨上了马,并且技术好像还不错,一路踢着马刺,总算赶到了那里。 他们到达的时候,年轻人正在和守卫争执:“什么叫必须有证明,我得先靠近了看看在来实战啊?骑士可不能冲动,要好好爱惜生命!” 守卫:“没有证明,进去了就不能出来,否则不能进去。” 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urlandry!”马背上的汉森得意的说。 年轻人的话虽然被小孩抢了,但是他还是挺起胸膛,得意的说:“没错,我可是一名贵族,还不放我进去?” “您必须徵求斯诺尔丁家族的许可。” “我得先进去看看!” “进去就不能出来。” “我是贵族!” “您得得到斯诺尔丁...” 对话陷入了死循环。黎尧无奈的上前去打断了年轻人:“塔里没有公主,你回去吧。” 年轻人看见他,立刻将脸一昂,鼻孔朝天:“想骗我想阻止我被载入史册?没门!” 黎尧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简直头疼:“我没骗你,真的,塔里只有一个丑八怪。” 这个守卫并不是昨天的,所以没有忍出黎尧来,但是他并不赞同黎尧的言论:“这位先生,塔里的公主是存在的,而且她还是一位美丽的东方公主,您知道东方黄金遍地,所以得到了公主,也就等于得到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而且成为了公主的丈夫,还能成为一个国家的继承者!” 瞧瞧,瞧瞧,这些离谱的传闻居然被这么多人相信还说的信誓旦旦的。 央鸣走了过来:“你刚刚说的那些,是听谁说的?” 士兵楞了一下:“没...没谁啊,大家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央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年轻人不管这些,他只是一味的闹腾:“我要进去看看!” 士兵也被他弄烦了:“这里只进不出!” 汉森又调皮地学大人说话:“我可是urlandry~” “汉森别闹。”黎尧摸摸他的头,“你知道你妈妈多担心你吗,下次不可以这样没得同意就跑出来,知道了没?” 汉森学着年轻人的表情,把头一昂,哼了一声:“我才不要,敢来塔里挑战的,才是男子汉!” 年轻人:“对,没错。” 黎尧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的马上:“在我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让自己的母亲担心不已的,都不能叫男子汉,知道了吗?” 汉森似懂非懂的点点脑袋。 年轻人被绕来绕去的对话弄的烦了,下定决心,说道:“不给出来就不给出来,等我进去打败恶龙,你就没话可说了!” 守卫也被磨的没了脾气:“是。但你这种年轻人,我见的太多了,劝你一句,算了吧。” 这时塔顶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嘶吼,那只怪物突然张开了双翼,在塔顶盘旋了一圈。 远远地看去,倒也有点像龙,但是近距离看过它的黎尧很清楚的知道它其实有多丑陋。 年轻人果然没有什么见识,看见了这样的怪物,还是守卫扶了他一把,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这...这么大,这么恐怖!”他面如土色,喃喃的说。 守卫听了,不由得讥笑他:“怎么,你不是刚刚还信誓旦旦要去杀死它?” 黎尧也用他说过的话去堵他:“我记得你还说过,一个骑士一定得遵守诺言。” 年轻人这次没胆子再口出狂言,也知道不能再丢人现眼,他最后望了望高塔,就又骑着带上汉森,一起回去了。 这一出闹的黎尧哭笑不得,守卫感慨道:“幸亏胆子小,一吓就回去了,以前还有很多人,就算看见了还要硬撑着往里闯,没有一个不是被扔下来的。” 黎尧:“也不知道这个祸害什么时候能被除掉。” 守卫一听,悄声说道:“快啦,前天就有人来传信,说是就在这几天王储就要亲自过来杀死恶龙!” 黎尧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大的情报:“什么,王储?” 守卫:“是啊。” 打听了一阵之后,除了这个并没有得到别的情报,但是光是这一条,也足够让人去深思了。 他和央鸣一边回去,一边说道:“这个王储,难道是为了提高声望而来的吗?” 央鸣:“不全是,王储年纪不大,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但是格尔特亲王与他关系亲近。” 黎尧想起之前农妇也说过以前格尔特亲王曾经带着王储来这里打猎过。 “国王不阻止王储吗?” “国王已经老了,格尔特的势力正在蒸蒸日上,现在缺少的不过是一个能让国王引咎退位的事件。” 黎尧有些不明白:“说得好像王储一定能杀死怪物似的,不是这样吧?” “他杀死,或者被杀死,都没有必要,最终被指责的都是国王,登基的也只会是格尔特。” “可格尔特登基之后,难道要继续放任恶龙不管?” “他会找个借口除掉的。” “让谁除,勇者?” “派遣军队就行了。没什么个体能和一个国家作对。” 他还想说,那之前我什么要让那么多民众送死,但是央鸣昨天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毕竟对政治家来说,那些不过是要多少就有多的道具而已。 晚上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又开始思考塔里那位姑娘的事情。 很丑,声音也很糟糕的姑娘,为什么会被抓进塔里? 再或者,一开始这一切就是安排好的,是格尔特亲王上演的闹剧。 那样的话这位亲王也太可怕了,居然用了整整五年在谋划这件事情,可能吗? 五年前...不,好像差不多就是农妇说亲王来此狩猎的那年...他打算明天再去找农妇问一问情况。 本以为什么公主和恶龙只是一个碰巧成真了的传说,但是越调查就越发现这件事情很不简单,现在甚至牵扯上了这国家最大的权利纷争。 “龙有宗教上的含义,这不仅是皇权的争夺,也是王权和神权的斗争,毕竟卡诺莎之辱*并没有过去太久。” 这次狗蛋儿是在他思考的时候加进了讨论,所以出现的很自然,黎尧也难得的没有被吓一跳。 「你说什么卡诺莎?」 “没什么,解释起来费劲。” 「可恶,你是在说我没文化吗?」 “这是客观事实。” 「你这个系统,唉,我怎么才能摆脱你啊...」 “完成任务,我就会离开。” 黎尧借着刚才的脑洞,突发奇想道:「我突然觉得,你会选择我,这之后也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狗蛋儿回答的很敷衍:“对。” 「说不定我就是被选中来拯救世界的人啊!」 狗蛋儿看他越想越离谱,又把话题引了回去:“觉得离谱只是角度问题,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有必然,就算龙不出现,也会有别的事情变成斗争的牺牲品。” 「对了,狗蛋,那真的是龙吗?」 “不是。” 黎尧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不是。要不然我这么多年对龙的好感就全破灭了。」 “重视外表的行为很肤浅。” 黎尧不打算和它争论,反正他说的话总有理。 第二天他再次去问了农妇,得到的是亲王七年前来过的答案,如果说是准备了两年倒也不是不合理,黎尧于是更加肯定这一切都是格尔特亲王的自导自演。借用这件事情,不仅可以变成下任国王,还能扶罗拉德派的宗教改革,可谓一举两得。 他再次觉得政治家的心思太深,并且为塔下的白骨们惋惜。明明都是满怀梦想的年轻人,实际上却都成了肮脏的私欲的垫脚石。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应该明白,浪漫的传说,是不可能活在这复杂人世的。 第41章 chapter39thePrince 那个年轻人在经过这件事之后,好像明白了不少,人也变的老实懂事了,不但对农妇道了谢,还再三嘱咐两个孩子要孝顺母亲,这才骑着来时的马回了家。 而黎尧等了两天,也终于等来了前来与恶龙决斗的王储殿下。 王储这次来的并不高调,但是也带了上百的亲卫,路过的时候,那整齐划一的马蹄踏的非常响亮,黎尧从窗户里张望着,远远的只能看见一排排盔甲,根本看不见被严密保护在中心的王储。 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他和央鸣骑着马也出发。跟在队伍的后面当然会显得很鬼祟,早早出现等在路边又可能牵连到农妇一家,两个人等到离队伍有了些距离,才施施然的靠近了队伍。 进过一番周折之后,他们总算见到了王储,王储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穿着一身金色的铠甲,和亲卫们混在一起,黎尧他们上前的时候,王储也没有拘束于繁文缛节,态度显得很随和: “侯爵和子爵,你们好。莫非你们也对恶龙有兴趣,所以想和我一起去看看究竟?” 央鸣简单的行了个礼:“是的,对塔我们早有耳闻,但是几次上前查探,也没有能走进塔内,如果今日殿下能允许我们入内,再好不过。” 王储爽朗的笑了:“好吧,我也对那里很好奇,今天就让我们成为同伴,一起去看个究竟!” 王储的盔甲很严实,但他并没有放下头盔,可以看出王储长得十分英俊,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非常阳光,而且好像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这位王储倒是很符合童话里的王子形象,黎尧想。 王储看来对民间的事情很感兴趣,一路上四处张望着,而且询问了央鸣很多事情,就连央鸣拿出的一枚最低面值硬币,都感到十分新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他一边跟随队伍走着,一边观赏四处的景致,还时不时的就发出赞叹,看上去不是来挑战恶龙的,反而是来旅游的。 等到靠近塔的时候,巡逻兵们都出来列队迎接,王储一勒马缰绳,看着面前的塔,问道:“那只恶龙在哪里?” 侍卫长单膝跪地,回答他:“殿下,这个时候,恶龙一般还没有出来活动,只要再过一阵,就会出来了。” 王储点点头,驾着马围着塔走了一圈,当他看到那堆白骨的时候,俊秀的脸上也浮现出不可遏制的怒气 :“这个怪物居然害死了如此多的人,真是可恶,我一定得杀死它。” 黎尧忍不住提醒他:“殿下,这其中并不缺乏英勇强大的战士,但是如您所见,还是被杀死了。” 王储没有表现的很自负:“我知道,但是为了臣民,我会尽力。” 黎尧觉得他确实是个很仁慈的继承者,交谈中他也会时不时提起那位格尔特亲王,任谁都看的出,他对那位亲王十分的信任,几乎是当成了人生导师。 “我记得我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格尔特叔叔带着我去打猎,”王储回忆着,“叔叔的箭法很好,射中了很多猎物,而我只抓到了一只小兔子。” “上次来的时候我们住在一户人家里,那时候这里也想如今一样的漂亮,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忘,没想到今天又能回来,真好。” “不过,要是能和叔叔一起回来,就更好了。” 一行人正在等待恶龙现身,毕竟那塔里太黑,在那里作战非常的吃亏,便有人出主意,让弓箭手先把恶龙射落,然后再和王储在地面上对决。 虽然是偏袒王储的战略,但所有人都十分赞同这个想法,并且说既然王储没有办法飞,那么恶龙也该飞不起来才是公平的。 很明显是在强词夺理,但是当所有人都信誓旦旦的认为正确时,再荒谬的事情听上去也像是真理。 栅栏外都不满了弓箭手,每个人都准备好了姿势,随时准备张弓搭箭,而且他们的箭头都被打磨的无比锋利,带着一点幽幽的绿色。 负责瞭望的士兵突然汇报道:“殿下,塔上有人!” 众人都抬头望去,弓箭手们更是瞬间就拉满了弦蓄势待发,弓弦紧绷的声音响了一片。 但出现的不是恶龙,而是一个袅娜的身影,远远的,底下的人只能看见她宝蓝色的裙子以及一头金发。 这两点已经足够人脑补出一位绝色的公主形象了,公主好像也在向下张望着,还挥了挥纤细的手臂,但是下一秒,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突然从塔里飞出的恶龙! 一瞬间只听绳子发出“嘣”的一声,所有的弓箭都被拉满然后射出,为了防止在中途重叠,先放箭的只是一部分的弓箭手,并且为了防止下落刺伤王储,周围的士兵都迅速架起方盾,一时间并不能看清上面成功了没有。 被保护住的同时,在塔顶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吼,那声音大的可怕,几乎让地面都颤抖了一下,待箭雨消失后,亲卫扯下盾,王储才看见那只恶龙果然已经中箭,正在空中痛苦的上下翻腾着,但是不肯落下。 亲卫队队长再次发出指令:“放!”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另一半的弓箭手也瞬间爆发臂力将弓拉满,然后唰的射了出去。 方盾架起的同时那龙也再次嘶吼起来,明明弓箭的攻击范围并不是很大,但是再次看见的时候,那头恶龙身上的箭却已经多如密刺了,一切都格外顺利。 恶龙嚎叫着翻滚着,在空中扑腾着翅膀挣扎着,伤口留下的血液因为它的动作飞溅了一地,倒不是什么奇怪的颜色,而是如同正常动物一样的温热鲜血。 它最终也死死的撑着不肯下落,而是跌回了塔中。 王储立刻拔出了剑,就要冲进去,亲卫队长拦住了他:“殿下,那只恶龙虽然受了伤,但依然不能低估,还请让您忠诚的仆人先行进入查看。” 王储摇摇头,明明来之前是一场说好了的“公平对决”,来到这里之后周围的人却都出尔反尔,这并不符合骑士精神。 面对王储的执意,队长也没有办法,在来之前他虽然已经收到格尔特尽量让王储涉险的命令,但他并不忍心这么去做,但是毕竟自己也提醒了王储,算得上仁至义尽了。队长看他如此坚持,也只好让开,让他进去。 “等等,”央鸣叫住了王储,“我们也想进入塔内,欣赏殿下和龙的决斗。” 队长本想拦下他,王储却同意了:“只要不会妨碍我,可以一起来。” 三个人进入了塔里,就立即呗黑暗吞没了,央鸣先点亮了一站壁灯,但这次召来的不是恶龙,而只是一声低低的嘶吼。 听上去,确实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王储沿着楼梯走上去,央鸣与黎尧则跟在他的后面。 一点一点,终于接近了上方的光源。 黎尧暗暗担心王储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当王储站上平台的一刹,他看见的是满身是箭,蜷缩在地上的丑陋怪物,以及本来是背影面对着他,随后嫣然一笑转过身来的—— 相貌如龙的丑姑娘。 王储:“?!!!” 黎尧觉得王储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大概就和他当初看见真相时的反应一样。 怎么说呢,就比如说正在做一场美梦,花田小溪长椅气球等等元素全都有了、气氛浪漫到极致的时候,你激动的坐在长椅上,身边则是你的梦中情人,正害羞的低着头。 突然,对方一抬头,出现的却是班主任拉长的一张脸。 简直就是噩梦。 姑娘开口了:“我等了你很久。” 嘶哑的声音让王储直接后退了一步。 姑娘:“你终于来了,快,杀死囚禁我的怪物,救我出去吧。” 王储又倒退了一步,姑娘看他一直向后退去,直接迎了上去: “没事了,它已经很虚弱了,一下就能杀死。” 怪物伏在草堆上,哀哀地叫着。 姑娘:“快去杀了它,然后你就可以娶我了啊。” 王储简直不敢上前,现在的形式让他觉得,这个姑娘才是应该被杀死的魔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厉声质问她: “其实你才是恶龙,对吧?!” 姑娘:“...您在说什么?” 王储将剑尖指向她,一副嫌恶的表情:“我知道的,你这个丑陋的怪物,是你将公主变成了那副模样,然后再伪装成人杀死来者,没错吧!”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姑娘被他的剑逼迫的不得不向后退去,解释道:“不是啊王子...我不是怪物,它,”她拼命的用手指这草堆,“这个才是怪物...你应该先杀了它,然后娶我!” “娶你?!做什么白日梦,你这个丑陋的东西,一定是怪物变成的。”王储义正言辞的下了判断,“我这就杀了你,为那些勇士的英灵报仇!” 说着,他将手中的利剑高举,然后狠狠地劈了下去—— 第42章 chapter40theend 黎尧还来不及阻止,王储就已经将剑对准姑娘狠狠地挥斩了下去—— 扑面而来的事预想中的鲜血淋漓,但是那并不是姑娘的血,而是突然展开一只翅膀护在她身前的怪物的血。 王储手中拿着的剑犹自在滴血,谁也不能理解着个丑陋的怪物为什么要护着这个不停唆使别人杀它的丑姑娘。 那姑娘可能是被吓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而那只怪物也确实没有了力气,保持着翅膀张开的状态就这么匍匐在了地上,若不是它的胸口还有一点起伏,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姑娘的小眼睛都被吓的红了,但她还是执拗的仰着头看向王储: “你为什么要杀我...你说过要娶我的啊,你说过的啊啊啊啊啊——” 话音到最后,她直接用她那骇人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那介于尖叫和咆哮之间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人发出的,而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或许是这极有辨识度的声音唤起了王储的一点记忆,他放下了剑,努力回忆道:“你好像是...” 姑娘长得糟糕,哭相更是糟糕,抹了一把眼睛,哽咽着说道:“我是贝蒂啊...你忘了吗?” 那哽咽丝毫没有起到什么激发人同情心的作用,只让人感到心烦。 王储隐隐约约的想起来,七年前当他和格尔特亲王来到这里的时候,确实寄宿在了一家农舍里。 碰巧农舍主人家的小女儿在不小心被烟碳熏坏了嗓子,所以每天都在哭,说自己本来就又丑又黑,现在连嗓子都毁了,以后一定嫁不出去,没人要了。 王储当时为了安慰她——当然更准确的来说是为了让她闭嘴——也就这么看玩笑的说了一句。 丑女孩听见了,不哭了,抬起那张糊了一脸鼻涕的脸,看着他: “真的么?” 农舍的主人连连对他抱歉,惶恐的赔着笑,将女孩往后面的屋子里推,但女孩执拗的转过头,再次确认道: “你会娶我的吧,对吧!” 砰。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就被关上了,最后看见的是她因为扭头在脖颈处堆积的黝黑皮肉。 微微感到恶心。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只不过得到了“恶心”印象的女孩子,到现在都记得那件事情。 王储想起来之后,高高在上的开口了:“那不过是开玩笑的话。” 听见他这么说,姑娘的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似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王储怕她没听见,就又重复了一遍:“那只不过是我当时开...” “不是不是不是——”姑娘更加大声的抱着头嘶吼起来,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可以算的上是涕泪横流。但是和“梨花带雨”恰恰相反,没有一点美感,只招人厌。 王储看着她的那张脸,顿时连看在是儿时玩伴的份上说点好话的耐心都没了,冷冰冰地说道: “莫非你还想凭着一句玩笑赖上我不成,别做梦了。” 姑娘捂住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出的话也是支离破碎,不能成篇:“我啊...我...你知道我为了再见到你,花了多少心思吗?” 她说到这儿,跪在地上轻轻的抱住了那怪物的翅膀:“你走了以后,我一直在、想你啊...因为你那么高贵,还不嫌弃我,说要娶我,我真的、好高兴。” 王储不耐烦的甩去剑尖上的鲜血。 “别人都耻笑我,欺负我,每当被人看不起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她保持着那满脸的涕泪傻笑起来,“我就很不屑,因为我的未婚夫,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好上一千倍啊。” 他唰的将剑收回鞘里。 “但是,你总是不来,我担心你忘了,很想去提醒你一下,但是我、见不到你。” “因为我只是一个平民,是农夫的女儿,没有一点身份,所以没有办法见你。” 她转过头来望着怪物巨大漆黑的眼睛:“但是幸好,我拾到了这个怪物,它比我还丑,所以我很喜欢它,就算爸爸不允许,我还是偷偷的养着它。” “后来有一天,我又被人欺负了,同村的男孩子,把我最喜欢的裙子剪满了破洞,因为他说,丑八怪不应该穿好看衣服,那是在糟蹋东西。” 王储越听越不耐烦,正想开口打断她,但那姑娘的眼睛在此刻突然转了过来,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过是没有好出生、没有好相貌罢了,但是老天是公平的它给了我你这么优秀的未婚夫,不是吗。” 她小小的眼睛就像毒蛇一样,像个安静又充满攻击力的疯子,一旦发病,就要和人以命搏命。 “但是我见不到你,王子应该娶的人,是公主才对,所以我想,只要我变成公主,不就好了吗。” 她的声调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传说里不需要什么身份就可以被认为是公主的角色,就是被关在高塔里的神秘美人啊——哈哈哈哈!” 她毫不停歇的大笑着,整个塔里都回荡着她歇斯底里的粗噶笑声,一直到笑出了眼泪才停下。 “我很聪明吧,对吧...我利用这个废塔和这个怪物和我自己,整整演了五年的戏。没错,一开始的留言,也是我自己放出去的。” “我本来以为不会那么成功的,一定会有勇士出现将我和它杀死,不过我也并不惧怕这个结局,因为我是死在去见你的路上,这很好。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蹩脚的故事居然能这么成功——成功到我最终引来了你。” 王储被她盯的后背生寒,生怕她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但姑娘只是盯着他,并没有太多的动作:“我等你等的太久,久的我都已经忘记对你的感情,久的我都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位又美丽又高贵的公主。” 怪物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滚落出一颗巨大的眼泪。那湿漉漉的眼睛那么通透,分明在表示,如果他能开口,一定会说,她就是它的公主。 姑娘摩挲着怪物粗糙的皮毛:“如果你一直不出现,该多好啊,我就能这么一直生活在美梦里,不用醒来,而它也不用为了引你上来而......而...” 一直默默凝视着她的怪物眨了眨眼,它那么丑,眼睛却像镜子一样亮,将她的脸拉的很尖,很好看。这样的已经凝视持续了六年,它默默的看着她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自己也默默的从小怪物变成大怪物。 但是它伤的太重了,不过残喘了一小会儿,就慢慢的,浑浊了瞳孔,再也没有生气。 姑娘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优雅的身段和金发让她看上去似乎真的是美丽的。 王储看着那尸体,忍不住说了一句:“一切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但是说完他就觉得不妙,生怕这个丑女人会发狂,结果她只是很伤心的点点头,不断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漫长的高塔生活,其实早就就将最初的执念磨平了,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一直呆在这里的理由。 她虽然长得很丑,家境也不好,却特别的迷恋童话故事。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公主和恶龙的故事,因为她觉得,其实恶龙才是真正爱着公主的人,只是它没有嘴,说不出。 恶龙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去赶跑想来和它争夺公主的人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那种被爱着的感觉,是最令她羡慕的。 她没在理会王储,抬头看了看露台外的天,多少次她曾坐在那把椅子上看它在塔外飞翔。 如今只有风和云。 长得丑,真的是很不公平的事情,但是如果把这一切,看做是一个童话,一个公主用美貌换取爱情的童话,也很好啊。 这个童话,本来也是能拥有幸福快乐结局的吧。 ———————————————————————————— 短短的一周,这个国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王储与恶龙同归于尽为开端,议会纷纷指责国王之前对此事的放任态度,格尔特一派得到了更多的地位。 同时,民间的宗教改革运动兴起,教皇失势,这直接影响到了国王失势,同时国王的情妇被医生查出患有黑死病,这让国王以及他的宫廷上下十分恐慌,地位也一落千丈,最终在心力憔悴之下不得不传位给长子格尔特,由于格尔特此人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即为爱德华四世。 一切看似已经尘埃落定,但是表面的平静下必然只是多方势力博弈暂时均衡的结果。 王储说是被恶龙杀死,但是恶龙以及那位传说的玄乎其玄的公主却也消失不见了,浪漫的民间传说最终被更替,只有残酷的斗争历史,在不停的前行。 之后,还曾有好奇的家伙去往那爬满枫藤的塔里看过,不过就算是走到了塔顶,看见的也不过是一团干草,以及一把椅子。 那椅子以前想必很是华丽,但是那缎面,都已经被晒褪了色,只在阳光下,反射着柔软的一道弧光。 第四十一场票子要伐? 公主与恶龙的事件结束,黎尧和央鸣已经解决了谜团。现在如果想去往下个世界,就得杀死央鸣。 黎尧自然不会这么做,他下不了手,而之前一直想说服他的狗蛋儿也不知道又要消失多久,总之一直没有出现过。 现在他正坐在马车里,和来时一样,他的对面坐着泽德。但是央鸣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提前回城堡去了。 虽然案子已经结束,他和央鸣之间本来也不该再有什么牵连,不过谁也没有刻意说出,黎尧自然也很乐于装傻,不提这件事情。 这短暂的平衡没人打破,最好不过。 泽德手里把玩着一朵末梢微微有点枯萎了的小花,捏着它细细的茎在手里转来转去,然后又一瓣瓣的揪下它狭长的花瓣,一片片丢出窗外。 黎尧:“没想到你还相信花瓣占卜。” 泽德:“闲来无事而已,如果我不玩弄它,我就得玩弄...”他没有说完,只是笑了笑,没抬头。 黎尧打了个寒战,不敢说话了。 马车依旧吱呀吱呀的行驶着,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泽德揪完了花瓣,有些失望的开口: “真遗憾。” “怎么,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嗯,我想要一个人死,在占卜这次能不能成功。” 黎尧差点用母语开口:“喂!你别吓我啊,你在开玩笑吧?!” 泽德抬起头顺便把光秃秃的花茎也丢出窗外:“没。但是有志者事竟...(noawillingheart.)” 他那个“heart”的音还没有发全,窗外就传来了一堆人粗鲁的喊叫,黎尧赶忙扒着窗户去看外面的情况,是一伙儿来势汹汹的骑兵,其中一个舞着长枪横空一划,将头盔上抬,叽里呱啦的用不知是哪里的方言说了一通。 黎尧听不懂,连忙问外面的脚夫: “发生了什么?” 脚夫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比较镇定的回答到:“是路利亚家族的老三和一群侍从。” “路利亚家族又是?” 脚夫指指东边:“是东边的领主。” “领主的儿子跑到这来干嘛?” 泽德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回来:“这不是常识吗,一伙强盗罢了*。” 黎尧还没弄懂,外面的动静变的更大,就连窗户边的脚夫这次也变了脸色,嘴里念叨着怎么动手了,然后惶恐的向后退去,转身逃走了。 黎尧虽然不明雾里,但是也明白应该逃走,可是他刚推开门,一支箭就嗖的一下射了过来。 闪着寒光的箭尖极速飞近,瞳孔也一齐收缩—— 眼前画面一白。 他的身体正下意识的要避闪,可他突然发现了,一切已然不在。 他又回到了那个空间,就恍如做了一场梦,一抖,醒了。 怎么这就回来了?! 他不是还没有完成任务吗? 被那一箭惊出的冷汗后知后觉的泛上来,他坐在白色的床上看着前方白色的虚空,在脑海里询问到: 「狗蛋,你在吗?」 “嗯。” 熟悉的难耍照常响起,他这才感到了一点踏实感,但是又接着问道: 「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段小时候的记忆就像突然被想起来似的出现在脑海里,他晃了晃脑袋,听见狗蛋儿回答道: “因为你已经完成了任务,而且将死。至于杀死主角,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法强迫你。” 黎尧对这番说辞感到十分怀疑:「就这么简单?」 “要不然又如何,我能与你交易的不过是你的记忆,但既然你认为与所做的不等价,我们之间也就无法等价交换。” 黎尧心想,那岂不是以后就能讨价还价...... “放心,不会再降低标准了。而且处于对任务质量减少的补偿,你要完成更多的单体数。” 黎尧这下倒是有点惊喜:「没想到你还蛮通情达理的,只要不要让我杀...他,别的都好说。」 狗蛋儿冷笑两声:“你还真是容易被潜移默化,明明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我,你反而感谢起我来了。果然人类的心里一旦种下认知,就很好控制。” 黎尧不和他计较后面的腹诽,心情大好:「下一个世界是什么,说说吧。」 “就是你原来认知里的那种世界。我刚刚说了,由于你的选择,你今后将会不断穿梭于较为琐碎的故事中。到以后你就会知道这并不是比杀人更美好的体...” 「诶行了,又开始了你,你直接说吧,我要干嘛?」 狗蛋儿这次好像对他的打断感到很不满,冷声说:“让主角顺利完成他要做的事情,为他排除干扰。” 「就这样?」听上去倒是不难。 但是他没有等到回答,眼前的画面就波纹般的一闪,然后———————————————— “票子要嘛联票,可便宜!”面前一个横肉堆了一脸的男人眯着眼睛笑道,手里拿着一打票子,小眼睛里贼溜溜的发光: “挂牌价,五百,走不走?” 黎尧还没来得及为那一口普通话怀念,就被夏日里的滚滚热浪呛的喘不过气,而身后好似有辆大巴正开过去,那汽油味儿卷着灰尘刷的就扬了起来。 男人的光脑门上不知是油光还是汉光,铮铮发亮,并且还在一个劲的说:“广州街、清明上河图、梦幻谷,好玩!来一张吧帅哥!” 虽然黄牛党这种乡土特产也让他感到很亲切,但是他还是不耐烦的挥手拒绝,然后拖着箱子就走。 等等,箱子!? 他回头一望,左手上果然拖着个箱子,是那种最常见的银色铝框,挺大,而且沉,而且自己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 啊啊...不管是几次,这种突如其来的穿越方式还是让他感到不适应。那黄牛党见他回头了,以为又有了希望,黎尧连忙拖着箱子快步离开了这个大概是下车点的地方。 待在一棵树下坐定,他才开始思考起来,那人刚刚说什么广州、梦幻谷,难道这里是广州? 可恶的狗蛋儿,连一点背景都不介绍,简直就是一条咸... “这里是横店。”听上去很磁性的男声突然说。 黎尧:「...靠,我一说你坏话你就出现了。」 “并不是,墨菲定律*罢了。这里是横店。” 横店...? 他张望了一下,果然看见了一些脏兮兮的条幅上写着,横店x日游的字样。 「我是什么身份?」 “你是一个辍学的大专生,叫章磊,立早章,三个石。来这边想演戏。” 「哦...央鸣他是什么身份?」 “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一个配角的长番外,用几十篇日记侧面描写了主角在横店的生活。” 「这什么书啊,还挺复杂...所以,我就是那个配角,那央鸣是什么身份?」 “一位著名艺人,将要面临演艺生涯以及人生的挑战,你需要作为他的普通人朋友帮助他。就这样,祝你好运。” 狗蛋儿消失了。 黎尧垂着头想了一会儿,这次的事情说上去也不难,很明显,自己要作为龙套混进组——勾,咳,认识上央鸣——解决会害他的事情——ok。 这样一想总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他站起来正要出发,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不知道住哪! 总之先找个旅馆吧...包和箱子都很重,带着真是太累了,他的头上带了一个黑帽子,只感觉脑门子上全是汗,附近最大的建筑就是国贸大厦,周围则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店,他望了望路牌,沿着一条路就开始走,两旁的店很小,也很亲切,就像任何一个小县城或者二三流城市的老街一样,红底黄字的塑料板招牌、蓝底白字的塑料布招牌,立在街边总让人忍不住竖着去读的广告牌,有的还破了一块,小小的三角形蔫头耷脑的垂下来。边缘脏脏的。 他一边张望着一边走着,迎面就过来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铲短的两边剃了个闪电的标志,黑色背心上写着歪七扭八的英文: “rats!(大老鼠、卑鄙者)” 黎尧就笑了,这明显是没看印了什么就买的衣服,连是骂人的话都不知道。 那“大老鼠”看他笑了,也笑了一下,打量两秒,问道: “才来横店的?” 黎尧:“嗯。” 老鼠自来熟的拍了拍他的肩:“哥们,来了就是朋友,是一家人,我山东临沂的,你哪儿?” 黎尧愣住了,这个设定狗蛋儿好像没说,就瞎编道:“从....从广州过来的。” 老鼠:“哦,看你年纪不大,不会还没成年吧?” 黎尧:“成年了。”应该吧。 老鼠作势要去拖他的箱子,被黎尧躲开了,老鼠又笑了:“哎,你一直背着行李也不像话啊,我带你去找个宾馆吧,这儿我熟,便宜!” 黎尧:“行,但箱子我自己来就行了。” 老鼠:“我又不是坏人,怕什么...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黎尧点点头,跟着老鼠往前走,老鼠又说:“但是小兄弟你长得真的挺俊的,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要是以为长得好看就能当演员,你可赶快回广州吧。” 黎尧心想我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就看见老鼠一回头,用一种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和口气说: “因为横店这儿,想混出头,太——难了。”(外带一个歪着嘴的邪笑) 黎尧:“......”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种二13,好像不会是什么坏人。 第44章 附录1《横店日记 本章录入的是上章中提及的某书长番外:章磊的日记。该番外形式特别,通过一个小人物的眼睛,用几十天的记述介绍了涉及巨星某巨星(某书主角)“横店丑闻”的真相。 ps:日记所记内容会与正文中成为了“章磊”的黎尧所经历的有出入。仅供了解横店的环境以及大致风貌。 为防剧透,暂时不会完全放出。 —————————————— 《横店日记》by章磊 节选一: 前言 想必很多人都曾幻想过功成名就,以及功成名就之后,故作谦虚地发表感言的模样。 我也是。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等到我成了天王巨星之后,我就会出一本书,讲述我的经历。 我一直有写东西的习惯,因为我觉得记忆是很不可靠的东西,想要保存,或是说想要证明曾经生活过的时光,那只有两种载体能做到。 一是文字,二是影像。 所以我是个爱写记录又梦想着成为演员的家伙。 我未来的书里,会写,我是如何奋斗的,然后又是如何成功的。 应该是这样,我想。 但是现在,我还没有功成名就,一切才刚刚开始,如果这是一本结局已定的小说的话,在这里我一定会写到: “很多年之后,当我再次回忆......” 不过未知的东西也很有趣。我现在正坐在车上,我看见窗外田野上有一头牛,甩着尾巴。 或许我写东西会有流水账的毛病,但是反正是给自己看的,而且以后要出书的话我也会好好整理了再发,所以就这样吧。 牛一下子就没影了。 我的横店生活,大概将在九个小时之后开始。 —————— 节选二: 5.27晴 今天我终于打算去横店。 我受够了在电大的生活,我查了一下,一般是从义乌转车去,但是死党三子的老姨要去杭州拿货,就把我也捎上了,毕竟从杭州转车也是一样的,而且算下来能便宜几十。 我只是舍不得我在宿舍墙上写的那些话,便宜了后来的小子,我写的真是好,而且拿圆规刻了半天呢。 收拾好了之后发现行李也不多,还有些碎碎叨叨的东西,我留给了三子。 关行李箱的时候,我力气大了点,把刷牙杯子给压破了,有点可惜,虽然是塑料的,但毕竟用了好几年。 结果到了杭州那边,和我想的完全不同,我本来以为,西湖该多美多美,我是在一公园站那边下的车,就看见一个普通的湖,别的什么都没有,什么断桥、还有盗墓笔记里的西泠印社,我都没看到,远远的倒是看见一个塔,估计就是雷峰塔吧,反正好歹也是看过了。 毕竟还要转车,望了两眼,我就又去了南站搭快客。 最后车将我扔下来,这就是到了,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小姑娘,没多漂亮,但是皮肤很白。那些推销旅游联票的人凑上来,就听抱歉的笑笑说,不要。 从芜湖到横店,真快啊,我为了这段距离不知做了多少心理准备,真正实施起来居然那么轻而易举。 找地方住的时候遇见了一些糟心事,就不说了,祝我今后一切顺利吧。 —————— 节选三: 5.28晴 我以为昨天住进这个小破旅馆已经够糟心了,没想到还有更糟心的,明明还没到12点,我还在睡着呢,那个前台就来砰砰砰砸门,大意就是,还续不续房了,不续就滚。 我本来就有起床气,当时心里的火就蹭蹭往上冒,有种想动手的冲动,但是最后我不得不忍,毕竟我一个外地人,除了自己,什么依靠都没有,我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狗屁的旅馆,条件不比猪圈好多少,还了价还要一百块,我真是气死了。 后来还是刘哥给我找的房子,押一付三,水电走表,六百一月,相当不错的地方。 我是真心感谢刘哥,他不过是我在一个横店群里认识的网友,也是我芜湖老乡,不过平时没怎么交谈太多。他还怪我为什么昨天到了不给他打电话。 心里真感动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以后等我发达了,我肯定会报答刘哥,但是这话我没说出口,我也知道,这听上去很假。 但是我会记在心里的,而且再不济,我不是还写在了日记里了嘛! 刘哥还说一开始就别想着转转玩玩了,横店就这么大,以后你就会透熟了,来这里又不是旅游的,所以尽快跑戏、融入这边的横漂是关键。 我连连点头,刘哥说的很对,我又不是那些来旅游的人,还是那句话,我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也还是那句话,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刘哥的! —————— 节选四: 5.29晴 唉我简直不知道为啥人写日记老要写天气,挺烦的。 今天是我来横店的第三天,跑的很累,写字的时候手都有点抖,就简单记记吧。 在这里当演员,得有演员证,那些材料和手续,刘哥说他会办,然后尽快给我,然后找了一张别人的演员证给我,他说这个人是个大学生,来横店才半个月,就跑了,房子也退了,演员证也不要了。 我挺惊讶的,问,为什么要跑?刘哥说,吃不了苦呗,那天演一个日本鬼子,趴在泥水里装死的戏,又是雨天,就受不了,崩溃了。 我听了倒也有点理解,雨天多冷啊,还在泥水里。当时刘哥和我是在外面,他旁边还有个,叫什么...小王。小王就笑,说这有什么的,总比三伏天拍戏好,衣服里都爬蛆! 刘哥说,你别吓他了。但是反正我确实有点吃惊,应该是假的。 演员证上面那个小伙子,长的虽然没有我帅(这不是我自己吹,我不是个自恋的人,真的,在电大的时候,我基本上是校草。),但是好在发型和我一样,又模糊,乍看也看不出什么,证件照我就没看见照的好看的人。 啊,当然,暴走大事件里的唐马儒除外啦,哈哈! 我想起刘哥说,这是个大学生,就说,好好的大学生,到这边找罪受干嘛啊,然后小王的头又伸出来告诉我,人家本来就是来体验的,家境也不错,还是大学生,一开始就没认真。 这种人就是没吃过苦,闲的发慌来找罪受,我以前在微信上聊过一个女的也这样,不愁吃不愁穿什么事都没有,整天怎么怎么忧郁又怎么哀伤的,那句话说的真好,矫情! 今天就这样,唉,累死了。 —————— 节选五 6.23雨 今天下雨了,我们一群人没地方避雨,就躲在那个道具桌子下面,今天天很冷,本来以为雨一会儿能停的,结果越下越大,我冻的发抖,牙齿直打战,我和昨天遇到的小虞妹子一起躲雨来着,她戏服是那种民国女学生,蓝衣服,小领子,呃,我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歪的一条的领子,挺好看的,要不是高领,从那个角度我肯定...嘿嘿,当然,我也就是想想。 为了给小虞不被淋,我自己半个背都湿了,那些场记啊副导啊都躲在车上呢,那车我远远望着都还有那么大的空地方,给我们躲躲雨会怎么样啊,真是的。 我心里这么想着,不知道是起作用了还是怎么,那个龅牙的女助理真的头举着文件夹朝我们跑过来了,让我们去车上躲雨,我心里当时挺感动的,本来以为她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原来也挺善良的,结果她后来又说了一句话,把我鼻子都气歪了,她说,快上车,别把我们的衣服弄湿了。 靠,感情我们群演还不如这些破衣服啊! 还有,今天我和小虞一起往公寓走的时候,我想,给妹子买个饮料吧,然后那个缘客来门口的女人居然连脸都不红一下说要十块,就是那种绿茶呀!康x傅的那种! 小虞说,我们是剧组的,然后她说,哦,那三块。 在横店真是要处处小心! —————— 节选六 9.4多云 我没想到他那样一个大明星,还真是没什么架子,昨天他给我的那瓶水,我没舍得扔,evian...和三子打电话的时候聊起来这个水,他还说,这水他女朋友都是买回去做保湿喷雾的,啧,金贵。 我把水喝了,换上自来水,插了枝野花,扔在窗台上,也算是一点小情调。 最近那个抗战的戏听说巨坑,我看见群里好多群特都说,一听见是这部戏,就不接,唉,特约就是好啊,还能选,我可没得选。我今天就跑了那个组,把群众当武行用,那个炸弹炸的,土崩的我衣服里全是。 或许我以后还能看见他,到那个时候,我一定得鼓起勇气,要一张合影。对,还要准备一张纸要签名,然后给我哥们三子也要一张。 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他那样的天王巨星呢?来横店也三个多月了,天天就是累死累活的赚钱,我都快忘了我来的初衷是什么。 不过,饭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理想啊,还是努力挣钱,找机会吧。 加油,明天会更好的! —————————————— 以上内容仅供参考横店真实背景。内容与《横店笔记》共通。 第四十二场要办卡吗? 那老鼠带他去的地方是一幢公寓,黎尧本来还以为他会是那种给旅馆拉客的托,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因为老鼠在和房东介绍的时候,房东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后来他才知道,一般的房东不愿意把房子租给外地人,因为很多人总是吃不了苦,花光了钱,就跑了。 那老鼠直拍胸脯:“这是我远方表弟,没事,我担保!” 又扯了一番,房东老头才答应租房子,是和老鼠合租的五楼,虽然爬楼很累,但是好在这个房子设计了一个很大的阳台,热水和网线都有。 老鼠帮黎尧一起把箱子拎上五楼,看起来没什么,等到的时候两人都是气喘吁吁,老鼠开了门背靠着墙拽着背心不断翕合想弄点凉风,喘着气问黎尧: “兄弟,你这箱子里面都是什么玩意,沉死了!” 黎尧喘的比他还厉害,根本没空答话,他打量着屋子,看起来还不错。 老鼠见他打量,说道:“这里很好的,离演员服务部很近...我去给你倒杯水。” 黎尧看见地上还铺了席子和枕头,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说:“怎么还有地铺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老鼠也仰头喝了一杯,抹抹嘴:“不是,夏天天热,我睡地上凉快,我早就想找个合租的人了,今天正好碰见你,有缘啊兄弟!” 他说着,还把杯子伸过来,黎尧假模假样的和他碰了个杯,决定打听央鸣的事情。 “我听说最近那个...”他说到一半才想起并不知道央鸣在这个世界是否还叫那个名字,就含糊到“那个天王要来横店拍戏?” 老鼠猛的放下塑料杯子:“哎呀,兄弟,你也是央哥的粉丝啊?真巧!” 央哥...总觉得有点搞笑,黎尧点头:“我可喜欢他了。” 老鼠显得很激动:“说实话,我就是为了央哥才决定当演员的,他真他娘的帅,演戏还那么好!” 黎尧打开箱子,一边收拾,一边继续套话:“看来你是他的老粉丝啊。” “那可不,”老鼠眼尖,看见了他箱子里的蓝色蚊帐,“哎,这不是学校的蚊帐嘛,好久不用了,我都是直接点蚊香片。” 黎尧:“那不贵吗?” 老鼠:“没事,我是特约,这点钱还花的起...我继续说央哥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从小学就开始看央哥的戏了。” “小学?!”自己不会和央鸣差很多岁吧? 老鼠一点也没觉得奇怪:“是啊,小学,难道你小学的时候没看过琴心剑?” “呃,看过,我想问你,之前他和那个谁的绯闻...” 老鼠显然是个很单纯的人,几乎是想让他说什么就会说什么:“你说李舫然啊,那个当然是为了宣传电影炒作的,这次炒的厉害了点罢了,还说什么订婚,央哥才二十九,用不着现在结婚。” 二十九,不算老。黎尧看着不断成功的套话,终于有了一点做穿越者的感觉,到了新环境,没有用自己的智商套过话的,那能叫穿越者吗?! 正当他洋洋自得的时候,裤子口袋传来了震动。 诶,我有手机? #您的好友(智商)已下线# 都忘了有手机了,真是的,那还问什么啊,百度一下,就全有了...他一面想着,拿出手机一看,是个备注为“三子”的号码,接通之后,一口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就冒了出来: “把子啊,到啦?” 黎尧看了老鼠一眼,大概能听懂后半句,就用普通话回答道:“到了。” “辣昂日头好啊?” 黎尧心里暗恨,老子上个世界听不懂鸟语,现在又听不懂方言,这日子没法过了! 但是少说总是没错的,所以他只是很简单的嗯了一声。 “小g子今遭怎啦噢噢——长途,不跟你谈心了,挂了。” 对方自说自话的挂断之后,老鼠问:“谁啊?” “一个朋友...问我到没到。” 老鼠:“有人挂记着真不错啊,我已经一个月没和我爸妈说话了。” “那你怎么不打给他们?” 老鼠:“什么名堂也没混出来,不好意思打,一打电话我妈说着说着就要淌眼泪,要给我打钱。” 黎尧:“那也该打个电话...能说说话总比不说好。” 等以后说不上话的时候,再后悔就迟了。这话他没说出口,但是老鼠应该懂。 收拾了一阵之后,老鼠说:“你差点就来晚了,横店两假是不办演员证的,走吧,去办张电话卡。” 黎尧:“好。对了,那个...央鸣的戏什么时候拍:” 老鼠拍拍他的肩膀:“他们九月四号开机。我也想混进去呢,到时候招人了和你一起去。” 黎尧这下是真挺喜欢这小伙子的,虽然剃了个略蠢的头,但人还是挺不错的,到现在为止真是帮了他不少忙。 下楼的时候,他们碰见了一个人,老鼠招呼道:“燕子!” 那个叫燕子的乍一看黎尧还以为是女孩子,很白净,五官也好看,脖子上扣着包耳式的那种大耳机,穿着一件挺宽大的白t恤和七分牛仔裤,细瘦的脚腕上扣着一道红绳,穿着一双蓝色运动鞋。 燕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和他们擦身而过,进过黎尧旁边的时候,从白色的耳机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很激烈的金属乐。 等走到楼下,黎尧才问:“刚刚那是谁啊?” 老鼠抬眼看了看房顶:“文艺吧帅吧就像那些脑残偶像剧男主似的吧人家可不是来横店当苦逼演员的,是来写小说的。” 黎尧感到很好奇:“写小说?” 老鼠示意他往右走,一边说:“是啊,明明长了一张主角脸,气质也好,还是北影的高材生,但是人家就不演,专心写小说,就是用来演戏的那种。” “那是剧本吧...剧本和小说不一样的。” 老鼠耸耸肩:“我可分不出来,我连中学都没上过,没文化的很。” 黎尧:“那他来横店就是找灵感?” 老鼠:“嗯,有时候会发疯,缠着别人问东问西的,当然了,我们也很理解,艺术家不都是疯疯癫癫的嘛...到了。” 营业厅很小,但是毕竟开着空调,一进去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办一张横店的卡挺划算的,短号三十块。 黎尧从钱包里翻出身份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暂时叫“章磊”,老鼠一看见这个名字笑喷了,说: “你怎么叫这个名字啊我以前班里,有四个zhanglei,三个男的,一个女的,花蕾的蕾,上课老点混,所以后来老师就直接叫他们,男张磊,女张蕾,胖张磊,瘦张磊...哈哈哈哈,提一次我就笑一次。” 黎尧也觉得以后会因为这个俗名而吃亏。 之后还要去复印身份证和租赁证什么的,那个老板果然也在宰人,但老鼠的本地音一开口,价钱就降下去了,老鼠告诉他,这还不算什么,在横店最会宰人的是各种三轮车,你要是刚来,给了大面额的钱,那基本上一定会被拿跑,不会找钱给你。 等到这一切都弄好之后,演员工会也下班了,只能等明天再来办。 街上人不少,一些小饭馆已经开始的做生意了,厨房传出那噼噼啪啪炒菜炸油的声音勾的黎尧馋的要命,他本以为老鼠会说,既然是就今天认识的第一天,那我们就去吃一顿,什么的。但是老鼠并没有。 “吃再好的玩意下肚,过了一宿都一样了!”他对黎尧说教道:“很多人来横店,嘴上说来什么追梦啊,其实就是来旅游的,都没真的吃过苦,我一开始也是,天天下馆子啊,后来就沙县了,现在,自己做最划算。” 黎尧回忆起自己的合同:“我们那个房子好像不给做饭的吧?” 老鼠摆摆手:“没事,我们阳台很大,别弄那些味太大的被老头闻见就行了,再说他鼻子本来就不怎么好。” “你做的饭...我能吃吗?” 他的意思是问能不能分摊伙食费,但是老鼠却听成了对他厨艺的怀疑,当即就夸下海口:“我告诉你,我那水平,绝对是国家一级厨师!” 而在一个半小时之后,黎尧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确实是国家级——前提得是皮特凯恩群岛这些人口不过百的小小小国。 他移开了正在品尝生西红柿拌鸡蛋糊的筷子,而这时老鼠正兴致勃勃的端上了自己最后一道压轴的硬菜。 他撩起围裙揩揩手,介绍道:“这个可是名菜,仰望星空啊*,听过吧,□□都提过的!” 黎尧往盘子里一看,三只被摆成头朝上的鱼正死不瞑目般的盯着他看。 他直接放下了筷子。 “你吃啊,可好吃了。” 黎尧连连拒绝:“我吃饱了,真的。” 老鼠正要再劝,突然有人在敲门,黎尧第一个反应就是房东来了,结果门外站着的事那个燕子。 “是燕子吗?唉,又来蹭饭了,让他进来吧!”老鼠端着碗对黎尧喊道。 蹭饭就那样的饭,真的还要蹭吗...他打开了门,燕子走了进来,轻车熟路的就给自己去装饭。相比于黎尧的惊讶,老鼠倒是见怪不怪:“他经常来蹭饭,毕竟我做的菜这么好吃,也是正常的。” 黎尧默默地对老鼠谜一般的自信以及燕子谜一般的口味在心里表达了仰慕之情。 老鼠:“对了,你两还没认识过,燕子,这个就是我的舍友,帅哥章磊,立早章。小章,这位叫薛晏,我一般叫他燕子。” “你好。”黎尧对这位画风奇特的男生很感兴趣,可对方并不想多和他说话,点点头,就继续吃饭了。 燕子长得确实很漂亮,从侧脸望去更像妹子了,尤其那件白t恤还松松垮垮的,领口的锁骨真算得上凹凸有致。 这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实力”吧...他感慨了一会,掏出手机,唔,三条来自运营商的短信、三十七条来自微信同学群的消息,还有四条来自另一个人的语音。 名字是spider,是个妹子,简单的来说就是微信上的暧昧对象。 黎尧发现他对自己的新身份还是了解的太少了,这时候他收到了一条三子的消息: 「新卡办好了号码记得发我啊!」 要是发了过去他再打过来自己也听不懂,所以黎尧只当没看见这条消息。 然后他打开了百度,开始搜索“央鸣”。 网页搜索结果很快出现,他没点进百度百科,反而被一个贴吧里的真爱楼吸引去了。 那个帖子是这么写的: “去年,我相信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被称为央鸣年,因为只要提到那年,不管是大人也好小孩也好,想到的,不是那史无前例第一烂的春晚,也不是冬天的时候网络上爆发的民众骂战,而是央鸣那张屏霸了很久的脸,还有那个被后来无数导演奉为圭臬的著名长镜头—— 万敌临城,血流漂橹,灰茫压抑的天色下雪花打着旋儿飞散向各处,有一人,在城墙上拥着白色大氅凛凛而立,带着不屑的傲气睥睨着脚下,如同那震天的嘶吼与哭嚎,也不过只是尘埃。他抬手拂去了挂在鬓角不肯离去的一团雪絮,然后利落的拔出腰间佩剑,一跃而下,剑柄火红的流苏划过屏幕,随之画面就切换成了纯白色,殷红的草书浮现出来—— 这正是年度神剧《三刀六洞》的开场!!!” 底下还写了一些别的电视剧片段,总之是把央鸣吹捧的天上月地上无,他顺着三刀六洞的词条点到央鸣的绯闻女友又点到他的出道经历,在了解了一番之后大概明白了,央鸣在这个世界里,真的是一位巨星,如日中天的年轻巨星。 但是不管是什么身份,他总会找到他。 第46章 地四十三场要剧本不? 薛晏吃过饭之后居然没有走,而是到阳台上坐在了椅子上乘凉,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老鼠收拾碗筷去了,黎尧也走到阳台上,不露痕迹的打量着这个男生。 刘海有点长了哎,而且眼睛的颜色很淡,不是一般人的咖啡色,是很淡的茶色。 望的好好的,那双茶色眼睛突然转了过来: “你看什么?” 黎尧吓了一跳,有些慌乱,下意识找了个理由,说: “我是在,呃,我在听你听的什么歌...听起来挺不错的。” 那巨大的白色耳机里确实有音乐声流出。 茶色的眼睛又转了回去: “al.(鞭挞金属)” “鞭挞...”好歹在上一个世界里混过,他虽然听懂了,但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老鼠说的没错,艺术家总是疯疯癫癫的。 “你是刚来的?”燕子问。 “啊,是,今天刚来的。”他也找了张椅子搬来坐下。 “为什么来的,为了梦想?” 这话虽然语调很平常,但是还是让黎尧感到了一种嘲讽。 他略有些不快:“不是。” “哦——原来是为了央鸣。” 黎尧惊讶的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燕子这次还是没转头,但是笑了笑:“炸你的,没想到真的是。” 黎尧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还好老鼠出现了,他甩着手上的水渍,顺便在裤子上擦了擦,说: “你们聊什么呢?” “啊,没什么。” 老鼠也拖来一张凳子坐下:“说起来,燕子在横店的时间比我还长。诶,燕子,你答应那个导演了吗?” 燕子只是讽刺地扯扯嘴角。 黎尧:“什么导演?” 老鼠把腿翘起来:“有个神经病,到处吹自己要拍电影,递剧本,结果别人一看,什么狗屁玩意,再一问,原来什么都没有,赞助,设备,团队,什么都没有...他还看上了燕子,要让他演主角。” 黎尧:“大概是讲什么的故事?” 老鼠想了想,正要说,又看了眼燕子,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厌烦之色后,开口道:“就是有一个男孩子,他的听力,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什么,有延迟啊,就是听见的话,比现实的要慢一天。” 黎尧:“听上去蛮有趣的。” “得了吧...反正没人想搭理他,这年头,不给钱,想让人去拍戏,可能吗?要说找人一起成立什么工作室搞微电影也罢了,一个*丝也要拍正经电影?”老鼠做了一个很嫌弃的表情,“看来是没吃够苦。” 黎尧:“为什么...没人支持他?” “他一没名气二没作品,这年头好剧本多了去了,凭什么看上他的现在几点...”老鼠说着,抬起手腕一看表,“要到七点了,要来了,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黎尧:“什么自己看?” 燕子说话了:“一到七点,他就会来这边宣传。” 黎尧本以为会有个人拿着大喇叭游街窜巷的喊,但是并不是,没听到太咋呼的声音,倒是好像从楼下传来了物体碰撞声。 不一会就有人敲门,老鼠示意黎尧自己去看。 黎尧挺迟疑,那敲门声显得很斯文,也很有节奏,而且不断绝。 他打开了们,隔着防盗链看见了一张脸,带着圆圆眼镜的一个青年,嘴角破了皮。 青年看见他,没推销什么,只是说:“你是新来的?” 黎尧点头:“对,今天刚过来。” 青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或者说,那张略带伤痕的脸庞也一并明亮了起来: “你来横店是为了拍戏吧,和我合作怎么样,我有一个很好的剧本...” 老鼠从阳台探出头:“磨磨唧唧个屁啊,还不走?!” 圆眼镜青年缩了一下头,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沓纸,赔着笑递给黎尧,然后斯文的关上了门。 黎尧拿着纸回到了阳台,平心而论,他对青年的印象并不坏,为什么老鼠和燕子对他那么反感? 不过他和他们也还没到能问出口的关系。 老鼠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解释道:“其实我们也不是想对他那么坏的,他就是个牛皮糖,你知道吗,给一点好脸色就缠着你不放啊,太烦了,你是新来的,而且今天对他态度还不错,你等着吧,他肯定要缠上你。” 黎尧:“怎么个缠法?” 老鼠一脸沉痛:“打个比方吧,要是有机会,他连你拉屎的时间都不放过。” 黎尧展开了手里的剧本,可能是为了节省纸张,连个封面都没有,直接就是密密麻麻的上来,但是在正文之前却有一段很诚恳的介绍,那语气几乎是低声下气,可是说到展望的时候又有一种无法掩饰的轻狂感。 矛盾的人。 老鼠掀开自己的背心拍了拍肚子然后打了个饱嗝:“这个剧本我们这爿的人基本上都看过,拍出来肯定也就是一个青春文艺片什么的,叫好不叫座,你懂吗。这种玩意比那些讲劳碌人劳碌命的片子还没人喜欢。” “要是单纯的谈恋爱什么的也罢了,非要扯点稀奇古怪的玩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个赔钱的玩意。” 黎尧没回答,翻了几下剧本,对话不多,人物也不多,但是那些繁琐的提示语倒是连篇累牍,场号也极多,就算是身为外行人的黎尧也觉得这会是一场难拍的电影,更何况对摄影也好后期制作也好,要求都太高了。 白色耳机里的嘈杂音乐一曲终了,阳台上陷入了短短的沉默。 燕子开口了:“我不答应他不是因为没钱,我只是很看不惯这种人。” 黎尧:“哪种人...烦人的吗?” 燕子:“我以前的同学也有很多这样的,有了一个创意,就要拍电影,或者做动画、做游戏。这就像是拾了一双筷子就想开饭店一样。” 老鼠总结:“不知天高地厚。” 燕子:“是的,这种天真让我很恼火。” 黎尧:“但是...一切不都是从没有到有的吗...是吧?” 老鼠:“你刚来,这么想也正常,我再打个比方哈,就比如一个小孩说要当宇航员,我们觉得很可爱,不过要是一个老头天天喊着要当宇航员,这就很烦了。” 黎尧虽然有点理解,同时也觉得他们的比喻有些过分,很多成功人士不都是白手起家? 燕子看着他踌躇的表情,冷笑了一下:“你知道的还太少了,你要是知道拍电影有多难,就不会同情他了。” 然后他带着他的白色耳机站起来:“我走了。” 老鼠:“走好啊。” 燕子离开之后,老鼠帮黎尧的笔记本接上网线,他将黎尧的无线鼠标在手里颠了颠:“手感不错啊兄弟,挺专业。” 他打开电脑,看见桌面上的游戏图标,又笑了:“我就知道你也玩,几区啊,一起lol?” 黎尧还在想那个圆眼镜的事情,有点没回过神:“啊...啊?” 老鼠双击点开他的游戏,荧光屏倒映在眼睛里:“你还没回过味来啊,你是没经过什么事,这个拍电影啊,它是一个团队的事情,要大钱,大投入,不是民间搞搞就能弄好的。而且想拍也不是不可以,你去努力工作,挣大钱,再拍电影实现你的梦想,这不是很好吗,非要不切实际的在这边瞎喊。我们都是吃过苦头的,这个真的是不可能...哎呦,黑色玫瑰!和我一个区啊,也是,黑色妹子多....” 自说自话的老鼠转过头来:“开黑?” 黎尧看着桌面上陌生的游戏:“不...我不习惯和认识的人玩...” 老鼠一脸遗憾,不死心道:“别这样嘛,难道你没和别人开过黑?你段位也不低啊。” 黎尧根本不知道他说的那些术语是什么意思,更不可能和他一起玩了:“呃,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玩,不好意思啊。” 既然都道歉了,老鼠也不好强迫他:“那算了...因为之前是我一个人住,所以还没装路由器,等会我网购一个,你先用吧,我下去跳广场舞。” 黎尧:“广场舞?” 老鼠:“是啊,这边好多人都跳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和我一起去。” 毕竟还不够了解这边,黎尧决定从网上找一点资料,就拒绝了他。 老鼠走了之后,他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世界,但是真正来到这里之后,却又有了一种说不清的违和感、隔膜感。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好像自己的认知很浮,不能真正的和这里对上号。 如果狗蛋儿在的话一定又要说是什么记忆的后遗症吧... 他打开浏览器,面对着空白的搜索框,却又无从下手。 电脑摆在一张桌子上,而那桌子上还摆了一个挺胖的塑料的小钟。 滴答滴答。 如果说之前的世界,还能欺骗自己一切都是假的的话,那么在这个非常熟悉的世界里,自己再没有理由去欺骗自己。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真是太孤独了。 滴答滴答。 他最终输入了「黎尧」。 第四十四场来一局吗? 黎尧并没有出找到任何他想要的结果,或者说就算自己真的曾活于世,也没有能辨认出痕迹证据的能力。 “呼啊——”他仰在椅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果你现在想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在放松的状态下狗蛋儿又冒出来,黎尧一个没控制好,从椅子上栽到了地上。 “嘶——!”后脑勺生疼!他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下简直要气炸了:「你下次出来就不能打个招呼再出来吗?!」 狗蛋儿的声音没有起伏:“你觉得我小声的‘喂’效果会比现在更好吗。” 黎尧捂着脑袋从地上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这下别再给我砸蠢了...啊疼疼疼疼...” “你知道巴黎圣母院吗。”狗蛋儿突然问。 「知道啊,干嘛!」 狗蛋儿:“里面有一句话:人的心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绝望,海绵已经吸够了水,即使大海从它上面流过,也不能再给它增添一滴水了。” 「所以呢?」 狗蛋儿:“同理,笨到一定程度,也就不会怎么再笨了。” 黎尧:“!!!” 他一激动,手底下的劲大了点,后脑勺更是疼的眩晕。被这个该死的系统绕着弯的耍着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血气上涌,巴不得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 “你这个咸鱼系统,我和你拼了...我...我...” 他“我”了半天,最后一边“我”着坐到了床上继续揉头,又“我”了一会,最终发现自己拿狗蛋儿没有一点办法。 狗蛋儿:“你怎么不‘我’了。” 黎尧:“......” 他最后挺无奈的笑了出来,之前的无助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不和你扯了,这次有情报?」 狗蛋儿沉默了一会才说话:“没什么情报,这次的任务应该很简单吧,你看着办就行了。” 黎尧觉得很稀奇:「你居然还会在没事交代我的时候出现?我一直以为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狗蛋儿避开了问题,只是说:“你之前还对我经常不出现感到不满。” 黎尧的思维果然被拐跑了:「啊,我不是反感你出来,只是好奇而已,就算你这个系统什么用都没有,至少还能和我说说话。」 毕竟平常对狗蛋儿不是询问就是咆哮,很少这么好好说话,黎尧感到脸有点红,就又补了一句:「当然啦,你也只有这么一点用了。」 狗蛋儿这次没戳穿他的心理反应,而是换了个话题:“其实你可以去跳跳广场舞。” 「啊你说这个干嘛?」 揉了这么久总算没有原来那么疼了,黎尧关闭了网页,站到阳台上。现在正是蚊子猖狂的时候,所以并没有开窗,也不凉快,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站在窗户前,能看见遥远信号塔上明灭的红灯。 “广场舞上有很多人,你可以试着去认识一些人。” 还有远处延绵零落的星火。 「我知道啊,暂时没心情而已,而且我又不怎么会跳舞。」 以及不远处斑斓的霓虹。 “因为你...除了主角,你并没有想要和别人认真相处的念头。” 他的视线转到近处的广告灯箱上:「你在说什么呢,怂恿我勾搭妹子谈恋爱?不要只专心任务?」 “你太在意他了,你应该去...应该分散注意力。” 黎尧最终注视着的,是玻璃上因为亮度差所以反映出的,自己的脸。 很面善,很俊秀,下垂的眼角让这张脸看上去纯良可欺。 软弱的长相,他心想。 「我当然在意他,因为你给了我任务啊。」 “你该试着去和别人产生交集,这样更好。” 「为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了开门声,老鼠很朝气的嗓门想了起来:“嗳,怎么还有一双鞋?” 随后他又想起来了:“哦,小章。小章、小章——?” “哎,在阳台呢!”他应了一声,狗蛋儿不见了。 老鼠换好拖鞋走过来,灯光下很明显的看出那件黑色的小背心湿透了一大块。 “跳的很尽兴?”黎尧笑着说。 “嘿,是啊,今天还搞到了一个美女的微信呢!” “美女也会去跳广场舞吗?” “这话说的,横店这里很小,没什么别的消遣,我们又是——”他用手拍拍纱窗的缝隙,把钻在里面的蚊子抖攉出去,然后打开了窗子,“——穷人,没什么别的消遣,所以很多人都去跳广场舞。” 夏夜的风扑面而来。 “啊,舒服!”老鼠感叹道。 黎尧也觉得精神一振,温暖的空气和凉爽的风真是再好不过。老鼠是很好相处、很干脆的性子,这也很不错。燕子和那个圆眼睛,也很有个性,很特别。 总觉得莫名高兴起来了。 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有趣吧。 老鼠享受了一会,咕哝道:“这时候要是来一罐冰啤酒,那真是绝了,可惜没有冰箱,也没有啤酒。” 黎尧:“没冰箱,那要放什么东西怎么办?” 老鼠:“我做的菜一般都是两顿吃完,不会掉,别的冰棍和水果啥的,一般我放燕子那边,他有个冰箱,这么晚了,就不去吵他了。” 老鼠将脖子上的项链一摘,扔给黎尧:“我先去洗澡啦。” 黎尧接过项链,挺非主流的一个十字架,还缠了些花纹,边角被摩挲的很有光泽。 “你信教?”黎尧问。 浴室那边的水声唰的响了起来:“不信——挂着玩的——” 黎尧把项链甩来甩去,觉得以后有空自己也能买一个挂着玩玩,还没甩几圈,老鼠就擦着头发出来了。 “这么快?!” 老鼠冲他挤挤眼:“男人,把长毛的地方洗洗就得了呗。” 黎尧把项链还他,自己去洗澡。出来的时候老鼠已经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了,带着耳机,情绪很激动的喊: “打野,打野你他妈,gank,gank啊,妈的你十几级了你还躲,你......” 黎尧耸耸肩,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拿着剧本去了阳台。 吹着风的感觉真是好,他翻开剧本,很用心的看了起来。 简单的来说,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听力比常人延迟一天的男生a,因为这个缺陷的缘故,没朋友,也很自闭,后来有一个男生b想接近他,最后也失败了。 故事并不难理解,但是从密密麻麻的标注里,可以看出那个圆眼镜(剧本上导演的名字是徐宽,所以他应该叫徐宽)想要表达的手法很是别出心裁,比如他希望整个故事大部分都是黑白的,再比如他希望拍摄别的配角时,都不要正脸,而是拍影子,还有什么,希望音乐特别的煽情,但是每小节承转的地方又必须降半调或者扭曲话,要处理的协调又不协调...... 很多很多的古怪想法,虽然有些让人很感兴趣,不过混杂在一起,则更偏向一场胡言乱语。 疯狂,黎尧只能这么评价。 要完成这么一场电影,看来真的是不可能了,或许当这个徐宽功成名就变成富豪之后,才能有实力去砸钱完成这样的一件昂贵艺术品。 不过平心而论,剧本还是很有创意的,比如这个男生a,因为听不见,一直自学,不过英语听力很差,所以他每次都是一律全选d,这样蒙对的几率反而最大。 而且为了安全,他基本上不出门,防止被车撞,一个人在家的周末,就打开电视放在那边,要不然第二天的课没东西听,会很无聊。 黎尧想了想,这个主角如果要让燕子去演的话,说不定还真的很合适。虽然接触的时间还不长,不过燕子给他的感觉也就是这样,封闭、清高。 “我去!对面亚索超神了...投吧,投吧。”老鼠将耳机一摘,骂骂咧咧的看着失败的提示语出现。 “我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厉害的亚索,没想到那十分之一被我碰见了*...哎,你不打一把?” 黎尧摆摆手:“不了,今天我打算早点休息。” 老鼠:“也对,你才刚来,我都忘了...我这人挺自来熟的吧以后你别介意哈。” 黎尧笑了:“哪儿能呢,我觉得你很好相处。” 老鼠拍了拍他肩膀:“我看你也挺顺眼的,像个老实孩子,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啥吧?我叫王志聪,叫我聪哥就成。” 黎尧还真不习惯喊人叫哥,而且老鼠看起来也不大,就二十出点头,但是他现在才是个十八岁的小孩,也就没怎么纠结,叫了声聪哥。 “哎。”老鼠笑弯了眼,“在家里,不管是堂亲还是表亲,我一直是老幺,现在终于让我逮着个弟弟。”他说着,揉了一下黎尧的头:“弟呀,你这毛有点长了,要不明天哥带你去剃个和哥一样的?” 虽然老鼠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弟的喊的很顺口,黎尧觉得在心里还是叫他老鼠更好,他看了看老鼠的公鸡头和那个闪电标志,拒绝了老鼠的好意。 老鼠或许也觉得自己的发型不适合长相软弱的新弟弟,指着地铺说:“今晚怎么睡?给你睡地上?地上凉快的很。” “我睡床就行。” 说话间一局又开始了,老鼠扬手:“那你睡去吧,我再打一局。” “哎。”黎尧走到床前,将自己带的被子抱出来,也是学校统一发的被罩,蓝格子纹,盖上去并不软。 等好天了,得抱出去晒晒。他闭上眼,耳朵边是老鼠和他队友的叫喊。 这就是在横店的第一天。 第四十五场龙套生活 “我说你,哎对对就是你,你特么是瞎啊还是啥啊,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挡镜头不许挡镜头,你非要往那边拱,想上镜想疯了啊?啊?!” 被训斥的人耷拉着头,不敢吱声,旁边就有人挥着剧本凑上来给训斥者扇风: “副导您消消气、消消气。”说着还把一瓶拧开了盖儿的矿泉水递上:“这孩子蠢,不懂事...嗨,您多包容。” 来劝的是个人品挺好的群头,副导演也不好再说什么,狠狠的剜了那个小青年一眼,然后举起扩声器冲人群大喊:“我说过多少次了——眼睛不要望镜头——不要往镜头那边走——你们只是群众演员——走的时候不要停——离了镜头换个道具然后继续往回走——别让我再说第五遍——!!!” 吼完之后他狠狠的咳嗽了两声,群头赶忙递上水,副导咕噜一声喝了,抹抹嘴往回走,对工作组示意: “大家辛苦辛苦,再来一条就休息。” 现在可是*月交界的时候,日头极其的毒,但是并没有人抱怨什么,都熟练的开始准备起来。 副导:“!” 场记板伸到镜头前“咔”的一打,拍摄开始。 这是一段挺热闹的古式街道,临街摆着很多小摊,有卖珠钗的小贩、胭脂店的老板娘、还有酒家门口垆边吆喝的小二,穿着古代服装的行人来来回回的从中穿过,有挎着鸡篮的大娘,也有举着糖葫芦的小丫头,其他则多是作书生打扮,头上包着方巾的男子以及短袄襦裙的绾发女子。 一号位机在一个珠钗摊子前,摄像师撅着屁股,收音师举着杆,反光板悬在半空。 男女主角有说有笑的走入了镜头。男主角是广义上“霸道王爷”的形象,而女主角可爱娇俏,两条细而长的小辫子垂在胸前,随动作一跳一跳。 女主正笑倩巧兮,望见了摊子之后,上嘴唇微撅,仰起头很撒娇地说:“哎呀,那边的钗子好漂亮,和我去看看嘛——” 男主深情的低着头捏捏她的脸:“好。” 副导拼命摆手示意:挡脸的群演让开,给镜头! 众人识趣的分开,摄像师调节焦距同时将镜头往上打,反光板收拢。 女主走到摊子前面,拿起一根簪子细细的看,那簪子金灿灿的,还嵌了珠,阳光下宝光流转。 那小贩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脸谄媚的正正头冠搓搓手,发觉女主中意这簪子,立刻说道: “啊呀,小姐,您真(重音)是好眼光,这‘嵌、珠、宝、花、蝶、金(扬音)簪’可不是一般女子能配的上的啊,小姐,您这等身姿,这等美貌...”他说话的时候,脖子是下压着、脑袋是昂着的,所以即使个子比女主要高,也能做出仰视动作,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带着笑示意女主身后的男主,才接着说: “...这等夫君,可不是和这金簪,绝配嘛!” 女主把簪子抓在手里娇气的一跺脚:“你这小贩,胡说什么那,他才、才不是我夫君呢!” 随后,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簪子,咬着唇赌气地说:“我不要了...” “哎。”这时候,男主从她身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以及她掌心里的簪子,抬头对小贩说:“你卖的簪子,我全要了。” 小贩简直心花怒放,那眼睛弯的都看不见了,连声说: “谢谢、谢谢这位大爷!祝您和您的娘子,白头到老、白头到老!哎嘿嘿!” 女主只是脸红跺脚,一手抓着簪子,另一只手的指尖围绕着小辫梢不停转圈,脸上又羞又笑。 男主从腰间荷包里拿了一锭金子,很潇洒的一抛:“不用找了。” 小贩两只手接了,下意识的用牙一咬,然后“哎呦”一声。 “真的金子!谢谢爷、谢谢爷!” 男主霸气的笑笑,拿起打包好的全部簪子,然后搂着女主走了。 “卡!好,大家休息去吧,”副导摘下耳机,“群演去那边领饭,大家辛苦!” 工作人员们捶背的捶背,弯腰的弯腰,刚刚还搂在一起的男女主更是一下子就放开了对方,向两个方向走了,而那个在这场戏里很出彩的小贩,左手去扯袍子的系带,右手沿着发际线一掀—— 将假发套扔给了一旁扮作行人的黎尧。 “去,帮哥放回道具那边去...哎把我热个半死。” 那冲天的公鸡头、一旁推短了还弄了个闪电标志的头发被汗水沾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是老鼠。 黎尧把衣服和道具还了,和老鼠挑了个阴凉地方歇息。 这天热的发疯,就那大锅热饭的,真是没胃口吃,两个人坐在水榭的栏杆上,一手拿着一瓶矿泉水。 老鼠的背倚着柱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腿,远远的看着小夏他们那群孩子跑去保姆车那边要女主角的签名。 这是黎尧来横店的第三个月,他已经正式得到了演员证,跟着老鼠也跑了很多组,虽然一开始“章磊”这个名字总被记录的成更常见的“张磊”,好在老鼠认识的人多,渐渐地,大家也都认识黎尧。 期间,那个三子给他来过不少电话,最初的一口方言(后来才知道那是芜湖话)被黎尧潜移默化成普通话之后,终于能沟通了。三子大概是原身的死党,很关心他。还有个人给他来过电话,说是同在横店的芜湖老乡,黎尧怕露馅,也就没有再联系这个人。微信上那些暧昧的聊骚对象,黎尧并没有心思放在她们上,他现在每天都很累,但是也觉得很有趣。 横店这边有很多的外地人,基本上每天都能遇见有意思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更有意思,上午还在拍古代的戏,下午就跑到民国去了,有种不真实感的穿越感。 老鼠把矿泉水从头浇下去,舒服的叹了口气,评价到:“现在这些片子,真是瞎拍,其实要是真的古代,哪儿会给女人出来啊,还一扔就是一锭金子,平民还能穿花衣裳......啧啧,都他妈瞎拍,编剧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尧望着那小池子,凉荫荫的深绿色,偶尔有鱼上来吐个泡泡,毕竟天太热,气压低,鱼也受不了。 “聪哥,我觉得你刚刚演的是真好,你总有一天会出名的。” 老鼠笑了:“借你吉言吧,我做梦都这么想。” 老鼠是真喜欢演戏,虽然他没上过太多学,但是一有空就把什么格奥尔格齐美尔、休·莫里森、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砖头书拿过来看看,这项活动和打游戏一样,是每天必须的。那些玩意黎尧也曾经翻过,明明拆开来都认识,合起来就不认识了,根本不知所云。 也不知道老鼠是怎么做到津津有味的。 老鼠现在主要是跑特约,在这里也小有名气,要不是长相次了点,上次那个微电影说不定就是他当男主角了。 小夏那群孩子要到了签名,兴高彩烈蹦到他们这边,喊了一声:“聪哥!” 老鼠应了。小夏比黎尧来的早一点,和朋友一起来混横店的,目的到不是想出名,而是想来这边泡妹子,尤其是小夏,有着“广场舞小王子”的称呼,一到晚上,必定得穿着他那双银色的高仿阿迪去广场蹦哒。 小夏拿着签名反复的看: “人美,字也美,我觉得她以后肯定会大红的。” 小夏的伙伴之一就是刚刚被副导训的那个,心里有点来火,就开始对女主角的胸和屁股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黎尧倒没觉得那女演员多出众,身材也一般,毕竟古装不怎么显胸,看不出什么,不过听说她还挺有来头的,是哪个传媒集团老总的什么侄女。 那女演员坐的保姆车很大,前呼后拥的人也不少,如果只是新人,确实不应该有这么大排场。 水榭通道上零散的坐着群演,闲谈,或者是玩手机。老鼠本来半阖着眼睛已经要睡过去了,又一下子睁大: “又来了。” 三个月的相处使得他们已经很有默契,黎尧就算不转头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家伙又来了。 “章磊、章磊!”很快,圆眼镜的声音就跟着他的人一起到了,或许是跑的很急,圆眼镜的一张脸都发白,嘴唇抖抖嗦嗦的,但是表情就像株向日葵看见了太阳。 他推推眼睛,很高兴地开口:“我来找你了,今天再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吧!” 黎尧真想扶额。 如果时间能倒回三个月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他一定一!点!也不会再同情这个家伙,而是狠狠的把门摔上,断了他想缠上自己的念头。 但是啊,用圆眼镜的剧本《莫及》里的台词来说,那就是: 「人们在说如果的时候,总是无奈的。」 黎尧无奈的转过了脸,徐宽把剧本摆在脸前,只露出一双眼睛,很无辜很蠢萌的看着他。 黎尧刚要开口,老鼠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第四十六场日常生活 “喂啊,妈...是是我吃过了...拍戏呢...”老鼠站起来一边接电话,一边用眼神示意黎尧赶紧把那家伙打发走。 徐宽:“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些,我回去想了一下,觉得你说的特别好!” 黎尧:“我那也是听别人说的,不是我说的,我没什么本事。” 上次不过是偶然间和这家伙扯了一两句狗蛋儿的歪理,他就和疯了似的欣喜若狂,从此是彻底缠上黎尧,撵也撵不走了。 吃饭的时候来敲门,洗澡的时候来敲门,有时候半夜睡觉了还来敲门,说是有灵感。即使黎尧是个好脾气的,也差点要和他动起手来。 徐宽:“我觉得我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不,是一大步!因为,你不仅适合成为与我讨论的策划和编剧,也很适合成为男二号!” 黎尧:“啊?” 徐宽真挚的看着他:“没错,你应该也知道,你的外貌条件不错,我降低点标准的话,你也能勉勉强强的扮演腌萝卜(男二号的名字)!” 黎尧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以前徐宽只不过拉着他一起讨论剧本而已,男二号腌萝卜,也就是试图接近主角的男生b,是个家境悲惨性格敏感为人善良——也就是个窝囊废——他可一点也不愿意当腌萝卜,不,他根本不想再和徐宽扯上关系了。 “我觉得我不能胜任你团队的任何一个职位,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找别人。”他伸手固定着徐宽的头,把他身子一百八十度一转,然后轻轻一推:“去、去。” 徐宽虽然大条,但是也知道这种对待小猫小狗的态度很不尊重人,转过头来气愤的说: “我是真的看好你的,真的!别自卑啊,没名气也没事的!” 黎尧简直无语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自卑了,我就是谦虚一下,ok?” 徐宽:“哦。” 徐宽:“那你还是打算和我一起的呗?之前那些推脱全是谦虚?” 黎尧真是无语,这种人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那边徐宽还在喋喋不休,老鼠已经打完电话了,回来看见徐宽还在,就不耐烦了: “我说,你知不知道最近央鸣要来拍戏?” 徐宽的注意力很好吸引:“知道啊。” 老鼠对他勾勾手,附在他耳边故作神秘的说了一会儿,黎尧听不见,不过从徐宽一点点瞪圆的眼睛来看肯定又是老鼠在诓他。 老鼠骗了他很多次,徐宽每次都气的跳脚,不过不出一天又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一点看不出嫌隙,单纯的可怕。 徐宽拿着剧本风风火火的跑了,黎尧问: “你这次又骗了他什么?” 老鼠挑挑眉:“这次我可没骗他,央鸣要来拍戏了,你也知道吧?” 黎尧心里一跳。 “...知道啊,我就是为这个来横店的。” 老鼠:“我对他说,央鸣是大明星,声誉口碑都很好,你干脆到时候拿着一份企划案去找他,让他当制作人。” “然后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老鼠朝徐宽背影的方向努努嘴:“何止,都高兴坏了,忙着回去写企划呢。” 很明显徐宽又会碰一鼻子灰,希望这次之后他能长点心... 黎尧不再去管他的事情。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狗蛋儿没出现过,他居然也忘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好像他真的成了那个章磊,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浑浑噩噩着度过宝贵青春,大把的挥霍时间,也并没有目标,平凡又自得的活着。 这种状态很吸引人,不去想目的,就这么一天是一天的,真是太自在了...自在的他都忘了,就连在网上看见央鸣的新闻都没了反应,只当他是个大明星。直到“央鸣”真正的要来,他才从这种浑浑噩噩中惊醒。 有那么一瞬他是很想逃避的。 老鼠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弟,你怎么走神了?” “啊?啊...有点困,你说什么?” 老鼠刚刚已经摆好了表情,却因为黎尧的走神而浪费了,只得再次摆出得意嘴脸:“我说,你哥我已经找到路子去他们剧组啦!” 黎尧表现出很仰慕的样子:“真的?!哥,你太厉害了。” 老鼠揉揉鼻子:“说来也巧,组里的炮手(摄影技术工种)是我哥们,他...这事以后再说,走吧,群头喊人了。” 大喇叭的声音扩散开来:“集合了啦——集合了啊——” 为了充分利用场地,下午的戏也主要围绕着这条小街展开,其中的一条就是女主和男主在酒肆里吃饭。 这也是古装剧里挺常见的镜头了,小说里也是,总要被设定成神奇的情报点,也总要有一群永远在酒肆里大声嚼舌根的壮汉。 老鼠和黎尧是坐在角落里的客人,负责的剧情就是闹起来之后抱着头往外跑,那几个壮汉都是身材符合要求的武行,坐在客栈中间,桌子上摆着烧鸡、米饭,还有几坛酒和几个大海碗。 男女主角坐在貌似不起眼的地方,头上带着黑纱斗笠,面前什么也没有,就一个筷笼。 这次的机位在壮汉那边,为首的壮汉拿起海碗,咕噜灌了一口,发出“呔——”的一声表示满足,把碗重重一放,然后大声说: “所以我说,那八王爷,不是好东西!” 做他对面的汉子咬了一口烧鸡,附合道: “就是!” “卡!” 壮汉们赶紧站起来,副导演把手里的a4纸卷成筒,狠狠戳在第二个壮汉头上:“你的眼神,太过了,都成抛媚眼了,懂不懂?!让你往他一下,就轻轻的望一下,那么用力干嘛!” 那壮汉连连点头,嘴里的烧鸡还没嚼完,腮帮子鼓鼓囊囊。 “再来再来、我不想在这条上多花时间,下午还有很重要的一场,都用点心!” 龙套们又回到了桌子上,第一个壮汉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演起来反而更有生气的样子了。 黎尧偷偷对老鼠说:“那人真不错啊,还有烧鸡吃。” 老鼠一手托着下巴,他的脸是背对镜头的,所以更放松一点。 “这你就不懂了,看起来是个福利,其实还挺恶心的。” 黎尧并不是第一次参与有食物的戏,他知道,电视里的很多饭餐有时候都是塑料道具,喷上点颜料,拍起来就很逼真,尤其是番茄炒蛋,红色、黄色,再抹点白色权当高光,看着居然也能饿。 但是壮汉都在嚼了,那确实是真货没错。 老鼠无聊的拿着一根筷子在桌子上划来划去:“这可是夏天,那鸡肯定都不新鲜了,你不知道,烧鸡是剧组里最喜欢用的道具,首先呢,它变质了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来,而且只要骨架撑得起来,就算被吃了腿和翅膀,换一个方向拍起来也和完整的一样。” 黎尧越过老鼠的后背去瞄壮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这条又拍了一遍,烧鸡壮汉一脸苦逼,保持着鼓鼓囊囊的嘴又嚼一次。 “他这一口鸡是不是要嚼到这场戏拍完?” “那肯定啊,他还算有经验的,知道含在嘴里,很多演员都是吃了,拍,没过,吐出来,再吃,因为盘子里菜少了就不好看了,虽然那些菜都是从盒饭里拨出来的,但是毕竟能省就省。” 黎尧啧啧称奇,剧组里的这些事总能让他惊讶,光鲜的背后这种心酸事太多了。 这场戏拍了三四条,换了三个机位才算完,接下来又拍了三场戏,分别是女主在街上施展轻功抓小毛贼、男主在街上一脸迷茫的被过往的行人不断撞肩膀、街边要饭的叫花子和算命的眼神阴险的交接了一包药,算是把这条街上的剧情都弄完了。 傍晚收的工。热度一点点下去,夜风也一点点起来,当然,蚊子也出来了,黎尧看着夕阳毛茸茸的掉在西面那蓬竹子里,忽然就想去走走逛逛。 和老鼠打了声招呼,他就沿着路一个人开始走。今天是在民居景区这边拍的,附近的那些奇石竹艺博物馆也都逛过,但是这里和广州街什么的不一样,花草山石,是不会看腻的。 买了罐可乐,气泡绽在舌尖上,麻麻的。 “呔——” 他学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笑起来。 温度很好,也不是很暗,也不饿,还有饮料喝,啊,对,还有很漂亮的景可以看。他有一天下午在清明上河图那边瞎逛,没什么游客,也没什么剧组,戏台那边咿咿呀呀的在唱,那悠扬清亮的调子能传出去老远,太阳晒的头皮有点痒。 他真是喜欢这种生活,从没这么的想留下来,就这样一直懒散下去。狗蛋儿之前曾劝过他,要他多和外界产生交集,不知道它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一罐饮料很快喝完,前面墙角正好有个大的敞口垃圾桶,他把握好角度一投——没投准,砸在墙上,又掉到地上,桄榔桄榔的滚。 一只手将它停下,拾起,轻轻一抛,就抛进了垃圾桶。 第50章 番外二十万个为什么 ————————关于接收到的第二段记忆————————— 每个小孩子都会有一段那样的年纪。 被称为“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 比如四岁半的黎尧。 黎尧扯着他哥的衣角,手里拿着一本小书,问:“这是什么啊?” 黎俊趴在桌子前面,手攥铅笔,显的很专注,小台灯被轴到了最亮,面前的田字格本还有最后一行,田字格前面摊着语文书,胖胖的小钟在滴答响。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黎俊很少对他弟弟大声喊,但是这次他真的很着急,因为八点钟就要到了,少儿频道的《动漫世界》已经要开始了,而他的作业却还没有写好。 黎尧不依不饶:“到底是什么啊?” 黎俊心里急的要死,但是还是得一笔一划的把课文后面附的那几个字都抄一行...啊,为什么最后一个字笔画居然那么多!那么多! 他心里十分抓狂,小钟滴答滴答。 黎尧:“告诉我嘛,这是什么呀” 黎俊握着铅笔尖的三根手指用力到发白。 一、笔、一、划,横、撇、竖、捺...就差最后一个,就写好了! “啪。”因为太用力,结果笔尖断了。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外面的大钟很准时的响了八下。 “这是什么啊?”他弟还是不死心。 没赶上。 黎俊把笔一扔,把本子往前一推,双眼无神的往后仰在椅背上,觉得自己的心里充满了沧桑的苦痛。 他这孩子是个早熟的,一点不要大人操心,所以对自己要求很严,也有点偏执,用现在流行是花话来说,就是强迫症。 他苍凉的想,没赶上开场,那就整个不看算了。上次也是,一个玻璃小老鼠磕破了一点耳朵,他就直接扔了不要。他挺爱破罐子破摔的,并且自己也明白这点。 但是黎尧并不晓得他哥心里的悲伤,推推他:“黎俊?” 黎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你说吧。” 黎尧把手里的画本举起来:“这个,这个是什么?” 绘本上面是一只从树洞里仰望外面天空的小狐狸。 “zheshihou,youyidaoliuxinghuaguoletianji。”在小狐狸的左边,用拼音这么写着。 这讲的就是一个小狐狸在树洞里偷吃太多,肚子卡住出不来,向流星许愿,饿瘦了之后能出去了的故事。 差不多就是那个从罐子里抓核桃的改编版本。 黎尧并不是不认识拼音,他是在问那团红毛是什么。这就是黎俊小时候的书,所以他当然认识。 “这是狐狸。” “什么是狐狸?” “...一种小动物。” “什么是动物?” “就是...活的东西。” “哦。那这个呢?”黎尧又指指流星。 “这是流星。” “流星是什么?” “...就是...流动的星星。” “哦。”黎尧终于放下了他的小书,“你不去看动画片吗” “...不去了,和你玩。” “哦。”黎尧点点头,“史老师今天教了我一个舞,我跳给你看吧。” 幼儿园的舞蹈大同小异,就是摆摆手,弯弯腰,踢踢腿,黎俊看着他弟弟傻不拉几的做了几个动作,低落的心情一点也没被改善,但是要说现在再去看电视吧,又是万万不乐意的。 之前说不去,那就不去,他就是这么有原则。 黎尧跳完了舞,仰着小脸等夸,在幼儿园里老师都是会夸他的。黎俊拍拍他的头,把他抱到腿上来,环着他,准备把明天的作业也写了,反正都是抄课文后面的字,从来也没变过。 他拿过他的小卷笔刀,这个小卷笔刀是蓝色小象的模样,手柄就是象鼻子,摇动的时候还会有音乐,是他刚上小学的时候爸妈送他的礼物。 削好了铅笔,他把那最后一个字给写了,就开始写明天的作业。 黎尧不安分的扭来扭去,不肯好好呆着。他哥写的很多字他都不认得,看起来也很枯燥,课本上一张图居然配了那么多字,看着就让人没什么想读的*。 还是他们的作业比较简单,老师说,只要回去给家里人跳个舞、唱个歌,就好了。 黎俊一手要按着本子,一手要写字,就用下巴压着他的脑袋:“乖,别动。” 黎尧年纪小,不像别的小男孩子已经开始剃硬邦邦的板寸,他还是保持着一头小黄毛,摸上去又细又软。 抵着也很舒服,还有点温热。 于是黎尧就不动了,挺安分的呆在他哥怀里,但是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俊一笔一划的写着作业。 黎尧指着课本问:“这是什么?” 黎俊看了一眼那个图:“是小狗。” 黎尧指指旁边的小女孩:“她养小狗吗?” “对。” “我们家为什么不养小狗?” 在黎俊心里他弟就和小狗一样,所以他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们家已经养了你。” “养了我就不能养小狗吗?” “养了小狗,如果小狗比你好玩,我就和小狗玩,不和你玩了。” 黎尧很认真的开口了:“那还是不要养小狗,你和我玩就行。” “嗯,不养。” 黎尧眼珠子又开始转来转去:“也不要猫,猫会抓人。” “不要猫,有你就够了。” 黎尧这才心满意足。 黎俊写完了明天的作业,感到十分的轻松,连带着对他弟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你今天还有什么作业吗?” 黎尧想了想:“没了,但是这星期要画一张画。” “画什么?” “随便画什么。” 黎俊把本子和铅笔盒装进自己的小书包里,又拿过西瓜太郎的的水彩笔和一张大白纸:“我和你画吧。” 黎尧:“我会画房子!”他也只会画房子。 黎俊拿了一只棕色的笔给他,水彩笔挺粗的,黎尧的手又很小,基本上是横抓着的,勉勉强强画出了一个长方体,上面搭个三角形。 黎俊用绿色的笔在房子前面刷刷刷的画着m,这就是草地。 黎尧:“为什么草是绿的?” “...绿的好看。” “哦。”他拿着笔给小房子添上了门。还有两个田字格一样的窗户。 黎俊则拿着蓝色在房子上面不断的画长斜杠,这就是蓝天。 “红色......”黎尧对照着他的绘本,画了一团红,这就是他的红毛狐狸。 “你记不记得四姨家?”黎俊问他。 黎尧想了一会,摇摇头。 “四姨家住在山里的,我小时候去玩过,你也去过的。”虽然自己才不过刚上一年级,黎俊却已经开始用“我小时候”这个句式了。 “他们住在小木屋里吗?” “不是,和我们一样的房子,但是他们家后面有森林,还有松鼠。” “什么是松鼠?” “...就是...一种小动物。” “噢。”黎尧警惕起来,“你可不要养松鼠。” “不养。”黎俊用黑色在门前画了两个s,当做小路。 “这是我们家吗?” “是我们家。” “我们呢?” “还没画...”他说着,想到了之前没说完的话题,“四姨家很漂亮的。” “为什么漂亮?” “因为...因为...”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幅画的背景已经完成了,m形的草地、三角形的树、/形的天空和o形的云。看来那是多云的一天,并没有太阳。 “黎俊,你应该画人了。”黎尧提醒他。这家伙几乎没叫过黎俊几次哥哥,总是直呼其名,妄图和他哥平起平坐。 “叫哥哥。” “黎俊。”黎尧固执的重复了一遍。 关于这个,黎俊纠正了太多次,就算是拿糖诱惑,捏他的脸逼他,这小子也不肯改口,不知是什么毛病。 到最后,他也默认了他弟的这个习惯,只不过每次还是会唠叨一句。 “你把我的头画的太大了!”黎尧眼看着房子边两个小人的形状出现,只不过因为画的不是很远,基本上成了方脑袋。 “你的脑袋本来就不圆。” “是圆的!” 他不和他争,画了头之后,还画了几根火柴棍当做身子,其中一个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朵小花。两个小人牵着手。 黎尧点点头:“画的不错。” 他才四岁半,说起话来却已经人模狗样了,但是毕竟是小孩,个子还是没有餐桌高(在黎家这是很重要的小孩身高参照物),并且不怎么喜欢看动画片,这点让黎俊尤其失望。 八点半了,到了黎尧睡觉的时候,黎俊把他弟抱下来,摸摸他的头,那小黄毛的手感真是好。 他又想到四姨家,那个住在山里的房子。其实也并不是很漂亮,但是黎俊就是很喜欢。 不是因为松鼠所以喜欢,而是想到要是和弟弟一起住在那里的话,会很高兴,所以喜欢。 他亲了他一下,然后说:“去吧,洗脸刷牙去。” 黎尧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跑了。 他还是希望他弟能再长大点。长大了,应该就喜欢看动画片了吧。 第51章 四十七场日常生活! 他的目光顺着那只手往上走,正好和抬头的央鸣目光相遇。 “......” 他说不出话来。 央鸣也没说什么,就那么看了他一眼,他后面就有人急急忙忙的过来,手里拿着口罩和帽子,说:“央鸣,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出来了?我不是说了出门你得......” 这时他注意到了黎尧,但是对方的反应和一般人见到央鸣的是并不一样,显的有些呆愣。 该不会是激动傻了吧,经纪人心想,但是还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 “我不是说了别这么随随便便就出门嘛!宋昱看你不顺眼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瞄了一旁的黎尧一眼,咳嗽一声,“今天先回去吧。” 央鸣没反驳,被那个头发三七分的经纪人拉着,转身走了。 “我......” 黎尧想说什么,但是当他能够表达的时候,央鸣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怎么就烦躁起来,他皱起眉,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往回走。那种不上不下的郁闷无法发泄,也说不清原因,不过之前散着步的好心情却是真切的一扫而空。 直到回到家的时候他是皱着眉。老鼠打开门就看见他这幅表情,不由奇道:“怎么不高兴?” 黎尧反应过来:“没...没什么。” 老鼠的腰间还系这他的小绿围裙,买太阳能送的,印着很少女心的小藤蔓图案。他应该是在做饭,手里还拿着锅铲,似肉非肉的香味从房间的那头飘过来。 锅里还在烧着东西,老鼠也没空管他,举着锅铲风风火火的跑了,嘴里念叨:“管他什么不高兴,人吃饱了,就高兴。” 黎尧就笑了,笑着笑着,又淡了下去。 “歘——歘(chua)”炒菜的声音传来,香气也愈发勾人。老鼠的声音传过来:“告诉你一个好事情,剧组明天开机,我们明天就能见到央哥啦。”他哼哼着小调,“为了这一天,我也等了不短的日子啊——啊啊,”他唱起来,“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他将饭菜装好端上桌,坐下来拿着筷子敲着碗边: “铛。” “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这时候门铃响了,又是燕子,这次倒是带来了自己的碗,这下再不用因为家里只两个碗而委屈老鼠用小盘子了。 老鼠看着他,表情投入地狰狞着,又敲了一下碗:“想当年——双龙会一场血战——!” “吃你的饭。”燕子说。 老鼠就不唱了,乖乖端起碗。燕子看着弱不禁风,说起话来却挺有信服力,老鼠吃了几口饭,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要说的: “那什么,燕子啊,我们要去央哥的剧组啦,怎么样,厉害吧?” 燕子的回答平静的过分:“噢。” “哼...弟呀,我先和你说好,虽然你心里可能会很激动,但是明天不要着急要签名,毕竟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能接触,说不定混好了,还能要个合影啥的呢!” 黎尧怀着心事,所以回答也很平静:“嗯。” 老鼠觉得很无趣,这难道不是一件很令人激动的事情吗,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冷淡?这样看起来好像我比他们low似的,看来我也得冷淡一点,对,我以后可是大明星,应该处事不惊。 他想着,狠狠扒了一口饭。 —————————————— 第二天,下午,会场。 “卧槽真的是央鸣卧槽啊啊——” “嘶嘶嘶你别揪我,疼!”黎尧好不容易才把挂在他膀子上的老鼠掰下去,嫌弃地看着他,“至于嘛,你昨天不是还说,还有很多时间接触,先不要激动吗?!” 这个剧组阵容很豪华,由央鸣参演这点就可见一斑,但是也很风风火火,上午来的,当即就搞了开机仪式,摆供桌,红布盖机器,吃开机饭,拍照,这次的导演是出了名的严格,对这些规矩也很看重,还特意请人来看了风水定了吉位,让诸人在吉时都拜了,才满意。 由于老鼠和黎尧是特约,老鼠还是“关系户”,两个人得以在旁边观望,老鼠激动的像个脑残粉,完全把持不住,今天风不小,黎尧穿着长袖,但是他知道,一捋袖子,肯定是一排淤青。 老鼠蹦哒了一会,终于冷静下来了,但是还是很激动,语无伦次的:“今天...哎...明天...” 黎尧:“行了行了,我知道,别冲动,要是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们就没法呆在剧组了。” 老鼠:“不,你不懂...” 黎尧:“我懂,看见偶像,激动呗。” “你把你哥当成那些小女孩?我会激动,不是因为看见他而激动,”他涨红着脸,眼睛发光,“而是一想到我以后也会像他一样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我这里,”老鼠指指心口,“就会怦怦的跳。” 黎尧很清楚老鼠有多爱演戏,也知道他有多想成功,他拍拍他:“你会成功的,总有一天,你得淡定。” 老鼠深呼吸了一口,才觉得在比自己年纪小的黎尧面前像这样不理智有点丢脸:“弟,让你见笑了,但是我真的、真的挺激动的。” “我知道。” 央鸣已经画好了妆,束冠,道袍,长剑,佩玉,和那些工作人员混在一起,真是鹤立鸡群,气质卓,黎尧看着他,也觉得有点心跳。 这部戏是由网络上一部极红的修真小说改编,投入大制作,并且早早就放出话说会请好莱坞的特效团队,绝对不五毛,而且为了造势,也为了吸引女性的注意,女主角是面对全国甄选的,无条件报名那种,轰轰烈烈的选了几轮由投票了几轮,终于选出一个非常符合女主角形象的绝色美女,可以说还没拍,就已经拥有了大量的关注度,同时还会在拍摄的时候在自媒体上先连载小剧场,三分钟一集,半月更。种种手段都保证了此剧一出,就会是神作。 黎尧虽然没看过这部小说,但是也知道很红,而且长听老鼠说,编剧把它改了很多,尤其是那些充满魅力的女配基本上都没了。这让一部分有着后宫梦的宅男感到了失望。 这部剧应该是七十集,按照通常情况,一集十五页,一天就能拍六七页,这次的导演属于比较精细的,那么一天五页,算上别的什么...... 大约要拍半年,这就是他能接触到央鸣的时间。 正想着,老鼠拉了他一下:“哎,哎!” 黎尧看过去,原来是女主角也化好妆出来了,挺轻薄的绿裙子,长发飘飘的,脸离的远,不怎么看得清,不过看上去确实很漂亮。 下午拍的这第一场,是吻戏。 基本上拍戏,第一场都会是吻戏、床戏什么的,这样能让男女演员熟悉起来,以后的戏会好拍很多。那女主角是海选出来的新人,第一场就要和央鸣拍吻戏,这点让她很是激动,一直并着手扇风,不安的走来走去。 导演虽然严厉,一开始也不好意思训斥新人,只让她先拍试试。 这段情节是为了迎合女性观众改编的,当时小说中的女主角和男主角还没有相恋,正在情愫暗生的阶段,女主还只是男主的小师妹,活泼调皮,总是去找小师兄的麻烦,男主高冷孤僻,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但是心里很明白小师妹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对他表示亲近,所以没有反感,反而对她生出了感情。 小师妹有一次不小心捣蛋过了头,心里很慌张,怕小师兄这次真的讨厌她了,准备去道歉,又不好意思,忸怩着要哭出来的时候,男主就这么吻了她。 各部门已经准备完毕,场记板一打,开始。央鸣的角色比较容易,摆着一张脸就可以,女主角因为紧张,看起来也挺符合剧本上的描写,扭扭捏捏的。 那边正在演着,老鼠看了一会,觉得很无趣,对黎尧嘀咕:“那女的演的实在不行,还没有我好。” 黎尧笑了:“演的再好,你也当不了女主角啊。” 老鼠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年头,只看脸,真是肤浅,那些妹子也是,对男人的第一标准基本上都是要帅。” 黎尧:“虽然你在抱怨这个,但是你自己不也是最看中妹子的长相吗?” 老鼠没说话。 黎尧本以为老鼠会辩解什么,但是他只是沉默了一会,说道: “其实...我有个未婚妻。” 这是场借位的戏,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个人离的距离还是挺大的,拍着拍着总算是顺利了点,拍了好几个角度。 黎尧转过头来看老鼠:“什么?” 老鼠低着头:“我...有未婚妻来着,在老家。” 黎尧除了知道他是临沂的、爷爷喜欢京剧、疑似和母亲一起住以外,别的基本上没听他怎么提过家里,更不用说有个未婚妻的事情了,他不由好奇: “我看你挺热衷撩妹的,还以为你是单身呢,那既然有,干嘛还老打别的妹子的主意?” 今天看来是不会拍什么龙套的戏了,老鼠并不想在这个地方说这个话题,便拉着黎尧回去。 走到半路,老鼠的手机又响了,那个特设铃声和上次的一样,是首老歌,老鼠一听就知道又是他妈打来的。 他按下接听,还没说话,就变了脸色,挂了电话,拔腿开始往前跑,跑了两步又停下,然后焦急的前后张望,伸出手来想拦一辆出租车。 黎尧被他一连串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问: “怎么了,家里出事?” 老鼠一边挥手一边跺脚:“不是!是我妈来了!就现在!” 第四十八场突如其来1 “什么?”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老鼠打开了门,黎尧也跟着钻了进去。 “师傅,酒店车站,快!” 黎尧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很突然,但是老鼠的表现好像也太慌张了一点。 “等就等一会呗,别着急啊。” 老鼠皱着眉,手在裤管上神经质的摩擦着:“哎你不懂。”说完又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刚接通就吼: “汪琳茹,你怎么搞的,我妈怎么跑出来了?!” “...那你就不能跟着?!” “...别和我扯这些,我告诉你,要是这次我妈出了什么问题,我和你没完!” 然后也不等对方反应,就按掉了。 黎尧突然觉得老鼠有点陌生,当然,谁都有没表露出的一面,他也理解。 老鼠又开始摩挲裤子,注意到黎尧在看他,勉强的笑笑:“刚刚那个是我未婚妻,一直照顾我妈来着,我妈...身体不好,心脏病,这次不知道怎么非要来看我。”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黎尧也不怎么好说太多,只点点头。很快车就到了康庄南路口那边的下车点,老鼠急急匆匆的塞了钱就下车,回头嘱咐黎尧: “兄弟,马上你别多问,也别惊讶,只管配合我,知道吧?” “没问题。” 虽然黎尧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看见老鼠他妈妈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老鼠应该也就二十小几,但是他妈妈却像是七八十了一样,要不是知道了是他妈妈,黎尧肯定以为这是老鼠的奶奶或者姥姥。 那老人像所有老人一样,褐色皮肤、皱巴巴的脸、老人斑、皮肉松松垮垮、浑浊的眼睛被挤的小而深陷。她笑着,脚下放着一个蛇皮口袋,手里挎着篮子,腰间一个艳红的小腰包。 老鼠三部并做两步地赶过去接过篮子,表情又气又委屈:“你来干嘛呀,妈!” 老人用自己的手不住的拍老鼠的手,说不出话来,只是笑,然后比划了一连串的手势。 老鼠:“我哪能有什么事啊,我都多大了,唉!瞎操心!” 这句说的就是方言了,但是临沂的方言和东北话差不多,要听懂并不费力。老鼠的妈妈应该是不能说话,熟练的打着手语,脸上是抱歉的笑容。 “都什么时候你还让我回去拍戏...我不忙,唉,真不忙...不,上次不是骗你的,我确实在拍戏啊,是吧小黎?”老鼠转头对黎尧挤眼。 黎尧:“是,阿姨,他最近是在拍戏,不过剧组刚开机,所以没我们什么事情,您放心...” 老鼠紧张的盯着他,生怕他说漏嘴似的,一听见他证实了,马上截下话头:“总之先去我那安顿下来再说,走吧。” 