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父亲的往事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在戈雅正街的街头正东五百米,有口水井,井壁上的水整日往下掉,发出滴滴嗒嗒的响声,所以叫“嗒水井”;哒水井模样很古朴,也很大气的样子,整块整块的石头齐齐码着,没有一丝多余的雕饰,流水经年侵蚀,石板被岁月和自然雕琢出浑然天成的温润,那些刀劈斧砍的棱角已经变得如此圆滑。 过了哒水井,直走五十米就有座小桥,桥头上有块石碑刻有一页字,但模模糊糊,实在不能看真切;爷说清末的时候,一位何姓富商因为妻子缠绵病榻,久治不愈,于是请先生来算,先生说家宅阴私,不必多提,今后要多行善举,方可平安顺遂。 那时候有钱人间做善事,最流行的无非便是修桥补路,当时乍一听闻这里还有条小河上没有搭桥,于是这位富商便出资建了这桥,我想,这桥头上的碑文,大约差不离就写的这这事了。 过了小桥后,右拐有条小路,岔进去是个不大不小的山坡,在以前,别人家的坟地坟山都是私有的,因为杨氏的祖坟埋在这里,因此叫作杨家坡,但私底下,大家也叫它尸娃坡。 至于为什么要叫“尸娃坡”呢,这又是后话了。就在这条路的中间地段,这一小片,上下两边各是一片松树,松树密实且高,一年四季的阳光都很难照进来。低处树林前面是稀稀落落的几株山茶花,贴着路坎边长,花朵硕大,白色和粉色都纯正而均匀,叶子也是片片饱满,开得很十足的鲜艳。 阳光常年照不进这里,鲜艳花朵的背景就是一片乌压压的树林,娇美与阴沉交织在一起,如同吃人的邪恶女巫门外,路过一位无比天真无比单纯的小红帽。 这片树林叫“尸娃林”,搞笑的是,尸娃坡也是因为这坡里的尸娃林才得名。 “尸娃”是方言的说法,用普通话来形容,是早夭的孩子。 曾经有人好奇尸娃林里的样子,于是拨开密密麻麻的山茶花树,打着电筒往里面去,进去这一看,只见暗无天日的树林中,到处都是孩子,有的在地上,就是脚边,有的在卡在树的枝桠间,就在头边;有的尸体零落,就只剩下一个骨头,或一只手足,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钻进去过还是怎么的,里面大部分扔进去时包得严严实实的尸体都七零八落的散落在林子里;也有的是还包着布没有烂完的新鲜尸体,周围都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后来大家就总觉得林子周围都是阴惨惨,冷飕飕的,蛇虫鼠蚁不断的在一堆堆烂肉上蠕动,搬运,眼睛是最先腐蚀干净的,脑袋上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但莫名的,就是觉得那黑洞的深处就像是有什么湿答答的,布满怨毒仇恨的盯着你在看。 那人当时就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出来以后,连续好几天在家里瑟瑟发抖,不能言语。 过了尸娃林入口又往前走一段,就到尸娃坡最高的位置,那里可以看见坡中间有个山坳,山坳里面有片湖,用方言讲叫“麻窝湖”。 麻窝湖湖水碧绿幽蓝,四周和湖中间有成片的假山,假山上有树枝藤蔓和荆棘都垂进水里,环境很美,假山中间又有空隙,湖水灌入,神秘而又冷清。 那天阳光正好;老二、老三、哑巴、张志宏、莫先华,五个年轻汉子去麻窝湖凫水。其中老二和老三是亲兄弟,其他人则是邻里间的兄弟朋友。 哑巴和老三其实都不会水,去只是为了凑热闹,等到其他人都下水去了,两人便在湖边的石头上躺着晒太阳。 午后的湖边水波轻柔,太阳如同一朵大金菊长长的舒展开绒絮,四周的微风挟带粉山茶和红杜鹃的清淡香气,刚一躺下,老三整个人就眯过去了。 约莫有半个多钟头过去,忽然有股力狠狠地撞了老三的胳膊一下,疼得老三立马清醒过来;只见本来安静呆在近旁的哑巴脸色发青,死盯着水面上,喉咙里还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和“啊……啊……”的声音。 原来刚才是哑巴用胳膊肘使劲拐了一下老三。 “怎么了?” 老三扯了扯哑巴的手臂,等哑巴看过来立马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问他。 “啊……啊”哑巴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声音,用手比划着告诉老三:“水里有大怪物。” 哑巴手指山石下面的湖水里。 老三低头往下细看,只见黑黢黢的一条,有七八来米长的巨大影子踞在脚下碧绿的湖水里头。 老三的心嗖的一下就绷紧了,似乎是察觉到上面焦灼又恐惧的视线,那条黑影子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窜出水面来,终于看清楚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一条硕大无比的蟒蛇,脑袋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眼睛上好似蒙了一层灰,看起来死气沉沉,颇有几分杀气的子;值得一提的是,这条蛇身上粗得不像话,像是条巨型水蛭。 不过拳头大小的脑袋,身上竟然有一颗十来年份的杉树粗细。 老三此生也未曾见过如此骇人的巨型蟒蛇。 因为它先前一动不动,身上的颜色是跟水的颜色十分相近的墨绿,常人其实是很难察觉的,若非哑巴天生有着令人侧目的敏锐感知,说不定两人要等到何时才会发现这怪物巨蟒呢。 绿蟒蛇用它那双硕大的,蒙着一层雾的眼睛忽然死死盯住两人,老三当时就脚软了,怕得一动也不敢动。 但很快,蟒蛇扭头便向着水里的一个人快速游过去。 哑巴马上就反映过来了,虽然发不出声音来,但哑巴仍然在努力的对这蟒蛇的方向发出“啊……啊……”的声音,以期提示到同伴,他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兴光芒,拽了老三一把便独自朝蟒蛇追去。 老三随即追上去,边跑边朝大家高声喊道:“快出来……快出来,水里有条大蟒蛇。” 洪志宏第一个爬出来穿好衣服后,随即便察觉少了一人。 老二不见了,连同那条大蟒蛇也不见了。 老三一下子脸色刷白,瘫坐在地上。 洪志宏立刻扶住老三安慰:“不要急不要急,我去找二哥。” 几人急忙找,不多时,看见一条青绿色在一处假山体后面的岸边露出半截来,很快又消失不见,莫先华和张志宏各自捡了根长的粗棍子走在前头,哑巴和老三就拿着石头跟在后面。 张志宏想了想对其他三人说道:“一会首先要保证大家安全,你们千万别随便动手。” 莫先华和张志宏的关系最铁,便率先嗯了一声回应,哑巴听不见也就没反应,老三则是万分焦急的答应了一声便朝前去了。 四人转过假山,果然看见这条巨大的墨绿色蟒蛇一节身子在岸上一节身子在水里,挣扎着要往水里去,而老二就在后面被大蟒蛇的尾巴缠着,整个人看着都有几分神志不清了,眼看着老二就要被拖下水了,老三第一个扑上去,其他三人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也赶去拽着蟒蛇尾巴。 四个人大男人齐心也还是拽不过那条大蟒蛇,老二又半死不活的样子,张志宏和莫先华边拽边骂骂咧咧起来,但好在也还是没有松手,因为只要他们一松手,老二就会瞬间被大蟒蛇拖进水里。 僵持不下之际,不到三分钟,大家又在岸边被拖着走了一小段,几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已经有些蹭伤,快不行了的时候,老三喊了一句:“志宏,砸蛇尾巴。”张志宏腾开一只手,五个人立马又被拖了一段,他随手摸了块石头就往蟒蛇尾巴上狠狠一砸。 “啊……”不知道什么地方忽然了发出一声女子的痛呼,大蟒蛇的尾巴一下子就溜了出去,水里的大蟒蛇似乎还回了一下头,看了几人一眼,然后瞬间转身便游向湖水深处去了。 这一分开,老三与莫先华夹着老二,哑巴不知道何时抱住了老二的衣物,张志宏断后,不多时老二清醒过来,缓了缓,其他四人对着老二一阵安抚加吐槽之后便往回走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尸娃林。 娇艳的山茶花开得无比鲜美,五人就像是着了迷般,浑浑噩噩地不约而同转身走进林子中去。进了林子后,老三觉得自己的脑子分明是清醒的,但身体的行动却又偏偏不受控。 这时,阴恻恻,黑压压的尸娃林里一反往常的景象,没有光源,黑是黑了些,老三却看见林子中一个个的破布包安静的安置在树林的各个角落。 这是乡里面的习俗,说小孩子死了以后不能埋到地里,否则这个孩子会一直被困在原地。 那些破布包里包着的都是一个个曾经那么鲜活的孩子,他们死在最天真烂漫的时光,曝尸荒野,日晒雨淋,野兽啃咬,蛇虫分食,自然消失。 这或许就是来于自然也归于自然。 看到林子里尸体数量之多,老三忽然觉得脑子和脖子都有些凉意,就打了个颤,一下子感觉脑袋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实在乱得很。 就在五人前方的不远处,一颗看起来很普通的松树底下如同下了好几日的毛毛细雪般,一片霜白色铺陈在地,而那树后面,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满目的白,如此干净,仿佛置身在一个既唯美又荒凉的世界里,不由的震撼着五个人的心灵。 几人走进细看后才发现,树林里的那种白色其实很简陋,不过就像是泥巴上浮起一层白色的像是面粉一样的粉末。 哑巴忽然蹲下身子,用手去刨地上的白色土,老三却觉得,这种地方最好什么都别碰,正想阻止哑巴,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哑巴伸手一刨,老三这才发现,原来那白色的粉末不单单只白表在面上,哑巴一直往下刨,地上永远都有一层如地表那样的白。 五个人都专心致志的关注着树底下的白色粉末一直有多深,他们正在惊叹。 忽,异变突起,周身一寒,老二立马嗅到身边传来一阵浓烈的腥臭气味,紧接着,一个森冷冷的女声,夹着刺骨的寒气,贴着他耳朵如情人耳语般幽幽地讲:“留下来吧……” 老二惊惧惶恐,脑子里糊成了一团浆糊,周身的寒气正步步紧逼时,左边小臂忽然如同针扎般疼痛。 “啊!”老二低声痛呼。 “二哥?”离老二近的老三赶紧出声询问。 老二还未回答,正是这时,外面有人喊:“老二……老三…………小志宏……莫先华……” 接着就有几束手电筒的光照了进来,洪志宏他向来人比较凶恶,火气也旺一些,他主动先扯开嗓门吼了一声:“我们在这里。”然后一巴掌拍在还在刨泥巴的哑巴身上。 几人匆匆忙忙的迎上手电光的地方,出了林子之后,只见外面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深夜,完全靠着手电的光来填充这个漫无边际的黑夜。 原来是家里见他们夜还不曾归家,以为出了事,担心地出来寻人,不想他们几乎翻遍了一座山也找不见人,宁致远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又担心自己两个儿子的安全,他沉默的用左手的大拇指飞快地在其余指节间来回掐算。 很快,只见他脸色铁青,皱着眉头叫人从山上跑回家中,拿来一只白鹳的公鸡,又从胸前的口袋了掏了又掏,终于拿出一张黄纸红字的符纸,点燃,开始在口中念叨:“天地开朗,四大为常,玄水解秽,辟除不祥。” 纸钱飞舞,到了符纸快要烧完的时候,将符纸扔进碗里化水,然后喂给那公鸡,大家就跟在公鸡后头便走便喊五人名字时,立时就听见林子里头有人答应。 这边,刚出林子,一脚揣在老三腿上,吼道:“你二哥人呢?” “二哥?” 那天晚上,大家将整个尸娃坡翻了过来,却再也没有谁见过老二。 1先生,故事一《山神》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下雨天都显得比较阴沉,滴答滴的声音由远而近,一时如策马奔腾般倾泻而下,密密麻麻的,有种气势磅礴之感,不过这水声倒是不显得吵闹,反而有几分安眠的效果,惹得我坐在窗户边一阵阵困倦。 窗外的雨已经连续好几天了,不时还会电闪雷鸣,据说因为这,麻涡湖的水又涨了不少,周围的地都被淹没不少,水位一直涨到了山腰土匪洞那里。 按这湖水涨成这样,这两天要是再落人进去,捞尸都没人敢去了。 麻涡湖本来就是个晦气地方,捞尸也是件晦气事情,这大前天湖里还飘起来个泡得白白胖胖,皱皮皱骨,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的死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尸体捞出来后只在外面停了半天就臭了,不得已,那死孩子的爷爷才做主将刚捞出来的尸体扔在尸娃坡上,谁也没想到这大雨天的,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怎么会独自死在这深山老里去。 吴家老太太一时接受不了,哭得眼都快瞎了,整个人意识都不太清楚,见天对着墙角根一会哭,一会又笑,一会还窃窃私语。 乡里人迷信,总有不少一代传一代的习俗,这其中就有回魂的说法,说是人死七天内,因为是新鬼,身上还有不少人气,潜意识里会以为自己没死,魂魄便会寄居到一些蛇虫鼠蚁身上回到家里来,所以有人说这老太太是在和那死孩子讲话。 摇摇头不再想这个,只见面前大颗大颗的水滴前仆后继地抵达窗户,松动的木窗户发出吱嘎细响,上面的玻璃此刻看来尤其危险,仿佛再要多敲打,那玻璃一会就要从木窗框上飞身而下,同大地相亲相爱了。 “小御,窗户边别待了,注意吹感冒了要打针的,来吃饭了。”妈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她从来都是这样,只叫了宁御却不叫宁乔,我本就是个小心眼,因为早上和宁御吵架无人支援的事情心里闹着别扭,现在就更别扭了。 我就是宁乔,大了宁御两岁的姐姐,我和宁御是是那种相处得不怎么和谐的姐弟,我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好姐姐,照顾人从来也不够周到,对家人也没付出过什么,最大的优点就是安静,也不让人操心,但也容易让人忘记,特别之处就是敏感,对人敏感,对事敏感,对有些东西就更加敏感了,所以说,有时招鬼喜欢也是要天赋的。 而宁御,在我心里他也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弟弟,他总是窝里横,逞强好胜,像个大爷般。 我们就像是天生的冤家。从我两岁的时候他出生,一直到我十岁了,八年的时间没有让我们变得更加感情深厚,反而让我们之间的战火硝烟越来越浓。 “来了。”宁御拔高声音答应着,扭身从爹妈的大衣柜里爬出来,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我便下楼去了。 雨不急不缓的下着,依然那么淅淅沥沥的敲打窗沿,滴滴嗒嗒的声音勾得我心里面发痒,眼眶也痒。不过还好,这场雨下的得时候看着轰轰烈烈的样子,走的时候倒也痛痛快快,我不过发了个小半晌的呆,这好几天的雨忽然就云消雨歇了,天上还挂了道壮观的彩虹,一脚落在杨家坡,一脚落在榛子桥。 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空气都澄澈了许多,心里面的别扭自己就消失不见了。 我这才下楼,楼下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大门是关上的,屋里有些发暗,灯也没开,他们吃过饭已将菜都收起,只有用过的碗还摆在桌子上,早晨爹妈就说过要带宁御去医院检查检查他身上的红疹,我晚上要是怕可以去找外婆来陪。 我一点也不难过,我理解爹妈出门在外多带一个人的不方便,一人在家我挺高兴的,还不用帮忙照顾那个小讨厌鬼。 天色将昏,换了双鞋,我从后门绕到爷家旁边那条没人小路,旧山路旁荆棘密布,荒草恣意生长。我悄悄在路上游荡,想象着几百年的岁月让水滴将路上的石板都敲碎,青苔爬满缝隙然后又化为泥土,还从上面长出野花野草来,岁岁枯荣的样子。 槐树坪边有条小溪,沿着小溪水往下走,一直走到榛子桥,榛子桥的桥身很老了,从溪水到桥面有四五米高,是一个孔的拱形桥;桥两边长满荒草和几株矮灌木,树根扎在石桥里头,桥面上也堆满了泥土和碎石头,这桥一眼看过,便能察觉出如此浓郁的岁月变迁,让人的心也沉淀下来,如同浮尘归地。 在家时我以为只要走到这里来就会看到彩虹尽头,可过来以后又发现彩虹尽头还远。 “已近黄昏了,这几日附近总有几个小子劫人劫财,你独自跑来做什么?”身侧忽传来的声音不尖不粗,不软不硬,只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与低沉。 三米开外,高大的身体裹在黑漆漆的长袍中,脚上是同色的布靴子,在袍分开的地方能看见他身上花纹繁复又不显眼的白锦长衫还有同色腰带。仰头看,正黑色的袍子越发衬得他肌肤白皙,发黑如墨。 这是我第一回注意到先生眉梢的七分风情三分隽俊,他就这么看着人的时候,眼瞳漆黑而深深,一眼就能叫人溺死在里面。还有他的眼角,两三条轻浅的褶,于他人而言是岁月遗落的伤痕,在他身上,你只觉得那是岁月精雕细琢出的智慧的模样。 他弓下身,手从黑袍里伸出来,两臂张开,举动间儒雅而稳妥。 “爹妈都不在家,我才能出来玩。” 我感觉自己笑得见眉不见眼,身体忽然失重,先生直接将我凌空抱起来,就像抱个小娃娃般。 “他们又扔你一个人在家?”先生右手抱着我,左手安抚般的顺着我头上的毛。 我点了点头:“我也不喜欢和他们一起。” “那就走走吧。”先生的声音没有起伏,仍旧的不高不低,不冷不热。 “我们去白蟒洞吧。” 白蟒洞原本是戈雅的山神洞,一度也是终日香雾缭绕,是戈雅人顶礼膜拜的圣地,只因为许多年前,彝王叛军秘密在白蟒洞内采铁矿,为了避人耳目,便暗箱操作,使这一段路传出了巨蟒吃人的传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吓得众人不敢再走。后来过了许多年,到处都是荒草从生,原来去往白蟒洞的路上都长满了荆棘,很多人都找不到它具体的位置了。 如今的白蟒洞,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无迹可寻的传说,如同一张蒙在神话面纱后扑朔迷离的美人脸颊,勾得人心痒痒。 “嗯。”先生将声音放软了些回应。 时光回溯到数年前,第一次遇见罗先生的时,那似乎是一个正值春夏交替的午后。别人家孩子多,所以打小就要帮忙家里做一些小事,表姐她们去槐树坪的草坪上割草,我便作为一个小包袱跟着她们跑。 当时的槐树坪虽然常年都有些阴沉,但绝对是个好看的地方,有山有水,天色淡青,一袭薄烟夹杂细雨,恰似一袭白绢布染上淡墨,而且草木清新,野生迷迭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们割草,我便躺在那片野地上等着她们做完事情好一起玩耍,微风穿谷而来,落在头发的缝隙间,我闲得犯困,不时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或许发呆,或许在心里幻想风越折柳如怨如诉。 当时落花飘摇,细雨吻眉。 有个人在身边坐了下来,他没有惊动一草一木,偏偏惊动我。 我过转头去,望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顿时只觉灵魂浮浮沉沉,好像把天涯望断一样。我形容不出来当时那种感觉,好像把所有关于光明和美好的词汇加诸在他身上似乎都有所欠缺。 或许是当时的风太过和熏,阳光照射过来的角度和亮度都太过精妙绝伦,只觉得那么幽深的眼眸像是有河流经过,尽显着造物主鬼斧神工…… 当然了,并不是先生长得如何尽善尽美,世上众生在审美上亦是各有差异,或许只不过当时氛围太过旖旎,才让人觉得仿佛超脱世俗,我一下子就感动了。 我生硬的开口,似乎拒人千里之外:“周遭那么多人那么多地方,你怎么来我这里?” 先生轻轻地笑,微微扬起温柔的尾音,表情温和得像要化出水来,穿过空气,看着我,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看到你时,就忽然觉得岁月寂寥了。” 他平和的语调,仿佛漫不经心,又仿佛是在安抚着令我措不及手的慌乱。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人的一生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但你只有遇到那个特定的,有缘分的人才会觉得寂寞。 第二章:白蟒洞的山神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怕弄脏先生的衣裳,他左手抱着我,右手提着我染了泥污的小皮鞋。 先生不受凡尘束缚,他本可以带着我一步迈到白蟒洞,可他说路要一步一步走,风景也要慢慢看,才能感受其中的乐趣。 一路上鸦雀无声,就连平时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声也听不到,去往白蟒洞岔路的道上,遍地的荆棘自动在先生面前张开,而后又并到一起,但我心里不在意这个。 我问他:“先生,我祖公说,山神住在白蟒洞里,它头上有角,身上有四支翅膀,还会吃人,是不是特吓人啊?” “不要担心,里面已经没有山神在了。” “那就是说,原来是真的有山神咯!”我激动仰头看着先生说。 “你要是信便有,要是不信,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先生一笑,漫不经心地回。 “我相信,但山神现在怎么又没了?它是什么时候没有的?要是早早就没有山神了,那以前那些祭山神的女孩子岂不是白白葬送性命?” 心里一时诸多疑问,一下子如打枪般突突突的都讲了出来。 小时候听过关于祭山神的传说。起先是在尸娃坡里的尸娃林的中间有棵年纪很大的老树,这树与旁的不同,据说只要这棵树的树底下变白,山上的麻涡湖里就一定会淹死人。 九十多年前,那棵树变白了,果不其然,随后就有人就接二连三地淹死麻涡湖里,什么时候死的没有人知道,但尸体飘起来的时候无一不是又肿又涨,没个正常样子了,那尸体上的皮也都是邹巴巴的,手一碰,那皮就破开掉下来了。 这可比古时候千刀万剐的剥皮方法容易多了。 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如此,那树每隔个两三年也会白一两次,但三五天后也都会恢复正常。 可这回的树变白,一连白了好几个月,每隔几天都有人溺死在湖里。 最后人们无计可施,决定按照传统,大祭山神,乞求神灵庇佑。 这不是一般的祭祀,他们将一个年青女子献给山神,那是个学识很好的女子,因为才华超众,于是被破例记录在族谱上。 她被选中祭祀时才十九岁,在那时算是个老姑娘了。 他们将她同一只鸡一头羊,一块玉一同埋在洞里,又用一只斗盛满糯米作为祭祀的精米撒在洞里,然后一连三天,洞口都是香雾缭绕的。 也不知道这个祭祀法是个什么用意,老人们的说法各有不同,而且都不是很有说服力。但后来不久,就有人看见那个被祭神的姑娘赤身裸体的躺在躺在一片山脚下的河沟里,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变成块爬满蛆虫的烂肉,要不是她旁边那件贵重的嫁衣,相信都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其实在很早以前,各地都有活人祭祀的传统,只是随着时间都流逝,各地经济文化发展程度的不同,以至于这种违背人性的传统糟粕只在一些偏远的小地方看见蛛丝马迹。 各处祭祀方法各有不同,但那些献祭女子的结局却是大同小异,下场轻者下落不明,下场悲惨的惨死横尸。 据说早前,所有祭祀女子的排位都供奉在街口那座地母庙里。只可惜四十多年前,有人一把火将地母庙烧了个精光,里面的牌位,神像,连同那一本厚重的乡志也在那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 “不过是人有了私欲,拿神来做筏子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揣摩到神意,至于那山神怎么没的,却又是一桩说来话长的往事了。”先生仍然语调平和,好像红尘俗世与他无关,无论什么也掀不起他心中一点波澜。 “说来听听。”我笑得一脸谄媚,拽了拽先生的衣袖。 先生先是一笑,然后软了声音说道:“乖。” 之后揉了揉我脑袋才又接着说道:“反正也是陪你散心的,就随便给你讲讲也无妨。” “嗯。”我开心的答应。 先生将鞋子放在地上,抱着我穿上了鞋子然后牵起我右手。 我这才发现,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白蟒洞的洞口。白蟒洞的洞口不大,一米多些的高度,掩在一群大石头之间,从外面望进去,洞里一片乌黑,猜不到那黑暗中好不好隐藏着什么,就这么看着洞口,像是个蛰伏在那里的巨型动物张开了会吃人嘴,等着往来人自投罗网。 洞里刮出接连不断的寒风,似幽怨似呜咽的女人声。 站在洞口,我俩被刮个正着。 我不由抖了抖,那风刮在人身上刺得生疼,我穿的又是裙子,心想着外面都寒成这样,到了洞里那还了得。 好在现下已经黄昏,洞外恰好可以看见天际大片大片的霞光,还有地上这雨后的新绿让人心旷神怡。 “先生,我不想进去了,你看这里景致这么好,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就好了。”我又有些紧张了,毕竟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好习惯。 “随你。”先生揉了揉我的脑袋。 正想和先生说我们换个地方时,先生的黑袍子忽然盖到我身上。 “先生你这袍子,我怕是能当做被子来用的,你看,这大半都在地上铺着,沾上泥了。”说着我便将袍子褪下来抱在怀里。 “无妨。”先生说着,牵引我走到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前,将我退下来的袍子叠了叠铺到还有些潮湿的大石头上。 他一马当先的坐了下去,然后对着我找了招手道:“过来,石头上太凉,女孩子直坐在上面对身体不好,坐到我腿上来,故事很长,落日也还有好一会。” “好!”我乖巧的坐过去,一坐上去,我整个人都像是埋在先生怀里,感觉不到一点寒气了。 先生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开始娓娓讲来,除了洞里发出的风声,四周还是一片静谧。崇山峻岭,霞光密布,深山老林间,苍松翠柏,落叶满地,玄衣人低头看着怀里来的小娃娃讲故事。 那一刻,恰似这天地间,只有这一偶是真实存在的。 “白蟒洞的神灵原本并不是诞生在白蟒洞的,这在神灵当中也是很少有的,他很年轻;因为机缘巧合,诞生之后不到百年就有香火朝贡。 为投桃报李,他打算转世以一己造福一方,于是私底下去寻了地府的白衣冥捕帮忙;冥捕当时也是初初上任,两斤烈酒下肚便带着人去了三途。地府规矩森严,如这种原是不能私自转世的,但孟婆不以为然,在她那里,凡来到三途的,只要他一碗汤下肚了,管你生死缘由,都可以去轮回入世。 他如约转世为人,只是一切前尘往事都忘了个干净;他转世的出身并不如意,童年时也曾吃过无数的苦,昔年为达目的也曾做过罪孽深重的恶事,后来终于有了富甲一方的成就。权利与钱财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他也已经成为了足够优秀的人,但他仍然孑然一身,又对任何人都不抱信任,他忽然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他并不畏惧死亡,但也不会排斥长久的活着,然而正值壮年时,他却得了绝症,他当时觉得或许是报应,但他也没有想过要去补救,甚至还做了些只为享受,全然不顾世俗看法的事,即便那也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事。 然后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闯入了他的世界,好像他是那孩子的中心,孩子的全世界都只围着他转,那孩子改变了他,她让他开始觉得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他开始畏惧死亡。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颓败,而那孩子正青春夺目,是那么耀眼的年华,却已经被他的病痛折磨得如同一个小老太太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只觉得亏欠那孩子良多,希望为她做些什么,比如为她完成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孩子说,她只要他长长久久的活着,活得比自己还要长久。 他方才觉得,他要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哪怕只能多陪那孩子在世上多待一天也好,不,或许不能再称呼那女子为孩子了,他已经不将十六七岁的少女当做是个孩子。 后来他带着那少女游遍了大江南北,一边游玩的同时,也用巨大的财力做了无数修桥铺路赈济灾荒的善举,倒是养出了一颗菩萨心肠,也算是个殊途同归的结果了,完成他原本要做的事了;或许是人的毅力的确强大,也或许是他不同于真正的人类,倒是真正让他多活了十年。 他最后也没能如约陪那孩子活到最后,最后的几年,他们来到戈雅定居下来,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持他们长途跋涉了,他怕那孩子闷,就带着她一遍遍的将这附近来回走过,他想尽办法要都那孩子开心些,也一遍一遍试图为那孩子安排好一个尽量美好,最起码不缺少物质的将来,可那孩子仍旧我行我素的将他当成是全世界的中心,她拒绝他的一切安排,以此期待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世上便会努力的活到老去。 之后他就更加好的对待众生了,只希望将来他不在了,世上众生也能对她好些。 第三章:二哥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可是无论再怎么努力,疾病相催,他还是要离开了。 在弥留之际,他安慰那女子说:你要好好的活着,等着我,等来生,我一定来找你。” 说道这里,先生顿了顿,右手揉了揉的头顶才又继续说道:“事情要是就这么结束了倒也是好,两人各得其所,其间也不会再有以后的诸多亢杂事情,但世事常不遂人愿。 他辞世以后,那女子一步也不肯离开戈雅,据说她常常慢悠悠的独自走在两人走过的路上,做着两人做过的事,有时候恍惚起来还要跑去空落落的书房叫他按时吃药。 而山神这边,因为他先前偷入轮回,坏了地府规矩,地府插手,不允他恢复记忆,罚他受一次轮回之苦。他又来到三途,孟婆将他认出,但依然不动声色的逼他喝下那碗汤,再次跳入轮回。 轮回之后,二人果然再见,可再见时他正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她却已经鬓发花白,垂垂老矣。 那女子认出他来,他却忘记了眼前人,他这一世同样受了许多苦,但到底也是爱惜性命,行善积德。 他这一世,娶妻贤淑,生子聪慧,家境优渥,儿孙满堂。 只是临到末了,他忽然梦见那女子,流着泪辞世了。 因为两世功德加在一起,难得的深厚,他真正成为了一方神明。 他又回到了戈雅来,这里处处都是那女子的影子,处处都有他们的回忆。 他甚至觉得,后来这一生,他日日为善,所为的不是因为天下大义,正道苍生,只为他太爱一个人。 哪怕他忘了,他也希望,自己施过的恩,行过的善,将来都回报于她。 他对世人好,世人将来对他人也好,说不定,有朝一日,那女子就能因此受慧。 后来,他秉持着无善不施的原则救了条小青蛇,教她开智修行。 他在后来的岁月里越来越思念那女子,脾性也越发温和,在他的不察觉之下,那小青蛇慕恋上了他。 青蛇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得不到他的回应,也仍旧一再纠缠,甚至以山脚下村民的性命威胁,却不想那为护着众生,山神宁肯自己死。 山神死后,青蛇仍不甘心,想强行以活人生魂将山神复活,因此这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包括你所知道的山神祭祀。”先生这一口气便讲了许久,周遭看起来都快要入夜了。 “先生……”我实在形容不出来心里面的感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傻孩子,故事讲来不过是让你消遣消遣,并非让你这样纠结的。天也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以后不许随便乱跑,尤其是晚上。” 先生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甚至带着几分阴冷。 或许是先生最后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我疑神疑鬼起来,回到家后屋里又是漆黑一片,静悄悄没有一只活物带出些许生气,外头又不时有阵阵风从煤火的排气孔里灌进来,发出一声声似哀怨似哭泣的低吟,听得我头皮有些发麻。我上下将所有的灯打开,人在家中,电视剧的声音也足够嘈杂,但我还是总是觉得身后或是哪里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后背,我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电视机一处不明显的反光里,一个灰白影子来来去去。 时间过去,很快就到了鬼节,中间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暂且不提。只说鬼节这个节日在每个地方的传统活动都大同小异,时间却是不大一致,在中部地区过的是三月三的中元节,四川一带过的是七月十五这天,而在我们这边过的是七月十三这天。 凑巧这天也是我的生日,在节日过生日的好处是,大部分人都会记住你的生日时间,但不好处在于和节日一起过的生日一般都会被节日所占据,哪怕过的是鬼节。 黄昏时分,我和宁御在妈的督促下散了很多一叠一叠摆放整齐的纸钱,爹在门口的街道上切了一小盆西瓜皮,切成一块一块的在门口摆列了一个直径两三米的圆形,在圆形的一角留下一个半米左右宽度的入口,入口处又用六块八块左右西瓜皮两边往外加长。 这是父辈的讲究,说是自己家祖上的纸钱要烧在圈内才不会被孤魂野鬼抢去,而那圈也要留个门,免得祖上亲人走不进来。 圈外还要再烧一把钱,这是留给孤魂野鬼的,以免他们乱闯进圈里来。 然后父亲又吩咐我燃一大把香,在每块瓜皮上各插一炷,只是入口处须得再摆上一块西瓜皮,最后,若是有剩下的,就要全部插到旁边,不拘是插在门缝还是砖孔里。 待我插完,父亲就在圈内烧纸,边烧边在口中念叨着一众先人的名号,外加一些无用的絮叨,但今年烧纸的时候,忽然又听他多念了一句“二哥,来领钱了。” “爸,二哥是谁?”我从没听过哪里有一个二哥。 “我的二哥。”爸的声音平静无比,好像提起的是个再随意不过的人。冥币烧出的火苗很张扬,红色的焰夹带着黑色纸灰往上窜,说完他将脸别开,火光映照得他的侧脸上通红,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显得尤其鬼魅。 因为靠圈子太近,被烟熏火燎得我脸颊发烫,正打算避开些。 这时,一阵冷风忽然直刮在我脸上,我转头避开,眼前的画面却一时吓得我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圈外忽然多出来个人,分辨不出性别,只能见长长的褐色袍子几乎垂到地上,很长很长的头发披在脸的两边,好似还在滴水。 他低着头,脸部缩在我看不见的阴暗里。 我曾经听说,人身上有三盏阳火,当阳盛阴衰时,鬼怪就会人就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这个时候,人不能慌张,要做菩萨状用拇指掐住中指关节,屏气凝神,坚定本心,便可增强阳火,助涨自身气势。 我用右手的拇指很狠掐在中指的第一个指节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我还能清晰的听到邻家的伯叔们烧纸聊天。 杨二伯娘说道“这杨家坡也真是邪性。这人接连不断的死在里面,就说谭家这,孩子都死了两个,都谭家两老不晓得咋个和儿家交代咯。” “是啊。”杨二伯应和。 “你在看什么?”父亲的声音忽然响起,眼前的人还是安静的站在那里,我假装忽略眼前人。 “没什么。”我转头僵硬的扯出个笑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去屋里,喊你妈调半碗水饭过来。”父亲面不改色。 我点头答应。 洒水饭在大定县这一带是月半烧纸钱一样重要的传统讲究。七月半,鬼门大开,祖宗老辈前来,凡尘的家人不光要准备好纸钱交付,还要好酒好菜的备好,不能让他们空着肚子回去,但以前的平常人家大都穷困,如鬼节这般节日一般不会特意准备,所以只备水饭一口,吃完好上路。 第四章:死了四个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踏进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诡异的身影,它依旧巍然不动的立在哪里,但鬼怪这东西,我反而不太担心,尤其它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我爷十七八岁那年,恰逢一位懂些玄学秘术的老先生欲收个关门弟子,他便去了,老先生过世后,又是姻缘巧合,他碰见了我奶。来来去去,我爷便离开师门,独自做了个乡里的道士先生,还娶了我奶,两人一共生了八个孩子。 而父亲兄弟几个很小就跟着爷爷学法,加上爷也收了不少外徒,这几十年来,不管是真懂得玄学秘术,还是招摇撞骗,宁家好歹也远近闻名的“道士先生”家族,哪里还能没见过点风浪。 虽然阴气骇人,但等闲的鬼怪却也近不了父亲这种人物的身,不必担忧。 果然,等我再端了水饭出来时,那诡异的人影已经不在那里,就只有隔壁杨二伯家那里激烈讨论在的声音还在空气中传递过来。 先前就说过自打上回见过先生再到鬼节的这些天的发生一些事情便是这事了。 细细想来,这事的发端原本是地母庙对面的龚家,在哒水井出去,直走的大转弯里有十几户人家,也属戈雅的范畴。街上龚家一个小名叫做狗儿的大叔有位堂表关系的哥哥就住在那里。起先是他堂嫂不知道为何却掉到湖里面淹死了。 按西南地区乡里人的习俗,人死以后,要找一位法师算好起经和下葬的日子,然后为亡者办一场水陆道场的法事,一般是四天至七天,一场法事中间又包含许多场不同作用的法事,如起经、开路、破地狱、破血河等。 他堂嫂的超度法事的掌坛法师是我爷。这先前吧,到时一切都还算正常,除了这办法事的时候有人好像听到棺材里隐隐约约发出过声音外,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这问题就出在了死人出殡那天。 按照法事章程,动棺送葬之前,还有一场破血河的法事,是要在死者的棺木前摆上两块小砖头,然后在砖头自己放上一碗只滴过鸡血的碗,在法事过后,掌坛法师用法杵一杵将放空的碗打碎,寓意警醒亡者,不要再留念凡尘,并为亡者破开鬼门关,请亡者安心离开。 爷当掌坛法师已经很多年了,这样的事情做过不下百回。但据说,那天我爷举着钢制的法杵,一杵下去,竟然一连好几次都恰好歪到碗旁边。当时,周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好在爷他老人家毕竟行走多年,什么样的状况会没遇到过,他面不改色地捡起瓷碗,直往地上一甩,口里还念道“唵敕身中三部八景三十九神一万六千护身之神唵耶叶耶朗三波袜缚日罗斛”,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没想到,但瓷碗不仅没碎,这落下之后还端端正正的放在地上。 爷的面上这才带上了几分凝重。吴大爷和我爷几乎是一辈的老人,只是人老心不老,他带头起哄对着我爷喊道:“宁先生,你这力气怕是不行了。” 爷也不理会他,使足了力又一次硬敲下去,明眼人都看得见他手上暴起的青筋,憋气的脸色。 碗碎了,最大的一块碎片飞落在棺材中间正正地覆盖着,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忽然就听远处有人喊:“吴大爷,你大孙女溺死在杨家坡的麻窝湖了。” “你说啥子,乱讲话你嘴要烂的。”吴大爷一下子坐到地上,旁边的人赶忙伸手也没扶住。这边,龚家女人下葬,我爷他们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又到了杨家坡的麻窝湖。 这吴家小姑娘,也就是一开头就提过在湖里泡得发皮都掉了的小女孩,后来因为尸体已经发臭,也就直接将这死孩子的尸体扔在了尸娃林里。 后来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两个十一岁的男孩又溺死在麻窝湖里,是一对堂兄弟,正是杨二伯他们刚才说的谭家两个小孙子。因为有些亲戚关系,所以即便我不是很爱呆在人多的地方,后来谭家“正夜”法事那天我也去了。 正夜法事是午夜才开始的,风一直刮,不是冬日,也分明感觉到一股寒,有些落地的叶子被风夹带着翻飞,当真是有种冥关渺渺,泉路茫茫之感。 整个用塑胶纸搭起来的法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四面通透,我站在一群人中间,远远地看着我爷以鱼贯蹑步及穿走花纹步法领着整个法事的进行,后面是我爸和我伯他们作为助手,还有七八个小徒弟以及亡者的一众亲友,绕着两具装着遗体的小棺材走。 旁边做祭用的香烛又散发出许多烟,烟气都围堵在人群里,熏得人我眼睛发涩。我悄悄避开退出来,走到零零散散七八个人的法堂外。 有一次忽然瞧见个人远远的站在一树绿色里,黑衣黑裘覆盖全身,看不见表情,就那么安静,悠远地立在不远处那棵高高的树梢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致命的神秘与优雅。我至今也不明白我是如何在黑色的夜空里,一眼就看见先生的,先生没有过来,我也没有过去。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自龚家女人打出了事之后,家家对自己孩子都是耳提面命地讲连杨家坡都不准靠近的,但还是有人接二连三的在里面出事。正好是昨天,听说谭家人又到我爷家里去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只知道我爷到现在也没出过门。 言归正传,再说这边爸洒完水饭后,我们一道回屋见妈已将饭菜都上桌,正在准备香烛供奉。虽然是鬼节,妈还是给我买了个蛋糕,圆形,巧克力色,边上用红色奶油圈了一圈花,中间写着并不怎么好看的“生日快乐!”,而白天时杨伯娘也提前送来一袋水果。 蛋糕上插着十一根蜡,十一点火焰的焰苗在细细的烛尖抖动,芯是红的,中间是黄的外面好大一节蓝色包裹起来。 在火焰的映照下,每个人的脸都折射着幽蓝幽蓝的光。 我刚准备许愿,宁御便一口气把火焰都吹灭了,并说道:“你也太磨蹭了吧。” 屋里再次归于一片黑暗,我几乎可以听见每个人呼吸和心跳的声音,还有瞬间刮起的一缕风,窗外的树梢轻轻地“沙沙”响了两声。 “不要调皮,你姐还没许愿。”妈在一边出声,沦陷在黑暗里的脸,虽然表情看不真切,但那带着些许笑意的脸早已浮现在我脑海当中。 爸爸忙在一边道:“算了算了,开灯切蛋糕了。” 我转身摸到后面的开关,轻轻一按的瞬间,头顶上一重。 是先生陪着我,他带着温凉的大手一抚而过,如果说刚才因为宁御擅自吹灭蜡烛而使我感到一瞬间的不快,那么此时我已经不在意了,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懂得,我已经比任何人都要幸运得多,有一个蛰伏在黑暗中陪伴在身边的先生,何其有幸。 这是一个任凭山河变换也波澜不兴的人,但他为我一个棱角被世事消磨而动容。 “啪”屋里瞬间明亮了起来。 他们七手八脚将蜡烛拔出来扔到旁边,父亲拿起塑料刀子切蛋糕,妈和宁御稳稳当当地坐在凳子上。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第五章:亡魂警告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赶紧去开门。”爸扭头对我说。 我刚坐下又起身向外面去,走去时听见宁御委屈的声音说:“去年我的生日你们都没有买蛋糕。” “今年你生日也给你买行不行,祖宗……”妈说。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爷和已经退休的孟老师。 “爷爷好,孟爷爷好,快先进来!有什么事吗? 二人进门,我爷边往里边问我:“你爸在搞什么事呢?” “没做什么,只是在切蛋糕。”我回答道。 爷没说什么,直接走进里屋去,孟老师则停下来对我说了句生日快乐。 “谢谢。”我回答后,孟老师点了点头也往里走去。 刚靠近里屋就见爸爸探出头来,见到来人,父亲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来对两人招呼道:“爸,孟老师快进来坐,快来。” 二人坐下后,爸爸将蛋糕分到每个人手中,又因为我是寿星,还分了一块大的。爷和孟老师都没怎么动,就听爷忽然没头没脑的开了一句:“这两天不要让孩子到处跑了。” 这个时候我爸正在分蛋糕的手一顿,接着抬头问道:“麻涡湖的事情有进展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爸这话之后爷爷和孟老师倒是默契地瞬间眼神一变,目光很复杂。孟老师便接着说:“杨家坡上那片松林你还记得吧。” 爸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脸色瞬间失去血色,整个人的动作都是猛地一顿,就连爷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孟老师没有急着开口,等到爸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妈给孟老师和爷各递上一杯茶,孟老师接过茶抿了一口后才又接着说道:“上次送吴家姑娘进林子的时候,我和你爸就隐约瞧见那林子里头白了好大一片,直到昨天我们又和谭家进去了一趟,才确定那棵树是真的白了,这段时间落水的人怕是都和这个有关。” 爸还没说什么,妈便有点不以为意地接过话头说道。“松林变白就要死人的传闻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不管是巧合还是其他的什么,这事都见怪不怪了,说不定都是巧合,现在都是提倡科学反对迷信的,哪个还信这个。” 爸没有接妈的话,只是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着问道:“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爷说道:“往年虽然也死两三个人,但今年情况这个却不大一样了,半个月死了四个人,其中那两个人的死状你不是不晓得,哪里像是水淹死的。” 爸听完却没有接住这个话茬,反而是莫名其妙的看着爷开口道:“其实在麻涡湖那天,我好像看见那条大蟒蛇了?” “你说什么?”猛地站了起来,眼睛发红的盯着父亲,表情好像要把我爸都吃了般。幸好孟老师及时站起来将爷拉住坐下,继续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明明自湖里死了人之后,连大人都已经吓怕了,家家都是把娃看得紧紧的,为何还是总有孩子溺亡在里面,而且到底是谁,总闲着没事天天去湖边发现的遗体呢?这个每次都最先发现尸体的人到底是谁,你们谁知道?”孟老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也想知道死人的原因究竟是因为树白呢?还是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因果。老二有没有听过以前戈雅祭山神的事……” “等一等。”不等孟老师说完,爷爷忽然打断他,看了我和宁御一眼说道:“先带他们去睡。” “行!”妈答应道。 宁御一脸不太爽,嘴里面小声地嘟囔着:“我不困,不想睡。”但爷这样一脸严肃,妈也没有顺着他,只牵着他从我旁边的凳子上下来,转身向楼梯间走,我跟在他们后面,乖巧地笑了笑对他们说了句晚安便追上宁御和妈妈。 上楼以后,妈在房间哄宁御睡觉;睡着之前,我还是默默的躺在床上补许了三个生日心愿…… 第一,我希望今后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第二,我希望,一成不变的生活会有所改变;第三,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光明正大的一直呆在先生身边,不再被要求要按时回家。 夜里醒来后便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房里有些又霉又潮的味道,闷得难受,一再犹豫,我顶着一头鸡窝爬起来,刚将房间门推开一道门缝,可不得了,这外头已经不是家中。 这门外是段木板台阶,往下看去,好像很深,冷森森的十分骇人。往下走去又是一道门,打开门,外头先是一片白光,等到眼睛适应以后发现此地一片苍凉味道,这是一条空荡荡的高速路,原来架在两座大山间,当地人叫这段路做天鹰桥,这桥旁边,正好就是白蟒洞。 我面前正对着的,是一个大土坡,坡上稀稀疏疏的长着种看起来很熟悉但细细一辨认又完全叫不出来名字的草,那草几乎都是单根单根的长着,看起来有一尺多高的样子,深一点的翠绿色,均匀又稀疏的分布在土坡上。 这土坡的样子也是绝了,活像我们本地坟墓放大无数倍的样子。 外公坐在这荒坡地的中间,身上穿着一身黑绸缎衣服裤子,荒草稀稀疏疏的掩到他脖子处,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手里还拿着把割草用的大镰刀,镰刀磨得蹭瓦亮的,刀口都像是能当镜子用。 他对我不停地招手,脸色是老实温和的笑容,与我记忆中的样子全无而致。 “快过来……”他说。 我和外公中间只相隔一条高速公路,他就在前面的荒坡中央,我高高兴兴的走过去。 刚走到一半,忽然有人拽了我一下并说道:“别去,他已经死了。” 我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外公当年病重,肚子浮肿得如同个孕妇班,到死的时候都一直是这样,现在,他这身上穿着的,可不就是当初入殓时给他穿的老寿衣么。而他手里这把大镰刀,前两年,清明上坟时舅舅的确丢过一把在坟边,怎么也找不着。 我忽然脑子清醒过来,掉头就跑,又回到这道孤零零立在高速路上的门里,哐的一声,我猛地将门关上,抵在门边,外面传来外公陡然拔高得有些尖利的声音叫到:“快过来……” 等到外面安静下来,我沿着木梯走上来,后背还冒着凉气。 回到房间里,躺回到床上,原本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竟然大敞着,窗帘在前面不停翻滚,我脑海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但又理不出个头绪来,眼前是正经的深夜,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真切。 隔壁房间里父亲压低的声音穿墙而来:“………后来祭了山神以后,水才渐渐退去。但后来听说祭神的那人也不知道在洞里发生了什么,没几天就被人发现赤身裸体的躺在山脚下的河沟里,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从那以后再也每人提过祭山神这件事。” 听着隔壁的谈话,我脑海中忽然回荡起一阵不知何时听过的哀怨歌声,不同于现在的流行歌或者古风歌的唱法,那声音唱的是真正古唱法,老唱词,字字句句都描绘得低回婉转,情意绵绵,那声音像极了是穿山越岭而来,飘飘荡荡,冷冷清清,只伴着最简单的琵琶声,便活生生好似唱出了烽火连天,金戈铁马来,那歌声里,带着一缕彻骨的寒意,仿佛躲在暗处的歌唱者是站在高处的,他冷冷的俯瞰着世人生命里的枯荣折损,只当作是一出戏。 身体的寒冷不过使人觉得天寒衣少,磨难诸多,而心里的寒冷会使人身体如坠冰窟,无路可逃。听她的歌便是那样的感觉。 第六章:回魂夜的村委开会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昨天夜里那种寒彻骨头的感觉,我仍心有余悸。 早起时父亲出门去了,门口的西瓜皮已经收拾过,我对妈说昨晚见了外公,问她是不是该烧点纸钱去。 这是传统,乡里有说法,说是活着的人见了死去亲人的,亲人要是不理睬你的那就无妨,亲人要是找你要东西的,那就是你太久没有祭拜他了,可要是亲人赶来和你亲亲热热地聊天说话的,那你就要倒大霉了,轻者破财遇险,重的大病大难都有可能遇到,而最危险的还是那种,来接你走的,老辈人说,这是要活到头了,地底下的亲人才会提前来接你。 但不说这梦见死人的具体讲究,只说乡间一般处理的这种事情的方法,梦见第一种程度的一般要烧香烧纸,第二种的也要立筷子倒水饭,到第三种的就要请神婆叫魂,那是不仅烧香烧纸放火炮一样都不能少,立筷子倒水饭也是其中一个部分,还要杀鸡设酒食招待请来的神婆。 到第四种怎么办呢?也和第三种一样,至于后果如何,听天由命,阎王要你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 但我们家里,妈是最不信这些的,我没细讲,而且我不也太怕,比较我家里父亲也能做这些招魂看风水算期程的事。 从我两三岁的时候起,家里面就开始卖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早先的人做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手工,全靠家里自己做出来。比如符纸什么的,则更是讲究,真正的符纸要用朱砂配上公鸡血画出来的才有用,而且爸每次画符也并不会画很多,最多五六张,如我爷更甚至每只公鸡血只用前三滴,每次需要符纸才会现画,一次一张或者两张,很少有攒下来的符纸。 家里卖的纸钱是妈用黄纸折好,爸用站子一叠一叠打出来的,因为外面卖的纸钱都是缺张少页的,一般人大都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但实际上,这些纸钱烧过去以后,鬼拿到的也是残缺的。祭祀用蜡烛是用高温融化的石蜡浇到细竹子上去,然后等凝固,再继续浇,如此周而复始,直到蜡烛变成需要的粗细。 早间宁御没起床来,妈便架上大锅浇蜡烛,火上烧起一大锅溶开的石蜡,妈让我在外头看家,刚一出来却见爷及孟老师村支书等人迎着面走来,其中以爷的年纪最长,但他走起路来却是健步如飞,将几个人都甩在身后,看见他们,我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来。 说实话,头七回魂夜这种事情是每个地方都有的,但是真正相信并且按照传统来做的人家其实并没有多少,别说是大城市里头,就说戈雅这个小地方,对待头七还魂日的做法都各有不同,先说我见过最简单的,好巧不巧,也正是吴家小孙女的头七。 这头七日,原本是新鬼最后一次回家的日子,为了怕他因舍不得家人不肯离开,因此要在头七这天的一大早就要出门回避阴间来人,直到夜里才能回去,乡里叫这是“躲回避”。当然了,这光是躲回避也还是不行的,还要将火灶都灭了,在火炉里放上带跟的草,或是黄子刺,这是为了告诉那鬼,你原来住的这个家里已经没人了,就连火炉里都长出草来了。同时门窗要锁好,各个出入口都要放上黄子刺。 这也是为了告诉那鬼,不要再留恋人间,你的家,你的亲人早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了。 不讲究的人家,就像吴家这样走一个基本程序也就算是了事,而到了讲究的人家,除了先前所讲的这些准备外,他们还要将烧过的煤灰碾成细末,在用筛子将细灰洒在家里的桌子上,凳子上,地板上,家里不能有熟食,不能有活物,门头上要挂红布,门口要放刀。 等到了黄昏回去时,还要请两位操办白事的先生来,打开门后,一位先生立马提着点燃的火炮冲进门去,另一位先生则紧跟其后,先拿放在门口的菜刀将一只碗劈碎后,随即两人在家中一阵凶神恶煞的劈砍大脑,将留在家中的邪祟驱逐干净,当然,开门后还是要先检查检查家里的灰尘上是不是有什么来历不明的印记在的。 今天正是谭家两个小男孩的头七,爸今天一早就是被谭家请走的。那边正是躲回避的时候,而这边爷他们过来后,爷将妈喊出来把话说清后便走了。 原来是来上门喊人去村委开会的,因为要到村委开会,妈不放心将宁御独自放在家里,喊他起床来,妈一路上耳提面命着我两说不许乱跑之类的话,我点头答应后便安静的跟着。我们到的时候,办公室下面已经坐了好多人,我们找到条长凳坐下,周遭都是熟人亲戚。 村长举着大喇叭说:“大家下午好!” “由于事情比较急,也就不和大家废话了,这几天麻窝湖死了人的事情大家都晓得,这种事对大家影响到底还是的不好,因为一些巧合,大家也都担心事情是不是还会继续发生,这里。我们首先要讲的是,科学我们还是要相信的,但我们也不能够忽视大家的安全问题,大家也都是沾亲带戚的关系,哪个出事情都不好,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该想的办法我们还是要想,大家看我说的在理吧?” “村长你就说,需要我们做什么,该捐钱就捐钱,该出力就出力,肯定是人命重要。”靠在讲台进前一群年轻人里面接过村长的话茬。 妈牵着宁御,我就站在旁边,父亲和爷爷孟老师村支书,还有街上几个厉害的人物都不在会上,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咳咳……咳咳。”村长咳嗽了两声接着又长出一口气接着说:“我接下来的话大家可能有点不容易接受,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就先等我讲完再讨论。” 这话大约是真的实在不好说,村长又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年长一些的应该都还记得三十年前霍家那件事吧。” 所有人都静谊了两秒,周围的氛围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一些四十以上的人表情都有些凝重或是惶恐。 忽然有个年轻男人站起来笑侃道:“你有话就说,磕磕绊绊的是怎么回事?村长。” “哈哈哈……”一阵哄笑声,不过笑的大部分是二十三十岁的年轻人,为数不多。 村长没有说话,等到那些年轻人自己笑到觉得没意思,于是他们很快偃旗息鼓了。 村长这才继续对这喇叭说:“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但像三十年前一样,这不是件一般的事,也不是大家凑凑钱就能解决的,其实这事怎么解决,一些老人也都是知道的。” 底下一片宁静,我可以听到周围有人压低了声音问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老太太:“到底什么事情啊,听得我都急了。” 很快,有几个老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最年老的妇人颤巍巍地问:“村长,你先说。” 村长接着说:“其实这个状况很久以前也发生过,当时一连死了二十几个人,杨家坡上那棵树下面那是一连白了好几个月,而现在和当时的情况一样,前天,宁大爷和孟老师去杨家坡,发现那棵树底下果然是全白的。” …… “快看看家里人都在吧,孩子们在不在家?”下面顿时一阵闹汪汪的声音,打电话的,找人的。 村长又继续说道:“我们从残存的乡志记载看到这个解决的方法有些困难和不人道,所以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做一些改进,当然,我们还是打算等一等,如果今天没有人出事的话,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有人在湖边随时守着,万一还是有人出事的,到时候就希望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当然我们会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不会让大家冒险的。” “配合配合,我们一定配合。”下面的人纷纷大声回答道。 村长继续向大家说明到时候如何按配合:“按乡志上记载的说,我们需要搞一个大祭祀,请山神来保佑,到时候需要各家十到十八岁的女儿一同去参加祭祀祭拜山神,然后由根据卜卦选一个女娃嫁给山神做新娘……” “这怎么可能,支书你是在说笑吧,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山神还不一定,要是被选中作为山神新娘了,那这个女孩子将来怎么办?” “就是就是,虽然是女娃,但那也是自家娃娃,哪个舍得拿来这样儿戏。” ……好几个大人,有男有女,语气都不太好的站起来附和着。 “好了,你们也不要急,所以我都说了,我们做了修改,你们先听我说,现在是法治社会,选中祭祀的女孩子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我们只走一个过程,每个孩子都有可能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就是选到我家姑娘我照样送她去。这是大家的事,并不是我一个人或是我们村委会的事,这些事情虽然对孩子不太好,但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伤害,等这事过去以后,所有人都把这事给我烂在心里,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齐心协力一起度过眼下的难关,将来,这些女孩子都是我们全村的救命恩人,我承诺,祭祀当中,被选中的女孩子,只要她愿意读,考得上,今后一直到大学的学费一律由村里承担,怎么样?” “我们将她送进白蟒洞后在洞里面为她准备好一切生活用品,让她在里面住上几天,全了一个意思,这几天当中我们在都山上保证她的安全。三天之后我们就将她接回,这三天,我们也会每天给她算三百块钱作为酬劳,这样,大家还有什么难处吗?” 看着下面大部分人都有些意动,虽然窃窃私议,交头接耳,但再没有一个人起来反驳,或者是轻蔑的讽笑。 第七章:下一个死的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戈雅是个小地方,但这个地方同样彰显着一个大世界的通病,诚然,几乎每个大人都是爱重自己孩子的,但又或许在过去年复一年的传统观念里被日复一日的潜移默化后,对女孩子,无论是父还是母,都有些明显或不明显的轻视,当然这也不一定怪大人偏心或是重男轻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便是时间与习惯的强大之处,加之财帛动人心。 财帛动人心,这话说得真好,没有什么是不可商量的,如果对方不同意,那一定是你的代价给得不够或是用的方法不对。 村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继续讲了些开导和鼓励大家的废话,之后才宣布散会。 这才散会,整个人群都乱糟糟的,恰巧我们旁边就是大外婆和表姐小小。 大外婆和妈并排着说:“其实按他讲的,不选择有不选中的好,选中又有选中的好,最起码家里面还是减轻了一个大负担,只要她肯学,就不担心供不供得起的问题,对娃娃的前途也好。” 妈说道:“是啊,我本来一开始也是很排斥这个事情的,但现在他确实讲得,我都觉得这个事对选上的娃来说是好事。” 大外婆叹了口气,赞同地点头说:“哎,是啊,不晓得他们到底是怎么选的,怕到时候又是那些厉害选上了,我们家这些估计也就是去走个过场的。” 妈刚回道:“说是山神选,到底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这种事情随缘,是你的就是你的。” 随即妈又继续说道:“诶,大娘,你们回不回家?” 小小抢说道:“回的回的,大姨我们一路回去。” “诶!舒幺,你们家宁御呢?没带过来?”大外婆好奇的问到。名字的后一个字带上个幺字戈雅老辈人对小辈的称呼,类似于现在人喊孩子宝宝,宝儿等的昵称。 妈惊呼了一声:“什么?” 不可能啊,我也是看向妈身侧的一边,在家我可是我亲眼看着妈她一直牵着宁御的手没有放开过。 可如今再看,妈的左手边哪里有什么宁御在,倒是妈的脚边有根松树枝,看到这个,我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这时,村长跑过来,只见他脸色煞白,眉头皱到一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着急地对着我们说道:“程舒,快去看看吧,宁御和杨华在麻涡湖,怎么都喊不回来。” 妈整个人一软瘫坐到地上,还来不及等人拉她起来,她又忽然自己跳起来,什么也不说就朝前冲出去。由于我穿的是凉鞋和裙子,跑起来其实不是很方便,我追着在妈的后面,中间还摔了几跤。 我这个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感觉不到痛,我当时心里就想着,我想,很多水一起灌进喉咙的感觉也许是很痛的,宁御还小,太痛的话,他会很难受的。我一路跑,过哒水井的时候已经有好多人从杨家坡的岔路转进去,妈也看不见了,我追不上他们。 一转进上杨家坡的小路时,一下子感觉身上变得凉飕飕的,忽然脚下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整个人跪倒地上,手也扑到一块石头尖尖上,立马就流血了,膝盖也破了。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摔倒又爬起的那一秒,我清楚的看见尸娃林深处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我甚至在那一秒看见一阵风过,白色的尘土如同雪花或者是柳絮般飞起,让人忽然就能想起谢太傅家寒雪日所论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 这就是我眼睛的特别之处,爸和爷不止一次说过,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可惜我不是。 宁家家传的吃饭本事,也是和别处相同的老一套,传男不传女。 不过也能理解,一个女孩子,哪怕你真的懂得许多,你去给人家看风水看地,人家也是不肯信的。 宁家做死人生意的这套家传本事,到我们这一代,家里的男孩子都不愿意学了,一来是时代因素,自打国家改革开放以后,什么破除封建迷信活动就曾经是个打击,只是那时候老辈人那种视死如生的传统观念早已经根深蒂固,但凡一有机会,吃这门饭的人还是如鱼得水的,但经过几十年的潜移默化,现在年轻人的思想已经是越来越开放,倡导科学,反对迷信,这样的话更是至理名言,像这种看风水看地操办白事的的手艺人,姑且算是手艺人吧,门路自然就窄了,二来,在现今这会子,你要是有个整天宣扬妖魔鬼怪的家人,一定是会被小朋友们笑话的,何况自己还要去学,自然,家里面的男孩子都不乐意学。三来嘛,这种手艺,没点本事,也是要命的,你不肯学,家里人哪敢逼你去做。 传承几乎要断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爬起来继续跑,到了湖边,第一眼先是看到了杨华在他妈怀里,周围却不见宁御和我爸,另一边是一些人拉着我妈。 “他们呢?” 我愣愣的出声问旁边的人,周围几人看见我,我妈挣脱他们扑过来将我抱着,头发凌乱,眼眶发红,头发和眼泪在脸上粘在一起,她哭着说:“宁御下水里去了,你爸去救他,还没上来……”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瞬间心口好似堵了一块好大好大的石头,无法呼吸了,驻守着眼泪的城墙分崩离析,可我其实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哭,因为那一瞬间的脑子里面都是浆糊。 片刻,水边的人忽然激动起来,我和妈冲上前去,爸从水中抬起头来,吸了一大口气又转了回去。 妈跪在地上颤抖。 怎么办?我逼自己变得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盯着湖面,不放过一丝波澜。 我看见了,一个半透明状的,高高大大的影子飘在水面上,他苍白得过分的脸上布一片冷漠,又脏又乱的头发长长地垂在两边,褐色袍子则一直垂进湖里。 这回我看得清楚,他是个男子,可他是谁? “帮我,救救他。”从一开始的喃喃细语到高声对着湖中心呼喊,我只用一句话便完成了这个转变。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向我,大家或许都觉得我是在央求他们,就连母亲也流着泪附和我的央求。他们以为我疯了,这种时候看看热闹,明哲保身便好,谁会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跳下这不明情况的湖里帮忙,但我在赌,赌这个出现两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鬼是心有所求,要是赌赢了,我们一家团聚皆大欢喜,至于其他的,我无所畏忌。 显然,我觉得我可能输了。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瞬间,万籁俱寂。 但忽然,高大的黑影快速地向着我移动,他到我面前的时候,忽然又改变了一个形象,那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虽然我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发觉,但我看见了他的脸,带着三分清冷和七分笑意的眼睛里只倒映着我一个人的影子,我的狼狈,眼泪,无助都清清楚楚的折射出来,他用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头顶的碎发,他用口型对着我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他说:“乖孩子!” 先生来了,他搭救我来了。 湖边的人再次沸腾起来,我爸又一次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的,正是落水的宁御。 从麻涡湖回来的这个夜里,爸妈都陪着宁御在程医师家,我是独自回来睡的。回来时,我依然感觉到了那种被人注视的紧迫感,于是我早早就上床了。 又是午夜。 那股有些又霉又潮的味道再次在房间里弥散开了,浓郁又刺鼻,我一向呼吸道不是太好,医生说我可能有轻微的哮喘。 在空气不好的地方,我会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难受,已经顾不得这许多,我轻车熟路地爬起来刚将房间门推开。 我不打算再走出房门,最多就在那条长长的木楼梯上静坐一会。 可我没想到,这次的门外不再是木板台阶,也没有白光一闪,一推门,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带,好像风声来回穿过巷道的时候,不断地发出似呜咽似嗤笑的怪声,还有乌鸦叫,幽幽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远处,几点幽蓝色光芒忽明忽暗。 黑暗之中像隐藏了无数张牙舞爪的哀怨鬼魂。 房间里,好想有什么东西在将我往前推。于是心中一横,我闭上眼睛朝前迈出了两步才睁开眼,忽然眼前的一切忽然清晰起来,身后的门,不见了。 一栋巨大的古宅,在苍色的山岩的脚下映入眼帘,老宅子的周围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大门的朱漆因古老而被腐蚀,风吹木门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房顶的砖也有少许脱落。 几只蝙蝠由檐角飞出。 有人在那里,是一个苍白得不像话的青年人,一身黑色寿服,他在门前来回踱步,这时黑暗里传来幽幽的风声并打更人的锣声, “大鬼小鬼排排坐咯……” 苍白的年轻男人仿佛得到什么指令一般,他快步走到门槛边,十指修长的大手“砰砰砰……砰砰砰……”地拍打木门,陈旧木门年久失修,因为受到外力的碰撞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来,一瞬间,这吱呀声竟然盖过了拍门声回荡在凄寂的夜里。 又拍了好一会,男子忽然无声地往一侧倒去。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但身体又像是一滩软泥,一点劲也没有。 他的脚边,一条小青蛇游弋出来,不断的吐着嫩绿色的信子,周身映出阴森森的寒光。 男子没有理会那条蛇,只勉强将一小部分身子支起,头和肩抵在门缝处,抬手继续拍门。 “呱……”一声青蛙的叫声在黑夜里回荡开来。 第八章:救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是谁?想着想着,忽然一股死亡的冷寂强压心头,我仿佛变成了那个拍门的男人,但迷迷糊糊中,我又能瞧见那苍白男人即便狼狈不堪的伏在地上,也是一副潇洒飘然的样子。 这里是冬天,冬季的天,明得比往常更晚,但这黑暗的世界里却渐渐点起萤火般的光明来,暗处透出的光,都是幽幽绿绿的蓝。 男人忽然瞳孔收缩,周身浸染出浓浓的死气。 他渐渐一动不动,门脚的缝隙被男子身体的重量抵开来,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同样是一脉黑压压的,男子的周遭始终萦绕着一片黑气滞留不去。接着很快,他的眼角忽然淌出两行血,接着是口鼻,两耳,到处都是血,从鼻尖到胸口,从肩胛到手指,不多时就一地都是。 男人整个变成了一个血人。 小青蛇爬到男人的手腕上,一圈一圈,像是绝望,也像是纠缠。 忽然间,我的眼前像是隔了层大雾,背后一凉,一只冰凉潮湿的大手突然搭在我的肩上。转过头,只看见一双眼睛,眼里面布满白雾和血丝,没有瞳孔。 紧接着我的胸口就传来一片灼烫,生生把我烫醒过来。 醒来后才发现是一个感觉如此真实的梦境,梦中发出灼烫温度的东西,是块玉佛,那是几年前,爸送给我的,一开始拿来时上面有些灰尘看不来玉的质地,只是到手时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让人舒服,便将它冲洗了一下挂到脖子上,一直没摘下来。 我没有想到,这东西竟治梦魇。 也是醒过来以后,我才似乎明白那男人是谁了。 先生说过,为了之桃,山神齐铭秉持着无善不施的原则救了条作恶的小青蛇,他教她开智修行,对她很好,在齐铭的不察觉之下,那小青蛇慕恋上了他。那小青蛇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的,在得不到他的回应后,做出了一系列恶事,逼迫齐铭,却不想,山神齐铭宁愿自己去死。 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是缘分使然,就像你会在何处见到何人,这都是前尘早已注定的。 从前不过是先生为我解闷随意说的故事,却不曾想还会有这般后续。既然最终狭路相逢,我避无可避。 也是因为白天里宁御落水的事使我想到,或许外公来接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宁御,只是,我是那个更靠近阴阳两岸的人,所以他便将这警告错放在我身上。 原以为这人救回来也就了结了,但直到这日间,宁御躺在程先生家的病床上还没醒来,我就知道,这事还不算完。 妈坐在病床边神情疲惫,不时抬头检查检查挂着葡萄糖水还有多少。 要不是他身上还有呼吸的痕迹,我几乎都要想,躺在这床上的,到底是个人还是具尸体。妈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只是一阵一阵地掉眼泪。 程先生是个妇人,叫什么我不知道,街上的人都只叫她程医师或者程先生,村长张志林是她的大儿子。因为她素来为人和善,又富同情心,再加上她和我母亲的娘家还有些我都不太清楚的亲缘关系在,她就在也坐在宁御的病床边上,一手压在我母亲的手背上安抚道:“别担心了,孩子也救回来了,醒过来也就是早晚些的事情,你看看,别家都是死的,你家却将人救回来了,说明你家里是厉害的,知足吧舒幺。” 我觉得,我有责任安慰一下妈,还有,这事或许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敢打包票,宁御洛水的事和那天看到的褐衣男鬼绝对脱不了干系,而那男鬼,和尸娃林也绝脱不了干系。 昨天,我亲眼看着妈将宁御牵着绝错不了,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了一根树枝,还是说那树枝根本是移花接木的。 假设一下,如果当时妈的确是从家里带走宁御的,而到村委办公室开会的时候宁御也还是在的,那么,问题就应该是出在开会的过程中,当时人多手杂,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再加上开会讲话的时间又长,妈不可能一直没有放开过宁御的手,而也是开会以后开始,我们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开会内容上,全程也都没有再注意宁御。 假设正是某个时刻,妈意识不到自己松开了宁御的手,而这个时候,恰好有东西有放回了妈的手里,再借些鬼遮眼的把戏随便一蒙蔽,宁御就这样被带走了也未可知,随后,表姐筱筱和大外婆发现宁御不在,将我和妈都惊醒,而那边传过来宁御在湖边的消息必定也是有问题的,因为这么短的时间内宁御到不了麻涡湖,而且那边出现的宁御也是有问题的,为什么先前在湖边一直没理会爸,反而是我们都要赶到湖边时他才落到湖里,这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爸他们先前所见的那一个根本就不是宁御,而村长那个通知,也不太对。 他当时手边什么也没有,那么,他是如何得知消息的,还有,从散会到发现宁御不见不过是两分钟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在两分钟内得到消息,然后从村委办公室的楼上走到楼下然后准确的找到人群中的我们,他…… 还有,那个褐衣男鬼,他为什么要朝我冲过来,除非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布局,而我,似乎正是他们想要套中的那只兔子,他或许唯一失算的就是先生,如果最后不是先生出现,那么死在那里的或许,要么是我一个人,要么是我们一家。 这或许才是外公举着镰刀,凶神恶煞的警告。 或许,山神与这事也脱不了干系,并没有什么可靠的依据,只不过,在我看见那条青蛇时,不知道为何,我心中那种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感觉强烈至极。 而且,此时躺在床上的宁御,面目紧绷,嘴唇乌紫,额头及眼下弥漫着一片乌黑,有点像是缺氧,又有点死气森森的样子,再看放在被子外头的一只右手,五指如同收在一起的鸡爪般,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妈和程医师看不见,宁御的手臂和脖子上还隐隐约约有几块指甲盖大小的诡异斑纹,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发红发紫,上面还能看些细血丝的样子,总之,这不是正常人身上会出现的东西。 这是几天以后宁御的样子,我确定,这些东西我在好多人身上见过,比如外公。 但与之不同的是,宁御还有呼吸,而且并不微弱的呼吸,脉搏也清晰可见的跳动,这就说明,他的身体还可以活,但他灵魂不再这里,再救不了他,很快这具身体就会变成我所看到的那样。 我得救他,无论如何。 我犹豫了一下,走到母亲跟前,这事我要告诉爸,我需要他帮我。 母亲没说话,程先生却忽然转过头来盯着我看,讶异又有些慌乱地问道:“你说什么?” 第九章:山神祭1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忽然被程先生的样子惊得一懵,赶紧辩驳:“我没说话,真的。” 妈也被程先生的震得清醒过来,茫然地转头说:“宁乔讲什么?” “我能救宁御。” 一个……一个很像是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出来,声音不大,但不光是程医师,这回连我也听见了,要不是我十分肯定自己的确没有张口,我都差点要以为讲话的人是我了。 后背毛凉,我大跨步迈向妈和程医师。 “你刚刚说的什么?真的?”妈激动又慌张地看着我说,她眼睛里好像有匹狼般紧盯着我,盯得我宁愿后退去后面,与那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待在一处。 可这回,程医师一把将我拉到身侧,对妈说道:“舒幺,你搞什么东西?” 我心中有些慌张,眼见着面前的人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忽然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你个要死的,滚远点。”妈白我一大眼,语气烦躁。 程先生也没有讲话,她很奇怪,见母亲安静下来,便示意我一起出来。 “你很聪明,不像一个小孩,但是刚刚我是真的听到你说话了,后来有听到你讲话却发现你嘴巴都没动。你碰到了什么也不必和我说,我帮不了你,你爸在你爷家,你现在去找他们说。”程先生撇开头说道。 我不知道此时的程医师是个什么表情,但从她微微低沉的语调里我就明白她也无奈,她帮不了我。 其实她说的原本是我心里面所想,只不过我还没有讲出来罢了。 “嗯!我马上去,”但顿了顿,我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您不必担心,我不知道您会不会相信,但跟在我后面的东西,我大概是知道的,她不找您。我一向身体比大家都要差些,所以看到的,也比比一般人都多些,我习惯了,昨天在湖边的时候,我看见有个黑衣服的人站在湖中间飘,他踏着水面走到我面前来,我求它帮我救人,也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它对我点了点头就不见了,然后宁御就被捞出来了,它不坏,所以也拜托您不要把这事故事我妈,我怕她担心,谢谢您了。 程医师说:“我不和你妈讲,你也再别和任何人说这话了,去吧,找你爸去。” “是。”我低头答应后也没再去找父亲,所以也错过了一段精彩的争论。 过了两天,宁御依然不曾醒来,妈陪着他从程先生家诊所转到县医院。 而这边街上村委会并着街坊四邻也如火如荼地准备好了祭祀。 祭祀这天早晨,好多位先生着一身道袍盛装出来,女孩们则每个都换得花枝招展,梳洗一新。 就像是结婚那样的大喜事,大家都穿上了新裙子、鞋子,还梳了一个或清新或乖巧的发型,不少人还带了头花。 因为妈在医院陪宁御,爸又不是一个会打扮女孩的,外婆赶来帮我。但我还是习惯自己搭配。 我的裙子很多,小皮鞋也好几双,在家里,爸妈虽然比较疼爱宁御,但是爸很爱给我买衣服鞋子玩具之类的东西,而且他还买得贵,可以说我在这个时期的衣服比家里大人穿的都要贵上不少。妈在家时常管着我穿衣服,说我这些衣服太贵,不能随便穿着到处玩,浪费。 这次妈不在家,我正好可以自己选条层层叠叠的白纱裙,然后再外搭一件短款浅粉色针织薄开衫底下再配着一双白袜子和上衣同色浅口粉皮鞋。妈很爱带我剪头发,不过好在这段时间她不怎么管我,头发也长长了不少,刚好能扎个丸子头,前面还零零碎碎的掉下来几缕头发。 最后,因为我向来头发都短,也没有什么头花,外婆还嫌弃我还不如别人家孩子花哨,嘴里面不停地念叨着:“等下次赶场,一定调几朵好看大头花,发夹子给我乖孙。” 我心里暗想,幸好我从来也没这玩意,不然一会出门的,怕是只花蝴蝶了。那个时候的审美惯是如此,老人家曾经过了太多黯淡日子,心也变成黑白电视机的样子,在她的世界里,最美好的东西必定要以最鲜艳的姿态降临人间,甚至是大红配以大绿也是令她眼前一亮的生动色彩。 其实,世间上的女孩都会喜欢美好的事物。花那么美,我当然也喜欢。 可我想,若是头戴花草,穿着最心爱的裙子,那时我必定是满心欢喜地赶去喜爱的人身边,而不是去见那位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山神。 先生坐在我旁边,笑着对我说:“不过是个小不点,整天哪里来这么多复杂想法。” 他说这话,我心里只觉得一阵不知哪里来的委屈,直到外婆出门去叫爸来领我过去时,我才没好气道:“我一向就想得比别人多些,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先生闻言靠过来些,一手落在我头顶,不轻不重的揉了两下,笑笑说道:“这倒是我不对了,不该把你当个小娃娃,知道你要去祭山神了,我特来看你,为此,你便不要生气了吧;我知你这些天担心受怕了,等你见到齐铭,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的。” 先生又说:“傻姑娘,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山神的事吗?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同你说过,山神死了以后那青蛇妖一直用邪门歪道想复活齐铭。” “是。”我点了点头。 先生又继续说道:“记得便好,我当日与你讲的生魂,便是那些不该亡故者的灵魂,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弟弟。” “宁御?那我应该怎么救他?如果湖里害人的妖孽是青蛇,我该去找她?但那天,我在湖边看到的鬼明明是个男子,那鬼也不是山神才对,他还想拖我进湖里,他又是谁?为什么这么做?”我知我逻辑不太好,心里又担心着外婆什么时候会回来,一时也只能将这几个问题问出口来。 先生漫不经心地开口:“湖边的鬼与你有些关系,至于具体的,我想不用多久你爷就会向你说清楚的。” 说完,先生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的漫不经心开始收敛:“不过,那青蛇你不能去见,你不知道,她如今正在图谋你的性命,连你兄弟的魂魄她也捏在手中当做筹码,你去了,只能是羊入虎口,我不允许。我也许可以护你一次两次,但我也不敢肯定我能永远护着你,我怕偶尔的一两回,你在我伸手够不到的地方,恰好就遇到凶险了。所以,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不能儿戏。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任何必死之境,天道都会为你留有一线生机,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他,如今你遇到的这事,你应当明白,青蛇便是最大的元凶,而这世上,唯一能够左右青蛇的只有山神齐铭。” “可山神不是死了许多年吗?” “还有一个想见的人没有见到,他不会离开,而且有求与你,这便是你的筹码。”先生贴着我耳边温和地说。 他又揉了揉我头顶的丸子感叹道:“我的傻女孩啊,什么都不知道的乖女孩。” 他说完,右手拂过我面前的镜子,镜子里忽然就出现了老房子的画面,爷爷满面严肃,父亲则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一言不发,面色难看。 细细的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是爷说:“当初老二死的时候我都保不住他,你拿什么来保住宁御。你该知道,有舍才有得的道理,宁乔不是一般孩子,她也许就是这件事的转机。” “但是宁乔她,才十一岁啊。”爸哑着声音说。 爷看起来犹豫了一会,想了想说道:“但宁御也连九岁都不到,他的性命,就不重要吗?你自己考虑考虑。 宁乔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生来就和一般人不同,她是阴间送来的孩子,鬼怪,轻易不会害她。” 爸听罢有气无力地长叹了口气。 忽然,爷猛地抬头,似乎穿透这镜子朝我看了一眼。 第十章:山神祭2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镜子里的画面迅速恢复正常,先生的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表情全不受方才爷的那一眼所影响,他仍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有我在。” 不多时,爸就一个人进来了,他脸色不怎么好看,看着我的时候也还是一脸严肃,但似乎对刚才的事全无察觉,他说:“今天一早有人已经先去白蟒洞里检查过,他们提前找到一个洞室收拾干净,到时祭神了,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听爷的话,不要乱跑。 “恩恩。”我不断地答应他,去白蟒洞是他们所求的,也恰好正中我的下怀,或许我们这也算是志同道合了。 对我来讲,去白蟒洞反而没什么可怕的,那里我再熟悉不过。 爸将我带到赶去祭祀的大部队里便放心的离开去做他自己的事情了。 一起去祭祀的女孩子中,倒是有不少熟悉面孔,大家相熟的都聚成一堆。 我的堂姐妹里面,大伯家里有三个女孩,其中两个都在打工,只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小堂姐在家,四叔五叔家倒是有不少女孩,但她们年纪都小,符合条件的只有四叔家的大姑娘,但这两家都常年呆在外省,并不怎么回来,大姨家有个女儿,是大表姐,已经结婚;二姨嫁到外省,而且没有女儿。所以我家这边,最后来的只有我和大伯家的三堂姐宁意雅。 而外祖家这边,小姨只生了一个儿子,舅舅还没结婚,不过表舅家的大女儿倒是只比我大了四个月,正是那天开会时陪着大外婆的程筱筱。另外,除了这两个,祭祀的人选中,与我关系较好的还有表姨的女儿李媛姐,程家老辈份的艳秋姑婆,不过啊,虽然喊她姑婆,其实她也就大了我三四岁,主要是因为她爸在程家辈分太老,她又是家里的老来女。 其实与我关系不错的还有好几个,但是这里我就不再一一赘述了。 吉时是正午时分,时间一到,一众人群便浩浩荡荡地踏上了送祭之路。 我和堂姐被安排着走在一起,前面临头撒纸钱的人是大伯和爸。爸后面跟着的是穿着一身法袍的爷和他的师兄。 我记得以前听爷他们聊天时说过,说可不能小看这撒纸钱的活,这撒纸钱的人要稳,要认路,撒钱的节奏和数量都要掌握好,纸钱扬出去的角度还要高,越高越好。 没一会,爷爷退到我和三堂姐跟前来,他看起来就是个关心小辈的爷爷,可因为先前在镜子中看到的画面让我心中总觉得他似乎目的不纯。 还有那位老二,或许便是父亲在月半那天所叫的二哥,在这个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感觉自己面前正逐步撕开一张不小的帷幕,在这帷幕后面要展示给我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我隐约可以感觉到,这次最后祭山神的人选很有可能会是我,因为爷当时在镜子中说“宁乔是不一样的”,这倒是与我本来的目的相差不远,即便到时他们不选我,我也可以偷偷进去找到齐铭,请他帮我救出宁御。 至于为什么不找先生帮忙,先生说过,除开我的生死大事外,其他事情他一概不管。 只听爷郑重地说道:“一会你们不要乱跑,山上不大安全,等祭祀完了就跟大家一起回去,要是被选中祭山神也不要担心,到时候大家都在洞外面,进洞以后不要乱跑就行了,到时候三餐有人给你们送进来,你们乖乖呆两天就可以回家了,说不定到时候你们还有可能在洞里面见到山神,以后你们就会变成很厉害的人了。” 堂姐一脸天真好奇,欢乐说道:“爷,真的有山神吗?是不是嫁给他了,我也能变成神仙了?” 说完还发出银铃般活泼的笑声,只是这声音并不如银铃敲击碰撞出来的声音清脆就是了。她这天真稚嫩的样子,也是一下子给我雷得外焦里嫩。 她这个人,年纪不大,长相也不算多好看,虽然是个瓜子脸,但颧骨偏高,嘴唇也过薄,皮肤还算白,但肤质不太好,天生偏瘦却总觉得自己萌萌哒,喜欢学人家小公举讲话。 还不知道哪里学来那些乌七八糟的门道,平日里说话天真甜蜜,你要没点作用,她能剥皮拆骨也给你熬出价值来。 小奶奶说,她那叫精明,不跟我这二愣子一样,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爷听完她的话果然慈爱地笑着说道:“这也是要看缘分的,要看山神喜欢谁,说不定,他到时候选了谁就让谁当神仙了。” “那山神怎么选人啊?”堂姐天真地问。 “山神怎么选当然是看他自己了,这事强求不来,宁乔,你年纪小,要是祭山神选到你,你怕不怕。”爷本来是在回堂姐,谁知他忽然话锋一转,便问我怕不怕。 我怕不怕?如果我只是个普通十一岁的的孩子,你说我怕不怕。;可我到底不是,我自小见过的新鬼老鬼不知凡几,一般的虫草妖怪也略有相熟,我当然不怕,可这怕的样子总要做出来,我已经和大家有些格格不入,就再不要异于常人了。 我怯生生地回答:“怕,但是爸给我讲过的,要勇敢,不乱跑就会没事的。” 爷顿了顿,看不出来情绪,拿出他的烟斗,点了好几遍没点燃,只好又将它收起,爷又说道:“明白就好,我这里有件事,要说给你们听,你们且先记着。” “是!”我与堂姐同时答道,我声音发软,堂姐声音发甜。 此后,爷简明扼要地将二十年前的一桩往事讲来。 他说道:“二十年前,你们曾有个二伯,他有一次与宁乔你爸去杨家坡……你爸睡醒过来,遇到条大蟒蛇,他为救你爸还被蛇在路上拖着走了好长一段路。逃脱以后,你爸忽然走到尸娃林里去,怎么都叫不回来,你们二伯只好追进去了,也不知道进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你爸他们模模糊糊地走出来时,你们的二伯就失踪了,那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在哪里,到时候,原本是你们要记着,若是祭山神的是你们,你们我会交给你们一道招魂符,你们点燃它,一点要问问山神,你们那可怜的二伯是不是尚在人家,如果……” 爷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浑浊的眼珠里忽然有种即将老泪纵横的悲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爷。我记忆中的宁老先生一向是高高在上,不理会那些繁杂尘俗的人。 我忽然明白,就像先生说道那样,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归处,那边是你安于岁月的原因。 一如我的归处在先生那里,爸的归处在妈那里,妈的归处在宁御那里,而爷,他的归处既不是小奶奶,也不是我的亲奶,他的归处,恐怕在那位早早离开的二伯那里。 爷敛住了那份突如其来的悲呛,继续说道:“尤其是宁乔,你要记着,你二伯是为你爸才失踪的,父债子还,无论多久,欠下的债,总要偿还。” 我看向爷点头答应,但我只觉得他的话里,似乎哪里不对劲。 堂姐却不会想这些,她转头白我一眼,说道:“看你,都是你爸做的坏事,我以后不带你玩了。” “意雅姐抱歉了,但我觉得无论我爸做过什么也不该是我们来说的,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好好完成爷的交代。” 没等堂姐宁意雅皱着眉冲我嘲讽,爷便回到原本呆木头似的严肃表情说道;“你能明白就好,但你也别怕,洞里面虽然情况复杂,但只要你不乱跑就不会有事,我带人去检查过了,里面没什么问题,生活用品也都给你准备在里面了,七天以后,我们会去接你回家。” 听得也这么说,堂姐急了,她匆匆问道:“爷,那我呢?祭神的又不一定是她。” 爷先是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的样子,但随即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是爷糊涂了,你也一样,都一样。” 等爷说完离开后,堂姐宁意雅才满意的扭身往前几步去。 我并不在于宁意雅的威胁,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唯独的几次相处也让她为博个好大姐的名头坑了又坑。 “她就那么想祭山神啊?山神眼又不瞎,怎么会选她那样的,刚才她还说你,你也不怼回去,老让人欺负,下次她在说你你就叫我。”表姐筱筱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说。 我冲她笑笑说:“没关系,不理她。” 筱筱见我还是这样,白我一大眼,说道:“真是个扶不起的宁阿斗。”说完又气冲冲地与我错开了。 筱筱是个很义气的好姐姐,如果我只是个凡人心态,那我自然也会像她说的那样靠拢。可我并不是,活在阴阳两岸上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哪天就生命结束了。 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是想着随缘,随波逐流,随水成尘。 我与宁意雅,并不再一条线上,她当为了成为山神的新娘而努力争取时,我已经拥有与山神平等交易的筹码。而我们的所求也不相同,她为了将来,我这个没有将来得过且过的人只能为了别人的将来。 不过我对宁意雅倒是真的佩服,在白蟒洞里面独自一个人住上七天,虽说不乱跑就不会有危险,但这即便是对于一个成年人的心理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何况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那洞怎么说也是个地下溶洞,里面地形复杂,还有骇人听闻的传说,她也敢去争取。 我不会觉得他是真的认为洞里会有山神来护着她,毕竟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我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她莫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想做吧?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出了牌坊口就到榛子桥的范围,我一直在走神,这时,周围人忽然七嘴八舌地惊呼起来。 第十一章:白衣男鬼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周围的女孩们喊:“天啦,好漂亮……” 而老年人则喊着:“山神庇佑,菩萨庇佑” 我闻声抬头,只见路的两边,山上,地里,河沟边,桥头上所有的地上,所有的植物,不论季节,全都齐刷刷地开花了,无比灿烂,实在美得仿佛落入仙境般。 五彩斑斓的蝴蝶在我们前面的大路上翩翩飞舞。 桥下的小溪水潺潺作响。 小鸟在头顶鸣叫。 微风轻轻扑在我的脸上时,我知道,所有的担忧都会尽数消散,大人间阴郁的氛围也会在这一刻消失。 父亲跑到我面前来,语气轻快了不少地对我说:“你看,山神在保佑你,你在洞里面一定要听话,不要乱跑,等爸来接你回家。” 我没回答,心里想着明明山神祭的人选都还没选,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大刺刺的对我说这话真的好吗? 走过榛子桥,又过了阿弥陀佛,那条繁杂的路已经被人修理出来,路上的枝枝丫丫,一片狼藉。 就在洞口的正中间长有一棵年纪不大的青冈树,风吹过来,青冈树的树叶散发出特有清香。树底下是许多的碎石块和落叶,鲜有杂草。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一束纯纯的阳光直射进洞里面。 我看那些女孩,一如普通女子嫁人那般,不仅没有因为要进洞而产生一丝恐惧,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濡慕和喜悦在人群里蔓延开来。 或许人的天性总是向往一些神秘的事物,爷领着的一群法师带着我们跪在洞口。 站在众人之首的爷一番念唱做打后,点起一张黄符纸,符纸尚未燃尽时,扔进一碗水中化开,爷对着水碗一番咒念,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向洞口,同时对着洞口念叨:“天地开朗,四大为常,山神有灵,吉梦成珠,草木择人。” 方才话毕,一片狂风大作,风声中似有一男子嗤笑众人愚昧,洞口上有一青冈树,忽断一枝桠,直直打在我与宁意雅的裙摆,因为我俩跪在一起。 随后风湮声息,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祭神结束后,其他女子全部跟着下山了。 唯独宁意雅和我还留在原地。 山上已经只剩几个人在,爷,大伯,爸,还有爷的几个徒子徒孙。 爷与几个先生让我们朝洞口拜一拜,好全礼数,我想起来,先生说,山神齐铭曾有个很爱的人,我忽然觉得,这场祭祀,其实时对山神的亵渎才是。 我不肯拜,宁意雅笑着往洞口举着香一鞠躬时,忽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就在刚才一瞬间,那个头发凌乱的褐色袍子的男鬼神色如寒冰般站在宁意雅面前,他伸手,便掐在她脖子上,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便消失不见了,宁意雅现在的状态,与宁御相差无几。 我当时也是看呆了,想叫人阻止都来不及。可这里明明是白蟒洞,那让我心有余悸的男鬼,在我的认知当中,鬼怪的魂魄出现一般是有三个原因,一是有人亡故,二是有人招魂,三是生有执念者,死后流连不去,化而为鬼,而这种鬼,是绝不会离开他原本所在之地的,这只鬼倒是特别,我三次见他,都不再同一个地方。 如果鬼都如他这般不受约束,那他们寻仇的寻仇,作恶的作恶,还情的还情,勾结的人鬼不分,阴阳五届,到时人人都想做鬼,岂不是天下大乱。 最后终于是我独自被送进洞中,而宁意雅则从另一条路被悄悄送往县城医院,没有人知道。 洞厅中残灯如豆,众人退场,只剩我独自靠在床沿,我模模糊糊地,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昏昏沉沉间,隐约听见石洞中回荡着一个女子似忧怨似哀泣的歌声,那歌声唱: “自君别后,踏遍九州,人间梦醒百年,今夜灯火如昼……” 周围漆黑一片,墙角有个长衫白衣的长发男子稍微亮些,他身影有几分透,两眼无神,脚不落地,只我进来时向我点了点头示意,后来便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大概是百多年前死在洞中的人,因为无人收尸,本身也无造化,但凭着这洞中得天独厚的阴地,固执地想要完成生前未了的事,才会得以保留魂像和意识。 但可悲的事,他看起来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站在那里,等光阴虚度,最后一抹意识消散于天地间。这样的魂魄,我听山脚下的小精怪们谈起过,但真正见到却是头一回。 当然,我也不会因为无聊而上前去与他攀谈,这样的鬼魂,万万沾不得,我要是听了他的故事,必定就于心不忍,想帮他完成执念,否则,整个人都会因愧疚而不得安宁。 洞厅左侧的墙壁中间放了张小方桌,放桌上点着两只熠熠燃烧的红烛,烛光像两只眼睛。红烛很大,但也已经烧了一半。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我仍然安静的在等着山神齐铭来,虽然爷临走前交了一张能召唤山神的符纸给我,但不知为何,我心里面总不想用,我相信就算不用爷给的符纸,山神也一定会来。 洞中响起滴答……滴答,如同水滴打在岩石上,声音时远时近。 这时,洞厅外忽然传来石头滚落在地的声音,水滴声中还夹杂着一阵很微弱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靠近,好一会,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不是我等的人,我立马确认;那声忽轻忽重,就在我将要以为它会这样响上一夜时,一张熟悉的脸忽然出现在洞厅的拐角。 我的眼睛,其实除了能看见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之外,我在夜里看事物甚至更加清晰。“是他,马超。外婆家的邻居,今年该是将近二十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帅气大男孩,如果不是嗜好赌博,大概也是个大好的青年。” 他来做什么?我忽然就看见了他脸上诡异的神情,我直觉不能让他看到我。 我一闪身,躲进了黑暗笼罩的角落里,我也不惧孤独,不惧黑暗,更不惧周遭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但我惧怕背负恶念的人。 我没敢说话,也没敢动,默默地蹲守着在原地,见他脚步有几分虚浮,像是有些醉了。只见他轻轻地向床边走去,快要靠近床时,他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我转身向旁边的洞厅口外跑去。虽然我极小心了,但马超还是在同一时间听到逃跑的声响。 “妈的!阿雅是我,你跑什么?”他压低声音咒了一声,只听他的脚步向我追来,他跑了几步又倒回去抓起桌上的手电筒打开,他人高腿长,很快追了上来,有人大概会觉得我胆子比较大,但老实说,我虽然不怕鬼,却十分怕人,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心只想往前跑,他一边在后面追,一边还一边喊着堂姐的名字。 我感觉他已经离我越来越近,正慌张时,忽然看见旁边有条一尺左右宽的,一米五左右高度的裂缝可以穿过,我这样的小身板过去很容易,他却没那么容易了。 我毫不犹豫地跑进去,只见先前立在墙角的白衣鬼却不知道如何离开了那处,他在前面,向我招了三下手,便瞬间离我远了几米,我明白了,他这是要我过去,这个时候顾不得那许多了。我向着他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忽然听见有流水潺潺淌过的声音,而后面早已没有人。 一时没有收住脚步,我因惯性向前冲去,险些跑进河中。 看这样子应该是很深的水,好在没有掉下去。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的地下暗河,发现这黑压压的河水里竟然有些更黑的东西,丝丝缕缕地纠缠在一起,一团一团,在水中起起伏伏地,如同一团纯黑色的乱麻,又如同一颗浮在水中的,长着长发的人头,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颤,在看看水流来的方向,远远的,接二连三地漂来这些古怪的东西。 它们似乎向着我飘过来,我只好再次靠近墙壁,往回跑去,深一脚浅一脚。 身后传来一阵骇人的狞笑,听不出来男女,有如鬼哭狼嗥。 第十二章:阿妄与山神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生平,何曾见过这般来意不善的鬼怪, 暗自后悔当时怎么这样愚不可及地信任那白衣男鬼,如今,那里还有什么来时的路,只怕,一切都不过是他自导自演,迷惑我心的把戏罢了。 我尽量贴着石壁跑,即便我奋力地跑着,那声音依旧越来越近,开始的时候我不敢回头,但是很快,一块巨大的石头横亘在前,斜插如河中。 此时,背后的笑声还在逼近,前方无路可走了,我不得不放慢步子,只听那笑声也慢了下来,慢慢变得如同呜咽一般。 我怕极反怒,于是把心一横,想着大不了不过是个死,一回头伸出巴掌往后拍去。 ……可后面竟然什么也没有,连那声音也瞬间消失不见。 我心中一凉,腿也有些发软,几乎站不稳地想往背后的大石头上靠去,这个时候,有个东西依偎着心里也能安慰些。 我刚要靠去,突然寒风大作,背后一股冰冷的力量将我往前推去,我直接摔在地上,又向着些河水滚了一圈。爬起来一看,原来在身后拦着路的大石头竟然不见了,那里,是个深坑。 我刚才,几乎半只脚都要踏进去了,那坑深不见底,掉下去必死无疑。我随手捡来快石头扔下去,久久听不见回响。 我身上已是冷汗淋漓,许久都没有过这样大的情绪起伏,之后就有些厌厌的,身上疲软得不行。 许久,我又想松口气时,刚才那笑声再次响起来,好似一个人的大笑,又似悲鸣,仿佛就在耳边发出来。这回我听清了,那声音竟然是从深坑里面跟着风一同出来的。 我置若罔闻,拼命朝着深坑的反方向跑去。伴随着那阵骇人的狞笑,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来,不是要见我一面吗?” 他讲话的声音,一字一字、沉重地压在人心上,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许,他终于还是来了。 “山神?”我背对这他问。 “是。”那声音回答道。 “刚才追我的是你吗?”我问。 “不,本座只是推了你一把。”那声音继续回答。 “那刚才是什么东西在追我?” “追你的……是阿妄,本座养的一条小青蛇,你的灵魂特殊,她想用你的魂魄使本座复活。可她不曾想过,世上纵有万千方法能将本座复活,可本座活得不耐烦了,她再如何,也是白搭。”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声音里全不在意那青蛇对他所付出的。 “你……”我转过头来,未说完的话一口又吞回肚子里,这个山神,与我在那座大宅子前所见的一模一样,我甚至清晰的想起他那眼耳口鼻都慢慢淌着鲜血的样子,然后慢慢变成那个鲜血淋漓的血人。 也许是看出来我一时的语塞,他开口道:“虽然我们的时间还多,但你确定要与我继续纠缠这些无用的话题?” “呀!”我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恍然大悟道:“你说得对,我得问正事了,有人拖我向你打听一个叫宁俞子的人,他是我二伯,二十前失踪在杨家坡,你知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是死是活?” 问完,对面的鬼迟迟没有声音,我疑惑这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直直地看着我愣了神,那含情的桃花眼眸里好似有温柔的河流来过,他仿佛是在看我,但眼神又好远好远,好像穿透了时间,透过我,他看见了某个人。 这眼神让我恍然记起他当初看着那道门的样子,当时的他也如现在一般荒芜,悲凉,这让我足以想象,那门后的人,与他而言是多么刻骨铭心的存在。 “你看到了谁吗?”我低声问他。 他缓了缓,张口变成了一个娓娓动听的温和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宁俞子是什么人,但你要说二十年前,恰巧有具男尸从地下暗河飘到白蟒洞里来,此后那男尸的魂魄便常常跟在阿妄身后。但我看那鬼魂,与你似乎也并无什么联系。你方才也见了,便是那位白衣。我亦看不清他的来历,他好像与任何人都无关,但他很听阿妄的话。 一念起,万恶生。 他会为他犯下的过而受罚,在他的罪过被消磨殆尽之前,他都不会离开这里。 而赎罪,这估计会需要很久。” “你和那女妖关系匪浅?”我问他。 “你有没有听说过白蟒洞最早的传说,两条蛇住在这里的故事。我就是那条快要化蛟的大蟒,而阿妄,是我在外面捡来的小蛇。我养过她一段时间。” “那你知道蛇妖阿妄害死的鬼魂都在哪里吗?”我对青蛇阿妄实在生不出好感来,如她这般害人的,实在可恶。她想复活山神,那是她的情深,可她的情深凭什么拿别人的性命成全。 山神继续说道:“阿妄抢来的那些生魂,大都成为了那片山坡上,一棵千年古树的养分,那棵古树下,埋着着一件东西,那时我遗骨所化的一颗骨珠。她便是为了滋养那骨珠,这才造了许多杀孽。” “那骨珠就等同于你的遗骨,既然你的遗骨在那片坡上,怎么你的魂魄又在这里?她不滋养你的魂魄,养一副烂骨头做什么?”我表示不信,你这怕是借着那些人的生魂维持魂魄到现在,不好意思讲出来,于是将责任都推给青蛇担着。 我才说完,却听他忽然放松地一笑,他仿佛是洞悉了我的一切想法般,开口说道:“你所想的,的确是人之常情,这事我也有责任要向大家说声抱歉,阿妄她本来也是因为我才会残害生灵。 湖里杀人这事,最早时,是因为阿妄发现我的身体越来越弱,又不肯夺人类阳气,获得的生机,阿妄受刺激,所以狂性大发,对山下百姓,动了杀机。 洞里面的地下暗河,是与杨家坡的湖心连在一起的。 我死以后,阿妄并不知我的魂魄仍在洞中,她心灰意冷,便抱着那副空壳去到那片湖里生活。但日子久了,她仍不死心,还在那里打起了借生魂复活那具壳子的主意。 只可惜我自大离开那具躯壳后,便与这山洞合为一体了,别处去不了,也没办法搭救那些人。 而如今,我的魂也越来越弱,若非为再见那人一面,我,或许早消失了。”他娓娓地说,声音不紧不慢,全无波澜,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几乎能够透过眼前这个渐渐淡薄的鬼影,在脑海里幻化出一个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形象。 “那我弟怎么办?先生说你有法救他一命,当然,作为交换,我也会全力完成你所要求的。” “呵呵!”他笑了笑说道:“我都找不到的人,你让我如何信你会帮我找到。” 我也想了想,感叹道:“是啊,我凭什么?我没什么可凭借的,可是你也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他低头沉默,不再看我,只是喃喃自语地说;“之桃。” “之桃”这大概就是先生所说的那个凡人女孩的名字了。他念这个名字时,声音忽然柔软得不可思议,一种足以溺死人的爱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原来让一个冷酷无情,高高在上的神跌落凡尘,只需要一个名字而已。 看到眼前鬼魂的状态,我难以相信他生前会是一个,提到众生生死的时虽有怜悯但仍然算无喜无悲的神明。 他似乎已经沉寂在与那个名叫之桃的女子的回忆之中。他说:“之桃,都已经快要消失了,我还是没能再见你一面。” 我可以想象,这是一出怎样悲凉而又温柔的爱情。 这个时候,我心中便有千般好奇,也不适合再问他什么了。 按先生所说,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打断他的回忆是世间上再残忍不过的事情。 我当然不忍心,静看着他的痴样,一时鸦雀无声。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就在我身后,有块石头重重地落到地上。 阿妄和她帮凶都在这里,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事实。 我知道阿妄很危险的,所以我小心又恐惧的向后面看去,但那里什么也没有,我也没敢莽撞,握紧左手,试探着走向石头落地的地方。 周围沉默下来,四面八方忽然传来一阵笃笃笃的脚步,慢慢地靠近,既遥远而又清晰。 我心里蓦然一惊,周遭凉飕飕地,山神声音焦急地说道:“一直往前,不要回头,帮我找到之桃,等你回来的时候,你的弟弟也会平安。” 我奋不顾身地向前跑去,耳边的风声猎猎作响,只见身侧的河中漂流着的,我刚才以为是头发的东西竟然是一团一团的青竹叶裹在一起,因为洞里的黑暗,让我看错了。 不是蛇妖阿妄,我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才的失措淡去许多。 我沿那洞的深处一直往前跑,没一会,只觉得后颈好像有人吹着冷气,。 “哈哈哈……哈哈……”一阵诡异的笑声夹杂着脚步声,咚咚咚的来到我后面。 当时的感觉让我忽然想起来多年前,先生站在水边看我的那一眼,眼神冷清,惊得我我,于炎炎夏日的三伏天中也蓦然凉透心去。 用尽全力跑,我看见了光,我用眼睛丈量出与洞口的距离。 很快就可以出去了……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两条腿就算哆嗦着我也拼命向着洞口奔去。 快了,快了,洞口的光芒射进洞里,几只五颜六色的蝴蝶盘旋不去。 三步,两步,一步…… 可是,来不及了…… 第十三章:山神回忆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不用想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现在肯定是身体剧颤,面如土色,就像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样。 洞里凄惨惨地一阵哭声尖锐地划破长空,我下意识闭上眼睛,手中多出件冰凉的硬物。 山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这个交给她,告诉她,我在等她。” 这时手臂好像被人一扯,一片光明袭来,这是一个全陌生的地方。 我俯身跪在一片芳草萋萋的地上,蝴蝶漫天飞舞,正中有条小溪清澈见底,鹅卵石散落在水边。 周围有高而稀疏的树林,倒映在溪水里。 端是一幕美景的模样,碧波闪闪,芳草萋萋。 微风穿山越岭而来,扑到脸上。 阳光的驳影落在我手上,我摊开手,看见手心是条宝石项链,精雕细琢,一粒红豆模样的项坠栩栩如生,穿在一条细细的链子上。 回头去看身后的白蟒洞时,那里只是一片山崖,山崖脚下,一片延绵的小镇建筑。 我正不知何去何从,只见眼前走来个姑娘。她衣着朴素,一袭简单的绿罗裙,没有任何点缀。 她头发极长,仅用一只并蒂花开造型的木簪子盘起。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她垫脚轻提罗裙,避开一路上的枝枝丫丫。 看着她,我脑海中忽然泛起句话:“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但求相思不相欠,便胜过世间万千。 这是个站在那里都自带着诗情画意的女子,手中的项链忽然开始发烫,灼人的温度让我差点将它甩出去…… 于是我开始明白她便是山神口中的之桃。 而这里,正是山神的过去。之桃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没有焦急也无悠闲,只不过是认真在赶路的模样,看起来年不过十四五岁的豆蔻年华,脸上还带着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 我起身跟在她身后,如同一个鬼魂般,飘飘荡荡,全凭意念。我跟着她下了山,来到小镇上,没有人知道这个乖巧温柔的美丽女孩身后还跟着一个我。 她抱着件厚袍子走向一个蹲在路边衣着精致,但稍显单薄,头发稍稍有些凌乱的女子。那女子看起来年龄比之桃大几岁,她整张脸比尚未长开的之桃要好看不少,但之桃眉眼间的温柔,却也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及的。之桃走到女子身边,将袍子披到那女子身上,没有说话。 那女子站起身来,比起小个子的之桃高了许多,她一把抱住之桃,抽泣着说:“我想回家。” 之桃略了一会,说低声道:“好。” “什么?”女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之桃,满目惊讶。 之桃坚定的看着女子,眼中尽是与脸上的天真稚嫩所不符的少年老成,她顿了顿说道:“姐姐为这个家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从现在开始,姐姐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听见之桃的话,女子忽然焦急起来对之桃说道:“妹妹你听我说……” 之桃一言不发,微笑着摇了摇头,忽然紧了紧抱住女子的手,然后松开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跑去。 “请等一等。”要走的马车停了下来,马车上的帘子掀开。成熟,儒雅,温柔且俊朗贵气的男子看向之桃。 这张脸正是先前梦中,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之桃抬着头看向男子,脸上绽放出一个少女特有的,天真柔和的微笑,不急不缓的说道:“老爷好,我叫之桃。” “有事吗?”男子温和地开口道。 “您看我可以吗?”之桃说。 男子黑黑的眉毛像山鹰展翅,高挑的眉稍向下一压,面对他锐利的眼光,之桃真挚又乖巧的看着他。她那没有施脂粉的脸庞细致沉静,在那黄昏的天色中显得特别清幽,那默默的眼神,彷佛在做一种无言的倾诉。 片刻之后,他眯起眼睛,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眼神转为明亮而温存,目光犀利而又甜蜜。 之桃灿然一笑,脸上漾出一片明媚。男子瞥之桃一眼,神色淡漠,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让人无法揣摩他的情绪,狭长的丹凤眼里暗沉一片。 他伸出一只手来,很好看,肤色白皙而且指骨修长,他说:“上来。” 次日,早饭过后,之桃朝书房走去,男人坐在黑檀蟠纹太师椅上,但见那剑眉朗目,面冠如玉,微微睁开的狭长深邃的丹凤眼中,灿灿地发着冷光,一头乌发全数拢起结在头顶,用一支暗红色木质蛇头簪从中间插过。 宽袍大袖任意垂在扶手两边,两条长腿交叠,右手搁在扶手上,上身微微后仰,左手捧着一本书低头看着。 这个男人即使是一言不发都有一种沉稳威严的气场,让人不敢接近。 之桃走进来,男子头也不抬,仍旧神情淡漠地看着手中书,漫不经心道:“有事?” 与他冷淡态度不同的是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低沉如山涧清溪。之桃望了男子一眼,眼光中有着某种特殊的光芒,温柔的、孩子气的、依恋的光芒。 之桃走近几步站定说:“我可以陪您坐一会儿么?” 男人挑了挑眉,抬起眼皮看之桃,眼中黑沉沉一片,仿佛泯灭了所有光亮。 之桃没有后退,也没有上前,仅仅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微微笑。 片刻之后,男人缓缓合上书,骨节分明的左手轻轻放于书上,右手轻抬,朝之桃招了招,像是在召唤养在膝下的宠物。 “过来坐。”他声音温和悦耳,让人感觉他脾气再温柔不过。 之桃微不可察地仰了仰头,深深地吸入一腔空气,顺着太师椅底下的木台阶坐了下来,姿态乖巧。 他用清湛的眼睛看着之桃,伸出手放在她发顶,轻轻抚摸,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顺着之桃的黑发,随意问道:“今年几岁?” 之桃也偷偷地看着他,一对温柔的,沉静的,笑意盈盈的眸子,正自以为悄然的凝注在男子的脸上。 “十四。”之桃笑笑,露出脸颊小小的梨窝,态度磊落,不巴结讨好也不怯怯讷言。 他淡淡嗯一声,狭长深邃的丹凤眼转过去不再看她。 午后的太阳很温柔,园中静静的,阳光像长了细绒毛,淡淡地,飘在空中,又如同一朵金菊,懒洋洋的撒开长长的绒絮。 一只黄猫蹲在院子的围墙上。 十四岁的之桃和接近而立之年的齐先生坐到一起,给的我感觉却是如此和谐,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错觉。 之桃每日按时起床,将长发打理柔顺,穿上足够素雅的衣裙。 一种温柔的氛围如同花苞一样,幽幽地,一点一点绽放。 之桃正端坐在屋中一角,静静地看着书卷,一副恬静、专注的样子。 直到男人进来,她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手中书卷上。 男人以一种惊奇的心动姿态望着之桃阅读的神态,那半垂的睫毛,那微微翕动的嘴唇,那微闪着光芒的眸子,那凝神的,特殊的专注…… “看的什么书?”男人温和低沉如山涧清溪的声音,惊得之桃手上一抖,泛黄的书本子跌落地上,翻开那一页写着: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男人便低头帮之桃理顺头发,手法温柔,像是一个长辈对小辈。 他弯下腰,捡起她的书,语气带着些欣慰,又带着笑意地说:“若天下间的孩子都如你一般乖巧便好了。” “天下如我一般乖巧的人多不胜数,或许哪一日,您会遇上其中一个。”之桃笑着说。 男人抚摸着之桃的长发,展颜一笑。之桃没有说话,抬头看他,脸上有两个深深梨涡,笑容又软又甜,带着些未涉世事的天真稚嫩。 跟着之桃的日子里,我看见的山神的优雅,温和而有修养,不多说一句话,看人的时候常常保持着一种温和的笑意 男人合上书抬头看向她,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说道: “以前你姐姐总不愿见我,觉得难以伺候。你却总喜欢接近我,你会不会觉得我难以伺候?” “当年如果不是大人,我们一家三口也许早就,不在了吧。我与姐姐想法不同,大人不能将我们一概而论,于之桃看来,救命之恩不该以刀剑相报。况且大人何曾为难之桃,之桃很幸运。” 听完之桃的一番表白,男人眉眼间都是笑意。 这一刻,我奇异的理解他心中所想,他原本不想胡思乱想,但他毕竟不再年轻,年少时,那些被辜负的美好时光,那些疾步而去,不肯等待的决绝,在他心上都变成一道一道的壁垒,让他觉得生命中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触碰。 男人揉揉之桃的头说道:“其实别人说的没错,我确实脾气古怪,又难以伺候,只是我觉得这世界上,大概没有谁可以对你凶恶得起来,你也不必觉得欠我许多,能遇到你,齐铭之幸。乖,去让下人摆饭吧,我洗漱过后便来。” 男人收起情绪,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眼底却闪烁着一抹无法忽视的担忧。 夜里,饭桌上,男人漫不经心的开口:“乖孩子,我知你是个好姑娘,也知你知恩图报,不过,从明日起,你回家吧,我会照顾你的生活,直到……算了,今后好好过日子,找个真正喜欢的人,与他好好的相伴一生。” 第十四章:山神回忆2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之桃的脸孔倏然雪白,眼里已蕴满了泪,满眼都是祈求、委屈和希望。 “大人,我想在您身边。”之桃泪眼朦胧的看着齐彦铭。 男人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后抬眼看向之桃说道:“过来。” 之桃一愣,仍然乖巧地绕过饭桌走到他身旁。 男人便轻轻抬手将之桃搂在了怀中,带着包容与亲近。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温热的气息吹拂过之桃耳畔。男人带着隐隐的叹息说:“你想要什么?”说罢伸手轻抚她的黑发。 之桃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温柔说道:“之桃只希望在您身边,希望看见您能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 之桃轻轻地将下巴搁在男人的心口,声音哽咽。 男人开始先是惊愕,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挑了挑眉,说道:“都知道了?是想做夫人?然后等我死?” 之桃猛地从他怀中退出来,她瞪视着男人狭长的眼睛,她眼里燃烧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光,面颊上漾起一片红晕,微微的张着嘴 那神情好似看心爱的东西一般,她温柔而又坚定的说:“大人,之桃只是心悦您。” 之桃抱住男人的腰,然后迅速放开手,向门外跑去。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时的山神已经身患绝症,所剩的生命也不过是几年。 之桃说的话,字字打在我的心坎上,仿佛是一场春雨,洒落在一块久旱的田地里,很快渗透了下去。他就是那么好吗?以至于她明知道他命不久矣,还是愿意以青春年华陪他蜗居在这死气沉沉的一偶,渡过这岁月尽头的残年。 之桃最终还是没有离开,打那以后,之桃在夜里常常待在书房翻出医术,药膳之类的书籍。看到书上说伤者不宜饮酒,食用油腻,辛辣的食物。之桃奉若圣旨,下人畏惧主人的威慑,每日饭菜也只敢照他从前的口味来做,不敢随意改动,生怕惹了主子不痛快。所以此后男人的日常饮食,之桃也都亲力亲为,那些对他好的变着花样的顿顿不少,那些不能吃的,总有各式各样的理由做不出来。 男人从未尝试过这样子的生活,每日喝粥,吃菜,不许饮酒,闲来无事就到园子里晒晒太阳。 这让他异常地感觉安宁,一人在世上漂泊太久,总是有些孤独和厌倦。她每日费尽心思地准备各种食物,只希望他能多吃几口。 看着之桃如同陀螺般忙个不停,男人叹了口气,伸臂将她搂进怀里。他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眸:“之桃……” 之桃将头深深地埋入男人胸前,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过了很久很久,男人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她,宽容又温柔。他说:“我走了之后,你会遇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男子,不要拒绝他。” 之桃听到他的话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声音哽咽地说:“您会长命百岁。” 男人无奈,他一下一下地轻抚之桃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 到了夜里,半夜醒来,男人额上冷汗直冒。他脸上一片通红,双手放在胸前剧烈的喘着。 “之桃,之桃……” 此刻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事,想到明天早上或许不会再醒来,或许再也见不到之桃,他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话也说不出来,气也透不出来,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痛苦能够相比这种痛苦,那样深刻,又是那样复杂。 男人再见之桃时,他的眼睛里全是光。 “之桃?”他伸手搂住之桃。他的声音很艰难,黯淡的月光映在黯淡的人的脸上,风在院外不断的飕飕杀杀的响。 和煦的风从窗缝中吹进来,轻拂在之桃的身上。 看着之桃。男人脸上第一次露出满足的笑容,狭长的眼微微低垂,给人凭添了许多旖旎的情思。 两个人就那么悠闲地互相顾盼,之桃眼眸柔顺,专注地看着男人,我忽然觉得今日景色好极。 到之桃十五岁时,两个人举行了婚礼。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他们同时起落,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最真挚的虔诚。 小儇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着他们的誓言,声音温和而轻缓地念道:“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男人始终觉得,娶之桃为妻是亲手将她推入地狱。他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眷恋不已地说:“答应我,之桃,我离开以后,倘若遇到一个对你好的男人,不要在意那些陈规旧条,让他替我保护你。” 之桃仰起脸,声音温柔而坚定的说:“如果你的生命终结,我剩下的残生,或许陪你终结,或许用来思念。” 此后的两年,在之桃的悉心照料下,男人的身体状况一直很稳定。 院子里那棵小银杏树也已经长开,秋天的时候回落得满地黄叶子,风一吹就来来回回的打着璇儿跳舞。 岁月在男人深邃的眼中沉淀,逐渐酿出一种醇厚的风华,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度。 这个时候的之桃也已经褪去青涩面孔,容貌精致动人,比较当年的姐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一日,他们坐在那棵还很年轻的银杏树下面,男人抬手覆在之桃愈发柔软顺滑的黑发上,眷恋地轻轻摩挲,唇角噙着一丝浅淡温柔的笑意。 男人微微一笑,他轻轻执起之桃的手。晚霞漫天,风吹拂在脸颊上,有些凉意袭人。他狭长的眼微含着看向之桃,满是爱惜地说道:“曾经我说得话都是出自真心,你这么好,将来如果遇到一个疼你的男子,同他好好过。” 他一点点帮她将凌乱的碎发捋到耳后,狭长眼中映着融融落日,染上无尽暖意,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脸上全是认真。 见之桃倔强的摇头,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样子。男人微微一笑,轻轻抚摸她头顶,缓缓道,“你看,银杏在这里,它会代替我,看着你幸福。” “无论如何,我是你的妻子。”之桃扑到他怀中,泪流满面。 平静了一会儿,之桃才缓缓地从他怀中退出,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眼神柔和而眷恋,她摸着男人的脸说:“如果有来生,无论多远你都要回来找我。” 男人点了点头,对着夕阳,轻轻的靠在之桃肩上,这一次,他再也没有醒来。 十五:山神往事3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眼前的一切渐渐远去,齐家院子很快如豆点般渺茫。 我又回到了初见之桃时的那座山上,四周空荡荡的,听不见烟火凡尘的声音,只能隐约瞧见远在山脚下的世俗。 之桃和山神两人的样子,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桩桩一件件,繁花满墙的院子,秋来时,满地金黄的银杏叶,还有记忆深处,从之桃手中滑落的一本诗经…… 一切,似水中月,又似镜中花。 我起身到山崖边的古道旁,那有一块大石头,我坐在上面,从朝霞起时,一直到日暮黄昏,闭着眼睛,这一刻,心荒芜得跟什么似的。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一股温暖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说过不要乱跑,可你这丫头偏偏不听。你这着三不着两的样子,真不知如何放心让你长大。” 耳畔却传来低沉温柔的声音,明明应该是带着说不出吸引,可这时,每个字听在我的耳中,都仿佛置身在十二月的大雪天中。 “先生。”我带着哭腔喊他,他太了解我,明白我的任何一个反应,任何一点心情,一双冰凉清爽的大手轻轻压在我的头顶。 我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的手在我背上轻轻顺,声音平静又柔和地说:“我在。” “将来有一天,你是不是也会离开我,就像山神离开之桃那样。”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人斜飞英挺的眉,乌黑深邃的眼。 “不会。”他脸上噙着一抹笑,声音冷冽,却融化了我整个冬天的冰凉。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熟悉又陌生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仿佛一个很难解很难解的谜,他有千面万象,面面都那么扑朔迷离。 他就这么搂着我坐在这山头上。 天色越来越晚,抱着他的胳膊,以一种看苍生的心态看着山脚下的小镇。“这便是山神对之桃的全部记忆了吗?也不知道之桃现在怎样了?”我喃喃自语地说。 “她有她的造化,不必多想。”先生接过我的话,声音里低沉而浑厚,自带着那种看千帆过尽的气度,一字一字都莫名令我信服。 但我心里还是慕名的酸,靠在先生怀里,我合上双眼,一言不发。 先生微微摇了摇头,抬手便拿着一条手帕仔细搽我的脸,我方才惊觉,自己竟然泪流了满脸。 先生说:“傻丫头,但凡活在这世间的,无论是人是神,都没有能够尽如人意的。倘若将来遇见比这还遗憾的,你要流多少眼泪才够,当心哪一日哭瞎了,就看不见这四时变换、风花雪月了。” 他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不拘的调笑,声音宛如“又绿江南岸“的春风,让人有种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 也就是这么一刹那,我满心的悲伤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天空里也仿佛浮荡着一阵阵笑。 “我哪里有哭!”彼时刚刚咬牙切齿地狡辩完便抽咽了下,我羞愤的扭开头,其实我觉得,面对先生,我尽可以耍些小脾气也无伤大雅,因为他实在比我成熟太多,我既然没法与他共谈人生的追求与境界,也没法以高贵大方来成为他的心灵陪伴。 所以就只好给他些活力,那是年少所特有的滋味。 “呵呵!”先生轻轻笑出声来,还抬手放在我的头顶,如一个长辈安抚小辈那样。 我抓着他的衣角,睁大眼睛看他说:“有先生在,无论将来遇到多少磨难,我都不为自己的事掉眼泪了。” 其实,如果是我自己的事,再难我都不会哭,情绪只像春天下雨那样,无声的,细细的,慢慢排出去;只有别人的悲剧才会让这样我悲春伤秋,哭得死去活来;因为,众生太苦。 “嗯,”先生淡淡的应。 “先生,我答应了山神要帮他找之桃,可山神对之桃的记忆只到这里,我又怎么才能看到之桃后来的去向?看不到她的去向,无法向山神交代,宁御怎么办?”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向先生讨这个主意,虽然先生言明过,除生死之外的事都不会帮我,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找他帮忙,我怎么办?。 “还记得那日在白蟒洞,我曾经与你讲过山神的事吗?关于山神转世的事,我当时长话短说,你也记不太清,如今我便带你去看看。”他语气仍然温和,但有一种不可违背的气势。 先生话才说完,近旁便缭缭的泛出来两缕黑烟,烟里浸着血红,朝我们面前扑来,还伴随着越来越大的滴水声,滴答,滴答…… 我往先生怀里缩了缩,又回到那日之桃扶着山神的坐在树下,一个黑色的脑袋倒挂在两人头顶的树上;那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几乎要垂到比之桃高出一头的齐先生头顶了,之桃没有发现,就在山神合眼靠在之桃肩头的刹那,那长发无脸的大脑袋变成一道绿光,激射到齐先生头顶。 齐先生断气后,魂魄从身体里飘飘荡荡的爬了出来,被两只夜叉领着,我与先生跟着他们来到幽冥。开头先生便说过,因为山神私自托了白衣冥捕的关系,偷偷转世后,被地府查出,地府震怒,判他再喝一次孟婆汤,再渡一次轮回。 听两只夜叉说他们还要赶到忘川,让他走过三途上的奈何,喝过孟婆汤,忘却今生,转世轮回。 山神的魂魄混混沌沌的跟着两夜叉途经正西的黄泉路上,一男子迎面走来,白衣黑发,一副清俊秀气的书生样貌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妖异气息,长得端是眼熟。 “咦!怎么这样眼熟?”我眼睛牢盯着他说。 “你在洞里才见过都忘了,在湖边的时候,想要你命的人也是他,只不过当时用的不是这个模样,而且,他在人间还有点关系。”先生说道。 “难道?我那位死了二十年的二伯竟然是他?可他为什么要害我,还害了宁御。”我好奇的问,心里面却忽然想起在白蟒洞时,山神说,二十年前有具男尸从麻涡湖沿地下河一路飘到白蟒洞,后来那男尸的魂魄便跟在蛇妖阿妄的身后寸步不离,助纣为虐。 “怎么还问这样的傻问题,齐铭不是和你说过,你的魂魄特殊,用来滋养亡魂是大有益处的,所以蛇妖要你的命,而那小男孩,不过是用来诱你上钩的,不许再问这样的傻问题了,好好看着。”先生说。 “好。”我回到。 夜叉见了白衣男子,带上山神立在路边,半弓着身子不动,口里喊:“见过冥捕。” 男子靠近,见一边的山神的魂魄时口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咦?” 但脸上却不显什么,只是脚步滞了一下便走开了。 来到忘川,只见两岸一片青绿,仿佛荒芜了许久。边上有块大石头立在那里,夜叉带着山神过去,但那石头却如何也照不见山神的影子,两只夜叉啧啧称奇。一只夜叉鬼对另一只夜叉鬼说道:“照不见影子,就表示这世上没有他的前世,这是何故?” 山神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没有多可惜难过,上一世早已忘怀,而今生所爱的人他仍旧历历在目,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还记得他不想忘记的事,那么还有什么好值得遗憾的呢? 以前听说忘川两岸开满一种暗红妖娆的花,名叫彼岸,是天下间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爱侣所化,我现在真正看见这忘川两岸的红色花朵时,心里实在觉得尽是复杂,有没有可能将来之桃与山神齐铭的归宿也在这里,其实想来,让两人寄生于一朵花的世界,即便生生世世也无法相见,但爱人就在身边,不也是上天的恩泽吗? 两岸中间的那条河叫做三途,据说鬼魂要是落入三途,大多要灰飞烟灭的。 走上奈何桥之前,先要路过望乡台,望乡台上有位老妇人,端着一碗汤正看着山神笑。 走近老妇人,老妇人笑呵呵地对山神说:“回头看一眼吧,看看最后一眼人世间那些挚爱的人。” 山神浑浑噩噩的回过头,面前忽然出现之桃靠在银杏树下发呆,嘴角是笑,眼角是泪。他不顾一切的往回跑,或许他现在只想回到之桃的身边,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前路刀山火海,万重艰辛,可他还是想要不顾一切,就算跋涉万里,也要回去她身边。 只可惜很快,他便被两只夜叉架了回来,带到老妇人身边。山神一再挣扎,老妇人一如方才般笑意盈盈地说:“人生在世,多苦多难,这一碗下去,是种释然;喝吧!喝了它,彻彻底底地与今世做了一个了断,那些爱过的人啊,那些放不下的事啊,那些滚滚红尘中的纠葛都会随着这汤变得不重要了。” 看着妇人波澜不惊的样子,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孟婆吧。传说,喝了孟婆汤,会让人忘记今生的情,回归原本。 “能不能不喝这汤?”山神试探着问,心头挂念着某个人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布满温柔。 “为何不喝?”孟婆看向山神的眼睛,目光中带着省视,又带着宽容。 山神退后两步,见她那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目光里带着宽容。 “我的妻子还在等我,我要回去找她。”山神言语之间尽是坚定。 孟婆依旧宽容有慈祥地说:“今生有缘无份,你又何必强求,喝杯忘川水,忘了她,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不,我不忘她。”山神坚定的拒绝,不见一丝动摇,狭长的眼中满目情深。 “这却由不得你了。”一阵男声传来,正是方才遇见的鬼判,声音细腻,却冰冷不近人情。黑发白衣被河底刮来的风吹动着,他的表情中带着积威已久的冷漠。 “这孟婆汤人人都要喝,哪能独你不喝。”鬼判靠近后继续说。 山神不再看他,转向孟婆,看着孟婆说:“为何今生百样珍重,这汤却独要人忘情?” 山神满脸凄凉,他笑虽则在笑,但是一双狭长丹凤眼里,终是阴气森森地在放射怕人的冷光,并聚在他的笑容周围,看起来像是有一层莫名其妙的凄寂味笼罩在那里。 孟婆的脸上始终保持平静,看上去仿佛永远在笑,那是一种藏而不见的很深的笑,这表情给人一种安详宁静之感。 她说:“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曾如你一般,但最终这些执念都只化作一声奈何,所以此地才叫奈何桥,喝了吧。” 山神还是挣扎着对孟婆说:“可答应要回去找她的呀!” 孟婆笑而不语,只是要他快喝,他呆呆地看着汤随后坚定地说:“即便忘却今生,轮回后,我也要去找她。” 一旁的鬼判有些烦躁了,拿起孟婆手里的孟婆汤便抵到山神的面前,两只夜叉抓着他,山神避无可避,只得接过汤,一口喝下,将碗递回给孟婆时,一滴泪滑落碗里。 带着万分眷恋,山神纵身一跃,跳进了身前的轮回。 那些永远凝固于走上奈何桥上那欲言又止、充盈泪水的黯然一回眸,化做缥缈,淡淡散去。是不舍?还是挥刀割袖的决断?都已经不在重要了。 第十六章:错过前世,又错过今生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时,一条青色的蛇盘踞在桥柱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山神方才跳下去的轮回。 白衣鬼判站在青色小蛇的旁边,全无方才所见的孤傲冷漠,他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阿妄,你这样趁他不备封印他记忆,就不担心他将来得知道了会以你为敌?” “你不说,这世上没人会知道。再说我也管不到这许多了,否则,等他恢复记忆,他一定去找那女人的。我不甘心,我喜欢他,就算不折手段我也要试一试,不然要我遗憾的看着他们幸福,我不开心呢。”青蛇吐着信子,发出的却是发出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 而一旁的孟婆在一边仿佛没有看见他们那般,只是重复的做着一个搅汤的动作,直到下一个魂魄来之前,她都不会再开口说下一句话。 “先生,这就是山神救的那条蛇吗?可山神不是恢复记忆以后才救的她吗?怎么好像她已经对山神感情很深了。”我转向先生问到。 这与先生先前所讲不大一样呢,这个阿妄到底是怎样的一只妖。 