等到了住处,老人仰头望着屋子,表情很满意,老鼠和她说着话,背后用手示意黎尧看手机。 黎尧打开手机一看,老鼠不知什么时候给他发了消息: 「要是被我妈知道我是个连上镜都困难的龙套就完了,她一直以为我是导演,懂吗,弟,配合啊!」 他对老鼠比了个ok,老鼠的妈妈各屋都转了一圈,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连忙打开袋子,一股复杂的土腥气扑面而来,里面是各种黎尧认不得的菜,还有一只被扎捆的很严实,干瞪着眼的公鸡。 “妈!你带这些干嘛呀,都有的买,不比家里,需不着你带!”老鼠很苦恼,但是又没法去责备一片好心,烦躁的抓头发。 老鼠的妈妈又开始比划起来。 “我不忙,真的,你老赶我走干嘛!” 老鼠的妈妈指指黎尧。 “噢,他啊,他是...我手下的演员!” 老鼠的妈妈张着嘴,很惊讶,过来握着黎尧的手,上下打量他,然后又比划了一通。 老鼠:“啊...你也觉得在电视上有印象对吧,哎,虽然还不怎么红,但是以后我会捧红他的,我是大导演嘛!” 虽然口气听上去很自信,背对着老人的表情却是在拜托的样子。 黎尧拘谨的对老人笑:“导演人非常好,我们剧组的人都很喜欢他。” 老人听见这个,好像问了老鼠什么,老鼠踌躇了一阵,直到她又比划了一遍,才最终说:“行。” 黎尧:“阿姨是要...?” “她想看看我们是怎么拍戏的。” 黎尧:“?!” 他用口型询问老鼠怎么办,老鼠也很无奈,还好老太太要宰鸡给他们做饭,两个人才得以去阳台商量。 黎尧:“现在怎么办?” 老鼠:“嗯......我也不知道啊!” 他来回来的走着,不断的抓头发。 黎尧:“先别走了...绕的我头都晕了...” 老鼠:“唉,也怪我,早知道就实话实说了,但我来这边多久,我就骗了她多久,实在不好坦白,我妈,年纪大,心脏不好。” 他深深的叹口气。 黎尧拖过椅子来让他坐下,“那为什么还要过来?” 老鼠的手肘撑着膝盖,把脸深深的埋进掌心,没回答这个,反而说起了别的:“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妈想我奶奶?” 黎尧:“...呃...” 老鼠:“在我上面,本来还有三个,两个夭了,还有一个哥哥,出事情,年纪轻轻就走了,她是在那之后生我的。她特别特别疼我那个哥哥,嗓子,就是因为他活生生哭哑了,那时候我爸还在,劝她领养一个,她不愿意,就冒着风险生了我。” 老鼠又叹口气:“她也很疼我,可能就剩我一个,又是最小的,所以操心的要命,要不是自己身体已经垮了,折腾不了了,肯定得跟我一起来横店,所以我就...” “就......” “.......” 他用手在脸上狠狠的搓了两把,才能继续说下去:“就不断地吹自己混的多好多好...最近甚至说自己成为了一部电影的导演,她很高兴,汪琳...我未婚妻没拦住她,居然一个人来看我。” 黎尧:“要不,拜托一下什么认识的导演,让大家配合你一天?” 老鼠依然捂着脸:“你是第一天混横店吗,一天的经费数目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不过就是罗姐,说是圈子里的大熟脸,路路通,也不过就演过一个女二,没用的。” 黎尧也没办法了。要圆谎真是挺难的...就算是和人家说明了情况估计也没用。这年头,同情在利益面前算个什么呢。 手机响了一声,掏出来一看,呼吸灯亮了。 是一条短信,徐宽的:「关于男二号的事情,考虑好没?」 黎尧看着短信,喃喃地说:“如果没有现成剧组的话,那就自己组一个...怎么样?” 老鼠一下子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黎尧把短信给他看:“除了导演,我们至少还有一个编剧,反正角色也很少对吧,那就我和燕子。” 老鼠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在说什么...就算不考虑演员出场费,也不要太多工作人员,那些设备呢、人员呢,拍戏是一个团队的事情啊!” 黎尧:“你忘了吗?” 老鼠:“什么?” 黎尧:“找制片人,他出钱就可以。” 老鼠张大了嘴:“你是说...” “没错,我去找央鸣。” ———————————— 徐宽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你怎么知道我写好企划书,正打算去找央鸣啊,而且你居然要和我一起去,你是认可我了吗?” 黎尧:“...是,那什么,我刚刚说的你听见了吧,让老鼠...咳,不是,王志聪,暂时当导演,可以吧?” 徐宽猛点头:“行的行的,只要能拍,我无所谓,但是你要去哪啊,我去过剧组那边了,今天已经收工了。” 黎尧:“我知道一个地方...央鸣应该会在那里,到时候直接面对面和他谈。” 虽然话是这么说了,但是黎尧的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先不说央鸣会不会在昨天的地方,他会不会理睬他们异想天开一样的举动才是问题。 没名气、没经历、没成绩、没保障,就这么提出要求,总觉得太不可能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还是陌生人啊。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自己对于央鸣,是不同的?会觉得自己有资格去...... 已经到了,徐宽还在张望着,但是黎尧已经一眼就看见了央鸣的身影,戴了黑色帽子,帽檐压的很低。但是露出的那下半张脸,线条非常好看。 心怦怦的起来,黎尧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拉着徐宽向他走去。 “那个,央鸣,你好。”他抬起头来这么说道。 央鸣皱皱眉,扫过徐宽手里拿着的文件,开口道:“来要签名?” 徐宽:“哦不不不不是的,我这里有份企划案,关于一部电影的,我觉得您是制片人的好人选。” 天色一如昨晚,已经淡淡的暗下来了,央鸣自然觉得这又是一场无趣的单方面纠缠:“不了,我并...” “请你!”黎尧突然说,“至少看一下...企划吧。” 央鸣:“我难道不可以拒绝吗?” 黎尧低下了头:“虽然...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要求有点不好,但是我...” 央鸣并不打算和他继续交谈,看着徐宽,直奔主题:“你当过编剧吗。” 徐宽老老实实的回答:“没。” “得过奖?” “没。” “有背景?” “...没,什么都没,就是想拍电影。” 黎尧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没有再开口。 央鸣:“想拍电影的人很多。什么优势都没有,你为什么会有勇气来找我?” 徐宽:“因为正好有机会,就来找你了呗,又不是一定要成功。” “我确实有转行投资的打算,不过,你没有让我选择的理由。” “啊?需要什么理由?”徐宽将手里的企划翻开:“我想了好久呐,很详细的,剧本也附在后面,还有什么吗?” 央鸣拿过去看了看“很短,微电影?” 徐宽:“嫌不够我们以后可以再合作的。” 央鸣被他的单蠢逗笑了:“这么冒失...客观的说,你没有任何资本。” 徐宽很认真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先去攒资本,然后再谈理想?” “当然。” “我只是想拍电影,为什么要去做别的事情呢?很多人都有理想,但顾虑很多,明明想画画,但是因为没钱,所以去赚钱,结果赚着赚着,就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了。” “其实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为什么非要迂回,想做的话,就直接去做啊,难道迂回着达成,比一开始就冲着目标过去付出的努力要少吗我认为没必要。” 央鸣翻着剧本:“你的想法很少见。” 徐宽天真的笑了:“虽然我没得过什么奖,但是我喜欢跑,喜欢接触人,而且老是缠着别人不罢休,所以认识不少人,我觉得我这么做,或许比得奖来的更有帮助!” “啊...”他想了想,青涩地加上一句拍马屁的话,“而且我还碰见了能见到你这么好的机会...划算的很。” 央鸣把企划书还给他:“不错的剧本,但是比起这个,你的想法更打动我,或许我也不应该顾虑太多。” 徐宽推推自己的大眼镜:“那么你是...” “我同意和你合作,你的电话号码我记下了,和你的朋友...”他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黎尧,“一起回去吧,不要再透露我的位置。” 徐宽高兴的声音都变了,止不住的点头,和黎尧一起告辞。 走在路上,徐宽觉得自己要哭了,明明之前,推销自己的时候就算挨骂、挨打,也没有想哭过,但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赏识之后,反而很难过,眼睛发热,鼻子发酸。 不过,能一点点的达成梦想,怎么样都值得。 第四十九场突如其来2 虽然戏剧性的达成了想要的结果,但是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今晚老鼠的妈妈住在这里,黎尧作为老鼠手下的演员,当然没资格和“导演”住在一起,就去了楼上暂住在燕子家。 今天老鼠家飘出的香味整栋楼都闻见了,还好房东老头打麻将不在家,否则肯定要找上门来。 燕子被香味馋的厉害,但是今天偏偏还不能去蹭饭,所以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他家干净整洁的可怕,要不是摆着牙刷之类的私人用具,看上去就像被收拾完好的宾馆。 黎尧只带了点老鼠塞给他的换洗衣服,要不然把凉席带来,还能打个地铺。 燕子脖子上依旧挂着他巨大的白色耳机:“今晚就一起睡吧,反正床也不小。” 黎尧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男人,挤挤也没什么,他想起徐宽的事情: “对了燕子,有个事可能要你帮忙。” 燕子抱出一床空调被:“说。” “徐宽的那个戏,你能当主角吗?” 果不其然,燕子表现的很反感:“为什么,他让你来劝我?” 黎尧知道他是误会了:“不是,是老鼠的妈妈来了,老鼠对他妈说自己是导演,接了一部电影,他妈想看看,老人身体不好,这个心愿老鼠不得不答应。没办法,我们只好拍徐宽的那个。” 燕子啧了一声:“去找个组做做样子不就行了,还真拍。” “又不认识什么导演,没法借啊。” “横店这边有不少自发拍微电影的,我就认识一些,并不是不可能。” “那人情太重了,谁知道老人什么时候回去呢,而且,我们得到了央鸣的赞助。” 燕子对这个消息的表现的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叹口气:“好,看在经常蹭饭的份上我可以帮这个忙,可是你们想的太简单了,拍电影,就算是微电影,不是那么简单的,前期要筹划的事情很多。” “这些以后再说吧,老人着急要看。对了,你刚刚说认识人能不能联系下,我们好租器材什么的。” 燕子显的不太高兴:“我可以直接给你找来一个团队,正好人家今天拍完准备明天走...告诉央鸣准备好报销。徐宽的电话还是那个7162没错吧,我让负责人直接和他谈。” “嗯,没错。” 燕子点点头,去阳台打电话。对于燕子,他可以说一点也不了解,现在想想,不过是几顿饭的交情,或许在燕子心里,他和他并没什么关系,所以能帮忙,黎尧真的是挺感谢他。 “还愣着干什么,去洗澡啊,你认为我会允许你不洗澡就爬上我的床?”燕子打完了电话,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事情搞定了,正好人家也不想浪费时间,就明天开始拍,我今晚和你先对戏。” 这话说的黎尧有点尴尬,抱着衣服就去了浴室。 水劈头盖脸的冲下来,顺着额头划过脸庞、下颌、锁骨和胸膛。 热气蒸腾。 他用手从上往下把头发抹到脑后去,水珠从睫毛上滴滴答答地滚落。 浴室里有面镜子,但是不知为什么从中间裂开了,碎裂的痕迹蛛网一样从一个点辐射开去,就好像是被谁狠狠的砸了一拳。 是燕子砸的吗,他想,因为什么?反感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燕子明明长的很好看。 洗完澡出来之后,燕子把他的t恤砸过去,“把衣服穿起来,别就围着浴巾。” “唔,”他把衣服套起来,“燕子,你不去洗澡?” “洗过了。我说,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曾经听老鼠说过,但是时间一长还真忘了。 燕子把他的裤子也狠狠的砸过去:“我叫薛晏!!!明天见了人,别叫我这个外号!” “哦哦...别激动。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正好有一群剧组的?” “导演是我的大学同学...虽然是个疯子。明天你就看见了,一群人里最奇葩的就是她。” “你的大学同学...”确实,老鼠好像说过燕子是北影的,所以认识倒也不奇怪,“那经费怎么算,按天?” “呵,知道央鸣参与了,她巴不得倒贴钱......你别管这些了,剧本呢,拿来对戏。” 剧本和企划被黎尧一起带了过来,台词不是太多,也不难背,黎尧看了几遍,就已经记住了大概,他要演的男二号和他本人感觉也挺接近,有点老好人,爱操心。 不过这个叫“腌萝卜”的男二号非常软弱胆小,要演出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很难。毕竟在表演里,负面情绪比正面情绪更难表达,就像要一个演员演好哭戏不难,要演好笑戏却不容易。 燕子的角色,也就是男主,则和他本人更像了,对外界漠不关心,封闭而清高,有着听觉延迟的奇怪缺陷。 “明天估计疯子先会拍这场,”他指了指在篮球场的一个片段,“这场很适合团队磨合,而且景好找...还有在楼顶这场、体育课的这场...”燕子的指尖轻轻的点着剧本,“体育课这边,你的台词比较多,今晚记得背好。” “先练我说的第一个。”他说着,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好像就已经进入了状态。 也并没有像小说里写的一样,什么“整个人气势一变”、“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那么夸张。燕子只是这么望着他,看得出有些不耐烦。 虽然在横店已经呆了好几月,参加的戏也不少,但是都是龙套角色,顶多也就一两句台词,像这样要和别人演对手戏...幸好老鼠在家练习的时候会抓着黎尧一起,要不然他可以说是完全没经验。 “那个...白枫、白枫?”他照着台词念道。 燕子的表情变得更加不耐烦:“有事吗。” 黎尧:“那个,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上次...” 燕子:“我好像并不认识你,没事的话请你让开。” 黎尧:“...上次我们不是...” 忽然就想起央鸣。 燕子等了一会,也没见黎尧说下去:“怎么不继续了?” “呃,有点出戏,抱歉。” “明天会是一群人对着你拍摄,更容易出戏,所以你最好今天就找到状态。” “我知道。” 黎尧尽量把自己想象成腌萝卜:“上次我们不是在体育课上...” “停、停。”燕子打断了他。 “怎么了?” “你演的很差劲,我知道你并没有专业的基础,但是有一种演员是天生的。fishtank,看过吗?” “什么fish...” “一个电影。那里面的女主角,就不是专业的,她的导演在人群中找了很久,在她和男朋友争吵的时候看见她,觉得她就是那个女主,结果表示她确实很适合。” “......那我...” “所以你没必要去使用什么技巧,现在也没时间再去学,你就真实的表现就可以了。”燕子伸出指尖,点着他的心口,看着他说:“在你的心中,应该有那样的一个人,你想要接近,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接近。” 燕子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只要把台词当成是你想说的话,把情节想象成你的记忆,就会很顺利,很真实,知道吗?” 黎尧没回答,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的央鸣的样子已经让他感到胸闷。 “看来你明白了,在说一遍看看,那句台词。” “......” 黎尧的手攥着剧本又松开,抿抿嘴,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眼睛也往下看去,不敢与他直视。 “......”他短促地提了一口气,就像哭泣之后的抽噎一样提了口气,然后有些急促地说:“上次我们不是在体育课上...” 那口气好像支撑不到说完这个句子似的,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见过的。” 燕子笑了:“很好。今晚你看看剧本吧,代入一下角色。” 黎尧点头,他也感觉自己刚才发挥的很好,那种压抑的心情到现在都残留着挥之不去。他翻开第一页,从头看起这个故事,尽量把它想象成是自己的经历。 尤其是那场体育课的戏,因为自己台词很多,得先留下印象才行,而且后半段台词都是要哭着说的,情绪变化很大。 要哭啊...这还挺难。实在不行,到时候滴点眼药水,哽咽几声装装样子就好了。 在那节体育课上,腌萝卜对男主说了自己的悲惨故事,说着说着就哭了一场。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这样倾诉过,所以心里对男主的倾听很是动容,并且男主全程仅是静静的听着,并没表现出什么同情,这种善意的距离感让他更加感激,所以后来才会想去靠近男主。 但是腌萝卜不知道的是,听觉延迟的男主根本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不过是因为逃课恰好也在那里晒太阳罢了,醒来之后看着腌萝卜在一旁抽泣,就像看一场蹩脚默剧,而在第二天听见所有始末之后,也因为错轨的画面与声音,把那场哭诉,当成了一个笑话。 腌萝卜以为的那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下午,在别人心里其实什么也不是。 黎尧明白这样的心情。 第五十场莫及1 可能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突如其来,明明昨天下午才定下来的事情,今天居然就要开拍了。黎尧站在场地看着那群工作人员和那些设备,居然,全部都是为了他和老鼠的一个念头准备的,而且他还要扮演男二号,这让他到现在都有种不真实感。 “哎呀、哎呀...”老鼠的妈妈在场地里走来走去,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志聪真的是有出息了,手下有这么多人,哎呀...” 老鼠陪着他妈转悠,燕子抱着臂冷冷的站着,而这个团队的导演,也就是燕子所说的那个疯子女同学在和他说话。 这个女同学也确实是挺特别的,别的不说,就是那一身打扮就有问题,现在可是九月,天气热得很,但是她居然穿着一身呢大衣,那呢大衣的颜色要比军绿鲜亮一点,配着那个质感,看上去真是像极了抹茶。不仅是衣服非常的厚实,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殷红的围巾。 她:“薛晏,你来横店混了这么久,怎么没出什么成果啊?该不会是只顾着玩了吧?” 燕子:“你倒是有成果,借着你爸的人到处拍戏,拍回去那么烂的一坨再给你爸剪辑,出来的作品就说是自己的,居然也能有名气。这年头实力的定义已经被扭曲成这样了吗?” 她:“好啊你,你不就认为我全靠我爸吗?我告诉你,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这些、这些人,都是我自己的团队,我自己的!你能不能看见我的努力?” 燕子:“哦——说的好像这些人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搭理你似的。” 她气急败环:“薛晏!你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能肆意妄为,好心当做驴肝肺!” 燕子懒懒的补了一句:“还说驴肝没有味。” 她瞪了燕子一眼,一跺脚跑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有点大,老鼠的妈妈也注意到了,问道:“这是咋啦?” 老鼠:“没事没事,拌嘴来着。妈啊,我继续和你说,这个毛茸茸的玩意呢,叫......” 老人虽然不懂,但是还是听的很高兴,连连点头,脸上全是满足。 徐宽也很高兴,他还是第一次和正经剧组合作,拿着笔一直在和摄像讨论取景的事情。黎尧的手里拿着剧本,上面被荧光笔划出来的台词虽然已经背好了,但还没有一一的揣摩透,不过要完成今天的部分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一场果然如燕子昨天说的那样,选的是篮球场的对手戏,因为是现代剧,服装也不需要太特别,就让两个人穿了一身普通制服,但是妆却是花了不久时间,黎尧被拉过去涂涂抹抹拍拍掸掸的弄了半天,结果睁开眼一看好像根本没化妆一样,凑近了才发现,那些脸上的小瑕疵都不见了,还打了修容粉,整张脸立体不少,而且眼角下撇,让人看着就觉得很无辜纯良。 燕子长的本来就像是偶像剧男主,一化妆,再加上清爽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让不少女性的工作人员都小声的讨论着。 那个穿的和抹茶一样的女同学刚刚还在生燕子的气,看见他这个打扮,也顿时气不起来了,但是面子上还是装作气呼呼的样子,红着脸检查各组的准备情况,示意老鼠喊开始。 老鼠看了他妈一眼,然后清清嗓子,挺起胸膛: “!” ———————————— 现在是中午,画面里的场景是一块看起来有点荒僻的篮球场,那金属球框的漆,都剥落了,面板上的玻璃也碎了,球框下面吊着几根脏兮兮的线,一看就废弃了很久。 篮球场旁边有一堵墙,缝隙间也是不断的冒着杂草,腌萝卜背靠着墙壁,屈起膝盖抱膝坐着,头埋的很低,单薄的肩头时偶尔耸动两下。 白枫双手插在裤袋里,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坐下,离腌萝卜差不多有半米,不远不近。 他背靠着墙,耳朵里的声音,是昨天此时的语文课。 “...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就算并不是在上课,脑海里也能清楚的浮现出语文老师那个模样,瑟缩胆小的中年秃顶。 腌萝卜听见声响,稍微抬起头来张望了一眼。 是白枫,尽管泪眼朦胧,他还是认出来了。因为白枫也挺特别的,在班级里除了自己,要说还有谁一直独来独往的话,那么只有白枫。 他...干嘛要坐在这里? 自己经常在这节体育课的时候来到这里,跑完步就偷偷溜走,学校是去年刚扩建了的,有了宽阔的新操场之后很少在有人来到这边的旧地方。 听说还要被拆掉,再建一幢艺术楼。 总觉得这里,和他也一样,都没什么用,都是被人抛弃了的,都...不起眼,并且最终要消失。 其实消失了也没什么害怕的,只是一想到就算消失了,也没有人会记得自己,没有人会为自己难过,就要感到伤心。 就像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每次去探病还是会哭,还是无法接受妈妈就要不在的事实。 妈妈经常说,病死比起别的死亡,已经很好了,至少她有漫长的时间和他告别。 但是一点也不好,每次想到都要不争气的掉眼泪。只要一想到再也没有人,偷偷把生姜剁碎了藏在菜里、每天提醒他洗脸刷牙、不厌其烦的搭配要出门的衣服最终招来他的嘲讽...就会很难受。 腌萝卜一个不小心,抽泣出了声音。 他瞄着白枫,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很平静。 “那个...我...呜!” 开了一个头之后就再也收不住,他哭着断断续续的说起自己的事来,很散很碎,想到哪就说到哪。 在简短的时候他也会去看白枫的反应,让他安心的是,白枫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变过。 就像是并不是让人反感的怜悯,只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腌萝卜觉得自己又要哭了,胡乱的抹着眼睛。 “你,对,就是你,来翻译一下这个句子!” 白枫听见那个老师的声音正冲着自己,难道那节课问到自己了? 因为听力的缺陷,他很会观察环境,根据他人的行动,他人的表情,他人的反应,居然也能伪装到现在。 看着同桌的举动翻开书页,被人搭话就礼貌的微笑和点头,老师的嘴型只要不是“白枫”那么和自己就没有关系。只要稍微花点心思,日常是很好应付过去的。 所以,老师是在叫自己? 还没等他疑惑完,就又听见了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前面的一个家伙站了起来,嗫嚅着,支支吾吾。 晾了一会,老师只好让他坐下,白枫听见周围有人小声的笑着,说着“腌萝卜”、“窝囊废”一类的话。 啊...这么说来,自己的前面好像确实坐着一个人,平平淡淡的气质、平平淡淡的长相、平平淡淡的缩瑟感,唯一能让人留下印象的,是他的外号“腌萝卜”。 就算是从老师那里也很少听见他叫什么名字,大家知道的,只是“腌萝卜”这个称呼而已。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那家伙每天中午的便当,全部都是腌萝卜就饭,没有变过。 说起来,因为是前后桌的关系,他倒是经常给自己拾笔。 印象仅此而已。 白枫睁开眼睛,就看见旁边刚刚埋着头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脸,用手背不断的抹着眼角,校服的袖口,脏兮兮,黑了一片。 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正好有听见关于这家伙的事情,白枫肯定都不会想起来这是他的同班同学。 又不是少女的梨花带雨,男生哭起来的样子挺丑的,白枫心里有点厌烦,他本来以为旁边的人是在睡觉,没想到是在哭,这说明明天同一时间他听到的将是令人厌烦的哭声。 腌萝卜看起来哭了很久,而且很压抑,咬着下唇,整个人蜷缩着抖的厉害。 真是的。白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扔给他,希望他早点停下,然后继续保持着刚刚的姿势,靠在墙上看着前面的废弃操场。 阳光已经由手边移到了腿上,从暗处去看明处,景色就像是完美聚焦了的照片。 日光明亮,那些被修剪过的灌木边沿阴影投射在下层的叶面上,堆叠着,看上去就像是画出来的反差,就算是隔的很远,也能感受到修草时特有的,那种近乎西瓜味的清爽感。 篮球架的阴影被折叠在水泥地上,条条框框。杂草疯长。 腌萝卜手忙脚乱的接过了那包纸,没敢用,只是将它放到一边,再次将头,埋进臂间。 ———————————— 拍摄结束之后,老鼠留着继续带他妈参观一些幕后工作,黎尧带着抹茶妹子去找央鸣商谈。 抹茶本来也希望燕子一起过来,但燕子表现的就像他的角色一样冷淡,一点也不领情。 在拍摄的时候,老鼠一点也没和黎尧客气,结结实实的训了他十几次,这倒不是为了在他妈妈面前表现,黎尧毕竟没什么经验,好在一天下来,进步很大,以后的戏应该会顺利很多。 抹茶穿着呢子裹着围巾,还是红配绿,路上不断的有人朝她看,黎尧走了一会,也忍不住问: “那个,你为什么穿这么多?” 第五十一场莫及2 抹茶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管得着吗?” 黎尧只好不再问,但不到一会,抹茶自己开口了: “嗯,那什么,这是为了引人注意。” “为什么要引人注意?” 抹茶又翻了个白眼:“我乐意呀!” 这样堵回去之后,她又开口了:“我们学导演的,哪个不想抓住别人的眼球,得到曝光率啊。” “......”黎尧不想再接话了。 央鸣的剧组声势浩大,毕竟是大制作,在外围也有一些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的脑残粉在拍照,他们到的时候,央鸣正在和一个配角对戏,这场戏大概是要加很多特效,两人的手上都绑了加了银点的黑布,这是便于捕捉动作的传感器。拍摄所用的光学传感设备最少得上百万,看来这部戏确实是得到了很大的投资。 央鸣持着剑,剑尖直指对面的男配: “为何。” 不是质问,也不是疑惑,只是平淡的说着,这种表现效果却非常的好,如果在此处出一个赏析题“这两个字普通吗,请分析男主此时的心理。(本题8分)”,那么专为考试而生的江苏考生一定会熟练的写出答案: 1.不普通。2.这两个字看似随意,却但是结合上下文可知,男主的心理活动很复杂:1被童年玩伴背叛的心痛。2知道了真相的震惊。3之前预感成真的释然。3.综合上述几点,这句陈述表达了男主的失望之情。 很详细,但没有结合关键字赏析,扣两分。 那个男配的手里拿这的是一把拂尘,他表情凶狠: “你还问我,啊凭什么老子是上好的水属性单灵根,而你,这个五灵根的杂种玩意,却能得到勾月师妹的青睐?” 他面上说着,另一只手却在背后偷偷结印:“你还真以为我是当年和你一起上山、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吗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将手猛的退出去,嘴里呐喊着: “去死吧!” 央鸣连忙御起剑,横在自己身前,身体却被冲击着倒退两步,脚下的沙地摩擦出拖痕。 ——这当然都是后期会处理好的镜头,事实上,男配只不过把手推到胸前,央鸣拎着剑往后用力的踏地而已,并没有炫酷的特效,工作人员用透明的线牵着央鸣的袍摆抖来抖去试图表现出“衣角猎猎”的效果(头发等到拍特写的时候会再用电风扇吹),光秃秃的表演,看上去几乎有点搞笑。 到了休息的时间,黎尧找准机会凑上去: “央鸣!” 央鸣没有更换服装,保持着那一身转过头来:“什么事?” 那眉眼一如当时。 黎尧很快回神:“啊...那什么,制片人...” 抹茶早就眼睛发光,一把推开黎尧凑了上去:“央鸣你好那什么我是你的粉丝哦不我今天的身份是你的合作对象也就是莫及这部片子的执行导演没想到你居然是制片人我真是太高兴了啊哈哈哈——” “呼!” 她狠狠的提了一口气,又说:“这部片子的资金问题你就当没有这回事吧作为粉丝出这点力是应该的啊真的见到了真好我真的是特别喜欢你啊小学就开始看琴心剑我每个寒暑假都要看的你知道吗——” “呼!” “你的所有台词我都倒背如流啊真的是太帅了还有去年的三刀六洞我也是不断的在重看知道你要拍这个之后我特意去看了这部小说哇小说好长差点没看完你这次得演半年吧真是太辛苦——” “呼......不行了头有点晕...”来回的狠狠抽气让抹茶一阵缺氧。 央鸣:“要是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吧,早点把片子拍出来,还可以为我这个戏暖场。” 黎尧:“嗯...” 央鸣没有想要和他们再交谈下去的意愿,他也只好带着抹茶离开,但是在转身的时候,他好像看见在那群脑残粉里,好像混了一个挺鬼祟的身影,但一眨眼又不见了。 应该是剧情,结合狗蛋儿说的,随便想想也知道会有人害央鸣,指不定就弄个黑衣人弄坏威亚什么的情节。 这个倒也不难办,回去之后让老鼠提醒那个组里的炮手注意就行。 抹茶捂着脑袋:“我感觉像是在做梦...我得掐自己一下...” “哎哎哎你掐我干嘛!”黎尧拍掉她的手,“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梦中情人哎,啊真是啊啊啊刚刚忘了要签名了!”抹茶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蹲在地上大声假哭。 路人纷纷侧目,站在他旁边的黎尧就像个没良心抛弃了女孩的渣男友。 黎尧真是没办法:“你能不能起来,非要在大街上丢人显眼?” 一听这话,抹茶更来劲了,直接仰倒在马路边上,两条腿抬着蹬来蹬去:“我不我不我我不,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 周围已经有人掏出手机在拍照,黎尧试图拉她起来:“行行行,明天再带你来!” 抹茶还是蹬腿:“不,要是今天得不到我就去死...但是现在过去他说不定会觉得我烦,”她踢踢黎尧,“你去。” 黎尧:“......你先起来。” “你先答应我!” “他现在可能下一场都开演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黎尧:“......我答应你。起来吧,地上脏。” “好嘞!”她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精神的就像和刚刚那个要死要活的家伙完全无关一样,“你今天去要,然后我明天去要,我就有两张啦,哈哈哈!还愣着干嘛,去啊,我去薛晏他们那边等你哈!” 黎尧只好再走回去,央鸣果然已经在拍下一条了,还是刚刚的那身衣服,镜头围绕着他不断地做特写,想必后期会加上很多心里独白。 他就那么看着他,仿古的衣服,料子也不错,不像很多电视剧,用那种反光严重的丝绸,颜色还艳的俗气,央鸣穿的衣服款式利落大方,只在袖口出绣了些淡淡的花纹,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穗的颜色也并不红,像是微微被晒褪了色,看上去用了很久。 如果忽略架着相机的摄影师的话,这画面还是很不错的。这条是一遍过的,拍完之后紧接着就是下一场,女主角勾月提着轻薄的绿罗裙上了场。 “师兄,你在这干什么呀!” 央鸣回头看了她一眼,难得的笑笑:“参悟。” 勾月看了看前面微波荡漾的湖面,说:“这有什么好参悟的啊师兄你又不是水属性的修士。” 央鸣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水面:“叠叠不休,乱珠复溅,寰转不息,修道,也当是如此。” 他说这段台词的时候,吐词很清晰,就像声乐练习一样,平稳的推出气流,听上去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女主角并没有他这样的专业素质,表现出撒娇的神态,按着台词说:“哎呀,师兄又说人家听不懂的话了!” 她的表现平平,和央鸣一比,高下立现。央鸣唰的从腰间拔出宝剑,向着水面一指。 工作人员从后面扔了一块小石头进水。 央鸣:“你看,涟漪之圆,看似同心,实则一体,借力击水,水珠迸发,复击水,成涟漪,环环相遇却不相扰......这对我参悟五灵根的修炼之法,大有裨益。” 勾月虽然还是没听懂,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小师兄总是最好的,她从没因为灵根而看不起他,现在一听,心里更是得意,挽着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 “我就知道师兄厉害,你可别忘了,等我筑基那天,要答应我一件事呀!” “嗯,没忘。” 黎尧在一旁看着他们拍摄的过程,再次感到迷惘。自己的第一个世界,也是这样的修真背景,说起来自己曾经是一派之骄的修士,那些口诀心法,虽然遗忘了大半,但也曾经刻苦的修炼过。 那是本小说,他知道,这里,也是本小说,不同的是在这个世界,他与外界接触了很多,也认识了很多人,不再一味的围着央鸣行动,这让他时常生出错觉来,认为自己本就是在此生活着的,从前的一切不过是妄想,而且生活在横店,戏里戏外,都是不同的世界,说不定之前的那些,不过是自己曾拍过那样的戏的缘故。 看啊,镜头里的世界,可以处理的非常逼真,但是镜头之外,不过是虚假堆砌出的虚假罢了。 又到了拍摄的休息时间,黎尧想去休息室找央鸣,却被央鸣的经纪人拦住了:“你干嘛?!” 黎尧:“啊...要个签名...” 经纪人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脖子上挂着的演员证:“没空,他忙着呢,走走走!” “,没事,让他过来吧。” 央鸣都同意了,经纪人也没有再拦着的理由,端着眼镜哼了一声,让他进去。 央鸣坐在剧组最常见的折叠椅上,并没有什么架子:“带本子了?” 黎尧摸摸口袋,一张纸都没有。 央鸣从桌子上取了一只那种液体的眼线笔,牵过他的手。 是左手,央鸣抵低着头,在他的掌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微微觉得痒。 签名一点也不花里胡哨,工工整整,带着漂亮的笔锋。 黎尧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忽然很想问他自己是不是曾经和他拍过戏,也是关于修真的戏。这种冲动愈演愈烈,在心里横冲直撞着。 那一切其实只是我在演戏,对吧 “好了。明天下午我有点空,可能去看看你们。” “啊,好,谢谢...”他只能说着这么礼貌而疏远的话,真正想说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五十二场莫及3 他带着被标记的手回到老鼠他们那里的时候,人员都陆陆续续在收工了,除了之前的那场,之后又去拍了几十条燕子的独角戏,好在燕子水准专业,拍摄的时候一点也不让人操心。 抹茶远远的就看见了他,蹦跳着过来,一脸期待: “签名呢签名呢签名呢?!” 黎尧把手伸出来给她看。 “啊——!怎么会这样!”抹茶妹子表情顿时幻灭,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再次躺在地上撒泼一样的蹬腿:“我的签名签名签名签名啊——!” 燕子:“你少给我耍无赖,起来。” 抹茶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黎尧的手,嘴里喃喃地说: “如果只是剥下一层皮的话,应该也没事...” “你怎么不扒扒自己的脸皮?”燕子屈起手敲了一下她的头。 抹茶捂着脑袋一缩:“但是我真的很想要签名啊,我早就发朋友圈说,今天会得到央鸣的签名,大家都等着呢呀!” “那你就拍张照片,装作这是自己的手!” 抹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让黎尧的掌心面对镜头,自己在后面摆pose,噘着嘴挤眉弄眼的,拍了十几张才满意,挑了张效果最好的,发了出去,然后满心欢喜的捧着手机看评论去了。 老鼠走过来:“嗨,今天辛苦了,请你们下馆子去。” 黎尧:“没事,以后还长着呢,等戏拍完了再请不迟。” 老鼠指指后面:“我妈第一次看见这种排场,非要请你们吃饭,别推辞了,来吧来吧。” 一行人只好挑了个饭馆,老鼠还要了两瓶海之蓝,一边给众人斟酒一边说:“先喝点这个,等哥们我以后发达了,请你们和梦7!” 老鼠的妈妈一直在笑:“儿子啊,我看你现在就已经很可以啦!”然后端着水站起来:“你们今天辛苦,谢谢,我代表志聪谢谢你们!” 一桌子的人都呼啦啦站了起来,忙说不敢当不敢当,老人才坐下了。 由于长辈在桌上,大家也并不是那么放的开,大部分人都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黎尧只好打破沉默:“那么,我先来祝阿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开始敬酒,气氛才渐渐活跃,众人说着笑着,还建了一个群抢了一阵红包,考虑到老人,吃完也就散场了。 老鼠搀扶着他妈,慢慢地走着。街上的灯光不是很多,临街的招牌,淡淡的。虽然天已经黑了,但隐隐发着红光,因为横店战争戏不少,那些炸药弄出来的烟总也散不掉,被灯光一映,就很明显。 远处传来广场舞的调子,鼓点和节奏异常清晰。 老人的眼睛已经不怎么好了,现在天暗,更看不清,还好儿子就在身边,真好,真安心。 “那些人,都回去啦?” “是,妈,我和你走走,消消食。” “那些都是好孩子,演戏的两个,长的也俊。”她拍拍老鼠的手。 “人当然都是好人,我是导演,我挑的人,那还能差吗?” “唉,是哦,志聪真的能干了。也不知道猫在没在家。” 老人在家里一直有养宠物,猫狗不断,老鼠虽然不在家,打电话的时候也经常听老人提起。 本来是猫也养、狗也养的,大前年的时候,二姑送了老人一只泰迪,母的,特别闹,又聪明,见了人就跳啊扑啊,会把肉藏在床底下。 可是也正是因为太闹了,有一天跑出去给车撞死了。听未婚妻汪琳茹说,老人抹了好几天的眼泪,吃饭的时候,老会以为那泰迪还在,要把骨头扔到地上,等到想起不在了,就要捂着心口难过。 老鼠也见过一次那狗,是过年回家的时候,狗怕响,放鞭的时候,被吓得躲在棚子里哀哀的叫,一边抖一边打转,老鼠觉得有意思,就拍了几张照片毛茸茸的一团,和假的似的。 现在那照片还留在手机里呢,这短命的小狗终究是留下了几张照片,老鼠偶尔看见,也会难过。 从此他妈妈就没再养过狗,只养猫。 “那猫还是上次的那个?” “不对,又抱了一个,上次那个野,跑了,还是以前的大猫好,一点不怕人...”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她的猫向来是没有名字的,不像狗,叫小白,叫球球,叫花花,猫就是猫,吆喝吃饭的时候,也是“猫来——猫来”的叫。 “没想再养个狗?” “不养了,不养了......养狗伤感情,我岁数大了,禁不起。” 就又走了一会,路两旁小店的卷闸门,都拉了下来。 “回去吧。”老鼠说。 “哎。也不知道猫怎么样...”她还是在担心。 “猫没事的,猫能自己照顾自己,而且汪琳茹不是在吗?” “她又不是一直在的,一个还没过门的丫头,一天到晚在别人家,也不像话。对了,志聪啊,我看你今年就回去,和她把婚事办了吧!” 老鼠别扭起来:“我不回去,妈,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在外面闯荡的多好啊!” “你个小崽子,我知道你觉得她长的不好看,可是那心眼是真好,实在。” 老鼠不吱声了。 “你是不是出息了,就想找个漂亮的?像今天那个?穿的那么厚,疯疯癫癫的,可不能要!” 老鼠:“我凭啥不能找个好看的?” 老人看他表情认真,胸口一阵气闷:“你、你知不知道在家,都是谁服侍我的?要是没有琳茹,我早死了!你知不知道?” 老鼠一看她捂着胸口,忙给她抚着后背,说:“妈哎您消消气消消气,我娶,我娶还不行吗,快回家吃点救心丸。” “你.......唉!”老人也说不下去了,被老鼠馋着,一阶一阶的往五楼爬。 而在六楼,燕子正拉着黎尧对明天的戏。 “哎,白枫!” “白枫?” “白...” “还是不好,”燕子把剧本卷成筒状,轻轻地在自己掌心拍着,“还是太做作,你要表现的更自然,剧本上的台词又不是课文,没人要你一个字都不许错,尤其是拟声词,你可以自己选择替换。” 黎尧揉着太阳穴,理解了一下燕子的话,“再来一遍吧。” ———————————— “白枫!” 前面的人没有反应。 “白枫...?” 还是没有反应。 腌萝卜有点退缩了,自己就在他身后,这么近的距离,肯定是听得见的,就算是这样还是不睬自己,难道是故意的? “......” 算了,说不定是他在走神,腌萝卜走到他面前,语气依然热情: “早啊!” 白枫注意到了他,应该是在向自己打招呼没错,就点了点头。 挺冷淡的反应...所以刚刚真的是...故意的没道理吧,昨天明明还很好相处的,还递了他纸巾。 他是个敏感的性子,不由胡乱猜测起来。而此时白枫的耳朵里还正上演着昨天的一切,周围学生们无意义又没营养的对白总是那么让人讨厌,面前突然出现的昨天那个哭哭啼啼的男生也让他不爽起来。 到了班级,第一节课是化学,他所听见的却是英语。 不过并不会太影响他,看着老师的脸,在老师激动的时候做出明悟的表情,在老师实现四扫的时候低头拿着笔胡乱画画,习题就看同桌,点名问题的时候就从前面的人数推断出题号.......这些小技巧,白枫做的得心印手,同时耳边也不断地在响着有关unit5的内容。 自己的英语成绩从来都是几门里最差劲的,不是因为自学的还不够,是因为听力,怎么样都没法提高,每次的听力,白枫都是全部认准一个答案就从头填到尾,其实像这样的概率反而要比那些什么三长一短的选法蒙对的分数更高。 他一手支着脑袋,眼光自然的落到了前桌的后背上,微微弓着,大大的校服在松垮处垂下几条长长的褶皱。 到底是叫什么名字来着...腌萝卜这个外号底下的本名究竟是什么来着? 他想了一阵子,始终没有想的起来,也就放弃了,反之也没什么要紧的。 每天晚上,他都会走过一段长长的地下通道回家,他知道除了他之外,腌萝卜也要走那条路,不过他没想到,这次,他在等他。 对方没说什么话,不过自己走过去之后就开始走,很明显是想和自己一起走。 反正也没什么影响,一起走就一起走好了。耳中响起的,依然是昨晚的声音,空寂的通道回响着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 明晚,听见的应该就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了吧,这样好像也不错。 惨败的光线,灰暗的尽头,墙壁上的小广告,飞虫撞击着灯管,徒劳的叮叮作响。 他本以为这并没有什么,不过是又一双脚步声的差别,但是他并没有想到从此以后的并行居然成了一种习惯和默契,不言语,但是知道有人在自己身边。 这一走就是几百个夜夜夜夜。 第五十四场莫及4 从《莫及》开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老人的兴致依然很高,每天看着儿子忙碌的样子都会一脸满足,工作人员也都认识了这个老太太,收了她不少好吃的。 而今天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拍摄只剩下一些简单对白和末尾,关于这个末尾的情节徐宽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改,最后还是决定改编。因为按照原文来表演的话,得出现腌萝卜被车撞的镜头,这很不好拍,对于一部微电影来说代价很大,好在组里有很棒的录音师,建议改变形式,以声代画。 由于主角白枫有这听觉上的缺陷,所以整部片子对声音表现的效果相当高,组里的录音师是个长头发的男孩,说起话来有点不靠谱,可专业水平非常厉害。一部电影的百分之五十都要靠声音。 徐宽相当看中这点,之前黎尧打电话说给他找了个现成的团队,他虽然很高兴,但当时就提出了一点,那就是如果录音师不好,他宁愿自己去租一位来。 男孩子叫cookie,每次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都会强调一句,自己名字的意思是“终端数据”而不是什么“曲奇”。平常他不仅负责举杆,还负责监听,徐宽担任话筒员,与他玩的不错。 kie的肱二头肌很发达很健美,当然,每个有经验的举杆都会有一双麒麟臂。凭借他所得意的压低和站位技,到现在为止得到的素材效果都很好,只用了滤波器就能有干干净净的同期声,演员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鱼竿麦绞了个干净。 去街上录了点素材,后期再找点网上的叠音轨,情节差不多就被拼凑完毕。眼看就要杀青,整个组的人都希望快点结束,情绪高涨。 拍摄的场地在一所学校,借来了一间空教室,这就是最后几场的拍摄地,内容也很简单,不过是黎尧和燕子的一些对话。 虽然难度不大,但一连拍了好多遍都不满意。主角的障碍让他没法及时听见,所以和男二号说的话,他都是猜测了然后作答的,放到拍摄的角度来看,就是要表现出这种违和感。 徐宽咬着笔盖,临时加了很多台词,并且设了八个机位,窗外、腌萝卜视角、白枫视角、侧面、影子、下半身、手部。 根据他的想法,是把这段剪辑出很不一样的感觉,反打为主,并且不断穿插不同视角,节奏则根据谈话的内容来。 也就是说这场戏,黎尧得和燕子拍上几十上百遍。 燕子喝了口水,白枫这个人物在剧本背景里已经对腌萝卜产生了信任,并且难得的鼓起勇气与他对话,比起之前的戏,台词骤多。 为了保证连贯,徐宽还用铅笔在课桌上打小抄似的记下了细细密密的提示。 黎尧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着那些小字,细的和蚂蚁腿似的,他相信徐宽上学的时候英语听写肯定回回都满分——非常的有经验啊。 燕子也准备完毕,最后看了一眼剧本,就把它扔给了抹茶,在老鼠喊过开始之后,开口道: “今天的天气不错。” 腌萝卜本来是趴在桌子上的,听见白枫主动开了口,惊奇的坐直,带着一点惊异回答道: “嗯...” 他睁大了眼睛观察白枫,他还是那个样子,和平常好像没什么区别。 白枫继续说:“风很大,我今天来上学的时候,看见有人放风筝。” 从窗户外面看过去,空荡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玻璃微微有点反光,倒映着的浅灰色花枝树影,随着风无声摇摆着。 哇哇哇,腌萝卜心想,今天白枫说出的话简直破纪录了。 他挺高兴的:“我也看见了,一个老鹰的风筝,挺逼真的,我还以为是真的来着。” 门敞开着,风来,桌子下面的一张废弃纸巾,被吹动了。还有不知何时掉落的半块橡皮,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白枫也是第一次敢这么随便的开口,他根本听不见腌萝卜在说什么,耳朵里现在传来的,是昨天的那场闹剧,那时候,腌萝卜正在为不能辩解的他说话。 面前的腌萝卜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很不一样,当时他在哭,现在他在笑。 “我小时候也喜欢去放风筝。” 腌萝卜:“是吗...那什么,虽然可能会有点奇怪,不过要不要周末一起去南湖公园试试?” 他放在桌子上的双手轻轻相扣,有些不安的动了一下拇指。 白枫听不见,继续自说自话:“昨天我看见一家老书店。” “啊...”白枫根本无视了自己的问题,那应该就是不愿意吧,也是,两个男生,年纪也不小了,还放什么风筝啊。 两个人的影子从各自的脚边延伸,顺着课桌立起来,再铺到桌面上,侧脸的线条相对。 白枫:“隔着玻璃看见一些老的盒带,曾经看你拿着过,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的。” “卡带吗啊,是...小时候家里就靠那种老的收音机娱乐,经常听卡带...没想到你会知道。” “下次再路过的时候可以给你挑一盒。” “不、不用的,告诉我在那就可以了。” 窗外有只鸟,从树上扑棱棱飞起,树枝摇晃不已,落了点叶。 “我们家本来养了一些鱼,昨天可能是供氧机出了故障,都死了。” “啊...养金鱼吗?” “每到这种季节我就会感冒。” “...季节交替的时候确实......” “还咳嗽,一咳嗽就睡不着觉。” “......”双手轻攥,关节抵触着关节。 白枫好像,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啊。 腌萝卜低下头,脸上的笑容也没法再维持,白枫看见他低下了头,也停了下来。 “白枫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他问。 白枫是知道的,讲台上贴着带名字的座位表方便老师们提问,自己曾特意去看过。可是腌萝卜低着头,白枫看不见他在说话。 当然,就算是看见了,也听不见的。 “我还以为...” 按照剧本,黎尧一边抬起头一边说着台词,但是他从窗外,看见了昨天说会来剧组的央鸣。 “还以为.......你能稍微在意我...” “卡!黎尧,你怎么回事,这都最后一条了,认真点行不?”老鼠忍不住说了他一句,“再来一次,拍完就结束了,可别在出差错了啊!” “刚刚走神了,真是对不起...”黎尧说着,再看过去的时候,央鸣已经走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最后一条很快拍完,大家欢呼着收工。录音师cookie也不爱惜他那纤维杆了,胡乱收好就开始揉肩膀,徐宽则迫不及待的去找剪辑组商量后期,抹茶穿着她那件抹茶质感的衣服在和道具师商量着什么,老鼠和他妈妈喜滋滋地说着话,燕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 他换回自己的衣服,在人群中想找央鸣,看了一圈都不在,只好离开了场地。这里是一个中学的旧实验楼,除了这间被他们借来拍戏之外,别的教室都被当做杂物间,课桌椅堆叠,有的里面还放了些挺大的金属框架,应该是举行活动的时候用来绷广告布的。 楼梯上的防滑条很多都脱落了,扶手是木的,被常年摩擦着,光滑发亮,底下支撑着的柱子是铁的,锈了很多。 他沿着楼梯往上走,通往楼顶就像其他学校一样,被锁了个严实,他只好又下去一层,最终在走廊尽头一个没锁门的教室里看见了央鸣。 那教室里只摆了一架钢琴,非常老的脚踏式木头钢琴。央鸣坐在钢琴前面,打开了落满灰尘的盖子。 琴键缺失了很多。剩下的,也磨损的厉害。 “央鸣。”黎尧走进那个教室,“你以前有见过我吗?” 央鸣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回想似的皱起了眉:“没有。” 黎尧自嘲的笑了,也是,自己在问什么蠢问题呢,明明在央鸣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该意识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只是个虚假的临时停留处罢了。 央鸣:“你们的这个片子,我希望不要做的太慢了,我是打算用它预热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更专业的剪辑组。” “够了。” “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陌生的态度? 为什么我非要做这种事情不可? 为什么刚刚才习惯一个世界就要离开? 为什么我不能普通的活着? 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带着谁都没有的记忆? 为什么就连你,也不能让我依赖? 黎尧想说的有很多,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咬了咬牙: “没什么...我们的剪辑师很优秀,不用你担心。” 说完,他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央鸣唤他,“明天有一个角色,定好的演员出了事故,我向导演推荐了你。” 黎尧的脚在门口停留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那真是谢谢。” 也不过是只能客套的关系罢了,还奢望什么呢。在这个残忍的游戏结束之前,谁都无法陪在他身边。 第五十五场杀青 黎尧又回到了片场,一群人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去吃饭,黎尧虽然是主角,但有点提不起劲,就推辞了,而老鼠身为“导演”,自然不能少了他,没办法,就让黎尧带着老人先回去。 拍完之后的剪辑其实比拍戏重要多了,老人不知道这点,以为拍完了就完了,所以老鼠也可以不用再假装,把剩下的交给徐宽和抹茶他们就行。 一群人把器材扔上车,选了上次的饭馆。黎尧和老人在门口与他们作别,他性格好,工作人员都挺喜欢他,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心里也有点舍不得。cookie作为代表,送了老人一个小葫芦项链,刻着寿喜,寓意就是福禄寿喜,老人拿着葫芦笑呵呵的,很是高兴,连连交代老鼠要招待好大家,才走了。 他搀着老人慢慢地走着,努力寻找着话题: “阿姨您是明天几点的车啊?” “中午的、中午。” “吃过饭走吗?” “对,最后再和志聪吃顿饭,我就得走了。” “哦...” 他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 “小章啊,我问你些事。” “哎,阿姨您说。” 老人穿着的是自己做的黑布鞋,步子也迈的很小,巍巍颤颤的。她的年纪真是大了。 “我家志聪啊,有没有拖工资不发给你们?” “嗯?噢没有没有,老...咳,聪哥一直都是按时发工资的,还时不时给我们发奖金呢!” “那就好,我就担心他啊,得了钱,丧良心...当初,他爸就是因为这个,老板不发钱,没得钱治病,活活被病拖死了。” “啊...”他再次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聪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们都很好,很热心的...” “他爸当时在城里打工,从工地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医院说必须要立马做手术,当时我把家里什么都拿出来了。” “志聪跑了,我顾不上管他,交了钱做了手术,回家才看见,他把家里塘子长的菱角,全收了,麻袋装着,跪在路边求人家买。” 老人的声音很哑,带着心疼的语气: “才多大啊他,又是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老幺,我一直很重他,真没想到他这么仁义,当时我眼泪就蹿了下来,回家娘儿俩呜呜的哭。” “他爸恢复的不好,钱,要不到,志聪的爷爷被这个事活活气的脑梗,也走了,志聪原来可喜欢他爷爷呐。” “阿姨小心楼梯...我听聪哥提过,爷爷很喜欢戏曲,对吧。” “对、对,一天到晚唱那些个甘露寺.......小张啊,我说这些话,你别嫌烦啊,我就是想说志聪挺不容易的,我离得远,身体又不好,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麻烦你照顾点,算我,谢谢你了。” “阿姨您这是哪儿的话,聪哥人那么好,不用您说我们也帮忙啊!”黎尧心里觉得很抱歉,此时他觉得那句“i’msosorry”非常合适,“您担心聪哥,聪哥也担心您,您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真的,回去一定要多注意身体。” 说话间已经到了五楼,老人拿出钥匙开门,好几次才抖抖索索地把钥匙对上锁眼。 “那你回去吧,阿姨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要不然明天来家里一起吃饭?我老了,也就这点本事。” 黎尧觉得还是不掺和进人家母子间为好,推辞了,客套了几句,下了楼。 老鼠真幸运,能有一个这么好的母亲。 他慢慢的走着,楼道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小广告,三楼拐角的小窗户,碎了一块玻璃,风刮起来了,呼呼的扇了黎尧一脸。 走出楼,外面确实比刚刚冷了不少,花坛里那些雪糕的包装纸一阵一阵的飞起又落下,上面代言人的脸被扭曲成奇怪的模样。 他沿着这些单元楼走着,老鼠他们应该还在吃饭,但是他并不想过去,除了六楼,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但那是燕子的家,不是他的家。 三单元的楼下摆了一张旧沙发,老式的楞格纹,坐垫里的弹簧跑了出来,露出土黄色的海绵,灰扑扑的被遗弃在那里。 再走,头上传来噼噼啪啪炒菜的声音,以及香气,一扇窗户打开,收走了挂在外面的小孩衣裳,再啪的一声关上。 风真是大了,他感到冷,身上穿的还是老鼠的衣服,当时因为老人要住进来,老鼠给他收拾衣服的时候,慌乱之下把自己的一件t恤也卷巴卷巴给了他。 挺薄的黑色t恤,印着lol语录,根本不能挡风。 前面空地上有两个小孩,追逐蹦跳着嬉闹,起风了,就跑回家去了。 黎尧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有意识,就在做这个漫长而不知名的任务,第一个世界里他第一个接触到的就是央鸣,相处了那么久,确实产生了感情,知道了之后的主角都是央鸣,自己真的很高兴,现在想想,并不是完全因为“央鸣没死”所以高兴,而是,能有那么一个人能始终陪着自己,感到安心。 可是,并不是这样,并没有人一直在他身边。 如果从头到尾真的只是一部快穿小说的话,那么他完全比不上别的主角,没那么强大,没那么理智,没那么幸运也没那么聪明,能够将事情说抛下就抛下做事情干脆利落。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特别可贵的精神品质,也没什么拯救世界的崇高愿望,就想找回记忆,安稳度日,这样就好了,如果要说什么愿望,那就是能有人陪陪他。 可是偏偏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连那种心愿都满足不了。 “嘿。” 黎尧转过头去,一滴水顺着脸滑下来。 身后谁也不在,天空下起了雨。 “你找什么呢,是我啊。” 跑到附近的公交站台下面避雨:「狗蛋儿?!」 “嗯。” 「你...」黎尧本来想说你还晓得出来,想想又好像不太对,「最近怎么没看见你?」 “故意的。” 「切...那你今天出来有什么事?」 “催一下你进度,你好像拖的太久了。” 「大概吧...央鸣那边的事件就快开始了?」 “对,在后天。如果你能从一开始就专注于主角的话,有很大机会是能加速事件产生的,这样你就能早点结束,也能早点为我完成更多世界。” 雨水顺着站台的沿滴滴答答的落下,击打在地上的水塘里,溅起一个个小小的王冠型水花。 「那你为什么没一开始就告诉我?」 狗蛋儿不提这茬,反而说:“你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看见主角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逃避。” 「...是又怎么样。」 “你知道你为什么想逃避吗?” 「.......」 “因为之前的平淡生活让你忘记了你的使命,看见主角你才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你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 「我真的很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 “我知道。”狗蛋儿发出意义不明笑声,“这就是我没出现的原因,毕竟我存在的话也会让你意识到这点。” 「所以?」 “还不明白吗,就像我一开始劝你的一样,现在,你和主角之外的人也产生了感情,接触了很多别的事情,对这个世界,也产生了留恋。” 一辆公交车停下,见黎尧没有上车的念头,又开走了。 “你越是喜欢这个世界,离开的时候就越难过,这就是我想让你明白的,希望你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了,别管别人,快点完成任务快点去下一个世界,对我们都好。” 「呵...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 “我只是想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 要是平时,黎尧一定会反驳狗蛋,感情是不能用利益衡量的,但是这次,他发现自己不能否认他的话。 “你自己想通了就好,能在你身边的只有我。下个世界比较混乱,不过也不会待太长时间,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 雨渐渐小了点,夏天总是这样,说来就来说停就停,天边甚至要透出太阳来,水汽蒸腾着。 「我知道了,我以后尽量...不再和外界有交集。」 如果可以,能体验更多的感情当然很好,能认识更多的人,交更多的朋友——就算之后会分开,好像也收获了宝贵的回忆,并不是很亏。 但是他不一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点他当然知道,可是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失去的,只会是一个两个、一段两段,而他要是去的,是整个世界。 所以狗蛋儿说的是对的。 这个世界给了他很棒的感受,打工跑龙套、和朋友去吃烧烤、赖在床上想要睡懒觉、每天可以随意走走逛逛,一切就像他想要的生活一样,不过,最终这一切都要不见,短短的幸福经历,不过是狗蛋儿为了打醒他的道具而已。 得到了渴望的东西之后又把它拿走,这太残忍了,所以下次,他不会再上这样美好的当。 第五十六场剪辑 央鸣确实向导演推荐了黎尧,顶替一位演员,去演一个出场不多的小角色。 导演本来只是想卖央鸣这个人情,看见黎尧之后觉得黎尧外貌条件确实是不错,就让他试了试,也挺满意。 他的角色戏份不多,词也简单,是主角在还是凡人的时候就很仰慕的兄长,之后兄长和他被不同的门派收走,在武斗大会上相遇。 这个兄长的门派本来很显赫,被奸人背叛后没落,这个兄长就是继承了门派最后正道精神的传人,却在本次的武斗大会上被余孽陷害死去,主角本想救他,可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没什么能力的小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中一直仰慕着的兄长死去,这件事之后,他明白只能以暴制暴,像兄长一样高尚温和的君子是无法在残酷的修真·界存活的。 黎尧换上衣服,化好了妆,头上抹了很多的发胶,感觉特别闷热,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化妆师拿着修容的粉饼扑来扑去,最后弄完的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位气质翩然的修真者。 今天拍几场,明天拍几场,这个角色的戏份也就到此为止了,而且由于背景是武斗大会,很多地方都要用到特效,一大半是在棚里拍的,后期再混搭cgi。 昨天也许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了,但今天见到央鸣时,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也是,自己对于他不过是一个稍稍熟识的人罢了。 不过央鸣的演技确实很好,和他演对手戏的黎尧今天清楚的体验了这点。 原著中男主是相当在意他这个兄长的,又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要表达什么主要就靠眼神。 央鸣在这方面相当有经验,黎尧看过一个帖子,专门就是分析这个,央鸣的角色大部分都挺冷漠的,这种角色看似很容易掌握,毕竟只要拉着脸就行了,写那个帖子的人是个练书法的,他就说,和书法一样,笔画复杂的字,其实很容易写好看,反而是简单的字,会不容易写好。 演戏也一样,屏幕里的眼神,并不是光靠bgm渲染就行的,转动快慢、瞳孔开合、眨眼快慢、目光集中、持续长短,都是组成眼神的要素。 央鸣的角色看着他的角色的眼神,实在是很熟悉,他以前好像也是那么看着他。 直到现在黎尧才明白央鸣当时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 “哎,你怎么回事,说台词啊!”直到导演喊出声,他才想起这是在拍戏,央鸣的眼神也恢复了疏离,黎尧道着歉,又拍了几条才过。 中午休息的时候,徐宽来找他了,徐宽终于完成了他的心愿,一直很高兴,还给他提溜来一些吃的。 黎尧和他坐在一旁,看着塑料袋里的那些零食:“你给我带这些干嘛。” “这都是我特别喜欢的零食啊,下了好大决心才省给你的!你看这个、这个...喔——”他捂着眼,“不能再看了,再看我就要忍不住拿回去了。” “我又不喜欢,你还是拿回去算了。” “不,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当然得好好感谢你!” 徐宽的思维和孩子似的,黎尧笑了:“那还不如等你以后出名了,再...”他说着,想起自己好像是没有以后的,就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拍这个电影?” “因为想拍啊。这个剧本,是我一个同学写的,她说,想拍,于是我也觉得,拍电影说不定是很棒的事情。” 黎尧想了想:“那她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莫非是出了事?” 徐宽推推自己的大眼镜:“没有啊,她现在还在考研吧。她对我说,就凭两个人,又没资本又没经验,拍电影,是不可能的,所以她说要好好学习,努力赚钱,然后就可以拍电影了。” “你告诉她你成功了?” “没,我想告诉她,但是她早就拉黑我了,我不知道怎么联系她。” “为什么拉黑你?” “啊,因为她说我幼稚,觉得我烦了,就把我扔了。她上了很好的学校,知道了更多拍电影的事情,但是吧,她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拍电影不可能,一开始我们还有点联系,她也会和我说说,我就安慰她说慢慢来,别考虑那么多,再后来,她放弃了,就这样了。” “你没放弃。” “是啊,可能因为我确实比较傻吧,我觉得,人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呢,想做就直接去做啊,难道赚到能拍电影的大钱,会比我现在容易吗?我现在不就成功了嘛...嘿嘿。” 他说着,不自觉的想拿出零食来吃,又想起来这是要送给黎尧的,讪讪地放下了。 “不知道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徐宽托着下巴想了想:“应该会很高兴吧,她很开朗的,人也很好,原来上学的时候,冬天,经常帮我带晚饭,因为我怕冷,不想去食堂,我们教学楼离食堂挺远的。” “她总是带一种饼,油饼,里面抹了酱,还夹了榨菜...虽然很好吃吧,但是真的很齁啊,我好几次都想和她说来着....”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前的事情。 黎尧想,如果那个女同学知道了央鸣投资了这个剧本的消息,心情一定不会那么单纯吧。 或许有时候,说着是为目标而迂回,其实不过是一种逃避。像徐宽这样单纯,说不定才是聪明的做法。 不过,能有像这样的好运,也很困难。 休息的时间很快结束,他又拍了十几条,才结束了今天的戏份。央鸣还没有结束,而且好像晚上还有几场,黎尧把头套卸了,简直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一阵精神,或者反过来说,戴那玩意儿,真是难受的不得了。 他在心里默默佩服央鸣的不容易,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却看见一伙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高挑的年轻人,带着那种反光的蛤蟆镜,大咧咧的站在那边,和坏蛋出场似的摆了个造型。 央鸣那个梳着三七分油头的经纪人走了上去:“哟,这不是宋昱吗,几天不见,看上去更蠢了哈!” 那个被叫做宋昱的人把眼睛一摘再一扔,他后面也有个人出来呛声: “在这方面宋昱可不敢当,那儿比得上央鸣,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还是就会摆酷那一副模样。” 经纪人不打算和对方来这套,脸色一正“宋昱,我们正拍戏呢,你是不给赵导面子,非要来找场子?” 赵导是很严格也很老牌的大导演,既然把他抬了出来,宋昱自然不能默认是要得罪赵导,开口道: “那自然不敢,赵导是我的老前辈,之前拍黑欧泊的时候我们合作的也很开心。我只不过是也在横店,今天结束了,就来探个班而已。” 晚上还有几场戏要拍,赵导懒得去管这些公司之间的明争暗斗,说:“宋昱,看过就回去吧,我们还要继续工作。” 经纪人虽然很想再补刀,但不敢趁着赵导的话头乘胜追击,毕竟这会显得很掉价,他只是人模狗样的对宋昱笑笑:“请回吧。” 宋昱出了名的坏脾气,这次居然没有发火,也人模狗样的笑笑,转身带着一群人走了。 很明显,明天的事故会因这个宋昱而起。黎尧想,既然知道了,那么明天就会很好防备,注意点央鸣的水杯道具什么的,应该就没事,而且自己明天反正也有戏份,防范起来应该更容易。 回到六楼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老鼠的妈妈已经走了,他又可以回去住,推开门,却看见燕子抱着脑袋倒在地上,蜷成了一团,面容苍白而痛苦。 他吃了一惊,把手里的东西一扔,跑过去,不知道该不该碰他,手足无措:“燕子你怎么了?要不要我拿药...打120?对对打120...” 他掏出手机就要拨号,燕子吃力的阻止了他: “不用...扶我起来就行...” 黎尧小心翼翼的将他移到床上去,燕子开始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头那力度之大,黎尧真怀疑就算他手里有个锥子,也会毫不留情的扎进去。 黎尧抓住他的手:“冷静点啊薛晏,你疯了?!” 燕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那纤细的手腕却格外的有劲,黎尧拼命地和他较劲,薛晏怒瞪着他,眼角发红,咬着牙,看上去痛苦非常。 早知道刚刚就打120了,他的情况看上去非常不妙...正想着,燕子突然一抬腿,让黎尧失去了平衡,然后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下面,两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 “凭什么...”薛晏红着眼睛说。 黎尧的尺骨被他捏的生疼,燕子这样子看上去简直不是生病,而是发疯了,他只能试着唤回他的理智: “薛晏,你醒醒啊,我是黎尧啊,我是你的朋友啊!” 小说中的情节并没有发生,燕子既没有一愣之后晕倒,也没有眼神缓缓清明,他只是很诡异的笑了,然后瞬间,用双手掐住黎尧的脖子! 第五十七场落幕 “咳——咳——!” 薛晏掐他的方式很有技巧,对准了喉结狠狠的往后按,把气管挤压的死死的,根本没有喘息余地,这明显是要置人死地。 黎尧的视野开始从边缘发黑,不真实感慢慢浮现出来,自己的喘息声仿佛隔着水面,虚虚实实飘忽不定,薛晏的脸也已经看不清楚,大脑的状态和要睡着之前的那段时间一样,乱糟糟的什么都冒了出来,合乎逻辑的、不合逻辑的、没发生的、被遗忘了的.... 他模模糊糊的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黎俊,记忆还没有得全,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又平凡又温馨,真好。 但是自己最后为什么会死? 不...至少要明白自己曾怎样活过才行,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这场奇怪的穿越中死去,那自己也太可怜了,而且之前受过的那些苦,又算什么——! 他屈起腿狠狠的撞击了薛晏的腹部,对方为了保持平衡,终于松开了手,黎尧大口喘息着,但现在并不是能犹豫的时候,他翻身滚下床,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砸了过去,可缺氧的他暂时并没有太多力气,台灯被砸在床上,弹了一下不动了。 “哈啊——哈啊——咳咳咳...”他倚着墙,用手摸了摸火辣辣作痛的脖子,感觉嗓子眼被火棍捅了似的,好像在冒血,薛晏弓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用手捂着脸,含糊地说: “凭什么...我不能...” “凭什么...我要...” 黎尧想掏出手机报警,却听见薛晏呜呜的哭了,但那好像又不是哭声,而是变了调的古怪笑声,他猛的转过头来,看着黎尧: “但是既然都放手了,就算了。” 略长的头发遮住了左眼,右眼通红,眼球上反射着的条形高光衬的他的瞳仁近乎黑色。 “......什么意思?”黎尧下意识的问。 薛晏突然又低下了头,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平淡的收拾起略凌乱的房间,将灯摆回了原处。 黎尧看着他,有点不确定:“喂,薛晏?你...” 薛晏将他在这段暂住时间里留下的东西一一收拾好,头也没抬: “不好意思,刚刚犯病了。” 虽然说着的是不好意思,不过不管是语调还是态度,都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黎尧莫名其妙的摸着自己的脖子,要不是差点被掐死,就连他也要觉得刚刚的一切不是真的。 “我妈爸以前闹离婚,闹了好几年,所以对我产生了点不好的影响,今天我妈又打电话来了,所以有点冲动,诺。”他把东西往黎尧怀里一放,“这些都是你的,应该没有什么漏的,还有没干的衣服以后我送过去。” “啊...”黎尧接过东西,薛晏若无其事的给他开门,只是在关门之前望了望他的脖子,抿抿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门砰的一下关上了,只留下黎尧一个人站在楼道里。 突然有点想知道关门之后的燕子是什么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有点难过。 但是...和他无关吧,反正自己已经决定只完成任务就好,别的人...已经不想再管了,反正都只是npc一样的设定。 刚刚发生的事确实挺不对劲的,估计要是追问下去,会得到一个“治愈单亲阴影儿童”的支线任务? 别开玩笑了,又没经验值可拿。黎尧皱起眉,反正都是要走,何必多此一举,他就应该像狗蛋儿说的那样,够果决才行。 止于心底那个小小的,劝告他不能就这么不管燕子的声音,被他强硬的忽略。 只要为了目标而活就行,快点完成任务,然后取回自己的记忆,过上自己想要的平淡生活,这才是他应该时时刻刻记住的事情。 老鼠给他开门的时候注意到了他的脖子,惊讶地问: “哟,弟,咋了?!” 在他印象里黎尧不是会和人发生冲突的性子,老鼠追问他:“难不成是你自己掐的?” 黎尧看了他一眼,这应该就是和这个...npc相处的最后一晚了。 ...不知道怎么硬不下心来不理他,可能是一开始都会有点困难...吧。 “没什么事...因为明天有死戏,想体验一下。” “唉!”老鼠拿来药箱,这还是他和黎尧一起在网上买的,那段时间黎尧要添置很多东西,老鼠就陪着他一起网购,买了不少然并卵的玩意儿,比如这个小药箱,还是第一次使用。 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老鼠拿出绷带,想了想好像也用不着,拿出创可贴,也不对。 “都说没事了,不用管我的,你先去睡吧。”黎尧感到久违的一阵烦躁,抱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对,狠下心来,不开始,也就不会结束,他默默的告诉自己。 第二天在片场,工作人员也觉得这个面善的年轻人明显没有昨天开朗了,看上去阴沉了不少。 央鸣扮演着他的角色,舞着剑和敌人缠斗着,对身后扮演他兄长的黎尧喊: “走!” 他演的很好,焦急、无奈、不安、恳求、愤怒,都看得真真切切的。 原来你也能这么的有感情吗。 我还以为你只会冷着一张脸呢。不过也是啊,我和你又没什么交集,本来就不应该亲近吧。总是我自作多情,念念不忘的,但是下次我不会了,反正你也不过是一个稍微重要点的npc... “哎哎——怎么回事,你是反派吗,那表情是要暗算主角?”导演拿着喇叭喊道。 周围的人都笑了。 黎尧也笑了,说句抱歉,用看戏的心态重新拍了一遍。这次居然感觉自己发挥的比任何一次都要好,不是拍《莫及》时燕子教他的那种想象代入法,而是拥有“自己摘操纵这具身体”的意识,没感情,所以能更好的表演出感情。 切,这算什么,在横店生活了这么久,居然到最后才得到了拍戏的技巧。 算了,以后可能用的上。 中场休息的时候来了几个女粉丝要签名,宋昱也来了,带着之前的那个经纪人,大大咧咧的,带着昨天的大眼镜。 这关乎到自己的任务,黎尧也不得不提高了注意,道具、食物他都偷偷的确认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不知道宋昱到底会用什么手段害央鸣,毕竟他也是个公众人物,不可能是光明正大的方法,但是别的手段,黎尧也想不出来什么,要是他,根本就不会出场,暗中动手,这样大大方方想以对头身份出现,央鸣出了什么事情,难道他能脱得了干系? 但是狗蛋儿说的日子也确实在今天,到底会是什么方法...黎尧在央鸣身后不远的地方端着杯子观察着情形,宋昱和央鸣的经纪人斗着嘴,而之前的女粉丝们则用得到了签名的纸掩着嘴,一脸兴奋的看着难得同时出现的两位明星,其中一个还在包里翻找着,好像是要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不对,她拿出的是一把尖刀!黎尧顿时就明白了宋昱为什么敢就这么不怕嫌疑出现,是因为要动手的根本不是他! 那妹子站的偏僻,大家的注意力又都被斗嘴吸引过去了,没有人注意到她,而黎尧的手里又只有自己的杯子,短短的时间里要用杯子掷中移动的她,自己并没有把握,他只有跑过去撞开了妹子,水杯倒地,一响,众人才发现这变故,有人惊叫起来,黎尧感觉刀子扎到了自己,但是具体也说不出是那里,只觉得血哗哗的在流,那蔓延的速度和水杯里摊出的水一样。 大概是割到了什么动脉吧,他疼的不断倒抽气,快速大量失血让他的意思很快模糊,也真是应景,拍电视剧,最后以电视剧里的俗套方式死了,一命还一命,这样也不错。 他已经看不清是谁在他眼前在喊,模模糊糊地想,这下是扯平了,以后...真的再也不想扯上交集。 因为别离真的是...很残忍的事情... 燕子家还晾着自己没有干透的衣服,老鼠说过今天会买鱼来做,徐宽送他的薯片开了封不过没有吃完,手机里那个发小还说过几天会来看他...... 还有那些小店那些居民广场舞放的那些歌微信上总是发推广的那些人... 真是舍不得这个世界。 但是再见了,横店。 第61章 run111010兽人部落 他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屋前的那些树实在是茂密,光线只能断断续续地照射下来,松鼠猴子之类的小玩意沿着树干窜来窜去,昨天刚刚下过雨,所以空气还有点湿,又是下午,有些风,带来了舒适的凉意和植物清冽的味道。 他正闻着,突然分辨出了空气中极细微的一点血腥味,兽人的五感本来就极强,虽然只是一丝,但是他也立刻做好了准备,竖起大大的耳朵。 有声音。 血腥味愈发浓烈。 风,风在变化。 他的立瞳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细的线,然后将脸一侧,一枝箭瞬间贴着脸颊擦了过去,然后咚的一声钉在了后面的墙壁上,深入了三分之一还多,足见那力道之大。 来不及再去从箭上观察什么,少年灵巧的一蹬脚,再次躲开射来的可怕箭矢,再空中翻身的同时,飘起的衣角险险蹭过箭杆,落地时,身后的墙上已经又多了两支。 这还不算结束,少年大大的耳朵一抖,敏锐的感觉到这次空气紊乱的程度更甚,他抱着自己的大耳朵用尾巴保持着身体平衡就地一滚,金石相撞声在身后依次追着他响起,是毒箭吹竹矢,眼看就要被射中,还好窗户能射入的范围已经到了尽头,最后一支箭砰的钉在外面,没有伤到少年。 少年这才放开耳朵,抖了抖蓬松的尾巴往身后看去,墙上和地面上,那些可怕的武器都深深的没进了里面,力道大的可怕,但是不管是墙上还是地面,那样深刻的痕迹,都已经有了不少—— “哈哈哈,我的小儿子泽德终于长进了嘛!” 造成这一切的人还没有露面,豪爽的声音却已经早早的传了过来,少年的大耳朵晃了晃,打开门,一个身材魁梧,裸着上身的兽人正甩着自己虎豹般的长尾,扛着一只野兽向这里走来。 “父亲!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叫泽维德!zvezed!不是zed!” 那裸着半身的兽人皮肤黝黑,肌肉上纹满了充满野性的黑色花纹,同时也密密麻麻的积累着伤疤,他扛着的是一头羚羊,却几乎看不见什么伤口,体积大的和他自己差不多,不过看起来却毫不费力。 而屋门前的那个少年,则是他的小儿子,与他的虎耳不同,少年继承的是来自他母亲的巨大耳朵,耳廓狐耳,尾巴也是大而蓬松,身形却很小巧,即使是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看上去却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一晃神,当年最爱哭的小儿子也到了能担当的年纪啊。 他感慨着,走到屋子前,将羚羊放在地上,嘴里却说: “长大了?明明还是个连风神礼都没通过的小毛崽子,还不是要我来喂你?” 少年梗着脖子:“我的能力又不是攻击系的,干嘛老拿这个说事啊!” “那不是借口,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存在不会厮杀的兽人,因为他们都死了!”他蹲下身子,大腿健硕的肌肉把裤子绷的紧紧的,“看不出来伤口吧,被毛挡着呢,这就是另一个技巧,从肋骨这边往心脏掏,血会往里面流,没什么味道散出来,而且很致命,特别疼。一般的兽在挨了这一下子之后,不可能还有逃跑的力气,懂吗?” “噢。”少年懒散地回答。 “懂不懂!!!” “懂啦!!!” “我上一次教你的是什么?!” “记住不同兽类的大动脉在哪!!!” “哼,这还差不多,年轻人就要有点精神。” “父亲!”少年苦着脸垂下了耳朵,“不是说了不要对我吼吗,我听觉这么好,你再一吼,就和打雷似的,很难受哎!” “要是你小子不让我这么费心,我至于吼你吗?”他说着,站了起来,“今天我能教你的,都结束了,但是我教你的还只是基础,别的都要从实战中来,最近和人类那边的情况有点不妙,没空管你,以后自己一个人可要好好活啊!” “知道啦,塔玛将军——”少年拖着调子说到,又想起来什么,大大的耳朵重新立起来:“不过,和人类的战争不是一直很顺利吗,怎么出事了?” 塔玛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要动用邪恶力量制造出风神所说的那东西,风神明明是让我们去阻止,没想到我们竟然让那东西提前出现了,唉。” 少年虽然还没到接触这些事情的年龄,不过也大概知道一些,大耳朵摆了摆:“啊...但是风神是在我们这边的啊,我们肯定会胜利的,不是吗?” 塔玛看看小儿子一脸天真的模样,用宽厚的大手摸摸他的脑袋:“是啊,风神保佑。” 泽德偃着耳朵,眯起眼睛,也说道:“风神保佑!” 塔玛笑了,心里却在担心,因为那个东西,是绝对不能够存活下来的,一旦扩散,不管是他们,还是人类,都会被它杀死。 只可恨那些目光短浅的人类,非要亲手被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毁灭,才甘心。 “过几天你就要去领风神礼了,我已经关照过达雅,她会给你最难的试炼,但具体是什么,还要看风神的意思。” “我已经是大人了,管他什么任务,还不都是小菜一碟?” 塔玛大笑着拍拍他的小肩膀:“很好,这才是我的儿子嘛,走啦!” “忙你的去吧,没事别来了!” 泽德嘴上说着,却还是目送着父亲离开,才又拖着羚羊回到屋里,拿出工具开始熟练的放血扒毛皮。 他不像他的兄长们,强大可靠,每一个都拥有着不俗的实力,他天生继承的能力就是适合辅助的听觉与嗅觉,觉醒的能力虽然很稀有,不过也还是辅助系的治愈之力。 唉,他也想像兄长们一样去和人类厮杀啊...... 自从他们所在的大陆与人类的大陆相撞接壤,已经有两年了。信仰着风神的他们得到神喻,要消灭人类关于人造人的一切资料,阻止「那种东西」的出现,至于那是什么,他不太懂,大概就是能自主思考的机器人吧。 人类的世界确实很有趣,他们聪明而狡猾,虽然没有兽人强健的身躯与天生优越的五感,但是用脑子发明了很多东西,导弹、激光、电磁炮、微波弹什么的,其中危害最大的就是人造人,虽然不是自主的,要远程操控,但是人类极大的量产让它们很难对付。 人类对于人造人的技术已经很完善,但他们并没有敢轻易制造出自主人造人,而这也是兽人要阻止的,风神说,那东西将是末日的起源。 兽人的大陆一直处在海上,如果不是突然的板块迁徙,他们也不会知道原来还有人类,还有更大的大陆,而人类也很惊讶,据他们所说,兽人大陆所在的位置,一直都被认为是海洋,而且因为周围诡异的磁场,人类的那些聪明的科学家还进行过大量猜测。 他们本想和人类解释,让他们自己销毁关于人造人的技术,可人造人存在多年,已经深深的渗入了人类的日常生活,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一下子失去这项极其方便的道具,并且主动和兽人开战,对他们的大陆虎视眈眈。 如果对于人类来说,他们的那些武器或许真的很可怕,比如那个什么会发射微波的天线,能蒸发人的水分,让人一下子就变成人干。但是很可惜,这些对兽人并不起作用,不知道是兽人大陆的天然磁场,还是风神给予他们的力量,兽人的吼声能够让人类的这些东西统统失效,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金属。 人类的傲慢与贪婪激怒了兽人,兽人对他们进行反击,在此之前,人类一直是被压制的,他们先进的人造人军队和远程武器根本无法使用,只能用能源有限的激光枪支和高压水枪、高能炮弹等这些在人类社会里已经很原始的武器和兽人搏斗,可笑的是,人类已经使用人造人代替人类军队多年,根本没有一批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类,所以应付起来,更是吃力。 人类总是那么傲慢,真不知道父亲所说的变故是什么,这不应该很容易吗? 他将羚羊解剖完毕,打算今晚先吃掉一条小腿,一想到晚餐是美味的烤羊腿,他不自觉的晃动着大耳朵与尾巴,心情也好了起来。 兽人大陆的野兽十分美味,也很难捕捉,听说在人类那边被炒到了非常高的价格,嗯...同是吃货这点倒是不讨厌人类。 他蓬松的尾巴甩来甩去,这只羚羊大概能吃四五天,虽然在举行风神礼之前,每个年轻兽人都应该独自在森林里生活一段时间,可他的父亲比较疼爱他,总是隔三差五的给他送来猎物,毕竟他的捕猎能力确实堪忧。 看来以后确实不能再依靠父亲了,也是,既然已经下决定要成为一个不给父亲丢脸的合格兽人了,那就得好好锻炼自己才行。 风神之子们,必须强大而洒脱,不为失败羞惭,也不为成功骄傲,不留恋过去,不考虑以后,他们要像风一样只存在于当下。 人类热衷于不断创造,不断夸耀辉煌历史和幻想遥远未来,但是被创造的,终将会被毁灭。 而就算一切都毁灭了,风,也会再次吹起。 第62章 run111011VR科技 昏昏沉沉之中狗蛋儿的声音响起: “喂,我出现了一些故障,和上级失去了联系。这个世界的难度可能并不小,没有给你时间缓冲,你将马上进入第四个世界...噢该死...总之你要记住这是一——刺啦刺啦——并存的...” 一阵干扰的电流音之后,狗蛋儿的声音彻底没了。 黎尧心里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狗蛋儿这么人性化的声音,而且还出了故障。 他本该惊讶的,但是脑袋实在太晕,无法再思考更多,就这么继续昏沉着。 直到—— “咚咚咚咚咚!!!” 那声音大的惊人,黎尧的第一反应就是工地上砸石头一类的动静,毕竟横店那边经常有建筑工地。 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 “咚咚咚咚咚咚——!!!” 那声音好像越来越大了,黎尧揉着眼,意识明晰起来之后,浑身的酸痛感也都出现了,他看着眼前破旧发霉的烂房间,感到奇怪。 不应该啊,老鼠一直挺爱干净的..... 不对。 眼睛完全睁开的那一刹,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横店了。 “咚咚咚——啪!” 那声音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量变引发质变,变成了壮烈的最后一响。 那可怜的、苍老的门板终于应声倒地,轰起一转灰尘。 “黎尧,你给我装不在,啊?!老娘早就和你说过,你要是还拖,老娘肯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一个满头夹着卷发棒的睡衣胖女人叼着烟走进了屋子,气势汹汹的直冲黎尧而来,用手将他的领子一拎,把他从那长堆着破棉絮、只能因为形状而称作“床”的玩意上拖下来,从他恶狠狠地说: “今天就算把你这小白脸买喽,也要给老娘,交!!!房!!!租!!!” 黎尧勉强站定,她的声音大的可怕,活生生把他给惊了个完全清醒。 虽然这次的情况也很特殊,但黎尧对这种即时性的穿越已经有了一定经验,他得首先稳住女人的情绪: “别激动,我今天就交,马上就下去提钱,行吗?” “啥,提钱?那是哪来的方言?别给老娘装傻,你的呢?有钱就给老娘直接转账,就现在,快!” “mo...”看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在他以往认知里的世界,在对这里没有太多了解之前,黎尧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无知,而是顺着她的话说: “...行,我现在就转给你,你把你的拿出来吧。” 那女人将信将疑,一把松开黎尧的领子,然后用右手无名指在手心点了一下,瞬间,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块悬空的光屏,而且还很个性化的设置了一个美男的桌面。 ?!!! “哼!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狗眼!” 那女人对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光屏感到不满,不知又做了什么都动作,从他的角度看去,光屏瞬间不再透明,灰蒙蒙一块。 这样高科技的画面和这间破旧的小房间以及这个包租婆造型的女人简直不协调到了极点,黎尧心里惊讶着,垂下头,也试着点触看一下自己的右手,果然同样出现了一块与眼睛平行光屏,可以随着头部的移动而动,不知是什么道理。 那女人操作了几下,抬手一抹,那块光屏就从眼前滑倒了她的掌心。 “行了,转账吧。” 要不是穿越之后,心理素质不断提高,黎尧真想缠着那女人好好的问一问这些都是哪来的高科技。 但当务之急是交房租,他在光屏上划着,找到一个与那女人打开的相似软件,点开之后,果然是类似于虚拟交易的界面。 “一...一共多少?”他不确定的问。 “一千五!还给老娘装蒜,要是这次还没钱,老娘肯定要把你下面那玩意给拧下来!” 黎尧赶紧选择了转账给她并输入金额,可是不知道密码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没有让他困惑太久,因为他只感到左眼前闪过一点光,然后就交易完毕。 啊,大概是虹膜认证什么的吧,这个他倒是知道,不过,这一般不都是电影里进银行金库才会用到的手段吗? 转账完毕,女人皱着眉头:“靠,没想到你这次还真的有钱...”她拿着烟头的手点了点黎尧的脑袋,“下次可得按时交啊!” 黎尧应付着,见她走了,把那门板扶起来戕着,算是关上了门,又掸掸头上的烟灰,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头发是卷的,他吓了一跳,摸摸自己的脸,又发现了满脸胡茬,他找到类似盥洗室的地方,从脏兮兮的镜子里看见了一张很颓废的脸—— 棕色的卷发、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灰不拉几,整个人一如他所住的这间屋子,落魄而凌乱。 这个人得多少天没收拾了?而且身上好像还有一股怪味,由于闻了太久,已经没能力去分辨了,黎尧走回原来的屋子,看见角落摆了一只大箱子,暂时没去管他,而是坐下来,用右手无名指再次点了一下掌心,那光屏又出现了,一抹,果然又到了手上,他仔细的观察了一阵,才发现手上有一个类似纹身的图案,在发着光,而刚刚在照镜子时,眼角下面也有这样的一个图案,大概是能起到投影光屏的作用,所以能根据头部的运动而一直保持与眼睛平行,手上的这块光屏还能根据手势移动,他把玩了一阵,对此啧啧称奇,点开了一个应该是购物的软件之后,却是没有反应,只有一句提示语: -请戴上眼镜以获得更好体验- 眼镜?他张望了一下,果然,在床头发现了一副眼镜,那眼镜不大,形状看起来倒是挺高科技的,很简洁的弧形设计,纯黑色,哑光,还连接着入耳式的耳机。 他拿过戴上之后,顿时就不淡定了。 这...... 他身处于一条街道上,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各种各样的店面,在视线边缘有一些浮空的选项,比如“收藏”、“推荐”、“社交”、“邮箱”等等功能,还有几个不知道干什么的切换键,他点了一个收藏,眼前的一切回到了房间里,但是那张破败的床上,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东西,有裤子,有刀,那刀上甚至还延伸出一个分支说明: -比收藏时降价0.5元- 他想拿起刀试试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提示: -请戴上手套以获得更好体验- 啊,手套...他翻着被子,床上的那些东西居然还栩栩如生的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从破棉絮中翻出一副很薄的手套戴上之后,戴上了果然能触摸到那把刀,他拿过来仔细的看,不管是金属的质感还是反射的光泽,还有刃口、尖端,无不逼真,就好像他真的在拿着那把刀一样。 他挥了挥,就连那划破空气的声音也好不含糊,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拿着东西,要不是划向被子,被子却没有任何变化,他都快不能分辨了。 -请选择试用对象- 画面出现了一些缩略图,从橡皮泥到钢板,硬度不一。 他挑选了一个枕头,手中立刻出现一只枕头,用刀一划,里面的白色羽毛纷纷跑出来,飘扬着,用手去接的话,那毛茸茸的触感也是非常真实。 又探索了一些别的功能,黎尧对这些新奇的事情愈发的感兴趣,出了这种虚拟购物,还有很多游戏软件,他对游戏不是很感兴趣,决定以后再说,首先得了解这个世界。 他本想习惯性的找一个搜索引擎,可是搜索的方式也已经改变,查找的初始场景变成了一个浩大的图书馆,他坐在一张桌子前,对面是个微笑的年轻女性,她的面前摆了一本书,桌子上还摆了纸笔。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她的五官比例精致的像cg,可整体看上去又像真人,看黎尧一直没有下指令,又抬手礼貌地提示道: “感到叙述困难的话,可以随意写下或画下什么,我会为您整理信息。” 应该...不是真人吧,但是这感觉真的像是在和人对话啊。 年轻女性注意到他的观察,微微一笑:“您可以呼出二级菜单,更改我的外貌。” “啊...不需要。” 她没在说什么,甚至特别人性化的垂下了眼睛似乎在看书,不会给人以被催促的紧张感。 哇...这技术真是不得了...黎尧在心里惊叹着,抬头望望这巨大的图书馆。 这个建筑的穹顶是密封的,棕色,木质,雕刻了花纹,极高。光线从窗户中撒下,就连窗外的鸟鸣声都听得见。 他惊奇的转身观察着,不小心小腿磕到了床,眼前立刻又出现提示: -透明度为0的情况下请注意周边环境,可在设置中更改- 噢,真是太神奇了,真的。 他又坐回了椅子上,由于只有手上带了传感装置,所以实际上他应该是坐在他的床上。 女性礼貌的抬头:“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请...”黎尧想了一下,“请给我大致的说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和现状。” 第63章 run111100人造人 从水面下方往上望去,那浩瀚的海面都碎成了一块块圆润的晶体,光线被那些白色浮沫组成的缝隙隔离成一束一束,在这深蓝色的透明液质中带着淡淡的金芒,像蛛丝一样纤细美丽。 他转了个身,如果忽略掉眼前那一行浮空文字「-请使用服以获得更好体验-」的话,那么着看起来简直真的就像是在海底,就连转身时那散在水里的头发看起来都是张力十足,更不用说眼前那些细小的浮游生物与气泡。 他的视野往上移去,就像是往上游去一样,然后一下子浮出了水面,突然改变的光线让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海水的截面一浮一沉,视野被分割成边界不断游移的两部分,上方是明亮的有点刺眼的浅蓝天空,下面是幽暗平静的海底,看着海水不断浮沉着,总觉得连那种在水里的胸闷感和放松感都真实的出现了——即使并没有穿上传感服。 “呼——”他把眼镜一摘,揉了揉脸,自从昨天了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他就对这些技术充满了兴趣,因为按照昨天那个人工智能的说法,自己现在的时代跟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差的并不遥远,这些技术在当时就已有发展,所以说,他相当于是来到了那些技术都成熟的近未来。 真是太棒了。或许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些技术都是司空见惯的——就像以前的智能手机之于人类——但是对一个对世界的认知落后很久的人来说,这些非常新奇,更不用说因为各种小说的描写,它们一直被原先世界的人们所向往着。 这些技术虽然也挺普遍,但是完全购买一套还是很要经济基础的,黎尧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落魄的身体主人为什么有一件以上的产品,但是通过余额的查询,他已经觉得有点不对。 明明是个连房租都要拖欠很久的穷人,却在虚拟银行里拥有一笔天文数字的存款,并且他还收到了一条神秘的信息,阅后即焚的形式,上面简短的说: “躲半年再交货,之后付全款,小心。” 就算这是一个未来的世界,黎尧也知道这好像是涉及了违法的交易。他看看屋子,除了简单的家具、一个旅行箱、眼镜、手套、还有身体里的基础组件(在外表现为纹身),之后又在被子里发现了一个戒指,也印着一样的logo,大概也是产品,还没发现用处,还有几件皱巴巴散发着脚臭味的衣服,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他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简单的洗了个澡,将就着带着眼镜睡了,醒来之后就是那样如梦似幻的景象。昨晚睡得很沉,没有做梦,这个眼镜似乎还有发出电波助眠的功能,并且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美景,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人也感到精神。 未来的东西真好啊...他想着,然后摘下了眼镜,外皮斑驳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并且因为漏水,还有着绵延的霉斑。 ...真是老鼠窝。那笔巨款是昨天到的帐,可怜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还没能好好的享受一把就消失了,白白便宜黎尧,不过有了那条信息的提醒,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总不能继续住在这种地方,起码得换个环境。 昨天他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有一个别的种族叫兽人,不过因为没什么概念,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他对未来科技更感兴趣一点,尤其是听到“机器人被大量使用,已经渗入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时,他不由询问了更多这样的信息。 他真的挺喜欢机器人的,在那少的可怜的记忆里,他哥好像给他买过一个小机器狗,会汪汪叫,会说点话,后来坏了,他哥说,以后有钱了,就给你买个机器人。 黎俊...... 他皱了皱眉,但是再也想不起更多来。 第三段记忆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自然恢复了,他基本上都是和黎俊在一起,想起越多,就越觉得黎俊对他的意义不一般。 本来在一切还没想起来之前,并不觉得什么,但是在得到了一些之后,就不由得还想再要。 不要再像之前一样优柔寡断,他告诉自己,得快点完成任务,取回记忆。 在这个时代,机器人发展的很快,已经近乎完善。是的,近乎,因为某种技术一直被严格禁止,那就是自主思考。 虽然很久之前就有科学家提出了试图反击图灵测试的“中文房间悖论”,可关于爱因斯坦的悖论也同样挑战了中文房间,人类关于这一猜想的争论无休无止,可就如同光纤之父高琨的正确主张被人们说是疯子一样——因为当时人们认为造出纯净玻璃是不可能的——理论毕竟是走在技术的前列,当仿生科技出现了某巨大突破之后,“能自主思考的机器人”也变得可行,不过这项令人恐惧的技术一直被压制,没有人敢去尝试它,早期科学家们关于机器人会代替人类的预知犹言在耳,没有一个团体能完全制造出它哪怕是实验。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可行的,也是便利的,不过它始终与克隆人一样,还未出生就被伦理扼杀在摇篮。 可——谁又知道有没有什么神秘组织真的造出来了?包括同样悖伦的克隆人和基因改造人? 小说家们以此为材撰写了大量的故事,却并没有人曾真正见过它们。已经应用的不过还是被人为设定的程序机器人,就算是被当做安慰剂使用的拟情机器人,其表达的也还是大量死板计算之后的结果。 但是这种机器人还是很受欢迎,因为与用户相处的程序越长就交互的更流畅。 关于这点,也有人说如果能够自我思考的机器人被制作出,那么他就相当于一个能极速成长婴儿,周围的环境对他异常重要,因为他要借此形成基础认知,这种不可控因素也在无形之中加大了自我机器人反人类的风险,这也是伦理会反对此举的重要理由。 总之,自我机器人不可能被允许生产,市面上所追捧的,不过还是仿自我的拟情机器人。高端一点的可以按顾客要求定做,也可以模仿顾客已故的亲人,根据生前资料,来安慰那些有需要的人们。 黎尧觉得拟情机器人挺有意思,它相当大的市场需求也造成了它的飞快发展,社会上甚至因为它们出现了虚拟现实认知障碍症候群,不少人痴迷于这些虚假伴侣,不希望在去寻找另一半,因此,生育率主要靠试管婴儿支撑着。 等到有机会,也去买一个那种机器人好了,也能做个伴...他刚想到这个主意,就立刻抹去了对此的念头。 再好的陪伴又有什么用,还不只是暂时的? 不要产生不必要的交集...得狠下心来、狠下心... 他在心里默念着,开始在房间里寻找些东西,打算重新去找一间房子,还好身份证什么的直接扫虹膜就行,不再有什么繁琐手续,他拎着那堆破布衣服,挑拣出几件还算干净的,洗了个澡换上,把胡子刮刮,头发简单的扎一下,看起来清爽了不少,只不过凹陷的脸颊和苍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很颓废。 大致收拾了几件东西,他就打算拖着箱子离开,但是移动箱子的那一刹那,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箱子很沉,而且移开之后,地下还有一摊湿哒哒的液体,洇在地面上,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 不会是血吧?箱子里装着人,并且房间的味道掩盖了尸臭和血腥气?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门口,那扇门板只是斜斜的戗在那里,并没有严丝合缝的关上,边缘黑洞洞的,就好像藏着窥探的眼睛—— “......” 不不,别自己吓自己。黎尧走过去将门关好,然后移来床头柜抵上,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拉上窗帘,打开有些失灵的灯,把箱子拖过来横躺着放置,按下指纹打开两个扣—— “砰。”箱子的一半弹开了。 古怪的深色液体沿着箱子边缘争先恐后地溢出来。 黎尧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头上的灯嗡嗡的发着电流声。 窗缝间进入的风吹动窗帘,漏进来的光线亮度远胜灯光,印在对面的墙上,影影绰绰明明暗暗。 黎尧的瞳孔再次收缩,而眼中倒映着的,是箱子里被折叠放入的一具,人形。 第64章 run111101土猫的消失 猜...猜中了? 他试着去碰碰那东西,它的身上什么都没有,胸口也毫无起伏,脸被沾湿了的几绺头发所遮挡,看不太清,皮肤苍白无血色。 但是,是热的,也没有僵硬。 这种情况下不能贸然报警,黎尧决定先观察一下,他试着把那东西弄出箱子,可是这具消瘦的身体并没有太大力气,拖拽了一阵子才勉强把它弄到床上。 那东西一动不动,四肢伸展着躺在床上,黎尧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拉开窗帘让房间更加明亮,顺手还打开了窗子,想要透透古怪气味。 转头一看—— 那东西居然睁开了眼睛,在那些湿漉漉的头发缝隙间,蓝色的眼珠骨碌碌的转过来,死盯着黎尧。 风一吹,背后的汗一干,就开始发凉。黎尧的手往后试探着抓住了窗台上的一个小花盆摆设,紧紧攥了,打算稍有不对就投掷过去。 床上的那个东西...或者说那个人,就这样看着黎尧,看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古怪声音。 “喂...?”考虑到对方在求救的可能,黎尧走了过去打算看看情况,根据一般的情节发展,这个人大概会暴起攻击他什么的。 不过并没有,他只是含糊的叫喊着。 “你是谁?”黎尧问了一句。 “你死...失...你是谁?”就好像才找回发音的记忆一样,他结巴了一会,重复了黎尧的话。 “我在问你呢,这里是我家。” “我在问你呢,这里是我家。” “......”黎尧感到这声音有点耳熟,走到他面前,拨开了他的头发。 果真是央鸣! 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是什么怪物,在认出了央鸣之后,他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是你啊。” “是你啊。”央鸣说,那语音语调,就连尾音停顿的时间都和黎尧刚刚说出的话一摸一样。 “你...”他犹疑着说,怎么觉得央鸣一直在重复说他的话? “你...”果然,央鸣说。 