先生抬手摸摸的的头,声音坦然地讲道:“是我疏忽了,当初只按齐铭的记忆来讲,将其他人忽略了,但你要记着,如齐铭与之桃的分离,看起来是造化弄人,事实却更加残酷,有时候即便是亲眼所见的,也不要十分相信,咱们且先看看。” 只见鬼判听罢青蛇雪儿的话,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将手伸到阿妄面前,阿妄一摆尾,钻到了鬼判手上。 鬼判带着青蛇大步离开奈何桥上,没有再说话,只听见这时,远去的阿妄接着说:“他想回去找那个女子,与她再续前缘,我偏偏不让,我倒要看看,没了记忆,我也不再给他捣乱,看他是不是像忘记我一样,忘记那女子。”雪儿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好像之前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硬撑,此刻,才要把所有的不甘一齐发泄出来。 鬼判没有说话。 阿妄又接着说“我给他们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他们仍然相爱,我就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如果他们没能在一块呢?”鬼判忽然问了一句。 “要是他们没在一起,等他回来了,我就去找他,想办法留在他身边,天长地久的陪在他身边。你是知道我的,我爱上这个人,就会和他不死不休。” 鬼判的身影消失在漫无边际的昏暗里,整个忘川,一时沉寂起来。 先生忽然蹲下来将我抱在怀里,说道:“闭上眼睛,别怕。” 我嗯了一声,乖顺的闭上眼,感觉到一阵下坠。再睁眼时,先生已经不在身边,我心里明白,接下来必然就是之桃年老之后的结局了。 我飘飘荡荡跟在个青年男子身边,他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潇洒,温和,给人一种饱读诗书的感觉,潇洒出尘之间,又有种心忧天下的气势,这人正是转世的山神齐铭。 我脑海中感觉到男子的内心所想。 他原先家离此处不远,年少时便出门游历,数年之后,再路过家乡,偶然间遇到这小镇,忽然被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掠过,就像沙漠里的行者在口干舌燥的时候突然邂逅了一盏清茶,不知为何,忽然想要在此安定下来。 男子穿过小桥,古朴的青石砖上苍绿的青苔一如午夜中无声泛起的凉,真切而熟悉,好似故地重临。 忽,见一大宅,院墙高起,青砖碧瓦,一棵老银杏长得高高大大,翻墙越院而出。 画面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安宁,安宁到有些孤寂。 这里,住着的是什么人?他心里想着。 风吹着银杏叶子沙沙地响,院里安静得听不见人声。 莫名觉得,住在这样地方的,该是位女子吧! 或许他们年龄相当,容貌正好。 想想都觉得荒谬,他竟然因为一所房子,而对房子的主人浮想联翩;甚至想到了未来。 吱呀一声,面前陈旧的红漆木门被推开,丝白的裙琚扫过门槛。 他抬头,看见位老妇人迎门出来。她看起来一切都好,就是头发上仿佛落了灰尘,风吹不落。 这妇人,正是之桃。 许是岁月厚爱,这几十年来,之桃看起来一切都好,无病无灾。 见门外站了位陌生青年。之桃的脸上先是一大片的迷惘,接着便有悲怆蔓延开来。 之桃歪着头,看向男子,苦楚的痉挛掠过她的嘴旁,两道皱纹颤动着,露出苦涩的微笑。 “先生哪里人?”男子仍在发呆之际,之桃语声轻轻地问,声音里的颤抖却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下来。 这老妇人有问题,男子忽略心中一丝异样,本能地开始怀疑起这个人的行为动机。 一个老妇,出门偶遇陌生男子,表情上复杂得好像和这个人纠缠几生一般。莫不是,脑子不对?男子心中警惕起来,若是因这妇人引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虽然心中警惕,但该有的礼貌却不能失了,“夫人言重,小子原先就是本地人,只不过年少离家远游,今日方回,便四处走走,这才无意到了夫人门外。” “要是无事,先生到家里来坐坐吧。”之桃见他眼神闪烁,像要打算离开的样子,心中一急,只想唤起他的记忆。 男子皱了皱眉,回答道:“这恐怕不合礼仪。小子就不坐了,这便告辞。”说完,男子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动作利落,全不见一丝停滞。 “你既回来找我,却又为什么不认我?”之桃朝着男子背影喊,话语悲凉,她变得老了,曾经的淡定与从容全都在他面前崩塌。 其实之桃本来没有寄希望于他回来找她,可是多年之后,他又那么巧的刚好路过她门口,又恰好,她看见了,还认出他来。 如果不是缘分使然,他就不该在她的有生之年在出现在这里,就算是路过他们曾经的屋子,他也该毫不停留的走过,而不是又恰好被她遇到,还认了出来。 缘分是个永恒难解的迷。一重又一重的惊喜铺面而来,却仿佛只为了给她最后一重打击增加力量。 男子听见之桃的话却没有回头,心中暗道,果然是个疯婆子。好在没有与她多纠缠,只是胸口,总有好像厌厌的,堵在那里,或许是因为今日出行不顺,竟遇上个疯子,实在呕心。 他只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全没发现身后的人泪流满面的倒在地上。 又过了几日,男子都住在镇上的客栈里。 下楼吃饭时,见底下聚了一群人,他们乱哄哄地谈论着。 说是,镇上,有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过世了;说她临死前一直来来回回的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太小了没有人听清过。 男子也就那么一听,全没放在心上。 这一刻,我才似乎明白山神如此执着要寻之桃的原因。而我也依稀明白了,山神为何颓唐至此。 他对不起他最爱的人。 “年年……” 我心中正懵懵懂懂的感叹,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好多年都没用过的小名,来不及多想,我才懵懵的答应了一声,脑袋一昏,我已经回到先前祭神的洞厅中。 我坐在石床的床沿,眼见着一身大红衣袍的先生笑意微微,恍如隔世。 我身上的衣裙瞬间发生变化,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变化,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地方,四周是飞瀑和流水环绕,高高低低的灌木错落点缀着,地上开满鲜花,一张巨大的石床横亘在中间,上面是百花的花朵铺就的垫子,加之层层叠叠的白纱做底,美不胜收。 这里如此空旷,豁达,美好,我仰头就能看见灿烂艳丽的黄昏,但奇怪的是,这里却除我俩外,却没有任何一点其他生命的存在,没有一只蜜蜂,蝴蝶,鸟儿,甚至没有一只蚊子。 而我身上白纱裙生长出层层叠叠的红纱,上面点缀着大大小小的鲜花和藤蔓。我原本不过到后背的头发,也忽然长至膝边。我仿佛变得已经不是我了,头上戴着花环。 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满足。 惊奇,随着嘴角的轮廓荡漾开来,一瞬间满脸都是笑。 不得不承认,这里使我很激动,这个地方完全契合了我的一切希望,将我的喜好展现得如此完美,无论是树木,草地,溪流花朵还是天空,这里完美得如同翻开了一本童话故事般美好。 “先生,这是什么地方?我……我怎么会?” 先生的大手忽然落到我的头顶上,“别怕,它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先生说的时候,脸上一直都温和带笑,眼睛里也尽是温柔的宠溺与宽容。 第十七章:寻他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先生打坐盘腿在旁,我就闲靠在他身边,头枕着他的腿,由着他将手放在我肩头。 我说:“先生,之桃死了以后,是不是也去了那个很多花的三途。” “嗯。”先生回答,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而有魅力。 “那山神恢复记忆后为什么不自己去三途找她?” “地府是没有入口的,此间能到三途的魂魄少之又少,无不是大有功德者,世上大部分的鬼魂都会跟随时间消散在天地间,而即使是那些到了三途的,也不一定就能转世,他们有的跳下奈何,进了三途河里万劫不复,有的成了地府鬼差,如冥捕无常之流,最后剩下的,才能转世投胎。世人都以为地狱恶鬼遍布,其实,地狱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空地。他进过两次三途,已经是世间少有,第三次,地府没有路给他走了。” “可你不是说,他第一次是偷偷求的白衣冥捕;第二次又非他所愿,我曾经亲眼看他行过许多善又积了许多德,为什么上天不给他一次属于他自己的,堂堂正正的机会,如他所愿。” “事事都如意,毕竟只是个期盼。” 先生望着我,以一种仿佛看见地老天荒的沉寂眼神,他不再开口,明明就在我一只手可以够得着的地方,可我只觉得,他好像独自沦陷在很远的地方。 梦里千帆过尽,一朝醒来发现洞中不过一夜。 我从石床上醒来,洞里面已经没有蜡烛在燃了,但这里明亮得如同白昼。 我现在所待的这个洞厅不小,约有百十个平方那么大,前面多出来面高高大大的屏风来,一共是七扇,每一扇上面都是同一个古装女子日常生活的不同画面。上面的画意境十足,画技古朴而优美。而且画面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针脚细密,颜色鲜艳,看着实在是难得的珍品。 洞壁上怪石嶙峋,有几处还有乳白的钟乳石柱,上面的石花就像冰凌一样,有些石花上头还在滴着石浆水,地上除了我来时来带过来的为数不多的家具外,还有些大石头堆了三堆,都放在靠着墙的位置,并不影响生活,洞壁顶上有不少奇怪的横版,因为先前光线太差,我还是头一回注意到,这些横墙在上的石板,最大的不过一米宽度,两米多长的样子,怪就怪在,那些石板上,仿佛是有什么东西? 收回心神,这才发现原来先生就坐在石桌旁独自看着手里的线装老书。 “先生!”我轻轻唤他。 先生将手中的旧书扣向桌面,漆黑的头发,散在耳边,长眉若柳,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带着笑意的脸上又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让人觉得,实在是风韵斐然。他低沉又温柔的嗓音响起,“醒来了,洗漱用品就在那边,之后还想做什么?” 做什么?好好的洗漱收拾一番过后,第一件事便是先翻出爸从家里带来,给我偷偷放在洞里的衣服。 那种看着别人过了许多年而自己却始终如旧的感觉,尤其是那种仿佛自己无数年不曾换过衣服的感觉,实在是……当然,排除先前梦见与先生换过的那一次。 翻了翻,找到件橙白的棉布连衣裙刚想换上,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手掌在我头顶揉了揉,顿时星光闪烁,一袭无袖白色长裙及脚踝,裙角撒开,外面有件青绿色纱罩,绿色束腰。 果然,先前,可能并不是梦吧。 这裙子虽然不及那红裙惊艳,但也如月色般清丽动人,我一边惊愕于先生的神奇,一边又满怀期待的看向镜子里的两人,不没有两人,在我旁边的先生,不在镜子里,镜子里的洞穴空空荡荡,唯独一个美丽至极的少女站在其中,她眉目精致又怯生生的冷清,整个人如烟波浩渺,如仙如妖,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形象可以美妙到这样程度,我惊叹也惊恐,抬起右手,镜子里精灵般极致惊艳的白裙女孩也抬起手来,我抬起两手,她也抬起两手来,相同的高度,相同的服装,甚至是相同的惊恐,可这画面上的女子也分明不是我。 “先生。”我转头看着身边笑意温和的先生,他分明看到了我全部的恐惧,可是他嗯了一声后继续笑着,渐渐使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乖,别问。”先生将我的脑袋按在胸口,我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的温和笑着的面容。 好,我不问。 接下来便是山神的事。自一回来,我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事,没有支会先生便朝洞厅一边迈出步子,但刚迈出步子又及时收了回来。 一头纠结的转向先生说道:“在那个时空里,我万水千山都过了,这一回来感觉真的是恍如隔世,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山神了。” 先生眼皮略抬,无奈地看我一眼,再次扣下手中根本不曾翻过的旧书说道:“你爷爷不是给过一张符吗,拿来,我陪你过去。” 我记得当时爷给了以后,我将那符直接揣口袋了,找到刚换下来的针织外套,从里掏出折成一个三角的黄符,递给先生,先生也没有多看,直接便将那符燃在手里,然后径直朝洞厅外面走,我有点懵,一时没敢动,先生走到洞厅口,又回过头来冲我伸出只手说道:“过来,不要怕。” 走过去先生的手揉在我头上:“傻瓜,是不信我,还在为刚才不许你问的事不开心?” 不开心吗?是的,一点没错;不信任吗?当然不是,已经很信任了,只是未达心灵最深处那样的信任。 “……对不起。”担心他会因此在心底留下我太过小气的印象,我怂了。 先生说我傻,之后我们不再继续做个话题。 先生没有如我想象之中的神仙那样缩地成寸,一步千里,他走在我前面,带着我七拐八拐,慢慢地,不大一会洞里面就隐约发现有人做过路标的痕迹,有用粉笔画的,有点香插在洞口的,有在岩石上绑绳子的,还有在石灰岩上刻印子的。 地上有很多不明原因所产生的乒乓球大小的小坑洞壁上还滴滴答答的掉水,先生一步一步的走在我前面,明明我和他走的是相同的路,我被洞里面的泥浆水攻击得浑身狼狈,先生却半点嫌弃也无。 我们遇到的第一处尴尬是个极窄小的洞口,直径两尺多的一个圆形洞口,便是如我一般大小的孩子也要附身跪在地上才能过去,况且先生那样身材高大的成年人,但……我看见了什么?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光月齐靡的人,就在谈笑间,忽然就从容地俯身与尘埃共处一处。 先生朝我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无妨。”随即便单膝跪到地上,俯低上半身,他先是将头探进洞,确认安全后,又缩回来转头对我点了点头示意跟上,便只身爬了进去。好在我们刚进去,那小洞口便渐渐宽阔起来,不过跪在地上爬了两三步的样子,我已经能够站起身来,只是苦了先生躬着个腰身着实不怎么好看。又几步,先生已经可以挺直身板,很快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十来个平方的小洞厅,洞厅中间偏右的位置有一根钟乳石石柱,而是公分的宽度,连接着洞顶与地面,石柱呈开放状,靠近洞顶的方向形状复杂,流淌状的纹样细细密密地遍布上面,石柱整体呈白色,微透,一些地方夹杂丝丝缕缕的红色。 这洞里面钟乳石的模样,就有点类似与汉白玉栏杆的那种色泽,但不如玉的密度高。先生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他整个人就如同一个自带光源的发光体般,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我们明明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穴之中,但只要和他待在一处,那里就犹如白昼,我跟他走到哪里,哪里就自然而然的亮堂起来。 就像我们现在所在这个洞厅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光,我就看见光芒穿透汉白玉的钟乳石柱,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辉,如黄金般洒落一地。我们站在一室的星辉里,瞬间就感觉,裙子上的泥水都消失不见了,人和环境一样变得浪漫和旖旎起来。 过了石柱,前面是三条路,中间,是一处黑漆漆,但平坦的大道,左边是如同方才走的小洞口般大小的洞口,右边是一个宽五六米,深半米多的坑,坑的一边有个裂缝。 先生牵着我朝中间的平坦大道走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才走了十来步,先生忽然停下来。 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 眼前忽然开朗起来,面前是个深不见底的圆形坑,正是昨日夜里,我遇见山神时所见的大坑。 大坑的直径几乎宽至两边洞壁,阻断了前行去路,大坑的那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呈半透明状发出浅绿色荧光,好像正在消失的样子,他身边还有个八九岁小孩的影子贴在墙上,模样清晰,只是没有看见身体。 “山神齐铭?” 18,求之不得,众生皆苦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一时不慎低呼出声来。 先生回过头便面无表情地说道:“嘘,且先看着,勿惊扰他。” 见先生难得严肃,我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地问他:“他身边的小鬼是不是宁御?” 听得我这话,先生倒是颇为讶异地转头过来看着我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不是吗?我心里面觉得好像是他。”我有些失望的看着先生。 “是他,但齐铭可能完不成对你的承诺了。”先生仿佛看明白眼前的一切,语气里满是失望地说道。 我心里有些着急,又是担心,赶忙问先生:“为什么不能?他不是就在……”话音未落,忽然觉得不太对。 原本与洞穴深处一波一波扑出来的寒风几乎没有了,但那种呜呜的声音越发浓重,好像正为了什么而悲鸣。 一时间,洞里原本的寒意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先生,山神这是?” 先生还没来得及作答。 “啊~”只听的一声凄厉的尖叫,绵长而彻底,仿佛翻天覆地般哀痛掩埋了这声音的主人,那样绝望,那样歇斯底里。 惊得我心神动荡,一眼望过去,望见眼前的青衣女子,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好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千年女鬼,但周身又自带着万年寒冰浸透骨头的遗世独立之感。“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便该当如是而以。 这是一个磊落的女子,我心里认定。 她的悲,不是红楼梦里说黛玉“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的那种细细密密,穿风过雨,叫人悲凉透心去的那种;眼前青衣女子的悲,带着一种毁天灭地排山倒海而来的势头,仿佛她若悲了,这世上的人也不得好过般。 看她的哭,你会觉得这是大雨将至。 我到底心不坚定,她这一声哭,哭得我肝胆俱裂,浑身的毛孔都炸裂开来。 我看她张了张口,好像要说“你,你怎么敢,敢当背着我决定死去?”但到底,她也只是张了张口,嘴里什么声音也不曾发出来。瞬间,只觉得心头如有万斤巨石压下,整个人都呼吸不得,脸都要憋红起来。 这女人好生厉害。 “闭眼,不要看。”先生晶凉的大手挡在我眼前,温润的嗓音将我拉回到现实来。 “先生。”我唤他一声。 “青蛇妖阿妄生来就是这般气势骇人,一般人甚至都经不得她有心的引导,何况如今,山神齐铭即将消失与天地间,她千百年来的执念一下子没了安放处,悲凉至极,你身体又差,心神不稳,所以便被她侵占了情绪,痛她所痛。”先生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安抚味道。 我胸口的难受渐渐消失,耳边仍就弥漫着阿妄对山神的谴责声音。 她说:“你啊,那些年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存在的你啊! 日子就如同灰尘遍布的地带一般,满是蜘蛛网,我以为我的心早已变得淡漠。可如今,到你要死,我忽然好想把那些你不记得的都讲给你听。 在以前,我生活在一团乱麻之中,我不想再记起那段糟糕的岁月。 我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 在我还是一条初生的小蛇时,我第一次见到了你。 那时,我就出生在你曾经住过的洞穴旁边,你肯定记不起了。 我的母亲只是条普通的老毒蛇,我出生的时候它已经又老又弱。那时的我还小且非常瘦弱,连洞都不敢随便出。 那漫长的时间过去,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听别人谈论你时的事情,也记得初次见到你时那天的场景,那一小会的遇见,就如同发生在今天一般清晰。 当时听说有位蟒君要来游历回来,是一位很正义的年轻蟒君,修为很高,我就是在那时初次听到了你的名字。 我当时偷偷去看过你的洞穴,但那时只见到你的下属,他常常神情严肃很冷静,他一眼就看出我是条小蛇妖,他有礼貌的对我这条小蛇,他一说到你的名字,就会表露出一种尊敬的神情。 我尝试想象着你的模样,当时就觉得你会是条漂亮的大蟒蛇,在我终于看到了你以后。你的模样完全与我所想象的样子不同。我很意外,为此感到震惊,那是一张容光焕发、表情生动的脸庞,你的头发很漂亮,而且显得很有光泽,那时我很小,可我马上就被你吸引住了,就如同中了法术一样。 那时你声名远播,大家都很尊敬你。也是从这天开始,在我狭小的世界里,全部的劲头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我开始认真观察你的一切,只是那时还小,我不知道这种好奇就是爱情开始。 但我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天爱上了你的,一想起你那时的样子,我现在依旧怦然心动。 那天,母亲外出捕食去了,一条外来的大蛇闯进洞里,我险些成了它的食物,我从洞里逃出来,恰好挡在你面前,你看见脚步顿了一顿,我赶忙让开,你带着温柔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对我的爱抚,你用轻柔的声音,对我说道:“谢谢你,小姑娘。” 自接触到你那满是柔情的眼神的一刻起,我突然成长为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也将终生只属于你一人。 你的名字成了我的秘密,它变得极其神圣而不可侵犯。 在我妖生的第一个百年里,我像一个在黑暗里汲汲营营的小老鼠一样,干了许多有见不得光的傻事。 因为爱慕你,我蹲在你走过的路上感受你的温度,触摸你无意碰到的一草一木,夜里,我想象着你的的世界,想象和你亲近一点。 在你出去的日子里,我就像个活死人一般,没有一点意义,终日无事可做,心情也坏得要死,茫然无措,我还得小心掩饰情绪,不让其他妖怪发现什么端倪。 后来你出门的时间越来越久,直到有一次出门以后就没有再回去过。 我很努力的长大,努力修行,等我长得足够大了,我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你。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遇到那女孩。 你不知道啊,她和小时候那个偷偷跟在你后面的我是那么的相像。 可是,我是那么不知厌倦地爱了你一辈子啊! 我有多难过,然后,我杀了你,将你们分离,我让你忘了她,我让你再轮回一次,你果然没有再爱上她。 可是等到你恢复了记忆,像我当初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那样,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 我很开心你遍寻她而不获,于是我就那么名正言顺的来到你身边,我受伤了,你刚好碰见,我就赖在你身边不离开。我本来以为,只要如她般陪伴着你,总有一天,你便会如爱上她般爱上我了。 可我忘了,有些事永远都不在十指掐算之间,我算过天时算过地利,唯独没有算到,在你心里,她与这个世界就是两个端点,她是她,别人还是别人。 我那时候才觉得,上天真是真是不可理喻,明明我们是那么合适的两个,明明我都一直在你身边,可你还是那么深爱着别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真残忍,你从来都不记得我。 现在,你连死也是为了找她,全然不顾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为你杀人放火,坏事做尽,也只是为了给你续命。 既然你都死了,我还做什么恶人,好生……没意思。 你要放的人,我放他回去,你还没走过的路,我今后就去走走,至于你要找的人,呵呵……这我就不找了,我坏惯了,恐怕一不小心就让她去陪你了。” 女声幽幽的顿了下来,四周顿时一片寂静,忽然一阵风迎面刮来。 “先生,先生。”我低声呼唤先生。 “嗯?”先生应我。 “我想看看阿妄的样子。” 先生放下手来,先前跪坐在齐铭身前的青衣阿妄此刻正面对我这边,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整个人仿佛大病过一场,衣衫凌乱,面无血色。 先生牵起我右手,也陪我看过去,隔着一个深坑,阿妄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山神齐铭的鬼魂已经消失不见,而原本他身边宁御也一齐不见了,整个洞里完全没了他们的气息。阿妄就那么孤零零的立在对面,直勾勾的看得我头皮发麻,眼中似乎有浓郁得化不开的厌恶。可下一秒,这份厌恶便消弭了。 “你……”我想她,你是不是放下了,可看着她的眼睛我又问不出来了,她什么都知道的。 见我的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她忽然就扬了扬嘴角,不在看我,转头对着身后的黑暗处低唤一声道:“出来吧!” 黑暗中,黑发白衣温文俊郎的男鬼飘荡出来,他清冷的眸里一片凄然,满眼都只看见恹恹的青衣女妖。 他说:“你要走了吗?” “是啊,我要走了。” “那我呢?” “你?” ……男鬼没有说话,他坚定不移的看着她,眼里有太多太多话不曾讲出。 “你自由了。”阿妄说。 19,做梦?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众佛祖云:众生妄执,是故受八苦磨难。其实阿妄本来是没有名字的,早年时候,山上一众邻里都唤她青蛇,后来她下山去寻齐铭,周遭有人问她名字,她想了想这些年对蟒君的执念,于是对人说道:“我叫阿妄。” 妄求妄念,肆无忌惮。 听得阿妄的话,男鬼俞加沉默了,似是一卷疏狂的草,生于风雨飘摇之际,再仞再劲,此时亦有摇摇欲坠之感。我好像是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他,他是什么人呢? 当初同山神山风煮酒,欢笑达旦的白衣冥捕是他;后来黄泉路上,那个甘冒天下之大不违也要帮青蛇篡改山神命盘的冷面鬼判也是他;最后,那个将人命当做草芥的湖边恶鬼依然是他。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苦痛才会大起大落至此。 “那你走吧。”他平静的说,仿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撩动他的心弦。 “什么?”阿妄似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都望着对方,眼中全是我看不懂的剑影刀光。 又是半晌,阿妄不再看男鬼,她又看像我,张口便如夏天的太阳般极尽张扬地说道:“小丫头,看在我们颇有相似之处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害死他的事了,这个给你,好好收着,将来找到他要找的人帮我对她说声抱歉。” 说着她隔着深坑向这边一抛,顾不得那是个什么东西,也不去介意她方才的张狂,我赶忙松开先生的手去接那东西。没想到先生却颇不满意,一手便先将东西接住,另一手抓着我说道:“不许胡闹,好好牵着,当心掉下去。” “哦!”我嘟起嘴吧回答。 那边阿妄倒是一笑,随即凄凉一笑道:“我曾经还当他对我不起,所以非要拉着他同我一起堕入地狱。如今才知,这其中好似我的过更大些。死了也好,死了就不必陪我演这出从头悲凉到尾的戏了。” “其实青蛇,你回个头,身后有个人也在等你和他唱一出花好月圆。”我脑子一热也没多想就讲出这话来。先生揉了揉我的脑袋,一言不发,犹如一座大山般坚定的站在我身边。 阿妄的反映没有我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她颇为惊奇地看着我说道:“你当真是个孩子吗?” 光允许你年幼时不像个孩子,就不允许我稳重些吗?何况,我在山神的回忆里所待的许多年里,还有什么该看不该看的我没有看过。“看我先生这样宠爱我便该知道,我显然并非普通孩子,我是先生的小公主。”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咳咳……”一旁的先生笑着咳了两声,大手又在我头上揉揉揉。 “说得没错。”先生一本正经地同我胡说八道,顺便将方才阿妄抛过来的东西交给我,那时一棵拇指大小的白色珠子,接到手里触感冰凉,看起来质地细腻,看起来像玉,但因为我见识浅薄,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不是玉质,或者说,它是个什么材质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忽然想起先前山神交给我的项链,好像打回来以后我便再没见过它,好奇怪,我竟然全然不记得它在哪里消失不见的。 许是因为我荒唐的笑话,方才凄凄然的氛围忽然轻松了些许。 阿妄歉意的看向白衣男鬼一眼,于是转身便化作一条巨大的青蟒蛇,朝深坑中一跃消失不见了。虽然一早便知阿妄是条蛇妖,但真正亲眼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在我面前化作一条巨蟒,我还是有些吓到。 先生知我胆小,便说道:“不怕。” “嗯!” 阿妄走了以后,前面的白衣男鬼飘荡来到我们面前,他对着先生便单膝跪了下去,坦坦荡荡地说道:“知秋前来请罪。” “先生?”我满是疑惑地看向先生,先生笑而不语。 四下一片寂静,我率先打破寂静,看向男鬼说道:“你不是二伯宁俞子吗,怎么叫知秋?” 男鬼一言不发,也不搭理我。 “回话。”先生的声音依旧温润,但看向男鬼的神情却如同寺庙大殿里的金漆神像,高高在上,宝相庄严,这样的先生看起来熟悉又陌生,我感觉自己可能发现了新大陆。 “我是宁俞子,但我更是叶知秋,两者并不冲突。” “我不管你是什么知秋知夏的,我只想知道当初你果真是为救我爸而死的吗?”我好奇地问。 男鬼知秋听罢,抬头看我一眼,眼中多了几分莫名说道:“当然不是,我本就是来寻阿妄的,见了她,我当然不离开她的。” “对了,你可知道之桃在哪里?”忽然想起来这半天废话全没进入正题,我本来是来找山神的,如今山神已死,自然…… “诶……先生,山神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能再死一回?” “在这世上,人死为鬼,但鬼就能永恒了吗?并非如此,鬼也会死,鬼死以后才是真正的一笔勾销,往事烟尘,世上一切都与他再无干系了。” “那,”心里没由来来的一酸,“那就算我找到了之桃又能怎么样?我何必找她,只让她好好的活着不就好了吗,何苦还要找个人来铭记一个永远消失了的人。” 先生敲了敲我的头说道:“说傻话,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去铭记这个人呢?况且,他是为了送你家里的小男孩回去才会力竭的,你当真忍心食言而肥?这份因果,一直在你身上的。” 这时跪在地上的男鬼知秋也附和着说出了一个重要消息。 他说道:“凡人之桃死后,曾经循着齐铭走过的路也到了三途,还成为了孟婆婆的助手,帮她在三途除除草。” 眨了眨眼睛,我又仔细看了看眼前单膝跪地的男鬼,说道:“所以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时觉得,阿妄也许会想知道。”他理所当然地回答,紧接着,他的狭长而冷冽的眼睛里,忽然又哀伤起来,他说:“可是她宁愿四处寻找,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明明,她一直知道的,我来至地府,来自全天下最不缺少真相的地方。” 不去理会他忽而至的凄凉,我抓住重点对先生说道:“先生,她在地府,我去不了。” “嗯,不急。”先生笑笑说道,但我感觉他好像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 这天夜里,我坐在梳妆台前梳头,身边燃起一灯幽蓝色火焰,先生在一旁看书。 也许岁月静便好当如是。 正出神,空气里忽然弥散一股又霉又潮的浅淡味道,不觉得呛人,只隐隐有些闷。 转头去看,先生那边毫无反映,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我起初这样想。 不多时,磷火越来越暗,空气里的味道越来越重,还夹杂着一丝浅淡的腐烂臭气,好难受。 “先生。”如同被人掐住喉咙般难受,我勉强呼唤先生,可转过头去,并没有看见本来坐在石桌前看书的先生。 只见一张旧书桌抵靠墙壁桌上还有一盆叶子半焉了的金盏菊,看得出曾经长得十分茂盛,书桌的一头靠着木窗,窗户大开,风把破旧的窗帘刮得猎猎地响,这里,是我的房间。 原来是在做梦啊。 循着心意,我一如往常般打开房间的门,门是一条宽约两米的青石板路,路面不很平整,有些杂草从石缝里挣扎着冒出头来,道路两边是幽黄幽黑的密林,能见度很低,头顶一片漆黑,无星无月,前路不明,不知去向。 我尝试着踏出第一步,踏上去的感觉很不真切,空落落的,又不会掉下去,就像电视剧里腾云架雾般,就像踏在云一样的虚无上。 一路向前,周遭只有一声一声的脚步声响,空气里有一丝丝血腥的味道越发浓郁。路的两旁依然幽黑幽黄,不知走了多久,一条气势磅礴的大河映入眼帘,诡异的是,这条河里的水都是红色的。 20血河亡魂,刻在灵魂上的爱情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传说,人死以后,要过鬼门关,其中途经黄泉路,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有条河为分界线。 这条河的河水呈血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而且河中虫蛇满布,腥风扑面。 这条河正是俗称的血河,学名叫忘川。 传说河上有座桥,因为往来鬼怪皆在轮回前将诸前尘往事,化作一声奈何,因此,河上桥得名奈何。奈何桥边坐着一个老婆婆,她叫孟婆,要过忘川河,必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喝孟婆汤,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都如同陌路人,相见不识。 也有鬼魂为了铭记今生所爱,可以不喝孟婆汤,但那便须跳入血河,在血河污浊的波涛之中,受铜蛇铁狗咬噬,受尽万般而折磨不得解脱。 千年之后若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救救我……” 一声像是在哀凄又像是在唱戏的女声幽幽传来,并不是多尖锐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好像不急不缓,只是在讲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般。循着这声音看去,正是血红色的河水里,一颗仅剩下几缕凌乱长发的头骨浮浮沉沉,浮起时,幽幽的求救声传来,下沉时,一切又归于寂静。 我不再理会,在我眼中所见的不过是一具朽骨,而若是其他人见了,说不定就是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了。 人人都有过往,人人都曾经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所有的过往都应当被承担,血河里的鬼怪,都是凡夫俗子难以企及的坚强伟大之辈,他们的故事往往都显得凄美动人,令人难以自禁地同情,可于他们而言,最不需要的也是同情。 前方不远处,有一点灯火如豆,茫茫渺渺地落在河中央。 河岸上荒草从生,根根独立,看起来有些特别。 人有一种本能,如同飞蛾扑火般,会不由自己的向着明亮的地方靠拢。 走着走着,先是看见一根坍塌在地的石柱,柱子上青苔遍布。再往前看,是一座古朴且狭小的石桥,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的两边并无什么特别装饰,只桥头石柱上雕刻这一种不知名的花。 桥头有位看起来十分祥和的老妇人,穿着蓝布衣裙,头发悉数绾在头上,用一只与桥头雕花相同性状的木头花钗插在发髻。老妇人微笑着看向我,手中还拿着一只和勺一只碗。 此地正是黄泉,而这老妇人正是孟婆,那时我在山神回忆中见她时她便是这样,如今不知多少年过去,她还是一如当时的模样,相同的衣裙,相同的发式,相同的笑容。 忽然有种他乡遇故人的欢愉从心底生出,我大踏步向前,耳边是望乡台上,小炉子火煮得咕咕响的汤。 等我走到桥边站定,炉子上的汤忽然却不响了。 孟婆迎上前来笑呵呵地对我说道:“孩子,回头看一眼吧,最后再看一眼人世间那些挚爱的人。” 我愣了愣,条件反射的回过头去,只见先生正在洞中打坐,心无旁骛;爸和妈正带着醒过来的宁御上街吃牛肉粉,身边大包小包的放着,看样子是宁御出院了,要准备回家。 宁御带着大病初愈的柔弱脸,认真地对妈说着什么的样子,爸听了在一边笑得真切。 然后又是一些人陆陆续续的过去,或颦或笑,百般模样,要不是站在这里看见他们,我都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上,我竟有这么多放不下的人。 等我回过头来,只见孟婆揭开炉子上的汤锅盖子,我看了一眼,锅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孟婆诧异地抬头看向我,说道:“这里没有你的孟婆汤,你一个未死之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做梦吗?”我以同样的眼神回敬孟婆,又接着说道:“我本来以为我在做梦的。” 锅里没有汤,孟婆不再理会我,又退回到她原本的位置上等着下一个人来,我略略靠近半步朝她说道:“婆婆,我特地来是为了向您打听一个女子的,鬼判叶知秋说一个叫之桃的女子曾经为您在忘川锄过一段时间的草,您还记不记得?” “千万年来,打我这里路过的鬼魂不计其数,你若问个其他的什么鬼魂,我大概还真不记得,但你所说这个叫之桃的女子,我倒是还有几分印象。”孟婆一番思索之后说道。 我拿平日看先生的眼神期待的看着她,孟婆也是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后坐到她的小凳子上说道:“索性现在也没人来,我就给你讲讲。” 我顺遂跪坐在她旁边,只听孟婆开始娓娓讲道:“差不多一千多年前,这个叫做之桃的小姑娘到我这里来,她也是和你一样有礼极了,她一来便喊我婆婆问我说,‘婆婆,曾经是不是有个男子来到这里说过要回去找她。’ 也是巧了,来到这里说要回去又放不下的鬼魂何止他一个,但我当时偏是将他夫妻两都恰巧记住了。我告诉她,的确有这样一个人。于是她便问我:‘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等他,我想问问他,既然来找我了,为何又不肯认我?’ 一个人呆在这黄泉路上也是很无趣的,所以我同意了,我说让她在河岸上帮我除除草。 世人尽知,彼岸花,花开叶落,花叶两不相见。其实在三途本无草可锄,不过是花谢后的满岸绿叶;但那姑娘眼里满岸是草,锄了又生,生了又锄,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把这岸上的花锄了一遍又一遍。 我答应让她在这里等五十年的时间,到第五十年了,那男人的转世还没有到这里来,每日锄完草以后,她便一直站在这里,那模样,每一刻钟都像油锅在煎她心般,那样难熬,那样恍惚。 五十年过去了,没见那人来。 于是我对她说:‘你也喝吧,不过是一碗水,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记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 是啊,她是该喝的,我心里想,佛祖有云,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老子也说,鱼,相与处于陆,相濡以沫,相掬以湿,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她依然不肯。我说,你若不想喝这孟婆汤也可,但那便须你跳入这忘川河中,受千年受铜蛇铁狗咬噬,与河中数以万计的恶鬼撕扯,千年之后若还能记得前生事,才可重入人间,去寻你前生最爱的人。这般,你可愿意。她当时一头扎便进了这血河之中,瞬间被河中恶鬼扯进去,至今,据她跳下河去也千年有余了。这数万年来,因为不舍前生挚爱的而跳下忘川的鬼魂横多,而千年之后还能爬出来的寥寥无几。 这河里太苦,他们不仅仅要受铜蛇铁狗的撕咬,还要与无数厉鬼恶鬼厮杀,大多数鬼魂在跳下去的百年间都变成了神智全无,模样狰狞,只会撕扯的恶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剩下一个撕扯的动作不断重复。 当然,世人常说天道无情,可无论是多么必死的境地,天道都会留下一线生机。对于这些河中的鬼怪也是如此,只要有朝一日他们能够清醒过来同样可以爬出来,或是有人一眼认出他来,拉他一把,他也能得解脱。 只是河中恶鬼不计其数,要在其中一眼认出谁来,我还从未见过。 那个叫之桃的姑娘,现在还在河里,你要去认认吗?” 21,如梦幻泡影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好,我去看看。”我想了想说道。 “你可要想清楚,万一拉错了人,你就要代他跳入这河中,受这万般苦楚。”孟婆说道。 “不碍事的婆婆,我就是看看,大概并不会拉人。”我对孟婆笑了笑说道。 走到桥上,桥面湿滑,扶着栏杆才会觉得较为把稳。 果然,我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人我站在桥上,只能看见一片血淋淋的河面,当我停住脚步,一大片腥臭味道也止步下来,萦绕在全部空气里。 其实我是有轻微哮喘的,空气质量不好是会影响我呼吸的,诚然,我感觉在这里其实不需要呼吸,但那种习惯了的难受如同刻在骨子里,一旦遇到相似的环境,就会如患老风湿的人一样,隐隐作痛起来。 此间,我正不舒服,忽然桥下的湖面伸出一只皮肉几乎算是完好的手来。 你可以想象,正是平静无波澜的鲜红水面,甚至还可以倒影出昏昏沉沉的黑暗天色来,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与黑,还有虽然我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把发丝轻轻扬起的的风,温顺的少女一身长到脚踝的白裙,孤零零的立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色与红色里,一只还算完整的血手竖在她面前。紧接着,以这只手的位置为中心,几百只手争先恐后的伸出来,全部都是皮肉几乎完好,但都鲜血淋漓的样子。 伴随着这些手一齐涌出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哀鸣求救。 我吓得后退了一大步,一大跤跌在桥上。 我心里很难过,因为这几百只手在我眼里倒影出来,无论是一只,还是一百只,我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来。 我手里还攥着青蛇最后所给的那颗拇指大小的莹白珠子。 我将那珠子用两指夹住,跪坐在桥上。 孟婆的声音传来:“近来记性不好,桥上路滑,我也忘了提醒你需得当些心。” 她走上桥来,我只看见她身上深蓝色简单布裙的裙角委身于地。 她半屈着身子伸出一双手欲要扶我起来。 我觉得奇怪,明明那张脸仍旧是五六十岁的老妇人脸,手一伸出来忽然让人想起一句词来: “红酥手,黄藤酒,满墙春色宫墙柳。” 这是一双极白净细腻,指如葱根,十指纤纤的凝脂柔荑。这双手上,不仅一丝褶皱也无,而且见了它,不由自主的会使人想象到这这双手的主人该是如何的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这全然堪称是仿佛是一双绝世美人的手。 压下心中的违和感。 我说:“婆婆,我要是对河里的鬼说话,他们能听到吗?” 孟婆边扶我起来边说道:“或许能,或许不能,真想做的话,不如试试。” 接着孟婆扶在手肘的力,我站起身来,她扶着我小心翼翼的走到桥柱子边,我抬手圈成个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之桃啊!我在人间曾遇到过一个叫做齐铭的男子,他找了你好多年,后来他死了,存了件东西在我这里,如果你哪天出来了,请到我这里来收取,你记住,我叫宁乔,住在戈雅老街上的十七号。” 还记得,在山神的记忆中,我亲眼看着这两个人相识,相爱,分离,如今又眼看着两人各自离散,我纵然万般的于心不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婆婆,什么时候这岸上的花会开呢?”我问孟婆。 孟婆说:“也许那小姑娘爬出来的时候就开了。” 我和孟婆看着轮回,虽然我还是没有找到之桃,但我觉得齐铭的托付也只能走到这里了。至于其他的,我只是个身体不太好,所以常常看见鬼怪的普通人,真的无能为力了。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统统不知道,只是在模模糊糊中好像听见有人与我说话。 又一次醒来,我不在房间,还是在洞里头。 我的心里开始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刚巧先生从外面走进来,面色轻松地说道:“醒来了,热水已经备好,先去洗个澡,我们今天就去山林里转转,你在洞里已经整整呆了两日,今天是第三天,你也该出去见见天日了。” “可是这会不会不太好啊,我听说洞外头是有人看守的。”想起那天夜里,马超那副狰狞的模样,我仍觉抗拒。 “哪里不好?旧的山神走了,新山神已经诞生,你可是山神的小新娘,这方天地,哪里不能去?”先生靠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顶。 “啊?那我祭的是旧的山神还是新的山神?”我惊呆了。 “小姑娘,你觉得呢?”先生笑着看我。 一时心跳如鼓,我不敢再多问。 洞里六扇美人屏的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方小池子,池水清澈见底,池子延边的地方有四级台阶淹没在水里,周围的空气里氤氲着温热的气息。 我进去洗澡的时候,先生还没有离开,他在桌子旁又拾起昨日看得专注的那本旧书,我在屏风后面,要脱衣服了,听到先生还是没有起身回避的动静,可转念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向坦坦荡荡,不过如亲近长辈与晚辈的相处。 于是也就放心的脱了衣服,却忽然发现没有地方放衣服时,屏风外传来先生的声音:“衣服可以放到小石凳上,一旁还有洗浴用品,我就在外面,不必害怕。” 泡完澡以后,换上一身柔软的白棉布裙和一件浅色暖色的外搭,穿内衣时忽然觉得有些害羞,那是前些日子,妈带我去县城的内衣店里专门买的新内衣,和我从前所穿的都不太一样。 我本来担心这这条长裙子穿出来会像小孩偷了大人衣服穿那样奇怪,所以在家时都不愿意穿,但事实上,衣服穿到身上却再合适不过,无论是大小还是舒适度。 换完衣服,我想找脏衣服去洗一洗,却发现本来放在小石凳上的衣服以及不知所踪,只得空身走出来。 “先生,我的脏衣服呢?”我顶着一头湿哒哒的长发问他。 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我想你年纪还小,干这些不合适,所以让小凳子给你送去清洗了。过来,我先给你把头发搽干。” 我本来还以为他要拿毛巾给我搽头发,谁知道,他只是将手放到我的头顶,瞬间,我的头发便干了。 我们出洞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未全亮,榛子桥下面的溪水哗啦啦地击打在石头上,那声音细细碎碎的传来,地里到处是此起彼伏响起的蝉鸣,忽明忽暗。 微风穿山越岭而来,温柔的扑到了我脸上。 先生立在田野边上,再外面的一圈是崇山峻岭,葱郁林木。 这是一方与滚滚红尘相隔离的天地,大自然将这里包裹得严严实实,高高大大的身影就那么安静立在其间,仿佛对这世间再无牵挂,离我那么远。 他一身黑色长衫,十分挺拔,干净的布鞋踩在草地上,不见泥污和草屑,一头短发温柔让风微微吹动,好似明月高高的悬于空中,俯视天下众生,散发出冷冷的光。 你不知道他眼底深处到底封藏着什么,那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女人,或是一段百死不悔的爱情…… 先生忽然转过身来说道:“念念,到我身边来。” 他的声音起起落落,似乎光凭这声音都能叫人眼前浮现他曾经的风月荠靡来,我这才茫然的回过神来,仔仔细细看着眼前人。 这是那个,教我认清内心孤独的人。 是我曾经穿透阳光,空气看过去便一眼被感动的人。 这时我才恍然醒悟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人可以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像做梦一样的渡过自己的一生。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如果所有人都如我这般畏首畏尾,胆小如鼠,害怕受伤的委屈求全,又何谈超脱。 这样的我,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到先生身边。 我害怕,即便先生在人生的路上一步当成十步挪,我也走得太慢,跟不上来,或许哪一天,我们之间的第三个人就出现了,以后,我再也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他不再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直到我白发苍苍,停止呼吸了。 如齐铭之于阿妄,阿妄之于叶知秋,又如之桃之于齐铭。 往事种种,如梦如幻亦如露。 22,人的传承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外公还没去世的时候,喜欢举着他的大烟枪,坐在他家堂屋门槛上给我讲故事或传说什么的。他说,老辈人总传,说是黎明破晓的时候,要是能看见天边的出现的第一道金色光芒,这一天就会获得心想事成。 我这个人从来不敢贪求许多,凡是所欲所求的事情都觉得该依靠自己来寻求。我也从来没有想像过现在这般的情景,我站在先生边上,和他一起看着日出。 在古老的山海经传说里,太阳的母亲叫做羲和,那是天帝的妻子,也就是说,太阳原本是天帝之子。 我们一起迎接天上王子赐予大地的第一抹光辉。 这一刻,我忽然在心里期望,倘若将来的日子里,我们都会一起看日出,日落,看天下的山川,河流,森林…… 倘若真能如此,我就算置身无边灰暗的岁月里,心也会变得不同寻常的温柔起来。 天边慢慢的映出彩色的云来,云的性状十分多变,一时小情小调,尽是些小花小鸟的图案,一时又气势磅礴,如万马奔腾般。 虽然云形变幻莫测,色泽却一如始终的绚烂夺目。漫天云霞下面,先生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身后是天上的云彩卷舒,周遭是明显的风起风落,一切好似与他无关,一切又好似就是他的本身。 我小跑着到先生旁边,扯住他长长的衣衫。先生笑着朝我低头说道:“你看天上!那些云彩,虽然不及名山之巅来得波澜壮阔,但与念念一同站在这里看时,也觉得岁月静好。曼妙致远” 我将脑袋贴在先生的胳膊上,蹭了蹭又抬头,这个时候天上的灰暗中已经渐渐泛起蓝意,浓墨重彩的云也渐渐淡了。 再看一眼先生,他正专注的望着云深处。 初初绽蓝的天空下,他的面孔如同泅了水的水墨画,慢慢滋长蔓延开来,形成了模糊隐约的轮廓。 等到天空完全变蓝了,他才低下头来,眼眸深处满是慈悲。 “念念等久了吗?”他的声音像从远处飞来,让人想起了雨雾弥漫,深埋地下的嫩笋破土而出的生机和希望。 我想了想。乖巧的而内敛地笑着说:“怎么会。” “呵!傻丫头。”先生嘴角微微的扬过一下。 “念念有没有想家里人?”先生问。 “好像这些天我满脑子都是之桃和山神的事。并没有去想其他。” 听得我的回答,先生又说:“那你可有想到什么如何去地府了?” 提到这个,我倒是真的短暂犹豫了片刻,那道常常出现在我午夜梦中的房门,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先生?这其实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我从未想过要将这话告诉先生,忽然要说时,我心里竟有一种莫名而来的负罪感油然而生,好似觉得我若这样做,就会对不起那扇门般。 我心里一头想的是,不过是件死物罢了,另一头又想着,万物皆有灵,何况这样一扇不同寻常的的门。 可到底,我还是决定告诉先生,何况我心里也有诸多疑问,例如那扇神奇的门,它究竟是长在我的房间上,还是跟着我的,要不,怎么我身在洞里也能进去。而这些,先生说不定能为我解释一二。 “先生,说到这个,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这话要说出来时,我心里反而不那么慌张了。 “何事?”先生颇讶异地问道。 “昨天夜里,先生可知道我去了哪里?”我先试探这问了一句。 “你夜里是不是醒来过了,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然后一早起来,发现自己又是在洞里。”先生了然后,随意地说着。 我惊愕,“先生怎么知道的?” 先生听后噗嗤一笑着说道:“你身体弱,洞里阴暗潮湿,又有各式各样的蛇虫鼠蚁,并不适合住人,尤其是你这样三步两喘的小姑娘,白天我陪着时还好些,到夜里你要休息,我只好将你送回家去,直到你醒来前又将你接回洞里来。要是知道你会为这事担忧,我该提前告诉你的。” “那先生,若要将一个人送去其他时空,难吗?” 听了这个问题,先生又看我一眼,说道:“若要问将人送到其他时空难不难,自然是难的,你看当初齐铭付出魂魄的代价也不过是将你的意识送到了他与之桃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这原因并不是他弱小,或是只有灵魂的缘故,而是,送人打乱其他时空这种事,实际上是乱了自然法则的,所以一代山神,也只能付出灰飞烟灭的代价。昨夜里,是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感触于先生的敏锐知觉,我说道:“昨夜我身边出现了一个怪东西,它送我去了黄泉路,我还见到了孟婆,从她口中得知了之桃已经跳下忘川河的消息。” “说清楚点,那怪东西是什么,你是因为那东西才去到地府的?” 随后,我花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对先生描述了一遍后,又略提了提前两次也曾见到那门的事才问道:“山神和之桃的事情到这里也就算是止步了,如今的问题反而是先生知不知我这房门是怎的一回事?” 先生说道:“难怪你问我方才的问题。你如今所说的这门我到时不曾想起什么来,不过按你所说,我暂时认为这东西对你来说应该是利大于弊的,除了趋利避害,它还能应你所需送你去相应之处,但有一点,你说这东西每回有反应时都有股霉臭味道,这也恰恰说明这东西来历可能不正,旧话常说,天上是不掉馅饼的,换做这事也是一样的,有利亦有弊,你也不必过多担忧,又用则用,一旦有什么变化只管来找我说。” “是,但我今后似乎也没什么,会用到那门的事了。”我想了想说道。 “不一定,有件事我先得提醒你,蛇妖交给你那颗珠子,这世上除了那凡女之桃外,任何人拿着这东西都会出问题。这东西是齐铭的残躯所化,后来又被蛇妖浇灌了不少活人生魂,如今这珠子会招鬼,你最好别放在家里,得找个妥善地方安置它。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回了,再将最后一件事情解决,明日一早,大家就来接你下山了。”先生叹了口气。 先生牵了我的手,我两转身往回走,边走,我便问先生说:“先生,还有什么事?” 其实我还太不想走,不想离开他呢,是我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告诉他。 先生先是一笑,接着里面收敛了笑脸严肃起来:“你这脑袋,忘了爷爷要你找人了?将来忙起来的时候你可如何是好。” “人不是找到了嘛,就在洞里呀!”我不以为然地说着。 “还说傻话,那鬼魂是在洞里,你爷爷看得见吗?世人讲究的是一个落叶归根,其实这个人的魂魄怎么样他们却是管不了也不想管的,他们只是需要一具皮囊表演悲伤罢了。你要找的不是他,而是他将要化为灰烬的那一捧灰。”先生说道。 “真搞笑,我上哪里去给他找一捧灰来。” 见我态度不好,先生又说道:“你不能这么想,虽然与你而言,这样的选择很可笑,但对于大多数的世人来说,这才是人间的常态。大多数人看不见也不相信灵魂的存在,少部分人即使愿意相信,但同样无法与灵魂产生交集,能感知到灵魂的,毕竟只是凤毛麟角的人,你不能指望这寥寥无几的人能够说服什么,而且,文明需要延续下去,礼义孝悌都是让人间安稳的重要构成,他们无法看见灵魂,于是便将对逝者的情义都寄托在他们仅有的那具躯壳上,这并没有错,有些人不一定不知人死如灯灭,他们也明白那一具躯壳已经毫无意义,你做得再多,他也感受不到,之所以还要这样做,这才是人的伟大之处,俗话说,前人做给后人看,这便是传承。” 23,考量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先生说得我晕乎乎的,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从你担了山神这事,那些鬼怪就把你当半个自家人了,人世间常说,“人红是非多,”这话没错,有不少死鬼老鬼求到我这里来,望你在人间帮他们办些未了的事,我后来为你考虑了一番,你这身体因为常年接触这些阴间的东西,实在虚得可以,又因此恶性循环,更加容易招惹鬼怪缠身,若是这样下去,你能不能长到二十岁都还是两说。所以我想了想,你还是麻烦些,帮它们些忙,留些口碑,也能得它们庇佑,今后我要是有一时顾不过来的地方也能放心些,而且,说不定你也会有几分福报,最好能保佑你长命百岁,平安健康。” “啊!难怪以前有人给我算过一次命,说我可能会早死,妈当时就和他吵,叫我不许信他胡说,爸也说那个不准,每全是胡说八道,原来人家果然没有胡说。先生,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说我会不会有机会转世啊?其实我也不想轮回呢,但又怕自己很快就消失了。” “瞎说,怎么也不说些好话,无论你在哪里,我是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不会让你出事。”先生捏了捏我的鼻头说道。 可是先生不知道,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好假,其实他不再我身边的时候我都知道的。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佛,站在高处冷冷的俯瞰人世间的荣辱枯折,他看起来离我那么那么远,他的眼睛里面有河流山川,有星辰大海,有时间变幻;他那么缥缈,好像下一秒就会融入大地,河流,天空,而我呢,我不过是平凡众生的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拥有的时间会比大部分人都更短,我怎么能陪他一路走下去。 就算他肯俯身陪我沦落红尘,我觉得,我也不可能忍心。?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感恩的,“是是是,可先生,后面的事我们且不说了,你说那鬼判的尸体我上哪里去找呀?” “前山神齐铭不是说过,他就在洞里。” “可白蟒洞这么大,而且四通八达,曲折轮回的,到处是天险,我胆子那么小,怎么找?” 说完,我忽然想到个地方,不会吧,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别不耐烦了,若是危险的地方,我陪你去。” “这事就先这样,还有先生,按你说的这颗珠子我要是明天直接带回家里,会不会家里人不太好啊?我也想不到个什么地方可放的,放在哪里,我都不能保证那地方没人去,一旦要是害到别人也不好的。” “齐铭不是给过你一件东西吗?你将两件东西放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压制压制。”先生平静的说道,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那样。 “可是先生……那东西自我上次回来就已经不见,我以为它已经回到之桃手上了。” “这事你该早些告诉我的,那东西,或许在蛇妖手上,当时便觉得奇怪,蛇妖生来固执,怎么肯就此放手,原来打这个主意。”先生说道。 我好奇地问:“什么主意。” 先生转过头,温柔吗眸子中闪烁着几分严厉地看着我说道:“我有没有同你讲过,世事无常,无论是任何的必死之境,天道都会留下一线生机,如同山神齐铭与凡女之桃的感情,虽说他们已经是注定永无相见之期了,但还是有一线机会,正是寄托在一件器物上,有这件东西在,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还是可因那东西而重逢,到时,还有没有机会再走到一起也未可知。齐铭是前山神,还是能够察觉到些许机缘的,他将那东西交给你,说明他的一线生机就在那里,没想到,那蛇妖却窃取了那一线生机,或也是想借这一线生机移花接木,代替凡女之桃。” 我忽然觉得自己极愧对齐铭也愧对之桃,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我该如何是好?山神那么信任的将他们的最后的一线生机交到我手上,我没交给之桃也就罢了,可我还让它落到一个图谋不轨的小偷身上,为了这份感情,之桃还在忘川里受着莫大的苦,山神也为此灰飞烟灭,我……我怎么可以……” 先生用温暖的怀抱抚慰了我临到崩溃边缘的神经,他带着我回到了被布置成婚房的洞厅当中,此间不知白天黑夜,两只龙凤红烛瞬间燃起,他将我放在石床上,直到我平静下来,他才揉了揉我的头发坐在床边说道:“事已至此,就随缘吧,上天赋予的机缘也不是那么好窃取的,既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先不要如此难过,你只将这颗珠子好好护着,将来若有机会,把它交给之桃,你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能做到这般,已经尽力了,你无法的。” “可是先生,我还是难过。”我心里真的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体育考试的时候,老师要我长跑,我用尽全力了,许多许多风一齐灌进我的胸口,我简直呼吸不过来,可还是看不到终点那样。 “没事没事,来我们干点别的,不是要找尸体吗?我们顺便也到处看看这洞里是什么环境,满足一下你这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先生软声安慰。 我鼻子特别堵,说话也闷闷的,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我也尽量平静自己的情绪,指着洞壁的一个角落说道:“我觉得他的尸体可能在那堆石头底下,或是那面墙里。” “别敷衍……”先生话还未完的样子,忽然就顿了顿,又说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我想得没错,我和一具尸体同处一室好几天。”我撇了撇嘴。 烛光照亮整个洞厅,先生背对烛光嘴角勾起,我不知道他笑什么,他温柔地开口道:“既然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也该给你准备点惊喜,好让你开开心心的回去,不过,你要是想,也随时可以回来,今后我一直都在。” 他话毕,一瞬间,偌大的洞厅里,火红的鲜花从我们脚下破土而出,飞速增长着爬上冰冷的石壁,花开花落,循环往复,瞬息之间,洞顶变成了明亮的阳光,先生的天青色长衫显得儒雅而高深莫测。 我从未见过如此曼妙而又神奇的场景,从未见过如此容貌好看之人。 “喜欢吗?” “喜欢!”我答道。 “知道白天为什么要带你去看日出吗?”先生笑着问道。 “不是说因为我两天两夜没出过山洞吗?”我回答道。 “也有这个原因,但主要的,我需要让你接受一些东西,一时没想好怎样说,这才带你出去走走,顺便我也考量考量这话该如何说给你,才算妥当。” 这话倒是新鲜,在我记忆中的先生从来都是潇洒飘然,原来这世上也会有什么让他局促和不安的。 “那你考量好怎么说了吗?先生。”我问道。 “显而易见,我打算对你坦白了,我实在是想了又想,这话无论怎么说都会是相同的荒谬,所以也就不用考量了。” 先生抿了抿嘴,似乎还是有些欲言又止,但整个人的姿态依然是坦荡的。 24,山神的新娘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的等着,等他缓了缓,才终于张口说道:“我先前和你打趣,没想到,这一时事却成了真,所以说,你尽可以轻视它,却万不能无视它,不然,这说不定,就要吃亏的。 你可还记得,你当来时本是打着来祭祀山神的名义来的,但你也知道,你来时山神已经死去多年,所以也是不碍事的,但我却没有察觉,早在齐铭死时,我因为有事提前来到此处,正是那时被冠以新一任的山神的身份。 也就是说,你其实已经是作为我的祭品,或者新娘的身份了,一旦二选其一。 祭品是立即就要死的,而且下场惨淡,魂魄也会被神明或是其他鬼怪吞噬,我自然不能允许你成为祭品。 而新娘虽然能活,大部分鬼怪也轻易不敢害你,但就相当于是与山川河流有了约定,那么,你就是活着的阴间人了,这也就意味着,你的成长会区别与一般人,你如今不过是个孩子,还有大好的光阴要去渡过,做什么新娘。而且,越往后,你成长的速度会越比一般人更慢,这一定程度上会延长你的生命,但这也会使你在人间遇到许多麻烦,这些问题,我也只能减轻这个程度,却不能消除,这就完全违背了我当初的本意。 我仅盼望你平淡安稳的在人世间成长,轻轻渡过这一生。 只怪我当时大意,只想着山神已死,不可能存在祭神的事,却没想我竟然被冠了个这个山神的名头,直到齐铭魂魄消散,我才感觉到。不过也好在是我,你可以继续过你的日子,只是,与山川协定以后,你此生也不能离开太远,否则会出事,一来这事实在有些荒唐,二来你虽小,但该明白的事你都明白,协定前,我还是须得告知你,否则我怕你将来从其他鬼怪那里听到什么就更说不清了,毕竟是我照顾着长大到现在的孩子,我还是担忧你会恨我的。” 我一脸蒙蔽抓到了重点:“先生很少讲这么多话呢。” 先生原本有些凡人气的局促似乎被我气得消失不见了,声音又开始淡定和温和起来:“刚说你长大了你就拆我台子,趁现在,有什么想法赶紧说。” “我觉得挺好的呀,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又没有当别人的新娘,当先生的新娘什么事都不用干,不用学做饭,不用给你洗衣服,还不用担心被家暴,先生还会照顾我,听我撒娇被我耍赖,事事惯着我,我为什么要有不满意的?”我赶紧表明态度。 先生似乎有些想给我赏一个爆栗,手举起来,最后却只是轻轻落在我头顶上,如同一个长辈对小辈的疼爱般。 先生无奈有有些好笑地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什么啊,傻孩子。” 我也无奈,“我又没当过人家新娘我怎么知道。” “与山川签订协议以后,就表示,将来你长大了,有了喜欢的男子,你也无法与他走到一起,因为,你的姻缘,和山川大地连在一起了,其他的,全部会断。你现在还小,可我怕你长大了真的会难过!” 是的,我现在的确不大,我是你真的觉得我不明白吗?即便如同黄粱一梦般,可我是真的在齐铭的回忆里,一天一天,看着相爱的两个人在红尘凡俗里过了好几十年,你说我为什么总忘事,那是因为,我觉得,我和当初的之桃一样,一起渡过了那么多年,我看着他从豆蔻之年,慢慢慢慢到了中年,我觉得,我的心也跟着时间,老了。 “以后这事以后再说,谁知道今后会如何,反正我从第一次遇见先生,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先生好极了。而且,先生先前也说过我身体不好,命短,当先生的新娘我还能长命百岁,多好啊,还老得满,越说我越觉得满意呢。”我正经地说。 先生也说道:“也是我着像了,你都轻轻松松,我却如负大山,将来若遇到事将来再解决也就是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也是对的,事情总有法子可以解,但你也不要想得太好了,长命百岁是不可能的,老得慢……你还不如说你长得慢,到时别人都长成大人了,只你,还是个小姑娘,到时看你怎么办。” “我就乐意,我年轻。” “嗯,确实年轻,而且看样子还会年轻很多年。”先生笑道。 “那先生,你看啊,我都变成你的新娘了,以后帮那些鬼怪办事什么的,你要不然就别让我干了,让山神的新娘去给它们跑腿也不太好,对吧。”我其实不是个嫌麻烦的人,只是想和先生闹一闹,没想到先生温润漆黑的眼里生硬起来,他凤眼一眯,忽然危险却义正言辞的模样说道:“想都别想,别说你成了山神新娘就如何了,还是同从前一样,除你生死以外的事我一概不管,看不过时我顶多就不看,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有一条已定的道路,傻丫头,你的路是我迈不上去的,我不能代替你过你这一生。所有的事情都将会有办法解决,只不过这个办法要你亲自发现才能算是成长,虽然只是个巧合,但你是我的小新娘了,也就是我的血肉,是我全身最柔软最致命的部分,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安然无恙,并且幸福无忧的活在世上,我更加希望,有朝一日,倘若算没有我在了,你也能安然无恙的生活在这个世间,而且还要过得很好。” 真不可爱,这么一本正经又是何苦,我只得转移话题说道:“那以前祭山神的那些女子是都成祭品,或是变成新娘了?” “好像有少部分是被送给了其他山神或是一些妖鬼,而大部分都是成了祭品的,不过当时杀害那些孩子的,也不算齐铭,他只是没有接纳,于是那些孩子就被默认为祭品,他顶多算一个见死不救罢。”先生无波无澜地说道。 “那他也真是冷漠,全然不像我当初看到的那个“振振公子”齐铭。”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磋麟兮。 “当然会不同,你所见的齐铭,那是面对之桃的齐铭,而今这个却是面对陌生人的齐铭,这两者间有着莫大的区别。”先生笑语道。 “那先生,要是祭神的人不是我,你待如何?” “不如何,我比齐铭更加冷漠,除了你,不会有人知我的存在,我不会订契,凡尘有千千万万性命,与我而言一花,一草,与一人,都是性命,并没有多少不同,他们各有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关。 而你,我见不得你有一点闪失。” 虽然很自私,但我不否认,我的内心仿佛得到了莫大的熨帖。 果然,迎接了第一抹太阳光是会有好运的,外公的确没有骗我。 我渴望先生为我找到一个方向,渴望未来的路他都在我身边,即使要我自己披荆斩棘,我也心甘情愿的。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受在心底弥散开来:“先生,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很熟?” 先生笑了笑,抬手放在我的头顶,清淡而又明晰地响起:“我们只有今生,没有前世的。” 25故事二《鬼菩萨》开始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她很瘦小,知道她怕冷,他专门买了电热毯。 开了整整一夜,他都热得受不了,一摸,她的手还是冰凉。 “是因为你对我的爱火熄灭了妈?”他看着她额头上的血窟窿说。 ——前言 从洞里回来后的第一个夜里,晚风习习,月色明朗,我推开窗户才躺倒在床上。 凌晨的三四点时,我很想起来,但怎么也起不来,胳膊沉的很,感觉一点力气也没有,我能清楚的听见有两个人在我耳边争吵。 男声说道:“你以为死皮耐脸就能继续下去吗,你不看看你这个样子,又干又瘦,实在让人恶心。” 女声回答道:“你以为我是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你以为你是什么?” 男:“哼!孩子孩子,你最好给老子想清楚。” ……女声没再发出声音,只听见‘咚咚的几声,’就没有声音了! 我还傻乎乎的忘记挣扎,静静的躺着一直等后续。直到后来,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长安客话中记载:“京师货物咸趋贸易,以席为店,界成集市,四昼夜而罢。”在古代,这也叫“墟市”、“集墟”。“集”含“人与物相聚会”之意。到集市买卖称“上集”、“赶集”,到集上随便看看称“逛集”、“赶闲集”。乡里一般称赶集为“赶场”。 戈雅集市是县城外的集市,属间日集,每月逢初四、初九、十四、十九、二十四、二十九均为集日。 今天正好是二十四,月末的倒数第二次集,我还躺在床上,就听见已经一片闹哄哄的打招呼,聊天的声音。 楼下好像是二伯娘和陈伯娘在聊天。 陈伯娘嗓门比较大,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可以听到她说:“诶!你们昨晚听见没,听说是昨天半夜马嬢家马超疯了。” 像是二伯娘的声音说道:“说是半夜里忽然开始打砸家里面的东西,家里人拦他就拿着刀砍人,还不停的扒掉自己衣服,赤身裸体的。” 陈伯娘的声音说:“是啊是啊!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孽了,好在他家里人都躲得快,没有人受伤,只是家里东西都砸光了。县里警察局都来人了,刚下他们家去了。” 听得我立时清醒过来,洗漱过后,走出门槛,妈正好去集上买菜,爸在家等着妈买菜回来准备早饭,见我出来便让我去集上叫看妈怎么还不回来。 集市口就在家门口,人多的正集就在街口,妈兴许就在那里。 乡里的集市看起来有些像县城的菜市场,因为戈雅是条老街,街上大部分的建筑和布局都是沿袭的百年前清末时的老样子,街面比较狭窄,如果是老房子,屋前就会有个木窗台,街上有门面的住户会一扇一扇打开木窗板,然后把自己家零零散散的货物摆在窗台上,窗台前面才是大部分街外头的人摆放货物,买卖的集市交易的地方。大部分是卖肉,卖蔬菜水果,饼干点心的,还有一些家里面自制的种类丰富的豆制品等,至于其他日常用品一般是街上的杂货铺在卖。 街上赶早集,因为我起得晚,街上买东西的人已经非常多。 到处人挤人,好不容易挤进去,我才发现,别说找人了,茫茫人群里,我连人头都看不清,因为我矮。 这边被人推一下,那边被人挤一挤。 心里埋怨着,爸怎么这个时候让我上街。 忽然左边挤过来一位大叔,我人一下没站稳,往右边倒去,我心里顿时两个字闪过。 “完了。” 没想到旁边忽然有人拉了我一把,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就听见妈没好气的声音说道:“你这是什么脑子?走个路都要道,跟个大小姐似的。” 我转过头,只见扶着我的是一位穿着旧花布衬衣,看起来五十左右,有些黑瘦,头发半拢在脑后,面目虽然凄苦,但眼睛却溢满温柔的老妇人。 我看着眼熟,知道是街上的,但却叫不出人来。 妈就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她接过妈的话替我辩解道:“别说她了,街上人挤人的,她一个小孩子,没大人带着,被挤摔跤是肯定的。” 我赶忙抬头讲了声谢谢后,对妈说道:“爸要我来看看你怎么还没回去。” “马上就回了,你爸多事。”妈说完又转向旁边的妇人说道:“陈嬢走去我家里坐,和我们一起过早(吃早饭的意思)。” 这位陈嬢看了下时间,说道:“算了算了,不坐了,我的粉在不推出来要卖不完了,你们先……”陈嬢还没说完,另一边忽然有人说了一声:“诶,章老师来赶场啊!” 章老师是我小学的语文老师,在我记忆中,她和眼前的陈嬢都是同一种脸颊清瘦的长相,但看得出来陈嬢天庭饱满,杏眼娥眉,年轻时一定比现在二十八九的章老师长得好看,但章老师也是五官端正,身材苗条,好像有一个孩子,但完全看不出来。 在小学里的女老师本来就少,她虽然是个代课老师,但因为除了校长的妹妹外,她就是学校里最标志的女老师了,大家也都是格外的照顾她,尤其每次看着她那么颐使气昂的在那么严厉的数学老师面前提要求,数学老师都笑嘻嘻的答应时,我就更加感觉这一点。 总的来说,她算是个难得精明严历的女人,有点像是红楼梦里凤姐般的性格,虽然她平时不怎么发脾气,但因为她讲话的声音也不大,但因为并不细腻,所以也不显得温柔,甚至有点让当时同班的同学都是又敬又怕。 虽然不是她教了,可我还是本着尊师重道的美德,我还是觉得要等她过来时给她打个招呼,毕竟小学时候我借图书室的书时她也是帮了不少忙的。 可面前的陈嬢忽然面色发黄,神情慌乱,连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丝都昭示着她的不安。 活像忽然生了大病。 陈嬢连话都没再和妈说一句就直接转身朝着反方向的人群里挤进去。妈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陈嬢挤进的人群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回来对着一脸迷茫的我说道:“走吧。” “刚才那个嬢嬢是怎么啦?”我好奇地问道,全然忘记我刚才还想和章老师打招呼的事情。 妈听完白我一眼说道:“什么嬢嬢,那是罗老师家的,是你师娘。” “罗老师老婆,我不喜欢罗老师,她怎么这么急就走了。” “你管人家,小孩子管这么多。” 妈不知道,我不想管,可刚才她转头一瞬间,我看见那位罗老师老婆的后脑勺上,好大一个血窟窿,血都把后衣领染红了。 故事二:《鬼菩萨》前言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26鬼菩萨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回到家以后,我心里面一直记挂着这事,只要一静下来,脑子里全是陈嬢那张脸上鲜血淋漓的样子。 今天家里晚饭吃得早,一锅肉片白菜汤,配菜是肉末炒酸菜胡萝卜丝,和蒜苔炒肉片,还有一盘凉拌茄子。 刚端起我的小半碗米饭,筷子伸到锅里,拨开嫩黄的白菜,最先看到的就是一锅爸最爱吃的血豆腐块,看着那血豆腐,我的脑海中一时又浮现出那个咕噜咕噜冒着血的窟窿,好像现在咕噜噜地冒开的汤里,翻滚的血豆腐,那血窟窿像是要把陈嬢身上的血都流干一般,不停不停的冒出来,从额头留到眼睛,再到鼻子,然后是嘴巴,她张口呼吸的时候,血流进她的嘴巴里,然后又从未合拢的嘴巴里淌出来,滴到胸前,沁开,蔓延…… “呃……我手里的筷子忽然下不去了。 我又将手缩了回来。 草草的扒完碗里的米饭,便先出门饭后散步了,这是我一向的习惯,吃完饭就要出去走走。 我有自己常常习惯走的计调路线,一条是往下街走,走到古牌坊边又折回来,一条是往村委办公室的方向走,走到村委转头,最后是往小学方向去,白天一般还会进小学里逛两圈才回。 牌坊比较远,不大适合晚饭过后去,村委和小学都在上街,到街口分岔,朝街口过去的时候,刚巧碰见地母庙旁边豆腐的吴奶奶和对门的李奶奶闲侃。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看见我时,两人停了下来。 自打大孙女死后,吴奶奶就一直郁郁寡欢,直到这几日才听说她有些恢复过来,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我上前去,同两人打招呼。 吴奶奶说道:“宁乔吃饭了吗?这时候要干什么去啊?” 刚吃过,想出去走走。”我笑着回答道。 李奶奶也说道:“是是,今天天气好,确实可以走走。” 吴奶奶问道:“你是要走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去小学旁边走走吧。”我说。 “诶,小学?你一个人敢去小学,都说小学里面闹鬼的。”吴奶奶又说道。 听吴奶奶的话,李奶奶眉毛一横,英气地说道:“呀,你别吓唬小孩子,有什么鬼,人罗老师一家不都是住在学校里的,人家也没看见什么鬼啊!” 我还没说什么,吴奶奶又继续说道:“有的有的,你没听人家说嘛,他们家就是因为住在这样的地方才搞成现在这样子的,学校那地方邪得很,听说在学校后山上,还有块被人废掉的鬼菩萨……” “呸呸呸……”李奶奶忽然打断吴奶奶的话,然后双手合十着朝着一个方向作了三个揖,口里还念叨着:“有怪模怪,有怪模怪……” 其实不怪李奶奶这幅摸样,很早的时候我就听过了鬼菩萨的大名。 其实在戈雅,大部分人是不全相信鬼怪的,包括我母亲。 但是,你提到的要是鬼菩萨,那么街上不管是信不信鬼的人都是谈之色变,这其中也包括我的母亲。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东西实在太过可怕。 据老人们说,改革开放以前,凡是大户人家家里都会请鬼菩萨供奉,以此彰显高门大户的家道兴旺。 祭祀鬼菩萨的讲究是非常多的,首先第一桩大事便是宴庆一般标准是“三年一大庆年头年尾一小庆。”意思就是,凡是供奉了鬼菩萨的人家,必须要在每年的年头和年尾是小摆宴席邀亲朋好友庆祝,然后中间每隔一年就要大摆宴席,办一次大庆祝。 然后供奉着这东西要单独才祠堂,这间祠堂不见光,不许女人进,每天要早晚上香,还要干净不许落灰,进去打扫的人也要男丁,最好是一家之主去,进去出来也是有讲究的,进去时不许抬眼睛直视,不许大声喧哗,进去打扫的人要小心翼翼,不许放肆,退出来时也不许转身,只能面朝着鬼菩萨倒退出祠堂,出了祠堂门后才能转身正常行走。 还有一点是,凡身怀有孕的,身上月事未干净的,一律不能路过供奉鬼菩萨的那间祠堂。 上面这些要求,每一条都至关重要,但凡违反一条,轻者江东中路,命运坎坷,但大部分都是疯的疯,残的残,更严重的是那些惨死收场的,有的一个人死了,有的一家人都死了,还有的波及好几代人。而且这东西,脾气极大,只能请来,不能送走,特别是供奉的年限越久月送不得,因为它和人一样,年纪越大就越灵验。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害怕这个东西呢?据老人们讲是这么一回是;因为当初,戈雅是西南地区的重要驿站,来往客商极多,借住商业,戈雅发展起来的富庶人家不少,为了争相表示自己是大户人家,多数都供奉了鬼菩萨。 但自1947年土地改革,全国各地斗地主,分田地。 当时乡村中,不仅没收一切地主的土地及公地,也会接收地主的牲畜、农具、房屋、粮食及其他财产,并征收其他富农的大部分相同财产的,大部分人家都因此家境败落,不再有能力供奉鬼菩萨。 报应就这么一波接一波的来了。 有些人家从那以后不再办大庆小庆的,在平日供奉上也不再如往常般细致小心,但也仍旧是供奉着的,没想到,没几年,这些人家的都是从男主人开始,死伤病残,无一例外,男丁一个接一个或死或伤,统统在数年中不得好死。 然后是有些人家直接将鬼菩萨背出祠堂,扔在外面;这就严重了,爷曾经说过,其实这世上的鬼怪都是不那么可怕的,它们曾经都是人,善鬼恶鬼,滞留人世间,无非都是因为心里有事放不下,有所求才存在。 而鬼菩萨,这东西不知道来处,天性小气,最沾染不得。熟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鬼菩萨更是这样,若是不再供奉鬼菩萨要将它送走,就一定要用一条命来换,须得找个人背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背它出去的人正是那个献出性命的人。 大部分的都会不日死在扔下鬼菩萨的地方,有些运气好些的,逃过当时那一劫后,也会立马神志不清,换得苟且在人世间多偷生几年再死。 但鬼菩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虽然如今在戈雅依旧有,但我始终不曾见过。 我长到如今也只听爷说过一次他亲身经历,与鬼菩萨有关的事。不提名不道姓,只说是有户人家,家里穷得叮当响,只剩下兄弟两个。 后来小弟要娶妻,家里没有多的房子,也实在供奉不起老辈留下来的鬼菩萨, 因为弟弟要娶妻了,兄弟俩商量讨论后决定两人一同将鬼菩萨背出去,扔到悬崖下,兄弟俩这边刚才一讨论,弟弟出门就一跤把腿摔断了,哥哥觉得这是鬼菩萨听见两人的话在警告他们,于是天一大早,哥哥便不顾弟弟劝阻独自将鬼菩萨背出去扔到悬崖下。 哥哥回家后,一言不发,第二天又是一大早,自己走到悬崖上跳了下去。 整个人摔得血肉模糊,尸体都捡不全,而他扔下来的鬼菩萨却不知所踪。 弟弟以为家境不好,没那么多钱操办丧礼,只好将哥哥就地埋在悬崖下面。 两年后,有一天,弟弟的妻子发现他一大早昏昏沉沉的的爬起来就往外头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于是偷偷跟在他后面,发现他便走还好像在和人讲话的样子…… 妻子一路跟了他很远,直到他来到一座悬崖边,眼看着他靠近悬崖,像是要跳下去的样子,妻子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把一大声叫醒了他。 27 地老天荒楼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于是妻子靠近几步过去,就听见他声音欢快地说道:“……好久都没见了,你好不好?”男人对着旁边问道。 妻子说,到现在提起来她都还是心里发毛,当时天色还没有大亮,周围只有蝈蝈的叫声极其刺耳,野草和干树枝踩上去时发出的声响,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丈夫身边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但因为前面的人是丈夫,她还是大着胆子继续跟上去。 只见缓了一会,丈夫又继续说道:“真的吗?我去给你看看。” 说着他来到一座悬崖边,眼看着他靠近悬崖,像是要跳下去的样子,妻子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他,并且一大声叫醒了他。 男人醒来后一脸茫然地说道:“干什么?” 两人回去,男人开始像妻子讲述哥哥跳崖死在悬崖底下的全部过程,又说自己刚才是被哥哥叫醒跟着他去,他说他住的地方不太好,那里太矮了,常常被水淹,要带我去看看,好给他换个地方住住,所以我就跟他去了。后来被你一喊,我才忽然想起啦他当初摔死在悬崖下面的时候血肉模糊的样子,现在怕是早就烂得只剩骨头了。 后来夫妻两请爷过去看期程准备迁坟,准备迁坟那天,男人又发作起来,一个人坐在桌子前讲话,一会就要向外冲去了,妻子见状赶紧喊人一起拦他。 这时爷才心知这事恐怕有问题,等到男人清醒过来将事情讲出来,爷知道这事和鬼菩萨有关时,本想转身就走的,但那夫妻两个跪在爷面前求他救命,他心一软就答应了。 去迁坟时究竟遇到了什么爷爷也没说,只是从那以后,也接事情前都要说明,和鬼菩萨相关的事情,多少钱也不接。 听吴奶奶讲,坡上如果有鬼菩萨的话,不管时间年限长不长,那东西灵验不灵验,我还是少过去为好。 也不想再去别的地方游荡了,从洞里出来时,先生千叮咛万嘱咐,在他坐好山神遗物的安置前,我千万少出门游荡些,还是乖乖听话回去吧。 吴奶奶和李奶奶还在念叨这有怪莫怪,一转身,我视线一下子就落在对面的远山上,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眼。 感觉自己的视线穿越到那片山林里…… 是先生站在那里,还有两个人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其中有一个还是熟的,正是我的便宜二伯,齐铭事件中的白衣鬼判叶知秋。 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先生忽然对着我的方向笑了笑,前头的两人也对着这个方向掬了一躬。 正在这时,我的脖子忽然凉了一下。 不要回头,我看见先生的嘴型是这么说的。 天色好像在这一瞬间就黑了下来,街上一个行人也看不到。 这很古怪,我一路向前走去,本来该是回家的方向,也没多远,可眼前家忽然好像越走越远,对面的大山也看不见了,不远处的家也渐渐消失了,一条狭窄的灰砖巷子出现在我面前,仿佛是一个青灰色世界,看不到任何瑰丽色彩。前方的巷子一眼望不到尽头。 往前走,别犹豫。 先生大概是这个意思。 脖子上的冰凉并没有消失,可以感觉到肌肤上根根树立的汗毛,像是无数条冰冷的毛毛虫落在皮肤上蠕动般。 我往前跑,跑进长长的巷子里,前面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 大雾笼罩。 七拐八拐,前面豁然开朗,是一栋古老又孤独的楼,它安静的竖立在一片黑暗的旷野之中。 静谊的氛围之下,仿佛还有雷声隐隐。 彼时已经忘记先生的叮嘱,回头看,来时的路,道狭草木长,仿佛经历过无数岁月的年岁荣枯,风霜洗礼。 正是暮色四合,凉风乍起,再回过头来,眼前诡异的楼又添一份神秘。 仔细端看着这栋楼。脑中生出的第一个词竟是“庄严肃穆”。 隔着浓浓的黑雾,遥遥望去,两个黑影就站着在大门两侧。 “啊……”一声刺破人心脾的尖叫从身后想起。 “哒……哒……哒……”一声声不知来源的声音急促而迅速的靠近。 不由人多想,大脑一片空白的向前跑去,前方的楼隐身黑暗,似是嗤笑。 黑暗好似一张血盆巨口。 身后是“滴答……滴答……”水滴落地的响声,只是这响声中还夹杂了骨头关节活动的咔嚓声,一声接一声地响。 跑至楼前,身后的一切忽然消失了。 一抬头,便能看见大门顶上有一方硕大的黑漆牌匾,牌匾上是写上的是狂草大字,有点像我曾在爷那里见过的,唐代怀素和尚写的草书拓本,不拘一格,缥缈洒脱的风格。 唯一的不好处是,写这字的颜料用的血红色朱砂让这份超脱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书法太过潦草,我只能勉强认出上书四个大字中的第二个和第四个字,分别写的是“老”和“荒”。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这字里行间的行云流水的走势,它仿佛在告诉我,凡尘的一切纠缠,无论深浅,无论冷暖,无论难易,转瞬即是烟云,何必那么执着,那么在意。 门外的黑影早已不知所踪,漫漫无边的黑色旷野里,陈旧的大门“咯吱~”一声缓缓开启。 脑海中有个声音说道:“进去吧,进去吧,就这样任凭死去,过往施过的恩,欠下的债,都可以一笔勾销。” 门内,一个人也无。 视线穿过大门,我看见内是一片雅致清幽的布局。 楼内别有洞天,先是一院子,园中穿花度柳,抚石依泉,有水声潺湲。 走进去后,又见其中一株花木也无,只有许多异草,牵藤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如翠带飘,又如金绳盘屈,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一边是超手游廊,便顺着游廊步入房内。 只见房内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上刻着“流云百蝠”,“岁寒三友”,翎毛花卉,集锦,博古,万寿万福…… 各种花样,巧夺天工,仿佛皆是名手雕镂,销金嵌宝的。 有贮书处,有设鼎处,安置笔砚处,供花设瓶安放盆景处。其中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 全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且满墙满壁,好像皆是为摆放古董而抠成的槽子,大小有致,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皆可置悬于壁,都是与壁相平的。 好精致的地方,我在心中想。 “没错”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28 只卖有缘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满意的话就留下来。”是个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躇踌又迟疑地转过头去。 “叶知秋?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诧地问。 他一听,诡谲的笑道:“我如何不能在这里?” 我尚未来得及回答什么,他忽然望着前面,仿佛遗失了什么一样,然后阖紧眼帘,嘴唇动了动才又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啊,我为一人,只身入红尘来,如今她不知去向,我好像,无处可去了。” 他傻呆呆的站着,惨惨的死盯着地面,如同木偶一般。 我仿佛看到一个小男孩,那么深的黑暗里,只有他孤单的站在原地。 眼前的男人,身穿白色长袍,一头黑发,一尘不染,风度翩翩。 我不禁油然而感几分惭愧, 可本来,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就生气,想起青蛇那双如一汪深潭的眼,冷冷地看着我时,她的眼神似乎将我冰封千里。 她看我年纪小欺负我就算了,可她还偷走了齐铭和之桃的一线生机,并将那个麻烦丢给我。 “哼!”我语声清朗,将这一字说得锵然有力。 “呵!”叶知秋毫不在意的淡淡一笑。 见他眼睛专注的看着我,心头突然一亮,忽然想起来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 先前那耸立着一株株向四周伸展着碧绒绒枝叶的高大杉树之间,先生与他一起置身与那些绿意森然里。 我一急起来双手就找不到地方安放,轻轻搓着裙子的衣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平常常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先生呢?” “一下问两个问题,你想让我先回答哪个?”他眨巴眨巴眼睛,用一对深邃的看不见底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我,嗬嗬嗬地笑了起来。 我似乎终于明白青蛇为什么宁愿死追着齐铭不放,也不愿与长相其实不差的鬼判在一起了,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见我不搭理他,叶知秋鄙视地白我一眼说道:‘好没意思的小孩。’ 然后又继续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随随便便就敢乱闯,要是一般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理睬他,他头略偏了偏,右仰着冷笑道:“说你你还不愿听,你可知道大人让你往前走,可没让你这进地方来吧,你也不想想,这里可是黄泉路上的孟家庄,孟婆住的地方……” 他义正辞严理直气壮的我,骂得滔滔不止的样子,不知道的人指不定还会以为他有多关心我呢,但其实,眼前这个男人,他正真关心人时,是像在青蛇旁边那般,一言不发,做好一切的。 切,孟家庄又如何,说得好像谁没见过孟婆一般,连他做鬼判时我都见过。 忽然,角落里发出一道声音:“叶二,你又胡说八道。” 陌生的男声从正后方传来。我仓促的转过头去,心里惴惴不安第想,这些人走路都全没声音的,绝了。 不对,这些哪里是人,是我忽略了,竟将它们当成是与我一样的。 只看见是一个锦衣俊秀的冷漠男子,他前额高,两道很浓的眉毛,投下了两层阴影,眼窝陷落得深,两眼黑得发亮,目光锋利,仿佛要把眼前事物一眼刺穿似的。 他一路走来,脚下果然是一点声音也无。 还没等我作出反应,他剑眉微皱,斜视叶知秋一眼便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我是一涯,大人吩咐今后帮您料理些杂事的;方才的,不是什么大事,您察觉到的异样是大人给您的考验,想考验您是不是能够从迷惑中自己清醒过来的,但显然您已经失败。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和叶二便要留在这栋楼里,帮您守着楼,接待来客,打理一些杂物,顺便震慑震慑某些不知轻重的小鬼小怪。” 我大概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以后这地方就属于我了,而你俩就是我的保镖咯?” 虽说失落于没有完成先生的考验,但心里忽然又有一丝淡淡的兴奋,像一杯清水杯里滴进鲜艳的颜色般。如同调皮捣蛋后成功博得大人关注的皮小孩般,我欢喜地问一涯。 “也可以这么说,但本质上,我与叶二还是有权自由来去的,而您对这栋楼也只是有使用权。除非,您愿意舍去人世的一切。”一涯面不改色地说道。 叶二忽然插了一嘴说道:“一涯,你难道忘记那位大人说过的话吗?” “什么?”我问道。 叶二继续积极的回答我说道:“没什么,大人他希望你乖乖听话,还有,大人他近日有事不见你,你若问起,告诉你不必担忧,他过些时候会来。” 长长的死寂,长长的默然,我仿佛听到一声悄然的叹息. 后来也没有心思再去打听什么,看着墙壁上安置古董的壁巢,我忽然想,这不正是那件东西的最好安置处吗? 我将齐铭的那颗骨头所化的珠子掏了出来,交给一涯,一涯不知从那里掏出来一只小小的方形锦盒,将珠子放进去后,便放在在壁上的一格里。 怕将来会与其他混在一起,一涯领我到安放文房四宝桌案旁。 “你需要为物件写个挂牌,将来好做区别。”一涯说道。 我想了想,好在因为家学传统,当年早早就开始学习软笔书法了,虽然谈不上好不好看,但最起码现在还是可看的。 “好。”我答应到。 认认真真写完齐铭两字后,一涯将纸取走,裁陈挂牌大小,然后贴到一块木牌上,拿出刻刀开始雕刻,不再理睬我。 我转向一言不发跟在后头的叶二,问道:“已经出来这许久,我该回去了,外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他诧异地看我一眼说道:“什么,外面有东西?什么东西?” “我在外时,确实有个东西跟在我后面,不是说是先生考验吗,你怎么不知道?”我也惊诧地说道。 这时一边的一涯停下手中的动作,也回过头来对着我两说道:“难怪大人不过来,原来处理这个去了,看来我接了个大麻烦呀。” 看我一个大白眼,叶知秋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怎么说话呢一涯,刚才还一口一个您,现在就是大麻烦了。”那那脸上灿烂的笑容里,分明全是调侃。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一涯没有回答他,一言不发的转向拐角隔间里走去,不一会,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台单反相机,我看不出啦型号,但感觉很贵重的样子。 他走到古董壁挂旁边,对着方才的小锦盒摆弄了一会便开始咔嚓咔嚓的拍起照来。 一个古色古香,通身上下都昭示着俊雅清秀,玉树临风的古装男子,竟然熟练的开始使用如此现代化的器物,实在难以让人觉得不违和。 看到那边的叶二也是一脸呆滞的看着一涯我就心理平衡了,原来不光是我觉得难以置信,看起来与一涯万分相熟的叶知秋也是震惊的。 不过想想也该是如此,社会发展变化最大的这些年,叶知秋都跟着青蛇呆在那一方山坳里混混沌沌,为虎作伥。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青蛇,哪里能想到其他。 不会才是该的。 全然不知自己震惊了两人的一涯已经将照片拍好,他径直朝我们走来,他先是对我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对着叶知秋说道:“让让,别挡路。”径直穿过我两身边。 视线随着一涯转过去,只见主位上,那老黄花梨木的桌案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一涯接上数据线以后,没摆弄多久,便伸手招呼我过去。 只见电脑桌面上是一页淘宝界面,上面是一家叫做,地老天荒楼的古董网店,店里只有一个上架宝贝,名字叫“一线生纯质玉髓珠”,定价是……一元? 图片上的正是要交给之桃的那颗白色骨珠。 搞什么?有毒吧?一颗玉髓珠子一块?也不是,我在想什么。“一涯……叔叔?大哥,这个珠子是不能卖的,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不过是代收一下,而且,这哪里是什么玉髓珠子,你这不是骗人吗。快,删了它。” 一涯高深莫测地诡谲一笑道:“不用担心,这东西也许只会买给该卖的人,这是一家,有缘人才能看见的网店。” “好厉害。”我不由感叹道。 “原来如此。”叶知秋白我一眼说道,似乎嫌弃我太没见识。 我点开页面介绍,没想到,上面竟然,写的不是产品介绍,而是齐鸣与之桃的往事。 这天夜里,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爸特意开着门在门口做着纸扎等我回家。我没有因为晚归而被骂,这让我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第二天睡醒过来时,发现手边上有本硬壳的厚本子,看着好大的一本本子,看起来像很厚重的东西,但拿在手里却没有一丝重量。 翻开本子的硬封壳,第一页上是好看的钢笔字写着;“念念,这是礼物,等本子写完,你就长大了。” 29借尸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如此,又过了几天。 这天,街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县里公安局的一群警察到街上来了,据说昨天晚上,罗老师的老婆,就是前几天我和妈一起遇到的陈嬢,喝农药死了。 “妈,到底是怎么会回事,她怎么好端端的要去喝药?”我问道。 “好端端,哪里好端端?听说是因为章老师,你知道章邵芬老师不?” “章邵芬?他不是我小学的语文老师吗?她做什么了?”我一脸诧异的问妈。 “外面有人传,说是罗老师和章老师有不正当关系,她心里一时想不开,就一瓶药下去,一命呜呼了。真是可惜了,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怎么想不开,这人怎么活还不是一辈子,非要为了一个男人去死。” “他们之间真的有关系吗?”我问妈。 “这个谁知道,流言蜚语是肯定有的,也传了不少时间了,罗老师家两口子闹离婚横长时间了,没想到到死,她也还是不愿意离这个婚。”妈感叹着说道。 爸妈都喜欢和我聊天,从我七八岁我就记得他们会和我聊各种各样的事情,上至国家大事,下至鸡毛蒜皮。 什么都听不懂的时候就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安静的听他们说,后来理解一些他们的话了,偶尔也能搭上两句话。 妈又继续说道:“昨天,听说章老师不顾形象的和陈嬢在街上大吵了一架,说是陈嬢败坏她名声了,要喊陈嬢下跪道歉,还要对她的名声负责,没想到今天,陈嬢就喝药死在自己家里了,罗老师也不去找她,要说这两个人之间没点什么,谁信啊。” 妈的情绪很激动,讲话的时候,眼珠子直直的瞪着我,活像我就是那个负心汉一般,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不过想到那天遇到的,那么活生生,讲话温和,脸上带着笑的陈嬢,我还是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这样就死了。 小学的时候,章老师带了我两年,的确,她给我留下一个很大地印象也是狠辣,得理不让人的那种。怎么说呢,虽然,她讲话声音不大,可她是那种,用眼睛看得你汗毛都竖起来的人。 听我两在谈论这事,刚巧路过家门口的陈医生说。“听说县公安局的警车已经开进学校,据说要验尸,走一起去看看,怎么说也是街里街坊的。” “呀,是啊。”妈转头就对我风风火火地说道:“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过去看看,你就好好呆在家里,不要乱跑。” “我也想去”我对妈说。 “去什么去,你一个小孩子去看了死体晚上会做噩梦的,不要去看。”妈否决了我便与陈嬢自己走了。 我后来果然没有再出去,没过多久,妈从小学回来后,面色难看,一言不发,无论我问她什么,她都只是嫌我烦,不多做搭理。 后来我听说罗老师当天其实是被警察带走了的,原因不知道是什么,等我知道的时候,罗老师已经原样被放了回来。 这天晚上睡到后半夜,胸口好像猛地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心跳得怦怦响。 一股又霉又潮的腥臭味道开始慢慢浸透进鼻子里,我明白,大概是那道门外又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了,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爬起来看看时,咣当一声巨响,我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嘀嘀笃笃的敲门声。 “喵~”一声猫嚎叫从窗口骤然飘进来,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嘭”房门忽然大开,一股阴惨惨飓风从门外刮了进来。 一个面色乌青的女子站在房门外,离我不到五米距离。 看了一眼那女子,这个女人看起来瘦骨嶙峋,露出来的皮肤,到处斑斑驳驳,仔细一看,竟然是人死以后,尸体上长出来的尸斑。 “啊!”我战战兢兢地尖叫一声,忙将被子拉上来挡住脑袋。 可是挡不住的寒意从被子里的各个角落里窜进来,一瞬间,我有些不能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真实,有种不同寻常的阴森感,我急忙抓住胸口的玉佩。 一双冷冰冰的手,从我被子上头伸了进来,我清楚地看见上面的尸斑累累,指甲乌黑。 我眼泪都要出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被子上的手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怎么忽然不认识我了?”被子外的长满尸斑的身体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孟……孟婆婆……”我惴惴不安地问。 “没错,正是我。”眼前的女子笑着承认,这笑,看起来诡异而又恐怖,又好像,有几分眼熟。 什么?眼熟? 没错,刚才那冷冰冰的手触到我的脸颊,那是实实在在的触感,也是实实在在的冰冷和僵硬。 这是一个真实的身体,我被这恐惧压抑得掉下眼泪来。 “你想得不错,这就是个死人的身体。”孟婆说道,语调熟悉,嗓音却无比的怪异。 “什……什么?”我吓得往一缩。 “不要怕,我要到人间来找你,不得不这样办,我今天来,是有事找你帮忙。”孟婆说道。 “什……什么……事?”我慢慢平静下来说道。 “正是这具身体的魂魄,她死后魂魄本应该按照约定到地府来接我的班,如今她的魂魄却不知下落起来,如今,我希望你能帮我去找找她,将来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孟氏在所不辞。” “这具尸体的主人?这尸体是?”我还是不敢直视面前人。 “你转过头来,仔细看看。”孟婆说道。 迫不得已,我转过头去,看着眼前僵笑着的笑容。 虽然奇怪,也并不好看,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 “是陈嬢?”我肯定的说道。 “没错,而且有一点我先要告诉你。”说着,孟婆将盖住半张脸的头发往脸边一拨,我一眼便看见了当初我在陈嬢身上见过的大窟窿。 “这……”我还没说什么。 只见孟婆又继续将衣服上的高领子往下拉,这一拉,可不得了。 看得我忽然心生一股悲凉来,只见那长满尸斑的皮肤下,一圈黑紫色的深沟,明显是被生生勒出来的。 我终于明白,那日母亲为何从学校回来后便一言不发了,她或许是看见了。 30被打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听说罗老师一家没有打算给陈嬢办丧礼的打算。 也许真的是这夫妻两过来过去,过成仇了,他们只打算乘着这个白天,在外头挖个坑便将她埋了。 出殡前,我过去看了一眼,只有一口薄棺,像是四块木板拼到了一起。 因为答应了孟婆的求助,趁着这一家人出门埋人的时候,我悄悄潜进小学里,靠近教师楼,我不知道这罗老师一家住的是哪一间,但这并不碍事,亡故者的屋子与其它屋子是不同的。 从靠近这栋楼开始,我就打算先去看看这人死的地方。 便开始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意袭来, 我忽然觉得头痛,那份寒意好像就是二楼的第二个门口发出的。 我心中暗道一声,找到了,于是我不再犹豫。 靠近的那扇门,但很奇怪的是,靠近这扇门时,那一抹阴风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不应该。 不过要不是这样,孟婆也不会找我来帮忙。 靠近那扇门,碰巧,那门没锁。 我走到空荡荡的房间中,仔细地翻看各处。 教师宿舍一共是两间屋子,里屋一扇窗,屋里铺了瓷砖,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两个床头柜,还有一个两米宽的衣柜,衣柜中间有一面镜子,镜子上已经有些斑驳。 外屋也有一扇窗,有一张茶几,一个三人坐的木沙发,几张塑料胶凳无规律的放在屋里,茶几前是一台电视机。 然后,墙的一角被当做是厨房了,墙角有一台木碗柜,两张桌子,桌子一高一低,高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些脏碗筷,还有砧板和菜刀等家什。 奇妙的是,唯独矮一些的那张桌子靠在窗户边,上面铺着碎花桌布,摆着一瓶白色山茶,窗户上贴着同色的细碎窗花,这桌窗旁边还有一张凳子,凳子上已经落了灰,看来,曾经无数次坐在窗户边倚窗看风景的人已经消失了。 除了窗户这一方的别致细腻,屋里的其他地方的陈设都是简单而凌乱,看起来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落灰。 屋里果然没有陈嬢的鬼魂,而且到处都无什么异样,到处看过以后,我都打算走了。 忽然,里屋的门后似乎有些什么,拉开一看,那门后是一摊不明显的血迹,血已经干了,变得如同一块黑红色的污泽。 我伸手摸了摸那片未干的血迹,忽然指尖一痛,也不知地上有什么一下将我的食指割破,疼痛的触感使我一下子将手拿起来,只见指尖狭小的细伤口上立马有血珠子涌出来,血珠子掉落在原本的血迹块里,很快融入其中,站起身来,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有些站不稳,我定了定身,等到眩晕过后,便有些昏昏欲睡。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窗户忽然洞开。 一如那夜,我在黑暗而陌生的深巷里奔跑时,那脖颈后那抹冰凉触感再次袭来。 “你在干什么?”门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那声音冰雹一般劈头盖顶地朝我泼过来。 我顿时心想:“完了。” 这人正是我的小学数学老师罗经纬,此时,眼前的他全无我记忆中那严肃刚硬的模样,他看上去一副潦倒不堪的样子,似乎脸也没洗,胡子也没剃,瘦削的脸上腻着一层黄黑色的油光,身上穿着一件泛黄衬衫。 听到他的声音时,我脑子一昏,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办,一时想不到对策,我整个人都显得尤其慌乱。 “我……我以为这是高老师家。”我怯生生地看着他说道。 “是吗?” 他一低头,看见我脚下的血迹,脸色一变,说道:“说,你都知道什么?”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转向外屋,哐当一声将门关住,又走进来,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将我往衣柜的角落里一推,又关上了里屋的门。 这个时候我本来就无比昏沉,以至于他将我推到撞到木柜子上我也不感觉多疼,但是心里的恐惧一点也没有减少。 这个人,已经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虽然严肃,但好歹是一本正经,为人师表的男人,他变得如同一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般面目狰狞。 他又关上了里屋的门,脚上,还有些泥巴的皮鞋走在瓷砖上有几分闷响。 他靠近过来,蹲下身,伸出手,一巴掌打在我的脸颊上,打得我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还说道:“你在找什么?” 因为我本来长得小,他也许认为我还是学校里高年级的学生。 他这一巴掌,让我油然而生一种屈辱的感觉,但是更让我害怕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上那股冰冷如死尸般的感觉。我可以确定他没死,可他那血红的眼睛,冰冷的体温,黑的面色,看起来真的是如死人一般,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鬼魂缠身?可这里并没有鬼。但看他刚才的反映,看来陈嬢的死与他一定也是有关系的。 他打我一巴掌,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打巴掌,很生气,但又因为自己的身单力薄而无力反击,甚至,我还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来。 我不要这样,我心里面想。其实,我为什么不反抗,我其实有能力反抗的,凭什么让他这样吓唬,先生说过,我拥有一整阴间的力量。 没有回答他的话,我转头看着镜子里,一个短发柔顺贴耳,面容乖巧俏丽,穿着白裙及膝连衣裙,粉色针织外搭,粉色帆布鞋的漂亮小女孩,此时,眼睛里弥漫出一道恐怖又孤独的光,顿时让人如同置身一只野兽面前一样。 我伸出手,他被我的动作一惊,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我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乖巧地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呆愣,我手狠狠一巴掌打了回去,并笑着说道:“还你一巴掌就告诉你哦。” 他大怒想一拳捶在我脸上,我轻轻地笑,喊道:“一涯。” 面前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男人那如雨般的拳头还没来得及落下来,便一下子被掀翻在地。 “下次您可以在挨打前便叫我”突然出现在房间中的一涯,面无表情地站在罗经纬刚才所在的地方,嘴里出的话虽然暖人,但语调却很平静。 被掀翻在地的罗经纬显然十分茫然,他对着四周一看再看,还使劲的眨了眼睛,但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你是什么人?这里不是高老师家,你快滚,以后不许来。”他的骂声锐利又尖酸刻薄,但是不难听出,里面微有些颤抖。 是了,他再凶恶,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人,尤其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哪有不怕鬼的。 脑子里面的昏沉越来越重,我也不再与他多纠缠,于是立马夺门而走,因为是在暑假期间,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 到了没人处,我已经无法站立的昏沉,倒下前对一涯说道:“快带我回去。” 31侮辱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睡梦当中,我又爬起来打开了那扇房门。房门外,好像是一间蛛网密布的阁楼样子。我踩在棉条上,那是一种树枝,经年都很有韧性,可以用来做阁楼的底,一直都是听老人说叫棉条,也叫楼条,但它真正的学名,我至今也不知道。 踩在棉条做的地上,脚下发出一些无法形容的声音来。推开阁楼口的门,外面的天还蒙蒙亮。没有尸斑的陈嬢出现在我面前,还是那她我见她时的花布衬衣,蓝布裤子。 时间倒回到了陈嬢临死的那天,陈嬢一大早爬起来,罗经纬还躺在床上,陈嬢麻利地洗漱后,不敢到里屋的大镜子前去梳头,于是拿了小镜子放在窗户前照着镜子,凑合着将头发解散,然后梳匀,她很执着,一定要将一头长发梳成漂亮的辫子。 即使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梳着麻花辫,为了一件碎花衬衫穿在身上而挺直脊背的怀春少女了。 就算,作为一个饱受岁月折磨的年迈女子,她过早的迟暮起来,可身体的衰老并没有让她的心消磨。 “一大早上就乒乒乓乓的,你烦不烦,梳梳梳,人都长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梳麻花辫,土不土。”罗经纬一头乱发翻飞的站在里屋门口,一脸的厌倦地说道。 “我已经尽量小声。”陈嬢小声的辩解道,看着眼前十分不耐烦的人,陈嬢心里面其实觉得,他对这个人已经没有感情了。可她依然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个人等着看她一丝不苟的将头发梳好,穿上花布衬衣,对着他温柔的笑。 他不会拿她和别人做比较,更不会因为世界的变化而厌恶她装扮落时,他只会以她的美来判断美丽的面目。 犹记得年少的时候,她欢天喜地的认为会与眼前人过一辈子,她幻想过两人以后的种种,她以为一切都会如她所想,她以为他们会把日子过成诗。可到了现在这把年纪,经历了婚姻与爱情的变故,她忽然发现才,人生不是童话,有些风景不在十指掐算之内,不是两个人手牵手就能一直走下去。 过去短暂的相爱,不过是上天为了让她在此后亢长的时间里,坚强的走下去。 “哼,这婚今天必须离,你这张脸,我是一天也看不下去了,恶心人。”罗经纬说道。 陈嬢对此已经完全麻木,只是往日一般的说道:“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绝不拖延你。” 并不是陈嬢有意拖延,不愿意成全丈夫和其他女人的爱情,只不过,陈嬢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平凡又没文化的农村妇女,而且她年纪还比丈夫大,为了保证儿子和女儿上大学的学费,她不得不和丈夫提出要求他今后支付子女的学费,而她负责抚养子女。 但丈夫不同意,不是为了孩子的抚养权,而是,他想要她净身出门,而且孩子他也不要。 为了那个不要脸的小婊|子,他不仅不要她了,连同他们的孩子,他也不要了。 “你想得美,想要我的工资?不可能。”罗经纬恶狠狠地说道。然后换好衣服,也没理正在做饭的陈嬢便拿上钱包和手机朝门外去。 陈嬢一点也不难过,也不喊他,默默的切着手里的菜。 欲要出门的罗经纬又折了回来,脸上怒火更甚,这两人总是这样,她很轻易就能让他怒火攻心,而她,永远都是那样,不动声色的,安安静静的,仿佛不会有情绪般,她越是这样,他就越生气。 她不喊他,她以前都会喊住他,然后说,吃完饭再走吧,不然对胃不好。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罗经纬一把抢过陈嬢手里的菜刀,然后将桌子上的砧板打翻在地。看见陈嬢眼里的慌乱,他才感觉自己的怒火得到舒解,于是扬长而去。去时,他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接电话的声音从空气里淡淡的飘落回来。 他说:“喂,小章啊,放心,我不会答应她,恩恩。”他的声音放得又软又柔,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有一种纵容的味道。 罗经纬离开以后,陈嬢将地上打翻的菜用一个小盆将好的都捡起来,再拿去洗,世道艰难,不能浪费了,陈嬢心里想。 陈嬢面无波澜的继续准备早饭,中间,忽然觉得屋里好像有点闷,她将窗户推开,开窗户的瞬间,她心里像是流过某支忧伤的乐曲,眼泪忽然就滚落下来。 刚做好一锅饭,半掩着的大门忽然哐当一大声,被人踹开了,门外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章邵芬。 没等陈嬢说话,章邵芬一上就伸手指着陈嬢骂道:“你个贱人,婊子,看不出来啊,平时不声不响的,到时候竟然还会在外面坏我的名声,我告诉你个LMG,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跪下道歉,还给我出去正名,你就给我小心等着。” “到底谁是贱人,我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有数。”陈嬢说道。 “诶,还敢还嘴,我有什么数?有什么数?我问你,我有什么数?你给我说。老婊子”骂着,章邵芬还伸手上来指着陈嬢的鼻子。 “第一,我没有污蔑你,第二我也没有在外面谣传,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嬢说道。 “呦呦呦,了不得,还和我拽起文来了,我是个老师,你算个什么,什么加人在做天在看,我章邵芬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堂堂正正,对得起天对得起地。”章邵芬凶狠的说道。 “可你对不起我。”陈嬢一如刚才的平静。 可陈嬢这一说就惹得章邵芬更加炸毛了。 章邵芬又进前两步来,扯着陈嬢的头发说道:“你这个老婊子,你敢说我对不起你,你算什么,你个贱货,敢出去说我和罗哥有问题,今天你必须跪下给我道歉。” 说着,章邵芬往外头一招手,两个长相猥琐的青年男子便走了过来,在章邵芬背后站定。仿佛为她做打手来了。 陈嬢这才慌张起来,但她依旧不愿意认错,别说她本来没错,就算是错,那不也应该是这个毁人家庭,还咄咄逼人的女人错得离谱吗? “我怎么冤枉你了?你自己也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人,你就不怕你这样将来会影响孩子吗?”陈嬢继续说道,半点也不为此让步。 章邵芬一听更加怒了,她眼里迸射出仇恨的火花,冲上来用手扯陈嬢的头发,还劈头盖脸就指着陈嬢骂道:“还敢扯到我女儿,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跪下认错道歉,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个老贱人。” 说完她一大巴掌扇到陈嬢脸上声音直响,但陈嬢也有防备,在她打上来的瞬间,也一大巴掌打在章邵芬的脸上,只是下手没有章邵芬这么狠,章邵芬这一巴掌,打得陈嬢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乘着陈嬢短暂的失神,章邵芬一点也不含糊的便将陈嬢呀在身下,当着两个青年男人的面就去扒陈嬢衣服。 32 大吵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从来也不知道,当初交了我小学两年的班主任老师竟然会是一个这样无耻到刷新我认知的人。 我在心里问自己,人的心最坏会到一个怎么样的程度? 我伸出手去,想帮帮地上无助的陈嬢,可是我的手直直地穿透了两人身体。 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现在躺在地上的陈嬢那样。 她年老体弱,比不上正年轻力盛的章邵芬,只能任凭她那双布满罪恶的手在自己身上扒掉她的遮羞布,让她践踏自己小心翼翼地维护了那么多年的尊严,陈嬢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章邵芬爬起来踢了两脚在地上被扒下衣服的陈嬢,口里骂道:“皮松肉松的老货,难怪罗哥恶心你,咱们现在再来看看,到底是谁贱得更多些。” 说完,她笑着扬长而去。 章邵芬离开许久后,陈嬢才慢慢的从地上恢复过来,她脸憋得像烧红的铁块,洁白的牙齿执拗地咬着薄薄的下嘴唇,那么绝望又那么难过。 这一个上午,她想了许多,原来,她只觉得是罗经纬可恨,如今她方知,可恨的人都是相同的可恨,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话虽然略有些偏颇,可对于这两人来说倒是无比和谐。 如今,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的思想不彻底,恨自己的顾虑太周到,恨自己屡经风浪也只养成了多疑而畏葸的消极的品性。 她年少时,也曾经受过诸多教养,可到了如今,她也只长成个再传统不过的女人,她已经四十好几,是个快到五十岁的女人。人生都已经过了大半,为什么临到末了,还要她受这样的屈辱。 她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陈嬢想到了死,死后就一了百了。 她换好衣服,翻出之前没有用完的农药,坐在窗户前,除了我,没人明白这个往日勤劳的女人心里在想着什么。难道这便是真相吗?可她身上的那些伤又作何解释?我难以置信。 她拿起那瓶药,一个字一个字地端详,她认得的字不多,怎么端详也不过是知道这药喝下会死。 又是半晌,她的情绪由愤怒转向悲哀,又由悲哀再次转向平静。想到两个孩子,最终,陈嬢还是将买来的农药放在角落里。 窗外,后山上的山茶花开得正好,有红的、白的、粉红的。 这时的她整个人如雨过天晴般。 再看这山茶花,仿佛尘埃尽去,碧绿的叶子更加细腻柔滑,深碧中泛着青光,似温柔的碧玉,花儿也更加娇艳了,略略透明,像刚在山泉浴过,朱唇微启的凌波仙子,清袅袅地嫣然一笑,清新妩媚。 陈嬢取上剪刀,下楼到后山上去,去时轻柔的风吹拂在被重重打过的脸颊上,像是小心翼翼的呵护,令她忘记了先前的屈辱。 陈嬢剪了一把白色的山茶,拿回到教师宿舍,又在一堆杂物里翻翻捡捡,找到个玻璃瓶子当做花瓶,洗干净后将花插上,摆在外屋的窗口。 陈嬢望着窗外愣愣的发呆。 她在看什么呢?我看向窗外,一片山坡,一树一树的山茶,还有低矮的灌木,细细看去,坡上的泥土是深的黄浅的黄。 狂风越过山岗,花枝摇晃,就在花枝偏倒在一旁时,忽然,一片漆黑颜色在山坡最高处的花枝里显露出来。 不大的一片,但显得十分扎眼。 陈嬢却全无反映,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般。 晚间,陈嬢做完晚饭,一如以往般等着罗经纬。 不得不说,陈嬢是个真正传统,而且心胸宽大的女人,纵然丈夫千般不是,在陈嬢心这里,仿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般,或是应该被谅解。 罗经纬回来得很晚,陈嬢开着灯在桌子旁边已经等到睡着,饭菜摆在茶几上,用瓷碗扣起保温也没什么作用了。 罗经纬一大脚踹开门的声音将陈嬢唤醒,她模模糊糊地走过去开门。 罗经纬一见陈嬢迷迷糊糊的样子,原先平静的脸忽然变得暴虐起来, “滚开。”罗经纬恶狠狠地说起身迎他的陈嬢说道。 “你疯了吗,我又没有做什么。”陈嬢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看着你就恶心,滚开。”罗经纬说这话时,陈嬢好像因为刚刚睡醒,有些适应不过。 她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然后的扭开头,不再看向罗经纬。 并不是往日没听过丈夫说这样的话,只是她到底是个人,身上没有铜墙铁壁,挡不住一再一再的刀枪剑戟。 我明白,陈嬢已经将皮肤磨砺得很厚了,只是罗经纬的这一句,刚好又加深了那道已经很深的伤口。 拖着这一身痕迹斑斑的伤,陈嬢走回卧室。 其实她还什么没吃转身走的时候,肚子还叫了一声。 陈嬢不知道,当她走进屋里时,我忽然诡异地看见,罗经纬脸上的表情忽然狰狞起来,他好像在摆脱什么,脸上一片凄哀。 他向陈嬢伸出手,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又恢复到之前的暴戾,对着陈嬢的背影时候还啐了一口。 听到这声音,陈嬢一言不发,只是背影更加佝偻了。 其实离了他,陈嬢会过得更好些,陈嬢自己也知道,可是怎么办,她心里想,一旦离婚,罗经纬不要孩子,也不管孩子;她也天真地想过自己一力承担孩子的将来,她也曾经去银行问过贷款,可人家说,一旦离婚,她没有工作,没有固定财产,甚至连贷款都贷不了。 真是悲哀,她拿不出两个孩子的学费,这个问题多么现实。 万一离婚,两个孩子就要辍学,然后又要让他们再走她的老路吗? 陈嬢无比悲哀时,里屋的窗户忽然开了,一阵风刮进来,窗帘没有动,床单角也没有动,那风只是直直的刮在陈嬢身上,如同安抚般。 那风里,仿佛有清清的月光,也有后山的山茶香气,当它靠近时,陈嬢心里的伤痛和悲哀一下子就平复下来了。 陈嬢合衣躺在床的一侧。外边的罗经纬就着冷饭菜随便吃了一点,正准备进屋时,忽然看见窗户边,桌角端端正正放着的半瓶农药,他刚刚平复下来的怒气更甚了,抓过农药,大步走进屋里。 他一把将床上轻微睡着的陈嬢抓起来,扔到里屋门边,随即将玻璃瓶子扔在陈嬢头上。 陈嬢刚刚被抓醒就被人摔在地上,然后立马又被一个硕大的玻璃瓶子砸中,额头一下子砸出个窟窿,血咕噜噜地冒出来。陈嬢一脸惊恐地看向罗经纬,眼前的罗经纬与她记忆中的那个罗经纬已经是天差地别,眼前这个罗经纬,如同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般。 他凶恶地问道:“你拿农药是想喂给……?”这时候,罗经纬的表情忽然扭曲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凶恶说道:“……小章?” 眼泪忽然就从陈嬢的眼里掉出来来,混着鲜血一起落到衣领上,落到胸口,落到地上。罗经纬没有看见,他眼里只有一重高过一重的火焰。 夫妻之间,误会至此,可笑。 “呵呵”感觉不到额头疼痛的陈嬢嘲讽一笑。 见此,罗经纬更是气急败坏扑上前来,一手捏在陈嬢细细的脖子上,一手拽着陈嬢的头发往后扯,嘴里还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笑什么?我问你话,你回答我,你到底离不离这个婚?” “只要你供养孩子继续上学我立马和你离。”陈嬢毫不示弱地说道,鲜血盖脸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如同女鬼般难看,额头上的鲜血还在咕噜噜往外冒,不仅流进她眼睛里,嘴里,也染了罗经纬一手。 罗经纬凶巴巴地说道:“孩子孩子,天天拿孩子当借口,你以为你很伟大?还是你以为死皮耐脸的纠缠下去我就不会和你离婚了?你不看看你什么样子,我一个知识分子,身边整天跟个大字不识的老货,又干又瘦,老皮又糙又黑,皱皱巴巴的,衣服整天昨天脏兮兮的,脸上凹眉凹眼,就算我看得过去,你让我怎么见人。” 陈嬢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年少时,当我千般好,如今你以为我是什么?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只要你答应给孩子交学费,我立马和你离。” 罗经纬又说道:“哼!当初,当初老子瞎了,孩子我不管,钱也不会给你一分,你最好给老子马上想清楚。” “难道那不是你的孩子吗?你怎么能这么说。”陈嬢面上不显,可她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扼住她脖子的人,会是那个年少时,曾经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说要保护她一生的少年。 罗经纬恶狠狠地说道。“老子管他是谁孩子,你今天到底离不离这婚?” 陈嬢有些凄哀又坚定地说道:“我不离。我现在年纪也大了,没文化,也赚不了钱,不能因为我的无能而耽误孩子将来,只要你一天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一天不会同意离婚,反正急的也不是我,是那个和你勾搭在一起不要脸的婊子。” 说完陈嬢又是一笑。 罗经纬表情扭曲地说道:“贱人,谁让你……谁让你骂小章的,听说你白天还打了她一巴掌,看来我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你是谁了,我告诉你,不仅钱我不会给你,房子,你也别想,孩子也给老子收拾滚蛋,所有的东西老子都要给小章。” 奇怪,这些话,我仿佛在哪里听过,熟悉的感觉俞加浓厚。 33爱之罪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因为失血过多,陈嬢的反抗并不激烈,开始时她的脚还蹬了蹬不远处的衣柜上,木衣柜因此发出了兹啦和咚咚的闷响,不一会,整个人就瘫软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罗经纬还在一边絮絮叨叨,他边说手上的力气一边加大,越来越大的力。 就在我面前,我眼睁睁地看这个男人把陈嬢掐死了。 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无能的感觉真是难过。 平日里这个为人师表,礼仪周到的男人已经疯魔了。看他一直掐着陈嬢已经毫无反应的身体,一股悲凉从我心底弥漫开来。 是不是天下间的情爱都要遭受许多坎坷,一旦过不去,最后的结果便是这般你死我活,不能共存, 这时,一个头上扎着两条麻花辫,杏眼娥眉的漂亮少女;她穿着精致花衬衫,袖口滚边滚了极狭白边,蓝布裤子,裤脚仍是滚极狭白边;她从地上,陈嬢的身体里站起来,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肌肤白皙而细腻。 好漂亮! 唯一的不足之处是,她是条半透明的影子,周身都是浓郁的死气森森。 听说,有的鬼魂,会在临死那一瞬间,变回她最深刻记忆中的自己,原来年轻时的陈嬢是这个样子。 只见这鬼魂原地站起来以后,先是愣愣地看了一眼斜下方,那蹲在地上,正在实施暴行的男人。随后不久,她摇了摇头,摒弃掉最后一丝情绪,然后毫无留恋地走出来那人身体的范围。 然后,她抬起头,正对着我诡谲一笑,一时脸上的肌肤撕裂,鲜血瞬间由额头覆盖全身。 怎么回事?难道她看得见我? 我脑子一懵,还没来及反应,眼前面目狰狞的血人瞬间向我疾速冲过来。 “啊!”我叫了一声连忙躲避。 我避开后,她直往我身后大开的窗户冲去,“砰”的一大声,她冲出去后,玻璃窗一下子关了起来。 我赶忙追到窗户边,无奈没有实体,我推不开那道窗。无论如何都不行。 转过头来,只见地上的罗经纬也被这一声震得清醒过来,看见自己手底下已经伤痕累累的尸体,他先是一愣,然后跪倒在地,整个人伏在那尸体面前。 蜷缩在那门边的尸体旁边,用满是鲜血的手掌捂住嘴巴,大滴大滴的眼泪一颗一颗砸落下来。 “呜呜……惠心……慧心……怎么会怎样?”罗经纬低低的哀鸣着。 我内心冷漠地看着这个小丑般的男人自己原本是什么德行自己还不知道,如今人死魂离,再来装作什么情深模样也没人愿看。 “贱人。”我在心里吐槽。 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的样子,墙上的大挂钟指向夜里十一点,罗经纬渐渐收拾好情绪,他看起来一脸的决绝,仿佛要做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定一般,他掏出衣袋里的手机,看了好几眼,大拇指不停的在手机的九个数字建上摩挲,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将手机一下子狠狠掷在地上,看起来十分牢固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随即,他又蹲下身来将地上的尸体……怎么形容呢,他用一种温柔至极的,好像对待世间最挚爱的珍宝的姿态搂在怀里。 他的下巴摩挲过冰凉尸体的发顶,右掌,从后脑勺一直抚摸下去。 这样的情景,若是在陈慧心活着的时候,必定是好一幅情真意切,鸾凤和鸣的景况;可罗经纬的温柔全部是对着陈慧心的尸体,尤其是,这个躺在地上的陈慧心还是他亲手掐死的,画面之鬼魅,可想而知。 抱了一会,他喃喃自语道:“经纬记得,慧心姐是最爱干净的,现在经纬把慧心姐弄成这副样子,还让慧心姐躺在地上,慧心姐一定很生气。慧心姐,你等等,经纬身上脏,经纬先去洗洗,把衣服换了,再给慧心姐打水进来洗澡,这样就不会再把慧心姐弄脏了。” 将地上的尸体调整到一个好像会舒服的姿势,罗经纬便将染了血的上衣脱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忽然有摇了摇头将衣服捡起来,放到一边的塑料凳子上,嘴里还喃喃自语地说道:“慧心姐说了,脏衣服不要乱扔,她不好收拾的。” 脱上衣,他就这样赤裸裸地打开门走出去,我在里面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地上已经开始有些变色的尸体,加上外面狂风肆虐,松树沙沙作响的声音一阵一阵的,我心里面还有些不自然。 但最后,我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后面到底发生什么,人是罗经纬杀的无意了,从妈那天回家后的沉默就已经使我足够明白,后面的并不会是一个多么高深的阴谋,可为什么,凶手最后依然逍遥法外,明明警察都来了的。 只听见外面的窗户边,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响,;不一会,罗经纬拿了一个锡水壶走进来,水壶里灌满了一壶水,他把水壶放在煤炭火上,然后又取出一个大红盆放在里屋,在用小盆分两次端了两盆满满的水倒在大盆里。 放下小盆,罗经纬走过去,将尸体身上的花衬衫扣子解开,艰难地将衣服从尸体身上脱下来,放到小盆里,想了想,忽然一笑,又将自己刚才脱下来的衣服拿来,也放进小盆里头。 他从衣柜和窗户的夹角出搬出来一张藤椅,在上面垫上两件棉衣服后,他又艰难地把尸体扶起来,放到藤椅上,小心翼翼地摆放,想让尸体坐好,折腾了许久,直到煤火上的水都烧开了。 将热水加到冷水里,他伸手试了试温度正好,于是拿块毛巾在水里打湿,开始细细的,一点一点的擦拭尸体身上的血迹。 本来,人死以后,身体变得冰冷僵硬,血液也就不再流了,可他非要用热水来给尸体擦拭,导致尸体的伤口周围又开时有些回温,刚刚擦干净的额头上,又开始有些渗血,罗经纬这一见,不仅嫌麻烦,反而还好像觉得那尸体又活过来般,高兴得手舞足蹈,嘴角的笑都要咧到耳根底下了。他又拿一块毛巾轻轻压在尸体的伤口上止血,便压着伤口还便说道:“慧心姐啊,你还疼不疼,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忽然就很生气,我当时明明是想问你是不是准备自己喝那药的,结果话说出口,却变成了问小章,我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今后我们好好过,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了,管她什么小章小王小李都和我没关系了,这话我是一早就像和你说的,可每次,你都像是全不在意我,也不在意你自己一般,看你心里只有孩子,我就很生气,但其实也没那么生气的……”说着,罗经纬低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又用一种好像哭腔一般的声音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最后为什么还是变成那样” 说完他便径自蹲到地上抽泣起来。 我心里一时百般滋味都不是,不知当说什么。 34算计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给尸体擦洗干净后,罗经纬给尸体又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换衣服的时候,还特意找了一件有领子的,将尸体脖子上的伤都盖住了,他这才把自己的衣服换好,将脏衣服都放到洗衣机里洗,为了要将上面的血洗干净,他几乎倒进去半包洗衣粉。他像个陀螺般忙得不可开交,洗上衣服,又进里屋来,一摸尸体手,冰凉的触感让他于炎炎夏日中也打了个寒颤。 于是他立马转身,在衣柜里翻找起来,便找,还边在口里念念叨叨地说道:“对不起啊慧心,我都忘记你怕冷的事了,还让你在这冷冰冰的椅子上坐着等我,让你冻成这样。” 说着,他又继续在衣柜了翻着,不一会,他翻出来一床崭新的电热毯。 罗经纬把电热毯铺到床上,插上插头后,便把尸体架到床上。 他仔细地为尸体捋顺散落在枕头上的发,又掩好被角后,才出去将最后的琐事收尾。 看着躺在床上,被罗经纬掩得严严实实的尸体,我全程都处于一种不敢置信的状态,然而,更让我不可置信的事还在后面。 罗经纬收拾好洗干净的衣服后,又将家里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尤其是小心的将血迹都用拖把拖得干干净净,然后还将拖把又洗了一遍,才躺到床上去,睡到后半夜,罗经纬被热得醒过来,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尸体的手,一摸还是冷冰冰的,难过地说道:“你不肯热起来,是因为对我的爱都消失了吗?” 然后,罗经纬拿起那瓶顽强至极的农药,表情诡异而温柔地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进尸体嘴里。 他说:“慧心啊,我还不能死,你心心念念都要孩子保住前途,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说道最后时,罗经纬的声音几不可闻。 说完,他对着那具已经长出尸斑的身体两眼放空,呆呆惨惨,如同木偶一般,仿佛有泪水在眼窝里盈含着,却始终都没有掉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罗经纬打电话叫两个在外地上学的孩子回来。 两个小时后,“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罗经纬听见敲门声也不着急,轻轻将怀里的尸体放好躺在床上,掩好被子,拿上钥匙,先将里屋的门反锁过后,才将外屋门打开。 只见门外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个头不高,看起来快到一米六的样子,长相端正,眉眼之间,有几分陈嬢年轻时的味道,扎个马尾,一边耳朵上穿两个耳环,打扮简单,穿了件短袖T恤,下身是条喇叭型的浅色系牛仔裤,背上背个花布书包;少女身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子高大,穿着与前面的少女相似,也是一件白T恤,一条直筒牛仔裤。 “爸!”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见到两人,原本面无表情的罗经纬瞬间换上一幅迷惘怆恻的表情,说道:“琼岚,代亦,先进来坐下,我有件事要同你们讲。” 两人一脸茫然地跟在罗经纬后头进了屋子,等罗经纬坐到木沙发上,便各自摸了条塑料小板凳坐在罗经纬面前。 罗经纬在胸口掏了掏,拿出一根黄果树牌的香烟点燃,猛吸一口后,将烟夹在手中垂下来说道:“昨天,我和你们妈吵架了,吵得很厉害,我也后悔极了。” 两人似乎是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或许爹妈吵架已经是两人见怪不怪的事了,平常也并不见父亲有多少反应。 罗经纬忽然一大巴掌抽在自己脸上,然后立即说道:“我是真的对不起她,我们吵完以后,她要喝药,我就去拦着她,没想到拦的时候,我们又吵了起来,还动手了,我手下没轻重,这一不小心,就把你们妈给害了。 现在,我也快要去给你们妈抵命了,唯独就是放心不下你们两人,将来你们要相依为命,互相照顾。 下学期的时候,你们要是辍学了,或许也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只是你们爸爸无能,这房子也是学校配给的员工宿舍,等走了,学校还是要把房子收回去的,到时候你们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可怜的孩子,你们妈到死都放不下你们,我也对不起你们,可惜没机会补偿了。” 他说完一脸悲痛的样子倒是不像作假,脸上苍白,眼眶也是红红的。 “爸你是骗我的吧,我妈呢?”罗琼岚着急地说道,脸色难看,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旁边的少年也是脸色一边,却很快冷静下来说道:“爸,现在这事有多少人知道?当时那药我妈她喝没喝到?” 