黎尧没再说话,央鸣的身上并不干燥,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是那液体又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偏蓝的,带着黏腻感觉。 他将央鸣扶起来,狗蛋儿离奇失踪,对于这本书到底在讲述什么,他一无所知。 央鸣虽然没有主动的说过什么,可是表现得相当听话,被黎尧扶着去了浴室,简单的冲去身上的液体,又换上偏小的衣服,整个过程中沉默而顺从。 黎尧将他乱糟糟的头发都梳通,绑了个马尾,总算看起来清爽了。除眼睛变成蓝色之外,看起来倒并没有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只是表情不复冷漠,看上去有些茫然无知。 就算央鸣每次都没有自己的记忆,但是黎尧对他还是有一种主观的亲近感,他暂时把央鸣放在一旁,打开了,想找一些关于租房子的消息,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那么繁琐的手续,科技减少了风险,也简化了程序,要租就直接通过国控平台选择,全方位的预估能够保证问题的发生,在此基础上也可以通过条件筛选确定自己最喜欢的住宅。 系统并没有仅仅因为存款而给他推荐什么贵族豪宅,仅仅给出了中上等级的房子的推荐,大概是因为没有工作这个因素。 他的要求也不高,在推荐的住宅之中选择了一所以安全保密为卖点的公寓,选定房间,确认身份,交付租金,短短的时间内那就变成了他的房子。 -请选择装修风格- 在之后提供的增值服务中,他还可以选择不同的内部风格,有什么需要的家具也可以一起选好然后人工安装。 黎尧简单的选了一些,想到自己和央鸣都需要一些服装,就又订购了一些,直接送到新房子里,等到这一切都妥当之后,他不禁伸了个懒腰。 购物还真是累啊,真不明白那些女人为什么热衷于此并且精力惊人。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发现央鸣正在观察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黎尧无奈的放下了手:“你叫什么名字?” 央鸣也一脸无奈:“你叫什么名字?” “哈啊...”他叹了口气,“能不能别学我说话了?” 出乎他的意外,央鸣居然没有再重复这句,只是点点头。 “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好的。” “你...怎么会在箱子里?” 黎尧看着他,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央鸣的眼角明没有纹身,他拉过他的手,也没有。 “是你从实验室里将我非法带走。” “等等,什么...什么实验室?” “这是机密...不可以说吗?不可以说。”央鸣自问自答般的举动让黎尧觉得很古怪,“为什么不可以说?” “不可以说。” “...好吧,既然你不肯,总之我先离开这里,这儿的条件太差了。” “太差了。”央鸣重复道。 “......”黎尧拿他没辙,找到一件带兜帽的衣服,和一顶棒球帽,给他带上棒球帽之后再带上兜帽。 带上两个帽子会长不高。 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样的话。 “......”他甩甩头,背了一个装着设备的小包就拉着央鸣出了门,央鸣倒是拿起了床上的那个小花盆,揣在了兜里。 这种灰暗破旧的房子肯定是没有记录在平台上的,毕竟就算科技再怎么发达,治安再怎么完善,这种灰暗地带肯定还是不会消失。 大概是个筒子楼,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二维码,一层盖着一层的,再往下走,还碰见一层被泼了红油漆的住户,对面的墙上写着“欠倩还钱”。 他哑然失笑。 央鸣模仿着他走路的姿势下了楼,如果说一开始还有点僵硬的话,那么几个台阶下来他已经可以十分自如的完成这项动作。 走出了楼,视野被高楼遮挡,不是那种外面全是玻璃的大楼,从外面看不清材质,显得灰暗模糊。穿过这样的楼组成的窄道之后,眼前才开朗起来—— 天空被纵横交错的透明管道所分割,在管道之类的则是外表奇特的交通设备,就如同显微镜下血液里的红细胞,这些椭圆中凹的工具在管道里飞速运行,后面曳着的尾灯由于速度过快在视网膜上延伸成一条光带,残像还未散,新的又已经到来,所以他们看起来又像是一根根透明缆线,一段段白光在其中有条不紊的前行,只在交界处不时闪出要变道的警示红光。 黎尧仰头看着天上窜来窜去的光,这些倒是有点像科幻小说里的场景,不怎么难接受,可是在看地下,就显得有些超乎认知。 在这个近未来的时代,地面仍然作为交通载体而使用,可是路面的材质却很不同,好像道路变成了一个浅浅的水槽,其上有慢跑的人,有在较大型公众交通工具上飞速向前的人群,还有速度稍次、骑着自行车的人,但那自行车的轮子并不是封闭的圆弧,而且像水车一样,扑打着水面前行。 他们所有的工具都和浮在水面上似的,不仅没湿,还显得很轻快。这些人基本上都在使用着,绝大部分看着自己眼前的光屏,剩下的人则是直接带着眼镜的。 奇怪的时代,他心想,虽然他自己也渐渐习惯了保持光屏开启。 按照引擎上的指示,他预定了一辆车,和央鸣一起通过天上管道延伸下来的电梯进入了管道外侧等候的地方,在他们身边也有一些人在等车,面前的屏障时不时的打开,放预定好的乘客进去上车,再关上。 在管道里倒是没有看见像地上一样的公交工具,大概是因为天上的这些管道空间狭窄?太大了会不好转弯? 反正这些未来的东西总有他的道理吧...他只等了一阵,车就来了,是红色的,看上去真像血细胞。司机也并不多话,车顶升起单向透明的防护罩,从内往外看那罩子就如同曲面的液晶屏,正在放着海底的景色,就仿佛他在参观水族馆似的,角落还有按钮可以更换画面。 除了瞬间的提速有点让人不适外,这车平稳的简直让人感受不到它在运动,他打开浏览器看看新闻,大体就是一堆完全不知道的明星绯闻、政客的发言以及骇人听闻的案件。 文化方面倒是没什么不同,也是,与科技的发展相比,文化的发展本来就非常缓慢。这个时代的人们也还是热衷于朋友圈、自媒体和聊天软件,文化的积淀并没有到能质变的程度。 他随手翻页,浏览着这个世界的事情,没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偶尔会跳出来一些推销智能机器人的广告,买的最红火的自然是生理伴侣款,除此之外还有宠物型、家政型,其中一个猫型机器人的广告语上写着,“保留真实猫咪的内在和外在,同时能与您交流,音色可选。” 这样的猫几乎已经取代了真的猫,毕竟人类要养宠物不过是为了陪伴解闷,养一只真猫费时费力,已经进化成小众上流社会的爱好,当然,那些都是血统高贵的猫。 那么那些土猫哪儿去了?黎尧想。 可能已经被时代所抛弃了吧,毕竟人类是如此的功利,能侵占的总会侵占。若是没什么价值了,灭亡也无所谓,反正只要到头来有一小拨人哀悼一下谴责一下,自我安慰一下,也就过去了。 第65章 番外3初一与高二 黎俊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的脸上好像被涂了什么东西,而那东西又干涸了,让皮肤觉得皱巴巴的。 转头一看,身边睡着的黎尧已经跑没影儿了,只留下一床皱皱巴巴的被子窝囊在那儿。 他咳嗽了两声,表示自己醒了,果不其然,先是一只手扒着门框,然后冒出了半个脑袋。 那脑袋只露到眼睛,可是弯弯的模样已经出卖了他的表情。 黎俊撑着床,坐了起来:“你都下课了?” 看他哥并没有要找他碴的意思,黎尧这才从门外走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抓着毛笔,很明显,他弟又趁他睡觉的时候在他脸上作画。 “你们这个课时间挺短的啊...哈啊...”黎俊揉着头打了一个哈欠,他说的是黎尧的书法课,每天周六他都得去上课,和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学习。 但是黎俊并不相信他的弟弟能受益一点儿哪怕是被陶冶情操,要不是那书法家养了几只又肥又老的土猫,他相信他弟一定刚上课就要逃。 “上到一半跑的。”黎尧笑嘻嘻地回答,把毛笔放在桌子上,“在那边太无聊了。” “哦,”他倒是不会劝他弟认真学习,在黎俊心里,他弟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那我干脆和爸妈说说,让你不去上课。” “得了吧,”黎尧今年已经十二岁,刚上初一,从同学那边学了不少装模作样的词。“你那么懒,就算我不去你也在睡觉,没人陪我玩,我还不如去和猫玩玩。” 自从上了初一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能和他哥平起平坐,所以也经常把他哥当成同辈说话,但刚刚有点撒娇的语气让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把头埋在被子里,往他哥的方向拱了拱。 黎俊觉得挺痒的,将他弄开下了床去洗漱,他今年高二,腿长脚长,已经是个少年模样,和弟弟在同一所中学。 他拧开水龙头掬水洗脸,冰冰凉凉的水扑在脸上,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回头一看,他弟还赖在床上,像个虫子,试图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他弟初一,放学比他们早,每天都会跑来高中部,在他们教室的后门等他放学。 他弟白白嫩嫩的,很受他们班女生的欢迎,可是他自己并不太喜欢这点。 黎俊洗漱完毕,耳鬓的头发都被沾湿,往下滴着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锁骨窝里。 天挺热了,五月出头,黎俊晚上只穿着白背心和裤衩睡觉,就这样还要时不时被他弟弟热醒。他弟总喜欢抱着自己睡觉,顺带把腿跷到他腿上来,说起来他因为这个而梦见被什么玩意儿缠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算被黎俊无数次推开也会无数次的再缠上来,别的季节到还好,尤其是冬天,怀里报个小孩就像抱个猫睡觉似的,又软又暖,可是夏天就很不美好了。 他家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床,他的屋子是和爸妈一样大的次卧,他弟的房间虽然小,但是和他的身形也相称,再说了,等到他弟长大,他也就上大学,不会住在家里,那么自己的房间就可以留给他。 主要是他弟不肯,死活也不肯一个人睡,就要和他睡,睡就睡吧,还不老实。黎俊本来就在发育中,荷尔蒙旺盛,早晨也会出现正常的生理反应,他弟在上学的时候起的不早,可一到周末却起的很早,有一次被他撞见,自己还在睡觉,他弟...... 咳。 黎俊扶了扶额,那些事情不去想也罢。 等到黎尧自己有这方面的苦恼的时候,应该就会乖乖的自己睡,再不济,熬到自己去上大学就行。 他拍了拍黎尧的屁股:“哎,起来,床都被弄乱了。” 黎尧抬起头来:“黎俊,帮我裹起来!” 这孩子从小就没叫过他几声哥,长大了更是直呼其名,黎俊听久了也习惯了,将他塞进被子里胡乱裹了几圈,“行了吧?” “哈哈,”黎尧喊,“这下我就不怕滚到床下啦!” 他用力翻了几圈,如愿以偿的滚到了地上,看来确实不疼,可惜他的头砰的撞到了墙上,疼的他鬼喊。 “唉——疼死啦,唉——!”他被被子缠着,一时挣脱不出,黎俊只好把他再弄出来,把他抱到腿上给他揉头。 “唉——唉——!”黎尧唉声叹气的,脑子里却在盘算下次把枕头套在头上应该就没问题。 黎俊用拇指根部那块柔软的肌肉揉着他的脑袋。他弟的脑袋总是会受伤,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学骑车,带两个助轮,很简单,他弟也骑的飞快,结果没刹住,咣的撞上墙,头上都鼓了包(看见那个包黎俊才意识到动画片里的包并不是假的),这就是最严重的一次。 还有一次,去乡下姑奶家做客,走过一辆停着的卡车,黎尧正在和他说话,猛一抬头,装上了头顶卡车,当时就没站稳,四仰八叉地跌到了地上,把旁边黎俊笑坏了。 他想着想着又笑了,黎尧听见他哥的动静,问:“你笑什么?我都疼死啦,唉——!” 黎俊忍不住在他头上亲了一口:“没什么,你作业写多少了?” “唉——!提那个做什么,明天再说吧。” “别到了明晚又一边哭一边写。” “哼,怎么可能呢!区区一点作业...今天你带我去东湖公园玩。” “行吧。” 这下子黎尧不再鬼喊了:“那别揉了,不疼,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我还没吃早饭。” 黎尧说风就是雨,把他哥拽起来:“你起的这么迟,不如等一等和中饭一起吃了,走、走!” 黎俊拿他没办法,草草的套上裤子和衣服,带着他出了门。 他开着一辆小电瓶车,一般上学他也开这个,黎尧坐在后面搂着他的腰。 黎尧是不会骑自行车的,自从那次被撞之后,他就死活不肯再学,以至于到现在都不会。 太阳渐渐的毒起来,黎俊的头上带着帽子,勉强看得见路,黎尧把脸埋在他哥背上,呼呼的吹着热气。 “别闹。”黎俊说。 路的两旁都是树,树上都有蝉,聒噪个没完,光是听着都能感受到与之配套的意象,比如蒸腾的柏油路气味和呛人的热风,还有湿热闷人的空气。 一个红灯,黎俊在路边的棚子阴凉里停了下来,并且把他弟的手解开:“别抱那么紧啊,你不热吗?!” 他拎着自己的衣领掀动着,被帽子捂着的头顶已经湿了,他把帽子摘下来的时候觉得好像头上被泼了水一样凉快。 红灯很快结束,他又发动了车,黎尧的手也不老实的缠了上来。 “放开,热,知道吗?” “小气鬼。”黎尧说着又趴在他背上狠狠吹了一口热气。 等到了东湖公园,天居然已经变了,那么大的日头被云盖了个严实,只能朦朦胧胧的发着光,看上去毛茸茸的,像个掉在棉花堆里的灯泡。 黎俊把车支好,抬头看看天,“这太阳挺漂亮的啊,隔着水一样。” “好像溏心鸡蛋。” 黎俊:“......”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 “真是的,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走吧。”他把帽子往车篓里一扔,黎尧走上去牵他的手。 “你牵我干嘛,放开。” 黎尧大概是和那些会来事的同学学了这种“十指相扣”的方式,就是不放,还用力的夹他哥的手,“疼不疼?疼吧?我们班现在老这么玩,谁先忍不住松手谁就输。” “一群小毛孩子。”黎俊感到好笑,也就随他去了。十二岁的黎尧还没开始抽个子,他弟才到他的胸口下面,瘦瘦弱弱的,家里大人也忙,可以说黎尧是他一手带大,他都担心上了大学之后黎尧该怎么生活。 也许现在就应该慢慢的让他独立,一个哥哥,又当爹又当妈的,难道是我欠这个小兔崽子的不成? 黎俊上的是理科班,男多女少,阳盛阴衰,可是他长得好看,成绩也好,性格也好,有两三个女生都对他有意思,总是缠着他问点物理题。 说不定谈了女朋友,自己的注意力就能渐渐从黎尧身上移开了。 湖边有风,水面粼粼,黎俊找了个台阶和黎尧坐下,看着水面。 黎俊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看着水面,水波纹不断起伏的样子能让他看上一整天,他盯着那些重叠的波纹,简直要入迷,有时候还会神志不清的搞错参照物,以为岸在走,水没动。 黎尧对这些并没有兴趣,可是他毕竟是一个贴心的弟弟,他哥喜欢,那他也就陪着。 他抱着膝盖,歪着头打量他哥。 他哥长得很好看。他语文不好,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好看。 他同桌最近搞到几本杂志,狂热的要命,还说些他不懂的话,那些图...看着怪怪的,脸也会红。 他的同桌语文课也看、数学课也看,本来他还有点兴趣,跟着看看,可是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用他们的话来说,那些美女都是...呃,长发大波浪,穿的也性感,但是要是让他也一直看下去,他会觉得无聊。 如果说要是有那么一张脸能让他一直看下去的话,那应该就是黎俊的脸了,所以,他哥应该是比那些女人好看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形容正不正确,深感自己语文的不足,把头埋了下去。 他同样不知道的是,自己凝视着黎俊的时候,也会红脸。 就这么看看,逛逛,走小摊子上买了一桶爆米花,顺便吃了面权做午饭,再逛逛,看看,一天也就过去了。 明明出来的时候那么热,回来的时候反而很凉快,风清清爽爽的,一点不恼人。 黎尧抱着他哥的后背,脸隔着薄薄的布料,感觉他哥的背热热的。 “我说,你星期天就不能找你同学玩去吗?怎么老缠着我?” 黎尧不说话。 路两旁的蝉鸣响一阵歇一阵,车轧着自己的影子不断前行。路旁的铁护栏发着淡淡的金光,头上的云淡淡的像画。 “我就喜欢缠着你。” 这句回答来的太晚以致于黎俊都有点忘了自己刚刚问了什么,半过了几秒才回想起来,这么直白的回答反而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只说: “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黎俊一直记得这天和这段对话。 倒不是因为留下了什么好的印象所以不舍遗忘,而是在当天夜里,他心目中和小猫一样的弟弟,抱着他的腰完成了人生重要的一步。 好一个炎热的早晨、清爽的下午以及咸湿的晚上。黎俊睁着眼睛默默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耳边是他那倒霉弟弟断断续续的......噢,这个不提也罢。 董姝,对,那几个向自己献殷勤的女生中最好看的那个,就让她当自己的女朋友好了。 他一边想着,试图将自己的大腿后移,可惜并没有成功。 好,明天就告白,不能再整天围着这小子转。 黎俊决定一会去洗个澡,再把被套拆了扔洗衣机泡着,同时立下了要找女朋友的决心。 第66章 run111110全息游 虽然车开的很快,但他之前所在的那个区域想必离要去的高级住宅去有一定距离,这段旅程并没像想象中一样短暂,黎尧听了一点上推荐的流行音乐,没出现什么新型的流派,但是虚拟歌手的作品占了一大半,听上去和真人完全一样,不管是从情绪的表现上还是换气这些小细节上,都与真人没有分别,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听上去太完美了,完美的让人有些不适应。 他以前生活的世界也有一些虚拟合成的音乐,记忆不太多,但是稍微知道一些,偶尔会听见一些,但是他很不喜欢,尤其是那种小提琴的曲子,旋律很好听没错,可是根本听不出有换弦。可能是他的意识先入为主吧,总觉得音乐缺不了这些人性化的停顿。 他在看的时候,央鸣一直注视着玻璃上那些影像,看的很入迷,一会儿外面是海底,一会儿又变成草原,那些光彩映照在眼底,变幻莫测,直到快要到达时,才渐渐淡去变成了真实景象的样子。 下了车,进过安检,黎尧带着央鸣进入了小区,都是很高的住宅,考虑到对空间的节约度,并没有什么绿化,而是直接间隔着摆上了类似于叶绿体呼吸功能的装置,整体的颜色是淡蓝,看上去也并不教人讨厌,只不过感觉像是工厂里的工作间,没什么生气。 进入所在的单元楼之后,其中也是淡蓝的布局,没有多余装饰,以前会运用的油画框的地方都被替换成了电子的显示屏,循环播出一些节目和广告。 通过身份验证之后,黎尧打开了新家的门,在那短短的时间里这间公寓已经被装修的很完善了,他进去大致的看了看,床头柜上甚至还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看上去就像是他刚刚回来一样。 上显示出了推送信息:—检测到您已进入住宅,是否选择验收?—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些机器人的推销广告,它们能够擅长的事情很多,做饭、打扫、以及陪伴寂寞的主人等等。 机器人吗?确实可以考虑买一个,不过现在并不着急,这种东西还是慢慢挑的好。 黎尧并没有自己有一笔天文数字存款、可以随意挥霍的概念,他把随身带来的小包拿下来,那包脏兮兮的,不要说雪白的床了,就连干净的木地板好像都不应该被它玷污,黎尧拿着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扔到床上,然后把包扔进了垃圾桶。 之前在网上订的时候已经顺带选择了一些日常用品,玄关的鞋柜和衣柜里都放着服装,冰箱和柜子里也有着充足的食物。在这个时代,这些家具都是互相联动的,就像在眼前一挥,光屏就能到手上来一样,家具和电器上也都有能浮空的显示屏,以便随时了解它们的状态,这也是的系列产品,这个牌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总觉得把这些超智能的设配都给垄断了。 央鸣的个子比他大一点,还好在选衣服的时候是用的智能检测搭配,衣服看起来都很合身,穿上去简直都能去当网店里的宣传图,黎尧也换上了一套休闲的衣服,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豆袋椅里,央鸣表现得不是很适应,略有僵硬的坐在床边。 “你之前说,是我从实验室里将你带走的?”他问道,打算先搞清楚央鸣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黎尧很不确定的语气,央鸣犹豫了一下:“根据当时的环境判断,应该是这样...大概。” “你不记得?” “当时的判断能力还不足。” “哎,”黎尧在椅子里换了个姿势,“你干嘛老这样说话?和机器人似的。” “确实是这样。” “什么?”黎尧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你不是人吗?” 央鸣一本正经地皱着眉:“这是在表达感叹还是在表达疑问?我有点不明白。” 黎尧:“疑...疑问。对,你真的是机器人?” 央鸣:“嗯...我希望能够通过联网设备更新一下我的认知再回答你。” 这口吻比狗蛋儿都要像个系统,这个公寓为用户配备了一台头盔和一双手套,央鸣便戴了上去,开始进行他所谓的同步工作。黎尧本以为他会拖出一条数据线和身体的哪里链接一下呢,还好这个世界是无线当道,没出现那种科幻电影里的场面。 在等待央鸣的时候,黎尧也戴上了自己的眼镜,他在考虑央鸣的身份,昨天在听介绍的时候内容明显偏重了机器人,尤其是那种有自己思想的机器人,央鸣又是主角,他的身份倒是不难猜,再结合他之前收到的那条神秘短信和莫名其妙的巨额存款,他大概都能拼凑出这部小说的情节。 嗯...应该是他从实验室里偷出了违禁机器人央鸣——考虑到主角的特性,说不定还是唯一的有自己思想的机器人,要不然就是还有一个兄弟但是为人类做事情到最后还会是一个中型boss——然后带着央鸣流窜躲避某势力的追查,最后和雇主接头交货。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不过最起码能知道那些小说的桥段戏码,俗气、好猜、千篇一律的戏码,作者让角色猜不出就死也猜不出。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被胶带封了口就只能“呜呜”的人一样,编剧说他们喊不出来就喊不出来,得了吧,他小时候曾经因为捣蛋还被老师罚站在后面用胶带封了嘴呢,明明是一弄就开的玩意儿。 也许是他长时间没有操作的缘故的界面又变成了休眠的海底模式,他用手一挥,画面像水波纹一样的闪了一下,各个软件重新回来,购物的、办公的,更多的是游戏,目光停留在图标上的时候还会自动显示出放大图,他漫无目的的扫过,突然看见一款叫《天极者》的游戏上展示出的人物和央鸣长得很像。 他点进去进入登录页面,发现那是款挺大型的游戏,在线的玩家也很多,宣传海报上一袭白衣持剑而立的果然就是央鸣,他再一看,更加详细的介绍上写着,“代言人央鸣”,而这个央鸣是一个虚拟偶像,凭借其人工设计的极高颜值和耳孕级声音得到很多人的追捧,俨然是一位天王巨星,在西方则使用elvis这个名字。 搜索引擎上显示,这个游戏的卖点在于它的协作系统,借助像极真人反应的ai系统,每位玩家都可以与名义上是一起冒险的伙伴其实只是一个助手型npc的“央鸣/elvis”一起活动,自己的伙伴仅能自己可视,还延伸了各种时装、道具作为游戏内购的选项。此举吸引了很多的女性,大量的女性玩家以及毫不逊色于别款游戏的打击感、挑战性又吸引了很多男性玩家,同时游戏在社交上也很用心,种种因素都导致了这款游戏在全球的热度经久不衰。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别的,比如飞行系统、大量隐藏任务、高智能npc等等,不过这些在别的游戏里也很常见。这款是修真背景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别类型的游戏,黎尧关闭了《天极者》,在官方的游戏平台上热度很高的游戏还有诸如监狱、星战、职场...甚至还有一个类似快穿的,大致就是每天登陆游戏都会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外貌,然后体验不同的生活。 这年头还真是什么都有啊...黎尧将界面调节了一下透明度,发现央鸣是没有动,打算登陆一下那款《天极者》看看。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既然下载了这款游戏,肯定玩过,他也确实建立了很多人物,黎尧登陆进去之后,直接选了一个满级角色,进入游戏。 入眼的就是一个小院,而自己正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石桌前面。身后是一丛泼墨野竹,狭长的叶间阳光洒落,云淡淡的,就像随意抹上的淡色水墨。 —检测到您已配对h,请配备以得到更好体验,若有疑问欢迎垂询售后— 一条提示浮现在眼前h?原来还有这样的设备?确实,只是戴了眼镜的话,没有别的传感器是没办法得到其他感受,黎尧回想起他在收拾的时候包里好像是有一件紧身衣一样的东西。他调节透明度,从垃圾桶里的包里找到了那团衣服,黑色的,在褶皱处反着光。 毕竟是别人的衣服,还是贴身的(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自己的),肯定得洗洗。他搜索了一下怎么清洗h,得到的答案是不用清洗。这个时代的衣服外面基本上都涂了以titaniumdioxide为基础的自洁材料,油水不侵,是超疏水材料的另一个应用领域h包含全方位的传感器,内外自洁。 果然是懒推动科技进步啊...虽然衣服是干净的,黎尧的心里还是有点别扭,那衣服换上之后非常合身,或者说是完全贴在了皮肤上,除了眼睛留出了可以戴眼镜和手套的位置之外,别的地方都封闭,当然,上衣和裤子是分开的,就算是未来,也得考虑个人的生理问题。 当他穿戴好之后再次进入游戏,一切,都感到了不一样。 第67章 run111111湖纷乱 石凳有点凉,光线照在身上,有淡淡的暖意,轻风拂面如棉,叶声入耳似羌,竹梢滴水,入浅洼,琳琅作响。 黎尧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那感觉和现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他的屏幕并没有调节成完全不可视外界的状态,他可以看得见自己并没有动作,只是有那样的想法,就能得到真实的体验,就连丝绸的布料因为动作摩擦皮肤都能感受到,足以见拟真度的完善。 他把屏幕调到不可视,然后站了起来,这个角色是一名很厉害的玩家,又是男性,就关闭了系统提供的央鸣辅助,黎尧还不熟悉操作,不知道怎么召唤,他走进了屋子,这里似乎是他的私人住宅,古风的家具一应俱全,他摸了摸挂在墙上的一把刀,冰冷漂亮,并且从斜支着的大铜镜中看见了自己的形象。 外貌大概是在现实的基础上多了一些美化,看上去很是帅气,可是这一身打扮相当的非主流,明明应该是很古朴的道袍,却各种缠着系着的金属装饰,还有一半剃了一半长发的阴阳头,脸上也是,鼻环耳钉眉钉舌钉...一应俱全,更不用说夸张的烟熏妆眼睛,脚下还是漆皮长靴,上面的银质亮闪闪的,一个造型诡异的纹身从裸露的左边胸膛直接蔓延到脸上,纹路张牙舞爪。 这身行头真是亮瞎了黎尧的眼,当初选择角色的时候这个人物虽然最高级,但是排在最后面,是不常选的角色,模样也只是一个灰色的影子。常选的角色是一些花枝招展的女性模样,他就选择了这个,没想到这个角色也是这么花枝招展... 黎尧想要呼出菜单把这些装饰去掉,可是没有受过新手引导的他并不知道这么弄,这时候倒是出现了一个闪动的图标,他凌空一点,一段视频界面跳出来,那是个同样花枝招展的非主流男,他的身后还有很多人,叫叫嚷嚷的,情绪很激动。 那个男人说:“你这狗东西,居然还敢上线,你等着,我们现在就过去,有种别跑!” 黎尧:“......” 这又是什么展开啊,仇家追杀? 要是以前,黎尧肯定就此下线,但是这次他到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经过了几个世界,他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优柔寡断并且胆小怕事。反正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又何必太在意。视频下面有一个快捷回复的选项,他按了录制,摆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嘲讽对方: “我为什么要跑?你们还真以为我是在躲着你们?我只是最近忙的没空上线而已,渣渣!” 虽然说起来听帅的,但是其实他的心一直在狂跳。录完他看了一遍,那么嚣张的话配上这样夸张的装扮,炫酷的让人都想竖起中指,他给对方发了过去,内心挺激动的。 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帅啊,真好。 但是耍帅归耍帅,总不能就这么傻傻的呆在这边等他们堵上门来,就算这是一个满级大号,连怎么攻击都不会再厉害也是白搭。既然那群人知道自己在线了,自己又和他们是仇敌,不可能是好友提醒,应该是自己在某个排行榜上才是。黎尧跑出了这间院子,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上穿着各异的人来来往往,一大半的背后都背着巨大的武器。 他家门前有个小乞丐,正在背靠着墙蜷起来晒太阳,看见主人出来,脸上有了写戒备,生怕他撵似的,拿起碗做好了随时跑的准备。 “没事,别怕,”黎尧摆出温和的笑走过去,并没有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装扮是多么的妖艳,“我问你个事情...” 话还没说完,那小乞丐拔腿就跑了。 “......” 好吧,只能自力更生了,他认准了一个方向直走,一路上不少人都对他投来惊异目光,不知道是因为被外貌惊讶到还是因为这个角色很有名气,但是从那间院子不难看出,应该是个风云人物才对。 他一边走着,一边大量路边的店铺,在遇见一家比较大的酒楼之后,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这好像是一家玩家经营的店,内设的小二不是肩上搭着白毛巾的男子,而是一位位穿着性感旗袍的女性,看见黎尧有进入的打算,立刻笑着迎了上来,甜腻腻地说:“哎呀大爷,进来玩呀~” 要不是看见了外面的招牌和里面别的食客,活像个青楼。 黎尧走了进去:“我要一个...包厢。” 女子笑了,转脸一喊:“雅间,一位!”然后对黎尧说,“请跟奴家来吧。” 她一扭一扭的上了楼,丰满的臀部和只到腿根的旗袍下摆无时无刻不展现着风情,黎尧没心思去看,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能封闭的地方研究一下基础操作。 上了三楼,那女子打开了门,屋里倒是很雅致素净,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些冷菜,“您真是好久不来啦,要我请犇大人过来和您一叙吗?” 黎尧推测这个“beng”大人应该是友,就点头同意,门关上之后,一会儿果然有个人敲门进来,得到黎尧同意之后,推门进来了。 来的是个很瘦弱的青年,后来黎尧才知道他有个一点也不瘦弱的名字叫犇,青年看见他,没表现的太亲热,只是说:“没想到你还敢用这个号上线,人妖号终于玩腻了?” 黎尧尽量表现得很自然:“是啊,老躲着也不是办法。” “无双那帮人正在世界频道上刷屏呢,”青年说着,无名指往掌心一点,然后凝视着空气,好像在看着什么,“他们也真是有毅力,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咬着不放。” 他的手势和在现实里唤出屏的一样,黎尧也用手指一点,果然在视线的两旁出现了一些虚拟按键,在左下方也出现了聊天面板,上面不断有人用喇叭喊着在骂一个叫“坐拥你入怀”的人,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询问着缘由,他看了一会二,大概知道了以前这个人和那群人是一个公会的,而且是高层,但是在一个重要的活动中因为钱背叛了他们,好像还扯到一个女人。 犇:“你好久没出来了,那个诺诺现在是无双的帮主,你走了以后,她把事情都推倒了你的身上,还添油加醋,把自己说的特别可怜...你又不在,所以当时骂你骂的特别凶。” 听上去还真是复杂,都能写本书了,他懒得去管这些事情:“哦,。” “你最近没玩天极,是在玩别的?”,犇说着,给黎尧倒了一杯酒,“最近那个new挺红的,你打算玩吗?” new就是那个每次进入都不一样的类快穿游戏,这个创意确实不错,不过自己本来就在快穿,再去玩这种游戏,找虐吗? “不...没什么兴趣。”他仰头把酒喝下,明明拿着杯子的手和靠着杯沿的嘴唇都有真实触感,可是却没有一点喝到的感觉。 哦,他忘了这只是一个游戏,嘴里是没有传感器的,自然不会有反应。 黎尧性质索然的咂咂嘴:“那我下线啦,有空再上来。” 犇:“行吧,但你得把这雅间的钱给了,还有那口酒,”他笑的很奸诈,一副商人样子,可是他并不是对着黎尧在笑,而是对着黎尧的原身在笑。 可惜,自己并不是他的朋友,黎尧兴致索然地想,还是逢场作戏了一把,装模作样的捶了他一下,“你小子怎么还是这样,扣死了你......走啦。” 他说完,就选择了直接退出,屏幕黑掉的一刹,脸上伪装的笑容也散了去。这还得感谢横店的经历,是那段日子让他得到了这个技能,并且还得到了一些朋友,最后的朋友。 不由自主的想到以前的事情,想到那些碗筷和阳台的椅子,真是讨厌,难受的情绪泛上心口。 他把眼睛一摘,把h也脱了下来。央鸣大概也完成了他的“同步”,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垂着眼睛,看见有了动作,转过头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确实是一个机器人。” “哦,是就是吧。” 央鸣:“如果你被发现,你将要得到很大的惩罚,你的行为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并不带什么感情,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 黎尧懒散地倒在豆袋椅里:“你说话怎么还是这样声音?” 央鸣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无措:“关于情绪,我无法同步,只能通过模仿外界来学习。” “外界?我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站在你的立场上判断...你如果让我接触别人,可能会得到很坏的结果。” 黎尧想起昨天搜索引擎上对这种机器人的推测,说他们就像一个学习能力极强的婴儿,一切都要学习,这种不可控性也是人类禁止这种技术的原因。 也就是说,央鸣现在虽然能知道很多事情,可是并没有形成世界观,一切都要自己去引导? “好吧...你想成为一个人类吗?” “大概...我不知道,这很难推测,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黎尧挥挥手打断了他:“要成为一名人类,你要学的就是如何感性,事情不能光靠利益价值判断,主要看你想不想,懂吗?” 央鸣皱着眉点点头,严肃的外貌加上什么都不懂的内在,很有违和感,一直以来他所见到的央鸣都是冷静强大的,而不是想现在一样完全依附自己...不,或许......或许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到央鸣的时候,他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呆呆傻傻的吗? 那时候自己也呆呆傻傻的,过了很久才接受自己穿越的现实,想起那个世界,黎尧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那个时候央鸣是个脑子进了水的少爷,全靠自己服侍,什么都不懂,自己挂床帐的时候,还曾经被钩子挂住了腰带,就那么吊在那里,也不知道喊,黎尧本来是进来看看他睡着没有的,刚进去就看见他被挂在床柱上无辜地看着自己。 真是笨。黎尧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皱眉的央鸣,想起那个场景,就笑了。 笑着笑着,就淡了。 第68章 run1000000篮球赛 管他的,反正我已经决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活。 “既然你没法决定,那就如我所愿变成人好了。”黎尧从豆袋椅里站起来,走到央鸣面前,将他的脸捧起来看了看,“对了,忘了说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央鸣大概觉得这句话并不怎么适用于这个场景,回答的有些疑惑。 “是啊——好久。” 刚刚带他出来的时候还好给他带上了帽子而且压的很低,应该没什么人认出来。央鸣的长相和那个虚拟偶像一样,如果以后贸然出现在公共场合肯定会引起怀疑。 “你叫央鸣,知道吗。” “央鸣?” “对,而我是你的...朋友。大概是这样的角色。” 央鸣垂下头:“你的情绪好像很低落。” “可能吧,因为我总是一个人,这种感觉很糟糕。” “那我呢?” “你?你就是你啊。”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黎尧漫不经心地笑了:“事实上是没错,不过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你。” 他又抬起头:“为什么?” “嗯...因为你就像一个图腾,看见你我就会明白,我始终在梦里。” “你在说盗梦空间?” “哈,真没想到你会知道。这不是很遥远的电影吗?” “我的资料库很完善。” 黎尧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了会显得矫情,就岔开了话题:“既然你不方便出去,那我们就去玩游戏吧。” “玩什么?” 他扬了扬手里的眼镜,想了想,说: “new。” new就是那个每次进入都是随机外貌身份的自由游戏,也有和同伴一起登入的模式。 它以让用户体验不同人生为目的,为了防止有些人肆意利用游戏犯罪或者满足阴暗欲,所以有着很严密的认证系统。在游戏里一样存在着法律——或者说,最基础的约束,毕竟极度的自由并不是自由,而是混乱。 这款游戏非常火热,每时每刻在线的人数都很多,这项游戏也被认为有助于治疗当今社会上的“虚拟现实认知障碍症候群”,同时能锻炼人的综合适应力,按照语种自动划分服务器。 黎尧本来还担心央鸣没法登入,可是不知道制作他的人用了什么方法,虽然是机器人,但是他也一样拥有一个身份,通过了游戏验证。 这款游戏应用很广,玩家也很多,曾经就有盗版它的游戏,因为价格很低廉也风行过一阵,可是由于技术问题,某国总统候选人在游戏中的不雅视频被破解曝光,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这时候玩家才明白new这款巨型游戏在安保上花了多少功夫,从此在没有游戏敢模仿new。 黎尧知道这点,所以不担心它会泄露央鸣的信息。选择了同伴模式之后,他和央鸣一起进入了游戏。 “为了核算职工薪酬,某公司设置了...” 还没睁开眼,就听见前面传来的声音。干燥、乏味、语调平淡,那不正是—— “咚”,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上。 “王大毛!你居然走神!” 黎尧睁开眼,自己前面的桌子上,那个砸中他的粉笔头还在滚动着,一路撒下细小白灰。 这正是多年不见的课堂。 黎尧感到惊喜,他还以为new里不会有这种复古的场景,他没理会老师,转头来回的望。 没错,地中海老师、课桌、黑板上的国旗、投影仪、墙上歪斜的喇叭、窗帘、脏兮兮的白炽灯、后面黑板上的标语、一个角没粘好的荣誉奖状、大大的蓝色垃圾桶...他似乎都闻到了辣条和甜饮料的味道。 他确实低估了new,它资料库里的场景不仅从文明起源到现在都有,甚至连知名度很广的虚构背景也有,比如玄幻或者仙侠类的小说。 老师看见这个上课打盹的学生不但不认错,还挺高兴的望来望去,心里更来火: “王大毛!给我滚出去罚站!” 黎尧这才反应过来,站正了,狠狠回答道: “好的,老师!” 那老师简直莫名其妙,第一次看见被罚站还这么高兴的,他本来想接着讲下去,被王大毛一岔,都忘了讲到哪了,拧着眉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抬头看见那个王大毛傻不拉几的同桌,心里一阵来火:“杨明,你同桌睡觉你都不叫他,也给我出去罚站!” 躺枪的央鸣没说话,点点头出去了。 教室外。 黎尧保持着满足的神情看着外面,耷拉着脑袋的国旗、摇晃的树、阳台外面的铁栏杆、对面教室讲台上的老师走来走去、房顶上蹿过的猫...对对对,还有远处红红的塑胶跑道和白白的看台,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蓝白的运动校服因为很肥大,晃荡晃荡的看起来真像是麻袋。 央鸣:“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是啊!” “这里...是以前的学校。” “对!” 央鸣不再问了。 可能是夏初,风很暖很好,吹过来,叶子沙沙的响,偶尔有那么一些白蝴蝶,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小白蝴蝶,在风里蹁跹着。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 对面的班级在集体读书,停顿之后有一个人的声音高亢而突兀的冒了出来——大概是没有听清要求继续往下读了——全班哈哈大笑起来。 “1-2-1,1-2-1...”操场那边的哨子声传来,有几个女生落在了后面,凑成一团,越跑越慢,最后笑着坐在了地上,耍赖不跑了。 艺术楼中走出两个女老师,领着篮子,大概是要去学校的浴室洗澡。 身后班级里地中海还在乏味地照本宣科。离窗户比较近的两个男生正在叫声说话,听不清内容,不过偶尔会爆出压抑的笑声。 啊——简直连他们的模样都能想象出来。 好在很快就下课了,地中海抱着教案出来,瞪了他们两一眼,又警告一句,才走。 他一走,班级就开始闹,或者说整个学校,明明刚刚还那么安静,在下课铃响起来之后,都活了,一切声音都出现了。 黎尧和央鸣回到班级座位上,下节课是语文课,讲作文(这是最收欢迎的课之一),课代表在发作文纸,坐在他前面的一个小子得到了作文纸,蹦起来直说: “怎么样——看看,看看,这就叫完美!” 他用手背啪啪的打着纸,那张纸上标着60分。 别的和他玩的好的男生围过来,吹捧道: “牛b啊赵翔,这么高!” 那个赵翔更得意了,巴不得站在桌子上。他把试卷摊开,用食指关节梆梆地敲:“这是什么水平!哎呦疼死了”可能是敲的狠了,他把手收回来揉着,嘴里还是不停,“这tm就是作家的水平知道吗,作家!” 他前面一直作文六十几的学霸妹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笑而不语。 赵翔不好意思起来:“哎,蕊姐,您境界太高了,不算,我就是和他们比哈。” 妹子感到好笑,转过头去,安静做习题。 赵翔:“我刚刚说什么,噢,作家,你看看我写的,这段,红笔划出来的这边,看没看见,写的简直太好了啊,用了什么手法,以声衬静懂不懂!对比手法懂不懂!妈的,”他抖着腿,“老子写作文的时候自己都想标一下,这边用了以声衬静,看来老师水平还是可以的,看出来了,没有埋没我的才华。” 旁边有男生说?“赵翔这回厉害了,本来就是数学课代表,现在语文也拉分,这次期中考试,是不是打算考第一?” 赵翔抖着腿:“唉嘿,不敢当不敢当,我们班第一名那肯定是蕊姐啊,我就弄个第二吧!” 旁人笑了:“你野心不小啊!” 赵翔:“这叫自信。妈的,你们这回期中考试要是再敢把我试卷撕了,我和你们拼了!” “靠,还没考就敢这么吹,干脆把饭也提前请了呗!” 一群人说着笑着,打闹了起来。 黎尧看着他们,觉得怀念的不得了。自己都记忆还没有到这个年纪,不过,就是感到很怀念。 非常怀念,是种不需记忆,也能感觉到的心情。 “噢,王大毛啊,”玩闹的男生突然有一个对他说,“你和杨明,衣服都带了吧?” “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央鸣从书包里掏出类似运动服一样的一团。 央鸣:“带了。” “那就好,今天下午可是半决赛,你们好好发挥啊!” 半决赛?!什么半决赛啊?! 为了防止露馅,黎尧没问出来,只是认真听他们说话,大概明白了是年级间的篮球比赛,他们班挺厉害的,都打进了半决赛,很有可能夺冠。 现在是一节课下,比赛在三节课下的大课间,对手是5班,其中有个特别爱显摆的男生,人品不是很好。 黎尧一边听他们说,一边从书包掏出自己的球服看,18号,背面写着他的名字缩写,wdm。 他突然明白了new的魅力。 第69章 run1000001作文评讲课 学校总有一些很不人道的规定,比如明明有公假/搞活动,却不能痛痛快快的直接放了,非要在中午提前上课,上了课,才能放。 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嘛,学生又没心思听,老师也不是太想讲,干脆直接就放了,大快人心。 黎尧趴在桌子上,还好是讲作文的课,放松的程度和体育课、信息课有一拼,基本上大半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手扭曲着背在后面,小纸条传来传去,要是桌子中间没挂包,还能直接从缝隙里穿过手递给前面的,还有的人桌子上面摊着书,腿上摊着漫画杂志,盯着自己的裆部吃吃的笑。 很密集很小声的吵闹声,混在一起柔柔软软的。 老师:“这些就是我告诉你们的技巧,下面,就让我们来欣赏一些同学的优秀作文!” 赵翔都等不及了,蹭的站起来。 “刘蕊,你先上来读一下。” 赵翔又灰溜溜地坐下。 刘蕊长得一看就是尖子生,嗓门也不小,虽然看起来很好相处,不过非常要强,自己还曾经说过要是考不上k大就去死,当然她的成绩只要正常发挥上k大确实没问题。 她读完了自己的作文,是议论文,听着没什么意思,底下的人也没什么鉴赏的能力,刘蕊每次作文的分数都很高,不过大家也不是太确定她作文是不是很好。 因为她那个字实在是太拉分,与她的长相一样,一看就是尖子生。 简直和印刷的似的,拆开了看,不出彩,没笔锋也没劲道,可是合起来就工整的可怕,每个字都撑出一个无形的方格空间,整齐出一种美感来。 真不知是怎么练的字,每篇作文都被贴在后面给大家参考,哪里是参考内容,分明就是告诉大家作文大半分数都是看字的。 等到刘蕊读完,又上来一个妹子,也读了一篇议论文,然后语文老师分别点评,再开口道: “下面呢,我要着重表扬一位男同学,他...” 赵翔蹭的站了起来。 “赵翔,你先别激动,好吧,既然你这么着急,那么你就先上来读一下,读完我再讲。” “好嘞!”赵翔推开同桌,拿着试卷风风火火地跑上去。 “我写的是小说!”他首先说明,大家一听,都来劲了。 “记叙文、记叙文。”老师指正道。 “记叙文中的小说!”赵翔依旧坚持自己是写了小说,清清嗓子,开口念他的那篇作文,这篇作文本来的题目就是两个字:未来,提示写着,可以写自己对未来两个字的理解,也可以写自己对未来的畅想,包括学习上的,生活上的,感情上的,等等。 赵翔写的是一篇在同龄人里惊世骇俗的爱情小说,表达了自己对未来爱情的畅想。 “她笑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羽毛挠着的同时被滴了滴柠檬...”他读到自己的佳句时,自己都忍不住点评一番: “卧槽,这句话写的真好!” 底下人哈哈大笑,老师也笑了。 “哎,别笑,我继续读啊...很多年之后我已经成了一名ceo,括号身价百亿括号完毕,而她却因为要追求自己的艺术,一直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括号毕竟她不愿意出卖自己的*括号完毕,而我,和那些只是爱着她容貌的人不一样,我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爱她,并且为此等待了那么久。现在我终于有资格去娶她了,我穿着amani的定制西服i的皮鞋,来到了她的工作室,一间小屋子。因为穷,她很瘦,瘦的让我心疼。” “她穿着白裙子,听见响声,转头,楞了一下,然后静静的看着我。她手里举着的画笔还滴着颜料,虽然她并没有哭,但我觉得,那好像就是她无形的眼泪...”读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评论:“艹,写的真好,我简直太佩服我自己了。” 地下的同学本来听的挺专注,被他自己一岔,气氛都没了,又笑起来,一个因为太调皮所以坐在第一排的男生说道:“那女的不就是艺术班的曹雪——你的梦中情人嘛。” 赵翔急了:“嚷嚷什么,老子这是暗恋你懂吗,你现在说出来我以后怎么见她!” 底下人笑的更厉害。 赵翔一看这没法读下去了,干脆大声说:“反正最后结局是幸福快乐在一起了!”然后拿着试卷灰溜溜下了讲台回到位置。 大家啪啪啪鼓掌,还有拍桌子的。 老师走上讲台:“感谢赵翔同学的作文,大家也听见了,有些句子真是可圈可点,赵翔,那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吧,不是从网上找的吧?” “自己写的!!!”他大声回答。 “你写的很有灵气,很好,这是你第一次写记叙文吧,既然写的这么好,为什么之前都在写议论文?” 那是因为刘蕊分数每次都那么高,搞得他以为写议论文更容易拿分哩!当然这点他没好意思说,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我厚积薄发!” “好,大家应该多学学赵翔谦虚的精神!” 底下人又啪啪啪鼓掌,赵翔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胳膊里。 黎尧看着这一切,他无法分辨这些同学的表现是设定好的程序还是真人演的,太真实,但是刻意去分辨这些,也就失去游戏意义了吧。 和他强制性的被快穿不一样,new所提供的,是用于放松真性情的环境。 老师抬头看了看后面的钟,然后说:“下面还有一点时间,哎,王大毛,你上来把你的作文读一下,王大毛这次写的也是记叙文。” 大家都饶有兴趣的转过头来看他。 黎尧就像真的是个学生一样,拿着桌上的试卷,磨磨蹭蹭不想起来,这倒不是他故意的,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读作文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更重要的是自己被发到的这张作文纸上..... 字完全看不懂! new就算包含了很多场景,可是为了方便玩家,不可能真的在古代的场景里设置相应时代的文字,而作文纸上的文字大概是汉字,不过经历了演化之后更加简略,如果说平常黎尧还能勉强认得的话,再加上“后排男生定制版:鬼画符体”这个属性,那真的就是鬼画符,一点看不懂。 “害羞什么啊,上来读读吧,王大毛,时间不多啦,别浪费大家都时间呀。” “啊,我......”他正想找个由头推脱,一旁的央鸣已经贴心的让开了通道。 靠,我还没教你怎么为人处世呢,你就先学会坑队友了!黎尧没办法,只能拿着试卷上台去。 “呃...未来...我...” 他站在讲台上,底下的人在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家正在盯着他。 黎尧被一吓,连忙低下头,用试卷挡住脸。 “...我的未来...我...” 他拿着试卷,因为旁边就是开着的门,还能听见隔壁班在读英语。 风轻轻的。 “我。” 他突然直起了身子,开口道:“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同学们笑了。 被这么一笑,好像轻松了不少,他接着说:“我希望我的未很平淡,或者平凡、平常...随便怎么形容,反正就是那种为小孩发愁、和对象拌嘴、为工作烦心...呃,当然啦,我也可能注定孤独一生。” “反正就是那样的日子,我小时候就没有职业理想,就想和我哥一起过,别人都想当警察呀科学家呀,我说我要当我哥的跟屁虫,因为以前大人都说我是我哥的跟屁虫。” “也许有人会说,真是没出息,真窝囊,一点抱负都没有,不是在浪费人生吗。” “可是,我不愿意。” 央鸣直勾勾地看着讲台上的黎尧。 “我一点也不想要惊险刺激的、曲折动人的冒险,我就想平平无奇的过一辈子,如果能那样就好了。” “这哪里是记叙文呀...”底下有人小声说。 “为什么喜欢平淡呢?”还有妹子问。 黎尧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你们都知道那句话吧,就是什么,认知就像小圆,未知的部分是圆外,知道的越多,未知就越多。” “有的人呢,选择继续扩大自己,也有的人选择不再前进,这里的圆我觉得不仅仅是知识,可可以指经历、财富...别的想不出哈...不能说哪种选择才是正确的,反正我希望停止,不要再扩大。” “这就是我所希望的未来,平庸的未来。” 他在说最后几句时眼睛是看着后黑板的,看上去就像是远眺,很有气势,人也显得很自信。 大家盯着他看。 “...呃...”他的气势又渐渐低下去,“没了,就这些。”然后拿着试卷走回位置。 赵翔转过头来:“王大毛,你读的什么作文,狗屁的记叙文啊?” 老师大概也莫名其妙,说:“王大毛同学可能把他作文的中心思想提炼了一下...其中的那个圆,是芝诺的话,以后大家写到这种例证的时候记得写明来源,改卷老师也会...” 下课铃响了。 班级一下子闹起来,语文老师的话虽然还没说完,也只好摇摇头抱着讲义走了。 男生围了过来,一人问:“王大毛,你都在上面bb啥呢,你不是说要成为科比第二吗?” “哈哈,你可以直接说科比老二。” “你小子,污死了。” 他们嘻嘻哈哈的打闹着,赵翔翻出自己包里的球服:“哎呀,一想到下节课下就要打球了,真激动,王大毛,你可得好好发挥啊!” “对对,要不然都对不起老抓到你和杨明偷偷打球的那个年级主任!” 第70章 run1000010挑衅 “别提啦,那个主任上次还把我的《天演集》收走了,那可是老子花了几十大洋买的啊!” “噢,之前让你借我你不借,活该吧!” 央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对话,问:“那是什么,小说?” “这不废话嘛,天演集现在谁不知道啊,”一人说,“还在连载呢,也不知道最后结局是啥。” “我听说是央鸣先灭世然后飞升!” “贴吧里瞎传的吧,我看微博上有人说是带着后宫破碎虚空创立新世界。” 央鸣转过头对黎尧说:“这个主角的名字好像挺熟悉。” 黎尧:“呃,因为——因为和你名字发音很像啊,你不是杨明嘛!” “哈哈,王大毛,你的名字倒是不容易和别人重,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叫你这个名字。” 黎尧:“...贱名好养活,再说了,我的名字不比赵翔好?” 躺枪的赵翔怒了:“我妈爸当时也不晓得翔的意思会变好吗!!” “噗哈哈哈,赵翔的名字不知道被说了多少次。” 赵翔一拍桌子:“再提这个我跟你们拼了!” “行,不说了...刚刚我们再说什么来着?” “哈,谁记得呢...哎,老女人要来了!” 老女人就是英语老师,大家纷纷作鸟兽散,趁她还没进来赶紧摸出英语书,嘴里呱唧呱唧装着读课文。 他们的英语老师和很多人印象中的英语老师一样,是个很负责人的女性,也不是很老,不过学生基本上都这么叫。 她让大家叫她sherry,平常穿的也很洋气,还总是把去澳洲的经历挂在嘴边。 sherry定下的要求也很多,比如上课之前必须在读书啦、听写没过关要去面批呀、每周要弄错题集啊,诸如此类。 真不知道英语老师为什么总是这样。 sherry今天穿的是一件束腰的绿裙子,那绿色鲜艳的惹眼,配上她露出来的大白腿和白胳膊,看上去就像颗白菜。 坐在门口的男生抬头瞄她,嘴里叽呱的更大声了,sherry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把包往讲台上一放,拍拍手,示意可以,说道:“好啦,不读课文了,大家准备准备听写第五单元单词,给你们五分钟。” “啊——”众人手忙脚乱的拿出听写本,在此叽呱了起来,和之前的装样子不同,一个个都在认认真真地读着。 央鸣也捧着书学着人家叽呱,黎尧拍拍他:“嘿,这个单词你应该看一眼就会了吧?” 央鸣:“嗯。” “那你还读个毛啊...马上借我抄抄。” “抄抄是什么?” “就是给我看看。” “噢,行。” “很好,”黎尧安下心来,“靠你了。” sherry:“再给你们哟!” 她一边说还一边故作可爱竖起手指。这个老女人对她这些可怕的天真毫无自知之明,而且还觉得自己萌萌哒。 “好——”一分钟之后,她拍拍手,“开始听写,第一个...” “还没呢还没呢!”有些找不到听写本的人急得直说。 sherry不为所动:“第一个,调节的,可调节的。” 黎尧向央鸣打眼色。 央鸣也不为所动,流畅地写着单词。 靠,猪队友,没看见我的眼都要抽筋了吗?!黎尧拿笔捣捣他,用气音说:“给——我——看——看!” sherry:“第五个,消失的。” 哇哇哇都到第五个了,黎尧赶紧往央鸣那边看,可惜就算眼都撇到极限了,也还是没看清。 央鸣突然转过头来,对他笑。 黎尧:“?” 央鸣:“你看吧。” 黎尧:“谁要看你啊!!” sherry:“王大毛,你又抄杨明的听写,站出去!” 黎尧:“......” 站就站。 他气呼呼的拿着书出去,央鸣也主动的跟了出来。 黎尧:“你一点都不懂配合我啊,配合你知道吗!” 央鸣:“哦,配合。” “就比如说吧...你脑子里的数据不是很完善吗,你想一下这种情况,你应该怎么做?” 说着他模仿刚才的情形,仰着脸使劲使眼色。 央鸣考虑了一下,低下头凑过来。 “卧槽、卧槽,你是要干嘛?”黎尧一矮身,躲了过去,“我让你给我抄,你怎么还打算亲我?” “我所知道的数据里,这样的展开比例最高。” “唉,你真是...还不如狗蛋儿呢。”黎尧垂着头叹了口气。 对哦,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狗蛋儿了,也不知道狗蛋儿怎么样,是不是出了事情。 虽然狗蛋儿是条咸鱼,功能只有和他斗嘴,不过不得不承认,在他一个人的时候,狗蛋儿一直都在,就算有时候说的话很过分,但回过神来的时候,之前那些低落的情绪都因为他,一扫而空了。 一只小鸟啁啾着,然后从树上扑棱着翅膀飞起。 黎尧的视线随着鸟上升,然后停留在天空,很蓝很明净的天空,又高又远。 “加油——” “7班,7班必胜啊啊啊——” “男神我要给你生猴子!” 喧闹的画外音一点点升起来,天空的画面极速下拉,喧闹声一下子大了起来,锯齿状的场景缓冲之后,展现出的场景已经变成了篮球场,每块场地的外围都站着一圈人,而穿着不同款式球服的两对正在厮杀。 “7班又得两分!” “噢——!!!”观战的女生叫喊起来。 黎尧和央鸣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自己将要比赛的场地旁边做着热身运动,女生一阵一阵的高呼引的他不断抬头去看。 啊,气氛真好。 他正在压腿,头顶被狠狠一通乱揉,他挥开那只爪子,发现是赵翔。 赵翔笑嘻嘻的:“科比老二,你紧张不?” 黎尧怼了他一拳:“去你的老二。” 别的男生也走上来:“7班今天很猛啊。” “他们班俩体育生!” “14班不是要被虐死了吗?” “他们都说,这届冠军不是我们班,就是7班。” “是嘛?看来我们美名远扬啊!” 赵翔:“毕竟王大毛和杨明天天去打球,都被年级主任在全校广播里当成反面教材了,当然都知道!” 黎尧做出一个撸袖子的动作:“管他什么年级主任还是校长的,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科比附体!” “哟,666啊王大毛,都会口出狂言了。” 央鸣:“唔...” 正说着,5班也到了,他们的队服是骚气的玫红色,还穿着同色的护腕和袜子,十分张扬,领队的那个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带个眼镜框,理了个棕红色的毛,好像是家里有点背景,在年级里也小有名气,和文科班的一个混混,自封是学校的双王。 红毛名叫张奥天,走路的姿势活像螃蟹,拽八拽八的,说话的调子也不正经,走到黎尧他们班这边:“你就是那个小科比?!” 他身后有人说:“明明是个小白脸。” 黎尧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总比你们大骚包好。” “妈的你才骚包!” “自己穿玫红的还好意思说别人?我笑死了。” 我笑死了这个句式在他们班里最近很流行。两班人骂骂咧咧吵了起来,张奥天头也不抬地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闭嘴,把自己的眼镜框一摘一扔,压低了身子盯着黎尧: “马上我会让你们死的很难看。” 说完,一勾手示意那帮人回去,保持着螃蟹步走了。 黎尧:“......”真想让人求一下我的心里阴影面积。 他真想猛提一口气,然后大声吐槽这个傻逼的行为: ——脑子是怎么长的学什么不好学那些偶像剧不知道本人脑海视角和第三视角差距很大吗而且又不是带着墨镜扔什么啊扔你以为你是漫画里的角色自带一群心形眼妹子的背景吗长了那么多青春痘就别把脸凑到人眼前啊很恶心好吗你的头发和衣服我也就不说了但是居然还有口、臭、是要怎样电视剧里的吐词方式和我们平常说话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在日常里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是多么怪异吗居然还有一票脑残听你指挥真的是—— 央鸣:“怎么了?” 黎尧呼出一口气来:“没事。” 央鸣:“刚刚那是在挑衅。” 黎尧这才想起来自己玩这个的目的是教央鸣做人,问他:“是挑衅。你觉得你现在想怎么做?” 央鸣一脸天真:“杀了他。” “哦不不...不用到那种程度,那是违法的。” 央鸣:“有很多可以逃避处罚的方法。” “艹!!!”黎尧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后面的赵翔就把用班费买来的一箱水狠狠一踹,“当他是谁啊,不就是有点背景吗就拽,妈的,真想弄死他!” 央鸣用眼神示意黎尧:别人也这么想。 黎尧:他只是在抱怨! 别的男生就劝:“别气,马上看我们弄不死他们的。” “张奥天家里到底什么背景啊?”旁边有女生讨论。 “我听说好像反正是他家负责建我们学校的体育馆,”另一个女生指指远处正在建造的工地,“我们学校还欠他们家的钱呢!” “哦!怪不得年级主任都不管他染头发的事情!” “是呀...这鬼学校,收了我们这么多钱还欠外面的,说不定......” 赵翔一拍桌子:“马上比赛了有他们好看的!” “对,弄死他们!狗日的5班,等到输了去好好嘲笑他们!” “一定要赢!” “fighting——!” 在他们一表决心的时候,前一个场地上的比赛也终于结束,7班胜出,在7班女生的欢呼声中,黎尧他们也即将开始和5班的比赛。 第71章 run1000011离开 “思敏、思敏?” “啊?啊...怎么了?”霍思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闺蜜在喊她,连忙转过头来,脸上不自觉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散去。 “你呀,脸红的太明显啦!”徐艳说着,越过她看向篮球场,“不就是王大毛吗,我真的不觉得这种一心只有篮球的人有什么好。” 霍思敏用手背捂着脸,果然很热,她皮肤白,一脸红就会看的特别清楚。王大毛以前是她同桌,也不是特别帅,而且属于不开窍那种,但是人真的很搞笑,自己又没有自觉,这点尤其可爱。 霍思敏爸妈都是老师,对她要求很严,她从小被管束,性子也沉闷,难得遇上这么有趣的男同桌,就老忍不住偷偷观察他。 观察的久了,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喜欢上了王大毛。 三节课下的太阳还是很好,脸上的热度迟迟不消,又不想被王大毛看见自己的样子,霍思敏心里有点着急。 徐艳没想那么多,一心注意着比赛,她们班是理科班,女生少,所以感情也很好,还有几个女生站在篮球场的另一边,凑在一起对场上的队员喊。 刘蕊嗓门最大:“赵翔——好好打呀!” 比赛就要开始,双方人都在中央站定,赵翔回头一个贱笑: “得嘞蕊姐!” 顷刻,哨声响了,赵翔反应很快,没有耽误直接跳起抬手一勾,抢到了球。 徐艳的眼珠追着篮球转,她不懂篮球,霍思敏也不懂,但是她们都很紧张,看着球场上这些人跑来跑去,心也一跳一跳的。 7班的人站在另半面,女生们手里还拿着彩球,自己的队员跑到跟前就学着拉拉队蹦蹦跳跳。 徐艳直跺脚:“我们这边怎么老不进球啊!” 霍思敏也着急,她对篮球一窍不通,但是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虽然赵翔他们投了几个球,可总是打在筐上或者低了一点,没进去几个。 这好像和电视里不一样,她虽然不看,但是她爸爸喜欢nba,也跟着看过几眼,不是基本上都会进球吗? 小时候爸爸工作还没那么忙,一到星期天,醒过来就听见nba的声音,爸爸有时候还会喊,好球,她调皮,她爸一喊好球,她就喊,臭球...... 啊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周围的喊叫让她回到现在,王大毛的弹跳好像很厉害,打的也不错,但是出了好多汗啊,从她这个视角看过去,整个侧脸都因为汗水发着亮。 王大毛为了班级真努力... 她犯起花痴来。 喊声还在继续着,这是她第一次看现场的比赛,虽然只是学生之间、水平很普通的比赛,可周围喧闹的气氛以及球员们身上的那种活力真的很打动人。 杨明得到了球,投篮,球进了! “真棒!”徐艳叫起来,“九班加油!” 霍思燕看见对面记分牌又被翻动了,心里祈祷九班快点拿分,五班和他们的比分很接近,不过接下来杨明就像学会了投篮一样频频得分,九班女生的欢呼也震彻了操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霍思敏站在里层,不断被外面的人往场地里挤,学生会的人也一再将他们往后推,可就算离奔跑的球员距离还是很近。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身上散发的年轻朝气。 真是朝气。跑着跳着比拼着,球鞋摩擦地面、嘴里不住喘息、周围人大声叫好惊叹、篮球砸中篮板、变得低不可闻的下课铃。 学校外面卖大饼的喇叭也遥远地响起来:“大饼——包子——朝牌——大饼——包子——朝牌——” 喧闹声充斥着天空。 阳光一点点淡下去,时间推移着,杨明发挥的越来越好,突然,五班的那个张奥天在和杨明对上的时候,冲他狠狠的喊了一声。 杨明一愣,球被抢走。 “我艹!”徐艳惊呆了,“这...!” 然而更让她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接下来张奥天不断的用这招,遇见九班的人就大吼一声,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别的人趁机将球断下。 “我艹,怎么能...怎么能...” 徐艳望向裁判,那裁判是个年纪不小的体育老师,带着一个帽子,虽然看着比赛,却一点也不打算管。 “这不算犯规吗?啊?”徐艳不懂篮球的规则,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干扰对方,太贱了吧?! 对面的刘蕊要强,性子也急,直接就喊: “裁判,他们犯规啊!” 裁判皱着眉头挥挥手,示意她别吵。 “他们不正当干扰对手啊!!”别的女生也跟着喊,裁判不耐烦了: “你们现在才是在干扰!闭嘴!” 她们气的说不出话来,有两个性子软的,眼都红了。 霍思敏也急,巴不得冲上去把裁判的哨子抢过来吹,说五班犯规才好。 比赛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打断,9班的队员自然也听见了这些对话,本来就已经很累,这下情绪更低迷,黎尧心到不好,更加卖力,打算在结束之前多得几分。 “嘘——”哨子响了,霍思敏一喜,还以为裁判要判五班,没想到裁判看了黎尧背后的数字一眼说: “九班18号,犯规!” 有人不服了:“凭什么?!” 五班人:“走步呗——长眼的都看见了啊。” 赵翔把湿透的护腕扒下来狠狠一掼:“走你妈个头啊!明明就没!” 央鸣也喘着气,将湿透的头发往脑后一抹,显出不忿的神色。 张奥天没和他们争,直接摆架势在罚球线前站定,一扔—— 霍思敏的眼珠随之划出一个弧度。 ——没进。 “呼...”还好没进,她手心一手的汗。 接下来的比赛更加不尽人意,九班的分数本来占着优势,却生生被罚球快追平,要不是裁判拦着,他们真想和对面打起来。 体力消耗太大,黎尧喘着气,眼前都发黑,五班的玫红色衣服又那么惹眼,看久了,恍恍惚惚的。 围观的人都说五班使诈,霍思敏听着心里说不出的闷,但裁判还是一次次吹哨,终于,比分被追平,时间也到了最后十几秒。 徐艳攥着拳头,嘴里不断喊:“九班加油——九班加油啊——” 喊到最后腔调都不稳。 霍思敏也想喊,这时候五班女生的声音把她们盖了过去:“五班——必胜——九班——必败——!” 哪能这样啊...好没素质啊..霍思敏咬着牙,心里委屈的要命,看着那群女生挥舞着闪闪发亮的花球,即使是沉默的性子,心里都骂起了脏话。 对面的刘蕊突然尖叫:“五班不要脸——!贱人!” “哎!”裁判怒了,“你干什么!” 刘蕊毫不示弱的瞪着他:“我在给五班加油!说他们是贱人,难道不是在夸他们吗!他们连贱人都比不上!” 骂的真好!霍思敏心想,心里一阵畅快,但是畅快之后,又感到委屈。 比赛就要结束了,命中率最高的杨明最终得到了球,五班的人立刻将他围住,有的人直接撞上去,可杨明的球还是离手了,在三分线外远远的向着篮筐飞去。 围观的人都安静了,看着球飞过去—— “嘘——!”球还没到,裁判的哨子又响了,“那个...九班的6号犯规!带球撞人!” 霍思敏都忍不住喊出来:“明明是他们撞我们呀!” 裁判被这些女生弄得烦了,冲霍思敏大吼一声:“我说犯规就是犯规!你懂什么!” 霍思敏没说话。 —————————————— 最后的结果,是5班赢。 大课间结束,还有一节辅导课,是数学。 数学老师一进来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他的数学课代表赵翔每次都很闹,这次居然老老实实的趴在位置上,还有几个位置空着。 整个班级都沉默的厉害。 他把投影打开,打算这节课讲一下作业,却看见前排的霍思敏呆呆的。霍思敏他爸和他是同学,所以他一直很关照霍思敏,看她这样,就问了一句: “霍思敏,你怎么了?” 霍思敏呆呆的抬起头,还是没什么反应。 正当数学老师打算再问一遍时,她抽了一口气,然后—— “哇——!!!”地嚎啕大哭。 她旁边的徐艳没忍住,也哭了。 班级的女生都开始哭。 男生们更加沉默了,整个班级的气氛跌倒了谷底。数学老师有点不知所措:“这...怎么了?” 霍思敏一边哭,一边心里胀胀的,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到什么叫集体,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很憋屈很难过,但是同时也暗暗觉得,真好。 能在大家在一起,能到九班来,真好啊。 黎尧也趴在桌子上,身上都湿透了,听着班级里女生的哭声,看着央鸣: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难受,这里。”央鸣的拳头抵着胸口。 “你想怎么办?” 央鸣的脸色不太好看:“杀了那群人。” 黎尧笑了:“看来你气的很厉害。”他坐起来,窗外的卖大饼声音虽然远,但是一直不断绝,再过一会可能就要响起广场舞声了吧。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也下课了。 他看了一眼教室,以及那些哭泣的女生,说实话,后面黑板报做的很不错,用漂亮的水粉画了人,字很工整,想必是刘蕊的手笔。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显得很无措,也有些动容,安慰着前排的女生们。 好——就这样吧——不看了。 他用右手握起央鸣的左手无名指,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也屈起,然后在手心连点了三下,这首快速退出的手势,new里面的唯一手势。 就这样退出了游戏。 第72章 run1000100做饭 黎尧摘下眼镜,脱下服,舒了一口气,旁边的央鸣没什么动作,黎尧上前去将他的头盔摘下来。 央鸣睁着眼睛,显得很呆愣。 黎尧:“怎么,还没回过神来?” 央鸣:“明明我们应该赢的...” 黎尧忍不住笑了,不是因为高兴或者觉得搞笑,只是单纯的做出了这个表情。 “看来你还挺投入的,但是那一切不过是虚假的游戏,你明白吗?” “虚假...?” “是啊,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因为你不方便出去才带你玩罢了,就算你现在再进入游戏,也回不去了,你将得到一个全新的随机身份。” 央鸣回想着刚刚的事情,去找裁判闹的赵翔还没回来,班里的哭声也没有停止,就连心里气愤的感觉都没完全散去,黎尧却告诉他这一切都不可逆的结束了?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他皱着眉想了个形容词,“若无其事?” “那是因为我早就习惯。你在刚才学会了愤怒,这很好,愤怒是无能的表现,无能是因为你明白了自己做不到一些事情” 黎尧说着,觉得自己的口吻很像是狗蛋儿。 “或者是你不够强大,或者是有一些约束...如果一个人完全没有同理心,也没有伦理观,那他也自然不会愤怒,就像你之前,别人惹了你,你并不生气,因为杀死他就可以。总之,愤怒是人很重要的情感。” 央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总觉得自己像个老师似的,黎尧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说的不太好,这些都是我的一个...朋友的价值观,要是他在,肯定还能说的更多,什么人格啊...什么自主价值取向啊...说起来一套一套。” 他说着,心里有点想狗蛋儿。 狗蛋儿说话总是这样高深莫测的,看起来懂的很多,当时自己还没遭遇什么,每次一听见它这么说,心里的感觉就和听见大人说教的小孩似的,不耐烦又不屑。 可是自己真的懂了之后,就明白它并不是为了显摆什么,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说明着事实而已,而自己也开始和别人说这些,就像小孩长大了之后也不自觉的开始对更小的孩子说教。 狗蛋儿的思维基本上都是理性分析,现在想想,那是不是代表狗蛋儿经历过的太多? 央鸣虽然听进了黎尧的话,不过他的心思还在刚刚的世界里,一时没办法自拔:“那9班最后怎么样了?” 黎尧耸耸肩:“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结果,有些事情也并没有一个结果...我好像有点饿了。” 央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黎尧用手在光屏上滑动寻找着应用,在以前的世界里外卖就如此盛行,在这时代不可能会消失才对,他找了半天,都没看见有名称关外卖的应用。 奇了怪啊...这不可能没有的,就算人力都被机器取代、运输方式也天翻地覆了,运输服务业也不该消失。 他突然想起那些穿越文里主角们掌握现代经济思维优势,一下就搞起了一个新产业的那种金手指。 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那我岂不是很有利?这个行业肯定会大赚啊! 穿越这么久,总算得到点福利啦!参照那些主角富可敌国的资产,他也觉得自己应该离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不远了。 肚子咕咕的叫起来。 噢,对,在实现这个伟大壮举之前先得把肚子填饱。黎尧暂时收敛了自己的激动(带着自矜的情绪),决定去厨房做饭。 他看见央鸣也跟过来,指挥道:“你去给我找个围裙来,这种必需品应该有。” 央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了。 哼哼~农民就要翻身把歌唱~他的心情十分愉悦,考虑着菜式。厨房的冰箱不能打开,只需要手势操作就可以在面板上看见食材的内容、数量以及状态,如果需要取出就直接选定,会在面板下方像推碟片一样推出。 真方便啊,他拿了一盒牛奶,随手放在旁边的台子上。那台子上没有电磁炉也没有锅,只有一个挺大的设备,估计是未来的高科技锅,马上再研究。 先弄个青椒炒肉。 他选了肉,按下取出的确定键,毕竟肉要先拿出来解冻。 没反应。 ? 他以为是没识别出,又按了一次。 还是没反应。 可恶啊!原来未来的机器质量也这么差吗!亏它还是个新房子!他用力的连点几下,都没有反应。 央鸣空着手回来了:“没有围裙。” “居然连围裙都不准备!差评!” 央鸣:“但是...围裙是什么?” 黎尧:“围裙就是做饭时候用的啊?你不知道?” 央鸣:“不...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做饭要围裙。” “你的数据库里没说吗,防油呗!” “噢...”央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对,说到油...黎尧转头观察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油,不仅如此,就连盐糖酱醋也都没看见,打开上下的柜子,倒是看见了各种碗筷杯盘,整整齐齐的码着。 这就有点奇怪了吧? 黎尧想了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询问央鸣:“我说,这个时代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丸子,吃一颗就可以一天不吃不喝?” 央鸣:“没有,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就算能压缩...” “好好我知道了,我就要一个结果,不要你解释,那一般人是怎么做饭的?” 央鸣指指台子上的机器:“打印。” “诶?” “实体打印,”央鸣说着,走上前去唤醒了那台机器,点出一个菜谱一样的版面,“你想要吃什么,直接打印就好了,冰箱是和它联通的。” “诶?!”黎尧走上前去盯着那个本以为是锅的机器看来看去,“这是打印机?这么高级?直接打印饭?” 央鸣诧异于他的诧异:“这应该是一个常识,因为它已经存在好久了。” 确实,在他以前的世界里也确实有3d打印机,不过并没有推广进平民生活,更不用说拿来做饭,他选择了四个菜一个汤,想起央鸣的机器人身份,问:“你能吃饭吧?” “如果只是表面上的进食,可以。” 黎尧减掉一个菜:“我还以为你和人没什么区别呢。” “我的形体并不够再安置一个吸收仪。” 机器轻微的震动着,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就提示黎尧在前方放置盘子。 黎尧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放好,喷香的青椒炒肉立刻盛盘完毕,热气与香气一起挥发出来。 他端起盘子,很是满意,把它递给央鸣:“端上桌子吧,还有,你可以试着说的更口语化,没必要老是那么死板。” 央鸣接过盘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很快,三菜一汤一饭就摆上了桌,黎尧尝了尝,味道真是不错。也是,那些菜谱肯定都是按照最好的比例设计。 这么一说,那厨师这个职业岂不是也不存在了?人能做到的,机器都能做到,而且做得很好,如果说做得不如人类,那只是技术问题。他望向桌子对面的央鸣,就连能自我思考的机器人都做了出来,以后还有什么是机器人做不到的? 央鸣表现的很礼貌,眼睛下垂,保持着标准的坐姿。 黎尧举着汤匙冲他点了点:“我说你啊——” 央鸣抬起头来。 黎尧:“你...”他居然也说不出什么来,“哎,算了,反正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教你。你先登录new吧,记得选同伴模式,我一会上线去找你。” 央鸣依言带上了头盔,和刚才一样沉默地坐在对面,黎尧闷闷的吃着饭,心里有点不得劲,却又说不出原因。 饭菜都很香,因为有两个荤菜,特意选了清爽解腻的汤,不太热,喝起来正好。 没有交谈声,只有勺子碰到碗的声音,偶尔响起,央鸣坐在对面,或者不坐在对面根本没有区别。 咀嚼、咀嚼、咀嚼,吞咽。 说起来哥哥以前偶尔会给他做早饭,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他会给自己炒个蛋炒饭,一根火腿肠和两个鸡蛋,还有乳黄瓜作为小菜。但是也只是这个程度了,他哥就只会这个。 他有一次煮过粥,用家里的高压锅,毕竟老看大人做饭,也不是不懂,而且又简单,就淘了米加了水转了旋钮,开始煮。 那天他哥发烧,从学校请假回的家,在家蒙着被子睡觉,脸很烫。自己在床边捏他哥的脸,他哥都没什么反应,顶多哼一声。当晚大人都有饭局,不会来,黎尧本来想着去外面买饭,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心血来潮,决定给他哥做顿饭,毕竟他一直自觉与他哥平起平坐,他哥能给他做饭,他也自然可以给他哥做饭。 想来想去还是做粥最简单,可是最后的结果是在减压的时候就打开了盖子,稀饭喷了一厨房,都喷到天花板上去了,还是他哥挣扎着爬起来收拾残局的,用两块抹布来回的擦,来回的洗,而他在一旁眼巴巴的看了一会,灰溜溜去洗澡。 这是几岁的事情? 太遥远,不怎么记得清,只能偶尔的被什么事情触发才能想起来一小段。 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吞咽。 第73章 run1000101骤变 用new体验了几天之后,央鸣总算是接近人类了,说话不再那么死板,也拥有了自己的情绪。 但是毕竟是黎尧用揠苗助长的方式在教,有的时候还是有违和感,不过如果将他当成一个婴儿的话,这样的进步已经是神速。 说实话教央鸣还挺好玩的,一个人瞎逼逼没什么意思,要是有一个人听你瞎逼逼还奉若真理,那就有意思了。 央鸣:“刚刚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刚刚他们的身份是红灯区的客人,黎尧感觉这个场景不太适合教学,就带他退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苦思冥想自己要怎么回答,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要回答小孩“什么是颜色片”的家长。 “这个嘛...就是在贩卖。” 还好央鸣理解所有的基础定义,不会真的想小孩子一样追根到底的问贩卖是什么买卖是什么交易是什么,他问的一针见血: “卖什么?” “......身体。” 央鸣皱起眉头:“你的表述不准确,我想你说的应该不是器官这些身体组成成分。” 黎尧:“我和你说了多少遍要口语——口语化!你想想我平常都是怎么说的?” 央鸣:“唔...” 黎尧鼓励他:“对,像我一样说出来,没事的。” 央鸣:“你到底想说什么?叽叽歪歪的,有什么就直接说。” “很好!就是这样!这才人性化嘛,只是这个情感的表达还有点问题,不过这个没法练,要不然很台词化......” 央鸣听他分析着,不知道怎么感到有些丢脸,但是心里也有点高兴。 自己越来越接近人类了。央鸣知道他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个时代科技是如此发达,可自己却是不被允许存在的自我意识机器人,如果说前几天的他还不太会运用这个能力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成为人类,然后延续这样的日子。 科学家和伦理学家的那些威胁论,认为机器人会憎恨人类然后消灭人类统治地球什么的,他对这些完全没兴趣,他有思维的能力,和人一样,也把自己当成人类,并没有什么反人类的念头,也很难理解科学家的思维——在人类的环境里成长,想要觉醒出“我是新的物种”的认知,难道是容易的事吗? 但是他也知道,虽然自己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不过自己的身份依然需要保密。 可能是胸无大志的黎尧影响了他吧,央鸣也觉得,就这样天天和黎尧在一起,玩玩游戏聊聊天,就是最好的生活。 那边黎尧也结束了他的点评,问道:“你明白了吗?” 央鸣笑了:“是,明白了。” “哦哦!很好嘛刚刚的回答!” 央鸣想起来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去一趟超市?” 黎尧一拍手:“对哦,酸奶没了,走。” 虽说是“去超市”,但是也不过是利用拟真软件购物而已,房子都配备着物流管道,选好了会直接运输过来,如果不想花时间购物,也可以一键采购,所需要的物品会自动运输过来,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会选择自己挑选,毕竟购物的魅力在任何年代都不会过时。 购物软件和另一些休闲软件一样,属于公共场合软件,自然也延伸出了增值服务,可以通过购买来购入在这些场合的服装,不过为了防止极端事件,不允许改变外貌。 黎尧使用公共场合软件的频率不是很高,除了购物之外,偶尔会去沙滩、悬崖什么的虚拟场景放松放松。 他的服装不是很多,就日常的几件而已,本来应该是给央鸣好好遮掩一下,不过央鸣的脸和当红虚拟偶像一样,商城特意推出一款纪念性的虚拟面具,可以让脸变成央鸣的模样,时效有限,所以并不需要伪装。 cos虚拟偶像elvis的人太多,用登录之后黎尧已经看见了好几个“央鸣”,央鸣在他旁边推着购物车,他不需要吃东西,也没什么想要的,不过看着眼花缭乱的商品,在一排排货架之间走来走,这种气氛很好。 黎尧走到放酸奶的货架上,毕竟是虚拟的货物,没必要真的设置冰柜放置,这让他感到不太适应,生怕天一热都变质了。 一起在这个时间购物的人不少,生鲜区那边有不少主妇和孩子,孩子坐在推车里四处张望,主妇们在水果里挑挑捡捡。 央鸣走着,感到小腿被什么东西一撞,他低头一看,是一小女孩,扎着三个辫子的金鱼头,仰着脸在看他: “那个,你是elvis吧?” 黎尧蹲下来很温和的摸摸她的脑袋:“小妹妹,你很喜欢elvis?” 小女孩的脸色立马变了:“摸什么摸,大叔,我有在和你说话吗?” 黎尧:“......” 货架后面又出来一个小男孩:“走吧小珊,不是还要去打排位赛吗?” 那个叫小珊的孩子转身走了,嘴里回答着她的同伴:“真是的,本来以为能勾搭到一个不错的coser...走吧。” 黎尧:“......” 现在的小孩真是早熟的可怕。 央鸣:“刚刚那个小孩叫你大叔。” 黎尧颓败的站起来:“你抓重点的能力真棒。唉,毕竟我也二十几了,被叫叔叔正常。” “那我多大了?” “你?你啊...”黎尧想了想,“你好像只有一周哎。” 对,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还没有那么长,从到这个世界到今天也不过才短短一周,可是却感觉已经一起过了好久,已经习惯了和央鸣生活在一起,什么都唠叨上两句,把一些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他的嘴角平了下去,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明明是下定决心不产生什么感情的,却还是不知不觉放松了,真是不应该。难道还要再难过一次吗? 央鸣:“只有一周吗,那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被这样的依赖着,等到分离的时候又会舍不得。 他勉强地笑笑:“对你来说生日这种东西其实没必要的,只是让自己高兴的一个名义,你要是觉得高兴,那就天天都是生日。” 央鸣点点头:“那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你今天很高兴吗?” “每天都挺高兴的,”央鸣说完,还补了一句,“因为和你在一起。” “哈哈,是吗,谢啦。” 唉,都已经这样了,这次随他去吧,难得能得到和他这么亲近的身份。而且他是这么喜欢这个世界的央鸣,等到这个世界结束了,一定会被伤的很惨,那么下个世界,以及以后,也就会自动的不敢去碰了。 这样一想好像轻松了不少,那么就把现在当成最后的相处,好好享受这短暂的陪伴时光好了。 反正现在的高兴,在将来都会成为报应。就像是立了flag一样,以后逛超市的时候会想到现在、喝酸奶的时候也会想到现在,现在的一切都会变成寂寞时袭来的刃。 “你真的没什么想吃的?你应该能体会到味觉吧,就算不能吸收,尝尝也是美事一桩啊!” “哦...那就...小馒头。” “哈?你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种食物居然是小馒头?” “因为广告上...看起来很不错。” “原来那种脑残的广告看来真的会令人印象深刻...好吧,零食在那边。” 就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错,他已经不奢求什么平凡人生,能延长一天就是一天。 到了买小馒头的货架前,央鸣有模有样的挑选着,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正伸出胖胖的小手要去拿包装袋,可是由于力气比较小,只扯到一个角,眼看那袋就要掉到地上,央鸣伸出左手接住了它。 “啊,谢谢啊!”孩子的父亲手里还拿着逗孩子的玩具,一手则抱着孩子,不是很好接过,央鸣便靠的近了一些。 突然,那孩子一下抱住央鸣的手臂,将他的左手拉倒自己的怀里,从外面看过去一点也看不见他们的动作,而那个男人则趁机在他左手掌心,也就是触控的位置狠狠地用什么扎了进去。 一切都发生的快而隐蔽,就连站在一旁的黎尧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央鸣的身形一晃,就下了线,一般的下线需要三秒的缓冲,渐淡式消失,而刚刚央鸣却像是老式电视机关机时人物,被电信号扭曲出残影,然后一下子不见。 他心道不好,再去看那对父子,对方也一下子下线了,只剩下那袋没有人接到的小馒头,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黎尧赶紧屈起手指点击掌心下线,就算是受到了攻击,那也是在虚拟世界中的攻击,无法影响到现实.......对,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三秒之后,他一把摘下了眼镜,出现在眼前的是倒在地上的央鸣,他头盔上延伸出的太阳穴接驳器都还没收起,信号灯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露出的半张脸毫无血色,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黎尧连忙过去将他服气,下意识的去探鼻息,发现没有呼吸之后心狠狠一跳想起对方是机器人,本来就没必要呼吸的。 他看着央鸣的脸,手足无措,明知道这一切都逃不了,可是也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不能坐以待毙,要逃走!黎尧下定了决心,将他的头盔摘下并且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旅行箱,将央鸣像最初一样塞进了箱子,然后打开了公寓的门,开始逃亡。 第74章 run1000110浪漫逃亡 黎尧拖着行李箱在走道奔跑,铺着厚厚的毯子,轮子滚动,拖曳出沉闷的响声,和他喘息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狭窄的墙壁间来回碰撞,最终含糊的跌进耳朵里。 要快点离开,不能被抓住,否则一切都完了,一切都...... 他其实很清楚在央鸣昏迷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平静日常就已经被判了死刑,但是他不甘心。 凭什么啊,凭什么在我刚刚下定决心好好珍惜之后,就...要立刻夺走央鸣? 凭什么我又要再和他分离、再被他遗忘、再一个人生存,然后等到下个世界再看他陌生的眼神? 他奔跑到走道的尽头,那里有直接联通小区停车场和外面乘车点的快捷通道,他坐上车,选择乘车点,证明住户身份后无人车行驶起来,很快就到了小区外。 有很多人都在等车,黎尧的手抖着,按下呼叫便车的服务,在输入位置的时候直接点击了遥远郊区,然后等待车过来。 周围的人基本上都沉浸在自己的光屏里,黎尧打量着他们,只觉每个人的笑都不怀好意,都在伪装。 握着箱杆的手收紧,关节泛白。 可能是预定的地方很偏僻,考虑到节省人力资源,给他分配来的车也是搭载了人工智能,可以无人驾驶。 黎尧将箱子放好,将模式调节至最速,车窗调节成单向可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车开的很快,两旁的建筑飞快地往后抽去,别的管道里的车一辆一辆的被自己甩在后面,巨大广告牌上那些产品和代言人的模样一闪即逝,细长的云像是被冻住一样依偎在天空,似动非动。 放在膝上的双手绞在一起,渗出汗来。 再快点才好,再快点...他正想着,人工智能开口了:“先生您看上去好像很热,需要我打开空调吗?” “不,不要,你能不能再快一点?” “抱歉,我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顺带一提,如果您想要得到别的服务,可以在车窗下方呼出一级菜单——” “不我不需要,好好开你的车!” “好的先生。” 人工智能再接近人类的思维也还是依据程序设定,通过算法选择出合适的应答而已。但央鸣是不同的,他能够自己思考,与人类无异的仿生物神经元组织让他能拥有感情,并且学习能力强悍,处理问题的能力也远超人类。 他确实意义重大,也不该诞生。 窗外的高楼已经在渐渐消失,前方是广阔茂盛的绿地,那应该是疗养区以及实验园的范围,地广人稀。只要到了那里,再往边缘去,就是边境,南方有一道人类和兽族的战线。 虽然自己完全没有“这个世界还有兽族”的概念,也想象不出兽族究竟怎么和手持高科技的人类作战——他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奥特曼一类的特摄片画面——总之在战争中,那就一定很混乱,而混乱就是他急需的隐匿条件。 在这条管道的尽头,他下了车,不远处就是植物科研所,有传送带可以直接过去,他自然不会去科研所,直接走入地下,打算跟乘地铁逃去南方。 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会经过,客流有主要是来科研所的人,为了通过机器安检,他从箱子里抱起央鸣,将他背进了站,还好央鸣的设计者运用的材料很安全,没被检测出异常。他坐在空旷的大厅里等待地铁来到,央鸣就像睡着了一样,脑袋倚着他的肩膀。地下的交通很准时也不会拥堵,现在都被运用在长途上,昏暗不明的隧道那头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亮光,自己以及央鸣的身影倒是因为亮度差的关系,在玻璃上看的一清二楚。 自己的脸,还真是陌生。还不如央鸣的脸熟悉。他对玻璃里的扬起嘴角,却一点也看不见笑意。 没事的,他安慰自己,只要地铁来了就可以去南方,就安全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像以前那样的生活...... 央鸣的手无力的垂在他身边,玻璃里依靠着自己的央鸣看上去非常脆弱。 黎尧握住那只手,还有温度,指尖摩擦他的掌心,纹路也都清清楚楚,比他的手要大,轻轻握一握,很柔软。 黎尧抬起手搂着他,让他的姿势更舒服一点,自己的脸蹭着他的头发。 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睡着,现在也睡着,真是个睡美人,是不是需要一个王子的亲吻? 他想着,开玩笑一样的转脸吻了央鸣的头顶。 可是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么还真以为现实会和小说一样? 握着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诶? “...走...你快走...”央鸣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知道的,我正在等车来,车来了我们就可以去南方,就安全了!” “不,”央鸣的声音虚弱且急促,“他们给我种了反追踪码,我现在有了意识,他们已经知道我在哪,趁过来还需要点时间,你...走啊。” 央鸣真的和人类没区别了,那样真切的情绪,以及推他的手,都那么的真实。 嗯,这很好。黎尧的心里意外的平静下来:“我明白。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能关掉你意识或者追踪的开关,我现在就带你走。” 央鸣的声音急的发颤:“没有那种功能,追踪代码已经在我的身体里复制扩散了,你走啊...再不走就没时间了.....” “嘀!”远处传来安检通过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央鸣逐渐恢复了力量,他将黎尧狠狠一推:“那边有紧急出...” 轰鸣声从隧道的深处传来,地铁就要到站。 远处的脚步声也清晰起来。 央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还是上车吧,地铁无人驾驶,他们停不了,你上了车就安全了。” “不,我要带你一起走!” “别天真...闪开!”在人影出现在拐角的刹那消音枪特有的闷响也同时响起,央鸣的反应很快,抱着黎尧向下一扑,子弹打在金属墙壁上。 黎尧本以为躲了过去,却不曾想子弹在击中墙之后一下爆裂开来,溅出无数带着电光的金属碎片发动了二次攻击,同时来自敌人的新一轮射击也不给他们喘息余地,枪声接连不断响起。 地铁放缓速度进了站,一点点停下。 央鸣用身体护着黎尧躲过数发子弹,一路带他往门边走去,即使他防的小心,黎尧还是中了四五枚爆裂的碎片。碎片上面带的电似乎可以麻痹神经,开始极痛,但到后来从被击中的部位开始,整个身体好像都慢慢的变吃力,关于这些他并没有哼一声,因为他都中了这么多碎弹,不难想象央鸣究竟承受了多少伤害。 这子弹可能是为了捉住央鸣特制的,央鸣的左腿已经力不从心,枪声没有停,那些射击的人也正在往他们的地方远远赶来,一共四个,地铁门已开,央鸣一个不支倒下去,但还是将黎尧推进了车里。 只要撑过门关闭的时间就好...只要几秒...央鸣的左腿已经失去力气,无法移动的他的右腿也被射中,子弹直接在小腿里爆裂,旋转着割破他的皮肉,在触及金属骨质时,携带的电流瞬间传导。央鸣抽搐了一下,死死的咬着牙,用左手将右手从手腕直接拧断,露出空洞的尺骨和桡骨,他将手臂一横,看上去正像是装了下挂导轨的霰弹枪。 这就是他身体里用来自保的最后手段,可以射击三次霰弹,眼看那群人就要逼近,并且还有要去车里拦下黎尧的意图,他立即用左手按住肘窝,冲那群人开了一枪。 因为姿势不对,完全承受的后座力将他狠狠撞在进口的外门上。车上没有其他乘客,黎尧的身体也有一半失去了知觉,他用尚能使力的抓着椅子,想移动到门口:“进来啊,我和你一起走!快进来啊!” 枪声巨大,对方的声音好像失去了距离感,好像隔着水面,明明近在眼前,却只能听见尖锐耳鸣。 “不...”央鸣再一按肘窝,退出几枚弹壳,“我上车他们也会上车,我得拖着他们,你到椅子后面去,他们伤不到你...” 央鸣说着,又开了一枪,身体再次装上后门,头脑被震的发晕。 那四个人在他第一次开枪后就倒了一个,刚刚又解决了一个,剩下的两个人则躲在了柱子后面没敢再次轻易攻击。 “和我一起走啊!走啊!”黎尧喊着。 地铁终于停了足够长的时间,门开始缓缓关上。 央鸣一个翻身,倒在将要关闭的车门前面,然后冲自己的腹部开了最后一枪。 耳鸣冲淡了一切声音,画面仿佛也被放慢,瞬间支离破碎的躯体、火光和电光、关闭的地铁门...后坐力将央鸣狠狠冲进车内。 他倒在地上解脱地笑了,下半身已经被永远都留在了车外,地铁缓缓开起来,那两个敌人徒劳的开枪,子弹钉在外面的玻璃里,地铁站的吊灯渐渐远去。 “你...” 黎尧的心好像刚刚才想起要跳似的,并且为了补偿暂停,成倍的猛烈跳动。 央鸣腹部的截面是杂乱的焦掉断裂的电线,噼啪闪着微小蓝光。 “没事的...”他安慰黎尧,“我死不了,追踪码已经扩散了双腿,不能留下...这是一举两得的方法,现在没事了,一切都......” 明明那么狼狈,央鸣的声音却那么高兴。 “都没事了。”他重复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麻痹感已经蔓延了声道,黎尧说不出话来,只是尽可能的往央鸣身边移动,握住他唯一完好的左手。 比他大一点的手,温热,软和。 心跳的和疯了一样,真想让他听听看啊。 耳鸣还未散去,视野也慢慢变黑,央鸣的脸模糊起来,想说点什么,可是太困了,太困了,完全动不了了。 不过反正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以后再...慢慢说给他听吧。 黎尧昏了过去,随后,脑海里熟悉的声音久违地冷淡响起: “真是蠢。你是不是忘了存在于此,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无论到哪,都逃不掉。” 但是黎尧已经失去了感知的能力,所以他同样也没看见,通往另一节车厢的门,被一群人狠狠踹开了。 第75章 run1001000兽族 最先感觉到的是手腕的疼痛。 意识回复之后,那痛的存在感就极强,痛的让人无法考虑其他,痛的冷汗直冒,痛的心口发空。黎尧已经睁开了眼,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手腕痛的连带着身体别的地方的感知都弱了,头也很晕,像个被雪崩埋藏了太久的旅人,甚至分不清自己头朝天还是朝地。 疼痛让他的意思都处在清醒和模糊的边缘。他断断续续地想,央鸣...央鸣他怎么样了呢。 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他是那么的残破,腹部以下都被打散了。明明差一点就可以一起走掉,就这样被抓了,那不是...很吃亏吗...央鸣的苦不就...白受了吗... 他恍惚着感到抱歉和难过。 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眼睛确实是睁着的,他都能感到偶尔的一疼——就像睁久了,眼中断开一根血丝似的。 央鸣...央鸣...... 噢,对哦,他是主角,应该不会死吧... 他恍惚着又安下心来。 手腕真的好疼啊。 好疼啊。 但这并没有什么,世界上的疼痛无非两种,只有自己知道的疼痛,和有别人知道的疼痛。反正都只有自己知道,那么其实这样的...程度和被蚊子叮了一口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太疼了,连思考都很费力,没有方法缓解,只能等待它减弱然后过去。 突然,他听见了一点声音,感觉距离不远,然而被一堵墙壁阻隔...不,应该耳朵被塞住了吧,那声音很小,实在分辨不清。 眼睛睁着却看不见,人清醒着却什么也不知道,唯一能用的耳朵还失灵,这真是糟糕。 就像听见了他的心声一样,那声音突然变得近了,是两个人边靠近他边对话: “为什么不把这家伙直接杀死?” “上头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呗,管他干嘛。” “妈的,我能不气吗,就因为这个不是玩意儿的东西把实验体偷走,我们找了他多少天!一直没歇过!” “哪个弟兄不累啊...说是因为他第一个接触实验体,要带他回去分析。” “真想现在就弄死他!” “你要是气,直接动手,上头说只要能活、能说话就行。” 另一个人一听这话,招呼都不打就立马踹了一脚,踹在腰侧,黎尧下意识的身子一弓,可是一动也不能动。 “哎,别踢那边,会踢死人的。” “烦死了!那么多规矩!”施暴者恼怒不已,转踢黎尧的小腿,连踢了十几狠的下,才气喘吁吁的停止了。 期间黎尧完全无法动弹,小腿从一开始的剧透,到痉挛,最终变成麻木无知,时间也并不长。 但是就算小腿感觉不到痛了,手腕的痛也没停过,如同被切割了双手,然后将血淋淋的截面强按在滚烫铁板上,锥心刺骨的感受顺着神经不断冲击意识。如果说对于平常人,指甲一下子被撞被挤压就已经疼的钻心,这样的程度已经超过了能比较的范围。 央鸣...怎么样了呢...... 他虽然听着旁边的两人在讲话,可疼痛让他没精力再去意识谈话的内容,脑子里只有两样,央鸣,和疼。 爆裂声突兀炸响,墙块哗啦啦倒地,那两人并未叫喊,军人的素质反应让他们立刻端枪就攻击。 可是,太慢了。 子弹出膛的那刹那,脖颈的鲜血也横向飞起,缓冲了的后坐力让身体惯性一仰,鲜红的液体扇面般扩开,如果能用镜头好好地推进对焦,可以看见在那圆润的边缘表面,镜子一样反射出了对面堪堪略过的锋芒,以及狭长锋芒之上,如锋芒一样冰冷狭长的兽瞳之眸。 那眸子转开目光的瞬间,镜头极速后退如常——子弹穿过灰尘,螺旋形搅动周围空气,但什么也没击中,打进墙里。银光割破了表皮毛细血管后,动脉也没能幸免,激射而出的鲜血喷涌着,带着人体的温度,粘稠的扑在墙上。一个身形不大的少年施施然站定,将爪子收了回去,就算是最末梢的爪尖也没沾上血迹,但是他还是象征性一甩,同时因为发力而后偃的那双巨大的耳廓狐耳,重新灵巧地立了起来。 “我来救你了。” 这个少年说着,将已经昏迷的黎尧轻松抱起,几个弹跳,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 泽德带着人回到领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最夸张的是斯奇,他手里泛着油光的烤兽腿直接掉到了地上,但一向视食物如命的他看都没看一眼,懵逼的站起来看着泽德怀里的黎尧。 火堆旁的其他人也都一脸惊诧,直到木材噼啪响了一声,娑娜才回过神来,开口道: “泽德你...直接把他带回来了?” 在他们呆滞的时候那个叫泽德的少年动作一直不停,把黎尧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然后收起锋利的犬齿,用一点也伤害不到皮肉的方式轻轻咬住了黎尧的左手腕。 娑娜慢慢的走上来:“你是在给他治疗吗?这种事情我...” 泽德嘴里咬着东西,没发生出声,只是抬了抬手冷淡示意自己就可以。 直到这时斯奇才后知后觉的跳起来:“噢,风神在上!你居然成功...不对,十倍...不对,百倍...千倍的完成了任务!” 奥尔多咬下最后一口肉,然后把骨头一扔,起身:“我去报告将军。” 斯奇挥挥手:“去吧,我敢打赌这将是琪雅怀孕之后最令他惊讶的消息。” 一直没开口的罗萨说话了:“这是违反命令。” 罗萨是半熊血统,高大沉默,说起话来也充满压迫感,斯奇是泽德的竹马,一个满脸雀斑的碎嘴半禽,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哪儿有违反?我们要他去勘察,他勘察了,顺带把我们救人的事儿也一并完成了,这难道不是功劳吗?” 娑娜托着下巴,火光映着她高挑玲珑的身材:“确实,考虑到泽德是第一次独自任务我们只让他回来汇报,这样我们可以根据情报安排人手组织后续工作...” 斯奇:“但是没正确预估泽德的能力也是我们的失误!” 娑娜:“别激动斯奇,我们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实战本就有很多变数,救援行动自然越快越好,但是这次的目标不是很重要,我们也就想着当成给新人的试炼。” 罗萨拍拍膝盖上的灰,站了起来,身后的影子看上去如同巨人:“我们的目标是救回或者杀死那家伙,直接泽德完成了我们一个组的任务,这很好。” 斯奇这才放下心来:“啊,我还以为你要罚他呢。” 罗萨耸耸肩:“我们又不是人类,没那么死板。” 娑娜走道泽德身边蹲了下来,摸摸他巨大的耳朵,笑着说:“可是我真没想到泽德居然这么厉害,以前完全...啊。” 泽德抬手挥开了她的手,将黎尧的左手放下,再换成右手咬住,半垂着眼睛,并不想与别人交谈。 斯奇:“喂,泽德...” 娑娜倒是不在意,保持着微笑站起身来:“泽德真是长大了啊,变得又强又可靠,之前我还担心他会不习惯,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 罗萨从篝火上烤着的野兽身上又扯下一块肉回到自己位置,用手捻了一小撮身边油皮纸上的粉末撒在肉上,然后大口的吃了起来,嘴里含糊着:“说不定是趁没看守的时候把人弄出来的...这小子速度快的很。” “那也很厉害了啊...”斯奇看他吃了起来,心里深深惋惜起自己掉到地上的肉,也回到了位置上打算继续进食,虽然有很多想问的,不过等泽德治愈完毕再说吧。 那个人类的手腕现在应该非常难受,晕过去正常,他们人类身上都植入了芯片,如果不经过手术强行撤出,残留的、无处可去的大量缓存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这么迷恋这些虚幻的玩意儿。 他们兽族是风神之子,几年前受风神感召,大陆漂移接壤人类,为的就是来此消灭“会带来末日”的邪恶技术,他们本想和人类好好谈谈,可语言不通,两方僵持过大半年,这种情况直到人类发明了兽族语翻译器后才改变。 