听完儿子罗代亦的话,罗经纬表现出一副讶异的样子,看似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学校里放暑假,本来就没人来,再加上高老师也回老家了,这事就没人知道,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你妈没了;当时这药我也不知道她喝到没有,我只见她拿着瓶子贴在嘴边,我就和她抢,也就是抢的时候,我和你妈才闹出的事情。” 听见哥哥与父亲的话,罗琼岚这时也安静了下来,脸上悲伤有,害怕也有,但似乎也还有些其他的什么东西在。 罗代亦的面上并不如妹妹罗琼岚那般悲凉,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便说道:“爸,到时你对外面就说是你俩吵架,我妈气不过就自己喝药的,这样你就不用坐牢了。” 妹妹罗琼岚听完先是吃惊第张了张嘴,随即又点了点头附和着罗代亦的话说道:“是啊爸,你看我们现在都已经没妈了,不能再没爸了,不然我和哥哥怎么活得下去,妈妈生前那么疼我们,这么舍得我们受苦。” 罗经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眼里又是悲凉又是怜惜,过了好一会,他才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妈,但也只能是这样了,我只有好好抚养好你们,让你们完成学业,看你们成家立业,这样才能算是对得起你们妈,毕竟她以前心心念念的就是你们读书上学的事了。” 三人打成共识后,由罗代亦出门放炮,昭示家中有人亡故,罗琼岚在家烧纸,罗经纬出去找买棺材。 家里来人以后,陈嬢的尸体还是躺在床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见旁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半瓶农药,大部分人也就信了陈嬢喝药自杀的事情。不多时,戈雅有人自杀的事情传出去,公安局也来例行了解情况。 面对众口一词的了解结果,及时是看尸体上有点伤型也都没有在意了,何况罗家不仅讲明了先是夫妻吵了一架,甚至还动手了的,所以有些伤也不奇怪。 只是例行问问之后便走了,倒是后来的街坊邻居,有些人仔细看过尸体,或许也有人看出些什么了,只是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不过是一个认识的人,死也就死了,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些。 陈嬢的死到这里也就了结了,可我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这就是这个女人的一生。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我觉得,就算一个浪子真心忏悔了,难道先前欠下的债,犯过的错就可以能一笔勾销了吗?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35 恶意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今日一大早起来,我身上的戾气就特别重。 早餐吃的是阳春面,但偏偏我不喜欢吃面,勉强吃完面,妈又让我给宁御端空碗去屋里放下。 我心里生出一股邪火来,表情难看地拒绝。妈不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接过还剩一点点汤汁的碗,我站定,就笑嘻嘻地,将碗里的汤汁倒在宁御头上。 我完全不知道,当时,我脸上的表情和罗经纬是多么的异曲同工。 这一举动,也是惊得妈当时就一愣,宁御则完全处于茫然的状态。 但很快,妈一回神,里面就回过头来劈手夺下我手里的碗,直接摔到地上。 瞬间,碗碴飞溅,然后妈一巴掌甩过来,打在我脸上,怒骂道:“不想放就别放了。”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二次挨耳光,第一次是罗经纬,那个杀人不偿命的恶人打的,第二次是我亲妈妈打的,一次打了左边,一次打了右边,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打了我不同边的脸颊,但给我痛的感觉却都是相同的。 但我却来不及感觉愤怒,因为我立马就感觉到,鼻子里面好像有什么止不住地要流出来,情急之下,我伸手揉了揉鼻子;再放下手,发现自己一手都是血红的。 我忽然又笑了,不再伸手掩着鼻子,血很快流到我的白裙子上,染红一大片还在不停的流。 妈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爸是好像在屋里,听见有摔碗的声音时就赶忙出来,一来就看见我满衣服满脸都是血,站在妈面前,一动也不动,他急急忙忙就冲过来,喊我把头仰起来,然后又跑回屋里拿纸和湿毛巾跑出来。 爸一边拿纸给我塞住鼻血,一边给我擦后脖子根。 气急地问妈说道:“为什么打孩子?” 妈也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不过叫她给宁御放下碗,她就作起来,把碗里的汤都倒在宁御头上了。” 爸怒道:“她不愿意放就算了,你做什么要打她。” “这点小事都要由她,到底我是她妈,还是她是我妈?你就惯着吧,早晚惯出个忤逆儿来。”妈说道。 “不要说了,你打孩子就是不该,快去端凉水过来,她血好像止不住了。”爸着急道。 妈其实也是慌的,她一听也没说什么,就赶紧到屋里去端水,连还在一边站着的宁御都忘记了。 妈进去后,宁御就站在一边说道:“姐痛不痛?其实那个汤都是冰的,我不痛的。” 爸一手给我扶着身体,一手压着湿毛巾对我说道:“你也别怪你妈打你,她脾气急,再说宁御也是弟弟,就算不想帮弟弟放碗,也不能把汤倒在弟弟头上,你说对不对?” 鼻血的流失速度正在慢慢降下来,湿毛巾也在脖子根变得温热,在爸平和的语调里,我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我这才惊觉自己都做了什么。 将汤倒在宁御头上的回忆历历在目,可就是好像,当时做这件事情的人好像不是我一般。 我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妈端来一盆冷水出来,又多拿了一块毛巾,爸将我后颈的毛巾再次打湿后有敷上来,妈则在前面给我擦着脸上的血,她知道我素来爱好看,脸上全是血的感觉让我难受急了。 擦干净后,我想和宁御说声抱歉,但是一张嘴,喉咙里就有股血腥味涌上来。 反倒是没一会,妈平静下来坐在我旁边说道:“刚才妈下手重了,是不是很痛?” 我摇了摇头。 妈又继续说道:“宁御是弟弟,他还小,你要让着他,就算你不想放碗,你好好更我说,也不能这样做了,明白吗?你都这么大了,要懂事。” 我点点头,但是明显的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股邪火开始往天灵盖窜,脑子里有个声音说,凭什么姐姐就要让弟弟,凭什么当姐姐就什么都错。 多说多错,于是我一言不发,拽着胸口的玉佩赶紧往楼上跑去。 妈以为我不愿听她讲话,气冲冲地追在后面骂道:“你个死倔娃,我和你说什么你都不愿听。” 跑到房间,将房门的插销插上。 我死捏着玉佩,瘫坐在门后的地上,寄希望于它能如那日梦魇时唤醒我般,也在现下唤我醒来。 妈慢我一步,在外面喊开门,一声比一声急,不过没一会,爸上来将妈叫走了。 孤零零的坐着,脑子里感到一阵眩晕,像一只负荷过重的船,在水面上打着转。 “先生,我该怎么办?”我低声喃喃道。 话音刚落,一声哗啦啦的声音忽然从窗户吹进来,窗帘扫过我书桌上的书和笔筒。 不软不硬,温柔低沉得恰到好处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小丫头真是爱闹腾,委屈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多日不见的先生脸庞绽出一丝微笑,宛如阴霾的天空中突然裂出的一道阳光,具有一种难以想象的魔力,使他平静的面容骤然间生动无比。 先生蹲下身来,平静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乖,你无错的。” 我看见自己伸出一只手,轻轻戳了戳先生的脸。 指尖传来温润清凉的的感觉。 我流泪,眼睛像没关严的水龙头,水珠子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先生无声无言地看我,大手一下一下地在我后背上轻轻拍,先生的手,好似一颗安神的药丸,我慢慢平静下来。 窗外,可以看见对面有一大棵白桦树,树叶又密又深,风吹的时候,叶子会沙沙地响。 “先生,为什么人善要被人欺,为什么有的人放火了杀人了,最后却没有受到惩罚?”我问先生。 先生说道:“贤者曾言,上善若水。水善乃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善恶,从来都是共生共灭的,当善良消失,恶也会消失,这已经是上天的处罚。” 我当时听得懵懵懂懂,并没有真正体会到先生话里如佛陀般的的宽容,直到后来才明白,心善渊者,面对伤害,是不争,不计较的。 人善被人欺,是因为不够善良的人不去计较,不会睚眦必报,也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否则,那与邪恶又有什么区别。 而杀人放火不是不受惩罚,而是他受惩罚,你却没有看到。 36 怪异的客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夜里,你悄悄出来一趟,有位客人在小楼等你。”先生说道。 “先生,我应该如何进去小楼?”我坐在床沿上,双腿沿着床边耷拉下来,一晃一晃地问站在书桌边检查我有哪些书本的先生。 “不拘方法,你只随便找个没人的僻静地方走,心里想着那小楼,自然就到了。”先生说道。 “那先生今夜在楼里吗?” 先生听完一笑道:“今夜来的是位大客,不呆在楼里,我怕你受欺负。” 天色渐晚,我开始进入焦虑的等待。 夜里,我早早躺在床上假装入眠,妈悄悄进来,粗糙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脸颊上一阵摩挲,然后给又将被子再掩了掩,这才和爸一起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熄灯入眠。 等他们都睡熟了,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我开了房门,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下楼,正要开后门,屋里的灯忽然亮起来。 “姐!” 站在楼梯口的开关前,迷离地看着我。 “嘘。”我赶紧伸出食指在嘴边做出嘘声的动作,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爸和妈都睡了,千万别吵醒他们。” “哦,那我今晚睡楼下,到时候给你开门。”宁御小心地说。 “你怎么?”我心里一惊。 “别磨蹭了,快去吧,路上小心。”宁御揉了揉眼睛对着我说道。 我心里怀着疑问出门了,还是沿着往爷家去的这条小路。 天幕上,点点疏星像营养不良的孩子眨巴着眼睛。 爷家住在街外边的一片小树林边,这条路上丛林密布,常有不知名的鸟类鸣叫。 路很窄,就算在白天,来往过路的人也很少,只偶尔会有几个胆大的小孩钻进林子里玩耍。 夜里就不会有人过来了,因为这片林子闹鬼,说是晚上过来过来的人会听见林子里有人哭。 爷家就在林子的一角,过去时要先路过林子中间的。 夜里十点多了,我穿的是一套夏天的短睡衣,没来得及换就急急忙忙赶出来了,为了防蚊子,我还顺手拿了一件外套,只是腿上就是光溜溜的。 耳边是全是蚊子嗡嗡嗡的声音,没多久就感觉腿上被叮了好几个大包,痒的不得了,我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拍,哪里痒就往哪里拍。 腿上到处都痒,我又拍又抓,忙得不亦乐乎,路也走不动了。 “啪!”夜空里响起一声清晰的拍打声,是一只冷冰冰的手忽然拍在我小腿肚上。 深夜的小路上,除了隐隐约约的,阴森森的树林,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我呆了呆,没有尖叫,还是能够感觉到那冰凉的触感依然留在小腿上,我只好早心里拼命想着那栋楼,想着楼前的两个黑影子,想着楼门上如行云流水般的大字。 然后什么也不管地往前跑,耳畔是树叶发出萧萧飒飒的响声,象是在悲哀地哭泣。 眼前渐渐清晰起来,还是那如苏杭雨巷的青砖碧瓦间,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 天空发灰,就像是玻璃窗上糊了层玻璃纸,到处都是铝灰色的,迷迷茫茫,混混沌沌。 身后,似乎还有一丝又尖又细的男人笑声,忽高忽低,袅袅不绝。 我没理他,一脚踏进巷子里。左拐右拐,花了些许时间,终于又来到熟悉的楼前。 楼外的天色又与巷子里不同,是与外面相同的夜空。 今天的楼外,似乎与上次来时有些不同。 上次来时还是斑驳灰暗的大门,此时已经变成了朱红色的,门上多了一对紫铜龙头,口含门环,门的两侧也不再是两个看不清的黑影子,而是一对雄踞着的,高大威猛的石虎。 楼里灯火通明,焕然一新的改变让这栋高大岿巍的楼更是平添了几分威严,四周依然是一片旷野,旷野的尽头好像是苍拔的古树林。 空气里,仿佛飘着毛毛细雨,我的周围全都罩着一层极淡的,潮湿而又流动的水雾,透过楼里映出来的灯火,那层水雾好像变成了有些暗红的颜色。 虽然楼里灯火通明,但大门紧闭,显得冷清清,没有一点生气,与朱红色的高大门板相衬,反而显得阴森恐怖,使人不自在起。 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笼罩着这栋楼,这使我忽然有些犹豫起来,进去还是不进去? “怎么还不进来?”先生均净而温润的声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吹进耳朵里来,冲散了我心里那些不安的犹豫不决。 前方的大门无声地缓缓开启,白衣黑发的男子从门里探出头来,青年星目剑眉,眼神犀利,正是叶知秋。 见我站在原地不懂,叶知秋疾步朝我走过来,说道:“你可算是来了,快跟我进来,屋里这位客人实在太叫鬼难以招架了。” “噗……”眼前这厮果然不能讲话,一讲话就要人设崩塌。 进了大门,叶知秋带着我往另外一条没走过的路上去,穿过庭院,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一道小门置于前方,门上的漆油虽因古老而有被腐蚀的痕迹、但那种沧桑的美感也是令人震撼的,门被推开的吱嘎声、虽然刺耳、但却出其意料的能让人的心沉静下来。 进了小门,里头是一间幽静的耳室,里面布置雅美,陈设低调,虽有锦帐绣被,但都颜色素净,而且房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后窗可见五十丈外种有数棵梨树,环境幽雅。再推一道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件颇眼熟的东西,是洞里的六扇美人屏风,先生坐在屏风后。 “过来。”先生朝我伸出手来。 我撇下叶知秋跑过去。先生拉我在身边坐下,然后说道:“既然来了,那便可以开始了。” 又对屏风外说道:“一涯,请那位先生进吧。” 只听屏风外面“咚咚!”两大声响,室内瞬间笼罩着一股浓郁的死气。 “先生,外面是什么东西?”我悄悄问道先生,先生还未说话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我身边的一只金丝边的青花纹茶壶凭空碎裂一地,其中一枚碎片差点往我小腿上飞来。 吓得我赶忙往先生身边缩起。 37梼杌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先生的目光注视我,温柔而怜惜地拂过我的头顶安抚着。然后又转向前方,目光下视,眼色由光亮变为阴暗,眼里似乎能洞见一切的样于子,他声音威严地说道:“鬼君梼杌( t á o w ù),还不收敛?” “齁齁……” 一阵像是用鼻子发出来的粗壮呼吸声音由屏外传来。 随后,一声有些怪异而尖锐的男人声音传来。 “嗯。”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太久没有讲过话,然后忽然要说一句话,却发现自己不出来声音来的那种感觉。 这声音刚说完,我身上立马就有种如被毒蛇盯上般的感觉,一抹刺骨的冰凉似乎在我身上蜿蜒爬行着。 但,抬头只见先生微微一笑,眼神明亮而温和,一切不适的感觉都如同是我的错觉般,统统消失不见了。 我端坐起来,看向以前的屏风,仿佛透过它看到的是屏风外的鬼君。 “该怎么称呼您。”我尽量收敛住自己讲话娇声娇气的遗传天性,慎重地对着美人屏风外说道。 “先前人都喊我叫菩萨,鬼菩萨,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号,你便唤我的名字梼杌吧。” 那男人声音嘶哑,粗声粗气地说道,但那种怪异的感觉反而比起初时好了许多。 我腾地站了起来,竟然是鬼菩萨。 心里不禁咋舌,压下心底的好奇,我坐下来,开口询问道:“梼杌鬼君您,是为什么事来?小女可帮得上忙吗?” “此番前来,我是为一人。”梼杌的尾音轻轻扬起,屏风外就仿佛吹来一阵和煦的风,轻拂在身上,每一个毛细血孔都感受到这风的亲昵,软玉温香抱满怀般,给人凭添了许多旖旎的情思。 这一定是个特别的人。 但随即,风里那丝旖旎的情思忽然又变得柔肠百转起来,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 甜、苦、酸、咸,各味交杂,一时竞说不上什么味儿了。 只听梼杌那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我等了许多年头,才又让她回到我身边来,可她日日泪流不止,也不敢见我,每天都只是反反复复地讲一句话,所以要找你帮忙。” “他是什么人?” “她姓陈,叫慧心,原本是个灿烂的小姑娘。” 梼杌鬼君粗声粗气的声音忽然有些缓和下来,与当初山神提到之桃的名字时一般,好似毕生的柔情,全都付与了这一人。 “陈嬢。”我一时不慎便脱口而出低声说道。 一个面目苍老,头发花白的女人和一个,头上扎着两条麻花辫,杏眼娥眉,肌肤白皙细腻的漂亮少女形象在我脑子里来回变换。 最后,还是那个穿着精致花衬衫,袖口滚边滚了极狭白边,杏眼娥眉的漂亮少女形象占了上风。 “正是她,这些天,她反反复复地说丢失了一件东西,所以我要你回到过去,找到那件让她魂不守舍的东西。找到它,毁掉。” 鬼君毫不客气地说道,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种张扬与跋扈,好似天上地下,唯他独大般。 毁掉?果然人世百态,亦会有这般横行霸道又肆意妄为的人。 而我心里也不是太乐意的,昔年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要三顾茅庐,礼贤下士。我不是诸葛亮,也不需要待价而沽,我不过是帮他一个忙,自然也不要他如何谦虚谨慎;可我好歹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他这样言语霸道,似乎吩咐我如何就要如何般,我当然不开心。 但我也知道,比较是鬼菩萨,无数年来,他已经在人世间积威厚重,无人敢违抗已经养成了他这般上位者的习惯,就算心里不喜欢,但我也能够理解。 于是我不再问鬼君话,只转头向先生示意我要对他说话,又瞧了瞧外面,表示我不希望梼杌知晓。 先生便直接说道:“无妨,说吧。” “先生,我一定要帮他不可吗?可我曾答应过孟婆要帮她找到陈嬢下落。如今下落是知道了,可我还要帮忙让陈嬢留在这里,这不该吧,毕竟我是先应过孟婆的。” 先生摸了摸我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头发。 “傻丫头” 先生笑道:“你欠过梼杌人情,这次正是报答的机会,可不要错失了。” “什么人情?我怎么不知道?” “可还记得,半月多前,你去祭山神,在洞中,有个青年欲要猥亵你,他还对着你喊另外女孩的名字,你只以为他是认错人了。 其实不是的,他喊别人的姓名,不过是为了掩你耳目,混淆你的认知。 他以为你会为此放松警惕,以为他只是与人私情。 其实,他一早便知道你是什么人,只不过内心龌龊。 后来鬼君惩处了他,于你而言,这便是恩情了。 你不知道,这也是梼杌鬼君第一次惩治恶人,着实难得。” 先生脸上漾出笑意。“所以,你最好不要拒帮梼杌鬼君办这事,否则,会被他记恨的,他极小气的。” “这个世界并不单纯,一切的事情真想也远不是你表明所见的那样简单,你要学会留心每一个细节。” 还有一事我要嘱咐你,你可知道白天时,你为何不明原由的火气旺盛吗?因为你去那过那屋子。屋子里全是梼杌的诅咒,你却没有感觉到。” “为什么?这位梼杌和陈慧心又有什么关系?不行,这也太复杂了,活着真累,不如死了算。我还是今夜去告诉孟婆吧,等孟婆带走陈慧心,一切事情就都解决了。” 我懒洋洋地抱怨道。 我这里话音刚落下,先生便严肃道:“又胡说,你不是为了要让那个叫陈慧心的女人如何,而是要让梼杌心甘情愿的离开,否则梼杌的诅咒的后果,就是陈慧心一家的下场,陈慧心的死,并不是结束。你不能忘记那些疼爱你的人,他们期盼你要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再不许乱说那些生生死死的话,既然已经生而为人,就要好好过。” 先生的话让我忽然想起,妈在睡前贴在我脸颊上,轻轻摩挲的那只手。 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毫无意义的。 我大声地说道:“知道啦!” 说完又乘机转移话题说道:“先生,为什么要摆这道屏风?” “因为鬼君不见女子。”先生像我解释道。 “那他和陈嬢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不见女子吗?”我又问。 “这便是天定下的缘分了。”先生说道。 外头的梼杌果然对我与先生的言语毫无反应,他要么是听不见,要么是不在意,但以他那么小气的样子,大约还是不知道更难说服人些吧。 我不再追问,转头看一眼旁边粉碎的茶壶,再次转向屏风正襟危坐好,然后见先生点了点头才开口说道:“我答应您的要求,我只能尽我所能,至于找不找得到那件东西,便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我知,如此我便归了。” 他刚说完,只听外面又是“咚咚”的两声闷响,室内的氛围一下子松快下来。 “怎么他来回都是咚咚咚的?”我看向先生问道。 “因为鬼君的原身是块大石,而他的意识又进不来楼里,只好将原身搬来,一起一落都十分沉重,可是辛苦一涯了。” 先生笑得恣意极了。 38 相遇只是一个瞬间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夜里,我犹犹豫豫又不情不愿地躺下,没有如以往般半夜醒过来,而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时,只感觉奇冷。 是真正的冷,全身都冷,从脚底到大腿,手指到肩胛,鼻尖到胸口,全身都冷了下去。 我勉强爬起床来,拉开窗帘一看,窗玻璃上竟然结了厚厚的一层霜花,有的像小树,有的像丛生的小草,非常好看。 但我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不过是农历八月初,正是中秋节前。 拿了件妈去年刚织完,说要给我今年冬天穿的厚毛衣,直接套在睡衣上,我就推门出去。 这一推门,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吹打在脸上。 外面早已经是换了一番新天地。 仿佛是农历十月下旬的天气,到处都一派初冬景象。 大雾弥漫,柏树和梧桐树光秃秃地立在各处;深藏在林木间,稀稀疏疏的房舍几乎全被雾气笼罩着;可以朦朦胧胧地瞧见,晶莹的霜花如一层薄薄玉屑铺成的白绒毯子,落在房子的屋瓦之上。 重霜也涂白了路上的枯草和落叶。 呼吸间,一口一口的白烟升腾。 原来我直接睡进了鬼菩萨的回忆中。 举目望去,忽然有一处极大的宅院映入眼帘。这是一所雕刻着古老花纹的房屋,大门前面有两根大柱子,撑出一个雨檐来,雨檐上头是尖尖的瓦屋顶,瓦屋顶上的两头又有象鸟嘴似的突出部分,这所宅子的屋顶统统都是这样,看起来象一只伏在山脚下,蜷曲着的大鸟。 大门紧闭,我却一下子飘进这所宅院内,宅子内有个庭院,庭院里一共有北房五间,南屋三间,另外又有一间单独的屋子紧挨近大门。 在这间屋子外面还有一口水井,一笼青翠欲滴的竹子就长在水井的旁边。 这间屋子有个黑洞洞的窗子。 里面一丝光线也无,我忽然飘进屋子里,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唯独那扇从外面看时黑洞洞的窗子里,射进一丝光明来,我的眼睛,透过那扇窗,直直的,就可以看到南面一间屋子,那间屋子也有一扇窗,窗上挂着已经褪了色的绿色窗帘。 绿色窗帘的窗台上,摆着盆菊花,是灿烂的金黄色。 “嘎吱!”一声绵长而尖细的声音刺进耳朵里。 旁边的小木门开了一条缝,然后是半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从门里探出头来。 大约五六岁的样子,齐齐的刘海,梳个双丫头,头上扎着白毛毛的头花,圆润的小脸蛋,俏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一张小嘴微微嘟着;长得精致极了,眉眼间颇有几分少女时期的陈慧心的模样。 小女孩走出来,身上穿着绣花红夹袄,领口和袖口都镶着白色毛毛边,肌肤晶莹得和那霜花般白嫩剔透,一举一动都如同年画里的报喜娃娃般喜气乖巧。 见那金菊大朵大朵地簇拥在一起,开得灿烂极了,小女孩心痒痒地踮起脚尖,忍不住掐了一朵下来。 她捧着大金菊往大门这边走来,蹦蹦跳跳的。 天空是灰白色的,很像画画用的素描纸,而小女孩和那朵大金菊,便像是纸上灿烂的一幅画。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赏心悦目的感觉来。 这便是漂亮事物的力量,而且是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一如眼前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走近水井,然后好似想起家里人曾经有过告诫,然后又远离水井,她靠近黑屋子来,轻轻推开了黑屋子的门。 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屋里一片整洁,里面的陈设简单到冷清。 屋内只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的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大小的香炉,并数十大小不一的黄铜烛台,中间还有一浑沌图样的紫檀木刻底座,座上是一块方形的漆黑石头,足足一尺见方。 漆黑的石头周边,仿佛有一圈乌黑的雾气,这雾气中,好像有个什么不知名的动物跑来跑去,仔细看,像是一头凶兽,其形状有八分相似老虎,老虎一般的足,老虎一样的尾,就是尾巴好像太长了,无法看到头。 这东西比我认知中的老虎要大得多,毛发也极长,而且,它竟然长了一张人脸。 这是一张青年男人的脸,脸上浓眉高鼻,一双眼眸深沉如海。 鬼君梼杌? 一种近乎朦胧的心绪从心底里升起,但这不是我的情绪,是梼杌的。 就在小女孩版的慧心小姑娘走进来后,黑石头上的雾气消散了,一个身材极高的黑袍人露出身形,可小女孩什么也看不见。 “石头菩萨啊,您看这朵花开得多好看,您天天关在这黑屋子里多没趣,就像妈妈要慧娘不出门一样,您一点也难受极了,慧娘把花送给您,您不要告诉爹爹慧心跑进来的事哦。” 她伸出小小的,白白嫩嫩的手,踮起脚尖想将手里的大金菊放到黑石头上。 她一边艰难地够着那贡案,一边还天真地说道:“娘亲说了,您鬼菩萨,特别特别厉害,但是你不喜欢女孩子,所以不许我过来,不然您会生气的,可是这样我就更想看您了,今天他们都不在,我就悄悄来,一会我也悄悄走,您不要生气哦。” 很怪,本应该惩戒眼前小女孩的闯入,但梼杌此时只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珠圆玉润的,又红彤彤的一只,真是喜气极了。 诚然,梼杌的确是嫌弃女人的,他不喜欢女人的味道,族里的祖先也曾经留下记忆,说女人身上的味道是有损修行的,所以,以往供奉鬼菩萨也是不允许女人在侧的,平日里,女子也不允许靠近供奉鬼菩萨的祠堂。 今天忽然闯进一个慧心小姑娘,让梼杌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是这样可爱生物。 他决定原谅她的误闯。 但是,他的身体,还是不允许被一个女子碰到的,即使这还只是一个不及桌案高的小丫头,他也是不肯。 于是略施小法,四股黑气萦绕在桌角上。 小惠心觉得,这张大桌子一定是妖怪,不然她怎么越垫脚这桌子就越高。 “慧娘?”一声浓浓的乡土口音的女声从远处飘荡传来。 “娘回来了。”那声音进了大门,直往另一边去。 “呀!”小惠心吓得一倒,身子如个球般落在地上,她没哭没闹,灵巧地爬起来还边喃喃自语道:“完蛋啦,他们回来了,娘都说不许来这里玩的,不可以被发现。” 39何年再见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小惠心身子转向又黑又大的石头,黑曜石般的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她似模似样地把双手合十,鞠上一躬,口里快速地说道:“菩萨庇佑,菩萨庇佑,千万不要让娘发现,等他们再出去,我又回来把花送给您。” 穿像个红毛球般小女孩,故作大人姿态,却没想到身子都躬不下去,令人看上去别扭极了。 梼杌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只不过,他虽则在笑,但是两颗黑而且亮的瞳神,终是阴气森森地,在放射怕人的冷光,并且那冷光,聚在他的笑容周围,看起来就像是有一层莫名其妙的凄寂味笼罩在那里。 这个午后,仿佛有什么如同花苞一样,在梼杌的身体里,幽幽地,一点一点绽放。 小女孩灿烂地笑着,当房门外的光照在她脸上,那是一种就连梼杌也无法形容的美感;不是人美,也不是阳光美;但是梼杌的心都为之颤动。 又是一个转身,小女孩快跑出祠堂去。 梼杌一动不动地望着小女孩离去的方向,她走了多久,梼杌就望了多久。 直到暮光四射,夜晚吞噬了一切。 这个冬天奇冷,却不下雪。 梼杌没有注意,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常常在无意识地等着,等着那个说要再来的小女孩回来。 好像这个宅子里的人全都粗心大意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每天,在男主人过来供奉过后,这间祠堂的大门都会自己打开。 因为梼杌觉得,也许小女孩某一日看见这门开着,说不定就想起她曾经说过要回来的话。 梼杌坐在黑暗中,看见女孩窗台上的大金菊一直开着,女孩来来回回掐下过好几夺花;然后金菊开始枯萎,慢慢干枯,最后变成一把干枯团子,风刮得大时,那把干枯团子掉得干干净净,于是那盆花也被人抱走了。 一场偶然的相遇,对于那个活波灿烂的小女孩来说,只是一次意外,也许她都不会记得,可对于梼杌来说,那却是无边黑暗中的一束光,是救赎,也是热闹。 他独自在人世间行走了太长太长的路,就是石头,他也沾染太多烟火气了。 梼杌每天都跟疯了似的,不间断地往窗户外面看,他的眼睛,穿过尘埃,穿过那一袭绿窗帘。能看见窗子旁边摆着的黑色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块桌布,也是绿色,上面却尽是斑点了。 桌子上摆着一只又大又黑的墨砚台,还有一块墨,还摆着一对黄铜烛台,一把剪烛芯的铜剪子。 屋内有一张垫着厚厚褥子的雕花木床,床架子上面挂薄薄的纱帐,床前,有一处样子像六弦琴盒子一样的脚踏;还有两把椅子,一个大脸盆和一个小小的深樱姚的红的衣橱子。 这间房经常笼罩着一片昏暗,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需要燃起烛台。当黄铜烛台燃起的时候,就是屋主人回到房间的时候,女孩有时对着镜子梳头,长长的,柔软得像一袭绸缎的头发散开,好像看见的人也会柔软起来。 梼杌这一看,恍然便是许多年。 在过往那么多的岁月里,因为没有遇到那个重要的的人,所以我们常常会以为自己心如顽石,其实到了最后都会发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命运不会随人而易。 任凭梼杌是众人供奉的菩萨,任凭他在这间小小的房子里如何心潮翻涌,对面那间房里,相距不过十米开外,两墙之隔的小女孩都毫无知觉。 可惜眷念万般,都仿佛付了末路。梼杌从来就不是一个良善的神明,她是无意跌落在他梦中的一颗星星,哪怕百转千回,他也要她回来。 当初说要再来小女孩已经长成一个大女孩,这个时候,梼杌的的心里才不得不承认,在夜色最深刻的时候,他在等待着,等待着当年的小女孩再来履行她的再见之约。 传说,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中,第一魂名为胎光,属之于天,主生道;第二魂名为爽灵,属之于五行,主福祸兴衰;第三魂名为幽精,属之于地,主秽乱昏暗,耽着睡眠。 一日,陈家当家忽然倒地不起,脉象犹在,人却醒不过来,大夫来了,查不出病症。 后来又请一位大师,大师果然看出,说是失魂了,但亦无计可救,或许只能由天意了。所谓失魂,正是胎光与爽灵丢了,只剩这幽精独大,于是这人便人事不知,终日昏昏,耽着睡眠。 当天夜里,慧心的母亲便独自跪在祠堂外,她长长的哭了一夜,求梼杌救命。 梼杌的眼白似乎常人都多了一点,以致他看起人来总是有些妖邪的样子。 他看着屋外的女人笑,像条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笑得令人望而生畏。 当然,除了我没人看见。 那之后,这个宅子里的人生活方式全都变了。 慧心的母亲每日守在父亲身旁,为丈夫擦洗、按摩、换衣、喂粥喂水,只求吊着他一条性命。有时慧心去看他们,她也不理会人,只是在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前些年,你不爱听我讲话,嫌我絮叨,如今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叨叨,把这些年少的时间全叨回来,你看,你到底也是拿我无法。” 女人仿佛全然忘记了她还有个青春年少的女儿,也忘记了人生在世,不是有情饮水就能饱的。 而父亲曾经宠爱的小妾姨娘,她带着多年攒下的钱财,与长工阿郎大哥一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个年代的人常常苛责女子,他们教女子安于一室,教女子红袖添香,教女子勤俭持家,却没有教会女子如何在世道中,独立,如一棵大树般生活下去。 世道看不起女子抛头露面,家里又无人懂得经济营生,小富之家,败落起来不过瞬息。 直到家里帮工四散,家里连早饭都做不出来了。 女人才缓过神来,然后笑着自缢在丈夫房中了。 她这一生,没有遇到过任何风浪,一旦走投无路了,除了死,她别无选择。 女人要走的那个夜里,她把慧心叫到跟前,如同慧心小时候那般,给她梳了两条一丝不苟的麻花辫子头,又将辫子巧妙地盘在后脑勺上,别一只篆刻这金盏菊的金簪子在发髻,然后摸着她,笑得柔情似水地赞道:“好看,要是再陪件印花衬衫就更洋气好看了,娘没本事,只能把祖母留给娘亲的簪子留给慧娘作嫁妆。 等将来,我的慧娘遇到个好男人,他再给慧娘买衬衫吧。” 带着娘给的金簪子回到房间,深夜,她闻到一股苦涩的香气,那是金盏花特有的香气。 40游园惊梦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好像是小时候的样子,家里满院满院的花被父亲打理理的井井有条。 各色各样的花都按时开放,只是此时与过去不太相同的是,所有花都不按季节地怒放着,淡紫色的丁香,朴实中透着华美,自然中不失雅致,香气悄悄地,在不知不觉中飘来,一直沁到人的心里。 还有合欢花,好像一树一树燃烧起来,一簇簇红绒般的小花配着羽毛般抖索着,修长纤细的密叶,把四周空气染成了银红色的。 合欢树上还挂着一串串小喇叭似的牵牛花,在微风中摇摇晃晃。 不远处还有株含羞娉婷的玫瑰花,花的近旁是几只蝴蝶和蜜蜂,陈慧心走过去,它们又都悠悠扬扬的飞开了。 那艳红的玫瑰花,依在绿叶中间,受着阳光照耀,就好像史湘云酒醉,卧在那里睡觉的样子。 陈慧心伸手去摘那花,没小心,让那花茎上小而尖的刺扎了一下,她一痛,呲了一声赶紧将手缩回来手指尖尖已经绽出了一点点鲜红色血珠来。 于是陈慧心有点可惜地绕过那株玫瑰,又转向了另一边的蔷薇,这树蔷薇的花色依然是鲜艳的,一朵紫红,一朵嫩红,一朵是淡黄的像牙色中带着几分血晕。 陈慧心还是想伸手去摘,可这蔷薇花的花瓣被她伸手一晃动,花瓣就齐刷刷地掉了下来,只剩下一个光杆子在上头。 暖和的晴日,鲜艳的花色,嗡嗡的蜜蜂,酝酿着一庭的春意。 两人相对无言,却有一股暖意在空气里发酵开来。 风是温驯的,花香是浓郁的。 这种暖,暖得使人头脑迷倦。 两相对望,陈慧心见眼前人的脸渐要明晰起来。 “为什么不来这里看看?”就像小说里描述的神仙指引一样,一个风一样清朗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中间还夹杂了清脆的鸟叫声。 那声音清冷而又悲怆,就像寺庙檐前的金铃玉铎相撞那样清悠意远,又像是短笛洞箫吹奏时的凄哀情深,堪比拟像云深处回绕的春雷。 似近又远,在陈慧心的身后蕴蓄飘荡。 一字一字,全都敲打在陈慧心的心里。 陈慧心一下不知所措,讶异地转过头来,身后是一间幽静的屋子。 这间屋子有个黑洞洞的窗子,大门紧闭。 屋前还有一口水井,一笼青翠欲滴的竹子就长在水井的旁边。 是从屋里传出来的声音? 陈慧心好奇地走过去,可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屋子,无论她怎么走,也无法靠近那间屋子。 身边的花丛还是在身边,不远处的屋子,还是在不远处。 陈慧心换上一脸温柔的笑意,温声细语地道:“你是什么人?是在那屋子里的吗?” 屋里无人回应,也是怪了。 “你既喜欢这些花花朵朵,可能与我说说它们都有什么来处?”清冷又悲怆的声音又在身后传来,慧心猛然回头,只见身后人身材高大,全身黑衣,身上散发着森森寒意,但在这满院子的花海当中,又一下子显出一丝飘逸出尘的韵味。 只可惜他那张脸,无论陈慧心如何专注仔细地看去,仿佛都是混混沌沌的,明明眉是眉,眼是眼,但放到脑海中,就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过一样。 陈慧心乌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一脸笑意地走向这人。 “你是什么人?” 她语声变得正经和严肃起来。 那人没有回答,忽然伸出手,放在陈慧心的脸颊上轻轻磨挲着。 仿佛是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他的手自带着一股寒气,那冰凉的触感,让陈慧心由心底里打了个寒颤。 “你把我忘记了,但我并不生气的。” 那清朗的声音低低的说道,声音里的悲怆似乎比先前更甚了。 陈慧心怔了刹那才反应过来,两团红云顿时飞上了她的脸颊,那人也不理会她的脸颊绯红,手足无措,手继续在她脸颊上放着。 “我几时认得你,你个流氓。” 陈慧心含羞带怒地顶着绯红的脸,有些纠结的样子。 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看不出感情,但这个人给陈慧心的印象就是一种极深的可怕感觉,感觉他坐在面前,任何人都会感到一种压人的力量。 本来以为他会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人,这样的人,他要做的事,任是天皇老子也是难管的。 陈慧心正为难,不知道要用何种办法才能使他收敛,不想,他却仿佛是察觉的陈慧心的情绪般,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只是声音里带着两分不明显的底气不足说道:“不是世间的姑娘都如你这般,使我情不自禁的。” 他这一说,陈慧心更加是俏脸飞红。 陈慧心别开头,也不看他,甚至全将方才问他身份的话抛诸脑后。 两人僵持了一会,陈慧心忽然迈开了脚,脚尖轻轻踢在近旁的蔷薇花从上,说道:“喏!这是蔷薇花,方才这里还有朵深红色的,叫我弄没了,花叶子都还在地上。近旁的是玫瑰,和红蔷薇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更大朵些,是早些年家里的姨娘要种的,我可不太喜欢,这花好看是好看,但颜色艳丽,茎上还有花刺,扎人。” “哦,那你可喜欢这种。” 陈慧心转头只见那人指着她窗台上,开得灿烂的大菊花认真地问道。 “这个呀,这花叫菊,不值钱,我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只不过这花命贱好养,所以养了一盆放在窗台上,不过听父亲说,这花原本是西方的神花,他们认为这花可以给人带来福气,而且这花是花里的君子,所以娘说这花和我很像。” 陈慧心的脸上渐渐冷了下来,想起如今父亲离魂昏迷不醒,母亲浑浑噩噩诸事不管,自己如今却依然有心思在这里与陌生人讲这些花鸟风月,果不其然是如这话一般,命贱,却又好活;只需一盆子土,十天半月来浇一回水也无妨。 身侧高大压迫的男子低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小个子的陈慧心,然后又转头看着那花,声音柔和下来,郑重地说道:“我也觉得像你,都好看极了。” 说完,他伸手牵住了陈慧心的手,还是极冰凉的感觉,陈慧心的心里却涌上来一阵暖意,教她心肝脾肺都一下子舒活了起来。 暖和的晴日,鲜艳的花色,嗡嗡的蜜蜂,酝酿着一庭的春意。 两人相对无言,却有一股暖意在空气里发酵开来。 风是温驯的,花香是浓郁的。 这种暖,暖得使人头脑迷倦。 两相对望,陈慧心见眼前人脸上的迷雾渐渐散开…… 41别离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忽然,一声呼唤由四面八方传来,陈慧心从床上汗津津地睁开眼。 双手双腿都像是灌了铅似的,沉得抬不起来,脑子里面也是模模糊糊,一片昏沉。 “砰砰砰……”门外是急促的敲门声巨响。 “慧姑娘,慧姑娘,快醒来。” 是家里老管家的声音,自从父亲失魂昏厥,许久不醒,家里不多的几个工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唯独这位老管家,听说是爷爷当家时就在家里当着管家的,一生也见过许多风浪,对陈家也有不少感情了,这才没有离开。 “什么事,我晚起了吗?”忍着头昏,陈慧心捡了一件外衣,边朝身上披边大声答应门外。 “是夫人走了……” 听到这一句,陈慧心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后面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清,只觉脑际轰然一声,悲痛激忿,全都消失,空空洞洞,宛如一张白纸,没有了记忆,也没有了思虑。 茫然中,她隐隐听到老管家熟悉的呼唤之声,道:“如今老爷病倒,夫人自绝,慧姑娘您也无兄弟姊妹,这个家怕是难以支撑了。 姑娘啊,如今只有你一人了。” 这声音混沌、沧桑,凄厉,响彻整个空荡荡的屋子。 说来也是可笑,娘亲自绝的夜里,陈慧心没有梦见她来告别,却梦见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妄动春情。 低头只见手指尖尖上一片莹白,陈慧心嘴角勉强一扯,果不其然,终究是黄粱梦一场。 陈慧心这一生,上无祖辈教导,下午兄弟姊妹扶持。 忽然这一夕间,天地都动荡了,爹还瘫到在床神志不清,娘却抛下她二人上吊寻死。 而这往日里温馨的家园,也仿佛一夕破败了般。 拉开房门,屋外的天还未大明,老管家举着灯,只见屋里的姑娘衣衫凌乱,秀发披散,满颊是泪。 从后的种种事情,陈慧心都是浑浑噩噩,如同置身于冰窟之中,其间诸事种种,皆如行尸走肉般。见了母亲依然僵木的尸首,心里除却一酸,也不再动容。为死者擦身,换衣,梳头,上妆,皆由陈慧心独自完成。 好似无师自通般,这些主丧的事她从没办过,可真正办起来时也并不生涩。 空荡荡的夜里,陈慧心跪在灵前,娘亲走了。吊死的人因为想要喘息,所以都会大张着嘴,舌头长长地伸在外面,死相极难看。 娘亲也是,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陷进肉里很深,腿上是一道一道密密麻麻的血爪痕,本来是要请人来留遗照的,陈慧心不忍心让她留下这么难看的照片,只找了一张她生前年少,笑靥如花的的照片用做遗照。 给父亲喂粥的时候,那粥怎么也喂不进去,忆起往日里,母亲笑吟吟地边喂粥边絮叨的模样,陈慧心忽然就如娘亲附身一般。 她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动不动的父亲,然后开口幽幽地长叹道:“昨夜里母亲走了,从您一觉不起,她就不要慧娘了,如今,她也终于也不要您了。” 陈慧心再也强忍不住,泪水涔涔而下,泣声趴在父亲床前哀求道:“从今往后由慧娘照顾您,咱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可是偌大的屋子里连回声也无,陈慧心没有看见,床上躺着的人,眼角忽然滚落下来两滴浑浊的泪珠。 因为要守夜,陈慧心出了病房便直入灵堂。待到深夜,四邻散去,陪着她的,只有一个老管家和这偌大的破败宅子。 次日,陈慧心再去喂粥时,爹也在床上没了呼吸。 于是恰巧,陈家父母的葬礼是合到一起办的。 葬礼办完以后,陈慧心迅速地瘦弱下来,常常颦着秀眉,往日那张灿烂的脸上也泛上了无比的凄凉、愁苦。 不久后,那位年纪长了的老管家,也回他老家去了。 这空荡荡的大宅子里只有陈慧心和那一尊象征家宅兴旺,说是要大户人家才有的石头菩萨相依为命。 鬼菩萨是要供奉的,可那时世道乱,慧心又是个独居的小姑娘,家里无财无米,过了十几年的大小姐日子,如今忽然这般,她已经自顾不暇,如何还能记得那小黑屋子里的石头菩萨。 两年花开,两年花落,谁道豆蔻不知韶华恨。梼杌每日看着两墙之隔的女子面目凄苦,他并不明白,也不必明白。 他固执地等着有朝一日,笑得那么灿烂的小姑娘会再踏进这间屋子里来。 这两年间,陈慧心是个独居的小姑娘,外头虎视眈眈着不知凡几,为此,梼杌将这一方宅子与外界都隔绝开来。仿佛是为陈慧心张开了一道屏障,凡心怀不轨真的那些深夜来客,陈慧心是一位也不曾见过。 而她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的,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硬生生靠着父母余荫把岁月过成了归山隐林的沉闷日子。 只这两年间,梼杌还是没有等到那姑娘推开这间屋子的门。 但他也不着急了,因为这屋子里,如今也只剩下他和小姑娘在。 每天,他都能看到来回穿梭在宅子里的女孩,她从刚开始的毛手毛脚,莽莽撞撞,变得事事娴熟。 她洗衣做饭,打水浇园,种些蔬菜瓜果,平时还能挤出时间做些针线手工。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无师自通般。 她是个聪明又坚强的姑娘,没有如她的母亲般一蹶不振,这是让梼杌十分欢喜的。 只是遗憾她脸上少了许多笑容,可梼杌不后悔。 所有挡在他们中间的人都已经消失,日子这样长,还有那麽多年头,总有一日,她总要来的。 但梼杌没想到,他没有等到陈慧心推开这间屋子的大门,却等来了一把大锁,锁住了这间宅子的大门。 那个夜里,月亮吐放着光辉,把树枝叶片的影子投在小路上,花花点点,悠悠荡荡,满面哀愁的美貌姑娘背上包袱,踏着一路月色,远离了家乡。 梼杌没有办法,他是块大石头,他没有办法随着这个牵他心,挂他肠的姑娘去。他到底不明白她离开的原因,可这是他第一次放手,他放手让陈慧心走,让她乘着月色去。 42相思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但陈慧心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呢?梼杌不知道,可我却明白。 慧心每晚都做梦,她在梦里寻寻觅觅,可是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声音如金勾玉钺相撞的越是想念,越是将这个人在她心里美化。 他乍一出现的惊艳,就像是清水寒潭中的一尾红鲤鱼,惊艳,无双。 他慢慢变成了陈慧心的信仰,他高高在上,她却微如草芥。 他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可她一直等到红豆都生出了南国,也没能见到这个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慧心不断地储存新的记忆,而旧时的一场梦就不断地在脑海中减淡。 陈慧心开始变得慌张,开始害怕遗忘。 每天,她努力再努力地回忆关于他的一切,渐渐发现,好多细枝末节都已经不见了。 正巧那个清晨,陈慧心懒起床,于是倦在床头,昏昏沉沉中听见有个声音说:有缘千里来相见。 陈慧心蓦然惊醒过来,她决定要去寻找她的缘,她决定,哪怕踏万水千山也要去找他,哪怕也许会找到地老天荒。 古老的小镇上,永远的一树花开一树花谢,光阴就像是在这里沉淀下来了。 慧心想与四邻道别,并将老宅托付与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可出了门,她才忽然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所有人的神情里都好像埋藏着什么秘密。 她与许多人站在同一条街上,他们和她擦肩而过。 过后的不远处有人指指点点,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话。 “是是是,就是她,听说她家那宅子里有鬼,一到晚上,宅子周围都是阴风惨惨的,开始的一段时间还有人路过,后来只要打那过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得病,这以后就没人敢去了。” “没错没错,你看那家里的两个大人都死得莫名其妙,家里长工短工也走了个干净,以前有钱看不起人,现在报应不就来了,你看那宅子里,人人都出事,偏她一个小姑娘,独身住了两年一点事也没有,说不得,那妖怪就是上了她身呢,不然这两年来都不太瞧见她出来,她吃什么?”另一妇人 “哎呀,这话可说不得,这要是妖怪们说的她不就知道了,不行,我得回家给祖宗上柱香,求祖宗庇佑庇佑。” 一时,人群做鸟兽散了,另又有过一处,几位老人家坐在门口晒太阳,其中一个忽然说道:“听说陈家姑娘成精了。” “是呀,可惜了,是个细致的姑娘,偏偏住在那宅子里。” “听他们家原来那姨太太就说,那宅子里头阴得很,尤其是这姑娘更是,也不爱说话,总是阴恻恻的。” …… 这世上有种最怕人的东西,就是人言。其实自打宅子里的两位家长辞世,妾室卷款逃跑,原本风光和睦的陈氏大宅也在一夕间变成了妖孽横生之处,人们先是风言风语地说这宅子里有鬼有妖,祸患家宅,如今甚至还说陈慧心是妖怪。 陈慧心忽然失去了所有的顾忌。 小镇街头人潮人海,熙熙攘攘,她悄悄走开。 那疾步而去的决绝里,正是她离开的原因。可这些,梼杌都不知道。 我也跟着陈慧心一起离开了这个小镇,我跟着她又辗转到了许多地方。 离开以后,她就不再做梦了,记忆里那个浅薄的模糊影子越来越越淡,那好听的声音也几乎想不起来了。 我眼看着她被生活折磨,她已经很久不看花,她的手变得粗糙,但她也变得很能干,她已经会站在街头推着沉重的木板车叫卖自己做的米粉。 她已经不需要谁给她买印花衬衫了,现在她会自己给自己买。 我不止一次看见过她曾经在黑暗里失声痛哭,也不止一次看见她鲜花遍布的地方来回穿行。 直到有一天,她来到了戈雅。 她在这里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家境宽裕,是个读书的少年郎,这个少年姓罗,正是少年时的罗经纬。 少年罗经纬在学校外的蔷薇花树底下,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扎着麻花辫,穿着花衬衫,迎着风走过的漂亮姑娘。少年罗经纬惊叹于陈慧心的貌美颜色,也怜惜与她的命途多舛。 陈慧心一开始是拒绝的,可罗经纬锲而不舍,这个人,慢慢就与陈慧心深藏于心的影子渐渐契合起来。 陈慧心终于又会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了。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罗经纬的父母本来是不许的,但见陈慧心的能干大气,也就默许了。 中间也发生了许多故事,曲曲折折,分分合合,几经辗转,最后他们还是结为夫妻。 陈慧心的日子就这样安定下来,她将那个年少时的家抛诸脑后,也将那些年的流言蜚语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日子过得也还算顺遂。 两个人间的夫妻感情也很好。有段时间,陈慧心就不停地想,当初,她为什么没随母亲一道去呢? 因为她的前半生都在寻找一个理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母亲去世前的一晚曾经说:将来慧心会遇到个好男人,他会给慧心买漂亮的印花衬衫。 于是她就一直等着那个,在梦中与她相对而立,声音如金钩玉钺的男子来叩开她的门,不比如古时候那样骑着高头大马来,只要他带着一件漂亮的花衬衫来,她就嫁给他。 可惜这个人一直也没有出来,所以她决定去找他,她的要求一降再降,漂亮的花衬衫她自己买了,衣食住行她也可以不要他操心了,陈慧心只想这个人来。 直到遇到罗经纬,陈慧心才相信那人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这话果然不曾骗她,罗经纬来了,罗经纬爱惜她,她也爱惜罗经纬。 她笑着对罗经纬提起这一段往事时说的是;“你看,你是我年少时就在梦里爱上的人呢!” 如同昔年杜丽娘,在梦中得见柳生一面,至此相思至死,后来又死而复生。 罗经纬说,这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两个人从少年时一直相伴至中年,头发都花白了,一起吃过很多苦,但也还算是相互扶持到老的。 可是,忽然有一天,慧心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43遗忘《鬼菩萨》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那是一个大雨倾盆而至的天,电闪着、雷打着、风卷着云。 光线黯淡下去,好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墨汁瓶,天幕上染了一层黑色,于是天地融合了在一起,世界一片混沌。 一阵苦涩的香气弥散,屋外狂风阵阵,树叶间发出了“唰唰……唰唰……”的诡异声音。 所以这一天,陈慧心格外早地躺倒床上。 这天夜里,她的灵魂飘飘荡荡,仿佛又回到了山外小镇上的大宅子里。 青石板上,青苔苍绿,好似在欢迎故人重临。 花还是照样的开,清冷而又悲怆的声音依旧在她身后响起,就像寺庙檐前的金铃玉铎相撞那样清悠意远,又像是短笛洞箫吹奏时的凄哀情深,堪比拟像云深处回绕的春雷。 似近又远,在慧心的身后蕴蓄飘荡,一字一字,全都敲打在陈慧心的心里。 他说:“我等你许多岁月,实在等你不见,我就自己来了。” 他的声音还是当初那么年轻的感觉,可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浑浊起来。 陈慧心不敢转过头来,眼里突然涌起一层水雾。 她忽然想起来了,梦里的这个人其实和丈夫一点也不像。 “你不回头吗?” 男子的声音里有些生气,陈慧心听出来了。 她摇着头转过身来,满脸都是眼泪。 眼前的男子果然一点也没有老去,还是那么年轻,生机勃勃的样子,果然和头发花白的丈夫一点也不像,这个人,不是她的丈夫,她丈夫个子矮,而他个子那么高,丈夫有点黑,样子从来都不会看不清楚,但梦里这个人,肌肤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没有一点褶皱,也不暗黄,时间,仿佛在他身上都停滞了。 她的记忆忽然一下子都明晰了起来,犹记得上次见他,他脸上弥漫的迷雾都快要消散了的,如今这些雾气又重新聚拢过来。 她还是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但她知道,他正生气的看着她。 陈慧心又哭又笑,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笑着笑着,她心里忽然就像是洞开了一个血口,她看见自己对着心上的血口说:“该忘记了。” 是啊,该忘记了。 他还是个英俊的青年男子,而她已经垂垂老矣。 如今她有夫有子,家庭和睦。 该忘记了。 年华迟暮,不想重坠绮障。 人老珠黄,像一堆熬干煎尽的药渣,与眼前人对坐,那是何等的窘迫。 男子只是固执的看着她,仿佛还是很多年前那样。 陈慧心不想去追究她究竟错过了了什么, 是时光走散,她才失了故人。今生不能再最梦好的年华里等到你,那就算了,等来生吧,如果还有来生。 她是个坚定的人,慧心一连三遍对自己说道:“忘记吧,忘记吧,忘记吧。”然后忽然就从梦里醒过来了。 醒来以后陈慧心发了很久的呆,然后决定今生就是这样了,一直要和丈夫和和睦睦,琴瑟和鸣的过完人生最后的迟暮之年。 可她没想到,这一次再醒过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故事终于又回到了我所熟知的轨道上。 那一日,已经人至中年的老师罗经纬,在办公室里看到了刚来报道的代课老师章邵芬,女人冲她灿烂一笑,他忽然就好像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年少时的那个下午,那个貌美得惊人的姑娘迎着风走过来,然后他一眼就沦陷了。 其实他当时的想法是,他要回去,回去看看他的慧心姐,告诉她他忽然很想念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走到了章邵芬的面前,对着她手足无措地笑。 这一笑之后,才生了后来的许多事情。 老了老了,也不得安宁。 自那以后,他看着陈慧心的时候越来越暴躁,有时候甚至想对她动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没由来的火气上来。他也想,或许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人,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去找什么真爱。 他自觉已经对不起慧心,所以不能再对不起章邵芬。 于是临到末了,他还要闹离婚。 其实但凡慧心有一点犹豫和迟疑,他都是欢喜的,可是慧心只说,孩子怎么办? 他胸腔里的火气又一下子上来了,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却不是最后一次。 离婚的事反反复复,两人花了一年多也没谈妥下来。 我记得是谁说过,一场婚姻结束的时候,两个人斤斤计较,寸步不让,是因为潜意识里舍不得对方就这么离开,所以斤斤计较,恨不得这场离婚能离到死。 罗经纬是这么想不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陈慧心不是这么想的,她是真正不惧这场离散的,但是她顾虑孩子,她不想如当初的母亲抛下她一般,抛下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在这人世间,受这许多苦。 她只是想把孩子的后路安顿好。一开始的时候,罗经纬是同意陈慧心要求的,可是章邵芬不同意,章邵芬说罗经纬的就是她的,凭什么留给陈慧心,于是罗经纬就将这荒唐的话奉若圣旨,他拒绝了陈慧心的要求,至于心里有几分是因为章邵芬,又有几分是因为舍不得,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只是陈慧心依然僵持着,她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罗经纬,可她却没想到,一起生活多年的这个罗经纬,已经不一样了。 时间过渡到我曾经亲眼见过一次的画面,罗经纬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魔般,狠狠掐着陈慧心的脖子。 这时我才看见,他掐着人的时候,眼里分明悲凉。 原来,他也不是一事不知的。 只是为什么? 陈慧心这一生不可谓不苦,年少时,爹不疼,娘不要,上无祖辈需要孝顺,下无兄弟手足彼此陪伴,后来日子好些了,她又放下了年少时候爱过的人,然后丈夫就不要她了,孩子也与她无关了,但是灵魂飘出身体的那一瞬间,其实她心里并不难过,她只是很奇怪。 她的鬼魂里好像豁开了一个好大的口子,里面变得很空洞,好像用什么也填补不上。她好像,又丢了什么东西。 她看着着自己的魂魄飘飘荡荡,离开了如恶魔般掐住她脖子的罗经纬,她的心里没有一点留念,也没有一点怨恨,好像只是一个陌生人般,她的眼里只有慈悲。 陈慧心以为,鬼魂都是会消失的,一点一点消失在天地间那样。 那就消失吧,以后都不要回来了,她心里想。 44医生《鬼菩萨》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再一次看到陈慧心的鬼魂从那扇小窗户里飘了出去,这一次,我仍然没有继续跟着她。 我飘飘荡荡,离开了罗经纬抱着尸体的那间房,然后,我又回到了山外小镇上。 经过了几十年,镇上到处都是焕然一新,我找了很久,飘飘荡荡着,终于来到陈家老宅子的位置,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我仔细地寻找着,可我没有看到鬼君梼杌的真身,那块黑漆漆的大石头。 一块大石头,他还能跑了不成? 我心里正好奇着,忽然四面八方都听到有人喊。 我勉强睁开,周遭一片雪白,看起来像是医院,我只觉得肚子饿极了。 “可算是醒过来来了。” 熟悉的语调,看着妈探过手来,耳边凌乱散落的头发贴脸颊,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妈收回手又在她自己额头上贴了贴,喃喃自语地说道:“好像是降温了。” 这边,是外婆带着医生进来,一位高高大大的青年男医生大步走进来。 医生也伸手在我额头上贴了贴,然后拿着体温计交给一边的母亲。 “感觉像是降温了,先给她量上。” 妈过来掀我的被子,我这才发现,我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厚毛衣,我身上很热,可心里却一片荒凉。 盖在被子下的另一只手里,却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我不敢拿出来看。 量上体温计后,妈又小心掩好我的被子,免得碰到我打吊针的手。 医生也没有离开,见我两眼迷离地看向他,于是转头对我笑了笑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没力气理他,可怜巴巴地转向看着妈软绵绵地说道:“饿。” 妈先是一愣,旁边的医生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你们家属也去吃饭吧,顺便给小姑娘带点清粥回来就行了,她刚醒过来,不要让她马上吃东西,也不能吃多,因为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胃接受不了,让她歇会也无妨,一会让护士给她拿体温计就行了。” 看样子也都还没妈和外婆都没有吃东西,于是我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你们去吧,吃完再给我带,医生在这里,没关系的。” “我很快回来。”妈说道。 “娇孙不要踢被子,我们一会就回来了。”外婆嘱咐道。 “嗯。”我又点了点头,瞪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她们。 两人这才转身除了病房。 “要不要水?”旁边的医生再次声音温和地问道。 “要。”我打起精神回答,很想伸手揉一揉眼睛,刚一动手,手背上立刻一阵吃痛,我呲了医生,过去接水的医生回过头来。 “别乱动。” 我不敢再动,医生过来后先是掀开我打着点滴的那只手上边的被角,然后轻轻将我的手捧起来,仔细看了看才说道:“好在没有动到针头。” 小心将我的手放回去后,医生才坐到另一边来,又给我后颈加垫了一个枕头,才将水一点一点喂给我。 喝完水,我差不多才从梦里走出来,只是头上依然是闷闷的。 “我怎么会在医院?” 我对着一边正在看温度计的医生问道。 医生看完温度计说道:“温度果然已经降下来了,你这小丫头,上前天半夜发了高烧,你爸爸妈妈大半夜把你送来急诊的时候,你脸蛋都烧得粉扑扑的,看着可怜兮兮的样子,幸好我前天有事回来医院急诊室一趟,恰好就遇见,不然这大晚上都没有医生值班。” 医生说完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 “这么说,我都几天没洗头洗脸了。”我大囧,瞬间就感觉自己有点难受。 听我这么说完,一旁揉我头发的医生笑得更明显了,连说话的声音里都溢满了笑。 “没事,不嫌弃你。你体温已经降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打完点滴,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嗯,好。” 应完,我将脸往被子里缩了缩,脸上大概有几分疲倦的样子。医生顺了顺我凌乱的刘海然后抽出垫高的枕头说道:“丫头,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会你妈妈和外婆就回来了,吃饭的时候慢慢吃,不要急,不然会胃痛。床头有根拉线,要是有事你就拉线,我就在隔壁的办公室里,马上就能过来的,明白吗?” “明白。”我乖乖地回答,因为身体虚,声音显得尤其小。 医生再次给我压了压被角,转身要走。 “医生。”我拔高些声音唤道。 “怎么?”他回过头来。 “谢谢!”我笑得眉不见眼的。 医生又倒回来笑着拍了拍我的头顶说道:“乖,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的,你拉线我就过来了了。” 直到医生离开,我另一手将被子将被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黄铜烛台,烛台很精致,顶端部分是一小托盘,中间是一条修长的细光杆,在烛台的下一部分又有一略大些的托盘,是用来接着烛泪的,最底下是间于大托盘小托盘之间的圆形厚重底座。 在这烛台的细杆子上,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菊,姿态曼妙。 我的眼前又泛过那香灯半卷流苏帐,美人和泪辞的画面。 其实我也不是很能理解当作为富户的陈家为何不用当时较为流行的煤油灯,反而选用这古老的烛台来做照明工具,但我知道这必然是陈慧心或是梼杌的东西,只是这么大个东西,怎么带回家去,这让我十分苦恼。 然,来不及多想,外间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我只得又将烛台放回被子里。 来人还是那为年轻的男医生,见我好奇地望着他,他笑着加快了步子过来,笑道:“我刚才忘记让你注意看着点滴,这才想到过来看看,你这小丫头果然是不长心眼的,马上就可以拔针,然后你就自由了。” 说完医生已经站到我床边,我略一歪头看他,他就似乎笑得更加温和了。 “你是天生这么呆,还是生病把你精神都磨掉了?” 开什么玩笑,我这人生起气来不会大吵大闹,就是不理人的,见我不回答他,医生也不在意,伸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头,尾音上翘着说道:“小丫头。” 然后伸手去拿我要拔针的手。 这时妈也急急的先走了进来,手里不仅带了一碗粥,还提这些水果。 “要拔针吗?”妈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 “嗯,点滴打完以后,拔了针她会舒服些。”说着医生就感觉到开始轻轻撕我手上的胶布,我赶快将头别在另一边,闭上眼睛不看。 45归来《鬼菩萨》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呵呵!小娇气包,针扎在手里都不怕,拔出来反而怕。”医生笑话道。 一旁的妈好似也略笑了下。 拔完针后,医生正在收拾点滴管,门外忽然有两护士说说笑笑地走进来,其中一个瘦高些的护士抬起头来忽然见医生已经拔完针,于是问了一句说道:“何老师,这是你亲戚?” 妈正摆手要说不是的,旁边的何医生一抬头面无表情地答道:“嗯,针我已经拔了,你们还有事吗?” 两护士讪讪一笑便离开了。 何医生如变脸般又笑着转像我说道,“还不坐起来吗?都躺两天了,我看着都够难受的,要捂在被子里好歹也把这大毛衣换了,这大夏天的,够呛。” 说完又揉了揉我脑袋,随即转向妈说道:“体温已经降下来,回家休养两天就恢复过来了,夜里要是担心反复就留院观察一天,明天一早出院,要是到下午情况稳定,没有反复,也是可以今天晚点就出院的。” “好的,谢谢医生,我们就先观察看看。”妈回答道。 “不客气,应该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我已经自己做起来,伸手就开始脱身上的大毛衣了,难受死了。 可是脱完,我才感觉到,气氛似乎不太对。 “怎么啦?”我呆头呆脑地问道。 妈还没说什么,何医生大步迈过来,一个爆栗敲在我额头上,看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吧,我一个大男人还站在这你就开始脱衣服了,脑子是不是白长的?看以后还敢这么做。” “反正有穿睡衣,有什么关系。” 何医生没好气地笑道:“这事不接受反驳,以后要是再碰到这样情况,难受等不及也要先请在场的男士先出去回避,明白吗?” “脑袋疼。”我娇气的嘟着嘴看向妈说道。 妈和何医生都笑得不能自以。 因为我着急要回家,到了午后黄昏时分,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医院里的小衫树被风吹拂之后,晚霞流落一地。 爸终于在这个时候赶来,收拾好我们的东西,送到医院门口的小车里,我穿上了爸带过来的外套,走出医院大门,要上车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下头,只见何医生站在三楼的窗口,望着我们这边,看见我回头看他了,何医生伸出手朝我做了个再见的动作。我也挥了挥手,才转身钻进车里。 回去的路上,天空的霞光已经渐渐暗了下去了,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又一会,绯红又变成浅红。 最后,当这一切红光都消失了的时候,天空突然就显得高而远了起来,到处呈现出一片肃穆的神色。 把因为今天是赶集日,虽然散场比较早,但街上还是显得比较拥挤,所以送我们回家的车在街口就放下了我们。为了不招人眼球,爸妈带着我从爷家小树林这边的小路上回家。 刚走进小树林的时候,一阵子呜呜的风声,阴惨惨地扑面而来。 “沙沙……沙沙……” 像是千万缕风穿过林叶间,走一步,就听到“沙沙”一声,然后又走一步,又是“沙沙”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身后。 爸立马警惕起来,走在一边的妈却毫无反应。 “程舒你阿乔走前面,我在后面。走快一点,别回头。” 妈一听,脸孔倏然雪白,嘴唇瘪了瘪,也什么都不问,牵过我的手。 因为路窄,妈走在前头,我亦步亦趋地被她托在后面,爸又贴在我后面。 原本要走十几分钟的路,我们大约十来分钟就到家了。宁御独自在家里看电视,妈就将我安置在楼下的小床上,说是白天方便照看。 爸就一言不发,哪里一沓纸钱,两支白烛,三柱细香。 叫我先不要睡,叫妈倒来一碗水饭过来,我和爸又到小树林的路口,插上香烛,烧了那一沓纸钱,爸就对着那条淹没在黑暗中的幽长小路说道:“南方来的鬼,冤有头,债有主,请你哪里来的回到那里去,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说完便带着我往回走,我依稀听见后头有个哀凄凄的哭声,好似很痛苦的样子。 黑暗中,好像有双眼睛正在窥视着一切。 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毛发,正在我后颈上轻轻地扫来扫去,冷冰冰的触感,寒得我倒吸一口凉气,全身寒毛都直立起来。 我抓着爸的衣角,然后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又冷又硬的,在触摸我的膝盖,然后是小腿,我拽了拽爸的衣角,他没看我,压低了声音说道:“直接走,别回头。” 夜里我又偷偷出门。 没错,我又独自出门了,不是作死,是为了将我包在毛衣里带回来的烛台送到小楼去。 我悄悄开了前门,这次并没有什么曲折,一开门,一阵冷风忽然直刮在我脸上,我转头避开,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门外忽然多出来个人。 还是那一身长长的褐色袍子几乎垂到地上,很长很长的头发披在脸的两边的鬼,他低着头,脸部缩在我看不见的阴暗里。 叶知秋,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虽然我几乎都要忘记他这个形象了。 今天的小楼,与上次相同。 仍旧是朱红色的大门,门上一对紫铜龙头,口含门环,门的两侧雄踞着一对高大威猛的石虎。 楼里灯火通明,高大岿巍楼显得庄重而威严。 四周依然是一片旷野,旷野的尽头还是那片苍拔的古树林。 大门紧闭,此时已经变回白衣黑发,星目剑眉的叶知秋。 “跟我来。” 叶知秋领着我朝大门走去,待到近些了,前方的大门无声地缓缓开启,门内有无数萤火虫般的豆灯,将这地冷清打点出了氛围来。 我们照例穿过庭院,期间佳木茏葱,奇花闪灼;又穿过一道小门,入了耳室,里面布置陈设依旧,再推一道门,第一眼便跌落一双星辰般的眼眸里。 “过来。” 先生朝我张开双手。 46爱是什么《鬼菩萨》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先生的身后有面大镜子,朝先生跑过去的时候,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中,就象有一个久远而香甜的美梦在里面。 那场美梦之中,全是先生一个人的行走坐卧,喜怒笑骂。 耳边一切的声音都已消失,身边的一切事物都看不见,唯有风吹浮萍般的涟漪在心底荡漾。 我曾经看到过陈慧心寻找梦中的男子寻到千山之外,我看见她在四下无人的旷野里,蹲在一泊安静的湖水前,双手合十,乞求她的姻缘在那浮萍底下映现。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人,之桃的心里安放着齐铭,陈慧心心中安放着的,先是母亲,后来又是那个在梦中出现的男子,而我心里呢?我不知道。 “先生,我生病了,你知道吗?” 我跨着脸,嘟着嘴巴问先生,也不看他,就是赖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我不知。” 先生古井无波地说道。 “又骗我。” 我生气地白他一眼。 …… “先生,我带来一件东西,是从梼杌回忆里的。” 我将那烛台放在桌案上。 “一涯,请梼杌来。” 先生对一涯说道。 又一会,先生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眼。 “怎么啦?” “他来了,你需稍作回避。” 先生话音刚落,只听得“咚咚”两声,片刻,先生放开了手。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梼杌。 通体黑衣,却是一个俊俏书生的扮相,与回忆中那张兽身人面的脸不太相似,这人面容清矍倒也不失英俊之气、眉宇之间有股凛冽锋锐之气。 只是看起来有种浑身鬼气深深,被阴气隐隐约约的缠绕着全身的感觉。 看着眼前人,我始终没有懂得梼杌在陈嬢的一生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东西呢?” 梼杌直接走过来,两米开外的时候,叶知秋忽然站到我面前。 “止步!”先生对着梼杌说道。 鬼君不解地看向先生。 我亦朝着先生看去。 “她身体不好,你身上厄运太重,对她不好。” 闻言,梼杌不由退了一步,然后自嘲一笑。 “二伯,谢谢!” 我对叶知秋说道,叶知秋白我一眼。 “别叫我二伯,叫也二即可。” “哦,好。” 我看着桌案上的烛台说道:“叶二,烦劳将这个交给鬼君。” 叶二拿过烛台三步并作两步送了过去。 “这是我在您的回忆中带回来的,但我总觉得,陈慧心她遗失的东西,也许并非此物。” “那是什么,不要弯弯绕绕。”原本周身黑气沉沉的梼杌,周身的黑气似乎又比先前更浓郁了几分。 “我觉得,陈慧心她所丢失的,并不是什么东西,她只是,丢失了您。” “什么?”那浓郁的黑气似乎又淡化了几分。 “在她整个少年时,生命里只有父亲与母亲,但父亲宠爱姨娘,慢慢就疏淡了,于是只剩下母亲,后来母亲去世,她梦中的一个男子就成了她活者的全部期盼,她丢失的,是一个活下去的坚持,而这份检查,不正好是就是鬼君您吗?。 你在她此生的旅途中,自始自终的缄默不语,而她想的确是,要踏万水千山,把手与你欢。 如果由其他人来讲述,那她这一生确实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算是我,也一定不会相信这世上有如此纯粹的爱。 一般来说,世上的人大多都怕悲剧,所以在生命中,越是美丽的东西他们就越不敢触碰,但你明明不是人,却也有着人一样的习性。 时间就像是洪流,可以将一切卷走,人生也不是童话,不是你们牵过手,一起穿过开满鲜花的小路,还能在终点重逢。 她等你数年,你不来,她就遇到了别的人,而你也她数年,她不来,你又到了哪里呢? 到了最后,你们在滚滚红尘里,形同陌路,她以为,这一别便是永远。 她这一生,过得太苦,上无祖辈需要孝顺,下午兄弟手足彼此陪伴。 她多的是求不得,却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因为她本来就一无所有。 她只有你的时候,她却以为,自己把你遗失了,所以她让自己的灵魂在阳光底下,长毛,溃烂,消散。 她将在自己年少的记忆里,独自地老天荒,你当然叫不醒她。” 发泄出自己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的憋屈,我心底里堵着的一口浊气仿佛长长地舒了出来,整个人也神清气爽了许多,白天的病弱也好像消散了大半。 “可,我一直在她身边呀。”梼杌仿佛陷入到一个魔障之中,浑身的黑雾也如同被什么束缚起来般,越收越紧。 “不然,你去帮我叫一叫她,我记得她也是很喜欢你的,你去帮我唤醒她,啊……可以吗?” 梼杌的脸色灰白一片,嘴唇哆嗦,眼角湿润。 我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你都叫不醒她,就没有人能够叫醒她了,她只能慢慢消失。” “不可能的……谁也不能带她走,她是我的。”梼杌有些歇斯底里,他身体周遭的黑气正在四处乱闯。 哪怕有威胁,我还是不得不说:“她是她自己的。” 梼杌咬牙切齿地看向我。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恶狠狠而难听,简直到了刺耳的地步。 “她是我的。”梼杌再次强调道。 他的声音吓得我直往先生怀里朵。 这时,先生站出来说道:“梼杌,念念说得没错,难道你就没有反省过自己吗?明明是一任鬼神,最后却自己输给自己的恶念,还来责怪我的小姑娘,莫非,我死了不曾?” “我错什么了?”梼杌还嘴道,但声音还算是平和了下来。 “要是真正爱惜这个人,你如何又一直在伤害她?”先生问道。 “没有伤害,只是要她安安稳稳留在我身边。” “伤害就是伤害,纵你千般辩驳,万般解释,也终归是你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你生就一块顽石,谁教过你爱人的本事?”先生说着,眉梢一挑,说不尽的高高在上,宝相庄严。 “爱?爱是什么?”梼杌喃喃自语道,瞬间变成了兽相,形状像是大老虎般,又比老虎更大些,身上的毛极长,长着人面,尾巴极长。 “凶恶就是凶恶,你改变不了。” 先生嘲讽道。 兽形的梼杌朝着大门一蹦,半步便逃离出去了。 47(终)若有来生《鬼菩萨》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于是,这天夜里的事便不了了之了。先生 先生将我送回至家门口,我们默契地一言不发就告别了,直到很多天后的一个夜里,叶二带着陈慧心的鬼魂来到我家门口。 他说,鬼君梼杌花了废了许多办法,最后以毕生的修为修补了陈慧心的灵魂,把她带过来,是让我带她到地府去,给她留一个栖身之所。 这是梼杌所要求的。 那天夜里,刚过了零点,我带着陈慧心的鬼魂推开房门,按照记忆中的路,我们来到黄泉。 血河上的血腥味依然很重,水面平静无波,什么也看不真切。 这是我第二次踏上这里,奈何桥边的红泥小火炉上,汤罐子里的汤依旧咕噜噜地响,一揭开,里面是慢慢的一罐汤。 但我和陈慧心中间,都是没有孟婆汤的,因为我们不是来投胎的。 原来这锺汤水,是原来那位孟婆的。 喝汤前,她对我悄悄说道:“你上次来找的人,已经迈过奈何桥,她往人间去了。” 说完,前孟婆顿时化做一妙龄女子,只见她发挽官髻,身着翠绿色襦袄,湖色八幅风裙,弓鞋轻移,裙摆缓动,细褶展如水纹,当真是风华绝代,秀逸绝伦。 她端起手里的茶碗,毫不犹豫一口饮下,也不做道别,转身便往桥的那头去了。 陈慧心变成了新的孟婆,她什么也不记得,接替了上一任孟婆的职务后,也跟着就叫孟婆了。 道别这一任孟婆后,我又回了一趟小楼,听先生说,梼杌救过孟婆后,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原来,他曾经也是一个人,是个世家公子,据说是个公认的大恶人,所以后来死了,就变成凶兽梼杌。 《左传》记载:“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诎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 梼杌说,他的身上有个诅咒,所以靠近他的人最终都会不得好死,他舍不得陈慧心再受今生这样的苦楚。所以他要转世,洗去一切的转世,让尘归于尘,土归于土。 他是新孟婆送去转世的第一个灵魂。 那一天,小炉子上的汤咕噜噜地翻滚,化作一个年迈老妇人形象的孟婆只是重复的做着一个搅汤的动作,魂魄到来之前,她都不会再开口说一句话。 黄泉路上,苍白的天空象是涸了墨水的纸,迷迷茫茫,混混沌沌。 梼杌以人身从远处走来,那是他曾经出现在陈慧心梦里的样子。 他闲庭信步,不急不缓,脸上还挂着笑,像音乐停止后袅袅空中的余音般舒缓。 孟婆也笑,那是对所有鬼魂都会流露出来的笑意。 那时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见,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孟婆领着梼杌踏上望乡台,笑呵呵地对着望乡台上,那身材高大全身黑衣的男子说道:“回头看一眼吧,看看最后一眼人世间那些挚爱的人。” 梼杌只是看着她,他好像看到了幼年时,走路歪歪扭扭的陈慧心,也好像看到了少女时,站在花丛里,害羞带怒地嗔着他的陈慧心,然后恍恍惚惚,浑浑噩噩,他又好像看到了那个年迈苍老,满面是泪的陈慧心。 梼杌凄然,嘴角是笑,眼角是泪。 孟婆递给他那碗汤时,梼杌在心里许了个美好的愿望,他想,等到千百年后,等他百世轮回过去,他脱离了梼杌这个身份,而他的慧心小姑娘也不再是孟婆了,有一天,他们忽然在人间遇到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前路刀山火海,万重艰辛,跋涉万里,他也要赶到她身边去。 而且那时候,他就再也不会伤害到她了。 一涯再次将梼杌的烛台如上次安置齐铭的骨珠般安置,他找来一个大小合适的包装盒子,然后有举着相机拍了几下,图也不修就传了上去,定价,一元。 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有天我在小学校长的家门口闲转,忽然瞧见个头发脏乱,衣衫褴褛的邋遢老人,那老人见了我,忽然便冲了过来,拽着我的胳膊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我老婆?” 我回答他没有。 他便蹲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哭起来,边哭还便说道:“你要是看见她了,一定要告诉她,我在找她。”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邋遢褴褛的老男人正是罗经纬,听说他疯了,陈慧心下葬后,他忽然就开始在四处游荡,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他老婆。 而他的两个孩子,到底也因为没有学费,早早辍学了。 梼杌转世以后,先生常常带我各处行走,也是一个深冬,我们恰巧来到陈慧心家的小镇,原来这个镇子叫做石镇。 我缩在毛衣服里,溜达到陈家那片废墟前,废墟还是一样的废墟,只是比我在回忆世界中看到的更加陈旧了。仗着旁人看不见我们,我大大方方的站在一群人旁边听他们闲聊。 有人提到这栋被拆除的陈家大宅时说道:“真的,要不是几年前那乞丐死在门口,都没有人知道他还把那房子里的鬼菩萨背出去了,也不知道他把那玩意扔在了什么地方,那段时间,我连山上都不敢随便溜达了,深怕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撞上那鬼东西。” “听说,是扔到戈雅去了,怎么远的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不就是个疯子,他能想什么。” “哈哈哈,说得也是。” 几个人你来我往,谈论得热火朝天。 我这知道,原来几年前,这里来了个乞丐,大家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于是就一直喊他小乞丐。 小乞丐本来在镇上餐风露宿,靠着众人施舍,倒也勉强度日。 可有一天,他实在冷得受不了,取下陈家大宅已经朽烂的大锁,他便偷偷跑进了陈家大宅。 他把鬼菩萨从这里一直背到了戈雅,或许就是扔在学校后山上的那块。 然后他又回到石镇来,没多久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大宅门口。 发现了乞丐的尸体后,大家都认为这宅子的确不吉,于是村长就做主,带着大家,便将这闹鬼的大屋子拆了。 所以我后来看到的,只剩下一片狼藉。 48有妖(一)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在红尘中,开一扇般若门,携一壶酒,栖一片云,就这样凭岁月老去,过往施过的恩,欠下的债,全都一笔勾销。 --前言 中秋节也叫“秋节”,或者“女儿节”。 由于老辈人对于团圆的意义更加重视,慢慢沿袭下来,大部分人都遗忘了女儿节的说法。 八月十五的中秋节黄昏,大家都准备早早吃过晚饭出去游荡,我们家也是,到八月十五的娱乐活动一般是带手工花灯游玩。年纪小一些的孩子会提前去邻居的菜园子里偷偷摘个老南瓜,在瓜体的上面切开一个面,再由这面用勺子将里面的瓜肉统统掏空,瓜壁掏得越薄越好,掏完后在瓜壁上雕刻上各式花样,穿孔挂起,而后再往里头放一只蜡烛,点燃,光会在瓜皮最薄处照出来,通体都是橘黄的柔和光线。 孩子间见了面都会相互比较,挑出一个最好看的灯。 往年,外婆会提前为我们预备好两个老南瓜。但今年我并没有去拿,一来我已经大了,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已经淡薄,其次也因为惦记着今年要和先生一起过节。 我多少吃了几口饭便说困,爸妈没有质疑,只叫我上楼去睡。 宁御却忽然看了我两眼,他也许知道什么,但我永远也不会主动说出。 任何与先生有关的事,都是我心里最大的秘密,我不会让任何人有窥视的机会。 先生坐在书柜前的椅子上,手里翻看着一本子,是他先前放在我枕头底下的那本厚本子,我用来做记录,记录见我进来,笑着朝我扬了扬手里的本子说道:“倒是很乖。” 我特地换了一身可避寒的薄毛衣,牛仔裤,帆布鞋,短发乖巧的顺着,将房间门上的插销插上,先生接着从窗户跳出来的我。这次没有走路,先生抱着我飞速掠过人家的屋顶上。 这天夜里,我们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萋萋芳草根根摇曳,黑暗包裹着漫天的星光,月光洒落下来,好像到处都折射着它的光芒。 远山重叠。 周遭的不远处,有高大的松木在夜色里站成挺拔的护卫。 先生牵着我的手随地走,前面是很高很高的山崖。 没走多远我就不想动了。 “先生,我累了。” “懒姑娘,走路可以锻炼身体。”先生虽然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头,但还是敞开灰色斗篷里的手,将我抱起来。 无数的星星点点从草丛里慢慢飞出来,整个荒草遍布的山坡上都好似在微微地发光,那是萤火虫,无数的萤火虫,它们夜里用尽整个生命发光以后,会在黎明到来以前慢慢坠落,然后便死亡。 这虫子虽小,却活出一种波澜壮阔的悲壮美来。 这时忽然有一只看极年幼的小梅花鹿闯进萤火虫堆里,它仰起头,安静立在那里,仿佛是一个抬头仰望星星的孩子。 有些萤火虫轻轻落在它的身上,额头,鼻尖。 “好美。”我由衷感叹。 “节日快乐,这是礼物。” “谢谢先生!”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待小鹿离去,我们往小楼回,与我先前走过的路并不相同,这是另一条在荒野里的路,通往小楼的另一道门,不复古也不现代,就是很普通也很平凡的木门,这门不大,一般人家那样两开的,我们刚过去门便自己开了。 屋里仿若一个黑洞,令人心中不安,刚一进门,屋里的灯便开了,不过是一般城市人家的摆设,但是十分干净整洁。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先生:“这是小楼吗?” “嗯。” “但是,看起来实在不像。 先生略低头有些诧异地看我一眼,然后扬了扬扬嘴角说道:“这楼虽然不大,但也有几分玄妙,日子久了你便知道的。” 我也不问他什么,于是先生又继续说道: “你要开学了,就要离开家,但我先前与你说过的事并不会因为你上学就为你空出时间来,是以,我才把小楼搬到你身边,防备不时只需。 再来,还有一事得先说,后边再有妖鬼来求你办事,我便不在露面了,这事我须得慢慢放手让你独立面对。” 先生轻描淡写地说着,但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我尤其喜欢看先生这样专注眼睛。 是的,马上就要开学了,小升初,而且还要军训,为期一周,据说请的是县里武装部的人来给我们训练。 对我这种成天撒娇卖萌过一天,并且从来也没什么锻炼的人来说,这简直是灾难。 好在我也并没有排斥的感觉,甚至有些期待。 正想着,先生将我放下来,再次走到门边,指着门上一个如表盘的圆形金属器物说道:“过来看看,当你把上面的第二格对准这个齿印时……” 说着说着先生便开始拨盘,将圆形表盘一样的东西转动了一点,让盘上的第二条刻尺对准了最顶上镶嵌了彩色石头标记。 “打开门试试。”先生说道。 我拧开门把,很容易,然后推开,一片泛黄的灯光映入,是路灯。 “这是什么地方?” 先生没有说话,牵着我的手便走出门来。 门前是块宽敞的空地,空地前方是条宽阔的路,大约是两车道,路边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路灯。 房子的两边并列着一排三层四层的房子,沿路绵延过去,看不到头,房子对面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过去几栋房子的地方有个小斜坡,坡上去十几米的样子,里有道大铁门,还有路灯照着,门上头有个几个烫金的字,写的是,定县七中。 “先生,原来这就是我上的学校,太好了。” 先生依旧只是笑笑,揉了揉我的脑袋并没有说什么,转头看向我们刚出来的房子,与在山上看到的又不一样了。 没有像山上那样宽阔的大小,房子有些窄,跟周围的房屋宽度差不多,但大体风格仿古的,建筑造型细致,有嵌在墙体中的大圆木,原木色深,露出来的部分上雕梁精细,檐角斗拱也是毫不含糊,尤其是在楼顶上,有一处完全仿古的木亭台,周遭又种许多大小盆栽,看起来很适合在上面看书喝茶,赏花赏景,而且屋子高,坐在上面,一眼就可以看见学校里的全貌。 49有妖(二)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感叹于小楼的变化多端,但神奇的屋宅也并不是史无前例的,在聊斋志异中就有宅妖一篇,书中写长山李公之宅,多出现一些妖异的事情。 一次,李公曾见屋内有条板凳,肉红色,看起来很柔软。李公因为故时不曾见过此物,近抚按之,不想这板凳随手而弯曲变形。李公惊骇而却走。等到回头一看,只见那板凳四足自行移动,渐入壁中。 又次,李公又见壁间倚有一木棍,洁泽修长。他近前用手一扶,木棍腻然而倒,如蛇一般游进墙壁里。 曾听闻,日久天长,任何东西都会生出灵来,那么屋宅亦然。 一楼是客厅,还有厨房和卫生间;二楼是客房书房,三楼是先生和我各自的卧室。 “我以为先生是不需要睡觉的。”我笑着对先生说。 “不过是配合你的时间与习惯罢了。”先生摸着我的头顶说。 “那先生平日都做什么,会不会很无聊。” 先生没有回答我前面的话,只截后面说道:“不会无聊。” 屋内,我的房里并不是那种古式摆设,反而是带有一种森林童话的现代摆设,通体是浅粉的碎花墙壁,一张柔软的同色系大床,有大衣柜,以及床头小桌子和一个梳妆台,显得与外面的整体风格都不统一。 “不喜欢吗?”先生看着我的样子问道。 “倒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和外面不太统一。” “统一不统一并没有关系,主要是你舒服就好。”先认生真地说道。 后来又去看了先生的房间,先生的房间很大,也很空,看起来简单干净到让人有些没有人气的样子,好像里面都没有什么外物。 “先生,我平时以后可以过来吗?” “自然欢迎。” 先生带我提着嫦娥奔月的花灯在马路上闲逛,逛到累了,我便窝在先生怀里不再动, 这个夜里,我是睡在小楼的,也许是认床,我睡到半夜便自己醒过来,四面寂静,窗户大敞着,窗帘不停翻滚。 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真切,一道哀怨歌声的穿墙而来,在我脑海中回荡起一阵熟悉的感觉,隐约听出唱词是:“……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女鬼声高高低低,起起落落。 好似不过是随口再唱的样子,却让人听出铿锵婉转,冷落清秋来。 我静静躺在床上,试图找到这声音的来处,但不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初时声音轻浅,如窗外雨落,清清淡淡的,不多时,那声音又唱:“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声音仿佛近在屋内,字字句句都好像充满着情意绵绵。 彼时还有铮铮作响的琵琶声伴着,她又唱:“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这一次的声音已经近在耳畔。但恍惚间,那忧怨的女声又好像是穿山越岭而来,飘飘荡荡,冷漠苍凉。而且,妙还妙在这唱腔,不同于现在的流行歌或者古风歌的唱法,她唱的是真正有戏曲味道的唱腔,咿呀念唱,短尾长音。 我本想坐起来检查一下房间里有什么人,却忽然发现,脑袋昏沉,手脚疲软,四肢乏力,就连脖子也无法扭动。 胸腔好似憋着一口气,又急又闷,又是好一会,身上渐渐寒冷,如被寒霜遍布全身。 女声忽然尖利一叫,如四面八方传来,又急又尖,刺破耳膜,活生生好似叫人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金戈铁马的年代里,声音里带着的都是彻骨寒意。 发出尖叫声音的人好像躲在暗处,或是站在高处的。 她痛苦,却不歇斯底里,好像在冷冷的俯瞰着人世间的枯荣折损,只当作是一出戏。 我的额头与背心一惊是汗津津的一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浑身上下的冰冷与天寒衣少时身体的寒冷不同,身体的寒冷是由外而内的侵蚀,而心里的寒冷会使人身体如坠十八层地狱,有种看着自己变成一具尸体,而且无路可逃的感觉。 我躺在暖洋洋的被子里,浑身冰凉,四肢麻木。 她又唱道:“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彼时声音变得难听起来,如绢帛撕裂,又粗又哑,声音里兹兹啦啦,像是没有打磨过的木材边角,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兹得人血肉模糊,无数木刺也会刺进人的肉里。 那声音拂面,如在身前。 我拼命想挣扎躲避,几乎崩溃,但仍然是手足疲软,使不上劲。 一片暗红布片忽然出现,落在眼前飘荡,然后一只白手由布片后面出来,那手迎面来,动作间,还有几分咔嘣作响的骨头活动声音。 我拼死一翻,身体一动,只听砰嗵一声。 周遭一片明亮,我坐在小楼椅子上,面前的笔砚被我扫落在地,一片狼藉,一个破衣烂衫的红衣人跪坐在前方两米外的地上。 长长的暗红色布料铺陈一地,破破烂烂,条缕垂坠,长长的发凌乱不堪地自面目垂落地上。全身上下唯独几根手指露在外头可见,看得出来是个女子的手,手指细白,指甲又尖又长,上面是鲜亮的红色蔻丹。 只是这指骨过分明显,好似只包着一层皮般。 我手足僵木,周身寒凉,一动也不动地望向她。 “我不是鬼,是一只妖,我夫君是个人。大婚的那日,他以百十刀剑将我砍杀毙命,你看,我胸口这一处伤,刀口两寸多深,这便是我夫君亲手砍的。” 案前不远处跪坐着的女子发出声音,那声音初时呼呼霍霍,如在漏气般,听起来也不是很清。 我没有说话,她继续说道:“世人常说人妖相恋悲凉,莫过于他们今生相遇、而后便注定这世上终有一人要怀抱着孤独,不老不死、不敢遗忘,在恒久的岁月里思念着,等着一个人。 这很悲凉,可是我不在乎。 我出生时,正好窗外院墙边,有一树白海棠开得锦绣风光,一时衬得百花失色,众生黯淡,父亲大喜,为我起名锦绣,盼我能此生锦绣。 妖本来无姓,只因那海棠花白,所以长辈又叫我白锦绣……” 50有妖(三)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的前半个妖生,一直随公子在山间修炼,大部分日子风平浪静,偶尔为虎作伥,不分善恶。 那时我以为,自己会在山上找一个像爹爹那样的男妖,然后把自己嫁掉,过着像母亲那样的一生。 直到那一次,公子交待我到人间取一件旧物回来。 那是我第一次独自下山,从此以后竟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承载着我全部年少的青城山。我从未想过,这世间还有个叫做梅芳英的男子,遇到这个人,会颠覆我后来的半生。 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如何初识的了,也许是人间话本子里最烂俗不过的桥段,貌美过人的女妖于茫茫的人世间,一眼就看上了那位清秀俊朗的书生。 我只记得第一次听到梅芳英这个名字时,觉得起得有些女气,明明三个字都是女孩常用的字,加到一起竟然也能用做男人的名。” 那红衣女妖白锦绣说到这里,缓缓的低下头来,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让人的心都一下子荒芜起来。 看着案下离我有着三米距离,红衣红袍女鬼,一头又乱又长的头发依然劈头盖脸让人看不真切那后面的面孔,但似乎就是没有方才时那般面目可憎了。 说到底,妖和人同样是生命,六道众生,哪一个不是平等的? 我想打断她的哀苦,但也怕将她回忆扰乱,于是怯怯地问她,“看你落到这幅田地,你与梅芳英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白锦绣忽然凄凄地笑出声来,她继续用像细砂纸打磨石器的嗓音讲述道:“最初时,我因缘际会之下与芳英的母亲认了干亲,他可以算是我的干兄弟。他是个县官,喜欢匡扶正义,也很温柔,待人又好,他说喜欢我,说想要与我结为夫妻,我允了,毕竟我在山上时,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 我在乱世里,爱上了梅芳英…… 我曾经以为,我们的结合该是皆大欢喜的,但现实却是,让我沦落至今,着实可笑,着实……可悲。” 白锦绣讲至这里,忽然抬起头来,原本披头盖脑的凌乱头发滑落耳畔,一张苍白到发光的精致脸蛋浑浑噩噩出现,表情欲哭欲笑,又是嘲讽又是悲凉。 我这才看见,那张精致脸颊下面,莹白修长的脖子上,一道长长的口子开在那里,像是一张吃人的大嘴,嘴里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干涸,变成些黑红颜色留在上面。 难怪她声音听起来如漏了气般,又粗又哑,原来是真的漏风了。 听她说来,眼下的女妖鬼魂,明明生来时海棠怒放,合家厚爱,似乎也是本性不坏,敢做敢为,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何以来到人间,受这般搓磨,才成了如此这般惨惨戚戚不妖不鬼的破落摸样。 我本来也不是心多硬朗的人,若说坚定刚强,我在这世上见过的许多人都强我太多,如当初一心守着齐铭的常之桃,又如惨死丈夫手下的陈慧心…… 看着这样如同置身泥泞中逃脱不开的貌美女妖,我忽然觉得,她本来应该是高山之巅,那朵纤尘不染美煞众生的锦绣海棠,只等着有朝一日踏着七彩祥云辞别凡尘。 只是,真可惜,她成了如今这样。 缓了一缓,白锦绣的表情归于平静,荒芜的嗓音继续。 “事情的发端是从另外一只妖开始的,那是芳英养了一只小狐狸,它叫着小翠,因为是初生便不知何故流落人间。 被芳英捡到时还是初生儿,也是懵懵懂懂,对世事一无所知。 我知道她是只妖,有心亲近她,但她不喜欢我,不许芳英靠近我。 我虽性子不差,但也不愿如此热心贴冷面。一来二去,心就淡了。 后来一日,芳英未估计小翠赶来见我,它一气之下便跑了出去,芳英后悔许久,还去四处需找,始终是了无踪迹。据说她后来遇一小道士,不仅被那小道士送她无恙归来,而且机缘巧合之下,她还提前化形。 回来后,她叫芳英父亲,唤我白姑娘。 芳英更是宠爱她,也听她的话,在她身边时从来都不与我讲话,就连眼神,也不曾给。他同我说什么小翠太小,我们且先顺着她,于是我说好……” …… 白锦绣一时停顿,期间寂静无声,歇了一会,她又继续开口道:“其实后面的情况你可能也已经想到了,芳英他一边对着我海誓山盟,一边慢慢察觉,其实他爱的的那只唤他父亲的小狐狸,我们的婚期一拖再拖,小狐狸一再一再排挤我,我怎么会毫无知觉,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如今我真恨极了,恨不得将他们这对狗男女挫骨扬灰,可我到底谁也没有害成,却将自己害成了这副样子。 我对他们二人有怨,却无愧。 只是,愧对了公子与哥哥,我好后悔。 当时哥哥奉了公子的命来寻我,寻至梅家,因为身份特殊,我对他真的是避之不及的。 诚然,我承认他实在算不上一只好妖,他罔顾人命。 为了逼迫我与芳英分离,他不折手段,将县里百姓全数捉去,有又用计使前去救人的我落入他的陷阱中,他告诉芳英,一边是百姓,一边是我,问他救谁。 二者只活一个。 芳英是县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百姓。 我当然没死,百姓也安然无恙,我心里其实理解芳英,可我还是难过,于是问他,如果,站在洞里的人不是我,而是小翠,你怎么选?会不会多犹豫那么一会? 可他忽然沉默了许久。 后来芳英同我解释说:“锦绣啊,我当你是我的妻,我们是一体的,我将你的命当成了是我的,把你的生死放在最后,我不后悔,因为我早已做好了准备救出百姓后你若有事我也便随你而去……” 也许那是第一次,我帮他察觉到了小翠在他心里如此不可撼动的地位。 你知道吗?我后来亲耳听到他对小翠说,天下人算什么,我的性命又算什么,哪怕我死了,我也绝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 你看,这就是区别,可那时我并不知道。 51有妖(四)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哥哥残暴地想要迫使我认清自己在芳英心中的位置,可我已经着了魔,我看不明白。 只要他梅芳英一席话,哪怕与世界敌,我也甘之如饴。 哥哥来到人间的期限已至,可他苦劝我不回,最后失了公子保护,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芳英请来那位救过小翠的年轻的道士,他们合伙用计拿住哥哥。 我没救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哥哥命陨在我面前。 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要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哥哥临死前传音于我说:“锦绣呀,我是妖,你也是妖,而梅芳英他是个人,等你将来明白了,你会后悔的。” 我当时心里已经隐约有预感,可我生来固执,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不久,我与芳英的婚事提上日程,就在婚礼筹备的百日当中,不想小翠一怒之下,再次离家出走。 芳英着急上火,我却没有理会,我傻吗?大多数事情上,我的确不算聪明,可但从遇到梅芳英以后,我便伶俐了起来,他与那狐狸精之间,我还是能够看懂的。 我一心扑在准备和芳英婚礼的事情筹备上。 又过了几日,小翠再次被那位救过她的年轻道士送了回来。 这离家出走的戏码,就像是个笑话一般,我原本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到了最后,我方知,我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说道这里,她高昂着的精致脸蛋上,终于流露出一丝丝咬牙切齿来。 她说,“彼时,那个说着要与我同生共死的夫君,梅芳英。 他那么感情真挚的,紧紧搂着他的小狐狸悲伤恸哭,他说,“即便有朝一日我死了,我也绝不允许你受到半点伤害,也再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你是我的。” 围观者无不感动流泪,可我只觉可笑,我不知道,我到底还在坚持着什么。 在那之后,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了,有的厌恶,有的怜悯,有的嘲讽。 可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大婚那日,我穿出了自己怀着美好寄愿,一针一针亲手绣了百日的红嫁衣,上面有鸳鸯并蒂,也有连理同枝,我那么切切的盼望。 我还记得那日的天,那是郎朗的晴空,风吹杨柳,水波荡漾。 我迈出房门,裙琚扫过门槛。 我跨过火盆,踏进梅府,可没想到,那里面等着我的不是相夫教子,夫妻恩情,而是天罗地网。 道士与小翠站出来当堂指证我是妖孽,说我为祸害人间。 梅芳英一身红袍拔刀与我刀剑相向,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意外的样子,他不悲痛,也不生气,只是像终于解脱了一般。 而芳英的母亲,我的干娘,我的婆婆。 她也不怕我,反而对我怒斥痛骂,说我坑害她好好的孩儿,还捡起一把菜刀要与我同归于尽。 好笑,她手无缚鸡之力,我自然不还她手。 趁我不备,小道士与狐狸精小翠上来就是缚妖大阵,我不过瞬息动弹不得,梅芳英一刀劈落下来,便有无数刀斧手应声扑来,将我剁得七零八落。 果真是好多人呐。” 她面无表情,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不,或许都不像是讲故事,她好像,讲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话,好像是再说“吃了吗?”这样毫无意义的句子。 但她越是这样,我反而愈发悲凉。 “当初我在山上,常与山上的老虎打架,被他咬的我羽毛零落,又气又疼。 哥哥说我娇气,连皮肉苦也一点受不得,我觉得他讲得不对。 当时梅芳英一刀砍过来的时候,我就一点也不痛,仿佛那身体都不是我的。 他们一齐把我剁成肉块,肉末横飞,七零八落。 可这又算什么,我一点也不痛,直到他甩下手里的刀,将小翠抱在怀里,用手捂住她眼睛,说:“脏,不要看的时候。” 我才忽然又痛了起来。 四肢百骸都在痛,痛达骨髓,痛至每一条神经末梢…… 真是可笑,我是妖没错,可自我来到人家,没有害过一个人,唯一害过的只有一只妖,我的哥哥。 没错,为了害怕哥哥迫我离开,或是泄漏我为妖的身份,哥哥的死,我在里面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这便是报应,其实我自己知道的,我并非败在天道轮回的手上,如果不是我自己愿意,那小道士如何看得出来我是只妖。 只是在狐狸精小翠和书生梅芳英的情深意重里,我这颗绊脚石倦了,也累了。 自我生来,母亲便教导过我,生而为妖,就更是要比一般人豁达和大度,要恩慈,不能嫉妒,因为我们生来比一般人所得更多,能力更大。 可我没学好,要说真的不嫉妒,不恨,那是假的。 只是我不是恨这两个人的背叛,我已经早有预料,也做过力所能及的挽留,并因此赔上我的性命,我也同自己一遍一遍地讲,这是命当如此。 我恨的不过是恨天道不公平,恨我自己愚不可及,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害死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也恨梅芳英的欺骗,当初既对我说,我是他的妻,我和他是一体,是他相携到老,葬在身旁的人,如何又忽然反脸搂着小翠说,我这一生死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我恨这一生,活得如同一个笑话,却没有人救赎。 我自认一生修行千年,懵懵懂懂,无善无恶。 但如今我连灵魂上都是因为他梅芳英而染上的业障,老天既然不许我和他修成正果,如何要让我遇上这个人,用短短的两三年,来诋毁我过去千年。 如此悔恨,我忘不掉。” 眼前陷入魔怔的女子,大悲大怒过后显得精神无比萎靡。 她变得更加苍白,懦弱,她蜷缩成小小想一团,抱着自己的手臂,曲着腿,低下头,头发长长的,一缕一缕委身于地,她微微颤抖,身上的大红嫁衣破破烂烂,条条缕缕,裸露出手臂和腿上的肌肤,看着实在可怜,那个叫着梅芳英的人让她众叛亲离,生命在最美好的岁月戛然而止,甚至连死的方式都如此狼狈不堪。 “那么,你待如何?” 52有妖(五)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待如何?我也不知道,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明明都是妖,明明……” “你想讨个说法?” “是吗?我想讨个说法?可是天大地大,我找谁给我说法?我讨了说法,我的哥哥还能回来吗?青城山,还要我吗,公子他能原谅我吗?我是不是,还能回到当年的无忧欢乐?”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好难过。” “那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听小鬼说,你可以找到天道留下的一线生机。” “你要谁的一线生机?梅芳英?” “不,我要他做什么,我要我哥哥的。” “你想干嘛?” “我想让哥哥活过来。” “但是,这并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拜托你……” …… 眼见争论并没有结果,我一挥手说到:“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会想办法了结你的悔恨,让你从新开始。” 话刚说完,一涯一下子出现在厅堂内,他一言不发,走到白锦绣的旁边,便与她一起消失在厅堂上。 这时,叶知秋从我身后那扇画着独钓寒江图的金丝楠木镂空芙蓉花屏风后面走出来,手中的乌墨茶盘上端着盏梅花纹青花瓷茶碗,上面弥散着花茶的丝丝香甜。 他穿着一件与一涯相同的黑色无花长袍,明明都是同样看不清脸,身量相差不大的两个人,一涯就像个威风凛凛的冷面将军,叶知秋却穿出了一种风流邪魅的感觉来。 叶知秋声中带笑地温和说道:“这是大人刚泡好,遣我给你送来。” “嗯。”我伸手接过茶碗。 果真,先生说不再理会这些事情便是真正不再理会,我前面那样苦苦挣扎,他也一点不管,而事情刚一结束,他便叫叶知秋端茶过来。 我原来是不喝茶的,因为爷和爸都爱,所以时间久了,我也被潜移默化,不会排斥了。 那些纯正的口喂我也很想喜欢,只可惜我实在学不会品那样高端的雅致,所以先生泡茶,回回都多给我泡一杯花茶还添上几块冰糖在里面。 他送来这一杯花茶的清香,轻易便将我刚才因为白锦绣而产生的郁闷一扫而空,我捧过茶碗,揭起碗盖,轻轻呡一口,绵绵地嗯了一声,便捧着他为我泡的花茶向楼上去。 先生如今坐在二楼的书房里,走上去的时候,我心里想着白锦绣的事情,但在推门的一瞬间,我便暂且将事情放下了。 先生既不管,我也不拿这些事来叨扰他。 先生坐在书案前,没有看书,只是静静的做着,窗户洞开,能见今夜的月极明,但却不够完全圆。 古来就有老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果不其然。 先生微微一笑,原本有些冰冷的五官变得柔和起来,眼神也转为明亮而温存。 他目光犀利而又甜蜜的望着我说道:“来了。” “嗯。” 我浅浅一笑。 “不怪我吗?”先生说道。 “我会慢慢习惯的。” 先生伸手顺了顺我的头发,然后笑道:“乖女孩。” ……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洗了个澡,将一身的疲惫都洗尽,已经将近凌晨,我几乎一夜没睡,刚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服,妈就来敲我房间的门。 主要是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今年报名的时间比往年都要迟些,几乎延迟了半月时间。 所以过完中秋这天,妈才和其他几个大人一同带着我们去学校报名。 我们做坐街上唯独的一辆客运巴士,急急忙忙赶去学校。 因为我特别困,坐在车山,头不住地点。而巴士上的人很多,因为这两年的客运查得不紧,客车死机就可劲的拉人,一般只有在客车发车处上车的人才能占上座位,好在我们是有座位的,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妈就坐在我的外侧。 车上的座位很快就满了,司机准备要发车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有人喊等一等。 我没说话,以为大家都有听见,结果司机一脚油门就踩上去了。 怎么回事? “师傅,我好像听见有人喊等一下。” 我赶紧对师傅说道。但是因为车里面太嘈杂,师傅并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到时妈坐在我旁边,听到我的话,转头问道:“有人喊?我怎么没听到?” “有的,我刚刚听……”我话没说完,忽然耳边吹来口冷气,有个细细的绵绵的女人声音贴在我耳朵边说道,“等…等…” 我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窗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妈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走神,好像听见有人喊等一等。”我笑笑说道。 也许真的太困了。 说话间,后面再次传来一个声音由远而近地喊道:“等一等。” 这次我不打算再出声,周遭的人却七嘴八舌地开始朝司机喊道:“后面有人,等一下。” 妈转头对我说道;“你耳朵不错嘛!” 我僵硬地嘿嘿一笑。 巴士的师傅将车停了下来,不多会,两男一女小跑着过来,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先走上车来,看起来四十来岁,随后是一个看起来小他几岁的女人接着上来,女人脸色不太好看,蜡黄,黑眼圈很重,两颊红透,浑身上下还有泥点子,女人的后面又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与女人差不多大的男人,前面的男人扶着女人, “谢谢师傅。”年轻点的男人对司机师傅说道。 他讲得是普通话,但他们的衣着打扮也与大家都差不多,有可能是外地来的工人。 就在他们近旁的一个年轻男人给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女人让了座。 但是,女人刚要往坐下时,一个我先前没有看见的黑影子,好像是站立在她身体里一般,先她一步坐了下去。 女人随即坐下,我瞬间扭过头来,困意全失。 “妈……”我还没开口,巴士却突然发不动了。 “你刚才要说什么?”妈看着我。 悄悄瞄了那女人一眼,我压低声音对妈说道:“要不然,我们就走路去吧,我还没有走过呢。” 刚说完,忽然感觉有个什么忽然向我看过来,眼神死死的,像是要把我看出个洞来。 我没有抬头去看。 妈说到:“你怎么这么麻烦,坐就好好坐着,走路以后有机会再带你走走。” …… 53有妖(六)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很快,车子再次发动。 我们坐到中途的时候,我又悄悄往女人的方向看去,还是先前的男人扶着她,女人躬着身子,好似在忍受什么痛苦般,那黑色影子并没有在出现。 “注意你的衣服,不要蹭到这个边上。” 妈一直在叮嘱我,不许弄脏衣服,不许刮到衣服。因为我穿的是浅色,爸一向觉得女孩子穿浅色好看,于是我的衣服也大部分是浅色,并且款式乖巧,但好在我也不讨厌。 天气已经转凉,坐在车窗边的位置,可以看见马路上树叶已经开始一阵一阵落下来,落叶在风中滑动着到处乱飘。 看着看着,车玻璃上忽然出现一张怪异的笑脸,那是一张黑黢黢的脸,五官扭曲,笑得十分难看。 我没有马上扭开头,假装若无其事是继续看着窗外风景。 那脸忽然扑过来,我没动,没理会。继续透过它,看着窗外飞快划过的树。 那张脸并没有真正扑上来,又过了一会,它自己便消散在窗户玻璃上了。 我们是在中途下车,女人坐在车门边的位置,我在妈的旁边,我两率先走过去。 妈正要一脚迈出车门,我拉住了她,对着车门便的女人说道:“阿姨,您的脚先收回去一下,不然会绊倒人的。” 其实挡在门边的,不是女人的脚,而是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但我鬼是绊不到人的,所以女人的脚一定会成为罪魁祸首,果不其然,女人低头看了看,收回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去的脚。 “谢谢你提醒啊小姑娘。”女人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笑着说道。 “没事阿姨,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这几天做事什么事情都请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说完我便和妈先下车去了。 下车以后,妈说道:“幸好你刚才眼尖,我都没看到有只脚拦在门口,要不然就要丢人了。” …… 车子开走的时候,玻璃车玻璃上的黑色大脸阴森森的盯着我瞧,我打了个寒颤,但并不在意。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路口下了车,到校门口还需要走上七八分钟。 我小跑走到最前面,假装四处张望打量的样子,乘机看了眼学校斜对面的仿古建筑是否安然在那里。 当然是在的,于是我放心与几个大人一起拐向校门。 穆菁菁跑上前来,勾住我的手与我并排走在一起。 她是独自与我们来的,家长没有跟着,他妈妈在前几年过世了,爸爸嗜酒,也不大管她们姐弟几个。 所以这次她是自己带着学费过来的。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我们坐的那辆车的车玻璃上好像有个黑色的人影子。” 穆菁菁压低着声音对我悄悄说道。 我诧异地看向身边这个女孩,长发扎成马尾,穿一身旧衣,里面一件棉T恤,外头是件就外套,看不出来款式,底下是条牛仔裤。 她皮肤白皙,五官小巧秀气,脸型微圆,但身上有几分肉肉的,算不上胖的,但也算不上瘦。 她看向我,眼里满满的都是认真。 我应该怎么说?肯定她的猜疑,还是否定她的所见。 能看见这些东西的人毕竟不多,我打算再对她观察一段时间,后续再做一些决定。 “也许你眼花了。”我不在意地说道。 “不是的,我真的没眼花。” “也许是车上的人自己的影子。” “不也不像,那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法。” “哎呀,就是……我也说不好,你没看见就算了。” 说着她便放开了我的手,又去寻找下一个小伙伴交流了,我心里面摇了摇头,看得见,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你还守不住秘密的情况下。 当然,我对她的观察还会继续。 我们这回同路的,还有艳秋小姑婆和她妈妈;以及小姑婆的邻居马龙与他妈妈。 一行一共七人。进了学校,里面的校区不小,植被覆盖也高。 一从进校门起,路的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常青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还可以看见,常青树后头的草皮疯长,草地上完全看不见一点泥土。 学校里到处都是草地,老旧的跑道上也因为时间太长而长出荒草来,许多没有做建设的荒坡,坡上野草杂树生长,甚至,还有几分原生态的感觉,我想,如果这不是一个学校的话,那必定就不是显得幽静,而是荒凉了。 报名的事情很顺利,但因为学校离家的路还是稍微有些远,街上班车出发的时间又不能够与上课时间匹配,如果是大人走一个来回的话大约需要三十几分钟,而以我们这些半大人的脚程为标准计算,一趟就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妈认为不安全,也知道我吃不了这个苦,于是当即又掏了住宿钱,为我报了一个住校。 但除我以外,我们同来的其他几人都没有选择住校。 一来住校费等同一半的学费,再加上住校后还有每周要定时给生活费,对大部分家庭来说,都是需要犹豫的,并且别家孩子大都比我们家多些。 所以回去的时候,妈就没有同她们约到一起,而是为我找到寝室,我们寝室是标准的八人间,有四个下铺,四个上铺,将学校发下来的铺盖领过来以后,我本来想睡在上铺,因为我不是太喜欢被其他人在床上躺坐,但妈总觉得上铺不太安全,而且上下并不方便。 考虑了三秒,我还是决定选下铺,原因也是因为不够安全。 很好笑的原因,我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见到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会吓坏,我从床上翻下来就不好了。 将铺盖铺上,妈又拉着我到校外采购一应洗漱用品,以及饭盒等。等我们再回到宿舍,宿舍里已经来了一个短发姑娘,她带着眼镜,脸型与身材都微圆,皮肤也不是很白,但看起来却莫名有几分男子气概。 这女孩正在靠近寝室门的下铺铺床,另外,我是靠窗左边的下铺床位,对面右边本来还有一个下铺,此时也已经铺上铺盖了。 就是说,已经有两个舍友来了。 “你好,我叫宁乔,是你的室友。” 54有妖(七)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叫高容,是你的室友。” 她模仿我的语调说着,说完我两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高容大大方方地对着妈打招呼道:“嬢,你好!” 妈笑着对高容便说道:“你们住在一起要互相帮助,不要闹脾气吵架,知道吗。” “知道的”我两同时说道。 见我有小伙伴在,妈一边为我摆放买回来的各式物品,一边对我叮嘱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 收拾完成后,也没见其他室友过来,而高容也出去买东西去了。 收拾完成以后妈便领着我又回家去了,全程我也没能溜开去看一眼先生。 回家的时候我们等那辆客运巴士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于是便向妈建议走回去,我们可以慢慢走,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妈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同意了。 我和妈走在路上的时候边走边聊,到半路已经看到一点点黄昏的霞光了,戈雅的晚霞是最好看的,初始时颜色正,天高云淡,一线红痕像是抓破美人脸蛋般醒目,到中间就会慢慢壮丽起来,蓝是蓝,红是红,天上大片大片的颜色晕染开来。 着实惊心动魄。 我喜欢一点点看太阳慢慢落道山幕后,先生也是。 我抬头看天幕边的红色痕迹,忽然觉得眼前一昏,我竟然看到了先生,他在云层后面冲我微笑。 眼花了,一定是眼花。 到家以后,爸就赶忙迎了出来,问我们有没有事? 什么事? 后来才听街上人说得沸沸扬扬的,说是今天跑的客运巴士,就是我们坐的那一趟出车祸了,当时司机师傅没注意,一辆小面包车迎面开过来,师傅为了躲开面包车,使劲一打方向盘差点把车开翻了,幸好最后只是把车开到了一条土沟里,并没有人受伤。 后来交警大队的人过去,把车拖走了,师傅也被查了超载,所以后来都没有再看到那辆巴士。 妈听完有些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对我说道:“平时没看出来,你今天还是挺神的,看来以后有福气。” 没有人出事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只是想起今天车上的女人,还是有几分担心。 “妈,你认得今天车上讲普通话的三个人吗?” “不认得,只知道是外地来修路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没事,就是看她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傻孩子,人家那是有孩子了。” “什么?” “你当然不懂,你看她穿的衣服是不是宽宽大大的,穿的鞋也是软底拖鞋,这是因为要好好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当时只觉得看她脸色如何了,全没注意到她竟然是个孕妇。 这样说来的话,那只黑影子,它到底是和谁有关? 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只好到这里便打住了。 因为头一天已经一夜没睡,我已经精神不支了,而且今天夜里还要回到白锦绣的过去,于是我提前吃了点东西便早早躺下睡了。 …… 这是一件很漫长的往事,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恒山之鸟,生四子焉,羽翼既成,将分四海,悲鸣而送之。” 回到那个苍梧的世界,我看到第一眼的,是一只鸟,身上圣光白闪,他是白锦绣口中的哥哥,恒山神鸟的第四子。 白锦绣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人那么深切地爱过她。 他当然不是锦绣的哥哥,但锦绣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越泽是只孔雀,也没有人和她解释过。 越泽生来,其实算是辱没了门楣的,他出身是神,最后却沦落为妖,其间许多事情,都是我不可知的。 他曾经亲眼见证了白锦绣,这一只妖,她和一个人一样虔诚的生来,身上肩负了全家人美好的寄托,她走过漫长的岁月,见证了许多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然后又被另外一个人残忍摧毁性命。 其实这场摧毁,无关立场,无关善恶,只是满足了人一时施暴的欲望,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试图去阻止,可他失败了。 其实在他死的那一刻,他试图告诉白锦绣什么,可他没有说出口,我也没有听到。 来到白锦绣和梅芳英最初相识相爱的地方,那时的白锦绣伶俐剔透,爱穿轻绡做底,外罩一件天淡天青的软烟罗罩衫,又以绿锦修边,行走在江南岸上,执一把油伞,于烟雨迷离的深处走出来。 她寡言行,是因为世事不通。 她运气不太好,刚一出山就遇到了老谋深算的梅芳英。 初时,她也回避,可她何曾见过这样的男子,百千依顺,礼仪周全,与你花前月下,踏遍万水千山讨你欢。 我想,即使不是梅芳英,也有可能会是别人,她命里当有这一劫。 梅芳英百种手段,终于白锦绣还是托付了真心,后来他变心了,连一句对不起的担当都没有,就将一切都怪罪在白锦绣是妖上。 白锦绣没有告诉我,越泽死的那天,她独自躲在房里流了一夜的泪。 第二天,打开房门,她又是那个犹如高岭之花般的白姑娘,后来,她就更加没有什么表情了。 白锦绣惨死,梅芳英的娘至死都对她是妖的事情耿耿于怀,梅芳英也因白锦绣是妖而与她反目成仇。 可是最后,那只传说中最最单纯善良的狐狸精,小翠姑娘,她却光明正大的在白锦绣的灵堂上与梅芳英互表心意,两个人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就连他娘也是欢欢喜喜。 可是,明明大家都知道的,小翠也是只妖,而且是狐狸精。 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个号称爱民如子,品德高尚的父母官,那位白锦绣口中的俊朗书生梅芳英,他找了个说书人,让他一遍一遍的对那些想要了解这件事的城里百姓说书。 他说人妖殊途,他说白锦绣在暗地里害人无数,作恶多端。 妖到底是妖,他一切的作为,都因为白锦绣是妖。 他与狐狸精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在白锦绣身上,还有那位道士为他们信誓旦旦地作证。 百姓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是没有人为白锦绣说过什么话。 要说白锦绣害人,可她到底害了什么人呢? 后来有位大官来了,听说梅芳英曾经杀妻,他认为此人丧尽天良,他怒不可遏,判了终身流放。 我在这个世界里待了许多年,亲眼看着狐狸精小翠在许多男子间循环往复,来来回回。 这两个的日子过得如同一部传奇,凡有一点问题,他们几乎是针尖对麦芒,一个尖锐,一个歹毒。 如此又磋磨了几年,梅芳英最后竟然走到了那位大官也需要顾忌的地步,这事才不了了之。 最后道貌岸然的书生梅芳英还是与千帆过尽的狐狸精小翠结为了夫妻,他们锣鼓喧天的走到一起。他们花前月下,感情为世人传颂。 可是白锦绣呢? 不怨白锦绣要大骂天道不公,天道的确不公。 其实这个可怜的女子才是真正大度,她不在意苦难,不在距离,她只不过是希望,这一汪深情,不要错付,其他的磨难于她而言都可以算作是福了。 醒来时,正是半夜,看着窗外月色,就连这韶光,我都想骂一句,“真贱。” 55有妖(八)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但是,这是什么地方? 心里荒芜,郁郁不得解,骂完以后才忽然发现,我仍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旁边还有一张床,床上没有人,但被子是乱的,应该是刚离开不久。 白床单,白被套,还有白墙,床头还有个架子,是挂水用的。 门是开的,外面灌进凉飕飕的风来,不断的飕飕杀杀的响。 这里是医院。 没想到,才从医院出去,我竟然又回到医院来。 “笃笃笃……” 外面传来一阵好像是高跟鞋敲打在地面的声音,轻轻的,隐隐的,却声声入耳。 大晚上的谁会穿着高跟鞋在外面走呢?在黑暗中,我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声音,音量很小。 “笃笃……笃笃……” 声音慢慢从走廊的远处靠近,越来越近,“呼!”的一声,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风,病房门“砰”地关上了。 “呀!怎么关上了?”高跟鞋的声音停在门外,熟悉的女声传来,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那人并不敲门,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又开始响起,可以听出她是在门外来回走动。 外面那堵墙的窗户上没有窗帘,玻璃上贴了两张又薄又透的塑料贴纸,月光透过贴纸照进来,落到地面上,映出一格斑驳的窗框格子。 旁边是凌乱的被窝,地上有斑驳的月影,门外还有“笃笃笃”的脚步声来来回回。 我呆愣地坐在床上,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把被子往身上一拉。 “啪嗒”一声,在这静谧而空荡荡的屋子里忽然响起,是床脚处一件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外面的高跟鞋声音先是声骤然停滞,随即,“笃笃笃……”高跟鞋声音急促地来到门口。 “咚咚……”敲门声急促地响起,声音很大,高跟鞋的主人没有出声,也一点没有顾忌会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顿时,我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从心里凉到脚尖,眼睛死死盯着那紧闭的扇门,生怕它忽然被外面人蛮横推开。 “谁?”我弱弱地询问。 敲门声戛然而止,没有人回答,稍许时间过去,高跟鞋的声音突然“笃笃笃”地往另一个方向去,渐渐远离。 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远去,我心里暂时舒了一口气,但警惕并没有放松,拿出我手里的那株幽冥草,整株草体都熠熠地发出绿色荧光。 传说,幽冥草是来自冥界一种会发光的草,它的光芒可以照见鬼魅妖邪。 我拿出手里的幽冥草,照向室内,旁边空空荡荡的床依旧空荡,到处都是一片静谧,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在这时,外面高跟鞋的笃笃声忽然又传来了,而且是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迅速靠近的,不过几个呼吸,突然脚步声就到了门边,随即是钥匙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响声,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我忽然想起来床头的拉线,回身往床头猛拉两下,然后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门被打开了。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高跟鞋一般的声音,只听“砰”的一大声,病房的门再次关上。 我在被子里浑身冰凉地抖了一下。 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冷气灌进被子来,脚底下,一件东西忽然有个冷冰冰的东西在往里钻,瞬间,被子被顶起来一个小蓬蓬,幽冥草在被子里光芒大盛,一张被幽冥草照的幽绿的脸出现在我眼前,贴着我的脸勾出一个难看的笑。 “啊!” 我吓得尖叫一声想掀开被子逃开,可被子忽然怎么也扯不开,四个角像是被线订在床上般,我仿佛置身在一个大袋子里面,而且还是一个封了口的大袋子。 那张幽绿的脸紧贴着我笑,我感觉身上就像是贴着一具尸体般,她紧紧地攀附在我身上,可是除开第一声的尖叫外,我再没发出一点点声音。 我很悚然,一见她的眼钉着我的,背上也就遭了芒刺一般,也死死地盯着她的,视线不敢移动分毫。 心里咚咚跳着,脊背上倏地透过一股寒气,额头上顿时沁出了冷汗。 我怕我若是有分毫移动,她就会忽然扑将上来,一口咬断我脖子。 那双幽绿的眼睛,如冰雪天里,在结冰的河面上嵌着的两个细小黑点,比一般人的瞳孔都要小上许多。 我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那张脸还在咧嘴笑着,而且那张嘴越咧越大。 也笑出声音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而且粗哑得厉害,像是带着冰渣,只比之前的白锦绣好上一些。 我呼吸一滞,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试图忽略眼前这张绿幽幽的,无比靠近的脸,但根本做不到 “怎么啦?” 有些耳熟的男声传进来,头顶上的被子被人拉开,幽冥草光芒大盛,是原来照顾过我的那位年轻男医生的脸,我心里瞬间崩溃,迅速爬出被子,扑到医生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医生先是一愣,随即呼吸平和地柔声说道:“不哭不哭,告诉哥哥,你怎么啦?” 他一手搂着我,一手拍着我的后背安抚。 “是做噩梦吗?”医生再次柔声问道。 我渐渐平静下来。 “你看见床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弱弱地问。 医生没有立即回答什么,只听哗啦一声,医生腾开一只手将床上的被子全部掀开。 “只有一根草,其他什么也没有,是你带过来的吗?” “真的吗?” “真的。” 闻言,我转头看向床上,白白的被子被医生掀到床脚,团成一团,床上除了一根普普通通的幽冥草,其他什么也没有,再看向旁边的床上,被子依旧凌乱,像是刚有人起来过的样子。 我依旧心有余悸,不敢回到床上。 “还是害怕吗?我去开灯。” 我放开医生,回到床上,灯的开关在门边,医生转身过去我捡起床上的幽冥草。 “啪!” 病房里瞬间光亮起来,医生又往回走,边走边说道:“现在好些了吗?” 我正要点下去的头忽然就点不下去了,医生身后的门边,发出幽绿光芒的长发女人对我咧嘴一笑,嘴角慢慢咧到耳根,如同一个小丑模样,笑着,她转身穿出门去了。 外面再次传来“笃笃笃”的高跟鞋声音。 那声音徘徊在门外。 我最后一眼看见医生面上诡异一笑…… 56有妖(九)来自一涯的嫌弃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他那双眼睛里的笑,闪闪发光,仿佛能洞察一切事物…… 我从家里的房间中睁开眼,还是熟悉的水泥天花板,天花板上那道细细的树枝状裂缝都是一如既往。 “妈,现在几点了?” “早上十点钟,你睡够了没,够了就赶快去收拾一下衣服。” “收拾衣服做什么?” “睡傻了吗?你今天要去学校,明天军训,这次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坐车去没问题吧。” “没问题。” 军训本来是报名后的后天的下午一点集中,也就是明天,但家里怕我去得玩会手忙脚乱,要是因此迟了就不太好了,于是让我提前一天收拾好换洗的衣服,赶往学校去。 巴士还是那天的巴士,因为没什么问题,昨天夜里就将车开回来了,第二天又接着载客。 今天的巴士上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一上来我还是会想起那个怀孕的外地女人,确切说,是想起那个附在她身上的影子。 想起她,我忽然又记起昨夜梦见的,那个钻到我被子里的女人,好像就是这个女人,只是我在梦里的时候,没能把她给认出来。 算了,也不再多想,我上车以后安安静静地坐到学校旁边的路口。 下车以后,我没有先去寝室,而是径直来了校门口与先生着的地方,刚巧我掏钥匙要开门,先生浮荡着一脸笑容,心有灵犀般的从屋里打开了门。 这个下午过得很快,一涯带着各式各样的新鲜蔬菜来家里,他在楼下准备饭菜,我和先生就偷闲,先是在先生的屋子里摆弄添置了几件东西,而后又跑到楼顶去喝茶看夕阳。 果然不出所料,楼上可以一眼看到整个学校的全貌。这一片小天地上,屋顶有半扇盖了屋瓦,三面有墙,独独前面是空地,好像是当做雨棚般的用处。其中放有复古美人塌,榻前又有一长方形矮茶桌,周围又有数个蒲团极垫子。 外头盆栽花草无数,大大小小,仿佛围出一绿色园子来,;其间,又安置有一架秋千,秋千旁边是先前以为是凉亭的地方,原来是个榫卯结构的葡萄架子,架子上不长葡萄,却爬满了常青藤。 日落西山,一涯便上楼来唤了。 看着餐桌上色泽鲜艳的菜式,我馋涎欲滴,还从来不知道,一涯是这样一个心灵手巧的巧男子。 晚饭后,先生送我回房间,在我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先生拿他那双深沉而掩藏著智慧的眸子,温和而且是善解人意的看着我说道:“我最近做了个决定,有些想告诉你,但又想留你一个惊喜,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那就先不要告诉我好了。” 我有意调皮地看了一眼先生说道。 果然,先生他先是一愣,原本都要说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然后说道:“你这个小鬼,既然你果然不想听,那我也就不说了,早些歇息,明日我回白蟒洞一趟,将山神的职务暂且交付给叶二,然后还要远行一趟,归期大约三到五日,你早上记得自己起床吃饭,我不在家,你就早些回去学校,将该办的事情办完。” “先生,怎么忽然要出去?”我忽然就不舍得起来了。 “不会太久,因为之后会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这次提前去做些准备。” “那,要小心。” “嗯,坏姑娘,我若不好好听着,回来时你是不是该闹脾气了,睡吧。” “嗯,晚安先生。” “晚安。” 说完,先生便不留了。 第二天起来时,先生果真已经不在了。 我打下手,和一涯一起准备好早餐。 先生不在,我和一涯面对面地坐着开始吃饭,开始没觉得什么,可吃着吃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一涯。 “一涯,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一会吃完饭,你就打算这样出去吗?”一涯皱着眉头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没有打开过你房间里的衣柜?”一涯问道。 “这个,好像还没有诶!”我悻悻地说道。 一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我。 “怎么了吗?” “你看看你,一个女孩子,得亏现在年纪小,皮肤也难得的白净细腻,要不就你整天穿的这个打扮,一个小孩子,故作什么成熟稳重,枉费这张脸,给你准备了那么多衣服你也看都不去看,你果真是个女孩吗?女孩哪里有你这样的?” 我从来没有想到,一向冷漠寡言的一涯说起人来竟然这样喋喋不休,一瞬间,我几乎觉得,一涯是不是被什么人假扮了吧。但想起那个一身古装,端着一台单反摆弄的一涯来说,我似乎又能接受这样的一涯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夸我长得好看吗?”我很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对一涯说道。 “长得再好看,不会扬长避短一样不讨人喜欢。”一涯冷气一放,不必说什么威胁的话,我自己就怂了。 “那怎么办?”我只得乖巧地看向一涯问道,毕竟从前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打扮如何,先生也不曾说过什么,在周围同龄的孩子中间,至少我也是干净整洁,还算略有搭配的,现在却让一涯说得是不堪入目的样子,虽然我小,难道我就不要面子了吗? 吃完饭以后,我就被一涯拎着扔到房间里,打开衣柜,柜子里竟然挂满了一溜各式各样的的衣服,底下一排还摆了各色各样的鞋子,看起来全是我的码,可我能穿的了这么多么? “听说女孩子都是永远却一件衣服的,怎么到了你这里,你还嫌弃多了?” 原来我心里想着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话给说了出来,一涯脸上顿时就出现了一种名叫嫌弃的表情,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这样的一涯,我已经可想,他是有多看不上我了。 女孩子爱美都是天性,我当然也是,就在我准备大干一场,开始一件件挑衣服时,一涯走到衣柜前,定了三秒左右,然后迅速抽出一件皮粉蛋糕连衣裙,外头搭着一件米白荷叶小外套,下面是一双米白花朵浅口单鞋。 “穿裙子不太好吧,我看学校里都没什么女孩穿裙子了。” “别废话,我有分寸,这裙子是乖巧型的,和你的气质很搭,而且不会打眼,很讨人喜欢,你应该把握好自身的优势,人对漂亮又乖巧的事物都会多有两分好感。” 乖乖换上衣服,拎着一涯给准备的小包包和一个小袋子出门了。 没想到,我刚进宿舍楼,就在我们住的一楼已经有不少寝室的门内是灯火通明的,还未到我们寝室,高容那熟悉的声音就已经从门内跳了出来。 57有妖(十)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秋天落叶飘零,一片片的落叶被秋风卷到空中,就像一只只轻盈的蝴蝶,在互相诉说着校园美丽的秋色。 花坛中的菊花开得正旺,一朵朵,一片片,把秋天的校园点缀的更加美丽。 走在校园里,我才忽然察觉到几分不妥,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是普通的布裤子,棉上衣,外套也是显得很灰黑之类,但我不光穿的颜色极鲜亮,而且还是裙子,完全就是一个浮夸的洋娃娃,哪里像一涯说得并不打眼,丢人,一涯这个混蛋。 我尽量忽视那些落在我身上的黏腻视线,让自己坦然起来,将心思都放在周边环境上,只见一棵棵大树静静地站在操场外围,好像许多慈祥的老人,低头含笑,柔和的晨风徐徐吹来,树叶哗啦啦作响。 操场上,人来人往。 “小同学你好,你知道男生寝室楼在哪里吗?” 回头只见几个青春活泼,看起来有十七八岁样子的男生站在面前,一个个都有几分抹不开的样子。 为首的是一个个子有些高的男生,竟然整整高出我一个头来,头发是清爽的寸板,五官虽然平凡,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只是看起来有几分硬朗的感觉,这反而让他增色不少。 他穿件黑外套,裤子是一条深灰色牛仔裤,一双黑色板鞋,脸上晒得有些黑,但还是能看出红了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一个女生,似乎不应该知道男生宿舍的位置吧,而且我还是新生,十分抱歉,帮不上你们的忙了。” “没关系,还是谢谢。”高个子的黑衣服男生刚说完,他身旁一个只看到脑袋像颗炸弹,头发烫得蓬松飞红的男生跳了出来,这个人个子同样不矮,而且长相也是清秀干净的,只是这头发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但好像现在许多人就喜欢这个样子的男生。 我忽然就觉得自己心态好像又老了,跟不上大众审美。 爆炸头的清秀男生笑嘻嘻地说道:“原来是初一的小美女啊,手上东西重不重要不要帮忙提一提,送你回去寝室。” “不必了,都是些小东西,我可以自己提,谢谢。” 我深知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也是直接拒绝的,其实我也知道男生宿舍的位置,毕竟男女生宿舍楼的位置是十分挨近的,只是我实在不是很喜欢他们,尤其是那几个黄黄绿绿的非主流男孩子,不知道那个寸板男生怎么会和他们混到一起的。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我笑着往前迈出去,那个黄发男生还想再说什么。 “你好,你知道女生寝室吗?”一个打扮利落帅气,个子较高,扎个马尾,长相却显得甜美的女孩出现在我面前询问。 “我正好也要过去,一起吧。”我笑着对她说道。 “好。”她也靠过来回应道。 后面几个男生还想跟过来,只听见寸头男生的声音说道:“别闹了,我们赶紧去找那小子吧,别在这闹了。” “没意思,好不容易瞧见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爆炸头男生的声音说道。 后面就再没听见什么了,我两快步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见后面人没有跟着才缓下步子来。 “刚才谢谢你”我由衷的对眼前的女生说道。 “没事,就是觉得这些人太社会了,不像我们学生,我看你乖乖的样子,应该和他们不熟,不会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女生声音不大,但很流利的样子,一连串地说了一堆话出来,中间也没顿一下。 “你住在哪个寝室呢?”我问道。 “我不住寝室,我家离学校不远,我住家里,我跟你说我以前就常来学校玩,我们学校的治安一向都不是太好,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刚才那几个人一看就是社会上的人,估计是来找事的,以后看见这样的人你躲远点,不然长你这样的女生,被这些人纠缠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会出事。”女生正儿八经地说道。 “你似乎很了解这些,是初几的呢?”我好奇便问了一句。 “我啊,我今年留了一级,还是初一,跟你同级,不光要跟你们一起军训,到时候还要和你们一起分班考试,要是有缘分,说不定我们还会分在一个班。”女生笑道。 “对了,我叫宁乔,你叫什么呢?” “我叫张玉美,家里人喊我章鱼妹,你军训的衣服去领吗?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军训服?我不知道啊!去哪里领?” “就在操场斜对面的综合楼一楼,也是领书的地方,不过领书应该是军训完再领,至于军训服,我刚才过去看了一眼,综合楼还没开门,估计是要晚一点才能领,我打算先回家,中午早点过来直接领上军训服,接着就可以集中了。”张玉美杨了扬手,无奈地笑。 “谢谢,那我也等到中午再过去吧,到时候集中完就直接回来,也不用多跑了。” “呀!寝室到了,你回去吧,我也从这边的后门回家了,拜拜宁乔” “拜拜,章鱼妹!”我笑侃道。 没想到,我刚进宿舍楼,还未到我们寝室,就听见高容那熟悉的声音传来。除了高容的声音,里面还传来的一阵嬉戏与交谈是声音。 因为手里拿着钥匙,我也就没敲门,直接将捏在手里的钥匙,准备好插进钥匙孔,推开门的时候,屋里氛围忽然凝滞了一下。 屋内人都向我看过来,其中短发女孩高容,她穿了件带字母的半旧长袖衣服,再加上一条黑牛仔裤,脚底下一双拖鞋,活像个男孩子打扮,动作也是大刺刺的。 坐在高容正与对的是一个个子高大,略胖,但皮肤白皙,显得很温柔可亲的女孩,她穿了一件绿色外套,外套是滑布料,中长头发,大部分用皮筋绑了马尾在脑后,一头明显的齐刘海盖住了上半脸,她的刘海不像我的,我的刘海很少,不过是稀疏的几根。 她还戴一副黑框方形眼镜,坐在对面的桌子后头,面前摆着一本写了一半的习题册,只是这个女孩长得娟秀,只是看起来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不大像是初一的,倒像是初三或是高中生。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来竟是与高容同龄的,两个人都十五了,已经又在外面打工的经验,之所以回来是因为觉得外面太苦了,所以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重新回到学校打算好好学习的。 另外还有个眉目间内敛而温柔的女孩,她独自靠在我床铺隔壁的那张床上,我们这是八人间,四个上下铺,刚巧我们四个就全将下铺占齐了。 “嗨,宁乔,你回来啦。” 58有妖(十一)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嗨,高容,我回来了。” 打过招呼,经高容大方带领下,我们彼此互相介绍了一遍,我这才知道绿衣服的姑娘原来是叫高碧春,与高容是一个地方来的;靠在床上的姑娘是叫做路曼曼。 “你皮肤怎么这么白?”高碧春拉着我说道。 我笑笑说道:“也还好,因为我不怎么晒太阳。” “说实话,你家是城里的吗宁乔?”高容问道。 “不是啊,你是见过我妈妈的,我家也是城郊乡里的,怎么这么问?”我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乡里姑娘,县城里的都不像,你看起来太精致了,像大城市里有钱人家的女孩。”高容说道,高碧春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倒是另一边的路曼曼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其实也还好吧,宁乔她主要是长得也好看,看起来就比较舒服,像个城里女孩。对了宁乔,你领军训服了吗?高容她们领过了,我还没领,你要是也没领一会我们就一起出去领。” “好的,我也没领,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再一起过去。” 打开一涯给的袋子,袋子里面有张纸条,好像是一涯的镌秀的笔迹,上面写着:“里面小零食和你的室友分,要处理好寝室关系;给你准备的防晒霜要记得涂,晒黑了认不出来别怪我不给你开门;我相信,你这么乖的女孩也是不会找大人告状的。” 袋子不大,里面的东西却不少,有我最喜欢的各种炒坚果,也有些其他的小零食,都是小袋分装的,我倒出来,在桌子上分了八份,然后每人给了一份。 去掉我自己的一份也还剩四份。 “我们寝室应该还有四个人吧?”我问道。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但也有可能就是住不满的,因为住校的人本身不多。”高容说道。 既然是这样,想了想我还是将多出来的几份收好说道:“我们等到今天晚上看,要是还没来人,我们就把剩下的也分了。” “剩下的你就留着自己吃吧,这些零食都挺贵的,我们也都拿了这么多了。”高碧春说道。 “没关系,都是亲戚给的,让我和室友分着吃。” 分完零食,我将包里的小白花钱包取出来挂在手腕上,又找出报名时老师给的单子放在钱包里,这才准备和路曼曼一起出去。 “可惜昨天不知道你穿多大的,不然我当时就给你也一起拿回来了。”高容送两到寝室门口时说道。 “没事,我和路曼曼一起,互相也有伴,也挺好的。” 我们很快走到操场上,已经可以看见综合楼前面排了一条长长的队。 “好快呀,刚才我打这里过去的时候还没见到人,现在不过过去一个小时的样子,没想到已经排了这么多人。” “学校里面就是这样的,人多,像领东西这种事,只要有人知道,没开门都能排上好大一排人,我们先过去看看。要是没开门就先出去吃个东西。” 路曼曼的嗓音很温和,和她周身给人的感觉很像,都是轻轻的,怯生生的感觉。 路曼曼身材比较瘦小,和我倒是差不多的个子,我两走在一起倒是挺和谐。 穿过综合楼前面的一大片草地,进前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人领到衣服,听前面的人说,往年军训的衣服都是不全的,只有一件外套和一个帽子,但今年不知道为什么,衣服倒是全套了,就连鞋子也是配套的胶鞋,因为先前报名的时候已经做过服装大小的登记,所以并不会有错漏。 我们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人跟上来。 “好饿啊!”路曼曼说道。 “早上没有吃过饭吗?”我边问,边掏出刚才装进小钱包里的一小袋奶味软糖。 “先吃这个垫垫,这个可以代领吗?要不你把单子给我,你先去吃点东西,我给你领。” “可以代领,有单子就可以。”站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小男生忽然转过头来接过我的话说道。 “哦这样啊,谢谢,我知道了。” “没关系,正好我也是帮人代领的。” “那就麻烦你了,我去买个面包就回来,你要是领到了就在这等等我,我很快回来。”路曼曼感激地说道,把手里的小单子交到我手里便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也帮人代领吗?”前面的男生又回过头来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们寝室有个男生好像惹到什么人了,今天有几个男的来找他,好像要被打,他躲出去了,走的时候让我帮他领一下衣服。” “啊,那为什么不报警呢?” 男生忽然愣住了,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说道:“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报警。” “嘿!小屁孩。”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转过头,六七个发型爆炸,五颜六色的高个男生走过来,其中只有一个个子最高的男生是个寸板头。 正是我先前遇到的几个男生。 说话的人是之前长相清秀,但发型爆炸,头发颜色飞红的男生。 这边,面前的小男生转过头去,苦了脸说道:“还有什么事吗,几位大哥。” 红头发男生没理会他,倒是忽然诧异地看我一眼说道:“小美女也在啊!你认识这小子?”寸板头男生也看向我,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煞气忽然又降下来许多,剩下的其他几个男生则嘿嘿地哄笑成一团。 前面的小男生见几日看向我,忽然有点懵,没有说话。 说实话,我也是有点懵的,条件反射就愣愣地回了一句:“怎么啦?” “看来是不熟了,小美女你让开点,哥哥怕不小心伤到你。”红色头发男生笑得一脸温柔地说道。 “大哥,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前面的小男生慌乱地朝几个人解释道。 “少废话。”说完他又转向我,伸过手来,似乎想在我头上拍一拍,并说道:“小美女你乖,先到旁边去。” 我偏头避开,寸板头也看向红发男生说了一句:“云琸,别动手动脚。” 顿时,旁边这一小圈的人四散逃开,寸板头男生也是眼角溢出煞气。那个叫云琸的红发男生收回手,悻悻地笑了笑才转向我面前的小男生,他一言没发,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云琸忽然一脚向面前的小男生踹去,男生后仰在地上,哭着喊道:“大哥,我真的不知道。” “你寝室里都说你和那混蛋关系最好,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当老子傻逼吗?”寸板头男生恶狠狠地说道,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怕人。 “敢动老子小弟,你告诉他,洗干净脖子给老子等着。”云琸说道。 其中,一个黄色头发,个子略低于前两人的男生也站出来踹了一脚说道:“麻痹,你包庇他,到时候受苦的是你。” “你们在做什么?” 59有妖(十二)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时候,前面正在发衣服的老师也赶来过来,是一个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女老师。 见老师过来,我才放心下来,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往后退了。 女老师和我都不是什么有力量的人,我们只能互相鼓励,鼓起勇气去保护面前弱势的男生。当然,这也是赌对方的道德底线,赌他们还有一丝顾忌,赌他们不会对女孩动手。 我上前两步,站到男生的身边说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他并不是伤害过你们兄弟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就不能放过他吗?” 女老师也随即说道:“这里是学校,你们要做什么,再在这里闹时我就报警了。” “婊子,你滚,关你什么事。”云琸再次说道,抬起脚想再踹,见挡在男生面前的我,顿了顿,又把脚收了回去,对我柔了柔声音问道:“认识他?不要骗我哦。”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有说话,寸头男生走了出来,说道:“云琸你别吓她。” “哥,我怎么会吓她。”云琸说道。 “只要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可以不动他。”寸头男生声音不大地对我说道。 这时,大家都还没来得极说什么。 “混蛋,发生了什么这边?”回头只见前面是三个穿着绿色军装迷彩的男人迅速往这边冲过来,后面是两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跟在后头。 “走,”寸板头男生低呼一身,六个男生顿时如射箭般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三位军人过来以后其中两个还想往前追,一个当中一个看起来军装不太一样的男人制止了,示意先看看地上的男生。 随后,女老师对着还在游离的我夸奖道:“勇于保护同学,同学你非常棒。” 其中一个制止刚才两个人追上去的军人闻言,这才看了我一眼,先是一愣,随着像是想起什么,大为火光地说道:“棒什么棒,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见到这种事还敢上去逞能,要是出事怎么办?没有能力就不要揽事,天真不天真,还棒,我看蠢死了。” “可是……” 我话还没说完,眼前穿着日常军装,肩上没有军衔,看起来二十七八的男人说道:“可是什么可是,好好接受批评。” “额。” “还额,你这是什么态度。在场的小女生们也都听好了,以后谁要是再碰到这样的事情,最好去求助身边的大人打电话报警,或是求助有能力的人,不要傻兮兮的往前冲,你们不知道前面等着你们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说完,军装男又对我说道:“抬头,回答我,明白了吗?” 我抬起头,只见其他两个军人也看着我,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们好像再笑。 “明白。”我回答道。 “声音大点。”男人声音一重。 “知道了。”我红着脸拔高了声音,心里面想的是他怎么这样。 “长官,长官,我们这位同学没事吧。” 后面两个追上来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问道。 其中一个给男生做过检查的军人说道:“没事,没有伤,那几个小子还没下重手就被这个小姑娘挡住了。” “行了,别废话了,一会几个教官就来了,先给她们把衣服发了,看这样子已经排了好一会的队了,领完衣服让大家去吃个午饭,不然下午见教官是要站好一会的,看这小身板,再不吃饭,下午站晕了怎么办?” 说完,几人便往综合楼里去了。 老师这回发军训服的动作快了许多,我前面的男生也站了起来,对我说了声谢谢便没再说什么了。 领完军训服的人都已经走了,唯独我因为要等路曼曼曼,所以还在留在这里,其实要是不等她回来一起,看着地上一堆衣服包括两双鞋子,我也是有些发愁。 因为一个人,好像都拿不完的样子。 但还没等到路曼曼曼过来,刚才上了综合楼的几人又从楼上下来。 仿佛是冤家路窄,刚才的男人依然犀利地一眼瞧见我,大步子买过来便说道:“怎么还不走?不去吃饭吗?” 说着,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一堆衣服,挑了挑眉又说道:“看来小丫头是个热心人啊,拿不完还要帮人领。” 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我回答道:“室友就快回来了,我答应在这里等她的。” “她回来怕是有点慢,衣服可以先放到我这里,你先去吃饭,下午集中见教官的时候我在讲台等你们,散会以后一起找我拿,我给你带过去,现在,回去找你室友去。” “那就谢谢教官了。” “嗯!”男人点了点头,旁边一个军人一把抱起一堆衣服,另外一个捡起两双鞋子,往综合楼上又回去。那位军人和两位校长便往学校外面去了。我也往回走,走到一半才见到慢慢往这边走的路曼曼曼。 路曼曼曼迎上来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宁乔,我本来想买个面包就回来的,可是学校里面包太贵了,不如吃饭划算,我就去打了个饭,人太多所以来晚了。” “没关系,也没有多久。”我笑笑说道。 见我两手空空的,路曼曼曼一拍脑袋问道:“衣服呢?” “刚才发生了一点事,碰到个教官,后来领完衣服,他见衣服多了拿不回来,就说下午集中的时候帮我们带过去,到时候散会了我们一起找拿就行了。” “哦,这样啊,你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是打架吗?”路曼曼问道。 “嗯,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听人说的,听说还有个长得挺好看的女生挡在被打的人面前,你看到了吗?” “恶,又不是什么大事,是教官阻止了,好了,我们回去吧,我也没吃东西呢,下午还要站一下午,不吃东西撑不住的。” 回寝室的时候,路过食堂,里面打饭的人特别多,乌压压的塞满食堂,我本来想等人疏散一些再去打饭的,但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一点了,所以还没回到寝室我就打算回校门口的家里吃饭,一涯应该有准备。 回去以后,一涯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早上的事情,叨叨了一堆以后,让我把脖子上的玉佩拿出来,只见上面红色光芒一闪,然后一涯将玉佩交还给我并说道:“在你没有完成白锦绣的心愿前,让她先陪着你,有什么事,我也放心些。” 说实话白锦绣的的往事我也看到了,但是我始终对如何帮她束手无措,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越泽是真的死了,而我从那个时空回来是,除了带回一根幽冥草,其他代表了一线生机的东西,我什么也没带回来,其中原因,我也说不清楚。 我打算等到这个星期军训结束了,就回去家里,到黄泉去走走,见一见孟婆,说不定会有收获。 60有妖(十三)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些事情,好像是别人安排好的,而我就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沿着别人安排好的路走下去,然后去见证这些事情的发生罢了。 我是谁的木偶呢? 这种高深的问题,一点都不适合我这只每天只想混吃等死的小可爱,我其实也不介意,日子还是舒心的,至于背后的真相,何必在意。 我就是这么懒。 下午十二点五十,我们所有人已经基本上到齐,按照报名的编号排序,每五十个人站一小个方阵,当然,男女生因为体力的不同还是分开的。 这样一来,我就是和菁菁,以及艳秋姑婆,还有程雪在一个排的。 方阵是按从高到矮的顺序来排列的,我和穆菁菁的个子都不高,所以站在靠队伍倒数的第三排。 南方的中秋前后,晴天还是很热的,讲台上先是校长讲话,校长讲完了副校长讲,副校长讲完是一位总教官训话,来来回回,就快一个小时的样子,我很久没有这样晒过了,旁边一个排里面就有路曼曼,我们都站的比较靠后,所以乘着教官不注意,我和路曼曼相互使了个眼神。 没想到,我两刚开小差,上面的教官立马在上面的话筒里喊道:“下面的同学,不要搞小动作。” 散会后,和艳秋姑婆几人迅速做了一个告别,旁边的路曼曼已经过来了。 没想到那人竟然是我们这次军训的总指挥,到他发言的时候,就是随意鼓励了两句,结束得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像上午骂我时那样。 因为先前开小差,上午又被总指挥训了,上去的时我都是心里毛毛的,不敢跳脱。 “过来。”总指挥说道,声音还莫名有些好听,但是听不出情绪来。 “是。”我拔高自己的声音答道,随即牵着路曼曼赶紧小跑到他面前站定。 “呵呵!”总指挥忽然笑出声来,然后又说道:“别紧张,以后喊楚教官就可以了,我又不吃人。” “是,楚教官。”我和路曼曼同时回答道,我依然拔高了自己的声音。 “呵呵,好了小丫头,正常说话,免得伤了嗓子。” “哦,好。”我放松一笑,这才自然下来。 第一次认真看向楚教官的脸,很年轻,也很硬朗,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黑白分明、深似潭水的眼睛炯炯有神,高高的鼻梁,衬着一张棱角分明。 皮肤不算白,但也不太黑,一身军装更是衬得他挺拔刚健、铁骨铮铮。 这样的人,看起来天生就适合做一位军人。 “教官,我们的……”说着,眼前楚教官的脸忽然模糊起来,下一秒,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听见很多声音,听见路曼曼喊宁乔的声音,也听见楚教官喊小丫头的声音,但是眼皮很重,全身上下,四肢百骸都很沉重,我连手指都动不了,更别说睁开眼睛了。 “宁乔……乔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全无知觉,忽然又听得耳边有人呼唤。 我勉强睁开眼睛,白床单,白被套,还有白墙。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医生大哥。”我悻悻地笑了笑。 “傻姑娘,我一点也不希望你到这里来和我再见。”何医生摸了摸我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才放下手。 “原来都是熟人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偏头一看,原来是一边坐在椅子上的楚教官。 “教官。”我忽然有些委屈。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还是饿了?你就是有些贫血,别怕啊。”楚教官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呵呵!没有不舒服,教官,学校有打电话通知我爸妈吗?” “没有,你想通知他们吗?”楚教官说道。 “不要不要,我不想他们担心,医药费是教官垫付的吗?我的钱包呢?里面有钱,我给您。” 我想坐起来,小钱包里面有爸妈给的一个星期生活费,也有一涯准备的零花钱,尤其是一涯准备的现金,虽然说是零花钱,但我看了一眼,里面的钱并不少,支付一次医药费应该是足够的。 “好好躺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自己的钱留着好好吃饭,下次再因为这种原因生病晕倒,看我不抽你,明天开始训练,你就在医院先待上两天再回去,到时候我给你好好训练一下,治治你这动不动就晕的毛病。” “其实……”其实怎么说呢,我的晕倒好像并不是真的因为身体不适。 晕倒的时候,我明显感觉,我是清醒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其实什么?”何医生问道。 “啊没什么啦。” 何医生说着走到另一张空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本书说道:“要是累了就好好躺会,我刚刚订了外卖,一会送来就可以吃了。” “好,谢谢医生。” “傻丫头,咱们不是亲戚嘛,不用见外。”何医生笑道。 听他的话,我忽然想起来上次来到时候,一个那个护士姐姐问他说,这是你亲戚吗,这人面不改色的就应下了,真是。 “教官,现在几点了,好像天都要黑了,您什么时候回去呢?” “现在是晚上八点,到十点你睡了我再回去,明天没事再来看你。” …… 碗饭还是在医生和教官的双重监督下喝了点粥,我睡着的时候教官还在旁边,医生有事出去了一趟,但他带过来的书还在这里,他说今天夜里值班,没事就会过来看看我,让教官放心回去。 一种倦意,一种无聊,慢慢地滋长起来,遍布到全身。 “救我!” 一声凄厉的哀嚎,骤然传来。 我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在睡梦中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才苏醒过来。 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片,整个房间都回荡着空旷和孤单,这样的氛围也最容易带来紧张。 “笃笃笃……” 外面传来一阵好像是高跟鞋敲打在地面的声音,轻轻的,隐隐的,却声声入耳, 这声音把我吵醒过来。 已经是深夜了,外面那堵墙的窗户上没有窗帘,玻璃上贴了两张又薄又透的塑料贴纸,月光透过贴纸照进来,落到地面上,映出一格斑驳的窗框格子。 大晚上的,谁会穿着高跟鞋在外面走呢?在黑暗中,我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声音,音量很小。 “笃笃……笃笃……” 声音慢慢从走廊的远处靠近,越来越近,“呼!”的一声,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风,病房门“砰”地关上了。 不对啊,这场景,这分明是我前一夜,梦里的场景。 我浑身抖了一下…… 61有妖(十四)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呀!怎么关上了?” 高跟鞋的声音依旧停在门外,熟悉的女声传来,我想,我或许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了,只是还不能确定。 她依然不敲门,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又开始响起,可以听出她是在门外来回走动。 我拉了两遍床头的呼叫,然后穿好鞋子,轻轻踩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 忽然记起在梦里时,被子下有棵草--幽冥草,我又悄悄回到床边,掀开被子,一棵长相如同兰花一般的草,正在床上幽幽地散发绿色光芒。 旁边有张床,我记得睡之前,这张床上是没有人来的,现在床上的被子却是乱的。 捡起幽冥草,我往门边走去,幽冥草的光芒越来越盛。 “啪嗒”一声。 身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忽然响起。 我确定,我什么都没有碰到,还是床脚处,一件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外面的高跟鞋声音先是声骤然停滞。 借着幽冥草的光,我终于看清楚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是一本书,之前我看过何医生拿在手里翻的。 “笃笃笃……” 高跟鞋声音急促地来到门口。 顿时,寒气从我心里窜到脚尖,我转过头死死盯着那紧闭的扇门,等待着接下来将要重复响起的敲门声。 “咚咚……” 敲门声急促地响起,声音很大。 高跟鞋的主人依然没有出声。 我鼓起勇气,转动门锁。 “咔嗒”一声,我一手捏着脖子上的玉佩,一手拉开房门,敲门声骤停,整个楼道里空荡荡的,昏黄的灯光固执地在几个拐角处站岗值勤, 门外空荡荡的,长长的过道上也没有人,墙壁上白色和蓝色的墙粉掉了好几块下来,穿过楼道的风刮得呜呜地响。 医院夜晚的冷清,比起白天的嘈杂来说,似乎昭示出所这家医院不为人知的凄凉来。 站在门口呆愣了一下,脑子里尽是各色各样的医院鬼怪传说,病房的右边的尽头是护士站,左边的尽头是厕所和水房。 汲着鞋子,我往右边护士站的方向去,虽然遇到这种情况留在原地不要动是最好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我不得不走过去。 楼道上白炽灯的光波摇动,微弱的光芒像是水晕一样在黑暗里浮荡一样棱弱。 走夜路不免有几分心悸,我也听得出脚步的急迫,因为楼道上回响着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回声响起的时候,身后边就好像是有个人再跟着一样。 惊惶的感觉无可名状的淹了上来,我想,没有什么东西想害我,可是那无边无际的惧怕,却像是渗透到皮肤里,几乎彻骨。 我握紧脖子上的玉佩,步子仅仅是稍微顿了顿,一阵凉风就从后面刮到后背上来。 我继续大步往前,护士站的灯是亮着的,窗户里面,有个护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刚想喊她,还没出口,那护士忽然抽搐了一下,露出一只长着青黑色斑纹的手来。 我转过头不再停留,直直往楼梯去,夜里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不能往下走楼梯,这是爷爷常告诉我的,因为往下的楼道,很容易让人走进下面的世界。 毫不犹豫地,我转向楼上。 月光从楼梯间的玻璃窗里照了进来,窗外的树影落在楼梯上,就像是有个人一躺在地上般。 幽冥草原本就幽幽散发着的光芒正在慢慢强烈起来。 我继续往上走。 四楼上,刚出楼梯间就是护士站,护士站的灯也是亮着的,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里头办公室的门也是开着的。 我不敢随意往里面走,刚想靠近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时,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忽然发出一阵灼热的烫,我及时后退了两步。 走道里是十分微弱的光线,好像微弱的路灯也坏了两枚,中间有一段走道都是黑洞洞的,我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部分的走道里。 只听到“啪……啪……啪……”好像是男人的皮鞋声音。 走廊的尽头处忽然有光了。 一个穿着件白大褂的身影站在走廊尽头。 “吱呀……” 那件有光的病房门打开了,穿白大褂身影走了进去,虽然远远的,但是我一眼就能看见,那人是何医生。 “砰”的轻轻一声,那间房的门关上了,我抬头看了一眼护士站那边挂着的牌子。 “妇产科。” 何医生不是这个妇产科的,他在这里做什么? 我小心地靠近过去,手里的幽冥草光芒越来越盛,我只好将它装在衣袋里,免得光太明显被看到,靠近那扇门的时候,能听见里面有皮鞋走动的声音,还有婴儿细细弱弱的哭声。 透过门缝,可以看见屋里有两张病床,靠窗便的病床上有个女人坐在床上。 里面的一张床上可以看见有人躺着,但看不到人,只能看见床前的鞋子是双男人鞋子。 何医生就站在靠近窗户的病床边,他一步一步靠近床上的女人,床上的女人全无动静。 到了女人身前,何医生高高大大的身形完全将女人挡住了,只见他弯下身子,双手向前伸向那女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并不是何医生,或者说,他只是,穿着何医生这幅皮囊的,另一个不知来历的人。 我仔细地看着,他好像很认真的样子,双手一直在前面的女人身上做微微的活动,但是没有一点声音。 而另一边,旁边那张床上躺着的男人也好像是死了一般,全无动静。 不知道看了多久。 “好看吗?”耳边传来一个又低又哑的声音,辨不出来男女,伴随着那声音入耳的还有一阵冰凉刺骨的风。 我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一股历狠狠的往我肩头一推,我重重的撞在那扇门上。 “匡铛”一大声。 “进来。”原本躬着身子在女人身前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何医生转过身来低吼了一声。 门一下子打开了,门后的我被一股力拉开,没被突然打开的木门打到身上。 来不及感受身上撞得有多疼,我拽着玉佩走站了起来,假做要顺从进去的样子,然后转身,便往反方向跑去,笑话,撞破了你的秘密还要我进去,我傻吗? 此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 62有妖(十五)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只要离开这家奇怪而诡异的医院,只要跑出去了,我就是安全的。 此时顾不得深夜不走向下楼梯的忌讳,我直接往楼下就跑。 这是四楼,我要数好,往下跑三层就是一楼,不管看见什么,决不能往下多跑一层,因为再往下就是负一楼。 负一楼的中间是停尸房,晚上,那里所有的出口都是紧锁着的。 后面有越来越急促的皮鞋声音,他在后面追赶我。 我跑得越来越快,呼吸也开始紊乱,五脏六腑都快要不堪重负,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胸口好像猛地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心跳得怦怦响。 …… 三, 二, 一。 正要迈出步子的腿刚抬起来,背后大力一扯,我全身都往后仰起。 一只冰凉的大手拖着我在走道上前行。 他前行,我后退。 我忽然感觉自己浑身都像一滩软泥,一点劲儿也没有。 胸口有一股热灼灼的恐慌,在一上一下地洗涮着我的肠胃,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刮得空落落的。 我软绵绵地拾不起个自己来,也没有挣扎的力气。 还是那道门,还是那间病房,刚一进门,后背的力道陡然消失。 第一眼,我只看见旁边床上的男人依旧全无动静,就像是睡死了一般,我刚才撞在门上那么大的动静他竟也没醒。 我转过身来,看到第一眼的不是何医生,而是那个坐起来半靠在床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正是那天,我在戈雅的客运巴士上看见的那个女人,此时,她虽然是坐起来的,但却双目紧闭,眼角有泪的样子,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已经清醒的。 女人的床边,有两双鞋,一双是软底的拖鞋,一双是高跟鞋,鞋跟不高,但是又细尖,走在路上声音一定很响的那种。 而此时,伴随在她身上的黑影子,亦不知所踪,女人肚子上大半的衣服都被掀了起来。 中秋的夜里,还是有几分寒凉在,那个布满妊娠纹的圆肚子,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 “你……” 穿着白色大褂的何医生见门外的人竟然是我,似乎惊诧了一瞬,就连语气也微微一滞。 他双目微含,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一线,里面跳跃着的百般情绪都在一瞬间归于平静,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语气平和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声音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只是,相比较以往的温柔低语,这一次,他的声音仿佛远在千山之外,其声,其人,即使近在眼前,都好似虚无缥缈。 就像一阵烟气,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了。 “那医生在做什么呢?”我心有所觉,只是那时还不懂得应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窘境,所以只得一如平时般,看似乖巧,实则咄咄逼人地询问,而且我还抬头看向他,以一种不容许回避的眼光。 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我想他也许是不想理会我,也许是不愿意回答我。 看向眼前这张脸,模样还是如以往一般,非常的英俊潇洒,眉目之间都带着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正气凛然。 只是如今,这双眼之中,多了一股从前没有的狠劲。 缓了一会,他忽然一身长叹,伸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试图找回以往的相处模式。 他软下表情,既温柔又无情地看着我,好像是说再给我一次机会,于是继续等待我的回答。 自讨了没趣,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来下,于是悻悻地回答他先前的问话道:“今天睡到后半夜,我听见一阵动静,被吵醒过来,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有个什么东西,它来回地动,我越听越怕,拉了两回床头边的铃,也不见医生过来。我心里害怕,就想出来找你,可你也不在办公室,我不敢留下,只好到处跑,到这一楼时,恍惚见你在这里,我想过来看看是不是你。 可我在门后头看你时,也你不知在做什么,我不敢叫你,刚才,是有个……” 说道这里,我顿了一下,忽然觉得后背毛凉,回头一看,身后是空荡荡的楼道,乌漆墨黑,好像一张会吃人的嘴。 看出我的害怕,何医生伸出手将我带起来,又将我身后的门关上,这才转过头来。 “有个什么?” “刚才,是有个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它问我好听吗,然后狠狠的推我撞到门上,然后就被你发现了。” 我无奈摊开手看着他说道。 何医生不置一词,表情仍然是那幅比白天凶狠不少的样子,看不出来他信还是不信。 何医生缓了缓说道: “现在先站在旁边别动。” “嗯,好。” 他再次走向床上的女人,然后把手放在女人肚子上方十厘米左右的高度,一股黑黑的烟气从女人的肚子里被慢慢抽离出来。 “啊!” 何医生转过身来冷冷看我一眼,眼里带着浓浓的死气。 我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缓了一会,孕妇肚子里的黑气几乎要抽离干净了,里面已经没什么黑气再溢出来了。 理智渐渐回笼,怕他再发脾气,我只敢轻轻地试探着问。 “你是什么人?” 很奇怪,为什么我先前见过的何医生,明显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难道是我太大意? 不,这肯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何医生,甚至,这都不是之前与楚教官一起呆在病房的何医生,即使是同一个皮囊,可是里面待着的意识,不一样了。 当然,不是因为我偏见,而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月出皎兮,劳心悄兮;有意变化,君莫笑兮……你是,狐王?” “呵呵,你认出来了,但你记住,我不滥杀,但这并不代表我脾气好,你最好闭嘴。”眼前披着何医生皮囊的狐王头也没回地说道。 “狐王在做什么?” “她肚子里有个鬼胎缠身,倘若不给她抽出来,这孩子生来也是个死孩子,徒惹人伤心罢了。” 他平和地回答道。 “鬼胎是什么?” 我小心地问。 “前世欠债没还,所以如今身怀横死的恶鬼,恶鬼前来替人讨债。至于做什么,我应当没义务同你解释这个吧!” 他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那眼神当中,仿若冰天雪地的旷野里,独生出的一株老树,壮硕又孤独,其间斑驳,苍老而荒凉。 63有妖(十六)归来仍少年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既然是欠债不还,那便应该是因果循环,狐王为何帮她,这样岂不是对她的债主不公。” “呵!”他忽然笑出声来,心情像是好了许多地说道:“不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只是这债,还是还给当事人的好。” 说完他忽然对着我身后轻轻说道: “越泽,可以了。”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有一瞬间冰凉透心,就连手都在轻微的抖。 一个高大的黑色,稀薄又透明的影子,穿透我的身体走了出来。 整个室内如同结了冰,便是空气,也象快要冻结的样子。 走着走着,他忽然一顿,茫然地、痴痴地、定定地看着我,视线古老而忧伤,眼里满含疲惫,透过他的眼睛,我仿佛看见一个曼妙,窈窕的影子,我在一瞬间闻到了海棠花香、野菊药香和幽冥草的草香。 这双眼睛里的情绪太复杂,也太沉重,我有一瞬间的茫然。 只听见一个声音夹杂着哗啦哗啦的风涛声空荡荡地响起。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风琴声沉沦在很深很低的地方。 那声音说: “谢谢,还有……” 还有什么?还有之后的句子,轻得像是在叹息,我还什么都没听清, 圣光白闪,眼前的黑影忽然化成一只鸟,仰天一声清啼,便钻进女人的肚子里去了。 啼声过后,我胸口的玉佩开始躁动,是白锦绣,你在不安什么? 我一把抓住玉佩。 越泽…… 越泽…… 越泽…… “恒山之鸟,生四子焉,羽翼既成,将分四海,悲鸣而送之。” “越泽”这个名字,是白锦绣哥哥名字,也是白锦绣从来都不知道的,恒山神鸟的第四子。 对不起白锦绣,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将玉佛从脖子上取下来,忽然想起,白锦绣或许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人那么深切地爱过她。 锦绣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越泽是只孔雀,也没有人和她解释过。 越泽生来,其实算是辱没了门楣的,他出身是神,最后却沦落为妖,其间许多事情,都是我不可知的,他曾经亲眼见证了白锦绣,和一个人一样虔诚的诞生,他看见白锦绣身上肩负了全家人美好的寄托,他看见白锦绣走过漫长的岁月,他看见白锦绣见证了许多人的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然后又看见白锦绣被一个凡人残忍摧毁一生,他从来没有骂她傻,也从来不怨恨她的无知,从头到尾,他也只是心疼这只不懂事的小孔雀,他想,如果这是她的劫,他就陪她渡吧。 “你是,公子?” 我看向这个在回忆世界里也未曾蒙面的神秘公子说道。 “哦,你竟然认识我。”顶着何医生脸的狐王公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笑,透过他的眼睛,我看见自己脸上漾的又大又难看的笑,好像在哭一样。 我把玉佩递给他,他看着我,没有伸手来接。 “这是什么?” “你还记得白锦绣吗?她在里面。” “白锦绣?” 玉佩再次躁动,我急忙握住,免得它掉落地上。 “越泽心里的那个人,不记得了吗?” “小孔雀啊,她怎么还没转世吗?” 狐王依旧没有接我手中的玉佩,我只好将东西收回。 “她心里有结,转不了世。” “这与我何干?” “她想回到青城山上的日子。” “太迟了。” “我知道,物是人非,所以她现在只想求一句原谅。” “这又与我何干?” “……” 所以白锦绣,过去就是过去了,物是人非,或许你与青城山的缘分就是只此一世。 人说,从一个地方跌到了,就要记得爬起来。 我就无言以对,看着狐王,我们相对沉默。 “公子说欠债的应该将债还给债主,那么床上的人是谁?是欠越泽性命的人吗?她前世是谁?” “前世不可考,但知她曾有一世为我辈族众,不施善举,不怜众生,还凭借生来长处,魅惑他人,诋毁神祇,妄图窃取他人机缘,捷径修成,岂非可笑,我若不惩她,我亦愧本心,愧对对百万族群。” “仰天吐唾,唾不至天,还堕己面;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即使上一世,老天忘记惩罚她,他的长辈,你的公子也来替天行道了。 白锦绣啊,你要知道,曾经的喜怒哀乐都是暂时的,爱恨情仇都会消逝,无数年以后,这些逝去的,不应该变成你的枷锁,亲身经历来的苦难、经验、以及见识,这些更应该成为你周身的气度风采,不要让回忆操纵你的未来。 这世间上,最让人难过的不是你求不得,或者放不下,而是你明明就知道,那些“得不到”和“已失去”都已经不是你的,但你还是死死抓着它们不松手,以至于将来能把握的也慢慢擦肩而去。 我握紧手里的玉佩,在心里悄悄对白锦绣一字一句地讲述这我此时的感受。 “公子真的不愿意原谅白锦绣吗,既然那小翠魅惑,或许,白锦绣也不是全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犹不死心地说道。 “但这事的确与我无关,她该求原谅的人不是我,而那个人,从来没有怨恨她,而且,就算有过责怪,他也已经原谅了,过往这场爱恨,他真心实意地付出过,如今也真心实意地放下了,这句原谅,从来就与我无关。” 放下,一个很简单的词,可又是一个如此艰难的词,许多人穷这一生也放不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那样付出一切爱过的人,他说放下就放下了? “他说过他放下了吗?”我看向这个带着何医生面具的公子,他面无表情,沉默得像是一棵树,又像是一池静水。 “他没说,可他必须放下了,他也知道的,他这一去,过往全无,甚至,因为魂魄残缺,再过好几世,他也只能痴痴傻傻地渡过一生,到时,许多一世又一世过去了,他没有此生的记忆,又会不停爱上下一世,再下一世的人,你说,这难道还不能算死放下吗?”公子依旧很平静,可我呢?我还是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我看着公子的眼前变得模糊,眼眶都是湿答答的。 “公子有听到刚才越泽说了什么话吗?” “他啊,他刚才是对白锦绣说的。” “他说,阿绣啊!阿兄惟愿,愿你千帆过尽,归来仍少年……” 64有妖(十七终)烟花易冷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思绪翻涌,惶惑茫然。 好似独自一人站在寂静无人声的院子里,双脚插在冰冷的积雪中。 这些天,播放器里一直在循环播放着这首歌。 倒不是有多喜欢,只是因为这歌里带着一抹荒芜的寒,如同初春方至,野外已经蒙蒙地有了一层绿意,但空气还是一如寒冬的薄凉的那种味道。 唱歌人的声音微微喑哑,强调苍凉,每每听他唱到“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心就一下子荒凉了起来,让我忍不住想起白锦绣和越泽来。 距离白锦绣转世已经过去两天了,为期一周的军训时间也过去了一半。 白锦绣不是我送走的,因为夜里受凉,我又几乎是一夜没睡,身体已经处于一种很疲惫的状态,一涯不放心我再去沾阴气,于是亲自帮忙将白锦绣送到孟婆那里的。 叶知秋说,一涯将白锦绣送去的时候,白锦绣也问可不可以不喝孟婆汤,孟婆当然不同意。 于是白锦绣反手便将孟婆汤倒进忘川里。 一涯骂了她一句道,你还要胡闹到几时? 她便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她说她转世是要去还一个人的债的,所以她不能忘记,不然这场轮回就毫无意义。 孟婆不恼她,只是忽然说道:“倘若欠了旁人的,哪怕来世你一无所知,债也是要还的,我以为渡你的那个女孩会告诉你。” “可这汤,我已经倒掉。” 孟婆一笑,祥和地看着她说道; “你再翻来来看看。” 白锦绣将手中的碗翻起,碗中中空空如也,小炉子上的汤罐又开始咕噜噜地响。 “碗给我吧,这碗汤里全是你的过往,你倒不掉的,喝了吧,让它留在你的五脏六腑里,留在你的每一寸灵魂里,不要浪费。” 孟婆再次将那汤盛满一碗,递给白锦绣。 那白锦绣伸手接过,含着眼泪,一口气喝光了,念叨着“越泽”二字,转身走进了奈何桥的那边。 不知道,奈何桥是那一头是什么样子呢? 从这边看去,终年只见大雾笼罩,或许只有走过去的人才能看到,可是就在走过去的瞬间,他们都只在意自己正在渐渐流失的记忆。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咚咚咚……”耳机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摘下耳机,仰头见到来人,一身白大褂,因为已经秋天,他穿了件白毛衣打底,正是何医生进来了。 到了白天,恢复正常的何医生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的,一边拿眼睛斜睨着朝我白眼,一边又给我忙前忙后,又是挂水,又是量温度,还要打电话订外卖,就连现在带着的MP4也是何医生送给我解闷的,说让我闲的得没事了就听听歌看看电影什么的,免得一个人躺在床上无聊了,又觉得自己要长蘑菇,到时又想出去逛乱逛。 “好了,一会午休的时候,我给你办好出院手续,再给你家里打个电话,你就可以回去了,回去继续参加你后半截的军训,好好练练你这破身体,免得下次再躺着进来,怪吓人的。”说着,何医生笑着在我额头上轻轻一敲。 来接我的人是叶知秋,这事说来,话就长了,我就长话短说,大概交代一下始末。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是,我在医院的第二天学校还是通知了家里,妈来医院看我,恰巧大姑二姑都回老家玩,二姑带着两个儿子回来看家里的老人。 二姑姑懒得跑来,就让两个表哥跟着妈一起来看我。 当时三人一进病房,看见叶知秋那张脸时,我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黄河水倒流。 妈一进来就开始给我介绍两位表哥。 大表哥叫叶初,是个细高个子,皮肤很白,脸极瘦,颧骨很高,鼻子尖尖的,嘴唇很薄,双眼是深棕色。 而二表哥正是叶知秋,两个人相貌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好像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们都说他长得像宁家人,相貌好,瓦特?自卖自夸是什么鬼 爷爷一见叶知秋就喜欢得不得了,碰巧叶知秋也说喜欢这边的山水风光,想留在这里发展几年,二姑一家人也是十分乐见的,为什么,因为叶知秋在家的时候,结交了一群混混朋友,成天打架斗殴,游走在犯罪的边缘,家里成天担心害怕,既怕他在外伤人,也怕他被被人伤害,现如今听闻他愿意离了那群朋友,留在这边稳定几年,家里人已经不求他有所作为,只愿他平平安安,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而这边,爷爷因为喜欢叶知秋,也是很高兴他愿意留下的。 皆大欢喜。 医院里,叶知秋一见我,立刻做出一见如故的喜欢样子,当即觉得要在我们学校旁边租房做生意,顺便照顾我,妈先前还有些不放心,但一想我也大了,本来也该独立了,这个照顾人本来也是可有可无的,于是也就欣然答应了。 叶知秋动作很快,这些天已经带家里人去看过学校外的房子,家里人还夸他能够,行动力强。 所以到今天,来接我的人就成了叶知秋。 不过,在叶知秋来之前,正好楚教官顺路也来了一趟,听说我下午出院,便告诉我他下午也要回学校,正巧下午顺道带我一起回去。 到叶知秋来时,何医生已经将我裹成一个球,样子滑不滑稽我不知道,但看着叶知秋和楚教官压也压不住的嘴角,我简直没眼看。 回到学校,楚教官就回到了他自己的宿舍,而叶知秋则一路将我送回寝室。 回到寝室,大家都在训练,而我被楚教官允许批准明天才加入训练。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当然是洗澡。 洗澡的时候,我习惯地摸了摸脖子,没有如往常一般摸到那块如护身符般的玉佩,我才忽然想起来,那天,就在公子说完越泽的遗言后,我忽然手心一阵刺痛,摊开手才发现,陪伴了我好几年的玉佩,它碎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白锦绣一直就在那块玉佩里,所以我会在很久之前就听见她的歌声,因为她守护过我,所以我活该欠她的债,为她受这些惊吓折磨,还她守护之恩。 她转世以后,这块碎玉佩就成了一件死物,也被一涯拿去放在网上售卖了。 可是,这种破碎的东西,真的有人会要吗? 65故事四,播种(头呢)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春天种下一颗男友种子,到了秋天就可以收获一个新男友。” ------《播种》 军训的时候,教官鼓励大家说,你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将来就会收获多少成功,一如你现在流的汗,将来就会回报给你一个优秀到什么程度的身体素质,所以,大家不要怕苦怕累,种瓜会得瓜,种豆也得豆。 不到半天,新生里就开始私底下流行种什么得什么句式。 如: 春天种下一张人民币,秋天收获一把人民币。 春天种下一个果冻,秋天收获一袋果冻。 春天种下一个MP3,秋天收获很多MP3。 …… 诸如此类。 军训的过程除了幸苦,其实还是很愉快的,教官都是武装部里的年轻男孩,与楚教官这种实打实的军人气势也是截然不同的。 武装部不比真正的部队,小教官们也大多都还是十八九岁的青年小伙,才到武装部没多久,与大家相处起来,简直堪称和谐。 他们充满活力,爱显摆,也爱聊天,更喜欢聊给我们听,不像部队里那么多的禁忌,他们有时候还会还会和我们主动提起上级的趣事。 听教官说,楚教官其实并不是武装部的人,他是真正是部队来的军官,好像是为了他家里的私事才申请调过来待一段时间的,不久后,他还要回他的部队去。 本来吧,他本来也不是这次军训的总指挥,但好像他要办的事情也办完了,闲不住,就主动要求接了这次军训的指挥,估计到军训结束,他也就走了。 军训期间每天都会出汗,这让我不太习惯,必须要每天洗澡,但越是这几天,学校里洗澡的位置就越紧张。 幸好我现在已经名正言顺地变成离家近的孩子了,得到许可,参与军训的两天我都是会到家里洗澡的。 今天夜里,刚洗完澡,一涯便来敲我的房门。 “怎么啦?是先生回来了吗?”因为先生已经出门好几天了,也不见回来,只听一涯说他只身在外,诸事忙碌,但我总是空落落的,有种微妙的感觉,像蚯蚓一般在心里钻动。 “不是,有其他事,你得马上收拾一下,带上大人给了留下的记事簿,到大堂来一趟。” 说完,他绷着脸像尊菩萨塑像般面无表情,脚步都没有一顿,便转身向楼下去了。 赶快将睡衣穿好,抱着那本本子,我好奇地蹭蹭蹭地往楼下跑去。 楼大厅的模样又变回了小楼大堂的样子。 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上刻着“流云百蝠”,“岁寒三友”;各种花样,巧夺天工。 仿佛皆是名手雕镂的。 有销金嵌宝的;也有贮书的,有设香鼎的,安置文房笔砚的,供花设瓶,安放盆景的…… 其中各式各样,花样繁多,造型也是各有不同,或是天圆地方的,或是葵花蕉叶形的,亦或是连环半璧样式。 整个大堂,依旧全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的摆设。 满墙满壁里,为摆放古董而抠成的槽子,大小有致,如今已然占去三格。 锦衣俊秀的冷漠男子,剑眉微皱,两道很浓的眉毛,投下了两层阴影,目光锋利地向我看过来。 见我来了,一涯向我一路走来,脚下仍然是一点声音也无。 见我愣愣地看他,还没等我作出反应,他便斜视着对我说道:“到桌案后坐好。” “好!” 坐毕,一涯走至案边,像一潭平静的小溪涧般说道:“不管你有没有做好准备,今日,是我们楼里正式收到的第一桩委托,我听大人言过,你在做这些事情的记录,所以让你把簿子带来,亦可将这委托抄录下,留作记录。” “委托,是什么样的?”我心中不免好奇,但若还是先前那样,让人肝肠寸断,如水月镜花般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 光是想想,我都心有余悸,惶惶不安。 “勿急,叶二这便将委托者带来,只是他样子不太好看,你且忍住。” 不好看,能难看到哪里去,我不以为然。 “吱……呀……” 前方的大门传来缓慢的开门声,叶知秋白衣长衫,抬脚迈步进来,手上执一柄合拢折扇,头头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用一支鎏金夜叉样式的发簪簪在头上,五官清朗,低眉顺目,周身都带着一股遗世独立的冷清,活脱脱一个古代俊俏书生公子的模样,尽显白衣风华。 “叶知秋他……”我低声朝一涯问,话没说完,一涯抬手放在嘴边,轻轻做一个“嘘”的动作。 然后“咚!”一大声,很重的木门关上的声音。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随即,叶知秋身旁的地板上,像是开花一样,晕开了一点又一点的红色印记,很快,这些红色印记迅速增加,汇集,变成一大片的污红色。 “又要洗地了。”耳边传来一涯轻轻的叹息。 只见那片污红色的正中间,开始隆起,一双血迹斑驳的赤脚,有点大,像是男人的脚。 往上是脚踝,然后一条灰色布料的家居裤,越往上,裤子就开始出现越多的暗红色,像是许多血迹,染在裤子上。 再往上,裤缝边的一只手渐渐出现,手指修长,指骨分明,红色液体沿着指甲盖,“滴答……”往下掉。 另一只手暂时不见,上衣是一件和裤子同一材质的家居服,整件衣服,有百分之九十的地方都是暗红色的,只有少许的干净初还能看出原本的亮灰色来。 胸前平坦,不见的另一只手先是手肘出来,然后五指停留在胸口偏上的地方,整只手臂布满红色,手掌还能看出原先白皙的肤色。 五指张开,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 衣领之间,透过未扣好的领口,隐约可见漂亮的锁骨,这衣领里的肌肤,也是红的。 继续往上,修长的脖…… 原本不断隆起的人形在这人脖子中间停住了!!!!! 空气凝结了,连呼吸都停滞住了。 脖子上,是一个不怎么平整的切口,切口上还在咕噜噜地冒着鲜血,一个人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多流不干净的血? “他的头呢?” 66播种(第一桩委托)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话音刚落,前方这具身体忽然大步向前。 我正欲跳起来躲到一涯身后,一涯用手压住我的肩膀说道:“稍安。” 只见刚走出两步无头男尸忽然跪倒在地。 就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他像老鼠一样,迅速手足并用,爬到桌案下方,呼吸间,一直鲜血淋漓的冰凉大手就扣住我的脚腕。 空气里,有很浓烈血腥味道,脚腕上也是粘腻的液体在流淌…… 眼睛一闭,我狠狠克制住自己想尖叫的冲动,我必须十分冷静,十分理智,才能静心下来学会适应。 脑海中慢慢出现一个名字:“楚之游。” 然后又出现一块布,细腻而顺滑的布,手指指腹轻轻在绷紧的布上摩挲,轻微的,沙沙的,但又柔软的质感,让内心变得很平静,很喜悦。 然后是一根圆圆的棍子,摸到头的时候发现前面是动物鬃毛一样偏硬的毛刷,上面还是湿哒哒的,好像…… 好像可以绘出色彩来。 耳边有音乐声,是短笛的声音,很好听的短笛声,温柔,喜悦,好像充满了一切美好的东西,让人仿佛置身在一片童话般巨大的森林里。 执笔的右手,有一种冲动,一种放肆描绘的冲动。 一种亲切的感情禁不住涌了上来。 笛声忽然急转直下,手臂疲惫又努力在布上继续描绘。 风云诡变,巨大的深林里,喜悦离去,哀泣的响起。 这是一支在什么地方听过的曲子,好像是一个捷克电影里,年轻的国王与美女在林中相遇,一见钟情,女巫觊觎王后的位置,剁碎美女埋在树林里,她担心有人将美女复活,于是带走了美女完好的头颅,扮成美女的样子嫁给国王。 于是在树林深处,见证了这一切的小牧童为美女吹奏了这一曲作为哀悼。 音乐声停,又是书声,风声,许多人的小声交错响起。 又过去一会,忽然有个哭声,好像是女孩的哭声,声音很小,心里有一种焦急的感觉,很焦急,急得胸口发闷,五脏六腑都揪着疼。 最后,脖子上一痛,好像失去了知觉。 “我的头呢?” 我开口问道。 “头还在。”一涯不急不缓,慢吞吞地回答。 地上的无头男尸消失了,可那故留在脚腕上的凉气却一直冰进我的胸口,它冷却了我奔腾的血。 直到呼吸变成正常之后,我才用两手撑着桌案翻开我的灵异记事簿。 “楚之游呢?”我问道。 “谁?”这回是已经站在一涯旁边的叶知秋回道。 “刚才的无头男人。”我说。 “那是委托目标最后在人间最后的状态,一般只有被委托人才能看见,而委托人得到他们最后的感受时,他们也就消失了,确切的说,那并不是一个人或者一只鬼,只是相当于录像一样的东西。”叶知秋说道。 “你们看不见他吗?”我问道。 “可以看见。”叶知秋回答。 “那你逗我呢?” “呵呵,怎么说呢?其实我们也不是全都能看见的,只不过看不看得见对我们来说都是没什么关系的,我们接道通知以后,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门口引路,它自己就会跟过来。 这些东西都有它的行为规律,并不需要我们操心。” “好了,做记录吧。”一涯说。 “怎么做?” “我念,你写。”一涯说道。 “第一桩委托,无头鬼……” “等一下,他叫楚之游。”我纠正道。 一涯欣慰一笑,说道:“那就写楚之游。” “楚之游,首都人,文艺青年,喜欢写诗画画。 三年前,因为爱上了一个姑娘,两人私奔,远走他乡来到定县。 月前,他查出癌症,打电话给家里说要回去,此后不知所踪,家里突然失去了与他的联系。 他已经死去,但因为没有头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没有生前的记忆,孟婆煮不出来他的汤,他过不去奈何桥。” “我要怎么做?” “找到他的头,让他记起往事,渡过奈何桥,投胎转世。” “但是我现在只知道一个名字,怎么去找他的头?” 每次都是这样,全无线索,我去哪里找。 “别担心,你要知道,委托给你一定是有委托给你的理由,要么是事情就发生在离你不愿的地方,要么是事件发生人和你有一定的联系,反正无论如何,只要你留心观察生活里的细节,就一定会有收获。”一涯摸了摸我的头,笃定地说道。 …… 脚腕上的血迹果然消失了,而地板上的血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是心里膈应,我还是打算再洗一洗脚,就在我上楼的时候,一涯也拎着拖把从后面走出来,叶知秋则苦哈哈地跟在后面提着水。 第二天的军训就是最后一天了,再往后就是告别教官的欢送表演。 这是一个温柔而清新的早晨,天空比原先更高,花朵的味儿也更浓,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成小小的白浪。 军训集合很早,早饭也是集合以后同一去食堂吃,这大概是每年学校食堂最火热的时候了。 到了午间,秋天最后的暖阳在天底下温情地铺展,显得有气无力。 说到底毕竟已经秋天,炎夏向尽的时刻,梧桐开始落叶,每天起来走在学校的路上,上面都布满了清洁阿姨还未打扫的落叶,秋风一刮起来,落叶在风中滑动着到处乱飘,有些树枝已经是光秃秃地伸向天空。 今天的训练项目仍是复习之前所学的,(一般大学军训这个时候应该是拉练,但我写的是初中,记忆太久远了,我就按照剧情需要来写了,不合理之处,希望大家指正。)并没有什么特定的项目,教官让大家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不是太标准的军姿,便放话让大家原地休息。 旁边的菁菁开始和我闲扯。 “阿乔,你觉不觉得?隔壁教官长得没我们教官好看。” “啊!差不多吧,都停好看的。” 可以想象吗,这些教官们在我眼里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最好年华的时候,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如此的璀璨耀眼,以至于,晃瞎了眼,更本无法比较。 “这天没法聊了。” 菁菁白我一眼又继续说道:“那你觉不觉得我们总指挥好有气势啊!” “嗯,我觉得。”这点我是不否认的,虽然我也见过气势比他凛然的,但那都非寻常人,要说起来,他到的确是我见过的正常人里,最最出色的了。 “你觉得什么?” 楚教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67播种(认亲)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额,说曹操,原来曹操就在背后,好在没讲他坏话。 教官跟在楚教官的身边,楚教官拍着他肩膀说道,去告诉其他人一下,今天提早一点放,我请大家吃顿饭,就当是告别的践行吧。 “是。”教官立正回答后,转身小跑向其他排的教官小跑过去。 楚教官转过来严肃地朝我说道:“宁乔同学,跟我过来。” 菁菁抱歉地看了我一眼,其他人也纷纷转过头来,艳秋姑婆略带担忧地看着我。 一时间,各种目光落在我身上,怪尴尬的。 “其他人,休息好了就起来继续站军姿,给我好好站好了,教官回来说休息才能休息。”楚教官更加严厉地对着众人说道。 我两到了指挥台上,楚教官忽然放松的坐在一把椅子上,整个人的姿态和在指挥台下面简直天壤之别。 但我仍然不敢放松,生怕自己会挨批。 “小丫头,你说,我这一来的头一天就遇到你,接着又送你去医院,陪你在医院呆了不少时间,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吧!” 楚教官的声音很温和,和之前在医院里陪我闲聊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是。”我急忙点头答道。 “既然是熟人,今天我请几个教官吃饭,你也过来,认我当个叔,干不干?” “干。”我条件反射地继续点头顺应道,点完头忽然发现哪里不太对,怪怪的,赶快反悔到:“不干不干。” “噗!“ 楚教官一下笑出声来,硬朗的五官上硬生生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在我带着帽子的脑袋上拍了拍,又继续说道:”你这傻丫头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下午放了以后就直接到叔这边来,对了你要不要带个小朋友陪你一起?毕竟一群糙汉子,喝起酒来可顾不了你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可以吗?”我问道。 “当然。” 但想了想,其实本没有什么比较适合与我一起去的人,因为前些天观察一下菁菁对鬼怪的反映,所以我是有些想让她陪我过去的,但她是走读生,不能不回家去,这显然想不通,室友路曼曼,她……只觉得我们之间好像也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算了,我也不太喜欢玩闹,带其他人还要照顾她,不带了。” “随你,你怎么样都行。对了,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本名吧,我叫楚秦,首都人,来这边本来是来找人的,没想到,人没找见,临到要走了,又多了你这个小侄女,要不是抢人闺女太不道德了,说不定我就直接给你拐首都去给我当闺女算了,简直是满足了我对女儿的所有想象啊!” “不是说我笨吗?” “我说过吗?不记得了。”楚秦僵硬地笑了笑。 “楚教官是首都人?” “喊叔。”楚秦的表情瞬即就严肃起来。 “额,叔叔是首都人,来找的是什么人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帮不上忙。”楚秦看着我微笑说道。 “小瞧人了吧,好歹我也是本地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亲戚朋友什么的,恰好就见过你要找的人呢?”我不服气地瞪着他,气鼓鼓地说道。 但其实也是为了验证心里的一个猜测。 “是是是,是我不该小看我们家小丫头,但是叔觉得,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行了,到时候大学一定到首都来上,首都叔地盘熟人也多,可以当个小公主一样养着你,让你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 “难道是想告诉我混吃等死就行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混吃等死的人是闲得太多了,我只是希望我们家小公主可以让自己轻松一点,不要把日子过得太辛苦了。” “我挺闲的呀!” “你心里面太忙了,小小年纪,不要忧虑太多,我回去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打电话问我,我要是没接到也会尽快给你回电话过来的。 至于平时嘛,也不用多,每个月给叔寄封信,告诉叔你的日常都在干什么,正好锻炼一下你写作的水平。 叔平常都在部队,以后应该也很少有空来看你,到时候去吃饭,叔就托个熟人照顾一下你,这样叔也放心点。” 楚秦,噢不是,叔,我也是有家人的好吗,这么多,我不认识你不是也照样活得好好的,根本就没必要这样好吗,你该走就走,我又不会想你。 “你在想什么?”楚秦的声音忽然阴恻恻的从旁边传来。 “啊,没想什么没想什么。。。”我慌乱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紧张讲话就很快,这个毛病最好趁早改了,不然以后你的对手很容易就会找到你的弱点,然后给你来个一击致命。 也不对,以后谁敢弄你,老子也会弄死他丫的。” 我想了想,然后认真地看着楚秦说道:“叔,你说我是不是有女主光环啊?” “啊?” 楚秦愣了愣,呆了好几秒,然后忽然大笑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觉得大家都很喜欢你,所以就觉得自己很厉害,像开了挂一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不是开始怀疑自己是女主角了? 别做梦了,脑残电视剧少看点,就冲你这长相,当个屁的女主角,当个花瓶女配还差不多,你不知道女主角都是清秀小花,人家靠人格魅力讨人喜欢的,只不过你叔我刚巧是个肤浅的,光看你长这么好看就够了。” 刚说完,楚秦就开始赶着我下指挥台去归队,恰巧我给教官打了报告归队,指挥台那边,楚秦就举着大话筒喊休息。 之后大家都围过来问我楚秦都跟我说了什么,有没有骂我什么的。我一律说道:“总指挥他只是因为我之前晕倒过,问我吃不吃得消训练。” 说来大家也都信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楚秦跟小教官说了什么,刚一喊休息,教官就直接叫着我一起到指挥台找楚秦报道去了。 我们上去的时候,其他几个教官也都在上面了。 “大家都还穿着训练服,楚秦说道,现在,大家都先去换一身便装,我们军人,既然是出门吃饭喝酒,就不要再穿着这身军装出去招摇了,都回去换身简单的,四十分钟以后,有车来接,我们就在校门口集合。” “是。”几个教官声音响亮地答道。 楚秦笑了笑说道:“大家放轻松,出去玩可以不用这么严肃。” 对大家说完,楚秦又转向我,声音一下子温和了很多说道:“小丫头步子小,多给你十分钟,现在,立马回去换衣服。” “好。” 我转身往校外小跑去,转头的瞬间,仿佛看见了无头鬼站在楚秦的旁边,做着和他相同的动作…… 68播种(赵梓澄)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回去简短地向一涯和叶知秋讲清楚事情,又问了一遍先生归期。 一涯说,楚秦和楚之游肯定是有些关系的,但到底是什么关系和情况就不得而知了,让我留心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万万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又答复我说先生归期不定。 一涯为我选了一件微厚的白色圆领带小花边卫衣,配上一条九分背带裤,一双白色板鞋。 很舒适又略带清新的装扮,换好衣服,一涯又抓着我及时梳了个丸子头,递过来一个白色绒毛小包包,给我拎着,说一应物品都在包里。 然后让叶知秋送我出门。 叶知秋仿佛真的成了我的表哥般,一路上都用一种担忧看着我,将我送到校门口,见楚秦等人也刚好聚拢,他又是一阵托付,约莫讲了两分钟才告别离开。 来接人的是武装部的车,我和楚秦以及另外两个教官是一辆车,我坐后排,楚秦坐在我旁边,另外两个教官一个开车,一个副驾驶。 开始时,楚秦和两位教官闲聊,偶尔也会一搭没一搭地问我两句,没一会,车子就开到了城区。 “乔乔,过来,叔跟你说,一会,叔给你介绍个漂亮姐姐认识,以后叔不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找她,人情叔担着。”楚秦伸手揪了揪我头上的丸子,嗓音温和地说道。 “所以今天叫我来是为这个?教……哦叔,其实我……” 话未说完,一只诡异扭曲着的手出现在楚秦那边的窗口,眼看着就要穿过车玻璃进来。 黄昏的最后一波阳光照在那只手上,一个温润而有光泽的小东西折射了一束光,落在楚秦的脸颊上,那束光,发红,好像楚秦的脸上有一片血泽。 “你怎么?” “我很谢谢您。” “你个小丫头。” “长官!”坐在副驾驶上的教官忽然喊道。 “什么事?”楚秦回应。 “你的脸上怎么了?” 正是这时候,窗外的手瞬间变得稀薄,然后变成黑雾消散了,楚秦脸上的红色光斑也随即消失。 “怎么?” 楚秦转过头来又朝我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你脸上什么也没有。” “真的吗?” 楚秦狐疑地转过头又看向前面的教官,副驾驶上的教官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低声底气不足地说道:“抱歉长官,可能是我眼花,上面什么也没有。” “是吗?”楚秦依旧疑惑。 “怎么最近总有人说我身上好像有东西……”楚秦低声喃喃自语道。 后来的一路上,我总觉得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这辆车里的一举一动。 车子是直接开到县城里颇有名气的之子饭店门口,刚一下车,站在门边的四个迎宾小姐就齐刷刷地,好像用出她们声线里最温柔最甜蜜的声音喊道:“欢迎光临。”正在这时,一个皮肤白净,五官秀美,妆容精细的姑娘走出来,她头发半扎半披,后面好像是很精致的发型,穿着一件浅蓝绿色,带波点,圆形娃娃领,每边各滚极狭藏青色边,领口还系着窄窄的藏青色丝带蝴蝶结,两边袖口都有四颗藏青色的圆形扣子扣紧腕口,长袖雪纺双层衬衫,下面搭着一条藏青色带波点的长裙,刚好至小腿中间,裙子底下好像是有肉色打底丝袜,脚上是一双哑光的黑色中跟皮鞋。 看起来,这不像是这个小地方的姑娘。 她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秦堂哥来了,快进来。”她一张口,声音里全然是与她精致秀气外表不相称的紧凑,她音位很高,富有着抑扬风韵。 “嗯。”应完,楚秦低头转向我,指着那姑娘说道:“这位是赵梓澄姐姐,也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喊梓澄姐姐。” “梓澄姐姐好!” “你好,长得好漂亮的小女孩啊,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赵梓澄笑吟吟地软声问道。 “这是我刚认下的小侄女,叫乔乔,才过完十一岁,和我很投缘,我当她是亲闺女的,今天把她叫过来主要是我要回去了,到时候山长水远的,我没办法照顾到她,所以让你们认认人,希望你看在之游的份上,我走以后帮我照应照应我们家小姑娘。” “之游?” 我一不小心呢喃出声来。 “呵呵……”楚秦轻轻一笑,伸手拍了拍我的头,然后说道:“楚之游,是我的堂弟,也是赵梓澄姐姐的男朋友,几年前,因为家里不同意他和你梓澄姐在一起,他们就一起跑到这里来生活了。” 果然,楚秦和楚之游是有关系的,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漂亮精秀的姑娘竟然是那个无头鬼的女友,而且当楚秦提到楚之游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没有忽略赵梓澄眼中的柔情。 她很爱楚之游,爱到听见他的名字都会不自觉微笑。 他边说我们便往走。 “你之前说来找的人就是找他吗?” “对,但据说这混小子早就不在这里了,等找到这混小子,我非得替他爸妈揍他一顿,让他知道,人品是很重要的。” …… 他刚说完,我们就到了包间门口,于是刚才的话题也不在继续下去了,楚之游做过什么吗?为什么楚秦说要揍他? 很快,包间里密密麻麻坐了一大桌子人,楚秦拉着我一个一个介绍了半天,中间还有人送了我一只毛茸茸的粉红色小肥猪玩偶,因为人多,搞的我最后的是模模糊糊的。 等他介绍完了,一群大男人就开始拼酒。 这顿饭差不多是从夜里八点开始,一直吃到了半夜十二点多。 开始时,楚秦还记得不时给我夹两筷子比较靠中间的菜,又问我需要什么等等,到后来一大桌子人喝酒都喝多了,反而是我就抱着楚秦的胳膊让他别再喝了。 大家吃好喝好以后,全都是醉醺醺的,状态好些的,或是离家近的就自己回去了,醉得厉害的就自己在饭店开了房间睡下。 开始的时候,楚秦是想送我回去的,但是他自己也是喝得醉醺醺的,他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就问我认不认床,我说还好,可以在外面睡,但到底他都不太放心,最后他和赵梓澄一致决定,让我和赵梓澄睡。 这便是我来的原因了…… 69播种(窗台上的玫瑰花)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送楚秦到酒店房间的时候,赵梓澄忽然有一段时间的愣然,我不明白使她发愣的是什么事情,但我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一个深埋着许多过往的女子。 我们没有睡在酒店,赵梓澄说,她单独的住处就离此地不远,我们要赶去那里睡,到明天上再过来和楚秦汇合。 难以想象,一家名声不错的大饭店老板,竟然会住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不过还没等我疑惑,赵梓澄已经开始说着住在这里的故事来。 “其实我不是首都人,这里是我父母的居所,很早的时候,十几岁的时候,爸妈车祸去世了,在首都打工的叔叔把我接过去,那个时候,我认识了花花公子一样的之游。 我们相爱了,但因为身份地位的悬殊,我们不敢和之游的家里争取机会,所以我就把人家的儿子拐跑,我们四处奔逃,最后无处可去了,才来到老家来。 回来以后,为了将来的日子做长久打算,我们将大部分的余钱都投在酒店上,所以又住回到这套房子里,习惯以后,又懒得在搬,一住就是好几年。” “那……那个之游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但他会回来的。”赵梓澄温柔地笑着说。 他回不来了,你们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说着,我们已经到了门口,赵梓澄掏出钥匙开门,钥匙…… 忽然,一个亮闪闪的环,戴在赵梓澄拿着钥匙的手上,与之前,在那只扭曲的手上所见的,有些像。 指环上折射着楼道里的灯灯光,以至于看不清楚它本来的样子。 打开门,屋内的布置与外面完全不同,外面是普普通通的老旧居民楼的样子,外墙早已灰败。 一进门,立刻能够看出主人不俗,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屋子的摆设并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样子,但却布置得简单而富有情趣。 墙上挂着好些油画和水彩画,地上是木地板,地板上有又厚又软的地毯,室内虽不算宽敞,却收拾得整洁、清新。 墙角的电视机箱架上摆着两盆吊兰,翠嫩欲滴的茎叶直垂地面,挨窗一只摊满笔墨纸张的写字台,旁边两个竹制书架上,挤满了各种颜色的书籍。 中间的茶几上有一只花瓶,花瓶里插有两枝玫瑰,玫瑰的嫣红衬着绿萝叶子的青翠,美得令人迷惑。 另一边,有一扇大窗,窗帘则是清一色的素白,勾勒着蓝色的边框格线;大窗外是宽敞的阳台,阳台上悬挂着几盆花花草草,红绿相间,疏密有致,令人赏心悦目。 望着窗外花木扶疏的月影,忽然感觉一阵凉阴阴的冷气在屋里来回窜动。 “有两个房间,乔乔想和我睡还是想自己睡?”刚从浴室洗澡出来的赵梓澄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对我说道。 “嗯,我和梓澄姐姐睡吧。”我仰头看着她说道。 “好!但是姐姐的房间有点冷,你晚上可不要起来乱跑哦,不然会感冒的。”她笑了笑。 “为什么会冷啊?” “姐姐也不知道,那个房间可能有点背阳,所以比较潮湿,以前之游在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他不在了,睡到半夜总觉得冷飕飕的。” 一盏白玉灯半明不亮地照着房间,在进去的时候我闻到了一种强烈的熏香,香的都有些刺鼻了。 这是一个洁净、雅致的房间。 一张席梦思双人床,摆在屋子中间,上边盖着洁白的、绣着小花的床罩。 左边是一对精致的小沙发,一个床头柜,柜上放着一个贝壳叠起的小台灯。 房间里还有一扇小窗,白窗帘没有拉上,小小的窗台上,有盆不小的玫瑰,相对阳台上的那些长势良好的吊兰,盆栽来说,这盆玫瑰的长势就差了些。 窗户边有一张铺着淡绿色桌布的小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套雕花的玻璃水杯。 在屋子正中墙,悬挂着一张大彩色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轻轻搂着彼此。 漂亮精致的姑娘看着镜头笑得明媚动人,搂着姑娘的男人只露出侧脸,眼睛专注的看着姑娘,笑得温柔又甜蜜。 上面的姑娘自然是赵梓澄,而那男人,看着侧脸长得和楚秦有两分相似,也许是因为照片是精修过的原因,他看起来又比楚秦更要细腻得多,如果说,把楚秦比作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那么照片上的楚之游就是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公子。 但事实好像也是如此,楚秦是个铁骨铮铮的军人,感觉得到,他对军人这个职业有着莫大的荣誉感;而楚之游,我记得一涯给的资料里说,楚之游很热爱文学和绘画,我也清楚的记得,在感受中,楚之游手里拿着画笔描绘时心中那种喜悦。 也许外面的客厅里,那些油画和水彩画就是楚之游画的。 看着身上还只裹着浴巾的我,赵梓澄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呀!乔乔,姐忽然想起来还没给你找睡衣,你先等等,姐去给你找件衣服穿着睡觉。” “好,谢谢梓澄姐姐。” 赵梓澄穿着睡衣走向大衣柜去找衣服,而我本来是在看照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窗台上的那盆连花都没有的玫瑰花尤其吸引我,我情不自禁地靠过去。 “梓澄姐姐,窗台上那盆玫瑰花是不是该浇水了?” “你说什么?”整个人都快扑进衣柜里的赵梓澄闷声问道。 于是我拔高了声音说道:“我说,阳台上的花……” “你别碰它。” 赵梓橙忽然起身并着急地一大声吼着往我这边大步走来。 我一时有点没反映过来,正要伸手摸去摸那玫瑰叶子的手一抖,碰到了窗帘上,紧张之下,我下意识扯了扯窗帘布,没想到花盆压住了窗帘的一角,被我一拉,花盆开始从不宽的窗台上往房间里倒。 我瞬间懵了,伸手去接花盆,一双手快我一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跑过来稳住了花盆。 那一瞬间,我在弥漫着刺鼻熏香的房间里,闻到了花盆里的一股臭气。 “对不起,梓澄姐姐,真的对不起。”我赶忙道歉。 赵梓澄稳住花盆的手迟迟没有松开,脸上表情冷冽得如同另外一个人。 半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才把胸口的火气压下去。 放稳花盆以后,她拉着我远离了窗户。 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没事,是姐姐太激动,吓到你了吧;因为这盆花是之游送给姐姐的礼物,所以姐姐很宝贝它,所以,你也千万不可以靠近它哦……” 真的是这样吗? 70播种(午夜惊魂)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刚刚只是想问问,它是不是该浇水了,因为看起来有点干。” “我有定时浇水的,先过来吧,我们去找你的睡衣。” 赵梓澄再找睡衣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窗口的那盆花,那花看起来有几分萎靡。 阳台很窄,花盆却挺大的。 我们躺上床,赵梓澄将我搂在怀里。 赵梓澄的身上很冷,肌肤接触的时候冰得我浑身一颤。 她说这间屋子冷,其实,我是觉得,好像是这套房子里都挺冷的,空气冷冰冰的,她身上也老是寒丝丝的。 这套房子有问题,不管是风水还是科学上来说,都不能继续住人了,一来赵梓澄的身体压不住这股寒气,二来,赵梓澄的八字可能也压不住这股寒气,之前有有楚之游一起住着的时候屋子里没有这么冷是因为五行压制,男性属阳,而且楚之游的八字可能本身也属于比较硬的。 睡着之前,我心里想的是,应该怎么劝赵梓澄搬出这套房子呢? 再一次醒来,扭头看向窗外,天空上黑云密布,漏出疏疏几颗星,外面刮风像饕餮吞吃的声音。 感觉周身都是寒丝丝的,旁边睡着的赵梓澄也是浑身冰凉,除了微微有在呼吸的声音之外,她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漫漫长夜,寂静又漆黑,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像是一只只巨兽的影子,蠢蠢欲动的埋伏在我们四周。 大约在床上清醒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我忽然有些想去上厕所,但是这间屋子给我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奇怪,我并不想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一直也没有睡着,数羊都数到心烦意乱了,上厕所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就算再不想起来,还是不能不起。 担心吵到赵梓澄,我尽量将自己的动作放轻。 下了床,汲着拖鞋打开房门,忽然,一阵风迎面刮过来,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会有风?我站在门边将四周都看了一眼,原来是阳台上的玻璃门没关,但我也没去关,确定了原因之后,我向着厕所走去。 上完厕所,正打算出来,忽然听见外面“砰”一大声响。 我急忙跑出来。 心里咚咚跳着,整个屋子里瞬间像冰箱一样寒冷。 一幕悚然的景象横亘眼前。 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在阳台上来回走动,走动的时候发出啪嗒啪嗒的拖鞋声,还有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啪嗒……啪嗒……” 背景是空旷的天,寒彻的夜。 脊背上倏地窜上来一股比刚才还要强烈百倍的寒气,额头上也顿时沁出了冷汗。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双腿也不听使唤。 我没有尖叫,但不由得一阵寒战,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我打开门的时候,无头的身体忽然就停了下来。 顿时,我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从心顶凉到脚尖。 那身转了转,正对着我,然后,无头尸体忽然抬起手臂,对我指着一个方向,那一块挂钟,指针是凌晨,五点半。 然后那无头尸体又指了指卧室的房间,心里担忧赵梓澄有事,我发着抖跑进卧室。 转身跑进卧室的时候,我似乎看见,无头尸体又以极快的速度指向大门外面,难道他是想要我离开? 但对赵梓澄的担忧依旧占了上风,我没有理会无头尸体。 只见屋里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不是,窗台上的那盆花,盆里面的玫瑰花好像折断了不少,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有一种感觉,很危险。 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恐惧,我脱掉鞋子,轻轻地靠近床边,床上的赵梓澄仍然躺着,一动也不动。 被子掩到脖子,头陷在枕头里。 窗外是风吹树叶,哗哗作响,好像故意吓唬我般。 就在距离床边还有一米距离的时候,我看到了…… 被子没有盖住的地方, 枕头里, 赵梓澄那一张全是血的脸,那张脸上,两眼睁开,定定地看着我,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转动,嘴角挂着森然的笑。 她扭了扭头,骨头里发出轻微的嘎嘣脆响。 她看向窗口。 完了,此时我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字。 “跑!”此时我无比庆幸,我没有穿着碍事的拖鞋,也没有关上房间的大门。 我从来没有如此的反映灵敏过,瞬息便转身跑出卧室门,抛出卧室门的瞬间,我已经听到赵梓澄下床追来的声音,我顺手就带上了卧室门然后跑向大门。 除了卫生间的灯依然微弱地亮着。 四周一片漆黑。 黑暗当中,我的视线忽然变得十分敏锐,听力也惊人的强大。 就像当初在白蟒洞里面一样。 阳台上的无头尸体扑了过来。 我猛地打了一个冷战,脚下一滑,直接磕到地上。 也顾不得什么了,把心一横,一边发疯似的喊着“我不怕“,一边拼命地要爬起来继续跑去。 然而,无头尸体并没有扑向我,他在我身后,死死拽住了卧室门的门柄。 我这个时候的理解能力似乎在瞬间就上涨了。 他再给我争取时间,让里面的人打不开。 “谢谢!” 这种老式居民楼有两道门,里面的一道门反锁了,但这种反锁是可以在里面打开的,迅速拧第一道门,第一次的方向反了,我急的想哭,又迅速反方向拧两圈…… “咔嗒”一声。 开了。 拉开第一道门,第二道门很好开,轻轻一抽就可以了。 正要抽开,又是“咔嗒”一声。 卧室的门开了。 无头尸体已经顶不住。 我没回头,拉开第二道门就往楼下跑…… 幸好只是三楼,我跑到二楼的时候,只听见后面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音在楼道里不停地响,好似就近在身后。 “你跑什么?”身后有个声音阴恻恻地说,这声音离我不过一转楼梯之遥。 我的心像是要从喉咙口蹦出来,服软得几乎跑不动,好几次差点摔在楼梯上。 我跑到一楼。 谢天谢地,锁楼道的大门是大开着的,我一脚迈出去,一挥手就关上了楼门。 一口气跑出十来米,才听到砰的一声,回头一看,是一身鲜红的赵梓澄一脚踢在铁门上。 见我回头,她在铁门后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来,我脖子后头顿时凉气森森…… 71播种(逃)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鞋子没穿,身上也还是赵梓澄找来给我当睡衣穿的大T恤。 但其实只要不怕疼,光脚是最好跑的。 忽略掉脚下的各种痛楚,我迈开腿朝着之子酒店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会,路上灯光昏黄,有位穿着荧光色衣服的老阿姨正在扫地。 见我这个样子在路上狂奔,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看我的身后,朝我喊道:“孩子,你跑啥?” 果然,如我所料,赵梓澄没有立刻追上来。 没有回答那位阿姨的话,我转身拐向另一个不方向。 虽然这个时候,楚秦是离我最近的,但是,之子酒店是赵梓澄的大本营,只要她一个电话过去,我必定就是羊入虎口。 而且,就算楚秦身在酒店里,我有些办法可以避开那些保安人员去到楚秦的门外,那也没用,因为昨天楚秦喝了太多酒,他可能没怎么快醒来。 还有,我最担心的一点,我不知道,楚之游的死,到底和楚秦有没有关系,楚秦和赵梓澄这两人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 但我基本上可以肯定,赵梓澄是一定有问题的,尤其是,她卧室里的花,里面一定有秘密。 赵梓澄又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血红的脸,血红的脸,血红的脸…… 我或许已经猜到一些关于楚之游死亡的真想了,但我需要十全九稳的铁证,还要能够说服楚之游,以及是否能够确认楚秦与这事无关,这样,我才能与他同仇敌忾,同时也才能借助他的力量完成我要完成的事情。 不管怎么,这个时候,只要我不去找楚秦,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定是安全的。 当然,铁证不难,但需要时间,只是楚秦好像会在今天晚上离开,回到首都,这个时间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的,我还要想办法留住他。 而现在,能帮到我的,只有一个人。 县城医院鼎鼎有名的何医生。 我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何医生还是青城山公子--狐王。 甚至,我不知道完成他的事情以后,他今晚会不会在医院,但我只能去试试,县城医院距离也不算太远,跑过去大约需要二十分钟。 而之子酒店慢慢走,最多也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到。 永远不要小看敌人的追踪能力,我知道赵梓澄回去以后一定会打电话给酒店,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让她们先逮住我,如果酒店人员抓到了我,而她会回去梳妆打扮一番再出来,继续精致地出现在人前;而酒店要是十分钟以后都没见我过去,她一定会尽快出来找我,万一,她就是有办法追踪到我呢? 我不能赌,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医院跑去。 好在,我的运气还是很好的,那边的赵梓澄只当我是个普通小孩,没有太紧张;而这边,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门口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正好我又撞见刚值完班,要从医院回家的何医生。 一瞬间,全部的不安,忐忑,恐惧,紧张,都化成眼泪。 抱着何医生,我浑身颤抖着哭出声来。 何医生惊呆了,也吓坏了。 见我这个样子出现在医院门口,他像不相信这是真的一样,伸出温热的大手,触及我冰凉的手臂时,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怎么冷成这样?”说完,他好像又觉得这个时候不该纠结这个,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我身上。 一句话也没问,只说道,“乖,外面冷,先去哥哥的车上。” 他立刻要把我往他车上带,一低头,又见我没穿鞋,脚上大小伤口无数,有的地方不过破皮,有的地方却在沁血。 他浑身一颤,脸一下子变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好像被用了定身法似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手里拿着的文件袋被他捏到变形,整个人瞬间变得像一颗拉断了引线,马上就要爆炸的地雷。 “是谁这样欺负你?还有没有受其他伤?” 何医生此时的声音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言语间,好像有一瓢冷水向我身上泼来,让我本来已经麻木的身体都觉得冷了。 他抱起我,打算重新回到医院。 缓过神来,我赶紧扯了扯他的衣领子,说道:“我不疼,先不要回去,我有急事,人命关天,何医生你能不能帮帮我,现在打个电话给我表哥叶知秋,让他马上去之子酒店找教官楚秦,告诉他我没事,还要请他在我回去找他前,千万不要回首都,也不要轻举妄动,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和他讲。 然后现在,可以的话,医生你能不能送我回一下六中。 我和表哥一起住在那里。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了。 现在很着急,但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我不敢强求他,但还是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他给我带来了希望,使我濒于枯竭的生机,像浸了水的黄豆一样开始膨胀、发芽。 他诧异地俯看着我,目光像秋天的月光,静静的,凉凉的,让人隐隐感到有一点忧郁。 过了一会,他说:“好,你在车里等我,我回去拿个东西。” 将我放在车里后座上,他开始边打电话边往医院门小跑进去,不多时,他很快便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也刚好挂断电话。 他手里拿着一个便捷的小医药箱,弯在车门口,在箱子拿出一块湿毛巾说道:“我不管有多急,现在,我必须,先把你脚上的伤口处理了。” …… 何医生手上的动作很轻,但同时也很快,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他已经将我一双脚上的伤口都清理完毕。 “三天内,别用脚走路了。”何医生眉心隆起,脸色阴郁地说。 “是。”我赶忙答应他。 他脸色这才略好一些,关上车门,走上驾驶位。 发动车子的时候,何医生问我:“想好怎么对我解释今天的事情了吗?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出现在医院,你赤脚跑了多远……” 我点了点头,其实这个事情我还真没想好应该怎么说,因为有些事,是除了先生,一涯,以及叶知秋外,我对谁都说不清楚。 我问何医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72播种(归回)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你先说。”何医生没有回头,但声音平静地说道。 一路上,我就尽量捡能说的对何医生说了一遍,例如我为什么在县城而不在学校,至于为什么往外跑的事,又例如我在赵梓澄房里遇到的无头尸体,还有满脸血红的赵梓澄在后面追着我跑的事情,说完有赘述了一下关于赵梓澄失踪的男友楚之游,也是楚秦堂弟的事情,我大概又挑出赵梓澄的奇怪之处,着重描述一番。 何医生大约听懂了我的意思。 “所以说,你现在是怀疑楚之游的死和赵梓澄有关系,你还怀疑赵梓澄房间里的那盆花里头有东西。” “对,那很有可能就是证据。” “我本来想夸夸你聪明,但是,忽然想起你刚才说要去查证,找到确凿的证据再告诉楚秦,你怎么查? 不要命吗? 一场不知原由的追逐都让你狼狈成这个样子,我该说你什么好,做人当然不能小瞧自己的力量,但也不要太高估自己,否则就是不自量力,惹人笑话,你说对吗?” “我……我有办法的。”我底气不足地回。 “办法?说说看你的办法。” 何医生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但话语间颇有一番寸步不让的气势。 “这是个秘密……”说完,不等何医生开口,我迅速跳起来说道:“到了到了,就是这里。” 一涯站在门口等候,车子挺在一涯旁边。 “这人就是你表哥说在家等你的亲戚?” “对啊!他叫一涯,比叶知秋照顾我更多。” “小丫头,你在家一直这样?喊谁都是名字?”何医生有些诧异地问道。 “啊!也不一定,我只是不爱叫叶知秋和一涯。”我一脸茫然。 “这样啊!”何医生一笑。 “那我呢?小丫头怎么叫。”何医生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 我忽然后背一凉。 “何哥哥……”我以为自己是地主家傻女儿般傻乎乎地笑着,直到转过头,看见照在后视镜里的自己,简直谄媚到不忍直视,我默默地扭开了头,简直没眼看。 一涯打开车门,见我身上裹着的还是何医生的外套,拿开那件外套,将手准备好的毯子将我裹起来,看见我裹着纱布的脚,他一手就将我从车里捞出来。 “何医生是吧,非常感谢您,快请下车到寒舍休息休息,茶水已经备好。”一涯对何医生微笑着说道。 “不用客气,我和小丫头也是熟人了,她也叫我一声哥的,既然人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我还有些事,有机会再来找小丫头玩,对了,她脚上有伤,这些天你们别让她下地用脚了,免得伤口再裂开。” 对一涯说完,何医生看着我,笑容满面地柔声说道:“小丫头,我要走了,别再想着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大人的事就该是大人去管,你在一个小孩子,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是最懂事了。” “何……哥哥谢谢,还有再见。” “我说道话记住没有,别想蒙混过去。”何医生狭长的眉峰一挑,眼睛微微眯起说道。 吓得我瞬间举起一只手发誓道:“我保证,不去赵梓澄哪里,不去偷看花盆里的东西,好好在家躺着。” “乖。何医生这才放心的驱车离去。” 一涯抱着我开门,进屋。 “一涯,叶知秋现在是去找楚秦了吗?” “不是,我们给他留了条消息,他会看到。” “那叶知秋做什么去了?” “你猜!”一涯笑道。 …… 什么毛病? “快,一涯,我们上楼,我要换衣服,穿着这个,我难受。”说完,忽然想起来我落在外面的衣服和小包。 “一涯,我把衣服鞋子和包包都落在县城里了。”我悻悻地笑着说道。 但忆起当时的状况,我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没事,只是你确定是要先换衣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忘……” 一涯嘴里的话还没说完。 “嗵……嗵……”楼梯上传来很轻的皮鞋声响。 一种近乎朦胧的心绪透过心底里,好像不能喝酒的人喝了一两口酒,兴奋热烈的情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地倾泻出来。 闭着双眼,嘴角无法抑制地往上。 暖融融的空气,在大厅和楼梯间舒展开来,我闻到了书香、墨香和兰草香…… 皮鞋声下到最低几级踏阶,睁开眼,透过泪雾,高大的声影上绽放着希冀的、惊喜的、渴望的、热烈的光芒。 “先生。”我张开手。 先生从一涯怀里将我接过。 “傻姑娘啊!”他轻声叹息,两只寒星般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丝近乎温情的笑容。 先生抱我上楼,要放我下来时,我就是不动。 “别闹,你忘了,你还有事要做,乖,让你受伤是我不该,以后不会了,我也不再离开你。” 先生讲这话时,神色坚定,有一种如山如海般的沉稳,好像,哪怕世事变幻,风起云涌都无法摧毁这个誓言。 换上自己的衣服,我在屋里来回都是由先生人力搬运。 我后来方知一涯为什么卖关子不告诉我叶知秋的去向,原来是因为今天凌晨,先生忽然察觉我心里的恐慌,于是召叶知秋去给他处理一些事情的收尾,换他回来。 一涯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想给我惊喜。 一涯告知,叶知秋已经打电话到学校去给我请过病假,所以今天的送别教官仪式我也没有参加。 下午的时候,我们开启了小楼回到戈雅的门,偷偷回到戈雅。 白蟒洞外,古老的驿道上,斑驳石块在浓暮里开始慢慢散出微湿的历史气味。 先生抱我凌空踏黄昏的霞光里行走。 它是温柔的夜的前奏,是释放、舒畅,教人享受生命最甜美的一段时光。 近晚的微风吹动了衰衰的荒草,四周的空气里有一份秋日特有的颓败气味。 等到斜阳最后的余晖已经消失了,天空虽然没有了霞光,还隐隐透着鸽灰的暮色,荷锄的老农也在这个时候归回。 先生带着我从房间的窗户边进了房间。 将我放在床上,先生渐渐隐没与墙壁之间。 我知道,等到再一次醒来,穿过那扇神秘的午夜房门,我会离开这个世界,去往赵梓澄过去的世界里。 看见她的滴滴答答的…… 喜、怒、哀、乐。 73播种(赵梓橙的回忆)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很小的时候,当赵梓澄第一次在童话故事里知道“爱情”这个词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憧憬那甜美如童话般的二人世界。 她原本以为, 直到……十四岁那年,改变了赵梓澄的一生。 那是一个炎夏,太阳如火箭射向大地。 定县这座古老的小城,像一位渴水又体弱的老人在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整条街都被射得光亮,只有几个赶时间的人在街上晃荡。 那天午后是周末…… 学校放假,所以梓澄爸妈都没去学校教课。 午饭过后,太阳开始偏向树稍,阳光还在水面上跳跃,沥青大街上,软绵绵的,像冒出一层黑油。 梓澄一家有饭后一起出门散步的习惯,三人牵着手游荡在小广场外的利民路上,有说有笑。 突然间,没有人反应过来,一辆货运车忽然疯了一般直直地朝着三人冲过来,梓澄父母在这一刻万分的心有灵犀,一齐将牵在中间的女儿扔了出去。 是的,不要怀疑,就是扔出去的,人的身体里是有潜力的,很大的潜力,这种潜力会在生死关头,尤其是最爱的人,生死关头的一瞬间,就有很大概率会爆发出来。 他们齐心在一瞬间将赵梓澄扔在旁边。 如果那辆车是如原先一样横冲直撞过来的话,赵梓澄就是安全的,可是谁都没想到,司机为了躲避梓澄的父母,试图急打方向盘,由于太急,这一转没有稳住,整辆车都侧翻出去,不及撞在夫妻两的身上,就连被甩在一边的赵梓澄也没能幸免于难。 警察来的时候,赵家夫妻以及货车司机当场毙命,而赵梓澄仅有一口气在。 医生是认为,这个人已经没救了的,但是她一直也没断气,还连续四天昏迷不醒。 医生也找不到原因,大家一致认为是这个人的求生欲望太强烈。 到了第五天深夜,医生和警察都毫无防备的时候,赵梓澄醒了。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赵梓澄漆黑的眼睛里深不见底,闭眼睁眼间,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没有明显的激动表情,只是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那本来瘦削的脸似乎变得更小了。 她记得车祸的所有惨状,甚至莫名知道了车祸当天父母的辞世,作为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面对父母亡故这样的惨状,她毫不动容,不哭也不闹,可以说是非常冷静的。 赵梓澄对警察说,父亲还有以为弟弟,少年时便离家远行,后来略有成就,定居在首都。 她请警察们帮忙联系那位叔叔。 纵然是多年未见的亲戚,但那位叔叔还是很快地赶来了。 叔叔长相普通,但气势颇强,看起来还十分年轻,像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叔叔对这个侄女并不热情,也不冷淡,只是听闻兄嫂过世,只留下一个侄女孤苦无依,叔叔毫不犹豫地将赵梓澄带回了首都。 在路上,叔叔认真地对赵梓澄说,他已经结婚,有自己的家庭,他很爱他的家人,不可能让她再进入他的家庭当中,因为这样势必会影响到他们一家人的相处习惯。 但是他也不会扔下她,毕竟是血肉亲人,他抚养梓澄到十八岁,十八岁以后,如果梓澄需要,他还会给她安排好一个稳妥的未来,赵梓澄已经感激不尽。 在首都的日子里,赵梓澄并没有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因为她重伤没有痊愈,仍在医院住着,叔叔婶婶也不怎么来看她,但他们为她支付所有费用,婶婶还会为她准备时令衣裳,以及各种各样的通信设备,电子产品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虽然人不怎么过来,但是他们将赵梓澄的生活打理得很好。 赵梓澄还是感激不尽。 赵梓澄在父母身边的时候,读过很多书,也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婶婶知道以后,又给她送来很多书。 赵梓澄就常常带着书,坐在医院大草坪中间的一棵大树底下看书。 时间一过就两年了,赵梓澄变成了医院钉子户,她的身体总是反反复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控制一般,总也好不了。 她一直在医院待着,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病友,最后,和医院里的医生都熟悉得像是一家人般。 这两年,赵梓澄没有长得多高,但是皮肤却白得发光,头发也是长了很多,配着原本就娟秀柔美的五官,真正将“我记忆里”这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天,赵梓澄搬着一张小椅子从病房走出来,一路上打招呼都快要累死的时候,终于成功走到她最喜欢的大草坪上。 这算是个半阴的天,出来的病友并不多,大部分是一些刚来的家属以及新病患,这些人,要么来来回回,匆匆忙忙的路过,要么是坐在草坪外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完全无心留意周遭的人事物。 赵梓澄很满意这个状况。 依旧把椅子放在光线最好的位置,坐到椅子上,深吸一口气,温暖的微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酝酿出来的,带着一种不可捉摸的醉意,使人感觉再适意不过。 将书放在膝盖上,摊开。 只见她白色发带下的青丝,披垂肩上,发梢儿在长长的秀发,风中微微飘动,衬着那匀称的轮廓,柳眉,杏目,秀削双肩,倘若见到这一幕,就是那铁罗汉也要化作绕指柔了。 书看得正是入神的时候,一小桠枝子从树上掉下来,刚好砸在赵梓澄头上。 赵梓澄还来不及反应,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从侧面伸出来。 赵梓澄这一抬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四个字。 “一眼万年。” 只见眼前是一双明亮的眼,一个高傲的浅笑,一口雪白的牙,一头光泽香润的头发。 还有那使人惊异的细嫩白皙的皮肤,再加上最讲究的西装,这个人,他俊美得让人害怕。 “砰!”的一声,赵梓澄忽然感觉到她心里的烟花爆炸了。 她开始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爱情的强大力量。 他伸手去取赵梓澄头上掉落的树枝子,但好像,技术不是太娴熟,树枝子直接勾在赵梓澄的头发上,原本就绑得松松垮垮的长发,瞬间就被树枝勾得凌乱。 男子悻悻地笑…… 赵梓澄没有看他,她伸手打算解开头发重新绑一遍。 白色发带被轻轻扯了下来,顿时一头漆黑如墨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旁边男子瞬间眸子亮晶晶的说道: “你好!我叫楚之游,是个画画的,能为你画幅肖像吗?” 74播种(初见)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赵梓澄慌了,她有些结巴地说道“你……我……你你……我我……” 简直混乱极了。 那是她第一次同一个男子靠得这么近。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一个男子。 一双明亮的眼睛,一个高傲的微笑,一口雪白的牙,一头光泽香润的发……男子明显比她大了好几岁。 楚之游笑道:“你不要慌,我虽然长得不像一个好人,但我也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赵梓晨的脸腾就红了。 她抓了抓自己头发,然后……跑了? 连她带出来的椅子她也忘了拿回去。 第二天,为了拿回椅子,赵梓澄情绪纠结,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去草坪上拿回椅子。刚走出住院部大门,赵梓澄就看见昨天那个叫楚之游的男人。 他正坐在门口长椅上画着大草坪上的那颗橘树。 他画上的树,很美。 画面四分之三的位置是那颗华丽的橘树,地上草色青翠,树后面的半面天空淡青,半面天空渲染着紫霞。 画面里的太阳像一只倦鸟,轻轻地停在树枝之间,透过来些斑驳的光影。 树底下,有几片掉落的叶子在光斑里熠熠生辉;其间,摆着一把白漆椅子,椅子上坐了一个白衣女子,他黑的长发,白的长裙,一张油画一样的脸,笑的矜持而又温柔。 赵梓澄看得入神,楚之游忽然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赵梓澄的脸又红了,心里怦怦地跳着。 楚之游认出了赵梓澄,他冲她微微地笑着。 赵梓澄感觉浑身发热,却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往上生长着,再也难以阻挡。 楚之游笑着问赵梓辰:“漂亮的小姑娘,今天,有没有时间?再回到那把椅子上做一会,让我再做一下调整。” 在楚之游灼灼的目光中,赵梓澄犹豫了半分钟,才羞答答地点了点头。 这天赵梓澄本来就有一个检查要做。 然而到了检查的时间医生在病房里却找不到赵梓澄,他们已经了然赵梓澄的习惯,于是让一位小护士到外面的大草坪上来找,小护士叫回了赵梓澄。 那之后赵梓澄也不再看书了,整天整天都在往着窗口发呆,有时候又看看门外,有时候又空身到外面的草坪上去走走。 她常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一个青春稚嫩的小姑娘,但她鸡蛋里挑骨头地说道:“简直不能容忍,太矮了,头发也稀疏了些,脸上没有血色,鼻子不够挺,眼睛也不够大……”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赵梓澄心里就多了一个秘密。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很多时候,赵梓澄明明就是在到处寻找楚之游身影,但有时遇到了,她又要装作是巧合相遇的样子。 在医院里遇见楚之游的时间久了。 赵梓澄才发现,常常在医院里出现的楚之游,会穿过一个木棉花盛开的走道,然后去到住院二部的一间病房里去。 经过赵梓澄好几天的观察,她发现,病房里住着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赵梓澄情不自禁的关注这个女人,她甚至记得清这个女人穿过多少裙子多少袜子,她知道她衬衣上有多少纽扣,也知道她白色的袜子上有一个小小的洞。 那段时间赵梓澄心里惆怅死了。 赵梓澄有一个口琴,从前不怎么用,但是这段时间她常常会站在大草坪的深处,吹口琴,什么曲子都吹。 有一次,楚之游就站在她身后。 但是赵梓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顾着吹下去。 吹完了,听到后面有人鼓掌,赵梓澄回过头,看到阳光中的楚之游。 在阳光里,楚之游宛若西方的太阳神阿波罗般…… 赵梓澄呆了,她浑身战栗着,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 楚之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赵梓澄又跑了。 在初秋的微风中,赵梓澄奔跑着,她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可是一定要跑,直到跑不动为止。 因为她窘迫,害羞,又难过…… 赵梓澄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与她原本想象之中,那如童话般美好的爱情,全然不同。 她原本以为,为了爱情她可以放弃其他的一切,甚至,她也可以鼓起勇气来,向他表达,勇敢追求,可这个人,他好像是别人童话里的男主角。 她原本以为,为了爱情,她会无所顾忌地去驰骋,去无负担得承担一切,包括流言蜚语。 可事实上,她什么也做不到,她没有勇气与他对话,没有勇气与他对视,也没有勇气去追求和表达,更何况,这个人,可能已经是别人的,承担什么流言蜚语,那都是一个笑话。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生活在暗处的老鼠,胆怯又懦弱,一直在汲汲营营地苟且偷生, 她曾经以为,她捧过的那本童话书就是爱情。 可是后来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 她想起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那一个高傲的微笑,那一头色泽祥润的发…… 赵梓澄觉得,这才是爱情。 没跑出多远,赵梓澄扑倒在大草坪上。 她在草地上哭了,那样悲伤,那样绝望。 楚之游追了上来,他蹲下身,将赵梓澄搂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怎么啦?”楚之游轻轻地问。 然后忽然,像是又想到什么,楚之游又继续说道:“我真的不是坏人,也没有有意要缠着你,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而害怕我,如果我有吓到你的话,我以后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 楚之游刚刚说完,赵梓澄哭的声音更大了…… 赵梓澄没有看见,楚之游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好像既担心赵梓澄,但又难过于赵梓澄对他的不喜欢。 他原本以为那天,赵梓澄愿意为他坐到椅子上去,这就代表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可没想到,赵子晨还是不喜欢他。 第二天,楚之游果然没有再来医院。 赵梓澄心里复杂,又很难过。 然后她又病了,感冒了,发烧了。 赵梓澄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头边的小柜子上,有袋水果,还有一只风信子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这一次,我没有让你看见我了。” 赵梓澄知道,留下纸条的人是楚之游,因为只有他说过这样的话。 赵梓澄很欣喜也很快乐但又忧伤。 75播种(醉酒)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十六岁,花季一样的十六岁啊! 赵子晨那么惆怅,又那么甜蜜,她考虑良久,最后决定要去找楚之游问清楚。 可是,等他找到楚之游的时候,好像不是一个好时间,但好像又是一个好时间。 硕大的木棉花树下,落英缤纷,楚之游和那个漂亮的姑娘正在树底下相拥,亲吻。 赵梓澄看得难过,但是她就连问也不用问了,她要问的,已经摆在眼前。 赵梓澄转身就走了,是流着泪离开的。 后来没多久,漂亮姑娘就出院了,后来楚之游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好几次赵子晨都感觉自己幻觉了,她常常觉得,好像看到了楚之游,但是一转眼,人又不见了。 赵梓澄开始担心自己的精神状况是不是不太好,她觉得也许是怪住在这个地方的原因,然后赵梓澄想离开了。 她觉得是这个地方让她神经错乱了,因为她是在这个地方遇见楚之游的。 从有了离开的想法开始,赵子晨的身体像是被人打开了一道健康的闸门。很快,赵梓澄就恢复了,叔叔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就仓促离开了。叔叔带来的人还在医院收拾赵梓澄的东西,一个人无聊的赵梓澄先走了出来,刚一出来,恰好又碰见那个漂亮的姑娘又独自回到医院来,赵梓澄忍不住又悄悄跟了过去。 漂亮姑娘来到妇产科,仔细听了一下,原来她是来做流产的。 赵梓澄的脑海里瞬间千变万化,各种各样的剧情轮番上演,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赵梓澄悄悄地离开了,她告诉自己应该忘记了,忘记这件事,也忘记这些人,她这时候觉得,楚之游,这个衣冠楚楚,相貌俊美的男人,恐怕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她也管不着。 赵梓澄已经打算好了,今后出院了,她认真努力的生活,忘记这一桩荒唐的暗恋。 可就在这个时候,楚之游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他没有走向医院里面,他站在门口,对着走出来的赵梓澄露出一个满满的微笑。 他手里捧着一束茉莉花,花里面还夹杂了几只风信子。 楚之游将花递给赵梓澄,楚之游笑着说道:“恭喜出院,现在你已经好了,还讨厌我吗?不过,就算你还是讨厌我,我也不再躲你了,这一年,我躲够了。” 这一天,刚好是赵子晨17岁的生日。 接过楚之游的花,赵梓澄笑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眼角弯弯,漆黑的眼珠子如一汪深潭,深邃而清澈,里面就象有一个久远而香甜的美梦,被一层薄薄的轻雾所隔离。 赵梓澄心里想,原来年少时的喜欢和惆怅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一意孤行。 她的这场喜欢,就像是树上的柿子,起初时如此的生涩,经过了时间的烟尘,一旦得到楚之游的回应,它就像是柿子红了,软了,甜了…… 这一场夏秋时的欢喜,让此时此刻的赵梓澄充满了感激。 确定彼此的心意之后,楚之游抱着赵梓澄在医院门口转圈,欢呼,然后约定好彼此联络的方式,又目送着赵梓澄回去。 …… 又一年多过去,18岁是成年礼过后,赵梓澄终于如愿搬出了叔叔的家,一个人独居。 楚之游说,要给她补一个只有他们彼此间的生日,两个人出门以后,赵梓澄忽然就倔强了,她想要自己支付这次生日的费用。 楚之游无奈,但他好像从来也没有拒绝过赵梓澄。 于是两个人找了一家小酒馆,然后要了鱼香肉丝,花生米,凉拌黄瓜…… 坐定以后赵梓辰又开始作妖,她眨着眼睛看着楚之游说:“要不然再要点酒吧。” “好!”楚之游再次无奈答应。 赵梓澄觉得人生中第一次喝醉酒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为了策划一些事,她只好将人生中第一次醉酒交给了楚之游。 赵梓澄装作很老练的样子,拍拍桌子叫着店小二:“上酒上酒。” 楚之游就在一边笑的开怀极了,他说:“你这傻丫头,越是幼稚,还越要装作老练。” 赵梓澄大着胆子要了老白干,酒送来以后,赵梓澄率先一口下去。 “辣”赵梓澄差点吐了。 咳嗽了几声,楚之游赶紧拍了拍赵梓澄的后背,要她别再喝了。 赵梓澄撒娇耍赖不答应,还要央着楚之游也一起喝,楚之游向来拗不过赵子晨。 好在楚之游有酒量,也不怕喝,而赵梓澄,三杯下肚就晕了,发飘起来。 赵梓澄看着楚之游的眼睛,忽然就哭了,楚之游赶紧放下杯子,将赵子晨揽在怀里,轻轻的安抚。 他问赵梓澄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呢?赵梓澄自己也不知道,说不得,说不清,反正她是哭了。 赵梓澄翻起旧账,就问楚之游:“两年前那个漂亮的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楚之游说:“那是我曾经在酒吧遇到的一个女孩子,有段时间我们在一起过,但是在医院遇到你的时候,我们已经分开了许久。” 他继续说,他第一次去医院本来是受人之托,去看看那姑娘的,但刚去,就遇到了赵子晨。 后来再去医院就没什么理由了,所以借着去看那那姑娘的理由,他去医院看他最想看的,那个叫做赵梓澄的姑娘。 除了有两次他是受人托付,专门要看看那姑娘的情况外,其实,其他时候,他都没有去看那个姑娘。 他一向都是直接来找赵梓澄,但有时也会医院里刚好碰到了那姑娘,于是就只好送她回房,但一般送去不久他告辞就离开了。 可以说,楚之游在医院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赵梓澄的门外,或是在赵梓澄的草坪上。 他当时对,,每一个问他来做什么的人都说过,他在等一个叫做赵梓澄的女孩儿来。 这个傻女孩儿好像,一直都没有发现,她在找楚之游的同时,楚之游也在找她。 赵梓澄不信,她说:“那你们在树下亲吻算怎么回事儿?” 听完这话,楚之游很诧异,他想了又想,忽然记起来那个天大的误会,他说:“不是这样的……” 76播种(楚之游的死)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那天,是我第一次在医院里偷偷看望你,见了你睡着的样子,我又送了东西,心情愉悦地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又一次偶遇了她,她请我送她回去,我们走着走着,她忽然反过身来,搂着我,一口亲了上来,我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当然,当我反应过来了,我立刻就推开了她,只是,我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正好被你看见了,也许是上天都觉得,我们或许需要多一些磨砺,所以让我们一再误会。 好在,我们还是在一起了,不是吗? 说来,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23岁的楚之游,会爱上就是十六岁的赵子晨。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 说完楚之游深情款款地望着赵梓澄,他喟叹着说道:“赵梓澄啊,你知不知道,我好爱你呀!” 赵梓澄相信他吗? 信吗? 无论相信,或是不相信,她最终都会原谅他。 赵梓澄闭上了眼睛,将嘴巴贴在楚之游的耳朵边,轻轻地说:“我也好爱你呀!” 正是情浓意密时。 情到深处,酒正酣。 两个人抱在一起,到后来,就彻底醉了。 饭后,两个人相扶着出来,风正大,赵梓澄一边唱着齐秦的歌,一边流泪。 多么美丽的现状啊。 多么美丽的童话。 赵梓澄忘记了他当初的青涩,懵懂,窘迫…… 这一次醉酒,简直醉的让人不胜欢喜。 那时正是秋天落叶时,楚之游对醉醺醺的赵梓澄提议说带她去看落叶。 秋风起,梧桐树的叶子一片金黄。 已是深夜,汽车灯照着落叶一片片往下飘啊飘,一片,又一片…… 这样的美,这样的凋零。 岁月静好,岁月不惊。 一个醉酒的人,一个清醒的人,两人都不说话,静静看着落叶一片片飘着。 那样美到蚀骨,寂寞着,又惆怅着,销魂着,又刻骨着。 赵梓澄侧脸看身边人,他的眼神有着清凉的喜悦,见赵梓澄看过来,他小声说:“看,这些叶子都是为你落的呢”。 可是,就在这时,人生是真正的难以预料。 七八个混混模样的小青年,走到车前。 路灯下,他们嬉笑打闹,其间有一熟悉面孔,正是当初在医院里的那位漂亮姑娘。 她穿着暴露,脸上妆容浓艳,被一个大哥模样的男子搂着。 女人一转头,好像是认出了楚之游的车子。 她脸色一变,脸上千变万化,归于平静后,又转头贴着那男人的耳朵,细细碎碎的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男人走上前来,敲了敲车窗。 楚之游打开车门,车门外笑容和善的人突然变了个模样。 “砰!” 他一手将江楚之游猛拽出车外,文弱书生模样的楚之游并非一个真正的文弱书生,他不过是一时不防,才被这人拽倒在地。 他正欲反手,忽然见已经躺倒在座椅上睡着,乖巧地抿着嘴巴的赵梓澄。 他甚至可以听见她在睡梦中呢喃着“阿游……” 他不能赌,他担心躺在车里,小小一团的赵梓澄会被人迁怒。 一条粗壮的腿踏在楚之游的身侧,他一手拦住的旁边要围上来的人,脸上慈眉善目地嬉笑,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甩,然后蹲下身来,用肥硕的胖手拍着楚之游白净的脸,嘴里脏兮兮地咒骂道:“妈的!兄弟啊,你记住,不是老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而是你既然动过老子的女人,现今儿个,她要老子帮她出气,那就对不住了兄弟。” 周边的几人哄然大笑,其中一个高个男人看向那姑娘,孟浪又轻蔑地说道:“呦!看不出来,楠姐也是身经百战的人呐。” 在他近旁,另一相貌猥琐的男子笑着应和高个男子说道:“是呀,楠姐。” 被唤作楠姐的那姑娘一脸尴尬,面色难看,扯了扯那位肥猪一样的大哥衣角,嘟了嘟嘴,表示不满。 大哥嘿嘿地笑,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包砸向那猥琐男子,怒斥道:“混帐,谁允许你这么对楠楠说话的。” 被包砸中的猥琐男子低头,立即朝那姑娘说道:“是是是!!!!是我错了,楠姐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阿山这一回,咱们还是先算算地上,这小子,当年欺负喃姐您的帐。” 说罢!这男子抬脚便一脚踩在楚之游的头上,并说到:“楠姐,小的这一下,就算是先给您报仇了。” 楚之游脑袋一痛,他已心知今晚这事无法善了,倘若是他一个人,他也必能逃出去,但是,再加上车里一个醉酒不醒的赵梓澄,他没有半分把握。 楚之游并不还手。 “怂货。”高个男人看着楚之游骂道。 于是转身独自离开了,胖子大哥尴尬一笑,但什么也没说。 剩下七个人成年男人一起对楚之游拳打脚踢。 他们下手极重,尤其是那猥琐长相的男人,一拳一脚,都往楚之游脸上招呼,不多久,楚之游已经感觉到不到痛楚,口腔腥咸,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吐,鼻孔也在溢血,眼角也在淌血…… 几个人越打越发癫狂…… 最后,那位叫做楠姐的姑娘看着情况不太对了,她开始劝说,但没有人理她,她一跺脚转身朝一条小巷跑去,没有再回来过。 这场暴打,延续了好几个小时,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只是为了给那姑娘出气,后来这些人就是单纯为了施暴而施暴,好像,他们通过施暴而获得一种快感。 地上的人已经一动不动,几乎没有什么气息了。 外面呼呼喝喝的声音让赵子晨慢慢醒过来,不现身边的楚之游,却见七八个人围在车前,拳打脚踢,中间躺着的人,好似正是楚之游。 赵梓澄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不是眼眶发红,而是黑色的眼珠子瞬间变成血红色,他一脚踹开车门,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速度,来到这群人的身边。 七八秒的时间,他在人群中飞身来回踢打,这群人已经出现在三米开外。 时间已经快至清晨,赵子晨没有在管那些人。他跪在鲜血淋淋的楚之游旁边,眼珠子又变回了黑色,眼眶里盈满泪水,他像捧起珍宝般轻轻将处置油的头捧起。 地下这个人,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77播种(没有发生)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是他画画的那只手,这只手的骨头,被人拧断了,一种诡异的姿态落在胸前,他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好像人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楚,除了鼻息还在微微煽动,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还能再动。 赵梓澄绝望得像是个孩子,周围的七八个男人再次爬起来。 就在这时,昨夜出现过的高个男人带着四五个人再次回到这里来,看见跪在地上,与她目光相触的瞬间,突觉心头大震,连骨头都软了。 沉寂的凌晨中,响起了一缕低婉的呜咽,如泣如诉,幽幽扬起。 高个男人觉得单是她那哀苦的神情,已经使人感伤万千。 如今再加上这幽幽的哭声,更使人心头上泛起了无限痛苦,悲从中来。 他忽然明白昨天夜里,这个看起来明明有还手之力的男人为什么不还手了,心中挚爱在这里,怕她受一点点的威胁伤害,所以关心则乱。 换做昨天晚上的人是他,也不见得能处理得多好。 是他失算了,这样的人,昨天晚上不帮,他有些后悔啊。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奇异的预感,他将来恐怕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改变许多。 看着刚刚爬起来的几人,男人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火来。 “都给我滚!”男子冲几人低吼一声。 已经打昏头的七人听见男子声音,胖子大哥不甘又无法地带着几人逃窜了。 赵梓澄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她抱着楚之游的头,想让他渐渐冰凉的身体汲取到一些暖意,可是于事无补。 “小丫头,他现在很危险,不要耽误了,先送他去医院好吗?” 听到这话,赵梓澄如梦初醒,她猛然看向男人恳求道:“帮我忙,好吗?” 看着赵梓澄的滋生一线希望的眸子,里面好像有一颗星星般,男子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道:“好,我帮你。” 急救室门口,赵梓澄跪在地上。 赵梓澄打电话给楚之游的家人,楚妈妈一巴掌打在赵梓澄脸上,还指着赵梓澄大哭大骂。 赵梓澄没有解释,只是不停地掉着眼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跪在楚妈妈的面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转头看向急救室。 楚妈妈指着赵子晨骂道:“你个祸害,你滚,我是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楚之游的爸爸一言不发。 男子看不下去,欲要拉赵梓澄起来,但看到赵梓澄周身那如死亡般坚定的气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楚妈妈骂到无话可说,于是她同赵梓澄一起跪在抢救室的门口,她无助地说:“阿游啊!你醒来吧,你要什么,妈妈都答应你,你要画画就画画,你要结婚就结婚,妈妈不拦你了,妈妈好好照顾她,妈妈好好和她相处,你原谅妈妈,你醒过来好不好……” 这一刻,男子俞加后悔自己昨夜的放任不管。 可是到底,楚之游也没有醒过来。 他把微弱的气息留在了手术台上,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要保护好,他那个傻兮兮的小丫头。 医生宣布病人死亡的时候,赵梓澄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浑身颤抖。 她这一声尖叫,让听者宛若一下子跌人万丈冰窟之中,直冷透心。 赵梓澄如遭雷击,脸色苍白如纸,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口里哺哺的说着什么,像是梦呓一般,没有人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那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几乎在场的人脑子里面都只有一个反映,这个女孩,她疯了。 楚妈妈同样是脸色惨变,她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盯在赵梓澄脸上的眼泪,一时百味交杂,绝望,痛苦和悲痛,甚至面上还有几分怨恨。 过了好一会儿,她猛然扬手,尽全力的对着赵梓澄脸上打了过去。 赵梓澄躲也没躲,被她重重的打了一个耳光,半边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她的眼神开始清明,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楚爸爸一瞬间像是老了二十岁不止,原本直挺挺的脊梁,好像一下子就佝偻了。但他仍然站在两个女人的身边,好像在说,儿子不在了,他就来做她们的大山。 这是楚家男人的传统。 这边三人的气氛沉重,而这边的男人却有些多余地站在旁边,略感尴尬,他只好悄悄退了出来。 或许,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毕竟杀人是要偿命的,从前放任他们,让他们肆无忌惮,让他们为所欲为。 但是现在,他忽然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临走前,男子看向赵梓澄,看她低垂着头,长发溜在胸前,露出一截娟秀细长的颈子…… 又看了一眼楚家夫妻俩……男子忽然浑身一颤,他脸色变了,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男子不得不承认,他的眼拙。 或许关于这件事情,他要做的不是如何去惩罚那些人,而是把现过的自己悄悄摘出去。 因为大名鼎鼎的楚家向来睚眦必报。 男子悄悄离开…… 他心里面也想,其实他什么也没有做过,最多见死不救,不是怕楚家,但是他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昨天晚上那么冷漠地,从那里离开。 说来可笑,其实他怕的是赵梓澄怨恨。 “也罢,一步错,步步都错……”男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低语道。 一个谎需要千百个谎来圆。 男子离开以后,医生推着楚之游从手术室出来,他们将一块白布盖在他面上。 “阿游……阿游……”赵梓澄愣愣地呼唤他。 一瞬间,赵梓澄的眼珠子又变成鲜艳的红色,是很明显的红色,又红又艳,好像在里面盛开了一朵玫瑰,又好像,是要从你眼珠子里滴出血来。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凡被赵梓澄看到的人,一瞬间都站定了,所有人都好像看不见赵梓澄和躺在床的楚之游一涯,他们将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回到原地,然后平静地离开,甚至,刚才还在因为家属恸哭而流泪的小护士还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 所有见过赵梓辰和楚之游的医生,全都忘记这一次手术…… 楚爸楚妈也回平静的离开医院。 他们忘记了这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离开人世的时候。 一切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除了,安静躺在赵梓澄怀里的楚之游扭曲的尸体。 78播种(爱让你死而复生)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红眼睛的赵梓澄抱着楚之游的尸体,回到住处。 一进住处,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屋子的花花草草,嫣红的玫瑰,青翠的绿萝,红绿相间,疏密有致。 墙角还有两盆吊兰,翠嫩欲滴的茎叶直垂地面。 其实赵梓澄最喜欢的东西是书,然后才是花草,但是楚之游很喜欢给赵梓澄送花,送那种长在花盆里的花。 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楚之游送过赵梓澄茉莉和风信子,两个人在一起后,楚之游再也没给赵梓澄送过风信子和茉莉,他有时送玫瑰,有时送绿萝。 赵梓澄懒,茉莉和风信子都已经变成照片里的历史,而后来养得好的玫瑰也不多。 但奇妙的是,赵梓澄养绿萝的本事却像是天生一样,没有死过一盆,每盆绿萝都是生机勃勃的,也就导致家里有好多好多盆绿萝。 赵梓澄搬出很多盆绿萝来,把它们分别放在楚之游的四肢和躯干旁边,然后又把开得最好的一盆玫瑰房子楚之游的头边。 红色眼睛的赵梓澄深情款款地看着青青紫紫的楚之游说:“阿游,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你会回来的,伤害你的人,我要他们把命还给你。” 说完,室内气温骤降,赵梓澄的脸上,如同结了一层霜。 赵梓澄看起来昏昏眩眩,身上像抽了筋似的,没有丁点儿力气,就像是喝醉的那天一样, 而躺在床上,已经四肢僵硬的楚之游,忽然胸口起伏了一下,然后鼻息扇扇。 死去的人活了。 但他没有醒过来,除了那轻微的呼吸,他与一个死人并没有任何区别,而旁边的花,开始萎靡,赵梓澄也如同大病了一场,浑身上下都苍白得不像话。 同一时间,八个跪在韩邵琦面前的人里,七个男人忽然倒地浑身乱抓,抓得血肉模糊,看了可怕,闻了又臭,当时人人都是瞳孔瞬间收缩,满脸惊骇,身子竟然微微颤抖,头上冷汗沥沥而下,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经历着什么。 而其中跪着的一个女子,吓得魂不附体,拼命乱扭乱挣,跳起大叫:“你们在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吓我。”放足而后四处乱跑,跌下楼梯晕了过去。 房中,四面八方皆传来一阵骇人的狞笑,有如鬼哭狼嗥。 韩邵琦则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眼神慢慢放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韩邵琦离开了这个废工厂。 几天后,七个大男人被人发现在这个工厂里互相殴打至死,起因,说是为了在一个姑娘面前争面子,这姑娘,一时声名大噪,入了韩邵琦手下,一时混得风生水起。 …… 因为楚之游一直只送这几种花。 赵子晨还专门查过,风信子的花语是不能说出口的爱恋,茉莉花的花语是,你是我的。 绿萝的花语是“一起守望幸福!”而红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每一天。” 他们都是楚之游想要告诉赵梓澄的,他想和赵梓澄一起守望幸福,红色玫瑰是他用另一种方式告诉赵梓澄:“我爱你,每一天。” “阿游,其实我知道的。”赵梓辰笑的温柔,又悲凄地说。 说着,赵梓澄用手指轻轻划过楚之游的眉眼,鼻梁,嘴唇,下巴,脖子…… 然后她又握过楚之游胸前那支变形的手,她轻轻柔柔的,像是在抚摸,嘴里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床上尸体,刚一拿开手,楚之游的脑袋咕噜噜地滚下枕头,鲜血涌得到处都是,身体?????? 那具伤痕累累的尸体瞬间消无,化作一片光分别撒落在一盆又一盆的绿萝上,只剩一个脑袋骨碌碌地从枕头上滚落下来。诡异的是那鼻翼还在微微的扑扇着。 这是一颗会呼吸的头…… 赵梓辰拿毛巾轻轻地将楚之游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笑意温柔地轻轻捧起楚之游的头。 赵梓澄脸含红霞,情深地吻了下去。 楚之游的头上分明出现了一个,像是笑般的表情,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喜欢的糖果一般。 “阿游,你会好起来,你会活过来,选一个春天,我把你种在地里,等到了时间就会长出一个新的你来。”赵子成欢喜地说道 然后她开着楚之游的车,怀里抱着楚之游的头,车里放满了一盆又一盆的花,赵梓澄上路了。 她管这叫,赵梓澄和楚之游的私奔。 赵梓澄带着花盆和楚之游走了很多地方,每走过一个地方,赵梓澄就会以楚之游的口吻给楚爸爸和楚妈妈寄去几张照片,或是一封信,在信里,他总是以嬉笑的口吻说出去游和赵子晨去私奔路上遇到的人事和美景。 信是走的时候再寄出的,而下一次要到哪里都还是未知。 漂亮的女孩儿总是追逐,赵梓澄走在路上,总会招惹不少狂蜂浪蝶, “你好,小姐一个人吗?不知道有没有这份荣幸与小姐一起同游。” 抬头看,是个年纪将近三十模样的儒雅男人,颇有几分成功人士的样子。 此前,赵梓澄对每一个追求者都说。“我很爱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也很爱我,要是回应你了,我一定丈夫会找你拼命。” 大部分人一听说名花已经有主,大都是黯然离开了,也有少部分人多坚持了一段时间,但最后都被神神叨叨,有时还会对着空气讲话的赵梓澄吓跑了。 眼前这个男人,长得人模人样,但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人,他明明手上带着婚戒,还在路上随意搭讪没收女子,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理由,那么就是出来猎艳的渣男无疑了。 赵梓澄低头对着怀里楚之游的头笑得俏皮极了,没有人看见楚之游的头,很奇怪,赵梓澄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在怀里,大街小巷的游窜也没有引起恐慌。 “小姐在笑什么?” 赵梓澄眉毛一挑,笑了笑,笑态很美,很撩人,但笑意中使人有一种冷刺感,就像一朵艳丽的鲜花里藏了根刺说道:“关你屁事。” 男人原先笑吟吟的脸一变,看起来有几分尴尬,欲要发火的样子。 这时赵梓澄怀里的楚之游的头忽然不安起来,赵梓澄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此后,赵梓澄发现,楚之游很容易不安,他好像是在担心赵梓澄可能会受到伤害,这让赵梓澄欢喜不已,果然,楚之游,她还能把他从老天爷手里抢回来。 赵梓澄开始到处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因为她已经时日无多,该走的地方她都走过了,要看的风景也都记在心里,最后的日子里,她要和楚之游一起,把时光留给彼此。 找了很多地方,赵梓澄都不满意,最后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生活过的土地,就是那里了,那是个在合适不过的安稳地方。 赵梓辰又回到定县来,她一个人忙出忙进,打扫多年空置的屋子,买各种家具,生活用品…… 79播种(一命换一命)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赵梓澄买的所有东西都是双人份的,双人份的餐具,双人份的洗漱用品,双人份的拖鞋……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赵梓澄还把叔叔给的全部的资金用来开了一家酒楼,叫作“之子”,这是楚之游和赵子晨的名字。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也是赵子晨的梦想。 酒楼的员工都知道,这家酒楼的老板叫做楚之游,是首都人,但他是个画家,平时除了画画还要到处去走走看看,所以他很忙,员工里面没有人见过他,平时都是这位漂亮老板娘来处理一切事情。 有人也曾经怀疑过这位从来不曾出现的,传说中的酒楼老板到底是不是存在,但当他们来到赵子晨的家,家里的确是两个人住的,一男一女,特征鲜明,他们甚至还看到了老板帅气的照片,以及精美的画作,这才打消了大家的怀疑。 酒楼里的员工都觉得,老板娘很能干,一个人就承担了大部分的事物,这一定是因为老板太不负责任的原因。 不过说归说,所有人都知道老板娘很爱她的丈夫。 ……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很久之后,楚之游那一颗呼吸着的头,渐渐开始不怎么呼吸了。 这个头开始发臭,一开始只是有些招苍蝇,赵梓澄每天什么也不干,就为在他的旁边赶苍蝇。 后来,苍蝇赶不跑一些小虫子也来了。 赵梓澄知道,他们永别的时间到了。 这个晚上,赵梓澄哀哀的恸哭了一夜后,凌晨五点半,她拔起了那盆开得最好的玫瑰,给玫瑰换了一个大盆,她把出去有的头放在盆底又放下玫瑰树,然后填满土,边填土的时候,赵子晨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道:“春天种下一颗阿游种子,到了秋天就可以收获一个新的阿游。” 玫瑰花的盆,根本无法抵挡那一股,浓浓的腐烂臭气。 因为不时要有人来,赵梓澄开始慢慢的习惯,在屋里点很重的熏香,她把那盆种有楚之游头的玫瑰花放在房间里,然后又把房门锁上,一般不让人进来。 不久后,赵梓澄整日整日的面露哀愁,整个人看起来心绪不振,苦闷异常的样子,旁人问起,她起先什么也不说,后来问的人多了,她才开始有意无意地透露道:楚之游近来好像都不太爱回家了,因为我老说他不务正业,唉…… 又过一段时间,赵梓澄开始在酒楼熬到很晚,还常常一个人喝酒喝得烂醉如泥,有时候,一个人坐着坐着忽然又悄悄哭起来。 没几天,整个人都憔悴了起来。 又有人来关心来问,赵梓澄脸上一阵茫然,眼睛雾镑镑的,凄然地无目的地看着前方,好像来到一个荒凉的境界,不看见一点含有生意的绿色,只见无边的悲哀与寂灭。 她说:“我和阿游失散了,不知道要是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一人问:“失散是什么意思?” 另一人回答道:“就是分手了呗。” …… 在她们都没有看见的时候,赵梓澄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这就是她要的。 当然,赵梓澄的悲凉是真的,但喝的酒却是假的。 自从第一次醉酒以后,赵子晨再也不喝酒了…… 喝酒买醉,不过是为了一场戏。 后来又到了“清醒”的时刻,旁人再问起她时,赵梓澄只说,楚之游和她缘分尽了,他们分开了。 楚之游把酒店留给她,自己什么也没带就离开了。 说完,赵梓澄蹲在地上大哭着说,她再也找不到楚之游了。 毕竟这样才比较符合她对楚之游的痴情。 众人都说,走就走了吧,好在他也是个好人,还算有良心,将酒店留给你,自己净身出户。 赵梓晨哭着说,可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宁愿什么都没有,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众人无言以对,就觉得这个女人太傻,无药可救。 但是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楚之游的离开。几天以后,赵子晨打了一个电话给楚家,刚接通,她喉咙里发出来的,竟然是楚之游的声音。 “妈妈,最近身体好不好?” “你这混小子,还记得妈妈啊,我以为你有了那个赵姑娘就什么也不要了。” “怎么会,我当然是爱妈妈的。” “阿游啊!虽然妈妈对那那姑娘不太满意,但是,你要是真的考虑好了,就带她回来吧,你们该结婚就结婚,妈妈也希望你可以幸福。” 眼泪,一瞬间从赵梓澄的眼睛里滚落下来,忍住声音里的哽咽,缓了缓…… “怎么啦,阿游?怎么不讲话?” 赵梓澄缓慢地用楚之游的声音说道:“妈妈,我们分开了,我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说完,赵梓澄不等那边回应,赵梓澄就率先挂了电话,然后赵梓澄抱着房间里的玫瑰花大哭起来。 要亲手送别爱的人是怎么样的痛苦,赵梓澄再清楚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赵梓澄下定决心,让醒来的楚之游忘记这个叫赵梓澄的人。 赵梓澄想尽办法的尽量周全,尽量安排好一切,让楚之游的再次出现变得合理起来。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赵梓澄的脸上,双美丽的大眼里射出来一股忧郁的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里荡漾,她曾经的生机勃勃的姿态看不见了,一身到底都隐隐透出几分死气。 赵梓澄快要死了…… 其实,这个赵梓澄也不是真正的,完全的赵梓澄。 红色眼睛的赵梓澄山上的一尊石像,这石像本来是两尊的,后来被山下的乡民奉为山神供奉,一年大旱,乡民苦苦哀求,但石像就只是石像而已,它们没有任何办法,乡民一怒之下,打碎其中一尊石像,最后剩下另一尊孤零零的石像又独自过了很久,一天电闪雷鸣,暴雨来袭,一棵大树倒下来,砸倒了这尊石像,这个赵梓澄才得以离开,她飘飘荡荡,来到赵梓澄的身体里,与原来的赵梓澄融为一体,石像赵梓的性格澄沉睡,活人赵梓澄的性格复苏。 她们都是赵梓澄,一个前世一个今生,就好像是一个人的两种性格,于是成为了现在的赵梓澄。 遇到危险的时候,赵梓澄沉睡的意识复苏了。 80播种(种下他的头)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现在个这哀伤的赵梓澄,是红眼睛的,她其实最爱的,不是楚之游,她最爱的,是她自己,是黑眼睛的赵梓澄。 红眼睛赵梓澄懂得很多,她很大胆,什么都敢做,她知道一个偷命的方法,于是当机立断把楚之游的魂魄留在他的头里。 因为她知道,那个活在阳光底下,棱弱的赵梓澄很爱楚之游。 红眼睛的赵梓澄陪着黑眼睛的赵梓澄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到了这个时机,她就让楚之游变成妖,再回到人间来,让他再继续过他那么美好的日子。 黑眼睛的赵梓澄说,他回来以后,合家团圆也好,天伦之乐也好,只要他好好过完这一生,像普通人一样,有生老病死的权利就是莫大的好了。愿你安好,在所不惜。 半月后,楚秦来了,所查到的和赵梓澄透露出来的差不多…… 不久便是楚秦带着我在之子酒楼见赵梓澄。 我的到来,让楚之游开始不安,也让赵梓澄感到不安,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似乎,我会影响到楚之游的重生。 其实她的感觉也不算是错,我要是让楚之游转世的话,本来就和她的计划冲突。 我理智当中告诉我,这世界上并没有重生这样的好事。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意思就是,这个人和所有人的缘分都了走到了尽头,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寿终正寝,生老病死才是世间最难求的。 原本我以为,楚之游的死,赵梓澄有很大嫌疑,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让一涯或者是叶知秋帮我把楚之游的头夺过来,然后向楚秦戳破赵梓澄的谎言,让赵梓澄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这件事也就算是完了。 可是,真相往往就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 无论是赵梓澄隐瞒楚之游的死,还是她失心疯一般妄图将楚之游从花盆里种出来,这些事青有多荒诞,这份感情就有多让人不忍心。 放不下是人之常情,可她因为放不下所用的手段实在有些违背常规,或许说,赵梓澄的存在,都是不该的。 但我还是…… 私心里,我也想过反正如今已然没有人知道楚之游的死,让他活过来倒也不是…… 不对,还有一个人知道的,那个叫做楠姐的姑娘,而赵梓澄不知道她那天也在…… 楚之游的重生是赵梓澄织就的一张大网,每一根线都经过精密计算,摆在它应在的位置。 但是,每每恰好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一点失误,往往会让整件事如千里之堤般,瞬息间,溃于蚁穴…… 醒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心里想…… 天未亮的凌晨,夜静而幽深。 我脑子里浑浑噩噩,耳朵里却听得淅淅沥沥的响声,总觉得好像有雨。 “先生,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没有,怎么这样想?” 先生坐到床边来,拉起我的手放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则放在我的头顶上顺着头发。 “我怎么觉得好像听见有水珠子往下掉。” “好了,都过去了,一会儿就好了。”先生看着我温和地说。 “我们回吧,天要亮了。”我轻轻说道。 先生手心里传来温热。 “好。”先生回答。 先生抱着我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月亮还没有完全离开,新月弯弯,启明星安静守护在近旁,柔柔的光线落在地上,屋顶上,也落在我们身上。 “先生,我有句话想告诉你。” “我知你想说什么,但这话现在讲不合适。”先生头也不低,也不看我,继续往前走去。 “先生知道我要说什么?” “呵呵,你要告诉我的话,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但这话,不可说……” 一股热气噌的一下就窜到了脸上,都不敢看先生了。 …… “那好吧。”我嗫嗫嚅嚅的地说,想了想,我又看向头顶上的,先生的下巴说道:“先生。” “嗯。”先生下巴略低了低,轮廓硬朗的光洁下巴下面,没有一丝赘肉,好看极了。 “生老病死我都不怕,只要有先生在身边就好。” “傻姑娘……” 先生扬起下巴,看向渐渐光亮起来的天边,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似乎是再笑的。 先生的步子很快,就是健步如飞也不能够形容这个速度,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缩地成寸的术法,看起来厉害极了。 我们穿过街道,穿过寂寞无人的小路,又穿过漫无边际的森林,行至旷野处,远远的便能看见一黑一白的两人等在楼门口,两盏晕着橘色光芒的灯悬在二人头上,击碎了这一路来的寒气。 进屋时,天还未大亮,先生抱着我先进了书房,随即,一涯和叶知秋也捧着一套茶盘茶碗进来。 “来杯热茶去去寒气。”一涯递过热气腾腾的小茶碗过来,我接过来给先生,先生一愣,而后才笑着在我头上揉了揉,再接过茶去,放在嘴边轻轻抿一口。 书房中有两壁安置书架,架上书籍古董,一应俱全,中央安置的是一长方形雕饕餮纹花样的黑色木桌,以及九张同色同花样的木椅。 先生进来时是放我在主位上的,而他自己则在我的近旁坐下,一涯和叶知秋倒茶又送茶完后,才在右前方的次位上并排坐下。 我心里觉得这样有些不妥,看向先生。 先生意会,说道:“你我是一体,你还见外?” “当然不能见外。”我回答道。 如此,我才安心下来。 “我这次从那边回来后,几个问题一直在心里萦绕着,想看看你们能不能为我解惑。” “说来听听。”先生最先说道。 一涯与叶知秋也随即点头。 我大致将梦中的事情过一遍与他们,然后问道:“你们说,这世间,当真有死而复生这种事情? 当日齐铭身死,青蛇阿妄试图以血祭复活齐铭,后因齐铭不愿意而失败,现如今,楚之游惨死街头,赵梓澄又妄图种魂复活他,我一来想知道她这个种魂复活是个什么讲究?二来想知,如果一切如她所想的,那楚之游当真能复活过来吗?” 先生听着,手指轻轻扣于桌面,身子端正,眉眼间温和地看着面前的茶碗,笑意不改地说道:“死而复生,失而复得,皆是白日做梦,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然而,倘若是人心所向,心诚之至,成功也是不无可能的。 你但要记住,这世间上的万事皆是如此,大都无可无不可。” 81播种(不帮)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先生这边话音刚刚落下,那头的一涯叶知秋立刻颦着眉毛接道:“说及这“种魂”的法子,我倒是想起一人来,大人可知西海里的那条老龙?” 先生点了点头。叶知秋又继续说道:“昔年初为鬼判时,我听人提起西海老龙王有一女,唤作青龙公主,天纵之资,但少年时却与凡间一名失意书生为伴,暗自生出情愫,最后结为夫妇,西海老龙强拆他们不成,一怒之下,便夺了二人性命,将他们化作相扶的石像,无知无觉,无死无生。 当时便有传言称,可惜了这青龙公主的一身天纵之资,说她天生会一法术,堪比凤凰浴火重生,能渡人为妖,使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乔乔先前提及石像,再又说这种魂,说来说去,我只想起这青龙公主来。” 一涯也蹙着眉头说道:“但有一点,青龙公主已死,而这个叫做赵梓澄的姑娘又明显是货真价实凡人,却又会术法?这说不通,在这世上,乔乔这般的已经算是极少有,而乔乔至今没有任何术法,除非,这赵梓澄中间被人占过身体,我思前想后,正该是她车祸里,大难不死的那一回,只是这人是不是青龙确是两说。” “如果真是青龙公主,她固执起来,乔乔根本就拿不到委托者的头。”叶知秋担忧地说道。 听完叶知秋的话,我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先生,我要是完不成委托会怎么样?”我看向先生。 “无大碍,只是体内的死气怨气不去,会招鬼招祸,难免对身体有些影响,但悉心调养之下,卧床两月,至冬日便可恢复。倒是这个委托来得的确早了,不该是你如今能完成的,这事不是你的问题,尽可放心。”先生皱了皱眉心说道。 “那么,后两月便麻烦大家了,叶二伯,请假的事就交给你了,加油哦,么么哒~” “滚,别乱用词,我才不管你,还有,乔表妹,以后请记得喊表哥,免得在外面别人说这小姑娘,长得人模人样的,却没礼貌,这样就不大好了是吧。” 我白他一眼,不理会他。 “原来是早有决定的。”先生温和地笑看着我。 “嗯!”我坚定点头。 “好孩子,做你想做的。”先生笑着说。 “那个,阿乔啊,其实那要请假的话……”叶知秋有些犹豫地看向先生,一涯无表情地看向他,他瞬间不再说了。 “什么?”我看向先生。 “没事没事,接下来这个事情你想怎么做,安排安排,立刻准备。”叶知秋赶紧接过话茬。 这几个人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但如今我没空去猜,要先把我心中的事情做完。 “一涯和叶表哥,你们有谁可以去首都一趟?” “叶二速度快,当夜便可来回。”一涯迅速说道。 叶知秋朝他白了一眼。 我忽然有些同情叶知秋了,好歹也是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能让一涯这样欺负得死死的。 但我也不能拆一涯的台子,否则,我预感即便有先生,怕是也保不住我不被一涯伺机报复。 于是我赶忙救场说道:“哎呀,表哥就不要生气了嘛,能者多劳嘛,最多,这件事成了,我不讨厌阿妄了,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消失去找她,我不问你,这样好不好?” 说完,我还谄媚地看着他,真是幸好前面没有镜子,不然,我可能会活撕了这个样子的我自己。 “当真?”叶知秋诧异地直瞪瞪看着我说道。 “当然。”不动声色的地打量着叶知秋,而一涯与先生这面面相觑的望向我两。 思忖了一会,叶知秋抬起头来正视着我说道:“可以,你让我去首都做什么?” “我需要你去找的一个叫韩邵琦的人,在他手下,有个被人喊做楠姐的姑娘,今天晚上,我想见到她,有个问题想问问她。” “哦?”叶知秋惊异地看向我。 “我很好奇诶,是什么问题?你要这样着急地问。”叶知秋问道。 “其实吧,本来也不干我的事,但我就是希望,她最好能消失一段时间,直到楚之游复活之后,冤有头债有主,她欠下的,她要当面还给楚之游。” “对了,我们楼里,有锁人魂魄的地方吗?”我这才想起来事。 “不必担忧,地老天荒楼原身本就是孟婆鬼庄,昔年孟婆住于此,勾往来魂魄无数,不置于屋内,而于遗门口野地,届时庄外自行漫起大雾,鬼怪于庄外逃亡者,亦无路可跑。 倘若恶鬼,置它于楼外便可,若是朋友,楼里也有空屋无数。”一涯说到。 “如此,亦可。”先生说到。 “先生对楼里也不熟?” “是,与你相差无几。”先生笑道。 “一涯,你对上赵梓澄可有办法不被发现。”我看向一涯。 一涯微微颔首,嘴角一勾,说道:“无事,我早便想前会会她。” “那正好,她现在必然因为我的事情有所行动,一涯你帮我去看看她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顺便看看她复活楚之游的可能性,如果有必要的话,她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帮她一把。” “帮她?你看看你自己,你是不是脑残?”一涯诧异地看向我,脸上的三分表情全是恨铁不成钢的义愤。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脚,说道:“我当然知道她对我不好,但这世上没有谁一定有义务要对我好,我影响到她,她想迷惑我杀害我,我当然不开心,但是这与我对她和楚之游感情的同情无关,我不喜欢她,但她救楚之游这件事的本身,我是赞同的。 一个深爱的人被人折辱殴打致死,如果是我,我也不甘心。” “胡说八道,一个人本来一体的,让人可怜的是她,的伤害你的也是她,凭什么对一个人要分开看待,她想要你的命,你还当她可怜,想帮她忙,这蠢事情我干不来,你让叶二去吧!”一涯说道。 “与我无关。”叶知秋说道,表情也是不赞同的。 叶知秋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冲到门边。 “咿呀”一声,拉开楼门,门外是团团雾气,叶知秋迅速迈步出去,又是“哐当,”一声,楼门自动关上。 一涯脸色不好看地看向我。 82播种(相处)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反正我是不同意的。”一涯颇为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完一涯向先生拱手告辞,拂袖转身要出书房门去。 我急忙喊道:“对不起一涯,我不该勉强你,不愿意去便算了,我知道你和叶知秋都是心疼我,我还这样勉强你们。” “无妨,不报仇都可以,你不要去帮她就好。”一涯声音冷冽地说,说完又是轻微的“哐当”一声,出门去了。 我低下头,先生伸手在我头上揉了揉,说道:“不全是怪你,因为一涯曾在相同的事上吃过亏,他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丫头想做什么,我愿意陪着,莫要难过了。” 转身窝在先生怀里,把脸闷在先生胸口说道:“是我不好,太想当然了,不先和先生商量就乱作决定,明明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人说你错了,为什么要一再难过? 我的丫头,我相信你做每一件事都是考虑良多的,只不过有些事成功有些事情失败,这都是必然的,因为你没有办法预料到那么多的变数,或者你一时的能力不足以满足你的预期,这都是正常的,你要看开,豁达一些。” 先生一边揉我的头,一边语气温和地说。 先生的声音不大,而且柔和,却像铁锤似的,有力地敲打着我的心灵,像一股股热流,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心头突然一亮,像一种突破的憬悟。 人非贤人,谁能无错。 每个人曾经都经历过很多事,将来还要去做很多事,如果一直把自己埋在一个小小的错误里,甚至因此变得畏首畏尾,那么还会一直错下去。 而原本的这个错误,无论它有多小,将来都会被无限放大,甚至会被人用来否定你的一生。 抬头再见先生这张熟悉的脸时,就像喝了一杯浓酒似的,仿佛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我好了,先生。”我笑着看向先生,随便还眨了眨眼睛。 “好。”先生道。 空气安静了一会,先生又说道:“那现在,还想怎么做?” “其实我想,一涯说得没错,我真的没有必要去管赵梓澄会将事情做成什么样子,将可能会破坏这事的变数都已经带到这里来,其他的就交给赵梓澄自己吧,成与不CD是天意,现在,先生能不能陪我去见一见楚之游的堂兄楚秦,之前我以为楚之游的死和赵梓澄有关,所以让叶知秋去把楚秦强行留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耽误了他的事情,如果他留下了了,我应当去说明一下,并向他道歉。我也该打电话过去,让他放心。” “你与这个人感情很好?”先生问道,脸上依然是微微笑着。 不知为何,我忽然打了个寒颤。 “还算不错。”我支吾着,两手不知往哪里放好。 “与我相比较呢?”先生继续笑着说。 我讶异得睁大眼睛望着先生,“这怎么能比?任何人都不能与先生比较。” 我声音响亮又坚定地看向先生说道。 …… “甚好。”先生仍然是笑的,虽然他声音并不高,却个个字挟着愉悦,像平静的小溪涧中,喷溢着一股沸滚的泉水。 …… 由于脚伤,我在楼里的移动都是靠先生来回的人力搬运,先生先带着我去洗漱,中间一涯也没有出来过,我依然有些慌张,但先生说不必再意,我也就慢慢平静下来。 由于不方便,洗漱的时间也基本上延长了一倍。 等到洗漱完,先生抱着我要回房间去,一涯才终于出现,我不敢说话,他直接走进我的房间。 “先生……”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所以喊了声先生,仿佛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做任何事情了,因为先生是那个,永远不会生我气,然后不理会我的人。 先生顿住脚步,柔声低语,声音像是一条小河,汩汩地流着。 “嗯?没事的。” 安抚的话语温柔、恳切,就象天般,那暖暖的,带着香气的微风往我心里钻,然后好像要从眼眶里钻出来。 感觉到他在注视着,复杂的目光显得威严而又温柔,幽深而又亲切。 “先……” 先生的手背紧了紧,一点柔软而又冰凉的触感落在额头上,带着长辈对小辈的慈祥与亲昵,先生在我的额头落下蜻蜓般轻巧的一吻。 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动作的停滞了,先生的动作如银幕上的慢动作一般清晰不可忽略。 耳根都在一瞬间灼烫起来,又生怕被先生察觉,羞愧和窘迫让我几乎无地自容。 先生抬起头,他仔细地看着我,眼眸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溶到了一起。 “呵呵……你倒是一点不羞臊,我这么盯着你,你也这么盯着我。”先生笑得像一轮初升的明月,镇住了一室的光华。 我看呆了,一瞬间连眼皮都不敢抬起来,脸上火烧一般,心乱跳,两手总觉得没个安放处。 “怎么还不……” 一涯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伴随着脚步和浅浅的“咯吱”声音,随即是一涯尴尬的两声“咳咳……”。 条件反射,我就着先生抱小孩般的动作,立马抱住先生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不敢抬起来。 先生胸口一阵梦笑的细细抖动,然后抬一只手落在我后背上,轻轻拍打。 先生抬脚大步走进房间,道:“好了,听话,抬头,不是还要去找那人么,衣服还是要自己换的。” 先生放我在床上坐下,只见一涯手里拎着一套肉粉色的长袖棉质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带着刺绣的牛仔短款浅蓝色外套,另外一手拿的是一双毛茸茸的肉粉色一字拖,一眼就能察觉到这鞋子刚好可以轻轻套在包满纱布的两只脚上;而且也看得出棉质连衣裙很柔软,垂坠也很好,绣花牛仔外套也很适穿搭配起来刚刚好。 一涯直接将衣服扔到我旁边,说道:“腿上的伤没好前,穿裙子方便些,等伤好些了,我再给你搭配其他的。” 两人退出去,等我换好衣服,先生进来看了看我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拿起梳子就上手了,手上动作熟稔而轻巧,仿佛已为人梳过无数遍一般。 一想到先生那奕奕的目光如现在般专注的盯着某个人,我心里就猛然一涩,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先生的手艺很好,梳出来的丸子头乖巧又清新,比之往日一涯梳的还要更胜一分仔细。 收拾好一切,一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把轮椅,上面垫着一床薄薄的毛毯子,先生将我放在上面,推着轮椅出门了。 可是,常人看不见先生,大庭广众之下,轮椅就自己动着,岂不是很奇怪?????? 83播种(喊老师)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先生,就这样出去吗?”我艰难地扭过身子,看向身后的人。 然而,身后的景象看得我目瞪口呆! 身后仍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男子,身躯高大,相貌年轻,模样还算过得去,浓眉高鼻,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眸更是为他增色不少,身上穿着白色休闲衬衣,西装休闲裤,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的注视着我,目光像秋天的月光,静静的,凉凉的,眼波流转间,就泄露了无量的神秘的美,经他这么一看,好像来到一个荒凉的境界,让人隐隐感到有一点忧郁。 “先生?” “喊老师。”那严肃的口吻,就像在战场上下达命令。 身后这人长相与先生是天差地别的,声音也不相同,唯独那双眼眸最深处的笑意,还有那深埋在心底里深深的悸动仍是丝毫不差。 “先生!”我笑着。 “这般容易就认出来了。”身后人亦笑着。 “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狼太多,总让别人陪着,我也不放心,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叼跑了该如何是好。”陌生模样的先生淡笑,他的话不紧不慢,清清亮亮,自自然然,好像织布梭子一样有节奏地把他认真的态度准确精密地表现出来。 我转过身子坐好,羞臊得看都不敢看他。 一涯随后走出门来,锁上楼门,说道:“我刚才打过楚秦的电话去,没有人接,我担心会不会出事。但昨天学校里的军训告别仪式后,楚秦还来过家门口找乔乔,只是我和叶二没想好如何说,所以就没开门,只当作没人在家的样子,哪里知道他今天却找不到人了。” “坏了,我们先去县里武装部看看,要是不在那里,那他可能在赵梓澄那里。” “这个赵梓澄想做什么?”一涯问道。 “也许是发现我没有如她意料之中被找到,无法向楚秦交代,于是恼羞成怒将楚秦扣下,反正她本事,可以使人忘记一切,倒是真的把楚之游复活了,也需要有人帮忙照顾,她才能放心。”我说道。 “那她也没有必要一定将楚秦扣下,她完全可以让楚秦忘记你。”一涯又说。 “我想,这种失忆应该是浅薄的,经不起推敲和研究的,毕竟没有什么能够让一段真正存在过的往事被抹灭,让楚秦忘记念念是可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楚秦已经带着念念如此郑重的介绍给那么多人,这些人大多年轻,也是口无遮拦的的坦率汉子,一旦他们在楚秦面前提及念念,这种失忆的问题也就出来了,要是只一个人提及还好,十个人都提及念念时,楚秦便会开始思考他生活里的缺失的部分,他本来是军人,向来知觉敏锐,不合理之处,不需多久楚秦便能推敲出来。 我想这也是赵梓澄为什么带着楚之游离开首都,四处奔逃的原因,不完全是念念说的,她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想在离开之前带着楚之游一起去看看,完成心愿这样简单,人最可怕的是什么?是她连自己都骗过去……” 先生说着,并在后面推着我走,一涯跟在旁边,不远处的广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一辆黑色宝马轿车,其他看不出来,定县虽然不大,但宝马并不算打眼,走到车前,一涯打开车门,先生将我抱起来放后座的时候,还在说道:“当然,你也可以假设她再一次让所有人都忘记念念去过,但是她必须担忧念念家里人会不会找上楚秦等等,这事无论如何说来,都是漏洞,自然行不通。 而且,这样的事,即便是青龙在世,也是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则她那日不会连念念都追不到,由此可知,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颓败。” “好厉害……可是先生……” “喊老师。”先生闭眼仰在后座上靠着说道。 我抓着他一只胳膊说道:“先生……不,老师实在提醒我什么吗?” “我想你也觉得我现在话多,但这身份的主人便是如此设定,我要与你呆在人间,必须有个合理的出现,但好在今后,我虽不能帮你太多,但陪在你身边也能免你少受些苦……” 原本在我心里的先生形象逐渐崩塌,重建,认识先生许多年了,要说了解,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他,他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事,为什么陪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如赵梓澄之于楚之游。 我渐渐盼望着长大,但又畏惧长大。 快到武装部时,先生抱我下来,一涯拉好轮椅,将我放在上面,让我独自推着轮椅过去。 还没到岗哨边,门口站的岗哨已经将我拦下,问过来意,便指着旁边的让我去做来访登记。 做登记的时候,又是另一位穿着军装,年纪稍大些,带着眼镜的先生听说我是来找楚秦,不由眼神一睨,轻轻往下瞟我,用方言说道:“小娃娃和楚秦哪样关系?人家是首都来的,你们这些小娃娃,年纪小小的……啊哟……” 尼玛! 我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我的确认识楚秦,不然也不知道来这里找他,我的确是有事才找他,他要是在的话,不然您找人问问他,告诉他……。” 我话没说完,一道声音传来,“哟,小宁同学来了,有什么事?这腿怎么啦,怎么还坐上轮椅了?听说军训汇演你没来,楚老大不让报你名字,原来是伤成这个样子了。” 恰好里面走出一熟人,正是那日一起吃过饭的武装部干部之一。 这人声音颇洪亮,靠近时讲话让人觉得甚至有些扎耳朵,但是洪亮也有洪亮的好处,他的声音将他胸口的豁达,直爽展现得一览无余。 我记不得人,只记得那天楚秦说过,年纪长过他的,都喊伯伯,于是我乖巧喊了声:“伯伯”。 “赵哥认识?小姑娘说来找楚长官,我正问她什么关系,因为楚长官不是本地人,一个小女孩来找,我觉得有些奇怪。”我终于明白这男人为什么不说普通话了,他的普通话真的是,还不如方言呢! “这是楚老大他侄女,你只管放心。” 说完,这位姓赵的伯伯又说道:“今天一大早,楚老大就出去了,他在这里熟人不多,我们都以为他去找你了,现在你又到这里来找他?那他怕是倒那位赵妹子那里去了。” …… 84播种(重生与死亡)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赵梓澄家这栋老旧居民楼原本所在的位置光线还算好,但是听说后来几年周遭到处乱七八糟的起了许多新楼,原来这栋不算高的老旧居民楼就被夹在中间,基本上,除了正午太阳直射那一会,还能有些光线,其他大部分时间光线都不算好。 再加上今天本来是个阴天,车子开到一排楼的外围时,就进不去了,一涯将车停好,先生把我抱下来,在四楼,一涯提着轮椅,我按记忆中给他们指路,大约走了三至四分钟才到赵梓澄家楼下,还没有进去,就能看见楼梯铁门的后黒咚咚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而楼里也没有电梯,赵梓澄家住在四楼,先生依旧抱着我,一涯拿着轮椅率先,原本是锁住的铁门被一涯轻轻推就自动开了,清脆的“咔嚓”一声,铁门便开了。 整栋楼里都是乌漆墨黑的一片,白天有声响,那楼道里的感应灯也失效了,偶尔有一颗灯会一闪一闪的,发出微弱的光芒。 但这对先生和一涯都造不成影响,他们如履平地。 刚到三楼楼梯一半的时候,忽然听见上面很大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尖叫,又尖又利的女人叫声,不是赵梓澄,有点耳熟。 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的玻璃窗外,卷起旋风,雷电交加,隆隆作响,大雨像波浪奔腾似的从天而下,雨点不停地敲打着楼梯的窗户,只一瞬间就将所有的声音全给淹没了,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四处拍打,好似在哀悼着什么。 先生和一涯收起先前散漫的态度,两人脚步虚虚一晃,便已经站在门前。 赵梓澄家对面的人家好像是不再家里,不然不会对这样巨大的响动毫无反应。 一涯像一阵风一样,就在呼吸间,一弯腰,一抬腿,飞身一大脚中间踹开了两道房门。尤其是里面一道木门,竟然隐约出现了裂痕。 门内,客厅的地板上,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横躺在地毯上,正是我要叶知秋去找的楠姐,这个点算算时间,叶知秋再快可能也才刚到,倒是没想到赵梓澄又是为什么将她带到这里来,而女子前方的卧室门口站着着一人…… 一双明亮的眼,一个高傲的浅笑,一口雪白的牙,一头光泽香润的头发。 还有那使人惊异的细嫩白皙的皮肤,哪怕只是一身干干净净的普通男士家居服,这个人,浑身上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文雅,也浓厚得让人害怕。 楚之游? 是完完整整的楚之游! 是活生生的楚之游? “楚秦呢?”我看着这个楚之游厉声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堂哥做什么?” 这个时候的楚之游看起来有些模模糊糊,浑浑噩噩的样子,好像是不太清醒,朝我问了一句,他的视线又转向地上衣着暴露的女子,他有些着急的样子,大步奔去楠姐面前,正要低下身像是要抱她起来的样子。 见他居然要去抱这个把他坑死的女人,我一着急就朝他喊道:“楚之游你慢着,赵梓澄呢?” 楚之游半弯着身子的动作一滞,口里喃喃道:“赵梓澄……赵梓澄……赵梓澄?” “对,赵梓澄,她和楚秦在哪里?” “赵梓澄是谁?”楚之游继续弯下身去扶躺在地上的女人,不再理会赵梓澄这个名字。 “……劳资……操你妈!”我怒骂道。 竟然忘记了,天知道我最恨这样,一句忘记就真的忘记一切的人,除非你喝了孟婆汤,否则你以任何理由忘记都会使人觉得厌烦。 面对我的怒骂,楚之游一脸你这人怎么如此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表情。 而旁边的一涯直接笑喷了。 先生拍了拍我脑袋说道:“怎么还骂起人了,你刚才不是还生赵梓澄的气,现在,她的人都把她忘记了,对你来说,这也挺好的,虽然这男人确实欠骂。 楚秦应该在里面,说不定,楚秦也把你忘记了。” “先生,哪怕我是喝了孟婆汤,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忘记了,只要听到你的名字,我都会泪流满面,绝不会如他这样漠然。”我生气道。 “发生了什么吗?” 卧室里,又一个人揉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是楚秦。 “你们是什么……” 楚秦正欲质问我们,说道一般,他眼睛死死盯着我,一点也不愿意离开。 他状似十分难受的样子,用力地两手揉着脑袋,仍然死死盯着我说道:“小……小……丫头?宁……乔?” “是,我是宁乔,楚叔叔。”我努力恢复以往的声音说道。 如果楚秦能想起我来,我就揍死楚之游这个傻逼,让他滚到地狱去陪赵梓澄。 “小丫头,我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脚是怎么了?”我昨天去找你,你家里没有人,我以为你失踪了,楚秦失控地说道。 而一旁的楚之游也放下了抓着楠姐的手,呆愣愣地望了望我们,又望了望楚秦,然后说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小女孩到底是谁?” “赵梓澄,你这个大煞笔,你他妈装什么伟大,连这个渣男的后半生都考虑好了,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楚之游也是因为她才死的。”我心里有些哀伤地对着天花板说道。 这是,地上衣着暴露,身上还胸前还青青紫紫了一片的女人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见蹲在他身边,却看向我的楚之游,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她略微一动,察觉到她醒过来的楚之游转回去看向她,眼里一片迷惑。 “好像哪里不对。”楚之游喃喃地说。 楠姐却已经顿时魂飞魄散,浑身筛糠似地抖成一团。 她脸色苍白,上牙碰下牙“得得”直响,紧张又勉强地说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他们打死你的阿游。阿游,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只是因为太嫉妒了,我太嫉妒你对那病秧子小丫头的好了,阿游,求求您,放过我吧。” “病秧子……小丫头?”楚之游暗自沉吟。 门边感觉状态好了些的楚秦,已经看不出来刚才的棱弱,看来是没受什么伤,他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向着楚之游走去,说道:“阿游,你……别再想了,忘记就忘记了,这个人回不来了,她只希望你今后好好过你的日子。” 楚之游扶起惊恐的楠姐离开了。 我用尽力气大喊道:“楚秦!” 楚秦说道:“小丫头,赵梓澄她已经死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执迷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无论再过去多少年,那个人,阿游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85播种(龙女)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怎么可能? 赵梓澄灰飞烟灭了,那么大的一个人,全身上下连一把灰都没有留下,他把楚秦带来到这里来,让楚秦亲眼看着楚之游的重生,她把关于楚之游事情的所有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楚秦,楚秦都相信了。 那树花变成了楚之游,而赵梓澄变成的催生那树玫瑰成妖的土,花长出来,变成了楚之游,而赵梓澄什么都没有剩下。 赵梓澄死了,而楚之游又一次爱上地上那个让我恶心不已的女人。 难道一切就因为赵梓澄宁死前对楚之游做过的心理暗示? 难道一个心理暗示真的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 我不相信。 一个人的心里如果是完全的坦荡磊落,如果是真正的爱极了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把她忘记得干干净净。 怎么可能,就连赵梓澄死了,楚之游也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是在我心里比较两个女人的话,哪怕是那个在深夜里,带着死亡的阴影追着我跑的赵梓澄,看起来也比地上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妖娆可怜的女人要面目好看得多。 我第一次察觉,如果一个女人先爱上一个男人,女人往往爱得肝胆俱裂,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而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呢? 他爱你的时候可以为你生为你死,可是不久以后,他又可以理所当然的为了另一个女人生,为了另一个女人死。 当然,若是质问他们,他们甚至会理直气壮的告诉你,是的,我曾经十分爱你,那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可是我们到底没有缘分,我已经辜负了你,绝不忍心再去辜负另外一个女孩,而如今,我十分爱她,这也是真,如果有机会的话,欠你的情,我下辈子再还给你。 神特麽的没有缘分,神特麽的辜负,神特麽的下辈子,尼玛渣就渣,何必再为自己立座牌坊。 就算我早有心理准备,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一切都如我所想的那样,楚之游真的复活了,赵梓澄死了。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楚之游竟然真的把赵梓澄忘记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天说人死不能复生,原来不是人死不能复生,而是人死了就最好不要复生,就让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 情深似海,那是大部分人缔造给自己的幻想。 死亡就是死亡,不要挣扎,反抗,无论多么不舍得,不愿意,就让爱在那一刻落下它的帷幕。 不得不说,这件事给我一个深深的教训。 我本来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我私心里觉得,楚之游死得太让人不甘心,也死得太让人心疼。 明明有机会可以活下来,可是因为担忧赵梓澄会陷入危险当中,他到断气那一秒都没有叫过一声,受了那么多折磨,也没有反抗,只是因为他心里还留着一线希望,一线……赵梓澄可以好好活着的希望。 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幸幸福福的活下去。 可当他活过来以后,楚之游的幸福却不是赵梓澄亲自给的,这让我无论如何都觉得别扭。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联系过楚秦,楚秦有事会寄来一封信,信中提及楚之游发现楠姐很早就是,首都黑色势力手底下的,一个暗娼头头,每天游走于各色男人间,甚至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楚之游吃了点苦就和她分开了,但是后来,念旧情的楚之游还是保下本来要被坐牢的楠姐,说是最后的情义。 后来有一段时间,楚之游一夕之间火了,变成了新闻杂志常常吹捧的大画家,电视上的访谈界面访谈过他,他们问及他的感情,他笑得十分幸福,说是在一家医院的大树底下邂逅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如今,那位美丽的女孩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年底准备结婚。 看完节目的那天夜里,已经好久不曾做梦的我忽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见到久违的赵梓澄,她变成了一座石像,独自的,孤零零地站在一片荒芜的树林之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上去就指着石像大骂,骂了什么都已经忘记,只记得当时,赵梓晨从石像里走出来,独自蹲在地上哀哀地哭着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用我的性命来换,换过去的那一段时光回来,我不再逃避,懦弱,做无用的哀春伤秋,我只好好陪着他,哪怕只有几天,我也希望让他知道,我对他的爱,不比他对我的少。 醒来以后,我问了叶知秋关于青龙公主的事。 叶知秋说,那是在,清朝同治年间,山东有个落弟书生,因为看破红尘,独自一人离家远游,坐船来到庄河镇。 他不想再走了,横下一条心,在这里搭屋叠墙,了此一生,从此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大有超凡脱俗的感觉。 后,因缘巧合之下,书生搭救了龙女,二人相互帮助。 随着岁月的流逝,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终于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但是没等这对患难夫妻过上多少和美的日子,一天午时三刻,忽听高空传来闷声闷气的叫骂: “畜牲,快快随我回宫,尚可免你一死,如若不然,叫你们不得善终!” 一阵狂风拔地而起,要把青龙公主卷走,书生扑上去,紧紧地抱着不放。 原来天上来的是龙王,龙王见他们不肯离散,一怒之下大喊,“不识抬举,罢罢罢,我成全了你们!” 说着,一个炸雷打下来。 紧接着,拳头大的冰雹砸下来,砸得墙倒屋塌,河水横流…… 直到风停了,雨住了,云散了,天晴了,太阳又照到山谷河边…… 可是河边的茅草屋不见了,草丛中却立起了两个石峰,远远看去,好象一对夫妻并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人们都说,那就是书生和青龙公主的化身。 我问叶知秋,如果赵梓澄是青龙公主的化身,那楚之游就是哪位落魄书生咯? 叶知秋说他不知道。 我记得赵梓澄的回忆里,她曾经说过,两座立在一起的石像被人当做了山神,后来其中一座石像被人打碎了,赵梓澄也是直到石像被雷劈开,才得以解脱,来到人间,然后她遇到了楚之游,一眼就喜欢上他…… 很久很久后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楚秦为我寄来楚之游妻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长着一头长长的头发,匀称的轮廓,柳眉,杏目,秀削双肩…… 整个人的姿态都有些像是那个,已经被楚之游遗忘了的赵梓澄,可是,就算长得再像,我还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她不是赵梓澄。 赵梓澄,果真是死了。 86播种(韩邵琦番外)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很久以后,我才听楚秦说,赵梓澄把她父母留下的房子和酒楼都过户到我的头上了,然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他为什么,楚秦说,或许是因为赵梓澄心里有对我愧疚,也或许是因为,世界那么多,她最后却发现,身边足以托付一切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所以将这最后一点东西也都托付于我了。 虽然本来就我不是太喜欢管事,也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但是酒楼的事情一向是楚秦托人替我打理着,里面的盈利也有一半是按照赵梓澄的遗愿里,捐出去的,另一半则按我的要求存起来,以备酒楼的不时之需,当中,我半毛钱也没有动过。 至于赵梓澄的屋子,我还是会不定时特意带着一涯和叶知秋过去那里收拾一下,打扫打扫灰尘什么的,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只是原本挂在卧室中间的那幅照片不见了。 也许是当初赵梓澄怕楚之游醒来以后看见,所以提前就把它销毁或是藏起来了,不过我收拾了很多回的屋子都没有找到过,于是我把一件东西拿过来了,是一张画,那是很久以前,楚之游和赵梓澄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楚之游画的。 就是赵梓澄坐在树下的那幅画,后来楚之游把它送给了赵梓澄,赵梓澄很细心的把它收好留在首都的屋子里。 从赵梓澄的回忆里出来的时候,这幅画就跟着我出来了。 虽然,它是赵梓澄和楚之游感情的一线生机,可是我并没有看出赵梓澄的生机在哪里,而且我也不觉得楚之游还有资格和赵梓澄走到一起。 我不否认,我对楚之游有偏见,我不喜欢他,所以也不让一涯把这幅画挂到网店上卖,就怕楚之游有一天将它买走,所以我把它带到了这里来。 我又把它挂了出来,放在原先卧室的床头上。 然后,又收拾了几件赵梓澄的衣服,我烧了以后,在小楼里找了一个盒子当做是当做是骨灰盒。 把骨灰放在屋子里,又立了个牌位,闲暇时候我就过来都上两炷香。 我当然知道,赵梓澄不会收到了,可我还是想,要是有万一呢? 毕竟赵梓澄是西海龙王的龙女,天下间的十大鬼神之一。 一天,我放学了,没什么事,但是一涯和叶知秋都没空,我就独自去打扫赵梓澄的房子,敞开四面的窗户,正打扫得热火朝天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是隔壁的叔叔阿姨吗?门没关,你们自己进来吧。” “你好!我想问问……”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声音,从来没有听过,我转过身,出了卧室,拉开半掩着的房门,只见外面站着好几个西装笔挺,高头大马的男人,这几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浓浓的煞气,好像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人。 其中一个煞气最重的男人站在中间,看起来十分年轻,个子也是高高的,长得白净俊秀,看起来像是个书生般。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这个高个男人往前一小步,蹲下身朝我问道:“小妹妹,我叫韩邵琦,是从首都来的,我来找赵梓澄的,想来,我应该没有找错,你认识她吗?” 原来是他。 “找梓澄姐姐的,那你们先进来吧。” 我还穿着一身围裙就招呼几人往里面去,便走便说道:“梓澄姐姐以前在首都呆过几年,但是我从没听她提前过一位叫做韩邵琦的先生,但她曾经说过有位个子高高,很有气势的先生帮过她,我想,这位先生是不是您?你们先在沙发上坐一下吧,自从梓澄姐姐离开以后,这屋子就空着了,我也不住在这里,只是不时过来打扫一下,免得落灰了,不好看。” 说完,我转向几人的时候,只见高个子的韩邵琦已经红了眼眶。 他眼睛死死的盯着客厅里,简单供奉着的,写着赵梓澄名字的牌位。 他看向屋里的几个男人,说道:“你们去门口守着,再带两个人给我买束花和一些水果过来。” 人都出去以后,男人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片迷惘的、怆恻的情绪。他痛苦地歪着头,苦楚的痉挛掠过他的嘴旁,那两道严肃的法令纹颤动着,像两丝苦涩的微笑。 那神情好像从空中摔到了地上,惨痛而又悲哀。 “她……是怎么走的……和楚家小儿子的复活……是不是有关系?” 他犹豫着,声音悲凉而荒芜。 “你回忆起来了。”我对着他微笑道。 “你是什么人?” “我啊,我就是一个认识赵梓澄的普通小女孩,也是她所有遗产的继承人。” “那你,你怎么知道我……” “嘘,不可说。”我将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做出嘘声的动作。 韩邵琦领会了。 “你会常来看梓澄姐姐吗?”我认真的问韩邵琦。 “当然,也许你还不懂,但是我爱她,爱让我无法忘记她。”他声音好像在自嘲地说。 “那么……” 我话还没说完,韩邵琦忽然抬起头太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说道:“小妹妹,你可以把这套房子卖给我吗?我会以出远超出这套房子的价钱给你……你理解吗?” “我理解,不过……” “你不愿意卖?” “你闭嘴,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我吐了吐舌头,长出一口气,老被人抢话,我也是不开心的好吗。 “抱歉,你说。”韩邵琦歉意地说道。 “你给我一块钱吧。”我说 “什么?”韩邵琦讶异地看向我,顿了顿,然后拿出钱包,掏出好几张一百面额的人民币朝我递过来。 我赶紧摆了摆手,你等一下,我跑进卧室,拿过那带着赵梓澄一线生机的画,抱出来。 韩邵琦手里仍然拿着那几张一百的钱,见我回来又向我递过来,还说道:“给。” “我没有领钱找给你,我只要一块钱,你要给我一块钱。” “我不要你找,都给你也可以。”韩邵琦说道。 “你欺负我……”我瘪了瘪嘴巴。 韩邵琦一下子有些慌张地说道:“好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无理取闹,我怎么欺负你了。” “还说不欺负,我就要一块钱,你却拿一堆钱砸我,当我穷人家孩子好欺负吗?”我控诉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给你找一块钱行吗。”韩邵琦讨饶道。 说完,韩邵琦喊来下属,从下属口袋里要来一块钱递给我。 “不行的,你要那你的钱和他换,把这个钱变成你的我才成要。” 找出一块钱的下属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你这小孩怎么这样麻烦,我的就是大哥的。” “不行。”我坚持。 韩邵琦不愧是韩邵琦,他好像察觉出来什么,二话不说,将一张一百交给下属,要他拿着,表示同意换钱。 然后才将那一块钱交给我。 拿到钱,我将手里的画递给他,并说道:“这是梓澄姐姐最珍贵的东西,现在卖给你了,房子是搭的,算是赠品给你,另外,梓澄姐姐还留给我一家酒楼,我去和别商量一下,如果可以,也搭给你,不过过户手续,我现在办不了,十八岁以后,我再过户给你,让表哥和你签个协议,另外,屋子里面,只有这个骨灰盒是我的,你买一个新的换上,将旧的还给我就可以了。” 我话一说完,不只是韩邵琦,就连他的一众手下,全都惊呆了。 我笑得乐不可支…… 87佳人(斗殴)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题记 我将赵梓澄的画卖出去以后,很开心的领着一块钱回去。 先生放下手里的书,摸了摸我的头,给我翻来一只带小巧暗扣,精致的金色雕芙蓉花金属质地,约有二十里面见方的一只小盒子。 把钱放在里面,然后把盒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先生说,这叫福钱,能止噩梦。 叶知秋却在旁边笑话道:“果然是个有福气的,歪打正着,反倒是被你完成了。” 所以说,这世间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你不去在意它,到最后反而顺心遂意,如你所愿。 …… 这天放学后,先生在一楼大堂里看书,顺便检查我的作业,我在厨房和一涯学做饭,叶知秋又跑出去找阿妄去了。 虽然晚饭做得清淡的,但吃完我们还是习惯一起出门散步。 一出门,先生照样变作我班主任老师的样子,而一涯仍然默默跟在我们旁边。 这是冬季里,难得阳光灿烂的日子,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月亮已经升了上来,近晚的微风像是温柔的夜的前奏。 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将万物染成黄金色。 我牵着先生的手在路上蹦蹦跳跳地哼着歌,后面忽然传来一声:“让开!” 随即,一只手将要推到我身上,先生将我往怀里一拉,一涯也往另一边让过去。 一个走路雄赳赳气昂昂的少年从我们中间穿过,手里拿着一把崭新菜刀。 站定下来以后,我问:“他为什么要从我们中间过去?” “大约是想惹事?”一涯不太确定地说着。 “可能就是无意识的,他身上有股煞气,以后若是单独遇上这样的人,念念千万要回避些,这味道容易让普通人情绪不稳。”先生开始向我提示道。 因为距离放学的时间过去也不是太长,路上的学生还是很多,谁也没有理会手里拿着菜刀的少年。 不过几分钟的样子,前方不远处,忽然一阵喧哗。 又几秒,刚才拿着崭新菜刀的少年一路狂奔回来,错开我们,往后面的一条巷子里跑去。 就在他的后面经跟着的, 还有一个高个子的寸头男孩,也向着后面的巷子跑去。 平凡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硬朗的感觉…… 这倒是个熟人。 “刚才那个寸头的男生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涯接过我的话说道:“这话一会就别说了,那两人明显是闹事了,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若是狗咬狗,你就随他们去。” 先生皱了皱眉,看着前方十来米外迅速汇聚起的人群说道:“怕是不太好回避,我现在这个身份有些麻烦,现在要是不管,后面也可能导致一些闲言碎语,大家都知道我与念念关系不同一般,要是这事让人有心看去,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念念以后和同学间的相处会有问题。 罢了,念念想不想过去凑个热闹?” “恩恩,正好先生现在也是学校的老师,要是看到不管,人家会说闲话,所以我们得管,正好满足我的好奇心,就当我们发发善心,先送他去医院吧!先生我说得对不对?” “对,小丫头说什么都对,走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生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头说道。 “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这么多人围着,什么也看不见。”我边说边小跑着往前走去。 “人的问题不大,只是被砍了胳膊,也没有完全断,还可以接上,不会有问题。”一涯波澜不惊地说道。 一涯说完,我们也来到人群边。 “大家让让,顾老师来了。”我朝前面的人喊道。 先生放开我的手,朝前两步走,人群就自动分开了一条道。 人群里的男生看起来十五六岁,个子不高不矮,但比起刚才逃开的两个男生都要稚嫩矮小一些。 男生脸色惨白,胳膊上血淋淋的一片,看起来刀口很深。 “学校前面有家诊所,扶住胳膊,一涯扶着他好的那一边,免得他晕倒,先去简单把血止住,我给校长和警察局打电话。”先生说着,这便掏出电话给警察局先打了电话,然后又打电话到校长哪里,电话直响了一声,那边已经接起,先生简单将情况告知,然后又说了一边地点便将电话挂断时,这边已经到了诊所,诊所医生看见这么大的伤口,也不敢动,只是先将男生肩头的衣服剪开,然后清洗了一下伤口的周围,使还在冒着鲜血的伤口完整暴露出来,外翻的肉很快被医生用大卷绑带裹住后,医生让赶快送到城区的医院去。 这时,校长和这学生的班主任老师,以及公安局的警察们也都分别赶来了,这时除了先前陪着这男生的两三个男孩子,诊所外面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闲杂学生。 这是被砍的男生已经有些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半晕厥的状态,听说要送去医院,警察及时将男生以及同他一道的几人带上警车,而校长的车上则带着男生的班主任老师。 因为先生不想听校长的寒暄,于是我们又回去开自己的车,随后跟去医院。 我们到医院时,血已经基本上止住,医生给男生打了麻药,正在缝针。 去的还是县城医院,碰巧给男生缝针的还是何医生,怎么这家医院感好像只有何医生一个人在治病似的。 何医生头也没抬,专注地缝着针时,忽然开口道:“小丫头,上次脚伤才养好多久,怎么又到医院来看我了?” 他忽然开口说话,原本病房里安静坐着的警察和校长老师都是一愣,只有先生不着痕迹的捏了我的手,以示警告。 “我们小丫头总麻烦何医生了,这次她就是陪着我来凑个热闹的,何医生不必担心。”先生笑道。 “呵呵……”带着口罩的何医生轻轻一笑道:“麻烦什么,只要这小丫头健健康康的,让我少操点心,我就谢天谢地了,她好歹是个小姑娘,你们平时也多注意点,别让她再糟上次那样的罪了,太让人难受了。” “何医……额,哥哥……你好好缝针,别说话。”我尴尬地说道,既担心先生不开心,又担心他手下一个不小心一针就扎错地方了,看得我心惊肉跳的。 88佳人(活不成了)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先生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还没开口,何医生又道:“不敢看就别看,女孩子怕这个正常,但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之前照顾你才是真正的跨专业,但我还不是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乖,所以下次别来医院看我了,有时间我去看你,你一来医院我就心惊,生怕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欢迎医生来家里做客。”先生笑道。 一涯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充当背景板。 胖乎乎的校长站起来对着何医生说道:“原来这位医生和顾老师家是熟人啊,这个男生正是顾老师和他们家小宁同学一起救下来的,你们这也算是一起搭救这个男同学了,他这问题大不大?胳膊还能不能留住?” “乔乔还挺正义的,这是有大人在还好,以后你要是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敢冲上去管,看我不削你。”说完也不理会我,又接着胖校长的话说道:“没事,没伤到骨头,胳膊还能保住,但因为刀口太大,基本上后半年都不能再有任何二次伤害出现。” “恩恩,我们已经通知家长,稍后会完整告知他的家长。”男生的班主任回答道。 说话间何医生已经缝好伤口,护士端着纱布和药酒进来的时候,见了我,还笑道:“何老师家的小妹妹来了,一会到姐姐那边去玩啊!” 我乖巧腼腆地说道:“额,呵呵……姐姐好,玩我就不去了,我就是来看看同学的,一会就回去,明天还要上课。” “那行,有空来找姐姐们玩,医院就跟你家一样的。”护士姐姐笑靥如花地说道。 “小陈,别瞎说,什么医院跟家一样,我巴不得她以后都别到任何医院去,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何医生说道。 “是我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啊小妹妹。” “没事没事。”我赶忙回答道。 “既然已经没什么事,那我们三人就先回去了,还有,何医生要是休息的话,欢迎到家里来做客。”先生说道。 何医生笑道:“放心,我早晚也是要去看小丫头的,这小丫头无情得很,没事从来也不来找我,枉我给她买了一堆东西放在家里,她也没来拿过,改天我就给她送过去吧。” 一阵寒暄告别之后,我们三个刚从病房出来,两个警察随即追了出来说道:“古先生,十分抱歉,因为你们是现场目击者,警察局需要对问你们几个问题,耽误你们一些时间。” 说着,带头说话的警察转头看向迷迷糊糊的我温和说道:“特别是对明天还要上课的小姑娘,抱歉了。” 我先是一呆,然后抓了抓头发呆笑着说道:“啊?我没关系的,反正有人叫,也不会迟到。” 两个警察噗嗤一笑,缓解了些刚才紧张的氛围,站在后面些的警察说道:“难怪几个大男人都怎么宠这小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还乖巧听话,这样的小女孩谁会不喜欢,连我都差点想给她买糖去了。” …… 就在医院走廊里一个僻静处,一涯大致为警察讲述的我们当时的所见,然后我又大概提了提当时所见两人的长相,大概说完这些,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左右,我们刚走出医院大门,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 先生牵着我避开。 我脚步一乱,全身骨头像是被人活生生碾碎一般剧痛,感觉皮肉尽烂,蛆虫在全身蠕动,咬噬…… 尤其是胸口的心脏,好像让人蹂躏扯烂一般,好像有无数刀枪剑戟扎在上面,密密麻麻,又好象是被人用剪刀在修剪心上的腐肉,两块冰凉凉的铁片,将心脏上软软的肉挤在一起,然后轻轻的“嗤!”一声,两头的铁片挤进肉里,将肉剪断了。 痛苦来得太猛烈,我整个人差点往后仰倒。 先生抱住我,一瞬间,又好像只是错觉般,那足矣毁灭一个人的痛苦仿佛不曾来过…… “怎么了?”先生询问,浅薄的呼吸在耳边缭绕。 “没事。”我回答。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救护车停住,车上跳下来两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医生,随后又抬下来一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女人头发凌乱,面色黑青,行销骨瘦,身体半曲半直,姿态别扭极了,好像有极大的痛苦笼罩着全身,可是她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担架上的人死气沉沉…… 担架抬下来以后,随即往医院里转移。 又是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衣着讲究贵气,长相漂亮,气质优雅得不像话的女人从救护车里追出来,她边追边哭喊着:“妈妈……妈妈……” 她精致的衣着,看起来与这家县城医院格格不入。 “这女人命贵,但是一生都受委屈。”一涯忽然低语了一句。 女人的高跟鞋的声音很响,从高跟鞋敲打地面的频率就能判断出她的急切来,可是,刚追到医院大门边时,女人又转过头看了我们这边一眼。 夜色之中,她眼角的泪痕清晰犹在,而她嘴角却好似在呢喃细语着什么话。 看那样子,有几分悲伤我不知道,但是她眼眸里的那一抹释然,我确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的。 为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隐隐就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舒服在。 回去的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担架上行销骨瘦的女人,以及那个漂亮精致的女人。 倒是把那个被砍了的男孩忘得一干二净。 “刚才躺在担架上的女人怕是救不活了吧?”我闲聊着开口说道。 一涯仔细开车,没有理睬,先生倒是颇有兴致的转过头来说道:“何以见得?” “怎么说,或许是一种感觉。 我观她躺在担架上时,一动不动,牙关要紧,皮肤苍白而眼眶以及嘴角额头都萦绕着黑雾,又见她四肢半曲半直,姿态极不自然,不像是生病所致,倒像是平日便是如此令人别扭的样子,已经刻在骨头里,以至于早早的油尽灯枯。 尤其是她胸口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病根就在那里,那里已经一片漆黑,黑雾当中又带着一片血气,像是忘川的味道。 就在错身避让间的一瞬间,我全身刺骨般痛,想来,应该是担架上女人最后的记忆。 她这一生,或是临死前,受到了极大折磨,她活不了,也不想活了……” 这话说完,先生看了一眼车窗外面…… 89佳人(豪门)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也看过去,只见深夜的路上,乌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外面有什么?” 先生转过头来,忽然将我搂在怀里,低沉又温和地说道:“你说得没错。” 夜里睡得不大踏实,也不安生,一觉醒来只觉得周身都是汗津津的,但是又想不起来昨夜究竟梦见了什么 ……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跳过水坑,绕过小村,等相遇的缘分……” 今天早上的校园广播里放得歌是小小,我们的房子离学校太近,早上还没起床就能听到歌里我婉转低回,喜怒哀乐。 先生不在的时候是一涯为我准备衣服,先生回来以后,我也总算是有了一点人权,可以决定自己穿一些简单清爽的衣服。 但是时下流行的那些衣服,还有女孩子比较喜欢的烟熏妆,长刘海等等,一涯是死也不许我穿弄的。 什么浅裆的牛仔裤,吊带小衬衫,家里统统不许存在这种东西。 一涯说,你要是敢那样搞,我就把你扔出去。 最可怕的是,当时先生就坐在我们旁边,一涯说要将我扔出去的时候,先生笑而不语。 穿一件白色浅口薄毛衣打底,外搭一件短款驼色厚毛呢外套,外套上连着一个帽子,帽子上有条大大的白毛领子,底下穿一条黑色加绒的铅笔裤,脚上一双浅口带毛球的雪地靴。 换衣服的时候,其实我很好奇,这么多衣服都是哪里来的? 先生是向来不管这些的,而一涯也从来不见出门,叶知秋更是什么都不懂,这些衣服,总不能是用法术变出来了的吧? 问过先生,才知道真的是一涯去准备的,他虽然平日并不出门,但选好样子以后,总有人将这些东西或寄或送,带到我的衣柜来。 上学的路上,先生一手帮我领着书包,一手牵着我往学校走。 “先生,一涯究竟是什么人啊?我觉得他好神秘,也好厉害。”我朝先生问道。 “一涯啊!其实他在你们的世界也是有身份的,只不过他后来遇到一些事情,记起前尘往事,所以对后来的身份就有些厌倦了,躲避到我这里来,照顾你的生活。 在人间,一涯应该算是大多数人眼中的成功人士了,你们世界的事,他其实懂得很多,今后关于人间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事情,不防去问问他,说不定会有收获。”先生语调依旧温和又低沉. 能有这样能力的一涯,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成功人士吗?还是说,我没有清楚“成功人士”这个词的位置在哪里,但至少,这样的一涯绝不是个普通人吧。 刚这样想完,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一不小心将心里话念了出来,反正,先生想了想,随即又说道: “嗯,他大约算是你们所谓的,顶级豪门吧,或许,比昨夜我们所见的那两个女人还要强得多。” “昨夜见到的两个女人?她们也是豪门出身,可看起来怎么不太像。”我问。 “哪里不像。”先生问道。 “在我的想象中,豪门中人,脸上常年有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骄傲风骨,一举一动间,也莫不声势浩大,进进出出时处处都是花团锦簇,人群做伴,而昨日的两人,遭逢生死大事,亦是孤零零的,这在寻常人家都是少见的,何况在她们脸上,除了疲敝凄苦,我并没有看见其他。” “你都知晓人有好有坏,以小见大,亦知世间万事也是有阴有阳,这豪门也不免俗。 你所说的,不过是豪门子弟的光鲜一面,而她们恰好是那些光鲜靓丽的阴影部分,尤其是那躺在担架上,岌岌可危的女人。”先生说道。 “阴影,莫非她是传说中那种私生的孩子?” 先生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如果真是这样,依她模样,该是细水长流,虽不大富大贵,却也幸福一生的,可我观她命格却恰恰相反。” 我着急追问:“怎么说?” 先生说道:“好了,不过是一时闲话,我也不曾多看,也不过知她是世间少有的凄苦,其他多的,我也并没有再看,这样的人,前半生有多荣光锦绣,后半生就有多少凄凉孤苦,并不奇怪,且不要说她了。” 我遗憾地放下这个话题,转而又提起一涯问道:“那一涯一直与我们在这里待着,他家里没有意见吗?” “他在人间的身份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戚。”先生说道。 “那,我们算是一涯在人间的家人吗?”我笑道。 “呵呵……你要这么想,也可以算,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们与他,彼此间借着对方的暖意生存渡日,这也是一份情谊。”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教室门口,先生送我到教室,又帮我把书包放在座位上才离开去办公室。 话说,也是没想到啊,当初先生说有事要处理,于是一时别离,竟然是为了今后能够堂堂正正的与我一同出现。 可是他越是这般,我心里反而越加空落,如山头燃烧的烈火,一时气势雄雄,无可争辉,但却不能够长久。 我越发觉得,幸福来得毫无根基,就像镜中花,水中月,越发让人觉得不踏实。 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姓廖,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年轻姑娘,城关人,刚大学毕业两年,有一个感情稳定的男朋友。 廖老师讲课很认真,最喜欢让我们背书和写作文,她的至理名言是,“不管你聪明还是笨,只要勤奋,老老实实将该记该背的都记下背下,就没有考不好的试。” 一涯对此嗤之以鼻,我却不怎么排斥,关于背书写字什么的,有一涯整日监督,而写作上,又因为记录灵异事件簿而有所提高,于是,哪怕是我不大满意的作文交上去,老师也常常当做范文在讲台上念出来。 这节课,刚上到一半,廖老师的小灵通忽然响了起来,学校里管的不是很严,廖老师说了一声抱歉就出去接电话了。 廖老师这一出去就没有再回来,后一节课没再回来,听说是家里有什么事情把她叫回去了…… 第二节课没下,忽然听人喊道:“宁乔同学,出来一下……” 我一抬头,敞开的教室门外什么也没有,所有人都在安静的自习。 ????? 90佳人(诡异的老太太)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一再细看,确认外面是空荡荡无意,而周围同学也完全是一点反应也无。 我遂再低下头,仍旧将课本当桌小说般翻看着,了无趣味,也不知道这般做着有什么意思。 “宁乔!”一道尖利的陌生声音又从门外传来,听不出来是男是女,声音叫得有些急促,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般。 “哎”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看向外面答应,等我发现外面依旧什么也没有时,我瞬间尴尬了。 可以想象吗,静悄悄的教室里,我忽然一大声答应,我立马反应过来,“哎”的尾音都弱了许多。 众目睽睽之下,我一瞬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掉,但还是装淡定的样子说道:“抱歉,大家当中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 于是大家又继续做各自的事情。 “怎么啦?”坐在我旁边趴着睡觉的张玉美,迷离地小声朝我问道。 “你刚才也没有听见有人喊我,”我悄悄问道。 张玉美听罢,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摇头说道:“青天白日的,你见鬼了?刚才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我也没有听到有人叫你诶。”前排的男生忽然转过身来,说罢,他也想伸手过来。 “啪”的一声,张玉美一巴掌打落。 “章鱼妹你他妈干嘛?”男生恶狠狠地低声说道。 “你他妈干嘛,吃我家乔乔豆腐,问过老娘了吗?”张玉美挺胸抬头地看着男生说道。 “哼!说得这么难听,你想让我碰我还不碰呢。”男生说道。 “你说什么?”张玉美斜着眼睛,睨着男生。 “我说,你他妈……”男生话音未落,张玉美的手指已经落在男生胳膊上,拧着男生的胳膊说道:“你说啊!” 男生哭丧着,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说,我他妈错了……你你你……快放手,现在上课呢!” 张玉美得意地放下手来,眼睛一弯,如同一个月牙般,脸上现出被胜利所陶醉的样子,酣红、明朗,似笑非笑。 看起来十分生动,男生看得飞红了脸,更加扭捏起来,两只手找不到地方安放,逃似的转过头去。 待这两人事了,已经快要下课。 “姑娘!”这道更加尖利,声音里面还带着刺刺的破音,声音依然听不出来是男是女,声音叫得十分迅速而急促,像是有天大的事情般。 我先看向周边的人,全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真的是青天白日的见鬼了????? 既然如此,我便不去理会了。 可这时,门外却好像有什么牵引我一般,我不得不抬头看向抬教室门外。 只见教室门口,站着一位嶙峋的老太太,头发极长,上面别着几个花发卡,微微凌乱,但依然青黑色。 脸上有些坑洼凹凸,并布满密密麻麻的,如刀刻般的皱纹,双眼深深凹陷,嘴巴半张开,面孔白里带黄,站立的姿态稍显别扭,似乎有别于正常人。 明明现在是冬天,她身上却穿着一身夏装,衣服还是短袖衬衫搭着已经白色毛线背心,下身是一条鲜艳红色的裤子。 明明是个遍布皱纹的老婆婆,她穿的确实颜色艳丽的儿童服装,全身上下,露出来的胳膊和腿瘦得叫人担心。 她看着我,裂着嘴,现出满口牙,怪笑着打量着我,一双眼睛,大而深陷。 “叮铃铃………………”下课铃忽然震天响起。 老太太好像受到惊吓,她手忙脚乱的挥舞手臂,张大嘴巴,然后在很快的时间里,就这么凭空消失在门边…… 我假装无意地走到门边,张玉美亦步亦趋地跟上来,说道:“上厕所,去吗。” “切!上厕所都要叫人家宁乔。”前排男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给自己加戏。 …… 就在这时,先生抱着课本从楼道拐下来,下一节正是先生的课,他提前来了。 “老师!”我歪歪头,似笑非笑地喊了一句。 先生亦笑着,陌生的脸上,是熟悉的神色,他一步步走来,好似将青春小说里的情怀都挟带在衣袖间,在他的嘴角上扬的幅度里。 张玉美呆滞了一会,喊了一声:“老师好!” 先生抿了表情,略一点头,张玉美便红着脸走了,前座男则直接溜开。 先生来到门边,我在门里头,他在门外。 他正要大步往里迈的脚步忽然顿了顿…… 先生看向我,表情忽然冷冽如寒冰,“啪……”一大声,先生将手里的书往我身侧的地上狠狠一摔。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都凝滞了,所有人都默默坐好,看向我们这边。 凝眸便开口道:“不会让路吗?回去你自己的方去。” …… 我一瞬间惊呆了。 说我? 我竟无言以对! 好在静静一想,虽然这话来得莫名其妙,但先生是从不说废话的,不管他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一体的。 我不反驳,转身往座位上去。 但这一节课上,再没听见有人喊我。 课后,先生当着全部叫我跟着到办公室,我连书包都收了。 “顾大佬为什么要叫你去办公室,你干什么了?”张玉美在我收拾书包的间隙悄悄问道。 我摊了摊手,并未回答,表示我也不晓得缘由。 办公室里,先生让我坐在他椅子上。 “先生刚才让我回到桌位上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先生歉意又温和地说道:“念念吓到了吗?刚才我不是对你说,有个女人往你背上爬,我吓一吓她,好让她走。” “啊?是长头发的老太太?”我问。 “你也见了,那我便考考你,你可还记得在哪里见过她?”先生笑着问道。 仔细搜索了一番记忆,是谁呢? “医院里那个女人?” “不错。” 这话一说,整间办公室里忽然有有股凄寒的氛围弥漫上来。 办公室的窗户外面,老太太的一双大眼睛中,寒丝丝的眼光在注视我,我的头偏向东边,眼光就跟到东边,我的头偏向西边,眼光就跟到西边…… 为什么跟着我? 我死死的盯着她,她再一次如同惊弓之鸟般,消失在空气里。 我们出校门的时候,远远的,那位穿着艳丽童装的老太太又出现在路上。 我走她就走,我停她也停…… 91佳人(未了的事)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先生带我逃了剩下午的课,我们缩在房里,房里烧着火炉,我们围坐在火炉子旁边看电视剧。 先生不感兴趣,拿着书坐在沙发上安静看,我就靠在他面前,怀里抱着一只套着粉色绒布的花边筐子,筐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的小零食。 没一会,叶知秋推门进来,脸上浮现高兴的神色,他愉悦地说道:“难得外头下雪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先生放下书,看我的意思。 “好的好的,我们一起出去,再叫一涯,我们去堆雪人,拍照片。” 一听下雪,我兴奋极了,零食筐子也不要了,抓着先生的手就往楼上跑。 装备齐全,人员齐全,一打开门,洋洋洒洒的雪花下,穿着短袖的老太太孤零零地站在外面。 一见门内的我,她又咧着嘴笑。 “我去,好丑。”叶知秋说道。 我白他一眼,虽然我心里也是相同的感觉,但也不能这样伤鬼的心吧。 我向她走,她依旧往后退,无奈,我只好远远的朝她喊道:“婆婆,你是有什么牵挂的人吗?还是……” 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可是,我话未说完,老太太又消失了。 …… “先生,我长得凶吗?”我转头看向先生几人。 “不凶,我很喜欢。”先生认真地说。 先生一说完,一缕羞意透上心来,我脸瞬间红,一涯和叶知秋也偷偷在笑。 “那昨夜里,我曾对她做过什么不该做的吗?”我边走边问。 “不曾。”先生回答。 “那她为什么既害怕我,又要跟着我。” “或有什么苦衷”一涯说道。 不再谈她,不多久,老太太再次出现在身后不远处,我看向她时,她亦只是笑,因为苍老而内收的薄唇上还涂着鲜艳的口红,让人只有一个感觉,笑得好吓人。 叶知秋说,附近有一片小山谷,山谷里有处池塘,周围全是草地,平坦又干净,而且离我们住的地方也不算远。 出门往学校的反方向走,这地方果然离得很尽,约十来分钟就到了。 从路边的一棵大树后面的一条小路上往下走几步就到了,是一个天然凹陷的大坑一般,从我们下去的这边看向对面,是周边农户种的地,秋收以后,地里就只有捆成一垛一垛的干玉米秆子。 而这边果真就是叶知秋讲的那样,地上长满三叶草,即便是冬天落雪在上面,这些草依然顽固的又青又绿。 这果然是个宁静的地方。 到了宽敞地方,我放开先生的手,在雪里欢脱起来,又笑又跑,像一个真正的小姑娘一般。 快要靠近池塘的时候,只见池塘不远处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黑色背影,这个高个子的旁边,有一个小个子的女生背影,两人间挨得不远不近,一看就不是有什么亲密关系的。 我正要避开,一旁不远不近站着的老太太忽然手舞足蹈的,一下抬手一下抬脚,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所以,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老太太十分激动,她忽然想着池塘边两人扑去,她难道想推他们下水? 我一着急就朝前面的声影“哎!”了一声。 两个身影猛然转过来,小个子的女生竟然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堂姐宁意雅,真是冤家路窄啊。 而她旁边的男生,黑色短羽绒服,牛仔裤,男士短靴,越发显得这个人成熟了几分,虽然带了口罩和帽子,虽然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但这人我想,也是有几分映象的,正是我领军训服那天,先是问路,后来又打人的寸头少年,也是那天恍惚一眼瞟见的,与砍人男生一伙逃跑的少年。 我当初还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打架斗殴的男孩,可是直到那天看见他和砍人的男生一起跑之后,我感觉我瞎了眼。 我身后不远处的三个大男人走上前来。 宁意雅仔细看了我好几遍,才试探这问道:“怎么……宁乔?” “意雅姐。”我回道。 宁意雅错愕地看着我说道:“你怎么这里,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叶知秋赶忙上前来说道:“乔乔是身体不舒服,我给她请假了,本来是在家里好好修养的,但是忽然下雪,她想看,我就带她出来看看。” 听着叶知秋的台词,我情不自禁地配合的咳嗽起来,然后说道:“你呢?意雅姐姐你怎么也没有上课。” 我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十分激动的站在寸头男生旁边,她又哭又笑,整张脸都邹得十分难看。 少年看见身后的我,他先是一愣,然后似是想起什么,他拉了拉自己头上鸭舌帽的帽檐,看向叶知秋,低声说道:“你既然照顾她,就不该让她这么么冷的天气出来受罪。” 然后转身向着另一方向走去,也没管宁意雅如何。 老太太越来越激动,见少年要走,她一会想拉住寸头少年,一会又想过来拉我,她很想跟过去,但犹豫之下又留在原地。 看起来可怜极了。 “等一下。”我朝少年开口喊道。 少年转过头来,又往回走了两步,隐约可见他身上有些微微颤抖,他好像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 “我叫宁乔。”我找不到话说。 “我知道你叫宁乔,抱歉,两次遇见都没给你留下一个好映象,我叫李书成。” “……”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下次记住,生病了就好好养着,别往外跑了。” 拉了拉转身往 等一下,我着急往前追上去,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先生几人追来,最后是靠我最近的李书成最快,就在我们手指相触的刹那,我忽然听见老太太嘴里的呢喃细语:“她说,小姑娘,我听他们说,你能帮我们完成未了的事。 我有一事想拜托……给你,希望你帮忙…… 帮忙我……照顾一下扶留的孩子,帮我好好保护他,让他活着。” “冒昧问一句,李书城,扶留是你的什么人?”我脑子里面什么也没想,只是立刻问了出来。 李书城听得我的话,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也不说话。 然后他合上双眼,又睁开眼帘才说道:“李扶留,是我爸爸,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你问他做什么?” 这就对了。 我转过头看向先生和一涯叶知秋,宁意雅和李书成同时晕倒在地。 92佳人(蘅芜的回忆)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关于妈妈杜若和父亲李四的故事,年少的李蘅芜都是在家里的佣人口里听来的。 “面似芙蓉,眉如长柳,一双出尘的眼眸勾人心弦,出落得如落尘的仙女般。” 他们说这是当时州县里对书香杜家的长女,杜若的统一的评判。 李蘅芜的妈妈杜若,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州县第一美人。 他们说,当时的书香世家对这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很是钟爱,他们并没有将杜若当做联姻的筹码,而是盼望她能够幸福快乐。 所以杜家决定为杜若招婿入赘。 这个时候,只带着十块钱到大城市里打工的穷小子李四出现了。 平日里还听父亲戏称是“一见杜若误终身”。 不知当时具体如何,想来亦不过是世间最常见的死缠烂打,最后得以打动佳人芳心。 就如同戏文里说,十六岁的王宝钏,遇到了年少不得志的薛平贵。 对于世间事,杜家长辈的确也比女儿明白得多。 果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天下间,多的是爱人者对被爱者的步步退让。 杜家长辈既不愿意因为拂了她的意,而使这个鲜花一样的女孩相思苦痛,也不愿叫她因为一段感情的无疾而终而抱憾度过此生。 于是杜家开始敞开门楣,尝试接纳这个一无所有,看起来只有一股子拧劲的年轻人。 杜家是最体贴的书香豪门,给李四的帮助也是方方面面的,他们给他本钱,给他工作,带他结识三教九流,各种人脉,教他放手一搏,告诉她商场上的风云诡辩。 他们费尽心思,只为了让他堂堂正正的保护好这个家族保护了十八年的娇花为妻。 十八岁杜若嫁给了二十三岁的穷小子李四。 当然,李四还是入赘杜家的,毕竟是杜家为李四未来的事业保驾护航,这么做也不算过分。 更幸运的是,李四也是个聪明的小子,不过三年五载已经干出一番事业来。 婚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李蘅芜诞生。 是在那个灿若烟花盛放的光景里降临人间的。 可以说李蘅芜的前半生就是真正的长鲜花锦里,含着金汤匙度日的。 她是长女,亦是李四的第一个孩子,事业顺风起航的象征,而且白净秀气,长得玲珑精致。 李四的人生好像在遇到杜若以后,有了得翻天覆地,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打工仔到小有成就,再到攒下泼天富贵,脱离杜家,带着妻儿回到家乡定县,一跃蜕变成为首富。 李四整个人的变化不可谓不大,本来就长相俊美的李四,再有了钱权支撑起来的从容,豁达,优雅这些气度作为支撑,就像是一块璞玉被打磨镌刻又抛光过一般。 这时候的李四即便是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也能叫人心生钦佩和诚服。 这样的李四和杜若站在一起,真正成为了世人眼中天作之合的佳偶。 一时间,富家千金慧眼识英雄,爱上穷小子的爱情经典爱情故事一再上演,杜若和李四的爱情也被传为佳话。 然后李蘅芜的弟弟李扶留出生了。 一双儿女,悉数遗传了母亲绝世的长相。 尤其是李蘅芜,十二三岁的李蘅芜已经初现长成后的风姿。 面如桃花,目如秋水,眉如淡月,鼻梁秀挺,樱唇如滴,并遗传了母亲肌肤白皙得有些透明的肤质,全身上下就像是最精细的象牙般,对这世上男女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让人禁不住生出欲望。 可千娇万惯着养成的李蘅芜的性子,又如同那夜空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干干净净,清清泠泠。 见了她眼睛的人便会知道,这将会是一朵,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倾城牡丹。 因为家里富贵特殊,姐弟两个感情好得不得了,只是两人都没什么朋友,他们之间只有铁关系的伙伴,唤作霍纳,是李四生意伙伴的独子。 青春年少时,那是一段欢愉的时光。 蘅芜家里有一个美丽又宽阔的庭院,庭院很大,里面种了很多花,也种很多树。 有一棵树种在窗前,树根周围用红色的小砖围起来,春季的时候,树上开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四周都是花香,蜂虫的鸣。 李蘅芜趴在窗口看着树下,扶留和第一次跟着父亲来李家的霍纳站在下面。 那时候他们还是陌生的。 大了李蘅芜一些的霍纳打扮很奇怪,穿着礼服,戴着一顶样式奇怪的帽子,像是个魔术师,脸上还挂着十分少年老成的,一本正经严肃表情。 扶留问他:“你能把你的帽子摘下来给我看看吗?” 霍纳坚决地摇了摇头。 于是出其不意的李蘅芜从窗口探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来,笑盈盈地问道:“那你晚上睡觉时,把帽子摘下来吗?” 霍纳仰头,只看见花影重叠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 他衣袖里的手悄悄握成拳,闭上眼睛,脸上依然表情平静地答:“当然是要摘的。” 李蘅芜又问:“那我可以摘下你的帽子看看你吗?” 霍纳浑身一滞,点了点头答:“可以。” 霍纳话音刚落,李蘅芜大胆的从窗口爬出来,跳到树上,吓得下面的扶留和霍纳都是一惊。 扶留几乎要哭出来,在树下急得团团转地的喊道:“姐姐小心……小心……小心点。” 而霍纳则在树下伸着手臂,跑来跑去,随时准备当肉垫。 最后,李蘅芜灵巧的顺着树下来了,像个小精灵一般,站在霍纳面前,李蘅芜垫脚揭开霍纳帽子的时候,霍纳脸色的平静瞬间破碎了。 他一下子飞红了脸。 这样的不安和紧张,就连霍纳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是因为,年少的他还不懂得,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是不分年龄的,不管在那个年纪,遇见爱情都一样的忐忑不安。 打这以后,三个人就成为了彼此间很好的朋友。 不管有事没事,霍纳就往李家来玩,但凡是有李蘅芜的地方,即使不一定有李扶留,也一定会有霍纳在…… 霍纳很喜欢问李蘅芜的属相,像是要确定她到底几岁一般。 他每次都说:“蘅芜,你属什么的?” 蘅芜总是不耐烦地回答:“属蛇的,你下次能不能不问了?” …… 霍纳总是摇头,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说,你是属于我的。 93佳人(姜洵)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蘅芜十六岁的清晨,家里忽然发生一件事。 只听见楼下一片嘈杂,仿佛还有人在低低的抽泣。 蘅芜蒙上被子,还是能听见那抽泣的声音。 蘅芜只好起床来,看见窗外的白色小花开得正好,披上衣服,叫上扶留一起,往楼下去。 只见母亲坐在靠在沙发上,长发自然披散开,脸上苍白而又疲劳的低头正在抽泣,哪怕穿着一身睡衣,也掩不住她眼角眉梢的风情万种,父亲穿戴整齐,脸色也是不太好看地坐在母亲旁边安抚。 周边是好几个佣人匆匆忙忙的来回进出。 蘅芜问道迷离着走过去问道:“妈妈怎么了?” 杜若没有说话,李四抬头见是蘅芜,于是说道:“你们妈妈没事,阿芜你一会换身衣服,陪爸爸出去一趟,也让你妈妈放心。” 李四才刚说罢,杜若破涕为笑,朝着身边的丈夫飞了一眼,说道:“不必了,我不是那样的女子,你只管放心去。” “那好,你也不要再难过了,” ……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母亲又怀了一个孩子,后来这孩子又没了,而且,医生说,母亲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所以她是为这个难过。 晨起的薄雾湿润沁凉,宛如天空迷蒙的泪影。 长到十六岁的李蘅芜,眉眼间已经有母亲的八分风采,也是这一天,父亲带回一个看起来二十二三模样的男子。 身材高大颀长,人看起来也潇洒俊秀,其他的,蘅芜自己也不在意。 这人叫姜洵。 父亲对蘅芜介绍的时候说他是市里什么大人物的公子,本身也是个难得的有为青年。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蘅芜羞答答的不抬眼皮,难得开一开口答应一两声,也是轻声细语,笑不露齿。 而姜洵见到蘅芜的第一眼,眼角眉梢的平静都坍塌了,湮灭了。 他的眼眸里,有一种惊艳的光芒,炙热到足以使人相信,他是一见钟情了。 那一瞬间,他连话都讲不出来,脸上现出一种踊跃的神采,清湛的眼光里透露出坚决的意志,蘅芜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脉管里的血似乎都在激烈地奔流。 看见姜洵的反应,李四很满意。 蘅芜一瞬间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但蘅芜却觉得,这样耽于美色的男人,哪怕他再优秀,这样轻而易举就将感情付与自己,那么有朝一日,他同样会以相同的姿态爱上别人。 蘅芜一下子就想到了霍纳,少年时候,都已经那么沉稳淡定的霍纳。 就算是那么小的年岁,他也没有这样流于表面过,哪怕他一直对蘅芜很好,可他也从来没有用这样滚烫的眼光盯着她看,他也从来没有对蘅芜流露半句爱慕。 因为彼此间年岁渐长,霍纳来得也不如以前多了,霍纳已经成年,开始学习家里的生意打理,空闲时间也不那么多了,况且,还要避嫌,是以,来往也不如从前频繁,但每次相见,感情都是在的。 姜洵在李家一待就是好几天,父亲让蘅芜作陪,其实蘅芜的心里是别扭的,她一边想象着霍纳出门在外如何种种,一边又又要应付姜洵的毫不掩饰的情愫。 姜洵来李家,比霍纳要勤快多了。 一日午后,蘅芜解开绑好的发,欲要午睡,忽然,窗扉间传来一阵敲打声。 “叩叩……” 蘅芜推开窗,只见姜洵就坐在窗外树上。 他置身在一串串白色的小花自己,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看起来真是美好极了。 蘅芜忽然就有点埋怨霍纳了,此刻,他在做什么呢?站着坐着还是躺着?是在刻苦工作还是赏景赏花? 蘅芜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一直在沉默地思念着霍纳。 蘅芜在心里对霍纳说,假如你敢来告诉我你的心意,我就敢翻山越岭,将生死都置之度外,来到你的身边。 可是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霍纳都了无音讯,蘅芜又在心里想,长久的等待并不使人恐惧,使人恐惧的是,时光终究打败了这份思慕,蘅芜也渐渐忘记她在等的霍纳。 杜若说,非得是姜洵这般的男子,才值她的蘅芜得托付终身。 所有人都要蘅芜尝试着和姜洵相处试试,姜洵自己却也不勉强蘅芜,只是摆足了追求者的姿态。 又是一个午后,外面是下倦了的暴雨,树枝不时被狂风吹得亢奋起来。 昏暗的室内,姜洵抱着小提琴拉奏曲子。蘅芜从房间那边走过来,刚进门又折了回去,少倾,蘅芜再次来到门口,轻轻抬腿进到里面,轻轻的坐下。 蘅芜的作为正对着窗,风无遮无拦的吹进来,她低头看了会书,然后又楞楞地望着窗外被烟雨笼罩的树丛。 两个人,像是在瞬息间,老了少年心。 直到雨停了,曲子也刚好拉完,蘅芜起身拢了拢头发,转头间,遇上姜洵宽厚的笑,那是不同于天地间的任何一种感觉。 那一瞬间,蘅芜忘记了霍纳…… 满眼姜洵,只觉天地震动,五心不安。 …… 蘅芜就像一叶浮萍,终于落到一块大石上,渐渐生根,变成青苔。 与姜洵的订婚礼放在了年末的时候。 而请帖是提前发出的。 十一月份的时候,忙碌了许久的霍纳终于从人世的嘈杂里赶来,到达了李蘅芜的面前。 夜色徐徐逼来,秋千巷陌人初静。 收到请帖的霍纳站在李蘅芜的面前。 霍纳忽然握住李蘅芜的肩,呼吸近在耳畔。 李蘅芜已经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话,只记得那哀伤的泪光。 繁若锦时,年少如是,可是当时的李蘅芜只觉得,心头好像落上了一层怎么也拂不去的灰。 时间已经太仓促了…… 李蘅芜反反复复的告诉自己。 没有等到蘅芜订婚,霍纳便远渡重洋,告别离开。 与姜洵订婚后,蘅芜听姜洵的朋友说,今年年初的时候,父亲李四在酒会上结识了一个女豪杰,名叫高雪玉,是个厉害人物,虽然那种高档会所清妓出身,长相也只是一般美艳,不及蘅芜母女的十分之一,但此人能力极强,个性也好,与许多豪门子弟都颇为相熟。 定县的生意场上,常常都是少不了这个人作陪的。 父亲与结交后,她就常帮父亲参谋一些事物,但父亲对她并没有其他心思,甚至因为担心母亲误会,前段时间,他还将女子介绍给母亲作为朋友。 就连蘅芜与姜洵的事,一开始也是由于她为父亲李四与姜洵牵线搭桥,才促成了这桩门当户对,才子佳人的姻缘佳话…… 94佳人(所谓娼门奇女子)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蘅芜的心里有过一瞬间的不安,但是很快,就在一群人的笑语间抛诸脑后。 ……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过境迁,岁月已经过滤了青春的痕迹。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浅薄,一场青春里的悸动就如烟花一样的散去,霍纳,是那个……结婚比李蘅芜还要早的人。 李蘅芜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时沉寂,但是到底,成长的过程总得突围,没有人知道下一站会驻足在哪里,尽管过往对错难分,但李蘅芜还是送去了她的祝福。 不是百年好合,也不是白头偕老。 李蘅芜只是说。 “愿你此后的四季,永远花开满墙。” …… 在柔风细雨的江南, 就像一场童话,姜洵牵着李蘅芜的手,一起穿过布满玫瑰花的街道…… 大风吹来的时候,天上,地上,人家的屋檐上,枝枝丫丫间,到处都是飞花。 花地里,欢声笑语,儿童喧哗。 李蘅芜与姜洵结为夫妻。 就是一场童话。 宝马雕车香满路…… 而路上的新娘,更是美得荡人心魄。 雪白的纱,穿在她身上,就像是一缕缕阑珊的月色为这绝世的佳人在做加冕。 这是南国生来的美人,亦是世间至美的人。 看着她,总会叫人想起遥远的古诗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光是看着这样的女子,人人都会幻想一出百死不悔,荡气回肠的绝世爱情来。 李蘅芜风光大嫁,鲜花十里,红妆十里…… 比之当年杜若的出嫁,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婚后的日子却与想象当中多少有些不大相同。 但一开始,日子总是好的,一个甜言蜜语,一个千娇百媚;李蘅芜怀孕,生下女儿一女,长得想姜洵,起名叫姜尚绿。 这边正是无限欢喜。 正是这个时候,李扶留忽然打来电话。 扶留在电话里声音焦急地说,:“姐,你回来看看妈妈吧。 今天爸爸忽然带着他在会所里认识的那位红颜知己回家来,告诉妈妈说,他们昨晚喝醉了,已经情不自禁的在一起了。 而且他们此前相识了好几年,已经互生情愫。 如今他欺负了人家,要对人家负责,他说古代大户人家还有三妻四妾,他如今家大业大,再明媒正娶一位二房太太也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妈妈一时接受不了,晕倒过去了。” 李蘅芜一听,一时气愤,浑身一颤,一下子碰着桌子角。 “砰铛!”一声。 连桌子上的茶碗都倒了,桌子上汤水横流。 蘅芜赶忙答应扶留说:“我很快过来。” 说完又安抚了两句才挂断电话,蘅芜对父亲心生怨忿的同时,心里有隐隐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到蘅芜挂断电话,姜洵才担忧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是阿弟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的,是妈妈,也不是,是爸爸看上了一个女人,要讨那女人做二房太太,我妈妈气得昏倒了。” 蘅芜说着,忽然想起来丈夫也认识这个女人,于是随即又说:“好像这个人你也认识,她叫高雪玉,据说是个妓女,你和她很熟,对吗?” 姜洵一听,象不相信这是真的一样,睁大眼睛看着蘅芜大声说道:“不可能,玉姐不是这样的人,她又不是妓女,只是陪人坐一坐而已。” 那模样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蘅芜一时也是愣在原地。 她亦是不敢置信,再一次看向眼前的男人,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 究竟,她不知道什么? 姜洵的话,就好似一颗子弹穿过蘅芜的身边一样,蘅芜的心里簇起了一把皱纹,一个又一个疑惑在她脑子里盘旋,可是她如今并没有时间与姜洵多耗下去。 蘅芜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怎样想,与我无关,不相信你就自己去问。” 说罢,蘅芜转身上楼,拿出行李,简单的收拾上几件衣服便下楼来。 “你要去哪里?”正在打电话的姜洵见蘅芜拉着箱子往外走,于是捂住电话着急地问。 “你关好自己的事情就算了,不必管我,我如今担心我的妈妈,当然是要去陪她一段时间,也和扶留商量一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才好。” 蘅芜说着便拖着箱子往外走,后面的姜洵匆匆对着电话那边说:“再见,我们下次再说。” 然后断了电话,追着蘅芜出来说道:“阿芜,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蘅芜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去做什么?看我妈妈?可你不是与那位娼门奇女子感情很好吗?” 到底,蘅芜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你别这样说,我刚刚打电话问了,玉姐她也是情非得已的,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你们……想怎么做?”姜洵有些气弱的说道。 这话一听,蘅芜气笑了,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一双含情动人的眼里冷若冰霜。 蘅芜冷笑道:“她,是个苦命女人,那么我的妈妈现在晕倒在医院就不苦吗?再说,你问我想怎么做?你以为我们会怎么做?杀人放火?还是仗势欺人?她的身边有爸爸和你,甚至不知道还有多少豪门子弟在,而我的妈妈只有我和扶留,扶留和我,我们一无所有,我们就算怨恨,我们能怎么做? 姜洵,我本来还想,等我回来以后,你再好好同我说说你与那位奇女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姜洵,等我妈妈那边的事情忙完,我们就离婚吧。” 说完,也不理会姜洵是怎样如遭雷击一般的呆在原地,蘅芜转身毫不犹豫的上了司机打开的车门,绝尘而去。 坐在车上的蘅芜默默感受着心底的刺痛在扩大,扩大成了一片迷惘的、怆恻的情绪…… 任由那些悲凉,绝望,愤怒一遍一遍的冲刷着心头,可她的脸上,依然美貌绝色,看不出任何变化来。 只有那一双眼睛里,温柔与又多情不见了,如今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空洞洞的一片。 可是当车子开到医院,看见医院门口那一群一群的黑衣男人时。 蘅芜心里的委屈,难过,愤怒,统统烟消云散了…… 95佳人(往事)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杜若的晕倒并没能阻止李四迎娶那位二太太,据说是碍于李四的面子,定县城里的权贵都去参加了这场可笑的婚礼,明明名不正言也不顺。 可是所有人都这样默认的,果真是权势欺压人吗? 而最可笑的是,蘅芜的丈夫,姜家,据说因为那二太太身世可怜,也没什么背景,所以作为她的娘家人去参加婚礼。 扶留带的人将李四与姜洵统统拦在外面,直到杜若醒来。 杜若坚决要与李四离婚,姐弟两人并没有劝阻,只是默默决定,与母亲站在一边。 蘅芜让扶留陪着妈妈打离婚官司,而蘅芜自己则回到姜家,开始准备与姜洵谈离婚的事情。 “阿芜,你不要闹,尚绿还那么小,你真的舍得撇下她不管?”姜洵坐在蘅芜对面苦苦地说。 “你觉得,我们真的可以过得下去吗?”蘅芜平静地说。 “为什么过不下去?我们并没有矛盾。” 姜洵理直气壮。 “呵……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眼睛里可以揉沙子,可我的心里不行,我不知道你和那为……所谓的二夫人有什么纠葛,以至于你这样尊重,甚至敬爱她,当然,这个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 我不在意你和她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她是我厌恶的人。 人们常说,两个人走到一起,磕磕绊绊在所难免,所以要互相迁就下对方。 可是这个事情,我迁就不了。 我没有想过去报复或是怎么样,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太叫人难过了。 我想带着妈妈到处走走,也许三年五载会回来,也许十年八年再回来,也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再回来。”蘅芜认真的说着,姜洵完全无法看出她是怎么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的。 “一辈子不再回来,你是不要我了……也不要尚绿了吗?”姜洵忽然有些颤抖地说。 “我没有不要尚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她交给我抚养,但是你恐怕不太愿意。”蘅芜继续说。 “那我呢?你不要了吗?”姜洵的声音很轻,也有些悲凉。 蘅芜听到了,可是真的,蘅芜觉得很可笑,世间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简直找不到话来形容他。 “你,与我有什么关系,一段婚姻,因为一个外人就这样结束,甚至,因为这个,我还会失去我的女儿,我就不难过吗? 可是,要我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下去,我宁愿失去一切。” “对啊阿芜,外人,就是一个外人,我们是夫妻,我们和尚绿才是一家人,你怎么能为了你妈妈一个外人就要和我离婚呢,舍弃我和尚绿,我又没有出轨犯错。”姜洵像是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里蕴着希望,那么激动地看着蘅芜说道。 “姜洵,我真的的怀疑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如果说,我妈妈对你来说是个外人?那么,对你来说,你的玉姐又是什么人呢?”蘅芜笑了,一边笑,她的心里就一边洞开一个血口,好像有鲜血在从里面滴出来。 “玉姐?为什么要说玉姐?玉姐已经是你爸爸的妻子,我和她怎么也不可能有关系了。” “妻子?不可能有关系了? 首先,你可以尊重一下我妈妈吗?她才是爸爸结婚证那一栏上的配偶好吗? 其次,你说不可能了,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不愿意恶意的去揣度别人,但是这样说,让我不得不产生一种你也爱慕过她,你也曾经希望和他有什么关系的感觉。 你是想告诉我这个是吗?”蘅芜收敛了所有变迁,冷冷的看着姜洵说道。 姜洵一愣,脸上不安地说:“阿芜你听我说说我和玉姐的事情好吗,那真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以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我拜托你,听一听再定我的罪好不好?” “你想说就说罢,我也无所谓,我怎么想是我的事,但是你在这件事上的态度,的确太伤人了,我受不了。”蘅芜一张绝色冷艳的脸蛋冷冷地对着姜洵。但是这并不妨碍姜洵脸上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仿佛他就笃定,只要他将一切告诉蘅芜,蘅芜就不会和他离婚一样。 姜洵的思绪渐渐陷入回忆当中,他好像想到什么开心得不得了的事情,他的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好看起来。 他很柔和的说:“阿芜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去你家和你相亲吗?就是因为玉姐。这也是我很感激她的一件事情之一。” 听到这个,蘅芜不置一词,只是脸上冷漠一笑。 蘅芜心想,是什么想法才能让你拿着我作为你感激我仇人的理由,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姜洵继续说道:“早的时候,我在家里并不受父亲喜欢,那时候,我总是像个小混混,学人家打架斗殴,因为家里有钱,我身边的人也不少。 可是干这种事情,吃亏受伤也是家常便饭的。 正巧就有一次,我独自一个人,被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下的仇人拦住了。 他们手里拿着铁棍,还有刀,我当时其实也很怕,我几乎都觉得,我恐怕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他们对我拳打脚踢,但是,就是那个时候,玉姐出现了。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挡在我的面前。 明明很好看的,像个天使一样,可我那时候,却觉得她像个花木兰。 后来我们一起被那群人揍了一顿,玉姐死死的护在我身上,等到那群人都走了,我把玉姐送到医院,后来医生说,玉姐的子宫被人踢破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 可是玉姐还抱着我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当时就发誓,我要一辈子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后来,我就再也不混了,跟着家里学习管理,学做生意,学习方方面面,真正掌握了家里的权势。 之后,因为看在我的面子上,玉姐在会所里工作也不会再有人占她的便宜,我本来想把会所买下来送她,报答她的救命恩情,可是她不同意,她说她救我,不是为了这些。 阿芜,玉姐她真的是一个好人啊!” 蘅芜一笑,笑得冷若冰霜,如九天上的玄女一般,把姜洵都看得呆了。 96佳人(可笑的爱情)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蘅芜说:“你应该是喜欢她的,那你又为什么不娶她,毕竟,她为了你,连孩子都怀不成了,又何至于,让她再来祸害我们一家,不过这事也怪我爸爸,毕竟,有了外心的男人,纵然你有千般本事去防着他出轨,也不过会找人厌烦罢了。” 姜洵听完就笑了,并说道:“是的,我很感激她,但我的确不爱她,这个事情我是一直都知道的,在遇到你以后我更是万分肯定。 我以前不懂什么是爱情,可是遇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我一下子就懂了。 那种,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融化了,变成你身体里的一部分的那种感觉,我只对你有。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比你更让我欢喜的女孩了。 我当时就确定,我深爱你了。 但是当处玉姐受伤被检查出来以后,我也是确实提出要娶她的,她不答应,说她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就连我要给她钱财作为补偿,她也没要,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只好决定强大起来,将她庇护在羽翼下。 后来她与你的父亲结识,便对我说,要我无论如何去娶你为妻,因为你爸爸对我的事业有益,我没有答应,但拗不过她一再的求,我只好同你爸爸一起去你家里拜访一下,但当时,我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娶你。 我坐在你家里的沙发上,只是与你爸爸随便寒暄几句。 直到你从你妈妈的房间里走出来。 你知道吗?你就那么乖乖的站在那里,就站在我面前。 那一瞬间,你就像一尾惊艳了岁月的红鲤鱼,灼进我的身体里,变成心上的胎记。 生要带着,死也要带去…… 哪怕化骨成灰,我们也要腐朽在一起。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谁一起老去我都不甘心。 哪怕,把所有诗里最美好的句子放在你的身上,那都不足以描述你在我心里的那种美好。 那时候,你身后有那么多色彩缤纷的家具,缀饰,我的身边有你父亲在喋喋不休。 可是我只看见你因为紧张而把手指铰在一起,看见你因为遇到陌生人的害羞,而在脸上盛开的两朵粉红色的花,看见你走神的时候傻傻的,像只迷糊的小兔子一样。 我当时一点都没有想过这个姑娘有多么完美,多么好看。 我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如果我不能娶她为妻,一辈子陪在她身边,一辈子看见她,我就是死了,连鬼魂都不会安息。 我当时就告诉我自己,就算我还那样,不够成熟,不够坚定,甚至有时候连决定都会朝令夕改,可是我坚信,在遇到你以后,我会长大会成熟,会坚定独立,长成你的参天大树,为你撑起一片广阔的天地,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四下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可是终究,理想打不过现实,我还是要把你弄丢了。 如果现在不说,可能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的丈夫这么爱你,可是你要和我离婚了……” 说道后来,就连姜洵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眼泪流了满脸。 直到全部说完,看向李蘅芜依然冷冰冰的脸蛋时,他忽然就……不敢那么肯定了,他真的可以留住阿芜吗? 要是留不住,他怎么办? 不行,不行,他死都不会同意离婚的,她是他的妻,将来死了,他们也要埋在一口棺材里的。 蘅芜没有笑,也没有生气。 她忽然就平静了,她说:“姜洵,我相信你的感情,可是你知道吗?你的玉姐,就像是我们中间的一根刺,它卡在喉咙里,我咽不下去,也拔不出来。我也好难过啊!” 姜洵看着蘅芜,很认真的在看,好像要把一辈子的她都看完,免得到时候回忆起来,不够他用来想念。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荒芜了,他说:“怎么办的阿芜,我不舍得你难过,也不舍得你卡一辈子的鱼刺,你就算是在我面前摔一跤,我都宁愿是我的骨头断了。 怎么办啊阿芜,我舍不得啊! 可是你就要离开我了,我好恨啊,可是我……该恨谁? 阿芜啊,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玉……不……高雪玉嫁给你爸爸的婚礼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那是我最后一次帮她。 我感激她救我一命,也感激她让我在眷眷浮生中,遇到你,可是,也是为她,你要走。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别放弃我,否则,我不知道,下一次,我怕还能不能在迷茫迷迷的众生里,一眼找到你。 你说,要是我这辈子再也不见她,再也不帮她,就当作整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我们可不可以重新认识……这一次,我们中间谁都没有,只有我们自己和尚绿。 没有高雪玉,没有你妈妈,也没有霍纳……” 忽然家里的电话又响起来,没有回答姜洵的话,因为担心是不是妈妈有事,蘅芜率先将电话接起来。 这次,电话正是那位叫做高雪玉打来的,电话一接起来,甚至没有问接电话的人是谁,她就言简意赅地说:“请转告姜太太,大夫人遭遇重大车祸,现在正在送往市医院抢救,人很危险,请她赶快来见人一面……” 后面她还说了什么,蘅芜不知道,电话从她手里掉出去了。 什么都没有带,蘅芜转身就奔向门外,就连鞋子都没有穿。 姜洵看见这样的蘅芜,立马冲上前抱住说道:“阿芜阿芜,你别急,你穿鞋子,我去开车,我们比你就这样跑出去快得多。” 蘅芜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姜洵说出了这些天的第一个“好”字。 两人赶到医院,杜若还在抢救室。 李四,他瘫在在医院的凳子上,空落落的不知道要望着哪里,就连高雪玉在旁边扶着他,他也没有一点感觉。 他在想什么? 李四是第一次想,如果杜若忽然没有了,该怎么办? 把高雪玉带回来的时候,李四想过杜若会生气,会大闹,甚至会想要离婚。 但是李四很自信,只要是他不同意的话,杜家也一定会劝导杜若,这个婚,杜若离不了。 可是现在,李四忽然就不那么自信了,一个人要离开另一个人的方式太多了,从来就不光是一个离婚而已。 死亡,只是其中最决绝的一种。 97佳人(大吵)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李四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杜若会真离开他。 怎么办? …… 手术室外面。 等待的过程如此漫长,一分一秒都如同滚油在煎心。 外面等着的人,除了高雪玉,他们既希望能够看到那扇隔着生死的门赶快打开,又希望那扇门永远都不要打开。 至少,留下一个念想…… 唉! 这世上并没有如果,这些事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如今看见李四还在这里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蘅芜就觉得恶心。 在王宝钏与薛平贵的爱情里,大部分人都只看见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然后穷小子薛平贵博得累累战功,最后打马回中原,去接回王宝钏。 可是又有多少人注意到。 当初碍于家庭阻隔,苦守了寒窑十八年王宝钏。 最后只当了十八天皇后,就落得个举家覆灭的下场。 竟然还有许多人将这个将这个当做美好爱情的范例…… 过了很久,医生把杜若推了出来。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恭喜你们,手术很成功,至少命保住了。” 这时,蘅芜突然说道:“扶留呢,他在哪里?怎么没过来?” “我打过电话通知扶留少爷的时候,他好像是和少夫人一起在十字路的公寓里,比小姐家杏花路更远些,他说是马上过来的,但现在也该到了,该不会出什么事耽搁了吧?” 高雪玉旁边的管家吴叔难看的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现在又添上几分担忧地说着。。 “吴叔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我问道。 “就在二夫人给您打电话的时候,我通知扶留少爷,太太通知小姐你。”吴叔说道。 已经两个小时了,十字路再远也应该到了,他开车过来的话只需要一小时左右。 蘅芜很担心,但又不放心母亲独自躺在医院,要是一睁眼,再只看见李四和高雪玉站在病床边,岂不是要活活气死过去。 但是扶留又更本不是那种,妈妈躺在医院生死不明,他还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不能来的,天大的事,有什么及得上至亲的生离死别更加重要。 蘅芜越想心里越是着急。 “蘅芜,你要不然去扶留哪里找找他,这里有我和你爸爸在,不会有事,万一要是扶留那边要是出什么事你岂不是要后悔死。”吴叔温和地说道。 “那就摆脱你了吴叔”蘅芜点头致谢。 而一边的高雪玉因为身份尴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手拉着李四的一只胳膊,陪他站在杜若的病床前面。 蘅芜此刻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 无论是杜若还是扶留,他们都是她爱若生命的人。 无论哪一个,不见了,消失了,受苦了,都会叫她肝肠寸断,而就是这两个人,间接将蘅芜放在了如此痛苦的境地,蘅芜心里面怎么能不生气。 李四好像对一切都全无反映,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杜若,看着病床上并不是太好看的,遍体鳞伤的身体。 蘅芜看着他,看着他站在母亲的病床前,那副样子,又在看着高雪玉和李四挽在一起的胳膊…… 妈妈变成了这幅模样,他却在病床前和他的情人挽着手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 扶留赶来医院的路上不知所踪,他全无反应…… 蘅芜和姜洵闹了这么就的离婚,好像这些事情也与他无关。 为人父,为人父。 蘅芜觉得,他简直十恶不赦。 蘅芜走上前去,脑子里面空荡荡的,胸口也是空荡荡的。 她心脏正在洞开一个又一个的血口,然后燃烧。 李蘅芜站在李四的面前,一巴掌打在李四脸上的时候,她燃烧着的心脏,就像烟花,“嘭”的一声在天空中炸开来。 挨了一巴掌,李四浑浑噩噩的抬起头来,瞧见面前长得和杜若八分相像的李蘅芜,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这一巴掌,我替妈妈还给你,现在我要去找扶留,你最好在妈妈醒来以后离开这里,如果你对妈妈还有一点点感情的话,否则你会害死她。” “畜生,枉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你说,你咋就非要撺掇着你妈妈离开我?” 说着,李四的巴掌眼看着,也要朝李蘅芜脸上招呼了。 旁边呆滞着的姜洵终于反映过来。 一手接住李四的巴掌,一手将蘅芜往身后拉,而吴叔也赶忙上来劝阻。 “爸爸,您别激动,阿芜她是担心妈妈和扶留。” 姜洵说着又对蘅芜说:“阿芜你快去看看扶留吧,妈妈这里我来照看,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不然你就更加不会原谅我了,就当是给我的机会好吗?乖。” 蘅芜心里担心扶留,于是也不在多说,转身朝着外面去。 刚到医院门口,就看见家里的佣人桂菊阿阿姨满脸苍白,眼神恍惚,浑身微微颤抖着往这边跑来。 “桂菊姨。” 蘅芜将人叫住。 张桂菊一见蘅芜,扑通一下跪倒在蘅芜面前,泪水涔涔而下,惹的旁边的人都驻足侧目向二人。 与此同时,青天白日,一声凄厉的乌鸦嚎,骤然传来,蘅芜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蘅芜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小姐啊!刚才警察局打电话到家里来,他们……他们说……说……” 她的声音哀伤得就好像天都塌下来了。 不安,好似重重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对着蘅芜扑打过来。 “他们说什么了?”蘅芜听见只自己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质问桂菊,蘅芜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他们说,少爷和少奶奶两个小时前在刚出十字路的路口出车祸了,两个当场毙命了啊大小姐。”张桂菊痛哭流涕的说。 什么? 仿佛晴空一个霹雳,又如天雷陡然轰顶,李蘅芜耳际嗡嗡作响,头部一阵晕眩,再听不见其他的任何声音。 “你说什么?” 轻轻询问的声音,不紧不慢,蘅芜听见那声音越来越不像是自己的了。 蘅芜的心上长出了一个泡,就像是一只眼睛,越长越大,然后“啪嗒!”一声,炸裂开来,变成了一朵血淋淋的花…… 然后紧接着,又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密密麻麻的来,铺天盖地的来…… 98佳人(发现)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不过是瞬息间,这两个人就像是达成什么协议一般。 李蘅芜还来不及说什么,只听病房外外面的走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这阵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停下,没有关上的门被“嘭”的一大声推开。 只见是家里的佣人桂菊。 此刻,张桂菊满脸苍白,眼神恍惚,浑身微微颤抖着扑通一下跪倒在蘅芜面前,泪水涔涔而下,惹的门外路过的人都驻足下来侧目向病房里。 与此同时,青天白日,窗外似乎有一声凄厉的乌鸦嚎,骤然传来。 蘅芜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蘅芜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上去扶她。 “桂菊阿姨,你这是怎么了。”李蘅芜不安地问道。 “张桂菊你这是做什么?”吴叔也问。 张桂菊没有理其他人,只听见李蘅芜的声音就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张桂菊流着眼泪说道:“大小姐!刚才警察局打电话到家里来,他们……他们说……说……” 她的声音哀伤得就好像天都塌下来了。 不安,好似重重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对着蘅芜扑打过来。 “他们说什么?”李蘅芜听见只自己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质问桂菊。 “他们说,少爷和少奶奶两个小时前在刚出十字路的路口出车祸了,两个当场毙命了啊大小姐。” 张桂菊痛哭流涕地说。 …… 很长时间的寂静,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还有张桂菊低低的抽泣。 李蘅芜耳际嗡嗡作响,头部一阵晕眩,再听不见其他的任何声音。 “你说什么?” 是蘅芜在轻轻询问的声音,不紧不慢,声音里满是,怎么可能?李蘅芜听见那声音越来越不像是自己的了。 李四将高雪玉带回李家的那天,李蘅芜的心里长出了一只眼睛。 然后发现姜洵与高雪玉有旧,李蘅芜心里的眼眼睛就越长越大。 知道杜若车祸的时候,“啪嗒!”一声,那眼睛炸裂开来,变成了一朵血淋淋的花…… 现在,李蘅芜心上开始长出一只又一只的眼睛,紧接着噼里啪啦,又绽放成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密密麻麻的来,铺天盖地的来……。 “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李蘅芜隐隐约约听听见李四在大声问,但是李蘅芜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什么都不想听。 “后来一段时间,李蘅芜大都是恍恍惚惚的,脑子里面浑浑噩噩,身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太清楚,她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离开。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杜若车祸是连环车祸,肇事司机供认不讳,但也无可奈何。 李扶留车祸身亡是自己开车撞开桥上的护栏,掉到河里淹死的,所以他和妻子连被害人都算不上, 一天之内,李蘅芜就几乎失去了全部。 不久后,杜若醒来,但是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映,也不认得人,当时的医学界都没有找到这种病症的原因,只宣称是一种不知名的怪病。 杜若人事不知,当然离婚的事也就办不成了,李四将杜若接回家里修养,除了日常的佣人,李四还专门请了位看护在家照顾杜若,隔三差五,李四就去陪陪杜若,博得了好一把名声回来。 李蘅芜知道杜若是一定不愿意这样的,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来,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二来,这个时候,对于杜若来说,最重要的是生存,而不是那些爱恨情仇。 但李蘅芜不一样,她固执着要和姜洵离婚,不愿意和与高雪玉有关系的人沾上一边边。 姜洵实在没有办法,两个人最终还是离了婚,并且,离婚以后,因为李蘅芜孤零零的一个人,姜洵也没有和她争夺抚养权。 随后,李蘅芜便失踪了,她带着姜尚绿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再也没有在定县出现。 而姜洵也只是偶尔出现两天就又消失了,我怀疑他是和李蘅芜在一起的。 后来又过去几年,高雪玉为李四生下一个女儿,李四非常喜欢这个女儿,这几年,他还是没有和杜若离婚,反而是和照顾杜若的看护走得越来越近,而高雪玉也被他送到了别的地方,失去了姜洵的庇护,高雪玉没有纠缠,只是一心一意的养孩子。 高雪玉离开以后,李四又娶来看护作三太太,他们常常聊得的都是杜若的身体状况。 但两人刚在一起不久,杜若就死在了老宅子里。 李四很悲伤,独自为杜若操持盛大的葬礼,葬礼的时候,他没有让其他两位太太过来,也联系不到李蘅芜。 后来李四也没有和两位太太里的哪一位真正结婚,就一直这样过下去。 到了老年时,他又娶了位太太,而且很是宠爱。 刚进去的时候,我听见那那些人说杜若和李四的爱情是慧眼识英雄的美好爱情。还把他们比作王宝钏和薛平贵。 可那明明是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 戏曲里,大部分人都只看见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然后穷小子薛平贵博得累累战功,最后打马回中原,去接回王宝钏。 可是又有多少人注意到,苦守了寒窑十八年王宝钏,最后只当了十八天皇后,就落得个举家覆灭的下场。 你说这算不算是一语成谶?”我抱着枕头缩在沙发垫子的角落里说。 “这世间总是这样,许多意料不到的话,就已经为你定好了结局。”先生说道。 一涯递给我一小筐零食,坐到旁边,也凑过来说道:“听起来,李蘅芜妈妈的这桩婚姻更像是一场赌,赢了,功德圆满,输了,万劫不复。” “你一直只说她妈妈,那委托人呢,还有她委托的事呢?”一涯伸手在我筐里边拿零食便问我。 “这个就是我要说的了,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我扔了一颗糖在嘴里又继续说道:“杜若,李扶留,李蘅芜,他们的结局,好像是让人设计好的,虽然我没有看见。” 先生笑了笑,一双眼睛却像清澈、深沉的池水般温和地看着我。 像是纵容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一般宽容……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99佳人(财帛动人心)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叶知秋没有明显的激动表情,只是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神色担忧地说道:“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平白的,怎么空口白牙地说话,许多时候眼见亦不一定为真,况且你也说,你连见也没有见着,如何就能断定,就算是人设计,再来你又觉得是什么人设计的呢?难不成是那位二太太,这也太荒诞了吧。” “为何不能是她?”我疑惑地看向叶知秋。 “也不是说不能是,只是说要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太过明显了,又何至于能够隐瞒这么多年,这般明显情理不合。”叶知秋说道。 一涯先是与先生一同静坐,本来像是不愿意参与我们的话,但是似乎见我们这边辩驳下去一时也难有结果,于是便说道:“无妨,据早饭还有些时间,你且说说你的看法,我们大家一同帮你参谋参谋,指不定就有个方向了。” “对了,你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是什么?”先生问道。 提起这个,我得意地从睡衣口袋里边掏出一张照片拿着背面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然后得意地说道:“这次回来的时候,我顺手在李蘅芜家抓了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出来,特地想让你们看看,我棒不棒?” “能有多好看?多好看也没我家阿妄好看。”叶知秋不仅没有夸我,还满不在乎的样子,看起来欠揍极了。 “哼,阿妄坏透了。”我脑子一抽,也小孩子般的与他互相怼道。 “你……”叶知秋凤眼一眯,眸光中隐约透露出几分刺人的寒芒。 他的眼神吓得我浑身一颤,白了他一大眼过去,想往另一边再缩一缩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沙发的角落。 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 先生面不改色,依旧是笑吟吟地看了叶知秋一眼,然后又继续看向我,伸出一只大手在我头顶上揉了揉开口说道:“好了,先勿争执,丫头你且先说说那李蘅芜的事情。” 我乐得顺着台阶下,于是说道:“其他的事情我也就不说了,你们想想,这一天之内,母子两人同时车祸是不是有些奇怪呢? 再来,那天佣人张桂菊赶来报信,大部分人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都是震惊,脸上都同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呆呆的看向张桂菊。 而当时,高雪玉的反映真的很镇定。 一般来说,常人像她这样,碰到相同的情况,即便面上不会浮夸的幸灾乐祸的窃喜,或是悲天悯人的同情不忍,但至少,听到一个陌生消息的讶异也该是有的吧。 可她太平静了,无喜无悲,全程无动于衷,就连寻常的惊讶也看不见,就好像她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事一样。 只是当时李蘅芜悲伤过度,没有看到这一切。 她无法承受打击,昏倒在地。 等到李蘅芜醒过来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口口声声爱她的姜洵,反而是高雪玉,这很奇怪不是吗? 姜洵明明知道李蘅芜恨透了高雪玉,而且他先前不是说高雪玉曾经伤到过身体,无法受孕,但是高雪玉的身体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还为李四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一切,是该说姜洵自己也是被骗的?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李蘅芜。 但是要是他是欺骗李蘅芜的话,那他后来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李四,作为一个能在生意场上叱刹风云的人物,明明这些事情巧合得让人觉得离谱,难道他就没有一点察觉吗? 或者说,他不想察觉什么。” “或许姜洵只有事暂时离开了。”一涯难得也插进来说道。 “或许不是查不出来,只不过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叶知秋说道。 “可是为什么? 我没有想明白,他们都口口声声的爱着自己的妻子,为什么转头来又要这样对她们?” “有一句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看你这次回来,始终都没有提到他们的家产如何,生意如何,这些人的品性又是如何。 但这些都是最关键的部分。” 先生依旧微笑着,面上温和好像说的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话。 财帛动人心呐。 “是了,这样说来,一切的因果关系就有了,姜洵不见得不知道高雪玉当年是骗他,也不见得不知道高雪玉对李家的算计,但权衡利弊之下,李家分崩离析,对他来说甚至是一个机会。”一涯说道。 “所以他反而做出一副痴心男人的样子,还帮高雪玉粉饰中间的不合理之处?”