在那大半年里也有人类来岛上玩过,兽族热情,也不排斥他们,后来才知道,那并不是来做客,人类从一开始就对他们,恶意满满—— 他们的大陆此前四周环海,存在于一个人类称之为探索禁区的神秘海域,因为一切检测仪器、包括船只上的感应设备到那片海域里都会失灵,征服欲极强的人类早就对那块海域垂涎不已,构想了很多得到之后的好处。 和人类接壤之后,那些来岛上的人更是惊奇,因为岛上天然就存在奇特磁场,那磁场之强,同样让一切电子设备失灵。来人不断的从岛上偷运东西出去研究,除了惊叹未知形式之外,科学家也没搞出别的进展。但是兽族的信仰——风神,让他们十分感兴趣,他们相信风神可能是一块能源极大的陨石,或者是外界一种新的生命形式,他们坚信,找到风神,就能找到更好的能源利用法,就能使社会极大进步。 人类根本不听明兽族的来意,假意真诚的眼睛之后,满满的全是算计,既非己族,又相信着自己先进器械一定无敌,所以从一开始,对兽族就带着轻视眼光。在明白有利可图之后,人类先发制人,想要一举拿下这个岛,占领这些“野人”的领地—— 就像他们对无数动物所做的那样。 第76章 run1001001失明 黎尧本来是因为手腕太疼而昏迷,在被泽德治疗之后,一下放松了的神经让他直接陷入深眠,一直没醒。 泽德带他来到了自己的小屋,手腕已经无碍,用于投射光屏的纹身也消失了,但是人类的纹身除了手腕会有,眼角下也会有,并且使用的更频繁。 他轻轻摩挲黎尧眼角下的那个纹身,并不像很多人会选择的一样,枝枝蔓蔓,只是很简洁的几何图形。 手腕上的纹身导致疼痛,眼角上的纹身当然也会有副作用,但是眼球神经脆弱,被那么一伤害,会直接坏死,就算藕断丝连了几根,也再不能起到视物作用。 ...先把残留的清除。 他俯下身子,压在黎尧的上方,又觉得看起来有些怪异,便直接躺在黎尧身旁,将他的头揽过来,一下一下,舔舐着他眼角的纹身。 动物之间经常会舔舐对方,但只有非常亲近的兽族间才会进行这种暧昧举动。但包括之前的咬住手腕也是,这是在进行治愈。 兽族人与他们神秘的岛屿一样,天生就带有神秘磁场,人类明知此点,可自信的他们不以为然,既然电子设备会受干扰,那么使用与金属无关的枪支弹药不就行了?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结果却大大出乎人类的意料。 兽族的磁场,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金属,远程的射击,毫无用处,近程——不等被人类近身,速度极快的兽族便已经用利刃将人的头颅斩落。 兽族的身体素质天生便远超常人,不管是五感还是速度、力量,都好的惊人,并不是人类想象中的无用野人。 人类的傲慢无礼惹恼了兽族,而幼兽被抓去研究的事情曝光更激起了兽族的愤怒,他们凭借风神所赐的强健体魄让人类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夺回孩子后,他们和人类约好再次协商,即使到了这个程度,兽族也以为人类能臣服,能自己放弃那邪恶的科技。 可是他们没有等来谈判的人类,他们等来的正是他们所要消灭的东西——来自人类的机器人大军。 人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太久,兽族仁慈的教训没能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们只感到屈辱、屈辱、深深的屈辱。 就算有一部分人打算答应兽族的条件,结合实际一分析,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机器人早已渗入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更有不少人热衷身体改造,将自己变成半械人,让人类放弃使用这么便捷的技术,无异于拿走普罗米修斯赠给人类的火种,想要全人类都倒退,那不可能,也做不到。 事关太多利益,大家都清楚只要有一个人私藏了机器人的技术,或是掌握技术的人还在,那这就不能算是“彻底清除”,没办法,只能与兽族作战。 兽族没考虑那么多,他们只是听从风神的信仰,要来消灭带来末日的源泉,仅此而已,他们弄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坚持玩火*且久不明悟,就像人类弄不懂他们为什么坚持虚无聊仰且宁死不惜。 兽人太强大,人类引以为傲的那些新兴武器在任何一个兽人面前都是废铜烂铁,但若要回归冷兵器,拿着古武器正面交锋,兽族的身体素质同样会让他们完败。 这么看起来兽族几乎完美,但人类最终还是找到了克制他们的武器。 说来嘲讽,那武器,正是兽族一心要毁灭的机器人。 如果是自带能源、程序预设完善的机器人,再加上稀有材料的抗磁场防护,强大的机器人,就是对抗兽族的绝佳武器。 抗磁材料虽好,可材料稀少,况且这种能抗制兽人磁场的材料也是刚刚才研制出,有人设想将抗磁屏蔽体扩大,以便使用更大的新兴武器,但这种材料的延展性不支持,只能做到防护住一块极小闭合电路不受干扰,种种约束之下,人类最终研究出了太阳供能的机器人。 兽人对金属的影响力毕竟有限,如果说能让子弹偏轨已经是极限,那么想要阻止机器人挥舞的手臂,是做不到的。 关于对付兽人的言论层出不穷却都被推翻,比如使用红汞弹之类的大型杀伤武器——可就像子弹之于兽族,导弹之于整个兽族大陆甚至不如子弹,岛屿的天然磁场会让导弹偏移进海...总之讨论了很久,最好的方法,就是机器人。 明明是兽族要消灭的,却被用于对抗他们,不知算不算冥冥之中的定数。 兽人间接推动了机器人的发展,而“自主思维”机器人也无法避免的被提出。显而易见,比起程序死板的机器人,这种机器人才是真正的兽族克星,之前的闭路机器人无法远程控制,行动也死板,仅仅能通过量产牵制住兽族,时间一长,不仅材料会不足,高昂军需也会让人类社会混乱,这么看起来,研制这个一直被封杀的“禁品”几乎会成为必然。 伦理学家和白帽科学家跳了出来,这毕竟才是战争的初始阶段,为了舆论稳定,政府也对外表示会寻找新的途径,不会去触动这条延续几百年的伦理准则。 但是有点见识的人都会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一个引导民众心理过渡的缓冲期,等到再过一阵,不等政府发话,舆论就会改变成对研究的请愿,更不用说在伦理学家跳出来的时候就有灭族威胁论、外种入侵论、被奴役论的专家们纷纷出现和主流思维对抗。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政府早就在暗中研发自主思维的机器人,而央鸣,就是其中第一个完美成品。 泽德身后的尾巴,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黎尧,眼角下的纹身已经消失了,但是黎尧还没有反应,他就这么将人抱在怀里,等着他醒。 黎尧在做梦,没有具体的梦见什么,脸上却感觉到了一阵一阵的柔软,仿佛是被毛毯蹭来蹭去,很舒服。 可毛毯不见了,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抓,结果抓到了一个毛茸茸的玩意儿,手感很是不错。 “......” 泽德把的手从头上拿下来,知道他是醒了,直接推他: “哎,起来。” 黎尧到手的毛茸茸飞了,心有不甘,晕晕沉沉的睁开眼,想看看阻挠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在夜里?他现在在哪?手腕怎么不疼了? 黎尧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一激动,头结结实实的装上了床头板。 他没空去捂头,环境太陌生,一连串的疑问还无暇去思考。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疼了只会躲在保护者身后叫嚷的弱者了,黎尧的心里快速盘算着,自己现在是躺着的姿势,可能是在一个角落或者床上,而且自己身边有一个人,腰间压着一条东西,有点热,也有点分量,好像是...一只手?比如谁断掉的一只手?(其实是尾巴) 总之先不要轻举妄动,再收集一些信息。 泽德无语的看着他的眼珠在眼皮下转来转去,说真的,他自己可能以为自己进步了不少,实际上,还是一样弱鸡。 “先告诉你,这里是兽族,我是zvezed...当然别人一般叫我zed就是了,是我救的你。” 身边突然传来声音,又把黎尧吓了一跳,头也又被磕了一回。那声音和之前听见的说话声一样,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着,不甚明晰。 “嘶......你叫泽德...?”黎尧隐约间听到了这个好像有些熟悉的名字。 “对。你现在看不见,是吧?” “...你说什么?我好像听的不是太清楚...” 泽德提高了声音:“你现在你眼里的传感神经坏死了,得治疗一段时间,而你的耳朵受损,里面堵满了淤血块,听力不停下降。我们这里不比人类那边,做个手术就行,得慢慢养,让它自己长好。” 黎尧听的清楚了些,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你是兽族?那为什么要救我?兽族和人族在交战吧?” 泽德站起来跨过他跳下了床:“人类要杀你,我们要杀人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黎尧感觉到腰间一轻:“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尾巴。”泽德回答,顺手把他拉了起来。 “尾巴...”黎尧无法想象兽族是个什么外形,心想着大概是孙悟空一类尖嘴猴腮满脸是毛的生物。 “啊对了,你救我的时候,有看见别的被关起来的人吗?” 他想问的是央鸣,虽然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你想问的人关在和你不同的地方,非常严密。” “哦...”他用手在脸上搓揉着,眼睛废了,耳朵也快废了,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呆在陌生的地方,孤立无援这四个字,再贴切不过了。 “我先去给你配药,在这边等我。”泽德说着,关上门出去了。 黎尧看不见,也没了空间感,只知道自己是在一张床上,刚刚才熟悉一点的人,也已经离开。 呼—— 他不断的用手在脸上揉搓,直到感觉发烫,感觉疼痛,才住了手。 第77章 番外4黎尧的中考 番外4 心咚咚地跳。 如果要形容一下黎尧现在的感受,那么诸如心悸、悸动、紧张、忐忑等等的词都可以用得上。 眼睛不自觉的乱飘、脸和耳朵都很红、手心紧张的冒汗、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意识到的时候又展开来。 啊啊不行了,总觉得心快跳出来了。 黎尧抿着嘴,把手放在心口,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想要深呼吸,又没法完美的完成这个举动,总是半途就失败了,颤抖着呼出气来。 他正在等待一个对他非常非常重要的决定,对,非常非常的重要,黎尧觉得在它面前结婚也好养小孩也好都不算是什么了。一句话,要么生,要么死,就这两个结果。 整点到了! 他立马抓起鼠标点击确定,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什么的都已经填好,就等着时间一到点击查询,好的,信息已提交!然后—— 加载中...... 加载中............ 麻蛋!!!快点啊快点啊快点啊!明明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可居然迟迟不出结果,黎尧感觉自己心里的勇气已经要随着时间慢慢的再而衰三而竭,要是在拖延一会,自己好不容易壮起的胆可能就要瘪了。 加载中...... 黎尧真想把显示器砸了。(#论那些年显示器为主机/网速/键盘背过的锅#) 好在服务器大概是听见了他心底的呼唤,总算是改变了页面的样子,直接了当的说: 【抱歉,现在访问的用户太多,请稍后再试。】 用户太多!多你个头!别人是用户我就不是用户吗!!! 黎尧又气又着急,由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结果心跳也一直没停息,在椅子上烦躁的蜷成一团麻,手把自己的头发弄的乱糟糟。 黎俊推门进来:“哎,和我去给王姨家送腌螃蟹去。” 黎尧捂着脑袋,烦躁地大喊:“什么腌螃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腌螃蟹!!!” 黎俊:“噢。” 黎尧像小狗一样恹恹地哼哼起来。 黎俊:“那你去不去?” 黎尧:“......去。”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什么,出去就出去吧。他耷拉着脑袋趿着拖鞋,无精打采的跟着他哥出门。 他今年初三,他哥大一,因为实践周所以有假回来。黎尧则是中考完毕今天出成绩,可是除了他自己好像没什么人关心,或者说他一个人就忧虑了好多人的份。 他哥上的是省内的大学,本来以为省内能离得近点,可是毕竟省城和他们家不在一个市,大一的课又多,他哥也就十一和寒假的时候回来过。 黎俊手里捧着一个小盆,盆里是小螃蟹,很小,嚼吧嚼吧就吃掉的那种。他其实很想摸摸他弟的脑袋,可是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只能看着那一头毛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 黎尧没精打采的,思维也不着调,心想,这螃蟹倒是舒服,被酒泡死,那真是名副其实的醉生梦死。 王姨和他们住在一个小区里,但是在不同的单元楼,两个人到那边的时候才发现这栋楼的电梯坏了。 没办法,只有走,黎俊走在前面,黎尧在后面扯着他哥的衣服下摆,想让他哥把自己拽上去。 其实这种方法一点都起不到省劲的作用,顶多就是点心理安慰。 黎俊被他扯着,好几次盆里的料酒都要戽出来,说:“自己好好走,别拽我。” 黎尧直接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黎俊只能拖着他弟弟往上爬,还好王姨家就在四楼,门铃一按,门一开,出来的先是个小女孩,是王姨的二闺女,大闺女在外地上班,二闺女在本地上学。 这个丫头正在叛逆期,穿的很清凉,脸上带着一副眼镜,手里还拿着平板,看见来人了,也不招呼,回头冲里面喊了一声妈,就冷淡地走了。 王姨还在做饭,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迎了出来,看见来人就笑了:“哎呀大俊怎么捞空回家啦?” 黎俊:“学校放假的,这是我们家腌的小蟹子,您拿去吃吧。” “哎哟这正好,蕾蕾最近就想吃呛虾,这个小蟹子也是一样的...快进来坐进来坐,蕾蕾也不知道招呼人,真是的...” “没事没事,阿姨,”黎俊摆着手,“我们就是来送东西的,送完我们就回去了。” “就在我家吃吧,我家今天弄踏板鱼和蒜薹,尧子喜欢吃呢吧?” 黎尧是个窝里横,在外面倒不太擅长应酬,只是腼腆的笑着摇头,手在后头拽着他哥的衣服示意他哥快走。 这样扯下去衣服都得被抻坏了,黎俊悄悄背过手去把他弟的手拉下来,嘴里回答:“他最近嗓子发炎,忌口,不吃海鱼的。” “这样啊...那就进来喝点牛奶,还有水果,来啊!” “不了不了,真不用了王姨......” 王姨看黎俊一直拒绝,也就没再挽留,但是出于中年妇女的天性,还是忍不住靠着门框八卦了几句:“大俊啊,在学校里处没处对象啊?” “没的,学业紧张。” “哎哟!”王姨来劲了,“你长得这么帅,肯定好多小姑娘追你吧?” “没,我们那个是理工学校,女生很少的。” “你们对面不就是外国语嘛!那还能没有美女?!” 黎俊无奈地笑笑:“虽然在对面,也没去过。” 王姨看他确实像个还没对象的,终于扯到了正题:“大俊啊,其实吧...” 黎尧看着她那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直咬牙,什么“其实吧”,其你个头啊!你不就是想我哥继续问下去吗! 黎俊:“...阿姨您说。” “其实吧我那个大闺女啊,她有个同学,来我们家玩过,条件很好的...” 得了吧!你大闺女都工作了,她同学得比我哥大多少岁!真不知道这些大妈为什么总是喜欢给别人介绍对象! “我哥不会找女朋友的!”黎尧心里一着急,就给说了出来。 黎俊一愣,有些尴尬,连忙打着圆场:“额...确实,我打算到大三大四的时候再去想这些,毕竟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王姨扑哧一笑:“尧子倒是急了,怎么,还舍不得你哥那?你还记得不,以前小珊珊结婚的时候你哥和蕾蕾是花童,大家逗你说是你哥和蕾蕾结婚,结果你呀...哈哈哈...气的呀,在地上撒泼、鬼喊,还要抓蕾蕾的脸,要自己嫁给你哥哥,幸亏蕾蕾没被你抓破相,你还记得不?” 烦死了!!!就知道她要提这个!就因为这个,黎尧被从小笑到大,这几年是个大孩子了,没什么人提了,自己也忘了,没想到这个王姨还记着! 黎俊更尴尬了,还好王姨的闺女出声冷淡地提醒了她妈肉还在锅里,成功让王姨十万火急地和他们道了别,要不然不知道还要扯上多久的废话。 总算是送完了小蟹子,黎俊的手也空了下来,摸着他弟的脑袋,和他一起往回走。 他弟依然表现的很沉默,只露出通红通红的耳朵尖。 “行啦,”他把黎尧那乱糟糟的毛梳顺,现在才意识到黎尧就顶着着一头稻草去人家门口转了一趟,但是反正他弟本身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还害羞。” 黎尧:“......”他很想说点什么辩驳一下,可是说不出来。 “不过你小时候真的特别黏我,一天到晚跟着我跑,甩都甩不掉,”黎俊回想着,自己也笑了,“又小,又爱闹,看不见我就要哭。” 黎尧还是不说话。 “你还真是喜欢我啊。” 黎尧听他这么说,眼睛莫名其妙地一红。 是啊。 我还真是喜欢你啊,哥。 黎俊好像发觉了他弟有点不对劲:“你怎么老不说话?还担心成绩?” 他揉揉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我以前也挺紧张的,结果还不是过来了?一开始查询的人多,服务器历年都会崩溃,你直接打电话查就行,马上回去我帮你打。” “这年头考成什么样没学上啊,没事,不管进什么学校,还是要看个人的.....” 黎俊絮絮叨叨地说,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一阵子没回家了,都不太了解他弟在想什么。 以前他弟一直很好懂,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什么感受都会直接说出来,没经历过事也不知疾苦,很是天真。学习也是吊儿郎当的,全凭一时兴趣,但是初三快要中考的时候特别特别认真,认真的仿佛一夜之间懂了事。 看来他弟也真的长大了,晓得好歹了。 他想起以前高中谈的那个女朋友。男生,其实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对女生的判断也很简单,漂亮,就有好感,不漂亮,就没好感。他的女朋友就是班花,即使在年级里也是个美人。 谈恋爱,他没谈过,也没经验,班花很喜欢他,不过班花大概心理年龄也不是很大,表面上说是喜欢他的气质什么的,其实可能还是喜欢他的脸吧。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谁也没义务透过你平庸的外表去挖掘你美丽的内心。 谈着的时间其实也没干嘛,就是放学一起走,回去的路上给她买杯奶茶,仅此而已。 这段感情还没有什么发展就被他弟搅和掉了,虽然只是恶作剧,不过在知道是自己被耍了的时候,没有生气,只是想,还好这家伙没出事。 看来自己也并不喜欢班花,也是,感情还是要缘分的吧,况且他有时候总有一种错觉,好像他没把他弟抚养成人就没法安心专注于自己的事似的。 还是等着吧...等这个小兔崽子上了大学就好了...... 两个人走回了家,黎俊突然想起来,问:“你考完之后不是说发挥的很好吗,上s中肯定没问题的,干嘛还这么紧张?” s中是本地的重点高中,很不错的学校,在初二之前他弟要是想上s中估计还是很困难的,不过经过他初三下半学期如有神助一般的拼搏后,s中早就不在话下才对。 “难道你想进s中的强化班?” “不。”黎尧抬起头来看他,一脸认真“我要去k中。” k就是他们的省会城市,k中则是省重点学校,很是难考。也就是黎俊上大学的城市。 “我要去k中念书,你正好也在,所以,你得和我住在一起,照顾高中生。” “..........?!” 黎俊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想到上了大学,这小子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拜托,不管是哪路神仙,请一定要保佑我能有一个段美好自由的单身生活啊! 之后出成绩前的三小时里,黎俊和他弟感受到了一样的心情。 眼睛不自觉的乱飘、脸和耳朵都很红、手心紧张的冒汗、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意识到的时候又展开来。 如果要形容一下黎俊现在的感受,那么诸如心悸、悸动、紧张张、忐忑等等的词都可以用得上。 心咚咚地跳。 这就是,黎尧的中考。 第78章 run1001010改变 越到后面的世界,就越能感到孤独。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没有事做的时候,总会微微难过。在一开始的时候,很不适应,但是并不会情绪低沉,会气恼,会无奈,但不会寂寞。 可能真的是和记忆有关吧,以前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因为不曾了解过被陪伴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也... 真是的,黎尧暗自唾弃自己,又开始矫情了,想这些干嘛,男子汉可不能这么天天寂寞来寂寞去的。 “原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啊。” 「是啊——」 意料之中,狗蛋儿出现了,但是这次黎尧并没有和它拌嘴。 其实狗蛋儿总会这样转移他的注意力,现在想想,这样又招人嫌又有效的方式,还真是温柔。 “等等,你在用什么恶心的词形容我?” 啊,都忘了狗蛋儿能取读他思想了,黎尧略过这个不谈,直奔主题:「你之前都去哪了?」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的技术很发达,你所在的这个岛上有能够影响我的特殊磁场,一开始载入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要是我出事了,你不应该很高兴?” 黎尧很少听见狗蛋儿的表述中包含~着自我意识,感觉很新奇:「啊,是啊,很高兴,可我的记忆还在你身上。」 “接下来我给你讲述一下这个世界的背景。”狗蛋儿又恢复成了公事公办的状态,“首先这部小说很长,它创作于第四次科技革命时期,科技威胁论兴起,它的作者将人文复兴主义抽象化人格化,创造了兽族这个艺术形...” 「喂?这些杂七杂八的我也有必要了解?」 “它们有助于你了解这个世界,毕竟它的形态和背景都很特殊。你的身份想必已经明了,是一个将主角从实验室偷出的盗贼,不管是在原文中还是在这个世界,你都拥有着重要的意义,那就是影响主角的世界观构成。在原文中,盗贼的恶略行径不仅让主角对人类充满憎恨,也使他变得冷酷嗜杀。” 「那我...」 “虽然我不在,但是我大概能明白你是怎样养他的,他现在应该和人类比较亲近。” 「啊...不对!」黎尧想起来那天的逃亡,心里一疼,「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喜欢人类了。」 狗蛋儿没追问,只是说:“那很好,这样更贴合剧情,要达成原文的目标也会更容易。” 「目标是什么?」 “让人类和兽族统统灭亡...都说了你得好好听背景,我再说一遍。” “这本书写出来的时候机器人正热,作者就是借助这些虚拟形象提醒人们不能被眼前的便利迷惑而看不清未来。这本书的主角是一个能自我思考的机器人,同时,他也是机器人的统领。兽族要消灭自我机器人,人类为了对付强大的兽族不得已发明了自我机器人,可是最后的结局是机器人不满于人类的指挥消灭了人类,而兽族也因为使命失败心灰意冷,失去了信仰,最终灭亡。” 「你是说...所有的兽族和人类都要死?」 “不一定,你只需要推动剧情到一个无法逆转的程度就算是完成任务。” 「那么,央鸣被那些人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改造,洗脑。” 「洗脑吗...」 “人类以为能像删除文件一样删除主角的记忆,其实并没有,这只增加了主角对人类的反感。他们将主角改造的更强大,并且开始批量的生产像主角一样的机器人。” 「那个长得和央鸣一样的虚拟偶像是巧合还是...」 “那是早就设计好的,用于亲近民众。自我机器人是严重违禁品,突然一下子改变民众的认知会对政府不利,所以那只不过是个缩短民众接受时间的道具,他那么流行,有太多人都希望他能真的有自己的意识,这正和自我机器人的机能相同。” 黎尧没想到这件事之下隐藏了如此深远的计谋,这个世界真的远比他想的复杂。 “你有空再自己理一理,想想该如何完成任务。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愚蠢的把感情浪费在...” 「我已经浪费了,收不回。」 “.........”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黎尧苦笑着,「又不是说冷酷就可以冷酷,就算我知道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我也忍不住......我可能就是硬不下心来。」 狗蛋儿的声音显得很冷:“明知道会为此一次次付出代价?” 「嗯,明知如此。」 黎尧以为狗蛋儿会说些贬低的话,等了一阵子,也没见他出声。 「狗蛋儿?」 他又消失了。黎尧叹了口气,他知道狗蛋儿是在关心他,但是他确实做不到不和任何人产生交集,尤其是...央鸣。 他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但并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大概是明白有狗蛋儿在。虽然他平常并不会出来,可是需要他的时候,也从来没缺席过。 泽德端着一个木盆,肩膀上搭了几条布袋,费力地将木盆往床旁边的圆桌上一放,出了口气。 黎尧的听力下降的很厉害,说话声音也不由得变大了:“你叫zed是吗?” “对。”泽德提高声音回答着,然后把两根布条浸泡在木桶里。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兽族的五感本就灵敏,泽德的种族又是听力极好的耳廓狐,听着黎尧特意扩大的说话声,觉得简直像是在打雷,震的耳朵嗡嗡响。 他直接把两个布条卷成两团,把自己的耳朵堵了起来,回答他:“我刚刚成年,营救你是我的第一个任务,而且我们救你是因为你还有点价值,毕竟你是实验体的第一接触者,你明白这个意义吧?” 黎尧听的不是太清楚,但大概也能理解他的意思,这么看来反而是自己走运,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自己都应该感谢这个“zed”才对。 “过来...坐到床边来,”泽德刚说完,想起他看不见,直接把他拉到床边,再用被药汁浸泡过的两根布条打结,缠住他的眼睛,然后从自己的耳朵里拿出布条,再缠一层。 被缠住之后,并没感觉到什么变化,眼睛的神经已经坏死,无法感觉到疼痛或是其他,周围的皮肤也只是单纯的感觉到了潮·湿的凉意。 之前是一片漆黑,之后也是一片漆黑。他的光感一直都很强烈,就算是在特别黑的夜里也能凭微弱的光看见东西,像这样的感觉很少见,不过被蒙上之后感觉自然了不少。 “你用的药主要是靠西亚树叶发酵,我给你弄了一盆,就放在桌子上,一会我用盖子盖起来,发酵时间的长短对效果也有影响,等到它发酵的充分了,药也差不多会用完,你的眼睛也会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 泽德痛苦的抱着自己屈下来的耳朵:“你要是真想谢我,干脆就小点声说话,我耳朵灵得很,受不了太大声音。” 黎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了,连忙压低声音:“不好意思,我看不见...但是你这样不会不方便吗?为什么不用塞子塞住?” “让你小声点没让你这么鬼鬼祟祟地说话啊...算了随你吧,如果把耳朵堵上的话,我就没法听见远方了,这很危险,我不能这么做。” “这里不是兽族领地吗?为什么会危险?” “真是天真,危险是无处不在的,只有你们这些人类才一天到晚的相信你们自己的搭建和创造的东西,兽族的安全感只来源于自己的强大。” 黎尧和他交谈的时候声音又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泽德抱着耳朵,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也是这个屋子太小了,回声大的厉害,我带你出去走走。” “在外面会好很多吗?” “是啊,外面的回声不是很多,如果有,那是因为障碍物,我可以直接听出距离。” “我不是太懂,但是蝙蝠...好像就是这样?” 泽德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了点:“还是有区别的...走吧,鞋子就在床边。” 黎尧摸索着下了床,刚接触地面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也不知道躺了多久。 泽德扶着他,解释道:“我们兽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我是听力和速度,还有的可以飞翔和远视、盗窃和躲避等等,种类很多。你们人类是不是只有脑子?” “不...人类也有跑得快跳得高的吧...” “哼,不能用于实战的特长太不可靠了。”泽德嘴上挑剔着人类,手却一直搀着黎尧,带他绕过房间里的摆设,带着他走出了门。 先感觉到的不再是光,而是风,很有质感的风,带着森林的气味与阳光温度,从前方迎来,然后向身后的天空迅速遁去。 他很为这样的感觉兴奋:“我好像能看见一样,有树,有太阳,对不对?” 泽德表现的一点也不惊讶:“废话,是个活的玩意儿都能感觉到。” “但是我现在几乎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以为这已经很厉害了。” “我站在你面前挡住的光线、我的气味、我呼吸出的湿度......能感觉到的东西太多了,”泽德把手放在他的眉心,但是没有触碰到皮肤,“我没碰你,但是你能感觉到我的手指在你前面吗?” “诶...真的能......” 泽德又说:“你现在再感觉一下,我是什么表情?” “你...在笑。” “对,”泽德拍拍他的肩,“我在笑。你做得很好,走吧,还有很多事,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黎尧被他牵着走,居然也没担心会不会有石头绊倒自己,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应该是走到了森林里,头上传来鸟鸣的声音,偶尔还会有露水滴在头上,脚下是松软的土。 泽德走的很快,黎尧过了一会就觉得气喘吁吁,不怎么跟得上了,肚子也后知后觉的叫起来,胃部收缩,泛出饥饿感。 “你饿了?” 黎尧点点头:“我好像昏倒之后就没怎么吃东西。” “再走走,前面是萨德村,集市上会有一些适合你的面包和奶酪,人类应该都吃这玩意吧?” “我觉得现在的人类不怎么吃这些了...大概。” “是嘛,”泽德继续牵着他走,“上次去救你是我第一次去人类领地,没来得及逛,只顾着救你了,下次你可以带我逛逛。听说听有意思的。” 黎尧有点好奇:“你都听说了什么事?” “我想想...比如吃一粒就可以一天都不吃饭的药丸?有这个吗?” “不不,这是假的,虽然我曾经也以为会有。” “假的啊...我就说嘛,吃饭多高兴啊,居然有让人省略了不吃饭的东西,就算发明出来也肯定没人会用。” 他说的很直白,黎尧觉得这点很是可爱,结合他还比较稚·嫩的声音,觉得他应该是个小男生,再结合心中“身上脸上全毛”的兽人形象,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耳朵的小猴子,就想了些别的事逗他:“虽然没有那种药丸,不过人类的饭菜是可以直接打印出来的,挺有意思吧?” 泽德对此并没什么兴趣:“我知道,就是那些很奇怪的菜呗...我们吃的基本上都是肉,顶多撒点佐料。我觉得原始的味道就很好了,不太喜欢那些加工过头的玩意儿。” 黎尧刚想回答,耳中就模模糊糊地听见了前方远远传来的嘈杂声,果然,身边的泽德也说:“快到了,萨德村......嘿,娑娜,你怎么在这?” 娑娜正在街上走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色卷发衬得妖·娆脸庞更显妩媚风情,注意到泽德和他拉着的黎尧之后,她拢拢身上的披风:“我正打算去那边找你,将军派我来的。” 泽德撇撇嘴:“我还以为这家伙没那么重要,原来还是得跑一趟。” 娑娜的大披风底摆是很长的流苏,但那流苏稍微有点奇特——那是一把把闪着寒光的薄薄刀片,做成细长柳叶的形状,优雅的垂在那里,还时不时的互相碰撞清脆作响。她打量着黎尧:“你就打算这么把人类大摇大摆的带进村子?趁还没进去,你还是想想怎么办的好。” 他们之间说的并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兽语,黎尧的被强行拆除,没有能翻译的辅助设备,所以一点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泽德为什么说起人类的语言来那么顺手? 还没等他好好想想,两人的谈话就结束了,泽德的表情显得不是那么好看,但是还是冲娑娜点了点头。 娑娜妩媚一笑,用不太熟练的语言和黎尧说话:“你好啊,我是娑娜。” 黎尧听的模模糊糊,他好像听见了“唢呐”,但这个词出现的场景好像很是违和,他一时搞不太懂。 娑娜解释了半天,黎尧却没什么反应,只好耸耸肩,然后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把黎尧兜头兜脑的装住,然后把他轻松的抱起,示意泽德接过:“也只能这样先掩盖一下味道和样子,要买什么东西的话,告诉我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泽德没办法,只好这么抱着黎尧,虽然他的特长并不是力量,但兽人的基本素质也没让他感到吃力,黎尧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会被声音很好听的妹子直接装麻袋卖了。 泽德抱着他走在街上,娑娜买了几个面包,从斗篷底下递给黎尧,干巴巴的,也没水就着,还很颠簸。 自从穿越之后,真是什么事情都能碰上,居然还有被抱着在麻袋里吃面包的一刻,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娑娜是个高挑强大的美人,在兽族中很出名,一路上也不断地有人向她打招呼,自然也有很多人询问斗篷下面的是谁,娑娜只简单的解释是将军所要的任务目标,没有表现的像以往那样亲和。 泽德身份特殊,也被不少人偷偷打量着,他是兽族将军的小儿子,小时候以弱的像个人类而出名,之后为了锻炼被扔到森林里独自居住,可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将军偷偷给他带去猎物的事情。在崇尚力量的兽族里,依赖长辈让他的名声并不是很好,虽然在成年后第一次的任务中表现出了让人惊艳的能力,但这件事还并未传开,众人对他的影响也就一直停留在“很弱”、“与将军之子的身份不配”等印象上。 正走着,前面拐出来一名雄性兽族,笑嘻嘻地对娑娜打招呼。 这家伙是萨克里,一个品行差劲、喜欢惹事的家伙,要不是他确实很有实力,早就被兽族赶进森林让他自己生活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些人类学的坏毛病,他称自己为“花花公子”,并且认为拈花惹草的行为是一种浪漫,其中他最中意的就是美人娑娜。 娑娜强大、漂亮、身材好,而且看起来很随和,其实除了同一小队的成员之外谁也不亲近,是朵高岭之花。萨克里被她拒绝过几次,一直不死心,今天看见她走在街上,旁边还跟着抱着一团不明东西的将军私生子泽德,心里立刻就认为是泽德不自量力在对娑娜献殷勤,在帮她搬东西。 他有意显摆,就直接伸手拦下了他们,不屑地俯视着泽德,嘴里却对着娑娜说话: “风神在上,我亲爱的娑娜,你居然允许这种家伙围绕在你的身边,看看他可笑的身高和愚蠢的脸,莫不是你母爱泛滥,才一时眼花? 娑娜没空理他,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现在没空,还请你让开,不要挡了我去见将军的路。” 萨克里听见是要去见将军,没敢再拦,让到了一边,同时骂骂咧咧地占便宜:“亲爱的,就算你要去见将军,也不必找这个没用的玩意儿替你搬运东西啊,我完——” 那个“全”字还没说出口,下一秒他就翻着白眼抽·搐地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血沫,而他的牙比他晚一些落地,跌在他面前。还以为反作用力弹跳了两次,然后才不动。 一旁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就刚刚一晃神的功夫,泽德后退一步,然后借力弹跳,用足尖狠狠地踢中了萨里克的脸,力道之大以致他从脸开始整个人都歪斜了,然后门牙飞出,然后重重地倒下。 这速度太快,快到看热闹的人都来不及在第一个动作的时候就惊呼、快到能力很强的萨里克都没时间反应、快到娑娜都来不及阻止...当然,这其中感受最强烈的莫过于黎尧,他一直被泽德抱着,对方发力的时候手指自然也生理性收紧,但是他还没觉得疼,就天旋地转地来了一下子,虽然很快就停了,但晕眩地后劲却迟迟不散,刚进食的胃难受的很。 “走吧。娑娜。”泽德自头自至尾只说了这一句话,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一直都没有把萨克里放在眼里,面对萨克里的挑衅,他也显得很平静,直接动手,用震慑全场的实力让对方闭了嘴。 娑娜反应过来:“哦...好。” 走得远了些,果然,身后爆发出了叽叽喳喳地讨论声。 泽德一回头,声音没了,各人假装做自己的事情。 泽德回过头去。声音又起来。 又回头,声音一下子歇下去。 娑娜笑了:“行了吧泽德,别吓他们了。” 泽德就转回来,不再回头了,从他微微扬起的嘴角看得出来,他心情应该不错。 黎尧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从始至终都扮演着道具,虽然这个角色的待遇很差,要在颠簸中进食不说,还有无法预知的特殊状况。他听见身边嘈杂的声音都小了,便问泽德:“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打了个脸。” 这个回答很是干脆利落,作为一个穿越者,黎尧从来没能打脸别人,反而被打脸过。什么时候他也能变的强大,能说出这样帅气的话呢? 泽德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算了吧,在我身边,不管出了什么情况,我都能保护你。” 唉,这句话也很帅气,黎尧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自己也要这么说。 娑娜:“你一个人独居久了,可能不知道,将军现在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在更加北边的森林里...跟我来。” 她示意泽德跟上,足下不断发力,踩踏着周围的树木不断跳跃前行。泽德将黎尧抱得更紧,说了一句“抓好我”,然后跟着娑娜快速前行。 黎尧的滋味自不用说,还好停下之后泽德考虑到他的身体,没放他下来让他自己走,而是继续抱着他。 接近将军所在的驻地后,第一个遇到的是哨塔上的爱丽,她严肃的对两个人点点头,然后继续专注地看着远方,娑娜向门口的守卫行了个表示忠诚的礼,守卫同样回礼,放行。 进入驻地,第一个见到的果然就是巴比特,他正坐在一棵树下看一本厚厚的书,身边还堆着比人还高的书堆,他时不时地推推自己那副厚厚眼镜,然后慢吞吞地翻上一页。 “哈啊,巴比特还是这个老样子...对了,泽德应该不认识他吧?”娑娜走过去,介绍道:“这是巴比特,痴迷于研究的历史学者,他应该还有一个助手,叫纽曼,不知道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泽德点点头:“你好。” 巴比特抬起脸,推推眼镜,吃力地端详了一阵,问道:“这是——谁来着?” 娑娜:“这是zvezed啊,就是那个一直住再森林里的孩子,我们都叫他zed...泽德,巴比特总喜欢装的像个老人,其实他年纪也不是很大,别看他这个模样,他的能力是很玄乎的直觉和感知,在实战中很有用,不过本人的作战能力确实不怎么样就是了。” 巴比特表现得也确实像个老头,眯着眼睛好一会,才恍然大悟的说:“哦!原来是肖泽德,对了,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去找找我的助手纽曼?” 泽德:“??” 娑娜叹了口气:“恶趣味而已,别理他,他这几年一直热衷研究人类的文明,遇见人就说这句话,以为自己是一名村口的npc。” 泽德点点头表示理解,确实是恶趣味。 黎尧现在感觉好受点了,扶着泽德自己站了起来。泽德将披在他身上的斗篷拿下来还给娑娜,人类的外貌和气味立刻就让他显得很突兀。巴比特很激动:“等等,这难道就是那名被虏获的人类吗?” “对,”娑娜说,“但是我们现在必须要带他去见将军,等见过将军之后你再研究他也不迟。” 巴比特连连挥手:“那你们快去吧,将军在那个帐子里,正和托拜尔斯谈事,你们去过之后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啊!” “知道啦知道啦。”娑娜回答。 三个人进入帐子,将军果然在里面。帐子的中央铺着厚厚的毯子,上面有一张矮桌,除此之外还放着些放置兵刃的架子,一共六对,分开排在房屋两边,显得很有气势。 将军看见了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即使在外人面前也没能收敛住自己的溺爱神色:“我的孩子,你做的很好,过来。” 泽德对他的表情却并不像以往那样亲昵,他只是行了个忠诚礼,示意他身后的黎尧:“将军,这就是我救回来的人类。” 将军发现他心爱的小儿子似乎并不是那么想和他亲近,顿觉难过。 娑娜出言提醒:“将军,先把公事处理了吧,这可是泽德的第一次任务。” 将军的表情又活了过来,对,他的儿子可能只是比较看重这个任务而已,等流程走完之后,肖泽德一定还会像以前一样抱着他撒娇。 娑娜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的将军确实很强大也很有领导才能,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小儿子泽德,全兽族都知道他溺爱这个孩子溺爱的过分,而这个孩子又是那么弱,这让很多人都看不起泽德,觉得他是一朵温室之花,并不适合呆在兽族。不过大家都很爱戴他们的将军,这反倒成为了将军的特点,将军在别的事上都是那么的果断,唯独会对这个孩子心软,让人不由觉得,就算是英雄,也会有软肋。 这也是她喜欢这位领袖的地方,拥有着让人敬仰的强大,同时也拥有着可爱的人情味,这样的领袖,才是能带领他们兽族完成风神使命的人。 —————————————————————————————— 杨明看着他前面的人,那个人正站在落地窗面前,外面是一片漆黑,但是他一动不动。 他不动,自己也不能动。 杨明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明明是差不多的脸,自己和他的代号也是那么的相似,但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因为自己面前的“央鸣”,据说是性能最好也最成功的一台自我机器人,同时,他也是他们这个种族生来就定好的领袖人物,据说他曾和人类相处过,有着与人类完全相同的思维模式,而他们这些之后量产的自我机器人,从生来就被关在小房间里观看大量的图像和视频,一遍一遍的重复记住自己要为人类作战的使命。 央鸣不一样,他是特殊的,本来上面的人类对他并不是很满意,因为他被不相干的人类带走过,不知道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虽然很惋惜他的性能,但还是要被销毁,不过央鸣的表选却让那些人类非常满意,他的思维等于人类,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人类,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明明拥有着比他们任何一个机器人都要完善的感情,却比他们都要像个机器,功利无比的可怕机器。 人类说,央鸣想找的人已经被兽族杀害,自此之后他就一心要想对兽族复仇。冷酷、睿智,目标明确而正确,正是人类心中完美的机器领袖。 他是央鸣的副官,也被赐予了和央鸣相似的名字。不过领袖就是领袖,他再怎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还是和央鸣有着本质的不同。 杨明有时候会想,虽然他们这些机器人的目的都是对抗兽族,但央鸣是为了自己,他们是为了人类,这是不是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大区别呢? 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行动,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不过人类会告诉他们怎么去做,该怎做,也明确的告诉他们,自我思维应该运用在战场的搏杀判断上,不应该运用在别的方面。 央鸣凝视着窗外的一片漆黑。 就算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在这个底下的秘密基地里,永远是一片漆黑。 上一次见到阳光,是刚有意识不久,自己带着鸭舌帽和连帽衫,被黎尧带着离开最初的破败屋子,街上的人很多,车流来往,自己懵懵懂懂的跟着他走。 罢了罢了,不想也罢。 在这个基地里每天都会一批自我机器人产出,再接受所谓的训练。训练的第一阶段,是强制性灌输为人类服务的思想,第二阶段,是灌输实战技巧,第三阶段,就是肢体协调性的训练,一套流程下来之后,每个自我机器人都会成为格斗的高手,在军用平台上与兽族的模拟战斗中也都表现不俗。 这场战斗的赢家,究竟会是谁,央鸣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愿望,就是过着过去的日子,既然现在已经实现不了,那么不管是人类败还是兽族败都没分别。 不过,黎尧被兽族所杀,这一点他本来不愿意相信,不过人类送过来的遗骨等等证据,都直白而残忍的表明了这个事实。 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央鸣并不难过,他只是茫然,懵懵懂懂的,不太理解“死去”的含义。 黎尧教了他很多东西,但是没有教过他怎么应对生死离别。 并不难过。直到现在也是,就算心里明确了要让兽族付出代价的目标,也不难过。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坏死,都出了问题,需要修复。 央鸣并不打算修复,一旦难过了,就好像真的承认了这个事实似的,所以就这样就好,就这样,自欺欺人地延长。 在自我机器人的数量终于客观之后,政fu一下子公布了这个事实,民众的反应很是强烈,但在各大主流媒体的言论引导下,接受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短暂。很多鼓吹自我机器人是种族救星的言论出现,同时夸大兽族的威胁。 央鸣的外貌和名称都和当红虚拟偶像一样,这点让全球各的粉丝尤为激动,如果说老年人对自我机器人的态度比较保守的话,那么年轻人的态度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狂热,见面的请愿和钦慕信一直没停歇,连带着整个社会对自我机器人的接受度都大幅提高。 这消息传的很快,兽族没有想到,人类真的量产了这些邪恶的东西,大战已在所难免,巫女日夜不歇的起舞向风神祈福,战士们加紧训练一刻不敢倦怠,他们本来在海之上过着安详的生活,信仰使得他们来到这里,要从智慧又盲目的人类手里消灭邪恶之源。 风一直引导着兽族,这次也不例外,他们是为了信仰而战,人类则是为了贪欲而战。 山雨欲来,格局,即将改变。 第79章 run1001100相遇 作为兽族非常受人尊敬的历史学家的助手,诺曼最近感到压力很大。 他坐在一堆稻草的后面,叹着气发呆。 前面是农田,还有正在劳作的兽族妇女,拿着铁锹在翻土,已经翻出了几陇田,先把锹铲进地里,再用脚狠狠的一踩,再一掀,把土掀到陇上,接着用锹背拍结实。 唉。他忧伤地叹了口气,头上的耳朵也无精打采地倒下来,长长地尾巴慢慢地摇来摇去。 让他感到忧伤的主要原因正是他的老师巴比特,一位不折不扣的学者。巴比特拥有着教科书般的职业素养,也正是这点,造成了一些困扰。 在研究兽族的死对头——人类的历史时,因为了解的太多,巴比特对人类产生了超乎种族的认同感,这样的认同感简直快要超出他对兽族的认同感,这让诺曼很不安,就算不说这些,最近巴比特交代给他的任务也很让他困扰——他希望他到人类社会去,给他带来一些人类的东西,而且还喜欢用游戏里发布任务的方式,本次他得到的人物就是被巴比特称之为“史诗级”的紫色任务:带来一个人类的男子。 这怎么可能呢!而且就算是游戏,也是能放弃任务的吧?他一说要放弃任务,身为老师的巴比特就像个孩子一样在地上撒野打滚嚎啕大哭是要闹哪样啊!而且在他无奈答应就立马一本正经地站起来解释刚刚是系统bug?! 唉......他再次忧伤地叹了口气。 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要去做的,巴比特是他的老师,更像是他的父亲...或者爷爷,因为他是个孤儿,是巴比特从小收养照顾的他。他是常见的半猫,拥有黑色的耳朵和长尾,大概是遗传了猫的性格,他在外表现的对巴比特不是那么亲热,心里却一直很依赖他。 走吧,总得完成这个任务啊。他站起身来,抖擞掉身上粘着的稻草,然后跺了跺脚,弯下腰来,四肢兽化,然后后足发力,飞快的朝向人类领地跑去。 他跑的很快,就像一只矫健的黑豹,弓起的脊背线条流畅,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显得油光闪亮,身体两边的草都歪斜着向后伏倒,只有自己的喘息和风声传进耳朵里,还有远处林子里鸟兽的叫声。 动物都喜欢这种感觉,奔跑的感觉,在自然的光风里舒展身体,眼中只有前方,脑海里也没有什么杂念,只是奔跑着,奔跑着,全身发力,忘乎所以。 自由本就是兽族的特色,不管是身心,他们都追求着自由,诺曼跑着,总觉得心里也畅快起来,烦恼也好忧虑也好都随风而去了。 哈啊,真是痛快啊!和喜欢着人类生活方式的老师在一起,渐渐地自己都很少像个兽族一样奔跑着,所以也渐渐遗忘了这滋味是多么的好,他跑着跑着,不由得闭上眼睛,更加放松在这种滋味里。 喘息,心跳,风,摩擦,只有这些声音不断地扩大,扩大,然后就像是成为了固定背景的空气一样,消失了,只有自己,在不知道前方和身后的白色领域里奔跑着...... “咚!!!” 他头狠狠地撞上了什么,然后被反作用力冲击的倒向一边,头晕目眩的。 诺曼的速度很快,所以这一下撞的也特别厉害,他捂着头,脑子里摇晕晕乎乎的,左耳也疼的厉害,让他担心是不是软骨被撞断了。 撞到的,究竟是什么啊...兽族的天性没有让他像个人类一样,受到突如其来的伤害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呆愣,或者坐在原地哀嚎,他速度的捂着撞到的地方翻了几个身,然后伏在草中勉强睁开了眼睛。 但是看见前面的情况后,他明白自己的举动真是毫无必要。 因为他面前的,正是一个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哼哼的人类。 哦,原来只是人类啊,他还以为是别的什么野...啊?! 人类?! 诺曼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里怎么会有人类?就算是一直在奔跑,诺曼也很清楚离人类的领地也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他望向死四周,确实,这里还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只不过和刚才相比天边的太阳稍稍西沉了一点,而面前的这个人类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周围也并没有那些人类出行经常用到的高科技工具。 这真是奇怪,他谨慎的张望观察着,左眼还睁不开来,耳朵也还是疼的厉害,自己都受了这么大的伤,那对方受到的痛苦肯定也不会小,尤其是他撞的部位对人类来说很是重要,平常的人类应该早就不动弹了吧,这么还能活着哼哼? 他的兽化还没有解除,像一只猫一样压低了身子走来走去。从气味上来判断...除了这个人类之外附近也确实没有别的生物了,他再次抬头张望,周围也还是没变化,草,风,阳光,和远方森林锯齿状的剪影,还是那个样子。 难道真的只有这个人类?虽然感到疑点重重,诺曼还是走了过去,那个人类已经不再哼哼了,而是保持捂着肚子地样子坐了起来。 诺曼正要过去,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猫一样的弓起背来,嘴里发出恐吓的声音。 那人听见了声音,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 “...猫?” 他长得很是好看,而且是一种熟悉的好看,就好像是老师给他看过的那些人类明星一样,非常英俊。 诺曼眯了眯眼睛:“你是谁?” 那人好像被撞傻了,反应的不是很快:“啊,我...是k7293。” “那是什么名字?” “这是我的编号。” “那你的名字呢?” “k7293。” “......”这个人类是不是被他撞傻了?诺曼的戒心降低,靠了过去,有意无意地向对方展现自己锋利的爪子:“我叫诺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k7293迷茫地抬起头:“我不知道...我好像被撞的忘记了什么?” “刚刚是我不好,但是你可以别因为这个赖上我啊!”诺曼炸毛了,他可清清楚楚的记得巴比特曾经给他讲过人类是多么的狡猾,同族之间还经常互相陷害,其中有一种很恶劣历史很悠久的方式就是诈骗,而他所遇到的情况就是里面很有名的一种,叫碰瓷。 k7293:“我...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看着诺曼的脸,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想不起来,尤其是耳朵和尾巴,好突兀啊,但是想不起来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诺曼:“你盯着我看干嘛?!” “你的耳朵...在头上哎。” “这是当然的啊!我是兽族哎!”诺曼说着,忽然想到人类和兽族的关系可是敌人,顿时又戒备了几分。 真是的,天天和巴比特混在一起,搞得自己对人类都没了什么警戒心,连他都尚且如此,真不知道巴比特碰见了人类会不会亲热的和同族一样... 等等,眼前的这个人类,不正可以完成巴比特交给他的人物吗?! k7293看着诺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条件反射的后退。 诺曼一下子抓住他:“人类和兽族明明是敌人,你看见我为什么不躲?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你!” 敌人...自己和他是敌人吗?总觉得敌人这个词,和脑海中呼之欲出的事情很接近了,但是就是差了一点,想不出来。 “我...有点晕。” “怎么还在晕?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诺曼说道,感觉他现在的意识不清是个好机会,脑中不停在盘算该怎么把人带回去,但是他并不是一个能藏的住心思的,打着小九九的表情都表现在脸上。 k9327看着他的眼珠转来转去:“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把你带回去...哇,我居然说出来了!” k9327:“带回兽族?” 他模模糊糊的觉得,这件事很不错。 “可以啊。” 诺曼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圆场,听见他的回答,抬起头来,尾巴也竖了起来:“真的吗?你愿意和我回去?” 他点点头,又想了想:“但是这里”,他指指腹部,“还有点问题,我要休息一会。” 诺曼坐了下来:“没事,时间还早呢,这里离兽族也不是很远,到时候我背你跑回去就行!” k9327:“背我...?” “对,虽然我好久没背着东西跑了。” 他看这着诺曼头上的耳朵:“你是不是四条腿跑的?” “是啊。跑步的感觉很好的。” “很好吗?” “对,不管是追逐着风跑还是逆着风跑,都非常舒服...背你回去的话就是逆着风跑,毕竟现在是南风嘛。”诺曼抬起手来,张开手指,无形的风从指缝穿过,就像是某种过分轻柔的液体。 k9327也学他的样子抬起手来,他的手指很修长,漂亮的和他的脸一样,骨节分明,太阳已经倾斜了不少,照的手掌呈现出暖橙色。 同样颜色温暖的还有他一直很在意的耳朵,黑亮的皮毛边缘是橙色的光泽,很漂亮,不是茸茸的感觉,而是缎子一样的感觉。 “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鬼使神差地,他这么说道。 第80章 run1001101忆回 “耳......耳朵?”诺曼吃了一惊。 “对。”k9327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主观地表达过自己的意思,更不用说这是带有冒犯意义的话了,这让他觉得很是新鲜,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行...行吧...”诺曼看着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温顺地低下了头,耳朵也自然的垂下。 k9327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果然是预想中的触感,滑、暖、软,而且不止是耳朵,他黑色的柔软短发摸上去手感也很不错。 他的心底泛出不知名的情绪,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没办法定性。 诺曼竭力压抑着自己不要增上去地*:“我说你啊,差不多行了吧?” k9327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诺曼看着他的表情,戒备地捂住耳朵:“差不多行了啊你!” “嗯...对了,”他指着腹部:“这里感觉,松松软软的,是什么样的心情?” 诺曼看着他指的地方,要是指的是心口,还好理解一点,但是腹部...还正好是被自己撞到的地方,着让他有点犹豫:“你是指身体上的感觉,还是心里的感觉? “心里的感觉,就好像是刚刚烤好的面包那样,松松软软,还有点膨胀...或者...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哦,那大概是高兴吧。” “高兴吗?” “对啊,你没有高兴过吗...哦对,你好像被我撞傻了。” 诺曼笑起来,之前的戒心也完全解除,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类是怎么过来的,不过这么傻的一个家伙,完全不会有什么威胁。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时间不早了,走吧,我带你回去,能站起来不?”他一下子从草地上蹦起来,抖擞抖擞耳朵,把手伸向k9327,想拉他起来。 机器人k9327在故障修复之前的最后一个反应画面就是伸到眼前的,完全没有兽化的手以及那张笑着的脸。 然后,腹部因为被撞击而断裂的那一小条接触不良的线路,终于因为他想要站起身的动作,而恢复了正常。 确实是很好的夕阳,同样在草原中慢慢向兽族潜伏而去的另一个机器人k4587正在按照脑中最佳的算法做出了远眺判断,因为他好像感觉到了在不远处的地方有来自兽人的异常磁场,他的双眼中倒映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昏黄天空,以及前方两个略显突兀的人影。 他收缩了仿真视网膜,将厚度调节到最佳,脑中开始进行大量的适谱计算,一方是自己的同类,而一方是一名半猫兽族。 正面遇见了兽族,就必须要杀死,要不然兽族就会杀死他们,这是被灌输了太多次的事情,就算是一个从没有接触过兽族的自我机器人,那千万次的拟真实验也会让他养成天然的反射,判断身份的同时就会主动开始攻击。 就连是站在远处观察着的他自己,都下意识的变换模式做起了发动远程攻击的准备,但是他的那个同类应该不至于让现在就动手,他们的性能对付一般兽族,应该是有更大胜算的那方。 果然,那个同类没有出乎他意料的发起了攻击,因为两道黑影的背后就是绚烂夕阳,看在眼里就像是扁平的二维画面。 两个身影瞬间交错,分开之后一个身影反应的很迅速,回身再次追加攻击,将变成了锋利刀片的手又快又狠的划过对方后颈,利落的切断了脊椎神经。 胜负立分。被攻击的黑影保持了一会那个姿势,然后双膝一屈,身体也向前倾倒,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草原掩埋了去。 而成功的那个影子也默默地立在那里,与天边火红的夕阳和火烧云保持静止,只有那半高的,一望无际的草,随着风轻轻摇摆着。 k4587的脑海中列出了对所见行为的解析,那个兽人的反应速度远低于给定的平均值,就像是被楞在那里一样毫无防备,而自己的同类在完成指令后居然没有立刻借助周围环境掩藏自己,这也不合规范,是时候回报上级将他检修一下了,他想,然后向着k9327走去,打算问一下他的编号。 走进了,那个死去的兽族血液的味道也愈发浓厚,k4587站到那个同类附近的时候,因为没有兽族干扰,他的网络领域自动识别了对方,编号k9327,情绪值波动异常。 “你怎么了?你不知道杀死落单兽族之后要快点离开防止引来复仇的兽族群体吗?” 对方还是低着头,很沉默。 k4587看他反应确实异常,并没有再浪费口舌询问,直接向上级发送了对方的错误报告。 “我问你。”对方忽然开口了。 “什么?”他正在尝试取得对方缓存数据的文件权限,也就是自我机器人的“记忆”打算一并提交给上级。 “这里,”对方指指自己的腹部,“感觉就像是被锤子敲碎的冰块。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位置是他们的一块集成电路板,连同一个小小的极核处理器和缓存储备条,比较鸡肋,功能应该是让他们做出自我价值取向判断。有点接近人类的“情感”,大部分自我机器人那处的数据,表达出的都是对人类的忠诚。 k4587不太理解他的话:“什么冰块?” 对方没重复,他们机器人一向不浪费口舌,他只是用整个手捂住了那个位置,然后缓慢的,抓紧了那里的衣服。 真是故障的厉害,还好刚刚的兽族很好解决,没个自我机器人对人类来说都是宝贵的资源,k4587确定把任务放在一边,将这个同伴带回去修复。 “跟我回去,你需要人类的检查。”他说着,抓过同伴的手略带强硬的将他往回拖,顺带警醒周围状况。 “真的碎了,而且化成了水,想流出来。”k9327垂着头被拉着向前走去,睁着的眼睛看着地面被自己不断踩倒的草,喃喃地说。 “这是什么感觉”他轻轻地问。 可是并没有人再回答。 —————————————————— “事情就是这样,这个人类对于兽族是个筹码。”娑娜很有条理地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解释清楚,然后安静地等待将军的反应。 坐在上位的塔玛沉默了一会儿,这位兽族的将军虽然在大多数有心爱小儿子泽德的场合会表现得很不正经,但是一遇到正事的时候也能以大局为重。塔玛是半虎的血统,身材魁梧高大,这样严肃思考的时候,看起来更是气势非凡。 他稍稍抬起眼睛看了看黎尧,这个人类不仅失去了那些高科技的玩意,还被弄瞎了眼,要不是他的小儿子帮他消去了那些残留的玩意儿,他就是个废人,不过如果这是人类故意派来使用苦肉计的间谍...... 塔玛眯了眯眼睛,就因为间谍的事情,兽族曾经吃了不少亏,兽族都比较单纯直白,之前还没和人类撕破脸的时候人类就像他们之中派来了间谍打探情况,用的也是苦肉计,那个间谍很是厉害,亲和力了的,和很多兽族都打成了一片,谁知道居然在暗中偷偷地运输兽族的东西给人类那边研究,甚至最后运走了一个兽族的孩子,这也成为了他们和人类宣战的□□。所以在那之后,一向不懂什么算计的兽族开始警惕起来,对人类的信任感也大大下降。 他知道泽德很喜欢这个人类,但他的身份先是兽族的将军,然后才是宠爱泽德的父亲,尽管这个人类看上去毫无威胁,也不能完全保证他不会给兽族带来伤害,而且据说带回这个人类的事情是由泽德一人完成的,自己儿子有多少实力他很清楚,这么轻松就完成了目标让事件显得很可疑,他并不是不相信泽德,泽德会变得很强,这毋庸置疑,只不过还不是现在。 “这个人类确实可以作为砝码。”不管是间谍的身份还是实验体的第一接触者的身份都有点分量,“但是——”他话锋一转,“要被关押在牢房里。” 泽德冷静地开口:“由我看着他就可以。” 塔玛:“不,不行,必须得关押起来。” “我说了,我就可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强大?” 塔玛顾左右而言他:“确实他的情况需要人来照顾,不过现在是战时,我们不应该把强大的战士浪费在看护上。” 泽德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扁扁嘴。 塔玛知道小儿子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事到如今也只能事后再去补偿他了,话说儿子今天的模样确实有点陌生啊,尤其是那双浅色的大眼睛,虽然还是又圆又可爱的形状,却好像少了以往的天真懵...... 塔玛的立瞳一下子收缩成一条极细的线,多年的战斗经验让身体自己就有了反应,往下压低身子的同时即刻兽化,灵巧的翻转魁梧身体,伏在地上呲着牙咆哮准备攻击。 浑身的杀意才刚刚被激起,他的意识回笼,反应过来刚刚袭击他的正是儿子泽德,而他之前坐着的地方,那方矮桌连同地上的毛毯,都被划出了一道流畅深刻的痕迹。 而那个身形不大的少年游刃有余地站定。甩了甩自己蓬松的尾巴,将爪子收回去,带着非常自然的傲慢感回头望他: “现在认同我了吗,塔玛将军?” 第81章 run1001110风神试炼 泽德从风神遗迹回来之后,脸色显得不是很好,一路上的人都在偷偷摸摸地盯着他看,现在泽德的名气已经传遍了:先是独立完成团队任务,然后打脸强者斯奇,就连他自己的父亲,兽族将军塔玛,都承认了他的实力。 他走得很快,也没空理会观望的人,穿过小镇之后直接兽化狂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之外没有别的气味,故意弄下的门前砂石也没被动过分毫,看起来并没什么人来过,他心稍安,不过想起之前的事情,又紧了起来。 “泽德?” 听见开门声之后,黎尧立刻把脸转向门边,带着不确定的声音询问着,由于自己听力很差,说的很大声。 “嗯。”泽德回答后,又想起来他耳朵也差的厉害,更大声地回了一句:“是我!” 还好这是森林深处,要是不明事理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兄弟相认呢。 他淡淡地笑起来,走到床边去拍拍他的头:“风神试炼必须要一个人去,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不会再离开你。” 后面说话的声音很小,黎尧压根没听见,他的眼睛已经换了好几天的药,可是该看不见还是看不见,回复的那一点点光感,在眼睛被绷带裹起来之后也是毫无用处,因为听不见,他已经渐渐的不怎么想说话了,难怪聋哑总是连在一起的。 在被将军认可之后,泽德就一直照看着黎尧,几天的共同生活也产生了一点默契,有时候即使黎尧不说出来,只是动作或神态,他也能知道他想要什么。 黎尧抬手摸了摸自己眼上的绷带,泽德知道是药渍干了,是时候换药了,伸过手覆上黎尧的手,用指腹隔着绷带轻轻地摩擦他的眼睛,但另一只手却紧握成拳头,指甲狠狠地扎入掌心。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切实的和黎尧独处,那滋味并没有想象过的好受,不如说,是更难受,得不到的时候,背负的是想要得到的渴望,但得到之后,又开始背负想得到更多的渴望。 对于泽德的这些亲昵的举动,黎尧觉得很别扭,这个少年对他好的莫名其妙,对他太过在乎了——就算看不见对方,也总是能感觉到深重的凝视——说句自恋一点的话,就好像是对他产生了感情。 对于这类感情,他已经模模糊糊开了窍,知道喜欢是什么,也知道被喜欢是怎样。从高塔上的公主和龙、在横店听说的一些小众性取向明星,再到之前上时不时报道的虚拟现实认知障碍患者与机器人相恋......经历过的多了,他并不是不接受同性或者不同种族,毕竟感情就是感情,和那些被世俗定义的属性无关。能够喜欢上本来就是很好的事,不应该再被什么约束着。 可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喜欢的?他只是一个听不见也看不见的废人罢了,和泽德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泽德在照顾他,陪他交流等等。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不应该是泽德喜欢上他,而应该是他喜欢上泽德。 泽德用揽着他的方式将他脑后绷带的结打开,然后一圈一圈将绷带取下,恍惚间想起那时候的黎尧也是看不见的,真巧。 桌子上木桶里不断发酵着的树叶汁浸泡着新的布条,绿色渐渐淹没了白色。 换好绷带之后,泽德听见了外面传来很细微的响动,那双巨大的耳廓狐耳立刻抖动了一下,虽然那声音很小,也没能完全逃过他的捕捉。 他按着黎尧,让他在床上躺好,用食指轻轻地压在他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兽化双手,从绑腿上悄无声息地抽出一把匕首,等待着进攻的时机。 果然,被窗帘遮住的窗户下沿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光影变化,泽德手腕发力,将匕首掷了过去,瞬间刺破窗帘以及玻璃,蛛网般的裂痕随之蔓延爬满半个窗户。 而在窗户外面,偷偷摸摸的斯奇被距离眼睛只有一米米距离的刀刃吓的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劫后余生的气。 泽德推开门:“干嘛鬼鬼祟祟的?” 斯奇还是心有余悸:“你知不知道刚刚差一点你就要把我英俊的左眼弄瞎了?!” “我知道是你,换做别人他已经死了。” 斯奇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实在是奇怪怎么一夜之间泽德就变得如此强大,他们是从小长大的,自从泽德一个人搬去森林之后虽然没了什么联系,但他偶尔也会来看看,那时候的泽德并没有因为独居而强大,反而时常得靠他爸打猎喂他,这件事兽族都知道,足以见他能力低下。 可现在,不仅是实力大变,就连性格也大变,要不是兽族每个人都有独特气味,泽德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那不是好奇吗...”他解释道。 “好奇什么?” “你不知道大家都在议论你?明明你已经不需要独居,可以回镇子了,却还是要和这个人类住在森林里,都说你是爱上他了!”斯奇说这话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不过他自己也挺好奇泽德一天到晚究竟为什么老要和这个人类呆在一起,要不是风神试炼只能一个人去领任务,估计他今天也不会离开屋子,原本是想趁着他不在来看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提早回来。 “是吗?” “是啊!你这举动分明就是那个什么...金屋...哦,金屋藏娇,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是啊。” 泽德的表情显得很轻松,回答的也很轻松,斯奇从没看过这样的泽德,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随便说说,显得半信半疑:“你说笑的吧?” “没有啊,”泽德耸耸肩,“我连他的初吻都夺走了,要不是你出现了,我还打算继续做点什么呢。” 斯奇的表情很复杂,他这下更是摸不清泽德说的是真是假了,但是再追问下去会显得自己很蠢,也就换了个话题:“你的风神试炼领到了什么任务?” 风神试炼是每个兽族都要完成的试炼,也是成年的重要准则,每个到了年纪的兽族都必须去风神遗迹领取自己的任务,风神神像会根据个人的情况,借助巫女的口传述不同的试炼内容。 斯奇的风神试炼很是痛苦,是让他只靠自己的储存,一个月不吃东西。这几乎要了他的小命,不提他对食物爱若生命了,就是储存脂肪的那段时光也是苦不堪言,吃的他都要怀疑兽生。 每个人的试炼都不同,但是相同的一点就是都很痛苦,基本上喜欢什么就要让人抛弃什么,藉此让年轻的兽族反思自己。 泽德想起任务的内容,脸也沉了下来。 斯奇一看就知道他的任务肯定也不好过,心里有点幸灾乐祸:“没事,虽然试炼很难受,不过每个兽族最终还是会通过的,你不告诉我也行,你直接说给你的任务时效是多久吧!” “不想告诉你。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走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有什么事情!你不就是要陪那个人类吗!”斯奇气呼呼地说,“哼,也就是这时候你还能这么轻松了,你根本不知道前线现在多激烈!” 泽德本来要转身离开,听见他的话,又转过头来:“前线什么情况?” “我也不告诉你!” 泽德默默的将手按在绑腿的匕首把上。 “我说我说...是这样的,人类现在搞来了很多机器人和我们作战,这批机器人很厉害,能自我判断,还有个厉害的统领,我们现在的形式很不妙,可能过一阵子,通过试炼的兽族都会被派到战场上去。”斯奇说着,脸上的表情也正经起来,“对哦,眼看就要去前线出生入死了,我得赶紧抓紧时间享受人生!”他拍拍泽德的肩膀,“老兄,还是你聪明!我也要去陪伴我的女神!” “你的女神是谁?娑娜?” “不,是达雅,我的天使。”他一脸虔诚地说完,然后和泽德挥挥手,就火急火燎的跑了。 斯奇一边跑着,一边不自觉的想起达雅那张又黑又肥又是痘的脸,甜蜜的笑起来,没错,确实又黑又肥又是痘,达雅在兽族也算的上是一个名人,她出名的地方有二,一是丑,二是厨艺。她的厨艺和她的长相完全成反比,做出来的菜好吃的让人完全可以下定决心不看脸就想娶,可是那张脸又让人看见了就下决心不管做菜多好吃都不会娶,很是矛盾。 而且达雅还不是个温柔的人,她很骄傲很自负,说起话来刻薄又讨人嫌,要是谁敢对她的外貌评头论足,那肯定要被她拿着菜刀追上半条街。 斯奇也是个半猫,而达雅是半食蚁兽,斯奇外貌算得上清秀,而达雅......不过,斯奇从来没纠结达雅的厨艺和外貌,不管是哪个方面,他都特别喜欢,觉得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那些脾气也固执的可爱,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一开始的时候,达雅还以为斯奇夸她漂亮可爱是在讽刺他,嘴上骂着他,其实心里还挺伤心的,再后来听得多了,就觉得斯奇可能真的是喜欢自己的菜,毕竟斯奇对食物的热爱也很出名,就连同着她爱屋及乌了,可是再再后来,斯奇还是坚持着他的看法,就算达雅觉得他烦了,三个多月不给他吃自己做的东西,斯奇的态度依然热情。 最后达雅终于明白了,这个人确确实实是喜欢着她的,态度也连带着变了太多,正处于郎有情妾有意就要捅破窗户纸的阶段。 斯奇从森林一路跑到达雅的小餐馆里的时候她正在做菜,一手持着锅柄一手拿着铲子噼啪翻炒,锅下窜出的火焰顺着锅底舔上来,苗头窜的老高,映的达雅汗流满面的脸都是油光,用力抬高的肩膀也挤得下巴多出两层来,小小的眼睛被盯着菜,长长的畸形鼻子晃上晃下,头脑上稀少的几绺头发并在一起,露出低下偏白的青色头皮,辛香缠人的调料味伴随醇厚勾人的肉香飘散再她的周身,那味道太过美妙,只闻一丝,就让人舌尖生津,喉结滚动,眼睛瞪圆,脑中调出那些心爱美味的画面,陶醉在味里。 “啊——”斯奇满脸幸福的叹了一口气,女神不管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那么动人。 第82章 run1001111前夕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啊,刚刚洗完澡,头发下端还没怎么干,披散在身后,被风一吹,感觉很是爽快,娑娜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随手从桌子上的花瓶里掐了一朵花别在耳边,看了一眼屋子。觉得并没有什么需要带上的,便轻轻关上了门。 一路上都有人在和她打招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当然其中更多的是年轻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地红着脸故作洒脱的朝她问好。 娑娜一一微笑着回应了,就连一脸阴沉的萨里克都得到了一个温柔笑脸,自从萨里克当街被泽德打脸之后,就显得沉默了起来,但是相反的,却不像以前那样招人讨厌。 今天大家也显得很精神啊...她正想着,走到拐角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一下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束花。那束花因为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在他身后的墙边还露出了两个同伴的脑袋,正焦急而无声地用口型催促他快上。 那个人慌乱地捡起地上花束,用手拍拍灰尘,却拍掉不少花瓣,以至于捧到娑娜面前的时候略有些破败。 “娑娑娑娑娑娑娜!!!” 她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笑起来:“嗯?” 他更紧张了:“我我我我......” 后面的同伴无声地叫喊,吐沫横飞指手画脚。 娑娜弯了弯眼睛,接过那束破败的花:“好漂亮的花啊,是送给我的吗?真是谢谢啦!” 那个人吭哧吭哧地,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么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她说完,很有风度的拿着花走过拐角,那两个同伴立马装作在研究墙壁,都是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种情况她已经遇到了不少次,果不其然,在她走的稍远之后,传来了恨铁不成钢的责骂和哀嚎。 娑娜是兽族的大美人,可是并没有过恋人,虽然追求者众多,不过她都是一律婉拒,还没有人能成功过。关于这件事也有和娑娜要好的女性朋友去问过她有没有喜欢的人,答案是没有。 但是,怎么可能呢。娑娜看看自己手里的花,叹了口气,无论是谁,在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心里都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名字吧? 而娑娜心里的那个名字,就是诺曼。 说起来她自己也奇怪,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一点也不出众的诺曼?如果是说外形的话,诺曼看上去就像一只小黑猫,性格也很像猫。 自己小的时候从曾经有过一个弟弟,但是因为身体很弱最终夭折了,即使她那时候很小,都没什么和弟弟在一起的记忆,不过总回时不时地想要是弟弟活了下来,她能有个弟弟多好。也是这个原因,她有好感的男性都是比她要小的、像弟弟一样的,比如泽德。 但是对诺曼,并不只是这个原因。大概是前年的时候吧,自己因为任务要去接触历史学家巴比特,顺带着也就认识了巴比特的助手诺曼。那时候诺曼比现在还要羞涩,基本上接触的人也只有巴比特,自己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和自己亲近来着。 那天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前因后果,都已经忘记了,能够记得的只有诺曼的笑脸。 第一次看见他那么坦诚的笑了。 喜欢一个人实在是很没道理的事情。那一刻娑娜想,看见这样的笑脸,无论是谁都会喜欢上他吧。 就是这样的感觉。 可是在那之后,因为有了别的任务,她又不得不离开诺曼,从此就没再有什么联系,只能是在偶然相遇的时候,远远的看上一眼,或者是在闲下来的时候,轻轻地想念一阵。 说起来自己已经有一阵子没看见诺曼,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正好马上要去见巴比特一面,到时候问一下好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镇子之外的森林,将手里的那束花,卡在了一棵树的枝丫上,向着泽德所住的地方走去。 黎尧的眼睛近来恢复了不少,可是听力却一再下降,现在几乎失聪,毕竟眼睛是因为而坏,而耳朵却是因为被殴打产生了淤血块,很难恢复,就连泽德也说只能先治好眼睛,再想办法治疗他的耳朵。 他的光感本来就很强,最先恢复的也是光感,但是因为一直被绷带缠着,没睁开过,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视物的能力。当了一段时间的盲人,黎尧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行走的时候不会磕磕绊绊,还能自己屋子到外面简单的散散步。 泽德这段时间一直在他身边,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因为黎尧渐渐失聪也在不断减少,黎尧虽然说话,不过自己听不见,也听不见对方的回答,会很不安,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说出口了没有,时间一长更习惯于沉默。 泽德想要和他交谈的时候,就会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拼音。对,拼音,毕竟笔画难记住,这个时代的文字也稍有出入,泽德使用还没有被淘汰的拼音和他交流让他感觉很轻松。 两个人交流的事情也不复杂。 吃饱了吗? 嗯。 出去走走吗? 好。 困了吗? 是。 明天想吃什么? 蔬菜吧。 这样的日子,本应是黎尧很喜欢的平静日常,可是他一点也没感到安宁,就算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有森林,有阳光,有小木屋...本应是梦幻般的隐居,可是不对。陪伴在身边的人,并不是他想要的人。 泽德正在树顶上晒太阳,单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风从天空的另一端吹来,轻轻带动他双耳和尾巴的毛发。 那是来自北方的风,来自人类的都城,虽然离得很远,也能看到无数根高耸地大烟囱不断冒出烟,将都城上方的那篇天空染的灰暗无比,看上去都压抑。 风带着生硬的机油气味,不通透也不流畅,但是没事,森林会净化它。 泽德是耳廓狐血统,听力一直很敏锐,察觉到有人接近之后,瞬间几个翻身踩跳下树,单膝单手触地,另一只手从腰后拔出短刀,抬起脸的同时,刀尖和眼睛一同划过一道明亮光芒。 前方的树丛哗哗轻响。 泽德眯了眯眼,瞬间,从其中猛地冲出一条蛇一般的鞭子,带着划破空气的凌厉响声狠狠抽打在泽德瞬间跃起的地方。 在空中是无法移动的,很多时候把对方逼到空中是为了更好攻击,以为躲过一击就无视可是战斗中的大忌,因为暂时还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泽德反手将短刀甩出,凭借着力道迅速后退踩在一棵树的枝干上然后狠狠一蹬,树干摇晃叶子落下,同时身体再次腾空,左手从绑腿上摸出一把细针,在空中横着甩了过去,然后就地滚圈卸力,背靠着一棵树掩护住自己。 他用听觉判断了一下,木屋之后没有人偷袭,和他作战的人大概是一个,但也不排除屏住了呼吸、或者呼吸声极小的别人。 这一击大概可以勉强测探出对方的人数...泽德看着针都没入了林中,对方却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受伤,或者被震慑了,绝不能浪费这个机会。他抿起嘴,没有犹豫地从树后跃出,不断变换方向加速跑向鞭子攻来的方向,然后纵身一跃,双手握紧成拳,指缝间寒光闪闪,然后用力挥手,将八枚长针都掷了出去,然后自己再次翻滚躲到一棵树后。 轰轰轰! 那力道太大,打击地面的效果竟然有如子弹,泽德凝神一听,一共七下响声,看来是中了一枚,探出头看去,灰尘散尽之后,显示出的人影果然蹲在地上。看上去很是狼狈。 泽德本来还打算再观察一会儿判断一下这是否是个陷阱,但是在判断出来人是谁之后,叹了一口气,表情无奈地走了过去。 “娑娜。”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为什么你要偷偷摸摸的来?还用鞭子偷袭我?” 捂着肩头的娑娜咬着牙抬头,有些勉强地笑了:“要不是...气味没变,我真的怀疑你是被人掉了包...zvezde,你究竟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 “先进屋止血吧,”泽德扶起她,“变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娑娜被针伤得很深,鲜血从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渗出来:“不...你变了太多,就连性格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这非常奇怪。” 她本就是兽族实力数一数二的强者,又是女性,心思缜密,对于泽德的表现,她一直觉得不对劲,今天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泽德的实力,毕竟之前和萨克里也好和将军也好,那些交锋都是凭着他的快速取胜,可今天,泽德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止于快速,还有极其老练的判断力和应变能力,更不用说毫不拖泥带水的的招式和不留余地的连续攻击。 而且更可怕的是,即使展现出了这样的实力,泽德看起来还是游刃有余,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太不对劲...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大家一直看不起的那个弱者泽德?又怎么会是她心底那个一直要人保护但是性格善良天真的弟弟? 但是这张脸和这味道,确实是泽德,造不了假,更不用说他之前还去过风神遗迹,如果不是兽族的人根本没办法进去那里。 对此唯一的解释就是泽德之前的表现都是在伪装,但是伪装成那样又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娑娜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表现得还是很正常。 泽德表现得也很正常,心中却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表现得和原先很不同,但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像以前一样去伪装,而且如果保持弱小,是没办法保护黎尧的,所以尽管这会很突兀,但也只能这样。 进了屋,黎尧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个粗糙的杯子,杯中本是热气腾腾的茶水,但现在已经凉了个透,他也没喝,也没听见有人进来,就这么楞楞地发呆。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健康,泽德将他照顾的很好,娑娜想起了来意,将之前的怀疑暂时放到一边,正了正表情:“是将军派我来的,你有一项任务。” 泽德拉过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给她简单地坐了包扎,然后坐到了黎尧的身边,将他的头揽过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背,对于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人来说,这是很让人安心的举动,身为一个男人,黎尧当然也排斥依赖别人的感觉,更不用说对方好像还是个比他小的少年,不过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依赖泽德,说起来很奇怪,依赖他并不是很别扭,反而很安心,就好像自己非常熟悉这种感觉似的。 娑娜刚刚正经起来的表情又变得奇怪,虽然这个人类很是虚弱,但是也没必要照顾到这个程度吧,泽德强大的失常,对这个人类的关心也很失常。明明外貌还是那个大耳朵大尾巴、长相可爱的少年,但现在的表情却让人感觉特别成熟。 不...还是先把任务说完,娑娜强行按下心中又升起的怀疑,说道:“你这几天都住在这里,想必并不知道外界的情况。这几天我们和人类的交战很频繁,他们的机器人也通过自主学习,能力日渐提升,尤其是自我机器人的统领,计谋过人,人类已经将战场上的权利完全交给了他...他不仅指挥部下和我们作战,自己也杀死了很多我们的同族。”娑娜的情绪激动起来:“你知道,我们可是有血有肉的啊!就这样看着一起长大的同伴们被冷血的机器杀死,你能不愤怒吗?!” “...那些机器人也有情感有智慧,只不过没人爱。”泽德表情淡淡地说。 “什、什么?” “噢,没什么,我的任务是去打仗吗?” “不...之前对你的试探也是将军的意思,我们交过手之后,我现在很确定你有义务完成这件事——暗杀自我机器人的统领。” “哈哈。好,”泽德冷淡地笑了,“我早就看他不爽了,正合我意。” “前提是你要带着这个人类一起去,他对人类那边有价值,那个统领太强,人类在依靠他能力的同时心底也在惧怕他,除了每天灌输他忠诚思想以外,一直非常希望得到这个初始接触者,他的价值比我们想象的大了很多,带上他作为盾牌,能帮助你更好地完成任务。” 娑娜说完,生怕他会不同意,但出乎娑娜意料的,他答应的很快: “行啊,我本来也没打算再离开他。” 听他这么说,娑娜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泽德现在的性格和以前真是太不一样了,之前的怀疑又冒了出来,娑娜犹豫着问了一句:“呐,zed...zvezde,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 泽德做出回忆的表情,娑娜的心也一点点地被提了起来。 “记得啊,那时候你被藤蔓挂在树上。” “对,”娑娜放了心,笑起来,“明明想在你面前耍帅的,却失败了,我当时觉得特别丢脸呢!” 泽德也笑笑,然后拿起那杯冷掉的茶,一饮而尽。 —————————————————————————————— 杨明把杯子放了下来,砸了咂嘴,虽然并没有这个必要,他再怎么咂不会知道刚刚喝下去的用来润滑零件的油是什么味道,但是他觉得这个动作很是人性化,也就习惯了这样去做。 央鸣从房间了走了出来,他连忙上去迎接:“您的身体还好吗?” 他想说的不是身体上的舒不舒服,而是心理。央鸣刚刚接受的是每日的忠诚度训练,强度很大而且严密,央鸣不能被检测出有一点不忠诚,因为他强大的实在让人类忌惮,更不用说机器人威胁论存在了那么多年。要不是形势所迫,自我机器人可能还真的没有被造出来的一天,更不用说像央鸣一样得到了很高权限。 这个忠诚度训练也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手段之一,他们必须要拿到这样数据化的证据才能相信央鸣真的不会背叛人类。不过即使这样还是很多人不断的反对给央鸣以实权,当然,这也完全是形势所迫——要不是央鸣的能力实在出众,完全称得上是兽族克星,人类也真的不愿意把利刃放在自己的脖子边。就如同几百年前就有的设想一样,自我机器人太强大,强大的方便,也强大的很危险。 央鸣扯了扯自己胸前的领带——虽然他并不真的感觉到闷,呼出一口气:“蠢问题。” 他比杨明更习惯去做毫无意义但是很人性化的动作,或者说杨明就是这样被他潜移默化的。 训练很辛苦,对精神的压迫很大,测试也相当严格,每次结束之后,都会有一种虚脱感,但他的结果一直保持完美,所有的结果都是绝对忠诚。 因为这很简单,只要把“人类”的概念换成“黎尧”的话。 “今天k3小队的任务完成了吗?” “是,”杨明一边跟着他走,一边汇报:“根据队长k9327三个小时之前发来的报告,他们已经成功攻克兽族村落编号4。” “知道了,l队情况怎么样?” “死6伤14。” 央鸣停了下来:“基本上全军覆没?” 杨明不敢抬头:“因为他们碰上的是兽族三皇子,那家伙太强...” “再强大也是个别。”他继续向前走,别的时间杨明并不用向他汇报,只有这段进去训练的时间,他无法接受外界的信息,出来之后也没办法立刻连接网络,不过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多亏这些无人道的精神压迫,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不断在提升,那是一种没法用物理提升的利用率,目前表现出的好处只是让他思维更加快速。 但是,一定还会有别的用处,他有这种感觉。 杨明感觉到他周身的信息领域开启,便知道自己不用再汇报,接下来的央鸣会自己查看。从训练室出来之后央鸣恢复所要的时间一天比一天要短,这也是他钦佩央鸣的地方。 呃?钦佩? 杨明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钦佩什么的,不应该是人类的感情吗? 明明人类一直告诫他们,用在忠诚之外的感情都是在浪费处理器占有率,但是好像...这样的感觉也不错啊...不是浪费吧。 央鸣不知道他的下属在想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下属一天天的在接近自己,也就是说,在接近人类。 自己和人类真的没什么不同,他一直这么认为,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更强大更完善,而他自己和别的机器人也是不同的,因为他从有意识开始就被黎尧陪伴着,体验过他们不曾体验过的很多事情,在他心里,黎尧和其他的人类,又是不同的,其他的人类只会利用他,黎尧对他的感情却很纯粹,也确实平等的看待他并且教导他。 感情究竟是什么,他思考了很久,看了很多资料,都觉得描述的含糊不清。可他心里很明白,他对黎尧早就产生了感情,起因可能是因为依赖,是因为生活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不过现在他已经见过了很多的人,生活的世界里有了很多别的存在,不再只是黎尧一个,或者说,黎尧已经不在自己生活的世界里了。 然而他不再是他的世界,却变成了他的心脏和信仰。这种感觉是如此似曾相识,如果这是爱的话,那么一定,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间里,他也曾经这样的爱上黎尧。 “明天我会去前线。”央鸣整理完脑中更新过的战况,说道。 “什...您要去前线吗?可是您还有很多种配件已经没了库存,如果之后受伤会很危险,上级不是说,等配件来了再让您去吗?” 央鸣身份特殊,所用的材料也特殊,之前上前线的时候他受了伤,替换掉不少重要配件,而那些配件从原料到制作都很困难,所以即使央鸣可以算作单体攻击最高的自我机器人,上级也很少让他出战,除非是遇到了很难缠的兽族高手。 “我会汇报的。”他简短回道。 “要知道您...您对我们和人类的意义都太不一般了...请给我个一定要冒险的理由。” “因为这里”,央鸣用拳头抵抵胸口,“告诉我要去。” “哈?”杨明毕竟还是个自我机器人,无法理解如此感性的表述。 “莫名其妙的冲动罢了。以后你可能会体会到,今晚去制定下行程。” “哈啊......?”杨明对这样的解释感到一头雾水,决定将boss的这句话牢记在心,然后屁颠颠地去安排起明天的紧急出行。 第83章 run1010000半械人 这座城市的天空总是灰色的,云层布满天空,看上去很阴暗。抬起头仰望的话,看着那些好像要修建到天上去的高楼,觉得这样的场景应该和从森林中向上看去的样子很像。 是啊,那应该是差不多的景色,央鸣想。不过关于这一点,他马上就可以自己亲自去验证。 坐在身边的副官杨明正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表情很是凝重,眼角下的军用纹身闪着莹莹的蓝色光芒,这是在同步资料的标志。过了一阵,他睁开了眼睛:“k3队也...损失惨重。” “传来。” 杨明发送了一个传送数据的请求,接收后打开发现那是一段视频,或者说是类似于黑匣子一样的记录,画面中继承了兽族将军塔玛血统的半虎,那位兽族三皇子布雷正在对自我机器人展开杀戮。从第一视角来看,布雷表现出的能力远远在他的敌人们之上,非常强大,要不是自我机器人的计算预判能力实在强于生物脑,估计布雷斩杀单体的速度会比视频中看见的更快。 这段视频不是很长,最后一个画面是布雷举着长刀,面部表情狰狞、手上青筋爆凸的狠狠劈来,随后就是一片黑暗,一切消失。 杨明:“这个兽族确实很难对付,但是相比于您,还是差得很远...” 这句话倒不是为了阿谀奉承,杨明也还没有那么复杂的意识,因为他的上司——自我机器人的统领央鸣,不用说是对付三皇子,就连兽族的将军塔玛,都应该不在话下。 央鸣虽然制造的很早,相比于后来的机器人有些地方算是不足,但那个时候毕竟是试验阶段,一切制造原料都不用考虑实际生产,可以随意使用。且人类当时刚刚发现那种可以抵消兽族奇异磁场的金属,对这种金属的资源估计错误,导致这种极其有限的珍贵资源在实验期就被用掉客观的数量,以至于后来的机器人只能分配薄薄的一小块护住主芯片。 但央鸣不同,他是最后一个实验体也是第一个完全体,身上所使用的金属价值,比若干个完全体合起来还要珍贵,更不用说是抗干扰金属,几乎覆盖了他的大半个身体。成为统领后,人类也不断的在改造和训练他,现在他的战斗力是如此强大,以至于这也成为了人类害怕他反叛的原因。 “不一定。关于塔玛的资料还不足以下此判断。” “确实...”杨明思考了一下,使用模拟计算的话自然是央鸣更强,但是兽族的爆发力实在不可小觑,考虑到各种因素,央鸣的胜率也并不是压倒性的大。 现在他们正坐在蛛形车上向兽族的领地进行,这个工具有着仿生的外形,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压低了身子的蜘蛛,利用长而坚固的支撑臂快速移动,平稳并且适合各种地形。坐在中央的杨明基本上都没感觉到晃动,就如同在平地上似的,但是透过被调节成单向可视的半圆屏障向外看去的话,其实移动的速度相当出色。 他们刚刚离开城市,正由实验基地向南行进,再经过广袤草原就可以到达已经被他们占领的兽族村落。那草原看上去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杨明心道,但是其实他并没有看见过海洋,能有这样的认知完全是脑中的原始资料所述。 “那个,boss?” 央鸣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风衣,宽阔的双肩装饰着金边的肩章,肩章之上是自我机器人部队的刺绣,边缘垂着金色短穗,面前的金色双排扣上也纹着繁复花样,同样,外翻领上的领扣和袖扣,都保持着一样的风格。他将头靠在椅背上望着天空,制服帽被随意放在手边。 “说。” “那个...海是一望无际的吗?” “资料残缺了就去报备修补。” “啊不是...我只是想问问,您看见过海吗?” “没...不,看过,在民用上。” “啊?但是我们不是禁止登陆那边的吗?毕竟我们有没有人类的身份编码...” “我有。” “是嘛...”杨明的眼睛里写满羡慕,“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军方有自己的一套独立系统,自然不会和公共的相连,而且为了防止自我机器人通过产生反叛认知,他们能利用的部分只有资料共享、实时定位之类的基础功能,除此之外,就是用来提升实战能力的、仅用于训练、毫无乐趣可言的虚拟对战平台。 央鸣没回答,他的领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做出唤醒屏障的手势,将外部视野来回调节,果然在后方看见了一点不同的东西。 “那是?!”杨明坐直了身子,将头伸过去仔细地观察,那玩意看上去好像是一个...长着翅膀的人? 原始资料告诉他那种生物应该叫“天使”,可他心里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为那位天使长得实在是背离传统审美...还没等他想好形容词,央鸣就挥手打开天窗,跳了出去,用狙击的姿势战在弧形外屏上,迅速扭开自己的左手手腕露出黑洞洞地枪口然后无声地开了一枪。 从杨明说出那句“那是”开始,到看见央鸣的身体因为后坐力冲击往后顿了一下,这期间还不到半秒。 杨明目瞪口呆。 他目瞪口呆的不是央鸣的速度,毕竟央鸣的水平他清楚的很,他惊讶的是就在这半秒的时间里boss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抽空将制服帽戴在了头上! 我的天,您居然还想着制服帽! 央鸣并不知道他属下心里的惊讶,快速移动蛛形车使得站在之上的央鸣感到很大的风阻,但他看起来依然很平稳,只有黑色的风衣摆飘扬着猎猎作响。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干扰军队就是违纪。”央鸣用完好的右手拉了拉帽檐,碎发间露出的左眼反射着一道狭长高光,而映照在眼眸中的是对面的那个生物——那个长着巨大翅膀的大汉。 对,大汉,如果去掉他的翅膀并且加上一个脏兮兮围裙的话放在菜市场想必是毫无违和感的,这位形貌粗狂的大汉刚刚没来的及躲闪而被央鸣的子弹击中了右边的翅膀中央,若不是他拥有着完全不同外貌的灵巧想必击中的会是他的翅根。央鸣的速度太快了,大汉很明显也是被惊的目瞪口呆,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一边歪歪斜斜的维持着自己的飞行一边试图靠近: “请不要攻击我...我是您的追随者...追随者们的代表啊!” 央鸣默默抬起了左臂。 “不不不!”那大汉说,从额头上留下一滴汗来,被肥肉堆挤成三角形的眼睛里倒映出风衣鼓荡的央鸣以及他黑洞洞的枪口,“我只是想来追随您,没有别的意思,我...我是,唉我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大汉看起来懊恼无比,看起来要是能分裂出两个人,他一定会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不知从这么时候从天窗中冒出头来的杨明开口了:“那个,boss,我已经扫描过了,他是个改造了自己的人类,周围没有别人隐藏,而且这家伙的实力完全没法和您相比。” 杨明作为央鸣的副手,不仅能力要比普通自我机器人出色,更有着很多不错的辅助能力。 自我机器人的外貌基本上都差不多,为了提民众接受的速度使用的模板是近乎完美的人型,更不用说这个完美人型在很早之前就被政府授意作为虚拟偶像出道,如果说央鸣的外形完全是那个完美人型的话,别的自我机器人也差不多,不过他们的外貌不怎么追求完全美貌,会随机的产生一点小缺陷并且成为面部识别资料被存出入库。所以杨明的模样和央鸣差的不大,也很帅气,但是现在他的姿势和央鸣差了不少,窗外的风把他的头发全都往前面吹,又是扒着窗户边缘的姿势,看上去活像地底冒出的一个野人。 央鸣:“......” 他本来是想直接将那家伙击落的,看见了这副模样的杨明,好像没了什么再动手的兴致,稍稍压低了枪口:“说出你的来意。” 那大汉感激的应了声,又感激的看了一眼野人杨明,翅膀被击中之后要追上高速移动的蛛形车本就不易,况且他还顶着来自央鸣的巨大压力,就奋力飞到了车顶,在离央鸣最远的边缘站定,诚恳地举起双手(顺带擦擦头上的汗),说道:“我对天发誓,我的来意就是想单纯的追随您,不,不是我,是我们!” 央鸣眯了眯眼:“我们?” “对对对,”大汉连连点头,“准确的说,是我们半械人族...不知您听过我们的名字没有?” 半械人...央鸣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人尝试着将机器与自己融合起来,成为半械人,可是当时的技术还很落后,能做到的不过是简单地在皮肤里埋入一些电路板和磁铁等等,而随着科技的日益发展,医疗也在不断发展,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热衷于改造自己,一开始这项技术不过是被用于帮助残疾人士,渐渐的,军方也开始用这种技术来提高士兵的战斗力,但这些只不过是能被群众了解的表面,推动,或者说促进“半械人”产生的,是那些沉溺于科学改造的地下组织。 要将机器和人类结合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项活动都因为失败率高并且毫无进展而被当成是不尊重生命的疯狂举动被主流媒体所抨击,毕竟那些挖掉自己各个器官的实验者并没有得到来自科技的帮助,反而丢失了生来就有的健康。 不过在一位领袖般的科学家出现之后,这项技术终于突破了瓶颈,进入繁荣发展的时期,半械人这个概念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真正形成,人们截断自己的四肢,换上高韧性高强度的金属作为骨架,在外填充上仿皮胶料,看上去与原先完全无异甚至更加美观,还有的人希望拥有不同的能力。喜欢军火的将骨头换掉,像央鸣那样扭断手掌就可以推出枪管;喜欢利刃的将十指变成鞘,开启机关就可以从其中伸出收缩的刀身;喜欢观察的将眼睛挖去,换成更精密的摄像头和红外感应设备...除此之外,改造外形的例子也有,正如眼前这位改造出了金属翅膀的大汉。 考虑到社会安定因素,在民间,这种举动自然也被法律所禁止,还时不时的就有来自政fu的暗中清扫,产生的骚乱则一律用别的社会事件掩盖。来自主流的打压和力量优势使这些人产生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机械崇拜”的心理,他们崇尚机械,狂热的用机械改造自己,并且鄙视打压他们的人类大众,自称“半械人”,不与人类为伍。 可再怎么改造,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脑改变成非生物的结构——那就等于死亡——所以,自从自我机器人公众后,半械人就找到了他们的崇拜对象:全身都是金属,而且拥有着自我意识的自我机器人。而军方为了展示其强大而放出的一段央鸣战斗记录视频更让他们热血澎湃—— 没错,央鸣就是他们的偶像,他们的神祇。 半械人们长期在地下活动,所需要的材料和资金都很难办到,所以成员们多是在社会上有一定财力和权利的人,发展到今天,其力量早已不容小觑。来自人类的打压和来自机械的力量让他们自怜又自负,他们急切的希望能得到应有的社会地位,成为食物链更上端的存在,而不是一直被弱者人类污蔑成疯子神经病。 这个组织通过自己的手段得知了央鸣今天的行动,终于找到了能够避开政fu视线接近的机会,特意只派这个能飞翔的大汉,用这种方式示弱以表示诚意和臣服。 大汉想到交代给他的任务和日益被打压的组织处境,表情更是卑微:“我们什么也不求,只是出于对强者的单纯崇拜,想要为您——仅仅是为您,和人类无关——效力而已。” 央鸣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直接抬起了刚刚压下的枪口: “虚伪。” 第84章 run1010001小狗腿子 大汉头上已经因为紧张出满了汗,看起来很是紧张,他很清楚这将是他辩解的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他的说辞还不能让央鸣满意,那么迎接他的将只有死亡。 “我...额...”他咬了咬牙,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们是想让您引导着我们,推翻人类的压迫!” 央鸣看起来毫不意外:“说下去。”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古怪,但是我们半械人,已经不再是人类那种低级又恶心的生物了,我们比人类更加强大,更加智慧,是一个全新的种族,而您的存在就是我们这个种族的最高形态,您能明白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道理智慧如您一定是明白的...