我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这样能演。 “这两个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叶知秋忽然说道。 我甚至怀疑,就连高雪玉嫁给李四这件事,本身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而李四,我知道他本来是入赘杜家,早先由杜若继承的杜家财产并不是在他名下。 按照杜若的性格来说,李四和高雪玉发生这样的事,杜若肯定是会将自己的财产做好安排。 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杜若的财产最后会交给李扶留和李蘅芜。 至于为什么李蘅芜最后安然的活了这么多年。 我怀疑,这和她后来精神失常的原因不无关系。 至于最后,姜洵为什么要陪着李蘅芜呢? 就或许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涯忽然拿起李蘅芜的照片,仔细端详了一番,叹口气说道:“果然是个绝色,就像是书里走出来的佳人,只是可惜,红颜大多命太薄……” 平时看过的小说里的女子也是这样,她们吃穿不愁,绝世美貌,还心有千千结。 但李蘅芜与她们不相同的是,这些女子心有千千结,只为一人结。 而李蘅芜是心有千千结,只等一人来解…… 只可惜红颜薄命,她都没等来那个对的人。 接过一涯手里递过来泡好的三炮台,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说道:“所以说,李蘅芜或许根本就没有疯,她只是恰好心思玲珑剔透,知道了什么,所以以此自救。” 难怪,她一直说要离开。 不是她真的豁达成这个样子,而是命运颓唐,将她推至如此地步。 她只是想要逃开,逃开这些人用罪恶织就的网…… 100佳人(寻找李书成)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样的人?” 为人夫的,不堪为人夫。 为人父的,不堪为人父。 都说是财帛动人心,但财帛的本身又有什么过错? 不过是有人欲求不满,贪得无厌…… 我一边说得激愤,也没有留意他们,等我缓过神来,只发现他们三人都没有说话。 一涯和叶知秋似是让我这直白的火气惊得一愣一愣的。 而先生则依旧是轻轻的浅笑。 用那一双古井深潭般的眸子,在很温和地注视着我。 这双眼睛里,仿佛可以看到大海那般广阔无垠的天地,里面有海鸥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翱翔,也鱼儿在水底肆无忌惮的游荡。 有人世间的那些欢声笑语,旖旎风光;也有人世间的那些疾苦愚迷,愁云惨雾,哀草冷烟…… 静静的观看着,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就变宽容起来,豁达起来。 一切好似与他有关,一切又好似与他无关。 好像……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好像人会生、会死、会哭、会笑,这些,与人会吃喝拉撒日常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一瞬间,原本燃烧着的怒气,就在这一刻,像天空中的烟花,“嘭!”的一声,在天空中炸开来…… 消失殆尽了。 我啊,要让多少泪水浸泡过,才能长拥有先生这般的眼睛,宽容又不会迷惘。 看我呆愣愣地望着先生,叶知秋“噗嗤”的一声笑出来。 叶知秋说:“行了,别望着了,这气生一会也就够了,你也该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事。” 发现自己发呆,我尴尬的将头埋在面前抱着的小毯子上,然后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当然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我们如何去保护李书成。” “慢着!什么我们?是你自己,是你如何取保护李书成,这与我们无关。”叶知秋说。 啊?????? 我猝不及防的惊愕道:“难道你们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吗,万一我也被车个祸什么的。” “放心,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先生依旧笑道。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不保证李书成的安全喽 呵呵哒…… 我现在首要的事情是找李书成,可是要怎么保护他,我一点想法也没有。 不管,先找人,找到人先跟着。 想到这里,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对先生说道:“先生,我要去洗漱,你也快些收拾,我们要出门。” “这会天都没亮你又出门做什么。”叶知秋已经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又神采奕奕的开始和我说话。 “我记得,李家大宅子的位置,只有一条大路从里面出来,我想,我去那里天天守着,就不信守不到他。” “这样守着怕是来不及,一来,像李书成这样性格叛离,手里闲散钱财又多的孩子,别说三天五天是常事,他就是不住在家里都没什么好稀奇的,再来,李家房产,别说是在整个定县,就是在全国也是数不胜数的,他最近也犯了事,你怎么就能确定他还在定县,他就是在定县,你又怎么找?”一涯说道。 一涯的话问得太细,我只好打起精神来仔细考虑了一番才开口说道。 “李书城在李家的地位其实很尴尬,他或许一般的闲钱有一些,但是李家房产之类的东西,他应该接触不多。 而且这几天是他亲姑妈的葬礼,我觉得他可就算平时是呆在别处的,也该回来了。 再说按照我先前几次见到他的频率和情况来看,他也不可能是呆在别的地方上学的,他应该就在城区的学校上课的,又按李家在定县的地位来说,他应该上的是定县一中。 只是可惜的是,他应该不常去学校,这是最找不到他的地方。 再来说定县城区里有哪些娱乐的地方,感觉像是李书城会去的,我一处也不知道。 但说实话,李书成给我的感觉,虽然常常打架斗殴,但看他的衣着打扮,其实是很自律的。 这点和他父亲以及姑妈都很相像,他应该也不爱去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常常游荡,所以除了去李家的蹲守,别的都堪比大海捞针,但是现在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不太合适。” 空气一下子就沉默了。 “不必这么废脑子,或许你可以想想他认识的同龄人。”先生温和地说。 一涯和叶知秋先是看了先生一眼,然后回过头莫名看向我,还笑了笑? 一瞬间,我心里陡然出现一种熟悉…… 就好像是,陌路多年的人,重回物是人非的故地,透过那些无声而苍绿的青苔,看见往日的景象一般熟悉。 为什么会有这样感觉呢? 摇摇头,我继续想李书城,倒是经过先生一提醒,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宁意雅,我的堂姐。 上次见她时,她静静呆在李书城的旁边,好像和李书城是认识的,但看李书成对她不怎么搭理的样子,两个人关系恐怕不怎么好,也许仅仅是认识。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是先找宁意雅问问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不定真能问出来,实在不行,大不了拉上先生,一涯或者叶知秋陪我去李家大宅蹲守,来个艰难的偶遇。 “那算了,收拾一下,我们去上课吧。”我精神蛮好的说道。 “离上课还有好一会儿,平常都是懒懒散散的,怎么今天这样着急?”叶知秋问。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叶知秋的时候,他还是鬼判,周身那种潇洒,飘然,饱读诗书,却又心忧天下的气势,让我觉得这分明是个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的崇高人物。 但现在,我心里对他完全生不出来那种崇敬的感觉,只觉得这就是个亲戚家哥哥的感觉,我在想,阿妄之间的问题也出在这里。 想了想,又觉得是我多心了,难怪孔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倒是果真如此,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于是摇头笑笑说道:“难得我今天这样积极,你可千万不许打击我。” 然后又转头朝先生喊道:“先生你别坐着了,快些起来。” 先生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顶,宽慰道:“别着急,就算想去找人,也不知道人来了没有,” 说罢笑着站起身来,往楼上去换衣服…… 101佳人(寻找李书成2)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凌晨的校园是什么样子的? 我拉着先生的手,被一涯和叶知秋送出门来。 到处都是一片昏沉,无人的路上在黎明前显的有点寂寞。 远处逶迤的山后披着一片沉郁的深蓝。 门卫大爷还没开门,远远看过去,只见有些路很远的同学已经披星戴月的等在校门口,凌晨的寒风里,他们看起来穿得并不多,但是全然没有一丝蜷缩委曲的姿态。 虽然起得很早,还赶了许多路过来,但是他们仍旧看不见一丝疲态,青春年少就是有这样令人动容的劲头。 仿佛无所不可为。 待到近一些,不想路上的还是都熟人,正是穆菁菁、程艳秋、程雪等人。 军训结束后,学校组织分班考试,当时因为脚伤和赵梓澄的事情,我没有去参加分班考试。 结果她们几人都分到了二班,而独自在成绩最差的七年级六班,再加上我住校,后来名目上又是表哥叶知秋带着住在外头,周六怎么都不太回去。 所以此后,就更是没什么交集了。 走上前去,不过是随意打了个招呼,忽然发现,近来穆菁菁变化很大,看起来瘦了不少,头发也留长了,直直的披散开,衣着打扮也渐渐有些细致了,反正她如今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与以往不太一样的气息。 所以我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到了门口,随便打了个招呼,身边的先生也没有同他们介绍,先生让我过去敲外头的铁门,门卫大爷走出来,一看先生也在,于是笑呵呵地说道:“小丫头和顾老师今天来得早啊!我这就拿钥匙过来。” 先生周身气质一变,态度温良地笑道:“小丫头今天积极,天不亮就拉着我出门了。” “小念,你是住在顾老师家吗?”穆菁菁眼神奇妙地看着我。 小念是我很小的时候的小名之一,除了先生一直这么叫,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叫过。 先生也是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未变,在看向她的一瞬间,似乎就明白了她怎么会忽然这样问。 “有什么问题吗?”我转头问她? “没,你们是关系很近的亲戚吧。”穆菁菁尴尬地笑道。 …… 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不再回答她,说来,自从先生用顾老师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我们从来也没有和别人解释过关系,走在哪里也都是这样堂而皇之的手拉着手,也没有人问过什么,好像学校里的人一直也都以为先生是我老家的亲戚,而老家的人又以为先生是我外地的亲戚。 好像我身边忽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却从来没有人注意过。 穿过学校里的林荫路,艳秋姑婆邀我去她们班先一起玩,等教室开门再回教室。 要是平时,我说不定就过去了,但是今天我有事情要做,告别她们,我与先生一起去了办公室,打开空调,室内很快就暖和起来,脱下厚重的外套就开始在先生的椅子上犯困。 先生好笑地看着我,说道:“在家里让你歇会都不行,现在倒是开始犯困。 再不久就要上早自习了,你不想想怎么和宁意雅说你要找李书成的事,毕竟李蘅芜一死,李书城可能李出事也不远了,除非他放弃自己手里的一大笔继承权,那么有可能李四的几个太太会放过他。” “凭什么?这些人欺人太甚了吧。”我的睡意瞬间就没了。 直接往办公室外面去,直到站在九年级三班的教室门口,寒风一吹,我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连外套没也没穿出来。 想了想,我直接走进陌生的教室里。 没想到这个教室很大,人也很多,一个班里看起来好像有七八十人的样子。 而前半部分,原本自顾自做着事情的人,忽然都看着我起哄起来。 有人口哨,有人拍桌子,有人肆无忌惮地说“好漂亮的小姑娘,”;也有人问“小妹妹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一时间本来就闹腾的教室里更是人声鼎沸,我一下子就懵掉了。 脑袋里全是苍蝇般的响声…… “小同学你找谁?”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个子不算高,但长相白净的清秀的男生走到跟前对我说。 “我……我找姐姐宁意雅,请问她坐在哪里?” “宁意雅,她在后面,我带你过去。”清秀的男生说道。 “谢谢。”我感激道。 他一瞬间红了脸,说道:“没事没事。” 宁意雅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正在和最后一排的男生们打得火热,难怪没有注意到我来。 把宁意雅叫出来,站在阳台上我才意识到空气里有一丝尴尬,我自己想想,都觉得这话问出来,十分莫名其妙。 要知道,我和李书成并不相识,这无端端的,我突然跑过来问她知不知道李书城住在哪里,这不是很奇怪嘛。 “意雅姐,你认识和那个李书成熟不熟?”我硬着头皮问。 “李书城?你怎么认识他?怎么啦?你要找他?”宁意雅意外地看着我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两分警惕。 警惕????? 怎么会有警惕,难道李书城已经出事了? “姐姐,你快告诉我李书成住在哪里,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焦急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和他认识的。”宁意雅见我焦急,于是回答道。 “额,这个,也不算是认识吧,就是开学的时候,一次巧合,恰好遇见了,他问了我些事情,上次没来得及回答他,现在想好了打算找他说,但他最近都没有来我们学校,所以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之前他确实问我来着,所以这般回答也不能算是撒谎吧,我在心里暗地想。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有些好奇,他都问你什么了?你说给姐姐听一下,他是不是追你了?”宁意雅激动地问道,好像很好奇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紧张了起来。 于是遵循直觉,直接是口否认道:“全然没有的事,你怎么这样想?” 不知为何,一瞬间空气又似乎就轻松了许多。 她也笑了出来,并说道:“我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好奇,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又不说,我就只能猜了。 快说!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没骗你,其实上次不是他,是他旁边一个黄色头发的男生,央着他来问我的话。 他又不是直接跟我说的,我怎么好去接去跟他说,当然只能先跟李书成说,让他转达一下喽。 你就别问了,我怪不好意思的,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102佳人(溜冰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你就别问了,我怪不好意思的,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宁意雅听了,顿时哈哈一笑,于是说道:“好好好我不问你了,下午我们逃课去城里溜冰,你去不去? 我也不知道李书成住在哪里,但他大部分的时间常常在那里玩,说不定你过去会碰到哟。” 我一听说溜冰,然后傻呼呼地问道:“哪里有冰?我们这边冬天不结冰呀。” 宁意雅又是一笑,然后说道:“傻瓜,果然是个乖乖女,原旱冰场都不知道,今天下午姐姐带你去见识一下。” 我立马答应了,也正好上课铃声响起来!于是匆匆便回教室上课了。 下午她们逃课,我因为有先生的缘故算是请假。 看着她们,我总有一种老鼠偷到油的窃喜。 为了我下午的逃课,中午回去的时候,一涯一边为我准备合适的衣裳,一边长吁短叹地出了好几口气,就像是家长看着自己家的孩子要学坏了一样。 我不得不再三保证,一涯这才放心的将装了钱和零食的小手袋交到我的手上。 到了和宁意雅约定好的地方,我发现除了宁意雅还有好几个人也站在那里,我都认识,也是戈雅的,但都不是很熟,宁意雅走过来,将我拉过去对着众人一通介绍,然后说道今天宁桥想去玩儿,跟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 大家都是欢迎的。 随即我与她们一道站在马路边,只见她们招手便随意拦下一辆车,宁意雅和另外一个人上去协商了片刻,便叫我们都上车。 五六个女孩子一同挤在一辆车上,其实是超载了,但是大家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所以我也就安静的跟着上去,好在大家都瘦,全都坐上去也绰绰有余。 师傅开车直接将我们带到一条我不太熟悉的街上,下车以后,周围都是房子。 我迷迷糊糊的,也找不到地方,只跟着她们走。 走到一栋楼的底下,下面有一个通道,通道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音乐声。 “到了!”宁意雅说道。 “在哪里?”我好奇地问。 “”沿这里下去就是。林雅说。 “还要下去?” “当然,冰场在地下室里面。” 走道里边很窄,而且还黑咚咚的,楼梯也不怎么看得清,里面传来的,鼓点浓厚的音乐,越往下走,那声音就越大,越是刺耳朵。 再往前些,有昏暗的,幽黄的光出现在前面,两个鞋架子摆在旁边,上面乱七八糟的放了一些鞋子。 宁意雅几人熟练地走进去,其中一个还不忘回头招呼我一下,说到:“宁乔快过来。” 前面是很厚的塑胶垂帘,这种帘子可以隔音,也可以保证室内的温度,上下都包着软布,和一些网吧的入口一样。 我们走进去,又有两米的一条小楼梯,极窄,里面音乐震天响,楼梯口边有一长条柜台。 柜台有个入口,里面是一排高高大大的货架,架子上是密密麻麻,大小各异的溜冰鞋,大部分是双排轮的。 中午在家的时候,一涯给我科普了一下,说这种双排轮子的溜冰鞋是正适合初学者的。 她们走过去开始换鞋,也招呼我赶紧去选鞋。 挑了一双看起来还算干净,大小也差不多的溜冰鞋,换上以后,我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我坐在换鞋的凳子上不敢动了。 勉强能站起来,但是一点也不敢走动,柜台旁边坐着两个头发五颜六色,穿着打扮都诡异得很的杀马特少年大声对着我说道:“别怕,不会摔,先慢慢站起来,要不要我们进来扶你一下。” 说罢又是一通笑,笑里饱含着年少轻狂,却没有什么恶意。 我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宁意雅慢悠悠的划过来牵住我的手,大声地说道:“我先牵你出去,到那个杆子旁边,你扶着杆子,先适应一下。” 我按平时的声音说了一声:“好!” 宁意雅大声说道:“你说什么?大点儿声!听不到?” 我哭笑不得,也大声说道:“好的!” 然后歉意的转向柜台旁边两个男孩子说到:“不用了,谢谢你们!” 这才艰难的和林逸雅走出柜台。 这才看到整个冰场里边,是一个宽敞的空地,借着昏暗的灯光,大致可以看到里边的地势。 柜台和楼梯正好在中间,刚好被这片空地包围起来。 有不少少年男女在里面飞速的滑行,看起来真是畅快又放松,我想,如果身上有压力的人,常来这样溜几转冰,整个人的状态都会好上不少。 走出柜台,宁意雅雅说的扶杆还在对面的墙根上,为了避免被里面飞速滑行的人撞到,我们磨蹭蹭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我走到墙根边上。 宁意雅便出去了,她们不时转两圈儿,又停下来和我说几句话。 最后发现我死活不挪地方。 一起来的两个女生不顾我的反对,各牵一边我的手,就把我带出去了。 她们将我带着,从这一面墙的墙根,带到了对面墙,然后大呼着:“你不要怕呀!我们带着你,你就跟着走就行了。” 我欲哭无泪,大声的说道:“拜托你们了,将我放在墙边就好。” 她们一听,又是放墙边儿,我估计又是到猴年马月都不会挪地方了。 拉着我又要走,这时候, 后面忽然有人喊道:“让让。” 因为这边比较窄,我们三个人横着僵持在这里,后面的人很难避开。 于是一个姑娘当即放开我,另一个姑娘抓着我就要躲。 “啪嗒!”我一下子,直接跪坐在地上。 疼得我眼冒金星…… 姑娘抱歉的要拉我起来,我哭丧着脸对她大声说道:“没关系的,你别拉我,先走吧,让我自己缓一会儿,我一会靠到墙边上去。” 姑娘走了,后面差点和我们撞上的那人好像听见了我说话,笑出声来,身形迅速的滑动,到我站到我前面顿住,伸过手来拉我要拉我。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坐在柜台上的少年…… “谢谢,不用管我。”我大声说道。 正在这时候,对面黑漆漆的角落里一阵传来一阵喧哗,一个高个的声影迅速滑到杀马特少年旁边站定,然后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蹲下身来单膝跪在我面前,我这才看见,他的鞋子似乎与我们都不太一样,是单排轮的鞋,而且看起来质地比较好,应该会比较柔和。 硬朗的五官,干净利落的寸板头…… 103佳人(保护)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小宁乔,怎么跑到这里来玩?”李书成用尽量温和又可以让我听见的声音说道。 一见他,我摔这一跤的委屈瞬间就涌了上来。 不由瞪着眼睛看向他委屈地说道:“姐姐说你常来这里玩。” 所以我来这里找你,但这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李书成却听懂了,他笑起来说道:“傻不傻啊!她要是骗你呢,乖女孩可不能来这种地方玩。” 我立马垮下脸,一记眼刀飞过去:“这地方怎么了,你不是也来玩,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能能能,真是个小炸弹啊你,一点就炸。” 说着,他又一遍揉我脑袋,揉完还顺了顺被揉乱的头发。 旁边站着的少年见到我们一副熟稔相处的样子,讶异地对李书成说道:“李哥认识这位妹妹?” 我抢白道:“你才看出来么?” 李书城又拍我脑袋说道:“人家是在问我,你个傻丫头着急什么?” 随即,李书成转向杀马特少年答应了一声,说道:“嗯,你有什么事吗?” “嗨,能有什么事,那李哥你们聊,我就先……过去了。”杀马特少年看向李书成。 李书成嗯了一声,少年才转过这面墙。划向另一边走了。 待人走,我这才不满地对李书成抱怨道:“手拿开,也不知道有没有汗,别老弄我头发,到时我又得去洗,洗完还得扎。” 李书成听着又笑起来,说道:“怪我,我负责,过会玩好了,我带你去店里洗头,让他们给你弄好。” 也许他是说笑,但我却当真了。 没想办法前,我并不打算离开他,那首先,我必须找到机会同他绑在一起。 “我是和堂姐宁意雅来的,她一会玩好了就要拎我一起回去的,你怎么带我出去?” 李书成想了想说道:“别担心,等会我再想办法,现在地上凉,这里人也多,我先扶你先起来,到那边角落的沙发上坐一会,你休息好了,我带你玩。” 说道这里,他眉目微挑,整个人陡然间多了几分自信的神采。 李书成好像对自己溜冰的技术再自信不过,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刚才的一跤摔出恐惧来,赶紧拒绝道:“不要,我不玩,我不会,你自己去玩,要走的时候带上我就行了。” 听我这么说,李书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里带着几分少见的邪性。 看得我动作一滞,怯怯地问:“干嘛,哪里不对吗?” 李书成笑意更深了些,说道:“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时,你就怯生生地在我面前,明明眼睛里全是胆怯和拒绝,可干脆拒绝的话你一句也不敢说,所以我走了。同一天,第二次见你时,就在你面前揍了人,还吓到你,给你做了个坏榜样,当时你怕怕的,但还是毅然决然地站在我的对立面。第三次,朋友犯了事,我带着他跑路,没想到又恰好碰见你。 反正怎样说来,我在你面前留下的都不会是个好形象,你怎么就不长脑子,叫我带你走,你就不怕吗,我不像你,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李书成说。 “你记得这么清楚,那……你还记得我们见过第四次吗?”我贴着他耳朵问道。 “第四次?”李书城疑惑。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又怎么知道你的名字?”我笑着。 李书成听抑制不住地又温和地笑着,同样贴到我耳朵边对我说道:“只要有心,这世间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和你堂姐有交集,为了你一个名字,我花了多少功夫,只有你不知道而已。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宁乔。 或者说,小念。” 说完,他自己又控制不住自己的魔爪,再次往我头上伸过来。 他神态温柔的得像是初春里的积雪要融化开来,我被这眼神注视得浑身都不自在,于是说道:“我其实是有些话要和你说的,但这里不合适,出去以后我再和你讲,现在我要起来了。” “好。”李书成答应道。 然后站起身来,两手握着我的胳膊轻轻一提,我整个人就站了起来。 然后他轻轻的扶推着我滑向墙角,速度不算快,但很稳,让我自站起来就悬着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坐在角落的期间,李书成一直陪着我看着那些人飞快的,以各种各样的动作溜着。 有些是新手,一晃一晃的,一不小心就啪嗒一下摔倒在地。 大部分的人是正着溜,还算稳当,但也没什么花样,溜得也不算快。 一些看起来比较熟练的男孩子,溜得比较快,偶然还会倒着溜,看起来潇洒极了。 还有一两个技术很不错的,他们正反都溜得很快,还敢在障碍里玩花样,这样子人往往有不少人围在身边恭维。 经过几轮观察,我发现,宁意雅就属于那种大部分人的,会一点正溜,不怎么摔跤,其他几个更是比她还要差些,像是半新手,正溜着都不怎么稳当。 但她们不需要担心的是,她们摔跤的时候,比我这种纯新手要有技巧得多,看起来就知道摔得不疼。而且没一会,其他一些熟练的老手就和她们打得热火朝天起来,与她们成群结队的,手拉着手带着过障碍什么的,看起来已经玩得忘乎所以。 不知道李书成玩得怎么样? 我正想着,李书成忽然拍了拍我的头顶说道:“休息好了吗?” “我迷茫地点了点头。 李书城自然地将我的手牵起来并说道:“好了的话我带你去玩一玩,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感受一下,不能让这个运动给你留下这么惨痛的印象。” 说着便带着我往前去。 没有做好心理建设,我吓得转身就要往角落里扑回去,李书成抓着我就是不放,说道:“乖啦,不要怕,我技术还可以的,不会让你摔,就算到时候真的要摔,我也先扑到地上给你垫着,不再让你摔痛好不好。” 我瑟瑟发抖的让他拉了出来,他倒着着牵引我正溜,一开始还有些摇晃,但他不断的出声安慰我,并且不断告诉我步子应该怎么动,一圈以后,我渐渐平稳起来。 我渐渐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喜欢玩这个了,人踩在轮子上,很快滑过去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在原野上,贴着花草的尖尖,轻轻飞掠过去一般,感觉,很自由。 见我渐渐进入状态,李书成渐渐加快了一些速度,但还是没有带着我进障碍。 我不再死死盯着自己的脚下,抬头看李书成一脸的放松和温和。 “你不需要看着后面吗,万一摔倒怎么办?”我问。 “不怕,摔倒我给你垫着,保证你好好的。”李书成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也怕你疼的好不好?”我白他一眼。 李书成忽然停了下来,我还不会怎样停下,直接就撞进他怀里。 “他站得稳稳的,抱住我,喟叹般的说道:“丫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听着这话,我脑子里面只有一句话。 我都是来保护你的,你还想保护我。 我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 忽然间,只听到有几个人同时发出尖叫,一阵巨大的推力,从旁边撞过来,李书成死死抱着我不松开。 “砰!”一声闷响。 李书成砸在地上,而我在他怀里,就是被他身上的骨头磕了一下。 “宁乔!”宁意雅的声音响起来。 没有理会她,我赶忙爬起来拉李书成。 “李书成有没有很痛?能不能起来?” 我急得要哭出来…… 104佳人(来电)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嘶!起不来了,要亲一下才能起来。”李书城说道。 “混蛋啊!不痛就快起来,吓死我了。” 我也不敢碰他,生怕再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李书成闷笑着坐起来,揉了揉我的脑袋,说道:“我没事,以前挨过比这个严重得多的痛都欢蹦乱跳,倒是你,有没有磕到什么地方?” 李书成这边正问我,身旁跌倒的一大群人也陆陆续续爬起来。 原来刚才是宁意雅他们七八个人手拉着手正溜过来,一时避不开,一群人都撞得人仰马翻。 认识李书成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为了我才没有避开。 要知道,在这个旱冰场子里,李书成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摔过这一跤,他也没什么心思再拉着我玩,带着我回到换鞋的地方,李书成笑意温和地让我坐到凳子上等他。柜台货架后面还有一个小隔间,李书成滑了进去,片刻,便换上一双皮靴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件外套。 李书成走过来,将外套放在我旁边,看了一眼乱七八糟放在一起一堆鞋子,忽然指着旁边好好摆着的一双雪地靴问我:“你的鞋子是橘黄色的这双短靴吗?” 我点了点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李书成笑道:“只有这双鞋和你的衣服搭起来最好看。” 这时,宁意雅也到柜台这边来,也许是运动的原因,也许是其他原因,她两颊飞红着,慢慢滑进来时,她先喊了我说:“宁乔,你怎么要换鞋了?” 然后又看向李书成笑盈盈地说道:“李书成啊,好巧你今天也来玩,之前宁乔问我你住在哪里,说要找你,我就说你可能在这里,果然,我一猜一个准。” 李书成将我的鞋子拿过来,蹲下身放在我脚边,这才转头看向宁意雅说道:“谢谢你啊!” 说完又立刻转向我,眼神转为明亮而温存地说道:“鞋子要自己换还是我帮你?” 当然是自己来,我赶忙说道:“我自己来。” 然后一手将他正在帮忙解鞋带的手一巴掌拍开。 他想拒绝宁意雅却拿我当做挡箭牌,要不是刚才他给我做了一下肉垫,我早都拆穿他了。不过拒绝了也好,免得宁意雅再对李书成抱有什么想法,李书城和她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哪怕不论地位差距,李书成对她也没有任何心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李书成对大部分人都有一种疏离和冷漠。 “谢我什么?”宁意雅诧异地看着李书成问道。 李书成没有看她,反而是看着我一笑道:“谢谢你带乔乔过来找我,有机会我带着乔乔请你吃个饭感谢你,现在我先带乔乔去理发店洗个头,逛一下,到时你们玩好就自己回去,我会送乔乔回叶二哥哪里。” 宁意雅红扑扑的脸蛋一下子褪成白色,她笑容也瞬间变得尴尬起来,勉强地说道:“你和宁乔……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李书成抿了抿嘴才说道:“乔乔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小妹妹,有什么问题吗,叶二哥也是知道我的。” 说着,李书城边帮我解着另外一只鞋的鞋带边说道:“虽然今天摔了两跤,但以后还想来玩一定说一声,我们一起来。” 我无语地说:“可我找不到你。” “晚点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以后有事你可以直接来。”李书城问。 这说话间,我也换好了鞋子,跑到柜台上的独立小柜子里拿上手袋,然后对宁意雅说道:“意雅姐,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玩啊,再见。” “哦,再见。”宁意雅愣愣地回答我。 …… 刚出楼梯,李书成果然拉着我先去了一家理发店。 过程中不断将他现在的一些情况告诉我,比如他现在是城关一中的高二在读生,大致讲了一下他的班级,然后又说他并不怎么去上学,但因为家里的情况,老师也不怎么管他。 又说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和人组了自行车队,将国内的每一个城市走了个遍,还说了不少地方的风土人情,以及他在路上的所见所闻。 在路上遇到的美景,他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还说要是我也看见该多好。 有时不可避免的谈及在路上吃过的苦,遭过的罪,他当做笑话一样讲出来,轻松得好像那根本就不是他经历的一样。 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李书成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像是在溜冰场牵着我的手滑动时的状态。 理发店里闲着的理发师围到我们旁边来,听得津津有味不说,是时不时还插进来问上两句。 这样的李书成实在比那个带着人打架斗殴的李书成要帅气得多,也更加令人心折。 半小时以后,理发店店长执意要送我们会员卡,要我们下次一定再去他们家店,然后我们在理发店一群理发师依依不舍的目光里走了出来。 因为冬季,路上来往的行人都是神色匆匆的。 我在寒风里抱着李书成的胳膊缩得紧紧的,而李书成依然挺拔,坦坦荡荡,身上全然没有被寒气侵蚀的迹象。 李书城问我怎么穿得像个球一样厚还冷成这样,我摇头说道:“你不懂,冬天的冷大部分是一种心理作用,这是穿多少的无法抵御的,只要还是在寒冬里。” 李书成笑着拍了拍我的头说道:“一堆歪理。” 说话间,李书成又拉着我进了一家饭店,又说:“你应该还没吃饭,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你要是饿了就按你自己的喜好点就好,我有是要和你说,人多不好讲,你住的地方人多不多?和家人一起还是独自住?” 话间,服务员小姐姐热情地招呼我们。 李书成应付完服务生的招待,又对我说道:“我住在外面,你尽可放心,吃完我们再逛一逛,买些吃的就回去。” “为什么还要买吃?现在吃好不就可以了?”我疑惑地看他。 李书成轻微耸了耸肩,无奈地看向我说:“一会饿了可别怪我。” 我茫然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他是说我现在不吃饭,待会饿了没吃的。 一涯好像也很明白我不爱按时吃饭的习惯,所以总给我准备一个小手袋,手袋里装满零食。 于是我怪不好意思的将手袋打开递给李书成看,并说道:“我有吃的。” 李书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叮铃铃……”李书成身上传来一阵电话响。 这个时候用移动电话的人并不多,学生就更是基本没有用的,没想到李书成居然有在用,之前一涯也提过要不要给我准备电话,但觉得回家以后会不方便,况且我也没什么要用电话联系的人,于是决定不用。 李书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小灵通手机。 一阵没有由来的邪风迎面刮来,一瞬间,我只觉得血脉突然贲张,一颗心突突直跳…… 105佳人(救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一位头发凌乱,脸上密密麻麻全是皱纹的老太太,全身苍白得像是涂了一层面粉一样,低垂着脑袋站在李书城身后。 她那只一只皮包着骨般的枯爪正伸向李书成在打电话的那只手…… 店里邻桌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两人带着一个看起来两三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脸色苍白地往妈妈怀里缩着喊道:“妈妈……妈妈……” 接着电话的李书成眉毛微微拧起,正要说,我站起身来,趁他没防备,劈手去夺他手里的电话。 李书成没松手,但也没有用力将电话扯回去,只是皱眉说道:“别闹,松手我有点事。” 这时,李书城身后的老太太更加焦虑,原本因为我的动作而停滞在半空中的枯爪,又向着我们两扯在一起的手来。 旁边的小男孩哭声越加惨烈。 眼看着那只枯爪一样的手就要落到我两的手上,我着急得大喊道:“快点松手给我。” 李书成一愣,松开手,我拿到他的电话时,只听见节奏浓重的音乐声,音乐声里有人还在喊道:“哥,成哥,快来救救我。” 那声音有些熟悉,声音里饱含凄凉和乞求的叫喊,只让人觉得心碎。 让我一瞬间愣住了。 我立刻就知道李家的意思了,他们想让李书成意外死在这样的械斗里。 这样说来,就算他死了,也不过是他自己不学好,把自己作死的。 那些人到了旱冰场,没有找到李书成,但里面的人大多和李书成熟识,他们了解李书成的为人,找了个人威胁他。 这完全是李书成的命脉,他不是那种真正的亡命之徒,即便再冷漠,他也不可能罔顾兄弟的性命。 再退一步说,即使李书成不管这事,那么,那些人也没有什么损失,而李书成会因为寒了兄弟的心而迎来大批的背叛,那么要是有人想对他做什么,那就更加容易不过了。 “是李家的人?”我声音沉沉地问他。 李书成有瞬间的惊诧,然后又归于平静,他两只眼睛都盯着我看,目光灼灼,敛声屏气地注视,好似无比的专注,好似要将这一眼看到地老天荒去。 只是过了一小会,李书成的眼神又变了。 变成初见时,不羁少年对这世上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好像此前专注的眼神都是我的错觉般。 李书成站起身,招手将服务员叫过来,迅速地结账,然后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刻板的笑说道:“不是,是兄弟在和我开玩笑,我待会有点事,先送你去打个车,你早点回家去,如果我不去找你,你也别再找我。” 说罢过来牵起我的手要走,他手指尖尖有着刺骨的凉。 寒丝丝,冷冰冰,触手的那一瞬间,这股凉意凉透心去。 老太太李蘅芜紧紧跟在他身后,魂体渐渐泛起黑雾来。 李蘅芜伸出枯枝一样的手去拉李书成的胳膊,李书城的胳膊上瞬间就像沾上烙铁一般开始滋滋地冒烟,冒黑烟。 “快放手。”我朝李蘅芜喊道。 李书成一愣,然后表情不是很好看地放开我的手说道:“不愿意我拉着吗?那你就自己回去好了,要机会我再去找你负荆请罪,赶快回去吧。” 说完,李书成没有一点预兆地往外面跑去。 “李书成!”我大喊着追出去。 我豁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我追不上你了,不要跑。” 前面的李书成没有理会,依然往前跑去。我眼里只看着,李书成的背影越来越远,老太太李蘅芜的鬼魂就附在她的身上,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我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 今天这一次相处中认识到的李书成,比我以往那么多次认识的李书成都要立体,丰富。 现在李书成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不再是一个仅仅有几面之缘的陌生形象,我没有一刻这样清醒的意识到,李书成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并且对我好,保护过我的人。 我知道,就算没有这个任务,他也是我也应该投桃报李,用尽全力去保护的人。 “啊!” 没有看见横在地上的一堆塑胶管子,我重重的摔在地上,但当时我心里一点也没有想这会有多痛。 我只是在想,完了,追不上他了。 眼里顿时涌上一层水雾,心里荒芜得像沙漠一样。 我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心里好像肝肠寸断一样的难受,我明明知道他会死的,可是我拦不住他,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哭着,将小孩子摔倒后的任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片刻以后…… “就算摔得再疼也应该爬起来啊,你不能在这里趴一辈子。”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来,一双大手将我从湿漉漉的地上提起来。 是啊,我不能趴在这里一辈子,李书成会遇到危险,我要去救他,我不能让他像是当初的楚之游一样被人活活打死,不可能的。 “谢谢你先生。”我头也没有回的往前跑去。 心里挂着事情,却没有听见后面的人喊了一声:“小丫头!” 跑到路口,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说道:“小丫头,你这是怎么回事,小心点,可别蹭得我座位上全是泥。”我这才想发现自己扑到地上的时候,外套的面前和膝盖上都沾上了泥,我毫不犹豫的将外套脱下来将干净的一面抱在外头说道:“这样可以吗?” 师傅一愣,说道:“你这小丫头,赶快上来,外面风刮得厉害。” 我钻上副驾驶的位置,师傅就问道:“看你很着急的样子,要去哪里?” “西街的旱冰场门口。”我一边说,一边拿往手袋里拿钱。 “你个小姑娘往那些地方跑什么,我听说那地方常常有人打架闹事的,前段时间还有有人在那附近被杀了,你不害怕吗?”师傅说道。 他这样一说,我心里的担心就愈发重了。 于是忧心忡忡地对师傅说道:“刚刚有人打电话让我哥哥过去,他把我扔在哪里就过去了,很担心他会有事,哥哥的手机还在我这里,我马上就打电话报警,现在先过去看看的情况。” 师傅开着车反驳我说道:“不行,你过去也不安全,城关公安局出警太慢了,有时候人都死了他们还没到。” 106佳人(求助)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师傅说着,忽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赶紧补救道:“我不是说你哥哥啊,你哥哥又不一定会有事,别担心,你别哭啊。” 定县城关的出租车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可以拼车,车费按人头算,城区里面都是定价四块一个人,我将车费提前递给了师傅。 师傅接过车费的时候忽然说道:“呀,我忽然想到办法了,小姑娘,你敢不敢去一趟城关武装部,他们也在西街,离得不远,我可以先送你去那里,你跟他们说一下情况,说不定他们能帮忙。” 武装部?来得及吗?有时候一条人命断送起来,简直快得让人无法想象,我不放心。 “师傅,我们会路过武装部吗?” “会从武装部前面过去。”出租师傅说道。 “那到时候您能不能稍微停一下,等我两分钟,我进去说一下立马出来,您再载我过去。” 说着,师傅忽然刹车,说道:“已经到了,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跳下车,跑到武装部门口,门口这时候竟然没有站岗的哨兵。 我自己冲进去,里面迎面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上次拦着不让我进去找楚秦的军装眼镜男,眼镜男见我先是一呆,旁边的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见我样子狼狈,下意识把我拉到跟前询问道:“小姑娘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眼镜男忽然把我从那男人手底下抢过来说道:“祖宗啊,你下次过来就不能正常点吗?” “你亲戚?”另一个男人问。 不等他们再说下去,我着急地开口道:“叔叔,我现在要去西街的旱冰场,那里有人要害我哥哥,应该有不少人,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一下赵伯伯他们,我现在要过去了,出租车师傅还在等我,你们可以后面赶来救一下我们吗?” 见眼镜男点了点头,我转身就向外跑,才跑出没几步,一下撞到一个人身上。 “毛毛躁躁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还是那个温润清朗的声音,现在更是有几分冷硬的味道,我不由抬头,只见很年轻的一张脸,也很硬朗,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黑白分明、深似潭水的眼睛炯炯有神,高高的鼻梁,衬得一张脸棱角分明。 皮肤不算白,但也不太黑。 一身军装更是衬得他挺拔刚健、铁骨铮铮。 “楚……叔叔!”我惊呼出声,竟然是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的楚秦。 不知道为什么,有他在,我心里一下就安定了下来。 “快,我们去救人。”我抓着他的手就忘出租车上跑。 楚秦转头朝里面的眼镜男说道:“周宇,立刻让赵大树带着人来,带好武器,我先和丫头过去。” 到出租车旁边,师傅见我直接扯着一个人就过来了,师傅整个人都惊呆了,这回上车,我和楚秦坐在后座上。 出租车师傅边开车边说道:“这位先生的军衔看起很高啊,不是武装部的吧,您打算自己陪这小姑娘去救她哥哥吗?” 楚秦对师傅笑了笑说道:“我相信我们家小丫头的话,武装部里马上会有人跟过来,只是小丫头着急救人,我就先陪她过来。” “你们这是……亲戚?” 我们同时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很快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忍不住又对楚秦说了一句:“这位长官啊,这边真的是很乱的,你可千万不要小瞧那些半大的孩子,他们犯起法来,更加无法无天,简直比魔鬼还要恐怖。” “嗯,我明白。”楚秦回答道。 出租车师傅将车开走,楚秦牵着我的手怀里抱着我的外套认真且严肃地说道:“能保护好自己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能。” 楚秦放开我的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一般孩子,我相信你。” 说罢,楚秦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里面是一件长袖军绿色鸡心领毛衣,毛衣里还有一件衬衣。 呼吸间,略见浑厚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对我说道:“穿上,你在上面等我,懂么?” 然后将手里的两件衣服都递给我。 我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你知道谁是李书成吗?” 楚秦笑道:“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到施暴者是谁。” 敌众我寡,我担忧地看着楚秦说:“那你……” “好了小管家婆,我走了。”楚秦转身如一只蛰伏大豹子猛然出击般,向地下室入口奔去。 “楚秦,小心啊!”我冲着楚秦的背影喊道。 楚秦回头,莞然微笑。 这时候,地下室入口处,一个穿着灰黑色短大衣的干瘦男人拎着一把刀正钻出来。 瞬间,我全身紧张的象块石头,心沉坠的像灌了冷铅。 “楚秦!”我差一点喊出来。 只见楚秦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一般,低首回身一璇,身子飞跃急转,左脚又迅捷无比踢出,刚好踢在男人执刀柄的手腕上,身子往前,一手砍在男人脖子上,一手接住男人手里飞出来的刀。 接住男人放平在地上,然后转头对我做了一个ok的动作。 “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楚秦说完便往地下室入口去了。 将楚秦的衣服披在身上,我心里担心得厉害,不做点什么我实在无法待下去。 “先生!” 我对着空气里伸出一只手。 “帮我一个忙, 找到亡故的灵魂, 使他为我驱使, 做我的眼, 做我的耳……” “好!”一道空灵的声音似是穿透千山万水而来。 手心里,一株纤细碧绿的草叶生长出来,细细的幽冥草上发出晶莹的光,一阵风过,幽幽的香气迎面扑鼻。 “什么东西,怎么这样香?”一道嘶哑粗涩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传来。 面前,隐隐约约出现一张血淋淋的脸倒挂着,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我。 很重很重的血腥味儿在空气里弥散…… 还有腐烂的臭…… 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出现一条长长的招魂帆布,帆布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帆布的最底下,五铢钱在布里包着。 我轻轻抬手,那块帆布自己动了起来…… 一阵一阵的风过,风里夹杂各种各样的味道。 我睁开眼睛,走向地下室的入口。 尽管披着楚秦那件厚厚的大衣,依然挡不住全身那死亡般的冰凉。 耳边是咔咔作响的骨头声音,让人极端的不舒服…… 107佳人(觉醒)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不在这里!” 那道嘶哑粗涩的声音夹杂着风声灌进耳朵里。 我顿住脚步,不多时,嶙峋的老太太李蘅芜忽然出现,极长的头发凌乱不堪,布满密密麻麻的,如刀刻般的皱纹的脸上。 她双眼深深凹陷,嘴巴半张开,白里带黄的脸上布满焦急。 她看着我,依然裂着嘴,现出满口牙,一双眼睛,大而深陷。 她左手一抬,指着一个方向不动。 那是通道口的右边,角落里,有个一米多宽,四米左右高度的入口。 也就是说,李书成根本不在里头,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来不及通知楚秦,我将手里的外套放在通道口的地上做记号,便跑了进去。 通道尽头可以看见是两栋楼的夹道,路很窄,不再是水泥路。 再出去,一边是高出来的土坎,另一边是凹陷下去的一米左右高度的土坑,中间的路只有尺许宽,就像乡间的田坎,很窄,跑起来很容易跌下去。 眼前有稀稀拉拉的几棵疏木,错落在一块又一块的地里。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一边是凄寒的风,一边是迷离的路,身边还紧紧跟着只血肉模糊的鬼魂。 又是往前几步,风里渐渐传来阵阵呼喝声。 “打……打死这个杂种……”几个显得有些异常兴奋的声音喊道。 “啊……别打了,会死人的。”一个女声尖声尖气地喊。 “杂种,你他妈敢整老子……”于是恶狠狠的声音说道。 前方是一大群人,其中有**个围成一团,又有二十来人零散站在周围。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把长长的砍刀。 黑暗中,李蘅芜站在那**个围成一团的人旁边,两只眼里滚落出血来,干枯的手爪狠狠地抓在近旁几人身上,可是干枯手爪抓上去,李蘅芜的魂体变为虚无,没有对那些人造成一点伤害,鬼怪总是这样,它们只能对胆小怯懦着造成恐吓,而那些比它们凶恶的,它们也是无计可施。 李书成一定在他们中间,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与屈辱,而这些都是他不想叫我看见的,他只想光鲜美好的站在我的面前。 我心里如同鬼抓了一般,整个心脏被人撕扯开来,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着。 李书成啊李书成!一瞬间,我脑海当中只剩下“李书成”这三个字。 身边的恶鬼再次显现出来,倒挂着的那张血淋淋的脸上,两只窟窿般的眼睛上出现了浓浓的恨意,那恨几乎变成实体,如深潭里的死水般冰冷刺骨,他的眼神不过是从着我这边扫过去的一下,我都能一瞬间感觉到如痴强烈的恐惧在心底里蔓延开来。 恶鬼的眼光刚刚盯住他们。 其中一个声音忽然有些故作吊儿郎当地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感觉这地方有点让人不舒服,咱们快点解决他然后喝酒去。” 我心里又一通血肉模糊的撕扯。 “帮我。”我边对恶鬼喊,边跑上前去。 恶鬼没有回答我,但是一股猎猎的风由耳边刮过,风里弥漫着血气,直直将那**个围在一起的人群冲出一个缺口。 李书成浑身是泥,头上全是雪和泥污,衣服撕扯得破烂,手脚上亦有鲜血和豁口。 那个看起来硬朗干净的少年此时正勉强地蜷缩着躺在人群中间,有两个人还在拿脚踹他的头,一个人正踹他的肚子。 又是另一个人蹲着身子,正举着块小方砖一样的石头,就要往李书成头上砸。 李书成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已经是口鼻流血,意识有一点点涣散,但神智还在的样子。 就是这样一个瞬间,我全身上下忽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就好像有人带着我一般,我跟着那风冲进人群,将地上那高高大大的李书成护在怀里。 那些人很重很重的脚落在我的肩膀背上,很痛,但是我仍旧死死的抱着李书成。 那一瞬间,忽然想起诗经。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多么贴切,虽然李书成先前的保护不过是当了一次肉垫,可是他的心意确实切切实实的珍贵,所以,哪怕现在以命相护,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不过只片刻一会,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怎么回事?”一道声音说道。” “哥、哥你砖头砸我身上了。”另一道声音说道。 “不对,有鬼,刚才是什么东西刮过来?” 我不知道是谁在讲话,但是身上的踢打一瞬间停了下来。 “李书成……李书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还好吗?” 对不起,宁乔没有保护好你……不过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 李书成没有说话,一只手忽然缓慢的在动,动作毫不犹豫,那只手环在我的腰际,用力一翻,整个人将我压在底下。 “既然如此,宁乔,我带着你,我们一起下地狱吧。”李书成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咦,还能动,看来挨的揍还不够啊,弄死杂种,老子看他作。” “哥快点,解决他们就走吧,这地方太邪性。” “等一下,老子看他那双眼睛不错,干脆……挖了吧。” “想法不错,顺便鼻子耳朵也不要留了,老子整天看他那张臭脸就恶心。” “好好好,不如把他切了,嘿嘿,让他当鬼都……” 这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如何实施酷刑,就像是在讨论吃什么一样自然。 “怕不怕?”李书成低声问我。 我仰躺在地上,这一时刻,如同置身黄泉路上一般,清楚地看见周围每一张青春稚嫩的脸,那些脸上洋溢着兴奋,不安,恶意…… 每一个心理都出现在脸上。 他们青春,懵懂,善的时候可以善得惊天地,恶的时候也可以恶得泣鬼神。 “你们敢!”我看向说着话的人。 “哪里来的小孩?”一个长相普通衣着也普通的男孩惊诧地说道。 “是个小姑娘,长得雪白雪白的,真是好看啊!”另一个男孩说道。 “不要怂,哥几个先把这杂种拉起来,咱们先把这小姑娘在他面前弄了,到时候把人往哪里的垃圾坑里一埋,或者山洞里一扔,谁都不知道。” 说这话的人看起来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也许还更小一些。 李书成环在在我腰间的手在颤动,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你……敢!”我笑着,认真地看向那人说着。 108佳人(招恶鬼救命)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盯着那双眼睛看,那双眼睛也不由地盯着我看。 “这是第几次打架?”我问道。 “你妹,你管老子第几次打架。”那少年的声音说的理直气壮,步子却隐隐的有些向后缩。 “啊!”一声凄厉的哀嚎忽然在茫茫夜空响起。 …… 围成一圈的**个少年通通呆滞了一下。 外面没有挤进来的人问道:“怎么啦?” 这边哑然无声, “三……三……第三次。”那少年瞪着眼睛,望着我回答道。 我知道他在我眼睛里边儿看见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苍老的,浑浑噩噩的灵魂被全身青黑,魁梧高大的夜叉驱使着,爬上一棵树。 树上的枝叶皆是大大小小的刀剑,一阵狂风袭来,那灵魂不慎,在树上一个翻滚被刀剑穿透。 一个瞬间,去见那灵魂也是鲜血淋漓,然而人的却意识清醒,痛感由那灵魂蔓延至身上,接着又有铁鸟来啄出他的眼珠,啄烂他的鼻子,将他的耳朵撕扯下来。 每一口,依然疼到钻心。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里心底里生出一丝嗜血的兴奋来,说话的人好像是我,又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如果可以强大起来,这种感觉并不使人厌恶。 我转而看向李书成,不在看他。 “放心。” 我的手轻轻拍在李书成的肩上安抚道。 爷爷虽然不怎么喜欢我,但他很喜欢讲往事,有一次他说,“这世上的善恶,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当年他有一个师兄,法号叫了善,因为世道艰难,下了山驴脾气不改,没几年,就惹上了一群混社会的流氓。 一个深夜,就在海城的老火车站,十七八个人拿刀追着他,要他的性命,他被人堵在废火车的车头。 无计可施,他只好罔顾师们规定,招了一只恶性十足的恶鬼害人,当天晚上,这位师兄才得以逃出生天,回到定县来。后来那鬼如何,以及那群恶棍又是如何,这些没有人知道。 包括那老火车站的前途亦无人知晓。他回来之后,常常发寒,又四肢痛。 经常是痛得人事不知,便说是自己着鬼害人犯了大过,于是找了个小山头,常常帮人看卦算命,穷苦的也不收人钱。 没几年,还是一命呜呼,走的时候,最离奇的是,那尸体上四肢关节发黑,全身却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看着像是霜花。 但要知道,那季节真是夏末秋初之时,虽不至为酷暑,但也绝对不是寒冷的季节。” 后来我方知,这些以鬼魅之事传家的世家,有三条规矩不可违。 第一,泄露天机。 第二,为人逆天改命。 最后是招恶鬼害活人。 在那本不允许家里女孩儿翻看的家族谱书上,第一页便用篆书写了段话。 大致意思是说:泄漏天机者,三弊五缺,总有一条适合你,逆天改命者,以命换命,招鬼害人者,白日为人,夜堕地狱。 但是这个时候,我忽然对这些无所畏惧了。 呵!白日为人,夜堕地狱。 这地狱,我去的还少了吗? 有时候孤立无援地站在人世间,比堕入地狱还令人害怕。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旁边一个个子略小些的少年说道。 “管她是个什么东西,咱们把人剁了,鬼也怕恶人,她横咱们就比她横。”说这话的人就是刚才被我盯着眼睛的那个人。 说罢其中一个人举起了手里的砍刀,脸上是**裸的兴奋,就像是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一般。 这种兴奋是会传染的,紧接着,七八把砍刀彼此折射着凌冽的寒光。 “死吧,爷马上让你们后悔来到世上。”又有一人说道。 我舔了舔嘴唇,对着他们绽开一个笑容,然后朝着天空轻轻说道:“开始吧!” 好多把刀齐齐地往下落,忽然听得一声:“呵呵……” 那声音奇响,一下子响彻云霄,如雷贯耳。 虽则是在笑,但那声音里依然满是暗哑粗糙。 有点像是别人说的那种破锣嗓子。 伴随那声音而来的是一阵狂风肆虐,我伸出手,那些刀正往下落,画面诡异而狰狞。 就在那刀快要落到我手上时,一团红色鲜血一样的东西自手心飞出,所有砍刀横向一转,向着自己人劈了过去。 风声沙沙作响,深眠的各种动物渐渐苏醒过来,它们开始不停的叫唤,但那些声音始终不如夜风吹打枝叶的声音来得响亮。 “碰!”一声枪响贯彻云霄。 所有人的动作都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来人了!” 我拍了拍李书成的肩膀,但李书成毫无反应,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昏倒过去,胸口还在细细的喘息。 他头上豁开一个口子,里面还在一点一点地涌出鲜血来,他的另一只手软软地耷拉着,始终没有动过,应该是错位,或者是断了。 我安然地躺在地上,那些手拿着砍刀的少年,他们的眼睛里都泛着黑红色的光,脸上却一片木讷。 直到警察和武装部门的人,夺下他们手里的刀,并将他们擒到地上,这些人才渐渐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将刀挥向自己的兄弟? 我想他们脑海中都有这个问题,但答案,要等将来他们自己去揭晓。 有人将手电筒的光打在我们身上,然后一道仿佛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喊道:“找到了,小姑娘在这里。” 楚秦迅速跑过来,见我被李书成压在地上,在手电光的照耀下,更是看见我的衣服上也粘着不少鲜血和泥巴。 楚秦面上很焦躁,正想将李书成拽起,我赶忙说道:“小心,他身上受了不少伤。” 楚秦听完这话,面上一片青黑,眼角也溢出些许煞气,语气不好听地说道:“不少伤?那你呢?我让你在旁边等着,好好保护自己,你还答应我了,你都忘了?” 边说,楚秦边将李书成扶起,交到旁边抬着担架的人手里。 整个过程时间很短,但手势却极巧妙,直接避开了李书成受伤的全部部位。 扶起李书成,我也跟着坐了起来。 全身是脏兮兮的,又是血又是泥,我有点小不舒服,但什么也没说。 看着那位赵的军人将李书成扶到担架上,楚秦一点也没有介意地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眼神转过来,眼里充斥着责备…… 109佳人(楚秦秘密)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但我心里并不觉得愧疚,面目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睛。 无言,不过是些许时间,他眼睛里燃烧着的熊熊火焰慢慢被冷静浇灭了。 楚秦面上担忧又无可奈何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还没来得及。” “你就不怕吗?”楚秦边走边问。 我笑着看向他摇了摇头。 不怕? 我当然害怕,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 但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该你面对的,终归你要面对。 楚秦看着我,表情渐渐软下来,声音也渐渐柔和地说道:“既然害怕为什么要独自跑过来,哪怕再多等我一会,我就会上来,而武装部的人也赶来了。 要知道,要知道,你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不仅于事无补,还会给人添乱。” “可是我担心啊,我等不了,我的心一向占据我的大脑,我没办法……”我一本正经正说着。 走在旁边的老赵忽然笑出来,说道:“小丫头,你可真厉害了,心长多大才能把脑子的位置都占据了,我这把年纪了,也没听过你这样的。” 我与楚秦同时回了一句:“胡说八道。” 老赵笑得更欢腾了,戏谑道:“你俩这怕是本来就是失散多年的亲戚吧。” 楚秦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透露着各种情绪,最终我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出了溜冰场,救护车已经等在外面,警察局的人将一众打架青年带回派出所,武装部的人回了武装部,只剩下楚秦和两个警察陪着我们一起到医院。 又是去的县医院,没办法,谁让县医院是定县城关最大的医院呢。 好像在家的时候,基本上我和宁御生小病都是在一些小诊所里打针吃药,一段时间好不了之后,就会直接带到县医院来。从来也没去过其他的什么医院。 救护车将李书成带到医院一楼的另一个通道口进去,警察跟了过去,楚秦却将我带着到挂号室挂了个号,医生问挂什么号时,楚秦直接说到:“小毛孩子不学好,学人家去打群架,我一个男人不方便,带找个女医生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伤。” 楚秦冷峻的脸认真看着挂号室的护士,没想到护士竟然飞红了脸,说道:“那可巧了,今天外科值班的正好是李大夫,你们去吧。” 医院夜里的人并不多,挂完号,问清楚地方,楚秦道谢后就抱着我往楼上的门去。 李大夫很长了张圆脸,跟西游记里的观音菩萨似的,很和善,听说我是打架打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扒开我的衣服看见我后背上被踹出好几块黑紫的淤印时不由骂道:“这些天杀的,这么怎么能下手。” 说完又对我劝解道:“孩子,我看你就不像是坏的,你回去就跟家里好好商量商量,转个学吧,不然得让这群天杀的欺负死啊!” 我没有反驳她的话,告诉她前后种种,只是感激地笑着点了点头,拿着她开的处方单子去外面找楚秦一起去一楼拿药。 路上,楚秦又问我:“当时为什么不等我出来呢,你既然知道了人在那边,就应该知道那下面没有人的,你一个小孩,跑过去有什么用。” 我站定脚步,仰头看向楚秦,有点不太习惯,于是又后退两步,笑道:“你知道的,我不是普通小孩,面对赵梓澄我做不了什么,可是面对普通人,只要我敢,办法还是有的。” 提到赵梓澄,我们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楚之游的事,是我心里的结。 安静的从另外一道楼梯上走下来,在一楼的走廊里面,也是挺热闹的,有个出口总刮寒风,那出口的两边基本上都是储物间,前面的走到里,站了两三个穿着病服出来活动的病人,他们站在一起聊天,却不知道身边聚着好大一堆缺胳膊断腿,或是年纪老迈的游魂也在听着他们聊天。 鬼魂感觉到我来,转头用难看的大脸冲我和善的笑,还有一个肚子上破开个口子的女人抱着个小女孩冲我走过来,小女孩喊我姐姐,我没有理会她,依然步履稳地楚往前走。 楚秦抓着我小臂的手却紧了紧,我有些痛,但我没有说什么。 看到这边走廊出口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的声音在喊:“啊……啊……好痛啊……有人吗……” 声音断断续续,也不大声,甚至听不出来是男是女。 有往前一些,只见前边不远处有人两个穿着病服的人围在墙边看。 那声音又叫:“啊……啊……宁乔……” 前面两个穿着病服的人被下来一跳,赶忙退开几步。 “是李书成!”我拉着楚秦就往前跑去那两人围观的地方。 眼前的一幕真让我恨不得瞎了眼睛,那是一个放仪器和移动病床的地方,李书成醒了过来,躺在地上,重新涌出来的血染了一地,他侧卧在地上,表情很痛苦,闭着眼睛痛苦地呻吟着。 “为什么没有人管他?”我生气的自说自话。 楚秦没有一点声音,倒是后面围观的人说到:“当然没有人管,像这种打架闹事的,只要不是要命的重伤,他神志不清,又联系不到他家里人,没有人付钱,就让他先痛着。” “对着呢,对着呢。” 一个苍老有暗哑的声音回答道。 这个声音,不对。 我回过头,楚秦的手再次紧了紧,我吃痛也没顾上,只是差点叫出来,只见站在门边的两个人,一个一张大脸没半点人色,表情诡异而怪诞,另一个半张脸都是皮开肉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刮掉了半张脸一样。血从他的脸上一只往下流,他的身后都是一条血迹。 看来刚才说话的怪脸先生,已经被盯上了。 “我还第一次知道夜里的这样热闹呢,老先生知道医生在哪里吗?”我看朝那位先生问道。 “知道知道,你们认识他吗?”老先生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认识,您能帮忙叫一下医生吗,我们这里先把他抱到床上,他在叫我,我们安抚一下他。” 老先生很和善的答应了,他一走,旁边那位也跟着走了。 楚秦出了一口气,放开我的小臂。 “先把他弄到床上吧。”楚秦说道。 楚秦去抱李书成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眼里全是戒备。 “李书成,我在这里的。”我冲他喊道。 “宁乔。”李书成再次闭上眼睛,任由楚秦将他抱起。 “我还不知道原来医院的晚上这样这样热闹呢,对面楚秦。”我握着李书成的手却对看向楚秦闲侃道。 “什么?”楚秦先是疑惑,随即整个人的表情一滞。 110佳人(霍纳)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楚秦并没有与我敞开说的打算,只是看着我笑了笑,然后看向躺着的李书成,说道:“他的手只是错位,没有骨折,一段时间就能养好,不会映象以后的生活。” 我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提及自己看得见这些鬼魅的事情,以及他来到我身边的缘由。 我相信这世上高人无数,总有一些我们都计算不到的算计会将我们囊括其中,我并不好奇这个,对于一些事,不到迫不得已,你不去追根究底,生活反而会简单和美好许多。 李书成抓着我的手,阖上眼,平静的躺着,也不再争扎叫唤。 仪器室仍旧是那间空荡荡的仪器室,天寒地冻,空荡荡的一室里,没有空调,没有人气,没有一床被子,甚至这间仪器室为了方便推病床,就连门也是大敞着的。 我好好的站着都觉得冷,况且是受了伤,还衣衫褴褛的李书成。 在医生赶来前,我叫醒李书成,告诉他需要通知他的家人。 李书成本来混沌的眼里渐渐清醒过来,他眼里闪过瞬息的窘迫,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说道:“里面有个号码,备注是大表姐,打给她吧,告诉她我在医院。” 楚秦在我的外套里拿出李书成落在我身上的手机,打开翻了翻,很快拨通一个电话,将手贴在耳朵边等待接通,这个时候,那位老先生带着以为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的男医生走了进来。 我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一手握着李书成没有错位的有,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来回安抚式的触摸。 “你们是他的什么人?”医生问道。 我抬起头看向这位医生回答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正在打电话通知他的家人,费用没有问题,就算没有他的家人也有我和我叔叔,请放心的马上为他医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病人因为耽误,而承受更多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拜托您了。” 话刚说完,男医生忽然一笑,说道:“小姑娘,你是老何亲戚吧,不好意思啊,叔刚才有点忙,现在就送你朋友去治,你们慢慢联系他家人,没事,不着急。” 说罢,“都是熟人了,这位……先生,你这电话就先不打了,和我一起先把人弄到急诊室去检查检查,这里凉飕飕的,再伤风感冒什么的就不好了。” 楚秦听那医生这样说,就将手机递给我,并说道:“一会接通了,能说清楚吧!” 我点了点头接过手机。 医生和楚秦推着病床往前走,我听着电话里的响铃声在后面跟着。 “嘟……嘟……” 电话里又响了两声,但是并没有人接听。 也许是在忙,我心里面想着。 将病床推进电梯后,楚秦问我:“怎么了?没有人接吗?” 我点了点头回答道:“也许这会儿现在忙,没有听见。” 医生听了,大方地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不着急,这会儿忙就等会儿再联系。” 我心里一阵呵呵,然后又打开李书成的手机通讯录,在里面随意地翻看,通讯录里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我也都能知道是什么人,比如说大表姐是姜尚绿,芜姨是李蘅芜,姨爹是姜洵,爷是李四,二奶是高雪玉,还有什么三奶,叔和姑的,我脑海里边大都能够对号入座,只是在通讯录的最底下,有一个联系人的备注写的是一个字母“l”后面标注着叔叔。 这个人我一时想不到会是谁,而且最特别的是,李书成对别人的称呼都是单字,而对这一个字母先生的称呼却是用的叠词。 一般来说,我们对一个人的称呼用成叠词的时候会显得关系比较亲密。 那么会是谁?让李书成觉得比他家里人还要亲近呢? 我又播了一遍姜尚绿的电话,依然是没有人接听难道是因为李蘅芜的葬礼在忙吗? 我不得而知。 一时心思一动,忽然就将那位字母先生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人接通了,接通的瞬间,我还恍惚听到了葬礼上播放哀乐的声音,那边刚接通电话便直接问道:“书成?找霍叔有什么事儿?” 我心里蓦然一惊,这位字母先生竟然是霍纳,他怎么会和李书成有这样亲密的关系。 “书成?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的霍纳催促道。 压下心中的疑惑,我赶忙说道:“霍先生您好,是这样的,李书成发生了一些意外,现在正在医院里面,我们联系不到他的家人,最后在他的通信录里边找到了您的联系方式,可以请您……” 我这边话还没说完,霍纳焦虑地打断我问道:“他怎么了吗? 严重吗? 有没有什么危险? 在哪家医院? 我马上过来。” 霍纳这一连串的询问无不昭示着他的着急,这使我更加疑惑了,但也没有多问什么,我赶忙回答道:“放心放心,他是被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人打了,虽然当时很危险,但现在已经被救下来,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需要家人来缴纳医药费,并照顾病人等,现在是在县人民医院里面,我们在主楼三楼的急诊室,您可以慢慢过来,不用着急,我们现在正在这里陪着他。” “谢天谢地,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谢谢你了,小姑娘。 你是书成的……朋友吧,书成就先麻烦你了,还有就是书成他家里比较忙,你既然打过电话给我,就别再打电话给他家里了,书成跟他们处的也不太好,相信是不想见到他们的。”霍纳那在那头嘱咐道。 “好的!”我答应之后可以听到电话里哀乐的声音越来越轻,倒是霍霍的风声越来越大,像是人在接电话的时候匆匆赶路一般。 然后电话便挂断了。 “打通了是吧?”楚秦走出来问道。 “嗯!”我点头答应。 急诊室的门被关上,有三位医生在里头给李书成检查全身上下的伤,并处理这些伤口。 楚秦陪我在外头坐着,一时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里面的事情还没有完,没多久,一位西装革履,头发已经花白,但眼神坦荡而明亮,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儒雅与矜贵气息,明显是成功人士模样的老先生走了过来。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跟着。 这就是那个回忆里白净温润少年吗?就算如今已然头发花白,走到岁月末尾的样子,可是那股白净温润的气息并没有被岁月消磨,反而历久弥新,愈发沉淀出了令人赞叹的优雅。 那双带着淡淡褐色依然精神奕奕的眼眸里,仿佛有千丝万缕的情丝,以及情深不寿的故事。 而这些,唯独他自己知道。 岁月让这个男人变得苍老,却也令他沉淀出了令人心折的气质。 111佳人(终)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小姑娘,我没猜错的话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你吧!”即使面上有少许焦虑,但这位年迈的霍纳仍然从容淡定的同我打招呼。 “是的,就是我给您打的电话,李书成他还在里边诊治。”我浅笑着说道。 见霍纳的眼睛转向楚秦,于是又开口对霍纳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叔叔,今天幸亏是他救了我和李书成,之前也是他帮着把李书成送到这里来的。” 听完,霍纳感激地向楚秦道谢。 之后,霍纳让助理到楼下去问问怎么缴费。 见霍纳是真心的焦急,谁也没有说话,我们三个人便站在外头安静地等待。 我低头拿着李书成在手机转动着玩,忽然间,楚秦拽了一下我的手臂。 我一抬头,只见急诊室内一个身影在门上渐渐浮现。 颜色艳丽的童装里包裹着骨瘦如柴的身体。 极长的头发,凌乱不堪。 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如刀刻般的皱纹。 双眼深深凹陷,嘴巴半张开。 是李蘅芜。 她走向霍纳,在距离他还有一尺左右的地方时停了下来。 李蘅芜慢慢抬起头,就连那因为年老而佝偻的背也渐渐直了起来,一瞬间,整个走道里的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好似有花,在这一刹那开放了,好似又回到了记忆里,那个和熏微风细细吹拂的春夏。 李蘅芜那张饱经世间苦难的容颜,就在那一个刹那还原了。 桃花一般的面孔,目光似秋水般多情。 弯弯的长眉清淡如月。 鼻梁秀挺,樱唇如滴。 那干枯的肌肤一瞬间有润泽饱满了起来。 肤质白皙得有些透明,全身上下就像是最精细的象牙般,对这世上男女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让人禁不住生出**。 可是当你再看向她一双如同那夜空的皎洁明月般的眼睛,看见里面的干干净净,清清泠泠。 你立刻就会知道,这是一朵,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倾城牡丹。 霍纳不知道,已经苍老的李蘅芜正在他面前完成了这样憾然的蜕变。 霍纳认真地看着那扇门,仿佛他灼灼的目光可以将那门穿透,使他看见里面的李书成安然无恙。 而李蘅芜,她只是安静又风华绝代地端详苍老而优雅的霍纳。 一个貌美绝伦,一个苍苍白发,一个认真的看着对方,而另一个什么也不知道。 我一瞬间又想起记忆里那个四周都是花香的时节。 李蘅芜趴在窗口看着树下,然后像一个精灵一般,在一树繁花里探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来。 那时候他们还是陌生的,霍纳穿着礼服,脸上还挂着十分少年老成,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 李扶留问他:“你能把你的帽子摘下来给我看看吗?” 霍纳坚决地摇了摇头。 然后花影重叠间,李蘅芜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盈盈地问他:“那我可以摘下你的帽子看看你吗?” 霍纳浑身一滞,飞红着脸答:“可以。” 最后,李蘅芜垫脚揭开霍纳帽子的时候,霍纳脸色的平静瞬间破碎了…… 李蘅芜又靠近了霍纳一点点,表情庄严而神圣,她轻轻踮起脚尖,和年少时的李蘅芜融为一体。 好似蜻蜓点水一般,绝美的李蘅芜在苍老的霍纳嘴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一吻,李蘅芜欠霍纳差不多三十年了…… 我这才想起来,李蘅芜和霍纳在十几岁是时候相识,到这个时候,霍纳和李蘅芜都不过是四十几岁的年纪,完全还没到苍老的时候,怎么就连头发都花白了。 没有容我多想这个问题,李蘅芜放开霍纳,向着我和楚秦的位置走来,楚秦这才缓过神来。 在一米开外地方,李蘅芜站定,对着我深深鞠一躬,然后声音如清泠雨落般美好地说道:“阿成的死劫已经过去了,今后他会一帆风顺的成长为强大的人,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他的,保住了扶留的血脉,我也放心了,谢谢你。” 话刚说完,李蘅芜那风华绝代的魂魄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不过是呼吸间,就像是一股烟气,李蘅芜消弭在空气里,没有一点存在过的气息。 这不是轮回,我现在才知道,她竟然是拿灵魂来换李书成的平安。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我阖上眼睛。 李蘅芜离开前的话一句一句打在我的心上。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并说不清的悲呛。 走廊尽头的窗外,夜是那样的长,那样的黑。 而这饱含着和暖气息的走廊里,除了我和楚秦,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刚刚有一个绝世的佳人在这里消弭。 我睁开眼,看向霍纳的时候,他正仰着头。 忽然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我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打算将李书成的手机交给霍纳,并向他告辞。 “霍先生……” 我喊了一声,等了一会,前面的人也没什么动静。 正犹豫着要不然再喊一句时。 霍纳转过头来,嘴角是苦涩的笑容,一张苍老的脸上却泪流满面。 霍纳尴尬地看着我们说道:“让你们见笑了。 我还以为人老了,可以失去的东西少了,以为自己就像深潭古井里的水一样,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什么波动,也不会再有什么情绪变化,可是刚才站着站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难过,这眼泪它就控制不住地自己下来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霍纳一边说着,眼泪就得更快了,就连那张本来就已经老去的脸更加地苍老起来。 他赶忙转过头背对着我们。 这一瞬间,我心里的那种悲呛就更加浓郁了。 没有道别,甚至有一方都全然不知自己的悲伤是为什么,这一场跨越了三十年的初恋就这样画下了句号。 “霍先生,哭是正常的,也许是因为,某个深埋在心底的人正在偷偷向您道别,只不过,您不知道吧了。” 霍纳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像个孩子一样蹲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头也埋在膝盖间。 将李书成的手机轻轻放在霍纳的身后,我拉着楚秦悄悄下了楼。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医院外面的小商贩还在热热闹闹的叫卖,到处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先生平静而冷清站在这人世嘈杂间,笑容温润地着看向我…… 112步步为营的真相(一)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楚秦离开的时候,特意到小楼来道别,我将脖子上的三角符纸取下来送给他,他笑着拒绝道:“作为一个军人,身上不该有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我笑着看向他说道:“有了这个东西,你的眼睛,或许就不是你的拖累了。” 听罢,他亦是笑,将三角符纸收下郑重地装到胸口的衣袋里,到了声谢,转身便往路边等着的汽车上去了。 叶知秋说:“怎么不问他为什么来?或是留一留人也好。” 看着路上的汽车绝尘而去。 我这才转头看向叶知秋,然后一脸不解地说道:“他又不是阿妄,留他下来更不会让你开心,我留他做什么。 又何况此后都难再有交集的人,我又何必问他来做什么?” 说着,我们回到小楼。 先生自那天夜里,到医院门口将我接回后,陪我坐到半夜,看了看我肩头上的伤,至第二天我起来,他人又不见了,学校里仍有一个顾老师在上课,但那人并不是他。我只隐约记得头天夜里先生似乎同我道过别。 仿佛说了什么“决定……狠心……果然,如此……” 然后又说了什么“不日再见……不离不弃”之类的话。 我大概在想,好像自从我离开戈雅,与先生之间就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又两天,一涯也因为人世间的身份出了一些事而离开,他临走时也只嘱咐了一些日常事情,没有提及归期。 嘈杂的日子戛然而止。 接踵而至的离别让我的心里感到一丝悲凉,一连好几天也没有习惯寂静的早晨,一个人走到教室上课。 整个小楼里一下子只剩下我和叶知秋的在一起。 这段时间我才知道我是如此的害怕孤独,而孤独就像是一张大网,严严实实地布满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落。 好在叶知秋除了去找阿妄的时候都待在小楼里,让我不至于落得一个人孤零零的。 有时我到医院去看李书成,他让我霍纳备了一大堆零食放在医院,我过去的时候统统拿来招待我,我也不同他客气拿起各种零食就开吃, 我一边吃,李书成就躺在病床上一边笑。 他如此的体贴入微让我不禁一阵惶恐。 后来告诉他说要考试,便不再去看他。 然后大部分的时候我都待在小楼里发霉。 一下子过去半月,时间已经是很深的深冬,学校离也快要放假,上午的时候,何医生特意打来电话,告知我李书成出院的事情。 我说:“出院便出院罢,我这里有些忙,就不再去了。” 没想到才过两天,我和叶之秋闲来无事,在小楼里打开电视机放着的时候,忽然看到新闻里正在详细播报一条新闻: “定县豪门李家为争财产,引发惨案,家主李四帮助情人,联合女婿杀妻灭子灭媳,逼疯长女,丧尽天良……” 据叶知秋不屑地讲述的讲述是这样的。 霍纳得知李蘅芜几人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就觉得有问题,于是开始收集各种证据。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试图以这些证据为李蘅芜杜若李扶留以及李扶留的妻子讨回公道,但每一次都被权势遮天的李家和姜家打压下来。 直到这一次,霍纳不知为什么得到了军方一股神秘力量的帮助,这才能使多年来收集来的杜若母子车祸被害的证据得以施展用武之地。 后来证据一经公示,这桩陈年旧案几乎是震惊全国,一时间是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其中有一个最详尽和火热的版本是“定县富豪李四在年轻时刚遇到豪门杜家千金杜若的那一会,就已经和第二个情人高雪玉在一起,当时二人正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因为偶然的机会,李四见到了第一千金杜若,一时惊为天人,朝思暮想,最后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杜若追求到手,于是很快便抛弃了高雪玉,与之提出分手。 高雪玉心里万分委屈与愤恨。 一气之下,便发誓要报复李四与杜若。 那么如何才能报复到豪门千金,以及豪门千金的丈夫呢? 高雪玉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要攀上一个豪门才能与之对抗。 高雪玉最后也没有找到一条可以很快攀上豪门的路,于是正是好年华的高雪玉决定出卖身体,混迹于达官贵人的风流场所。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让她如同电视剧女主角般的幸运。 一连好几年,她在那个场所都已经渐渐风尘起来,她辗转在很多达官贵人怀里躺过,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为她停留,也没有一个人对她显露过要就她脱离这烟花地带的想法,渐渐地,就连那烟花场所也对她失去了兴趣。 就连出卖自己她也快要没有市场了,于是只好赶快为自己另谋出路。 很快她便换了一个方针,打算专门对一个有钱人下套。 刚巧,那时候还是个放荡少年的姜洵,进入了高雪玉的视线。 她在烟花柳巷混迹多年,深谙男女之间的爱情把戏,只不过先前接触的都是浪迹江湖多年的老狐狸,她一个烟花女子的小小把戏更本就不够看,但要夺得一个懵懂少年的心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她先是找好一群混混姘头,在床第间求得他们答允围堵姜洵,让他们先狠狠暴打姜洵,将他往死里打。 然后等到姜洵已经失去求生**的时候,她再现身,如天女降临般以瘦弱的身躯救姜洵于危难之时,这第一步是为了活得姜洵的信任和感激。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只有感激的话,姜洵作为一个豪门子弟,一些小手段他还是见过的,感激不会让他停下追根究底的步伐,反而会使姜洵很快察觉这个简单设计里的一些问题,从而发现一切。 声音这第二点就是,出现一定要以一个美好的形象,否则就是再令人感动的事也不过仅仅能赢得感激罢了。 为此,高雪玉还特意做了一番打扮,对着镜子无数遍模拟出一个好看的最好看,最使人疼惜的角度和表情来,为了掩盖身上的风尘气,高雪玉还特地穿一身最显干净单纯的白色少女连衣裙。 当然,穿得这样好看的姑娘不可能上去就将恶人打得落花流水,她只能抱住姜洵替他挨打,在他面前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为他付出怎样大的代价。 这就好像是一个人有一白百块,然后他给饥饿的你十块钱买一碗牛肉面,和这个人只有十块钱,然后也饿着独子,却将这将仅有的十块钱买了一碗面,并将这碗面全都给了你一样。 即使两个人都是救了你,但那情意是大不相同的。 高雪玉的这番步步为营让姜洵成长了许多,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改邪归正,当起了一个对得起家庭培养的富二代。 同时,一颗懵懂的少年心,也牢牢地也系在了高雪玉身上…… 113步步为营的真相(终)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高雪玉本来以为借此攀上姜洵是妥妥当当的了,却没想到姜洵的父母轻易便识破了她的伎俩。 他们让他不要妄想,于是高雪玉只得清高地拒绝了姜洵的示好,然后又为了吊着姜洵的愧疚,高雪玉找了医生开出假证明,说是因为那一场械斗,让高雪玉失去了作为母亲的权利。 而姜家也因为姜洵的成长没有将真相告诉他,生怕他一个受不住打击,再次回到以往那样的状态去。 从此以后,有姜洵抬举着的高雪玉一跃成为了那烟花地里的一朵奇葩,她过上了人生中最惬意而又舒适的日子,即便不出卖身体,也有许多人追捧着她,但眼前富足并没有让她忘记对李四和杜若的仇恨。 她博得了姜洵的怜惜与帮助,再次邂逅了被贵气与优雅熏陶多年的李四。 这时的李四已经忘记了这个女人,她以一个全新的姿态攻进了李四的生活,却没有办法攻进李四的心里。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提及杜若时,李四变得柔软,其他时候通通不假辞色。 高雪玉没有想到,当初抛弃她时那样决绝的李四会如此痴迷的爱恋着杜若,他的那颗心,仿佛对全世界的女人都垒砌了一道坚实的壁垒,唯独为杜若敞开一切。 于是高雪玉和姜洵商量之后决定从杜若身上下手。 高雪玉通过李四来到杜若身边,与杜若成为朋友,然后又和姜洵一起制造了一桩莫须有的阴谋。 说来可笑,这是一桩什么阴谋呢? 他们花大力气制造了一些莫须有的证据,然后让高雪玉婉转地告诉李四这个阴谋。 阴谋是什么呢? 阴谋是说,杜若生的孩子不是李四的,李蘅芜是当年杜家将杜若送去攀附一位大人物而怀上的,但是这位大人物不能娶杜若,而这些豪门世家也都知道杜家这桩肮脏交易,哪怕杜若再好看也没人要,所以杜家只好找了李四这么一个平民背锅侠。 结婚前两年,李四不知道的时候,杜若和那位大人物依然是藕断丝连的,于是又怀上了李扶留。 当然,李四没有去查证吗?但是他的查证也不过是在别人的圈套之中,他所能看到的,只是别人为他准备好的东西罢了。 在高雪玉的安慰之下,李四决定报复杜若,占据全部财产,他依然没有想过要和杜若分开。 高雪玉又只好另外算计,她先是算计着杜家未嫁的女儿李蘅芜,于此,她有两个考虑。 这第一,不能让李蘅芜嫁给外人,赢得夫家助力,到时为杜若撑腰,其次,她也想看看,所谓貌美绝世的佳人,是不是真的这样得天独厚的。 高雪玉让姜洵去娶李蘅芜,姜洵还为此生她许久的气,她嘴里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是得意的。 可高雪玉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李蘅芜的姜洵就动摇了。 从李家回去以后,姜洵像是喝醉了酒对高雪玉认真的说道:“玉姐,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好像才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爱情。” 嫉妒从高雪玉心里张牙舞爪地弥散,她总是问自己,为什么上天这样不公平,有的人轻而易举就能抢走她处心积虑才能得到的一切,她想,上天既然这样不公平,就让她来主持这份公道。 姜洵曾经有多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她现在不恨李四了,她只恨杜若和李蘅芜,她要让她们堕入地狱。 为了不使算计太过明显而使人厌恶和察觉,高雪玉一直将计划拖延至李蘅芜成年。 就在姜洵和李蘅芜结婚之后,高雪玉为了破坏姜洵和李蘅芜的关系,算计着与姜洵发生关系,并告诉姜洵她身体已经治好,而且怀了孩子。 她算到了姜洵对自己的信任已融入习惯,一定不会怀疑自己会算计到他的身上,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姜洵心里的地位已经远不如李蘅芜。 高雪玉也没有想到,自己是真的怀孕了。 姜洵肯定是不能撕破脸皮的,为了赶快找到下家,两人一同将李四算计到床上。 李四先是担忧,后来在高雪玉的劝导之下变了心态。 为了报复杜若,李四将高雪玉带回了家,他想让杜若难过,想让杜若哀求他,然后他在折辱杜若,出一出心里的恶气。 可杜若天生是骄傲的女子,她不会求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哀痛展现给别人看。 她只是平静地要求离婚,她说成全李四与新欢。 这让李四更加愤怒了,决定继续自己收取财产计划的同时,还决定要取有最大财产继承权的李扶留的性命,同时也让杜若伤心,本来还想害李蘅芜的,姜洵为此直接翻脸,而看着那张与杜若一样笑靥如花的脸,李四也下不了手。 而高雪玉心里不忿,暗暗买通人对杜若的车子做了手脚。 然后李四又使人强行对李扶留下药,同时驱使人去引导李扶留出严重车祸。 直到杜若车祸危机性命的时候,李四才突然发现,纵然杜若千般对不起他,他也舍不得杜若变成那样躺在床上。 于是他送走了高雪玉,天天陪着植物人一样的杜若,直到杜若那残破的身子走到尽头,他又娶了看护杜若的护士,只是为了天天听她说杜若每天吃饭喝水,一呼一吸。 再后来他又遇到了一个有些像杜若的女孩子,他不顾一切,娶来做四方这女孩子,他对她千般好万般好,把对杜若的缺憾都弥补到她身上。 他没有不认李蘅芜这个杜若为别人生下的女儿,依然把她当长女,只是因为李蘅芜对他和姜洵的敌视,他们好像也没有多少交集了。 遭遇那样的变故,李蘅芜变得疯疯癫癫,而在姜洵没有保护到的时候,高雪玉的终究是让李蘅芜容貌尽毁。 为什么李蘅芜死的时候是孤零零的呢?因为那时候,姜洵正在应付高雪玉的纠缠。 最后,在李家三房四房的排挤之下,李书成渐渐走上一个小混混一样的道路。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李四和姜洵要害李书成了,而是二房三房四房的太太小姐公子们,为了争夺大房最大的家产而设计要李书成的命。 最后,没想到,这一家子都是杀人凶手。 高雪玉,李四,姜洵,三人以同谋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 而得知事情真相的李四在监狱里大哭了一场就疯疯癫癫的,一会说要去以死赎罪,一会又说自己不能死,活着在人世间多受些苦赎罪,妻子不会原谅他。 而姜洵一夜白头,苍老得比之前的霍纳和李蘅芜更甚,与李四相同的也是,他说他不敢死,他怕他的阿芜不想在黄泉路上遇到他…… 114 霍纳番外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李四入狱以后,重新立下遗嘱,由李书成继承李家一半财产,其他几位夫人的孩子共同继承李家另一部分财产。 又两天,收到何医生转发来的,李书成的道别。 “这些天,我一直在医院等你过来,犹豫了很久,还一个人对着空气练习了许多遍的道别,可惜你再没过来,也幸好你再没过来,免了眼泪和尴尬,离别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相同的效果。 谢谢你赶来救我,但是很抱歉,或许我什么都不能回报给你。 十天前,纳叔说要带我彻底挥别过去的,到海市去定居,对此我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唯独对你有些不舍。 至于对你的承诺,我只能寄希望于上天,会在这短短的一生当中,给我兑现的机会。 再见,宁乔!” --2003年12月20日 对此,我没有发表什么感言,反而是叶知秋在一旁感叹着说道:“一世一生,多么美好的誓言,可惜人不对。” 这天夜里,睡到半夜,梦中浑浑噩噩。 很旧很旧的风在天上来回刮过。 霍纳站在楼上,远远的看着。 只见站在围墙旁边,等待自己出现的李蘅芜像是一只受伤的倦鸟,风吹过去的时候,更像是一件失了形状的旧衣,被气流掀动。 少年时候,岁月都还是静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霍纳不敢去见李蘅芜了呢? 好像是从某一天,放学后特意绕路到李家去看一眼的霍大少爷看见青年姜洵进了李家。 霍纳以为李家有客,不便上门打扰,于是便回去了。 那时候霍纳还是满心的欢喜,走在漫长黑夜的路上。 回到家,却见父亲一脸肃然地安慰着红了眼眶的母亲。 母亲拉着霍纳的手,满面心疼地对霍纳说:“李家这样小人,真是害苦了我的儿。” 母亲一番委屈的叙述后,霍纳方知,李家传出消息,与姜家联姻,虽然婚期未定,但消息属实。 李家并为此反水了一桩与霍家合作的生意,导致投入大量资金的霍家亏损不少。 并且李姜两家联合对霍家发出警告,不允许霍纳对李蘅芜再做纠缠。 刹那间,静好岁月,戛然而止。 母亲心疼霍纳痴心错付,父亲气愤于盟友的背叛。 而霍纳,他不相信,他知道李蘅芜不是这样的。 之后的每一天,他拼命寻找李蘅芜,只想要她一个立场,可惜到底是年少。 李家的大门,他进不去,于是爬上李家的围墙,刚爬上去,就被人一把拽下来,然后他又去蹲守在李蘅芜上的女校,可是临到放学,霍纳总在关键时刻让人捂住口鼻,拖进角落里,发不出声音来。 那些人辱骂他,他不在意,那些人教训他,他也还算可以撑住…… 只是没多久,他们又对霍家威胁道:“若是再管不好孩子,就让霍家付出代价。” 代价是什么?霍纳向来是老成的少年,他当然知道。而霍家向来是恭检的,哪里遇到过这样流氓的行径。 霍家退却了,霍纳也在母亲的眼泪里退却了。 没有办法,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都只由着自己来。 那段时间他总想起罗密欧和朱丽叶,他们的情况与自己虽然不尽相同,但也万分相似。 可是他做不到那样肆无忌惮的付出,因为霍家没有亏欠他,他不能让整个霍家为他的潇洒买单。 霍纳在母亲期许的眼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 此后他再也没有想过去找李蘅芜。 他把李蘅芜这个名字放在心底,永不再提及。这是他唯一懂得保护重要东西的方法,不提及,永远不让他人,甚至是自己,有机会评论或者诋毁。 思念的种子在夜晚深埋心底,然后又随着早晨七点的第一道光肆无忌惮地拔节开来,蔓延至全身。 霍纳想,就这样吧! 带着遗憾和亏欠渡过一生,至少可以聊解形单影只的孤独。 终于,什么都不知道的李蘅芜,找来了。 霍纳本来不打算见她。 可是他又实在舍不得,看着她那样坚强又脆弱的站在楼下,霍纳脑子里顿时就空白一片。 人生就如烟火一般,那么长也那么短,看着李蘅芜固执得等在瑟瑟风中,霍纳只觉得,她为自己跌落进尘埃里了。 他…… 他终于还是穿过母亲担忧的目光,来到李蘅芜的面前。 两个人好像连闲话都找不到可说的。 还是李蘅芜先开了口,霍纳认真的看着李蘅芜故意讲述姜洵对她的追求。 霍纳其实心里知道,李蘅芜想要他勇敢的开口,她想让自己带她离开,无论什么地方都好。 霍纳知道,只要他敢说,李蘅芜一定会答应。 家里母亲还在等着,也许正偷偷看着。 霍纳用尽竭尽全力地笑了笑,他平静的,对李蘅芜认真祝福。 李蘅芜表情依旧微笑着,矜持而有礼,可她自己不知道,她的脸色却在瞬间苍白得不像样。 霍纳狠着心想,就算这个世界那么不美好,他还是希望这个美好的姑娘,能把日子过得幸福一些,哪怕这份幸福不是不是自己给的。 李蘅芜离开了,她一向是坚强的姑娘,就算精神被人摧毁了,她的脊梁也是直挺挺的。 霍纳曾经以为,他可以轻易的放下。 可直到李蘅芜转身,霍纳才发现,爱从开始到结束的时间很短,可是遗忘却很长……为了舔伤口,霍纳躲到了世界的另一边。又过一段时间,霍纳后来按家里的意愿娶了一个合适的妻子,好在,家里不知道,这个妻子是真的合适。 他们两人都各有所爱,不过是为了家里的遗愿组成虚假婚姻。 他们平时不住在一起,两年后也各奔东西。 除了日复一日的思念,霍纳安然地过着日子,直到那一天,知道心爱的姑娘受了那么多苦难。 霍纳第一次那样愤怒,他想保护她,可惜霍家远不及姜家和李家势大。 斗不过啊,就连收集多年的证据,也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才能用上…… 醒来以后,我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决定。 没多久,远在海市的霍纳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拆开以后发现里边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孩,正是年轻时候的李蘅芜。 霍纳抱着那张照片发了好久的呆…… 115 病倒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期末考试以后,又是很长的一个寒假。 收拾了一番,想了想,想起叶知秋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了,于是又问叶知秋要不要一起回去。 叶知秋说:“人人都回家过年,为的不过是同心里重要的人在一起团团圆圆。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在外面,我怎么能放她孤零零地待着。” 回到戈雅以后,周边就热闹了起来,尤其是快要过年这一段时间。而且小地方的消息总是这样,很灵通,今天听说隔壁杨大娘家住在城里的孩子回来了,明天又听说孟家城里的亲戚,有个很漂亮的姐姐。 我有时会好奇,跑过去远远地看一眼,然后没多久觉得没意思,又隐匿在人群里。许多人都围着那些城里来的亲戚朋友,场面很热闹,我却感到自己有些孤单伶仃,像只脱队的孤雁一样,回家的过年的满腔的热情,像出炉的铁水,开始一点一点地冷却。 回到家,妈在屋里准备浇过年用的大红蜡烛。我悄悄翻箱倒柜,找爸的小花书,一页一页地翻。很快将一堆都翻完了,正要收拢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箱子底下有一本线订出来的旧书,书很旧很旧,就连纸页也是残损得厉害。 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悸动,很想看看那本书。 但我不敢动它,只能轻轻将上面压着的其他书挪开,只见那又旧又黄的书页上,用毛笔白描了一个男人坐在古老的大房子里翻着书,一个漂亮精致的少女在后头俯着身偷看男子手上的书。 那画面温柔而宁静,叫我一下子想起先生来,不知道他现在正做什么。 放好书,我混混沌沌地走出来。 屋里妈还在烧着大铁锅溶石蜡,一口大铁锅架在煤火上,锅里有一些石蜡是蜡烛头上溶出来的,宁一边,地上又有两口大锅,锅里各自都有一个细细的铁筒,筒里各自装满了高温融化的石蜡。石蜡沿着锅沿溢了些出来,一线一线的尽头挂着粒圆珠子,像极了小花书上美丽女子戴的耳坠子。 “宁御在外面玩,我不太放心,你帮我陪他玩。”妈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都几岁了……”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地回答。 “多少岁他都是弟弟。” “好吧!” 我转向门口,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有些困,又见宁御一个人顺着街往下走,我赶忙追,他走了三四十米左右,走到一处三进出的宅子,面向宅子正中的第一间是堂屋,堂屋的大门敞开着,堂屋透过门,中间供着一尊花盆大小的观音菩萨像。 菩萨头上顶着厚厚的红盖头,宁御走了进去,我也抬脚跟着迈进堂屋。 堂屋里没有灯。光线也不是很好,我先对着观音像拘了个恭,然后宁御就不见了。 见转左边有道小门关着,我干忙过去,隐约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又好像有宁御的声音在里面,我拍了两下门,没人回应,突然有些莫名的暴躁,然后我又接着踢了一脚门脚,依然没有回应。 这时,观音案的后面,一个黑暗处,吱吱呀呀地发出门打开的声音,我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耄耋老妇从屋里探出头来。 老妇身材瘦小,头发编了两条小辫末端用夹针别在后脑勺上。身上穿着蓝黑颜色的衣服。 看见我,老妇人脸上的皱纹像湖面上的涟漪荡漾开来。 她朝着我招着手喊道:“小姑娘,快过来。” 刚一说罢,堂屋的大门啪嗒一大声关上了,透过门缝里的光,我看见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大得那嘴巴自己咧到耳根边,嘴巴里露出一只小巧白嫩的手来…… 我不由退了两步,身后的原本关着的小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我被门槛倒着绊倒。 倒进门里的一瞬间,我看见那老妇人咧着一张奇大的嘴扑着过来,耳边是无数妖魔鬼怪般的鬼哭狼嚎,门里的地面消失了,我的身体无限往下坠,无数厉鬼在上面尖声大笑…… “啪嗒!”我怀里抱着的小花书砸到地上,我也一下子磕到爸装书的木箱子上。 额头上还带着磕伤的痛,全身只觉得冷冰冰的,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喉咙里感觉一阵腥咸反胃,赶紧扒到垃圾桶边上,一口血吐到垃圾桶里。 “宁乔,你要死了,又乱翻你爸的……”妈的声音一下子顿住,然后边冲过来边又说道:“祖宗,你这是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样。” 没来得及遮挡,她一眼看见垃圾桶里还冒着细烟气的鲜血。 妈就这样愣在原地,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这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上次招了恶鬼出来害人,我隔三差五就会这样梦魇,有时醒过来还吐血,但我每次都躲得好好的,一直也没有人发现。 但我并不后悔没有将鬼召回,因为后来听警察局说,根据交代,前段时间旱冰场旁边被人打死的男孩,就这被这群人里面的其中几个弄死的,男孩的头几乎是被人齐齐地砍了下来,而更可恶的是,这个男孩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砍死人家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们认错了人,错吧那男孩当做仇家砍死。 但是因为这人都没满十八岁,不能死刑,甚至判不了许多年,我当时就愣住了。 脑海里他们那恶狠狠的嗜血眼神还记忆犹新,那对人施暴时的全无人性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就连当时肩膀上的淤青都还没有完全消除。 凭什么?凭什么要放过这些魔鬼?他们的恶并不比成年人少。 所以,哪怕我可以请先生帮我收回恶鬼,可我不愿意,既然人间的公道不能给他一个交代,那么,就让恶鬼自己给自己讨回公道吧。 只是没想到现在梦魇得越来越频繁,我现在不过是白天走一下神也被梦魇住了。 “你这个死丫头,身体不舒服了为什么不说啊?我还说你为什么最近忽然就瘦了好大一圈……”妈说着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这个年注定是过不好了,我心里很抱歉。 妈托人将在外面的爸叫了回来,带上家里预备的一部分积蓄还有存折,爸在家照管宁御。 妈第二天就带我往医院去,临近年关,医院里的医生也不多了,何医生也已经回去家里过年,妈在医院里跑上跑下,带着我做了好几项检查,钱倒是没花多少,但医院里也并没有查出什么病症来,只是说我身体太过虚弱,建议先回去食疗补一补,然后又是中药西药各开了一堆,让回去先吃两天试试。 116 宁致远的心结(不救)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一托就到了年后。 事实证明,这些药并没有管用。 这段时间,我几乎是不下床了,每天昏昏沉沉的,不是在梦魇里,就是全身难受得厉害。 眼看着进食量越来越少,身体也瘦得厉害,爸请了小学旁边的诊所医生隔两三天就来给我挂一次葡萄糖补充营养。 妈又坐不住了,想带着我去市里的医院瞧,并想着还瞧不好的话就立马换更大的医院,心里不愿意这样折腾,但看爸和妈郁结不解的眉头,我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刚过完年的前几天,根本出不了门,全国都在放假,妈心里着急,本来不相信的迷信法子她也都信了一遍,然后什么立筷子,求神拜观音的法子也都去走了一遍。 爸看着我一日日的衰败,往常对别人说的什么在什么什么方向,又撞到什么什么邪祟,他如今全都看不出来了。 于是特地将爷爷请了过来。 “枉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榆木脑袋。”据说也当时围着我的床边来回走了三趟,先是有点难以置信,然后就很生气的指着爸的鼻子这样骂道。 然后爷又说:“不用再去医院了,没有用,医院救不了她,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她,最多也就拖个三月五月。” 妈一听这话,顿时就发飙了,说道:“爸,你说的什么话?打她小的时候你就不喜欢她,以前妈喜欢她你还和妈闹,你是不是就盼着她不好啊!” “程舒!”爸低低斥了妈一声。 “宁老三你闭嘴,今天这话不管怎么我都是要说的,我姑娘,今年才进十二岁,她这一辈子才走了几天,什么三月五月?我不相信。”妈继续说道。 爷似乎难以接受妈这样的泼辣行径,想了想,于是又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再带她去医院看医院最多也就是说她身体虚弱,但绝对查不出什么病来,因为她根本就没病。” …… 妈果然是不信邪的人,带着我又去了市里的医院,结果和县医院说的一样。 回了家,妈准备第二天带我换医院。 这天夜里,我忽然精神不错,爬起来在屋里走了走,又坐到窗口,透过玻璃看着窗户外头黑漆漆的山。 妈见我起来也很高兴,边熬药边和我讲话。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妈也不在意。 “黑黢黢的,你总看窗户外头干什么?”妈问道。 “对面,有团火,幽蓝幽蓝的,长得挺好看。”我回答道。 刚说完,那团火飘荡在空中的幽蓝色火焰渐渐放大,我不由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盯着那团火看。 “什么火?”妈喃喃地问道,并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 又缓了一会儿,我才对妈说道:“就是鬼火呗,科学书上说的磷火。” 刚说着,没等妈反应过来,我忽然发现那鬼火不是在长大,还是很迅速的由远而近,向着我扑过来。 难道,真的要出事了吗?我心里这样想着,看向妈,妈也一瞬间白着脸看过来。 她走到窗户前,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见,随即身手利落地将窗帘严严实实的拉上。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听见外头有敲门声。 “程舒!开下门。”是爸的声音在外头喊着。 妈让我刚才的举动有点儿吓到,这会儿听见爸回来,忙不迭地跑去开门。 一开门却见是爷率先走了进来,爸跟在他后头。妈也顾不得什么隔阂了,赶紧领着他们走进来,并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爷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说到:“可惜不是个男娃娃!”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里屋来。进来后也不同我讲话,直接走到窗边,将窗帘撩起一个小小的角落。 外头,幽蓝的光现在微弱地闪烁,一张年轻的脸,清晰地铁映在那被撩起的一小块玻璃窗上,那张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木讷,又有几分狰狞。 爷一松手,又将窗帘盖了回去,眼睬成了一条细缝,眼光由窗帘扫到我身上,表情沉重,自然垂下的双手握了握拳,然后又松开,随后闭了闭眼睛,朝着我问道:“几个?” 爸妈一片茫然,我抬头看着爷的眼睛,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大约四五个吧。”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爷平静地问道。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做错了事,受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天经地义,”我回答。 爷忽然厉声斥责道:“混账,一个小女子而已,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天都管不了的事,你凭什么管?自作自受!” 妈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爷这一声呵斥震得发懵。 我抬起眼皮,看了看爷,他表情眼皮耷拉下来,湮灭了里头所有的光亮。 他说:“我能救你,但我不会救……” 说完,宁致远转身要往外面走,耳边是儿子和儿媳的哀求,可是他的步子一点也有停下来,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这个结,结了一辈子,现在终于要解开了,他怎么会亲手去阻止。 现在想来,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了。 那些年代久远的,细枝末节的往事,在脑海中多次倒带重播后,他都开始怀疑它们的真实性,是臆想,还是梦中的场景。 1947年,土地改革白热化,**中央通过了《中国土地法大纲》,规定废除封建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没收地主土地。并对地主富农阶级进行批斗。 由四川进到贵州,有个寨子,寨子里有个大户人家。 这户人家原本是这一片的地主。 因为夫人和善,跟周围的农户相处很好,到红卫兵盛行,大搞批斗时,在众人的包庇下,这一家往东南方向的戈雅逃了。 当然,那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逃往的地方在戈雅。 那年宁致远刚十几岁,跟着父母一起东奔西走,夜晚赶路,白天就躲在山里,好像亡命天涯的罪犯。 一个清晨,山里天空是铝灰色的,迷迷茫茫,混混沌沌…… 宁致远躺在林间植物茂盛生长的幽深处,放眼一望,密密麻麻的松衫树林里,有一棵老槐树的树冠高高耸立在矮矮的松衫头上,遮天避日。 民间老人们常常说,槐树阴,门前种槐树,那宅子会变成阴宅,村口种槐树,也会坏一个村子的运气。这越老的槐树就越容易招鬼…… 117 宁致远的心结(戈雅)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就在前两天的一个中午,林荫枝叶婆娑,气候在中午开始炎热。 宁致远遇到条蛇,那蛇通体都是青色,在阳光底下时,蛇身上的青绿色隐约透着光芒。 它径直到了宁致远面前的时候,宁致远觉着心惊肉跳。 就在宁致远以为在在劫难逃时,这条蛇像是有灵一般,只在他面前看了他好一会就转身走了。 他的双手这才放开拳头,额头也泛着晶凉的寒意。 今天天色微明时,宁致远听见母亲压低声音对父亲说: “躲在这里始终不能长久,我们该尽快地方长住。”声韵比以往更加轻柔,但轻柔之中又透着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决断。 “我明白,明白,不过现在也是风头紧,到处抓人抓得厉害,我们等两天再说吧,不要着急。”透过木棚的缝隙,宁致远隐约看见老爹侧躺在床板上,蜷缩成一团。 一边抽着大烟一边唯唯诺诺地回答样子。 宁致远立刻有一阵恶心的感觉泛上心头,好像吃下去一只苍蝇。 不屑于再看老爹的模样,宁致远起身朝老槐树走去。 走到树底下,隐约又听见周围传来一阵的声音,宁致远定神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 只有一阵一阵的蝉鸣。 宁致远放心的躺在树藤上,树藤微微晃动,他干脆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福贵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溪上的桥上,天已经完全黑了,到处黑黝黝的。 只觉月色下有一股怨气冲天,不远处有一口泛着幽幽青光的天井。 天井角上有一棵老槐树。 一阵风过,槐树叶子哗啦啦的响,整个树身似乎也摇摆着像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幽灵。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宁致远心里有些毛躁,沿在小溪的石桥上往回走。 不一会,宁致远好像又来到了一条街的街口,天也从夜色变成午后,街口竖着一座牌坊,上写着“程母李氏贞德”。 边上还有一块石碑,碑上密密麻麻的刻录了许多小字,但没等宁致远看清,他又看到一座庙,庙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地母庙,门口的石碑上写的是程氏家族立。 不一会宁致远的面前又闪过了许多画面,时间也是一日四时不停变换,但他都没能看的分明就都消失了,最后宁致远又回到了小溪边上。 这一回他不在石桥上,而是在小溪岸边,他看见石桥前面那块石头上分明的刻着“戈雅”两个大字。 他知道了,这个地方叫做戈雅。 他不再走动,他觉得场景还会在变。 但又等了一会,场景仍然没有改变,就在长贵打算查探一番时,桥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眼望去,有两个十五六的姑娘从桥上走来,一个走在前头,一个缓缓随在身后,前面的姑娘回过头与后面说笑。 她们花枝招展,绣带飘扬,穿着一样花色的粉红衣服,一身的白色裤子,衣服领口和袖子都是白的,上面绣了两支桃花,腰上又系着白底粉色流苏边的围腰,围腰中间用粉线绣了大朵的山桃,头上还带了白色流苏垂下来的帽子,头发全部挽起来,结到脑后。 看两个姑娘走来,宁致远心情与肢体原来都是紧张的。 两个少女一路来到桥下,她们端着木盆来洗衣服的。 宁致远心绪沸腾,怀抱巨大的希望,心里头像揣着一只小兔子,砰砰乱跳。 他想对她们打个招呼,但两个人路过宁致远身边时径直走了过去,好像都没有看见他。 他完全惊呆了,又走过去几步唤了声:“姑娘!”。 她们果然没有反应,宁致远这才发现她们真的看不见自己。 宁致远一时间有些灰心丧气,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原本心情与肢体原来都紧张,发现是这样的情况后不由得都松弛了;他似乎受着催眠术,一种倦意,一种孤独,慢慢地滋长起来,遍布到全身。 两个姑娘还未走到小溪边,忽然又消失不见了。 宁致远开始心慌起来,转过身,四下望去发现大槐树下有个男人向他走过来。 高大的身材,一身从头到尾都包裹着黑色衣服里,浑身都是荡漾着神圣,但是却又有些邪恶的味道弥散,邪恶和神圣交合在一起,看起来诡秘非常。 干净的布鞋踩在地上,不见泥污。 宁致远发现,那男人是看得见他的,不等宁致远反应,那男人已经到了他面前。 那男人的眼睛极黑,睫毛折弯,脸蛋冰凉。无论宁致远怎样使劲细看,那里面仍是一片漆黑。 他的眉毛很有特点,又细又长,就像夏天随风摇曳的柳叶。 那一头黑发垂在身后,就像夏天要下暴雨之前的黑云,直压宁致远心头。 “我带个人来见你。”男人说道。 男人的身后走出来个小娃娃看上去,一双澄澈地眸子,五官长得很漂亮,白白嫩嫩的,剪得短短的发,乖顺的全贴在脸上,像年画里的娃娃一样,可爱极了。 小姑娘一手被男人牵起来,便仰头看着男人笑的十分灿烂。 而男人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却莫名觉得比刚才温和了几分。 看着小姑娘圆圆的笑脸,长贵无聊如何都讨厌不起来,但也喜欢不起来。 现在的情景,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小女孩忽然转过头来,对他不怀好意的、轻蔑的、神气活现的作了个鬼脸。 鼻梁处打着皱,胖胖的短下巴,灵活的眼睛,一股滑稽相! 宁致远本来觉得好笑,却忽然发现那男人眉宇间也隐含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阴鸷。 被他看了一眼,福贵两只胳膊都软了,想要退后,却发现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人也见了,你想对他说什么吗?” 他对女孩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润。 女孩摇了摇头,那微翘的小鼻子,那修长秀气的眉毛,那薄薄的、带着点儿稚气和天真的小嘴,以及那时时刻刻笼罩着她整个脸庞上的一种宁静,悠然和纯洁的气质。 小女孩似乎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看着宁致远的眼神里流露出嫌恶, 宁致远注意到男人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女孩身上,女孩稍有变化,他便安抚的伸手揉了揉小女孩头发,没有说话,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幅度。 宁致远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发现那两个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小溪边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天色一下子暗沉起来。不远处的大槐树越靠越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微风里夹带了呜呜的声音…… 118 宁致远的心结(路上)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男人的身后走出来个小娃娃看上去,一双澄澈地眸子,五官长得很漂亮,白白嫩嫩的,剪得短短的发,乖顺的全贴在脸上,像年画里的娃娃一样,可爱极了。 小姑娘一手被男人牵起来,便仰头看着男人笑的十分灿烂。而男人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却莫名觉得比刚才温和了几分。 看着小姑娘圆圆的笑脸,长贵无聊如何都讨厌不起来,但也喜欢不起来。 现在的情景,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小女孩忽然转过头来,对他不怀好意的、轻蔑的、神气活现的作了个鬼脸。鼻梁处打着皱,胖胖的短下巴,灵活的眼睛,一股滑稽相! 福贵只觉好笑,却忽然发现那男人眉宇间也隐含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阴鸷。 被他看了一眼,福贵两只胳膊都软了,想要退后,却发现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人也见了,你想对他说什么吗?” 他对沙蓝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润。 沙蓝摇了摇头,那微翘的小鼻子,那修长秀气的眉毛,那薄薄的、带着点儿稚气和天真的小嘴,以及那时时刻刻笼罩着她整个脸庞上的一种宁静,悠然和纯洁的气质。 小女孩似乎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看着福贵的眼神里流露出嫌恶, 福贵注意到男人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女孩身上,女孩稍有变化,他便安抚的伸手揉了揉小女孩头发,没有说话,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幅度。 福贵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发现那两个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小溪边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天色一下子暗沉起来。不远处的大槐树越靠越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微风里夹带了呜呜的声音。 没一会,天空里的夜色已经浓重得好像能滴出墨来。 福贵书上曾说:“上古有树称槐,乃木中之鬼,常聚阴阳。” 仿佛要印证福贵的猜测一般,老槐树越来越近,呜咽凄哀的声音也似环绕耳畔。福贵感觉恐惧快要到达极限了,他努力忍下不让自己慌张起来;忽然,大槐树底下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蠕动起来,是个身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福贵的身体依然不能动,但手指可以,按庙里和尚们教的,福贵将两手大拇指使劲地掐住中指指跟上面的指关节,片刻,又换了食指指关节。 眼前好像有什么一下闪过,福贵只觉得眼睛干疼,他不得不将眼睛闭上又挤又揉。闭上眼睛的刹那,周围的一切好像又消失了,呜咽的声音没有了,风也禁止了。福贵甚至觉得此刻只要自己一睁眼也许就是阳光明媚的白天了。 福贵尝试着想要睁眼,他慢慢地,睫毛的顶端微微晃动,眼皮也微微抽动,他几乎都要感觉到阳光的温柔触摸了,只差亲眼所见的证实了。 张开眼睛 ,福贵不由得又惊了一下,只见方才还漆黑如墨的天色变得明亮起来,刚刚消失了男人和小女孩此刻也站在他身前几米左右的地方。 男人牵着小女孩,他们没有看向他,男人在对小女孩说: “害怕吗?”男人的声音比起之前和福贵说话时温和了许多,带着安抚的意味。 沙蓝认真的听着,他话音刚落,沙蓝立刻点头。 “不怕,我在。” 沙蓝没有说话,扭过头去看福贵,见他双眼大睁,充满了恐惧,浑身颤抖,沙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他们一点也没有在意他在旁边。或许他们知道,他确是什么也听不到。除了小女孩点头的动作,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并不想他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而事实上他也真是一句也听不清楚。 见小女孩笑了出来,福贵心底生出一种被戏弄的嘲讽,福贵心里愤愤不平的同时,又羞愤不已。 福贵不愿再看他们,扭头看周围,一眼便看见了方才槐树底下的东西,他又是一惊,差点没有叫出声来,那居然是个浑身是伤连脑袋都变形了的青黑色躯体,而那具躯体,此刻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朝男人的方向恭着身体,一动不动。 又看四周,只见,周围所有的树木竟然浅浅的朝着一方向都作出了浅浅的弯曲,一个如同古时候群臣朝拜天子一般。 面对这样奇异的场景,福贵只想离开,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的这地方,但是凭先前说的话,他断定这一代和眼前的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此时,福贵心里百转千回,回过神时才发现眼前的两个人,大槐树,慢慢地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就在这些事物几乎消失殆尽之时,小女孩白白净净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咧开一个清晰的微笑,并且清楚的叫了一声: “爷爷!” 福贵醒过神来,差点从树藤上摔下去,正要活动身体,感觉身侧一阵发凉,转头一看,一条通体透亮的青色毒蛇盘踞在一米开外的树藤上,正直勾勾地望着他。 福贵动也不敢动,甚至不敢喊不远处草棚里的爹妈,好在如同先前的那次一样,那条青竹标很快便转身来了。 听说福贵又遇到毒蛇,夫人心里担心的不行。第二天白天,她让福贵收拾好东西,说是这两天就要到山下去住。 福贵和老爹将东西装好以后,移到角落里,老爹取出他的大烟来叫福贵帮他打火,福贵坐在地上举着火,老爹就侧躺在刚刚打包好的衣物上吹他的鸦片。 母亲进来瞧见东西都打包差不多了,于是顺势坐到了老爹旁边。 “那房子是买在那里呢?”福贵悠悠闲闲的又问爹妈。 “过去二十里,有条街阁鸦,富饶的很,我们买了街上的房,”这回接话的是老爹,老爹自信满满的样子,不难看出他对那房子十分满意。 “是呀!”妈妈娴雅地应和着老爹的话,她的心境始终保持平衡,脸孔平静、清明、恬适,看上去仿佛永远在笑,给人一种安详宁静之感。 “这样的话倒是真的不错的,就是地方” 福贵在听到阁鸦两个字的时候心里面隐约觉得不太舒服。 夫人以为福贵问阁鸦这地方,于是便开口解释:“原先,奢香公主在西南修过九驿,这阁鸦正是其中的一驿;所以啊,如今来往阁鸦的客旅很多,自然也是比较富饶有名的,只是你年纪小,有没怎么出过门,不知道这些地方当然也不奇怪了。” 老爹随即接口道:“你妈妈讲的对,就是这样的。” 福贵对爹妈应了应表示同意,然后又开口说:“妈,你们看咱们这棚子后面怎么单独长了棵老槐树?” 忽然,一声凄厉的猫头鹰嚎,骤然传来。三个人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爹愣了愣没有讲话,老妈也也呆了一下,原先的笑脸不着痕迹的绷了起来。 母亲心里簇起了一把皱纹,开口说:“一棵树而已,长就长了。” 福贵想了想便形容了一下那树的样子,只说越是靠近那树休息反而越没有精神。 老爹开始明显地张惶起来,好象他身边埋下了-颗定时炸弹,局促不安,掉过脸去不好,不掉过去又不行,想站起来又不好意思. 又过了两天,三个人草草的吃过饭后便和扛上行李出发了。 下午,没走多久天便有一种将黑的感觉,三人走在一条小路上,那路只有两米宽,两边是巨大的树林,参天高。布谷阴沉沉的叫声此起彼伏,但因为一家人都在倒也不那么吓人。 三人走了许久,还是没有走出小路,眼看最后一抹黄昏也要落下帷幕了,福贵的心里已经有些发憷了。 这时,前面不知何时竟冒出一老人来,老人高个,背微有些驼,头上戴个大毡帽,老人还穿了身青黑的棉长衫,就像清朝那些老先生秀才们穿的那种。 老人一直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看见老人的身影福贵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有人就没问题了,福贵又看了看老爹,显然老爹也是轻松了许多的样子。福贵边走边试图说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 “爹,这里个什么地方啊?”福贵略轻松的说着。 “这啊,说是叫什么杨家坡,因为这片坡上是杨家的坟山。”老爹说。 “这会子说什么坟山啊,那么爷俩这是没话讲了吗?”妈妈似乎有些紧张,老爹只当时她心里害怕,因此便说道: “怕个啥,两大老爷们在还怕护不住你?” “是呀娘,你看这前面也还有人在,不怕的。”福贵也对妈妈这样讲,但不知道为什么,福贵感觉说了这话以后母亲更加紧张了。 “阿贵,你走前面我旁边来。”母亲似乎有意控制声音,尽力将语调压平,以免声音颤抖。 看着母亲的样子,福贵竟也有些惊惶的感觉便无可名状的淹了上来。 就好像那天夜里做梦,没有什么东西害他,可是那无边无际的惧怕,渗透到皮肤里,几乎彻骨。 福贵加快两步,和母亲并排走到一起。 三个人一时也无话;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前面有个拐角,前面的老人忽然回了下头,福贵看见一张难看的、满是皱纹的、泪痕斑斑的脸;不过顷刻,老人又回过头去,只留给三人一个青黑色背影。 道路两边的古木抽出了茂密的枝叶,伸入天空,萧萧发响,浓荫里,偶然飞起一只两只乌鸦来,它们的翼子鼓动着福贵的心。 这时和三个人一直保持着相同距离老人,忽然转上前面的拐角,朝山上去了。 几个人原本只离了三四米的距离,但等到福贵他们走到拐角那时,老人家已经到了山坡底下的坟边上了,距离三人竟有一二十米的样子。 天又变黑了些,好像夜晚提前到了人间,福贵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再往坟边一看时 ,那里还有什么老人,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坟坡在那里。 福贵以为老人在坟坡中间被挡住了,看向老爹,老爹好像受了大的打击似的,脸色忽然变青了。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睛垂下来,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三个人加快了脚步,不想,才走出拐角,三个人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阁鸦。 (本章完) 119宁致远的心结(师傅)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宁致远加快两步,和母亲并排走到一起。 三个人一时也无话;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前面有个拐角,前面的老人忽然回了下头,宁致远看见一张难看的、满是皱纹的、泪痕斑斑的脸。 不过顷刻,老人又回过头去,只留给三人一个青黑色背影。 道路两边的古木抽出了茂密的枝叶,伸入天空,萧萧发响,浓荫里,偶然飞起一只两只乌鸦来,它们的翼子鼓动着宁致远的心。 这时和三个人一直保持着相同距离老人,忽然转上前面的拐角,朝山上去了。 几个人原本只离了三四米的距离,但等到宁致远他们走到拐角那时,老人家已经到了山坡底下的坟边上了,距离三人竟有一二十米的样子。 天又变黑了些,好像夜晚提前到了人间,宁致远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再往坟边一看时,那里还有什么老人,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坟坡在那里。 宁致远以为老人在坟坡中间被挡住了,看向老爹,老爹好像受了大的打击似的,脸色忽然变青了,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睛垂下来,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三个人加快了脚步,不想,才走出拐角,三个人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戈雅。 看到那些用竹篾、木条、黄泥、青瓦构成的房屋,随着地势起伏着,整条街在昏黄的天空底下显得恬静而悠闲。 走到了爹妈的房子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子是两层,上楼下,楼上住人的屋子有一间堂屋两个耳房。如果算上屋顶那一层阁楼的话,应该算三层房子。但阁楼比较低矮,一般只用来堆些杂物和安放小孩子的床。 就在房子东边,比邻着座庙,叫地母庙。 安顿下来之后三人都累得厉害,邻里有些过来帮忙的小伙子需要招待,母亲谢过他们后一家人便到歇了下来。 出于对新屋子的陌生,宁致远跑到了爹妈的屋子里面坐着休息,三人在一间屋子里闲坐下来。 像是闲话一般,宁致远对爹妈开口说: “妈,前面来得急,好些东西还丢在那里,明天我带上几个人和我去取回来。”宁致远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 母亲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打了个扑棱,人少年时多数轻狂,面对那些不该触碰的东西总是充斥着浓重得令人窒息的好奇心。 想起之前所遭遇的那些事,宁致远将山上的曾经遇上的事添油加醋地讲给周围的少年听,于是大家相约一同去探险。其实许多看起来可怖的现象,在剥除那些慌乱之间的恐惧之后,更有丝丝让人不可忽视的血脉贲张。 他哪里是想去取东西,他是想再到那诡异地方看看。 那一日,按正常的行程,他们应该在午后到戈雅,可渐渐到了黄昏他们还在山上,这不同于一般的鬼打墙;鬼打墙一般在晚上,再不济也是风雨阴沉的时候,绝不会像那天,那种风和日丽,碧空万里。 要不是那位老先生有意引路,他们怕是要回到来时的地方了。 宁致远在山里一再遇上的那条蛇,或许也有些不凡,毕竟从那样的东西手里把宁致远搭救出来。 “致远,之前我们住的那地方再不许去了,这话你一定要听,晓得不?”妈妈慎重的开了口,这话原来该他爹来讲的,只是老爹一副为难的样子显然有些不舍得那些东西,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敢再回去的样子。 “不妨碍的,我不从杨家坡回去,不会再遇上那老头子。” “你以为我怕那老先生?”母亲话锋一转。 宁致远心想难道不是,但没说出来。 母亲又说道:“那天,你走在后面,难道没有看见那条青绿的蛇一直跟着我们吗?” “蛇;它跟我做什么。” “那就要问问你后面的青黑色的影子了。”老爹忽然插了进来。 宁致远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纸一样白,五官都移了位; 感觉脊背上倏地透过一股寒气,额头上顿时沁出了冷汗。 “什么影子?” 母亲接着回答:“那天刚走,我就看见你后面跟了人形的雾团,伸出手来捂着你的眼睛,我没敢跟你说,后来我又看见有条蛇跟在边上的草丛里,一直盯着你后面的影子。” “直到那位老先生出来,你后面的影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我也开始焦急,等它完全脱离你的时候,我才叫你和我走到一起。那条蛇也没再没跟上来。” “老先生出来的时候满脸笑容,神采奕奕。你没看见吗?” 也就是说,那老先生,不仅不是鬼,还是一位高人。 传说有一种鬼,专门食人精魄,凡是身体虚弱,或病重的人,除非有人守护,否则此类乘机而入,吸取其气,人就会死亡。这种鬼还会找上八字弱,命中注定早夭的人。恰好,宁致远天生八字就弱,难怪山里的妖精鬼魅统统找上门来。 这天夜里,宁致远又做梦了;梦里是下午的天色,黄黄阴阴的,忽然起了一阵风,半空中隐隐地似有女人的哭声,风过处,就又听不见了。福贵醒来时,只感到力气被抽走,寒气从脚底涌上来,浸透了整个人。 没多久,曾经在山上为宁家引过路的那位老先生找上门来,要收宁致远做小徒弟,宁致远开开心心的拜了师。 老先生是十里八乡鼎鼎有名的大先生,据说能通阴阳,访鬼怪,没有人知道老先生高寿多少,只知道他门下弟子众多,这十里八乡的婚丧嫁娶,一律要去想老人家讨个日程。 尤其是各家各户的白事,那更是老先生门下的弟子们包办,各家各户,不仅送礼给钱,还要好声好气地将人捧着,那时候,能当老先生弟子,是再好不过的事。 老先生对宁致远抱着很大的期望,他希望宁致远不单单是一个为人操办红事白事的先生。 老先生说:学习术法,首先要看自身天分是否能建立与灵异之物,也就是俗称的鬼怪的联系。如果与灵异之物无法建立联系,那么你终身也无法真正的入门,所学所感不过都是皮毛, 人体除了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等五个基本感觉外,还具有对机体未来的预感,也叫做人体的“第六感觉”。 眼睛,耳朵,鼻子,四肢,以及第六感都是人与灵异之物联系的枢纽,只有这六感都强大的人才有机会与灵异之物建立起联系。 但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难得一见。 而宁致远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老先生不仅救人,还上赶着跑来收徒。 收下宁致远以后,老先生便宣布不再收徒,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宁致远身上。 但是奇怪的是,直到师傅临终前,宁致远也没有真正入门,只成为了乡间小有名气的先生,为人操办白事。 宁致远永远都忘不了师傅临走前的样子。 一滴泫然的灼泪兀自挂在风霜历尽的面颊,长长的死寂,长长的默然,宁致远听到他一声悄然的叹息,然后说道:“终日打眼却被燕啄了眼,原来只是一道气息迷惑啊,到底是没缘分……” 说完,老先生像小孩子生气时一般,别过脸,不愿意再看宁致远一眼。 120 不救的理由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开始的时候,宁致远不解师傅临走前的意思。 后来才渐渐知道,师傅说的意思是,宁致远根本就不是他要找的人,只是那个难得一见的人在他身上留下了气息,明白以后,宁致远又羞又愧,好在师傅也不在了,不然,如何能相处下去。 有一年,宁致远认识了附近一个寨子里的两姐妹。 