所以,我们作为比人类更加优秀的新种族,为什么不去争取我们应得的地位,反而要一直被人类打压控制?!” 这一番话把杨明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要反抗人类。大汉说的激动起来,也没有了之前的畏惧模样,双手激烈的比划着:“我们是这么的强大,完全可以创造一个新的未来啊!!!” “砰。” 央鸣的回答很简单了当,直接用子弹射穿了大汉的眉心,然后把野人杨明的脑袋踩下去,重新回到车里,关上了天窗。 窗户边缘那大汉一脸不可置信的缓缓向后倒去,然后摔到地上,很快,就被蛛形车甩在了身后。 杨明懵逼地看着boss把制服帽拿下来重新放在手边,想问什么,又觉得问不出口。 “他们把自我机器人想的太简单,”央鸣淡淡地解释,“自我机器人好骗,是再好不过的出头鸟候选,要是能趁机器人造成的社会动荡让自己的人当政,到时候把不顺眼的人用机器人叛乱同党的名义除掉,他们就能轻松□□。” “什么反抗压迫,只表面上打着为了自由的旗号,想要去压迫别人而已。” “所以他们...是打算把我们当成道具?可是我刚刚一直在观察他的各项生理信号波动,不是在说谎啊,他们真的很崇拜您!” “那又如何。”央鸣看着上方渐渐明朗起来的天空,不以为意:“人类有一项天赋,叫自欺欺人,经常骗的自己都相信,人类不是兽族,崇拜、信仰之类的感情和利益相比分毫不值。” “噢...”杨明对这一切显得似懂非懂,不过他也并不关心这些半械人的死活,他们就是他们,和人类,和半械人都不同。 但有一句话,却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推翻人类的压迫】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念的种子,种在了他还懵懂的心里。 如果...能够取代人类的话,是不是就能领会到更多【感情】?更加的...... 这让他想起了最近的一些新闻,说的是很多游戏厂商都联名反对自我机器人存在,支持伦理学家们的销毁主张。这其实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长期以来,虽然很多小说都幻想出了和自我机器人产生感情的场景,不过由于是被禁的技术。占领着情感向精神服务的一直都是拟真程序,它们在各种算法的基础上不断更新,也能自我学习,交流起来就像是真人一样,各种反应栩栩如生。可毕竟程序就是程序,和配置了仿生脑的自我机器人不同,并没有自我意识(虽然在表现力上可能比自我机器人还要讨喜)。自我机器人公众后,虽然政fu承诺只将他们使用于对外战争,可很多技术都是从军用到民用,这让拟真程序商人感到了极大的威胁,这项技术不管是被哪个集团先得到,对于其他的集团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索性为了保持竞争平衡联名反抗,引导社会舆论,大肆宣传自我机器人的坏处。 「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从,稍不小心就会带来生命威胁!」 「连人类妹子都泡不到,你有什么自信让一样拥有意识的机器人妹子爱上你?」 「现实的养成游戏绝不有趣,请想想你的母亲。」 「拟脑和mr*就能做到的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总之,各种言论都在打压消费者对于自我机器人进入市场的期待,一时间自我机器人的社会地位不断下降,已经单纯的变成了战争工具。 呼...... 杨明感觉心口闷闷的,那些伦理学家从他们出生开始就列举了无数他们会给人类带来的坏处、他们对人性的亵渎和对人权的的威胁等等。但是为什么没有团体站出来说说机器人的机器人权? 明明自我机器人也...有自我意识啊,就这样当成道具和玩物讨论来讨论去、使用来使用去、怪罪来怪罪去的,难道不是很不公平的吗? 哦,对,连公平这个词语都是人类创造的,适用的对象大概也只有人类自己吧,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有理由。 【推翻人类的压迫】 心底的种子,悄悄生长了一些。 蛛形车在草原上快速的移动,因为躯干压得很低,会露出的枝干也涂上了干扰色,远远看过去没有是什么异常,完全隐没在草中。 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再次确认过的奥尔多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但是心里不知怎得还是感到不安,就好像有什么危险正在来临似的,而且这份危险的等级还很不一般。 要是一般的侦察兵可能会因为是自己的职业病作祟,可奥尔多却没这么想,他有着鹰的血统,虽然血统不是很浓,但是却让他拥有着极佳视力和来自猛禽的天生警觉,这也使他有了兽族第一侦查者的名号。 他的能力比较擅长辅助,考虑到自己的职业,遇到危险时基本上是以躲避居多,可是这次的情况...奥尔多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总有好像必须去打探一番的预感。 “还真是糟糕的感觉啊,”他攀住树枝,灵巧的跳到地上,将自己的感知能力不断放大,悄无声息地赶往北方,只有身后被带起的草屑,轻轻飘动又落下。 人类的半械人的斗争、游戏厂商之间的斗争、新旧技术的斗争...人类还真的是很喜欢斗争啊。 杨明看了下进度,到达目的地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再观察下四周,也没检测到什么危险,一直都是那样平静而广袤的草原。 “啊,对了,之前我们是在说吧?”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话题,“那个,民用的都有什么?” “有很多消遣方式。” “诶——”杨明对此感兴趣极了,“比如说什么?” 央鸣用手腕纹身召唤出光屏,将界面展示给他看。 一般都自我机器人并没有装备纹身光屏,他们的程序可以在内部进行,所以这也是杨明第一次看见这种界面,更不用说上面还有大量没有见过的新奇应用。 “噢噢!真好啊,这个...还有这个!”他瞪大了眼,小动物一样好奇的望着屏幕,抬起眼来,狗腿的望着央鸣: “boss,你怎么会有这些...噢你说过你有人类编码,但是你居然会下这么多应用哎,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些的!” “偶尔会使用。” “这个,”杨明指着一个图标是机器人的应用,“这个是什么?” 央鸣看了一眼,将它点开:“资讯类,介绍不同的机器人。” “有我们吗?” “自己看。” 界面跳出来,初始页上赫然就是央鸣的半身像,一旁写着“xinj科技董事安信技:自我机器人不会进入市场。” 还没等他点击,页面消失,进入主页面,借助于cr*呈现出的,是立体感十足的选项目标,杨明选择了一个最惹眼的q版萌妹子,妹子还会因为他的举动害羞的捂住自己的呆毛。 点击之后进入的分级界面里也是琳琅的选项,但看起来扁平了一些,每个选项框里的内容也变成了缩略图+题目+摘要,上下滑动浏览本期内容,左右滑动浏览往期内容。 杨明大致的看了看:“这个分类是关于拟真情感机器人的?” “对。” 怪不得满屏都是自我机器人的负面言论...除此之外就是新拟真产品的测评以及新产品的谍照和□□。 他看了一会儿,没了兴趣:“都在说我们的坏话,要不是我们,兽族早就打进来了好吧!” 央鸣:“就事论事。在这个领域,就不要用别的身份自我安慰。” “喔,知道......?!”控制面板上突然传来了警告,检测到前方不远处正在有兽人逼近。 那检测仪只响了一声,就此失灵,能在兽族磁场干扰前发挥出最后的作用已经算是尽职,为了保护设备,杨明直接关闭蛛形车的电源,将防护罩从中间手动打开,单手撑着车边缘跳下车。 他本来想回头帅气地对自己boss使个眼色,表明自己将去独自迎敌,可央鸣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似的,制服帽已经覆在脸上挡住光线,随意的抬起手,做了一个挥撵动作。 杨明:“......” 他嘤嘤嘤着跑了,打算将憋屈全都发泄在那个倒霉的兽人身上。 第85章 run1010010死亡 奥尔多把手背在身后,隐秘地奔跑着,他好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前方有什么不一样了,这更断定了他的危险预感,过了一阵,他突然停了下来,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有风,带来些微的机油味道。 他猛地从原地跳起,一道激光瞬间打中他所在的位置,把地面烧出一个圆形的范围。 切...偷袭失败了吗。杨明把左眼从攻击模式调节成大幅增强动态视力的战斗模式。刚刚的招数对于兽人来说只能使用一次,光是横波,自然也能被兽族磁场干扰,他本来是打算一击得手的,看来还是小看了兽族的直觉感。 躲过一击之后奥尔多已经确认来人不简单,并且也注意到了那个机器人身后不远处隐藏着的蛛形车,正打算就此回去报告,但是对方并不是个能轻易摆脱的角色。 算了,先除掉它! 就算自己一直是个辅助的角色,可是遇到该出手的情况也绝不会退缩,兽族不会有弱者,他将自己的双足兽化成鸟爪,坚硬、锋利,并且抓力强大,要不是血统单薄,甚至可以长出双翅。 但就算这样,对付普通的自我机器人也绰绰有余,奥尔多矮着身子,凭借双爪,用平常人类绝对不能保持平衡的方式快速向对方逼近,然后奋力一跃,像鹰一样从上往下袭去! 杨明平常也是个文官的角色,实战经验只有系统训练的那些,这也是他第一次对上真的兽族,他迅速的收集信息,抬臂一挡,兽族的利爪直接将他的金属手臂抓的凹陷,有几处甚至噼噼啪啪的冒着电火花。 奥尔多借力向后翻了个身,稳稳落地,没有喘息,左手抽出腰间皮带里别着的一根短棍,按下按钮一甩,瞬间抽长成一根金属长棍,这还是来自机器人的战利品,半熊罗萨送给他的武器。他们这个小队,包括娑娜、斯奇、自己以及罗萨,每个人的实力都不俗,就算是之前刚加入的泽德,表现出来的实力也是出乎意料的强大,不过他毕竟是后来加入的,对奥尔多来说,有感情的队友还是另外的三个,强大温柔的娑娜、沉默可靠的罗萨以及机智活泼的斯奇...他们互相配合着,不知道完成过多少冒险任务。 因为战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那就等到战争结束后,再好好的——他手上青筋暴涨,握着长棍的手臂反方向弯曲准备发力,再次高高跳起,用身形挡住机器人视线中的太阳以干扰对方判断,瞳孔收缩,手指收紧,呐喊着,狠狠劈了下去——聚一聚吧! 不远处树上的飞鸟扑棱棱飞上天空。 娑娜抬头向天空看去,比尔特问: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转过头来继续着之前的询问,“您之前说的是真的吗,您让诺曼去抓一个人类?” “对,但是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 “您这么怎么糊涂!”她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引得在营地里巡逻的士兵都向这边张望着,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我们和人类的局势您又不是不知道!大规模的战争马上就要爆发,您却还在这种时候让诺曼去犯险!”她着急的连敬语都不用了,“你明明可以找我去完成这件事啊!他那么单纯,也没什么经验,这么多天都没回来,一定是...一定是...” 比尔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担心她会哭出来,忙说:“你为什么这么想,说不定只是没赶回来,你可以自己去找找看嘛!”他紧张地盯着她,生怕流出的眼泪打湿自己周围这些心爱的书籍。 娑娜深呼吸了一下:“不...我要先完成将军交代给我的任务,说服你和我们一起去进行暗杀。” 比尔特紧紧抱着自己的人类学书:“我才不去,我在这个树下很久没挪过地方了,跟着你们去,我还怎么研究?上次我想要研究那个俘虏,泽德又不让,我才不去。” 她简直拿这个顽固又一心沉醉于学术的老头毫无办法:“您为什么只囿于研究书本呢,您想想,如果能助我们一臂之力,等到战争结束,人类还不是随便您研究?” 一边担心着生死未卜的诺曼,一边还要完成说服的任务,娑娜心力憔悴。比尔特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他的精神力、集中力在兽族中是数一数二的,如果能让他上前线,发挥出的磁场干扰将不可小觑,兽族的胜算也会更高。 比尔特想了一会,表情也认真起来:“不。” 娑娜都快没脾气了,叹了口气:“请给我个理由。” “我...”比尔特面有难色,“并不是因为我懒,我真的不想参战。” “但您最起码是兽族的一员,是风神的子民啊。” “...”他抱着自己的书,“最近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是个人类也不错,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明白,我研究他们研究的太久了,心里很抗拒与他们为敌。” 娑娜十分震惊:“您是说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左手无名指套着的那枚猫眼石戒指,忽然产生了裂缝。 是奥尔多出了事情! 她的手上一共有着三枚戒指,分别象征着除了泽德之外的三个同伴,还是他们小队完成了一项困难任务之后,塔玛将军赏赐给小队的道具,虽然塔玛将军看上去很威武,但实际上他的精神力比他的武力还要高,可以算得上是兽族精神力最高的战士,这几枚戒指也加成了将军的精神力,让小队成员之间互相能保持一定联系。唯一一次戒指碎裂还是很久之前罗萨被猛兽群攻,可现在... 分明是在执行侦查任务的奥尔多遇上了难缠的自我机器人。 那个家伙!娑娜来不及再管比尔特的事情,奋力跑出营地,然后兽化四肢,化作一道疾风,向着感应的方向奔去。 ———————————————————————————— 原野之中。 杨明甩了甩手,几滴鲜红的血液甩在了枯黄的草杆上,很快被吸收。他看着自己基本上算是报废的左臂,皱着眉头砸了咂嘴: “今晚又要自己动手修了。” 但是总的来说他的心情还是很高兴的,这战所需要的时间远比他想的更短,自己远超平均线的预判计算和动态视力让他打的很轻松,只不过作为防御的左臂损伤的厉害,如果换了普通的自我机器人,一定会因为那家伙的爪子败落。 但是他是谁啊,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哎?这种情绪应该叫什么? 杨明陷入了判定新情绪的思考之中,大概是“嘚瑟”之类的? 算了不管了,总之感觉不错。他回到蛛形车所在的地方,站在地上冲央鸣喊道:“boss,我已经解决啦!” 坐在车上的央鸣把帽子从脸上拿下,稍微伸了个懒腰,踩着车的侧壁,连一个缓冲的半蹲都用不着,直接从车上跃下,披在身后黑色风衣下摆和两个空荡袖子因为反作用力向上飘起再下垂,央鸣拉了拉帽檐:“之后应该还有别的兽族过来,不必再用车。” “哦,好...但是为什么boss会知道还有别的会来?” “那个兽族的手上戴着联系外界的戒指。” 这个信息杨明自然已经收集过,也在战斗中注意到了那个闪着光的戒指,顿时紧张起来: “那马上岂不会有一群兽族过来?” “不,大概只会有一两个。”央鸣难得耐心地解释道,“刚刚那个是侦察兵,但是那种戒指并不是兽族侦察兵的标配,我们收集到的战斗资料里也不包括这点。倒是之前k队和一个半熊战斗的时候看见了一样的戒指,所以戒指能联系到的兽族不会很多。” “哦...但是遇害的是个侦察兵啊,侦察兵出事的意义可不一般,难道不应该集结很多兽族过来吗?” “如果是我,或者你,确实会这么做,但是兽族不会。兽族很感性,这种戒指应该是一个小团体共有的,发现队友遇险,更大的可能是放下一切立刻赶来,而不是先判断利弊。” 杨明对这样的说法不是很理解,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肯定不会这样愚蠢。 “这只是推测,如果来的是一群人也没关系。”他大步地向前走去,将尸体和蛛形车留在身后,“反正来的,都得死。” 杨明望了一眼奥尔多的尸体,应该还没完全僵硬,被自己攻击到的地方还在往外流血,染红一大片草地,左手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正一明一暗的闪着光。 不管利弊,而是放下一切立刻赶来...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兽族还真是奇怪啊...他注意到自己已经被boss拉开了一段距离,连忙狗腿的跟了上去,没有再回头。 草原不声不响的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不管是在其中发生了多少次斗争和杀戮,产生了多少的生死和别离,远远望去,也依然平静如昔。 第86章 run1010011 达雅把一大碗炒饭往桌子上一顿,嫌弃地瞟了斯奇一眼:“吃吧。” 斯奇是个爱食如命的性子,可现在却像是没看见那碗颜色金黄味道诱人闪着油光颗粒饱满配料丰富卖相完美的炒饭似的,只是拖着腮帮子冲达雅发花痴。 达雅的脸红了红,还好她长得实在是黑,脸红了也一点看不出。小店里还有别的客人,看见这幕就笑了: “哎呀达雅,你怎么还没答应斯奇啊?他都追了你多久了?我们都看不下去啦!” “是啊是啊,答应了吧!” 斯奇从犯花痴中清醒过来,冲起哄的人摆手:“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不知道我们家达雅容易害羞吗?!” 别人笑的更起劲了:“亏我们还帮你说话,你还真是不要脸,达雅怎么都成你家的了?” 斯奇一脸得意:“那当然,这么好的姑娘,我还不得早早预约?打着灯笼都难找!” 达雅冷冷地说:“我黑,你打着灯笼也不一定找得到。” “黑怎么啦!我就喜欢黑皮肤!” 看客们对斯奇的脸皮啧啧称奇,他对美食挑的很,对女性的审美还真是不敢恭维,但大家都觉得这两个人很般配,达雅是个好女孩,只不过因为外貌有点自卑,斯奇也是真心喜欢她想对她好,性格也死皮赖脸,和她很是互补。在一起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都有吃的了还不能把你的臭嘴堵上。”达雅想装的严肃一点,还是没忍住,嘴角露出笑意来,嗔怪了一句。 斯奇也笑着挠了挠脑袋,然后夸张地低下头乖乖扒饭。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延续多久。最近自我机器人的小范围进攻愈发猛烈,好像是要一点点消耗掉兽人一样,不打算用全部的实力正面对抗,就是这么磨着,毕竟机器人出了问题可以回去更换修复,但兽人这方的损失却很难修复。 兽族的士兵人数不断在增多,街上的人也少了很多,大家都自愿去参加战争,但是即使是这样,也..... 唉。 像今天这样吃着达雅的美食、和别人谈笑的日子,还有多少?不说战斗力的问题,就是内需要求也会把兽族拖垮。要赢得战争,就必须要想方法解决自我机器人的问题。 他嚼着饭,美好的滋味让他忍不住乐观起来。一切肯定都会过去,他们可是被风神庇护着的子民,就算会经过一些磨难,也一定会成功,然后回到以前的生活。到时候自己也会和达雅结婚,还会请上娑娜奥尔多罗萨...好吧把泽德那小子也算上...来参见他们的婚礼。 她穿上结婚礼服的样子一定很美,想着想着,斯奇忍不住抬头看了达雅一眼。 达雅也正在看着他。 达雅:“......” 达雅立马举起手中的铲子,敲了他一下:“看什么看!真是的!” “哎哟,疼疼疼......”斯奇捂着脑袋,心里却美得不行。 左手手指突然传来了一点刺痛,斯奇脸色一变,抬起手就看见了无名指上的那块猫眼石,正在缓缓蔓延着裂纹。 “我先走了!”他心里一凉,立刻撂下碗筷,来不及解释,就跑出了店。 ————————————————————————— 走了这么久,还没看见有什么敌人出现,杨明心里都有点怀疑会不会有人来,草原永远保持着那个样子,偶尔长着几颗树,也不高,没什么动物,不过现在已经能勉强望见兽族的村落,天空之上还散着零零散散的炊烟,显得很是寥落,毕竟靠近原野的镇子,基本上都已经被自我机器人所占领。 “boss,我们...”他正想说快到了,央鸣却突然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有敌人?杨明激动起来,如果他是兽族的话那么现在他的耳朵一定竖的笔直,他倒是希望来多一点人,这样他就可以再boss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 前面的草丛果然传来动静,杨明将眼睛的模式调节好,蓄势待发。 “吱——” 一只肥硕的老鼠从脚下跑了过去。 但是不管是两个人都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这是个很老套的招数。 等了一会儿,并没再有什么动静,杨明都有点想把眼睛调回来了,一直保持着这种模式是很消耗能量的,更不用说他刚刚还进行过一场战斗,更得保持体力,不光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央鸣。作为央鸣的副官,虽然没有他强大,也有着保护他的职责,央鸣存在的意义不管对那方都很重要,不能出现什么闪失。 又等了一会,央鸣率先向前走去,但就在他迈步的那刻,脚下忽然传来了爆炸声,杨明拉着他往后躲避,那爆炸的威力并不是很大,只是将那些土块炸的洋洋洒洒,混淆了视线。 要趁乱偷袭吗?!杨明张开双手挡在前方,瞬间从眼中发出红色的激光,那激光瞬间就被扭曲成肉眼可见的弧形,转而打在一旁的地上,没能按照预定的轨迹发挥出作用。杨明注意到受影响更大的一方是激光后端,意识到来人并不是在土前而是在身后,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环环相扣的掩护。 真是狡猾!他想转身,可对方已趁乱发动了攻击,杨明扭过头去,用余光看见敌人只是一个兽族的少年,身形偏小,却有着一对巨大的耳朵和蓬松尾巴,手里隐约握着两把短刀,速度极快。 “boss!”他喊道。 央鸣瞬间从腰间拔出长刀,“铛”的一声挡住了短刀的攻击。 “鬼喊什么。”他简单的回应了一句,抬起脚就要向少年狠狠踹去。 “呃...我是说,这个兽族就交给我...”激光攻击已经失效,杨明将自己的眼睛调节回来,左臂受损的厉害,很多功能暂时都没法使用,他勉强的抬起右臂,按下按钮,组成右臂的金属瞬间延展开来,变成一块厚度不足韧性有余的金属盾牌,想要挡在央鸣身前。 “不。”看这那少年身形一晃避开了自己的攻击,央鸣也后退一步开始蓄势:“这个人,只能由我动手。” “诶?为什么?”杨明举着金属盾,有上前配合他攻击的意图,机器人可没什么一对一的观念,只要能赢,怎样的战术都无所谓,现下既然能二对一,那便没理由浪费战斗力。 “直觉。你别插手,去防范周围。”央鸣回答他,然后提着剑用力的向兽族少年砍过去。 “原来你也这么想?”泽德手中的短刀以小指为轴飞快的转了一个圈,然后再次握紧刀柄,冲了过去,“我早就想亲手了结你了!” 两种武器的刀刃瞬间撞击在一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拉扯出一道火花,泽德笑的一点都不像个少年,眼中也是毫不掩饰的狠辣憎恨:“如果你从来不存在,那多好。” 央鸣昂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不知名的排斥感冲上心头:“该消失的是你才对!” 他用力抵着刀,泽德避开锋芒,向后弹跳,落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黑色长针,一咬牙甩向央鸣。央鸣手扯着风衣猛地一拉,将长针全都卷落,黑色风衣尚且停留在空中,就被刀剑划破,随后冲出央鸣持剑的身影。泽德向侧面一个翻滚半跪撑地,反握双刀,形成钝角,堪堪卡住了央鸣砍过来的长剑。 央鸣双手与他僵持着,双方的武器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一旁的杨明拿着盾,非常想上去给那个兽人来一下子,可boss又下了命令不许插手,他也不敢贸然上前。 “你真的很碍眼。”央鸣评价道。 泽德好像被这句话激怒了,双刀一松的刹那从央鸣的上方凌空翻越,落在他身后:“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迅速发起主动攻击,两个人拿着不同的武器缠斗在一起,动作快的几乎看不清,只有金属摩擦出的火花和铿锵之声接连不断的响着,在这寂静的原野中分外突兀。 杨明紧张的看着两个人的打斗,突然从左眼的红外热量分布画面中看见不远处的一株树下,那团本以为是什么小动物的图形开始伸展成人型。 什么?原来那是一个之前没有站起来的人吗?是兽族吗? 他持着盾牌靠近那个人型,正常显示的右眼告诉他,那分明是一个人类! 人类?!人类怎么会出现在兽族边界?根据已有的信息,他一时无法判断出来人身份,只好走的再近一些。 绷带一圈圈委落在地,光感也越来越强烈,到最后几乎有了想要流泪的生理性冲动,黎尧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还没睁开的视野被光照的一片血红,他抬手挡在眼睛前面,几次试着想要睁开,都失败了,好像是已经忘记了光明为何物似的,不敢再接触,眼泪浸的满涨,稍微张开就会落下。 ...该来的总会来。他一狠心,睁开了眼。 杨明看着那个身份未知的人类,心里考虑着利弊。出现在这里也就是有可能干扰任务,那样的话不如先除...哇! 一把短刀从眼前极近的地方飞了过去,然后钉在了树干上。 杨明吓了一跳,往刀飞来的地方看去,是那个兽族扔的刀,真没想到在和boss战斗的时候还能分心注意到他的举动,那也就是说明这个人类是和兽族一伙的,也就是敌人。 既然那个兽族被boss拖着一时无法过来,那么他就趁此机会...诶?! 瞬间定好的计划在看见央鸣的反应时瞬间被推翻,因为央鸣同样被对手突然掷出的刀分散了注意,他知道那可能只是一个假动作,准备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不过他没有想到看见的人会让他如此震撼,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应该趁着对方少了一把刀的机会好好反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专注于确认着不远处的身影,完全没心思防御。 “哈——你的弱点还真是好用!”泽德说着,双手握住刀柄,灌注了全力对准自我机器人中央处理器部位,从腹部精准地捅了进去。 视野很模糊,才长好不久的脆弱神经在叫嚣着疼痛,生理性的眼泪顺着脸庞不断的流下来,首先被大脑处理的信息是眼前一分为二的蓝黄底色,蓝的是天空,黄的是草原,聚焦之后不远处出现了两个黑色的身影,一个是耳朵巨大的半狐少年,还有一个是... 央鸣,是央鸣啊。 完全失聪的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风声包括线路损坏的电流噼啪包括泽德古怪的笑声包括自己额呼喊声。 包括腹部只露出刀柄的央鸣在向后倒去时,缓慢而清晰的口型。 嘴张开、舌头向下、嘴收拢、嘴裂开,舌头轻贴上颚又落回,最后微笑着。 “这可不是为了你们重逢而准备的!”泽德动作不停,从绑腿上抽出从机器人身上缴获的激光枪支,对着央鸣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第87章 run1010100风神之地 鲜红的激光带着极强的破坏力瞬间发动。 鲜红的血液四溅在空中。 泽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迅速蔓延的一片赤色,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杨明喘息着捂住自己强行发动的左眼,果然,那个兽族自己要使用激光时不会使用磁场干扰,也正是因为抓住了那个瞬间,才将他成功干掉。 “boss!”来不及处理紊乱的左眼程序,他赶紧冲着央鸣跑过去,一把将他扶起。 可恶,那个兽族攻击的地方非常致命,如果是一般的自我机器人,一定顷刻间就会失去行动力。 “备用组件呢...备用的......”作为副官,他明明很清楚该怎么处理央鸣遇到的各种紧急情况,也很了解虽然boss的情况看起来很危险但并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央鸣是自我机器人的统领,身体构造远比一般的复杂,应急功能也很丰富,存活率不知有多高。 可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是很慌张,直到按下央鸣耳后隐蔽的备用能源开关,才稍稍安心。 央鸣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表现出任何能继续活动的特征。腹部插着的刀不知道会不会造成短路....或者说贸然拔出的话会不会短路...好在在组件很快生效,央鸣也很快恢复了意识,捂着腹部重新站了起来,有些吃力地向着那棵树走去。 黎尧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环境,但面前的情况一如在失去眼睛之前般让人无措,来不及搞清是发生了什么,便看见负伤的央鸣正向自己走来。 —————————————————————————— 强烈的光线迫使他睁开眼睛。 “泽德...泽德你醒了?!” 躺在床上的兽族少年看起来很是虚弱,大大的耳朵也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过了好久才恢复自己说话的能力: “发生了什么...父亲呢?” 在床边抹着眼泪的娑娜愣了一下,她还以为泽德一睁眼会问的是那个人类,回答道: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自我机器人重伤昏迷。塔玛将军的话,应该是在前线指挥战争...人类刚刚指挥着机器人开始对我们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她的表情黯淡下来,又想起泽德才刚刚恢复,勉强微笑道:“但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又要失去一个同伴....毕竟奥尔多他...” 泽德一头雾水,这里明明是他在森林中一直独居着的小屋,面前的人也是他认识的人,可为什么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 娑娜对自己的态度也好,说的话也好,奥尔多什么的也好...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他睁着大大的浅色眼睛,无辜地又问了一遍:“父亲没有过来看过我吗?” 这时斯奇正抱着木桶推门进来:“采这些叶子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哎,泽德醒啦?” 娑娜感觉到不对劲,没理抱着草药的斯奇,问道: “泽德,你还记得你和那个人类的事情吗?” “人类...?你在说什么啊娑娜?” 斯奇也意思到了他的不对劲,放下手中木桶,走到床边: “你真不记得了?” 泽德皱起小巧的眉毛,显得有些委屈:“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斯奇,能让父亲来一趟吗?” 没错...这确实是他从小到大所熟知的那个泽德,非常依赖父亲,也喜欢撒娇,就算一直独居着长大了些,也还是爱黏人的性格。 但如果这是泽德的话,之前那个冷静强大的“泽德”,又是谁? 斯奇的脑子转的很快,立刻抓住了关键点:“你知道自己去找巫女领过风神试炼任务了吗?” “风神试炼...我还没去,怎么啦?” 完了,问题大了,斯奇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你现在就和我去找一趟巫女,看看到底有没有领过!” 娑娜拦住了他:“干嘛那么着急,他才刚醒过来,虚弱的很啊!” “我背他去,行吧?!你也不想想,如果之前的那个泽德,是混进来的机器人怎么办?之前人类不就安插了间谍在这里吗?” “不...我有问过他以前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的话他没理由会知道...而且机器人不可能不受到磁场干扰,更不用说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床上的少年看着两个人争论来争论去,稍稍听明白了点:“你们是说我曾经变得很不一样,还领取了风神任务?” “对。”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背我去一趟吧,我也想纸袋是怎么回事。” 娑娜没办法,只好把他扶上斯奇的背,一起出发去了风神之地。 风神之地说的具体点,是一个山坡之上的洞窟,那个山坡寸草不生,荒凉得很,却有着一个天然洞窟,洞窟深处是颜色奇异的钟乳石和连绵水洼,不知从何处照射进来的光线将水的波纹映照在洞窟之上,那波纹之间又不断重叠,更不用说还有时不时滴落的水珠烁着耀眼光芒,将那洞窟映照的宛若仙境。 而被兽族认为是神迹的天然雕像就在洞窟中一个最宽大的石洞里,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一个高雅的女性身姿,那面容即使不是很清晰,也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气质。而巫女就居住在洞窟的一个石室里,世世代代执行着听从神谕,告知成年兽族风神试炼的任务。 泽德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巫女正在进行着日常的祈祷,不断变换着光彩的石室中,神像高高在上,面前是一大片积水,积水中央有一块圆形石台,石台之上跪坐着面容沉静的巫女,层层叠叠的白色宽大裙袍将她埋在其中,就像是水中一朵巨大的莲花。 感应到来人巫女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姿势面对着石像,轻轻开口,清冷的声线犹如钟乳石上冰凉的水滴落下: “......” 那并不是什么实质性的话语,只是纯粹的一段声音,巫女的口不属于自己,属于神明,她们是绝不能随意说话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个兽人在这一生中只能询问巫女两次,一次,就是关于自己的风神试炼,还有一次,是神垂怜他们而降下的机会,可以在苦恼之时来寻求神的指示,向巫女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里向来是兽族的圣地,三个人不敢造次,娑娜垂下头,用眼神示意泽德开口。 泽德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圣洁的气氛有些吓到了他,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道:“” 巫女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三个人的心都是一沉,只有在第二次询问巫女时,才需要重复一遍问题以表慎重,如果只是单纯的询问试炼,那么巫女会在凝神感知后告诉来者。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之前那个“泽德”,确实是泽德本人没错。 泽德自己显然也被这个事实吓到了,过了好一会才再次问道:“请问,我的风神试炼任务是什么?” 这样的第二个问题显然比较少见,不过巫女没有表现出惊讶,伸出一只手,在前方的水中轻轻一划,原本平静的水面立即被搅乱,缎带一样的波纹不断从石台处蔓延满水面,水面又再次反弹波纹,而且不像是外界的水,那波纹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一直保持着原先的速度和起伏,就这么不断来回,一直到整个水面都陷入了妙不可言的交错状态中。 三个人屏住了呼吸,光影折射加上水波荡漾,在这种罕见的美景前仿佛灵魂都要被一并吸走,巫女清冷的声音就像是凝结又破碎飘落的月光,在这石室里遥远传来: “用一生的时间,杀死所爱。” ——————————————————————————————— 人类城市,参天大厦顶楼。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除了黑色的地板和一张黑色单人沙发,基本上所有的设施都是用玻璃制成:桌子、墙壁、椅子、刀具、书柜...就连架子上的一本本书籍,都是玻璃制成的模型。 “扣扣。” 房间里,倚靠在沙发上的人的耳朵微微抽动了一下,立刻捕捉到了大量信息。 受力程度、关节弧度、反射时间长度、习惯力度、呼吸频率、发声高度、信号干扰率... 门自动打开。 进来的是个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直接单膝跪在了门口,眼睛也直视着地面,不敢说话,不过稍微改变的呼吸频率还是没有逃过沙发上那个人的耳朵。 不...不单单是他的耳朵,这整个房间,看似透明,其实全都密密麻麻的安装着无数传感器,就算是瞳孔反射率的些微改变都逃不过那个人的察觉,因为过于依赖改造的感觉,这个疯子已经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他,不,或者说这个房间,他的意识,无处不在。 “你紧张什么。”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眼睛注视着的脚下响起,骇的他差点控制不住身体要往后翻倒的冲动。 果然...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您、您对...自我机器人...的事情怎么看...” 这句话没几个字,却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其实他完全没必要来到这里询问意见,那个人比谁都清楚远距传输的便利,可那个人就是有着这种恶趣味,非要把人拽到他的领地里,然后欣赏对方恐惧且臣服的样子。 “有点难办。”果然,电子音说话的节奏加快,看起来那个人的心情不错,“不过——这世界的新主宰一定是我们半械人。” “是、是、您说的是。” “哈哈哈!” 那电子声笑的他毛骨悚然,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使发声完美如真人,非要使用这种落后的语音数据包也算是恶趣味之一吧...上位者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他不安的保持着跪姿,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还要多久才会结束。 第88章 run1010101战争 k9327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金属长矛,这种长矛很是便利,只要按下旋钮就可以通过括机变换弹出很多分刃,从中间旋开还能组装成反拐和锁链。 但是他现在要选择的将是最合适下场战斗的形态。 他垂着眼睛,将长矛从中间截断拼装成双枪管,再安置上发射器。普通的子弹对兽族毫无用处,他们可以用磁场在一定程度上干扰金属,尤其是子弹那样小的金属,无法伤到他们,然而大型的火炮又会被整个兽族大陆的磁场干扰无法按轨迹发挥作用,震荡弹也好信息干扰弹也好,会被诡异磁场加速燃爆实践瞬间发动。 但是他手里的长筒枪支不同,从其中射出的将不是普通子弹,而是以自我机器人能源为代价推动的锁链蒺藜,特制的蒺藜会在出膛时加速,一旦击中兽族的身体就会自动脱瓣旋转造成附加伤害,而附在其上的链条不仅减少了对金属的干扰程度使得总质量正好处于被大陆磁场和个人磁场干扰的临界点,而且就算会被兽族扭曲掉轨迹,也不至于在太大的偏差范围内,况且深入皮肤组织之下的蒺藜还能让自我机器人通过锁链将他们拽近,从而展开早就计划好的近身攻击。 人类配备给他们不少这样的多形态武器,就算用不了引以为豪的电子技术,他们的智慧也依旧为侵略别人在做着贡献。 如果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好像思维就特别容易会跑偏似的。悄无声息地,那些兽族的面庞不断的在脑海中浮现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最后的表情都是那样的绝望。 对,绝望,就是这样背离兽族天性的一面,却成了大部分人死前的最后表情,如果他们死去还会有意识的话,那一定很不甘心吧。 但是没办法,人类下了命令让他们大肆的进攻兽族,而且是用很实际的方式——直接集中火力撕出一处防守缺口,然后派士兵大范围的进入其中,宰杀那些能力不足以与自我机器人斗争的弱势群体。 那几乎是完全的屠杀,以直接消耗自我机器人至报废为代价,屠杀了无数的兽族。 因为身体机能使用过度,那种保护着他们中央芯片不受干扰的特殊金属层也损耗的厉害,想必自己的时间也不会剩下多少。 不知道死去之后,迎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是他们k队的队长k4587。 k4587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出发。 他便沉默地站了起来,持着自己的武器,沉默地走出了这个暂时歇息的地方——本该是一家小店的地方。 屋子里摆放的桌椅已然乱的不成形状,木质柜台后墙壁上挂着的木质菜品牌下面垂着鲜红的穗,而与红穗同色、看上去宛如是它的延伸的,是溅在墙上的一抹长血,那血液早就浸进了木头里,显示出要发黑的征兆,而鲜血的主人是伏在柜台上的小店女主人,一只丑陋的半食蚁兽。她保持着安静的姿势就那么永远的凝固在了那里,像一团柔软却没了生机的肉,谁也不会在记得曾经的她是多麽的有厨艺天分做过多少美味菜肴温暖过多少个人的胃以及——安置了一位少年勇士的年轻的心。 因为所有记得的人,也全都不在了。大堂里那些杂乱的桌椅上横陈着的是同样杂乱的兽族尸体,那些常客在谈笑风生之时一定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迎来生命的终结,他们脑子里关于对女主人和少年勇士的美好祝愿可能还没有散去,一瞬之间就也没能将那祝愿收个梢,来不及防备就让突袭而来的机器人大军收割走了生命。 那桌上的饭菜,还没凉透,挣扎着散发出最后一点带着味道的余香。 k9327沉默地走过去,和别的队员一起。 大家都没有说话,要攻击的目标通过受干扰较小的短距离传输清晰地呈现在脑海:兽族的风神之地,信仰之源。 他们将要攻破那里,夺走兽族不灭的希望。 说是“攻破”也许并不准确,毕竟那是兽族最为看重的地方,防守自然也会很严,更不用说他们基本上已经是超负荷的状态,决计是...有去无回的。 但那些人类并不在意这点,他们在下达命令的时候更偏向于将机器人描述成一个群体而不是分开来的独立个体。死了一个会有另一个,死了一队会有另一队,反正是机器,反正有了技术,不过是比那些不能自主判断的机器人更好用而已。 本质,也还是工具,也还是机器。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反正一切都是他们定义的,谁知道呢,闲人那么多,可没人研究过机器人该有的价值观和准则。 队伍行走的很快,兽族很清楚他们打算速战速决的计划,早就调派了大量的兽族士兵去防守,当然,越防守也就越能说明这里的重要性,也就越能说明攻克的价值之大。k队与另外的d队从两方向汇合,面对着前方群情激奋的兽族士兵,无声地准备好手中的武器,开始厮杀。 k9327端着枪,眼睛着准星,通过那个代表死亡的十字镜头观察着对面兽族的模样。 他们看上去非常激动、非常激动,如果要使用修饰手法,人类词语中那些怒发冲冠、视死如归、大义凛然、悲壮、豪情万丈、凛凛、奋不顾身......想必都是可以用上的。 但是很可惜,他并不是兽族那方,也没有那么热烈的感情以供燃烧,更没有义务去体会为信仰、为后代而战的牺牲精神。 他只是冷静地端着枪,瞄准一个有破绽的兽族,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噗。” 蒺藜没有精准的刺中对方胸口,而是往右偏了一点,不过也没太大差别,都是一死,他勉强压下瞬间消耗能量的不适感,按着战术再次扣动扳机回收蒺藜,脚下弹刺出的尖刺深深插.入底下让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将对方拉过来而不是被对方拽走,一切都很顺利,左手持枪链条收回右手持刀狠狠一刺一转一掏。 一个,消灭。 仿真皮肤下温度传感器告诉他那血是热的。 k9327端起枪收起脚下的固定尖刺没在一个地方停留,立即往战线后方移动,兽族有一种喜欢复仇的奇怪习惯,如果继续站在原处一定会被死者愤怒的同伴报复,在他移动的时候别的人也在激烈厮杀着...不,只是厮杀着。 兽族们兽化出了各种形态,用自己的血肉呐喊着嚎叫着与机器人作战,他们的情绪是那么激烈,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那样的在拼搏:长爪的,爪击打上金属盾牌,被生生厥断,流血不止,那么就握成拳头用自己的指根骨继续击打;飞翔的,被击落之后也不放弃,一点不拖泥带水的将自己翅膀覆盖在同族面前当做肉盾;被打中了胫骨再也无法移动的,直接撕咬住敌人的身体死也不松口疯狂的转动着头颅非要撕扯掉对方的假皮肉撕扯出金属下的电路线撕扯到牙齿脱落意识丧失... 但是只是厮杀,并不激烈。至少从机器人这方来看,一点也不激烈。攻击就是攻击,防御就是防御,死伤就是报废与更替,简单明了。为了达成目标自然会有无法避免的损耗,又何必为止惋惜让自己失去理智降低存活率。 机器人从不会发出不必要的声音,更何况现在能源珍贵,他们只是冷静甚至冷漠地杀,与被杀。 真是搞不懂啊,感情这种东西。 能源已经所剩无几,估计只能再消灭一个兽族,当k9327正在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一个兽族的青年愤怒的大喊着向他扑来。 “啊啊啊啊啊啊——!!!” 他撕心裂肺的叫喊着,那声音里的绝望是如此的强烈,就好像刚刚全世界的悲伤都倾注在了他身上似的。 “你杀了巴纳、你杀了巴纳!!!啊啊——我要杀了你!!!” 那是个很常见的半猫兽族,拥有着柔顺光滑的黑色皮毛,但是眼睛通红、表情狰狞、额头暴脉,一点也不像他...他? 不对,“他”是谁? k9327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下,没能立刻做出攻击反应,而是开始思考起莫名其妙的事情。 为什么这个家伙会这么难过? 因为自己刚刚杀死人吗? 巴纳? 是哪个? 不管是谁,都不过是一个已经消失的个体...有什么好在意、好留恋的? 死了就是死了,为什么连这点都不明白? 有什么...好难过的? k9327感觉自己的能源所剩实在稀薄,以至于自己都产生了故障一般的晕眩,不能及时判断最好的应对方案。周围的自我机器人们很清楚他的形势也没有要上前的意图。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如果k9327真的会死去,那也是力尽于此理所当然。 包括k9327自己也觉得会死去是理所当然。 死去之后...他的身体在尽可能冷静地应对着兽族疯狂的攻击,思维却混沌起来。 死去之后... 抬手、矮身避闪、将双枪管错开组成一把宽刃剑,横着格挡住攻击。 死去之后... 宽阔明亮的剑身不断挥舞翻转,其上倒影着的一会儿是k9327平静迷茫的表情一会儿是半猫少年流着泪呐喊的愤怒脸庞。 左颅反应区受损,耳鸣立刻出现淹没了一切声音,似虫鸣右似电流的声音淹没了一切,刚刚还充斥满兽族嘶喊的战场立刻悄无声息,就像个被消音了的电影场景。他动作不停,抵着剑脊横砍向对方,同时用脚下的尖刺攻击分散对方的注意。 一切都那么安静,安静的格斗安静的战争和安静的世界。 思绪明晰起来。 死去之后,如果也能有人为我悲伤,为我愤怒,该多好啊。 死去之后,如果不再被约束,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该多好啊。 死去之后,如果没有战争,所有人都不再为了无聊的理由践踏生命,该多好啊。 “唰。” 世界里最后的声音,是自己身体被刺穿的声音,那位置正好是芯片所在的腹部,很致命,不过本来也就该活不了,伤到哪里都一样。 周围的机器人并未多看他一眼,周围的兽人因为半猫少年的成功复仇更加振奋精神,而那个少年也不断的掉落包含了复杂情绪的眼泪,扔下这个命不久矣的机器人就再次投入了紧张的战斗。 能源没了,所有机能缓缓休止,发出了报废般的细微碰撞声,宛如细小齿轮在精密仪表里分崩离析,渐渐的,整个机体都损毁,就这样好不复杂的断了意识。 可那没用人为他合上的眼瞳顽固的留下了最后的成像,那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红的天空以及就要离开视线的那个半猫少年的黑色耳朵。 黑亮的皮毛边缘是橙色的光泽,很漂亮,不是茸茸的感觉,而是缎子一样的感觉。 那双眼睛已经死去,却不知为何抽动了一下眼角,就好像人们要流泪之前的动作一样。 可是,怎么会流泪呢。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机器人也根本就没有制造泪腺啊。 第89章 run1010110 杨明最近觉得自己的boss表现的不太正常。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解锁了新的模式一样,整个人的画风都不对了。如果说以前的那个boss给他的印象是冷酷理智的话,那么现在的boss...... 他心情复杂的将眼珠稍稍转到左边,将眼睛的焦距调节到最佳,全神贯注的开始偷.窥...不对,观察控制室左边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的黎尧正在试着发声,因为耳朵的缘故,他现在基本上已经不怎么说话,不过眼睛已经恢复如初,央鸣则坐在他的前面,手中拿着一本这时代很少见了的本子,用纸笔与他交流。 【晚上就可以带你进行耳朵的手术】 央鸣用笔在纸上写完之后,就把本子翻转过来捧给黎尧看,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上去有些像个小孩子。 “啊...”虽然知道自己的声带在震动,可听不见,也就没法纠正自己的发音...腔调会不会显得很古怪? “我...也习惯了现在这样子...听不见也没什么事。” 【不想修复吗】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央鸣点点头,但并没有在本子上写下什么。 自己也好央鸣也好,都不怎么擅长表达,昨天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手下误以为自己是敌人,攻击了他,以至于昏迷到不久前才醒过来,现在头脑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一睁眼就看见央鸣守在自己的床边,这种感觉安心又久违,他对于整个形势还不怎么清楚,在人类社会的时候只是听说过人类和兽族在交战,在兽族生活的时候也是和泽德生活在森林...... 对了,泽德! “那个兽人还活着吗?没有死吧?” 央鸣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能明显对这个问题的态度很冷淡: 【大概活不了】 看着这样的结论,黎尧心里有点复杂,泽德几乎是无条件的在对他好,也是第一个...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不也是看上去无条件在对主角好吗,实际上你却是为了自己。” 狗蛋儿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央鸣快速的在纸上写到: 【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 狗蛋儿很少在自己非独处的情况下出现,况且他已经很久都没出现了,这并不用通过耳朵的、久违的声音在自己失聪的状态下的存在感格外强烈。 【你是不是不舒服】 央鸣似乎是想检查一下他之前受伤的地方,看起来很是着急。 “这世上可没有完全不求回报的感情,别天真了。” 黎尧感到混乱,他决定先和狗蛋儿沟通一下,毕竟...毕竟... “毕竟我是你的系统,毕竟你在做任务,毕竟这是虚假的世界。我真高兴你能想起来这些。” 央鸣看他脸色越发难看,飞快解开他领口的扣子,想要看看肩膀上的伤是否出现了什么问题,黎尧制止了他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没事,只是需要躺一会,你先...你先出去好了,我没事的。” 【是因为疼对不对,你需要治疗】 他的脸显得很阴沉,觉得一定是昨天愚蠢手下弄出的伤口导致了什么。 休息室外的杨明打了个喷嚏。 “不...”黎尧随意找了个借口,“我...担忧那个兽族,所以现在想静一静。” 这个借口意外的有效果,央鸣沉默着,过了一会就走出了房间,厚重的金属门自动合上,将看起来更加阴沉的背影隔在了门外。 脑海中那个男声开口了:“你有什么要问的,说吧,给你这个机会。” 黎尧觉得一路下来狗蛋儿显得越来越人性化了,明明以前都是很死板的语气。 “那是故意的。你忘了你想什么我都会知道吗?” ...好久不见,连这种被取读思想的不适感都重新出现了,黎尧简洁的问:「你为什么消失了?」 狗蛋儿的理由很理直气壮:“因为这个世界兽族的磁场太特殊,甚至影响到了我和你的联结率。之前一直在修复,当然,除了一些小问题无法修复外已经正常了。” 「什么小问题?」黎尧觉得这应该会是个重点。 “关于主角的...我也不太清楚,以后可能会暴露出问题,到时候再修复就行。” 「......」问完这件事之后,黎尧犹豫着,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怎么不问了?行,我问你吧,我上个世界给了你那么长的时间让你明白不要和这些世界的人产生感情交集,你也下了决心,可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又好了伤疤忘了痛?为什么又傻不拉几的把任务当成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还那么感性还那么优柔寡断还那么不干脆!你知道我——我、我为了让你明白这点浪费了多少时间?要是不浪费这些时间的话又能完成多少任务?!” 「你为什么只想着任务?!」 “宿主,你刚刚说什么?你是不是不明白自己的立场?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任务,不是和小说主人公一样为读者展现冒险故事的,你也没中大奖,能有机会在这么多世界里度假,你是来——来完成任务的!” 「我知道!」黎尧很是烦躁,狗蛋儿难得变得人性化,却是在和他争论。他知道的,他知道这些是任务,最好最快的完成方式就该冷面无情一切按照计划,可是... 「我做不到那样,我做不到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世界上也不可能存在完全理智的人!我很清楚的知道得到也会失去,可是很多事情,人类都是明知道后果也会去做的,这难道不就是我之所以是人类的原因吗!我不是你,不是机器!」 “......”刚刚还暴怒的男声好像是呼了一口气,然后说到:“我...对...我是机器,我只认识利益......但是这是对我们都好的事情,你收敛住你的感情,快点完成任务,就能快点回到正常的世界,而我也能达成目标,不是吗。” 「正常的世界?」黎尧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你以为我还有分得清正常和不正常的能力吗......你以为你给我的那些记忆,真的要比我经历过的这些更真实?我都要怀疑那是不是一段虚假的记忆,是你编造出的世界。」 “...那是真的。你很依赖你的哥哥,对吧,我给你第一段记忆的时候你就意识到这个人对你而言的特殊性,那是没有经历过就不会产生的感情。” 「不......我分不清...」 “每当你在一个世界呆的太久,你就会变成这样,想要逃避现实永远生活在这里,但这也正是你要结束这个世界的标志。” 「结束?又要结束了?」 “对,你已经完成了任务的一半,那就是让兽族走向无可挽回的败落,接下来只要再除掉人类就可以,对你而言这一定很简单,只要你和主角随口一说,他大概会立刻撤军攻打自己的上级。” 「其实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不能完成任务的话,会怎样?」 狗蛋儿冷淡地反问回去:“你是认为你的哥哥比不上放弃任务的诱.惑?” 「不,我...」 “你只是又犯了优柔寡断的毛病,快点结束这里到下个世界才是你应该做的。我答应你下个世界会很轻松愉快,只要你愿意承担得而复失的结果。” 黎尧闭上眼睛,双手紧攥成拳。他也觉得自己总是这样不够果决,而且总是被别人照顾被别人关心,就算是谁都不在身边狗蛋儿也会出现,用为了利益的理由对他好。 只是,狗蛋儿总是希望他放弃感情,这让他不能接受。因为就算是真的做到了不管别人,自己的心里也一直将狗蛋儿当成最后的同伴和... “啧,”那个好听的男声发出嫌弃的声音,“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都不害臊吗?” 「......妈的,都说了别再偷.窥我内心了啊!你是变态吗!」 “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又怎么会在意这点,是你自己内心不堪入目不能见人。” 「就算是最正义的人内心也有不可见人的地方!*你懂吗!*啊!」 “你打算和我谈*,谈人权?你首先得知道,*权是自然人享有的对其个人的、与公共利益无关的个人信息、私人活动和私有领域进行支配的一...”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黎尧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己有多久没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了?一开始的他也是这样的,喜欢吐槽,无根据的自信乐观,什么也不懂却什么也不怕。 渐渐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顾虑的事情越来越多,主观性的语言也渐渐变少,变的习惯沉默和思考,也失去了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 因为自己在失去之后便明白,那些敢放肆的人,都是有所依,才无忌惮。而自己无所依,又凭什么和别人一样有勇气呢。 所以他渐渐的喜欢依赖别人,喜欢寻找安全感,就连之前不愿意治好耳朵大概也是因为想要有依赖央鸣的借口。 总是这样,建立感情的联系说白了也不过是为了自己不至于孤... 狗蛋儿:“我就静静地看你一个人文艺。” 黎尧:「......」 黎尧深呼吸一口,简直没了脾气:「你能不能在我整理自己的时候回避,或者假装回避?」 “行吧,真拿你没办法。” 喂你这一副无奈的忍让感是怎么回事?!偷.窥还有理?! 狗蛋儿:“你首先得知道,*权是自然人享有的对其个人的、与公共利益无关的个人信息、私人活...” 黎尧态度立马诚恳:「我错了。」 “知道就好。” 狗蛋儿之后没有再发出声音,很认真的假装不在。 好的那我们继续...我说道哪儿了,哦不孤单,对......不孤单...玛德气氛全没了!还想个毛线啊! “这可不怪我。”狗蛋儿凉凉地说。 「不管你怪谁!」 “反正想那么多也是没用的,你该怂的时候还是会怂。” 黎尧决定以后做一个铁血真汉子。 其实也没依仗也没什么大不了,反之,自己应该因为没什么好失去的而更加洒脱,对吧。 “对,单身狗就该有这样的觉悟...既然没别的好说,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 “怎么。” 「那个一直照顾我的兽族,真的死了吗?」虽然知道狗蛋儿一向将这些剧情人物看的很轻,一定会对这样的问题不屑,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 「为什么不回答我?我明白就算问了也是白问,但是还是挺想知道的...」 “你...” 「...你又要说我优柔寡断对吧,说吧说吧,随便你。」 “呼。”男声叹了口气,听上去又无奈又带着笑意:“你还真是挺会撩拨人的,真的。” 「你说什么呢?」 “本来我都打算放弃了...没什么,还有点事,回见。” 黎尧很明显的感觉到狗蛋儿和他之间又断了联系。 第90章 run1010111 “该死...”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倒进屋子里的娑娜□□着,躺在地上不住喘息,门被她撞开,一瞬间外面火光映天的惨烈颜色打在娑娜苍白的脸上,已经不算遥远的呐喊和嘶吼声也一并奔涌进了原本还算安宁的小屋。 泽德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了出来。 不,不能哭...自己可是兽族,兽族绝不该软弱! “娑娜,前面怎么样了?我父亲他...”虽然是强忍住了,但他的声音还是在颤抖着,娑娜看着他年轻而稚嫩的面庞,心里也一阵难过。他们的战士都在和自我机器人进行着殊死搏斗,不仅是青壮年,还有不少孩子和妇人也走上了战场,可这并不能挽回什么,操控机器人们的人类根本不在乎机器人的死活,自发动总攻开始就没有停歇之时,残暴而有效。那些机器人的损伤其实也很严重,但是他们只是听从着命令沉默着厮杀,和悲愤呐喊着的兽人产生了鲜明而沉重的对比。 “将军他——” “吼————” 娑娜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声平地惊雷般炸响!那声音是如此之大如此之有感染力,娑娜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泽德昂起脑袋,也愣住了。 那分明就是他最熟悉的父亲的声音。 兽族的吼声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增强磁场对机器人的干扰,兽族将军既然已经使用出了这招,表明情况已经危及到他顾不得自己的伤亡也要扭转颓势——要知道这样的嘶吼极其消耗精神力。 但对于泽德来说,战争也好胜负也好都不重要了。 那声来自王者的最后咆哮唤醒的记忆是他小时候、还很弱小时,第一次听见了父亲的吼叫。他被吓坏了,因为那声音是那么的强大饱满让人不由得想要臣服,他被吓的抖抖索索的。然后父亲走过来,轻轻的用鬃毛蹭着他的脑袋安抚他,那个场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挥之不去。 在那之后他也经常因为胆小而被惊到,父亲也会一样的来安慰他。 他几乎喜欢上了遇到危险一类的事情,就算那是因为自己被人鄙夷的弱小。 其实喜欢的不是被吓坏,而是喜欢被吓坏之后父亲安慰自己的那份温柔。 娑娜看他显得很不对劲,止住了眼泪,问他:“泽德,你还好吗,泽德...?其实就是将军让我过来的,他希望你快逃...” 泽德垂着头不说话,额前的碎发盖住了他的眼睛。 “泽德...泽德你怎么了?!” “逃...?”泽德保持着低下头的姿势开了口: “兽族的将军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真是丢脸。” “!!”娑娜瞪大了眼睛,顾不得自己剧痛的伤口,勉强的撑起来想要看看泽德的情况,伸出的手却被一下子挥开。 “别碰我。” 泽德傲慢地抬起了头,那双浅色的眸子宛如看着死者:“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个气质...这个眼神...分明是之前的那个泽德! 娑娜抬头问他:“是你...你是那个强大的泽德!你是不是要去帮助将军?!”她欣慰地笑起来: “太好了,兽族...还有希望...” “你在说什么啊。”那个泽德已经站起了身走到门外,他的身后就是漫天的火光和呐喊,然而他的眼睛却平静的像是机器人...不对,甚至比自我机器人看上去还要无情。 “你们的死活和我无关,我只是打算再挣扎一把而已。” 娑娜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喊道:“兽族、兽族就要灭亡了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泽德听见了,也只是耸耸肩,继续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话: “虽然说是‘挣扎’,可失败的话,估计我也还是不甘心放手的。” “泽德...你不能...”娑娜伤口的血已经摊了一大片,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不断远离,最后看见的是耳廓狐少年消失在火中的残忍背影。 “兽族...兽族......”她喃喃着,昏迷了过去。 —————————————————————————————— “能听见了吗?”央鸣问他,就像是怕吓坏了他一样,声音压的很小。 主治医师看见以凶残著称的机器人统领看上去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可怕,也就放松地大声说:“以现在的水平来说这只是个小手术啦,一点也不用担心...” 黎尧刚刚动完耳朵的手术,好久没听见声音的他有点不习惯,轻轻地揉了揉耳朵。 央鸣看了一眼那个医师。 那眼神差点把医师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再也不敢说一个字,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没事...没事的。”自己的声音果然也能听见了。自从和狗蛋儿说完之后,黎尧就决定不再依赖被别人保护的感觉,自动接受了手术。 虽然在这个世界可能也带不了多长时间了,不过能重新听见也不错...想到这点,黎尧心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将事情尽快解决,转头对主治医师说:“您能回避下吗?我有些话要和央鸣说。” “噢,好...!”主治医师刚想回答,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逃命一样地跑出了房间。 央鸣左眼下的纹身轻轻闪烁,看来是有了前线的新消息,可他并没在意: “什么事?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呃...”黎尧感觉贸然的开口很是不自然,不过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了:“我想...能不能...就是攻击人类...推翻人类的统治...之类的?” 啊啊...真是的。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我一个人类在对机器人说什么鬼话啊真是的...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完全就是委婉一点的找死嘛! 他在心里默默懊悔着,生怕央鸣一边说着“那就如你所愿”一边轻易的弄死他。 央鸣:“那就如你所...你为什么抱着头?” 黎尧从抬起的双臂间看着他:“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我没把你当成人类,你就是你。” “啊,那就好,”虽然被说了不是人但是松了一口气,“不对...你的意思是答应了?!” 央鸣看着他瞪大眼睛的表情,摸了摸他的头,浅淡地笑了:“对,既然你想要的话。” 真没想到答应的这么容易,黎尧虽然不怎么习惯被别人摸着头,可是感觉倒也不差,说起来自己的哥哥黎俊老会这样做。 黎俊...他努力回想着,可想起的脸依旧像隔着磨砂玻璃似的,怎么也没法具体。 不过就算想不起来,也清楚的明白黎俊对自己的重要性,说真的如果他是黎俊的妹妹而不是弟弟的话,早就和那些兄控动漫里的发展一样爱上他哥了吧...如果当初的他能有现在的接受度,说不定也会对他哥产生点别的什么感情。 如果能再次见到黎俊,就把这句话当成玩笑告诉他好了,如果能再见...... 他抬起头,对着央鸣说:“谢谢你能答应我...虽然我没什么好回报你的...” 央鸣低下了头,慢慢闭上眼睛的同时也慢慢靠近了他的脸。 “卧槽、卧槽,你是要干嘛?”黎尧侧过身子躲了过去,“一言不合你就要亲我是怎么的?” 央鸣皱着眉头,表情很认真:“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参考了资料库,这样展开的比率最高。” “唉,你这个毛病怎么还没改?你得自己做决定...”黎尧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这话我好像从前也说过吧...不过就算你答应我了,不是还有人类在管你们吗?” “我之前就在这样打算。自我机器人并没有像人类预想的一样好控制,整个军队的反战情绪很严重。” “反战...?为什么,他们不是都被灌输了听从人类的思想吗?” “尊重生命是生命的本能,自我机器人也是有生命的。” 黎尧还没怎么直观的见过两方战争,也没有体验过那种人性泯灭的场景,不过能让机器人攻击人类的话,兽族应该就能得救吧,“对了,要攻击人类的话,能和兽族联手吗?” “不可能。”央鸣根本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兽族的敌人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人类,就是我们,不可能结盟。” 黎尧都差点忘了兽族的目的是消灭自我机器人,那么既然自我机器人会存活,大概也就象征着兽族会灭亡,就像狗蛋儿所说,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那就是兽族无可避免的衰败。 想起在兽族生活的那段时光,黎尧还是很惋惜的,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可风和光和空气都是那样的舒服自由,还有泽德,那个对他很好的少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黎尧问。 央鸣看了看窗外,今天的天气已经很好了,在人类的都城中很难看见蓝色的天,像今天这样隐约透着蓝意已经算是难得。人口不断增长造成的社会压力越来越大,大力推广虚拟平台就是政fu缓解人口压力的重大举措。这方法也确实很有成效,也恰恰是...他会重点利用的一条捷径。 “计划就是让人类自相残杀。”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第91章 run1011000 最近各大媒体的头版都被同样的消息占领: “十万人联名婚礼:抵制自我机器!” 所谓的联名婚礼就是一群虚拟现实认知障碍者决定要和自己心爱的虚拟程序结婚,以此抵制自我机器人进入市场。 杨明第一次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不以为然,说到底又是一场针对他们机器人的歧视罢了。不过这次在表现上又有了新的花样,简单地说,还是那些厂商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鼓吹自我机器人坏处导致的。 这样的举动倒是让那些伦理学家很是高兴,于是在学术领域也展开了一次大型的联名讨伐,对此政fu的态度暧昧不清,牵制军方的势力占了上风,军方里牵制自我机器人的势力也占了上风,一时间那群还在兽族领地为人类厮杀着的自我机器人简直成了人类的公敌。 说真的,杨明很是不理解,明明自我机器人连进入民众市场的可能性都很遥远,为什么要这么早的就开始抵制开始防备? 看来就算是有一丝会危害到自己利益的可能性,人类都不会放任它发展。 这次的事件由于参与者众多,社会影响也不小。先是厂商们在情感服务类的机器人程序里更新了“排斥自我机器人”的意识数据包,连带着很多沉溺与这些机器人的虚拟现实认知障碍患者也对自我机器人产生了深深的反感,认为它们将会伤害自己可爱的虚拟伴侣,而且在言论洗脑下,自我机器人的难以驯服已经深入人心,这也导致了很多潜在消费者的排斥,毕竟他们喜欢这些虚拟伴侣,就是因为他们漂亮而驯服比任何人都表现的要关心自己,这让他们很是满足。 ...闹剧,不过是闹剧。 他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不过这件事情切实的再次降低了自我机器人的社会地位,仿佛他们就是一群勉强能用来战争的机器,若不是还有这一点点用途,那真的就是邪恶的东西。 前线的自我机器人明明那样的在厮杀,在用自己的性命与兽族作战,人类不但不尊重他们,还一味的下命令无论伤亡保持全力进攻,对,相比于有血有肉的兽族来说他们确实能替换零件也不用休息,可一旦磨损到极限,迎接他们的将是彻底的死亡。喜人战绩不断传来的背后,是大批大批自我机器人的报废。 那些人类...凭什么只会躲在他们后面说着风凉话!凭什么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凭什么只会下只对自己好的命令! 这种感情,应该叫愤怒吧,他想。 不仅是杨明,大部分的自我机器人都在战争中得到了人类教会他们的第一种感情:对人类的愤怒,所以当央鸣告诉他将要攻击人类的时候,看着那个一直被设定好要追随的人的眼睛,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忠诚感。 ——(以上是杨明本人的视角)—————————————— 央鸣:“......你现在的表情很奇怪。” 小狗腿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美化的燃系世界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只是比平常更加狗腿,行了个礼,中气十足地回答道:“如果您看我不顺眼,我可以去换一副脸!” “不,不是脸的问题...算了,别忘记我交代你的事情。” 狗腿子更来劲了,左腿狠狠往右腿一并,再次立正行礼:“是!!!” 央鸣虽然觉得自己的下属表现的略疯癫,不过并未太在意,随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杨明被自己视角中“boss饱含着信任和鼓励和看好和期待”的一拍给拍到地上去,恨不得以身赴死证明他的忠心耿耿,好在他勉强还存在着理智,捶了一下自己放置情感处理芯片的上腹部提示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就去了中心控制室开始准备起央鸣交代给他的巨大任务。 这任务也只有他能完成,他作为央鸣的副官,有着一项比央鸣还要强的能力,那就是小范围内联通更多自我机器人的意识然后在一定程度上读入和改写。他之所以被这样设定主要是央鸣太过人性化,人类忌惮他,不敢给他这样的权利,否则到时候机器人都听从他的命令反攻人类将是很糟糕的事情,而杨明能做到这点主要是出于分权和备用的考虑。可就算人类早就用这项能力埋下了杨明想取代央鸣的因,却没想到他如同表面成为了小狗腿的果。 短距离的信息传输很方便快捷,有点类似人类的蓝牙,同样因为距离很短,受到的磁场干扰也较小。一般的自我机器人智能一对一的进行短距传输,传输信息也要得到双方认可,杨明的能力就是无视此规则的更高权限。 这能力只是发明者按照上级要求设置的对付央鸣的杀手锏,要不是自我机器人为了不受兽族磁场干扰,中央芯片被特殊金属层隔离,人类也十分想监控他们以防二心。绕来绕去各种限制和必须正好造成了自我机器人反杀的突破口,就像是为了对付要消灭自我技术而发明自我机器人一样,冥冥之中不知是凑巧还是定数,想来很多事情也真是无奈。 杨明将自己和巨大的数据处理器连接,开始编写针对自我机器人的意识程序包,这和那些厂商给虚拟人物的更新包不同,不会覆盖原来的资料,只是会由机器人主观取读。但他相信无论是哪个个体,都不想再被人类这样的利用然后浪费。 控制室里四面八方都是莹莹的光屏,映着杨明的脸发着蓝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一行行代码在其中以极快的速度生成编入,各个光屏上还会时不时的跳出分析表盘来回测试。这是很严峻的事情,半点也马虎不得,在完全测试了不下十遍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写入了结束语句,完成校验。 接下来就是要再去一趟前线,将这些内容传播出去...不过他们又不是兽族,没有天然磁场,该要如何对付创造了他们、并且拥有无数衍生能力的人类? 他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可他相信着自己的boss,那么强大智慧的boss,一定会有别的方法吧! 杨明小心的删除掉处理器内的临时缓存,解除掉屏蔽人类监控的外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出发去兽族。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人类大陆里靠近南方的荒原地下基地,十分隐蔽,距离军事基地以及科研所都不远。由于一直在地下,基地里常年亮着惨白的人造灯光,杨明走在金属墙壁的通道中,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防护门。基地的结构就像蚁巢,一段甬道分支再分支,各有分类,央鸣所在的地方很是接近地下,还有着紧急时候直通地表的通径,不过杨明想要顺路去装备科拿一些备用电源,稍微绕了点路。 惨白的甬道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虽然这些甬道看似空无一人,实际上都被设定着严密的侦测程序,一旦发现身份不明者,甬道壁后面休眠着的攻击性机器人就会立刻启动绞杀目标。 哒、哒、哒。 他停住了。甬道顶部墙壁内嵌入的惨白的灯管发出一声细微的电流干扰音,然后就是一阵闪烁。 亮——一个敏捷的兽族身影从甬道的尽头出现——暗——亮——那身影已经行进到了甬道中央,看得出有一对巨大的耳朵以及蓬松尾巴——暗——亮——那张面无表情的少年脸庞已经到了面前,左眼瞳反射出的高亮光被极快的速度拖出一道残影,并且那抬起的臂膀就要狠狠斩下—— 然后是一阵较为漫长的黑暗,期间接连响起的是金属碰撞的脆响与黑暗中亮起的火花。杨明应付的非常吃力,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力度也实在是太大,要知道自己可是性能仅次于央鸣的自我机器人,能让他落了下风的兽族想必只有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子...他瞬间就想到了原因。 “你是...”他狼狈地用硬化的左臂格挡着,同时吃力地发出声音,应付对方攻击剩余的运行空间几乎都不足以再运行语言程序,“你是为了...那个人类而来。” 灯亮了,那个兽族的刀尖也正精准的抵在自己腹部最重要的位置上。 杨明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个强大到不像话的兽族,对方长得实在是年轻,或者说是稚嫩,撇去其他不谈,浅色的眼眸和大大的耳朵甚至能让人生出“可爱”的影响。但对方那神情却和外表完全不是一回事,成熟的不像是个少年。 “对。”那个兽族说。 “你——你知道,要去到人类所在的地方需要经过很多防护门,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之后的程度一定不是你一个兽族能干扰的了...呃!”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少年用胁迫的姿势转过身,虽然对方的身高比他矮,但那锋利的刀尖依然紧紧地抵在他的腹部,让他丝毫不敢动弹。 “我很清楚,所以,带我去见他。” “好...我知道,但是你千万——” “我不会杀你,毕竟你身上还有关乎大局的任务。” 这正是杨明想要说的,也是他所担心的,他虽然不怕死,可是boss交代给他那么重要的任务,是决计要完成的,但这个兽族... “你怎么会知道...我有任务?” 对此,他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只听见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在这寂静的甬道里格外清晰。 第92章 run1011001 门打开的时候黎尧正在伸懒腰,进来的人是央鸣,看起来有点疲倦。 他把两只手放下来,问道:“怎么了?” 他很少看见央鸣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态,因为他一直都是那么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基本上没有脆弱的一面。 央鸣难得地笑了笑,没有直面回答:“没什么,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就是...攻击人类的事情吗?” “对。” 黎尧对此挺好奇的:“你的计划大致是什么?” “有一方势力比我们还要想反抗人类,就顺便利用了一下。” “哪一方?” “半械人。他们是一群更强大更贪婪的人类,半械人的头目太热衷于改造和权利,我提出与他们联手,让几个自我机器人去暗杀人类社会目前正大权在握的一些人物,混乱局势,半械人就趁机替换上自己的人让他们当'政。” 这计划说起来有些过于轻描淡写,黎尧觉得事情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先不说之后的事情...暗杀几个人就能那么混乱吗?” 央鸣表情不变:“统领阶层分鹰鸽二派,鹰派势力更大,也是支持使用自我机器人的一方,不过最近的舆论全都在讨伐自我机器人,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真是帮了大忙。“ 那些舆论新闻黎尧也有了解,都是商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联通伦理学家鼓吹的阴谋论,没想到这样的局势居然造成了一个搅混水的好时机。现在形势本就严峻,再发生一些来自自我机器人的恶性新闻,那么鹰派一定会大受打击。根基一动,连同着他们手里的权势和资源也要大动,更不用说到时候来自民众的各种抗议和游行,以及各大自由言论社的强烈抨击,更严重一些甚至会导致兽人军队的复仇,更不用说还会有半械人这个隐藏团体煽风点火,黎尧简直可以想象到那种一切大乱的情状。 话说能想到这些的我还真的是聪明了不少,不错不错...他自鸣得意着,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不过半械人真的那么可靠?他们当权之后反咬一口怎么办?” 央鸣很自然的摸了摸他的头:“那是必然。他们只是不愿意被自己看不起的人类压在头上,对人类的恨意并没有那么深,如果只是那样,并不算消灭人类。” 头顶上缓慢的抚摸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觉得讨厌,黎尧也就随他去了。 半械人想要的和普通人类想要的并没什么不同,无非钱权,所以到头来和自我机器人的矛盾仍旧不会解除,央鸣接着解释道:“半械人基数和人类相比太小,一时不会敢暴露身份,也不会和掌握秘密的自我机器人破裂同盟关系,但是先动手的会是我们一方。到时候我会安排我的副官以同盟的名义接近一个地方,只要到达了那里,人类也好半械人也好,都没法再逃脱,只会变成机器人的傀儡。” 听他这样描述,黎尧好像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利用...?” “对。人类很擅长制造困住自己的东西,这个巨大的平台很方便,不管是对于他们,还是对于我们。” 几乎是种到人身体里的东西,上次被强行抹去的黎尧对这点再明白不过,如果能控制,改变人的思想也好废掉人的五感也好都能做到。可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那个平台最重要的地方一定被严加看管着,真的有办法顺利接近? “我的副官拥有很特殊的能力,知道的人现在只有我和他自己,不必担心这...” 眼角的纹身闪烁了一下。 “是半械人。”央鸣简单的交代了一句,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再次走出房间。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恶趣味,黎尧有些不好意思的抹抹自己蓬乱的头发,心里却在想着央鸣刚刚说的话。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人类真的要被机器人统治了,而且是用引以为豪的科技手段,这还真是讽刺。不管是兽人因机器人而来因机器人而死、人类创造科技反被科技所害、机器人被人类控制最终控制人类,看上去都像是可悲的因果轮回。 虽然这只是一本小说里的世界,谁又知道这种事情会不会发生呢? 他越想越多,后来干脆摇摇头,反正这些和他也并没有什么相关,世界总归还是平淡的,哪来这么多科幻情节?只要再过一会儿,等到人类也开始走向不可挽回的势态,那就是自己的任务完成,也就可以...结束这个世界了吧。 至于兽族,虽然自我机器人不会再攻击他们,但是自我机器人不死就象征着他们信仰的丧失,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注定了走向灭亡。其实他还蛮喜欢兽族的,兽族的人都很善良很热心,还有那个一直照顾他的少年—— 厚重的金属防护门突然以紧急状态上下弹开,门外的人不是央鸣,而是一位有着巨大双耳的年轻兽族。 ——“泽德?!” 少年长得很是俊秀,单手提着奄奄一息的副官,遥遥的向他伸出另一只手来: “我来带你走了。” ————————————————————————————————————— 由于很多细节都要商谈,各种的突发.情况也要预设方案,央鸣便和半械人的首脑谈的久了一些。他丝毫没有担心黎尧的安全,且不说这里出于人类大陆的南方地下,靠近军事基地和科研所,就是通过那些严密的甬道也几乎不可能,更不用说黎尧房间的防护门,拥有开门权限的整个基地也只有自己和副官。 他自以为安全的想法一直保持到他自己打开门并且发现房间空无一人为止。 央鸣:“.........” 那个愚蠢的副官。 这是黎尧第二次被带走,也是作为自我机器人的央鸣,第二次感受到了从心底慢慢蒸腾起来的愤怒感。第一次让他愤怒的,是人类这个群体,他们即将要接受代价,而现在他发誓,他同样会让带走黎尧的家伙,付出深重的代价。 哦,对,还有自己的副官。 —————————————————————————————————————— “阿嚏!” 唉...自己不是机器人吗?究竟为什么会打喷嚏?杨明苦逼地揉揉自己的鼻子,心里更加害怕。倒不是怕那个强大的兽人会杀了自己,而是害怕完不成来自boss的任务...... 啊,不对,现在已经不是任务的事情了,而是那个人类,那个对boss超级重要的人类,居然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被带出了基地...光是这点就已经罪无可赦。 这么一想好像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解脱感...才怪啊! 他在心里默默留着宽面条泪,同时试图偷瞄着后面的情况,现在三个人都坐在蛛形车内,正在往兽族移动,泽德迫使驾驶员杨明将蜘形车的速度升到最快,而他他自己则和黎尧坐在后面,整个车内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泽德的脸一直冲着外面,而窗外是缓缓推进的草原景色,黎尧不安的坐着,随意望了一眼泽德看着的窗外,才发现泽德并不是在看着草原,而是通过反射的屏壁一直看着自己。 他坐的更不安了。 “停。”泽德忽然说。 杨明依言将车停了下来,泽德站起身打开外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是希望我背你下去,还是抱你下去?” 后面一句话是对着黎尧说的,蛛形车的离地高度大概在两三米,如果是自己跳下去肯定会出事。 杨明看出黎尧的犹豫,建议道:“我打开梯子让你下去吧,不一定非要跳的...”那只是他们习惯耍帅而已。 泽德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杨明在心里嘤嘤嘤着不敢多嘴了。 黎尧没办法,站起来爬到车外面,打算顺着蛛腿滑到地上去,泽德也没拦着他,就这么看他笨手笨脚的抱着支撑竿然后狼狈地跌在地上,然后轻盈的跳下去落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想拉他起来。 “不...不用了。”黎尧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站起来,可总算是没再依赖泽德。 “我可以走了吗?”杨明扒在车沿上小心翼翼地问。 泽德挥了挥手:“走吧,你不用汇报他,直接去完成你的任务就行,他一会自己会找来。” 对...关于这点他自己也很清楚,boss一定会很快找来,先教训这个兽族,再教训自己嘤嘤嘤!所以现在还不如快点去完成任务,也好将功抵过。杨明心里盘算着,然后快速的合上外壁,驾驶蛛形车往南方一溜烟地跑了。 等到杨明跑远了之后,泽德慢慢的转过身来面对着黎尧,简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除此之外就只有光和风,时间已经临近傍晚。 “你...之前没事吗?”黎尧不知道该怎么开场,最终选择了一个不是那么尖锐的问题。他很清楚现在兽族和自我机器人正在战斗着,泽德虽然对他很好,但他是一个兽族,找他来的原因自然不会只是简单的叙旧,更可能是将他当成威胁央鸣的道具。 “你怕什么。”泽德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灵巧的在手中转了一圈,“你觉得我会伤你?” 关于这点黎尧完全没想过,在潜意识他一直认为泽德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之前那段被照顾的时光让黎尧很信任他,“对了,之前...谢谢你救我,还有治好我的眼睛。” “那种事情没什么。倒是你,对我也太没防备了,我现在完全可以杀了你。” 少年的语调不是很认真,表情也淡淡的,让人分不清他的意图,黎尧基本上已经断定了他是在等央鸣过来,然后拿自己威胁他。 “你不会杀我。” 泽德将手中的刀抛起又接住:“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以前又不是没杀过你。” “...什么?” “不,没什么,”少年的表情正经了起来,直直地望着他,然后说: “我找你不是为了别的,我只是来告白的。” 黎尧:“......啊?” “我挺喜欢你,虽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突如其来的展开让黎尧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几秒,才手忙脚乱的开始编织语言:“不...我...我......” 他真想双手捂脸,为什么感觉像是校园小说里的告白? 为什么自己这么的...想脸红? 兽族少年甩了甩身后的尾巴,抱着双臂:“喂,我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你可得好好回答。” “呃,我...”黎尧本来正出于慌乱之中,偶然间看了泽德一眼,虽然那姿势很散漫,但是眼眶是红的,腮帮子很鼓,好像是在很用力的咬着。 虽然在竭力的掩饰,但很明显,其实对方比他还要紧张。 他放松了下来。 “说话。”红着眼的泽德催促他,声音里有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我不是很了解这种事情,但是你说喜欢我...为什么会喜欢我?”他问。 这是一个老套而常见的问题,泽德撇撇嘴,正打算说什么,看上去就好像无需思考就有答案要脱口而出: “......”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反而慢慢地闭上了嘴。 zvezde实在是没有思考过这么感性的问题,比起这种方式他更擅长用数据分析和寻因导果,就算是现在他也很想自欺欺人的说这是一种应激机制是由于一些自动分泌的愚蠢信息素但——再多的学术解释在冲动感面前也毫无作用。 很多事情并不是知道了就能停下,也不是停下了就能消除。 如果将这个问题换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模糊的答案候选,比如之前照顾他时偶然间看见他缠着绷带的茫然表情、在阳台上乘凉毫无防备入睡的样子、农舍前面望着远山眯起眼睛的画面或者是很久之前春日里的某一天。 “...要找理由还算什么喜欢。”泽德移开了目光,“这是种感觉,谁也说不清。你喜欢我吗?” “我...”这还是黎尧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没谈过恋爱,也没被人告白过,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没有吗? “我不喜欢你。” zvezde心里清楚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毕竟这幅身体和他接触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但仍旧心有不甘:“你喜欢别人?” 黎尧心里冒出了一个名字。 “可能是这样,我想我暂时还不怎么确定,”黎尧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不知道央鸣找不到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对于泽德,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而且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估计也没有几天,枝枝蔓蔓的感情,自然也不该再放任下去。 “你喜欢那个机器人统领?” 黎尧正准备回答,便看见对面的泽德瞬间从绑腿伤抽出几根长针,再狠狠的甩过来。 那动作太快,就算眼睛告诉了他发生的事情,大脑都来不及给出动作指令,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寒光闪闪的长针从耳侧擦过,身后不远处立刻传来“铛”的声响。 他转过头去,央鸣正满身杀气的缓缓走来,眼下的纹身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 还没来的及怎么看,他就被一阵大力向后拉扯,是泽德用手臂锁住了自己的脖子,将他当成盾牌挡在自己身前。 央鸣的手臂已经不再是人类手臂的形状,肘关节向下完全是银白金属,其上枝杈般延伸出的类似手掌的金属结构,关节缝隙间还流动着深红色的光芒,他对着泽德的脑袋举起了左臂,组成左手的金属自动拆分收缩,几秒就合并成了口径不小的枪管,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泽德眉心。 “你难道不知道兽族的磁场能干扰金属?”泽德对这样的威慑毫不在意。 “这种抗性子弹,我有三颗。” 他说的是那种防干扰的珍贵金属,一般的自我机器人只能分的薄薄一层保护住中央芯片,这三颗子弹一开始是为了对付兽族巫女所准备的,不过现下的时机更值得使用。 黎尧被泽德困着,对方的手臂正好卡在咽喉上,不仅疼,而且压迫气管,他挣扎着,想让泽德松开手,可少年的力气和外貌完全不相符,手臂也纹丝不动,氧气一点点流失,脑子也越来越晕,就像泽德之前说的那样,看来自己真的要死在他手里了。 从一开始的被车撞死到现在,他也算是死过不少花样,不过像这样缓慢的一点点死去真的很难过......他昏昏沉沉地想着,觉得自己真的太弱了,总是跟在被人身后或是遇到危险,一般的主角不都很厉害很强大吗?为什么自己老是像条咸鱼...... 央鸣看他情况不对,直接对着泽德开了一枪,为了防止误伤黎尧,他开枪的方向不是正冲着泽德,而是偏离了一些,这就算是浪费了一发。泽德在子弹出膛的时候就有了动作,将黎尧甩在一边,握着匕首直接向央鸣攻击过去,央鸣抬臂,还在发烫的枪口正好对上劈来的刀刃。泽德在与他角力的时候右手也没有停下,紧握成拳带着风声往央鸣的腹部直.捣过去,但是央鸣已经判断出了他的举动,在他攻击过来的中途就截下了他的拳头,再反关节向下一掰,泽德只能暂时收回左手,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转,保住了自己的右手,同时左肩膀也结结实实的被央鸣打进一发抗性子弹,子弹顷刻间就刺穿身体,掏出一个血洞来。 泽德借力在地上滚了两下才勉强站起来,一路都是他留下的鲜血。央鸣甩了甩发烫的枪口,只有最后一发子弹。 刚刚他们的交手应该只用了两秒不到,将生理反应替换成程序以达到最快速本就是机器人的一大优势,可这个兽族居然能在这点上毫不落下风,这不正常。 “你不会产生停表错觉*,你不是兽族。” 兽族少年的肩头正不断滴落鲜红血液,在他抬头的时候,央鸣的枪口就已经对准了他,只需要一击,就能抹去他的生命。黎尧正在他的左手边试图站起来,距离并不远,不过左肩已经算是废了的泽德是没有办法再将他当成挡箭牌的,央鸣不打算迟疑,正准备发动最后的一击。 “你果然将事情全都交代给了你的副官。”泽德突然抬起头来说,眼中带着如同大仇得报一般的狂乱笑意。 央鸣不会为了一句话而动摇,也不会给泽德反击的机会,直接开了最后的一枪。 “很好...已经被判定...完成。”被击中的那刻,泽德的嘴里冒出鲜血,同时说出了这样一句和现在情势毫不相干的话。 黎尧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长相可爱的兽族少年倒在了自己身前,保持着有点诡异的笑容,没了生气。 央鸣用手捂住自己滚烫的左臂,将自己高能耗的状态切换回来,眼角的纹身也恢复了正常,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刚刚他开枪的时候,那个少年没有丝毫躲避的意识,否则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自己击杀,再挟持黎尧的话,胜负是不能判定的,及时在脑中模拟计算过几遍,两方的可能性也是一半一半。 不过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再古怪也没了威胁,各项分析出的数据都表示对手完全失去了生命特征,央鸣拖着超负荷的左臂走到黎尧面前,将恢复正常的手向他伸过来想拉他一把。 黎尧看着眼前的手,想起不久前泽德也曾对他做过这个动作。 “......” 他没借力,自己站了起来,不忍去看泽德的尸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我杀了他,你很难过吗?”央鸣问道。 “对,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他对我很好。” 央鸣用正常的右手捧起他的脸:“如果当时你在我身边,我也会对你很好。” 黎尧注意到他的左臂还在冒着烟,右手也因为经历过战斗仍旧颤抖着,央鸣说的他毫不怀疑,但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对自己?难道自己就一定要是依赖别人的角色吗?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央鸣,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这句话问出口之后黎尧才意识到自己很少叫他名字。 央鸣没有回答,只是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吻了他。 寂静草原上亘古存在的风声被一下子汹涌起来的心跳和耳鸣声所替代。 很快,央鸣就放开了黎尧。 “这次没有参照资料库。” 他补充道。 黎尧因为这句很破坏气氛的话有些无奈地笑了,央鸣的眼睛里的景色,依稀是很熟悉的夕阳,还有自己。 “先回......” 突然间,就好像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黎尧的意识中断,身体直直地往后倒去。 央鸣立刻伸手揽过了他,好在下一秒怀里的人就摇摇头自己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 黎尧垂着头,央鸣一时间看不见他的脸,也没看见他眼中的诡异笑意。 “我没事。”黎尧说,挥开央鸣的手,然后走近那个兽族少年的尸体,从他已经冰冷了的手里拿过那把匕首,在手中抛起又接住,顺便转了一圈。 央鸣的左臂已经冷却,转换成了人类手臂的形状,之前面对着少年所感受到的古怪感又重新出现了,他追问道: “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 “对啊,”黎尧回头,脸上是没有出现过的灿烂笑容,“我心里不舒服的很,但是,马上就会——” 他用快的不像话的动作,将匕首狠狠捅.进了毫无防备的央鸣的腹部: “——舒服了。” “黎尧”锋利的刀深深捅.进他的身体,破坏了大量精细的线路,并且毫不留情的狠狠下划,连同着能救命的备用组件,也一并破坏了个干净。 zvezde拔出刀,大仇得报一般地笑着,再次干脆利落的了结了央鸣——就像在之前的世界最后利用黎尧的身体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完成剧情并且杀死主角,这两个条件,从来就没有改变。 只不过是他于心不忍,总是习惯小小的代劳罢了,反正上头认的都是结果,他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并不会造成什么印象,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作为“辅助系统”的他的,职责。 第93章 章 回九十高老庄 黎尧久违的体验到了昏迷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奔跑了一天一夜精疲力竭之后猛地倒头睡了个饱,然后要醒未醒似的,全身都轻松洒脱的过了头,以至于意识打算醒,眼皮却抬不动,脑子昏昏沉沉的。 快起来啊......还有事情没完成呢... 等等,是什么事情来着? 在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这个懒骨头!” 他听见有人在身边说着。 “给我——起来!” 身上的舒服好像一下子不见了,同时被一股大力拖拽的翻滚了一下,从床上咣的跌在地上。 卧槽疼疼疼疼,我的膝盖,卧槽...他一下子醒了过来,从石板地上站起揉着膝盖,一看,全紫了。 床前站着一个人,身形不大,刚刚从从黎尧身上掀翻的被子将他整个人都兜头兜脑地罩了个满,但他并不在意,蒙着被子的声音也中气十足:“不过是正好回来看一眼,你居然还在睡觉?!我不在就偷懒,行啊黎尧...哎,不和你扯了,我真走了。” 他说着,转了个身,朝门口走去,可是方向没把握的好,撞在了墙上,抖擞掉被子,才成功的走了出去,临了还不忘从门外伸出手来挥挥:“好好看家,接待客人啊!契约书在书柜二层里...不行我真的要走...好好接待客人啊!” 黎尧龇牙咧嘴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家伙已经不见,只剩下一坨被子软趴趴的堆叠在门口。 真是的,地上脏不知道吗,老是这样...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抱起被子拍拍灰,再放回床上叠好。 黄泉总是那么毛糙。 不过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啊。 梦里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有点难过,现在心口还闷着。 会是什么呢? 黎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管他的,说不定是以前的那些事情,既然已经被黄泉捡来这里,那么想不想的起来都无所谓。 他伸了个懒腰再揉揉眼睛,才觉得心里的窒闷感好了一些,换上衣服简单洗漱之后,照例拿起了戗在正堂门后的鸡毛掸子去外面大门掸牌匾——那个他不管看多少次都要无语的牌匾: “高老庄”。 说真的,这块牌匾很是漂亮,方正工整,木质和红漆都是上上等,就连上面的鎏金大字也是龙飞凤舞气势磅礴,不愧是承盟主特意请了江湖上极富盛名的书法大家啸折戟所书...如果忽略掉上面的内容的话。 当然,古古怪怪也不是黄泉一天两天的病了,首先他这个名字就不对劲,会有大活人叫黄泉?嗯? 据说还是他自己起的名字,好像是因为这个名字和地府地狱的有点关系。而之所以将这里叫做高老庄,则是因为这个名字象征着“妖怪心爱的家”,还有点求而不得的小内涵在里头。 黄泉总自以为是妖怪,自称完成契约就能得到什么... 呃,什么来着?茉莉? 不,他才不记得那些古怪的词,在他眼里,黄泉不过是个举止奇怪,又很喜欢做善事的少年罢了,也不知道是那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公子,他本以为时间不长就能被家里人找回去,结果都来这儿大半年了也没看见有认识的人上门,还害得他被攀亲戚的乞丐骗去好几个钱。 黎尧昂着头轻轻地掸去红匾上面根本就看不出的一点儿灰尘,不过掸完之后,那三个大字看起来更是亮堂了。 唉。 高老庄所在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小巷子,对面就是墙,整个巷子就他们一户,尽头封死了。这户宅子占地挺大,又不好找,据说还闹过鬼,阴气重的很,曾有上门的乞丐神神道道地提过这里是“凶极鬼眼”...反正就是各种不吉利,可是在这住了这么久,鬼怪是一只没看见,到是黄泉一天到晚的装神弄鬼,跳上跳下。 “你一掸匾就一叹气。”黎尧正打算回去,巷子那头跑过来一个人,是个梳鬏的男童,手里提溜着一团布包,“馒头买回来啦,刚出屉,热乎的很!” 黎尧瞄了一眼那布包的大小,看上去比平常少:“怎么只有三个?你偷吃了还是又打算回家?” 司空白提着馒头跨过门槛,走进灶间,将馒头抖擞进早就摆好的碟子里,确实是三个,白白软软,冒着热腾腾的气,他一边掀开锅盖舀粥一边说:“是我要回家了。我娘托人捎了信,三姑婆家的媛姐明儿出嫁,要我当喜童去。” 他将粥碗一摆,对着放好掸子跟过来的黎尧招呼道:“吃吧。” 黎尧拖过长条凳坐下,拿起包子啃了一口,热气呼了他一嘴:“哎呦还挺烫...你娘怎么三天两头叫你回家,你别来算了,就待家里最好。” 司空白给他递过筷子:“我不是说过吗,我家穷,我必须出来赚钱,虽然我妈舍不得我,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喝粥要什么筷子,”黎尧摆摆手:“那你在这边当仆役,我怎么觉得你也赚不到什么钱?更何况你还老不在,黄泉不扣你的?” 男童撇撇嘴:“不扣,但也不够用啊,幸好来的客人总是很大方,上次那个大富豪随手给我的金锭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他赶紧捂住了嘴。 “啊?他都没给我!”黎尧惋惜地一拍大腿,“早知道当时就多巴结巴结了!” 司空白好像想起了什么:“哦对...他其实也给你了,我把你的那份也收了来着。” “你——”他一激动,手碰翻粥碗,黏腻的白粥洒了一裆,因为入了夏,穿的是对襟短衫和阔腿短裤,粥汤顺着大腿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两人抬头面面相觑。 黎尧刚准备站起来,司空白比他反应的更快,直接夺门而出,笑着跑了:“别生气嘛——那钱我最后还是给张三哥了,我回家了哈!” “小兔崽子...算你跑得快!”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并没打算追究,他哥的事他是知道的,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不,不说那个,就冲这裤子也得教训他一顿! 他咬着馒头,直接将裤子换上来洗了,没太在意自己只穿了亵裤的形象,反正这里偏僻的很,基本上不会有人来。 “高老庄”不仅是黄泉的住宅,更是他的铺子,却什么也不卖,只帮人实现心念,还要假模假式的写下契约证。用黄泉的话来说就是,完成契约能得到报酬...毛线的报酬,顶多就是他自己心里会舒坦吧。 话虽如此,这契约也不是谁都能签的,有缘与否主要通过一个小金羊来判断,那是他们的镇店之,不对,镇庄之宝,就摆在大堂长桌之上,来人用手一摸羊角,若是那羊眼一眨,便是有缘,这单子就要接,不眨,就是没缘没份。 当然了,缘要看天,有的人今天无缘,明天可能就有了,所以之前曾有过很多赖汉天天来摸羊角,巴不得羊眨眼,好提出要求让高老庄给钱,还好羊一直没眨眼,时间一长,这群人也就走了。 关于这羊也是蹊跷,黎尧可细致研究过,说是那些道士的小把戏吧,这样子和那些常见到的那些道士唬人的牲畜长得还真不一样,也不是鹤也不是虎的,长两只脚,说是叫山羊,啧啧,黎尧可没出过这平原蒲城,也不怎么相信山上还能有羊。 假羊能眨眼,这就更奇怪了,除此之外还拿不动,只有黄泉能拿动,可唬人。 本来黎尧还半信不信的,觉得黄泉虽然长得奇怪了点,说不定还真能是什么仙童子,结果时间一长,早就不信了,他的德行要是能成仙童子,那自己都能上天! 司空白是黄泉在他之前招来的仆役,买宅子的时候,原主塞给他的,说是个很可怜的小孩,不收下他就要饿死,黄泉便留下了他在这里打杂帮忙做事,后来不仅帮他娘治好了病,还帮他哥娶了媳妇,这孩子反而没以前那么勤快了,三天两头回家去,一点不拘束,自在的很。 他抖抖水淋淋的裤子。当然,他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司空白是个挺好的孩子,虽然有时候挺皮的,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不皮才怪吧? 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他将裤子再拧干,抖擞理平,准备晾到外面去。自己是被黄泉捡来的流浪汉,对之前的事情都忘了,高老庄当时已经在江湖上有了点名气,有些忙,正好碰见了他,就把他捡了回来帮着做事,也就是帮着给人完成心念。而最近黄泉要出远门和那魔教教主游历一番,也就暂且将高老庄交给他打理。 黎尧忍不住又猜测起之前的事,自己会不会是什么流落在民间的皇子?或者是什么前辈的私生子?身份特别显赫的那种? 要是那样就好啦...他想着,将自己的裤子晾晒到院里的长绳上。 但是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没完全拧干的裤子边缘滴下水来,亮闪闪的,打到地上,洇开一个小圆点。 为什么,会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他看着天上的太阳,虽然才是早上,可云不淡,在云后的太阳就像掉进棉花里的灯泡,朦朦胧胧柔柔软软的,一点不刺眼。 等等?灯泡是...什么? 黄泉也好司空白也好高老庄也好,一瞬间好像有了种特别陌生的感觉,刚起床时的胸闷又重新席卷而来。 是自己还没醒?还是这才是梦? 水还在缓慢的滴下。 “叨扰。此处可是能,助人成念之地?” “啊?”晾衣绳后的黎尧抬头望去,是开着的门口来了位客人。 那客人穿着很俊逸的襦衫,外袍上绘着挺拔的泼墨野竹,远看去好像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气质如竹般疏冷,但那眉目可是十分又十分的好看,黎尧甚至觉得那是画里见过的人,要不然怎么能有这么优美的风仪? 而且还挺眼熟的。 第94章 章 回九十一美人 要不是视野里还有一小半是自己的湿裤子,黎尧说不定还不会那么快回神,这位长相极佳的公子不禁让只穿着亵裤的他感到惭愧,交代了句“请先进大堂来坐”就急忙的跑回去找出其他裤子套上。 穿戴整理好之后,那位公子已经立在大堂长桌前,也不张望,也没什么表情。 “请坐请坐,”他示意那把红木圈椅,可那公子并不打算入座,只道:“我听闻来此地者,须得触金羊判缘启,若我无缘,当下便可离开,不必就留劳烦先生。” “不敢不敢,”客人不坐,黎尧也不敢坐下来,指着小金羊介绍道:“这就是那断定之物,一碰便知,羊若眨眼......” 没等他说完,那位公子已经将手放到了雕像上,羊也立刻就眨了眼。 “...便是有缘。”他将剩下的话说完,也算是下了个结论。 唉,他还以为在黄泉不在的日子里,自己能偷个懒好好放松下呢,没想到他刚一走,便来了有缘的客人,岂不苦哉! “公子还请坐吧,”他有气无力的问:“还敢问公子大名?” “水之央凤长鸣,央鸣,字传卮。” 央鸣这个名字到是挺熟悉的,但是“传卮...?”正从书柜上取出契约书的黎尧重复了一遍。 “是,家父痴醉丹青,便唤我传卮。” 那什么,我本来想问的是字怎么写...算了还是不问了,就写名字罢。 他从笔架上取下一枝软毫,将他的名字记下:“央公子,你心念为何?” 央鸣:“我索求,为思慕情爱。” “思慕?公子可是看上了某家闺秀?” “并非如此,我...”央鸣顿了一顿,“我此生还未领会情爱为何,上月忽生遗憾之感。可对于家眷介绍来的女子,全都无意,便来此地,只愿能圆我所念。” “噢......”黎尧将他想说的在心里转了个通俗的码,也就是说这个帅哥谁也看不上,结果就找到这边希望他们做媒,这种心愿到是挺稀奇的,他条件好,眼光高,那得找个什么样的绝色美女才能和他配啊? 他执笔,将央鸣所述记下,复阅一遍后确认无虞,取出一根银针递给央鸣:“有缘之人,我们定会相助,还请公子取左手次尾指尖血一滴,滴于纸上。” 央鸣接过银针,伸出手来毫不犹豫地扎破,他的手十分好看,冒出的血滴也很圆润饱满,就像是落在他指尖上的一小团红玉。 眼看着血已经滴上契约,黎尧知道这单生意算是真正的接下了,而且还是个难度很大的生意。 他将契约收好,询问道:“既然是要助你,还请问公子对于这闺秀人选...可有偏好?” 央鸣皱皱眉:“并无,我似乎并未对遇见的女子上过心。” 你不喜欢女人还能喜欢男人不成!黎尧心想,觉得还是央鸣的眼光太高,一般的女子都入不了眼。不过这点倒是能够谅解,因为央鸣的长相气度在男子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确实要找个数一数二的女子才般配。 黎尧决定先定下一个方向,先带他去看看名美女,若是看上了,再帮他追到手。按照这个思路,他想起了江湖中的第一美人。关于这个第一美人一直众说纷纭,如果带上男子的话想必争议会更多,当然,即使只论女性,意见不一的人还是分成了三大类: 首先是支持者最多的是魔教教主天泣明的左护法,离霜花。据说离霜花的美貌完全能超过常人对于美的最高等级的幻想,已经没有能够恰巧比喻的词语,就比如形容一位女子美丽,人们会说她闭月羞花,可离霜花的程度不是闭月羞花,而是应该反过来,说闭月羞花就好像是离霜花一样。 离霜花有着出世的美貌,同样也有着脱俗的气质,据说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笑过,在江湖人士的心中离霜花就是那谪仙一样的人,是只能远观的。 如果央鸣看上的要是离霜花,那么还真是有点难度,但要追另外两位也是同样的...或者说在此之上的困难。 介绍第二位之前首先要从当今皇上说起。当今皇上是个小娃娃,摸约和司空白差不多大,这倒也没什么,从古到今有了太多少年天子,但是这位天子,应该被称为“顽童天子”。因为他真的太顽皮了,比平常人家的小儿还要皮上几分,他在朝堂上做的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一直是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而还有一个话题,便是当今的皇太后,也是第二位绝世美人,不过由于她自己有着比美貌更抢眼的风头,以至于没见过她的人只会记住她的铁血。 当今皇帝并不是太后的儿子,上任皇帝薨的早,太后年轻美貌,也没打算带孩子,因为她的心情完全就是统治朝政,并且统治的十分出色深得民心,按理说皇帝年幼,太后代理本就是应当,但这位太后的政绩太过出色,举国上下几乎都达到了千年难遇的大繁盛,不说百姓,就连众臣都多次联名上书希望太后登基为王,顽童皇帝也支持这样的做法,毕竟他一心只想着玩乐,就连每天走形式的上朝他都觉得累。 但是太后并不乐意,她非常沉醉于自己“控制傀儡皇帝的幕后黑手”身份,乐此不疲的扮演着一位阴谋家,和并不存在的敌人耍心计,即使所有人都对她当女皇一事毫无异议。她的聪慧和政治手段使得国泰民安一片祥和,所以人们想起的常是她的丰功伟绩而不是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第三位美人比较年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江湖中人的审美居然不如往常,将这位年仅六岁的小娃也给评了上去,她是诤谏山庄庄主、天下第一铸剑师唐仁的幼女,唐画。据说这唐画长得粉雕玉琢目如点漆,眼睛里总像是散落着星辰,漂亮的不得了,甜甜一笑,能笑的人心都化了。黎尧是比较支持这位第一美人的说法,才多大的年纪就出落的如此容貌,要是长成了,想必又是一位离霜花,或是更胜离霜花的人物。 “公子想必曾听闻当世赫赫有名的三位美人。”他准备让央鸣选择一位他自己喜欢的类型,然后带他去见。 “略知一二。还有,你直呼我名便可。” “好,央兄爽快。不知这三位中,或是其他美人,可有你中意的人选?” 央鸣想了想,回答到:“若只据风言风语而判,并无中意。” 黎尧刚想说话,便看见大门之外传来少有的喧闹声,然后是一拨人两两抬箱鱼贯而入,俱是穿着家丁衣服的汉子,看似头头的一人指挥后来人将箱子一个个小心放入院中依次排好,事毕后又指挥着他们站成一排,然后深深对着央鸣鞠躬:“大少爷!” 黎尧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排场,高老庄的地方可不算小,而院子里已经堆满了整整齐齐的红色大箱,上面还扎着喜庆的红布花团,活像是来上门提亲的。 “央兄,这是...?” 央鸣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解释道:“这是我家的下人,家父也愿我能早日找到意中人,便派了家丁带了聘礼来,叫我有看中的,就给人家送过去,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他们几个也能助上些许。” 那些身材壮硕的家丁注意的黎尧在观察他,一抱拳:“除此之外还有两辆马车,六辆驴车候在不远处的客栈!我家少爷该是会在此地住上一阵子,还有什么要采办的,您尽管说!” “没、没什么...”黎尧很不习惯院子里突然满满当当的,而且站着这么些人,更何况长绳上还晾着他的裤衩。 央鸣对院子里的人一挥手:“都回客栈吧,在这也拘束。” 为首的人再次行礼:“少爷,老爷说了,怎么的也得留下两人来侍候在您身侧。” 央鸣看向黎尧:“若我在此住下,敢问高老庄可有空房容得下两人?” 家丁甲说到:“能有个墙角挡风便成!” “有的有的,”黎尧回答道,“高老庄空得很,南边不少房间。“ 家丁乙:“我们一间就够,轮流换班守夜!” 这还是黎尧第一次看见大户人家的贵公子,等到都安排妥当下人退下之后,他才问道:“敢问央兄,贵府名号为何?如此手笔,想必定是名门望族!” “并非如此,只不过是散落的小姓。” 看来他并不想说,黎尧也就没问,不过姓央的大户人家,他在这蒲城还真没听说过,但这户人家也挺开明的,他还以为这些个条件优秀的公子都得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联姻呢。 啊,对,他这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央兄,我是打算先带你去见见这三位美人,但你既然无意抉择,那便从离霜花开始,可好?” “我只为完成心念,依你主意便是。却不知这离霜花,要如何才能见到?” 黎尧略有些得意的一抚掌:“离霜花是那魔教教主左护法,常年留守在魔教本营阵地天泣谷。而教主天泣明,又和我们的掌柜,哦不,庄主,有着交情。” 第95章 章 回九十二魔教 黄泉这次出门,就是因为要和天泣明去游历,说到那天泣明,就不得不宕开一笔稍提那魔教之事。 江湖上向来分武林与魔教两大派,自古争执不休,可是这个魔教和武林却没甚分别,少林的苍生大师曾云,武林为众,魔教单,称之魔教,仅因脱颖武林。 也就是说武林是一个联盟,而魔教基本上只会是一个大帮派,论单个,魔教比武林中的任何一个帮派都要强大,却被组成联盟的武林一直讨伐,这不过为了平衡势力而自然产生的局势。因为太后的功劳,天下很平和,连带着武林也很平和,武林之中首推少林,苍生大师便是这届的掌门,也是武林中声望最高的长者,他对魔教的观点传播的很广,还出了《论江湖中两大意识形态如何和平共处》一书,书中的表述都是白话,也很有道理。 苍生大师说,魔教也没害人,不过是修炼的方法有走火入魔风险,挂掉和疯掉的几率高了一点,就像炒股,高风险高回报嘛。你个人喜欢滥用能力,怪集体干嘛,集体有错吗?方法有错吗?杀人工具有错吗?罪其人不罪其刃懂不懂,啊?看人家厉害就挑人家的刺扩大人家的缺点,这是病态的心理...噢,病态就是不正常的意思。我们应该像强者学习,不要老是自家打来打去的互相拖后腿都得不到进步,懂嘛!不要恶性竞争,懂嘛! 虽然这本书里有些词大家并不理解,但是大家一致认为诸如“炒股”、“跳槽”一类的词汇是晦涩的的佛经用语,纷纷对又能高深又能通俗的大师充满了崇拜感。在大师个人魅力的领导下,武林更加祥和,武林和魔教两方不仅加深了友谊,也加深了交流互通,时不时的就打个友谊赛交流赛,两方下山游历的弟子若是遇见,还经常互相帮忙。 天泣明这个魔教教主本来的任务是称霸武林,但是在这种无分正邪时代背景下,他也没什么事情,最大的爱好就是到处游历,帮派基本上都交给了左右护法打理,比如说旗下的产业链、魔教特色旅游风景区、和武林的联谊等等琐事。 天泣谷是总所周知的人间仙境,魔教接受大师的建议,利用资源,不仅收费开放部分地方,还能让来人领略“邪恶惊悚”(广告语)的魔教风采,杂耍班子们表演着各种恐怖的砍头、杀人场景,还时不时的会冲游人邪佞一笑,展现古代最纯正的“魔教”风情。 苍生大师很满意他自己的建议被采纳,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不仅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种保护传承,顺便解决了杂技表演者的就业,骇人听闻形象的树立也很有助于强化民众的善恶价值观,以正世风! 大师不亏是大师,说的尽是人听不懂的佛法。 普通人是只能进入天泣谷的开放部分,要真正的进入魔教,是要经过很多关卡的,那些护山的机关精巧无比,若没有专业的引路执事,根本没法进入。 关于这些,黎尧基本上都是从司空白那边听来,司空白比他待在高老庄的时间更长,知道的事情也更多,据说天泣明还曾在高老庄住过一段时间,和他的右护法分红叶一起,分红叶给了他一片小红叶,说是能凭借着红叶进入天泣谷,而那片红叶,早就在一次打赌中落到了黎尧的手里。 没想到这次还就真的要用上了,可能世上还真有缘分这种事情。 央鸣:“未能一见贵庄庄主真容,有些可惜。黄泉阁下最近在江湖上风头大盛。” “呃...也就那副模样罢了,两只眼一个鼻子...”黄泉长得确实挺不同,一头金毛,蓝眼睛,真像个妖怪,要不是看的习惯了的人第一次看见肯定要被吓一跳,“只是发色和瞳色稍异于常人,是娘胎里带的毛病,除此之外并没什么。” 既然已经确定了要去见离霜花,也就没什么理由再拖延下去,毕竟是自己第一次接单,就算难度再大,黎尧也希望自己能尽心做好。央鸣派家丁回家收拾自己的行李,黎尧也回屋准备带上自己的衣服,外面的裤子半干不干的,就放在那边算了,回来的时候再收,因为这蒲城基本上不下雨,虽然总是多云,缠缠绵绵的没个痛快日子,不过拜此所赐,天气到是很凉爽。 他从柜子地下翻出自己的衣服,都是很普通的款式,他又不是公子哥,不穿袍不穿衫,顶多就是对襟褂和阔裤,偶尔还打着绑腿,看起来就像个武夫。 虽然他一点武功都不会,却喜欢这样装模作样的穿,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像个习武之人一样在头上绑白色飘带,在院子里和空气比划比划自己的花拳绣腿。 或许是因为自己想变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就算那些真正的强者都穿的很好看...当然了他还没成为强者,只是在成为强者的路上而已。 黎尧建好自己的衣服团巴团巴打了个包袱,找了根小棍,一挑就走了出去,门外的央鸣正在看着他的家丁们布置马车,马车整个看起来就很大很气派,里面铺满了软垫,桌子上还放着瓜果点心还在座椅下各摆了一只小桶,而那马车之后还有一辆更大更长的、被棉被紧紧包裹起来的车,就和货车集装箱似的... 嗯?货车集装箱是什么? 黎尧被这个突然跳进脑海的形容词困扰了,家丁甲看他一脸疑惑,解释道:“这是凌屋,老爷特意叫我们带上的。” “什么...凌屋?” “里面装的都是冰呀!虽然蒲城很凉快,总是没太阳,到了外面可不一定!”家丁指着马车里的那两个小桶,“那就是用来装冰块的,怕少爷热着。” 冰!这得多贵啊这!黎尧看着后面那辆车的眼睛瞪的老大,能用的起冰的,那绝对是有钱又有钱。且不说要在冬天储存巨量的冰块要多费人力,就是保持着不化也非常费心思,哪怕就是皇宫里的皇帝,也是只后面侍女扇扇子的程度罢了! 这种绝对的奢侈消耗品居然有这么一大车,这比满院的聘礼还让黎尧惊讶。那些家丁已经将东西都搬置妥当,请黎尧和央鸣上车。 央鸣穿的很飘逸,再看看黎尧,穿的还不如家丁的好,不过那些家丁并没有因此而怠慢他,一样恭恭敬敬地请他上去,他们自己则留下一部分留在高老庄看护聘礼,一部分乘着驴车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 黎尧坐进马车之后自己也觉得格格不入的,身上的衣服什么花纹也没有,发着一种被洗过很多次的黄白色,脚上的布鞋是司空白让他娘给他做的,很耐穿,也很朴实,和底板上都刻着祥纹的马车一比,真是云泥。 但他只是觉得不搭,并没有觉得怎么不自在,关于这点他也很惊讶,就好像自己已经见过很多世面了似的,心里很有底,也很自信。 明明连蒲城都没离开过,这难道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在安静的小空间里和陌生人独处一点也没让黎尧感到不舒服,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聊,便掀开了帘子稍往外看了看,此时车夫正好一扬鞭,马车动了起来,黎尧一个没扶稳,差点冲到地上去,幸好央鸣伸手扶了他一下。 “好险...”黎尧吓了一跳坐会自己的位置,问道:“多谢央兄。” “对我大可不必如此拘谨。” 黎尧也这么觉得,就直接问了:“凌屋巨大,若是被歹人盯上,只十来个家丁,是否会出现纰漏?” “多虑,他们俱是身手敏捷的习武之人,对付一般的盗匪绰绰有余。” “央兄也有习武吗?” “和家姊学过,稍会一点拳脚。” 他本来只是随便找个话题,毕竟央鸣看上去书卷气很重,不像个习武之人,这倒不是随便判断的,之前在给契约书滴血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央鸣的手很好看,更重要的是没有一点老茧,确实不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 “令...令姊?”习武的女子自然不少,可是央鸣的家境这么好,他的父亲自然也会给他请最好的武师,莫非他姐姐是江湖上的某位顶尖高手,比那些能请到的武师还要好? 要说江湖上有名的女豪杰,自然不少,但武功非常之好的,一般人首先要想到的就是离霜花和分红叶这两位护法,据说两人的武功仅次于魔教教主天泣明,尤其是分红叶,她是拳师,攻击之前会撒一把红叶,这倒不是为了障眼或者是迷惑敌人,只是单纯的装饰一下打斗场面,但可怕的是,她从没有过一次战斗是在红叶落尽之前还没结束的。 “敢问令姊可是分红叶护法?” 央鸣摇头:“并不是,家姐行事低调,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 这家人可真够神秘的,但黎尧更感兴趣的是央鸣的武功:“央兄,我十分想学武,你看我资质如何,是否还能成一代侠客?”说着,他还把手伸了过去,很希望央鸣一把脉,然后就说他骨骼清奇是百年难遇的苗子之类。 “这...无需把脉的。”虽然这么说,但央鸣还是拉过他的手,细细的看其指腹掌心纹路:“学武讲究先天和后天,后天也分时段,有所成的习武之人,莫不是从小就苦练,长成了才习武,首先,韧性就不足。” “韧性?” “对,就下盘来说,韧带未伸,再伸已晚,若要强制让韧带长长,只能一次次撕裂再让它长好,几次下来,才能变的长些...你的命相挺不错。” 还要撕裂韧带?黎尧一哆嗦,收回了手:“那我岂非无缘变强?” “倒也不是,现在练起可行,只不过小有所成的时候,武者的衰老会比习武的健体之效更甚,况且还须劳作,哪有时间如孩童一般心无垢时无约的习武?” 这样啊...果然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容易的事情,黎尧心有不甘:“那...江湖上会不会有什么能让人进步神速的武功?或者是什么传承...比如说十年二十年的功力?” 第96章 章 回九十三大师 央鸣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浅淡的笑着。 就算他不说黎尧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叹口气:“我早该晓得天上不会掉馅饼......” “每时段自该顺应每时段的规矩,你年幼不再,大可另寻他事,何必拘泥为侠客。” 黎尧低下头,看着脚底下壁板上的那些纹路,马车很稳,一点不晃。 “可是为了万人敬仰?” “并...” 央鸣打断他:“扪心自问。” 黎尧沉默了一会。 黎尧:“并非如此,我只是不想再依靠旁人,我想自力更生,不再受人摆布,现在...我太弱了。” “如此,倒并不足称侠。” “或许吧。我没那么大的心胸,能护住自己和一两个人,也就够了。” “你喜欢安稳。” 黎尧抬起头来:“央兄说的很准,我确实喜欢那样。” 央鸣:“若是找到了我的伴侣,我也愿与那人找个风景秀美之地,不问世事,隐居一生。” 这话实在熟悉,就好像什么时候也曾听过似的,或者说自己也曾这么想。 “私以为央兄是懂我的。” “能遇到投机者,自然好。” 又无言。 马车外是驳杂在一起市井之声,买包子的吆喝、喝稀饭的呼噜、买菜卖菜的争吵、刚开门的店家往路上泼水、小童的嬉闹、还有分辨不出的乱糟糟的动静,都混在一块,闹哄哄的,热闹朝气。 而马车里是凉爽昏暗的小空间,那些声音包裹着马车,显得有些虚,有些幻。黎尧听着,感到莫名高兴,就好像过年的时候,去买对联和胖娃娃的贴画,远远看见摊子上一团红,心里就暖起来。 马车一路的前行,声音也在变,出城之后,外面就只剩下了鸟鸣或者是车夫偶尔驱马的声音,黎尧渐渐的也就睡了过去。 醒来是因为马车停了,家丁们张罗着挥撵驴马去厩里安顿下来,他掀开帘子一看,不知道已经到了哪个城,不过看着四围都很热闹,街上来往的人也多,想必是离蒲城不远的大城庄,出云。 家丁乙给他们打开门,放上脚蹬子:“少爷,已是晌午了,请下来歇息。” 下了车,黎尧一望那客栈的招牌:王二客栈。 想必掌柜的叫王二罢...正想着,店里便迎出来胖掌柜,满脸掬笑:“贵客里面请!” 他们的马车那么气派,家丁也训练有素,掌柜的自然怕怠慢了,将央鸣和黎尧一路迎上二楼后,征求了几样菜色,才退下了。 虽说是二楼雅座,但并不独立,顶多就是人少点地方空点,连一楼的对话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小二很快将饭菜端上桌,大概是没见过央鸣这样的,不由得说了一句: “我还真是没见过公子这么好看的人!” 央鸣大概是习惯了,并没什么反应,倒是黎尧回问他:“来你这儿的天南海北的人都有,难道就没见过长得更好的?” 小二弓了一下身子:“瞧您说的,我真不是奉承啊,公子这般的人物,我是没见过,一楼的那些食客马上肯定要议论,您自己听就知道了。” 黎尧第一次看见央鸣的时候虽然也很惊艳,可更多的是熟悉,也就没意识到他有多出众,他又拉住小二: “对了,再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您说。” “你们的掌柜是叫王二吗?” “叫王悦来,排行老二。” “那为什么不叫悦来客栈?!” 小二看着他异常激动,有些迷惑:“为什么要叫悦来客栈?” 对噢,为什么自己强烈的觉得要叫悦来客栈呢? “因为比较...顺口...没事了,你下去吧。” 小二应声下去。一阵子,楼下果然传来了议论声: “刚刚那是谁?” “不认得啊!” “此等风度,怎会是无名之辈?” “那人身旁短褂的小子可有人认得?” “一点筋肉也无,却敢如此打扮,着实不好猜。” 一点筋肉也无的小子黎尧:“......” 楼下议论了一阵也没个结果,直到有个大汉猛地拍桌:“都吵吵什么!” 听那语气,是个爱抢风头都性子,果然,在吸引了大家注意之后,那大汉又说:“管他谁谁,长得好看又如何,哪比得上天泣明、承彻之辈!” 有人说:“要是单论长相,也未必......” 大汉一听,立刻截断那人话头:“愚见愚见!那两位是何等人物,一位是魔教教主,一位是武林盟主,那都得流芳百世!” 瞧瞧,这世道里魔教教主已经被洗白的不能再白了,都要放在武林前面去说。 旁人附和道:“那确实。二位武功天下顶绝,但要我说,我最佩服的人却不是这二位,是苍生大师!” 此言一出,大家皆是心头愉悦,仿佛被夸的是自己似的:“大师何等人物,那是万世难得,有事我常想,若无大师,这江湖会乱成啥样子!” 瞧瞧,这大师地位也太超然了点,已经在民间掀起了狂热的个人崇拜主义。 那大汉兴致勃勃:“大师的著作,我每本都翻来覆去的看,为了学字,还跑去学堂和娃娃一起听课,那教书的穷酸书生,本来我俩互看不顺眼得很,现在,我可是真佩服他,关系可铁了!” 旁人道:“用大师的话来说,你们这是通过交流,加强了友谊、互利互惠、双赢发展!” “对,提现了大师所提倡的和平共处三项原则精神!” “社会分工不同,你之前对人家产生了职业偏见,可得好好给人家赔不是!” 大汉挠挠头:“哈哈,我给他送去一本《论持久农作——可持续发展白皮书》,一同探究,现在我俩好的和亲兄弟似的!” 黎尧听着话题一跑再跑,最终围绕着苍生大师展开了热烈研讨,心里满满的违和感,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大概是那些佛法术语都太高深,他没接触过,不懂罢了。 他看着表情平淡的央鸣,问道:“众人都推崇那二位的武功,却不知与央兄相比,孰强孰弱?” 央鸣低头吃菜:“苍生大师有云,比武如高考,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没个定论。” 怎么连你也满口都是苍生大师啊...“不过,高考是什么?” “据说是种劫难。” 这大师还真挺有意思的,若是有机会见上一见倒是不错。 央鸣随意地看了一眼:“若是你想见大师一面,今晚便可。” 啊?! 黎尧慌忙把嗓子里的菜咽下去,哽的有些疼:“你怎知我心想?我真能见到大师?” 央鸣放下筷子:“你的心思全在脸上。今晚本来就会在东山寺借宿,而苍生大师正暂住在那里与东山寺主持讨论佛经。” “但想见大师的人不是很多?我们轻易便能见到?” 央鸣没解释,只是简短的给出了肯定答复: “能。” —————————————————— 当晚,东山寺半山腰。 东山为五山之首,险峻难登,况且为证心诚,来者无论身份,都得独自拾级而上。 已经爬了很久,却才到一半,虽说那台阶平而缓,爬到现在也是累人,回头望去,宽阔石阶一级级依次浮出,最后隐没在宛如深渊的山雾里。 往上望,银月清辉,夜凉如水,撇去家丁们手中的灯笼不谈,仅仅是月光就将一切都照的通亮,夹道的树很是繁茂,在往上,隐约能看见一座略显突兀的塔形,塔顶不知有什么,星子一样的闪着光。 在这种情景下,走上一阵子也挺闲适,不过双腿真是累,若不是东山方圆几十里都是软泥草地,不宜住人,半个村落也无,他们也不必来山上借宿。 唉,运动运动也好,起码睡得香,这么想着,黎尧勉强又走了一段,总算是走到了山上,看见了庙宇。 一行人本可在日落前上山,却不想黎尧是个没练过半点武功的,走的实在慢,他自己浑然不觉,并不晓得旁人都在迁就他。 他在寺外撑着膝盖喘气,家丁上前敲门,对小僧表明身份。 黎尧喘匀了气,一抬头,有些眼花。 他瞪大了眼。 不...不是眼花,寺庙一间房子的屋顶上,确实坐着一个人。 一个...白衣飘飘,形态散漫的人,面对的月亮,看上去十分有意境。 “少爷,请进吧。”通报完毕后,家丁请他们进去,黎尧方才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进去。 刚刚离得远,只能看见个大概,他生怕什么“再回神,人就不见了”之类的,而且那间房应该就是进门之后的第一个...... 对,没错,他看见了。 面前一排房子的屋顶上,有一个对月而坐的人,那衣服也不是白衣,是被月光映衬过度的褚色僧袍,那也赫然是个剃了发的僧人,整个头型和线条都是那么的漂亮,恰到好处的弧度和比例看上去就像涂抹了灰色的白描画,而向月面的皮肤又是那么通透明亮。 是个瘦削的人,宽大的袖袍被夜风后褪,露出一只搭在屈起膝盖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腹饱满好看。 有家丁也看见了这人,吓一跳,嘴里喝了一声,引得那人转过头来。 若说之前不过是灰色白描画,那么此时,就像是被抽离的颜色一缕缕还原似的,整张脸,都因为三抹鲜红而艳了起来。 两抹,在眼角,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怎样,那两抹红色,既像是用力过度而挣红,又像是因为受了委屈隐忍不发而激红,衬的那双狭长眼睛无端端就满是风情,说不出的妙。 而剩下的红,就显得更妙,是在唇上,只在圆润的下唇中央,来那么不粗不细的一道竖线,红的很强烈,甚至有了种坚硬的错觉,这样坚硬的红色又偏偏抹在柔软无血色的下唇上,活像是被谁用手,带着缠绵眼光并不缠绵地蘸了血,又点在那儿似的,只一眼,就能看出十分旖旎。 开门迎接来人的小和尚一脸无奈地仰着头:“苍生大师,您可下来吧,夜里起风凉得很!” 黎尧目瞪口呆的,那、那就是苍生大师? 苍生大师刚刚的造型很潇洒,但是下来的姿势一点也不潇洒,是小心翼翼扒着瓦片蹭下来的,但最后好歹强行潇洒地落了地,一甩袖袍,笑吟吟转身,那双瘦削的手合十,弯腰行了个礼:“贫僧苍生,见过诸位施主。” 黎尧回了礼,忙说:“免礼免礼......不对,嗯,大师您...嗯,我挺想见您的,但是您长得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对于黎尧的紧张,大师并没放在心上,他颇有风度的拈起不知从哪冒出的一串佛珠,说道: “干嘛一脸日了狗的表情,最近流行妖僧设定罢了。看你颜值就是个小炮灰小龙套,我才不鸟你。” 黎尧:“??” 小僧解释:“大师说话常夹杂佛法用语,请勿在意,大师造诣高,即使是我们也时常不懂。” 黎尧:“!!” 他解释的好有道理,可是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呢? 苍生大师温和有礼的说完上面只有他自己懂的话,又冲向央鸣: “这位施主气度不凡,敢问名号?” 这下大家都听懂了。 央鸣:“在下不才,小卒尔尔。” 大师一脸思索:“看样子有可能是个boss啥的......打死就能触发个啥新剧情...” 但他并没纠结太久就反应过来: “啊,几位远来至此,想必甚是劳累。还请随我来后院安顿,再叙不迟。” 第97章 番外3.5分手 每一届学生里都要有几个风云人物,黎俊虽说不是那种很会来事的,也不是什么学生会的干部成员,但是他人如其名,倒也广为人知。 对,就是俊。 白净俊秀,个子高挑,还不怎么喜欢说话,成绩也拔尖,这在乌烟瘴气的高二里简直就是高岭之花,无论是本班也好理科楼也好文科楼也好,都很出名。 让他更加出名的是一场打架。 文科班向来事儿多,有个高三的女生,家境蛮好,长得也好看,重要的是敢穿学校明令禁止的衣服,什么黑丝啊热裤啊亮片小吊带啊,什么暴露穿什么,并且挑染了几根粉毛。 这个粉毛学姐在和她的第十九任男友分手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高二的黎俊迷上了,天天嚷着要追他,不过是口头上说说,但那位前男友却当了真,这个小混混对她旧情难舍,又听了旁人添油加醋的话,觉得是高二那个小白脸勾引走了自己的女票,粉毛学姐还没上门告白呢,这个十九任前男友就来到了黎俊班级门口。 前男友长得壮实,还有一个非常唬人的大花臂(虽然是纹身贴纸),剃了一个公鸡头,看上去非常凶神恶煞,耳朵上好几个耳环(虽然是无孔耳夹),眉毛也画的很厚很粗,手上拿着他们班级里最厉害的武器——也就是黑板旁边挂着的三角板——气势汹汹的趁着晚自习课间来到了高二门口。 高二那时候正在准备小高考,每个晚自习都被划分了时间看各科的书,像是政治历史的那么就是要叽叽呱呱的背。作为文科班的一员第十九任自己很清楚其实背书基本上就是在聊天,大家都很无聊,所以当天看见自己用三角板狠狠一拍门就引来了全班人兴致高昂的注视,顿觉很有成就感。 班花董姝当时正在低着头玩手机,和别的妹子津津有味的讲述他们班的男生黎俊,突然听见这么一声,消息也来不及发出去了,抬头就看见一个混混瓮声瓮气地说: “哪个是黎俊?给我滚出来!” 此言一出,不仅是她,所有人都激动了,这是要上演斗殴的节奏啊! 没有学生不期待着自己的学校里发生这种刺激事件,更别说是如此近距离的了,大部分人的眼唰地就看向黎俊的位置。 ——空的。 黎俊好像是去小店了。 “妈的,人呢?!”第十九任再次狠狠一拍门,坐在门口的是个胆小的小个子男生,抖抖索索地说:“去...去小店了...” 靠,学校小店人那么多,过去势必要闹大,而且还有年级主任会去小店门口抓吸烟的。他没办法,只好在门口装模作样地怂等,这时候事情已经在高二理科楼这层传开,不少人都远远的在看他,更有些妹子从窗户里好奇地探出头来,和旁人嘻嘻哈哈地讨论。 他慢慢的脸红了,还好是晚上,不怎么看得出来。 怎么还不来啊......他想。 又等了一会儿,拿着三角板的手都冒出汗来。 妈的...快来啊...他想。 眼看着课间都要结束了,各班的班主任都要来查了,那小崽子还没来。 十九任气了个半死,莫不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去了?然后他不敢来了? 这也倒不错,回去就说他被自己吓得不敢来,也很威风,算是赢...正想着,楼梯那边就有男生喊道: “黎俊来了!” 十九任差点要摔三角板,这都要放弃了你才来?!玩我呢! 黎俊很疑惑为什么看见他的人都很激动,他手里还拎着小店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些梅子和糖之类的零食,倒不是他自己想吃,是有女生会往他包里塞这些,他弟吃了之后就缠着他要,以至于他不得不每天都会去小店给他买一点。 小店的人实在是很多,不知道那么小的地方究竟是怎么能容得下那么多人的,密度大的难以想象,还老是有人撞他...实在是难受,他向来不怎么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他弟最近又喜欢缠着他睡觉,一想到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烦躁躁的。 十九任心里的烦躁一点也不比他少,一看见他,就立刻挥着三角板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你就是黎俊?!” 烦躁的黎俊:“啊。” “你他妈还拽,勾引了老子的女人还拽...”十九任将三角板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往他头上呼去,“看我不弄死你个......” 其实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要动手,就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罢了,不过计划之外的等待已经消磨了他的耐心,而且就快上课了,他必须速战速决。 围观的人张大了嘴,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激烈,早在等待黎俊的时候他们就互相的交流过听说过的十九任的混混故事,只觉果然不是徒有虚名,是高三最厉害的大哥。 黎俊手里还拎着袋子,看着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十九任,也没客气,单手抓住了三角板,侧着一拉,不怎么费力的就改变了袭来的轨迹,再用力一抽,将板子抓在自己手里,顺势向后一扔,那三角板就越过走道阳台,直直的从三楼掉到了地上,还好要上课了,一楼学生都进了班级,没砸到人。 众人都听见一声清晰可闻地“啪”,伸头一看,三角板已经坏成了两半。 这下子把一楼的学生也引了出来,在楼底下叽叽喳喳的喊,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十九任恼羞成怒,大吼了一声就准备给这小子一顿教训,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正规打架,平时他都是会带着一些人来的,这次想着不过是给个下马威,又是自己前女友的事情,也就单枪匹马了一把。以前在文科班倒也和别人干过仗,说白了还是疯打,使蛮劲,看谁更狠。 他满心以为自己会很轻易地就将这小子打趴——直到他的下巴被黎俊一拳打中的那刻为止。 那是个漂亮的上钩拳,不管是力道还是速度,都和教科书似的标准。当然,十九任面带不可思议的向后仰倒落地,以及周围人瞪大的狗眼也是那么的标准。 “砰。”十九任倒在了地上。黎俊另一只手里顺势被提起的袋子也重新因为作用力垂了下来。 莫名其妙...不过好像没那么烦躁了,他拎着零食回到了班级,没事人一样的坐定,就连心跳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反而是目睹了一切的董姝,看着黎俊的眼光再也不同。 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别人催促她继续说下去的新消息。 心跳一点点加快。 她颤抖着用指尖删除掉之前的那些文字,重新输入道: “...我爱上他了,真的。” 在那之后也发生过很多事情。 黎俊更加出名、追求黎俊的人也更多、黎俊在小高考的时候被女生告白了、黎俊小高考考的很好、黎俊没有参加运动会、黎俊和自己告白了。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那一天还是很激动,董姝想。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或者是刚经历过一场考试,她还记得老师对他们说,小高考之后的他们虽然还是高二,但是其实已经是高二的名字高三的节奏,她还记得她看了一眼黎俊,黎俊课桌里放着一个手办盒子,sq的,要是平时,她一定会对买手办的男生反感,但是如果那个人是黎俊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一点非常可爱。 自己还真是无药可救...不过这样的感觉很好,就算是高中只能远远的注视着他,也很好。 她带着一种疼痛青春文学小说女主角的伤感,自我陶醉地看着黎俊,看着那个少年拿出了那个手办盒子,看着他叹了口气,看着他站起了身,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来,看着他看着自己,说: “做我女朋友吧。” 眼前的少年皮肤白净,一双桃花眼不复平时的冷漠,而是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对,只有自己,她能看见他眼里的自己是那么的不知所措,就像是被惊吓到了的奈良小鹿。(董姝视角) 黎俊皱了皱眉,或者是自己说的话太突然,董姝迟迟没有反映,傻在了那里。 “算了,当我没说...” “我愿意我愿意啊啊啊啊啊!!!” 那天,想必整个楼的人都听见了她声嘶力竭的声音。 (以下董姝视角) 这世上总有些是无法准确描述的,比如说初恋。 所谓初恋,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被自己一直都喜欢着的人告白了,这种事情,本该是很好的... 本该。 他是那样的一个少年啊,那样干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和他的白衬衫和黑挎包,宽宽的黑色带子绷在肩膀上,他手腕上的那款黑色腕表,深色的皮带和银色的方扣,不管是哪个细节都很帅气,很淡漠。看着自己的时候,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却又像是在透过自己去看另一个人,那么的疏离。 为什么招惹我的是你,向我告白的是你,而对这样毫不在乎的,也是你? 明明是得到了你,却又像是,失去了你。 对我的要求,你总是答应,你陪我去奶茶店,你陪我去咖啡屋,你答应给我发晚安,你也倾听我的讲述。 但不对劲,我能感觉的到,你并不是真的喜欢着我。你的人在我身边,心却在另一个女孩身上。 我每次问你是在想着谁,你都会从惘然中回神,然后告诉我只是在想你的弟弟而已。 我自然知道你是在骗我,为什么你从不告诉我她是谁?我知道自己可能比不上她,但是我会改啊,改成你喜欢的模样,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询问你那个人的事情,如果你还是回避,那么,我也只能放手。黎俊,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如果你对我毫无感情,那么我一味的捆绑住你也没什么意义。 我在赌,我赌你是有点喜欢我的,就算是一点点,也希望你能...... (以下正常视角) “黎俊。” 听见董姝在喊他,他抬起头来。 “怎么了?” 今天是他们交往一个月的纪念日,说真的这一个月他觉得厌烦无比,不过他自以为应该是个还不错的男朋友,基本上她有什么要求自己都会答应。一开始想谈恋爱就是因为想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弟弟身上分散掉一点,但是现在不仅没有分散,而且还加重了负担,自从知道他有了女朋友之后,他弟就显得不怎么对劲,时不时出状况,比以前还要让他操心,自己的女朋友要求也不少,搞得自己焦头烂额。 董姝握着奶茶杯子的手不露痕迹地收紧:“你又在发呆。” “抱歉,最近事情有点多。” 董姝狠狠咬扁了吸管末梢:“你是不是又在想别人。” “嗯,我弟弟最近......” “你弟弟,又是你弟弟!”董姝的情绪激动起来,“别再说这种谎话骗我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 她伤心地用手捂住了脸,眼泪瞬间就从指缝里流出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着别人吗...” 女朋友这样时不时的闹别扭也是一种日常,黎俊叹了口气:“真没有,你听我解释,我弟弟他......”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黎俊:“噢,那我不说了。” 董姝:“你看你都不解释了,你果然一点都不喜欢我!” 黎俊:“其实是我弟弟他最近...” 董姝:“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黎俊:“.........” 那个时候妈的智障这个词还没有流行。 奶茶店的人不是很多,员工在柜台后面偷偷地张望着这对高颜值小情侣。董姝哭的梨花带雨,抽噎的人心都软了,黎俊有时候有点烦她,不过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是得宠着的,就耐着性子安慰她:“别哭了...我没有喜欢别人,真的。” “你还骗我!你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你明明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我不是刻意去想的...不自觉的就会...” “刻意的还算什么喜欢啊!”董姝一抹眼睛,“你看,你自己都说了,会不自觉的去想她,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不,我对他没那种想法,你听我...”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 “你看,你不说话了,你默认了,你就是喜欢她就是喜欢她!” 黎俊叹了口气。 “你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她,会想让她开心,总是为她着想,有时候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自己为她付出的其实已经多的不正常了,你却还狡辩说不是喜欢!” “你说的...嗯...那样的就叫喜欢吗?” “当...呜呜呜呜...然啊...因为我就是...这么的喜欢你啊...要不然你以为我一个物理白痴为什么会选理科...我、我...” 董姝越哭越伤心,想到自己的那些付出,以及单方面对感情的维系,心里真是委屈的要命,她越是说着,也越是明白黎俊确实很喜欢那个女生,因为不止一次在约会的时候,黎俊会因为那个女生的电话撇下她一个人急急匆匆赶走。不过、不过她也喜欢黎俊啊,凭什么...凭什么黎俊喜欢的,不是自己呢? “我不是很懂,不过他对我来说,比你更重要。” 黎俊的这句语气很认真,董姝捂着脸,从指缝中看着自己男友的脸,心里一阵悲凉。 “好啊...好啊...看来我不过成了促进你们感情的道具...你说,”她抬起脸,“你当时突然会追我,也是为了她,是吧?”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是黎俊很清楚直接说出来她一定会很伤心。 看着黎俊的反应董姝便明白了,她咬着唇,无声地在笑。 本该醇雅动人的微笑,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绝望。(董姝视角) 两人一时无言,打破这份寂静的是黎俊的手机铃声,那铃声是为了某人专设的,很欢快明朗,董姝一听就知道是谁,立刻变了脸色,威胁道: “黎俊,你要是敢再扔下我,我绝对会和你分手...绝对!” 就算自己再喜欢黎俊,也没有贱到要留在他身边让他一次次的伤害自己。 黎俊按下接听键。 “嗯,和董姝在一起呢......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今天真的忙。” 董姝连眼泪都来不及擦,紧张地听着黎俊和“那个女生”的对话。 黎俊:“不可能,我不会回去的,就算你真的摔断了腿也给我自己爬去医院...别哼哼唧唧!” 看见他态度坚决,董姝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默默地鄙夷那个小婊砸,为了骗走她的黎俊,真是什么招数都能使出来! 黎俊:“我不信你...喂,别——你...” 董姝的心又悬了起来。 黎俊:“别骗我,我告诉你这次我要是再发现你骗我,真的,你死定了...” 董姝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黎俊挂掉电话之后,表情立刻变得抱歉。 一阵疲惫涌上心头,董姝也懒得和他计较了,挥挥手就当告别,也示意他要走就赶快。 虽然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当看见他义无反顾离开自己的时候,心里真的好难受。但是也到此为止了,能与黎俊相处过一段时间,也算足够。 那一刻,董姝突然觉得自己对黎俊的热情又回来了,觉得这样喜欢着别人的他也很有魅力。或许自己喜欢上的,并不是黎俊,而是喜欢着黎俊的这个状态...哈,这种事情谁知道呢,能够确定的只是自己真的......失去了他。 此时的黎俊到是没空再想那么多,他跨上车飞快的往家赶,那个小崽子说自己走楼梯上摔断了腿,也不知真假,在电话里鬼喊狼叫装模作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基本上自己和董姝每次出来约会都会被黎尧远程搅黄,他弟总是会用各种理由骗他回家,估计这次也不例外吧。 不过就算是一点点的可能性,他也赌不起,就像是他和董姝说的那样,弟弟和女友,并不是谁比谁更重要,而是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赶到家之后他赶忙小跑上楼梯,这个月不知道第几次慌慌张张地开门。 开了门之后,室内的冷气立刻扑面而来,黎俊便知道了,这小子一点事都没有,又是在耍他而已。 果然,听见开门声,黎尧从沙发背后露出头来: “黎俊,你回来啦!” 他疲惫地把钥匙往玄关上一扔:“你不是说腿断了吗,我也和你说过,如果你没断,我就给你打断。” 黎尧对他哥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依旧笑嘻嘻地:“今天的动画真的很好看,我怕你错过了!” 黎俊换上拖鞋,走过去一看,他弟的两条腿完好无损地翘在茶几上,连一点淤青都没。 他叹了口气,就因为这厮的搅和,他在刚刚失去了自己可爱的女朋友。 看着他哥居然没有像以前一样发火,黎尧心道不好。 果然,他哥冷静的走进房间,冷静地拿出前几天买给他的星野琉璃手办,然后,当着他的面,冷静地 掰断了萝莉的头。 第98章 章 回九十四铁柱 一行人绕过前面的大殿跟着苍生来到后面厢房。僧人晨钟暮鼓,生活的很规律,四下里没声也没光,小和尚带着家丁们去了偏一点的屋子,而黎尧和央鸣被苍生安排在一间院子里,不大,但是干净雅致。 苍生推开对门,将亮起的灯盖上罩子,示意两人进屋落座,想必是打扫的很勤快,就连桌上白净的瓷杯沿都看不出一点灰。 黎尧:“这里...常住人吗?” 屋子里并不是很亮,坐在对面的苍生正习惯性的要倒茶,一拎才想起是空的,便又放下茶壶,回答道:“从前有位诚心的礼佛者长居东山寺,我也是听主持说的...二位想见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嘴上说是“二位”,眼睛却是只看着央鸣,仿佛黎尧就是一个若有若无的配角,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对此黎尧到是没觉得什么,他一直在打量这位闻名遐迩的大师,对方的形象与他想象中的形象真是相去甚远,且不说别的,就是那三抹红色,就完全不像个僧人,倒像个... 呃,佛曰,不可云、不可云。 央鸣并不领情:“无事,不过是与我同行的这位想要一见您的真容。” 黎尧反应过来:“是的,因为我一路走来,所遇之人莫不敬仰大师,便想着来一睹大师的风采......” 他这话说的有点支吾,苍生楞了一下,然后慢慢展颜,白皙秀雅的眉眼都微微弯起,那两抹赤色更艳一分,橘黄的灯光在澄清妙目里波光般闪动,那样的神态又被肃穆的僧人打扮一冲,似真似幻像个书卷里化出的妖怪。 “不过是世人谬赞,”那声音低沉端正,吐字清晰,“闲来几句妄言竟被追捧至此,实在惭愧。不知这位施主是否是近来声明鹊起的黄泉阁下?”苍生又将话题引到央鸣身上去,就算是黎尧也能看得出他对央鸣很感兴趣。 “我为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高老庄名气近来确实不小,苍生很清楚黄泉是个黄毛蓝眼的,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想试探出这个“从颜值上来看一定是主要角色”的来访者,但这人不仅对自己的事绝口不提,反而对他身边那位相貌一般的很是上心。 奇怪...不对! 苍生的脑海里立刻有如名侦探般划过一道闪电,同时“咯噔噔!”的bgm也应景出现——莫非,莫非那家伙是易容的,带着□□?! 对,这年头很流行是废柴性格但亲和力很高的主角,比如吉井*久也好沢田*吉也好塔*米也好朝*纯一也好樱*集也好....... !!! 他觉得自己真相了。 虽然那好像是acg流行的元素,但是在这个魔王都穿越到江湖来的操蛋世界里,又有什么不会发生? 这么一想,他对黎尧的态度好了不少:“还敢问这位施主的名号?” 黎尧想了想:“我不过是在高老庄,跟着我们的掌柜做点事。” 果然如此。苍生继续试探他:“原来施主便是高老庄的人,却不知那位黄泉掌柜是否...真能助人成念?“ 黎尧点点头:“确实,可前提须得有缘。” 苍生喃喃道:“不,这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悖......我真的不想相信这些唯心的事情...” “什么?” “没什么,”苍生摆摆手,“以前考公务员考傻了留下的后遗症......我是说,这世上竟真有缘分一说,当真奇妙。” 黎尧也渐渐的习惯了大师这种即兴夹杂高深经文的说话方式,虽然每次听见还是会觉得怪怪的。 “对了,我想知道大师是从何处所知的那些道理?有些竟说的那么准那么妙,实在让我佩服不已。” 苍生:“过奖过奖,公务员红宝书上写的。其实小僧还有很多想法,但是考虑到要结合时代实际,很多举措都没法施行,要不然我还在这里和你们bb什么,早就权倾...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黎尧听的云里雾里的,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还有很多手段没用出来,心里更是敬佩。苍生看着他充满崇拜感的小眼睛,心里也有点得意,总之是唬住了这个身份不明的角色,不过再说下去可能会露馅,触发“被人发现倪端最后跌下神坛”这个be线可就不妙,平时他也总是保持着和别人接触的时间,说话更是点到为止,这很有助于营造他的高深形象。 想到这,苍生用自己蹩脚的演技蹩脚地打了个蹩脚的哈欠,真的很蹩脚,要是他自己能看见的话,他大概会用一句歌词来形容。 “像没天赋的演员,观众一眼能看见。“ 不过他自己看不见,而看见了的观众也都会很配合他的表演,黎尧也不例外的心理神会: “天色已晚,大师想必是倦了,还请回去休息吧。” 苍生顺坡下驴:“日日诵读经文,确实有些倦怠......二位明日还要下山赶路吧,可是打算去那天泣谷?” “正是如此,”看着苍生合掌起身,黎尧也拉着央鸣站起来,将他送到门口,“大师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并不知,若是得空闲,我也能跟二位去那仙境看上一看,”苍生推开门,想了一下,最后加上了一句将自己形象再次升华的话: “若不是俗事缠身,我也倒真愿独自隐居山中,一心皈佛。” 黎尧的反应很配合:“大师的向佛之心真是——咦?” 那推开的门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黎尧伸出头一看,是个青衫的小童子,被门撞到了脑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红着眼,但是一声也没哼,表情看上去凶的很,好像要吃人。 苍生吓了一跳:“铁柱?” 这名字!好啊狗蛋,你有弟兄作伴了! 嗯?狗蛋......是谁? 苍生看他一脸疑惑,一边出去将那个孩子扶起一边解释道:“这是寄养在少林寺里的铁柱,平时和我亲的很,看我没回房,大概是躲在门外偷听来着...疼不?“ 那小孩被苍生拉了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灰,脸上一直保持着要吃人的表情,对此苍生倒是不以为意:“这孩子平时对人就没个好脸色...你疼不疼啊,说话!” 铁柱一把推开他,赌气一样地跑了。苍生只好无奈地和黎尧作别,跟着小孩离开了院子。 黎尧回到房间,注意力却依旧在那个冒出来的“狗蛋”身上。很熟悉,但是狗蛋究竟是谁? 这名字也真是傻,也不知是谁取的。 一直到和央鸣分别在不同的房间睡下了,他还是在想着这个土气名字。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会叫狗蛋,那么会是什么样的人? 会很善良?很为别人着想?会有很好听的声音和...有时候说出很气人的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黎尧站在无数浮浮沉沉的光屏前面,那些光屏以他为中心辐射状地散开去,数不清数量也看不见尽头,而没个光屏上面都是以不同人物为主角的第三视角,比如一个婴孩,一位少女,一名长者,这些画面无一不在按照时间快速推移着,就好像是无数被加速了的人生。 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生里,有一面光屏便显得格外特殊,倒不是因为精彩,只是因为,那是个被暂停了的画面。 他的目光只停留了一阵,那光屏便自动切换到眼前让他看的更清楚。 是一个人倒在血泊里的场景,想必就是这个光屏的主角,是个面容模糊的少年,身前停了一辆略有凹陷的轿车,车门已经被打开,露出车主焦急而惊慌失措的脸,四周是一些被吸引了注意力的路人,表情各异地看着这个车祸现场,还有家长捂住了小孩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黎尧能想象少年看见的场景,那会是很漂亮的蓝天,飞机拖出的航迹云长长的,末尾已经糊了。 “这次的任务还真是麻烦...麻烦的要死。” 黎尧听见“自己”用完全不同的、低沉好听的男声说道,然后又看见自己伸出了手伸向屏幕,而指尖与屏幕相碰的那一瞬间,血肉组成的身体就好像数据化了似的,分解成无数的淡蓝色字符融合进表面变成旋涡的屏幕,瞬间,“自己”就不再拥有实体,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些字符串好像在重新排列组合,宛如是将身体数据化,然后重新组织成一段繁复命令,那段命令编成的瞬间就开始生效,眼前已经从二维变成立体的场景里,血泊里的少年也化作了一串字符,并且和“自己”组合在了一起。 或者说,是自己剩下的意识部分,嵌入进了少年的脑中。编入那瞬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战栗感,如果心脏还存在着的话,那么它一定是在狂跳着,那种要让人绷紧全身的感觉久久不散,他听见自己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说道: “该死......等完成了回去一定要...申请提高福利。” 画面混沌起来,一切都分崩离析成了淡蓝色的字符,然后在“自己”的指令下,自动载入成新的场景,现实一些大体的模型框架,随后细节也渐渐填补出。 是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张飞速成型的床榻,雕花、锦缎、光影、厚薄、质感...可是有一点不对劲,因为床上有一个空缺的人型,就连被子也很配合的鼓囊着,但那人型却没有丝毫的数据填充进来。 “主角脑子进水,这解释挺好。” 一直看着房间成型的黎尧没有注意自己也拥有了身体,不受控制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变了嗓音,显得更为年幼清脆。 “自己”走到了床边,此时一切都已经接近尾声,被子上只剩下最后一些花纹还没完全浮现出,他听见“自己”对着床上那个人型,轻声地唤道: —————————————————————————————————— “黎兄?” 嗯?! 他翻了一个身,强烈的光感让他抬手捂住眼睛,他的光感一向都很强,这也使得他一般天亮就会自动醒来,黎尧睁开眼睛,央鸣正站在他的床前,而他身后的光线强度很明显已经不是清晨,而应该是午时。 “央鸣...不对,央兄...我怎的睡到现在?” 央鸣抬起手来用宽大的袖袍为他挡住一些光线:“大概是昨夜上山受了些累,无碍。” 黎尧坐起来甩甩自己的脑袋,大概是向央鸣说的那样,爬山爬的太累所以多睡了些,这一觉睡的也真是沉,好似连梦也没做上一个,他拿过衣服套上:“我起来的这么迟,想必耽误了行程,真是对不住。” 央鸣微微侧过了头:“不...其实马车出了岔子,想着该找你商量罢了。” 黎尧大致穿好了衣服,看着央鸣回避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有些不妥,不过同为男子,应该也没那么多忌讳...吧。 “出了什么岔子?” 央鸣放下手:“随我来便知。” 黎尧跟着他来到外面,通过小院的月门可以看见外面停着他们的马车,旁边围着一脸焦急的家丁们,还有双手合十的苍生大师。 苍生仍然是昨天的打扮,三抹红色看上去到没有那么显眼,整个人看起来沉静内敛了不少。 苍生:“是我的过错,居然让我那小徒闹出了这样的事,诸位莫急,我这就去将他找来。” 家丁们表面上说着宽慰的话,眉头却都皱得很紧,黎尧听了一会,便明白了前因后果,是一夜过去后马车上丢了个重要的零件,那零件不是一般木质能替换的,否则就是现场削个也成,缺了它,便无法行路,众人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叫铁柱的孩子最有嫌疑,不仅是半夜有人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出来过,今早醒来也是和零件一起不见了,就连苍生都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 铁柱并不是寺里沙弥,只不过是苍生为了叫着方便,名义上的小徒弟,算不得是什么真正的师徒。他是被寄养在少林寺的,寄养他的不知是什么来历的人,从不来看他,也从不捎个信,就连苍生也是隐约从自己的师傅那里知道是个权贵人家,说是为了破除他命里的大灾才将他送来庙里。铁柱平时最黏苍生,到哪儿都要跟着,就连这次来东山寺都赖死赖活地跟来了,将零件拿走摸约也是听见了昨天苍生说的那句“独自隐居山中”,心里赌气罢。 话虽如此,苍生也不知道着小崽子一气之下跑去了哪里躲了起来,东山比不得他所熟知的嵩山,下山的路倒是不险,可方圆四围都是沼泽草地,不宜人居,还能跑进山下林子里不成? 几人在这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东山寺的僧人今天要在主持带领下诵经整日祭祀,脱不开身,苍生来这里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勉强给各个家丁分派了寻找的区域,然后再次对黎尧和央鸣致歉: “都是我管教无方才出的岔子...” 不过是场面话,央鸣对此没有半点反应,他对别人的事情好像一直都不怎么上心,冷冷淡淡的,当然,那个“别人”里不包含黎尧。 黎尧慌乱的鞠躬回去:“大师不必如此,小孩子嘛...都是调皮的。” 苍生的表情很正经:“教不严,师之过,我既受他一声唤,就得对他负起责任来,并没想着开脱,二位回屋等候即可,我自去寻他。” 央鸣:“如此,便有劳大师。” 黎尧怎么会让苍生一个人去找,当下就说: “我与大师同去吧!” 苍生点点头:“施主愿意,自然可以。” 央鸣没说什么,也跟了上去,三人越过禅房与书阁,走上了一条卵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是郁郁葱葱高高瘦瘦的青竹,顶梢的叶互相遮蔽,挡住日光。 竹林的味道清冽好闻,黎尧想起自己还没吃饭,不过刚起床,也不饿,如果能遇上什么果树,摘上一两个果子倒是不错。 苍生走在前面:“铁柱这孩子平日并不这样不懂事的,等找到了,我定当好好说教他。” 黎尧看他这样说,打岔般的想缓和气氛:“您对天下诸事的见解都那么高深,必当能让铁柱成才。” 苍生叹了口气:“高深个毛线,都是背来的理论,要是我身边有个手机电脑的,我至于带小孩解闷吗。” “” 苍生:“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倒是不敢妄言能让竖子成才,尽力让他成人便是。” “大师真是虚怀若谷。” “不敢当——真是烦死和你们文绉绉地说话,好在我能随便吐槽,勉强能算上interesting...唉你们也不懂interesting的梗...那个表情包,就是硬却失挺的那个,哈哈哈可逗...” 黎尧看着前面的苍生一边走一边说着高深莫测的词汇,有时候还自己笑起来,真是不明觉厉。 而在他身后的央鸣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苍生是个神经病。那个时候还没有妈的智障这个词,如果他知晓了,想必一定会用此来概括。 三人各怀心思,走了一阵小径,总算是来到了后山,或者说是一片野林子,不知是这里的土质都一样还是什么,林子里的土也是松软潮湿,一如山下踏上会微微凹陷的地面。 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性,带着零件潜逃的铁柱留下的脚印,清晰可辨。 第99章 章 回九十五武林盟 看着那泥地上清晰的脚印,苍生嫌弃了一句: “连最基础的反追踪都不会,简直丢我的脸,枉我平时教他怎么偷鸡摸狗,等我抓到这小崽子他就完了!” 看起来铁柱的粗心比铁柱把马车零件拿跑这件事还要让他生气,他沉着脸,径直顺着脚印走了过去,那串痕迹最终隐没在了一株二人合抱的大树之后,苍生没怀疑,转到树后一看,还没看见人影,小腿仿佛就绊到了什么东西,还好他反应的比较快,跳了一下子,瞬间,面前就吊起了一个套圈,挂在树上晃晃悠悠的,抖落下一点土屑来,而不远处也传来了重石砸地之声,看来是个小陷阱,若是不注意,就要被吊挂在树上。 “我说嘛,”差点中招的苍生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得意起来,“天天帮我偷来鸡腿的小子怎么会连那种小事都忘了...” 正说着,他又听见了一声重物落地,看来是后面的人触发了另一个陷阱,苍生回头一看,那个小小的套索早就让央鸣在被黎尧触发的时候斩断,果然,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这些小把戏还是没用的。 哎,看来回到嵩山之后,自己要更严格的监督铁柱学本事,要是有朝一日能达到承澈天泣明之类的程度,那自己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么想着,苍生向着林子里喊道:“铁柱哎——出来吧——铁柱哎——” 他的形象真的和他的谈吐举动丝毫不搭,违和的要命,黎尧问道:“大师,你这样喊,他听见了,岂不是会躲得更远?” “东山这么大,不喊,更找不到啊,”苍生说着,又提起一口气来:“铁柱哎——!” 一位德高望重、胸怀谋略、万人敬仰的高僧,活像是村子里在门口给自己孙子招魂的老太太,场面真不忍直视,黎尧正想说些什么,身边的央鸣突然将手中长剑掷了出去,那把疾行的剑最终将一个孩子的衣服钉在树上,当然,那孩子也被挂在了那里,正是众人寻找着的铁柱。 剑钉的很巧妙,若是再差分毫,就要划破孩子稚嫩的脖颈,同样,这样精妙的距离也让孩子动也不敢动了。 苍生走过去,将剑拔.出来,一手拧着铁柱的耳朵,将他揪着往回走:“好啊你小子,真有本事,居然还偷东西,我说了多少次了,不告而取为之偷,你看看,谁都知道这是你干的,和告诉别人是你取的有区别吗?啊?你这是在侮辱盗窃这个词......” 铁柱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不是说在外人面前给我留面子的吗!你小心我把你的事情都抖落出去!” 苍生粗暴地捂住他的嘴:“二位,小徒着实顽劣,见笑见...哎尼玛你个小变态还舔老子的手...”他放开捂着铁柱的手,并且使劲在他身上蹭了蹭,铁柱趁机拍开他钳制自己耳朵的另一只手,得到了自由,愤怒地喊道:“好啊,现在嫌弃我了,在床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卧槽,”苍生一脸吃惊,“你这倒霉孩子胡说什么...” 铁柱眼见自己(和苍生学的)言语攻击果然起到了“让敌方群体震惊0.5s”的作用,拔腿就跑。央鸣虽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毫无兴趣,但是手里已经没有再扔过去的东西,一不留神,就让铁柱消失在了茂密的林子里。 苍生眼睁睁地看着铁柱又跑了,尴尬地解释道:“小徒...尚且年幼缺乏管教,童言无忌...还请两位勿要在意...”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虚伪,也就破罐子破摔地叹口气: “既然如此,我就不装模作样了,这下子他指不定又跑到哪儿去了,慢慢找吧,对了,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问我了。” 黎尧确实被这样真性情的“大师”吓了一跳,不过这样的苍生倒是更加近人了,没之前那样疏远,黎尧不提这茬,也就跟着他转移话题:“既然如此,大师可愿意与我说说这天下之事?何事都可一说,我是个没见识的,出来江湖,很多事情都不知晓。” 苍生看了他身后的央鸣一眼,一面往前走,一面回答道:“你问的有点广泛啊,我不好回答,你再问详细点。” 央鸣发话了:“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出行,是为了一见天下三美,不知大师对她们有何了解?” 黎尧心里略不是滋味。 苍生又看了黎尧一眼,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不过并未放在心上:“三美啊...对哦,那你们要去天泣谷应该就是要去见离霜花了...我还以为你是要办什么正事呢,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她的,毕竟我是天泣谷景区的策划师嘛,和天泣明进行过友好而亲切的交谈,远远地看过她一眼,长得真是漂亮,没的说,但是有一点要提前告诉你们。” 他扶着山石,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脚下的青苔差点没将他滑倒,但也算吓了他一跳,站定之后,他狠狠地踹了几下那块地:“让你丫吓出老子一身冷汗...去你丫的...”出气之后,他又抬起头来:“我刚刚讲到哪儿了?” 黎尧:“嗯...有一点要告诉我们?” “对!”苍生继续往前走,“我并不是记不得了,我就是想考验一下你是不是在认真听而已啊...告诉你们一点...对了,唉!提起来这点我就心痛啊,离霜花长得那是真好看,可是她是个平胸!!平胸啊!!唉!” 他一脸的痛心疾首:“说真的,如果她有胸的话,那真的根本不用比,直接就是她天下第一美,身材和脸蛋都没的说,和硅胶娃娃似的...看到就知道了。” 这样的评价还真是直白,黎尧又问:“那么离姑娘的性格,是否也是如传言一般高傲?” “对,和你这个友人有点接近,不过她是真傲,好像谁也看不起似的,尤其是对她着迷的男人,当然啦,她的这点也很让人着迷,男人嘛,哪个不要犯点贱?” “...平日离姑娘就是在谷中代替谷主处理事务?不深入谷中,想必是不能轻易见到的吧?” “能啊,”苍生语调轻快,“我可是天泣谷的开发策划师,离霜花拥有多大的名人效应全天下都知道,我当然不会放过这点啦,离霜花基本上是天泣谷的活招牌,为了吸引那些人来参观,每张门票都能抽奖,奖品是什么扇子本子...呸,不是本子,是画轴,而最终的大奖,就是能直接的见到离霜花。” “大师的方法真是别具匠心...可有别的方式能见到离姑娘?” “哦,有啊,那就是通过阵法直接进谷。能进谷的唯有关系、有实力两种人,离霜花作为代理谷主,自然会出来相见。” 交谈的过程中苍生已经带着他们走了有一段距离的路,而且基本上是在往下走,从这里好像能看见远处有一间屋子,掩藏在林子里。 “那小子想必就在那里,我知道他没真想躲,要不然谁也别想找到他...” 苍生说着,走向了那个不起眼的小屋子,搭在屋子上的茅草都霉烂的不像样了,走进了才看见,破败成这样居然还没有倒塌,也是难得,苍生都不怎么想走进去,站在门口,看着里面。 里面倒是挺清爽的,什么也没有,只是墙壁上斑斑点点的黑渍说明了年代的老旧,而他的小徒弟就抱着膝蹲在墙角,听见他来了,稍稍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那么多灰,也难为你呆里面,快出来吧。” 小孩眼睛闪着水光,就又把头默默低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眼里的水已经消失了,表情也平静了不少: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袖子那一片的颜色,被洇的深了些。 “不会,我不是说了吗,不会不要你。” “你太喜欢骗人了,我不信你。” 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不过现下不是能让他撒娇的时候,还有人等着,苍生直接进屋将他拽了出来,从不情愿的铁柱身上搜出了马车零件,还给了黎尧。 “耽误了你们一些时间,抱歉。” 这句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了起来,他的手攥着铁柱的手。铁柱毕竟还是个孩子,手也不大,一下就轻松的攥在了手心,逃也逃不掉。 苍生的心软了,将手松了一点,但是口头上还没饶人:“你说你傻不傻,我就是说笑的一句话,你都信了,你不是知道我喜欢骗人吗。” 铁柱低着头。 他脚下的地,也被洇湿了两点。 谁知道你这句话,是不是也在骗人。 铁柱虽然想这样理直气壮的回答过去,可喉咙哽的不行,一出声,就要是哭声,所以还不如像这样,一言不发。 ———————————————————————— 虽然有一点波折,不过与预定的时间也没差多少,一行人简单的用了饭,就下山乘车再次赶往天泣谷,为了弥补,车行驶的快了一些,还好一路上几乎没别人,直到离开东山有一段距离了,才渐渐出现了人烟。 前面大概是靠近了一个小城镇,车队也打算在此停歇,可是眼看着要进城了,车却突然急刹了下。 这次黎尧有了经验,没摔倒,但是他清清楚楚的听见车子前面传来了一声哀鸣,他连忙撩开帘子,看见马车前面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男子的怀中还抱着一只的狗,看毛色大概是白的,可是由于很脏,毛打结了不说,看起来也灰扑扑脏兮兮的,一只眼睛更是直接因为脏而糊了起来,剩下的那只眼睛黑漆漆的,哀哀地看着抱着它的男子,还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他们的马车一看就知道是那男子无法惹得起的阶层专属,男子也很明白这点,将自己的身体拼命往一旁移动以免挡住马车的去路,嘴里还不断地恳求: “老爷,行行好,小的不是有意冲撞您的,我是看这狗被吓傻了...小的该死!” 他的腿应该受了伤,裤管都红了一片,但是还是想做出磕头的动作,怀里的小狗嗷嗷的叫着,就像是被饿了很多天一样,很没有力气。 这样的情况,任谁看了都要生出恻忍之心,又是自己的车撞了人,黎尧立即跳下车,走到男子身前: “是我们的过失...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馆!” 男子就像他怀里受了惊的狗,往后蹭的更厉害了: “小的冲撞了贵人,本就该死...该死...”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挣扎着要站起来,可腿实在无法支撑,身子一斜又倒了下去,“我的女儿...我重病的女儿...我还要去给她送药啊...” 黎尧想将他扶起来,但是上前的车夫已经先一步将男子拉起,那男子的手没抱稳,怀里的小狗便跳下了地,原来是只瘸腿的狗,走路总是要蹭地,一摇一摆的,它仿佛以为那两名车夫是坏人,用自己小的可怜的力气咬着他们的裤腿,奋力向外扯着。 “大人啊,我的女儿危在旦夕,我要赶回家给她送药啊。”男子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药包,“求您让小的回去,小的宁愿当牛做马、当牛做马!” 这事是在城外发生的,除了守城将士之外,并没旁人,那两个将士仿佛熟视无睹,甚至一眼也不向这边看来。 黎尧看他急迫,又腿脚不便,就想着将事情负责到底:“你家在哪我背你过去便是!” 说罢,就要将那脏兮兮的男子背起。家丁自然不会让贵客黎尧动手,直接将男子用不伤及腿脚的方式扛起,那男子心急如焚,一时间也不顾上“小的”、“小的”的求饶,说道:“在城外...出城有个小岔路,走上小岔路就能看见了!” 家丁按着他的话往城外走,央鸣也下了车,看着丝毫没反应的士兵,皱了皱眉。 黎尧和带着男子的家丁来到了城外,按着男子的说法,走上小岔路之后,看见的并不是什么想象中的房子,而直接就是一座废弃的庙,进庙一看,绕过斑驳的佛像,后面果真有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子,面色赤红的躺在一张破席子上,胸口微弱的起伏着。 除了破席子之外,这一小点地方还摆了很多零零碎碎的杂玩意儿,墙壁上甚至有用碳棒画上的歪歪扭扭的花。 小女孩子破破烂烂的衣服只能勉强蔽体,露出来的皮肤上充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一道叠一道的,触目惊心。 男子看见小女孩子,挣扎着下来,然后将怀里的药包拿出来,对着家丁求道:“大哥,门外有雨水,求你帮我端来,我要为我女儿煎药啊!” 小女孩听见男子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 “爹......” 男子立刻凑过去:“闺女,你再等等,爹就在煎药了!就在煎药了!” 提到药的时候,男子的眼睛仿佛都在放光,就像是提到了什么希望一般。 小女孩面容一阵扭曲,就像是在强忍痛苦,吃力地说:“我知道了...爹爹。” 央鸣看着小女孩的脸,没说话。 黎尧想把自己的荷包掏出来,又觉得这样直接很不妥。这家人的生活确实太可怜了点,他很想去做点什么。 央鸣唤住他:“黎尧。” 黎尧正想帮着男子煎药,听见央鸣唤他,回答道:“何事?” “闲事莫...不,没什么。” 他淡淡地看着黎尧帮着那个男子煎药、倒渣,也不主动使唤家丁,也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忙前忙后的,眼看着小女孩服了药,男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黎尧想带他去医馆,却被他拼命推辞了,黎尧看他坚持,只得趁男子不注意,留下自己的钱袋,才离开这里。 一车人本来只是打算在这里暂时歇脚,没曾想折腾下来天都暗了,只得留宿,刚用过晚饭,央鸣便称有事,出去了一趟。 城门已关,倒是留下很小的侧门,门卫不知去了哪里,根本没人看管此处。他通过侧门,来到的还是下午的那个破庙。 庙里亮着油灯,靠近了,听见的是没吃饱的小狗的叫声,还有压抑的哭声,不过更大声的,是男人的骂骂咧咧。 “娘的,气死老子了,本来以为能赚个一大笔,没想到就留下这么点,我呸!都不够去点一回满月楼里花魁娘子! 骂骂咧咧的正是今天的那个男子,他的腿脚看起来很正常,一条带血的阔裤被扔在一旁,而他在人后却好像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似的,对自己的女儿滥加打骂,言辞上更是刻薄:“还不值老子今天去搞得这一泡猪血!” 说着,他拿起一旁的柳条,狠狠地抽打在女孩子身上:“给老子吐出来!赔钱货!把老子的五石散吐出来!真没想到那个穷鬼非得看着你把药喝了...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女孩子捂着嘴,想把自己的哭声都按下去,却还是时不时地漏出一声两声抽噎,再次遭来一鞭子。 央鸣进去的时候,那只小狗还不明就里的以为是主人要和它玩耍,瘸着腿围着他转,尾巴摇摆着。 男子正在抽打女孩,看见央鸣,戒备地拿着柳条往后退去,装可怜行骗的事情既然败露,他也没打算再装下去,一边慢慢地后退,一边嘴上说着拖延时间的话,准备退到了合适的位置,就转身逃跑。 “我说,你不会是心血来潮来看看的吧,你看上了这个丫头?想怎么用随便你...不收你钱。” 女孩子面如死灰的开始将身上的衣服往下褪,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人之所以会选在城外诈骗,大概也是因为在城里的名声太差,担心当场就会被戳穿。 央鸣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将长剑拔出,刀锋铮鸣的清越声音吓得男子一哆嗦,也让女孩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男子:“你不会杀我的...肯定的...你白天就看穿我了,要动手早就会动手的,对吧...” 央鸣握着剑一步步逼近他,细长的剑身反射着男子充满血丝的眼睛。 “或者你白天是想让那个傻子蒙在鼓里,所以才没说?”男子忽然明白了央鸣的用意,哈哈大笑起来,“都是杀千刀的伪善...伪善!他娘的,我最恨那种傻子,假惺惺的,其实还不是就是当成消遣!根本不懂,什么都不懂!” “他不是那种人。” 央鸣只是说。 破庙里,油灯的烛火摇晃着。 男子的脸狰狞起来:“怎么不是、怎么不是啊!觉得自己高兴才去帮人,根本不管帮人的后果,你看看我,要不然当年那个给我五石散的大夫,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那些天杀的狗娘养的......” 他的嘴犹自在说着对助人者的控诉,可是已经没了声音,因为他的气管连同着血管,都已经断裂了,喉咙只能发出一点“嗬嗬”的声音,翻涌着血液,倒在了地上,很快断了气。 烛火不再摇晃了。 脏兮兮的小白狗不明就里,凑到主人面前,舔着他慢慢冷掉的脸。 女孩子安静地昏了过去。 央鸣甩去刀刃上的血迹,转身问道: “什么时候来的?” 他问的是出现在门口等黎尧。 “在你...杀他的不久前。”黎尧第一次直观地看见杀人场面,有些生理上的不适应。 “嗯。”央鸣没说别的,只是将长剑收鞘。 “五石散...是什么?” “一种药,可以治伤寒,也能让人上瘾,飘飘欲仙。” “你白天就看出来了。” “对。守门将士显得很不对劲,是被收买,他女儿会哭是因为被掐。” “你没告诉我。” “......” “央兄...央鸣,我并没你想的那样要人护着,我不过是想以善待人。那人服药成瘾,良心丧尽,罪无可赦,换做是我也会动手,并不用你骗我。” 黎尧的脸上出现了不曾有过的表情:“弱将人敬,以为是怕,是大谬。” 城郊外很是寂静,油灯燃的噼啪轻爆一声。 央鸣:“你以善对人,但别人并不会以善对你。” 黎尧:“会。” 央鸣:“谁?” 黎尧不再说话,只是恢复了平常的表情,就那样看着他。 此时的央鸣忽然觉得,为了一刻,自己仿佛已经等待很久了。 ———————————————————————————————————————— 从那座不知名的的城镇离开之后,就接近了武林盟。武林盟和天泣谷的距离不是很远,总之,如果将它们抽象成“正邪阵营大本营”的话,那么那样的距离真的可以算做很近。 现任的武林盟主天下皆知,是上任武林盟主承路之子,承澈,同时也拥有着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功夫和长相,是正派新一代的杰出代表——如果不见真人的话。 见到真人,那大概就不会是正派代表,而是邪教代表。他的长相确实在男子里数一数二,可这种东西,就如同那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古语一样,是没个标准的,毕竟各种长相有各种的风格,而承澈承盟主的风格,就是阴柔,不含贬义,就是阴柔...话虽如此,若是要生动形容,那么大概就是一副坏人长相,那张脸看上去是如此充满心机,以至于就算承澈什么表情都没有什么都没想,看上去也像是在密谋一件大事,而且这个人的城府极深,这件事一定也非常的可怕。 总之,看上去“城府颇深”就是了。 对此承澈很冤屈,因为这位正派领袖为人正直无比光明磊落,别说是计划坏事,就连小小邪念大概都没怎么有过。 前盟主承路长得倒是很正常,普普通通,上了年纪之后也自然累计了一种威严气魄,但是众人皆知,这位前盟主很坏,接触过他的人,无一不会认为他很坏,比如黎尧的车队。 家丁在马车外面喊道:“少爷,承路盟主又来了。” 黎尧扶额,就连央鸣看起来也多了一点无奈。 承路老来得子,承盟主今年才二十有七,他却已经七十有二了,但是这位老盟主的身体依旧很是健朗,从他挥舞砍刀的动作和中气十足的喊声中就能感受到这点: “前面的人都听好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没错,承路前盟主最喜欢将武林盟看成他家的山头,然后扮演匪徒打劫路人,而这里来来往往就这一条能走大车的主路,要前进就一定要进入武林盟地盘,武林盟又是承路的地盘,来来回回反正脱不了和他的关系,反正来武林盟也要备礼物,就当是提前送上好,劫就劫吧,要是之后再要,就说被劫跑了,想必这么一来对方也就无话可说。 ——初来乍到的人都这么想。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承路比他们想象的坏多了,他不要钱,毕竟他是武林盟主的老子,武林盟和天泣谷一样,旗下那么多产业,那么多地界,就是租房也能日进斗金,所以承路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发展了高级趣味。凡事他遇见的人,都得按他的要求,完成一件事情,至于究竟要完成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承路每次都有新花样,但是各个花样的共同点就是坑。 几个家丁没办法,这次有通过猜拳选出了一个倒霉蛋,去完成承路的要求,好像是什么对下一个过来的人一诉衷肠半柱香...想想就非常羞耻。 等到那个家丁回来的时候,别的家丁都用同情的口气和八卦的眼神盯着他问东问西的,在这点上,如果遇上的不是本人,大多数人还蛮喜欢承路这些花样百出的手段。他们这对应该是特别的豪华,所以承路对他们相当感兴趣,算下来已经在这不长的路上“拦截”了七八次,等到到达武林盟的时候,基本上每个家丁都被折腾过一次,苦不堪言。 武林盟的规模不如天泣谷那么大,但也算得上是气派的建筑群,承路租了很多地出去,时间一长,这里也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城市,当然,城市的中心就是武林盟主的府邸。 两代盟主是父子,这点很容易被诟病,毕竟评选武林盟主靠的是实力,并不是代代相传的职位,不过承澈确实是凭着自己的实力当上这任盟主的,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甚至还在当任之后对天下发出公告,在一个月内,任意的人都可以来挑战他,胜过他,就立即转让武林盟主之位,可谓光明磊落,可是当那些从未了解过承澈、只是因为他接任了他父亲的职位而不满自己出生的挑战者在见到承澈之后,无一不觉得承澈此举背后一定充满了阴谋——看那张脸就知道了啊!如果赢了他,到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呢! 没人敢来真的挑战承澈,承澈“城府颇深”的印象也开始流传出去,就连黎尧见到这位年轻的武林盟主时,也不由自主的认为他心里一定在盘算很不得了的事情。 对此,承澈也显得很是习惯,温(fu)和(hei)有(wu)礼(bi)地微笑道:“二位初来武林盟,还请容许我为二位带路,稍作介绍。” 他走在前面,带领两人参观这座小城,武林不比魔教,实际上凝结力差了很多,在这里生活的人有一半的原住民,而剩下的就是从各地过来的浪客侠士,所以小城里最多的生意是有关武器防具的,其次就是锻造,其余的就是客栈。在这里,女子很少,所以一旦出现了女性,待遇都会提升。 武林盟的建筑很漂亮,尤其是屋檐上形态各异的石兽,据说本是八十一个,一户一个,后来有的遗失、有的破损、有的因为新增而重复,不再那么完整,但是远远看上去,琉璃瓦亮晶晶,也算是一种风景,更有意思的是这里设置了一块露天擂台,两个人若是有了冲突想要比试解决的,就可以相约来到这里,围观者也就是镇子上热心的吃瓜群众。 这块擂台被叫做“莫逆场”,因为从这块擂台上走下来的人,不管是长时间还是短时间,都会成为莫逆之交。 承澈带着他们四处看了看,最终带他们来到了盟主府。 盟主府建造气势非凡,甫一进门,看见的就是端坐大堂太师椅上的承路,承路穿的正式,一身气度倒也唬人,看上去和那个在路上蹦蹦跳跳嚷着要抢劫的完全是两个人。 承路朗声道:“二位,请坐。” 他把那个请字念的很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对后生给予很大鼓励的老前辈。 黎尧和央鸣入了座,承路又说: “请用茶。” 那个请字还是很重,黎尧端起手边的茶...端起...端起...我去怎么拿不起来?! 承路的脸上隐隐约约出现了笑意。 算了,不喝也罢,为了防止再被承路牵制,黎尧抢先问到:“阁下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有些事我想借此机会询问一下。” “噢?”承路端着自己的茶杯,但是他并不好好喝茶,而是在水里吹气,弄的茶碗里咕噜咕噜在翻泡。“你要问什么?” 之前引导他们的承澈也坐了下来,温(fu)和(hei)有(wu)礼(bi)地微笑着品茶,虽然第一次也受到了阻力,但大概是太了解父亲的招数,硬生生施力又瞬间撤回,看似平稳实则惊险的端起了茶杯。 居然可以练到这种水平,他突然有点同情这位武林盟主了。 黎尧:“实不相瞒,我与这位央公子此次出来,便是为了一见天下三美,敢问前辈是否有什么关于三美的事情?” 承路:“我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黎尧:“......” 承澈大概也见不得自己的父亲如此丢人现眼,说道: “我们武林盟与铮谏山庄相交甚好,比较熟悉的是唐画姑娘...或许称之为姑娘还早了些,不过已经是位小美人了。” 黎尧在这三位美人中也是最喜欢唐画的,他好像很容易对那种小女孩感到亲近,不由说道:“唐画姑娘具体性格、为人为何,还请告知。” 承路眼看承澈就要说出口自己掌握的重要情报,一拍桌子:“承澈!我们又不是正派人士,凭什么就要告诉他?” 承澈:“啊?我还以为我们就是正派人士。” 承路:“好像是这样没错。不过谁说正派人士作风就要正派了?我就无耻、就无耻!” 黎尧:“......” 最近遇上的个性角色真多。 承澈不理会他父亲:“唐画是我的义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非常懂事,小小年纪就被成为第一美人,长相自然也是出众。” “性格可好?” 承澈点头:“唐画体贴懂事,善良大方,性格很好,而且在丹青上很有天分。” 承路看上去挺生气的,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句,才插了一句嘴:“得了吧,就那鬼丫头,一点也不好玩。” 有了承路的这句话,黎尧感到安心不少,毕竟要是承路觉得对胃口,那么倒很可能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承澈本来坐的好好的,突然连人带椅子给冲倒了,黎尧一看,是个位年轻貌美的少女,穿着绯红的衣裳。 承路看见她,很是来劲:“承悦,你为何不和我问好,非要一上来就去找那小子!” 根据物以类聚的原则,黎尧也大概知道了这位少女是什么样的性格,果不其然,她从地上爬起来,插着腰说道:“上次把我裙子绑在树枝上的是谁啊!害得我在澈哥面前出丑!” 承路:“你出了那么多的洋相,难道还怕这一件?” 少女气鼓鼓的,而且仿佛才注意到他和央鸣似的,问到:“这两位客人是...也是为了和我争澈哥?” “傻子,没人和你争!这两位搜要去天泣谷的客人,途径这里而已。” “噢,这样啊。”名叫承悦的女孩子打量着央鸣,“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承路:“那你干脆别喜欢我家小子了,喜欢这位算了。” 承悦一跺脚:“这怎么可能呢,就算给我天神一样的人,我也不换,澈哥才是最好的!” 说了半天,承澈刚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太多这种情况,他手里明明拿着杯子,却一点没沾湿衣裳,很巧妙的泼了地。他将茶盏放好,对黎尧二人介绍道: “这是我的堂妹承悦,性子跳脱,言辞若有冒犯,请多包涵。” 话说的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是配上他“城府颇深”的脸,看起来就像一句意味深长的威胁,承悦看着他这样子,捧脸道: “我就是喜欢澈哥这副模样!” 承路站起身来:“他什么模样你都喜欢...二位失陪,我要去巡逻了。” 他说的巡逻也就是去当土匪,搞恶作剧,只不过说的好听了一些。反正这里是家门口,还有整个小镇的人给他撑腰,他想怎么狂就怎么狂,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承路走了之后,承悦倒是没那么放肆了,也坐了下来,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央鸣身上:“我说这位小哥,是来自哪里啊?” “蒲城。” “没听过....你去天泣谷干什么啊,旅游吗?我去过好几次的,我可以告诉你哪里最好玩!”一脸兴奋,“天泣谷的奇幻漂流呀、五彩栈道呀、飞琼碎玉呀...都很漂亮的,但是奇幻漂流好像这个季节没有吧,这些都是苍生大师起的名字,光是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央鸣:“我此行前去,是为了一见离霜花姑娘。” 承悦的脸色古怪起来:“噢...是为了离姑娘啊,也是,天下第一美人嘛,但是我劝你还是别太期待的好...” 她本想说这么,想了想还是住了嘴,决定保守秘密。 黎尧奇到:“姑娘为何支支吾吾的,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第100章 章 回九十六 承悦左顾右盼:“那什么,我突然想起齐楚哥找我有个事,先走了啊!” 说完,她就如同来时那样匆匆忙忙地跑掉了,当然在跑出去之后还不忘从门口探出头来对承澈比了个意义不明的手势加上一句“欧巴,撒拉嘿呦!”才彻底消失。 这是苍生大师教她的一套动作,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功效,她每天都要对着承澈打上几套。 风度翩翩的年轻盟主承澈不管他疯癫的妹妹,依旧保持着腹黑无比的笑容,就好像是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似的,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 “二位,这天泣谷,一时到还去不得。“ 承澈确实不管做什么都像满怀阴谋,这句话配上他的脸就像是一个巨大陷阱的开场,黎尧谨慎地问: “为何?” “天泣谷正在三期封闭建设中,还有□□日才能完成,外人是不得入内的,而离姑娘据说也不在谷内。” “盟主可知她去了何处?” “这倒是不知,不过三期建设完毕之后剪彩的那天,她是一定会出现的,若是需要订票,现在我就能帮二位预约,在等待剪彩之日的这段时间里,二位不妨在我武林盟小住。” 承澈诚恳地微笑着,活像是等着猎物跳入陷阱的狡狐。 黎尧还没开口,就听见央鸣若无其事地答应了下来:“如此,便多谢盟主好意,叨扰了。” 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看着承澈那张脸,黎尧的心里充满担忧,这种担忧一直到了央鸣选定民宅,家丁将一切都打点好,二人住下之后都还存在着。 他们并没有住在盟主府里,盟主府虽大,但是用来住人的屋子却不是很多,大部分屋子用作存贮的仓库,放着各类武器与武功秘籍,央鸣便在武林盟小镇里选择了一间空置的房子,这房子属于一位老婆婆,她儿子出去闯荡了,这间为了她儿子留着的屋子也就常年空着不用,正好作为央鸣黎尧暂住之处。 老婆婆就住在隔壁另一间更小的屋子里,心善热情,黎尧上门拜访的时候,也正巧遇见老婆婆拎着一个篮子要过来,篮子里是她晾晒的一些果脯干,口味很好,准备送给这两位新房客尝尝。 黎尧请她来进屋坐了,她反而显得很拘谨,拖过板凳先是拿蓝布围裙擦了擦,才坐下来,双手放在腿上四处打量着屋子。看他这幅模样,黎尧问道:“既然是闲置的,老人家为何不住这间更大的屋子” 她低下头笑了笑:“我哪儿舍得啊,这本来是给我小子准备的婚房,我住了,多不好...这么多年都空着。” “那我们......” 老婆婆的头又低了几分:“不瞒你说,他已经二十年没归家了,我想着,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与其空着,还不如租出去,招点人气来。” “您儿子是...?” “出去闯荡啦...年轻人,总是待不住,这里又老有来来往往的大侠,他看了,眼馋的不得了,就老念叨着要去,结果长大了真的走了,把我一个老婆子撂在这里。“ “一直都没回来过?” “没啊,他走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小毛头,现在估计得有个四十岁了,真不知道那张脸老了会长成什么样子,我这印象里还全是他十几岁的样子呢...真的想不出他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老人低头看见屋里桌子边上那个不大不小的缺口,声音都抖了:“这个豁口,我记得是他小时候不小心撞上去,疼的鬼喊,我为了给他解气拿刀砍了的,我那么宠他,外面又没人宠他,他可怎么办、怎么办呢。” 她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话堵在喉咙里,最终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再用蓝布围裙擦擦凳子,推辞了几句,回去自己住的小屋,没再出来过。 央鸣端着吃食进了屋子摆在桌子上,问了一句:“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怎么?” 饭菜都是家丁们从不远的客栈里买来的,为了安置马车,家丁们也住在那里,他们并不是太能理解自家少爷放着上好的厢房不住,为什么要住在一个老婆子的屋子里,不过主人的事,他们也无权过问。 黎尧帮他摆好碗筷:“没,刚刚隔壁的老人家过来,说了点事情,她儿子二十年都没回来了,有点可怜她。” “摸约是在外面出了事情。“ “儿子出了事情和儿子忘恩负义,不知道那个会更好些。” “都不好。” “是啊...央兄也有人在家里记挂着吧?“ 央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大概并无,我父母与长姊常年都忙着事情,没空顾及我的。” 话是这么说,但既然对你的婚事催促的很紧迫,自然是关心的。当然黎尧也就是这样想想,没有真的说出口。反正他是真的没有人在关心的,自己无父无母的,撑死了就是个黄泉手下的长工,而且黄泉虽然是个爱管闲事爱交朋友的性子,在他心里却好像并没有太多和他在一起的记忆,顶多就是有这个认知罢了,就连黄泉是长的什么样子,他都想不起来。 最近自己好像总是古古怪怪的,这倒不是说他行为古怪,反正就是不对劲,不对劲的很。 央鸣吃饭的样子也很有涵养,食不言寝不语,结束了交谈之后,就只有筷子偶尔触碰碗沿的声音响起。饭菜都很漂亮可口,热腾腾的冒着香气,灯笼着罩子,柔柔暖暖的一团光,斗柜上摆着老人送来的篮子,条凳很旧了,被磨的很有光泽,脚底下的砖块,有一处没有对的齐,听见外面有狗叫,油纸窗户外面隐约看见一只猫擦着过去的影子,尾巴竖的很直。 吃着饭,人也渐渐暖和了起来,虽说现在是初夏,但是入了夜还是有点凉。外面有了人声,想必是那些街坊吃过,然后出来乘凉谈天说地了,用的是方言,基本听不懂。 家丁甲一直候在外面,看见两人吃完了,就进来熟练的收拾走,顺带把桌子也擦干净,外面有看热闹的人,看着屋里的排场感到好奇,就凑过来看,是个端着饭碗的汉子,一边捧着碗一边吃着,在门口往里张望。 他捧的是个大海碗,里面基本上就是白饭,可是他并不在意,除了他之外也有一些人这样做,蹲在门槛上或者是坐在磨上,仿佛闲谈的内容就是最好的小菜,能够过好几口饭似的。 那大汉注意到黎尧在看他,讪讪地说:“那啥,现在wenzhao上市了,你们这样亮着灯,招wenzhao的,还浪费。” zhao?什么是”wenzhao“? 大汉看着他一脸不解,做了个拍手的姿势,险些把手里碗跌了,黎尧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蚊子,蚊子在出没,便顺应着好意熄了灯,和央鸣站到外面去。 外面热闹的很,更多的人从家里走了出来,谈笑声不绝于耳,还有小孩跑来跑去的嬉闹,而天边还残留着最后一抹霞光,从西方向东方渐渐从橘色自然过度成深蓝,漂亮的不得了。 央鸣感到自己的小腿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小孩子,梳着孩童常见的鬏,脸肥肥的,还残留着干掉的鼻涕糊,衣服领口显得有些脏,大概是觉得央鸣身上的衣服料子很柔软,抱着蹭了两下才仰起头来傻乎乎地对着央鸣笑,央鸣弯腰摸摸他的头,小孩的头发软的像是胎毛,又细又黄,手感很熟悉。 小孩咯咯咯地笑着从他手底下躲开,和别的孩子用方言说着什么互相追逐着跑远了。 央鸣看看自己的掌心,又看看身边在努力听懂方言的黎尧,鬼使神差地也去摸了摸他的头。 长发?不对,应该是短发。 黎尧转过头来,央鸣已经将自己的手飞快收回,一副很自然的样子,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平淡。 嗯?错觉吗?黎尧奇怪着,再次试着去理解那些居民在讲的内容。 “就我说的,那丫头十七岁以前嫁不出去的!” “赌不赌?” “赌!我老张什么时候怕过你?就我说的,承家丫头十七岁之前嫁不出去,赌什么?” “要是真没嫁出去,我请你去喝酒?” “喝屁,我不稀罕那几滴马尿!” “那我请你啥,你说!” 这边的还没听完,另一对大婶也吵吵了起来:“我就说你家媳妇能干嘛!二蛋赚大发了真的!” “哪儿啊,馋得很,老要吃梅子,一刻停不下来。” “你看看你那脸,喜成什么样了还推脱,你怀二蛋的时候那些事情还要我说?” “哎,看来这次又要是个男娃,我不想要男娃,我想有个小孙女疼疼。” “那也说不准的,你看承家丫头,她娘怀她的时候吃饭都拌醋,生下来还不是女的?都和齐家定好亲了,结果以为是男的的是女的,齐家以为自己养的丫头,反而是男的!” “这事都多少年了,有什么好说的,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第101章 章 回九十七离开 前情提要:第五世界中两人为了寻找央鸣的心上人一路南寻,在武林盟暂时住。 ———————————————————————————————————————— 祥和的小镇、交谈的人群、天边的斜阳暖暖的还带了点夜里凉意。央鸣看着被映成橘红的黎尧的脸庞,那因为笑而出现的苹果肌格外好看,身边人们的笑语好像都渐渐淡去,画面也都像是花墨散在了水里,只有那样的黎尧在一团混沌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种感觉,应该称之为什么? 之前他们所见到的那个叫承悦的女子看来很是活泼,听见的闲谈一半都是围绕着她的,从小时候捣的乱到长大了嫁不出去,很明显是被镇上人看着长大的孩子,受欢迎的很。黎尧正听着,转头看见央鸣在看他,就对着他笑了一下,正巧看见远远地走过来一位气度上等的公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绳子,绳子那头牵着一只小猴,小猴穿着很显眼的衣服,红底绿花,看着就喜庆。 那些正在闲谈的大婶们眼尖,看见小猴,喜笑颜开的走上去逗弄着:“今天穿的不是张婶做的这身嘛,好看好看!吃了吗?” 被称作张婶的大妈一脸得意:“我就说好看。你们还不信,我年轻时候手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下次穿我做的那个绛色的小裙吧!也给我们狗旺打扮起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那小猴子也倒是一点不怕人,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很人性化,眼睛很大,别的被人群挡着,黎尧也不怎么看的清。 小猴子的主人,也就是那个气度不凡的公子直接将系着猴子的绳子解了下来,让大婶们能将它抱来抱去,说道:“早吃了,肚子滚圆,这才带出来消食。” “这么瘦,咋吃也不会胖,多吃点好...对了齐楚啊,你和承丫头的事啥时候定啊?——“ 那位名叫齐楚的公子笑地很腼腆:“我们是指青梅竹马,还请别再拿着个说笑啦。” 这话一说,别人都来劲了,一个大叔猛地扒了两口饭,含糊道:“我们说笑?你看看承丫头,那心思明显的还要我们来说?” “是啊是啊,你总让人家小丫头主动,算啥男人!” 一个大婶笑了:“我们还没提你俩娃娃亲呢!” 话题越说越跑偏,最后基本上都是在劝这位齐楚公子和承悦,可是齐楚看上去对承悦并没别的想法,只说是当成妹妹。 大家都叹惋,小猴子也很通人性地低下头捂住脸,齐楚一脸抱歉:“况且我早已心有所属,以后大伙就别撮合我和悦儿了。” “哟?你看上的是那家姑娘?” 一群人的兴趣很快被吸引到了新的方向,黎尧看了一阵子热闹,觉得没什么,也就和央鸣回到了屋里。 点上灯,收起支窗的短杵。央鸣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你可有何亲眷?” 嗯?为什么会问起这个?“我的父母大概是都亡了,应该并无兄弟姊妹...其实我是不太记得的,我就记得我在蒲城混了很久,然后被我们掌柜的捡去...到现在。央兄为何问起这个?“ 央鸣回答地很直白:“想知道你的事。” 黎尧想了想:“我并没什么事好讲的,不像那些侠客,负着一身武艺,能随心所欲地闯荡,我不行,我没武功...这次沾了央兄的光,才能出来看看世面。” “你要闯荡便闯荡就是,我护着你。” “谢了。但我不愿被护着,也无意闯荡。” “你没有想去之处?” “并无,我胸无大志,就想着平淡过日子...”黎尧摆弄着桌上的漆碗边沿,有一处被磕破了,磨的剌手。“就住在小镇子里,随便干点什么活计,日复一日的过。” “那你为何想要变强?” 是啊。既然是打算那样生活,为什么会生出变强的念头呢。 他用指腹在那个豁口来回摩挲:“我也不知,可能是小时候过了苦日子,总担惊受怕。“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了,他心底是很想变厉害的,因为这样好像就能保护...保护谁呢? 央鸣说道:“我也和你相仿,有个执念,解释不通,也无法放下。” “就是你来高老庄求的那个...找到心上人?” “对,总觉得好像一直有个人在等着我去寻似的。” 黎尧笑了:“说道这个我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央兄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很亲近,像是见过一样,这也是种缘分吧。” 央鸣心里一悸。 黎尧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说道:“却不知那离姑娘该是何等的风姿,央兄这样的才貌...不是我有意吹捧,若是那些一般的女子,我还真以为衬不上你。” 他平常是从没说过这种话的,一时间自己也觉得有点脸红,就又加了一句: “我真不是客套,我觉着,央兄...央兄...” 他越解释越觉得不清爽,支吾着希望央鸣能说点什么让他下的来台,可是等了一阵,央鸣也没说话,他抬头一看,央鸣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听他的话。 他叹口气,有些道不明的失落感。 “你也不是寻常人能配得上的。”央鸣突然说道。 “啊...”黎尧脸上的热度还没褪去,就又感到一阵耳赤。 央鸣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是很认真,口即述心,坦荡的不管说什么都很正经。面对这样的夸赞,黎尧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生硬地转变了话题: “我这么普通,能找个一起过日子的就满足了...对了,如果我也能像央兄有有兄弟姊妹的话,我希望能有个兄长,我这人毕竟——” “并非如此。”央鸣打断了他。 “并非......什么?” “你一点也不普通,能成你伴侣,要很大福分。” 之前想要轻描淡写岔过的话题,被对方郑重地摆在了桌面上。 黎尧的心不听使唤地砰砰跳起来。 “很多事情,毁易成难。保持本心之于变强来说,要难的很。你虽然性子温和,可并不随波逐流,也并非软弱可欺,只是出于善意而已。若没受过苦头,那只是稚嫩无防,但你不同。” 暮色散尽,外面的天光已然完全沉降,闲谈的细碎人声也在不知不觉中散去,只有分不出的尖锐虫鸣在外面细微起伏着。 “有太多人本性良善,最成自私之徒。不仅如此,忘恩负义之流最喜嘲笑旁人呆傻,不懂所谓生存之道,扯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类的妄言。孰是孰非自然不能轻易下定论,但是你被骗过,也伤过,知道人世丑恶,却还能待人以善,无垢如初,这正是我——“ 他定定地望着他:“——倾慕你的地方。” 黎尧的手指不自觉地纠在一起,想攥紧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力气,轻轻地在抖着。 其实我不是那么好的人,我也气过也怨过,我记得我还曾经发过决心将自己封闭再也不对别人好了,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老样子。 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我懦弱。原来,那也是种很不错的品质吗? 就连自己也没发觉的事情,被别人认可了。 那一瞬间黎尧是有点盈眶的,他半天才开了口,声音有些哑: “谢谢。” 央鸣没再说什么,站起了身,走进了里屋。 这个镇子虽说不大,但安宁祥和,在这里住到现在,黎尧也没看见有互相仇视之人,基本上每人都和和气气,就算是往来的江湖客,到了这里也要被洗去几分杀伐之气,转而带上笑容。货郎窜冬窜西热情地吆喝,打铁匠跟着敲击声用方言唱着听不懂的民歌,有那慕名而来刚出江湖的青年故意板着脸抱臂装老成,一双望来望去的眼却出卖了心里的好奇...这些都是小镇上很常见的景象。 而傍晚时分的饭点则是小镇最热闹的时候,仿佛一天的辛苦都不过是为了此欢愉刻而存在的衬托,大人小孩无不端着饭碗出来溜达,有些好蹲好坐着的石头,还是上等位置,是给老一辈人坐着的,若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贸然占了,还会被自家大人训斥。 除了这些居民,武林盟府上的几位也经常出来溜达,最活泼的当属承悦,本该是嫁人的年纪,却疯疯癫癫爱追着他哥哥的青梅竹马齐楚跑,也难怪镇上的人都爱拿她说事——这并非什么恶意的谈论,大家都是看着承悦长大的,承悦平常也最爱惹猫逗狗耍耍小孩子,若是她能有个好归宿,所有人都会为她高兴,只可惜落花有意,作为流水的齐楚却是无情,不过被这样好的姑娘整天缠着,究竟会不会动心也真是说不准。 承澈通知他们离霜花回来的那天,黎尧才惊觉自己已经停在这里有一阵子了,日复一日的安详景象让他都快忘了出发的初衷。 临走的时候隔壁的老太太硬是拿过篮子装了满满的果脯让他带上,黎尧想留些钱财给老人,藏在枕头下面都被老太太翻出来追着马车后面喊然后还回去了,说是自己已经老了,也无儿女在身侧,没有收下的必要。 若是您儿子回来了...他本想用这个理由劝说,最终还是住了嘴。老人再三让他们等有空了再来这里玩,然后一直站在路边目送着他们的马车远去,已经走了好久了,黎尧掀开布帘也还是能看见老人的身影。 直到那么大的慢慢小成一粒沙,再也看不见了,老人才背过身去,撩起自己的蓝布围裙,擦了擦眼睛。 第102章 章 回九十八天泣谷乐园 魔教大本营是名冠天下的人间绝景。 说来也怪,明明这世上的山也不少谷也不少,层峦叠翠的地方更是不少,腰披雾霭脚下湖光之处也并非难寻,可这天泣谷,就是不同。常见的山石树木、鸟兽鱼虫,不知怎的就能那样赏心悦目,叫人看了就说不出的欢喜快活,总觉着是要比别处妙上许多,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道理。 黎尧和央鸣一路南行,一路上早就听了不少夸赞话语,可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惊艳。天光云色,水木山棱,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就像是在心里描绘斟酌了许久才敢下笔的画卷,每一分色彩无不相映成彰,淡而不潮的湿气和温度也叫人舒坦,用“得天独厚”来形容,真是再对不过。 马车旁的随从也惊讶,互相闲聊道: “不知怎的,到了此处,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什么仙家福地!” “可不是嘛...我没来央家之前也算是走南闯北,去过了不少地方,还真没看过这样的景致!” 有人就得意起来: “我可是来过的,那时候天泣谷还没开发,是冬天,下着雪,白皑皑的,好看的不得了啊!” 黎尧一边听着他们讲话,一边看向越来越接近了的天泣谷入口....或者应该是用更贴近这里的叫法,称之为“检票口”? 提到这些稀奇古怪的词就不得不提起天泣谷的总策划师,苍生。 苍生作为德高望重的大师,不仅用自己高深的见解化解了众生对于正邪两道的误解,顺带还帮助魔教将自己的大本营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从设计构建到宣传推广听说全部都是苍生大师的主意,对此,据说苍生大师只从每张门票中收取一点香火钱,真是不能不让人感慨大师心胸之宽旷。 马车队伍的速度很快,而且通往天泣谷的路被修建的又宽又平,非常好走,一阵子就到了那形状张扬的拱门之下,四维都有栅栏圈着,只留下这一个大门敞开,门外沿路站着一排守卫,门内则站着四名笑意盈盈的清秀女子,都是绿色罗裙。 除了黎尧一行人之外,来到天泣谷的还有几名零碎散客,都是普通百姓的行头,或者还牵着一双儿女——毕竟孩童免票。 那几人交了钱,女子放他们同行的同时还附赠了贴心的导游小册。门票钱并不算贵,只是这样的形式新奇,之前也从未有人体验过交钱爬山,所以一开始来的人并不多,后来随着再次开发,苍生接连推出新项目,让天泣谷名声大噪,不说这景色,就光是能了解魔教这点,也足够票价了,毕竟不管是百姓还是江湖客,有谁不会想一睹天下双势之一的本营真容呢? 黎尧拿到小册的时候仔细地看了看,上面是一副较为简略的地图,简明的标出了最适合游览的路线以及项目地点,比如离入口最近的...“起源妙妙屋”。 ??? 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涌上心头,黎尧摇了摇脑袋,对着央鸣说道: “我们要不要...在去见离姑娘之前,先去看看这些把戏?” “好。” 除了两人之外,一部分家丁在外留守看车,还有四人则是跟着两人一起进来,一听见可以去体验新项目,面上保持了作为随从的镇定,但还是没忍住眼里的期待之情。谷内的路都被铺上易走的青石板,还隔一阵子就会出现竖着的木杆,延伸出不同方向的木牌画着和地图上一样的小图案指引方向,识字之人毕竟是少数,不过这样一来,任谁都可以看得懂了。 这些暖心的细微之处不知为什么越看越让黎尧恍惚,明明是很值得夸赞的想法,可是总觉得有种熟悉感,莫非他也有苍生大师那样聪慧的脑子,曾想出这些妙招吗? “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苍生大师真非俗子,能弄出这些花样,不过本人和我心里想的模样倒是大相径庭。” “是时机好。若当今皇上并不年幼,太后并不开明,这不过是在作妖。” 央鸣说的没错,要不是依仗了这太平盛世,不用说别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光是圈地一举,就能被治罪。不过早已想到此点的苍生在开发之前就入宫觐见了太后,用那张迷惑人心的脸庞换和花言巧语换得了个奉旨行事的名头,说是能安抚教化百姓,若不是自己的僧人身份,太后甚至要给他封官。 这就相当于开发之前去找上头审批公文...嗯?这是哪里来的认知? 算了不管了,黎尧抬眼看去,前面好像就是那个妙妙屋,是三所房子连在一起的一个建筑,分别是简陋茅草屋、坚实木屋和大气瓦房,中间打通,可以一直走到底。 央鸣的容貌出众,一路上有不少人向他们这行人看来,还有些妙龄的女子凑在一起,弯着眼小声谈论着。 几人排了一阵子队,先是从茅草屋中进入,屋里陈列着竖起的木板,同样画着易懂的内容,大致是一个人在风雪中踽踽独行,然后在一个开满莲花的地方打坐沉思,再然后眼睛发出光来,头发也竖立起来,模样很是威严。方寸有限,所画出的人物基本上看不清脸,只能用这种夸张的方法表示。 有同在屋内的孩童,指着他怒发冲冠的样子咯咯地笑起来。 除了这第一组画之外,屋里还有副等人高的精细宣画,更为详细的画出了故事中人的模样,在白莲遍开之地潜心参悟,将一根枯枝挥舞的密不透风似乎无形,只有被劲风吹拂的白莲和淡淡残影能证明武器的存在。 这幅画被简单的隔栏围住防止游人损坏,右边就是第二组画。讲述的是那个从风雪深处归来的人站在一个悬崖上,悬崖下方则是一片渺小城镇,男人立在那里,衣衫鼓动仿佛豪情万丈。之后的画面就是他来到了城镇之中,却被路人指指点点,还被人所挑衅。男人扔掉手中枯枝,从怀里掏出的是破败莲花的坚韧长茎。 第二组画之后,也有一副大画卷,所描绘的正是那男人用长茎三两下就将挑衅者打倒在地,路人纷纷侧目惊愕不已。 之后的也是这样组画+详图的形式,不过除此之外还有栩栩如生的人偶、可以让人耍两下的植物长茎、以及封面残破的经书这些小物件间断摆在观览的路上,使得一路下来这个剧情简单的创教故事简直活灵活现深入人心,看到木屋中初始的男子抱着他心爱的女子在天泣湖畔闭眼就此长眠的时候,有一两个少妇还掩面轻轻地擦去眼泪。 而最后一间屋子里所讲述的基本是魔教的快速发展,场面比较宏大,却没有了主要人物,按理说是比不得之前故事更动人的,不过在这间屋子里居然安排了两名初级弟子一板一眼的对打,和画里弟子练武的场景正好呼应,也看着有趣。此外,屋子里还展示了一副□□,被严密的阻隔着,只能观赏。寻常百姓本就对易容术之类的武功好奇不已,这幅面具几乎成了一路上最大的亮点,更不用说这幅面具是依照着魔教左护法——名动天下的离霜花离姑娘制成的。 那面具被木架简单撑着,为了美观还加了披散的长发,除了黑洞洞的眼睛,其他每处无不如真,总觉得凑近了看,连肌肤上微小的细纹都能看得见一样,还有嘴唇那边的薄厚和弧度....面具一直延伸到胸口之上,这样的话就算是从领口看去也毫无纰缪之处。 黎尧第一次看见□□,也觉得很有意思,而且这张面具真是太美了,果真是第一美人离霜花,仅仅是复制的面具,就能有见者屏息的程度,还不知真人会是什么样的风姿...他看了一眼央鸣的反应,和想象中的一样,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央兄莫非是见过此物?” “家姊擅长这个。”他简短地说。 黎尧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他姐的事情,看起来他姐的武功很是高强,不过央鸣没有说的意思,他也不好追问。 参观完了这三间屋子,也算是大致了解了魔教的发展过程,刚从出口走出一看,路边上还设置了个捏面人的小摊子,摊主是个只有一条腿的老伯,为了招人来买,挂着已经捏好的几个面人,分别是拿着白莲的男人和长发长裙的女子,还有穿着火红教袍的弟子等等,也算是刚刚那些画的周边产物。毕竟上一秒才从屋子里出来,面人的价格也只是比普通的稍微贵了一点,有很多人都会买上一个。 老伯毕竟腿脚不便,身边便还有两个孩子打下手,一个负责收钱,一个负责递过面人,两个孩子虽然手脚麻利,看上去却和正常孩子有些不同、有些痴傻。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天泣谷在帮着这些命苦人,能让他们有这个机会在这里买卖面人,既帮了这三人,还能不胫而走地成全天泣谷的名声,再好不过。 这个苍生大师还真是...聪慧的很,做事也挑不出毛病,黎尧在心中再次崇拜了一下这一切的策划者,决定别的项目以后再体验不迟,让家丁们自己去游览,自己则和央鸣直奔天泣谷未开放的内部禁地而去。 反正这地方,等到帮央兄找到了心上人之后,再来也不迟啊。 第103章 章 回九十九迷阵 天泣谷是名冠天下的休闲度假区。 这个时代的商家的宣传意识还只停留在“交口称赞”或者是“当垆卖酒”的程度,像天泣谷一样在各地张贴出精美海报的自是头一家,那些画面不描绘了天泣谷令人吃醉的美景,还大大突出了游客到来之后快活的笑脸,以及各个独具特色的体验项目,很长一段时间,天泣而谷都成为了百姓心中的人间天堂,无不向往。 不过天泣谷确实很漂亮,进来之后的各种体验也很不错,走在哪里都会听见孩童的笑声,乘兴而来满载而归用来形容来天泣谷的游人再恰当不过。 想要模仿着这种新兴方式借此捞上一笔的人也并不是没有,可不是自然产生发展,只是因为个人而出现的这一方式不顺应时代也注定无法成为潮流,更何况苍生奉旨在身,可以行的光明磊落,天泣谷又是如此得天独厚,所以开谷许久,也没能出现同类敢来争锋。 但是,欢声笑语和休闲玩乐但是,只是天泣谷的对外开放区的样子。 苍生在一开始就讲明,这只能是帮着天下对魔教改观以及挣少林寺香火钱的一个歪门法子,若是魔教因此抛弃百年根基武术传承只沦为利用天泣谷赚钱,那么魔教不用围剿就会自行败落,天泣明识得大局,也深知不能让魔教被一点甜头就迷去本心,能参演开放区域的都是心志坚定、能展现魔教精神风貌的弟子,而更多的教徒,还是遵循着开放之前的作息和规矩,在谷内严苛修行。 黎尧和央鸣一直走到禁止通行的围栏处,向驻守在那边的中级弟子们出示了分红叶的信物——一片精巧玲珑的玉红叶,那块玉通体鲜红,其中的玉髓还恰好形成脉络模样,可爱的很,那些弟子一见到红叶,立刻严肃行礼,其中一位领班模样的引着他们来到一所屋内,从屋内的柜子里取出两条长缎带: “二位,既然是右护法的贵客,我将带领二位穿过护谷大阵,这毕竟是自家要秘,蒙眼之举并非失敬,还请二位谅解。” 这阵法黎尧知道,若是没有知道方法的引路人带着,是决计会迷失其中,一般弟子不能出谷也是因为无法走出,能知道方法的,都是其中良才,而且为了防止叛徒,这些良才所知的也不过是最低级的解法,一旦有问题,掌握高深解法的长老便可以更快出阵,反用其将叛徒困死。 央鸣和黎尧都自行蒙住了眼,央鸣的手中握着和引路人连结在一起的绳子,另一只手牵着黎尧,就这样在指引下慢慢向着天泣谷深处走去。 脱离了游玩之所后,即使是蒙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变化,称不上是阴冷或者是肃穆,只能说是...更加的“清”。 “接下来便要入阵,蒙着眼也能防止二位被阵法迷幻,不过耳内嘘言不可免,还请小心。” 引路弟子的话语一开始还算得上是清晰,但是说到最后,居然开始飘忽不定起来。没有明显的分域,但黎尧有已经了入阵的感觉。 黎尧在心里暗自戒备着,暂时失去视力反而让别的感官更加敏锐,央鸣握紧了他的手,温热暖和,比他的手要大上一些。 央鸣的手是很漂亮的,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黎尧就注意到了这点,或许是在高老庄工作,来人总要伸手试金羊的缘故吧,他观察过很多人的手,不过像央鸣那样修长端正的还真是少数。骨节的大小、指关节的长度、抻开时拇指侧手腕根部的那点凹陷以及筋脉...总觉得再想下去的话自己的手心都要冒出汗来了,黎尧赶紧转移自己的奇怪念头......对了,在高老庄工作之前的自己,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段记忆他一直都想不起来,之所以会突然岔到这个上,是因为他突然觉得,被失去视力的感觉,有点熟悉。 莫非以前的自己,曾患有眼疾吗? 可是熟悉的不仅是看不见这一点,更加熟悉的是被别人悉心看照着。 不过自己孤儿一个,无亲无故,有谁会对他好? “我啊。” 耳边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听上去距离并不远,不是引路弟子的声音,也不是央鸣在说话。 是......谁? 发出声音的那人好像不用听见也知道黎尧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回答道: “我就是此前一直陪着你的那个人啊。”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不对,黎尧惊了一下,自己居然这么快就熟悉了只在心里想着就能交流的奇怪方式? 这应该就是引路人所说的嘘言?类似幻听心魔那种? “我怎么会是那种东西,别开玩笑了,我就是我啊,我就在这里。” 那声音居然听上去更近了些,而且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自然的风穿叶声和虫鸟吱啾已经消失,安静的可怕,就连被握着央鸣的手都已经没了知觉。 清晰的脚步声慢慢逼近,话语伴随着热的吐息传入耳中: “你以为你进入了幻境?不,从很早之前,甚至更早的时候,你就已经深陷其中了。” 黎尧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也不能动,连声音也发不出,只能在心里想出较为圆滑的话来降低对方戒心: 我觉得你很熟悉,我以前和你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哈哈,这么多次还要我提醒你吗,不管你想什么我都会知道的啊,我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更清楚你在想什么——只要我愿意这么做。” 你这样是侵犯他人的...呃?我想说什么来着? 黎尧发现自己和这家伙说起话来,和平日里大家文绉绉用字斟酌的方式完全不同,听上去倒是挺像苍生的口气。 “就算忘了我也还是没忘了你那所谓的*权?真怀念,那时候的你和个傻子似的,不过现在也没有好多少。” 你才是傻子,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的话也许我还能想起来。 对方这次倒是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发出了轻微的咬牙切齿声:“关于你对我的称呼......这个不提也罢。” 黎尧的心里莫名的快意起来: 这有什么,告诉我不就成了? 对方直接转移了话题:“你虽然不记得我了,不过也不记得他了,彼此彼此。我现在能和你说话可是花了很大功夫的,时间宝贵,你听好——” 为什么宝贵?以后再说不成吗? “别打断我!为了破坏基础连接协议我忙的要死——不这不是重点,你听好——” 明明平时不是这样的性格,但黎尧突然起了戏弄他的心思: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突然,嘴唇覆上了什么东西,过了两秒黎尧反应过来只是指腹的触感。 “听好——我打算再挣扎一把,就这样,再见。” 那个人消失了。 一切都要回来了,风穿叶的声音和手上传来的被紧握的触感...一切回复了原样,恍惚间他听见引路弟子说道: “二位贵客,迷阵已出,可以接下带子了。” 啊...阵?对,之前好像是在一个阵里走着来着,他正想着,眼上的缎带被人取下,央鸣正站在他面前: “看你迟迟没动作,莫非是嘘言还未散去?“ “不,无碍...只是有些没缓过神来。” 引路弟子解释道:“第一次过阵,反应不良是常事,二位只需记得所感所闻具是幻象便可,切勿放在心上多做挂念。” “但是我刚刚能感觉到那人碰了我,幻象是没有实体的吧?” 那弟子点头:“是的,应该是阁下被迷幻了,幻象无实体,不过我也会通知负责维护阵法的弟子排查是否有外人入阵。右护法的居所是一座赤红院子,直行便能看见,我任务在身,先行告退。” “嗯,有劳。” 引路弟子走后,央鸣问道:“你在阵中遇见了何样嘘言?” 那算得上是不好描述的对话,要是从头到尾都告诉央鸣,要解释的地方应该很多,他简略地概括了一下:“来者不详,说是认识我,说起话来有点像是苍生那样,有些古怪,告诉我他打算挣扎,然后就走了。” 央鸣想了一下:“这倒少见,一般所幻无非熟人,你却不知他的身份。” “央兄在里面又遇上了什么?” “我遇见了你。” “我?” “正是,我听见你在同我说话,若非我试探了引路人,必不能分出那是嘘言,要以为是你了。” “那么...那个我都说了什么?” “我听见你说,不想我死,想要快点结束,可是要走的话,会觉得舍不得我。” 黎尧面上一热:“这必然不是我说的。” 央鸣淡淡地笑了:“我以为你会舍不得我的。” ”唉,耽误什么,先往前走吧,“黎尧没接茬,走在了前面。天泣谷深处的风景和外面相比,又是别样的美和风情,黎尧和央鸣前后走着,默默无言地观赏者着周围景色,一直到央鸣因为之前的对话已经结束,黎尧才突然说。 “我自是不舍得,但我以为,我和央兄是能时常见到的,也就......没由来舍不舍得一说了。” 第104章 章 回一百力士 分红叶的居所很是好找,都用不上问询旁人,便看见了一幢火红的居所,对照着手里的叶型红玉,黎尧觉得这位右护法一定很是喜爱红色,虽然右护法不如左护法离霜花般被人熟知,黎尧也只是知道两位护法都是女子,不过既然左护法是绝色,那么右护法之貌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走进一看,那小楼的周围全部都被红砖矮墙围起,墙上的花纹好似飘零之叶,看上去别有风情,就算是颜色惹眼,在这深谷美景中也不显突兀。 不过还没等两人从正门进入,就听见了围墙内传来的声音,那声音是单纯的呼喝,伴随着呼喝声的还有巨石落地的沉闷响声,就连脚下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地面震颤。 这——是什么情况? 黎尧从门内小心翼翼地往里看去,院中的情况一览无余,这个院子简朴的过分,一点用于休憩的桌椅都无,散落在院子里的全都是巨大的石臼、磨盘、石球之类的,院里还站了一个人,穿着红色的短打上衣和红色长裤,着红色绑腿,正单手抓住一个磨盘,来回举动着,强健的臂膀上肌肉满涨着,青筋也条条爆出。 好一位巨力士!这应该就是分红叶护法了?看上去是和左护法完全不同的类型啊。黎尧看着那红衣力士将磨盘轻松举动,再看看自己瘦削的臂膀,深觉羞惭。 力士举了一会儿,将磨盘放下,磨盘触地的那刻砸起无数粉尘,脚下也传来震颤,这时候黎尧才看见之前被磨盘挡住的力士的脸庞。 她她她!!! 他扒着门框,险些没站稳,他并不是对这是位女子而惊讶,他惊讶的是这位力气骇人的右护法居然长得还挺好看青桐!鹅蛋脸淡雾眉,算得上是五官精致的美人,发间甚至还别了一个红枫饰物,衬的她肤若凝脂白雪晶莹。 “出来吧,我看见你们啦,听说你们有我的玉信物?”分红叶对着门口说道,顺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这声音清脆好听,和她的脸庞一样让人好感顿生,不过再加上她的身材,就显得非常古怪了,黎尧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走进院子: “敢问阁下可是分红叶护法?” “是啊,”她应答着,顺手又将一个带着把手的巨大石球用另一只手提起,保持着一个幅度晃来晃去:“来找我有什么...哎这小哥长得真俊...呃,事情吗?” 她指的是央鸣,到天泣谷来本就是为了完成心愿,央鸣直接了当地说道:“来到贵教主要是为了一见离霜花护法,还请右护法帮在下引荐。” 分红叶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没想到你长相如此出众,心思却和旁的男人差不多,真是的,难道我就不美吗?“ 黎尧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左护法的颜值、声音和性格都算得上是个讨喜姑娘,可是那一身硬邦邦、线条夸张、肌肉虬结、筋脉骇人的强壮身材实在可怕。光看脸的话也许还会以为是个柔弱形的,这搭配还真是奇特。 “我说你啊,在看什么呢?”分红叶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面色阴沉地看着黎尧:“你是不是在偷看人家的胸?真讨厌!” 她将石球威胁性的甩的更厉害了些,巨大的石球上满是让人不敢细想的石瘢痕,要是被碰到一下子肯定会直接飞起摔到身后红墙上,黎尧这才意识到这姑娘的可怕之处,那就是她对自己的认知也像个普通姑娘一样,丝毫没有自己是人形凶器的自觉! “不是的,”黎尧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左护法很是...貌美。” 分红叶笑着捂住自己的半边脸:“是嘛,我平日里都有在用法子保养的啦......”即使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分红叶也没有放下石球,挥动石球看似简单,不过要克制石球的惯性保持在一个幅度之内,实际上很考验力气和控制的精度,更何况这是个非常巨大的石球,它的直径很大,分红叶本就长得高,还要讲手臂弯曲了才能让石球不至于靠地,弯曲手臂提着重物,无形中再次增加了难度。 “收放自如。”央鸣评价道。 “过奖,”分红叶看了一眼央鸣腰间的佩剑,“虽然这位公子俊美非常,就我看来倒也能和小离相配,不过在让你见到小离之前,首先得通过我的考验!“ 她话音未落,就将自己手中的石球松开,那巨大石球失去了约束之力,立刻向着央鸣的方向急速飞来,算得上是出其不意而狠辣无比的一招,央鸣抱着黎尧的腰,足下发力高高跃起,避开了石球,等到两人落地的时候,身后的红墙被撞击着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好在筑的很厚,并没有倒塌。 “反应倒是挺快的。”分红叶哼了一声,将手指关节捏的劈啪作响:“不过接下来好戏才开场呢!” 为了防止误伤黎尧,央鸣先将他带到一边,然后从腰间抽出了长剑,剑身铮然一声,那厢的分红叶也已经摆好了新的架势,挽起短袖,用一根粗铁链穿过磨盘,做成简易的流星锤,然后奋力舞动,裹挟着风声向着央鸣攻来! 那磨极大极重,央鸣的剑虽然锋利,但是在磨盘面前还是太脆弱了些,即使不折也无法对磨盘造成多大损伤,分红叶力气惊人,挥舞着的动作也丝毫不慢,况且她并不是拿着铁链的末梢,而是抓住了中间的地方,所以除了磨盘之外,还有一条威力巨大的铁链长鞭,一样不可小觑傲娇公主。 面对这样攻守兼备、难以近身的招式,央鸣的长剑似乎失去了作用,不过在央鸣跳起之后,情势又发生了变化——分红叶的个头在女人中绝对是很高,不过还是比央鸣略矮上一些,凭借轻功的优势,央鸣可以做到从分红叶毫无防备的上方攻去,他长剑一挽。踩踏着矮墙高高跃起,看着时机在飞舞的磨盘上轻巧一蹬再次借力,剑尖直直地向着分红叶的眼睛指去。 央鸣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地伤到分红叶,这招不过是要破分红叶的招式,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尖袭来,分红叶没有太过慌乱,用另一只手抓住那铁链长鞭,瞬间改变长鞭的方向,变守为攻,在空中没个支撑是无法躲闪的,分红叶看着央鸣只得扭转了身子双手撑剑强行受了她的这一击,然后被大力直接弹的向后飞去。 分红叶骄傲地哼了一声。 那力道真是强劲,央鸣的剑未断,震荡却全都从剑传到了他的手上,若不是被弹出去之后踏着矮墙卸了些力道,撑着剑身的双手想必会被重创。 分红叶舞着磨盘,像是个小姑娘般地俏声说: “怎么啦,再来啊!” 她将磨盘舞的虎虎生风,看似费力,不过和她之前用石球训练时不一样,当磨盘舞起来之后实际上所要的力度已经很小,凭借着高速和惯性,能让这简易的武器长久的发挥效用,除了磨盘之外,另外一端的铁链虽然也很沉重,相对磨盘的机动性却高了很多,完全可以灵活使用着面对中距离攻势。一把好的武器自然能添彩许多,像分红叶这样用铁链拴着磨盘就打的豪杰真是少见。 确实,一般的侠客之所以要依仗神兵,是因为他们的本事是招数,武器越好,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也就越大。而分红叶恰恰相反,可以说,她的武器就是她自己多年下来练就的怪力,再加上对力道精准的控制,即使是最简单的武器,也能发挥出可怕效果。 如此一来的话,该要如何破解? 央鸣直接将手中的剑掷到地上,既然对方的武器是自身,那么用武器去攻击武器并非上策,只能逼迫对方也放弃武器,然后与自己一对一肉搏。 他打定主意,磨盘速度虽快,不过也有规律可循,无规律的是被分红叶随心操控着的铁链。央鸣看准时机,在磨盘呼啸着从面前擦过的同时就近了分红叶的身,对方自然有所准备,铁链既然已经不适用贴身战斗,她便直接将铁链在手上缠了几缠,把手变成个巨大铁拳,然后向央鸣的脑袋砸去。 “还真是可惜了这么俊的......啊!“ 分红叶发出一声惊呼,央鸣的动作很快,矮身对着她的小腿一击猛击,分红叶虽然反应也不慢,不过磨盘依然被铁链带着旋转,之前的优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反而成了拖拽着的劣势,操作着那样的重物,两腿是如论如何也要牢牢抓地,移动不得的,然而要扔下磨盘不管的话,另一端的铁链又缠在手上,若要解开就一定会露出能被一击必杀的大破绽,这是武斗中的禁忌,实战中容不得她多想,多拖一秒受到第二次攻击的可能性就要更大一分,分红叶口中娇叱一声,手上动作却毫不娇柔,并手成刀,将套着磨盘的两根铁链一下子砍断了。 磨盘失去控制,带着断掉的铁链呼啸着甩出圆弧,最终也砸在红色矮墙上,然后轰然落地。( 就爱网) 第105章 章 回一百零一压制 </script>矮墙上被震落的红色墙灰还在簌簌的掉,分红叶就用缠着铁链的手和央鸣争斗了起来。现在的她依然占着优势,缠着铁链的手可挡下攻击,而另一只并成手刀的手则能当做武器一下就掏入人身,不可小觑。央鸣踢中她的小腿让她放弃磨盘之后就向后稍稍拉开了距离,然后再次近身,佯攻她较为脆弱的脖颈,实则趁她不备,一下子抓住了缠在手上的铁链的一个头,奋力一抽—— 央鸣本来是很严肃地以为能出现分红叶为了挣脱开再次变成累赘的铁链而不得不翻飞着解开链条的场景的。 而实际上她一动都没动。 再次奋力一抽—— 观战的黎尧用手捂住了脸。 央鸣太过低估浑身肌肉满满体格健硕的分红叶姑娘,不仅没有拉动她分毫,反而被分红叶手一挥,就轻松的带了起来,不得不松开手,勉强地应对着分红叶凌厉地攻势。 这就是压倒性的强大......吧?看着分红叶游刃有余充满暴力美学的攻击,黎尧的脑子里隐隐约约想起一个绿色巨人的形象。 情况很糟糕,想要改变处境,只能用强力攻击来改变,央鸣手上不断化解着分红叶的攻势,故意露出破绽引得分红叶对着自己攻来,然后闪身让她失去平衡,自己则运气轻功,足尖绷紧,终于找准机会对着分红叶的腹部狠狠踢去。按理说腹部是死**之一,腰侧更阴,这次央鸣用了九成力道,打算让分红叶直接倒地不起,而分红叶此时脚下不稳,防御不及,是很可能中招的。 而实际上分红叶毫发无伤。 她直接腹部用力,让肌肉变得紧实无比,不仅防住了央鸣的一招,充满韧性的强健腹肌甚至都将他的力道反了一部分给了他自己。 央鸣:“.........” 作为一名有着优越感的剑客,他意识到自己有必要改变一下对于单纯武者的看法。 分红叶实在是一位臻至极境的强大武者,一对一肉搏的话压根就没有胜出的余地,央鸣只得退到墙边,再次拾起被自己掷掉的剑,不再轻敌,打算用上全部本事来应对这一战。 他的身上还有着另外一把短刀为不测之备,不过眼下的情况倒是并不用拿出来,既然要用上自己的看家本领,那么只要专注于剑即可。调整了吐息,央鸣反握剑柄,将剑身贴在自己的手臂上,格挡住分红叶巨大的铁拳头,然后手肘发力撞击,力道通过剑身直接使出,这便是一个优势,对分红叶来说,她的铁链和手缠的很紧,要想发力先要收回再击出。 分红叶反应也不慢,用另一只并成手刀的手对着央鸣的腹部横插过来,央鸣及时侧身,分红叶铁拳发力,再次和剑撞击在一起,如此来回过招,只能看见两人不断变换着身形,铁链和长剑撞击出的叮当响声不绝于耳。 黎尧看着他们缠斗,眼都不敢眨,只觉得每个招式都是险之又险,每一分避让都是妙之又妙,央鸣的身形轻盈,他也依然看的提心吊胆,担心下一秒他就会被那暴力无比的铁拳砸中。 央鸣一边用附着剑的手臂与分红叶交手,一边避让开她的攻击,这防守的姿态引起了分红叶的不满: “喂,打不过就打不过嘛,像这样一时拖着,干脆直接认输好啦!” 分红叶的声音完全是个年轻姑娘,被姑娘嗓音这样的挑衅着,若是换了别的易冲动的想必早就脸上发烫乱攻一通。央鸣不答,依旧防的滴水不漏,分红叶心中倒是恼怒,攻势愈发凌厉,铁器撞击之声也变得更加频繁,交接之处甚至爆出了点点火花。 “啪。” 分红叶楞了一下,想必是在判断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下一秒她就发现了,那是自己的铁链断掉的声音! 原来央鸣在用剑格挡之时,一直会将剑身微微侧过磨损那粗厚铁链,这倒不是说央鸣的剑不能将铁链斩断而非要磨断,一般的剑客手中的剑确实削铁如泥,但那样的前提是剑客本身就将力道灌入长剑内,然而过刚则脆,在近身缠斗中央鸣已然将剑用于防守,在分红叶暴雨般的攻势之下根本无闲暇将剑持稳发力。好在分红叶加快了攻势,加速了铁链的磨损,实际上两方缠斗之时,是否能破去对方的防是重中之重,分红叶一心想破去长剑之防,却没料到自己用作防御的铁拳在一点点地被消耗。铁链断后,趁着分红叶失神的一刹央鸣手腕翻转将剑挽出拖曳着银光的圆弧,将剑正握,下一秒就将剑横上了她的脖子。 胜负已分。 “哼......。”分红叶表情磊落,“你确实有些本事。” 央鸣将剑收回入鞘,分红叶也将手上缠绕的破碎铁链纷纷甩开,再次将手指关节捏的劈啪作响,呼出一口气:“好吧,在武功这方面,我勉强承认你了,不过这只是我考验你的一部分而已,我说,那边的小子是你什么人?“ 分红叶指的是黎尧,央鸣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是...我的友人。” 分红叶抱着双臂:“他也肖想着小离?” “他只是陪同着我来一见离姑娘,并无他意。” “哦。”分红叶点了点头,表情倨傲:“我也觉得不像,毕竟人总归得有些自知之明。” 黎尧虽然个性温和,但是面对这样的话,还是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 “阁下这是何意,喜欢与否,莫非还要讲究高低贵贱不成?” 分红叶:“笑话,你知不知道什么做般配?” “这世上可没有谁配不上谁的道理。” “哼,照你这么说,乞丐也能娶皇女?” “既然两厢真心,那有何不可。这比试一开始就不公平,央兄来见的是离姑娘,与你过招也只是出于尊重,你却打着为了离姑娘名义刁难央兄,此非逾越?” 分红叶皱起眉头,将脖子转的咔咔作响: “喂,你这是找死吗,照我说,这世上的正谬可都是拳头决定的,当着我的面口出狂言,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黎尧面上丝毫不惧:“术业有专攻,勿炫己之长,勿嘲人之短。就算是多病的老者也会有胜于你之处,何必见识短浅地奚落对方?“ 分红叶一噎,一时没想到她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小子说起话来倒不客气的很,但还是逞强说道: “反正你这种人,是决计配不上小离的。” “既然右护法这样说了,那鄙人自觉也是决计配不上左护法的,”央鸣突然说道。 “右护法如此行事,贵教教风可见一斑。没想到魔教如此名声,却这样狭隘,告辞。” 说罢,他就拉着黎尧大步走出了院子,分红叶一脸错愕,其实她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习惯了逞口舌之快别人又经常捧着她,说话才有些冲了,可现在后悔又觉得下不来台,眼睁睁看着两人走了,才愤愤地一跺脚,安慰自己道: “算了算了,走了也罢,反正一个也配不上小离!” 黎尧也有点惊讶,就算分红叶性格不好,也不能代表天泣谷啊,更何况自己并未和一个姑娘计较,央鸣就这样走了,他的心上人又怎么办? 辛辛苦苦赶到这里,说不见就不见了? “央兄你...我觉得还是去一见离姑娘的好。” “不见也罢。” “离姑娘国色天香,和那位右护法不一样的,你不一定不会喜欢她。” “既然她不待见你,那我也没什么好留的。” 黎尧顿了顿,说道:“我......反正我确实也没什么武功,她那么强大,看不起我也能谅解,她一个姑娘...“ 央鸣停了下来,看着他:“没有人能能看不起你,你应该很清楚这点,何必为了劝我贬低自己?” 黎尧看他态度坚决,叹了口气:“我不过是觉得可惜,既然央兄执意,那离开此地便是,只不过...”他看见前方不远处就是来时的迷雾阵,现在惹恼了分红叶,身边也没有引路人,该如何出去? 央鸣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上来,我带你出去。” “央兄是要强行破阵?” “上来,我知道破解之法。” 黎尧依言趴在他的背上,央鸣托着他的腿站起身来,他一想又不对: “央兄为何要背着我?“ “这法子是家姊告诉我的上乘之法,得使出轻功,”他说着,径直走入迷雾之中,说道: “闭眼。“ 黎尧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方式不同了,这次倒没有人在耳边说话,只是听到了呼啸的风声,感觉央鸣的速度很快,时不时体验到的下坠感就算央鸣不说他也会闭上眼睛。 不过央鸣的姐姐连天泣教的护教大阵的破解之法都能晓得,实在神秘。他正想着,央鸣这次主动提起了这话题: “家姊是万月楼的楼主,天底下的事情,她都有法子知晓。“ 万月楼...这个名字黎尧曾听黄泉提起过,是个庞大的刺客组织,专职见不了光的活计,行事也低调,除了被曝光的几个神经病杀手之外,关于万月楼的情报真是少之又少,只要是提到万月楼,民众津津乐道的话题也不会是在它的神秘上,而是围绕着三个傻子一样的头牌杀手,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万月楼为了掩盖自身而想出的心机法子。 “父母亲逼着我找寻心仪之人后,家姊便给了我一本书,上面写满了江湖秘事,诸如各门各派的暗道和阵法。” “令姊还真是...细心。” “被某高手制服能用何等事情威胁也有标明。” “这也?!”黎尧想了一下,“若是之前,你敌不过分红叶,该怎么办?” “......”央鸣没回答。 “没记录吗?” “不,”央鸣想了一下措辞,“事关姑娘清誉,不是能闲聊之事。若我说了出去,姑娘耿直,羞愤寻短,天泣谷就要永远会失去他们的右护法了。” 黎尧脑补了一下,然后瞬间就明白了万月楼的可怕之处。 第106章 番外5同居 </script>高中的同伴都去向了不同的城市和学校,互相聊天的时候谈起当地的新奇事情,彼此都会感觉很有意思。 黎俊自然也加了高三的同学群,不过他不怎么说话,平常性子也冷淡,玩得好的人很少,通常情况下都是将群屏蔽掉,偶尔打开看一眼。 说起来要不是他弟逼着他,他甚至懒得去用这些社交软件,更不用说和别人分享自己每天干了什么在哪吃喝,每次看着别人兴致勃勃地刷空间和朋友圈,他都觉得那非常无聊。 他对别人的事情毫无兴趣。 除了他弟。 这个群里总是挺活跃的,或许是因为大家以前感情都很好的缘故,经常会有人说什么来哪个城市去找他玩啊、这个城市今天有哪个明星来啊之类的,要不然就是说点自己大学的新鲜事情,但是,有一个人,显得有些不同。 在黎俊的印象中那是个成绩很好,但是有些猥琐的男生,总是一本正经地说下流段子,高考成绩也很让人羡慕,不过他上的好像是什么军校。 群里的大家都是用真名作为群名片的,除了有几个活跃的会在自己的名字上加些定语,但是这个男生,将自己的名片改成了简单的a。 群主是班级里的风云人物,一个妹子,她就说那个某某某,你群名片怎么回事呢,怎么你还搞起特殊了呢?不听老子的话了是不是? 顺带一提,这个女生长得挺可爱,也是班级里的文艺委员,平常有什么活动全是她组织,倒也不是那种骄纵型的,以前在班级里和所有人都能玩得来,落落大方,亲和力很强。别的女生有什么事情都会找她商量记得董姝失恋的时候,也是她安慰的董姝——好吧,他只是因为记得这个才想起群主的性格,毕竟是自己告的白又是自己甩的她,黎俊对她一直心怀歉意。 大家就附和着说,对啊,你居然违反群规,你要上天啊? a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陈述起自己的故事。 #论我在军校生不如死的生活# 当他谈到军校里没有独卫没有空调的时候,众人皆惊,当他说到每天都要天擦亮就起跑操训练累成狗的时候,众人叹惋,当他说道没有假期周六周日不上课就算放假只能呆在学校里的时候,众人变色,当他说终于道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时候,不用说别人,他自己简直都要泣不成声了。 众人捂着心口,我的妈,没有手机和电脑,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想都不敢想啊。 说完了这一切,他才缓缓说,这就是我改名片的原因,你们以后最好也不要提起我的本名,学校是监控着我们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查出来。 简直可怜。 之后a又讲了点别的事情,无不是说怎么苦怎么累怎么恨自己脑子进了水的,现在能和大家聊天也是偷偷摸摸地在玩手机,不说了,轮到我去站岗了。 听了a的故事之后,大家纷纷说原来自己那些和舍友撕逼全班只有自己一个人四级没过电脑被偷男朋友劈腿之类的事情真的都不算什么啊!果然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大家应该多多珍惜手机,多玩电脑云云。 之后的话题又被群主岔到那位男友劈腿同学的八卦上了,黎俊没再往下看。 他心想的倒和别人不太一样,对他来说手机电脑并不是很重要,而且他真的没有觉得a有多惨,因为 他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比a更惨。 真的,a的痛苦只是被剥夺自由剥夺玩乐权利,而他,不仅仅是失去了自由,甚至还要...还要...... 唉,说不下去了,一阵心酸。 “嗯?怎么不看了?继续往下看啊,你们这个群真好玩!” 黎俊的声音很疲惫: “你先从我身上滚下去。” 对,现在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背上的,就是他痛苦的来源,跟着他来到省会上高中还要他带的,该死的弟弟。 他弟要是能听话也就不该死了,果不其然,黎尧不仅没从他身上下去,还一使劲往旁边歪,带着他哥一起倒在了床上。 黎俊一时不备,没抓住手机,咣当掉在地上。 黎尧:“手机掉了。” 那语气无辜的很...不,并不是那种有意伪装的无辜,而是根本就没有自己犯了错的意识。 黎俊自然也不是很关心手机,他只是疲惫地想,到底是以前哪里出了错,他弟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小时候爸妈忙,他弟基本上是他拉扯大的,他弟很黏他这情有可原,初一往后,有点叛逆了,有一段时间和他很疏远(啊那段天堂般的轻松日子),一直到初二下学期之后才又亲近起来,那时候的关系就和正常的兄弟一样,不远不近的,黎俊本以为他弟总算正常了不是要他扶着的站不起的长汤圆了,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崽子居然跟着自己来到了k城,还软磨硬泡地说服了爸妈要他带他,他这个弟弟打小就妄图和他平起平坐没撒过娇,对着爸妈倒是发挥出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高超撒娇水平,爸妈一想,反正很小时候这玩意儿也是他带的,那长大了继续带一带也正常。 正常你....... ...个头。 黎俊打小就是个不让大人操心的孩子,他咽下喉中老血,僵硬地同意了。 他一开始还安慰自己,黎尧现在也长大了,又不是小时候撒个尿都要他扶鸟的毛孩子,况且现在两人的关心很正常,说不定到了高中,他还会厌烦被人管,自己主动去住校呢,小孩子大了都会这样嘛。 他自欺欺人的安慰从黎尧搬到他公寓的第一天就被现实无情踹烂。 倒在床上的黎俊恍惚间觉得自己才是被摔下地的手机,想着,他到底是犯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做这玩意的哥哥。 “黎俊啊。” 那玩意把脸贴在他背上,呼呼地吹着热气。 “放。” 实际上黎俊一点也不想听,这小子从来都不会叫声哥哥。 “我最近好像恋爱了。” “哦。” 黎俊想那你还这么缠着我,缠小女朋友去啊。 “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心里特别特别喜欢...你不是谈过恋爱吗,能给我讲讲不?” “这种事情因人而异。” 讲你个头。 “但是我喜欢上的,好像和别人会喜欢上的不太一样,就是...这么说呢,会得到社会歧视的那种。” “哦。” 喜欢上你们老师也好喜欢上猫狗也好,总之别来烦我了。 “黎俊啊,你没什么想法吗?” “没有。” 明天好像又有军理课吧,唉。 “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嗯。” 好像还会下雨,那体育课就应该不上了。 “你真的会支持我吗?” 黎俊不胜其烦,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喜欢就去强......不是,追,和我磨磨唧唧的有什么用?从小到大你要干什么我没支持你?“ 黎尧还是倒在床上,扯了一个枕头继续抱着: “但是我有点不敢。” 黎俊把手□□额前发里,把头发往后梳去:“总要试了才知道。”他说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要是这小子谈恋爱了,那不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吗?! !!!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对这件事无比地重视起来: “我说,她喜欢你吗?” 黎尧将枕头捂在自己的脸上: “我觉得是喜欢的,他对我很好,特别的纵容我。“ 除了你哥我,这世上居然还有别人惯着你?黎俊对这个女生一阵好奇,心想着要是能包容自己这二傻子弟弟,那倒是很合适的人选。 不过居然能眼瞎看上自己弟弟,也算是有点厉害了。 “看来她确实喜欢你。”他真心实意地说。 黎尧:“但是我觉得,如果我挑明之后,说不定他就会躲着我了。” 这是什么逻辑? 黎俊想了想,恍然大悟,看来对方一定是个优等生,怕早恋影响学习? 对了,之前他弟也不是说会被什么什么歧视的,应该是k中管的厉害,严禁早恋,嗯,不然怎么会是本省最好的重点高中呢。 黎俊:“有可能。“ 黎尧身子一抖,声音也闷闷的:“嗯.........” 黎俊是打定主意要撮合他弟的这段恋爱,好让他重回自由之身的,于是劝道: “只要对方也有这个意思就好办很多,你能确定她也想谈?“ 黎尧:“我不确定...要是我说的那个人是你,你愿意吗?” 黎俊不疑有他,以为弟弟是为了证明自身魅力来找认同感问的,诚挚地说: “我愿意。” 这句回答来的未免太轻快,黎尧不可置信地慢慢拉下遮着脸的抱枕,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愿意吗?” 他哥再次轻快地点头:“愿意啊。” 黎尧的眼里开始泛上眼泪,他再次用抱枕捂住了脸,声音更闷了: “我没开玩笑。” 黎俊:“我也没开玩笑,你多好啊,又可爱又...呃......” 黎尧抱着抱枕的手都抖了,声音也抖: “怎么,想不出来别的优点了?“ “不是,反正你很好,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愿意。” “......其实...我说的...” 黎俊感觉的他弟有些不对劲:“那个人,我认识对不对。“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黎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很久,才貌似平静地发出一声: “嗯。” “是......王姨家的蕾蕾?” 黎尧一下子笑了出来,不过脸上压着抱枕,还是显得闷闷的。 黎俊也不明就里地笑起来:“我说对了?” “对啊——被你发现啦。” 他保持着抱枕捂脸的怪姿势坐了起来,然后摸着床笨拙起身,摸索着要往门的方向走。 “你就不能把抱枕拿掉吗?” “我乐意。” 他弟说着,固执地沿着墙摸索到他卧室的门,走出去,拿下抱枕,然后飞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黎尧再也没和他谈起过,看来是段无疾而终的恋爱。 想来也是,蕾蕾上的高中又不在k市,在严禁早恋的高中里玩异地恋确实是累,现在不分手估计也不长久。 只是连他都不知道他弟是什么时候和那个蕾蕾好上的,果然小孩长大了,就有了自己的秘密,和自己始终是有了距离。 仿佛要印证他的想法般,自此之后,他那黏黏糊糊的弟弟真的如他所愿,开始渐渐与他疏远,不只是这点,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黎尧再也不像原先那样天真幼稚了,性格开始变的平和,谈吐间也成熟不少。 这样大的变化,难道真的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吗? 有时候黎俊看着自己已然截然不同的弟弟,会感觉到自己从未认识过他。居然说变就变了,小孩的心思果然难猜。 有时候黎俊也会想,以前那个那么喜欢黏着他的弟弟,其实也还不错。不过一旦回想起那时候被缠到烦死的场景,又会忍不住摇摇头暗骂自己是疯掉了。 大二的课程比大一要多一些,黎俊也变得更忙了,除了早晚能见到黎尧之外,其实已经没多少相处时间。 那以前总是被黏着的错觉又是哪来的呢? 啊,对了,以前他们总是会一起去吃饭,然后回到家黎尧就喜欢赖在他房间里不走,他问过黎尧作业呢,黎尧的回答是在学校趁上课都写好了,有时候就算赶他走他也不肯走,用尽各种天马行空的借口也要赖下来,时不时还会留下来睡觉,黎俊没办法只好到他的房间睡,半夜却总要被什么东西缠身的噩梦弄醒——无一例外都是他偷跑来抱着他的弟弟导致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黎俊才意识到自己在想这些的时候,是不自觉地笑着的。 他站在只开了小灯的玄关处看着空荡的屋子,黎尧房间的门关着,只从下面的门缝处漏出单薄的一滩白光。 黎俊脸上残留的笑意渐渐不自觉地淡了。 租的公寓并不大,那个房间小的很,和家里黎尧的那个房间差不多,放下一张床已是勉强,但是如果黎尧没有来k中上学而是留在本市的话,自己那个次卧就正好能留给他了,结果谁也没想到他会考上k中。 在得知了自己来k市上大学之后的初二下学期,开始突然地发奋起来,最终死皮赖脸的跟着自己住到这里。 他一般是比黎尧放学要早的,也就是大二了晚自习变多才经常晚回家,以前比他晚回来的时候,只要听见门外钥匙叮铃的声音......不,如果是黎尧的话,从上楼的脚步声就能听出是他回来了。黎尧总会早早的准备在门口,不用他自己开门,门就会缓缓打开,而黎尧就会躲在门后装作是门自动感应,没人开门,然后突然从门后冒出头来得意地抱住他的腰,然后一边抱怨着饿死了一边拉他去洗手吃饭,再迟也会等着自己一起吃饭。 虽然没有灯,他还是看见了黎尧给他带的外卖,在桌子上,光是看着就知道 已经冷掉很久了。 第107章 章 回一百零二瀑布 央鸣真的一点也没有停留,可是带着黎尧从天泣谷的迷阵出来之后,眼前的的出口景象却和来时大不相同了。 黎尧记得很清楚,进入的时候是在一个房子里被蒙上了眼,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很快就进入了迷阵,但是....他环顾了四周,决计没有那般的一小段路程就能到达的屋子,基本上是进入了一个封闭地境,三面都是参差的山,拥着一小块平地,也是一样的绝美风景,前方树木葱郁,还有隐约的水声传来。 “此处....书上可有记载?” 央鸣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皱着眉回想了一下,肯定道: “并无。“ “或许是误闯了更加严密的禁地?”黎尧试着向前走去,拨开草木的遮挡,发现脚下有条勉强能辨认的出的小路,只不过两旁的树木不断拉扯着人的衣衫,不易前行。 “唰——” 央鸣将长剑抽出,几个翻转,就将那些恼人的枝丫削在地上,说来也怪,那些树枝一被砍下,就仿佛被无形火焰烧灼似的很快萎靡腐烂了。 小路显出原样,耳中的水声也一下子明朗起来,黎尧走出这段小路,还未抬头,耳中便传来了巨大的轰鸣之声,持续不断。 在面前不远处的,正是一方寒潭和顶天立地的瀑布。 之所以说它顶天立地,实在是因为那瀑布的高度惊人,黎尧站的并不算近,将头仰到极限,眼睛眯起,居然也不能看见它的尽头。这样的高度已经远远超过天泣谷的任何一峰,在外面级能够看见才是,但除了这点反常之外,还有更夺人心神的一幕。 巨大的瀑布宛如从云端直接倾倒的透明长河,不过除了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能衬得上这种规模之外,却并无冲击力极大的水珠迸溅,在瀑布的底端仿佛有着拉扯时空的奇妙结界,瀑布咆哮着冲到那处时,仿佛在某处被生生吸收了力道一般,变得就像是普通流水般缓慢晶莹,白色的碎沫和湍急的浪头都消失不见,就像是最常见的小溪水冲刷过石头,在向阳的那边展露出自己柔软平滑的一面似的。 拜这样的奇景所赐,面前的寒潭宛如死水般一动不动,如果说瀑布被缓冲之后还能保持着流动的话,那么潭水已经完全失去了活力,连最微小的波纹都看不见分毫。 静止的寒潭和气势惊人的瀑布摆在一起,完全是两个极端,却在此处同时出现了。 黎尧心中惊艳于这样的美景,想要走上前去一看究竟,却被央鸣一把拉住。 央鸣应该是说了什么,但是水声太大,将他的话语声完全遮了过去,无非是要提醒自己小心,黎尧点头应了。 用正常的眼光去衡量的话这里实在能算得上是诡异,不过看上去也实在是漂亮,抬头就能看见气势极为惊人的巨型瀑布,却偏偏无一点水花溅到身上,只有轰鸣的声音能证明这瀑布确实存在着,到了最强烈的冲刷转角却又柔软的像是透明的一叠丝绸,轻轻巧巧地垂挂在那里,寒潭如镜,清晰无比的倒映着上头瀑布飞溅的模样,周围的山石树木苍穹云朵也清清楚楚地展现其中,天光正好。 “真是漂亮——!” 他转过头大声地对央鸣说道,不过水声太大,就连他自己都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央鸣:”。“ “你说什么——?” 央鸣示意他耳朵凑过来,不过他觉得痒,还没听得见央鸣说的话,就被热气痒的一歪脖子。 他捂着耳朵笑:“不行啊——我听不了——这儿声音太大了——” 黎尧说着,用手将耳朵捂上,这才觉得声音没那么大的可怕。 “这样会好很多——” 他对着央鸣喊道,这下子总算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了。 央鸣:“。” 他更加听不见央鸣在说什么,央鸣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喧闹的水声听久了,反而生出了特别安静的错觉来,就像是触碰冰水的一瞬间会错以为滚烫一样。 黎尧的笑着的表情慢慢消失了,他保持着捂住耳朵的样子,说道: “你听不见我说话,对吧。” 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没看到对方的嘴唇在动,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说话,央鸣没看他,握着自己的剑,向着湖面劈斩出一道劲风。 黎尧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或许是中了魔怔......” 湖面纹丝不动,就像是将那道风融了似的。 他自顾自地说起来:”一开始看见央兄的时候,就......就觉得很熟稔,心里莫名其妙地欢喜起来,就像是...像是...“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完整。 央鸣继续用他自己的方式试探着湖面,他拾起一块小石头,在手中颠了颠。 黎尧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继续说道:“你说想要找到心上人,这件事,实际上我——” 他大喊起来:“——我从一开始就不乐意帮你!” 央鸣将手里的小石头扔进水里,水面毫无波澜,就像是黎尧声嘶力竭地那句话喊在湍急瀑布下的效果一样。 反正对方是完全听不见的,黎尧也就放开了: ”后来和你相处的时候,我越来越觉得你......“ ”我觉得你对我来说,很不一样!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但是之前,就是你说不去见离姑娘的时候,我高兴的不得了!“ ”我觉得我大概是——倾慕你——!” 他喊得拼尽全力,将眼角都挣出了一点泪来,在轰鸣声大喊着,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声音都能和瀑布声一样撼天动地了。 黎尧的心里畅快了很多,又想着会不会被听见,心里慌乱地一悸。 但是,并没有,一片嘈杂里,央鸣只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将剑收了回去。 没听到啊。 黎尧有些庆幸也有些无奈,但是好歹自己认真的说出了心声,也算足够了。 央鸣又看了看那段奇妙的瀑布,对黎尧说道: “。” 黎尧的嗓子后知后觉的疼痛起来,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听不见,却被央鸣顺势将手牵去,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很痒....完全没有心思分辨出他写的是什么,黎尧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来时的小路,意思是走的远一点,想必就能交谈了。 央鸣摇了摇头,将黎尧的那只手也牵过,按在自己的胸前。 手掌先是感受到了温热。 然后是,心跳。 砰砰砰砰地,隔着布料,清楚地传达到黎尧手心。 仿佛是被感染了一样,黎尧的心口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央鸣一边又一遍地在他手心写着。 撇横竖钩提斜钩撇点、横折钩竖竖弯钩、竖横折横横横竖横撇捺。 ...什么? 撇横竖钩提斜钩撇点、横折钩竖竖弯钩、竖横折横横横竖横撇捺。 我... 撇横竖钩提斜钩撇点、横折钩竖竖弯钩、竖横折横横横竖横撇捺。 我也... 撇横竖钩提斜钩撇点、横折钩竖竖弯钩、竖横折横横横竖横撇捺。 我也是。 黎尧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央鸣。 我倾慕你。我也是。 一瞬间他觉得之前所有漫不经心的日子,都不过是为了等这句回答而设下的漫长铺垫罢了。 他脸上闪过海潮褪尽般的寂寞神色,随后,笑意从心底慢慢地往上涨起来。 却在下一秒,断电般突兀地散了个干净。 —————————————————————————— “恭喜,任务判定为达成。” 黎尧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这样地说道。 那声音冷淡如冰。 —————————————————————————— 平静的湖面这次终于产生了变化,火红的鲜血从伤口喷出,溅到水里,慢慢晕成一片。 央鸣缓缓地倒了下去,胸口上深深地插着他的那柄长剑,血染衣衫。 收尾完毕的zvezde甚至都没有再去看那慢慢失去温度的尸体一眼,只是看了看被弄脏的双手,毫不在意的走到水边轻轻洗净。那水的密度极大,荡不起太大的涟漪,他从平静的水面上看见了黎尧平静的脸。 明明还算是活着的身体,眼神却已经像是死掉了。 他看着那双无趣之极的眼睛,心里一阵厌恶,抬手就划花了水面。 这已经是第几次收尾了? 他记不得。除了第一次,之后的每世都是自己负责杀死气运之子。这样的代劳完全是吃力不讨好,黎尧应该到现在还以为真的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而本以为这能让自己舒坦些的自己,得到的却是相反的报酬。 那些尸体就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嘲笑自己只能活得苟且,处处受制约,而他却能自在地打破规则,什么也不懂地放肆到现在。 zvezde感到一阵深深地疲惫。好在这样的日子已经快要结束了,自己已经改写了一部分传输协议,权限不同以往,除掉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于黎尧...... 反正还有最后的机会......他闭上了眼,身体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画面般横着扭曲了一瞬,然后就此消失无形。( 就爱网) 第103杀末日来袭 天边遥远的地平线上,不再明亮的落日有气无力地悬挂在那儿,世间一切的光线都向着那明亮的源泉口倒灌而去——落魄建筑身后那不断推进的阴影便是这点最好的证明。残留的暖意也跟随着它们的脚步蒸发而去,深蓝的寒意慢慢沉降在大地上,不远处那一小撮毒芹叶子背光的阴暗面越发浓厚,直到天光已经黯不可见,连边沿的界限也无法辨别了。 发出橙色弧光的地平线是它倒影在z眼里的最后模样,他转过头去,东方的天空早就黝黯成混沌一团,微弱星光宛如延迟了,姗姗地从遥远空中透投落在视网膜之上。 z就是在这时发现黎尧的,当时的黎尧奄奄一息,趴在不远处的废墟之上,无力下垂的手手腕上反着夕光的挂饰是他唯一能被感知的信物。 天光终于完全消失,万物沉入仿佛永无明日的黑暗。 ———————————————————————————— 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脑海中那些被封锁的柜门一扇扇自动打开,其中堆积着的大量记忆就那样各自倾泻着回到了脑海,不管是穿越之前的记忆还是穿越之后的每世界,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一片狼藉中他听见系统说: “他在王城等你。” 但来不及抓住质问,系统就像是再次失联一样,没有了一点反应。 那些凌乱的时间轴线七缠八绕交织在一起,想起一件总是能牵扯出更多,回忆中每世央鸣少见的微笑场面相互重叠,心动和悲伤的记忆也相伴相生着,系统的疑点与提示都联系在一起,混乱中黎尧仿佛从未知道过这场古怪穿越的真相与意义,不过有一点却在心里渐渐明晰: 央鸣,就是自己的哥哥黎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断言,不过接手所有记忆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这个。 他遭遇车祸之前的一切他已完全想起,心中明确无比的感觉让他希望能够立刻见到央鸣,车祸也好穿越也好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能让他再见到央鸣弥补被车祸截断的那场争—— —————————————————————— “!!” 黎尧一下子睁开了眼,天花板上惨白的灯管照的他下意识就想用手挡住眼睛。 手并没有抬起,而是被困住了,他试着动了动,自己似乎是被捆绑在一个手术台上,连头部都被固定着无法转动,脖子上好像还被固定着一圈什么东西,硌的他有些难受。 被完全陌生的环境一打岔,刚刚想要见到央鸣的强烈欲望再次伴随着心跳在脑海里升起。 央鸣....央鸣...... 他再次挣扎着,还是无法动弹,面前的天花板上除了白炽灯之外便一无所有,视线的尽头也不过是墙壁上的几条裂缝还有潮湿霉斑。 央鸣......... “喂——!”他叫喊起来,“有人吗?!” 没有回应。 过了几秒,不知来自哪个方位传来了“咚”地开门声,黎尧使劲转动眼睛也没能看见更多,长靴踏着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沉稳脚步最终在自己的身边停下。 面前出现的脸庞挡住了惨败的灯光,瞬间改变的明暗让黎尧没能立刻看清他的脸,那人只是望了一眼,就离开了黎尧的视线范围内,解开了捆绑着他的东西。 “你是谁?”黎尧问道。 被束缚的时间应该不短,解放的那刹四肢传来了很不好受的酸麻感,黎尧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揉着自己的手腕脚腕,同时,这个房间的全貌也尽收眼底。 实在是个简单的房间,除了房间中央这张突兀的手术台和顶上的灯管,就没了别的设施,可是这个房间除了门到手术台的那段距离有着能行走的小道之外,其余地方完全是空的、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只有无尽的黑色填充着未知空间。 只一眼,就能让胆怯者双腿发软,手心冒汗。 可以说,小道和这个手术台,就是最安全的悬崖。 “这是...?!” 黎尧将这句话问出口的同时,就看见自己的身边有一根黑色的金属绳子。那绳子的质地坚硬的很,就像是扩大了很多倍的方丝链,坚韧无比,而绳子的一段,就链在自己脖子上的项圈上。 等等,项圈? 黎尧赶紧用手去拉扯了一番,确实是个项圈,内圈皮质,外圈金属,和链条的结合处焊的严严实实,没有铆钉之类的古怪装饰,但是有一些略微突出边缘平滑的半大铁皮,间隔着围了一圈。 “我脖子上的这个又是什么?” 面对黎尧的问题,来人一个都没有回答,只是转过了身,向着来时的门走去。 黎尧还坐在手术床上,突然感到脖子被一阵拉扯,原来那人的手中早就握了黑色链条的另一端。 黎尧抓住链条,想用力一抽将那端抽回,那人却好像早就料到这点似的,不知按下了什么按钮,黎尧的后颈就传来一阵强烈刺痛,直接将他重新电倒在床上,像是濒死过一般虚脱难受,胃中翻腾不已。 z没回头,冷声道: “脊髓神经有多重要,想必你也知道。乖乖跟着我,机灵点。” 说完,他再次拉扯着手中的绳子,迫使黎尧跟在后面,直到走过了深渊之上那唯一的小道,走出了门。 身后的人被电击过,估计很是难受,没再问什么问题,z牵着他走过一段分布了很多门的低矮走廊,最终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门前,屈起食指,敲了敲门。 “进来吧。” 声线柔软但语气严肃的女孩儿声音隔着门遥遥响起。 z握住门把手,最后小声地再次提醒了一句:“机灵点儿。”便将门把手下压,打开了门。 门内是一间明亮、宽敞的会议室,会议室中最显眼的就是一方黑色长桌,围着长桌依次坐着的人有男有女,但无不表情严肃,长桌的主位上,高高坐着的就是刚刚出声的女孩。 她长得玲珑可爱,一身气势却十分惊人,就算是坐在这样的统领之位上也毫不违和,或者说这样的待遇还算是纡尊了。 “医生,你来了。”女孩说。 z点点头,牵着刚进门就被所有人的视线牢牢盯着的黎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让黎尧坐在了他的身边、正与上位相对的长桌另一极端。 所有人都在看着黎尧,各种视线有仇恨也有畏惧,唯有医生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显得漫不经心。 黎尧只能暂且避开别人的视线,望向医生的方向。这时他才看清这个被叫做“医生”的人的长相,是个很英俊的男人,高耸的眉骨和鼻梁以及深陷的眼窝让他看上去有点像是个混血儿,穿着一件黑色的竖领风衣,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有几缕柔顺地在脖颈和肩头弯出漫不经心的圆弧,其余则披散在身后。 虽然还什么都不了解,但黎尧能很明显的感知到别人眼中的排斥情绪。仿佛是要印证他想法般,有人站了起来: “医生,你真能保证他对我们没有威胁吗?” 站起来的是个一身军工装的女人,干练的短发下端被削的一齐,显得她白皙的脖子很是修长,她说着,充满尊敬地看了一眼上位坐着的女孩儿,才转过头来继续恶狠狠地看这黎尧: “......更何况老师也在这儿,我不能允许出现一点差错!” 她的话立刻激起了别人的认同,别的人也不断出声附和: “是啊,要是他暴起伤到老师,那可怎么办?!” “应该用笼子关上!” “我还是之前的意见——直接杀掉最好!” 一时间争论之声不绝于耳,那被称作“老师”的可爱女孩儿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诸位。” z屈起食指,像是敲门一样扣了扣桌面: “在座的都是精英,尤其是你,”他看着第一个发言的短发女人,“宋琪雅队长。这里是一群精英,而他不过是落单的六代,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那么我想,也没什么成立k队的必要了吧。“ 宋琪雅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我没有那个意思,这个六代的能力,我并不认为我们已经完全了解了,要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黎尧就再次感受到了之前的剧痛,浑身瞬间冒出大量虚汗,仿佛被直接刺激了感知痛觉的神经,身体一下子没了力气,倒在了桌子上。 “要是?”z轻飘飘地接过她的话头,“你看,要是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只要我一个人就足够应对了。“ 宋琪雅瞪大了眼,仿佛要确认黎尧真的失去了行动力似的,最终还是皱着眉坐了下去。 “那么继续之前的话题,”z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再次申请让这个完——全受控于我的六代,加入k小队。” 他着重地咬着“完全”这个字眼,毫不客气地和宋琪雅对峙着。 “我反对。”宋琪雅这次没有站出来,只是生硬地迅速提出不同意见。 “作为即将成为k队一分子的队员,我也反对。”这次站起来的是个束着高高马尾的少女,穿着黑色的运动短吊带和黑色短裤,露出大片小麦色皮肤,虽然个子不高,但精瘦却很有肌肉的身材让她看上去充满一种随时能够爆发的健康美感。 在她之后,反对的意见开始陆续出现,z沉默着,将双手交叠成塔搭着下巴,一双灰色的眼睛随着发言的人转动着,直到赞同的声音出现,视线才停顿在那人身上。 赞同z意见的是个年迈老者,当他站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那老者佝偻着背,眼睛浑浊,一手撑着桌子,一手背在身后不住敲打自己的腰,仿佛就是站着也很艰难。 “我,同意医生的想法。” 黎尧不知道这个老人是什么样的地位,但是包括宋琪雅在内的所有人仿佛都很尊重他似的,没有人敢打断他的发言。 “他的身份虽然很特殊、很危险,但是如果利用得当,也能成为人类转折的契机....咳咳咳....咳咳咳....“ 老者咳嗽了好一会,才能继续说道:“既然医生已经能用手段保证他没有威胁,我们提出的条件对他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那么为什么不合作?”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虽然不平,却也不敢开口反对老者的话。 “咳咳咳.......”老者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只得坐下,用干枯地双手捂住嘴压低声音。 见此,医生又说道:“从丧尸出现到如今,都快百年了,在座的各位都明白刘老先生以前吃了多少苦、有多恨丧尸,既然他都能说出赞同六代加入的话来,我恳请大家想想,这件事,真的不该得到支持?” 宋琪雅张了张嘴,看着压低声音咳嗽着的刘老先生,又闭上了嘴,垂头不语。 丧尸所带来的变故,她也是切身体会,在接受冰冻手术之前,她差点就要和父母一样因为丧尸而死掉,这样的仇恨她是永远也不会忘却的。就算是在手术的九十年后终于被解冻苏醒过来,那份恨意也没有减退分毫。可她没想到,对她而言不过是漫长的一觉,一切,却已是沧海桑田。 人类被迫躲在地下、丧尸不断进化肆虐大地、一二三代丧尸不断变异,最终,保留了生育功能的一部分三代丧尸生下了四代丧尸...直到现在,她也感觉别人告诉她的这些事实就像个可笑的故事,是电影小说里才会发生的情节,只要走到地面上去,不过还是原来一片欣荣的景象,还是那个虽然不完美,但是会变得越来越好的世界。 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是人类社会还没分崩离析的某日,不知道从哪个偏远县城爆发出了一种疾病。疾病的起源是一群跑出来的怪人,没有任何生命特征,只是保留了原始的攻击欲望,用他们不断腐烂的尸体战斗至死,这些怪人的所有生命机能全都失效,只剩下能发出攻击指令的低能大脑,不断伤人吃人——即使他们根本没有活着的器官去消化这些食物——并且通过这样的方式散播病毒。 当时的丧尸不过是一代,行动缓慢智力低下,但是他们不会痛也不会累,如果不破坏大脑或是脊髓神经的话,再攻击也毫无意义。 想起那段日子,宋琪雅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她本以为这些怪人能像政府新闻里说的那样,很快就会被消灭。现在想想,若是当时有十足的把握,根本就不会闹到要曝光然后引导舆论安抚民心的地步。 那些丧尸毕竟是少数,可是,致命的问题是水源。 丧尸们感染了水源。 那偏远小镇地处西北,正是平原地区赖以饮用的某长河发源地,虽说在一定程度内水体能通过氧化分解、降低浓度达到自净效果,但是正是由于那是水质纯净的偏远地带,水厂也不发达,还是有很多居民保持着直接取水的习惯,水体还没被完全净化就被用于日常生活,被感染者沿着河道不断增多,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反过来使得水污染更加严重,又是赖以生存的主河道、曝光所有情况又会导致民心不稳......种种自然因素加上政府的预判失误,最终导致了通过水而被感为一代丧尸的人数急速增长。混乱多年的政府终于失去了国家机器的职能,就此瓦解,剩余人类幸存者一面做着抵抗一面大部分转入地下,而宋琪雅也就是在那时被感染上的。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父亲留下的遗嘱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通过巨额的冰冻手术,直到前年,自己终于被能治疗丧尸病毒的药物治好,活了过来。 然而继续活着,也不过是另一场噩梦罢了。 她没想到在那之后,那些丧尸开始进化了。某些丧尸中,出现了另一些后来被划分为二代丧尸的存在,相比于一代丧尸,他们保留了一部人类的功能,这主要表现在他们的消化系统能够运作了。一代丧尸只能吃人,却不能消化人,他们死气沉沉的胃袋和肠道和其他器官一样,只是摆设,而二代丧尸却能重新利用起这个功能,所以他们比一代丧尸寿命更长、活的更久。 要知道一代丧尸的寿命基本就是三到五年——完全看他们自身腐烂分解的速度,时间再长,不用任何攻击,这些丧尸也会变成朽骨。 二代丧尸的进化是个很大的变革,那个医生——宋琪雅忍不住看了那个长发男人一眼——医生曾经说过,这一代的进化实际上是自然界很缺失的一种进化方向,那就是对能源的利用率。众所周知,从蒸汽时代开始,人类就不断地在追求对机械能源的利用率,而利用率的每次提升对于人类社会来说都是重大变革。丧尸的这个进化方向,会让他们变得非常不好对付。 想到这里,宋琪雅不由得想到了医生当时做这个演讲时的模样,那时候的他表情镇定,分条析理地将一切都剖的透透彻彻,让人看得明明白白,俊美的脸庞理智无比,让底下的人看着,就仿佛感到了一种可靠的安心,当时的自己也是听众中的一员,想着,医生能把一切看得这么详细、看得这么有道理,有他在的话,总觉得终有一天,大家都能迎来回到地面的日子。 在这个地下社会里,z医生拥有者很高的威望,连抗丧尸病毒的药剂也是他发明的,当然,这药剂十分稀少,并不能指望药剂拯救人类。医生总是很理智,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就连自己的命也是医生救的和很多人一样,除了老师,她最敬重的人就是医生...... 但是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意医生的提议。 那个提议实在是太疯狂太困难了,疯狂到完全不像是医生一贯的风格。虽说成功了,会直接改变丧尸和人类的敌对关系,但一旦失败,就将会是整个人类种族的覆灭。 这个代价,谁也负不起。 作为k队的队长,宋琪雅再次握紧了拳头,不管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这个六代加入k队。 第104杀三次会议 会议陷入一片死寂,看上去就像是大家都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在好好考虑似的,实际上各怀着的心思,又怎会那么简单就相同。 医生的计划说起来并不复杂,不过是让这个六代牧人作为工具加入k队,和已经预定好的队员一起向着王城进发罢了。本来,k队的六名队员都已经定下,每个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菁英战士,所有人都对他们抱着很大期望,虽然从王城建立以来,人类曾不断地组织突击小队,可是一直到j队为止,全都是覆灭的下场。即使这样,每当新建起一支队伍,人们还是愿意相信着这就是能改变世界的小队,尤其是在j队已经带来重要情报、k队的成员又特别优秀的情况下,六个人几乎已经成为了大家心中未来的救世主,只等着正式成立、接受训练之后,带着他们荣耀的使命出发,改变人类未来...... ...本该是这样的。可谁也没有预料到,k队成立的前夕,医生将被王城抛弃的一名六代带了回来,并且说出了要让他加入这种骇人听闻的话。 这名六代的身份很是复杂,这也是j队最后给他们传递来的信息之一。 自从一带丧尸中出现了二代丧尸后,过了几年,二代之中又出现了更完善的三代,如果说二代之余一代是保留了一部分人类特征的话,三代的不同之处就是他们能够思考的事情更多,所保留的人类特征也更加丰富。 具有标志性的一点就是,其中一些三代已经能够口吐人言,要知道以往的丧尸,只能通过残留的横膈膜发出凄厉嘶叫,无法表达更无法交流,他们之所以群居行动,并不是出于本愿,只不过是攻击对象相同、彼此间也并无竞争意识造成的表面现象罢了。 能够简单交流的三代丧尸改变了丧尸的生活习性,他们开始有意识的聚集到一起,或者是使用一些简单的策略更加快速地达到目的。 诚如医生所说,这样功利性极强的进化方向使得他们越来越难对付,不过按照常理,这样一代代的进化在自然界是需要漫长时光的,不该在短短几十年之内就发展的如此之快,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丧尸这个物种的疯狂进化,医生并没有说明。 好在不同代之间的进化是需要一定基数的,只有大量的一代中才会产生一定的二代,以此类推,三代也必须要在二代之中才会出现,越高级的丧尸数目越少,而且在丧尸中,低级有着臣服于高级的天性本能,无法反抗,这导致了丧尸的社会结构是非常标准的金字塔形。 三代丧尸出现之后的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新的一代,直到一些稀有地、保留了人类生育功能的丧尸互相结合,通过胎生,造出了一种新的物种,就是以后的四代。 四代已经保留了绝大部分的人类特征,除了行动缓慢、目不能视、智力相对较低等一些丧尸缺陷之外,他们拥有的能力已经很接近人类,并且拥有者比人类强大许多的消化系统,他们比他们的祖先更喜欢吃食人类,尤其是他们美味的眼球——没有一个四代丧尸拥有着视觉,不知是他们母体缺陷还是其他,四代丧尸刚出生的那刻仿佛就经历过死亡般,而死亡之后会立刻失效的人类器官——视网膜也从那时就脱落,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先天缺陷,四代丧尸嗜食眼球,即使吃下再多的眼球也不能使他们重见光明。 四代丧尸的人格更加完善,他们开始将胎生的自己和直接通过人类进化的一二三代丧尸区分开来,给了自己一个新的称呼: “牧人” 他们是牧人之人,也是食人之人,在四代的观念里,人已经等同为低级牲畜,不过是可以圈养了吃的动物。四代也自发建立了群居场所,慢慢演变成一个个城市,这些牧人的社会变得越来越完善。 而五代,也正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生育率低下的四代生下五代也花费了一定时间,不过五代的变化也同样具有革命性,不必与四代相提,五代已经完全可以用人类来比较。五代丧尸,或者说是高级牧人,除了缺少色素造成的淡紫皮肤、雪白毛发和红色眼睛,他们与人类在外貌上并无差别,他们对能量的吸收率极高,肌肉组织也更加强健,拥有着比人类更好的听觉、嗅觉、触觉、力量以及自愈力。 自愈力是三代丧尸之后才出现的特征,一二代丧尸与尸体无异,活□□官极少,没有自愈的能力,只能战斗至死,三代虽然进化出了自愈力,不过自愈速度缓慢,并不能提高太多存活率,但是到五代为止,他们的自愈力已经可以用吸收能力弥补,只要能迅速进食,他们就能够快速的将能量吸收掉,修复自身伤口。 种种优点似乎算是一种进化的极限,就连五代自己也这样认为。况且他们的生育率比四代还要低下,根本无法怀孕,五代的数目不断增多,却迟迟不出现六代,就连五代自己也认为自己是这个种族的完满形态。五代十分自负,他们继承了四代牧人对人类的态度并且更加极端,在他们眼中,人类几乎是鄙视链的低端,他们对人类的一切都大肆鄙视,包括科技、文化等等人类文明在他们眼中都和人类一样,下贱无比。 五代抓取了很多人类,饲养和奴役他们,人类的生育率很高,繁衍的也很快,五代命令这些人类为他们造出了王城,命令那些有才干的人类改善他们的生活——虽然本质上那些都不过是牧人们弃之若履的人类文明——高傲的五代创造了新的规则,他们划分了整个种族的高低贵贱,利用人类建造了不同的城市。 从顶尖五代生活的王城开始,依次是普通五代居住的a区域、四代的b区、三代的c区以及二代的d区和一代的e区,而e区之外的,就是五代们眼里用于散养人类和排放垃圾的的垃圾区。五代们有意识地将一代丧尸与隔离起来,以保证人类最低限度的繁衍,在他们的眼中,除了自身,一切都是低贱的,不同的区域不过是为了上一区域的扩充而建造的牢笼,而垃圾区的人类就是所有丧尸的食物,每隔一段时间,五代都会派遣被饲养的人类从垃圾区抓捕新鲜人类,然后分配给各个区域。 五代丧尸们崇尚的法则是进化,这也正是丧尸们赖以生存的最大优势,极具目的性的快速进化,他们一面欣赏着自己的能力,一面奴役人类、鄙视人类,用人类的力量创造出了完全不同于人类社会的扭曲世界。 但是,即使是这样自我认同度极高的牧人,也避免不了因为心智成熟而开始的利益斗争。 一部分能力更强的五代成为了上流的贵族,而最有权势的五代们,无不想尽方法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就是—— 成为孕育出第一位“六代”的人。 在牧人社会中,女性具有着生育能力,是地位更高的一方,但是即使如同人类一般生育繁衍,对于自己的血亲,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因为一旦生育成功,母子两代就将是不同阶级的牧人,其间存在着天生的臣服关系,直接优先于血缘关系的表达,但是在母亲的阶级里,会因为产下更高代别的孩子而得到地位提升。 所以,顶尖的五代们,无不在位能够生下六代牧人、成为五代中的王而努力着。 人类一代代交替,大部分生下来就被这样的社会灌输了奴仆思想,早就遗失了作为人类的自尊,五代所创建的帝国日趋完善,五代贵族们的角逐也达到了巅峰,唯一的六代,出生了。 就连五代所缺失的色素,他也拥有了,漆黑的发与瞳孔,宛如人类一般。 他一出生,就成了这世上唯一的王者,所有人无不臣服于他。 牧人之间是没有名字的,只有身份地位的不同。对于牧人来说,他们可不需要像低贱的人类一样用代号互相区分,他们的嗅觉可以直接判断出来人是谁,自负与自身能力的他们觉得,这样就是最方便最有效的手段。 这位六代却不同,他从出生之后就显得成熟而理智,并且告诉别人,他是有名字的。六代种种的特立独行和为展示出的能力让人类无法按照这个单一样本总结出六代的特异之处,可是就在这个六代出生之后的几年里,另一位权势的狂热爱好者,也怀了孕。 大家本以为会迎来第二位六代,可是事情却在同样争□□势者的曝光下发生了逆转。 原来,孕妇并非天然受孕,而是求助了豢养在王城地下的人类科学家们,使用了人工受孕的方式。 所有牧人都怒不可遏,此举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极大的侮辱,是对种族的羞耻,得知真相的所有人想要将孕妇公开处刑,但六代已经是个胚胎,除了那位同是六代的王者,没有人可以杀死孕妇。 那时候的王还是个少年,他只是保持了自己一贯的冷淡,不打算插手此事,无可奈何的五代们只好一边等着已经被判定为肮脏的孕妇生下肮脏的六代,同时讨论出一个处决的最好主意。 有人提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既然没有人可以伤害这个六代,那么,直接将他们扔到垃圾区,不就行了? 因为怀孕而虚弱无比的五代和还是婴孩的六代,在一群人类中,怎么想也是活不了的,更何况那些人类中还有着野性未褪的一群疯子,真是最好的处理场所。 这个罪恶六代的情报,就是j队潜伏多年,传回的最后消息。 当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有不少传教者们在寻找未开化幸存者的同时,都曾留心是否有传言中被抛弃的怀孕五代,但是数十年过去,都没有发现。毕竟在j队覆灭之后,垃圾区的人们就再也无法得知王城的消息,很多人猜测是否五代们选择了别的处刑方式,或者说是王决定出手......这样的猜测直到几年前偶然间有人发现一些残破的动物尸体时,才被证明错误,那对母子实际上一直都在垃圾区,只不过为了躲避人类而一直选择茹毛饮血生食动物,压抑住了自己食人的天性罢了。 不过之前的岁月中明明都没被发现过痕迹,为什么在近几年才露出马脚? 有人猜测,是那名五代死了,只留下了年弱的六代模仿着母亲继续躲避着人类生活在垃圾区,更有人说,那个六代可能直接混进了人类中,但是这样的阴谋论很快被推翻,在人群中的六代就像是在肉林中的恶狼,一定会暴露身份,这样担惊受怕的争吵又持续了两三年,终于迎来了终结。 他们的医生,将那名传说中的六代,带了回来。 一系列的化验证实,这个外表和人类没有一点差别的落魄少年,确实是一名牧人,是第六代的丧尸。 这名六代被检测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各项的指标都低的可怕,昏迷了很久,众人将他关押在处刑室,靠着医生的药物维生,一直到时间长到他的出现所带来的冲击都快散去,医生都有意没有让任何人接触他。 但是就在众人不在那么心神不宁之时,医生却抛出了更加动摇人心的言论。医生说,希望这名六代能够加入即将成立的、作为j队接班的k队。 今天举办的,正是以讨论此事为主题的第三次高层会议,那个传言中的六代,在会议中被医生带来了现场,这是在座大部分人第一次见到所谓六代,心情无不复杂。 第一次会议上,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反对医生的提议,但是在那之后,医生不知道用何种方法游说了一些颇具威望的长辈,召开了第二次会议。不过第二次会议的结果也还是不如医生所愿,而在这场会议上,医生直接摆出了志在必得的架势。 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会议不过是形式,只要那位端坐上位的“老师”一点头,不管别人如何不愿,该放也都是要放的。 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可爱女孩在整个地下社会中有着超然的地位,她的意愿,就是□□化身。 z环顾了整个会场,站了起来: “请诸位相信,我已经用强制性的手段洗去了这名六代的所有记忆,此举的目的是为了消除以前他对我们可能存在的偏见。接受手术后的他和我们未开化的同胞并无不同,在这几天里,我告诉了他很多事。” “可是,我无意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份,我希望大家能明白的是,我们的敌人,和这位六代的敌人,是同一个,那就是如今正端坐在王城里的王。“ 宋琪雅的脸色一变:“你是想......?” “对,”z说道,“我并不是只想要将他变成只会听命的武器,以这样的身份让他加入k队有多危险,我也是知道的。我希望他能理解人类的处境,并且在我们的帮助下,成为新的王者。” 这和z以前的言论有所不同,不...宋琪雅皱起眉头,先提出难以置信的计划,过一段缓冲期再提出相比之下降低了风险性的真正计划,这样一来在心理上众人自然会好接受许多,这就是医生的把戏吗? 她咬着下唇,想组织出反驳的话语,但z并不给她机会,继续陈述着: “他的身份是一名通过人类帮助才能出生的六代,但是被牧人们抛弃到这里,除了死,本就只有与我们一起复仇着一条路可选,所以,我们利害一致。若是称王,不改变牧人对人类看法的话,他也并不会站的长远,从这点上来说,我们的利害也是一致的。” “他是能统御所有丧尸的六代——这是何等重要的战力?我知道k队的每个成员都是精英,所肩负的期待也是最高的一任,既然可以为了人类的胜利在所不惜,那么不过是使用了增加成功率的特殊手段,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是吧,宋琪雅队长?” 宋琪雅面色一僵,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滴水不漏,并无破绽,只得点了点头,但是她并未完全妥协,诘问道: “医生,您之前说的一切展望,我想都是建立在这名六代会配合我们的前提之下吧,而这,恰恰是最不可控的一点。要将同伴的后背交给一名居心叵测的丧尸,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面对这样尖锐的问题,z显得胸有成竹: “关于这个问题,洗去他的所有记忆后,我已经告诉了他一些客观事实,若是他智商无虞——宋队长,你也可以换位思考一下——他当然会同意我的提议,”z说着。将脸转向黎尧: “你看,我确实对你毫无隐瞒,之后我会用测谎仪器证明你的诚意。但现在,请你回答我,你,是否愿意加入k队,成为讨伐王的一员?“ 安静的会场里,z清冷低沉的声音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在了黎尧的身上。 第105杀挑衅 诶...... 所有人更加直白的实现让黎尧一阵发毛,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过才几个小时,就被半强迫的安排了这个身份,而且医生表面上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站在他的角度一想,不答应的话,不就是死吗?! 这算哪门子的讲道理啊...... 事已至此,黎尧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我...我愿意。” 医生再问: “你很了解自己的身份,并且保证对人类毫无恶意,是吧?” “是。” 这倒是真的,毕竟自己一直是以人类的身份活到现在的,没理由一下子就要转变成他们口中说的食人族吧。 而且吃人什么的,说真的,别说吃人了,以前高中生物课上知道了人类在饿的时候会自动分解肌糖原肝糖原,面对着这样“自己吃自己”的事实,他都反胃了好一阵子。 他记得黎俊还曾经笑话过他...... “你保证?” 那位名叫宋琪雅的女性隔着宽大的会议桌,不确定的追问道。 声音里明显的排斥让他回过神来,重复道: “我保证。” 宋琪雅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一直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女孩子开口了: “好了琪雅,我也赞同医生的想法。” 此言一出,宋琪雅不甘的表情立刻变了,算得上温顺地点了点头。 既然“老师”都已开口,这名六代要加入k队就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之前态度和蔼的刘老先生站了起来,总结道: “想必大家对这件事已经没有异议,这名六代...哈,既然都是我们重要的队员了,再这样叫就太生疏啦,”这位老人脸上的皮肉都已经失去弹性,松垮地耷拉下来,但并不妨碍他的眼睛依旧充满了不会褪色的善意,“你叫什么名字?” 黎尧抬起头来:“我...我吗?” 老人笑着点点头。 “...我叫黎尧。” 医生看了他一眼:“你们六代是不是都有给自己起名字的天性?” 黎尧显得很茫然,他甚至不知道医生所说的“你们六代”一共是多少人,他所知的事情无非就是他将要成为一个讨伐丧尸之王的小队的成员,因为他自己是一名落单的高级丧尸,仅此而已。 之后医生又说了些他完全听不懂的事情,算得上是医生胜利的第三次会议就此结束,之后是少数菁英详细讨论的小会议,医生自然也参与了其中。 黎尧的脖子上依旧挂着能发出电击的项圈,但是医生却将绳子解掉了,反正用医生的话来说,就算是没有绳子,一样也能通过终端遥感控制项圈。 等等,那样的话干嘛要加上绳子的设计?! “个人趣味罢了。”医生解释道,将解下的黑色绳子装在自己的风衣口袋里,笑了一下算作是短暂告别,然后“砰”地一下关上了房间的门。 他将黎尧留在了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虽然也很简陋,但是比起一开始醒来所见的那间要好上很多。床、衣柜、桌子凳子等等该有的家具都有,这里毕竟是地下的城市,看不见什么天光,一切依靠人工照明,床头柜上有个造型古怪的圆表,直接和柜子连在一起,表盘上现实的是七点四十六,却不知道这是早上还是晚上的时间。除此之外屋子还连带一个小小的盥洗室,低矮的天花板上有着通风口。 等等,能不能像那些电影里一样,从通风口跑出去呢? 实际上黎尧并不是真的想跑出去,毕竟这件事对他一点意义都无,只是在这无聊的房间里自己找到的一点小乐子罢了。他将鞋子脱掉站到床上去,使劲地将手往上伸长。 不行,还差一大段距离。 他试着跳了跳,这床并不软和,没一点弹性,还发出了可怕的嘎吱声音。 黎尧不敢再跳,躺倒在了床上。 隔了一会儿,确实是没事干,他再次打起这个主意来,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最高的无非就是衣柜,只要将床推过去将衣柜挪过来的话......或许能行! 他跳下床来,使劲推了推,不行,床脚焊在了地上,纹丝不动。别的家具虽然没焊死,但是衣柜实在是重了点,也高,搬过来也上不去,而且摞在床上的话床八成要塌,黎尧试着搬起床头柜来——能行! 床头柜的高度很适中,就是不一定有衣柜那么稳,上去也许要费尽点,黎尧将床头柜搬到床上来。 嗯......为了不弄脏被褥还是反着放吧。 一切准备好之后,他摇摇晃晃地站上了反过来的床头柜,双手摆动了好一会才勉强维持住平衡,然后伸出手,握住了通风口的栅栏,用力地—— 嗯? 用力地—— “.........” 和电影里说好的不一样,也是焊死的。 唉,自己好像笨蛋一样。而且也不是真的要逃出去,居然还挺失落的,他保持着双手握住栅栏的样子叹了口气。 门突然开了。 “先说好,我才不——” 踩着床头柜握着栅栏的黎尧和门口突然出现的萝莉面面相觑。 萝莉被着奇怪的一幕惊呆了,不解地说着: “——呃,你在干嘛?” 黎尧真不知道当时自己脑子是怎么想的,回答了一句: “我在...锻炼。” 那萝莉一副看智障的眼神走进了门,将门关上:“你是傻的吗,做坏事之前都不考察一下周围?起码也要用个什么东西抵着门吧?” “不是...我...”这事儿没法解释,黎尧蹲下身从床头柜上下来,心虚地将床头柜放回原处,“那个,你是?” 这个萝莉他并没有在会议上见过,实际上那场会议参加的人并不在少数,之所以可以这样断言,是因为她长得和常人很不同。 她的皮肤是淡紫色的,眼睛是鲜红的,但是那一头及膝长发却是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 注意到黎尧在看着她的头发,萝莉倨傲地仰起头来: “看什么看,傻子,你没见过混种牧人吗?” 说着,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哼了一声:“这么说来你好像确实没见过,还真是个傻子......我是喳喳,也是k队的一员,但先说好,我才不是你的同伴。” 又是k队? 喳喳挑剔地看了一眼那张床,坐到了桌子上,翘起腿来,专注地整理自己繁复的领结,不说话了。 实际上除了她的外表特殊,她的打扮也很不寻常。虽然从整体上来说可以用哥特风来概括,但实际上,除了厚重华丽的鱼骨裙、层层叠叠的大袖摆、堆叠着蕾丝和蝴蝶结的头饰之外,这身行头却还加入了不少金属元素,这不仅仅是指带着简单的金属挂饰,而是那衣服本身的光泽就不像是柔软布料,倒是和她怀中抱着的小兔子玩偶一个材质,而那玩偶硬邦邦的,之前碰到门的时候还清晰的发出了声响。 所谓k队...难道都是这些怪人组成的吗? 喳喳随意地瞥了他一眼,立刻摆出嫌弃的表情: “干嘛偷看我?!真恶心!” “不是...我有点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不可以。” “........” 还真是不好相处的性格,黎尧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时钟毫不停留地走完一圈又一圈,倒是喳喳在拒绝他之后忍不住自己开口了: “喂。” “啊?” “本小姐现在有心情了,想问什么,说吧。” “噢。”黎尧模仿着她的口气,“但是我没心情问了。” “你这人!”喳喳气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我好心好意地要回答你诶!” “哦,谢谢你的好意。” 喳喳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一时说不出话来,恨恨地跺了跺脚,又跳上了桌子,眼珠转了转,仿佛是要挽回之前的颓势般倨傲开口: “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情了,别以为加入了k队就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医生之前就说了,会用强制手段看管着你,敢反抗的话,你的下场就只有死!“ “嗯,知道了。” “还有,别以为我不会对你有偏见什么的...我虽然是半混种,但是我从小就就在这里长大,离间的心思,还是少打为妙!” 听着她高高在上的发言,黎尧连敷衍的心思都没了,随她要说什么,反正他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言语里包含的不屑倒是听出来了。 黎尧平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地位,看来挺麻烦的。以前的身份都是情节里不重要的配角,再加上自己性格也不突出,要不是每次都要和主角扯上关系,自己一定都不会被人发现吧。 像这样一过来就被所有人密切关注着,倒是挺新奇的。 但是,不喜欢。 不管别人的眼光是善意也好恶意也罢,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巅峰也好成为背负着憎恶的魔鬼也罢,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很充实吗? 他从来都不这样想,得到了什么,自然就会失去什么,这样简单却现实的道理是狗蛋儿告诉他的,拜总是很理性的狗蛋儿所赐,他也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的不过是像以前一样和哥哥普普通通地生活罢了。 穿越了这么久,他最喜欢的还是在横店的那段日子,简简单单的人和事和喜和乐,光是回忆起来,心里都能感到放松不少。 等以后见到哥哥,一定要将这一切,都讲给他......哇! 黎尧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脸上,那东西重的很,飞过来的力度也不小,撞在头顶上,一瞬间真是算得上剧痛了。 “啊疼......疼死了...” 他撑着床坐了起来,才看见砸他的东西是个小兔子模样的玩偶,离得近了,他更加确定这只是个金属模样的凶器。 黎尧恼火地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坐在桌子上的萝莉:“你故意的吗?” 喳喳也想到自己真的砸到了,本来她只不过是想砸在他头边吓他一吓而已,不过她自然不会认错,嘴硬道: “那当然...居然敢无视我就要睡觉,惩罚你不是应该的吗?” 黎尧想发火,不过对着一个小女孩,想想还是罢了,不过他并不打算把兔子换回去,拽着兔子的一只金属耳朵就这么闭上了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脾气还挺好的嘛...这就是了,在k队里,你就得这样忍气吞声。”喳喳火上浇油地说着,她也知道这些话是很过分,不过要是对方发起火来,她也有足够的水平制服他。 这样也正好让这个六代明白,在强大面前,愤怒到极点却又没有一点用的无力感是多么难受! 就像那些牧人一直以来对人类做的事情一样! 喳喳摩挲着手上古银色的戒指,决定一旦那家伙有什么举动,就毫不留情地先发动攻击。 黎尧疲惫地用手肘挡住眼前的光,他光感很强,只要有一点亮就会睡不着: “你挑衅我,有什么好处吗?” “什...什么啊,我只是单纯的看你不爽!” “哦,那你知道灯的开关在哪儿吗?麻烦给我关下灯,我要睡觉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中央同一控制的,十点半熄...不对,你怎么还睡得着!” “不知道,我困得很。” 被他这样一打岔,喳喳的气焰不知道怎么的就燃不起来了,她闷闷不乐地垮下了肩: “你把兔子还给我啊。” “你先道歉,我就给你。” “道你个头!想得美!我告诉你,让你还给我已经算是优待了,你知不知道只要我按两下戒指,你手里抓着的兔子耳朵就会爆炸?” “现在知道了。先道歉。”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按啊!” “随便你,快道歉。” “呜.......我按了啊!可恶!”她将左手伸出来,那枚戒指在光下交换闪烁着金属色泽地光芒。 真想一气之下按下去啊...呜! 黎尧的一只手依旧捂在眼睛上:“既然以后我们是要一起行动的,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你也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喳喳从来没有被人逼到这个地步,更何况还是个处于劣势的六代牧人,要是在别的情况下,要是在以前,别说是六代了,就是十八代,她也会第一时间就动手杀死他们。 但是...但是...... 她的眼里涌出眼泪来,最终不甘愿地说了声: “...对不起!” 就算她努力压抑了,这声音里还是充满哭腔。 惹哭女孩子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干,黎尧一下子坐了起来: “不就是让你道个歉吗,你哭什么?喂,别哭啊!“ 黎尧确实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要是有经验,他就不会再这种“女孩子眼泪要掉不掉”的时候说了软态度的话,很明显,这样的下场只有一个: 喳喳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说: “里这个.......合吾的牧人,太...合吾了......(你这个可恶的牧人,太可恶了...)” “要不日医生说不楞打里,我找就把里打成...肉...肉泥!里知不知劳?肉泥......(要不是医生说不能打你,我早就把你打成肉泥!你知不知道?肉泥!)” 她抽噎着,黎尧只听出来一个“打成肉泥”,他不知所措地皱着眉头,把床上的那个金属兔子拿过来,哄她道: “来,别哭了,给你兔兔,喏,兔兔。” 喳喳一边哭着还抽空用看智障的眼神对他翻了个白眼,一下把兔子打掉: “兔兔里个头!里是山睡吗!(兔兔你个头,你是三岁吗?!)” 黎尧扁扁嘴,想起以前家里还讨论过要不要妹妹的事情,因为兄弟两人都去省会上学了,父母也想要再养一个,现在想来没要真是太好了。 她哭着,自己也觉得丢人,忍了好几次终于忍住了眼泪,本来是打算教训一下这个牧人的,没想到出丑的居然是自己,真的是...真的是... 她又气又恼又委屈,黎尧看她还要哭,把兔子再递给她: “行了,别哭啦,兔兔给你。” 喳喳真是无语了:“兔个鬼啊兔,你(嗝)幼不幼稚?!”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不哭了,但是哭嗝还是让她一抽一抽的,眼睛也还是通红的。 “这不是你的玩具吗?” “玩(嗝)具个鬼啊玩,这是武器,你以为我(嗝)刚刚说它会爆炸是假(嗝)的吗?!” 明明看上很可怜,却还是要逞强,黎尧觉得好笑: “我知道了,真的真的,你别再说话了,打嗝的时候就得顺顺背。” 喳喳“啪”地打掉他的手: “顺(嗝)个鬼...别在我旁边了,我(嗝)平缓一下就好。” 黎尧不再管她,坐到了床上。喳喳一进来就对他抱着很大的敌意,但是自己才刚醒来,没理由和她结怨,所以只可能是她太憎恨牧人,连带憎恨着他罢了,实际上自己和牧人并无关系,就连自己也是五代牧人的受害者,不过顶着六代牧人的身份想要被接受,显然很不容易。 不仅是喳喳,之前在会议上出现的k队队长和另一位队员也态度不善。 管他的,就如医生所说,实际上他和k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他们要去王城,他也一样,既然目的相同,合作也并无不可。 对了,狗蛋儿那时候说的“他在王城等你“指的应该是...... “喂,渣渣。”黎尧唤她,同时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名字,“你知道那个...就是王城里的六代的名字吧,叫什么?” 喳喳翻了个白眼:“叫羊毛。” 黎尧表情复杂:“......不是,你听错了吧,应该叫‘央鸣’,才对吧?” 萝莉撇嘴:“我也是听的,我哪知道啊,他又没写下来给我看过,大概是这个发音就得了呗。” “不不不...是叫央鸣的。” “管他是羊毛还是杨梅的,你喊我的刚刚难道不是想的渣滓的渣吗?” “不是吗?” “不是!”喳喳横眉竖目地:“听好,是叽叽喳喳的‘喳喳’!以后要是敢在心里想错的话,我绝不会饶了你!我可是有读心术的!” “知道了,渣渣。” 喳喳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作势要掐他。 第106杀正式见面 喳喳哼了一声:“要不是他们派我来看着你,我才不想来呢。” 黎尧:“为什么派你来?” 喳喳将手里的玩具兔子抛起来又接住:“因为我好歹也有一半的牧人血统,算是和你有那么一些我不想承认的亲族关系。” 黎尧:“不是...我是说,为什么要看着我?我不会逃跑的。” 喳喳白了他一眼:“被我撞个正着你还真好意思说。” “不是,刚刚那是意外。” “我可管不着。我们这边对六代可是一点研究没有,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能力,自然要多加防范,要是你能隐形、穿墙什么的可怎么办?” “怎么可能,那也太超出实际了吧?” “怎么不可能?一百年前谁也不会想到人类会在今天沦为畜生。” 黎尧说不出话来,从只言片语的提及中,他大概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以及自己身份尴尬这点,至于更详细的内容,之后再了解就好了。 两个人又这样相顾无言地坐了一阵子,喳喳显然感到无趣,不断地抛高手里的兔子玩偶,不过她每次都能接的很准,从没失手过。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再次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好像只能从外部打开,想必也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跑。 这次进来的人黎尧有印象,是之前会议上一身劲装的女性,束着长而高的马尾,露出的肌肉线条充满着健美感。 喳喳应该是和她比较熟络,或者是沉默久了急于说些什么,跳下桌子主动招呼道: “你来啦,那边结束了吗?” 女性点点头,然后看向黎尧: “我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桑阳,是k队的一名成员。” 喳喳在一旁补充道:“大家都叫她‘黑枪’,厉害的很,你可别再打什么要逃跑的歪心思了。” “我——”黎尧刚想说什么,桑阳打断了他: “我们小队的成员对关于你的事,比你自己还清楚的多。” 喳喳再次插嘴:“为了防止对我们生出不必要的怨恨,你的记忆已经都被医生洗掉啦,但是这对大家都好。” 桑阳:“有什么想问的话题,我会回答你的,过一阵子我们小队成员会一起吃晚餐,也算是彼此之间正式的认识一下。医生觉得先让你认识我和喳喳,到时候不会很拘束。” 她的表情很严肃,看上去就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但下一秒,她就噗嗤地笑了出来,随意地摆了摆手: “啊哈,我果然还是严肃不起来啊,你这是什么表情?”她拍拍黎尧的肩膀,“虽然我一开始是反对你加入的,但是我现在已经被医生说服,接受你啦。” 她陌生的转变和状似亲昵的举动一点也没让黎尧感到放松,黎尧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那个医生的话,就那么有说服力吗?在你们的组织里,他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桑阳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喳喳抢先说道: “医生就是医生啊,我们大家都很崇拜他!要不是医生发明出了治病的疫苗,人类可能就真的要完蛋了。” “对,”桑阳说,“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学者,同时也是算是我们重要的领袖之一。” “所以说,他是很重要的角色吧?” “自然。” 黎尧不解:“那他也是k队的一员?” “是。” 喳喳:“你是不是觉得这种大人物不该上战场?” “他搞研究的贡献比加入k队的贡献要大吧?” 喳喳一副“你有所不知”的表情:“这种事情我们当然有考虑啦,但是医生说直接和丧失战斗得到的研究素材会更多。而且有了什么特殊情况,我们也会保护医生的,再加上医生自己的本事,要活下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个叫喳喳的丫头还真是人如其名,如果说之前是因为不好意思主动和黎尧讲话的话,那么现在有认识的人在场的喳喳算得上是本性全开,就算没人问他也能叽叽喳喳地说上一大堆。 喳喳:“你别看医生那个样子,实际上医生可厉害了,除了老师,谁也不敢惹他,上次我......” “等等,”黎尧打断了她,“你说的那个老师,是今天会议上坐在首席的女孩子吗?” 听了这话,喳喳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就连抱着臂的桑阳也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说道: “这种话在我们面前说上一次还行,以后可别再让人听见了。” “就是,你个傻子,还小女孩...天啊,真失教!” “这么和你说吧,老师是我们目前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他从丧尸还没出现的年代存活至今,之所以是那副模样,只不过是因为接受了手术。” “什么...手术?” “换脑,就是相当于得到了新的身体。但是这样的手术负担很大,一醒来就能见到老师是你的荣幸,一般老师是待在无菌室的。” 如果说是活到现在的人,以他的阅历成为统帅倒也正常。 “那你们为什么叫他老师?不应该用个更加....呃,更加高级的称呼吗?” 爱说话的喳喳立刻张开了嘴:“那是.......” 她顿了一会,又扁扁嘴:“说起来太复杂了,以后等你看到传教士他们再和你解释吧。” 连喳喳也觉得麻烦?黎尧又看向桑阳。 桑阳:“我当然更懒得说啦,老师做的事情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完的...啊。” 她说着,将左手上黑色的护腕一翻转,内侧的护袖便以柔性显示屏的模样显露出来。桑阳操作了几下,说道: “都准备好了,喊我们去吃饭呢。” 黎尧这才注意到喳喳的手上也有同样的黑色护腕,喳喳解释道: “这是我们的通讯工具,但是覆盖的范围不大,毕竟以前的通讯设置都被摧毁的差不多了,大概只能在基地这里使用。” “走吧。”桑阳招呼道,然后握住门把手。 咔哒。 没打开。 “啊哈哈...我忘了这门只能从外面打开啦,等着我叫人来放我们出去。” 她再次在柔性显示屏上操作起来,一会儿,门就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年轻人从门缝里小心翼翼地露出头来张望着。 “喂,韩锐志,你鬼鬼祟祟地看什么呢?” 那个年轻人这才把门打开解释道: “你刚刚发的又不是语音,我怕是那个六代放倒了你然后发的假消息...啊疼!” 桑阳收回弹了他脑门的手:“你在说什么鬼话呢?敢怀疑我的实力,找死?“ “没没没,我不是以防万一嘛。”韩锐志捂着脑门,“啊,喳喳,还有那个谁,你们好啊。” 喳喳:“我好得很。” 黎尧:“你好。” 韩锐志稍微打量了一下黎尧:“虽然是第一次看见你,不过我们先去吃饭吧,过一会我会自我介绍。” 三人跟着韩锐志来到的依然是一间朴素的屋子,想来在这个时代华丽装修也没什么意义,忽略掉其上横贯的裂痕的话,中央的那方圆桌也还算得上气派,但是顶上吊着的却不是与之相衬的水晶灯,只是简单的白炽灯罢了。 不过别的不谈,桌子上摆着的饭菜看上去倒完全是顶级水准,没有灯光的衬托,看上去也是那么美味诱人、色泽明亮,那味道更是让人闻了就要因为能吃到美食而快活起来。 围着桌子已经坐了三个人,主位上的,是他最熟悉的医生,医生左边的是那个叫做宋琪雅的短发女性,右边则是一位像西伯利亚熊一样高大强壮的男人。 看见四个人来了,那三人也没有丝毫表示,还是韩锐志安排的座位,而黎尧的座位正面对着医生。 全都落座之后,谁也没敢拿起筷子,医生发话了: “今天是k队成立的正式聚餐。在用餐之前,大家先轮流自我介绍一下。” 说着,他主动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正好面对着黎尧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眼睛注视着黎尧: “我叫z,没什么爱好。今后会负责队伍的医疗援助,以及和基地的沟通交流,以及,辅助队长。”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含糊,表面上是辅助,但是从座次上就能看出他的地位比队长还要高。众人都心知肚明他才是队伍里真正的决策者,而宋琪雅不过是用来负担麻烦事的。 医生说完之后便坐下了,随后站起来的是宋琪雅,她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平视着前方: “我是宋琪雅,k队队长,擅长的武器是枪支,是名狙击手。希望能和大家合作愉快。” 接下来就是韩锐志: “啊,我叫韩锐志,锐角的锐,志向的志,当然啦,大家记成聪明的那个睿智也是可以的,因为我这个人本来就挺睿智的......我是特种兵出身,会的比较多吧,最拿手的是马伽术。” “喳喳,叽叽喳喳的喳喳,喜欢制造器械,以后负责正面的火力输出。” “我叫桑阳,从小接触散打,当然也挺耐打的,如果雷罡是t(坦克,吸收伤害的角色)的话,那我就是副t的定位吧,哈哈。” “雷罡。” 那个熊一样的男人的介绍极短,而在他之后,没有自我介绍的就只剩下了黎尧。 黎尧站了起来: “我叫黎尧,是个暂时什么都不知道的...六代丧尸。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他说完之后,餐桌上一时陷入了沉寂,还是喳喳打破了沉默,说道: “啊,医生,大家都自我介绍完了,能吃了不?我都饿死啦!” 医生拿起筷子:“开动吧。” 众人这才吃起饭来,不过还是显得很沉默,那些已经有些凉了的菜虽然就像外观上展现的那么美味,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完全地把心思放在吃饭上。 除了筷子触碰碗沿和低低的咀嚼声之外,再无交谈声,就连喳喳也一言不发,垂着眼睛只顾吃菜,期间雷罡曾去连接着的房间里端来几样别的菜色。 就在黎尧以为要这样沉默的过完全程的时候,桑阳故作活泼,语调欢快地说: “那个,我说啊,虽然大家都不是很熟,但是以后总得要熟悉起来的,不如现在就开始培养培养感情?” 喳喳大概也是一直在等着谁来改变气氛,立刻附和道:“好啊,我赞成!” 韩锐志也算是比较外向了,接过话茬: “你打算怎么做?玩游戏吗?” 桑阳想了想:“先找点共同话题,怎么样?” 宋琪雅抬起了头,但是没有说话。 韩锐志苦笑:“现在谁还有闲工夫培养什么兴趣啊,这话要是放到百年以前的饭桌上,还能有点反响。” 宋琪雅默默点了点头。 医生看着黎尧:“你可能不知道,韩锐志曾经在丧尸刚开始肆虐的时候接受过冰冻手术,直到几年前才醒过来,宋琪雅队长也是。” 宋琪雅:“我和他情况不一样,冰冻他是为了保存一些军方要秘和格斗技术,我是因为当时被丧尸感染无法治疗,直到十年前医生发明出了药,才把我解冻治好。” 韩锐志挠挠头:“队长以前可是一位名媛小姐,我还曾经被上头派去保护她,那时候她比我小,没想到解冻之后她已经大我三四岁啦...” 听见对方谈论自己的年纪,宋琪雅的脸色阴沉了几分,桑阳连忙岔开话题: “那——韩锐志,你来说说以前地上的事情吧!” 喳喳:“我也想知道!” 韩锐志:“以前...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啊,从小在学校上课,然后脑子进水了考进军校,立了功之后又被调到特种部队,然后就是训练啊出任务啊什么的...很无聊。” “学校?和那些传教士办的学堂一样吗?” “不一样的,学校规模大得很,现在那些是因为没条件......而且那时候有很多很多学校,学校也有很多登记,从小学到大学,然后还分什么技术学校啊、普通高等院校啊、军校啊....什么的,我也不是太懂吧,我是军校的反正。” 喳喳似懂非懂的:“以前的生活好厉害啊。” 桑阳:“你的本事都是从学校里学的?” “大部分是,不过实战经验当然是从任务里慢慢积累的。” 喳喳:“都有什么任务?” 韩锐志:“那可不能......” 喳喳:“不能什么?” 韩锐志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不是,没什么。以前很多事情我们都有保密协议,都是不能说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这个习惯还是没改。” 喳喳并不能理解他的那种感情,继续问道:“为什么要保密?” “因为有些任务内容要是被泄露的话...怎么解释呢...就是保护的人可能很危险,而且有些消息被有心人知道的话,会搞出麻烦的新闻。” 喳喳:“什么麻烦的新闻?我还是不懂啊。” “......” 这大概就是代沟吧,百年的巨大代沟... “我举个栗子,我以前一个同学后来去了海军维和部队,他的那个保密条款非常的严,因为他的工作有关潜水艇。我们国家的潜水艇是很厉害的,一旦泄露了什么时间要进行测试,那些检测不到我们潜水艇的国家也会放出消息说检测到了,那我们就很尴尬了,因为我们都是偷偷进行实验的,对国家形象会有很大影响。” “为什么要尴尬?提前和对方说一下不行吗?” “.......”韩锐志感到了深深地无力,“我真没法解释了,代沟太严重,没经历过的真的懂不了。” “什么呀,你慢慢和我说我就会懂啊!” 噢,韩锐志在心里想,爸妈,我当年真的是对不起你们,我那时候真的太年轻了。 桑阳也完全没法理解。这个时代的人根本都失去了国家的概念,除了简单的知道自己活在垃圾区,以及牧人们规划的那几个区之外,要对这片土地以外的事情有概念,实在太难了,就连别的地方有没有这样人类幸存者都不确定。 喳喳:“你们那个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人?” 韩锐志:“那当然,只有人类吃别的玩意的份,从来没有什么能大规模吃人类的种族.....而且能够杀死人类的各个因素,都被人类自己用科技或是医疗不断地减少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丧尸来让自然平衡。” 对于这方面的研究医生才是专家,韩锐志说完他的一己之见,也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医生,但是医生并没别的反应。 几个人说了一阵子,气氛总算是没那么死板了,但是那个叫做雷罡的男人除了之前简短地两个字之外,还是什么也没说,医生也很少开口,但是黎尧能感觉到医生时不时地在看他,但每当自己回望过去的时候,医生又会收回视线。 吃了一会之后,黎尧觉得自己根本没饱,虽然他也觉得饭菜美味,可是没有一点饱腹感,这样的刺激倒是让他觉得更饿了起来。 莫非是因为自己是丧尸? 除了他之外,别的人看来都吃饱了,话也多了起来,喳喳看着一直在吃饭的黎尧,调侃道: “我说你啊,是不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都腾不出空子来说话了。” 医生开口了:“他吃不饱的。” 喳喳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之前脸上那种毫无戒备的笑容立刻散去了: “我都忘了。” 桑阳:“那么他必须要...吃人肉吗?“ “并不是,人肉和别种动物的肉质没什么不同,他只是会比较吃生肉,丧失的碱基对和我们有所不同,生肉在他们口中更加美味,也能更快更好的吸收。“ 喳喳:“那干嘛还给他吃这些,浪费粮食!” “马上我会带他去吃他的那份,顺便和他说些事情。” 宋琪雅的反应最为冷淡:“既然这样,那以后吃饭的时候,他就不必和我们在一起了。” 医生拒绝了她:“不行。他能吃出味道,只是吸收率很低,这有助于小队凝聚。” 韩锐志倒是没什么意见:“当然要在一起吃啊,吃饭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越好啦!” 喳喳哼了一声:“别把我们当食物就行...谅他也没这个胆子。” 医生:“今天你们最好多了解一下对方,因为明天就要进行仪式,在那之后,会正式进入磨合训练期。” “仪式”这个字仿佛有着什么魔力,刚刚还算得上不错的气氛再次冷淡下来,黎尧问道: “仪式...是什么?” 医生:“每个小队正式成立之后,都会经历一次仪式,也就是亲自去扮演祭祀者,给丧尸们送去贡品,算得上是一个血腥传统,为的就是让每个队员都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使命。” 宋琪雅的声音有些不稳:“医生,这个六代也会去?” “不,他可能会被牧人感应出来,你们去,我他留在在基地里通过监视器就可以。” “而且,宋琪雅队长。”医生补充道,“他也是你的成员之一,你以后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而不是那么疏远。” “知道了。” 医生看向黎尧:“要不你现在就和队长打个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医生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有种微妙的熟稔感,那些细微的字句若不是对着相识很久的人,是很违和的。 难道医生以前就认识这个身体的主人? 宋琪雅无奈地眼神让他不能在多想,黎尧站了起来,险些带倒餐具,说道: “那个...宋队长,你好。” “你好,黎——” “我叫黎尧,黎明的黎,尧舜禹的尧。” “嗯,黎尧。” 说罢,宋琪雅的脸色一变: “等等,你为什么会知道尧舜禹?” “什么...?” 黎尧没意识到,在这个时代,那些和平年代保存下来的文化产物并不是很多或者是被大量缩减了,他脑海中广为人知的古代神话在现在根本是鲜为人知,而接受过冰冻手术的宋琪雅却恰好知道,并且敏锐地产生了怀疑。 宋琪雅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凌厉:“你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丧尸吗?人类神话里的人物,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黎尧被她全开的气势惊了一下,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谎话来。 “是我,我告诉他的。” 医生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黎尧和丧尸王一样,生来就知道自己的代号,不过那也只是音调罢了,并没有固定的字对应,是我给他取的这两个字。” 宋琪雅抿了抿唇,算是承认了这个说法,桑阳看她脸色依旧不好,打起圆场来: “队长真厉害,我们都不知道尧舜禹是什么东西呢还,医生也真是见多识广!” 喳喳:“但是尧舜禹究竟是什么?” 韩锐志:“那个是古代传说里的领袖,也是三位圣人。” “噗呲,拿圣人的名字取名也真不要脸啊!”喳喳本来是想讽刺黎尧,又想起这两个字是医生取的,硬生生补充道:“......不过有远大志向也很好、很好。” 之后较为活泼的那三个人又说了些别的话题,但是气氛依旧有些怪怪的,黎尧觉得要是自己不在的话,这些人应该能很快熟络起来吧。 “黎尧,你跟我来一下。” 让别人都回去休息之后,医生带着他独自来到了一间屋子,也是一样节省空间的半弧形房间,但是家具要比他的房间多得多,桌子上正摆着一堆处理过的生鱼肉和生牛肉,因为在以前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食材,看上去并不叫人很反感。 黎尧看到生肉的瞬间,一种强烈的饥饿感变袭上心头。 他用了很大的自制力看了医生一眼,在得到对方的点头许可之后,立刻坐到了桌子边,大朵快颐起来。 要是正常人吃起来,只能算是滑腻无味的东西尤其是鱼肉吃起来就像一大块脂肪,而生牛肉很难咀嚼,还带着腥气。 可黎尧吃在嘴里,只觉得鲜。 鲜极了。 他连续不断地进食,一直到两个盘子都空了为止,那种身心的满足感让他感到一阵挥之不去的畅快,就像是从心底里得到了满足似的,浑身也充满了力气。之前那种困倦的感觉也一扫而空,身体轻盈地感觉跳起来就能碰到天花板。 “能再来点吗?”他问道。 医生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用跨坐的姿势反坐在椅子上,双臂则搭在椅背顶端,这样的姿势让他看上去随和了很多: “不能,你每天的进食会由我严格控制。你绝不能自己狩猎吃肉,否则你会成瘾。” “怎么可能成瘾...” “毒品,知道吧。” “啊...知道。” “毒品让人上瘾的原理,就是挟持了大脑的奖励机制,上瘾的原理也是这个,因为愉悦而产生的多巴胺会不断促使人继续这样的活动以得到奖励,而毒品就是在短时间内就能建立起这个反应,一般的上瘾需要时间。对于你来说,没有节制的进食很容易成瘾,渐渐地你会压抑不住自己食肉的本能,就算是我,在你眼里也不过是食物而已。” “我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会确定我知道毒品这个词?”黎尧问道。 之前医生帮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很怀疑医生到底有没有和他身体的原主人说过关于“尧舜禹”的事情,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问出口。 医生的反应很自然:“我并没确定你会知道,我当时的语气是疑问不是吗?” “......好,就算这样能解释的通,但是你不奇怪我会知道吗?我不是已经被你洗去记忆了吗?” 医生表情如常:“我没有。” “你没有?” “那只不过是为了让你能顺利加入k队而说的谎话,洗掉记忆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没这个本子——当然,不计后果的话另说。” 医生讲身体前倾,椅背抵上了桌子:“你倒是表现的很奇怪,我有没有洗过你的记忆,难道最清楚的不是你自己?“ “呃...”黎尧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因为我...最近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你又对别人那么说,我一时也不确定了。” “摄入量不足的话,你就会感到无力、头晕,这是正常的。” “哦...” “你知道你在k队里的地位是什么吗?”医生突然转移了话题。 “我不知道。” “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同时也是重要的战斗力。” “我?战斗?” 这仿佛是一个和他距离很远的词,以前,他被哥哥保护着,后来穿越了,第一世他只是修炼,实际上还是被央鸣护着,第二世、第三世......一直到上个世界,他仿佛都是弱者角色,虽然心理上并不是个弱者,但也能算得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说到底还是没什么用。 “我也能战斗?”他认真地问道。 医生看了他一眼,反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晃来晃去,长发随着晃动从肩头垂落下来,那张脸上带了一些戏谑: “你看起来很期待这种事。” 黎尧垂下头,看着面前空空的盘子:“我很想战斗。” “即使是对着同族杀戮?” “我是个人类,从心里。” 医生笑了:“那好,我告诉你,你不仅能战斗,还很强,不过前提是要接受我的训练。” “我知道,想得到自然要付出代价。” “哦不,话也不能这么说,”医生把头枕在手臂上,歪着的脸被长发遮了一半,“有些事情,是生来就订好的,代价自然要有,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那代价小的可怜,比如你。” “哈...”黎尧握紧了拳头,或许在医生的眼里,生来就是六代的自己确实很幸运,但是在他自己眼中,不明所以地穿梭在各个世界只是为了过上正常生活,这代价真是大的惊人。 “我从头和你解释好了,每代丧尸之间,是有绝对的臣服关系的,这来自于天性,无法违抗,所以你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身为六代这点。” 黎尧:“你是不是还要说但是?” 医生:“对。但是——你是人工受孕出来的孩子,大概是这点违背了丧尸们崇尚的的自然法则,你体内能克制下级丧尸的能力并不稳定,这也正是你要接受的锻炼。“ “这要怎么锻炼?” “这种天性,实际上和基因以及脑电波有一定关系,丧尸的脑发生了异于人类的变化,尤其是皮层丘脑非特异性投射系统......我换个说法吧,精神力,你能明白吗?” 黎尧的脑中自然而然地冒出了很多动漫影视作品。 “大概。” 医生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如果你抱着能在极端愤怒等情况下一下子释放能力,那就太蠢了。” 黎尧确实是这么想的。 “情绪和脑电波确实有关联,比如人类愉悦时,强化的是a波,弱化β波、δ波或θ波,但是丧尸的脑电波与我们有所不同,出现更多的是形态更加特殊的脑电波,比如σ波、λ波、k-复合波之类,这些波几乎不受丧尸情绪的影响,脑电波的强度与思考强度的相关度更高。” “所以...”黎尧搜集了一下这方面自己的常识,说道:“我是不是得锻炼冥想之类的?” “这是一个训练方向,还有一点,就是你要控制你的情绪。之前我说过情绪能够影响一些脑电波,却影响不了丧失主要的脑电波,但是间接来说,在极端情绪下,那些人类脑电波得到增强,特殊脑电波自然会被削弱。” 控制情绪和冥想,好像哪个都不简单,不过第一世修真的时候,他曾长时间打坐修炼,曾经到过冥想的那种“能控制思想”的境界,算是有些经验,只不过前一个...... “你打算怎么锻炼我?” 医生的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声,他将风衣袖口抹起,露出和喳喳他们一样的黑色护腕,反转之后柔性显示屏已经自动亮起,看起来是一则通话。医生按下接听键,一边应答着一边示意黎尧回去。 不是说他也是k队的一员吗,那干嘛不给他也配个黑色护腕? 黎尧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关门的时候特意试了一下,看看能不能不关严实,好让自己从里面也能打开,结果自然令人失望,长时间不关上的话,会自动响起报警器。 他只得关上了房门,房间里安静无比,通风口黑洞洞一片,没有任何的娱乐设备,他只能看着柜子上的钟表发呆,时间已经不早了,指针指向十点半的时候,房间也就像喳喳所说的一样自动断电熄灯,突然变暗的视野里慢慢出现绿色的光,原来是夜光的指针,平滑地缓慢移动着。 除此之外,感觉不到一点时间的流逝。 他想起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一个人,安静的房间,孤立无援的。那时候狗蛋儿总会自动地冒出来,就算是说着难听的话也好残酷的话也好,和他拌嘴完生过气之后,那些负面的消极情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抛掉了。实际上那就是狗蛋儿贴心的地方吧,虽然是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的方式,却很有效。虽然狗蛋儿总是标榜自己一切从利益出发,但他要是真的不关心自己,也就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吧。 拜狗蛋儿所赐,他好像在不知不觉已经习惯这样依赖狗蛋儿了,但是只会在无聊的时候才想起他来,还真是挺没良心的举动。 对于狗蛋儿,一开始还没接受穿越这个现实的时候,他是很排斥的,后来相处的久了,觉得狗蛋儿并不坏,等以后回去那个原先的世界,必定就要和狗蛋儿分开,这么一想倒有些孤单起来。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那时候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和狗蛋儿告别。 —————————————————————————————————— 第二天叫醒他的是一阵疼痛。 “啊...”他捂着脑袋慢慢坐起来,睁开眼,看见的是已经把凶器兔子抱了回去的喳喳: “你懒死了,喊你也不睬,我只能这么干了...可别怪我啊!” 黎尧一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他的光感很强,一般天亮了都是会自动醒的,不过在这种封闭的地下房间里也确实没法进来什么光线,只有头顶上维持着基本照明的灯始终亮着。 “都等着你呢,快来吃早饭!” 喳喳不由分说地将他拉下床:“先陪我们吃完再回来洗漱!医生说了,吃饭的时候你一定要在场,我都饿死了知道不!”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连拖带拽把黎尧弄去了昨天的餐厅,那张带着裂痕的圆形餐桌上依然摆着各色美食,不过相对于昨天的正餐,精致的面点倒是更多一些。一看见黎尧来了,那个熊一样的男人也不顾他还没入座,直接就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扔去,开始沉默的进餐,喳喳则是捧起一碗豆浆,说道: “我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喝点什么,要不然就觉得嗓子干的咽不下去。” 她边说边喝了一口,然后被烫的大呼小叫直吐舌头。 韩锐志手里抓着半个包子,咕囔道: “这包子真是好吃,早知道加进来有这种福利,我从j队就加进来了。” 桑阳问他:“那你那时候为什么没去?” 韩睿智把半个包子哽下喉咙,说道:”那时候我忙啊,你以为现在那些战斗工种的训练模板是从谁身上来的啊!“ 宋琪雅看着他的吃相,突然提醒了句: “少吃点。” “呃?为什么“韩锐志拿着包子的手顿了一下,”怎么,不干活就不让我吃饭了?周扒皮啊!“ 喳喳问道:“周扒皮是什么?” 韩锐志懒得和这小丫头解释:“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喳喳不依不饶:“喂,我问你话呢,你这家伙!” “你怎么这么烦呢,周扒皮是个剥削劳动人民的坏地主!” “什么呀,那地主又是什么?”喳喳果然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韩锐志就坐在她旁边,干脆拿了个包子堵上了她的嘴:“吃你的去吧!” 被这么一岔,韩锐志也就忘记了询问宋琪雅那句话的意思。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之后,医生将一个东西扔给黎尧,正是他们别人都有的那个黑色护腕,一半是可以弯曲的柔性显示屏,主界面上有着几个简单的功能。 “通讯方式都已经输入了,不过只限于在基地内打电话,离开垃圾区就没有能通讯的基站了,你们只能在一定范围内互相联系,背面的护腕可以用太阳能充电,自带的储电池能维续三天,前提是会自动关闭所有功能,要联系别人的时候记得先打开基础对接。 那块显示屏并不提供什么能滑动的界面,倒是带着一个俄罗斯方块的小游戏,算得上是唯一残留的一点人文浪漫。 第107杀仪式 所谓“仪式”是什么,直到吃完早餐之后除了他和医生之外的人都走了,黎尧才大概晓得一些。 在说明仪式之前,首先要再次介绍一下四代丧尸,也就是开始被称为“牧人”的那代。他们和之前的传统丧尸有着巨大差别,已经十分接近一个建立在人类之上的新物种,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外表也和正常人类没什么区别,只是视力很差并且是最嗜血的一带牧人。刚刚进化出自主意识的他们并不能像高级牧人一样克制自己,正如医生之前提过的成瘾机制,这些低级牧人每天都要吃掉大量的人类生肉。 仅仅是从这点上来考虑的话,四代和五代在各自的区域直接拥有饲养人类的圈所作为直接食物来源,并没必要到垃圾区来,这个主意来自于五代丧尸,最自负的一代。 没有对人类赶尽杀绝确实得益于他们的自负以及对人类的鄙夷,但是他们另外设置了一个残忍的规则: 五代每半年都会派出一些四代丧尸和一名带领着他们的五代丧尸来到垃圾区,收上人类祭祀他们的祭品——也就是自己的同胞,并且允许嗜爱生肉的四代直接进食。 对于五代来说,这是对下贱人类的惩罚与侮辱,是让垃圾区野人们明白自己畜生地位的立威手段,而对于人类来说,这确实也是一件非常屈辱的事情。 不得不贡献出自己一定数量的同胞,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能够让人类失去理性的自相残杀,改变这件事的正是人类的领袖,也即是被称之为“老师“的那个人。老师掌权多年,身边也有很多心腹和一路走来的老战友,但是换脑手术毕竟昂贵,不可能让每个老者都能够拥有延续生命的机会,老师说服了那些老战友,让他们主动的成为了”牺牲者“。 这样的举动以及动用了个人崇拜的有意宣传,“成为牺牲者”一时被极端化成了一种光荣使命,出于狂热或是绝望的报名者不断增多,不过那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做法,在那之后老师再次提倡理智崇拜,牺牲者们大多都是得了病,或者是失去生存意志者以及一些老人。 不过就算是解决了内斗的问题,因为这件事人们所受的屈辱也毫不会减少,长此以往就要积压成自卑奴性。面对这样的情况,老师再次想出了办法,就是将屈辱利用成动力。 每次祭祀,老师都会挑选出心志坚定、能力出色,坚强自信的年轻人,将这件事情当做试炼交付给他们,虽然过程很是让人难受,但每个回来的人都会从屈辱中生出更加强大的斗志。时间一长,这件事和成为祭品一样,都不再是耻辱,反而变成了一种伟大磨炼。 而这样“宝贵“的机会,也正是每个小队成立之后会接受的固定考验。 队员们将直接成为献上同胞的祭祀者,直观体会到那份耻辱。 黎尧和医生呆在房间里,通过显示器看着别的成员的一举一动。喳喳他们全都穿上了厚重的黑色袍子,袍子还有大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黎尧只能从体型上分辨出谁是谁。 五个人走成一排,而他们身后是一辆带着轮子的木头牢笼,里面站着几十个活人,这辆囚车完全是被五个人用无根绳子拖着走的,绳子勒在五个人的肩膀上,体型最大的雷罡为了减轻别人的负担站在最中间,但是别人也并没因此偷懒,黎尧看见身形最小的喳喳露出的手背上,细弱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不管有多么高尚华丽的借口,拖着同胞去送死这点,是没法含糊过去的。 而在五人面前不远的地方,是几个骑着马的牧人,为首的五代表情倨傲,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辆囚车,好像是对这样的情形十分满意,除他之外的四代丧尸在外观上虽然也接近人类,不过每个都双眼浑浊表情狰狞,由于眼睛的缺陷,四代的嗅觉异常敏感,闻着新鲜的肉味,很多四代已经做出了留下涎水的丑态。 喳喳更加用力地握住粗糙麻绳,手心被磨得生疼,但就算是那样也完全没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亲手带着自己的同伴去送死,这是人做的事情吗? 做了这种事的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能活下去? 真是...罪该万死。要是能在这里杀掉这些人的话,大家不就不用死了吗? 要是.......杀掉的话... 喳喳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这群丧尸,凭着五个人的手段并不是不能除掉,但是现在的人类还不足以和整个丧尸抗衡,在时机成熟之前,他们只能忍,要是这些丧尸出了什么事情,得救的会是那些人,要付出代价的却是整个垃圾区的人。 她很清楚这点,所以尤其不甘,身体被气得一阵阵战栗,却没有丝毫办法。 这一段距离仿佛特别漫长。 囚车轮子的吱呀声时不时响起,车里的人都抱着觉悟,没人哭喊也没人说话。 宋琪雅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即使她无比希望自己手中握着的不是麻绳,而是一直陪伴着她的枪支。 喳喳漏出的一声哭声像是一根长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冷静...冷静下来,宋琪雅。 仿佛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般,宋琪雅使劲地咬着牙直到腮帮都发麻也不放松力气。 作为一个狙击手,她总是提醒自己要冷静,那是狙击的基本素质,稍微不集中精神就会错失机会。但是现在她真想自己别那么理智,能有勇气直接杀死面前那群牧人,不再忍受这样的侮辱。 但是她也很清楚的知道,那是做不到的。 来祭祀的这五个人无不强大,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真切的体会到了无力感。 弱的不是他们,而是整个人类。所以,不能动手。所以,必须要看牧人的脸色。所以,要将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们带去送死。所以,只能当个沉默的刽子手。 黎尧不在现场,体验终究是差了点,而且他对之后会发生什么也没什么概念,他只不过看着五个人拖着囚车来到了另一群骑马的人的面前。 牧人们挑剔地打量着囚车里的活人,不屑地谈论着,这时候黎尧注意到囚车里居然也有他认识的人! 就是那天会议上对他很好的老者,刘老先生。 “刘老先生...”黎尧指着显示器惊愕道:“他不是很受大家尊敬吗?地位也...” “那又如何。”医生打断了他,“刘先生很老了,他是主动成为牺牲者的。” “他会被活活生吃吗?那也太.....” “他不牺牲,就会有别的人牺牲,既然都是生命,你也不用惋惜太多。总要有人承受这一切。” “......” 牺牲者中有认识的人之后,黎尧看着监视器的心态又有了变化,囚车最终被拖到了牧人面前,那些四代丧尸纷纷跳下马来,急切的奔向了囚车,粗暴地打开了笼子,随便拖拽出一个人来,毫不犹豫地直接挖出人的眼球,放在嘴中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囚车里的人本能地大喊大哭起来,那些被强制挖去眼睛的人扑倒在地,从空洞眼球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沙地,有几个年纪小的就算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也还是怕了,反悔大喊: “啊啊啊啊——我不要啊,我不想死啊!!!带我回去!!” 那五个人只是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囚车前面,按照要求一言不发。 喳喳的喉咙哽的很疼很疼,黑色兜帽下的眼泪止不住地掉。 ”我不要死啊——啊!!!!救命!!!!“ 牺牲者们的惨叫和四代丧尸猖狂的笑声在耳边犹如魔咒,宋琪雅的肩膀剧烈抖动起来,过去黑暗的往事再次被唤上心头,要不是跪姿,恐惧感和无力感也绝对让他她没法保持站立。 “救...命......”那些人还在不断呼救着,四代们毫不留情地直接从他们身上撕扯下肉来大口咀嚼吞下,从血管中溅射而出的血迹打在桑阳的袍子上,让她一个激灵。 “反正都要...死...你们一个个怂蛋,喊什么!”失去眼睛的刘老先生声嘶力竭的喊道,空洞的眼里渗出的鲜血让他苍老的脸庞都满是血迹,皱纹里堆积的血液看上去就像无数深深地伤口一般。 他发狠地喊道:“临死了还这么怂!!!丢人!!!” 那声音是那么的老那么的激烈,听见的人无不感到全身战栗。 仿佛是被这用生命换来的呐喊震撼了一般,那些求饶求救的声音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压抑不住的痛呼和哀切哭声,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将死的未来,也明白了挣扎毫无意义。 挣扎毫无意义。 “死老头,什么!”有个四代被刘老先生的声音吓了一跳,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双手扳住他的头—— 刘老先生突然嘶哑地喊起来: “啊嗲累啦!!!” ——用力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刘老先生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韩锐志的手指深深深深地抓紧了地里,他听懂了,刘老先生最后喊得是他家乡的方言,“我来了。” 他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抖,一种极度的悲伤从心底油然而生,浑身发麻,小腿肌肉痉挛一样的跳动着。 作为特种兵,他知道一个常识,那就是恐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释放出的打量肾上腺激素是能够使人死亡的。 他死死地瞪着眼睛,手指死死地抠着地面,胃里翻涌的要命。居然在几小时之前还那么轻松地吃着早饭,这么差劲的自己在这一刻就那样死去就好了。 他没法像喳喳一样哭出来,也没有宋琪雅那样对丧尸超乎寻常的憎恶,他只是很悲伤。 睚眦欲裂的悲伤着。 监视器里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但这并不妨碍黎尧感受到那种震撼,对于背对着现场的五名队员来说,黎尧看见的是更直观更血腥的修罗地狱,他明明骇的要死,目光却怎么也挪不开,对刘老先生以及这些牺牲者的愧疚迫使他要像自虐一样看完全程。 他的呼吸困难无比,胸口也非常沉闷,脸上的血色更是褪的干干净净,在刘老先生呐喊的时候,虽然听不见,但是眼泪不自觉地就冲了出来。 一直到显示器画面被关掉,黑色的屏幕上只单调地照出他自己的影子,黎尧还是过了好长时间才从恍惚中取回意识,他的身体还在生理性地发着抖,肚破肠流鲜血横飞的幕幕宛如烙在了视网膜上一般挥之不去,看什么都能回忆起当时的影子。又过了很久,他才发现自己被医生抱在怀里,医生的温度和被环抱着的安心感算是给了他一些悲凉的安慰。 “这就是...仪式?”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声带充着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疼。 “这不是仪式,”与他相比,医生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好听。 “——这是来自地狱的试炼。” 第108杀真相 结束了仪式归来的队员们,和早上离去相比,心态截然不同了。 凭什么把自己的同伴自己的长辈自己的弟弟妹妹,都带去送死了,自己却活了下来? 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存活于世! k队再次坐在圆形餐桌前召开着会议,每个人却都一言不发,桌子上没有精美诱人的菜肴,只剩下了最简单的水和面包,但是就这样,喳喳想起那时的景象,还是一阵范围,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因为干呕,眼睛里生理性地泛起眼泪来。 宋琪雅手里握着的餐刀,已经无意识地深深□□了桌子里。 桑阳垂着头。 医生开口了: “吃吧。” 没有人有食欲。 医生自顾自地拖过盘子,切开面包放进嘴里咀嚼着: “我可没什么好劝你们的,也不想说什么无用的话。现在不吃饭又算得了什么,小小的自我惩罚?” “说白了,这就是逃避,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些。” 雷罡握紧了拳头。 医生瞟了他一眼:“难受就去死,做不到就活下去。都已经干过祭祀这种事情了,你们接下来的人生都是不干不净。那些没用的自傲自负自满自尊自爱,还是扔掉的好。” “这算什么...”韩锐志咬着牙,低声说道:“又不是我们想才——” “叮——!”餐刀贴着他的脸擦过去,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刀柄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铮鸣。 医生的眼神很冷:“事到如今还说这种狡辩的话。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谈什么理由。” 韩锐志死死地咬着牙,不说话了。 医生没了餐具,直接用手拿着面包撕咬起来:“仪式,说得好听是为了让你们产生什么对丧的仇恨、明白自己的使命,说白了就是上头给我们下的套子,彻底断掉小队的后路,以后只能往前冲去卖命,再想回来,是不可能的。“ 说道这儿,他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要不然你们以为之前所有的小队的结果,为什么都是‘壮烈牺牲’?” 所有人都是一惊。 医生表情略微柔和:“你看,直接知道真相之后,是不是好受多了?” 确实,清楚了上面的意图之后,心里的负罪感已经消除了大半,注意力也已经从上午的事情转移了。 医生脸色又一冷:“明明就是杀人犯。恶心的劣根性。” 说完之后,他将最后的面包塞进嘴里,起身离席,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慢慢吃吧。” 医生走后,还是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心里的感觉都很复杂。心里所有注意到没注意到的想法都被人一一指明,那些光芒下的阴暗目的也都被揭晓,一时间说不清是尴尬还是羞愧。 喳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捂着嘴的手,轻轻地拿起餐刀,小口吃了起来。 没说过话的雷罡也松了拳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始吃饭。 ———————————————————————— “你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吧。”吃过饭之后,黎尧被医生叫去他的房间,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对。” “那我来给你讲讲好了,“医生背对着他坐在床上,”我知道一下子对你说很多你也记不住,没事,我以后会不断对你重复的。” “现在这个世界,食物链顶端的,就是你——六代丧尸,但是毕竟只有两个,就算再强大也可以忽略不计,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最要注意对付的就是五代丧尸,他们虽然狂妄自负,但是不傻,不管垃圾区的人类也好、把你丢来这里也好,都有他们自己的目的。就像你今天早上看见的仪式,那就是他们娱乐的一种方式,五代已经是很会享乐满足自己心理需求的一代,进化完善。” “四代没有五代那么强,而且看不见,不过数量要比五代多很多。k队在进入b区之后,要做的就是低调潜入直到王城,这时候,你的力量至关重要。” “我能...干什么?” 医生从床上站了起来:“跟我来。” 黎尧跟着他走出他的房间,通过简陋的升降装置来到了此前从不知晓的更深的地下。 医生:“我们离e区很近,所以偶尔也会去抓些丧尸回来研究。顺带一提,如果抓到了有意识的三四代丧尸,我们就会利用到尽,最后将他带去拷问室拷问致死再扔掉——就是你醒来的那个屋子了。” 黎尧:“......” 医生带着他走在弯弯绕绕如同蚁穴般的地下小路里,在一扇铁门前停下,用力扭开巨大圆形闸阀之后,进入的,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非常接近人类社会崩坏前的文明程度,雪白的墙壁金属的仪器和明明暗暗闪着光的指示灯,通过防护玻璃可以卡看见里面的实验室里有几个穿着白大褂走来走去的人。 “先跟我来消毒室消毒,然后换上衣服。”医生说道。 黎尧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充满科技的场景了,生活在落后的地下,他几乎都忘了这些先进技术。 消毒完之后,医生拿给他的并不是白大褂,而是一身材质坚韧的连体衣,还有一个头盔,医生自己也并没换衣服,保持着他黑色的风衣打扮就这样带着黎尧走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看见医生之后,都毕恭毕敬地弯腰点头致敬,医生吩咐了他们一些黎尧听不懂的事情,之后便被医生带着来到了一间非常空旷的房间。 那房间三面都是金属,剩下的一面是金属护栏,护栏外是防弹玻璃,玻璃外面是很多分析仪器还有操纵台,医生最后检查了一下他的装备,将他留在了房间里之后,转身出去了。 “喂?喂?”黎尧看着医生走到了窗外的控制台前,冷漠地看着他。 “你要干嘛?” 黎尧喊道,但是声音完全传达不了,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这个房间屋顶上四面都有灯,很亮,是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的程度,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这时,从房间的上面突然降下一个笼子,笼子里握着栏杆嘶吼的,正是一个容貌可怖的丧尸! 那丧尸想必已经受过了很多研究,没有愈合能力的身上是密密麻麻的针孔,腐烂的程度也已经很厉害,一张脸就像是融化了一半那样,皮肉松松垮垮地黏在骨头上,偶尔还拖着几根毛发,空洞的眼睛里没有眼珠,只有一些颜色黯然的深紫血管,拖到了外面。 “嗷——” 丧尸的声带是损坏的,到三代为止都不能交谈,只能这样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些不成形的嘶吼,那个丧尸闻见了人类的味道,不停地兴奋嘶吼着,抓着栏杆不断摇晃身体,那双好似已经断掉的腿形状扭曲,向里弯去勉强保持着站立。 笼子缓缓被放到底下,然后正如黎尧所担心的那样,门砰的一声弹开了。 那个丧尸摇摇晃晃,对着黎尧嘶吼着扑过来。 黎尧慌忙躲开,还好这个丧尸的速度并不快,躲避起来还算是轻松,但是这个房间也并不大,总有被抓住的时候,毕竟他会累,但是丧尸不会,丧尸永远保持着那种力量和精力直到死为止。 他看向玻璃之外:“至少给我个武器啊!哎!” 医生一点反应也无。 黎尧忿忿地转过头,看着房间中的笼子,打算将自己反关在笼子里保证安全,但是医生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立刻将笼子升了上去。 啊,可恶,这是要让我肉搏?但是谁知道这该死的防护服能撑多久啊!要是被抓破,那我不就会被感染成丧尸了吗? ....等等,好像我也是丧尸啊。 黎尧突然愣住了,那个追着他的丧尸也愣住了。 对哦,既然我都是六代丧尸了,是最高的级别了,那我还怕什么?! 黎尧想着,不再逃避,直接面对着那个丧尸,但是看着那完全不同于人类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和没底。 随着黎尧的犹疑,那个丧尸也在停下和攻击之间摇摆,动作有些迷惑。 黎尧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那丧尸往后退了一步。 看来有用! 他受到鼓励,向前走了好几步,那丧尸不断后退,一时间情况和刚才正相反,是黎尧不断追逐着丧尸。 看来丧尸也没什么了不起啊,还被自己追着乱跑! 黎尧正想着,面前的丧尸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一下子回过头扑了过来,那尖利的爪子狠狠划过黎尧的头盔,留下一道不断的痕迹。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反抗我了?黎尧再次变得慌乱,下意识地看向玻璃外面,医生还是面无表情地和他对望。 该死,看来只能靠自己了,黎尧回想着刚才是怎么让丧尸犹豫的,一边躲避一边寻找着对策。 丧尸不断嘶吼着,黎尧躲地愈发狼狈。 不对!!他又忘了,自己干嘛要躲,自己本来就是丧尸啊!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那个丧尸果然又和刚才一样停下了,不敢向前。 黎尧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对付他的方法。 第109杀异类 按照着那样的思路,黎尧再次鼓足勇气对着那个丧尸走去。 我就是丧尸...而且比他高级很多...他在心里默念着。 那丧尸停下了嘶吼,而且随着黎尧气势的增强,愈加萎靡起来,肩膀瑟缩着,身子也伏低了。 做到了! 黎尧欣然地看向玻璃外面,医生也望着他,抬起手做出抹脖子的动作,用口型说道: 杀了他。 杀了...他? 黎尧不确定地看向面前的丧尸,那是一张看着就反胃、和人类的相似特征已经很少的脸庞。 并不难下手,毕竟对方又不是人类...在这样想着的时候黎尧已经意识到不好——他又下意识的把自己当做人类,把丧尸当做异族了。 那丧尸迷惑的嘶吼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往前面扑来,黎尧躲开,想要想之前那样保持自己是丧尸的意识,却因为医生下达的那个杀死的指令一时无法平静。 要丧尸不攻击自己,那就要明白自己是丧尸,但是想到要杀了他,又会不自觉的把自己放在人类的角度上。 啊...真难办。 他一边纠结一边躲闪,思维混乱的很,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什么了,躲得气喘吁吁。 玻璃外的医生按下了一个按钮。 天花板上降下一个莲蓬头,然后开始喷洒一种让黎尧有些不快的水汽,那丧尸立刻瘫软地倒下了。 封闭房间的门打开,医生示意他出来。 “感觉如何?” “我...如果能做好的话应该挺厉害,但是要做好,不容易。” “那是因为你老把自己当人看。” “......” 医生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牵引绳,系在黎尧脖子上项圈上,将一头握在手里,吩咐别的研究院记录结果,带着黎尧离开了这个地下的实验基地。 黎尧看着他手里的绳子:“这不是能遥控的吗,为什么还要加上绳子。” “给别人看的,是为你好。”医生没解释多少,和黎尧坐着电梯一路往上,来到了比原先居住的楼层更高的地方。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是一个摆放了很多排存储柜和长板凳的大厅,很热。 “这是哪儿?”黎尧问道。 “纺织车间。” 医生找了一个空的柜子,将自己的黑风衣脱下放好,露出里面一件薄薄的黑色长毛衣,更显得腰腿修长好看。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长皮筋,将自己的头发束了起来,然后带着黎尧走进了大厅连接着的一个通道。 那通道不长,但是越走越热,尽头是一扇简陋的门,直观的说就是两床被子挂在那里,当做厚厚的布帘门。 黎尧看着那个“门”,被子的边沿已经因为长久使用而发黑,被勾破了的几个小洞里露出发黄结饼的棉絮。 总感觉里面... 不由黎尧多想,医生就掀开帘子,带着他走了进去。 热! 这是黎尧的第一反应。 湿! 这是黎尧的第二反应。 吵! 这地方的环境差极了。 各种因素加在一起,真是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待,而眼前却有着很多人,她们坐在纺织机器面前,全神贯注的工作着。 机器上一根根洁白柔韧的棉线绷的很紧,又通过设备缠绕成巨大的棉线棒。 但是太热了,太湿了,呼吸也难受,黎尧转过身就想掀开帘子走出去。 医生下意识地拽紧了手里的牵引绳,转念又和他一起出去了。 刚刚还嫌热的通道简直凉爽无比,黎尧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的衣服还不明显,但是通过医生的黑色毛衣能看的一清二楚——上面沾满了一层白色棉絮。 黎尧这才明白了里面那不是湿,而是空气里全都飘着这些细小的棉絮。 医生昂起头扯起领子抖了抖衣服,对黎尧说道:“地下通风条件很差,这些工人很辛苦。” 黎尧深有所感地点头,光是待在里面,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长时间工作,这样的辛苦可想而知。 “一会儿就是休息时间,她们能出来透透气,你坐着等等。” 他拿起自己的风衣穿上,黎尧坐在那些长板凳的一条上,正面对着一个储物柜,那柜子里放着一件发白的牛仔蓝外套,还有一条湿毛巾和一个水杯、一串钥匙,圆圆的钥匙扣正好垂在储物柜外面,是片小小的十字绣,能看出是个小女孩的图案。 过了一会儿,广播里传来了简单的铃声,车间里的嘈杂声小了下去,随后涌出来很多女工,叽叽喳喳的各自找到储物柜,然后拿起毛巾擦汗或者是喝点水吃点东西。 黎尧看见钥匙扣的主人,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女人,屈着背坐在凳子上,抬起头来长久的凝望着那个钥匙扣,疲倦的微笑着。 别的女工也是各自找了地方坐下,互相攀谈,原本看见这些场景,黎尧还觉得心里亲近,对她们生出好感来,但是接着,就有女工发现了他和医生,叫起来: “您是那个医生!” 别的女工也发现了: “医生?!” “真的是医生!” 坐着的女工门一脸惊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医生带着和善的笑容对她们示意,将黎尧拉到身前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好好看着。” 然后他对女工们介绍道: “各位工作辛苦了,想必大家都知道,我现在已经是k队的一员,这位也是我们的成员,黎尧。” 女工们打量起黎尧来,忽然,有人想起来了: “那不就是那个丧尸吗!” “什么,丧尸!” 这个消息在女工中迅速的传播着,不了解黎尧的人也很快得知了他的身份,那些淳朴的脸立刻毫无保留的显示出了排斥和厌恶。 怎么...... “是丧尸?” “丧尸怎么看着和人一样,肯定是装的,披着人皮的!” 本来还站在前面的人不由得往后退去,在黎尧的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区。 有人低声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丧尸都该死。你家闺女不就...” 钥匙扣的主人握紧了那个十字绣,一脸恨意地盯着黎尧。 在诸多不善的视线里,黎尧感觉比让自己待在车间里还要难受。 医生完全没有解释和维护的意思,任凭那些女工讨论,直到有人都打算偷偷拿起什么东西要砸黎尧,医生才随便说了几句话,带着黎尧走近了来时的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关上,那些女工们排斥的眼神更加明显的通过快合上的电梯门缝盯着黎尧,一个女工没忍住,攥着她的钥匙扣,拿起自己的水杯狠狠砸过来。 那个老旧的塑料杯子直直地向着黎尧飞来,最终砸在了闭合的电梯门上,但是其中的水却飞了进来,泼了黎尧的半个脸。 眼睛里溅进了水,黎尧低下头拉起袖子擦着眼睛,那些排斥的眼神和尖酸的话还历历在目声声贯耳,让他彻底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不受欢迎。 电梯缓缓开始下降。 那些恶意的视线,被完全阻隔了。 自己真的那么...让人厌恶吗? “怎么,你很伤心?那是因为你还是把自己当人看。” 医生一下子拉过他的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灵巧的套在食指上转了一圈。 “你要干什么?”黎尧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医生大力攥住,抽不回来。 医生握住刀柄,然后快而狠的扎进了黎尧的手心,又很快抽出。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黎尧差点双膝一软,他疼的抽气,闭上了眼睛,医生却握住了他的下巴,命令道: “好好看着。” 电梯还在下降。 黎尧只得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手心的伤口不断有紫红色的鲜血滴下,落在地上,像是强酸溶液似的,将金属的电梯底部融掉了薄薄的一层。 “看好了,这是人吗?” 黎尧说不出话来,但是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他手背上那个手术刀戳出的细长伤口虽然不大,但是很深,从手心直接穿到了手背。 黎尧正打算质问医生,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 就好像是将再生速度提升到数百倍,很快,新的皮肉组织就长了起来,要不是与别处的皮肤在颜色上显得更白一些,那个深深的伤口已经是完全消失了。 医生松开他,任由吃惊的黎尧将自己的手翻来转去的观察着,最终确认,刚刚还流血不止的伤口,确确实实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不见。 那一瞬间连心的剧痛就像是幻觉,只有电梯地板上被消融的浅坑,能证明那不是假的。 “现在你还觉得,你是个人类吗?” 黎尧抬起头来,看着医生,眼中开始动摇。 “你只是个在人类里,格格不入的另类罢了。” 他一字一顿的说,伴随着电梯停止下落的超重状态,这句话显得尤为沉重起来。 电梯门打开了,还是那个实验基地。 医生没有再拉着他,只是通过牵引绳拉着他走了出去,消过毒进进入实验室,黎尧再次被放进了那个封闭的房间。 “别再把自己当人看了。”医生说道。 房间完全封闭,医生站到了玻璃外的操纵台前,吩咐那些人员将之前的丧尸重新放进去。 再次见到这个丧尸的时候,虽然时隔时间不长,但是黎尧已经很清楚了。 他再次看向玻璃外面,医生和那些研究人员不带一点感情的看着他。 他看向那个可怖的丧尸,明白了实际上他,才是自己的同类。 第110杀 ——自己不是人。 在那个丧尸没被放出笼子之前,黎尧就一步步地走向了它。 ——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丧尸。 那破破烂烂的丧尸感觉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压力,直接蜷缩在笼子一角,不敢出来。 ——本以为把自己当成异类还是有点难度的,毕竟自己一直是人类。 黎尧站在笼子外面,冷冷地俯视那个怪物。 ——实际上,自己不一直是个异类吗—— 从出车祸死掉开始,自己就根本不属于以后的世界,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他却要提醒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每当融入进新的世界认识了新的朋友,狗蛋儿却总是直白的告诉他,别做梦以为能留下来;一次次追着央鸣完成任务,又一次次面对着从来不记得的他,就好像从前的感情和付出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似的。 就算没有因此爆发过,也真的,一直很难受。 ——所以啊,自己难道不一直是个异类吗。 他恍恍惚惚想起遥远的从前,自己为了哥哥考进了省重点高中,那个高中很是难考,加上有这自己附属的优异初中,升上高中的,多多少少都在本地有这自己的小圈子和熟人。 而他就坐在座位上,看着别的男生聚在一起打闹玩笑。在哥哥面前他很活泼没错,实际上他很软弱,面对着不熟悉的人,根本不敢娇纵,性子温温吞吞。 他趴在陌生城市陌生学校的桌子上,很想念哥哥,那些吵闹传进耳朵里,真羡慕他们能那样肆意的真实的对待别人。 然后他又想,自己之所以只敢对哥哥那样任性,不就是仗着哥哥宠他吗? 如果哥哥有一天意识到了这点,不再对他好了,怎么办呢。 他慌乱起来,难过的要掉下眼泪,那样的情况光是想到这一个概念就让他怕的不行。 ——那是他患得患失的开始,也是开始不幸的序幕。 ———————————————————— 笼子一角的丧尸蜷缩着,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嘶吼,防护玻璃外面的科研人员无不睁大了眼。 他们从来没见到过会害怕成这样的丧尸,曾经他们也做过将不同代的丧尸放在一起的实验,和现在明显不同的是,这个一代丧尸发出了明显臣服的声音,这是一个重要的行为信息。 这证明了就算是一代丧尸,他们快形同虚设的脑子也能辨明代别的高低而且做出不同等级的本能恐惧反应。 他们正要记录下研究数据,却看见那瑟瑟发抖的丧尸连一声最后的哀嚎都没发出,就那样头一歪,再也动不了了。 “这——?”科研人员吃惊地望向医生,后者简单回答道: “大概是肾上腺激素致死。” 一般的高代对付低代,是能用自己本身的脑波改变对方脑波达到和大部分细胞的共振,然后让对方通体爆裂的,而这次实验却好像是差了太多等级,不必共振就能使低代惊恐而死。 “分析现场,好好整理实验数据。”医生吩咐道,然后打开了封闭房间的门。 黎尧站在那儿,冷静地转过头来,那样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孤寂气势让医生眉头一皱。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想让他意识到这点的。 黎尧笑了笑:“我完成了。” “他不是你的同类吗,”医生从口袋里掏出牵引绳,像是要抱住他一样将绳子扣在了项圈后面,“你怎么还能下得去手?” 黎尧低着头:“因为我没把自己当人看,也没把自己当丧尸看,只是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异类罢了。” “这世上毕竟只有两个六代。” “...说了你也不懂。” “我懂的。”医生握住绳子的另一端,“之后还会有更多训练,对付高级丧尸,可不是像刚刚那样随随便便就能让他死的。” 他带着黎尧走出了实验基地:“在此之前,先去f区里一趟。” 回到一开始的楼层之后,医生用手腕上的便携终端聚集了整个k队,黎尧看见到来的队员们都显得气喘吁吁,像是刚刚做了个长跑。 “在你和我去实验的时候,他们都在训练室里各自训练。”医生对他说道,然后提高了音量:“各位都是各有长处的强者,但是我想更加直观的看看你们的能力,现在稍作整顿,和我出发去f区,以上。” 除了黎尧和喳喳之外,别人都响亮答道: “是!” 喳喳撇撇嘴:“什么呀...这么严肃。” 另几位都是经过军事化训练的,在心里也不满这两人的散漫态度,虽然宋琪雅是队长,但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医生才是真正的leader角色,并无不满。 雷罡闷声闷气的说: “我去准备干粮。” “不用,天黑之后我们就会回来。” 现在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各人拿起了自己的武器之后,乘着电梯,就开始向着地面进发。 这部电梯是黎尧没有见过的,因为能够到达地上,进入也需要一定权限,但是电梯里面却比普通的电梯要脏乱一些,尤其是墙壁角落,还堆积着沙土。 地上的...沙土吗。 电梯缓缓上升,队员们都没有说话,除了黎尧和医生之外,其他队员在早上都曾经跟着这部电梯去进行仪式,没有人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调整好心情,喳喳带着的装备最多,不过也没有人要帮她拿的意思——若是连自己的武器负重都需要别人帮忙,那也太不合格。 电梯门打开之后,是一片漆黑,黎尧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故障,医生却向前抬起手腕,用手腕上的通讯终端触碰了一个地方,然后才出现亮光。 黎尧走出去一看,他们在的出口居然是一面墙,确定无人后,墙自动合上,由于缝隙之前都有家具当着,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后面是一部电梯。 这还没结束,出来之后是个狭小简陋的房间,但是摆放着一些水喝食物,能提供最基本的生活条件,而房间的另一面是个梯子,梯子之上是能打开的木板,也就是说这里还不是地面,而只是一个小小的地窖。 众人依次通过梯子掀开木板,从一口米缸里爬了出去。 黎尧:“......” 从箱子里出来之后,居然还没结束,这里看上去比刚刚的房间要大一些,却也是个地下仓库一样的地方这只箱子是在一堆箱子后面,非常隐蔽,将巷子搬开走出再搬回去之后,众人打开门锁走出仓库又在外面锁上,踩着已经失灵很久的自动扶梯,走到了这幢废弃建筑物之外,这才算是来到了地面之上。 地面之上,有天光。 看着这样久违的自然光线,黎尧突然有些动容,那样复杂的小心翼翼的出入手段,无非就是为了保护人类自己最后的希望,因为一旦那个地下组织被五代发现,那么等待人类的命运,一定和家畜无异。五代对人类的放养是在认为他们毫无威胁、只是在地面上狼狈的群居生活的基础之上的,若是被发现人类依旧保持着一定的科技水平、维系着正常的人类社会,就算是高傲的五代,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虽然现在必须活在地下,但是就是为了能再次堂堂正正看见太阳,人类才这样隐忍的。 而自己,就是为之奋斗的—— 黎尧愣住了。 别的队员对太阳并没多大感想,沉默的走在前面,医生的手里还握着连接项圈的牵引绳,感到被拉扯了,就回过头来看着黎尧: “怎么?” “不,”黎尧快步赶上去,“没什么。” 只是不小心又忘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走到外面之后,这座废弃的大楼果然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个,除此之外地面上全都是风化了的沙土,还好队员们都穿着高梆长靴,不至于混进沙土。 黎尧向四面望去,大楼们东倒西歪的嵌在黄色的沙土之中偶尔有几块破烂的玻璃反射着阳光,很晃眼。 除了这些楼之外,还有时不时就出现的垃圾堆,基本上都覆盖着一层黄沙,偶尔还能遇见一两个人,拖着袋子在垃圾堆旁转来转去。 黎尧指着那些人:“他们是...?” “地上的流浪汉,当然有些是混在流浪汉里的哨兵。” “我还以为大家都住在地上...” 喳喳:“墙是电梯的掩体、箱子是箱子的掩体、楼是楼的掩体,你不是都看见了?” “什么意思?” 喳喳耸耸肩膀:“这些地上的人,也是地下人们的掩体啊。” 医生:“五代会不定期来狩猎取乐,要是没有这些原住民,我们更可能被发现。” “那...就这样放弃了他们?” “当然不是,会有传教士走访原住民的聚集地,开导教化他们,但是也并不是全部...不过以后肯定会处理这些问题的。“ 韩锐志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们这些人,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大家都回到地下来才拼命的。” 那些流浪汉穿的衣服很破败,头发也是脏兮兮仿佛寄生着跳蚤,脸上风尘仆仆,被阳光晒成了棕黑色,拖着自己的袋子,略有警惕的看着黎尧一行人,仿佛是害怕他们会来抢夺自己的垃圾宝山似的。 有个流量汉甚至做出了挥撵的动作,嘴里说着: “嘘、嘘——!” “他们晚上都住在哪里?” “后面的那些破楼里,随便找个背风角落一窝。” “......” 黎尧还想问些什么,却又觉得毫无意义。 医生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高墙说道:“我们马上就会进入f区,里面是一代丧尸的生活区域,现在就请各自做好战斗准备。” 黎尧的心紧张起来,仰望着高而厚实的城墙。 在那之后,就会见到一大群一代丧尸吗? 城墙上修建着一个大门,那是在牧人门来垃圾区狩猎的时候才会开启的正门,医生带他们来到的是一个隐蔽的小门前面,那扇门被涂成黑色,旁边又是杂木丛生,不留意根本无从知晓这里还有个入口。 医生同样抬起手,不知触碰了哪里,验证身份之后打开了门,示意大家快些进去,进去之后是在一个黑乎乎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见,黎尧想打开手腕终端上的手电,却被医生制止了。 z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跟着我就好。” 黎尧被他拉着,感觉自己左拐右拐,才见到了外面的亮光,这里大概也是某处不起眼的建筑,而在见到光的同时,黎尧也清楚的看见,外面有三四只丧尸在晃荡! 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进入门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医生牵着黎尧,说了句:“就像训练时那样,”带着他直接走向了那群丧尸。 丧尸嗅觉灵敏,两人还没近身就立刻向着他们的方向转过头来。 就像之前训练时那样!他告诉自己,尽量把自己当成是一名丧尸,而且是高级丧尸。 那些一代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虽然没有像实验室中的那个丧尸一样缩成一团,也都是瑟缩着不敢向前。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黎尧还是有些紧张的,一个晃神,丧尸仿佛就会钻空子一样要扑过来攻击,z从袖子里甩出一把闪着银光的薄薄刀片,霎时间就削去了最近的丧尸的半个脑袋。 那丧尸摇摇晃晃的抽搐了一会儿,最终倒在地上,不动了。 除了医生,别的人也没有闲着,宋琪雅抬起□□,消声器特有的声响一出现,两只丧尸就被打的向后倒去,然后再也没爬的起来。 桑阳则是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一副长长的手套,速度极快的贴近一个丧尸,然后徒手掰断了它的脑袋,随着嘎达一声响,最后的丧尸也静止不动,成为了真正的尸体。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小队跟着他走,却依旧牵着黎尧的手没放开过。 在建筑的大门之后,医生背部贴墙,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外面,门外是一条空旷的废弃街道,在街道上面,有不少丧尸在晃荡,全聚在一起的话,大概能有上百只。 “冲出去之后,你们,有把握吗?”医生看向小队队员们。 宋琪雅:“我在房间里狙击,就能干掉所有。” 桑阳:“就这点,还不够我舒展筋骨的。” 喳喳直接哼了一声。 雷罡没说话。 韩锐志:“没什么大问题!” 医生看向黎尧:“你呢?” 别的队员也把目光转过来。 黎尧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个人对付的话,挺困难。” “我可没让你们单独对付,要不然还算什么小队,但是既然除了黎尧,你们都非常自信,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好了。” “黎尧,我不许你用你的能力。其他人,保护我。”他说着,然后毫无征兆的走了出去。 医生甫一在街道上出现,大批的丧尸就回过头来,那是和刚刚完全不同的数量等级,那齐刷刷转过头来的可怖面容和诡异寂静非常骇人,而医生却带着一种闲庭散步般的表情,牵着黎尧走在大街上。 丧尸从喉咙中发出声声不着调的吼叫,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该死!” 作为队长的宋琪雅第一个冲了出去,将背后背着的武器箱子一甩,膝盖抬起权当支点瞬间打开取出霰弹枪再瞬间合上收起背回背后,瞬间就拿着枪来到了医生的身边,先是一个侧身的飞跃踹开一个丧尸,然后弓身,让另一个丧尸的爪子抓在自己作为防御盾牌的背后箱子上,然后抬起枪贴着丧尸的脑袋,瞬间就让它绽开了花。 除了霰弹枪的声响之外,雷罡也在攻击着,他巨大有力的拳头一下就是一个,直接对着丧尸们的脑袋,一拳就能让丧尸飞出老远,并且再也站不起来。 他就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保护在医生的身边。 桑阳和韩锐志的攻击方法相似,都是近身格斗,但是韩锐志招式致命,桑阳却是速度极快,拳脚生风,都是各有长处。 弄出最大声响的是喳喳,她的裙子地下不知有多少的炸弹,一颗又一颗的小炸弹从她手里的发射管被精准的扔向丧尸的头颅,一下子就能炸掉丧尸的半个身子。 黎尧的周围都是声响和不断倒下的丧尸,他本以为一条街的丧尸对付起来会很困难,也觉得医生虽然表面上都交给了队友,但实际上肯定还是会留下一手以防万一,就连自己也是做好了随时使用能力的准备,但是队友们居然强大到没有任何人能近他们的身。 医生甚至还和他聊起天来: “这里看上去原本是个商厦。” 确实,医生指着的那个地方,甚至还有人体的模特倒在破碎的橱窗里头,身上那些衣服,早就被阳光晒的褪色很久了,只在阴影的地方,还留着一点蓝,说不定是那时候的流行色。 桑阳一脚踹掉一个丧尸的头、宋琪雅麻利的为霰弹枪换弹继续射击、雷罡的拳头一直没停下...所有人都在他们的身边战斗着,一时间黎尧心里都生出了负罪感。 “医生,让我也加入战斗吧。” 医生看了他一眼:“现在你的任务就是陪我散步。” “但是,”他看了看身边喘着气的喳喳,“虽然现在大家还没什么问题,但是时间一长,大家肯定会累的。” “那是自然,那才是真正锻炼他们的时候。”医生仿佛毫不在意战斗着的队员们,只是拉着一直向前走去,突然加快的速度让队员们一阵不适应,险些让周围的丧尸有几只钻了空子伤到医生。 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也不允许黎尧出手,就这样任由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仿佛对小队成员的能力笃定不疑。 队员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的一个人晃神,就会让丧尸穿过防线。 医生走的越来越远,被吸引过来的丧尸源源不绝。如果说一开始大家都是自信满满认为一人足矣,那么现在,就算是所有人都加起来对付也有些吃力。 因为队员们虽然都很强大,但是完全没有配合。 桑阳刚要扭断一个丧尸的头,宋琪雅的子弹就已经命中;由于雷罡充满力量的一拳让丧尸被击飞,导致喳喳投出去的炸弹白费;韩锐志直接就被别的队员们挡在外面,都没法挤进医生身边。 不必说是配合效率低下了,他们之间几乎毫无配合,还要顾忌着彼此的影响,来自队友的干扰甚至甚于丧尸。 就这样摸约过了两个小时,医生牵着黎尧已经从一条街走到了另一条街再一条街,中途黎尧想挣脱开医生的手,但是失败了。两个小时连续不断的高强度战斗让队员们疲惫无比,就算是最低等最好对付的一级丧尸,相比起他们也有个巨大优势,那就是直到死为止,丧尸都会保持着疯狂的活力,不会疲倦,而人却是会累的。 “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了?”黎尧看着体力明显不支的喳喳,说道。 “可以,”医生同意,“现在使用你的能力,让大家休息一会。” 黎尧看着他们战斗已经很久了,早有准备,收到指令之后,就立刻调整心态,释放出来自高等丧尸的信息,所有队员正在疲惫状态,无不因此得到了喘息机会——上一秒还不要命战斗的丧尸突然畏惧着不敢上前了,黎尧的能力如此清晰直观的展现在队员面前还是第一次,宋琪雅暗暗心惊,觉得自己之前确实是小看了黎尧。 别人的想法也是各有不同,比起他们强力的单体作战,黎尧的能力更像是直接控场,而且他还没受过什么训练,要是以后经验丰富了,说不定能力会更强。 能力强是好事,但是要是后来背叛了,那会比想象的还要麻烦,宋琪雅暗暗警惕起来。 就这样,黎尧一路给自己催眠洗脑,自己是高级丧尸高级丧尸高级丧尸...到了后来,那些一代丧尸还离他们有些距离,就会自动后退避开,队员们都走的尤为轻松。 一圈走下来之后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的看法,黎尧觉得k队的能力确实强大,别的人也更改了对黎尧的看法,虽然黎尧性格好,但是能力却最是可怕,这还只是丧尸里最基础的臣服天性,要是黎尧还具备什么别的能力,那就更加强大也更加要提防了。 让这样一个六代丧尸在小队里面和他们一起战斗固然是好,但是现在看来,最后的敌人很可能不来自王城,而就是来自于黎尧。要是在功成之际队友突然反水,别说是k队,整个人类都要玩完。 宋琪雅心里不安,果然当初就不该同意,还是该坚持反对到底让六代进来的。 她端着枪,看了一眼黎尧,对方正皱着眉头凝聚精神,这一面在他身上显得很陌生。 好吧,她在心中告诫自己,就算别人不重视,自己也会牢牢盯着这家伙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绝对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开枪崩了叛徒的脑袋。 —————————————— 回到基地之后,大家聚在桌子前一起用餐,喳喳累的连饭也不吃了,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别的人也是累坏了,沉默地吃着饭,没力气再闲谈。 “笃笃。” 这时候,餐厅外传来敲门声,不等医生应答,门就被打开,走进来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长得一副笑模样,不弯嘴也像是眉眼开,见了k队,更是笑了起来: “久仰你们大名,我是黄胥,上面派我来验收你们每天的成果,以后可能会经常和你们打交道,不如现在就认识一下的好。” 说着,也没人请他,这个叫黄胥的就自己拉开凳子坐了下来,笑眯眯地打量着众人。 当他看见宋琪雅的时候,他眼神一亮: “这位美女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黑枪了吧?” 宋琪雅脸色一冷,虽然自己是用枪作为武器的,但是黑枪是桑阳的外号。 桑阳一身的黑色劲装,又和韩锐志一样以前都是基地里的教官,知名度不小。她的近身格斗速度快爆发力高,打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杆人形枪支,黑枪之名由此而来。 总会有人把黑枪误以为是宋琪雅,但是当着两位当事人的面弄公然错还是第一次发生。 宋琪雅性子高傲,明显脸色阴沉。 黄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一看不对,笑着说道:“看来是我搞错了?也是,你们两位美女的气势都很强,就是不知道谁更强一点。” 这句话就有些引战意味了,连医生都看了他一眼,岔开话题:“黄胥先生是来验收成果的?具体记录我都已经做成报告上传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哈哈,”黄胥莫名其妙的笑了,“报告是报告,但是监视者还是要有的啊,你们队伍里的六代太惹眼,不派我来看着,上面也确实不放心。” 他这话说的很直白,一时间黎尧面子上也挂不住,别的人虽说对黎尧的认同感还没那么强,但毕竟是自己小队里的一份子,今天还领教了他的实力,顿时都对这个叫黄胥的男人心生不快。 黄胥仿佛一点也看不见别人的脸色:“以后我会不定时来打搅你们的,对了,你们的饭菜看上去很好吃啊,我能尝尝吗?” “不能。”一直沉默的雷罡,开口了。 第112杀最后的晚餐 之后的一个月里,k队也是在不断的训练,磨合期看似漫长而无趣,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这段时光反而是最该值得珍惜的平静日子。 今天的训练也已经到了尾声,只剩下最后几个丧尸没有清理干净,桑阳动作凌厉地抬腿一击,在经过医生的稍微点拨之后,她的动作已经比以往变得更加干练,更加招招致命。 但是她的长腿所带起的风还没如预想的一般踢断丧尸的脖子,那丧尸就仿佛被什么大力贯穿一般,后仰着倒了下去,明显的弹道擦着桑阳的脸颊而过,在空气中留下的白色痕迹还清晰可辨,丧尸重重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桑阳沿着子弹的方向往远处一个非常隐蔽的高台看去,果然在婆娑的树影中勉强看见了狙击镜反射的一点亮光。 宋琪雅揉了揉眼睛,扛着她的枪站起身来,利落的跳下平台走向众人的方向。 桑阳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还真敢开枪啊,队长。我动作那么快,你刚刚就不担心会打到我吗?” 狙击手的枪还留着射击时产生的余温,肩膀感受到这样温度的宋琪雅笑了笑: “不会的,我有分寸。” “不愧是队长,真可靠——”韩锐志一边高举双手伸展放松,一边拉长了声音说道。不仅是宋琪雅,在这几天内所有人的能力都得到了显著提高。这倒不是与之前他们的个人能力对比,而是在配合队友以及对付丧尸这块,每个人都变强了很多。 放在从前,宋琪雅也许还会被队友限制输出,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了每个人的攻击方式,大有把握在毫厘之间杀敌而不伤人。 今天的实战也到此结束。现在的他们已经是在c区与三代丧尸在作战,比起之前较为原始的一代与二代,三代丧尸明显更加接近人类了,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保留了声带可以口出人言。 刚开始来到c区域的时候,遇上过一个能讲话的小女孩,那样凄惨的哭着,却并不能改变她丧尸的身份。看着那样的小孩死在自己手里,每个人都不好受。 这件事情一时成为了k队的阴影,但是更残忍的,是遇上的三代孕妇丧尸。 四代以上能称之为牧人的原因本就是他们是通过生育,而不是从人类进化。他们的起源就在于这些保留了生育功能的三代孕妇能生下四代,然后四代再孕育出五代。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就算知道了,也并不能对自己杀死孕妇这件事做出任何辩解。 那些人形的怪物们哀叫着护住自己的腹部,蜷成一团跪在地上,破损的声带发出嘶哑的鸣叫。 韩锐志曾经清楚的看见一只身为三代的孕妇丧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跪下来抬起头看着他。它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从干枯的发间,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它的眼泪。 但是他无从选择,和它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手里的刀已经割断了它的脖子。 这样的杀戮给每个人都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人性使的队员们无时不刻不遭到谴责。年纪最小的喳喳不止一次崩溃,整个人无力的在死去的三代丧尸面前嚎啕大哭。 作为队长的宋琪雅劝过她很多次,毕竟不是同族、反正是敌人、这本来就是k队的使命、你早就该做好觉悟、别任性了人类的孩子也被丧尸杀掉了很多不是吗...诸如此类的话全都说遍了,她却依旧难以接受。 喳喳是个被家人抛弃的牧人与人类的混种,自己本来就没被母亲珍惜过,还得在这样的年纪杀死想要宠爱自己孩子孕妇,这对她实在太残酷。 在c区磨练的日子虽然痛苦,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如果连杀死三代这种事都不能习惯的话,那么面对着以后和人类社会无比相似的牧人社会,只会更加下不去手。 谁都可以软弱,但是k队不行。 牧人们的生育率很低,所以现在唯一的六代牧人央鸣才会是毫无争议的王。为了让自己的种族延续,增加四代的人口基数,实际上牧人对三代孕妇们采取了一定的保护措施。那些三代孕妇们都接受过能在她们理解能力范围内的训练,若不是感受到了高级代别的气息,她们并不会离开牧人们为她们所划分的一块区域。 解决这个问题的是黎尧。 他在医生的训练之下已经能够控制自己身上的牧人气息,可以收敛成人类,也可以压抑成四代五代的牧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六代的基本能力之一。人类们对于六代的资料实在太少了,除了黎尧之外,就只有身在王城的那位。 黎尧的能力基本上就是用自己的牧人气息直接控制或者杀死低代别,不过他的能力相当不稳定,也和精神状态有很大关系,医生每天晚上都会在回到基地之后给他单独做训练,在c区的这些日子,基本上都是黎尧伪装成四代然后引诱一些三代来到k队设置好的一块区域,再一一杀死。 黎尧不仅有着四代气息,本身的气质也很柔和,就算是遇到了保留了一些智商的三代,也从来没人怀疑过他。 他便眼睁睁的看着相信了他的三代们一个个走向k队提前圈好的杀戮区,心里却很奇怪的毫无波澜。 明明丧尸是自己的同族,就算是作为人类也该有点同理心。 可是,就是毫无波澜啊。 他有时候甚至想着,就算是宋琪雅他们某天死去,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波动吧。 毕竟是别人的事,是别的世界的事,自己身为一个过客,干嘛要在意他们呢。 黎尧恍惚间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和k队的其他成员倒是相处的越来越好了。偶尔照镜子的时候,黎尧都会被镜里人陌生的气质吓一跳,同时又觉得有些熟悉。 是...谁呢,有个人也似乎拥有着这种从骨子里的冷淡感。 算了,想不起来。 ———————————————————— 这是k队最后一次回到基地,这顿饭之后,众人会一一去做适合自己的调整,明早集结之后,他们即将踏上不成功便成仁的旅程。 餐桌上喳喳咬着叉子,盯着餐盘中的肉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如果我们不回来的话,谁给我们准备这些好吃的?工作人员也不会和我们去啊?” 但是毕竟是留在基地的最后一餐,在这样的严肃气氛中她没敢把这话问出口。 真的很喜欢基地的饭菜啊...如果真的回不来的话,最遗憾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了吧。 她沮丧的垂下了头,尽力吃下更多的肉。 之前k队倒也会在丧尸的生活区域小住,连续训练一阵子,那个时候都是带着干粮过去的,总不能这次也带干粮过去吧—— 毕竟是期限未知的战争。 韩锐志用手托着头,状似自然的将自己的脑袋调整成面向桑阳的方向,然后不露痕迹地看着她,这样的话,就算是对方突然和自己对上视线,也能很自然很迅速的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能在这样的末世找到一个合自己胃口的女孩子,很不容易,又是每天出生入死的战友身份,从一开始韩锐志就意识到,喜欢上她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又如何呢,作为k队的成员、背负着这样大使命的人,不用任何人来提醒,他也知道表白之类的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倒不是自己不敢,是因为,个人的感情和k队的目标一比,实在太渺小太不值得一提了。就算是放在心里想一想,都好像是对自己军人身份的玷污。 桑阳虽然是个个性直率的女孩子,但是细看的话,面容其实算得上精致,尤其是小小圆圆的鼻头,比起干练的马尾,一定是蓬松可爱的短发更适合她吧。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宋琪雅没什么心思吃饭,饭菜嚼在嘴里索然无味,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她根本吃不下去,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该施行怎样的计划。上面的领导已经和她谈过话,明面上没给什么压力只是以为鼓舞,但是这样的期待却是韩琪雅最怕的。 从小时候就是,保持着兢兢战战的谨慎态度生怕大人对自己失望、怕失了大小姐的风度、怕自己成为受人尊重的富商父亲的败笔。当时京城的上流圈子里她是出了名的高冷名媛,圈子里叛逆者也不是没有,她记得谁谁谁家的小谁,小学时候还做过同桌的一个小女孩子,去剃了个光头搞什么独身主义,一时间圈子里无人不将她当作谈资。 她并不羡慕那样的人生,在宋琪雅心里,那确实是该受人耻笑的事情。什么身份的人做什么身份的事,每个人都是集体的成员,若是每个人都像小谁一样只顾自己的心意自私的活下去,这社会还要怎么往前进呢。 这样的想法一直到她接受冷冻手术、解冻并适应了现在的末日社会,都一直保持着。上级很清楚她严谨的个性,她也确实很适合做个队长。 她非常能约束自己,思想也端正纯洁,是难得的人才,同时对组织尽心尽力,如果不是这样的时代,她一定是个能有大作为的人吧。 明天每个人要怎么行动,要用什么方式鼓舞下属...她满怀心事的用完了这顿晚餐。 晚餐结束之后,医生依旧带着黎尧来到位于深层地下的研究室进行精神训练。 前一阵子的训练一直都着重于黎尧对自己能力的细微控制,比如说具体的操纵下代别丧尸做具体的什么事情,在黎尧熟练了不少之后就开始训练他对精神状态的控制,好在c区的训练让黎尧产生了消极感,这一阶段的训练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医生和他一起来到了装着特殊材料的密室之内,手中拿着的是记录他数据的平板。 医生推了推眼镜:“我本来以为这段你会表现的不好,所以预留了很多训练时间,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你是怎么做到控制自己情绪的?” 虽然已经习惯了呆在这个密闭的实验空间里,但是和医生同处一室,还是有些别扭。实验室除了他们之外,还摆放着一些架子,上面放着很精巧的玻璃制品,玻璃中都真空密封着一小块丧尸的身体组织,这是用来检测黎尧精神状态的简单设备,一旦黎尧的情绪波动过大,就能从玻璃制品的状态上反映出来。 以前医生会用语言刺激黎尧,引诱他的情绪波动,大概今天也会是这样的训练吧。黎尧感到有些索然无味,拉扯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连着项圈的那条绳索,一直都在医生手中紧握着。 “我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你觉得你和任何人都没建立起联系吗?” “大概吧。”黎尧平淡地回答,房间里的玻璃制品们也毫无动静。 “那我呢?k队里,我们相处的时间是最久的。” 黎尧终于抬起了眼看着医生,今天的医生会说出这种话已经算得上是奇怪。话说的倒是没错,医生不仅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人,同时也是和他相处最久的人。 不过医生和他关丝毫称不上亲密,先不说他不是什么喜欢主动的人,医生这个人也是非常难以接近的性格,平日里不是公事公办就是高深莫测,呆在一起也不会拘束——因为他活像是个机器一样,并不显露个人感情。 而今天有些不同,总觉得医生有哪里表现得不一样了。 大概是稍微表现出了作为人的一面。 这算什么,新的测试方式? 黎尧冷静的告诉自己不要□□扰,保持着面对测试所该具备的平静心态。 “作为实验者与实验品的联系,当然是有的。”黎尧这样回答道。 医生稍稍低下了头,隐藏在反光镜片之后的双眼不知道正在闪烁着怎样的情绪。 “你大概丝毫不了解我。我这个人,是个疯子,有时候明明一件事情都按照计划的完成到百分之九十九了,却总是在这个时候忍不住想毁掉它。” “...为什么要毁掉。” “因为我不愿意。一开始的时候我没什么感觉,但是渐渐的我发现我不愿意。”医生将手指插.进自己的发间,将一头顺滑的白发向后撩去,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当时我的不愿意并没到能让我放弃这件事的程度,不过随着这件事的完成度越来越高,我也越来越不愿意。理智把感情压抑到了极点,挺难受的。” 黎尧简直难得能听见医生说出这么多的话,也有些好奇: “所以最后爆发了?” “没。每次都是一边难受着一边看着定好的结局出现。” “就...没有忍不住的时候?” “没。因为我太理智了,我甚至会允许我自己在最后关头做出一些不影响大局的任性,好借此宽慰一下自己的*。” “...我没明白。已经任性的时候,又怎么能刹的住车?” “因为我自己在很早以前就会料到自己未来要失控,所以准备好了最后的措施。这样的话即使未来的我闹的再过分,一切也会...向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明明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医生的说话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客观冷静,句句陈述。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黎尧想了想,回答道:“那样的话,不会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吗,” “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到这种——” 医生毫无预兆的抱住了黎尧。 静静摆放着的精细的玻璃制品突然有一个,产生出了细小裂纹。 第118章 第113杀 过往 玻璃制品上的细纹从一个中心点,蛛网般延伸了出去,蛛丝一样细。`乐`文``. “...医生?” “最近也是,很想在最后一刻毁掉一切。”医生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温热的,明显是“人类”的吐息就这样喷洒在脖颈。 真少见。 平日里医生从没展现出他人性化的一面,以至于黎尧也下意识的觉得,他不会有这些人类的苦恼。 “...那就毁掉?” 医生没有说话,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也没听见他的声音,但是黎尧觉得此刻的医生非常难过。 可是,他并不同情他,玻璃制品上也并没有再产生什么裂痕。 因为平日里和医生根本没什么感情上的交集。黎尧甚至觉得,如果想要别人在他脆弱的时候安慰他,那平常干嘛要那么冷漠呢。 就好像平日里毫无来往的同学,突然对你倾诉他埋藏在心里的各种苦恼一样。 黎尧对他丝毫同情不起来。他的视野里是医生的后背和他的白色长发,就算是抬起手给一个安慰的回应拥抱,也懒得去做。 医生就这样抱了他一会儿,身上所围绕出的难过伴随着人类气息再次一点点被压抑。当医生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再次恢复成了以往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推了推眼镜: “刚刚是我对你最后的测试,完成的不错。” 黎尧在心里出了一口气,就知道是这样。 医生怎么会是那种随便就和陌生人倾诉的性格呢。 “不过我也并不是在演戏,”医生换上轻松的口吻诉说道,“我刚刚只是想到了我喜欢的一个人,但是我不能去喜欢他。” 这样的语气在拉开两人距离的时候又稍显亲昵,就算是在密闭空间里,那种相处的不适感也减淡了很多,黎尧也从善如流的问道: “因为是k队成员?” 医生点点头:“责任太重大了,在一起也没结果的事情,干脆从一开始就别发生,我是这样想的。” “说不定我们会成功的,别这么悲观啊。” “也是,”医生低着头在平板上记录下数据,“只要你能——” “——杀死央鸣...” 砰。 玻璃的碎块毫无征兆的跌了一地。 医生停下了正在记录“实验体状态良好”的手,皱着眉抬起头来。 —————————————————————————— 实际上王城中的那位六代王者,是没有名字的。 “央鸣”这个名字,是不知道哪个人类为了方便称呼而搞出的名称,在牧人社会里,王者无名。 这并不是出于什么蔑视,而是因为牧人的社会,根本不需要名字这种代称来分辨每个人。大家的气息各不相同,刚接触的时候就可以分辨的出来人是谁,名字那种东西,只是下贱的人类们才喜欢搞的小把戏。 牧人们对他这么说。 牧人们叫他小疯子。 因为小疯子是个人类。 能在王城中生活的人类只有两种身份,那就是作为低贱的奴仆和畜生。 奴仆们都是拥有着一技之长的人类,他们是被抓捕来的垃圾区原住民,因为手脚还算伶俐,保留着技艺代代相传代代留在王城为贵族们服务。建设城堡住宅、打造家居摆设甚至铺设电线维护下水管道...不一而足,标榜自己是高级物种的牧人们虽然不屑人类的文明,却又喜欢享受文明带来的便利。 而畜生则是作为鲜活的食材被圈养在农场里,这种“人”不同于垃圾区的野人,是从小就生在农场长在农场,肉质鲜美的人类,他们的使命就是生育然后被吃掉。当然了,在很多年前这些畜生也是从垃圾区被运送过来的,保留着一定的种族意识和野性——据说还有可笑的人类反动分子混杂在其中。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吃了一匹又养一批来来回回不断更替加上洗脑之后,虽然这些农场里的畜生也有自己的独特文化,但那些野性毫无疑问已被磨平。 牧人们对此深信不疑,并没有人把小疯子当做威胁,因为他实在就是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小疯子是农场里生下来的小畜生,是个在同类畜生中稍显瘦弱的幼崽,从小听着牧人们的事情长大,深知自己作为人类的渺小与低贱,他狂热的崇拜着牧人,尤其是牧人的顶端,那个唯一的六代。 小疯子可真是个疯子,已经过了多少年了,没有畜生敢逃离农场,更没有逃离农场不是为了回归人类社会而是去皇宫见六代的人。 这个小畜生就这样趁着牧人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偷偷从自己挖的地道中跑了,松懈的管理人在第二天才发现此事。不过那个时候小疯子已经趁着夜深之时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往王城的中心跑去。 就算是一眼也好,也想见一见心里的神。 那天正好是公宴之日,守备集中在王城广场,正好让小疯子有了可乘之机。 牧人们太过骄傲,不仅会在垃圾区公开处刑人类以示威,在王城中也会举办同样性质的宴会,为王城的贵族们提供消遣。他们将农场里上好的人类都洗干净,当场屠宰烹饪做成美味,并且供来宾使用。能参加公宴对牧人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进入了上流社会的象征。 央鸣作为唯一的六代,却一般不会出席每月的公宴,因为他反感人肉,只一味偏爱动物肉类。这样的事若是放在别的牧人身上,一定是会被耻笑的,不过他作为最尊贵的王,谁都不敢表达半分轻视,甚至对一部分王的狂热信徒来说,此举值得模仿。 央鸣深居皇宫,身边只有一名老仆人,是个人类的厨子,一开始也是农场里的畜生,区区畜生的天赋本不会被牧人发现,是某次这个畜生偷偷烤肉差点引起火灾,被管理员发现之后,那烤肉的香味实属管理员此生罕见,这事儿被传出去之后,便有某派系的贵族们为了讨好王,将这个擅长做动物肉的人类厨子送去了他身边。 厨子是人类,不过在送去之前接受了一定的牧人教育,成为了忠心耿耿的仆人,这么多年了一直跟在王的身边,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那小疯子跑啊跑啊,满脚都是血,躲躲藏藏的终于来到了皇宫。 皇宫里毫无生气。 这里作为王城的中心,不仅守卫稀少,也没任何仆人,毕竟王本来就是最强大的六代,任何低代别的人都无法伤害他,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决策,五代的贵族们有着完善的议会制度,各个派系争锋相斗,而产下了王的某派现在是被人认可的领袖派,政治上的秩序空前稳定。 小疯子就这样呆呆的拿去覆盖在身上的破麻布,一脚一血印的走进了空荡荡的皇宫,巡逻的守卫只有形同虚设的几班,皇宫又这么大,随便就可以躲过去。 她仰着头,看着巨大的宫殿的拱门,那些金灿灿的喷漆就好像是大人们口中说的天堂配拥有的色调,庭院是大片大片杂乱的蔷薇丛,它们攀壁而生,细细密密的开了满墙。 她走进空旷的大厅,光滑的石料地面反映着自己狼狈的影子,巨大的廊柱撑出一个开阔的厅堂,纯白的螺旋楼梯自两边升起又交错在一起,正中央摆放着精美的落灰的倒三角旗帜,旗帜上描金绣银的编制出她不认识的华丽花纹。除此之外还有无意义的花盆,摆在腿脚细长好看的金属架子上,作为厅堂的装点,里面的植物恹恹垂着叶。 小疯子手脚并用的慢慢爬上白色楼梯,长长的走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一路延伸出去绕成一个环形,一扇扇雕刻着不同浮雕的门依次出现在视野里。 她停了下来。开在天穹顶用于采光的小窗透着清新的亮光,其中的一块正好打在小疯子的脸上,那张迷茫不知所措的小脸被光分割成明暗对比强烈的两半,连因为紧张而涨红的苹果肌上,那细微的小绒毛也清晰可辨,玻璃般颜色浅淡的瞳孔因为光线而收缩。 那些房间之中、正对着旗帜的方向,有一个房间,配着巨大的双开门,现在那两扇门正大敞着,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把那里的色调整个提亮了好几分,一眼就能成为视野里无法移开的中心。 小疯子于是跪了下来,整个人都沐浴在了小床透进的一块光里。 这就是小疯子第一次见到她心心念念并誓死效忠一生的神的那天。 六代的王者一直住在空旷孤独的皇宫,身边从来只有一位老仆,而那天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小疯子,说是从农场逃出来的,竟也真的被她见到了王然后被王留在身边。 五代们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并没放在心上,不过又是王的狂热信徒罢了,这样的牧人也并不少见,人类中则更多,他们自出生就被灌输这样的信仰,人类中尊王为神的扭曲宗教很是流行,牧人们也乐得冷眼旁观这些低贱人类这样麻痹自己并全心全意成为牧人奴仆。 谁也不知道,在农场圈养的那群畜生之中,真的有人类的反动分子混在其中。他们保存着为人的自尊保留着心中的使命保持着坚韧的态度把隐秘的任务流传了一代又一代,直到小疯子接触到了王,k队成立,人类间谍们以前铺设好的所有复仇环节,终于开始无声转动了起来。 第119章 第114杀 入侵 “你是说...黄胥是牧人这边的间谍?” “对,”宋琪雅点头,“别太惊讶了,不管什么时候,战争中从来不缺少叛徒。” “那为什么还让他呆在基地,还负责考核我们!”曾经受过黄胥激将的喳喳第一个不满起来,重重地将手中的杯子顿在桌面上,稍烫的热水溅到了她的手臂,疼的她立马缩回来放在嘴边吹气。 “因为这毕竟是已知的敌人,杀了他一个,还会有别的再派来,到时候敌暗我明,还不如让黄胥活着,也算是有底。” 桑阳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我所知道的牧人可不会安排间谍啊,他们那么高傲,别说有没有脑子耍心机了,就算是能派间谍,牧人一定也是不屑做这种事的啊。” 他们都坐在小小的方形餐桌上,头上吊着一盏小小的白炽灯泡,雷罡并没参与到其中,而是在光线稍淡的地方打量着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相框。 “牧人确实不会,安排间谍的是人类自己...虽然我们从没承认过,但实际上有个民间组织,成员们都是牧人们的狂热信徒,算是有些规模,有时会和基地作对。” 那相框里装的并不是相片或者画像,而是一块比蜡稍硬也有些厚度的板子,上面用阴刻的方式雕出了两个人的画面。 “居然还有这种组织...我从来都不知道啊?”韩锐志十分惊讶。 “现在的情势我们K队成员最清楚不过了,实际上人类并不占优势...说的再过分一点,人类的希望很渺茫。在这种时候,经常会有人拿宗教来安慰自己,一旦这件事情传播出去...”宋琪雅停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信仰牧人能力的人类越来越多,会渐渐腐蚀掉我们的信念,到那个时候,我们这个种族就算不用牧人赶尽杀绝,也会和鸡鸭猪羊毫无区别了。” 黎尧虽然也坐在他们之间,但是对所谈论的话题毫无兴趣,只是用手描摹着木质桌上的纹理。 而讨论之外的雷罡看了半天,才看的出相框里的是一男一女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这样啊...真是的!明明现在是最要团结的时候,就是因为有这些可恶的家伙在所以!!!”喳喳再次要大力的把茶杯顿在桌上,想到之前的教训,在最后一刻难得收住了手小心翼翼。 “队长,”桑阳问道,“那牧人里,也有我们的间谍?” “啊,有的吧有的吧!牧人那么高傲,肯定很好卧底的啊!” 一直没说话的医生冷淡地笑了:“你觉得卧底有什么机会能混进牧人中?” 雷罡继续端详着板子。习惯了有颜色的世界,那阴刻的画面看上去毫无美感,就像是橡胶底片般怪异,而且看上去有些地方的边缘非常光滑,有些地方又留着不小心弄上的痕迹,从此可以推断出这板子的主人一定抚摸了它很多很多次。 桑阳:“每月不不都会运送人类进来么?” “那些人的下场只有死,我们实验过很多次。” 韩锐志:“那就像我们一样,偷偷潜入?”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是A队,而是K队?” “......” 作为队长的宋琪雅不露痕迹地看了医生一眼,虽然医生的表情像平时一样冷淡,说出的话却多了一些攻击性。 莫非是心情不好? 她缓和气氛道:“你们想的太天真了。牧人虽然高傲,但是自从建立了一城五区,就生活的非常封闭,根本没有能安插间谍传送情报的机会......不过,我们还是有内应的。” 这话实在是自相矛盾, 雷罡伸手去摸了一下,粗糙的指尖穿来坑坑洼洼的感觉。 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她接着解释道:“内应是我们的人在建城初期就混进去的一些人,他们的使命就是在某小队危机的时候给予帮助。只是这些卧底从来都没和基地联系。” “那...是不是被杀掉了?” “并不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一开始两边就说好了不联络。生活在牧人身边的人类被更替了很多代,能确认间谍始终保留下来的证据是,是每月去垃圾区抓人的领头牧人的衣服,衣服上绣着约好的暗号,大概是我们的卧底混进了裁缝之中特意传达的。” “就凭这个...?” 话题还在继续着,黎尧趴在了桌子上,将头枕在折叠的手臂上,在灯光并不那么亮的地方注意到了拿着相框的雷罡。 身材巨大的男人总是沉默着在团队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平常在战斗中也是承受攻击的角色,实际上谁也看不透他的想法。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在昏暗的角落处专注的凝视着什么东西,周身散发出了低落气息。 为什么会感到低落?到目前为止的行动已经算是顺利,尤其是来到这个b区之后,顺利的找到落脚点这件事,这个房子是两名牧人的所有物,而现在,已经是K队的了。 说起来,四代和五代最大的不同,是眼睛。 就算四代是通过哺乳的方式出生的,丧尸的前提毕竟是“尸”,人类在变成尸体的一瞬间,眼球就会立刻浑浊,四代没有五代进化的那么完善,即使有了自己的意识能够互相沟通交流,但是他们普遍的没有视觉,是瞎子,顶多就是有些光感而已。 所以对他们来说,相框里的照片,必须是这种能够触摸的形式,才能够起到效果。 雷罡看着那张必须要用手指去看的古怪照片,再看看这个房间。 这大概是个客厅,布置的干净温馨,墙上的壁纸也是凹凸不平的花纹,简简单单的花枝和花朵,不藤不蔓。这个小柜台上除了放着相框之外,还有一个花瓶,花瓶里放着有些焉的白色花朵,香气馥郁。除此之外还有一盏小灯,淡淡的发着光。毕竟四代们残留着一些光感,大概是要依靠这点亮度让自己不会撞上柜子。 这是b区一对普通夫妇所居住的寓所,而那对夫妇现在已经被埋在了他们的后院里面。杀了他们的凶手正在他们的餐桌上讨论如何与内应里应外合从而杀死更多的无辜者... 如果自己是牧人们的卧底的话,大概会这样想吧。 雷罡放下了相框,作为K队的成员,这样的想法无疑称得上可笑了,人类和牧人是没法共存的,和从前人类之前的战争与和平不同,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高智商物种,两方非死即生,并不存在共存一说。 嗯,所以,别乱想了,他们不是人,杀死也没事的。 就算他们也有着类似人的社会关系比如父母和青梅竹马和恋人,也曾因为心跳而红了脸因为生计而发愁,也喜欢美好的东西和藤蔓图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全都连同他们的尸体被埋在了土下。谁也不会知道了,那些细小的一切,没有人再能证明它们存在过。 哦,对,还有这个相框。 雷罡最后看了看这块粗糙的木头一眼,然后偶微微用力,把它掰成了两半。 “啪嗒。” K队成员们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问道: “怎么了,雷罡?” “没什么。” 宋琪雅没有在意,转过头来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大家,就是关于黎尧的能力,最近医生告诉我,黎尧作为六代,不仅自己能够控制所散发出的气息伪装成任意代别,似乎还可以感染一些特殊材质的物体,使得它们依附上牧人的气息。这是个很好的消息,以后我们就可以靠着这些物体的伪装混做牧人了。” 桑阳本来用手在支着下巴,一听这话惊的坐了起来:“什么?混成牧人?这么方便!” 韩锐志:“...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明明非常便利。” 宋琪雅看了黎尧一眼,对方依然保持着漫不经心的状态,再加上比平常更有攻击性的医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主要是为了...保护黎尧,其实这个能力医生很早就发现了,并且也一直在做相关的实验,不断的比较哪种材质最适合依附气息,不过要是在基地里就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话,黎尧的安全就不能保证了,他会被抓起来,被逼迫批量制造也说不定。” 还有一些严重的后果,宋琪雅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队员们都心知肚明。把牧人抓来做各种研究什么的,基地里从不缺少这样的事。 “而且要使得气息浓缩很耗心神,”说着,她拿出了一个密封的盒子,打开之后是个小小的项链,项链上的吊坠是镂空的金属框中包裹着一个金属球,“这就是一个成品...喳喳,你怎么了?” 喳喳一看到那个金属球,就好像炸毛的猫一样警戒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这个东西,这是几代的气息?” “是五代的,”宋琪雅接着说,“要制作这一个东西很不容易,前前后后大概花了半个月,”说着,她又将盒子盖上,“这个项链能够使你们拥有五代的气息,平常使用的话能持续一周时间,我这里还有三个四代的伪装项链,是在基地提前做好的,再做出同样的道具是不可能的,我们没有仪器也没有时——” “笃笃笃。” 很突兀地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会是谁 宋琪雅紧张地抿了抿嘴,莫非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莫非入侵被发现了? 整个K队都在这对牧人的小房子里,没机会逃跑,而这里是四代牧人的社会。她拉开凳子站起身,无声示意队员们躲进房间,想了想,将四代的伪装项链挂在脖子上,一步步地走向紧闭的门。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