是白族姑娘,她们平时衣着朴素,到重要的日子时会穿上一样花色的粉红衣服,一身的白色裤子,衣服领口和袖子都是白的,上面绣两支桃花,腰上系着白底粉色流苏边的围腰,围腰中间用粉线绣了大朵的山桃,头上还带了白色流苏垂下来的帽子,头发全部挽起来,结到脑后。 姐妹里姐姐豪放些,动不动就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像风摇银铃,悦耳动听。宁致远几乎没有见过这姑娘哀怨难过,好像她心里没有一点忧愁的影子。 妹妹的心里灵魂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温馨和甜美,充满了她柔美的眉梢,低垂的眼睑,微闭的唇角。 宁致远娶了姐姐。 他们生下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 几个男孩又跟着宁致远学了半吊又半吊的术法,也算承家传,尤其写得一手好字,平时就靠着宁致远师傅的口碑,给人做白事看风水,以此养家糊口。 家里的老三娶到了比他小了九岁的程家姑娘,程舒个子不高,身材匀称,长得好,特别能干,但为人有些好胜,性子颇急。 两人性格其实颇为相似,但妻子一直不喜欢程舒,两人互看不顺眼。 那几年人人都爱小子,新媳妇嫁过去头胎生了姑娘的必定都要受些委屈。 而这老三媳妇,她生第一胎就是个女孩。 让宁致远没想到的是,两人的婆媳关系明明也是闹的最厉害的,而她生的这个女孩既不是占最大,也不占最小,却偏偏最得妻子的喜欢。 女孩子那时候只有一个小名,叫做念念,也不知道是念个什么,反正大家就这样叫了。 念念不到两岁那年,妻子忽然急病猝死。 宁致远打心底对念念喜欢不起来,甚至面对念念的时候,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气总消不了,是一种怨恨,又是厌恶。 妻子过世不到半年,宁致远续弦,娶的是亡妻刚刚守寡的亲妹妹。 娶她那天,宁致远脑海里涌出一股新鲜强烈的力量,像无数小蛇,只是要往外钻;又仿佛觉得如果钻出来时,一定能够作出许多与以前不同的来。 后来大家分了家,老三带着程舒什么也没有,只能借住在宁致远留给小儿子的房子里。 那房子位置很好,在正街上。 只是是茅草盖的顶,墙壁露着石基,到处都是一幅破败不堪残损模样。 有一天,屋外忽然刮起了怪风,呼呼山响,哞哞狂吼,树上的树枝喀喳喀喳地断落下来。 电线被风吹得吱吱地尖叫,就像有许多恶鬼在嚎叫。 南方人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风。因为这风,外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老三和程舒跑出门去凑热闹,念念被放在老三平时当做写字台用的大木柜子上。 看到这里,我恍惚又想起那种惊惶的感觉无可名状的淹了上来,那时有人在我耳边不断重复一句话: “这房子要塌了,这房子要塌了……” 我缩着坐在柜子上,好半天,才把最初的慌乱的感觉理清。 于是就发生了后来的事。 念念哭闹起来:“快抱我出去,房子要垮了……房子要垮了。” 恐惧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如同海潮来临,一波一波的冲刷理智的沿岸。 据说那一年不到三岁。 又哭又喊,终于被门口的老三和程舒听到了,程舒先冲进来抱了念念在怀里哄,老三随后来时念念仍在哭闹着要出去。 如果是别人家大都不会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但老三想起宁致远曾经说过,一种叫做“鬼开口”现象,是说过世的人借活人的口讲述天地的一些秘密,或是将要发生的事。 还有一种说法是说,天地间的精灵鬼怪们在谈论天机时,有意让活人听到并说出来,以此警告人们。 老三随即请人将家里重要的东西搬出来,等着房子塌。可是大家在外面守了很久,房子也没有塌,于是有将东西搬了回去。 大家将这事当笑话打趣,老三却沉默不言起来。 妈一死,他和程舒就从家里面搬了出来,现在住的房子是小弟的。 这几年来,老三终日厮混,还将家里的琐事通通丢给程舒,终日浑浑噩噩一事无成。老三向来又不讨爹妈欢心,就连原来疼爱念念的亲妈也过世了,姨肯定不愿意自己这一家子再回去的。再说姨和爹那里也还有几个兄弟,人多得快挤不下了。 程舒爹妈那里也是靠不着的,他们原来就觉得女婿没有出息,本身又不待见程舒。 朋友兄弟家里更是不必讲了,不说别的,单说他们家里面的媳妇也是不可能的,况且人心隔肚皮…… 从那一天开始,老三开始收敛,挣了钱也不再乱花。 直到老三和下面的穆家谈妥,买下莫家的大瓦房搬了进去。 全家搬过去的那晚,乌云直压着树梢,隐约一阵雷鸣,老房子轰然塌了。 那天夜里,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那时念念五六岁的样子,得知念念的预言成真,宁致远想起当年入门时,师傅告诉他,唯有六感天赋足够强大的人才能与灵异之物建立联系,那是真正天赋卓绝的人,世上难得一见。又看向那个时候已经取下大名叫做宁乔的小姑娘,宁致远觉得,这越看,就越像是当年梦中那位,了不得的男人牵着的小姑娘,看那一颦一笑间,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包括对宁致远那不喜欢的眼神。 他几乎可以确定,当初见到的,就是宁乔,也是因为宁乔的接触,让师傅误以为他是六感天赋强大的人。 真正天生联系灵异与人间的使者其实是眼前的小女孩? 想到自己学习多年,只因为天赋不足让师傅到死都抱憾离开,宁致远的心里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那天夜里,宁致远一夜没睡。 由忌妒引来的悲哀,已经达到不能再痛苦的境界了。 所以,他凭什么让自己付出代价去救她? 121 槐树脚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一切自这个冬天开始,也将在这个冬天结束。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月,将近是春天,阶前依然看不见一茎绿草,窗外也望不见一只蝴蝶。 一开始时,不能否认,我其实是有几分有恃无恐的,脑海中闪烁着招鬼的口号,明知后果严重,依旧张牙舞爪,甚至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狂妄,从未想过有一天真正会承担着身体与精神一再衰颓的痛苦。 自从上次爷说过那番决绝的话,离开以后,爹妈不肯死心,我们又去了一趟省医,打省医回来以后,爸去爷的门外边求了好几回,爷依旧不答应。 所有人都觉得我的生命也走到了最末一段,曾经同我有过交情的人难过不已,曾经与我有过争执的人也不再对我仇怨。 不过想来也是,人之将亡,还有什么不可以原谅。 这些日子,我常常耳鸣,都是轰然响起的,有时如同击鼓鸣金,有时又想万马奔腾,没人的时候,我抱着头卷缩,翻滚,无助的呻吟。 当别人来看我,我都是阖着口,闭着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我从不对人说什么,好像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一样。 我常常透过窗户看见窗户外头挂着的风铃摇动,也看见小孩子们从戈雅小学的后山上放飞至天际的风筝,这些风姿越飞越高,犹如一只鹰,飞过树梢,飞过片片青黑色的屋瓦;我觉得我就是它,将要变成它的样子,生命才是那根将我紧紧捆绑的绳索。 如今,系着我的这根绳索就要断了吧! 此前在别人的回忆里见识了太多的死亡,走在黄泉路上的那种感觉仍然新鲜,所以,我不是太畏惧死亡,只是本能地害怕那种,夜静更深,风吹枯树,荒郊野地,孤坟一座,千里无人的冷清。 公历的三月,正好是农历的正月刚刚过去,学校里大都开了学,只是我没有报名,而本来荒芜了一冬庄稼地,也在正月里被辛勤的庄稼人将草尽数除过。 锄完草,到处都开始忙碌起来。 各处各地,因气候各有有不同,种植讲究也或有差异,西南一代,人们看地方阳光如何,就要选择种苞米或者花豆黄豆,又或是几着兼有。 所以常说,农民不能望过年,过了年,锄头犁耙就在眼前。 这一天,难得我有精神不错,想出去走走,爸妈都还算高兴。今年一开年,因为我的事,钱花了不少,家里的地也没怎么打理,正好今天阳光也还不错,出戈雅街后,只要**分钟就能走到槐树脚的溪水边,过了那条小溪,不远处有个宅子,宅子旁边有块地,正好是我家的,地里的草都没锄。 于是由我提议,宁御支持,妈赞同,爹拍板,我们决定一家人去槐树脚,爹妈锄地,我和宁御玩耍。 出门前,妈让我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但因为这个假期整个人都瘦了许多,衣服怎么穿也不见臃肿,妈一边递衣服,一边又偷偷抹眼泪。 走在路上的时候,虽然总有人在后背指指点点,大概是说这家姑娘如何如何,怎么就要死不活了,现在出来走,看这样子果真叫人可怜心疼等等,话不是坏话,听起来总不叫人舒服,但我们的速度还是刻意放慢了许多,主要是照顾我的脚程。 好在出了戈雅街就清静了许多,爹开始讲各地各处的故事,有些是捏造的,有些是听说的,也有些是亲眼见过的。他一边说,我一边看四周,路上一草一木,有都有种隐隐约约的荒凉。 远远看见对面的村庄里炊烟缭缭,人家户沿着半片山坡的坡脚分布,零星错乱,而又显得疏密有致。 “爸,槐树脚为什么要叫槐树脚呢?” 爹看向我,我第一次惊觉他鬓角竟然有些银灰,一时顿生出抱歉来,爹眼神有些迷离,但嘴边还是笑的,并且语气很把稳地说:“还能有哪样原因,以前的人都是看地方有什么就叫什么的。 现在,你们这些娃基本上都不晓得了。 很早的时候,寨子里其实是有棵大槐树的,特别大的槐树……” 爹的话,方言土语很多,但经过我的耳朵到脑子里就会自动翻译出来。 那是一棵年迈的古树,碧空白云之下,犹如一把撑开的巨伞,伞面上绿白相间.绿的是槐叶,嫩绿嫩绿的;白的是槐花,洁白洁白的,每天清晨,总有姑娘小伙爱在树下读书,直觉得股股甜风沁腑,缕缕幽香扑鼻,一会儿,连袖襟、书页都沾染了淡淡的蜜香。 但是后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有人说对寨子的风水不好,后来就砍了,怕它再发,连树根都花了好大功夫掘断许多出来,现在又在老地方打了水泥,就没有了,后来,其他树渐渐长大,树荫又长到了属于大槐树的位置,占有,茂盛。 就像是从来没有过这棵大槐树一样。 “真可惜。”我由衷感叹,自古以来,人间总是流传无数匪夷所思的神鬼传说,四大鬼树里面,槐树就是名列前茅的,但是在爹的讲述里,我没有感觉到半分鬼树的影子。 “到底为什么要把树砍了?”宁御认真地问,两只眼睛像小星星一样盯着爹闪烁……这边正说着,我们就已经走到溪边。 这条溪是分隔戈雅和槐树脚的分界线,溪水的这边属于戈雅,溪水过去就是槐树脚的地盘,溪水急促地流淌,撞在石头上的地方会鼓出一个包来,打在沿岸突起来的地方又会有白花花的水花飞溅。 溪水很清澈,也不深,可以清晰看见里面五彩斑斓的鹅卵石,旁边有一座小桥,才一米宽,石头陈旧,石缝到处是茅草野草,见缝插针似的长出来。桥的中间和老下游的榛子桥一样,也是泥地,路中间还长了写手指大小的野花出来,有些浅紫,有些粉白,还有小只的粉蝶贴着路面飞。 不足之处是,桥太小,也没什么碑文记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桥,无法瞒住我的好奇心。 我精神很好,要是以往,我可能会在桥上跑跑跳跳起来,但无法于现在跳不动。 因为桥窄,刚到桥头,爹一把将宁御抱起来,妈则伸手拉着我。爹走前头,我和妈一前一后跟在后面。 我是最后的。 溪水湍急的流淌,声音很清脆,也很大,接连不断,震得我耳膜发痛。 忽然间,桥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水里使劲挣扎,我看向爹妈,他们全然平静的朝前走着。 这时,我空着的手忽然被只手抓住,又湿又硬,像是是手骨,不是活人…… 122 大章(水鬼)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使劲一甩,顿时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远处山峦迭起,一障远过一障,方才还朦朦胧胧要出太阳的样子,这一会又有些青黑的罩子笼了起来, 我们刚下桥,在岸的另一边落下脚。 “怎么?”妈回过头问我。 我摇摇头,自那事以后,我常被这些东西找上,只不过先时还不这样频繁,直到回了戈雅,情况才一日日加重,十步五步,遇上什么都不稀奇。再加上戈雅本身是个老地方,所有的东西存在久了,都会使人顿生几分敬畏,于是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好像都充斥着灵魂,有着自己悲欢往事。 心里想头一多,这世上的鬼怪就更多了。 妈不再问我,松开的我的手,往前走去。 我忍不住好奇,转过头来看。 这一看,了不得,青天白日,桥上像是被装进一台电视机一样。 只见不宽的石桥上,密密麻麻的挤了一堆虚晃晃的人影子。 这些人有男有女,年纪有长有少,老人家盘着头发,青壮年穿的是对襟盘扣的褂子和草鞋,更是清晰无比。 衣料看起来都是粗布旧衣,款式也是简洁朴实,颜色相对单调,大部分都是以绿,蓝,黑,灰为主。 衣裤上更是难得一见的补丁叠着补丁,衣料也洗得发白,发旧。 从衣服上看不出来他们所处的季节,也不分男女款式。 这群人围在桥上,指指点点,仿佛正闹哄哄的讨论着什么。 但仿佛是一部默片,他们情绪激动,嘴巴大张着,并手舞足蹈,连带比划,依旧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大家都在往桥下看,于是我也看向桥下。溪水清澈,五彩的鹅卵石和水花都清晰可见,包括不知道哪里游过来的小蝌蚪也真真切切,但是除了这些,水里什么也没有。 再一抬头看石桥,一阵风过,桥上石缝里生出来的茅草微微摇晃着,上面虚晃的人影子们就像是被按了关机建一样,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据说这是一种科学可以解释的现象,它本质上是和摄像机保存图像一样的原理。 但是纯天然将图像保存下来,这种现象还是非常困难的,就像故宫里,总有人看见墙上有宫女走来走去一样。 录像这种事情是需要十分苛刻条件的,其中包括天气,环境等等。 “还不走?”妈走了十来米的距离,忽然又回过头来呼唤我,我转身跟上。 到了地里,宁御想去溪边玩,约我一起。 因为水浅,爸妈也答允了,只是嘱咐我不能去沾水,不然会受凉,我们没去桥边,去了土坎旁边的小溪边,这里,爹妈一眼就可看见我们在做什么。 溪水里,有人用石头堆起来,拦着水,建立一个小水坝。 水流到这里,流速缓慢了许多,水的颜色有些发黄,应该是因为水里有些黄色的浮尘。 大人曾经说过,那些浮尘叫锈,是水里有两个可能出现的原因,一个是水被污染了,一个是水底下有铁。 当然,我怀疑是被污染。 从水面上,隐约也可以看见水底。除了泥和拦在一边的石坝,底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倒是水的两边,都是高出两尺左右的土坎,土坎又窄,只有一尺多些宽度,要不是在乡里长大,走习惯了这种路,没准会掉到溪水里,或是另一边的田里。 怎么样都不太好看。 土坎小路的旁边长了一株不知名的矮木,像是树,但又太小,全是长的枝条,这些枝条就像柳条一样,软软的,不长什么分丫,不过柳条上长得是柳叶,而这个枝条上长得去确是一种直径越五六毫米的圆柱挂条,挂条是软的,长的长的可能会有十来厘米那样长,短的也有两三厘米的,因为形状有点类似街上背麦子去橄成面条后,分做一根一根的挂在竹竿上。 所以爹妈打小告诉我们这中枝条的名字都是挂面。 宁御想折那只长长的挂面,我正想着不太安全,说不要了,他偏死倔着不乐意,于是我想了想,对他说道:“那你好好站在旁边,我给你折。” 相较于让他去折,我觉得我自己去会更稳妥一些。 “嗯!”宁御点点头。 我小心地伸手过去,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样,手伸长一勾,就抓住了那根长相最俊的挂面条。 挂面的枝条有些绵软,折的时候并不好着,我一边用尽力气和技巧的折它,宁御就在旁边大呼小叫地催促。 好不容易将挂面条折断下来,我直起身,将木条朝着宁御那边递的时候。 一阵莫名的风来,我心里忽然一紧。 宁御是背对着溪边站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忽然间,宁御往后一仰,面上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恐,整个人倒着栽进溪里。 这里正好是这一片溪水最深的地方,摔下去不会撞伤人,但溪水也不至于将我们淹没,只要他站起来就没事。 “宁御!”我喊了一声。 他先是砸进水里,溅起好大的水花,经接着,他整个人又从水里浮起来,仰躺在水面上,四肢乱扑。 他挣扎着喊道:“姐……救我……” 然后发黄的水没过他的口鼻,灌进他的嘴里,他又争扎,浮起来一点点。 我着急地喊:“水很浅,你站起来。” 他还是争扎,没有反应。 我又将手里长长是枝条伸他手边,喊道:“抓住木条,我拉你站起来。” 他听见了我的话,刚要伸手去抓枝条,又好像要往下沉,然后他有开始挣扎,根本抓不住枝条。 他又喊了一句:“姐……” 这个时候我忽然看见发黄的水里,一只乌黑乌黑的,像是碳一般的大手向着宁御探过来。 眨了眨眼睛,那只发黑的大手已经渐渐接近宁御的脖子,隐约间,宁御周身的那一片水都罩上了一片黑影。 宁御还在争扎,嘴里喊着:“救……”然后那个“我”字又被水淹没了。 我什么也没想,将手里的枝条一甩,跳进溪里。 愤怒冲上我的大脑,支撑着我并不强大的四肢。 初春的冰冷溪水冲涮过胸口,水波一荡一荡,我差点栽倒在水里。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我无比艰难才走到宁御的身边,那只乌黑得像是被碳烧过的大手从宁御的脖子便消失了。 我扶过宁御的肩膀,一使力,将他正起来站在水里,我抱着他的肩膀,一起慢慢移动着往岸边去,宁御全身发抖。 这时,爹妈已经跑到田坎边。 妈神色慌乱而担心,口里不断地喊道:“要死了要死了……小死娃子们……” 爹脸色铁青,伸出两只大手,一手将宁御提了上去。 妈接过宁御的时候,心疼得眼圈的红了,爸转过手要来拉我。 水里,有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腕。 但因为我跳进来,把水搅得浑浊不已,所以低头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 我赶忙抓住爹的手,死死的抓着。 爹一皱眉,铁青着脸将我往上提。 爹在上面提我,那只手就在水里扯我。 他不想让我走…… 但这不可能,我拿另一只脚去踹那手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我的护身符送给楚秦了,忽然想嘲笑自己的烂好心,自己的自顾不暇了,还去管别。 “不要挣扎。”爹沉着声音说了一句,我不再乱动。 爹将我提起,然后,二话不说。 “啪!”的一声。 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 这个时候一般不能说话,只要低头认错就好。 脸上火辣辣,低头的时候,鼻子里传出一股热流,看着鼻血落到脚边,我一愣,这个东西也跟着带出来了。 那,是一只手。 皮肉全无,只是一只白森森的手骨。 骨头被我的鞋带套住。 伸手捂住鼻血,抬起头,只见爹妈的视线也落到那根手骨上。 爹妈的面上均于刹那间,呈现出一片可怕的苍白。 宁御的身子尚且微微颤抖着。 也许是见惯了,或是懒于惊慌,恐惧只在一瞬间侵蚀心头,然后心思苍茫,于是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我蹲下身,寒凉的风吹在浸湿的衣裤上,全身一片冰冷,回头只见妈已经在脱宁御身上的湿衣服,除了我们几个,四周都是空荡荡的,瞬间只觉这个季节的颜色真是素淡,想念就这样顿生出来。 那个说是要守护我一辈子的人,如今却不知道在哪儿。 是不是人和人的关系也是这? 他们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其实能同自己将此生风景看完的,也只有自己。 先生果然没有出来,我定定心,避开与鞋带纠缠在一起的那只手,在后跟上,拇指和食指中指一同用力,鞋子里的脚就脱离出来。 又扯下另一只鞋,一双鞋并在一起,朝水里一抛,竟沉了下去。 这么浅的水里,竟也会淹死人? 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指尖还有溪水流淌下来,赤脚踩在有细石子的路上,但所有的感觉的消失了,我好像变成了那双鞋,冰凉的水淹没口鼻,在飘荡着黄色浮尘的水里,我睁开眼,一张无限放大的,极端丑陋的脸出现在眼前。 那张脸上…… 密密麻麻交错这划痕,烧灼。 一只眼,只剩下一个窟窿;下嘴唇,被割掉了,里面露出泛黄的牙和肉粉色的牙床来,耳朵没有了,两个鼻孔也豁破了。 看着泡在水里的脸上,没有血迹,除了一条条灼得的黢黑的创疤,其他每一道伤口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肉粉色,这是一张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脸。 那张脸在呼吸,他的呼吸很急促,但好像有什么阻碍着他说话,致使他只能张开黑洞洞的嘴,而什么都没有如他的情绪一般说出来。 他黑洞洞的嘴里,爬出蛆虫来,一股恶心感觉泛上心头,就像活吞了他嘴里爬出来的一条蛆虫一般,极端不舒服。 我脑子里大喊醒过来,醒来以后,只听见妈越说越高的声音,在颤动着、忧惧、栖惶无措的对着爹埋怨道:“你下手还这么重,怕她死不了?” 我想说没事,但声至喉间却窒塞难出,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将我牢牢捆得动弹不得。 极重的困倦袭来,我努力想要抬起沉重的眼皮,无比艰难,也还是睁不开。 忽然间,柔软的指腹落在眼皮上,触感冰凉,温和又熟悉的声音就像是音乐停止后袅袅空中的余音,那声音低低地传来轻笑,说道:“我不过离开一小段时间,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接着,指腹拨开我的眼皮,一束光映入眼帘,睡意瞬间殆尽,面前的人是叶知秋的脸。 侧过头,图画了各色各样细碎图案的墙壁,旧窗帘,旧书桌,桌上摆的《红楼梦》、《幽梦影》、《子不语》都还是原样放着,就连窗口那盆半死不活的菊花也始终没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家的,妈还给我换了衣服。 爷也在,他皱着眉头,眼睛茫然的望着面前,噙着他的小烟袋,隔很长的时候才把两片嘴唇心不在焉的吧塔一咂,然后就有两缕灰色的轻烟从鼻孔里呼了出来。 妈站在旁边咳嗽了两声,小奶奶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说道:“要抽外面去抽,抽的一个屋里臭死了。” 我又转向叶知秋,他目光下视,专注地看我,睫毛像飞蛾翅膀,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情油然而生…… 脑海中,“先生”二字呼之欲出,流窜到胸口,又从呼吸道里满溢出来,到了唇齿间,忽然化作一缕香,一丝甜,流连萦绕,就是脱不出口来。 我不禁沮丧起来。 见我沮丧,他又是沉静地笑,像一轮初升的明月,突然笼罩了一室的光华,众人不知不觉的失了神态。 连我,也在那一瞬间,被他这一笑的光芒震得呆住了。 他的眼神转明亮而温存,犀利又甜蜜,用一种平静而温润的调子说道:“睡吧,我陪着你,睡一觉就好了……” 浑浑噩噩间,我感觉到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掌心。 天气仍然很冷,漫长的冬天让我觉得好像连时间都是不流动的。 他执着我的手,我跟随他走过一条黑漆漆的路,然后又在一片林子里穿梭着,风刮落树叶,落得满地满身都是,我就像一片云似的,只觉全身都轻飘飘的,好自由。 这是许久都不曾有的轻松。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树林子走到尽头处,豁然开朗,一棵巨大的老槐树,犹如一把张开的巨伞,遮天蔽日,阳光透过婆娑的枝叶投射下来,树下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往来者无不面带宽和,怡然自乐。 123 贼偷(善恶)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走出来的时候,我耳边全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音,还有无数蝉鸣。 抬头看,远山苍茫,近山也苍茫。 天边一片绚丽,霞光红彤彤的如同滴血。 走近村庄里,一间间房屋宽敞而明亮,这是真正的房屋,屋子与土地紧密相联。大部分的屋子还有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的院子里面种了花,有的院子里面也种了树。 其中有个院子,小园底篱,炊烟袅袅,里面有闲散游荡着的鸡群,公鸡的冠子红彤彤的,羽毛也鲜艳靓丽,走起路来昂首阔步。 而母鸡既不漂亮,叫声也不好听,却显得很温情,安安静静的趴在鸡窝里,好像是要下蛋的样子,就算外面抢食的公鸡都要疯了,它也一动不动。 二三十年前的乡里就是这样的,每家每户都以农耕为主,除了耕种,就是饲养家禽家畜,什么牛羊猪,鸡鸭鹅之类的,这基本上就是一户人家最值钱的家当。 柴扉外面,浅草幽径,有清风过耳,远山尖头白云悠悠。 原来“翠色和烟老”是怎么美的的意境。 看着看着,一瞬间,我心里顿生出一个心愿。 要是能和一个人老在这里就好了。 我抬头看先生,先生却看着别处,沿着他视线方向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长着细高细高的身材,十分消瘦,像根枯干了的高粱秆那样,穿的是一双以前人家自己做的布棉鞋,灰色无花纹的棉布裤子,下面扎着腿带儿,上身是一件琵琶扣子褪了色的灰布褂,但显然小了些,内衫的下襟露出一大截,像是长袍外面罩一件马褂,头上戴了个又大、又旧的草帽,帽檐压得低低的。 没人的时候,他抬起帽檐,露出一个尖下巴,挺拔的鼻梁,下巴上还略有青胡茬,肤色略白,他缩手缩脚地往院子里面张望着。 “咯吱!”一声。 院子里的房门从里面忽然被拉开。 戴大草帽的年轻男人转身往另一边跑,伸手矫健地跳到一块地里,然后躲到地里的草垛后面。 主人家没有注意,往院里倒了一盆水又回去关上门。 “他为什么要躲?”我疑惑地看向先生问道。 “若是坦坦荡荡,不起什么邪念,自然不需要躲。”先生说着揉了揉我的头顶,看向男人躲藏的方向,勾起嘴角,看起来虽则是笑,但他的笑容周围,看起来像是有一层莫名其妙的凄寂味笼罩在那里。 对于一向少有情绪的先生来说,忽然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我顿觉疑惑不已。 “先生,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又问。 “你还敢问,我好不容易给你一条命,就是让你这样肆无忌惮地挥霍的吗? 像个婴孩般,你是一刻也不能离开人照管。 可这世上,谁又能真正一刻不离地照管你这一生,我说过无数次,你该学会长大,适度控制你的善良,正义感,怜悯和同情。 为了从容不迫的过完这一生。” “可是,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么冷漠真的要比善良更适合生活吗?”我又问道,没有生气,没有不忿,只是单纯的疑问。 先生也平和地回答:“善,当然不是罪过,但无节制,无能力的善,就是另一种恶,倘使是要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来行一个善举,这无疑是对自己作恶,也是对爱护你的人作恶,因为你不珍视自己,他就要为了你的不珍视而付出代价,所以念念……” “什么?” 我抬头看,先生目光灼灼地望着我,语气认真地说:“你现在就是在对我作恶,明白吗?” “对不起!”我真心愧疚,立马低着头认错,就算看到了那么多的死亡,我好像还是不能够真正理解死亡到底是什么,不过我想,要是有一天,我重新轮回了,忘记所有人,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接受,所以带你来,陪你一起赎罪,一起积德。机会难得,我总是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多看一眼这世上的繁花似锦。” 我不知道赎罪是怎样赎的,但我总会知道。时间很快到了夜里,这个地方不同于白天的干净灵气,夜晚,这棵老槐树像是一片巨大的墨色云朵,遮挡住了天上的一轮明月。 老槐树让这里看起来阴气森森…… 黑暗里一个枯干了的高粱秆那样,细高消瘦的熟悉身影打着微弱的手电光,从村口悄悄咪咪地走来,对着围院子的栅栏观察了一会。挑了一处看起来不怎么稳当的地方,他掏出一把刀,割断绑着木条的绳子,把木条一根一根拔起来来,扔到一边。 大约把围墙拔出个半米多宽的口子,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里,轻手轻脚地走向牛棚。 我这才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地对先生说道:“原来他是个贼,要偷东西。” “傻!”先生一只手敲了敲我的头,另一只手却始终牵着我。 “可是先生,这世间上为什么总有人要想着不劳而获,以不光彩的手段生存着也无所谓吗?”我看着正在想办法开牛棚门的年轻男人,别人都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为什么他不可以。 “因为每个人都不同,你不是他,没看到他是怎样长大,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人世间总有些波折起伏,例如经济不景气了,有病有灾,又兼有些人是打小好逸恶劳,有些人是穷途末路,千种理由,万般借口。 于是便有人生出邪念,或是杀人越货,变成暴徒,或是变成街上掏人钱包,店铺里顺手牵羊,深夜里走千家过百户,窜房越脊,拧门撬锁,窃取财物之类的贼偷。”先生边说着,并没有看我,仍旧平静的看着那贼偷。 好像他多好看一样,我在心里想。 他还在开牛棚的门,我心里希望这道门再严实一些,让他打不开,至少让他打开前,就被人发现。 我这才这样一想,那门就让人忽然就开了,发出轻轻的咯吱声,不大,就是一点点响动。 贼偷没有犹豫,马上进了牛棚,看起来是个惯偷的样子,真是可恨。 那老牛正睡在那老牛正睡在草堆上,发出重重的喘息声,贼偷先是小心把绑在牛棚里的绳索解了,然后抬脚踹了踹那牛。 牛醒过来,发出“牟牟……”叫声。 而且声音还不小…… 124 贼偷(被逮)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贼偷一听,不好,这还了得,正打算牵着那牛赶紧跑。 谁知,屋里的灯忽然开了,门一打开,一男一女两个人衣衫不整地拎着棍子跑出来。和正要牵牛出来的贼偷撞了一个正着。 “不好!那贼身上有刀子。”我有些着急的对先生说到。 谁知,先生竟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遗憾地说道:“放心,刀子这种东西,在凶恶之徒手里才是凶器,在常人手里它不过是个工具。” 那一男一女抡起棍子就打,女的一边打还一边大喊大叫道:“快来人啊!我家来强盗了。” 那贼偷起初还想还手,被打了几棍子只能唉唉地趴在地上求饶道:“大哥,大嫂,对不起我错了,你们放我这一回,我下次再不敢了。” 他一边求饶,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不怎么老实的样子。 “可不能相信他。”我在一旁补道。 先生听了,没说什么,依然牵着我的手,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忽然觉得他有些不高兴。 很奇怪,我觉得先生有点怪怪的,好像一直有些偏向这贼偷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不多时,村里的灯到处都明亮起来,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重重的锣鼓声,那声音响彻整个村庄。 然后像是整个村子都醒了过来一样,到处乱哄哄的,许多壮年人打家里就抄着家伙什来。 这个三更半夜,原本阴森森的村子里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小院子里,一男一女看这情况手里的木棍挥打的更欢了,而那贼偷一听这情况,冷汗立马涔涔而下,脸色瞬间如纸般刷白。 即便挨着打,也想往外头逃。 他一边爬起想跑,男主人伸手就去拽他,情急之下,这贼偷掏出怀里的刀子,他往后一挥,男主人赶忙缩手,然后怒骂道:“妈个鸡,还带刀子,这是想杀人吗?” 旁边的女人一听丈夫的话。 不得了!瞬间大哭大闹,并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快来人呐!不得了,强盗要杀人了……” 那边,贼偷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话,朝着栅栏缺口那边跑去,男主人就举着棍子了在后头追。 女人话音落了没多久,一片明亮的手电光在不远处亮了起来。 “快点,快点……”一个男声高高地喊道。 一群人往我们这里跑来。跑最前面的几个里,甚至有人扛着打柴的大砍刀来。 这是要做什么?我一时有点迷茫,但想着那贼偷身上也有刀,心里也就自然了一些。 正当时,恰好一阵狂风吹了起来,老槐树全身的枝叶唰唰作响。 这贼偷运气不大好,眼看着后头男主人就要追上来,前面又是一大堆人扑过来。 贼偷眼里有些绝望,他直接将刀扔在地上,然后抱着头跪了下来。 我正疑惑他为什么要抱头,还没来得及问,只见后头赶过来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打,有人拿脚踹,有人拿棍子打,拿着刀的就把刀反过来用宽沿的一边往贼偷身上砸。 拿脚踹的人专门踹他的脑袋,他木棍打的人专打他的四肢关节,拿刀背砸的人,就咱在后背上。 打的时候,不停地有人在喊:“打,打死这些可恶的强盗!” 但我心里却疑惑,一个活生生的人能经得住这样打多久? 看得出来,村民们真是恨极了这样的贼偷,每个人下手下脚都是带着愤怒的,也的确,对于他们来说,偷走了他们大半辈子的积蓄,或是家里最主要的财产,就等于间接阻碍他们的生存,那就是生死仇敌,怎么能不可恶。 可即便如此,在贼偷已经伏地讨饶,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暴打,真的应该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是隐隐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好在过了一会儿,贼偷已经有些意识混沌之后,村民们就停了下来。 三个比那贼偷看起来略大些的青年将地上的贼偷押起来,那贼偷穿的还是白天那一身,只是如今一身到底都是乌糟糟的泥,脚印还有血迹。 村民们将手电的光照在贼偷脸上,然后辨认一番,发现这并不是本地人。 看得出来,他们好像觉得这样就更可恶了,大部分人眼睛里,重新燃烧起了炙热的怒火。 他们拖着贼偷往村子中心的槐树下走去,并吩咐女人在家里拿了绳子。 我拉了先生也要跟着过去,先生却一愣,说道:“念念,你怕不怕?” 我点了点头,回答道:“有一点点,我觉得他们打得有些重了。” 说着,我又看向那贼偷脏乱的脸上,他半张着的眼睛里有些说不出的惊恐,仿佛那是一条死路一般。 他们压着那贼偷到了树下的时候,老槐树又发出了那种,“唰唰……唰唰……唰唰……”的声音。 那声音好似在哀泣,又好似不过是普通的,风吹树叶声。 “先生,他们现在还想做什么呢?”我站在一边问。 他们一大群人团团围住前面的树干,我和先生只能站在外围。又因我个子太小里面发生了什么也看不见。 即便是徒劳,我还是忍不住垫脚。 先生摸了摸我的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我的,声音平静而冰凉地说道:“不必瞎猜了,看下去你就知道。” 其实,我此时已经有些焦急了。 过了一会,我想了想,又不由猜测道:“他们是不是还想再狠狠地揍他一顿,或许还想让他因此而落下终身的毛病,然后才把他送到警局,关起来,直到他改过自新。” 先生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仍然牵着我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头顶,来回轻轻抚摸。 又一会,我听见里头有人盘问道:“你是哪里的人?” 贼偷没有说话。 随即便有人说道:“嘿!还敢犟,再给他来两下,看他讲不讲。” 心里想着他们还会打他是一回事儿,但是果真听见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儿不能接受。 我抬头去看先生,察觉到我的目光,先生低头对我笑了笑。 然后噼里啪啦的,看不见情况,夜空里只回荡着年轻贼偷哀哀的惨叫声,一声惨过一声,让我听得心里都快揪了起来。 不知道这场施暴持续了多久,贼偷的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就在我都快要听得麻木的时候,他们渐渐散去,大部分人的身影远了。 我拉着先生靠近老槐树,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发不出声音来。 他们…… 到底在做什么? 125 贼偷(施暴者)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他们把他紧紧捆在大槐树上,然后将他的手掌用长钉丁在树干上。 那张先前看时,还略显的白皙和干净的脸上,如今青青紫紫,不见一块好皮,其中有一只眼睛里汨汨地淌着血,那血沿着眼眶淌出来,如眼泪般滚落在脸颊、下巴上。 他们割他沾满泥水的一大块衣袍,塞进他的嘴里。 那块布上,即是泥,也是血,他们…… 我尝试着体会那年轻贼偷的痛苦、绝望,越想越凄怆。 活人之躯,怎么承受得了这天大的痛苦。 我颤抖着将自己埋在先生的腰间,难过地问他:“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为什么白天还那样平静祥和的村庄,为什么那些看起来如此温柔和善的人能够凶恶至此?” 我此时方明白,为什么刚才先生说,刀子这种东西,在凶恶之徒手里才是凶器,而在常人手里它不过是个工具,那么,对那贼偷来说刀不过是一个开门的工具,那么反正呢,那人手里看似无什么杀伤力的东西,又有哪一样不是凶器呢? 当众人围过来的时候,贼偷想的并不是拉一个人来做人质,或是能几个垫背拉几个,他只是把唯一属于自己的武器扔到地上。 “或许三四十年,或许七八十年,早都已经过去,什么年代也不重要了。”先生的声音第一次显得如此苍老而古朴,充满智慧,有种撼动心灵的质感。 在空荡荡的夜空里,他就像是一个慈悲的佛,即使早已穿透红尘俗世去,仍旧会为了众生植根与心底深处的恶而感到哀伤。 他的声音明明近在耳畔,但又如此遥远,一字一句,都像铁锤般,一锤一锤打在我心脏深处,又像是一盆冰寒的水,流淌于血管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又是一阵风过,老槐树的枝叶间再次发出那种,“唰唰……唰唰……唰唰……”的声音。 像是恶鬼横行人世间,又像是为了绑在它躯干上的人在哀痛,但是缓了一会,再仔细一听也不过是普通的,风吹树叶的声音…… “对不起先生,我总是后知后觉。” “说傻话,这世上就算有再多聪明狡黠又揣摩我心思的人又怎样呢?我只愿意是你,哪怕我们心灵不那样契合,我也情愿和你慢慢磨合,改变。”先生手摸着我的头,语气好似一个长辈安抚受了委屈的小辈。 空气里有一股斑驳的湿凉,浸到我的灵魂,在心里顿生出一股悲哀来。 老槐树参天高,也是附近最高大的树,枝叶就像是一把撑开的绿色巨伞,它根系蔓延宽广,几乎布满整个村子。 凌晨的时候我和先生坐在树上,眼看着他们在粗暴地将贼偷手上的钉子取下,贼偷又是一阵痛苦的嚎叫,然后他们踹着他,如同踹只猪,或是一只狗那般。 他们将他关在一间废弃的牲口里,他们不许孩子靠近,说里面是凶恶吃人的妖怪,大部分孩子深信不疑。 白天的村子里仍然十分平静,孩子们欢愉地在树底下的斑斑血迹上嬉戏打闹,到了夜里,两三个村民去废里找贼偷泄气了。 人刚一推门进去,烧得昏昏沉沉的贼偷就浑身开始发抖。 “嘿!他还晓得怕。”一个年纪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村民笑道。 另一个汉子颇为憨厚地走过去对他拍了拍脑袋,温和地笑道:“莫怕莫怕,今儿个不打你。” 那贼偷仿佛是听到的他的安抚,颤抖着的身子渐渐平静了些。 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法子,他们拿刀在里当着那年轻贼偷的面开始砍竹子,一刀一刀,铮铮地响,响得人了发颤。然后他们将那一小节竹筒子劈开,又从竹筒子上又削下十几根竹刺来。 然后…… 他们走过去,两个人抓起那贼偷的两只手,五指紧紧抓牢。 拿着竹刺的那人,将那竹刺沿那贼偷的指甲肉中间,就连空气里都仿佛都轻轻的“呲!”了一声。 他拿着那针一样长的竹刺沿着那贼偷的指甲肉中间,扎了进去。 那年轻贼偷凄厉地惨叫着,眼里的因痛苦而出现的迷离一扫而空。 他大叫着:“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然而他的惨叫没有引来同情和怜悯,有的只是施暴者更加放肆和愉悦的大笑。 一种作为兽的原始形态开始在这破壁颓檐之间蔓延。 竹刺扎进第一根手指,十指连着心,那年轻贼偷的一声凄楚惨叫极大地快慰了他们的心。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有一个手指在扎的时候因为那贼偷挣扎得厉害,竹刺只扎了一半,然后便断在指甲里面,扎竹刺的那人不甘心,又拿起一根新的竹刺,继续从肉和指甲的接缝处插了进去。 贼偷更加痛苦的惨叫! 我死死的盯着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年轻贼偷面目凄凉,光是看的痛苦而残破的身躯,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心如死灰。 而插那竹刺的人,他们脸上有一种尽情凌虐,施暴之后的快感。 我从来不知道,人的笑容会如此狰狞可怖。 我死死的看着他们,如同以往看那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恶鬼一样。 但先生捂了我的眼睛,不让我继续看下去。 “好了,你这般样子,我们如何再看下去?”先生平静的地我耳边安抚道。 我平静下来。 月落日升,又是一日。 家常里短的时候,施暴者向人炫耀他昨天夜里的丰功伟绩,如同炫耀他扛回百斤粮食,或是种出多少庄稼。 于是第二天夜里,又有人来。 是个年轻女人和她的丈夫。 这一夜,男人扒了贼偷的衣裳,他拿刀割下贼偷胸前的两粒****,后又切了他两块新鲜肉胳膊,交给女人,让她拿块绢布包起来,就在女人刚要把肉包起来的时候,见丈夫还要再割。 女人似乎有些不忍,犹豫着说道:“他是个强盗,这强盗的肉还是少给娃子吃吧。” “你懂个屁,你看以前那些犯大罪的人,就是千刀万剐,那肉都还要抢哩。”虽然这样说着,但好在男人也没有继续下刀。 贼偷痛苦的哀哀声越来越弱,最频繁的是胸口的呼吸起伏,他身上,又是血腥味,又是屎尿的臭味。 第三天,来的人也带了刀,他们突发奇想,想试试将人的耳朵割了以后看他还能不能听到声音,于是这群白天和蔼慈善的暴徒拿刀割了年轻贼偷的耳朵,怕他死了,他们还给他治伤口,甚至还轮流喂饭…… 126 贼偷(解脱)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喂饭这种事情,当然也是有好有歹,全凭个人的。 有的人好歹给他些吃的,有些人忽视不管,也有些人一顿都不肯错过,他们什么都喂给他,逼着年轻贼偷吃下粪便,然后大笑着踹在他身上嫌弃道:“果然是强盗,狗一样的东西……” 如此辱骂。 眼看着他就要死了,大家不甘心,来的人愈发频繁,也是做什么的都有,有人挖了他一只眼睛,有人割开他的鼻子,有人割了他的下唇,有人拿针缝他嘴巴,还有在家里闹了不开心的,来卸掉他胳膊腿的,拿刀划他脸的。 最后一个,是位老人家,据说被强盗偷了好多次,所以恨极了这些强盗,他拿了家里通火的铁棍,在里现架了火堆,将铁棍烧红了,放在年轻贼偷手心手背滚了个遍,但贼偷已经没反应了,那胳膊里面的骨头早都断了,再痛也察觉不到了。 见他不喊,老人家当然很生气了,他又烧红了铁棍,在贼偷脸上烙了下去,贼偷哀哀地呻吟,老人家还是不满意。 他再次烧红了铁棍,想了想,他把铁棍从年轻贼偷的耳朵眼里烙进去,贼偷“啊!”地一声痛呼。 终于断气了,断气的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呢? 解脱了? 还是遗憾? 或者是滔天的恨? 倘若我是他,我肯定是恨的,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扒了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将他们加诸在身上的痛苦和侮辱一一回报过去。 他虽然是个贼偷,可他不是什么猪狗牛羊,而是一个妈妈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儿,也是一个姑娘放在心里的小伙子…… 彼时,老人家还在研究能不能把他两个耳朵眼对穿过去,让铁棍从这边进去,又从那边出来。 次一日,来的人发现贼偷已经死了,一番可惜,又回去商量了一番,最后众人一致决定将尸体扔在村子外头的溪里。 他们将他装在一个装粮食的编制袋里头。 一群人将年轻的瘦高贼偷扛到溪水下游的一段僻静地方,连着袋子一同扔进溪里,就像那天我扔鞋子时候一样干净利落。 溪水汩汩地流着,低低地,溪流深处,水面卷起漩涡,泛成幽绿的颜色。 远远看去它清澈,恬静,令人神往,远看它绿的像一条绿色的翡翠绸带,蜿蜒曲折绕着大槐树底下的山村,那是溪水里面还有细鱼细虾,在溪水的上游总有孩子做个小套,在溪里抓鱼抓虾。 很多天以后,槐树脚溪水下游,是正西面过去了一座山头上,有个村子,因为这座山到处都是裸露的大石头,所以这个村子就叫做大石头。 大石头有对父子沿着溪流往上前,是要去槐树脚走亲戚。 路过抛尸的地方,只觉得水里臭不可闻,于是老爹对儿子说道:“这也不知道是哪家,太缺德了,可能是猪死了,就给扔到河里。” 说着,这位老爹好奇,还拿手里的镰刀去勾那编织袋,这一勾开,可不得了。 灌进去的水瞬间冲出许多蛆虫来。 一张烂兮兮的脸从水底下露了出来,那时儿子还小的很,瞧见这个,“哇!”一大声哭了出来。 男人嘴里一边骂着缺德啊!一边抱着儿子安慰道:“娃子不怕,不怕啊,他以前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和我们都长得一样,也不知道是那个丧尽天良的把人害了,弄成这样扔在这里,他家都回不了,很可怜的。” 说着,男人还特意将那编织袋整个割开,河水瞬间将尸体上的泥污,蛆虫,冲开,只留下泡得肿胀的皮子和伤痕累累的半张脸和手脚。 为什么要勾开呢,男人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这种东西,越是半遮半掩的,就越容易给人留下阴影,到还不如完完整整让她看完,这样的恐惧来得更直接,但也去得更快些。 男人好说歹说,这才把自家孩子哄住了,别看儿子煞白着一张脸,其实就是他自己,号称大胆的,也是吓得不清,不过为了孩子心里不留下阴影,他还是强壮着胆子在哪里待了好一会,并且装作毫不畏惧的样子,让孩子也壮起了胆来。 后来到了亲戚家,男人一说,亲戚拉着那人悄悄把事都说了,临走时还一再嘱咐他千万不能管,也不要出去瞎说,男人回去以后当然又是一阵嘱咐自己里人,先是说了见闻,然后又叮嘱大家万万不要走那地方,免得被吓着。 说完以后,他媳妇又回去嘱咐了自己的爹妈兄弟,兄弟们又嘱咐自己媳妇,媳妇再又回去嘱咐自己家里的爹妈兄弟,反正没多久,这件事算是十里八乡的人私底下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了,但没一个人敢宣扬出去,也没人追究过那年轻贼偷的身份来历,有些人于心不忍,也在菩萨面前上过两炷香,心里想得是,反正人都死,再要如何如何,也没有作用了。 大人都沉默,但小孩们却想法诸多,比如那和老爹一同发现尸体的小男孩,他年纪虽然小,但三观却是了不得的正,他疑惑地问家里人道:“爹,我们为什么不报官来抓杀人的坏人。” 家里人一听,这还了得,小毛孩子,不分轻重,人家还不得活撕了你爹。 于是抓起男孩就是一顿揍,揍完还放家里头关了好几天才放出去。 这刚一放出去,小男孩和一通小伙伴们悄悄跑到那段河边,这些天,溪水里头的尸体烂得更厉害了,好多地方的肉就是挂在骨头架子上,看起来真是骇人,几个孩子什么也不懂,相互壮胆,折了几根木条当做是香,点了插在尸体旁的岸边,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求他安息,为他不平。 其中,有个小姑娘更是哭得泪眼朦胧,一众伙伴以为她怕,谁知她却说:“哪怕让他干干脆脆的死掉,也比这样好得多啊!” 打那以后,小姑娘吃饭要叫一声河里的水鬼吃饭了,休息也要说一声休息…… 别人总觉得她是自说自话,其实,她只是看见了,尸体旁边,那个泛着黑气的年轻男人,心里忽然就很难过。 “先生,那天在溪水里面抓住我的就是他吗?” 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显而易见。” 我想了想,又说道:“那我现在,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吗?报警吗,让恶有恶报……” 127 贼偷(王启平)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嘴角扬起三分,先生仰着头,好像在笑,视线却不知道落在哪里。 “很多年过去了,曾经伤害过他的那些人也已经分别离开这个世界,他心里早就不怨恨了。”他声音极浅极轻,好像缠绕在唇齿间,带着一缕说不清的情绪。 “那先生怎么想?”我一边咀嚼心的无数滋味,又要揣摩先生是怎么样的想法。 先生低下头,看着我头顶温和平静地笑了笑道:“如何还考校起我来了,那么你又是怎么想的?” “先生,我可能做不了圣人,这世上要是有人这样对我,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 那些伤害,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皮肉的疼刺进骨头里,我觉得那根本不是惩罚,也没有谁有资格对一个人做出这样的惩罚,何况他罪不至死,他们那分明就是为了满足施暴的快感,为了折磨而折磨,我实在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他们的可恶。” 先生表情不变地看向我说道:“可是那些施暴者早都已经辞世,你又能怎么做呢?” “我的确没有办法使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我觉得……” “觉得什么?”先生摸着我的头笑道。 我环顾一番,视线落在那颗巨大的老槐树上。 “我觉得,就算不能惩罚,但是,曾经发生过这样惨烈的罪恶,我们同样应该铭记,就像铭记这棵老槐树一样,罪恶也能随时警醒我们,一生当中再也不能发生这样的悲惨。” “所以念念打算怎么做呢?” “报警吧!这样的事,不应该是一个地方讳莫如深的秘密,不应该在短短的几十年就被时间湮灭,顺便也给死者一个交代。无论他还怨不怨恨,我能做的仅仅如此了。” 先生慰然地看着我温和说道:“对于人来说,时间足以消磨一切,哪怕是天大的怨恨。你看此间,最宽广不是这棵树,也不是这座山……” 先生话音落,我接过话便说道:“此间最宽广的,应该是那人的胸怀,所以那么大的怨恨也在时间里消磨殆尽了。” 说罢,我们皆是笑了,看向溪水里躺着的那副烂肉架子…… 再次醒过来,身上那种轻松感不见了,躺在床上,冷汗不断地流,全身上下都像灌了铅似的,又像一滩软泥,一点劲儿也没有了,软绵绵地拾不起自个儿来。 眼皮也像是千斤石一样沉,总是想睡上一觉。 大概又是七八天以后。 县里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王启平趴在桌子上午休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里他摇摇晃晃,像醉酒的汉子一样,开着警车上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路,路上的每一个拐弯,一栋房子,一棵树木他都看得无比清晰。车开到一个小路口的时候,自己下了车,模模糊糊往前一条小路上走去。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他忽然看见一棵大槐树,远远看见一个长得像麻杆一样的瘦高个男人被人绑在树下,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等到靠近的时候,男人便不见了,树后窜出来只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漂漂亮亮的,就是瘦得厉害,她不停的对着自己招手,然后往一个方向小跑几步,又回过头来,继续对他招手,好像要他跟她走一样。 王启平跟着小姑娘走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立着的黑影子一直跟在小姑娘身后,每次他想叫住小姑娘告诉她的时候,小姑娘又对着他不断的招手,然后转身往前跑。 耳边渐渐有潺潺的水流声传来,当一条小溪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只见那对着王启平诡异一笑,然后纵身一跃,干脆利落地跳进溪水里。 多年作为警察的王启平心里顿生一股火气上来,但还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毫不犹豫地往里跳,冰冷的溪水瞬间淹没全身,水底下,王启平没有看见先前跳下来的姑娘,只看见一具高大的骨架安安静静躺在水底,更奇妙的是,这具骨架子的手骨里,还握着一双小女孩在鞋子,鞋子很漂亮,还是半新的样子,上面缀着精致的花和彩色珠子。 在水底下的时候,王启平没有一点呼吸紧张的感觉,作为一个警察的职业病使他仔细地打量着这具尸体,并在脑海中不断想象着案发当时的情况。 看着看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那惨不忍睹的状况吓得王启平魂不附体,一下子从办公桌上跳了起来,瘫到在椅子旁边。 这不小的响动立马就惊呆了其他人,小张及时推开办公室的门,冲进来便喊道:“王队,你这咋了?” “啊!”后头跟来的一个女警员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苍白着一张英姿飒爽的脸蛋说道:“王……王……王队……你手里那……那东西是、是哪里来的呦?” 小张听了也往王启平手边一望,也是立即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王启平这才感觉到手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冰冰凉凉,还湿答答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 低头一看,我的妈哟! 了不得,手里竟然是一只白森森的人手,也不对,是一只白森森的,只剩下骨头的成年人手,王启平稳住心神,仔细看去,发现那只手的手指处竟还缠着一根白鞋带,这让王启平瞬间回想起方才那诡异的梦境。 这湿答答,还在滴着水的手骨…… 与梦中那具成人的尸骨又有什么关系,还有这这根鞋带,与梦中那双鞋子上的鞋带真的是一模一样。 “小张,当务之急,立马去调这间办公室的监控,看看我睡着这段时间有谁来过。”王启平对着警员小张喊道。 小张诶了一声,跑去调监控。 可是等监控调出来的时候,坐在会议室里王启平和一群警员都惊呆了。 录像显示,王启平趴在办公桌上午休之前,手里是什么也没有的,而他睡着的那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异动,可是当王启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一瞬间,手里已经有了拿节人手的骨头。 众人不敢相信,又反反复复抱着录像视频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忽然间有个警员跑经来说道:“王队,警局门口出现一个盒子,上面留了张纸条,说是给王队你的。” …… 128 贼偷(追查)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啥,拿过来我看看。”王启平绷着一张脸说道。 说着王启平结果盒子,不大,大概二十厘米见方,也就是一般的纸盒,王启平拿着晃了晃,只听得里头“哐当!”地向。 这时另外一个同王启平关系不错的警员笑谑道:“呀!哥你可要小心咯,这里头万一要是炸弹什么的……” 这话未完,会议室里众人哄堂一笑,瞬间便缓解了刚才那诡异视频导致的紧张氛围。 除了仍皱着眉头的王启平,大家都轻松了不少。 王启平三下五除二撕开那盒子,随即,他更是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先前被吓着女警员好奇地问。 而刚才那位缓解了氛围的警员抢白道:“看这样子,莫非是哪个小姑娘送过来的信物?” 说着探头一看,没想到那盒子里的竟然是一只小女孩的鞋子,鞋子是半新的,很漂亮,上面缀着许多花和彩色的珠子,只是鞋上的鞋带不见了,警员不由想起了刚才缠在手骨上的那根鞋带,别说,还真是挺配的。 怪不得王队愣成这样,这绝对是一桩大案子。 作为警察的敏锐直觉瞬间让他联想浮翩。 “快,小张马上去看监控,是谁把盒子放在那里的。”回过神来的王启平说道。 小张也察觉到会议室里更加紧张的氛围,于是提也没提自己就要下班的是,蹭蹭蹭地往监控室跑去。 其他人开始议论纷纷的讨论着这诡异的事情,而王启平则一句话没说,反复翻看着那鞋子,以及装鞋子的盒子,边看,他不断回忆自己刚才梦中的情景,回忆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难道要告诉大家,这些东西,刚才他在梦里就已经见过了? 如此诡异的事,他也是生怕仅见,甚至作为一个警察,他都说不出口来。 盒子上那张留言条,上面只写了“王启平收”几个字,实在也看不出什么来。 王启平放下盒子与纸条,又拿起那小鞋子不住地看,果然和梦中那双鞋子果真是一模一样的,不由的,他拿起手骨上的鞋带按梦中的样子往那鞋上穿起来。 刚穿完,小张又带着新的录像视频进来了,说道:“是一个黑衣服的高个子男人,没看见脸,他出来那一段视频发生一些错误,那一小段只闪了一下,就变成了雪花点,但他走了以后,视频又恢复正常了。” “妈的,出了鬼了,还有这种操作?”那活跃的警员说道。 可不就是除了鬼,王启平在心里想道。 忽然他恍惚看见那张留言的纸条上有两个字,王启平凭着感觉读了出来:“戈……雅?” 读完发现纸条上根本什么也没有,难道是眼花了?王启平刚这样一想,女警员忽然疑惑地问道:“王队,你刚刚是说戈雅?” “对啊,戈雅怎么了,是什么意思?”王启平问道。 “不是不是,戈雅是个地方,离城关不远。”女警员说道。 王启平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上女警员就说道:“能找到地方吗?我们现在就开车去。” “哥、哥、哥你别激动,咱们缓缓,为啥忽然要去戈雅?”那活跃的警员问道。 “你别问,想去就跟着一起去,对了,现年在也有点晚了,带上强光电筒,还有防水服。”王启平迅速说道,然后收拾着桌上的鞋子盒子留言条等东西。 收拾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大家都在,于是又抬头说了一句:“这次的事情,就让小张,吕丽,韩书远和我一起负责,其他人散会。” 其他人走了以后,跳脱的韩书远瞬间精神奕奕起来,女警员吕丽好奇地问道:“王队,为什么要戴防水服啊!” 王启平还没说话,韩书远拍了拍吕丽的肩膀说道:“丫头,少问,王队吩咐什么,你按吩咐做就成。” 开车出发已经是下午,开车的人是韩书远,王启平和小张坐在后座上。 王启平看着路的两旁,使劲回忆梦里的路,发现两处并不太相似,他心里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失望是因为觉得这趟可能会没有收获,松了一口气的原因则是因为事情终于不是完全在那个诡异的梦中了。 大概开了二十来分钟的车程,忽然有一个分岔路口,王启平心里的熟悉感一闪而过,韩书远在吕丽的指示下将车子开向另外一个方向。 王启平顿时急眼了。 “韩书远,开回去,刚才那个路口。”王启平朝韩书远喊道,将身边的小张也吓了一跳。 吕丽还想问,韩书远掉过车头对吕丽说道:“丫头,我说的话都忘了?” 吕丽噤声了。 到了刚才的路口,按王启平的要求,换了他来开车。 王启平开得很慢,和平时他的水平一点也不像。 但很快,王启平还是找到了梦中那条小路。 将那只小女孩的鞋子放在手里握了握,深吸一口气,王启平对车里的人说道:“带上家伙,下车跟我走。” 几人都是一脸好奇,就连韩书远也是忍不住问道:“哥你来过这里?” “记住你说的话,少问,好好听着就是。”王启平回道。 韩书远一时无言,竟然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王启平四人沿着小路走进去,但事情并不如王启平想象中顺利,他们没有找到大槐树,只看到不远处的村子,王启平本能地不愿意去打扰这些村民。 他带着另外三人来来回回在梦里大概遇到老槐树的那一片区域转了好半天,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下,吕丽忍不住了,问道:“王队,咱们到底在这找什么呀?” 王启平回答道:“一棵树,很大的老槐树。” “哥,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很大的老槐树,要是有咱们肯定一眼就看到了,是不是你记错地方了。”韩书远也无奈地说道。 小张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王启平也看得出来,他眼神里还是有些觉得王启平在胡闹的。 王启平想了想,说道:“再陪我去个地方,再不对咱们就会去。” “行!”韩书远回答道。 小张和吕丽也点了点头。 王启平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小姑娘当时是怎么带他走的,凭着感觉,王启平带着三人往前走去。 犹豫起点的位置不准,王启平途中又调整了几次方向,终于,在十几分钟以后走到了原本只要几分钟就能走到的溪边。 溪水周的环境与他梦中的情景已经大不相同,好在王启平还是找到了那条溪。 看着可以见底的溪水,王启平心里也觉得不对,梦里的溪水是可以淹没人的,怎么会这样浅? 但王启平还是转头对着三人说道:“除了吕丽,书远和小张,你们和我一起穿上防水服,我们下去摸摸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三人利落地套上防水服,王启平率先跳下去…… 129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天色渐晚,太阳没有完全下山,月却早已升了上来,近晚的微风吹动了衰衰的荒草,黄昏的温柔笼罩着不远处傍水的村庄。 王启平三人躬着身子在仍有春寒的溪水摸索,早春的雀鸟在溪水两岸的树梢上轻捷地跳跃着,嘴里发出叽叽喳喳的细碎叫闹。 “韩哥,摸着什么东西没有?”一个人呆在岸上的吕丽隔不了多久就要问上一句。 “没有。”韩书远头也没回地回答道。 说完,韩书远从水里站起身来,那水只到他腰上一些的位置。 韩书远对王启平说道:“哥,这底下都被咱摸了个遍,除了些垃圾,啥也没找着,这天也快黑了,要不咱还是先上去吧,实在不行明儿多叫上几个人,咱再来一趟,扩大范围搜寻。” 王启平正想着也只能如此了,这时,溪水的一个角落里,小张要哭不哭的声音传来:“王……王……王队,这这……这水底下……都都……都什么啊?” “怎么,发现什么了?”韩书远火急火燎地问道。 王启平也看向小张,只见他满脸骇然,额上水珠于汗珠齐聚,全身籁籁地细细颤抖。 “水……水……水底下,有个东西,抓着我的腿,在往上爬。”小张话一说完,脸上已经是灰白一片,嘴唇哆嗦,眼角湿润。 就连韩书远脸上都略带几分苍白,而岸上的吕丽则已经完全呆住。 王启平脸色严肃地朝小张走去,并说道:“别动,我过来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是……是……”小张颤栗着答应道。 韩书远向来是胆子不小的,这越是诡异的事,他更是好奇,也随跟步脚地跟了过去。 因为三人在水里的走动,导致溪水一片浑浊,什么也看不见,王启平只好朝小张的腿边探手过去。 韩书远就在旁边站定,开着强光手电筒,等着王启平将水里的东西捞出来一观究竟。 王启平的手在水里滑动,所到之处,只是水的波动,再往前靠些,就是小张的裤腿,并没有什么东西,王启平正要对小张吼一句,瞎说什么,但他忽然想到自己提前梦见这个案子的事,话到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于是王启平决定再摸深一些,这一摸,不得了…… 王启平心里是又惊又喜。 他摸到了一只鞋,那鞋的大小,和警局收到的那只一模一样,虽然没有看到样子,但单凭手感,王启平心里也觉得,**不离十了。 梦里,那双鞋,就在尸体旁边。 王启平抓起鞋子,一掏出来,韩书远隐约见是只鞋子,第一眼是失望的,但随即,再看一眼,他瞪着眼睛,满脸惊愕。 “哥,这……” 没有回答韩书远的话,王启平对小张说道:“瓜娃子,你腿上啥求都没有,怕啥,把鞋子拿着,上岸去陪着小吕。” “诶。”小张镇定了些,尝试着,缓慢移动了一下水底下的身体,发现刚才的束缚没有了,小张大喜,接过王启平递来的鞋子,向着岸边走去。 等小张走远,王启平这才转对着韩书远说道:“书远,小张已经被吓坏了,我晓得你胆子向来不小,再说,最为局子里的老人了,我两也没有资格怂,东西就在水底下,接下来就看我两了,干不干?” 韩书远听王启平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出现一种闪烁着的兴奋,说道:“我两,打小穿开裆裤就混在一起的,少废话,开工。” 韩书远话才说完,拉上防水服的衣领子,身子一躬,已经开始摸索起来。 王启平见状,哈哈一笑,说道:“不愧是咱兄弟。” 说罢,也躬身摸索起来。 才不大一会,两人手中的袋子里已经装了一大袋子零零散散的骨头。 到底是什么骨头?凭王启平手里那一个圆滚滚的人头骨,丝毫不用怀疑,当然是人的。 而且,凭吕丽专业的眼光来看,这是一具年轻的成年男性尸骨。 死亡时间应该是很久了,但这荒郊野外还没有办法断定,死亡原因也需要回去以后,再寻求专业的鉴定。 随后,城关公安局对小溪周围的几个聚居地进行走访,询问失踪人口,但是一无所获。 公安局对送鞋子男人进行追查时,也没有任何线索,那男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宗案件处处都透露着离奇和诡异。 王启平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只能朝那双鞋子下手…… 鞋子还有八成新,是十一二岁小姑娘穿的大小和款式,只要拿着东西往各家去问,应该是可以问出来的。 事情说来容易,却也需要花些时间,将鞋子拍了照片,由几队民警分各个村寨挨家挨户去问,走访下来大约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尤其是戈雅街上,住户多,人口流动大,更是多花了一天时间,才有人认出来,那是宁乔的鞋子。 王启平很快便找到了宁家。 不过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鞋子的主人,只是听孩子的父母说,鞋子这孩子自己扔在河里的,和案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感觉孩子的父母并没有说谎,但王启平怎么可能相信这个答案,让王启平询问小姑娘的时候,见孩子父母的面色并不好看,追问下去,就才知道小姑娘是因为身体状况才一直没有出现。 跟着孩子父母到了小姑娘的房间,看到躺在床上小姑娘时,王启平心里大震,顿时愣在原地。 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怎么会? 如此眼熟! 这可不正是,他梦中那位指引方向的小女孩儿。 他感觉这几十年的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进入到另一个人的梦境当中,王启平觉得,小姑娘或许真的知道什么。 王启平当即决定要亲自同这小姑娘谈一谈,小姑娘的父母本来想把孩子叫醒。 但王启平看着躺在床上,苍白得不像话的小姑娘,又想起梦中那单薄得撑不起衣服的小身体,他制止了孩子的父母,搬张凳子坐在床边,安静的等着小姑娘醒来。 听说小姑娘病重不治,王启平想到家里那活泼欢脱的女儿,心里顿时柔软酸涩得一塌糊涂…… 130 贼偷(终)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差不多是下午三四点,我最近总是这个点儿醒来。 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张略带严肃又有几分正气凛然的,四十左右的男人的脸。 他正仔细的看着我。 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我环顾了一下,的确是我的房间,而且这会儿,爷和叶知秋也坐在里面,而男人的旁边还有一个一个高个子,看起来比他年轻几岁的警察。 “你,你认识我吗?”男人看着我忽然莫名其妙地说道。 又细细看他一眼,但我最近记性总是不太好,想坐起来仔细想想,但身子很重,怎么也爬不起来。 转头看向先生扮作的叶知秋,他一笑,起身走过来,拿一个枕头垫在床头,然后将我抱起,坐靠在上面,并说到:“他们是来问你,之前任何之前扔到河里的那双鞋子的。” “鞋子?我想起来了,最近总是记不住事,抱歉啊!”我歉意地看向男人。 两个坐着的大男人,不知为什么,忽然眼睛框一红,顿了顿,之前问话的男人说道:“没关系。” “我有一次做梦看见过你,你相信吗?”我笑着对男人说道。 男人严肃的表情瞬间崩不住了,一脸惊愕,而原本神在在地坐着的爷也是一愣,看向我,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瞬间浓烈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嗯…… 有点儿像是,不太令人舒服的情绪。 “我相信。”男人稳住情绪之后回答道。 而他旁边另一个年轻些的高个男人则是善意的笑了笑,颇有一种看小孩子胡闹的宽容。 但是我并没有纠结这个,又看向眼前的男人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等了你好几天,我都忘了你的样子。” 男人一听,第一反应竟然是转头去看他旁边的高个些,也年轻些的男人。 两人眼神交错,不过是呼吸间,又一齐转过头来。 男人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呵呵(^_^)!”我笑了笑说道:“那你还有问题要问我呀!” 男人静静地看着我。 “那你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为什么?你的鞋子,会出现在警察局,水里的尸体又是什么人?”男人平静地问出一连串问题。 这是作为警察询问嫌疑人的职业病,只要一问起人来,就十分的严肃,和审犯人差不多。 刚问完,男人就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妥,想到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小,而且身体还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 于是男人又赶紧解释道:“叔是不是吓到你了,你慢慢说,把你知道的告诉叔叔就行了。” “对!”她旁边的男人也附和道。 于是我原原本本,将那天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包括那只黑黢黢的手,还有水中拽我脚的东西,我知无不言。 刚说完这个,室内一片平静,然后我又继续说道:“这就是我的鞋子为什么会在水里的原因。至于为什么它刚好在尸体的旁边,我猜,大概是因为他想让我帮他。” “谁?”男人旁边那个年轻些的男人问道。 “那你的鞋子为什么会被人送到警察局?还指明要交给我。”坐在床边的男人问道。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刚才我睡觉的时候,他写了一个名字给我看,叫做王启平,这个名字是你的吗?” “什么?”男人问道。 “你是王启平吗?”我说。 “是,我是王启平,你说,你睡觉的时候他把我的名字写给你看?”王启平说。 “对呀!” 才说了没两句话,我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的,有些想睡觉,但想着事情还没有办完,还是强打着精神。 “那你梦中的他是什么样子?”王启平旁边的男人问。 “样子呀!我记得以前他好好的时候穿的是一件褪了色的灰布褂,长得干干净净的,后来样子就有点惨了,而且老穿一身黑衣裳,手上,脸上,除了伤口都是黑黢黢的,害得我老是看不清他。” “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话?有没有说过他是什么人?又是怎么死的?”王启平问。 我很想回答他们,但我实在太困了,只能勉强说:“他……舌头被人割掉了……讲不了话……耳朵……耳朵也被烧烂了。 也听不见声音,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贼偷……至于……他是怎么死的…… 我实在太困了……你们去问年纪大一些的老人家……他们……他们都知道的。 还有……你们问了,要替人家保密哦……” “等一等,你知道梦里那棵大槐树在哪儿吗?” 听到问话我不得不再次强打起精神回答道:“那棵树……几十年前,几十年前他还很生气,总待在那棵树上吓人,然后那棵树就被砍掉了……” “你怎么知道?”和王启平一起的男人问我。 “如果有一天……你和我一样,成天要死不活的躺着,你……也会知道很多秘密的。” 我笑着想睡了,忽然想起来还有句话要说,又睁开眼睛,看向爷和叶知秋,说:“爷……其实他也认识你的…… 很多年前,他第一个寻求帮助的人是你。 他……怕你……咳咳……咳咳……” “慢点慢点儿,别着急,你慢慢说。”坐在床边的王启平站起来,轻轻拍着我的后颈说道。 叶知秋,不,先生也过来帮我顺了顺,一下子觉得舒服很多,于是继续说道:“他怕你不帮他,所以他……他从你身上拿走了一样东西。 但你没有帮他,也一直没有去找他讨回,刚好,我知道了,帮你要回来了。”我猜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对门伯伯家养的那只讨夸奖的猫咪一样。 但我等了一会,爷不知道再想什么,他的眼神似乎在看我,又似乎是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爷的心像是陷入了很深很深的回忆,又像是,迷失在很多很多年前。 等不到他夸奖,我等不了,只好继续说道:“爷,你过来,我现在把它还给你,不然,我怕下次醒来看不见你,又忘记了。” 这一句话,终于让爷从自己的世界里醒过来,他不由地靠过来,正好这时候,爹也从外面走进来,迷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爷那张皱纹叠着皱纹的脸靠近在眼前,他伸出手,摊开手心几乎塞到我面前,说道:“是什么东西?你给我看看。” 我努力抬起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手,手紧握着,先生赶紧过来扶着我把手落在爷的眼睛上。 我说:“爷,这是上天赐予你的眼睛,以后不要再弄丢了。” 打开拳头,手里的气息渐渐流失…… 最后一件事做完了,我也终于抵挡不住沉沉的困意,再次进入新的梦魇。 …… 小姑娘手落下来的时候,王启平感觉……不……就像错觉一般。 王启平看见老大爷的眼睛里,忽然有一束绿莹莹的光,闪烁了一下。 然后,俊秀得不像话的年轻人,爱惜地将小姑娘放平躺好,又拉上被子,对几人轻声说道:“大家去外头的房间吧,丫头累坏了,让她好好歇一会儿。” 王启平和和韩书远同时看向小姑娘的爷爷,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不就是现成的老人! 关于那贼偷的事情,问他正好。 一眼便洞悉二人心思,宁致远现在解了一个大心结,脑子里反而有点混乱,需要做点别的事,让自己冷静冷静。于是说道:“走吧,这事我知道,原原本本告诉你们。” 说完,宁致远朝前走了几步,顿了顿又转过身来,对三儿子说道:“如果…… 你们要救这丫头的命,等她醒,你们背她上山找一个人,遇到那人,你们把丫头送给他,不收也要求他收,如果他收下,也许,这丫头就有救了。 总之,商量好就来找我,我给你们指路。” 就当是,抵去我这些年对她的误会…… 最后一句,宁致远只放在心里自己知道。 131 大章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知道这件事以后,村里组织大家捐钱给这具尸骨修座坟,基本上,大家都捐了一些,他们将他下葬的那一天,恰巧赶上早春的第一树花开。 最后是公安局里的警察陪着爷一起去看的地,就在溪边,有一株小槐树刚刚长出来的地方。 爷特地过来说了一下,想来,是想让我在离开前去看那惨死的贼偷一眼。 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要选在一颗槐树旁边呢? 槐,四大鬼树之一。 很多年来,民间就一直忌讳这些,况且像是这种枉死的人,怎么敢把他埋在槐树旁边? 上次睡一觉醒来以后,爷对我的态度莫名便好了很多,他到家里来,还特意来看我。 爸不知道有什么事临时出门去了,妈在外头给我煮稀饭,扮作叶知秋的先生被喊去帮忙端饭来,爷点了小烟斗里的烟叶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着问我说:“你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捅出来呢?知不知道这也会给我带来一些麻烦。” 我懒洋洋地回答:“但也带来的回报不是吗?至少您丢失的东西拿回来了。” 宁致远不由点了点头,这简直是一个了不得的回报啊,可惜,就是来得有些晚了,至少,它解开了自己多年来的心结,也证明了师傅并没有看错自己,只不过,出了些意外,谁也没想到罢了。 “这件事,其实我没有想过要怎么样的。我只是想做一个单纯的叙述者,告诉大家,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儿,有一个年轻的生命来,然后又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 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于是我又继续说道:“我当然明白,相隔那么多年之后,无论是怎样的一场杀害,在法律上都是不能立案的,但是我觉得,我们至少应该敬畏一条生命的离开,尝试一下也算是交代。 尤其他,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的。 哪能起到告诫后来人的一点作用,我也想把这件事说给大家听。 这是属于那棵老槐树,也许那条平凡小溪的记忆。 没道理那些被我们遗忘的记忆,只让河流山川记得。” 爷摇摇头,啜一口烟杆子里的老烟,享受地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浊气,说道:“你纠结得太多了,但是这样的事情,记不记得,对大家的生活并不会有任何的影响,而你为此奔波劳碌,亦不会有任何回报。” 我点点头:“奔波劳碌只不过是送亡者往生的仪式。 我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我们生而为人,总要做点什么,回报这个世界的馈赠。 所以,有人服务于生者,也有人,恰好服务于亡者。 活人在世上,不能顺心顺意,也会也会憋着一口火,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点爆发出来。 难道死人就傻吗? 有时候,报应不是不来,它只是想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或许在酝酿更大的怒火。” 窗外皎月初斜,爷看起来心事重重,他眼睛总是张望着前面,不声不响地,依旧他的抽着烟,时而皱起满脸皱纹,仿佛感到费解,时而又舒展面容,似乎领略到这些人话中的奥妙。 我又继续说:“至于为什么选择这样做,我也是想过的。 我觉得一个人,单纯的从生到死,还不能算是完整的一生。 至少,还要有一个人将他这一生能叙述出来,这样才能构成一个人完整的一生。 就好像,人死了,要留下墓志铭一样。 死亡不是生命终点,遗忘才是。” 越说就越是起劲,先生端着粥走过来,腾出一只手敲了敲我的额头说道:“傻瓜,哪有这么多生生死死的,无论做什么,你只要无愧于心,按你想的去做就行了。 人嘛,庸俗一点才像是过日子。” 先生边说着手里也闲着,为我拉了拉被子,想将那粥一口一口喂到我嘴里,虽然很想乖乖听话,但是一闻到食物的味道,我整个胸腔都在干涩刺痛,一口都不想吃下去。 于是别开头。 “乖,吃一点,这样精神总归是要好一些。”先生一向温和而平静的声音第一次被听出一丝意乱的味道来,他又轻轻捋了捋我耳边的鬓发,动作里柔和而亲昵。 我本来很欢喜,直到……他又将碗接着勺子里的粥送到嘴边,我别无他法,只好逼着自己张开嘴,嚼也没嚼,囫囵将一口粥都咽下去。 像是吞了一口泥的感觉,想吐出来,但又怕大家担心,活生生又吞了回去。 一口一口,接连吞了小半碗粥,先生不再喂了,再扶我躺好,又将剩下的半碗粥放下。 先生刚一走。“啪!”爷忽然一拍手,满脸的皱纹全部舒展开来,脸色也轻松了许多,好像突破了突破了什么,为他的全身带来了希望,使他濒于枯竭的,心里那些希望,像浸了水的黄豆一样开始膨胀、冒芽了。 “知道吗?如果你是个男孩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救你,还要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你,让你守住这一份家学传承。”爷既有几分骄傲又有几分惋惜地对我说道。 “女孩子为什么就不可以呢?”我不解地问他。 “当然不可以,女孩子将来是要到别人家去的,是别家的人,而你,都不用等将来了,很快,就不是宁家的了,果然是山神选中的新娘,我们宁家留不住你。”爷叹息着。 “什么?”我不解。 “哈哈,你爹妈还没告诉你吗?”爷一笑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 这时候,爹和先生从房间外面走了进来,爹边往里走边说道:“爸,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孩子的衣服鞋子也收拾了一些,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 “嗯!”爷点了点头。 爹搬了一把椅子也坐在床边,并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我。 “我外头有事,就先走了,明天小丫头上山我就不去送了,免得难过,有机会咱们再见吧。”先生忽然说道,我这才想起他现在还顶着叶知秋的身份。 “你又要走?”我伸手过去拉他。 “乖,下次再见。”他轻松地笑道。 百般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好吧,你去吧。” “别闹你哥哥,他平时待你多好,这次他也是不忍心。”爹在一边说道。 “到底是什么事?我错过了什么?” “咳咳……”爷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知道你听过没有……”爷花没说完,爹接过话头便说道:“她怎么会知道,又没人跟她说过。” “不长脑子,老子不过那么一说,你这样较真做什么?我给她说说,你别打断我。” “这件事,说来也是话长。 你知,这世间自古以来,就有流传,一些能人贤士,或许仕途不顺,或许打击折磨,诸事扰心,于是看破红尘,退居到这山岭之间来,倒是流传出一溜佳话传说来。 但是人们大多忽略了,这世上原来还有一种人,他们不是为这些凡尘俗世糟心而回避人间。 诶!我这样说,你也不要想得太无法无天。 他们都是凡俗人士,不能呼风唤雨,也不会排山倒海。 只是为了求清静,于是偏居一偶,以求潜心钻研学识,或是自己的专业技术,这样人还不在少数,他们进可以于尘世间潇潇洒洒,轰轰烈烈,活出一番精彩人生来,退亦可安于清贫,在这山岭间,活出风霜高洁,苍松翠柏的傲然,姿态更是山川河流般,大气磅礴,钟灵毓秀。 譬如当年,我的师傅,虽说不上十分了得,但也颇具名望,世人常人,有哪个敢望其项背,或许他老人家也有法子能搭救你一把,可惜老人家早已经辞世多年。 但也是你好命,当年我初入师门,作为师傅的关门弟子,有人来祝贺,其中便有位先生,素衣白裳,看起来,年龄不过二三十许,二人执棋看茶是,师傅总以此人为尊,并毕恭毕敬。 后来,私底下,师傅同我讲,那人是有识之士,传闻,他少年便通达阴阳两界,时常游走于漫步在黄泉岸边。他能接收到山头土地意识传达出来的信息,从而预测自然灾害,趋吉避凶,无一不准,曾经有人将这称为神迹,还以此编纂成册,说要代代相传。 最奇妙的事情是,后来我师父亡故之时,我独自下山,路上又遇到他,我从懵懂少年已经长成青年人,而岁月对他似乎极其宽容,他还是数年前那相同面容,相同的服饰,就连那眉眼间的豁达风度,也半点不曾改变。 他说,我与他,至少还有一面之缘,但从那以后,一直到今天,我也再没见过他一面,我曾经想着,会不会要到我百年归世的那一天,他或许来看我一眼,如今想来,该是这一次才对。 真是不可思议,那时我连婚姻之事都没有想过,却不想,他都预测到你这一难了。 说明,他是重视你的,他说能见一面,那就必然能见。 到时倘若见了人,你就乖巧讨好些,他必定可以扭转乾坤,免你受这地狱报复的困苦。” 爷一口气,精神抖擞地说了许久,说话时,态度平和又恭敬,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态。 “但是,爷,这么多年了,他又是年长你,这位先生,还在不在人世哟?”我不禁问。 “胡说八道,他老人家怎么看上你这么一个不肖弟子,学校老师教给你的礼貌呢?”爷眉毛一横,有点不高兴。 “就算他老人家健在吧,但是山路跋涉,他记得这几十年前的约定,难道就迢迢的赶来同我们在山间来场假模假样的偶遇,一见我们惊为天人,然后一定收我为徒,救我性命?这是什么逻辑,也不怕老人家骨质疏松,万一在路上摔一跤,不消十来日,老病相催,还是要一命归西,倒是我还要撑着这破身子为他守丧送葬,万一要是我也吃不住,和他老人家一起去了,倒是阴间能做个伴。”我说得磊落坦荡,似乎是因为生这一场病后,被娇惯多了,脾性也霸道不少。 但我果真是觉得爷这些话,说来总是缺乏逻辑。 “谁和你说老先生要收你做徒弟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竟也敢想,我之所以让你爹妈同意将你托付与人家,那是因为你这个病,不仅要治身子,更要调教调教脾性,下次再犯,天皇老子也不敢搭救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然需要长时间的管教,那先生宅心仁厚,倘若看在故人情面上答应救你一命,依照他善始善终的个性,必定也会调教你的脾性,包你治标更治本。 但要叫人家安心管教,至少你这个人是属于人家的,要打要骂,都凭人家,再说,要求人救你性命,好歹你也要拿出诚意来不是?” 条件反射地想反驳,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话。 这时,沉默了好一会的爹忽然说道:“其实,这位先生的人,你爹我也见过的,不会发生你担心那些情况,他会救你的。” “什么?”我与爷同时问道。 随即,爷又说道:“什么时候,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爹苦笑了一下,说道:“那时您毫不关心我们的生死,当年程舒怀着孩子的时候,家里怎么样我就不说了,大家逼着她一个孕妇去挑水,回到房里就哀哀地喊肚子疼,到她月半生产的时候,宁乔生下来就气息奄奄,下面程医师说怕是不行了,我们都没办法,以为这孩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那时的凌晨一两点钟,程医师家门外头竟然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个三十来岁的模样的男人,他笑着朝屋里进来,便说道:我知道这个孩子不大好了,怕你们胡乱处理,害了她一条性命,所以特地过来救她一命。 他话刚说完,走到孩子前头,摊开包裹着孩子的毯子,伸手在孩子胸口拍了拍,没想,这刚生下来的孩子竟然就笑了,气息也平稳下来。 我们本来想着,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正窘迫时,他只抱了孩子一会,又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做,念念,于是叮嘱我们,不可将这事说出去,便乘着夜色向远处去了。 于是我们这么多年也不曾提过这事,但这丫头的小名,正是这位先生给的。” 爷听完爹的话,兀自沉默了一会。 “原来我小名是这样来的。”我感叹道。 “好了,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背你上山,想必,那位先生救你一次,也会救了第二次,他待你很好,将来长大了,你也将他当做再生父母般奉养,明白吗?”爹说道。 “那,这四面八方,崇山峻岭,处处都是高山矮坡,我们往哪座山去?”我问。 “葫芦山,传闻山上有条石板路,找到那条路,沿路走,就能遇见他,这是他当年告诉我的。”爷说道。 “什么,葫芦山?那地方去得吗?”爹忽然脸色刷白,声音也微微发颤。 “所以明天闲杂人就不要去了,我带上家伙,你背着丫头,我们早早出发,无论找不找得到人,天黑前一定要出山,不然要出事的。” 132 葫芦山(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原先提过,以戈雅为中心的东西南北四面,从太阳起的方向东头开始说起,这东头有杨家坡、麻涡湖、哒水井等一众地方;西头则有程家牌坊、榛子桥、大石头、白蟒洞等地界。 而这北边,北边往出走,有块坝子,又有一片水塘,水面广,岸边有三株两株的垂杨树,淡淡的影子,在水里摇曳着,因此这面水塘叫做垂杨塘,水塘往西略走走就是槐树坪,也是从前叫槐树脚村子。 最后来说南面,南面可说的并不多,除了正南方向的小学,最值得一说的就是葫芦山了。 沿着老供销社旁的窄巷子里进去,一直沿路往南走,不久便到了一处山坡脚下,抬眼就能看见成片高大的冷杉,每棵树都笔直细长冲向天空,向四周伸展着碧绒绒枝叶,绿色森然,不大树林子,一年四季都显得幽密深邃。 树林中间有条尺许宽的小路延伸进去。 葫芦山其实在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一座山,在我的观念里,它简直像是一条山,山不是很高,但其绵延的长度也是令人咋舌的,葫芦山算是一处古街道的遗址,但这处古街道废弃的时间也是极其早的,早到现在的戈雅人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废弃的,上面的建筑全部荡然无存,只剩下一条铺着石板的街道依旧顽强地留在那里。 而奇妙的是,这条石板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也不是这一次遇到了,下次按原路走来还会遇到。 但这也不是葫芦山最令人恐惧的事。 最令人恐惧的是,如果说,别的地方说是有鬼怪只是捕风捉影的话,那么在葫芦山,就是实打实的发生过一些事情,戈雅街上的的确确有人为此而疯疯癫癫,甚至死去,而且,这事发生的时间还最近,基本上,除了我们这一代,所有人都亲身经历了那件事,也是因为那件事,葫芦山,或者说,葫芦山的崖口一跃超过白蟒洞和麻涡湖,成为最令戈雅人,乃至周围几个村寨最讳莫如深的地界,要是只一个成年汉子,轻易是不敢打那地界过的,至少要有两三个人同行,实在迫不得已的,也一定是夫妻儿女一同,而无论了往来,也都至少实在日头要落之前离开,不会逗留。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一致的相信此地有厉害东西呢? 因为,都眼见为实了。 在那事没出之前,如果有不明情况的人打这座山上过,可能还会吓得屁滚尿流也说不定,因为他们一定会遇到一口棺材,棺材就端端正正地摆在路边的不远处,也是悬崖的不远处。 这里要说一下的是,葫芦山不仅是一座大山,同时它也是戈雅最有名气的一片悬崖,一大片高高的悬崖,所以大家有时候也把葫芦山喊做崖口,棺材就在崖口上不远处。 再来说崖口街旁边的棺材令人恐惧之处又是什么呢? 其实是因为这不是一口空棺材,也不是别人暂时停尸的新棺材。 这是口急老的老棺材,因为长年累月暴露在空起中,棺材腐朽得有些严重。 街上年纪最长的老人家也不知道这口棺材是什么时候被人停放在那里的。 据说最早的时候,还有个棺材盖在盖在上面,但是从几十年前的某一天开始,棺材盖就不见了,棺材里,绫罗铺底,红绸缎盖面。 就在那层层叠叠的盖面底下,有一件经年也不曾腐烂的尸体,衣着华丽,黑甲牙尖。 最吓人的是,青天白日,他好好躺在棺材里,可是一旦暮色降临,他便从棺材里爬起来,也不是像电影里的僵尸那样,跳来跳去,他如人一般行走,只是不说话。 最开始,发现它会走动的是街上的一位姑娘,年纪不大,还没有出嫁,跟着父母生活在一起。 早先,父母那一辈的人,除了普通的上学,再识几个字,其他时间一概都要消磨在家里成片的土地上。 倘若有些连字也不让识的家里,他们真的是,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一概在地里忙活。 赵家的小女儿,那年刚十六。 一日,她一不留神,就在地里忙活到了天黑。 那个时候的葫芦山,还不像现在这样凶名赫赫。她一个人在山路上走,手里拿着割草的镰刀,走到崖口的时候,一转头看见那口朽烂的棺材静悄悄的暴露在空气里,虽然是一个女孩子,但她年少气盛胆识并不比男孩少。 心里好奇,她慢慢靠近那口棺材,看见棺材里,如鲜血一般红艳艳的绸布盖面,一层叠着一层,层层叠叠,根本看不出来底下有什么。 她想伸手去掀,但是又有点发怵,于是决定拿手里的镰刀做工具,轻轻去勾那鲜红的绸布盖面。 这一勾起来,一张骨肉饱满的人脸映入眼帘,赵姑娘心里一震,红绸布盖面忽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一样,锋利的镰刀直接将绸布盖面勾出一个口子来。 惊得赵姑娘转身便跑,后头听见的衣料摩擦声音,还有脚步声追赶,赵姑娘绝望极了,慌不择路,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 只借着月亮的光,赵姑娘发现前方有一片坟地,赵姑娘好不犹豫地跑了进去,然后又蜷缩在坟旁边植着的小山茶花从里。 密密麻麻的山茶,掩住了赵姑娘的身影。赵姑娘在里面一动不动,透过枝叶缝隙间,赵姑娘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清朝末年的华丽服装,剃半头,留长辫。脚上蹬着黑色布靴子。 朦朦胧胧的黑暗中,她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能透过月光看见他手上长长的指甲的影子落在地上。 赵姑娘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一刻,她嫌虫鸣的声音太小,也嫌弃风穿过枝丫见的哀鸣也不足以掩盖她那如雷贯耳的心跳声。 越是害怕心跳声被那不知来历的东西听到,胸口的心跳就越是如击鼓班狂跳起来。 那高大的身影行动有些僵硬和迟缓,似乎还不是很能适应,他缓慢地朝着山茶花树丛走来。 就在那身影距离赵姑娘不到两米的时候,这姑娘实在忍不住,抬头看向那张让她又惊又怕的脸…… 133 葫芦山(危险)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134 棺中人(上山)大章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凌晨三点的时候,家里的闹钟忽然响了起来。 “叮!叮!叮!”一声一声,催着人从梦里醒过来,额头上冷汗直冒,一开始,疲惫的状态使我觉得自己从一个梦魇,跨越到了另一个梦魇,直到周身始终再没有异变,我才恍然醒悟过来,这的确是家里的闹钟将我叫醒了。 不知何时,外面漱漱的下起雨来,雨滴敲打窗沿,时钟的指针也在“滴答滴、滴答滴……”无限落寞的轮回着。 我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过去了。 一直到快要五点的时候,睡在隔壁的爹妈爬起床来,因为爷先前说过不要太多人一起去,所以并没有叫醒宁御,只是我们三人一同早起做着准备。 妈一边准备早饭,一边发愁地望着后门顶上的风窗外,春天新长出来的桃树的叶子被雨水敲打得摇摇晃晃,透过玻璃,只看见外头氤氲得满是水汽。 妈忧愁地说:“要不,再等一等,下雨山上不好走,等天气好些再去。” 爹看着我,我也转头看向他,轻轻一笑。 爹立马摇了摇头:“算了,到时候我背她,她抱着伞,我们勉强走,不能再拖了。” 没过多少时间,爷来敲门,手里举着一把伞,背上背着个布包,包里装了不少东西的样子,手里却没有拿雨伞. “爹!外头正下雨,您怎么不带伞出来?” “不碍事,毛毛雨,又是夜雨,下不长久,等天一亮就停了,没得拿把伞还拖累人。我看你们也不消带了,念丫头给她带个帽子挡一挡也就是了。 另外,咱们这就走吧,要赶在别人都起来前出街。”爷说道。 “诶!”爹点了点头。 妈将我们送至老供销社边儿,眼神依依不舍,临别前,她尽量压抑自己,用力地咬住嘴唇,站在爹和爷的身边,默默地看我一会,艰难地对爷开口问道:“爹您说,让我把念念送给那位先生,那以后,我们就见不着她了是吗?” “那你是要她死还是要她活呢?”妈听完这话,眼泪就掉下来了,一横心,狠狠地走开,连头也不敢回…… 爹自始自终如金子一般的缄默不语。 我们穿过老供销社旁边的窄巷子,着小路一直往前,我们且走着,天色也渐渐破晓。 一路行至葫芦山脚底下,一大片宽针叶的柳杉树安静地长在上山的路两边,四季都是一片翠绿的柳杉叶子被雨水倾泻打湿,熹微的晨光穿透枝叶间,竟透出许多光来,微微熠熠的影子斑驳地映在前方的小路上…… 爹牵着我的手,由爷打头,爹跟在后头,我在爹后头。 天色明朗了,呼吸着杉树林间凉透心脾的新绿味道,我们踏上进山的小路。 刚刚走进树丛间,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忽然浮现上心头,我不自禁的步子一顿,打了个冷颤。 “爷!”我不由地喊了一句。 “怎么?你看见什么了?”爷转过来看向我问道。 “是不是有点冷?”爹也问道。 我摇摇头,说:“不冷,也没看见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 “没什么就好,我也没看见什么,在山林里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是最要不得的,踏踏实实赶路,走不动了就让你爸背着。” 我摇了摇头,还是自己走,但是心头那突如其来的一阵阵紧张仍旧没有消失,我手心上出满了凉汗,心像长了草似的。 为了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全神贯注地望着前路,只是进山时的散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沿着路继续走,没有什么岔道,爹也一连好几次问我要不要背,我摇摇头,似乎在山林间,我总比呆在家里要自由轻盈得多。 风停了,雨尽了。 东边升起的阳光透过婆娑的枝叶投射到小姑娘身上,再加上走动,小姑娘病态而苍白的脸颊微微晕开一片嫣红色,仿佛是阳光偷来了世界上最好的胭脂,全部涂在她的脸上。 没有人看见,三人前脚刚刚走出那片黯淡的杉树林,树林深处,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站往前迈出一步,阳光映在那人脸上。 那是一张瘦而苍白的脸,眼里刻着死亡般的孤寂。 他衣衫褴褛,姿态却毫不窘迫,如同周身的杉树叶子一般,不盛不乱,他伸出一只手,手上有大片地方皮肉枯萎,但只要看着他那之态如烟模样,就足以使人想象出他曾经丰肌清骨的傲然。 那身影冷冷地窥视着远处的三人,伸出来的一只手,姿态好似挽留,又好像在驱赶, 最终缓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踩着三人都步子往山上走去…… 终于,爬上第一个坡顶的时候,我走不动了,趴到爹的背上时,我低声地问他:“爹,我们是不是要到崖口了?” “还要过去一个山沟,再爬一片坡才能到。”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气喘的感觉,这说明我们走得其实并不太远。 据说,许多人遇到那条石板路都是在崖口附近,爹直起身来,说道:“你看,前面那高高大大的山坡,我们还要爬到那里去,那片山顶的中间就是崖口,传说的棺材和崖口街都在那里。” 爹的声音很和气,难得这样的和气,腔调里带着安抚的味道。 毕竟是背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走在雨后的山路上,走到山坳的位置,爹的呼吸就开始加重起来。 “爹……” “嗯?” “让我下来自己走一会吧,我休息……” “不行,马上就要上坡了。”不等我说完,爷便回过头来打断了我的话,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继续背着我,没有任何要放我下来的意思。 忽然间,身后的树林里“嘎”地一声响。 像是鸟雀像撕裂了喉咙似的嘶鸣,令人瞬间毛骨悚然。 “爹……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是父亲在朝爷说话,他的声音已经隐隐有些颤抖。 “瞧你这熊样,不过是只树林子了的老寒鸦不甘寂寞,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尚不如你闺女来得沉稳,唉,我真是愧对师傅,这身本事,怕是无人继承得了了。” “爷,你可以传给我,我可以保证,将来我再找一个宁家的男孩子传承下去,你便不会愧对你的师傅了。”我笑笑说道。 “与其寄希望于一个早晚是别家人的姑娘的承诺,我宁可无颜面对师傅。”爷忽然有些暴戾起来。 “好好好,我再不提这个了。”我正紧说道。 什么别家,不喜欢女孩就不喜欢女孩呗,还别家别家的,我这一生,早就已经归属给了这大山,哪里还有什么别家,我也不需要什么别家。 “可是爹,你从来也不曾认真教过我什么,谈什么传承。”爹有些不忿地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般,顾忌爷的脾气,没敢将心里的埋怨说出来。 我们这样说着,便到了这片山坡的中间,爹实在穿得厉害了些,我挣扎着说要下来,爹也顺水推舟地将我放下,爷的眼神里其实有些不耐,但看着我们一个敢放,一个愿走,他顿了一会儿到底也没说什么。 所以说,这人和人之间,还是要看缘分的,哪怕是亲生父子,一个不喜欢,即使另一个想要费尽心机去讨好和巴结,效果也不过尔尔。 到山坡这一边,路灯两旁不是苞米杆子,就是坟地,一老一少一疲惫,我们三人的速度正好互相匹配,谁也不将就谁。 山坡陡,我虽然小而体弱,但走在山林间却十分灵巧。 我走到最前面,爹在后头扶着爷走。 这时,路中间忽然有只兔子呆呆地蹲在哪里,我心里一阵雀跃,如同是出门春游一般,我小跑着扑过去。 距离那只兔子还差两三米距离时,爹在后面呼喊的声音忽然传来:“别跑,你要往哪里跑?”他这一声喊,那原本呆滞状态的兔子瞬间像是活过来一样,红红的眼睛,仔细看着我,目不转睛,忽然间,它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如人一般的神情来,温柔淋漓地望着我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它周身却弥漫着一种心事重重,也仿佛是有些瞌睡娇慵的样子。 看我这一眼后,它往一个方向跑去,我亦步亦趋地追赶。 “宁乔!不要再跑了,你岔路了,那边是什么地方?”只一会儿工夫,爹的声音又在后头传来,但我满心满眼都被眼睛距离不过几步的灰白色兔子勾得牵肠挂肚,哪里还去理会爹的声音。 不过进前几步,那兔子又跑几步,见我跟不上,它再蹲下来等,如此循环往复,我的心又被拎得悬到半空。 “宁乔!别跑了。”爹的声音仿佛极远了。 我都做了什么? 这才恍然了悟,再看向眼前的兔子,它眼睛中似乎瞬间便多了一层拂也拂不去的灰,像是瞬间多了一股孤寂与凄凉。 “哎!”尽最大的声音答应了爹一声,还不知道他也没有听到我的回答,隐约间,我忽然一阵眩晕。 等到再醒来时,正是霞光消退,夜色弥漫。 只听见溪水叮叮咚咚地击打着鹅卵石的声音细细碎碎得传来;地里到处是此起彼伏响起的蝉鸣,忽明忽暗。 身下是柔软而干燥的草堆,我一偏头,忽然看见前方有个人立在不远处,高高大大的身影周围萦绕着一种浓厚的孤寂。 看着这个高大而安静的背影,便让我心里不由生出一种寂寞情怀来。 就是那种“荒芜成孤绝”的状态,像深海一座孤岛,湖面的一片枯叶,枝头繁荣一只孤鸟。 这样想着,我内心总有一个柔软些的角落将慌张压下些许。 “你……” 我话没说完,只见那身影转过来,借着昏昏的光,我看见了一双与那兔子一样猩红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着说不出来的凉意,那种凄楚,仿佛他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然后我才看见那一张脸,瘦而苍白的脸,眼里刻着死亡般的孤寂。 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江南水乡里,同你依依挽手的如画男子,不像是我一向的审美,只觉不大好看,甚至有些哥特式妖鬼的阴郁吓人。 他着的是旧时衣裳,但是条条缕缕,破烂不堪,上面既是污泥,也有灰尘,头发略微好些,不脏,但是凌乱。 虽然状态狼狈,但他的姿态却毫不窘迫,神色从容,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他朝我走过来几步,将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然后对我伸出一只手,手上有大片地方皮肉枯萎,指甲尖利而漆黑。 但不知为何,看着他那枯萎的手,以及黑亮的指甲,我却想象着这人曾经丰肌清骨的傲然…… “你,是……”说着,我忽然自己就顿住了,该怎么问,难道说,你是二十几年前害过人的那……东西吗? 他的手依然固执地伸在前面不远处,姿态好像在邀请,又好象是在试探。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低下头,氛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忽然听见有些响动,只见那人垂下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 他忽然又仰起头,脸上有一种决绝,一种愤怒,一种憎恶…… 他如同被欺骗和背叛了一般,大步像我迈过来,褴褛的衣衫被风扬起,布条相互拍打着,猎猎地响。 我心里顿时感觉到一种危险气息,理智瞬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情绪所占据。 一阵惊恐袭来...... 他速度迅捷,不过是几个呼吸间,我甚至来不及考虑如何自救,他的两只手已经两一齐伸到我脖子边来,但此刻,最奇妙的是,我心里想得竟然不是恐惧害怕,而他的另一只手,那是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果然如我想象中一般,那是一只百合般的素手。 此时,那只百合般的素手,正以至死的力量紧攥着我的脖子,或者说是我的性命。 空气渐渐稀薄,我全无挣扎,脑子里并没有抱着死的决心,但也没有想着能全身而退的庆幸。 这一刻,我的大脑从来没有这样的清醒过。 我平静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除了苍白,还是苍白。 他的眼神归于平静,面目上的表情好像掉进冰窟窿里,失去对世上一切的希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此刻的他,明明做着刽子手一般的事情,但他却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般。 他好像被悲哀的丝线慢慢缠绕着,独自站在那些孤独和悲伤上面。 “放开!”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起起落落,似乎将风月荠靡都挟带而来…… 脖子上的力道一松,还没来得及瘫倒,干枯的手将我挟起,眩晕一瞬间袭来,胃里翻江倒海…… 135 棺中人(先生)大章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136 棺中人(往事)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透过那些古老而忧伤的月光,我仿佛闻到了书香、墨香和花的香。 “快到了。”风吹时树上不多的树叶沙沙作响,听起来哀伤而又温柔,好像在对过往的行人述说着什么。 沙蓝朝着洞里望了一眼,阳光在洞口被折射入眼里,耀目得不似真实,而洞里却漆黑如墨,真正的一无所见。男人顿了顿接着又讲:“因为人,是神按照自身模样创造的宠儿,无论是修行,还是生存上都得天独厚。万物生灵都以修成人形为己任。” “蟒君要修成人形后,也想看看世间的人是怎样特别,让他苦修了千年。于是蟒君转世到人间,体验人世。” “而蟒君的伴侣,是一条叫做雪儿的青蛇,尚未修得人身,独自留在洞中修行,” “直到蟒君历世回来,他们大吵了一架,蟒君一夜白头;只差一步就能修得人身的青蛇散尽修为,终身再没有化形的机会。”先生的声音似乎在叹息,又偏偏面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是平静得像是超然世外那样,仿佛他的心里永远也不会有一丝波澜,沙蓝看不清个男人。 “蟒君为什么一夜白头?” “因为他想着一个姑娘,辗转反侧,却不得相见。 “那个姑娘不是青蛇吗?” “他在人间,爱上一个姑娘。”先生不再讲话,他一下子变得缄默起来。好像古井深潭。 他的缄默让他看起来像是个佛,站在高处俯视人世间的荣辱枯折。 “先生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沙蓝问他。 “你需要知道这些,不是吗。” “我只是看先生并不是一个愿意讲话的人,却为我讲这些,我很感激先生。” 他忽然觉得,好像有一片羽毛,在心深处来回撩拨,好像人都柔软了几分。 “我忽然有些理解,蟒君为什么会为了那个人类姑娘不顾一切了。”先生伸手摸了摸沙蓝的头发说: “今后我还会告诉你许多事情,直到有一天,我们之间有一个不再需要对方。” 开始时沙蓝有些怕他,不太敢讲话,只好安静的同他站在那里,静默得只有风穿透树梢的声音。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人,对她讲这样一番话。 她是那种在大人眼里很听话,会很快长大,很快嫁人,很快的过完一生,这辈子也就这样的女孩子。 原本她站一边,先生站一边,并没有什么交集,但这一次,她不再将手放到他的手心,而是伸手捏住他的一部分手掌。温馨的感觉从沙蓝的内心深处渐渐发出来,充溢了全部身心,像空气和水漫过无数细微的毛孔。 他看向沙蓝,她那对黑眼珠深邃而幽黑,不像个孩子的眼睛,她那专注的神情更不像个孩子,是什么东西占据了这孩子的心灵。 “呵呵!”他微微得笑出声来。 然后又开口讲道:“那之后,又过了很多年,一日我偶然路过这里,他伏在我面前问我,“如果丢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该怎么办?” “我问他那东西与活下去相比那个更重要。 他说倘若活不下去又如何会有认为那东西重要呢,当然是活下去了。可若是少了那东西怕是就不想活下去了。 他现在我将她弄丢了,如何是好? 我说:你要是舍不得她,那就去找她,天涯海角的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并且坚定的相信有朝一日你会找到她,然后带她回到这里来,或者留在她的身边。 “我找过,可是我忘记了她。”他摇了摇头回答我。于是离开了。 当时我并没有叫住他。 又过了些岁月,具体的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他又过了找我,对我讲了他和他深爱的姑娘的故事。要我帮他记着,讲给别人听,他说大千世界,说不定有朝一日她偶然听到了,能想起点什么来,也未可知。” “这样用心,他怎么会将她弄丢了? “你且看着。”先生伸出另一只手在沙蓝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沙蓝看向白蟒洞, 小镇那时候是古罗甸王国城郊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那时候很多商人经常聚集在这里,非常繁荣。 一个男青年和一个温柔的姑娘,他们在这里相恋了,这座到处有花草清香的小镇上。他们有过美丽的憧憬,憧憬一个美好的家庭,憧憬两个人坐在庭院里相视而笑的宁静和安祥。 后来战争爆发了,罗甸王国与明朝皇室爆发争端,男青年罗塔告别了心爱的姑娘。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 道别时,罗塔曾经对姑娘说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的故事。 姑娘含泪答应他,一定会等他回来。 战争延续了一年又一年,那个曾经指天发誓说要回来的男青年还未回来,姑娘一天一天红衣变白袍,青丝换了白发。 是艰难的岁月分隔爱情。 战火无情地吞噬了罗塔,他不甘心,他再也不能回到朝思暮想的家乡,也见不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姑娘,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回去找她。 他要信守承诺,他的灵魂不肯消失,于是,那具枯死的身躯从坟墓里爬出来,守在那条路上,一遍一遍路过的行人反复说道:“你到小镇上去吗?那座到处有花草清香的小镇,替我向住在那儿的一个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女孩…” 岁月一日日过去,小镇渐渐废弃,山花竞相开放,浅淡的芳华在岁月中摇曳,罗塔一遍一遍的叹息,眼漂泊着数百年来到孤寂。 那些听过他故事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把姑娘的回信捎带回来给他。 后来这条山路上,再也没有人肯听罗塔的故事。 罗塔沉睡在自己的棺材里,直到二十几年前,有个姑娘拿着收割香芹和鼠尾草的镰刀勾开了他脸上的黑暗,他已经不记得姑娘的样子,可是他还记得当年那小镇上的香气,那是香芹和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他的姑娘对她恐惧万分,她当他是魔鬼,用尽全力也只想逃离他的身边,他很舍不得,但还是放她离开,毕竟人鬼殊途。 可是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很想念她,遇到一个人,他总想让他说说他的姑娘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可是,来的人看到他第一眼就想逃。 那人手里也有一把镰刀,上面有迷迭香和百里香的味道,他终于明白,他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他重新回到那口冷冰冰的棺材里,想从此一睡不醒。 不久,山下的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掀开了他的黑暗,他们愤怒地用长钉将他的四肢穿透,将他暴露在阳光下,长钉很烫,阳光也很烫,它们灼伤了他的身体,烧坏了他的肌肤。但是岁月了无生趣,他的灵魂逐渐消散之际,一个男人拔出来了钉子,并告诉他,将来会有一个人路过这里,她会把他的问候带给他的姑娘,她会带那个姑娘来见他。 于是他二十几年,再也没有回到那口棺材里,他流窜在山林间,化作各种各样的模样,他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这座山变成了他的眼睛。 有一天,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上山了,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来。 那两个男人他认识,其中一个就是让人拿长钉钉他身体的,另一个,曾经亲手拿着一颗长长的钉子打进他的手心。 那颗长钉留下的灼伤至今还在,他曾经想要他们的性命,可是如今他感激他们将她带到他的身边来,这个女孩的身上有着更多的香气,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他忽然想遗忘了很久的笑容。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让鬼魅之物无法抵抗的气息。 他在想,过去那么久的时间,他的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再回来的也不会是他的姑娘,还不如,让这个女孩陪着渡过此后漫长的岁月,好像,也不错。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让女孩去辍学去给人帮忙做家务,当保姆,女孩很难过,想一死了之。 宁乔发现,她正是罗塔前世的爱人,最后,她留在山上陪伴罗塔,住在那一方小院子里,不再下山。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让女孩去辍学去给人帮忙做家务,当保姆,女孩很难过,想一死了之。 宁乔发现,她正是罗塔前世的爱人,最后,她留在山上陪伴罗塔,住在那一方小院子里,不再下山。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让女孩去辍学去给人帮忙做家务,当保姆,女孩很难过,想一死了之。 宁乔发现,她正是罗塔前世的爱人,最后,她留在山上陪伴罗塔,住在那一方小院子里,不再下山。 137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一涯长得高,看着我的时候目光向下,眼睛里那种审视的味道越发浓烈,甚至眼里的失望也一览无余。 他端一碗中药过来的时候,便走边吹,上面热腾腾的烟气,将药放在案上凉着,得出空来便对我说道:“实际你这病,也并不是什么病,凡是心智坚定者,不受那梦魇影响,平时照常吃喝,再者,心胸开阔些,也不会这样快就到你这个地步…” 我没说话,认真看着他,他又说: “先前我和叶二也都是知道这事的,大人让我们注意些,有情况便及时处理,处理不下,也报告给他。 但我们都觉得没有必要,你也别恼我们,之所以我们先前不管,除了想让你明白任意妄为总要吃些苦头之外,也因为我们错估了你的定力,总以为你不该在这件事上栽跟头。” 说起这个,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嘴角略勾了勾又说道:“这或许也是怪我们,往日将你护得太好了,即使看到杀戮,亡灵,也没让你真正吃到什么苦头,以致于你连这样的小事也解决不了,整个人颓败成这样。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大人到底为什么这样护着你…你有什么特别?要他这样宝贝,你不知道,他是既盼你长大,又不愿意你吃一点点苦头,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有什么怨言,你大可以对我说。 让你回来,只是希望你让她开怀些,我不是叫你使她更加难过。 你也明白,让她受委屈,我不接受。” 先生由门边走来,方向是朝着床边,眉峰柔软,骨骼松张,眼里有星火荧光,整张脸上都写着温雅二字,先生的表情依然是温和的,带着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情,但口里吐出来的声音却清冷得让人如同置身于寒冬里,丝毫也不敢轻视。 一涯噤了声,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完,先生已经走到床边,端起已经置了一会的热药。 一涯及时退出去,先生坐到床边,眼睛定定地看我,过了半晌,突地幽幽长叹一声,缓缓道:“傻丫头,你这个样子,到叫我第一次生出反悔的心来。” “哦!”我茫然道。 不是不想问,只是担心先生不喜欢我问得多。 见我这般反应,先生眼皮往下耷了耷,眼睛里的光忽然黯然了,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坐起来罢,喂你喝药。” 我从床上爬起来,不说话,他又自顾着,幽幽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甜的,向来不爱这些用草根树皮中药,煎熬得渣烂,又是汤汤水水的,倒进碗里喝起来又苦又涩,我也不想强迫你喝这些东西,只是你这一场病,到底坏了根基,活动活动,药石滋养都是应该的,能明白吗?” “先生,我明白的,您不用和我解释这些,您让我做的,我什么都肯的,何况是喝药这种小事。”我低下头,闷闷不乐地低声说。 先生忽然收起那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表情,沉下脸来,严肃地沉声道:“也不知道,是谁先这样的,和我说一句话,做一件事情,也想七想八,怕我生气,我对你做的,不正是你如今正在对我做的事情吗?” 先生说着,我心里顿生出万千的酸涩愁苦来,张口便说道:“对不起…” “丫头,真的,就那么想和我疏离吗?”先生眼里的温情渐渐被寒霜所代替,一股森然在室内弥散。 他端着药,一勺一勺地喂我,一勺接着一勺,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浓郁得化不开。 鼻子一阵酸,眼泪忽然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先生端着药碗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本来要喂上来的一勺药,最终还是回到碗里。 “很苦吗?我给你备着糖。”先生叹了口气说。 血液深处的焦虑,不安,以及愁云惨淡,都在先生的这一句话里烟消云散,我挂着眼泪冲他笑道:“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一直在等我…” 等我往前迈一步,等我肆无忌惮的敞开我胆小而怯弱的心扉,对你放松的哭,放松的笑,去询问你我想知道的一切…… 你想让我知道,你是我再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即便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不是,但我们也可以什么都是。 “傻姑娘,乖姑娘…”先生伸出一只手的手指从我的鼻子上轻轻刮下来。 “大人,我们的邻居来拜访了。”一涯忽然走到门边,半躬着身体,恭恭敬敬地说道。 “邻居?”我茫然地看像先生,这大山里,哪里来的邻居? “小傻瓜!前几日你得人家照顾了一天,就感恩戴德的说得空要去看人家,或是让人家来看你,结果这才几天,转头你就忘记了?”先生温和的表情再次回到脸上,戏谑地对我浅笑着说道。 “罗塔?”我转头看着先生,不断地眨着眼睛。 “相见他?”先生轻轻说,锋利的眉毛微微皱着。 “不是。”我立即瞪大眼睛看着响亮地回答。 先生脸上浮起若隐若现的笑,门边的一涯嘴角略抽搐了一下。 “一涯,请那位罗先生进来吧。”先生吩咐道。 “是!”一涯拱手退出去迎人过来。 先生静静的看着站在一角,脸上微带笑意,对我眨了眨眼睛说道:“念念,准备好,他这回,是带着他委托来的。 事成之后,他身上的功德,就归你了,再加上之前槐树坪的功德,足够换你一条性命了。” 先生扶我倚在他身上。 他从门边走进来,往里走,脱离门边背光的剪影时,我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一时不防,倒将我吓一跳。 几日不见,要不是那古怪的古式衣服装扮,我几乎不敢认他,他更加苍白了,苍白到全身上下发出死灰的颜色,发色黄而凌乱,如同枯槁般,肌肤上没有一条皱纹,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显得苍老。 走进来的时候,身形是颤巍巍的,十分虚弱的样子。 “天!这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我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罗塔看向我,眼睛里的红色光芒比之初见时黯淡了许多,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嗬……嗬……嗬……”这样的声音…… “他很衰弱了,而且他的真身无法言语,你要抓紧时间…” 138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怎么抓紧?” “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离开你,那道门,我解决了,但以后再和你细说,现在抓着他的手,趁他还有记忆,感觉回去看看,他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塔伸出一只手,放在我面前,手指触摸到他肌肤的那一瞬间,一种如火一般,灼痛肌肤的冰凉刺入指尖,极寒…… 如置身寒冰天地,不着片缕。 一个声音从手指尖尖传入大脑。 “其实,我已经放弃了……” 语音低沉,如有细磁在其中,附着在人的心底…… 靡靡的白色烟气笼罩于眼前,稍事,烟气由白于四角转黑,黑色蔓延遮挡整个画面,黑色当中出现一点光,然后又如同瘟疫传播般,一点一点又一点,瞬息见,整片黑暗的世界变幻成宇宙,繁星闪烁。 其间,有一扇门,寻常木头,外边框着同样旧木材的门框。 门的边角密密麻麻的镂空刻有一种鸟,其状如黄囊,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 这种鸟,名为混沌,据山海经记载,其出于天山。 “吱呀~”一声绵长地响,刻混沌鸟的门,自己开了,门的那头传来一阵香,如此浓郁。 是香芹、迷迭香和百里香的味道。 鸟雀叽叽喳喳的地鸣,声音欢快而轻捷,让人的心也跟着活跃起来,这是往昔的大自然的魅力。 抬脚迈进那扇门,我就成了一开始,一阵风,一片云,一棵树…… …… 那是很多年前的山林,山林间健硕的青年摘下一朵娇艳的粉红色山花,他对着太阳举起这朵花,片片花瓣轻薄而剔透,阳光穿透那朵花,落在一个收割香草的姑娘脸颊上,仿佛是胭脂色。 姑娘抬起头来,一只手放在嘴边,全出一个半圆形状,朝青年喊:“罗塔,要走了。” 清亮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一般,划破山林寂静。 “好嘞!”罗塔大声回应着跳下土坡,嗓音清朗,其间又好似带着细细的磁,附着在人耳畔心间。 跳到姑娘身边,罗塔将花插在姑娘的鬓角,满意地笑道:“晴天,这花配你真好看。” “胡说八道,小心叫人看见了。”赵晴天一把将花拔下来,小心地拿在手里,看了看又自己别了回去。 “我一定早点娶你做我的妻子,到时候,我看还有谁敢嚼咱们的舌根。”罗塔笑容满面。 两人互相帮扶着,开开心心的往小镇走去。 小镇那时候叫十里镇,很早以前就存在了,根据记录里,最早的时候,十里镇是古罗甸王国城郊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小镇上的都是罗甸王国的贵族,那时候还有很多商人经常聚集在这里,非常繁荣。 后来罗甸王国没了,变成宣慰司,又从宣慰司变成的州县,十里镇依然没有改变本来的风貌。 到后来,没有十里镇了,只剩下一条十里街,由于天高皇帝远,中央高度集权,西南一带几乎变成自治,各民族间轮流上位,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十里街主要是彝族,街上的房屋建筑也还保留着罗甸氏对祖先崇拜的精雕细刻风格。 美丽而浪漫的十里街上,开朗的罗塔和温柔的赵晴天相恋了。 他们在这座到处有花草清香的小镇上有过美丽的憧憬,憧憬一个美好的家庭,憧憬两个人坐在庭院里相视而笑的宁静和安祥。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两人结亲的前夕,以两个民族发生摩擦作为引子,诱出少数民族间政权和地盘发生争端。 小规模的战争爆发了,大土司宣布,原本罗甸王国政权的传承者,彝民和附近的其他民族发生争端,作为主要战斗力群体的男青年罗塔当然也要参与争端。 冷兵器时代,所谓战争,就像是现在的打群架,一群人,拿着平日里砍柴用的刀斧做无意义的拼杀。 以肉相博,死伤在所难免,所有即将参加这场“群架”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但是少数民族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性纵横于身体间,没有人会胆怯逃避,他们大大方方的同父母爱人话别,罗塔也坦荡的告别心爱的赵晴天。 罗塔曾经读过书,学过汉家文化,道别时,罗塔对姑娘说起苏武“留别妻”的故事,他没有把故事里悲伤的结局告诉赵晴天,他只是用诗里的最后一句话送给赵晴天,他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话是这样说,但他完全相信自己是会活着回来的,到了临走,赵晴天抓着他不松手,他又说:“你好好等着我,我回来就娶你过门,让你做我的妻子。” 赵晴天在大家的劝说下,松开手,对着罗塔含泪点头,并一再嘱咐他,一定要回来,她会一直等他回来的。 罗塔笑着答应了…… 但是,战火并没有如大家想象的那样很快结束,反而是一发不可收拾,延续了一年又一年。 罗塔很英勇,总是立功,得到了很多重视,虽然是战火纷飞,但他却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迟迟不能回到赵晴天的身边,娶她为妻。只要那个曾经指天发誓说要回来的男青年还未回来,姑娘就一天一天的等。 不管是哪一方,作战,总是要讲究策略的,罗塔因为杰出的作战能力而受到重视,身份地位提高,那么相应的,也因为这份杰出,他被敌方专门盯上,不除掉他誓不罢休。 罗塔是荣誉而死的,战士们想把他运回十里街交给家人埋葬的,但是到十里街外,刚要进十里街,埋伏在外的敌方人马截住了他们,护送遗体的小队人马被赶尽杀绝,罗塔的遗体被夺走,百般凌辱,之后随意扔在一片荒山野岭。 艰难的岁月分隔了爱情,战火无情地吞噬了罗塔。 日夜更替,鸟兽哀鸣,月光疼惜地抚摸他残破的身躯。 罗塔死在敌方的乱刀之下时,他想起自己答应过赵晴天一定会回去找她,可是如今,孤寂的罗塔独自躺在夜静更深里,风吹枯树,荒郊野地,黄土一捧,承受着千里无人的冷清。 罗塔是死了,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再也见不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姑娘,他的灵魂无论如何也不肯消失,枯死的身躯从泥土里爬出来。 执念让尸体不腐,让坟墓张开。 白天,他在棺材里沉睡,夜晚,他就醒过来,一遍一遍地对偶然路过的行人反复说道:“要到十里街去吗?那是个漂亮的地方,街上到处飘荡着花草的清香,如果去到那里,请替我向住在那儿的一个姑娘问好……” 139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大约明天就能正常了…… 透过那些古老而忧伤的月光,我仿佛闻到了书香、墨香和花的香。 “快到了。”风吹时树上不多的树叶沙沙作响,听起来哀伤而又温柔,好像在对过往的行人述说着什么。 沙蓝朝着洞里望了一眼,阳光在洞口被折射入眼里,耀目得不似真实,而洞里却漆黑如墨,真正的一无所见。男人顿了顿接着又讲:“因为人,是神按照自身模样创造的宠儿,无论是修行,还是生存上都得天独厚。万物生灵都以修成人形为己任。” “蟒君要修成人形后,也想看看世间的人是怎样特别,让他苦修了千年。于是蟒君转世到人间,体验人世。” “而蟒君的伴侣,是一条叫做雪儿的青蛇,尚未修得人身,独自留在洞中修行,” “直到蟒君历世回来,他们大吵了一架,蟒君一夜白头;只差一步就能修得人身的青蛇散尽修为,终身再没有化形的机会。”先生的声音似乎在叹息,又偏偏面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是平静得像是超然世外那样,仿佛他的心里永远也不会有一丝波澜,沙蓝看不清个男人。 “蟒君为什么一夜白头?” “因为他想着一个姑娘,辗转反侧,却不得相见。 “那个姑娘不是青蛇吗?” “他在人间,爱上一个姑娘。”先生不再讲话,他一下子变得缄默起来。好像古井深潭。 他的缄默让他看起来像是个佛,站在高处俯视人世间的荣辱枯折。 “先生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沙蓝问他。 “你需要知道这些,不是吗。” “我只是看先生并不是一个愿意讲话的人,却为我讲这些,我很感激先生。” 他忽然觉得,好像有一片羽毛,在心深处来回撩拨,好像人都柔软了几分。 “我忽然有些理解,蟒君为什么会为了那个人类姑娘不顾一切了。”先生伸手摸了摸沙蓝的头发说: “今后我还会告诉你许多事情,直到有一天,我们之间有一个不再需要对方。” 开始时沙蓝有些怕他,不太敢讲话,只好安静的同他站在那里,静默得只有风穿透树梢的声音。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人,对她讲这样一番话。 她是那种在大人眼里很听话,会很快长大,很快嫁人,很快的过完一生,这辈子也就这样的女孩子。 原本她站一边,先生站一边,并没有什么交集,但这一次,她不再将手放到他的手心,而是伸手捏住他的一部分手掌。温馨的感觉从沙蓝的内心深处渐渐发出来,充溢了全部身心,像空气和水漫过无数细微的毛孔。 他看向沙蓝,她那对黑眼珠深邃而幽黑,不像个孩子的眼睛,她那专注的神情更不像个孩子,是什么东西占据了这孩子的心灵。 “呵呵!”他微微得笑出声来。 然后又开口讲道:“那之后,又过了很多年,一日我偶然路过这里,他伏在我面前问我,“如果丢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该怎么办?” “我问他那东西与活下去相比那个更重要。 他说倘若活不下去又如何会有认为那东西重要呢,当然是活下去了。可若是少了那东西怕是就不想活下去了。 他现在我将她弄丢了,如何是好? 我说:你要是舍不得她,那就去找她,天涯海角的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并且坚定的相信有朝一日你会找到她,然后带她回到这里来,或者留在她的身边。 “我找过,可是我忘记了她。”他摇了摇头回答我。于是离开了。 当时我并没有叫住他。 又过了些岁月,具体的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他又过了找我,对我讲了他和他深爱的姑娘的故事。要我帮他记着,讲给别人听,他说大千世界,说不定有朝一日她偶然听到了,能想起点什么来,也未可知。” “这样用心,他怎么会将她弄丢了? “你且看着。”先生伸出另一只手在沙蓝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沙蓝看向白蟒洞, 小镇那时候是古罗甸王国城郊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那时候很多商人经常聚集在这里,非常繁荣。 一个男青年和一个温柔的姑娘,他们在这里相恋了,这座到处有花草清香的小镇上。他们有过美丽的憧憬,憧憬一个美好的家庭,憧憬两个人坐在庭院里相视而笑的宁静和安祥。 后来战争爆发了,罗甸王国与明朝皇室爆发争端,男青年罗塔告别了心爱的姑娘。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 道别时,罗塔曾经对姑娘说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的故事。 姑娘含泪答应他,一定会等他回来。 战争延续了一年又一年,那个曾经指天发誓说要回来的男青年还未回来,姑娘一天一天红衣变白袍,青丝换了白发。 是艰难的岁月分隔爱情。 战火无情地吞噬了罗塔,他不甘心,他再也不能回到朝思暮想的家乡,也见不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姑娘,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回去找她。 他要信守承诺,他的灵魂不肯消失,于是,那具枯死的身躯从坟墓里爬出来,守在那条路上,一遍一遍路过的行人反复说道:“你到小镇上去吗?那座到处有花草清香的小镇,替我向住在那儿的一个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女孩…” 岁月一日日过去,小镇渐渐废弃,山花竞相开放,浅淡的芳华在岁月中摇曳,罗塔一遍一遍的叹息,眼漂泊着数百年来到孤寂。 那些听过他故事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把姑娘的回信捎带回来给他。 后来这条山路上,再也没有人肯听罗塔的故事。 罗塔沉睡在自己的棺材里,直到二十几年前,有个姑娘拿着收割香芹和鼠尾草的镰刀勾开了他脸上的黑暗,他已经不记得姑娘的样子,可是他还记得当年那小镇上的香气,那是香芹和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他的姑娘对她恐惧万分,她当他是魔鬼,用尽全力也只想逃离他的身边,他很舍不得,但还是放她离开,毕竟人鬼殊途。 可是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很想念她,遇到一个人,他总想让他说说他的姑娘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可是,来的人看到他第一眼就想逃。 那人手里也有一把镰刀,上面有迷迭香和百里香的味道,他终于明白,他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他重新回到那口冷冰冰的棺材里,想从此一睡不醒。 不久,山下的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掀开了他的黑暗,他们愤怒地用长钉将他的四肢穿透,将他暴露在阳光下,长钉很烫,阳光也很烫,它们灼伤了他的身体,烧坏了他的肌肤。但是岁月了无生趣,他的灵魂逐渐消散之际,一个男人拔出来了钉子,并告诉他,将来会有一个人路过这里,她会把他的问候带给他的姑娘,她会带那个姑娘来见他。 于是他二十几年,再也没有回到那口棺材里,他流窜在山林间,化作各种各样的模样,他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这座山变成了他的眼睛。 有一天,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上山了,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来。 那两个男人他认识,其中一个就是让人拿长钉钉他身体的,另一个,曾经亲手拿着一颗长长的钉子打进他的手心。 那颗长钉留下的灼伤至今还在,他曾经想要他们的性命,可是如今他感激他们将她带到他的身边来,这个女孩的身上有着更多的香气,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他忽然想遗忘了很久的笑容。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让鬼魅之物无法抵抗的气息。 他在想,过去那么久的时间,他的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再回来的也不会是他的姑娘,还不如,让这个女孩陪着渡过此后漫长的岁月,好像,也不错。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让女孩去辍学去给人帮忙做家务,当保姆,女孩很难过,想一死了之。 宁乔发现,她正是罗塔前世的爱人,最后,她留在山上陪伴罗塔,住在那一方小院子里,不再下山。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让女孩去辍学去给人帮忙做家务,当保姆,女孩很难过,想一死了之。 宁乔发现,她正是罗塔前世的爱人,最后,她留在山上陪伴罗塔,住在那一方小院子里,不再下山。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 。书趣阁_ 140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沙蓝见了立刻笑着喊了声:“老祖婆。” 老祖婆身材瘦小,头发编了两条小辫末端用夹针别在后脑勺上。 说不上好不好看,许多老太太都是这个发型,这样的发型大多可以保存好几日都不会乱掉。 与往日差不多,基本上遇见老祖婆时,她身上都穿着蓝黑之类颜色的衣服,无论冬夏,衣服都是不会一件穿在身上,夏天不太薄,冬天也不会太厚。 “沙蓝,快过来家里玩,你公公婆婆(外公外婆)到槐树脚那的地里去了。”老祖婆(曾外祖母)边说朝着沙蓝招收,脸上的皱纹像湖面上的涟漪荡漾开来。 想到现在正值夏末,应该正是要锄草的时候,地里玉米杆子郁郁青青的'玉米也差不多快能吃了,想起这个沙蓝的嘴里泛起一阵烧嫩玉米的味道,外焦里嫩,香气怡人。一口咬去又烫又香,并且回味无穷。 老祖婆家的门是木门,深黄近黑色,往里开;地是泥巴地,凹凸不平,但十分紧实。老祖公老祖婆的屋子不大,东西却不少。 一进门可以看见屋子西北角放着好几个大木柜子,时间很长了,木的材质已经看不出来。然后贴着堂屋供菩萨的这堵墙放了一张高低床,是好多年前专门请木匠打的家具,床上用很厚的棉被铺起来,又铺了好几层床单,有些都旧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其他地方堆了许多麻袋,麻袋里装满了往年的粮食。 火放在屋子中间,老祖公正在翻火肚里的的烤土豆,火口边还有嫩玉米放在火架上面烧,老祖公抬起头来,见沙蓝来了,脸上都闪着红光,连皱纹仿佛都少了,稀了。 祖公穿一件汗衫,没有祖婆衣服穿得厚,至于祖公的裤子几乎就都是一个样子,不是青黑色就是灰黄的布裤子,一样的材质,一样的款式,几乎长一个样。 “沙蓝来了,来这里坐,这边有板凳。”老祖公招呼着沙蓝坐下。 刚刚坐下,祖婆翻来一个热气腾腾的土豆,呼呼得吹了几下才送到沙蓝手里,然后又把火架抬到火上。 刚一上火,火架上的嫩玉米就霹霹啪啪作响。 烫烫的土豆剥过外面烤焦的皮后,浅浅嫩黄色弥漫香气,一口咬下去,满口余香。 烤着的土豆和玉米各吃了一个,外公一家还没有回来。 祖公要抽土烟,味道很大;祖公到堂屋的木门槛上坐着抽,祖婆收拾地上的土豆皮,沙蓝也跟着祖公出去,学着祖公的样子坐在木门槛上。仔细瞧祖公抽土烟的样子,祖公见了,抽了两口烟后就把烟枪放在一边,望着乖巧坐在旁边的沙蓝,如同喝了一杯香醇的美酒,沉醉在这美妙的午后,惬怀地对沙蓝说: “沙蓝知不知道榛子桥下面的白洞?” 沙蓝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回答祖公说:“不知道?” 见沙蓝摇头,祖公先是拿起烟杆,又吸了一大口烟,长长的吐出一口白烟,才拖着粗糙声音开口:“不知道老祖公今天就给你讲讲白蟒洞。” “以前的老人常说,很早的时候,白洞里面有条蟒蛇,长得特别大,都卡在洞里出不来,饿的时候就会张大嘴,将路上的人吸进口中……” 在那个时候,洞口的路是官道,也是要道,以前没有多的路,大部分是高山绝壁,野兽遍布,所以过往的客旅商人都必要走这条路。 祖公讲着忽然停了下来,抿了下嘴,又扯了扯靛蓝衣服的袖口,还抽了一口烟,才接着讲到: “大家都传说蟒蛇吃人,好多人都不敢到走这条路,如果实在是非走不可的,也宁愿绕着着山走,”荆棘密布的山林走路的艰难可想而知,就是豺狼虎豹的威胁也不亚于蟒蛇。 “据老人们说,蟒蛇每睡醒时,张嘴猛地一吸,竟连对面山上的人都能过吸过来,真是不可思议。” 一个怀疑的念头忽然在沙蓝脑子里闪动了一下,如果人都被蟒蛇吃了,怎么会有人知道那些人是被蟒蛇吃了呢? 也许是看出来沙蓝的疑惑,祖公接下来又说道:“蟒蛇的法术很厉害,每当它睡醒来感到饿的时候,如果对面山上有人,它张开嘴,用力一吸;立刻就会狂风大作,对面山上的大树都能连跟拔起,人就直接从山上飞起来,被卷向白洞来。” 这也太快张了吧,沙蓝心想。 “事实证明,什么事情都有好有坏,” “老人都说:大雨不终朝,大火不终日。” 势头太猛,往往会一下子将力气过早用尽。 “那蟒蛇将人卷到白洞外的路上,没有气了,人落到路上,就逃走了。”祖公说的越来越认真,连烟杆都忘了放下。 沙蓝想,大概由于蟒蛇巨大,张口一吸的力量又如此巨大,世间一定有一些界定是不可超越的,比如规则,强大的东西都必有一个死穴。大概巨蟒也恰好是这样,它用劲一吸,可以将远程的东西物吸到口中,这也强大的力量在一定的时间内它并不能重复。气的累积需要时间,长则十天半月,短则三五天,具体时间不定。一定是无法在一天内无法重复两次。 “那它没吃到人,不会饿死吗?” “当然不会吃不到人了,它要吃到东西,除了那些摸不清距离行走靠白洞比较近的人,还有就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兽外。” 人要是离得远了呢!会不会还来不及掉到路上白的气就尽了,然后掉到深渊山谷里,活活摔得粉身碎骨。这样算来,能活下来到人真的不多。 但到底还是有人活下来的,自然,也就有人知道了。 听说,当初也有在山谷里挖土锄地的人仰头看见飓风卷带着人向白洞飞去。因为白洞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大概没有人知道,落到山谷里的人,也都是尸骨无存。” 蟒蛇霍乱,阁鸦被逼到了绝路,但只要有一个奇迹。绝处逢生也无不可。 “这个奇迹是一个人,无父无母,没有儿女,还身患了不可治愈,无牵无挂,又活不长了,于是挺身而出,最后他决定了一个计划。” 祖公说:“他挑了一担的雄黄,假意到白洞过路,等他到时,蟒蛇果真将他吸入腹中,只是那扁担却绑在那人身上那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连那雄黄一起入口。” “这么多的雄黄进到身体内它必死无疑,” “那男人呢?”沙蓝想知道那个男人的结局。 “死了。”祖公黑亮的眼睛里流露着冷静和智慧,嘴唇上又挂着几分慈祥。仿佛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 罗塔沉睡在自己的棺材里,直到二十几年前,有个姑娘拿着收割香芹和鼠尾草的镰刀勾开了他脸上的黑暗,他已经不记得姑娘的样子,可是他还记得当年那小镇上的香气,那是香芹和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他的姑娘对她恐惧万分,她当他是魔鬼,用尽全力也只想逃离他的身边,他很舍不得,但还是放她离开,毕竟人鬼殊途。 可是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很想念她,遇到一个人,他总想让他说说他的姑娘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可是,来的人看到他第一眼就想逃。 那人手里也有一把镰刀,上面有迷迭香和百里香的味道,他终于明白,他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他重新回到那口冷冰冰的棺材里,想从此一睡不醒。 不久,山下的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掀开了他的黑暗,他们愤怒地用长钉将他的四肢穿透,将他暴露在阳光下,长钉很烫,阳光也很烫,它们灼伤了他的身体,烧坏了他的肌肤。但是岁月了无生趣,他的灵魂逐渐消散之际,一个男人拔出来了钉子,并告诉他,将来会有一个人路过这里,她会把他的问候带给他的姑娘,她会带那个姑娘来见他。 于是他二十几年,再也没有回到那口棺材里,他流窜在山林间,化作各种各样的模样,他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这座山变成了他的眼睛。 有一天,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上山了,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来。 那两个男人他认识,其中一个就是让人拿长钉钉他身体的,另一个,曾经亲手拿着一颗长长的钉子打进他的手心。 那颗长钉留下的灼伤至今还在,他曾经想要他们的性命,可是如今他感激他们将她带到他的身边来,这个女孩的身上有着更多的香气,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他忽然想遗忘了很久的笑容。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让鬼魅之物无法抵抗的气息。 他在想,过去那么久的时间,他的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再回来的也不会是他的姑娘,还不如,让这个女孩陪着渡过此后漫长的岁月,好像,也不错。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让女孩去辍学去给人帮忙做家务,当保姆,女孩很难过,想一死了之。 宁乔发现,她正是罗塔前世的爱人,最后,她留在山上陪伴罗塔,住在那一方小院子里,不再下山。 …………………………………………………………………… 罗塔沉睡在自己的棺材里,直到二十几年前,有个姑娘拿着收割香芹和鼠尾草的镰刀勾开了他脸上的黑暗,他已经不记得姑娘的样子,可是他还记得当年那小镇上的香气,那是香芹和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他的姑娘对她恐惧万分,她当他是魔鬼,用尽全力也只想逃离他的身边,他很舍不得,但还是放她离开,毕竟人鬼殊途。 可是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很想念她,遇到一个人,他总想让他说说他的姑娘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可是,来的人看到他第一眼就想逃。 那人手里也有一把镰刀,上面有迷迭香和百里香的味道,他终于明白,他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他重新回到那口冷冰冰的棺材里,想从此一睡不醒。 不久,山下的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掀开了他的黑暗,他们愤怒地用长钉将他的四肢穿透,将他暴露在阳光下,长钉很烫,阳光也很烫,它们灼伤了他的身体,烧坏了他的肌肤。但是岁月了无生趣,他的灵魂逐渐消散之际,一个男人拔出来了钉子,并告诉他,将来会有一个人路过这里,她会把他的问候带给他的姑娘,她会带那个姑娘来见他。 于是他二十几年,再也没有回到那口棺材里,他流窜在山林间,化作各种各样的模样,他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这座山变成了他的眼睛。 有一天,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上山了,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来。 141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凌晨三点的时候,家里的闹钟忽然响了起来。 “叮!叮!叮!”一声一声,催着人从梦里醒过来,额头上冷汗直冒,一开始,疲惫的状态使我觉得自己从一个梦魇,跨越到了另一个梦魇,直到周身始终再没有异变,我才恍然醒悟过来,这的确是家里的闹钟将我叫醒了。 不知何时,外面漱漱的下起雨来,雨滴敲打窗沿,时钟的指针也在“滴答滴、滴答滴……”无限落寞的轮回着。 我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过去了。 一直到快要五点的时候,睡在隔壁的爹妈爬起床来,因为爷先前说过不要太多人一起去,所以并没有叫醒宁御,只是我们三人一同早起做着准备。 妈一边准备早饭,一边发愁地望着后门顶上的风窗外,春天新长出来的桃树的叶子被雨水敲打得摇摇晃晃,透过玻璃,只看见外头氤氲得满是水汽。 妈忧愁地说:“要不,再等一等,下雨山上不好走,等天气好些再去。” 爹看着我,我也转头看向他,轻轻一笑。 爹立马摇了摇头:“算了,到时候我背她,她抱着伞,我们勉强走,不能再拖了。” 没过多少时间,爷来敲门,手里举着一把伞,背上背着个布包,包里装了不少东西的样子,手里却没有拿雨伞. “爹!外头正下雨,您怎么不带伞出来?” “不碍事,毛毛雨,又是夜雨,下不长久,等天一亮就停了,没得拿把伞还拖累人。我看你们也不消带了,念丫头给她带个帽子挡一挡也就是了。 另外,咱们这就走吧,要赶在别人都起来前出街。”爷说道。 “诶!”爹点了点头。 妈将我们送至老供销社边儿,眼神依依不舍,临别前,她尽量压抑自己,用力地咬住嘴唇,站在爹和爷的身边,默默地看我一会,艰难地对爷开口问道:“爹您说,让我把念念送给那位先生,那以后,我们就见不着她了是吗?” “那你是要她死还是要她活呢?”妈听完这话,眼泪就掉下来了,一横心,狠狠地走开,连头也不敢回…… 爹自始自终如金子一般的缄默不语。 我们穿过老供销社旁边的窄巷子,着小路一直往前,我们且走着,天色也渐渐破晓。 一路行至葫芦山脚底下,一大片宽针叶的柳杉树安静地长在上山的路两边,四季都是一片翠绿的柳杉叶子被雨水倾泻打湿,熹微的晨光穿透枝叶间,竟透出许多光来,微微熠熠的影子斑驳地映在前方的小路上…… 爹牵着我的手,由爷打头,爹跟在后头,我在爹后头。 天色明朗了,呼吸着杉树林间凉透心脾的新绿味道,我们踏上进山的小路。 刚刚走进树丛间,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忽然浮现上心头,我不自禁的步子一顿,打了个冷颤。 “爷!”我不由地喊了一句。 “怎么?你看见什么了?”爷转过来看向我问道。 “是不是有点冷?”爹也问道。 我摇摇头,说:“不冷,也没看见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 “没什么就好,我也没看见什么,在山林里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是最要不得的,踏踏实实赶路,走不动了就让你爸背着。” 我摇了摇头,还是自己走,但是心头那突如其来的一阵阵紧张仍旧没有消失,我手心上出满了凉汗,心像长了草似的。 为了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全神贯注地望着前路,只是进山时的散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沿着路继续走,没有什么岔道,爹也一连好几次问我要不要背,我摇摇头,似乎在山林间,我总比呆在家里要自由轻盈得多。 风停了,雨尽了。 东边升起的阳光透过婆娑的枝叶投射到小姑娘身上,再加上走动,小姑娘病态而苍白的脸颊微微晕开一片嫣红色,仿佛是阳光偷来了世界上最好的胭脂,全部涂在她的脸上。 没有人看见,三人前脚刚刚走出那片黯淡的杉树林,树林深处,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站往前迈出一步,阳光映在那人脸上。 那是一张瘦而苍白的脸,眼里刻着死亡般的孤寂。 他衣衫褴褛,姿态却毫不窘迫,如同周身的杉树叶子一般,不盛不乱,他伸出一只手,手上有大片地方皮肉枯萎,但只要看着他那之态如烟模样,就足以使人想象出他曾经丰肌清骨的傲然。 那身影冷冷地窥视着远处的三人,伸出来的一只手,姿态好似挽留,又好像在驱赶, 最终缓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踩着三人都步子往山上走去…… 终于,爬上第一个坡顶的时候,我走不动了,趴到爹的背上时,我低声地问他:“爹,我们是不是要到崖口了?” “还要过去一个山沟,再爬一片坡才能到。”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气喘的感觉,这说明我们走得其实并不太远。 据说,许多人遇到那条石板路都是在崖口附近,爹直起身来,说道:“你看,前面那高高大大的山坡,我们还要爬到那里去,那片山顶的中间就是崖口,传说的棺材和崖口街都在那里。” 爹的声音很和气,难得这样的和气,腔调里带着安抚的味道。 毕竟是背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走在雨后的山路上,走到山坳的位置,爹的呼吸就开始加重起来。 “爹……” “嗯?” “让我下来自己走一会吧,我休息……” “不行,马上就要上坡了。”不等我说完,爷便回过头来打断了我的话,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继续背着我,没有任何要放我下来的意思。 忽然间,身后的树林里“嘎”地一声响。 像是鸟雀像撕裂了喉咙似的嘶鸣,令人瞬间毛骨悚然。 “爹……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是父亲在朝爷说话,他的声音已经隐隐有些颤抖。 “瞧你这熊样,不过是只树林子了的老寒鸦不甘寂寞,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尚不如你闺女来得沉稳,唉,我真是愧对师傅,这身本事,怕是无人继承得了了。” “爷,你可以传给我,我可以保证,将来我再找一个宁家的男孩子传承下去,你便不会愧对你的师傅了。”我笑笑说道。 “与其寄希望于一个早晚是别家人的姑娘的承诺,我宁可无颜面对师傅。”爷忽然有些暴戾起来。 “好好好,我再不提这个了。”我正紧说道。 什么别家,不喜欢女孩就不喜欢女孩呗,还别家别家的,我这一生,早就已经归属给了这大山,哪里还有什么别家,我也不需要什么别家。 “可是爹,你从来也不曾认真教过我什么,谈什么传承。”爹有些不忿地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般,顾忌爷的脾气,没敢将心里的埋怨说出来。 我们这样说着,便到了这片山坡的中间,爹实在穿得厉害了些,我挣扎着说要下来,爹也顺水推舟地将我放下,爷的眼神里其实有些不耐,但看着我们一个敢放,一个愿走,他顿了一会儿到底也没说什么。 所以说,这人和人之间,还是要看缘分的,哪怕是亲生父子,一个不喜欢,即使另一个想要费尽心机去讨好和巴结,效果也不过尔尔。 到山坡这一边,路灯两旁不是苞米杆子,就是坟地,一老一少一疲惫,我们三人的速度正好互相匹配,谁也不将就谁。 山坡陡,我虽然小而体弱,但走在山林间却十分灵巧。 我走到最前面,爹在后头扶着爷走。 这时,路中间忽然有只兔子呆呆地蹲在哪里,我心里一阵雀跃,如同是出门春游一般,我小跑着扑过去。 距离那只兔子还差两三米距离时,爹在后面呼喊的声音忽然传来:“别跑,你要往哪里跑?”他这一声喊,那原本呆滞状态的兔子瞬间像是活过来一样,红红的眼睛,仔细看着我,目不转睛,忽然间,它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如人一般的神情来,温柔淋漓地望着我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它周身却弥漫着一种心事重重,也仿佛是有些瞌睡娇慵的样子。 看我这一眼后,它往一个方向跑去,我亦步亦趋地追赶。 “宁乔!不要再跑了,你岔路了,那边是什么地方?”只一会儿工夫,爹的声音又在后头传来,但我满心满眼都被眼睛距离不过几步的灰白色兔子勾得牵肠挂肚,哪里还去理会爹的声音。 不过进前几步,那兔子又跑几步,见我跟不上,它再蹲下来等,如此循环往复,我的心又被拎得悬到半空。 “宁乔!别跑了。”爹的声音仿佛极远了。 我都做了什么? 这才恍然了悟,再看向眼前的兔子,它眼睛中似乎瞬间便多了一层拂也拂不去的灰,像是瞬间多了一股孤寂与凄凉。 “哎!”尽最大的声音答应了爹一声,还不知道他也没有听到我的回答,隐约间,我忽然一阵眩晕。 等到再醒来时,正是霞光消退,夜色弥漫。 只听见溪水叮叮咚咚地击打着鹅卵石的声音细细碎碎得传来;地里到处是此起彼伏响起的蝉鸣,忽明忽暗。 身下是柔软而干燥的草堆,我一偏头,忽然看见前方有个人立在不远处,高高大大的身影周围萦绕着一种浓厚的孤寂。 看着这个高大而安静的背影,便让我心里不由生出一种寂寞情怀来。 就是那种“荒芜成孤绝”的状态,像深海一座孤岛,湖面的一片枯叶,枝头繁荣一只孤鸟。 这样想着,我内心总有一个柔软些的角落将慌张压下些许。 “你……” 我话没说完,只见那身影转过来,借着昏昏的光,我看见了一双与那兔子一样猩红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着说不出来的凉意,那种凄楚,仿佛他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然后我才看见那一张脸,瘦而苍白的脸,眼里刻着死亡般的孤寂。 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江南水乡里,同你依依挽手的如画男子,不像是我一向的审美,只觉不大好看,甚至有些哥特式妖鬼的阴郁吓人。 他着的是旧时衣裳,但是条条缕缕,破烂不堪,上面既是污泥,也有灰尘,头发略微好些,不脏,但是凌乱。 虽然状态狼狈,但他的姿态却毫不窘迫,神色从容,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他朝我走过来几步,将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然后对我伸出一只手,手上有大片地方皮肉枯萎,指甲尖利而漆黑。 但不知为何,看着他那枯萎的手,以及黑亮的指甲,我却想象着这人曾经丰肌清骨的傲然…… “你,是……”说着,我忽然自己就顿住了,该怎么问,难道说,你是二十几年前害过人的那……东西吗? 他的手依然固执地伸在前面不远处,姿态好像在邀请,又好象是在试探。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低下头,氛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忽然听见有些响动,只见那人垂下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 他忽然又仰起头,脸上有一种决绝,一种愤怒,一种憎恶…… 他如同被欺骗和背叛了一般,大步像我迈过来,褴褛的衣衫被风扬起,布条相互拍打着,猎猎地响。 我心里顿时感觉到一种危险气息,理智瞬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情绪所占据。 一阵惊恐袭来...... 他速度迅捷,不过是几个呼吸间,我甚至来不及考虑如何自救,他的两只手已经两一齐伸到我脖子边来,但此刻,最奇妙的是,我心里想得竟然不是恐惧害怕,而他的另一只手,那是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果然如我想象中一般,那是一只百合般的素手。 此时,那只百合般的素手,正以至死的力量紧攥着我的脖子,或者说是我的性命。 空气渐渐稀薄,我全无挣扎,脑子里并没有抱着死的决心,但也没有想着能全身而退的庆幸。 这一刻,我的大脑从来没有这样的清醒过。 我平静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除了苍白,还是苍白。 他的眼神归于平静,面目上的表情好像掉进冰窟窿里,失去对世上一切的希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此刻的他,明明做着刽子手一般的事情,但他却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般。 他好像被悲哀的丝线慢慢缠绕着,独自站在那些孤独和悲伤上面。 “放开!”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起起落落,似乎将风月荠靡都挟带而来…… 脖子上的力道一松,还没来得及瘫倒,干枯的手将我挟起,眩晕一瞬间袭来,胃里翻江倒海…… 142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大约明天就能正常了…… 透过那些古老而忧伤的月光,我仿佛闻到了书香、墨香和花的香。 “快到了。”风吹时树上不多的树叶沙沙作响,听起来哀伤而又温柔,好像在对过往的行人述说着什么。 沙蓝朝着洞里望了一眼,阳光在洞口被折射入眼里,耀目得不似真实,而洞里却漆黑如墨,真正的一无所见。男人顿了顿接着又讲:“因为人,是神按照自身模样创造的宠儿,无论是修行,还是生存上都得天独厚。万物生灵都以修成人形为己任。” “蟒君要修成人形后,也想看看世间的人是怎样特别,让他苦修了千年。于是蟒君转世到人间,体验人世。” “而蟒君的伴侣,是一条叫做雪儿的青蛇,尚未修得人身,独自留在洞中修行,” “直到蟒君历世回来,他们大吵了一架,蟒君一夜白头;只差一步就能修得人身的青蛇散尽修为,终身再没有化形的机会。”先生的声音似乎在叹息,又偏偏面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是平静得像是超然世外那样,仿佛他的心里永远也不会有一丝波澜,沙蓝看不清个男人。 “蟒君为什么一夜白头?” “因为他想着一个姑娘,辗转反侧,却不得相见。 “那个姑娘不是青蛇吗?” “他在人间,爱上一个姑娘。”先生不再讲话,他一下子变得缄默起来。好像古井深潭。 他的缄默让他看起来像是个佛,站在高处俯视人世间的荣辱枯折。 “先生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沙蓝问他。 “你需要知道这些,不是吗。” “我只是看先生并不是一个愿意讲话的人,却为我讲这些,我很感激先生。” 他忽然觉得,好像有一片羽毛,在心深处来回撩拨,好像人都柔软了几分。 “我忽然有些理解,蟒君为什么会为了那个人类姑娘不顾一切了。”先生伸手摸了摸沙蓝的头发说: “今后我还会告诉你许多事情,直到有一天,我们之间有一个不再需要对方。” 开始时沙蓝有些怕他,不太敢讲话,只好安静的同他站在那里,静默得只有风穿透树梢的声音。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人,对她讲这样一番话。 她是那种在大人眼里很听话,会很快长大,很快嫁人,很快的过完一生,这辈子也就这样的女孩子。 原本她站一边,先生站一边,并没有什么交集,但这一次,她不再将手放到他的手心,而是伸手捏住他的一部分手掌。温馨的感觉从沙蓝的内心深处渐渐发出来,充溢了全部身心,像空气和水漫过无数细微的毛孔。 他看向沙蓝,她那对黑眼珠深邃而幽黑,不像个孩子的眼睛,她那专注的神情更不像个孩子,是什么东西占据了这孩子的心灵。 “呵呵!”他微微得笑出声来。 然后又开口讲道:“那之后,又过了很多年,一日我偶然路过这里,他伏在我面前问我,“如果丢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该怎么办?” “我问他那东西与活下去相比那个更重要。 他说倘若活不下去又如何会有认为那东西重要呢,当然是活下去了。可若是少了那东西怕是就不想活下去了。 他现在我将她弄丢了,如何是好? 我说:你要是舍不得她,那就去找她,天涯海角的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并且坚定的相信有朝一日你会找到她,然后带她回到这里来,或者留在她的身边。 “我找过,可是我忘记了她。”他摇了摇头回答我。于是离开了。 当时我并没有叫住他。 又过了些岁月,具体的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他又过了找我,对我讲了他和他深爱的姑娘的故事。要我帮他记着,讲给别人听,他说大千世界,说不定有朝一日她偶然听到了,能想起点什么来,也未可知。” “这样用心,他怎么会将她弄丢了? “你且看着。”先生伸出另一只手在沙蓝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沙蓝看向白蟒洞, 小镇那时候是古罗甸王国城郊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那时候很多商人经常聚集在这里,非常繁荣。 一个男青年和一个温柔的姑娘,他们在这里相恋了,这座到处有花草清香的小镇上。他们有过美丽的憧憬,憧憬一个美好的家庭,憧憬两个人坐在庭院里相视而笑的宁静和安祥。 后来战争爆发了,罗甸王国与明朝皇室爆发争端,男青年罗塔告别了心爱的姑娘。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 道别时,罗塔曾经对姑娘说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的故事。 姑娘含泪答应他,一定会等他回来。 战争延续了一年又一年,那个曾经指天发誓说要回来的男青年还未回来,姑娘一天一天红衣变白袍,青丝换了白发。 是艰难的岁月分隔爱情。 战火无情地吞噬了罗塔,他不甘心,他再也不能回到朝思暮想的家乡,也见不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姑娘,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回去找她。 他要信守承诺,他的灵魂不肯消失,于是,那具枯死的身躯从坟墓里爬出来,守在那条路上,一遍一遍路过的行人反复说道:“你到小镇上去吗?那座到处有花草清香的小镇,替我向住在那儿的一个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女孩…” 岁月一日日过去,小镇渐渐废弃,山花竞相开放,浅淡的芳华在岁月中摇曳,罗塔一遍一遍的叹息,眼漂泊着数百年来到孤寂。 那些听过他故事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把姑娘的回信捎带回来给他。 后来这条山路上,再也没有人肯听罗塔的故事。 罗塔沉睡在自己的棺材里,直到二十几年前,有个姑娘拿着收割香芹和鼠尾草的镰刀勾开了他脸上的黑暗,他已经不记得姑娘的样子,可是他还记得当年那小镇上的香气,那是香芹和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他的姑娘对她恐惧万分,她当他是魔鬼,用尽全力也只想逃离他的身边,他很舍不得,但还是放她离开,毕竟人鬼殊途。 可是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很想念她,遇到一个人,他总想让他说说他的姑娘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可是,来的人看到他第一眼就想逃。 那人手里也有一把镰刀,上面有迷迭香和百里香的味道,他终于明白,他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他重新回到那口冷冰冰的棺材里,想从此一睡不醒。 不久,山下的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掀开了他的黑暗,他们愤怒地用长钉将他的四肢穿透,将他暴露在阳光下,长钉很烫,阳光也很烫,它们灼伤了他的身体,烧坏了他的肌肤。但是岁月了无生趣,他的灵魂逐渐消散之际,一个男人拔出来了钉子,并告诉他,将来会有一个人路过这里,她会把他的问候带给他的姑娘,她会带那个姑娘来见他。 于是他二十几年,再也没有回到那口棺材里,他流窜在山林间,化作各种各样的模样,他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这座山变成了他的眼睛。 有一天,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上山了,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来。 那两个男人他认识,其中一个就是让人拿长钉钉他身体的,另一个,曾经亲手拿着一颗长长的钉子打进他的手心。 那颗长钉留下的灼伤至今还在,他曾经想要他们的性命,可是如今他感激他们将她带到他的身边来,这个女孩的身上有着更多的香气,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他忽然想遗忘了很久的笑容。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让鬼魅之物无法抵抗的气息。 他在想,过去那么久的时间,他的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再回来的也不会是他的姑娘,还不如,让这个女孩陪着渡过此后漫长的岁月,好像,也不错。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让女孩去辍学去给人帮忙做家务,当保姆,女孩很难过,想一死了之。 宁乔发现,她正是罗塔前世的爱人,最后,她留在山上陪伴罗塔,住在那一方小院子里,不再下山。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让女孩去辍学去给人帮忙做家务,当保姆,女孩很难过,想一死了之。 宁乔发现,她正是罗塔前世的爱人,最后,她留在山上陪伴罗塔,住在那一方小院子里,不再下山。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但是,如果她愿意陪伴着他,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姑娘那样好,让她忘记那个人,让自己变成他=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算,欺骗她一辈子,也无妨。 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爱人的模样,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与过去相同的未来,不再揪着不可能回来人渡过此后那样漫长的岁月。 他骗过所有人,将姑娘带回他为爱人建造的院子里,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很快,姑娘的爱人找来了,他将罗塔重新打回那无尽黑暗的深渊当中。 见识过阳光的滋味,他怎么肯在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就像是一头野兽受伤了,独自在山洞里舔伤口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被人嘘寒问暖过后,回到山洞里,他就受不了。 姑娘安抚他,没有生气,没有恐惧,当他是朋友一般。 而后姑娘和那人一同将离开,他们住在不远的地方,有时来看他,有时他也去看姑娘。 有一次,姑娘听完他的故事。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 143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沙蓝出生时,老二带就着陈婷借住在福贵和妻子留给小儿子的房子里。房子是茅草的,墙壁露着石基,到处都是一幅破败不堪残损模样。 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倒也相安无事。 一天中午,是个阴天,屋外忽然刮起了大风,呼呼哞哞地狂吼时,树上的树枝喀喳喀喳地断落下来。电线被风吹得吱吱地尖叫,就像有许多恶鬼在嚎叫。 南方人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风。 街坊邻里都跑出门看情况,外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老二和陈婷也跑出门去凑热闹,因为实在风大,沙蓝就被陈婷放在老二平时当做写字台用的大木柜子上。 “乖乖坐会,不要往边上爬,小心掉下来。”陈婷匆匆说了这一句便追着老二出去了。也没有听见沙蓝乖巧地答应。 一开始,沙蓝安安静静地坐在柜子中间,一点也不敢往边上看,心里记着陈婷的话,好好地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外面依旧是狂风大作,呼呼哞哞地狂吼着,但细一听时,却听见风里夹杂着另一种有些让人脊背发寒的声音,似乎似曾相识,又似乎有些不同。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惊惶的感觉无可名状的淹了上来。 慢慢地,唰唰……唰唰……地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几乎压过了屋外的风声。最后竟然是在沙蓝的耳边响起。 那声音也由唰唰……唰唰……渐渐地变成了好像一个人的嘟囔的声音。 沙蓝的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仿佛要湮没了她。 忽然好像有人在沙蓝耳边轻轻地叹息,那声音切切实实的响起,但似乎一不注意它又消散在空气里了。 屋外仍旧是狂风怒吼着,但相伴的唰唰声却消失不见了,沙蓝耳边响起了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这回沙蓝听清了,他说的是: “这房子要塌了,赶紧走吧……” 说完,好像有什么东西便消失了,风依旧刮,唰唰声没有了,男人的声音也没有了。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年幼的沙蓝缩着坐在柜子上,好半天,才哭闹起来: “快抱我出去,房子要垮了……房子要垮了。”声音吼得像是要把嗓子都震破了,终于在风声里面挣扎出一线生机来,被陈婷和老二听到。 其实,那男人在时,沙蓝是不怕的。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相信,相信这个看不见却在耳边告诉她危险的男人是好人,或者说是好的鬼。但是,当这个男人的声音消失时,沙蓝默认是他离开了。 恐惧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如同海潮来临,一波一波的冲刷理智的沿岸。 陈婷先冲进来抱了沙蓝在怀里哄,老二随后来时沙蓝仍在哭闹着要出去。 如果是别人家大都不会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但老二是跟着福贵学道先生出身的。他对 之类的事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信任。 福贵曾经说,天地间有一种叫做“鬼开口”现象,是说过世的人借活人的口讲述天地的一些秘密,或是将要发生的事。 还有一种说法是,人如果有灵性,会受到灵异域的精灵鬼怪们照顾,他们在谈论天机时,有意让那人听到,好使他能推测未来,带领人们趋吉避凶。 老二觉得,沙蓝可能是前一种,毕竟后一种太过玄乎,就连他学道多年,满腹热情,也不曾遇到过关于灵异域的任何消息。 当时在场的人心里都突了一下。 老二知道这些,其他人可不知道,乡间向来信奉观音居多,只是觉得这样小的孩子讲出这些话来,也许是菩萨显灵救命。 不疑有他。 老二随即请人将家里重要的东西搬出来,等着房子塌。可是大家在外面守了很久,房子也没有塌,于是有将东西搬了回去。 大家也善意地没有这事当笑话打趣,老二却沉默不言起来。 他和陈婷刚结婚就从家里面搬了出来,现在住的房子是小弟的。这几年来,老二终日厮混,还将家里的琐事通通丢给陈婷,终日浑浑噩噩一事无成。 老二向来不讨爹妈欢心,而原来疼爱沙蓝的妈妈也过世了,姨肯定不愿意自己一家子再回去的。再说姨和爹那里也还有几个兄弟,人多得快挤不下了。而陈婷的爹妈那里也是靠不着的,他们原来就觉得女婿没有出息,本身又不待见陈婷。朋友兄弟家里更是不必讲了,不说别的,单说他们家里面的媳妇也是不可能的,况且人心隔肚皮…… 从那一天开始,老二开始收敛,挣了钱也不再乱花。 直到老二和下面的穆家谈妥,买下穆家的大瓦房搬了进去。 全家搬过去的那晚,乌云直压着树梢,隐约一阵雷鸣,老房子轰然塌了。 那天夜里,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一个清朗的男声萦绕在沙蓝耳朵边, “我救你一命,将来要记得还我。”那声音伴着一阵唰唰声,在一声惊雷时响起。 得知沙蓝的预言成真,福贵想起当年入门时,师傅告诉他,唯有第六感天赋足够强大的人才能与灵异域建立联系,想到自己学习多年,始终无法找到灵异域的切入点,福贵的心里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几乎可以确定,沙蓝是收到了灵异域的警告。她也许第六感天赋强大,天生就是联系灵异域与人间的使者。 可是,她凭什么? 这天夜里福贵一夜没睡,由忌妒引来的悲哀,已经达到不能再痛苦的境界了。 又过了几年。 一个炎夏,橘黄色的阳光淡淡的飘在空中。 小地方的消息总是很灵通, 听说隔壁杨大娘家来了个城里的亲戚,是个很漂亮的姐姐。 沙蓝很好奇,跑过去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在人群里面,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神采飞扬,隐隐有光彩流转。 见大家围着那姐姐,沙蓝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开始感到自己孤单伶仃,像只脱队的孤雁一样,满腔的热情,像出炉的铁水,开始一点一点地冷却。 回到家,阶前看不见一茎绿草,窗外望不见一只蝴蝶,妈妈在屋里准备浇蜡烛。 沙蓝翻箱倒柜找来爸爸的小花书,一页一页地翻,见书上画了一个男人坐在古老的大房子里翻着书,一个美丽女人俯下身来看着男子手上的书。 没一会书就翻完了,沙蓝跑进屋里,看见陈婷正烧着大铁锅溶石蜡,一口大铁锅架在煤火上,锅里有一些石蜡是蜡烛头上溶出来的,宁一边,地上又有两口大锅,锅里各自都有一个细细的铁筒,筒里各自装满了高温融化的石蜡。石蜡沿着锅沿溢了些出来,一线一线的 尽头挂着粒圆珠子,像极了小花书上美丽女子戴的耳坠子。 沙蓝还没靠近时先喊了一声:“妈妈。” 陈婷听到沙蓝的声音,手上忽然一抖,仿佛呼吸都加重了几分,血液运行微有加快。她转过头来,尽力压平语调对沙蓝说:“去外面玩,别过来,小心烫到。” 顿了一下又接着又说“你先去外面玩,我现在忙,等下吃饭了再叫你,” 沙蓝嗯了一声,闷闷地说:“那我去外婆家里玩。” “好好好。” 沙蓝转向门口。顺着街往下走,三四十米左右,有一条长五六米的陡斜坡,左边是人家,右边有座破房子,红砖砌的墙; 早年是一户地主家的房子,现在也只有个青年住在里面了;但有人说是那青年男人精神不正常,因为他整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说话也是颠三倒四语焉不详。所以没有人跟他来往,也没有人知道他具体的名字,大家都只叫他小苗苗。“苗”在阁鸦人的心里是歧视的意思。 在往下,中间空了一处宅基大些的院子地便是处三进出的宅子,面向宅子正中的第一间是堂屋,堂屋中间供着观音菩萨,菩萨头上顶着厚厚的红盖头。堂屋后面一间房住的是曾外祖父母,右边住的是大外公一家,左边住的是外公家。堂屋的大门常常不关,沙蓝抬脚迈进堂屋,先对着观音像拘了个恭,之后转左边小门关着,拍了两下没人回应,沙蓝又接着踢了一脚门脚,依然没有回应,倒是堂屋后面的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耄耋老妇从屋里探出头来。 (本章完) 144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阿妄转头就像我抱怨道:“你说你,就不能好好呆着,瞎往这些地方跑,好好躲后面,情况不对你就叫外……” 她话没说完,只听外头“咚咚咚…”地响。 有人在砸门。 “阿妄,他要进来了。” “废话,我能不知道,在我后头躲好,那堆烂肉要是逮到你我可不管。”阿妄眼睛紧盯着那道咚咚响的门,说话却依然没个好,但是这情景,却让我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浑身都暖烘烘的。 “嗯!”我认真的答应她。 “啊?”阿妄讶异地转过头来,两眼圆瞪瞪地看着我。 “嘭!”这道门终于扛不住了。 恶臭扑鼻而来,一个黑人影出现在门边,隐隐约约间,可见其高壮的身材,破衣烂衫上的条条缕缕。 “嗬……嗬……”那人影发出这样粗重的喘息。 我绕过阿妄走着朝人影喊道:“罗塔……” 阿妄一把将我拽回来,生气地骂道:“你想死,这就是一堆烂肉,已经没有意识了,他现在只会吃人……” 阿妄话没说完,门边那黑漆漆的影子已经扑了过来,阿妄将我往身后一塞便迎上去,飞起便是一脚,直踹在那黑影胸口的位置,力度之大,黑影直接被她踹倒在地。 黑影正好抓住她的脚,往地上一摔,阿妄回身一旋,脚从那黑影手里挣脱出来,倒在地上。 那黑影翻身爬起来,阿妄快他一步抬脚又踢过去,黑影毫无回避,竟然一手扫开了阿妄的脚,阿妄一个旋身站定,那黑影也不和她纠缠,直朝我扑过来。 阿妄在后面抓住他的衣袍子,他全无反应,仍向着我来。 不过呼吸间,我终于看清那张脸,依旧是死灰般的枯槁颜色,脸颊枯瘦,眼睛里泛着血红血红的光…… “罗塔,真的……”我话没说完他的手已经朝我脖子上伸过来,那漆黑而尖锐的指甲上散发着迫人的寒气。 怎么会这样? 我要告诉他的都还没有告诉他,他已经抵抗不住了吗? 为什么? “一涯!”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砰~”一声响。一双带着淡淡檀木清香的手臂将我揽在怀里。 身后是玻璃哗啦啦地掉在地上,成片成片的发出身响。 “好了,没事了。”温和又有些清冽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味道在头顶响起。 “呦!来的可真及时。”阿妄的声音在说到。 先生还没说话,便听见一涯的声音说道:“大人,这家伙怎么办?” 我赶紧从先生怀里退出来,转身只见一涯单膝跪在罗塔后背,地上的罗塔便不得动弹。 先生看向我,表情温和又平静地问道:“念念说怎么办?” 好像大部分时候,先生表情温和地看着我的时候,都是带着安抚的味道,但是,我并没有被吓到,只是有点不甘心。 “其实我没有害怕。” 我看向先生说着,阿妄忽然也在旁边接道:“岂止没有害怕,我看你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先生听得一愣,随即明白我是让他不必特地照顾我的惊慌,他忽然嘴角都扬起来,眉目也弯了,笑出声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实实在在的,只是因为心情愉悦。 “说吧,打算怎么处理罗塔?”先生温润又风度偏偏地问我,没有特地做出亲近的样子。 说实在的,这样更令人舒服一些。 “他还有救吗?”我看向先生,他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得更加坦荡温润。 “还从来没有谁问过这个。”先生依旧笑着说道。 阿妄在一边抱着手臂,表情冷艳地说道:“当然,这是常识,活魃的意识消失了,就像是鬼魂湮灭了,你要拿什么救?” 我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地上微微挣扎着的罗塔,转头看着先生。 “但是先生,你说过,任何的必死之境,都还有一线生机的。” 先生点了点头,“但是一线生机也不是马上就可以兑现的,有些人花十来年兑现了,有些人要用百年,或是几辈子,而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机会得到上天的这份恩慈。” “可是,我什么都还没做,我想告诉他的都还没告诉他。”转过头,我遗憾的看着地上的罗塔。 上天真会开玩笑,明明,我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真是一点也不想放弃啊。 “嗯,我知道,其实你就算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先生的手落在我肩头揽住,手掌轻轻拍了两下,就像是长辈对待喜爱的小辈般亲昵,但那手上轻柔的动作,以及话语间温柔的安抚,又像是情人间带着些侵略的靠近。 “他还有救?”我扬起脸开心的看向先生。 “呵…按你们的说法,应该说是,他还没死透,不然他也不会紧追着你不放了。”先生说道。 “诶?为什么没死透就会紧追着我不放?” “难道他追着你不放就一定是要害你吗?”单膝跪地,压着罗塔的一涯说道。 “那他刚才……”阿妄先我一步问道。 一涯白了她一眼说道:“还问,因为你是妖,未经允许就闯进人家领地,而且,你还和小丫头贴在一起,他以为你要害她,他是在尽最后的性命保护她,不然你以为我们之前为什么不进来。” 阿妄一下子哑然地喃喃低语道:“我怎么知道是这样的,不过,我要是不进来,估计他也不会露面吧。” “这倒是。”一涯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 “好了,他现在很虚弱了,意识也的确不太清醒了,先吧他放回的他的棺材里,对他有好处。”先生总领着大家说道。 “嗯!”我点点头,从先生手底下跑出来,到一涯旁边,见一涯箍住罗塔的两只手,将他带起来,我不解地看向一涯,一涯说道:“他现在虽然没死透,但意识还是不太清楚,万一他要是发起疯来,伤人的机率还是不小的,我们谁都没事,唯独你,可别掉以轻心了。” 好吧,罗塔被拉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依旧很难看,那双鲜红的眼珠子里也布满迷茫。 恰好这时候,风穿过破碎的玻璃吹进来,吹开厚重的窗帘,阳光照进来。 “罗塔,太阳出来了。”我对他说。 那双鲜红又迷离的眼睛地看向我…… 145 棺中人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阿妄在后面抓住他的衣袍子,他全无反应,仍向着我来。 不过呼吸间,我终于看清那张脸,依旧是死灰般的枯槁颜色,脸颊枯瘦,眼睛里泛着血红血红的光…… 好像大部分时候,先生表情温和地看着我的时候,都是带着安抚的味道,但是,我并没有被吓到,只是有点不甘心。 “其实我没有害怕。” 我看向先生说着,阿妄忽然也在旁边接道:“岂止没有害怕,我看你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先生听得一愣,随即明白我是让他不必特地照顾我的惊慌,他忽然嘴角都扬起来,眉目也弯了,笑出声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实实在在的,只是因为心情愉悦。 “说吧,打算怎么处理罗塔?”先生温润又风度偏偏地问我,没有特地做出亲近的样子。 说实在的,这样更令人舒服一些。 “他还有救吗?”我看向先生,他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得更加坦荡温润。 “还从来没有谁问过这个。”先生依旧笑着说道。 阿妄在一边抱着手臂,表情冷艳地说道:“当然,这是常识,活魃的意识消失了,就像是鬼魂湮灭了,你要拿什么救?” 我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地上微微挣扎着的罗塔,转头看着先生。 “但是先生,你说过,任何的必死之境,都还有一线生机的。” 先生点了点头,“但是一线生机也不是马上就可以兑现的,有些人花十来年兑现了,有些人要用百年,或是几辈子,而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机会得到上天的这份恩慈。” “可是,我什么都还没做,我想告诉他的都还没告诉他。”转过头,我遗憾的看着地上的罗塔。 上天真会开玩笑,明明,我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真是一点也不想放弃啊。 “嗯,我知道,其实你就算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先生的手落在我肩头揽住,手掌轻轻拍了两下,就像是长辈对待喜爱的小辈般亲昵,但那手上轻柔的动作,以及话语间温柔的安抚,又像是情人间带着些侵略的靠近。 “他还有救?”我扬起脸开心的看向先生。 “呵…按你们的说法,应该说是,他还没死透,不然他也不会紧追着你不放了。”先生说道。 “诶?为什么没死透就会紧追着我不放?” “难道他追着你不放就一定是要害你吗?”单膝跪地,压着罗塔的一涯说道。 “那他刚才……”阿妄先我一步问道。 一涯白了她一眼说道:“还问,因为你是妖,未经允许就闯进人家领地,而且,你还和小丫头贴在一起,他以为你要害她,他是在尽最后的性命保护她,不然你以为我们之前为什么不进来。” 阿妄一下子哑然地喃喃低语道:“我怎么知道是这样的,不过,我要是不进来,估计他也不会露面吧。” “这倒是。”一涯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 “好了,他现在很虚弱了,意识也的确不太清醒了,先吧他放回的他的棺材里,对他有好处。”先生总领着大家说道。 “嗯!”我点点头,从先生手底下跑出来,到一涯旁边,见一涯箍住罗塔的两只手,将他带起来,我不解地看向一涯,一涯说道:“他现在虽然没死透,但意识还是不太清楚,万一他要是发起疯来,伤人的机率还是不小的,我们谁都没事,唯独你,可别掉以轻心了。” 好吧,罗塔被拉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依旧很难看,那双鲜红的眼珠子里也布满迷茫。 恰好这时候,风穿过破碎的玻璃吹进来,吹开厚重的窗帘,阳光照进来。 “罗塔,太阳出来了。”我对他说。 那双鲜红又迷离的眼睛地看向我…… “你知道吗,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敢肆无忌惮的流眼泪,只要一闭上眼睛,所有和晴天发生过的细枝末节都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赵晴天……承接了我一辈子的梦想,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圆满的走到一起,我承认,我是个怯懦的人,战场上,我可以进退自如于性命攸关里,可是感情间,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现在知道我不在的那些岁月,晴天早已经找到了新的幸福,我心里就更加没什么可以执着的了,只要想到,我曾经希望给她的,她都已经拥有了,哪怕那些幸福不是我亲手给的,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以为,在晴天之后,也可以有你陪着我,时间久了,一切悲伤都会过去,但是命运就是这般,你不是我的,晴天也不是我的,甚至那个将我唤醒的女孩也不是我的,我好像和每一个人都是陌路。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遇到你以后,我发现自己忽然就学会了坦然接受。 不快乐的事,把它忘记就好了,不过,我发现,过去那么长的生命里,不快乐的是占据了大半,而那些快乐的,我也不记得了。 索性就忘记吧,反正也没有什么需要铭记的。” “什么叫没有什么需要铭记的,曾经在你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需要铭记的。 答应我,不要想什么忘记不忘记的事,你看那些完全忘记过去的人脸上,像极了风穿过颓枝时的凄凉。 上天给你那么美好的过去,不是为了让你费尽心思的忘记它,而是为让你在此后亢长的一生中,不管遇到什么,都坚定顽强的走下去。” 她地告诉他,她会去为他寻找一个有着香芹鼠尾草,百里香和迷迭香味道的女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一个女孩踏上山来了,宁乔在山里闲逛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山崖边哭,询问之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让女孩去辍学去给人帮忙做家务,当保姆,女孩很难过,想一死了之。 宁乔发现,她正是罗塔前世的爱人,最后,她留在山上陪伴罗塔,住在那一方小院子里,不再下山。 所以此后,让这个女孩陪着他渡过漫长的岁月,他像照顾晴天一样的照顾她,即使不是爱情,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日子能够这样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146 棺中人(束缚)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神色,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明明心里不痛快,干嘛还假模假样的笑。” 罗塔平静又落寞地说:“我就是看你笑得开心,一下子有点空落落的,不知道拿什么去开心。”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像极了风穿过颓枝时的凄凉, “我本来想等你好一些再和你谈这个事的,但是忽然觉得现在的氛围,谈这个事再好不过。” “你是要谈晴天的事吗?”罗塔一语道破,表情依旧荒凉地微微笑着,这使得他瘦骨嶙峋的脸上都柔和了些。 “嗯,因为之前,你和我说你放下了,我不太理解。” 我说着,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动作,跪坐在地上,手垫在棺材沿,头就靠在手臂上,看着棺材里的罗塔。 罗塔缓了一会,忽然动了动头,更加方便地看着我,抬起那只皮肉枯萎的手在我头顶上揉了揉才缓缓地,用一种娓娓的平和语调说道:“还记得,好像是我刚死的头几年,只要白天一闭上眼睛,所有和晴天发生过的细枝末节都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时候我心里对她简直有百般千般万般的抱歉,我不敢坦然的去想她,但是有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念她。 好在人死了以后,就不会淌眼泪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一个大男人,哭得傻兮兮的该有多难看,要知道,就算是活着的时候,我也只有一个人时,才敢肆无忌惮的流眼泪。 那时候我觉得,赵晴天简直是承接了我一辈子的梦想,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圆满的走到一起。我记得,我那时候是个怯懦的人,虽然在战场上,我可以进退自如于性命攸关里,可是在感情间,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因为痛苦,我一遍一遍的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她,但是又在逼迫自己的过程中一遍一遍的想起她,如此循环往复,我记得当时痛苦不已。 直到,很多年前,我沉睡了一觉,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姑娘忽然把我叫醒了,看见她的第一眼,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却在有瞬间忽然忘记了晴天的模样,巨大的痛苦在一瞬间按下暂停,我当时还想感谢她,也想把她留在身边的,但是她吓坏了,逃跑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放下晴天,但是心里又觉得对不起她,那个时候,我还是能想起和晴天相处过的一点一点,可是紧接着,我又遇到一些事,和山下的村民起了冲突,就是这个时候,恩人,嗯……就是你的先生,他来救了我,还告诉我说,二十几年后,你会来到这里,会完成我的心愿,会带晴天回到我的身边来。 我记得当时我高兴坏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准备着再和晴天一起过回到人类的生活。 呵…所以我之前告诉你,因为知道你要来,我才开始做的准备,其实不是骗你的,的确是知道你要来,我才开始准备的这些。 就在看见你的那天,你知道吗? 我站在山脚下的树林里,看见你和两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一同走上来,我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我只看见你,看见阳光落在你的脸上,我一下子就想起晴天来,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不是就是上天给我送来的晴天。 但我也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晴天的,因为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晴天长得健康,开朗,像一朵灿烂的太阳花一样生机勃勃。 而你看起来苍白,羸弱,但是又精致得让人不敢触碰,就像是……晤,一朵娇贵的芙蓉,或是稀有品种的其他什么花,对了是昙花,盛开在午夜里,熠熠地发着光的昙花,太漂亮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你,我却能想起晴天来。 嗯……也许是因为,阳光落在脸上的那一层浅粉色吧! 反正我想起晴天了,但是那一瞬间,我发现,我对晴天的执着,一下子就像是一个加诸在我身上的枷锁,一时就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心甘情愿了。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察觉到,晴天已经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人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会遇到千千万万的人,有的像她,有的不像她,但没有一个是她了。 我曾经以为,没有晴天,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可是事到临头,这么多年也没有他,我还不是过来了。 但那时候,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应该,所以我告诉自己,我把你当做是晴天,但我也清楚的知道你不是。 就这么矛盾纠结着,直到你等的人把你接走。 我再也没有一刻如那时一般的清醒过,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晴天,或者是你,甚至是曾经将我唤醒的姑娘,你们与我而言,都是一片美丽的风景,哪怕我对你们有过不切实际的希冀,幻想过未来种种在,甚至还一口咬定它们会实现,但其实,就算没有实现,我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差点缘分就是差点缘分。 怨天尤人,那是傻瓜才去做的事……” 罗塔一口气说了很久的话,可是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一再的告诫自己,要豁达,要放下。 “其实,那天见你之后,我看到了你过往,我知道赵晴天长的什么样子,也知道你她承载了你全部的青春年华,知道你们青梅竹马,山盟海誓。 我之前一只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你,因为我怕知道以后会放下得更加彻底,但是我现在发现,你好像不是放下,而是把自己压得太死了。” 罗塔也不反驳我的话,只是平静地说道:“说来听听,你看到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其实你战死以后,消息没多久就传回十里镇了,赵晴天听闻这个消息并没有多悲伤…… 她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她梳起妇人头,以你妻子的名义自居,她父母苦苦哀求,她也没有回心转意…… 147 棺中人(完)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镇上有人笑话她,也有人敬佩她,后来有一天,镇上来了个外地青年,是个有名气才子,他长得面冠如玉,又游历了四方,有诸多见识,却从来没有见过赵晴天这样情深又坚强的姑娘…… 为了晴天,他在镇上滞留了很久,他看赵晴天的时候,一点也不亚于你的温柔,他百般接近,但赵晴天全部拒之门外…… 他也不放弃,后来十年的时间,他不断的离开十里镇,然后又不断回到十里镇来,他将在外遇到的一树花,一场雨,一股清泉全都讲给赵晴天听,每一次都把路上最珍贵的东西带给赵晴天,他说,珍贵的东西要放在最珍贵的人身边。 十年以后,晴天嫁给了他,和他一起离开十里镇,回到了男人的家乡,我特地看过,他们成婚以后,男人就再也没有出去了,赵晴天过得很好,他们很幸福…” 说完,我将自己从回忆里抽出来,只看见躺在棺材里的罗塔目光下视,眼皮挡住了红色眼眸里的表情,睫毛像灰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一会,他嘴角忽然带着笑,嘴巴没有张开,声音却从棺材里传出来。 “……真好,我不在的那些岁月,晴天早已经找到了新的幸福。” “你现在的心里难过还是高兴?”我随口问。 罗塔保持着刚才的表情说:“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是难过还是高兴,只要一想到,我曾经希望给她的,她都已经拥有了,哪怕那些幸福不是我亲手给的,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我又问。 “我在想,曾经以为在晴天之后,也可以有你陪着我,时间久了,一切悲伤都会过去。 但是后来发现,你不是我的,晴天也不是我的。 甚至那个将我唤醒的女孩,她也不是我的,我好像和每一个人都是陌路。 不过,不管怎么样,遇到你以后,我发现自己忽然就学会了坦然接受。 以前晴天总喜欢说,不快乐的事,把它忘记就好了,所以我只记得这些那些美满的过往,后来遇到你了,我才发现,过去那么长的生命里,那些快乐美满的过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成了令我痛苦的事。 所以我痛下决心,索性就忘记吧,反正铭记了,也没有什么用。”罗塔坦然而无所谓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得我气极了。 “什么叫没有什么铭记了没有作用?那些完全忘记过去的人,就像是风穿过颓枝的凄凉。上天给你那么美好的过去,不是为了让你费尽心思的忘记它,而是为让你在此后亢长的一生中,不管遇到什么,都坚定顽强的走下去。” 所以此后,让这个女孩陪着他渡过漫长的岁月,他像照顾晴天一样的照顾她,即使不是爱情,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日子能够这样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我记得当时我高兴坏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准备着再和晴天一起过回到人类的生活。 呵…所以我之前告诉你,因为知道你要来,我才开始做的准备,其实不是骗你的,的确是知道你要来,我才开始准备的这些。 就在看见你的那天,你知道吗? 我站在山脚下的树林里,看见你和两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一同走上来,我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我只看见你,看见阳光落在你的脸上,我一下子就想起晴天来,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不是就是上天给我送来的晴天。 但我也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晴天的,因为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晴天长得健康,开朗,像一朵灿烂的太阳花一样生机勃勃。 而你看起来苍白,羸弱,但是又精致得让人不敢触碰,就像是……晤,一朵娇贵的芙蓉,或是稀有品种的其他什么花,对了是昙花,盛开在午夜里,熠熠地发着光的昙花,太漂亮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你,我却能想起晴天来。 嗯……也许是因为,阳光落在脸上的那一层浅粉色吧! 反正我想起晴天了,但是那一瞬间,我发现,我对晴天的执着,一下子就像是一个加诸在我身上的枷锁,一时就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心甘情愿了。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察觉到,晴天已经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人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会遇到千千万万的人,有的像她,有的不像她,但没有一个是她了。 我曾经以为,没有晴天,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可是事到临头,这么多年也没有他,我还不是过来了。 但那时候,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应该,所以我告诉自己,我把你当做是晴天,但我也清楚的知道你不是。 就这么矛盾纠结着,直到你等的人把你接走。 我再也没有一刻如那时一般的清醒过,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晴天,或者是你,甚至是曾经将我唤醒的姑娘,你们与我而言,都是一片美丽的风景,哪怕我对你们有过不切实际的希冀,幻想过未来种种在,甚至还一口咬定它们会实现,但其实,就算没有实现,我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差点缘分就是差点缘分。 怨天尤人,那是傻瓜才去做的事……” 罗塔一口气说了很久的话,可是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一再的告诫自己,要豁达,要放下。 “其实,那天见你之后,我看到了你过往,我知道赵晴天长的什么样子,也知道你她承载了你全部的青春年华,知道你们青梅竹马,山盟海誓。 我之前一只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你,因为我怕知道以后会放下得更加彻底,但是我现在发现,你好像不是放下,而是把自己压得太死了。” 罗塔也不反驳我的话,只是平静地说道:“说来听听,你看到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其实你战死以后,消息没多久就传回十里镇了,赵晴天听闻这个消息并没有多悲伤…… 她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她梳起妇人头,以你妻子的名义自居,她父母苦苦哀求,她也没有回心转意…… 148 一涯的怪癖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黄泉八百里,漫天黄沙,延绵不尽。 往复其中,寻一人魂魄,更是遍寻不获…… “如何?丫头片子,我这可没你要寻的人吧。”孟婆氏面上无甚表情,声音干枯,稳坐在桥头边的椅子上,身旁的一小盅汤依旧咕噜噜地响。 她头上垂着长长的白发,也不梳理,别人脸上都是雪肤花貌,唯独她脸上便似那经年的老树皮,又黄又糙。 走过延绵无尽的花丛,又沿着忘川岸上一路的走,到处哀鬼怨鬼,滞留四野,有些是鬼时辰未到,有些是人梦中误入擅闯,还有些是那鬼昏昏沉沉,觅不得来去来路去路的…… 我仔细看过每一张鬼脸,但始终不曾见到那位姓赵的瞎眼女子。 “陈姨婆,真的没有其他地方还有待转世的鬼了么?” 孟婆氏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咱们两个是熟人,难不成我还诓你。” “那我想看一个人转世投胎之后到了哪里,该怎么做?”我问她。 孟婆氏一听,我想偷窥这生死轮回,抬起一只手便摆道:“这可不行,这生死轮回的大事,就是冥界尊者也随意偷窥不得,何况是你我。 要我说,你与其在我这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还不如回去在人间多转转。 要知道,这世间许多事儿,都是有缘法的。 若是真正缘分未尽,哪怕让他们相隔一世。 上天也一定会让他们再遇上。 而你唯一能左右的,是让他们如何把握住上天给的这点机会。” “你倒是说的也没错,只是我有些着急,这才巴巴地跑你这儿来,若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就最好,若是不能倒也没什么损失,反正闲来无事,就当是来给你做个伴儿。 你看这漫漫的黄泉路上,一丛一丛的花,一红就红尘一片,中间连点绿色也无,花若谢了,绿起来也是一片,就连个天色变幻也从来没有。 永远的唉声遍野,每个过路的人脸上都是愁云惨淡。 终日这样过,我又不来,你这日子好生没趣。” 长长的白发,如雪一般垂了她一身,落在那耐脏颜色的粗布衣裙上,总有些不搭。 孟婆氏笑了笑:“呵呵…就你怪理颇多,这漫漫黄泉路上,并不是热闹不起来,只是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怀着沉重的心事,无心其他。 总不似你,闲来无事,像回自己家一般,便往这黄泉路上来。 说是来看我,却又未尝不是想求一个清净。 不过你来看我,也是好的,我虽不记得你讲的那些前尘往事。 好在看着你,我身上这一丝人气儿,总也消得慢些。” 炉子上的汤,忽然咕噜噜地翻腾起来,有新鬼来,也或许有刑满的老鬼来。 我该回避…… 而且来了也有一段时间,又找不见人,估摸着,我也该回去了。 道别的时候,看着孟婆氏这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陈姨婆,你干嘛将自己弄得这模样,怪难看的。” “呵……不过是贪图这副模样不招人打扰罢了。”孟婆氏的声音顺着身后的风飘荡过来… …… 和先生待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眼,我们就在葫芦山上呆过了一个春天,一个夏天。 这一段时间,我们和罗塔毗邻住着,罗塔的院子又翻新了一遍,屋内和我们一样,装了太阳能,好歹通了电,这还要归功于一涯,是他弄来的东西。 先生和一涯分别给我补了一个春天和一个夏天的课,学校里的教材也是一涯带来的。 初秋,大家都放假,先生也给我放了假,允许我去罗塔的院子玩上一整天。 罗塔做了两张藤椅,在院子里,放在花草中间,边上又放一张小桌子,有时候先生来接我,偶尔也在这里坐一会儿,有时候我们聊天,有时有自己带了一本书来看。 罗塔说,秋天的时候,山上的蘑菇都长了出来。 这一日天气晴好,罗塔特地跑到小院儿来串门,叫我拎了家里的小篮子,他带我到树林子里去捡蘑菇。 一涯总是有奇怪的装扮嗜好,以前上个学,他每天都给我换上不同的服装,风格也各不相同,有时候,甚至会略有一点浮夸。 听说我要和罗塔去森林里边捡蘑菇,他突发奇想,立马拉着我就去衣帽间,挑一个欧式童话帽子,及膝镶木耳边红色小洋裙,白底的长筒袜子,一双浅口无跟黑色皮鞋。 非逼着我换上,换好衣服,一涯推我到镜子面前,拿着我长长的头发,拿个小棍子鼓捣了一会,给我弄出一头细卷毛,爆炸得飞起。 简直没眼看…… 但是没想到,他把帽子往上一压,一下子显得我本来不算多的头发浓密了许多。 弄完以后,一涯摸着下巴,仔细地看着我,琢磨了一下说道:“唔,再长大点就不好玩了,现在都有点儿像是个大姑娘了,你说,这嘴上是不是得抹点口红才搭?” “又不是去拍照,你这样我不方便出门了。”我对一涯抗议道。 “放心,我仔细琢磨过,这不会影响你捡蘑菇的速度。”一涯手指摸着下巴,表情认真地说道。 “……”你走吧! 当然,在我的强烈反抗之下,口红还是没有抹的,但是我依然能够想象到,当我穿着这一身森林小公举的装扮出现的时候是如何搞笑了,即使很好看,但这一点都不日常。 不是吗? 真不知道,为什么衣柜里会有这种神奇的衣服存在。 果不其然,刚一出来,先生抬起头来,习惯要叮嘱我两句,话还没说,一见我这模样。 “噗~”竟然笑出声来。 “……” 一见先生这模样,我转身往回走,一涯你不让我把衣服换了,我死给你看。 “回来,不是要出门捡蘑菇吗?又干嘛去?”先生说道。 “我去把这个衣服换掉,太奇怪了,先生都笑我了,罗塔也一定会笑的,我又不是洋娃娃,干嘛这样搞我。”我气愤地说道。 “呵呵…还好,不用换了,压的住,是个小仙女模样。”先生走过来拉着我转了一圈说道,语调温和而认真,说得跟真的一样。 见我依然不乐意,先生笑着又说道:“罗塔已经在院子里等你半天了,这样吧,你先出去让他看看,要是他也觉得不合适,你再去换。” ^_^||| 好丢人,我能拒绝吗? 然而先生牵着我的手往外走,实在无法甩开拒绝。 罗塔的第一眼,先是一愣,随即夸赞道:“小丫头,好好养了半年,长得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你说真的吗? 我跟你讲噢!骗我,你会死得很难看。 这是我的全部内心。 这个时候,一涯拎着家里的小篮子出来,并说道:“我本来想在篮子上绑个小花边,但是看你有点儿着急往外跑,能等吗?能等的话我就去绑上。” ?? 摔…… 149 采蘑菇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不,我们不能等,人家罗塔已经等很久了,现在就要走了,快点把篮子给我。” 接过一涯手里的篮子,我拉着罗塔就要赶紧走了,免得一涯再突发奇想。 “念念,等等!”先生清冽的声音陡然传来。 呜~ “怎么了?”我哭丧着脸转过头来。 “呵…傻丫头,我让一涯把墙上的镰刀拿过来,你们带上,一会儿路上会有些荆棘树藤之类的,让罗塔顺道修一下,你们走着方便,也可以引导山下的人,使他们不至于在山上迷了路。” 接过一涯递来的镰刀,对门口的两人说道:“那我们就走了。” “嗯,路上小心点,晚上早点回来。”先生清冽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 我点头答应,直到出了院子外,后头还传来一涯好听却使人恐惧的声音:“晚上早点回来,太晚吃药你又该睡不着了……” 后面好似还说了什么了,但我们快步往前走,以至于远了都没听到。 出了石板路,走的是另一个我没走过的方向。 先穿过了崖口,到罗塔原来放棺材的地方时,他还特地指给我看,就在一棵不算高的老衫树旁边,那棵衫树看起来不太有生气的样子。 杉树属常青类,一般大部分时候都是枝叶茂密的,但是这棵杉树上,针叶稀疏,枝丫也有些干枯。 旁边的不远处,是一小片坟地,坟地周边有一丛一丛的山茶花树,看着那些山茶花树,罗塔的有些低落,好在他很快又恢复过来。 带着我折进那些山茶花树的中间,一直往里走,直到把坟地和山茶花树从都走尽了,不远处出现一条尺许宽,杂草丛生的小路。 那路蜿蜒着,伸进一片广阔的树林里。 罗塔走在前面,手里拿着先生让带的镰刀,一路勾开路上的荆棘杂草,又修了修有些地方长出来带刃的那种青茅草。 进了森林里,我不由感叹良多。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秋天的森林,秋天的森林多情极了,树叶有红的,有金黄的,也有清绿的,那黄的叶子大多数落了下来,而红的则脆弱底选在枝条上,青绿的还存有一线生机,但看上去也有些略呈倦意。 一涯领着欢乐的我往那些略潮湿的树底下去,捡上一个跟小木棍,拨开落到地上的树叶,就看见许多毛茸茸,水灵灵的蘑菇密密麻麻地长在腐殖质的地上,看起来,就像是森林里的星星一样。 我轻捷地在森林里游蹿着采那些蘑菇,采完这颗树底下的,又看见那棵树底下的,于是又朝下一棵树跑。 罗塔修理着路上的茅草,对我喊到:“千万别跑远,注意脚底下,倘若摔坏了,我可是赔不起的。” 我嘴上答应着他,整个人却被树底下的蘑菇牵引着跑来跑去,直到小篮子里装了满满的蘑菇,再也放不下的时候。 我抬头一看,天呐,四面八方都是高耸的树木,而罗塔的人影子却半分也没瞧见。 不过,这我倒是不慌张,反正罗塔总是能找来。 打算待在原地等罗塔找过来,我便将一篮子的蘑菇放在地上,打算围着看得见竹篮子的一小圈树林探险观察,也试试能不能找到来时的路。 刚往一个方向走出一小段。 风声细细,又略夹着一些虫鸣鸟叫声。 “呜……嘤……嘤……” 前方好像隐隐约约传来人哭的声音…… 又往前几步。 “呜……嘤……” 那声音更明晰了些,好像确实有人在哭。 我转身跑回竹篮子旁边,提起竹篮子用蘑菇在地上摆出一个记号,然后往听见哭声的方向走…… 一路都用两个蘑菇做记好,一来,预防自己找不到路回来,二来,要是一涯走到这里也可以沿着记号找到我。 越是往前走那声音就越清晰,渐渐可以听的出来是个女声在哭,又走过了一会儿,差不多能听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的哭声。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一路上也没有忘记留记号,用不了多久,罗塔自然会找过来。 越来越接近那哭的声音,忽然发现前头的树没有了,那是一片谷地,一眼望过去,能看见一片不大的水塘子。 水塘子旁边坐着个人,长头发,扎个马尾,看起来比我略大个两三岁,估摸着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坐在水塘旁边,脚都几乎要贴着水了,哭的很厉害,几乎是一抽一抽的了。 我将手里的篮子放在森林旁边的一棵树底下,正要走过去问问情况。 “念丫头!你答应我不乱跑的。”罗塔一只手落在我肩膀上。 我转过去,之间他神色有些严肃,便知他刚才发现我不见时,确实有些着急了。 于是赶紧道歉,然后才说道:“我刚才本想在原地等你来,可是忽然听到有人在哭,心里一时好奇,又等不到你来,才想到这个折中的办法,在地上给你留下记号,让你知道我往这边走的。 那人哭的好可怜,又坐在水塘子边,怕她一时想不开,我想去看看她。” “行了,乱跑就事了不值得提倡,但是会留记号是对的,总算不是个傻子,还有啊!你这好奇心,以后也得收一收了,这好在今天在这边的,的确是个人,这要是个其他什么东西,故意引诱你,那岂不是就遭了。 虽然,只要你在这座山上,我都能感觉到你,但你不能养成这个习惯,万一要是到了其他什么地方还这样,出事儿怎么办?”罗塔牵着我的手边往那水塘边走边说。 水塘边那姑娘依然哭得凄凄惨惨,顾影自怜,全然没有察觉到我们正走过来。 我也朝罗塔保证道:“下次绝不会了,这次我也是知道你很快就会过来,这才敢一个人荒山野岭的乱闯。” “嗯!明白就好。” 罗塔牵着我继续走过去。 就在我们距离那女孩不过五六米的时候,女孩忽然站起来就要往水里扑…… “哎!”我这边喊出声。 罗塔松开我的手,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那女孩儿身边,一把将她扯回地上。 我忽然看清女孩儿的脸,竟然是熟人! “菁菁!你干嘛呢?”我大声问到…… 150 莫菁菁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听说爹年轻的时候,脾性可不如现在温良,早先他交许多朋友,这些人有好有坏,鱼龙混杂。 这其中有一位叫做穆大发的,也住在戈雅街上。莫大发早年便丧了妻子,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矮圆身材身材,圆脸,长相倒是不显得凶恶,就是那一对眼睛常瞪得又大又亮,遇着发怒时,那眼睛便暴起来,令人望而生畏。 穆菁菁便是他的女儿。 因为同住一条街上,大人间关系也不错,即便我不怎么跟同龄的孩子玩耍,和她也算是略有交情。 她不像她爸爸,穆菁菁虽然也是个小圆脸,但天生的肌肤白皙细腻,五官干净秀气,说不上十分好看,但也有七八分的俊俏模样,只是衣着打扮一向不大如意。倒不是她不爱收拾,只是听说她家里对女孩就是这样的。 对于什么漂亮衣裳,是却不能肖想的。 在我认识穆菁菁的这些年,她几乎都是捡着姐姐们剩下来的衣服穿,总是旧衣服。 在我记忆中,对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凑巧同她一起放学回家,路上经过一个院子,那院子门口有一从大朵大朵绽放的浅蓝色绣球花。 她偷偷摘下来一小朵,贴在耳朵边问我好不好看,她天生的皮肤白,五官又秀气,即使那些灰不溜秋的衣服将她七八分的好看压得只剩下两三分,但光看那张脸,怎么样也不会难看。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便滔滔不绝地对我讲述着她关于未来的憧憬,她憧憬留一头长长的发,有许多漂亮的衣裳,有一个爱她如性命的男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熠熠生辉,折射着落日的光芒,好像对一切都充满希望的样子。 我记得那时她也不过是十一二岁而我也就是**岁。 对了,为什么她大了我两三岁还和我上的是同一级,因为我上学比同龄人都早了一级,而她又因为家庭原因,上学比同龄人都晚了一些。 穆菁菁的脾气与他爸爸不同,她十分温和,却又不显得软弱,也正是因为她脾性不错,又比周围的少男少女更显得成熟些,亦不爱那种背后说人小话的作为,我也就同她相处得比其他人都略多一些。 此时,她这寻死觅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啊!我不想活了,我死了倒好,好歹能求一个清静。”莫菁菁在地上哭喊道。 “念丫头,你认识这姑娘?”罗塔一手拽着地上的穆菁菁,一面好奇地朝我问道。 “嗯,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回答。 “噗嗤……小时候?你以为你现在多大?”罗塔笑出声来说道。 “……” 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咩。 冲他一个白眼,我走向穆菁菁,拉起泪眼朦胧的她说道:“菁菁!我是宁乔,你看我,你这是怎么了?” 穆菁菁方才如梦初醒的样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呆滞了一会儿,方才不确信地说道:“宁乔,真的是你吗?你爸不是说你跟着外省的亲戚出去修养治病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 山里呆了太久,我竟把这事儿也忘了。 “额,是到的确是我,不过我们先不说这个。 你怎么忽然在这里要寻死,要知道,这深山老林的,一两年也不见得能有一两个人跑到这里来。 要不是我们恰巧见了,你怕是就真的死了。” 听完我这话,穆菁菁秀气的脸蛋上忽然露出一丝嘲讽来,她语气无畏地说道:“死就死了吧,我不在乎,真想活着,我也不到这里来。” 我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能有多大事,这样寻死觅活,害不害臊?”罗塔在旁嘲语。 “罗塔!”我看了他一眼吼道。 穆菁菁赶紧说道:“没关系的宁乔,你别吼你哥哥…… 是我爸……他……他昨天晚上跟我说,姨给我找了个好工作机会,让我去首都的一户人家,给他们做做饭打扫屋子,每个月都能有不少的工钱。 虽然我十五,进十六岁了,可是我才开始上初二,哪怕我成绩不怎么好,但我还是想上学,至少,把初中上完。 宁乔,我不想去。” 这话说完,穆菁菁的面色死灰一般难看,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湮灭了。 “那你跟你爸说了吗?你的想法,对了,还有你说的姨,又是哪位?” “说,我怎么敢说,我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揍起人来,简直不把你当个人。 我想都不敢想,只要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姨,是今年春天时,我爸去求娶来的新妇,她还带了一个女儿来,我爸很喜欢她和她的女儿,我和她们却不大和。” 穆菁菁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泪眼朦胧的,看起来难过极了。 “这世上真是百样人都有!你还这么小,有什么女娃子,你亲爹就让你去做工?”罗塔问道。 “你就为了这个,特地跑来这里跳水?”我问道。 …… 穆菁菁一言不发。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就回去,拿把刀架在脖子上。 告诉你爹,告诉他,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去,你去同他说将来你会好好报答他,让他允许你好好将书读完。 他们要是实在不同意,反正都要死,大不了拿刀一抹,还让他心里愧疚些。” 罗塔想了想,在一旁说道。 没想到,穆菁菁听完,到真的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仿佛正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瞎出什么馊主意。”对罗塔说完,我赶紧又对穆菁菁说道:“别听他的,我跟你说,你回去以后,先去找你爷爷奶奶,将这件事同他们提一提,看他们什么反应。 若是气愤……” ……………………………… 分割线 ……………………………… 听说爹年轻的时候,脾性可不如现在温良,早先他交许多朋友,这些人有好有坏,鱼龙混杂。 这其中有一位叫做穆大发的,也住在戈雅街上。莫大发早年便丧了妻子,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矮圆身材身材,圆脸,长相倒是不显得凶恶,就是那一对眼睛常瞪得又大又亮,遇着发怒时,那眼睛便暴起来,令人望而生畏。 穆菁菁便是他的女儿。 因为同住一条街上,大人间关系也不错,即便我不怎么跟同龄的孩子玩耍,和她也算是略有交情。 她不像她爸爸,穆菁菁虽然也是个小圆脸,但天生的肌肤白皙细腻,五官干净秀气,说不上十分好看,但也有七八分的俊俏模样,只是衣着打扮一向不大如意。倒不是她不爱收拾,只是听说她家里对女孩就是这样的。 对于什么漂亮衣裳,是却不能肖想的。 在我认识穆菁菁的这些年,她几乎都是捡着姐姐们剩下来的衣服穿,总是旧衣服。 在我记忆中,对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凑巧同她一起放学回家,路上经过一个院子,那院子门口有一从大朵大朵绽放的浅蓝色绣球花。 她偷偷摘下来一小朵,贴在耳朵边问我好不好看,她天生的皮肤白,五官又秀气,即使那些灰不溜秋的衣服将她七八分的好看压得只剩下两三分,但光看那张脸,怎么样也不会难看。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便滔滔不绝地对我讲述着她关于未来的憧憬,她憧憬留一头长长的发,有许多漂亮的衣裳,有一个爱她如性命的男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熠熠生辉,折射着落日的光芒,好像对一切都充满希望的样子。 我记得那时她也不过是十一二岁而我也就是**岁。 对了,为什么她大了我两三岁还和我上的是同一级,因为我上学比同龄人都早了一级,而她又因为家庭原因,上学比同龄人都晚了一些。 穆菁菁的脾气与他爸爸不同,她十分温和,却又不显得软弱,也正是因为她脾性不错,又比周围的少男少女更显得成熟些,亦不爱那种背后说人小话的作为,我也就同她相处得比其他人都略多一些。 此时,她这寻死觅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啊!我不想活了,我死了倒好,好歹能求一个清静。”莫菁菁在地上哭喊道。 “念丫头,你认识这姑娘?”罗塔一手拽着地上的穆菁菁,一面好奇地朝我问道。 “嗯,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回答。 “噗嗤……小时候?你以为你现在多大?”罗塔笑出声来说道。 “……” 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咩。 冲他一个白眼,我走向穆菁菁,拉起泪眼朦胧的她说道:“菁菁!我是宁乔,你看我,你这是怎么了?” 穆菁菁方才如梦初醒的样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呆滞了一会儿,方才不确信地说道:“宁乔,真的是你吗?你爸不是说你跟着外省的亲戚出去修养治病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 山里呆了太久,我竟把这事儿也忘了。 “额,是到的确是我,不过我们先不说这个。 你怎么忽然在这里要寻死,要知道,这深山老林的,一两年也不见得能有一两个人跑到这里来。 要不是我们恰巧见了,你怕是就真的死了。” 听完我这话,穆菁菁秀气的脸蛋上忽然露出一丝嘲讽来,她语气无畏地说道:“死就死了吧,我不在乎,真想活着,我也不到这里来。” 我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能有多大事,这样寻死觅活,害不害臊?”罗塔在旁嘲语。 “罗塔!”我看了他一眼吼道。 穆菁菁赶紧说道:“没关系的宁乔,你别吼你哥哥…… 是我爸……他……他昨天晚上跟我说,姨给我找了个好工作机会,让我去首都的一户人家,给他们做做饭打扫屋子,每个月都能有不少的工钱。 虽然我十五,进十六岁了,可是我才开始上初二,哪怕我成绩不怎么好,但我还是想上学,至少,把初中上完。 宁乔,我不想去。” 这话说完,穆菁菁的面色死灰一般难看,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湮灭了。 “那你跟你爸说了吗?你的想法,对了,还有你说的姨,又是哪位?” “说,我怎么敢说,我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揍起人来,简直不把你当个人。 我想都不敢想,只要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姨,是今年春天时,我爸去求娶来的新妇,她还带了一个女儿来,我爸很喜欢她和她的女儿,我和她们却不大和。” 穆菁菁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泪眼朦胧的,看起来难过极了。 “这世上真是百样人都有!你还这么小,有什么女娃子,你亲爹就让你去做工?”罗塔问道。 “你就为了这个,特地跑来这里跳水?”我问道。 …… 穆菁菁一言不发。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就回去,拿把刀架在脖子上。 告诉你爹,告诉他,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去,你去同他说将来你会好好报答他,让他允许你好好将书读完。 他们要是实在不同意,反正都要死,大不了拿刀一抹,还让他心里愧疚些。” 罗塔想了想,在一旁说道。 没想到,穆菁菁听完,到真的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仿佛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 分割线 ……………………………… 我想都不敢想,只要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姨,是今年春天时,我爸去求娶来的新妇,她还带了一个女儿来,我爸很喜欢她和她的女儿,我和她们却不大和。” 穆菁菁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泪眼朦胧的,看起来难过极了。 “这世上真是百样人都有!你还这么小,有什么女娃子,你亲爹就让你去做工?”罗塔问道。 “你就为了这个,特地跑来这里跳水?”我问道。 …… 穆菁菁一言不发。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就回去,拿把刀架在脖子上。 告诉你爹,告诉他,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去,你去同他说将来你会好好报答他,让他允许你好好将书读完。 还没写完^_^||| 抱歉了…… 151 秘密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我鲁莽了,即使早先我对穆菁菁就有所怀疑,但我也不能不与大家商量,就擅自做决定毕竟那处地方是罗塔最后的清净之地, 我没有草率的资格。 更不能仗着别人的宽容,得寸进尺。 我歉意地看罗塔,却没注意到,穆菁菁也茫然地望着我们。 罗塔抬手在我头上揉了揉,以示收到我的歉意。 “小丫头饿了,我们就在这边野炊吧,我通一涯带点东西过来,那个菁菁是吧,你帮忙在这周围找块儿合适的地方,然后找根棍子挖个小坑。 我去捡柴,丫头去把你的蘑菇拎过来,回来以后就跟着帮菁菁的忙,你们也聊会儿天,你再开导开导她。 还有啊,你不认识路,我回来前千万莫乱跑,若是我回来见不到你,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一涯他们。” “好!”穆菁菁回答道。 “嗯好!”我也回答道。 话罢,罗塔牵起我的手四下环顾了一眼,才说到:“走吧,我先同你过去把蘑菇拿了,看你回来我再去捡柴。” “嗯。” 答应过罗塔,我回过头挤眉弄眼地看向旁边有些被冷落的穆菁菁说道:“菁菁,我马上回来。” 穆菁菁抬头,定定地望我一眼,随即木然地望着我,状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嗯,你去吧,我知道你马上回来。” 等到略走远些,我这才发现罗塔竟然不露声色地注视着穆菁菁。 我抱歉地说道:“刚才的事情是我鲁莽了,没有问过你就擅自作主张。” “没关系,你看我几时怪过你。”罗塔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的确对那事不太在意。 说完他想了想,觉得只是这样还不够,于是又说道:“只是你无论如何也该隐蔽点,这段时间我也接触了一些现在的社会情况。 这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你不应该这样随意暴露你的特别之处。这姑娘看起来虽然没什么坏心,但是有的事,不是说她没有坏心,你就可以告知她的,你须得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我觉得她有句话说的没错,你现在遇到的人对你都太好了,以至于你对这个世界全不防备。” “对不起,我今后尽量三思而后行。” “不是尽量,是一定,好了,带上你的蘑菇,我去把一涯和大人叫过来,我看你好像对那姑娘有什么企图,去吧,只要不害人。”罗塔笑着说道。 说罢,转身便往树林子去。 “对了,如果先生来,让他换个模样,叶知秋的也行。”我冲罗塔的背影喊到。 …… 我走回去的时候,穆菁菁正拿着一把镰刀扒拉地上的草,头也没抬地说道:“回来了。” “嗯,你这把镰刀是?”我问。 “这个,不就是你们带的吗?”穆菁菁说道。 “对了,说道这个,你还没告诉我你咱们会在这里,还穿得……啧啧……怎么漂亮,比你以前的打扮都好看。”穆菁菁停了手底下的工作,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八卦地看着我。 “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哥哥的朋友说秋天的山里有很多蘑菇,用来煮汤很鲜很好吃,我好奇就来了。至于为什么穿成这样,实话,我也不想的,也许是哥哥之前看见杂志上森林女孩的装扮,今天知道我要上山捡蘑菇,就非要给我办成这个样子。” “真羡慕你,只是堂哥表哥,他们都和你关系这样好。所以刚刚那个就是你哥哥的朋友咯,他对你真好,还愿意独自带着你上山玩。”穆菁菁有几分失落地说道。 “你不是说,全世界都对我好的嘛。”我冲她吐了吐舌头笑道。 “……”,穆菁菁无语地白我一眼,低头继续刨坑。 “你不问我了,接下来不是该问我为什么出去了又在戈雅出现吗?”我蹲在她旁前看着她说道。 穆菁菁初时愣了愣,然后好像又不想看到如此得意的我,于是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说罢,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回来了,只是为了调理身体,所以没回家,住在县城,这次来玩也没告诉爸妈,怕他们担心。”我自问自答,不亦乐乎。 “好了,你没什么要问的了,那换我来问。” “嗯,你要问什么?”穆菁菁说道。 “你有阴阳眼对吗?” “你知道?”穆菁菁突然直起身子,圆着两个眼珠子对我看着,好像一点不认得我似的,周围突然静下来。 她的目光咄咄逼人似的盯着我。 看着如此谨慎小心的穆菁菁,我忽然理解罗塔为什么说我太不设防备了。 为了逃离穆菁菁那锐利的眼光,逃离那从头到脚的不自在,那种又陌生又拘束的感觉压迫,我只好说道:“我是瞎问的,既然偷窥了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什么?”穆菁菁的眼光一直在我脸上身上打转,眼睛里的光怪怪的,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们有相同之处哦。”我说了这样一个秘密的引子。 ………………………………………………………………………………分割线………………………………………… 草稿吧,我困了,明天写吧。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我鲁莽了,即使早先我对穆菁菁就有所怀疑,但我也不能不与大家商量,就擅自做决定毕竟那处地方是罗塔最后的清净之地, 我没有草率的资格。 更不能仗着别人的宽容,得寸进尺。 我歉意地看罗塔,却没注意到,穆菁菁也茫然地望着我们。 罗塔抬手在我头上揉了揉,以示收到我的歉意。 “小丫头饿了,我们就在这边野炊吧,我通一涯带点东西过来,那个菁菁是吧,你帮忙在这周围找块儿合适的地方,然后找根棍子挖个小坑。 我去捡柴,丫头去把你的蘑菇拎过来,回来以后就跟着帮菁菁的忙,你们也聊会儿天,你再开导开导她。 还有啊,你不认识路,我回来前千万莫乱跑,若是我回来见不到你,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一涯他们。” “好!”穆菁菁回答道。 “嗯好!”我也回答道。 话罢,罗塔牵起我的手四下环顾了一眼,才说到:“走吧,我先同你过去把蘑菇拿了,看你回来我再去捡柴。” “嗯。” 答应过罗塔,我回过头挤眉弄眼地看向旁边有些被冷落的穆菁菁说道:“菁菁,我马上回来。” 穆菁菁抬头,定定地望我一眼,随即木然地望着我,状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嗯,你去吧,我知道你马上回来。” 等到略走远些,我这才发现罗塔竟然不露声色地注视着穆菁菁。 我抱歉地说道:“刚才的事情是我鲁莽了,没有问过你就擅自作主张。” “没关系,你看我几时怪过你。”罗塔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的确对那事不太在意。 说完他想了想,觉得只是这样还不够,于是又说道:“只是你无论如何也该隐蔽点,这段时间我也接触了一些现在的社会情况。 这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你不应该这样随意暴露你的特别之处。这姑娘看起来虽然没什么坏心,但是有的事,不是说她没有坏心,你就可以告知她的,你须得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我觉得她有句话说的没错,你现在遇到的人对你都太好了,以至于你对这个世界全不防备。” “对不起,我今后尽量三思而后行。” “不是尽量,是一定,好了,带上你的蘑菇,我去把一涯和大人叫过来,我看你好像对那姑娘有什么企图,去吧,只要不害人。”罗塔笑着说道。 说罢,转身便往树林子去。 “对了,如果先生来,让他换个模样,叶知秋的也行。”我冲罗塔的背影喊到。 …… 我走回去的时候,穆菁菁正拿着一把镰刀扒拉地上的草,头也没抬地说道:“回来了。” “嗯,你这把镰刀是?”我问。 “这个,不就是你们带的吗?”穆菁菁说道。 “对了,说道这个,你还没告诉我你咱们会在这里,还穿得……啧啧……怎么漂亮,比你以前的打扮都好看。”穆菁菁停了手底下的工作,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八卦地看着我。 “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哥哥的朋友说秋天的山里有很多蘑菇,用来煮汤很鲜很好吃,我好奇就来了。至于为什么穿成这样,实话,我也不想的,也许是哥哥之前看见杂志上森林女孩的装扮,今天知道我要上山捡蘑菇,就非要给我办成这个样子。” “真羡慕你,只是堂哥表哥,他们都和你关系这样好。所以刚刚那个就是你哥哥的朋友咯,他对你真好,还愿意独自带着你上山玩。”穆菁菁有几分失落地说道。 “你不是说,全世界都对我好的嘛。”我冲她吐了吐舌头笑道。 “……”,穆菁菁无语地白我一眼,低头继续刨坑。 “你不问我了,接下来不是该问我为什么出去了又在戈雅出现吗?”我蹲在她旁前看着她说道。 穆菁菁初时愣了愣,然后好像又不想看到如此得意的我,于是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说罢,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回来了,只是为了调理身体,所以没回家,住在县城,这次来玩也没告诉爸妈,怕他们担心。”我自问自答,不亦乐乎。 “好了,你没什么要问的了,那换我来问。” “嗯,你要问什么?”穆菁菁说道。 “你有阴阳眼对吗?” “你知道?”穆菁菁突然直起身子,圆着两个眼珠子对我看着,好像一点不认得我似的,周围突然静下来。 她的目光咄咄逼人似的盯着我。 看着如此谨慎小心的穆菁菁,我忽然理解罗塔为什么说我太不设防备了。 为了逃离穆菁菁那锐利的眼光,逃离那从头到脚的不自在,那种又陌生又拘束的感觉压迫,我只好说道:“我是瞎问的,既然偷窥了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什么?”穆菁菁的眼光一直在我脸上身上打转,眼睛里的光怪怪的,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们有相同之处哦。”我说了这样一个秘密的引子。 原来这耍猴的途径荒山,无意中得到一本魔古道奇书,那些旁门左道的伎俩,并没有长生不死出神入化的法门,仅是些招魂走尸的邪法,其中也有不少阴阳阵法,他这个耍猴卖把式的江湖艺人,文化程度有限,也没什么野心,只想借此聚敛钱财,识出天津卫的风水形势,知道三岔河口有镇河的铁物,河底下能养尸,如果把活人淹死在河眼里,死后怨恨之气不散,等过些年闹水灾旱灾的时候再捞出来,那死人会变得全身生满了河苔,像长毛的僵尸一样,谁看见都得害怕,可只有这耍猴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到时便自称身怀异术的高人,施展神通降服此处的尸怪,要在此建庙造塔永镇河眼以保平安,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这些个善男信女们,还不都得捐钱? 那就能趁机发笔横财,无奈这耍猴的不会水,寻思要找个水贼为徒,当他的左膀右臂,听说了河妖连化青的事,关上关下顶属此人水性好,便一路找过来,正撞见连化青跟两个小丐争夺一口饭菜,从后拿砖头打死两条人命,又跟没事人一样坐在破庙里吃饭,耍猴的一看这孩子真厉害,能杀结拜的兄弟当然也能杀恩师,但眼下用得上这小子,只好花言巧语,对连化青许下承诺:“你要是愿意给我当徒弟,今后有吃有喝,为师还会传授你通圣之法,往后安身立命,谁也不敢欺负你。”连化青走投无路,听完这耍猴的老头一番话,不由得动了心,当场磕头拜了师,在庙后歪脖子树下挖坑,埋好两个小要饭的死尸,然后跟着耍猴的进了城,后来那耍猴的恶贯满盈遭了天谴,横死在李公祠菜园枯井,连化青侥幸逃脱,但有案底在身,也不敢在城中轻易露面,你们若想拿他,有个金头蜈蚣…… 152 穆菁菁的秘密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按理说,一个人要有多幸运才能被生活如此善待,本来该是一桩好事。 可是只生活在安稳的巢穴里,人就永远不能认清心酸滋味。 “我今后尽量考虑周全些。” “不是尽量,是一定。 好了,带上你的蘑菇回去吧,我看你看那女孩的时候眼睛贼兮兮的,好像对那姑娘有企图,我也不问你,只要不过分,我都站在你这边,去吧。”罗塔笑起来,拍了拍我的头顶便往树林里去。 我走回去的时候,穆菁菁正拿着一把镰刀扒拉地上的草,头也没抬地说道:“回来了。” 普通的镰刀,刀刃被磨洗得光亮,镰刀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道。 “咦,你这把镰刀是我们带了的那一把吗?” “这个,就是你们带的。”穆菁菁说道。 “对了,说道这个,你还没告诉我你咱们会在这里,还穿得……啧啧……这么漂亮,比你以前的打扮都好看。还有,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之前听说你要死了,大人也不让我们去看你,说怕吵你,我难过了好久。”穆菁菁说完叹息了一声,同时停了手底下的工作,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八卦地看着我。 “谢谢关心,我已经好了许多,现在回来修养,跟知秋表哥住在一起,他那里靠近医院,所以不住在家里,你们也没见我。 哥哥朋友多,有时候也会来家里玩,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知秋表哥的朋友罗塔,就是刚刚的大哥哥……额,要喊大叔也行,因为他和知秋表哥是朋友,所以我都当他是哥哥。 塔大哥和知秋表哥谈起秋天有什么好玩的,就提及秋天的山里有很多蘑菇,用来煮汤很鲜很好吃。 我以前也和爸爸去捡过,觉得好好玩,所以让他们带我来玩一会。 至于为什么穿成这样,实话,我也不想的,也许是哥哥之前看见杂志上森林女孩的装扮,今天知道我要上山捡蘑菇,就非要给我办成这个样子。” 妈呀!让罗塔救人不久好了,我为什么要出来? 三分真七分假的谎话,果真费脑子。 “真羡慕你,只是表哥都和你关系这样好。对你真好,还愿意带着你上山玩。”穆菁菁有几分失落地说道。 “你不是说,大家都对我挺好的嘛。”我冲她吐了吐舌头笑道。 “……”,穆菁菁无语地白我一眼,低头继续刨坑。 “对了,我这次来玩没告诉爸妈,怕他们担心,你回去以后,可千万别说漏了。其他的,你还有什么要问?”我说道。 “嗯,没什么了?”穆菁菁说罢,站起身来,地上已经刨出一个直径尺许深度约三十四公分的小坑。 她眼望想不远处被春风吹皱的湖面,眼中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还是在思考生与死的高深奥义罢。 “这个时候,要是有鱼具,或许咱们还可以钓鱼。”我歪着头说看向穆菁菁。 “嗯!”她回答。 “你是可以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吧?”我平静地问。 穆菁菁突然直起身子,转过头来。 她圆着两个眼珠子对我看着,好像一点不认得我似的,周围突然静下来。 她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我。 看着如此谨慎小心的穆菁菁,我忽然理解罗塔为什么说我太不设防备了。为了逃离那锐利的眼光,逃离那从头到脚的不自在,那种又陌生又拘束的感觉压迫。 我只好说道:“我是瞎问的,既然偷窥了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什么秘密?”穆菁菁的眼光一直在我脸上身上打转,眼睛里的光怪怪的,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手里的这把镰刀,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看见的哦!”我认真的说。 “开什么玩笑?”穆菁菁说道。 “聊什么呢?”清冽朗润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传来。 先生!我欢喜地转头。 只见树林边缓缓走来两高大身材的人,略高的一个黑发黑眸,一件连简约的针织开衫,里面搭着简约舒适的长袖t恤,打扮舒适而得体,只是长相却是叶知秋那书生模样般隽俊干净的脸。旁的一个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一涯那张冷面将军一样的脸,只是打扮也换了一身舒适的深灰色纯棉休闲装扮,而且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先……表哥!”我轻呼着小跑过去,先生大步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定,双臂微张开,脸上浮起一个浅淡的温和笑容,清冽朗润的声音说道:“小心点,别急。” 撞进他怀里被他搂住的时候,脸颊贴在黑色针织开衫上,有种温情脉脉柔软触感。 先生伸手在我后脑勺上揉了揉,低语道:“想钓鱼吗?我们带了鱼竿水桶和鱼饵来,还有一些野炊要用的厨具。” 虽然是叶知秋的样子,声音却还是先生那时而清冽,时而温润醇厚的音色。 “那往后天气好,我们也这样出来玩吧。” “好。”温润的声音答应到。 我从先生怀里退出来,牵住那先生的大手。他的手心带着一如既往的冰凉触感,好像没有温度一般。 我总希望能将他的手捂暖。 我们迎着午间的阳光,以及和熏的风,脚踩在冬季时干枯的植物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一切美好得让我眯住眼睛。 “活像只偷到大米的小老鼠。”一涯走在旁边评价道。 我转头也冲一涯笑了笑,反正心情好。 一涯那张万年扑克脸竟也笑了笑,伸手在捋了捋我肩上披散开的头发,满意地说道:“真好看,我今天把你打扮得像个深林里的小仙女。” …… 谁给你的自信? 不过天气这么好,就不和他互相伤害了。 “呵… 这么开心?看来以前是我疏忽了,不曾带你各处玩,没想到你今天倒是活泼。”先生笑道。 “倒也不一定出来玩就开心,主要是我今天也许能完成答应罗塔的事了……” 说着,我们已经回到穆菁菁这边,一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我对给二人介绍了穆菁菁,又要给穆菁菁介绍二人时,穆菁菁笑道:“我认识你表哥还有一涯大哥,之前在学校,他们经常和你呆在一起。” “那就更好了,这样你就更不要拘束了。”我说道。 “不拘束不拘束。”穆菁菁摆了摆手…… 153 不敢见她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说罢,一涯将渔具单独取出来,也不给先生,好大一通东西,一下子塞进我怀里。 “这边的事情交给一涯,咱们去那边钓鱼。”先生说。 “一涯一个人可以吗?”我转头看着一涯,“你以前没见过我一个人在厨房做饭?”一涯眉梢一挑,皱着眉头说道。 “那你需要帮忙要叫我们。”我说。 “嗦的小管家婆,去吧,看看你和你的小伙伴谁先调上鱼来。”一涯声音柔软了些,尽管面上带着稍许不耐,但眉眼间却又似忽克制着笑容。 心知这是个口不对心的男人,我也不在同他纠结,转头看向穆菁菁:“我一向只看别人钓过鱼,自己却没钓过,嗯,菁菁,你钓过鱼吗?” 穆菁菁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忽然问她,呆了呆道:“以前倒是钓过,不过也没掉上鱼来。” “正好,我们家宁乔也不曾钓过,你们大概半斤八两。”正埋头搭锅架子的一涯仰起头来说。 “如此,我们就过去。”先生说着,伸手至我面前要将东西接过去,一涯像是装了监视一般,立刻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眯住,眼角泄露出一缕令人禀然的邪气。 我脊背一凉,赶忙避开先生的手,自己将东西抱着往湖边的一块大石头初走。 先生嘴角不禁上扬了些许,虽然不大看得出来。 开玩笑,一涯也不知道是先生从什么地方带来的,对着先生,永远都是的恭恭敬敬喊大人,简直就是个二十四孝的模范好迷弟。 如果不是狗腿表现看起来太崩人设,我估计他能把先生供起来。 在先生的迷弟面前,我好好的,敢让先生做这些俗事…… 忆往昔,血的教训,让我不得不变机灵起来。 “菁菁,咱们去钓鱼。”我是极讲义气的,逃命也不忘带走小伙伴。 穆菁菁站在原地,顿了顿,咬唇看先生一眼,又看像我,朝我说道:“我真的没有什么心情在这里钓鱼,我想我还是得先回去,即使我是负气跑出来的,早点回去也少挨点揍,你们玩吧,我就走了。” 我也看出来了,穆菁菁先前嘴上说着不尴尬不拘束,但是只认识我,又有些被这两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冷落着,她当然不可能不尴尬。 只是这两人都是我的祖宗,我也实在没办法,但我还是想再留她一会,等罗塔回来,让两人相处相处,“你要不要再等一等,一会吃完东西再回去,反正都出来了。”我挽留道。 穆菁菁摇摇头:“不行,回去晚了不好解释,到时候就免不了这一顿打了。” “那你要不要等罗塔回来,跟他道个别。”我不死心道。 “不了,我们又不是太熟,他也不会在意这个……”说着,穆菁菁眉头锁了起来,面上有些纠结,随即又说道:“算了,他回来你帮我跟他到个别,说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我就先走了。” 我点了点头,“也行,我去送你一段路。” “嗯。”穆菁菁答应道。 我转头像先生看去,先生温润地笑道:“将东西给我吧,路上慢慢走,仔细脚底下的枯草荆棘,摔倒你疼也是白疼。”我点头,虽然这叮嘱实在好笑了些,我又不小了,但这种事上,我没有反驳的必要,先生只是担忧我。 路过一涯旁边时,一涯猛地抬头:“别送太远了,不然我们一会还要去找你,浪费生命。”说罢他又低头在搭好的烧烤架子上琢磨,自然也没看见我无语的表情。 走到树林边的时候,穆菁菁抬头望着前路,目光渐渐迷茫,渐渐空慌,透过那些常青的杉树浓密的枝叶,不知所望。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穆菁菁刚才一直说回去以后会挨打,我因为刚才有别的事情在心里挂着,也没问她,现在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便开口问道:“你现在在家常常会挨打吗?那位新来的姨也不劝劝你爸?” “我又不是她生的,她为什么要劝我爸?”穆菁菁坦然地说道。 “正因为你不是她亲姑娘她才更要劝呀,难道她不怕让人诟病?要知道,街上的姨婆们闲话家常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我不禁好奇。 “你是说,她为了维护一个好后妈的名声会劝我爸?”穆菁菁问道。 我点点头。 “我就说,怎么每次我爸一打我和我弟他们,她就没影了,原来是为了避开。难怪有时候我爸明明只是训我们几句,她却在一边拦我爸。感情是做给别人看的。”穆菁菁忿忿地说。 “当然也不能这样说,许多人活在世上,都是三分真七分假的渡过一生,这不一定就是恶意,也有可能只是习惯。” “……”穆菁菁没再说什么,只是情绪有些低落。 “这是一件好事,她就算不喜欢你,为了面子她也要保护你的,你回去以后不如试试向她求取庇护,跟在她身边,好好道个歉,当然,我不是说你的想法不对,三十六计看过没,为了你不吃亏,咱们先使个缓兵之计,好汉不吃眼前亏,先不要为这个争执而挨他打,我帮你想想法子,你千万也要控制一下脾气,想到办法,我会去找你。”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我?”穆菁菁的眼睛里一下子燃起星星之火般零星的希望,可是这希望出现还不过两三秒,忽然又黯淡了下去,“可是又又什么用呢,谁也帮不了我,况且你比我还小。” 小看人吧,我的确不够厉害,可是我身边有厉害的大腿啊,就算他们懒得麻烦,但他们还是会给我提供意见的好吗。 “别担心,又不是答应他们就马上被送走,何况送走还可以回来,只要你铁了心想做成一件事,总会有办法的。” 我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先回去了,就送到这里吧,不然你回去该找不到路了。”说完穆菁菁转身朝一条小路上走去,我的脑海中却隐隐浮现她转头前眼睛里流露出担忧的那种神态…… 耳边有萋萋的春风吹得树叶细细响,让人的心脏也摇晃起来。 “罗塔,你为什么要避开她?”我抬头,一棵树细细的枝桠间,有一袭粗布袍子的男人神色神色平和下视。 “不知道……”罗塔的声音在树林里低回盘旋。 154 宠溺的汪洋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穆菁菁不在,几个非常人的男人便肆无忌惮得多。 为了一个突奇想的野炊方便,一涯又从家里搬出许多东西来,我见过的,没见过的,桌椅阳伞,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彼时已然午后,阳光落在被风吹皱的湖面上,像是金箔研磨成粉末,倾泻在这片湖水间。 先生坐在欧式白漆铁椅上,浑身上下都散着一种沉稳,威严的山川气势,仿佛与这方山林融为一体,但又不可忽视,如同他便是这一绿千里的主人。 虽然他此刻没什么刻意的举动,只是手里拿着钓鱼竿安静垂钓,姿态轻松,优又整洁。 先生转过头来,阻隔了我的视线,四目相觑,他微微一笑说:“你今天很反常。” 我也笑:“罗塔总是独自待着,即使我已经尽力去挽救他那所剩无几的欢愉,还是无法减缓孤独对这个人的侵蚀,所以,我有些着急。” “过来。”先生忽然说道。 我好奇地凑过去,凑到先生近前才问:“怎么?” 先生抬起一只手,带着凉气的手指腹落在眉心,那温柔而冰冷的触感使我一瞬间怔在原地,大脑中间一片空白。“小小年纪,就成天皱眉头,他孤不孤独,与你何干?” 说罢,冰凉的手指拨开眉目间的峰峦,然后才优地收了回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曾经亲口答应他,要为他找回那位因他而死的女子,再说,他对我一向很好,我担忧他总是应该的吧。”我站起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罗塔,他望着湖面上,不知在想到什么,温情脉脉的眼神几乎要溢出眼眶…… “即便如此,你还能强求他们在一起不成?”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至一边传来。 一涯端个小瓷盘,盘里摆着切块的苹果,果块上插着细牙签,放在小圆桌上,又说道:“而且,我听罗塔说,你差点将那姑娘带回家去,你也不考虑考虑,咱们那地方,能带活人进去吗,何况这深山老林间,你如何解释?” “实际上,她和别人不太一样,我是打算同她摊牌的。”我说。 “什么?”罗塔下意识地盯着我,皱起眉头,眼里带着稍许不可置信地蔑视,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蠢得这样惨不忍睹。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不变地说道:“就因为你看出来她是二十几年前的女人的转世?还是因为她是你小时候的玩伴?如果是后者,你徇私徇得这样理直气壮,我也无话可说,但你显然不是这样不懂事的孩子,如果是前者,我只能说你愚钝。” 一涯的话使我不禁一愣,回想一下,好想他也一向如此。训起人来冷若冰霜,全无情面可讲,说话也丝毫不理会对方想法,与往常那个温柔嗦,还有些奇怪小癖好的男人简直对比鲜明。 如果是以前,我定然又会以为他生气,不过如今,我早就习惯了他随时能够晴转阴天的性格,也是为我的事,我也是能改就改,该认错的时候便认。可是如今他说话说一半,我究竟如何错了,也不讲清楚。 “愚钝怎么说?难道我看错了?”我不解。 先生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拆开我面前那不知什么时候绞在一起的十指,轻松一笑,笑音清冽而醇厚,他面上带着温和与亲昵说道:“我的傻丫头,一涯是想告诉你,不要强求,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是死了,一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忘却,便是另外一个人了,哪怕互为前世今生,也不过是陌生人。 一涯说你愚钝,是因为见你历经了之前诸事,却没见成长起来,他有些急躁。” 我转而看向一涯:“抱歉,又让你们为我操心了。”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说得好像我们为你操心的事少了一样。”一涯微嘲道。 我一时竟被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人总是磨练我的好脾气,淡定淡定,在先生温和的浸染中,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平静下来说道:“但这回我想和菁菁摊牌,倒不全是因为她和罗塔的渊源,也因为她是我的玩伴,我明明知道她心里有美好而绮丽的愿望,却不得不输给惨淡的现实,我可怜她了无生趣的活着,所以想给她指引另外一条不太一样的路。 这样,也不算是辜负她那双灵气的眼睛。” “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毕竟原因是各方各面的综合,这才附和常态;我也能猜到你多少还是喜欢那姑娘才会动了帮她的心思,毕竟你要是呆到连不喜欢的人都要放在面前碍眼,那我就真的是无话可说了。”一涯这样说着,但眉间依然不见舒缓,我便知他是还有话要说的。 果不其然,只见一涯转身往罗塔那边正走,头也不回,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接受,但不代表我同样了摊牌的想法,这个世上,能看见鬼魅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甚至大部分人年幼的时候都有这个天分,等到大了,才会慢慢消失,谈不上辜负不辜负,辜不辜负那是上天的责任,不是你的,而你是大人的责任,你没道理还要找人来施加更多责任给的大人,这对他不公平……” 他人远了,声音也渐渐弱去,先生冰凉的五指握在我的手上,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温和表情,我心里忽然生出愧疚,“先生,我考虑太单薄了,也没考虑你照顾我的亢杂,还差点给你填了麻烦。” 我说得难过又愧疚,先生却忽然放下鱼竿,站起身来,眼光始终不曾离开我的面上,他笑起来。 眼里第一次有那么明显得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接触到那如汪洋大海般的温情眼神,我的胸腔里,一时心跳如擂。 一种似乎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弥漫心间。 似酸似甜,似喜似悲,全身的气力刹那间消失了。 脚下飘飘荡荡的没有着力之处,仿佛下一刻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先生一把将我搂住,头顶上传来清冽而醇厚的声音,似是安抚,又似是叹息,那声音地轻轻说道:“我不是怕麻烦,也不介意照顾你时诸事亢杂,我只是不喜欢我们之间还有别的什么人插进来。 我不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别的人身上,我希望我的视线一直专注着你,而这些,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155 罗塔与穆菁菁(第一卷完结)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件事要管起来麻烦,可要是说不管,撩开手倒也简单,左右人的因果轮回之事,也不该我管。该我交付的东西,我已经交付出去,一块钱的报酬也没收回来,已经做了亏本买卖。 回去以后,先生坐在单人沙发上,安置我于他膝前的地毯上。 温和与安稳的气息从后方将我包围,修长的手指捻着一本书看,书看到有趣的地方,他就要念出来,好叫我听了一起开心开心。 耳畔是先生轻轻念书上字句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庄严好听,每个字从他的口齿中吐出,听在我的耳中,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独自品尝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袅袅的烟弥漫着,温热的液体体贴的从口中划入喉咙,整个人都暖和起来那一瞬间…… 只是我心里,仍为罗塔和穆菁菁的事惆怅不已。 先生宽慰着问我:“你知道,为什么算命先生总在雇主面前说天机不可泄露吗?” 我将脑袋枕在先生腿上,没精打采,“还能为什么,故弄玄虚,试图抬高自己身价,装模作样呗。” “噗!”这时,恰巧路过的一涯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说得不错,那些棍子崴货的确如此。” 先生放下手里的硬壳书,右手一下一下的顺着我头顶的发,然后一字一句说道:“你说的这是神棍之流,而我问的是那些有真本事的,况且,你又如何知道谁是真正的神棍呢,切记,有些人看透一切,而他在世人眼中却是个疯疯癫癫的的神经病,我的丫头,倘若我不再你身边的时候,对这个世界,你要怀抱敬畏之心对待,如此,平平安安,我才不担忧。” 那声音入了耳,让人身在浮世中,却有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 “我知,但先生,那些算命的,为何总是有话却不说呢?” “天机不可泄露,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天机之事,未来过去,非当下之事,不可泄露,这也是我不许你多管那两人的原因。 你阅历尚浅,还没有真正体会到冥冥之中的天道法则。 上天已经将一切的因缘际会都给每个人牵好,他们只是还不到开始的时候。 上苍慈悲,总有一天,他们会自己遇到,而不是你这般强行拉扯,” 人处于世最好的状态不是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推动这个时间日复一日的运转,而是跟着它的节奏,彼此拉扯,互为依存的运转,如此方是长久之际,也不违背法则。 这个时候,罗塔对穆菁菁还没有什么特殊的念头,而穆菁菁自己也是俗事缠身,罗塔要还的债,将来会有还的时候,而见证了两人前世今生的镰刀,也已经回到二人手上,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 …… 罗塔的院子还是当初的大院子,古色古香,细木雕花窗,一桌一椅都昭示着主人的温润品味。 罗塔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边的杏树。 当年,罗塔种下它的时候是春天,然后经过夏秋,又到冬天,如此一年一年,一转眼,又是一个下雪的冬天,今天风不是很大,雪花落得很安静。 曾经满怀寄望种下的树,现在看着它,罗塔心里却是一片平和。 真的放下一个人是一种什么状态? 或许就是像罗塔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的,他不会畏惧所有和赵晴天有关的记忆,不会刻意除去曾经为了赵晴天布置的一桌一椅,从小丫头那里知道宁乔后来过得很好的时候,他也由衷的为她赶到开心,哪怕他仍然记得,当初两个人是多么热络的聊天,倾述衷肠,甚至为了对方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整日矫情到死,阴晴不定…… 当初多喜欢,现在多释然,即使知道这个人与自己再没有任何关系,罗塔没有难过,也没有什么需要舍弃的,只不过人生的这段路,只能陪伴彼此到这里。 现在的屋里很明亮,可能是因为小丫头今天没有过来,安静的屋子忽然使罗塔感到一丝异样的荒凉。 罗塔抚了抚手臂,眨了下眼睛,窗外偶尔响起稀疏的风声,好像刮在人的心上一般。 安静使人胡思乱想,罗塔想起那个初秋的时候,和小丫头一起在森林里遇到的可怜女孩,也许是因为她和小丫头有交情,罗塔发现自己对她的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 初见她的时候,罗塔一眼就看出,在那些不安,羡慕,愤愤不平的浅薄嫉妒的情绪下,女孩身上有种少见的寂寞,那种寂寞,就像湖面的一片枯叶,枝头繁荣一只孤鸟,不强势,也不打眼,它只会在一个温柔角落里,永远地,默默地,细细的偶尔刺痛着,让人一辈子都不能忽视它。 那是一个把自己封锁起来的女孩,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罗塔转身,离开窗边。 前段时间,小丫头跑过来玩,她喜欢在院子里泡茶,看书,然后裹着毯子和罗塔聊天,两人聊到那可怜的女孩,小丫头说,女孩回去以后,丫头为了帮自己朋友,想办法通知了家里去劝导女孩那位禽兽不如的爸爸,好在那人要面子,答应了让女孩继续完这学期再说。 夜里,小丫头又怕那人觉得女孩跌自己面子,私底下要收拾女孩,丫头又来央罗塔帮她去看看,但是女孩的父亲没有动手,到半夜,罗塔也就回来了。 本来以为这样也算是一个好结局了,可是谁知道,又过不久,女孩忽然在学校里被人打了,打得倒是不重,据说是三个高一年级的女生冲到教室里,什么话也没说,抓着她就一阵抽打,打完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又听人说是打错人人了,女孩和那三人甚至素不相识,虽然在一所学校,但见面都是第一次。 女孩深受打击,伤心难过之下,主动退学了,主动对她那暴躁的父亲要求去首都,一切又回归原本的道路。 讲道女孩去首都的时候,小丫头一阵叹息,直到罗塔给她做了糕点,端到她面前,才算活泼起来。 屋里实在安静,罗塔忽然不太习惯,反正闲来无事,就去山上到处走走吧,大雪天的,万一有人在山里迷路或出什么事也说不一定。 总归是成了山神,守护这一方是他的职责。 罗塔穿上披肩,撑把伞,慢慢悠悠的走在寂静无人的山路上…… 156 卷二 故人来(1)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年代: 宋 作者: 欧阳修 正文: 八月秋高风历乱。衰兰败芷红莲岸。皓月十分光正满。清光畔。年年常愿琼筵看。社近愁看归去燕。江天空阔云容漫。宋玉当时情不浅。成幽怨。乡关千里危肠断。 八月微凉生枕簟。金盘露洗秋光淡。池上月华开宝鉴。波潋滟。故人千里应凭槛。蝉树无情风苒苒。燕归碧海珠帘揜。沈臂冒霜潘鬓减。愁黯黯。年年此夕多悲感。 别恨长长欢计短。疏锺促漏真堪怨。此会此情都未半。星初转。鸾琴凤乐匆匆卷。河鼓无言西北盼。香蛾有恨东南远。脉脉横波珠泪满。归心乱。离肠便逐星桥断。 对酒当歌劳客劝。惜花只惜年华晚。寒艳冷香秋不管。情眷眷。凭栏尽日愁无限。思抱芳期随塞雁。悔无深意传双燕。怅望一枝难寄远。人不见。楼头望断相思眼。 二月春耕昌杏密。百花次第争先出。惟有海棠梨第一。深浅拂。天生红粉真无匹。画栋归来巢未失。双双款语怜飞乙。留客醉花迎晓日。金盏溢。却忧风雨飘零疾。 二月春期看已半。江边春色青犹短。天气养花红日暖。深深院。真珠帘额初飞燕。渐觉衔杯心绪懒。酒侵花脸娇波慢。一捻闲愁无处遣。牵不断。游丝百尺随风远。 粉蕊丹青描不得。金针线线功难敌。谁傍暗香轻采摘。风淅淅。船头触散双鸂鶒。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阳借出胭脂色。欲落又开人共惜。秋气逼。盘中已见新荷的。 荷叶田田青照水。孤舟挽在花阴底。昨夜萧萧疏雨坠。愁不寐。朝来又觉西风起。雨摆风摇金蕊碎。合欢枝上香房翠。莲子与人常厮类。无好意。年年苦在中心里。 红粉墙头花几树。落花片片和惊絮。墙外有楼花有主。寻花去。隔墙遥见秋千侣。绿索红旗双彩柱。行人只得偷回顾。肠断楼南金锁户。天欲暮。流莺飞到秋千处。 花底忽闻敲两桨。逡巡女伴来寻访。酒盏旋将荷叶当。莲舟荡。时时盏里生红浪。花气酒香清厮酿。花腮酒面红相向。醉倚绿阴眠一饷。惊起望。船头阁在沙滩上。 近日门前溪水涨。郎船几度偷相访。船小难开红斗帐。无计向。合欢影里空惆怅。愿妾身为红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重愿郎为花底浪。无隔障。随风逐雨长来往。 九日欢游何处好。黄花万蕊雕阑绕。通体清香无俗调。天气好。烟滋露结功多少。日脚清寒高下照。宝钉密缀圆斜小。落叶西园风袅袅。催秋老。丛边莫厌金尊倒。 九月霜秋秋已尽。烘林败叶红相映。惟有东篱黄菊盛。遗金粉。人家帘幕重阳近。晓日阴阴晴未定。授衣时节轻寒嫩。新雁一声风又劲。云欲凝。雁来应有吾乡信。 九月重阳还又到。东篱菊放金钱小。月下风前愁不少。谁语笑。吴娘捣练腰肢袅。槁叶半轩慵更扫。凭阑岂是闲临眺。欲向南云新雁道。休草草。来时觅取伊消耗。 腊月年光如激浪。冻云欲折寒根向。谢女雪诗真绝唱。无比况。长堤柳絮飞来往。便好开尊夸酒量。酒阑莫遣笙歌放。此去青春都一饷。休怅望。瑶林即日堪寻访。 六月炎天时霎雨。行云涌出奇峰露。沼上嫩莲腰束素。风兼露。梁王宫阕无烦暑。畏日亭亭残蕙炷。傍帘乳燕双飞去。碧碗敲冰倾玉处。朝与暮。故人风快凉轻度。 六月炎蒸何太盛。海榴灼灼红相映。天外奇峰千掌迥。风影定。汉宫圆扇初成咏。珠箔初褰深院静。绛绡衣窄冰肤莹。睡起日高堆酒兴。厌厌病。宿酲和梦何时醒。 露裛娇黄风摆翠。人间晚秀非无意。仙格淡妆天与丽。谁可比。女真装束真相似。筵上佳人牵翠袂。纤纤玉手挼新蕊。美酒一杯花影腻。邀客醉。红琼共作熏熏媚。 律应黄锺寒气苦。冰生玉水云如絮。千里乡关空倚慕。无尺素。双鱼不食南鸿渡。把酒遣愁愁已去。风吹酒力愁还聚。却忆兽炉追旧处。头懒举。炉灰剔尽痕无数。 暖日迟迟花袅袅。人将红粉争花好。花不能言惟解笑。金壶倒。花开未老人年少。车马九门来扰扰。行人莫羡长安道。丹禁漏声衢鼓报。催昏晓。长安城里人先老。 七月芙蓉生翠水。明霞拂脸新妆媚。疑是楚宫歌舞妓。争宠丽。临风起舞夸腰细。乌鹊桥边新雨霁。长河清水冰无地。此夕有人千里外。经年岁。犹嗟不及牵牛会。 七月新秋风露早。渚莲尚拆庭梧老。是处瓜华时节好。金尊倒。人间采缕争祈巧。万叶敲声凉乍到。百虫啼晚烟如扫。箭漏初长天杳杳。人语悄。那堪夜雨催清晓。 乞巧楼头云幔卷。浮花催洗严妆面。花上蛛丝寻得遍。颦笑浅。双眸望月牵红线。奕奕天河光不断。有人正在长生殿。暗付金钗清夜半。千秋愿。年年此会长相见。 妾本钱塘苏小妹。芙蓉花共门相对。昨日为逢青伞盖。慵不采。今朝斗觉凋零晒。愁倚画楼无计奈。乱红飘过秋塘外。料得明年秋色在。香可爱。其如镜里花颜改。 妾解清歌并巧笑。郎多才俊兼年少。何事抛儿行远道。无音耗。江头又绿王孙草。昔日采花呈窈窕。玉容长笑花枝老。今日采花添懊恼。伤怀抱。玉容不及花枝好。 青女霜前催得绽。金钿乱散枝头遍。落帽台高开雅宴。芳尊满。挼花吹在流霞面。桃李三春虽可羡。莺来蝶去芳心乱。争似仙潭秋水岸。香不断。年年自作茱萸伴。 三月芳菲看欲暮。胭脂泪洒梨花雨。宝马绣轩南陌路。笙歌举。踏青斗草人无数。强欲留春春不住。东皇肯信韶容故。安得此身如柳絮。随风去。穿帘透幕寻朱户。 三月清明天婉娩。晴川祓禊归来晚。况是踏青来处远。犹不倦。秋千别闭深庭院。更值牡丹开欲遍。酴醿压架清香散。花底一尊谁解劝。增眷恋。东风回晚无情绊。 十二月严凝天地闭。莫嫌台榭无花卉。惟有酒能欺雪意。增豪气。直教耳热笙歌沸。陇上雕鞍惟数骑。猎围半合新霜里。霜重鼓声寒不起。千人指。马前一雁寒空坠。 十一月新阳排寿宴。黄锺应管添宫线。猎猎寒威云不卷。风头转。时看雪霰吹人面。南至迎长知漏箭。书云纪候冰生妍。腊近探春春尚远。闲庭院。梅花落尽千千片。 十月轻寒生晚暮。霜华暗卷楼南树。十二阑干堪倚处。聊一顾。乱山衰草还家路。悔别情怀多感慕。胡笳不管离心苦。犹喜清宵长数鼓。双绣户。梦魂尽远还须去。 十月小春梅蕊绽。红炉画阁新妆遍。锦帐美人贪睡暖。羞起晚。玉壶一夜冰澌满。楼上四垂帘不卷。天寒山色偏宜远。风急雁行吹字断。红日短。江天雪意云撩乱。 四纪才名天下重。三朝构厦为梁栋。定册功成身退勇。辞荣宠。归来白首笙歌拥。顾我薄才无可用。君恩近许归田垅。今日一觞难得共。聊对捧。官奴为我高歌送。 四月芳林何悄悄。绿阴满地青梅小。南陌采桑何窈窕。争语笑。乱丝满腹吴蚕老。宿酒半醒新睡觉。雏莺相语匆匆晓。惹得此情萦寸抱。休临眺。楼头一望皆芳草。 四月园林春去後。深深密幄阴初茂。折得花枝犹在手。香满袖。叶间梅子青如豆。风雨时时添气候。成行新笋霜筠厚。题就送春诗几首。聊对酒。樱桃色照银盘溜。 为爱莲房都一柄。双苞双蕊双红影。雨势断来风色定。秋水静。仙郎彩女临鸾镜。妾有容华君不省。花无恩爱犹相并。花却有情人薄倖。心耿耿。因花又染相思病。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骊时一弄。犹松。等闲惊破纱窗梦。 五月薰风才一信。初荷出水清香嫩。乳燕学飞帘额峻。谁借问。东邻期约尝佳酝。漏短日长人乍困。裙腰减尽柔肌损。一撮眉尖千叠恨。慵整顿。黄梅雨细多闲闷。 喜鹊填河仙浪浅。云軿早在星桥畔。街鼓黄昏霞尾暗。炎光敛。金钩侧倒天西面。一别经年今始见。新欢往恨知何限。天上佳期贪眷恋。良宵短。人间不合催银箭。 叶有清风花有露。叶笼花罩鸳鸯侣。白锦顶丝红锦羽。莲女妒。惊飞不许长相聚。日脚沈红天色暮。青凉伞上微微雨。早是水寒无宿处。须回步。枉教雨里分飞去。 叶重如将青玉亚。花轻疑是红绡挂。颜色清新香脱洒。堪长价。牡丹怎得称王者。雨笔露笺匀彩画。日炉风炭薰兰麝。天与多情丝一把。谁厮惹。千条万缕萦心下。 一派潺湲流碧涨。新亭四面山相向。翠竹岭头明月上。迷俯仰。月轮正在泉中漾。更待高秋天气爽。菊花香里开新酿。酒美宾嘉真胜赏。红粉唱。山深分外歌声响。 一夜越溪秋水满。荷花开过溪南岸。贪采嫩香星眼慢。疏回眄。郎船不觉来身畔。罢采金英收玉腕。回身急打船头转。荷叶又浓波又浅。无方便。教人只得抬娇面。 幽鹭谩来窥品格。双鱼岂解传消息。绿柄嫩香频采摘。心似织。条条不断谁牵役。珠泪暗和清露滴。罗衣染尽秋江色。对面不言情脉脉。烟水隔。无人说似长相忆。 正月斗杓初转势。金刀剪彩功夫异。称庆高堂欢幼稚。看柳意。偏从东面春风至。十四新蟾圆尚未。楼前乍看红灯试。冰散绿池泉细细。鱼欲戏。园林已是花天气。 正月新阳生翠琯。花苞柳线春犹浅。帘幕千重方半卷。池冰泮。东风吹水琉璃软。渐好凭阑醒醉眼。陇梅暗落芳英断。初日已知长一线。清宵短。梦魂怎奈珠宫远。 昨日采花花欲尽。隔花闻道潮来近。风猎紫荷声又紧。低难奔。莲茎刺惹香腮损。一缕艳痕红隐隐。新霞点破秋蟾晕。罗袖挹残心不稳。羞人问。归来剩把胭脂衬。 以上欧阳修作品《渔家傲》共47首 157 故人来(2)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笔尖一顿,差点写错。 “怎么了?”何叔问道。 我摇摇头,轻声说道:“没事。” 说罢,迅速将信息填录完,抬头推开窗户边两步。 何叔拿起窗边的单子,往空白处上写“1-14”,写完,将单子撕下来,一式两份,一红一绿。 一般来说我们报名用的单子都是这样,中间夹一张复写纸,写完就是两份。 拉开窗前办公桌的抽屉,抽屉里零零散散的摆着几张纸,两只水笔,还有一小叠填好的住校生信息表格,以及一叠钥匙。他在那堆钥匙里翻了翻,取出一把和绿色的那张表格叠在一起,又拿起红色的那张一份放进抽屉留档。 何叔拿起钥匙和绿色单子,笑容满面地递给我,只是硬朗的眉目间,萦绕着的那股凶狠之色,是再怎么表现出爽朗笑容也消不去的。 这位何叔按说不该是坏人,但不知为何,他身上却带着一股子凶狠,就像是那种背负过人命的凶徒…… 他边递还说道:“好了,你的寝室在一楼,去找吧。” 我接过钥匙,同样报以笑容回答:“谢谢何叔,那我们进去了。” 何叔点点头,道:“去吧,别忘记出来时登记就行了。” 说罢,他又回到保卫室的沙上,坐下,闭上眼往后靠去,两腿交叠,翘起一条腿。 而原本抱在他裤腿上的小东西,如今正趴在他脚边的地上,形影疏淡,隐约可以看见是一个颜色苍白幽蓝,不着片缕的小鬼,正如幼童一般吞吃自己的小拳头。 我留下心眼,判断此人今后需小心对待,但此时也不能再关注保卫室里的一大一小。 转身,叶知秋走过来,将我应拿的小包塞到我怀里,我们从保卫室旁边的通道口进去,找1-14寝室。 刚走进去,一股子凉气扑进骨髓,倒不是什么阴气的,只是水泥房里置于低处的常见现象,这个时节倒也不冷,正好消暑了。 除了入口处进了光,通道的里面都极黑,也没开灯,里面无风无声,只有我们三人的脚步在响。 空气里弥漫着湿潮微霉的气味,不大好闻,但也不算呛鼻子,妈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抱怨道:“这么黑也不开灯,简直是地下室。” “习惯就好。”我便找门牌号边说。 “我看我还是在外面找找房子吧,过了这学期就和学校协商一下,有机会就搬出来吧,这里太潮了,听说这对女孩身体不好。”叶知秋抱着大部分行李说道。 什么,你竟连这个也知道…… 不过潮湿的地方对女孩来说的确不宜常住,尤其容易照成一些生理期的小毛病。 我还没回答,妈已经感激地说:“小秋啊,真是辛苦你了,对这丫头这么好,一直照顾着,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这个,到时候找到房子告诉我们,我们把房费给你。” “舅妈说得什么话,这有什么关系,乔乔是我最喜欢的妹妹,我也喜欢照顾她。”叶知秋爽朗地说,只是只口不提什么房费。 “对了,小秋有女朋友没有?”妈忽然边走边问。 “哈哈哈,有的有的,不过她现在在外地,等乔乔开学了,我就去看她。”叶知秋的声音十分自豪, 妈也笑,在我们后面说道:“不错不错,在一起多久了?打算什么时候办事情。” “呵呵,看她的意思。”叶知秋说道…… 不理会他们的闲侃,我仔细又费力的在暗沉沉的楼道分辨门派号码。 “1-14”到了,就是这里。 我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反映,又敲一遍,门内有人喊:“谁啊?” “我是新生,寝室号是这间。”我回答道。 “哦,等一下。”门开了,是一个大眼高鼻,五官轮廓极好看的女孩。 “你好,我哥哥在这里,他方便进来吗?” “啊!没事没事,进来吧,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寝室,我也是高一的。”那女孩说道。 进了房间,她正在铺床,此时下面还有一个床位,上面有两个。 女孩转过头来说道:“诶,你自己选一个床位吧,空的都可以。” “好的,谢谢。” 一时无话,女孩继续她的被套,妈就打开我的行李开始摆放。 房间有点潮,感觉比走廊上的潮气还要重,窗户外面就是一堵围墙,窗户严丝合缝地关着。 窗户边有两张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码了许多书,问过那女生,得知书桌是公用的放书处,见上面尚有空缺,我抱着新领的书,走到窗户边。 将书放好后,心下忽然好奇,便贴着窗玻璃往窗户下看。 只见窗户下头是一条水沟,是正在用着的,心下顿生疑惑,如何这寝室窗口竟对着一条水沟? 人们总是说学校容易闹鬼,是因为学校一般是建立在旧的医院或者坟场上,但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些学校并非建立在这类地方也会有什么鬼怪传说,只不过校方为节约用地,凡一尺犄角旮旯地方也要计算着用尽,并不顾忌什么环境舒不舒适。 古人视死如生,要建一座墓,墓主生前便需先请相地师赶赴钟灵毓秀之地,相好山清水秀初,其间再选一穴心,确定此地能福延子孙,至少不会生出祸害,如此方可动工破土,建为亡者归处。 这房与坟都是一样,要讲究一个活字,尤其须要气流通畅。 像是寝室这种地方,一间就与一户人家一样,唯独不同初在于,寻常人家,气运入口是在门,而学校寝室,门一打开,看到的不是外面,而是走廊,又要经过走廊,才能通向外面,声音寝室的门反而不算气运入口。 倒是每寝的窗户连接外界的,成为寝室的门户。 按说这出口外有水渠,该是好现象,所谓活脉正是如此。 但这水却也是有要求的,一来它不能是死水,二来不能是污水,窗外这条水渠,是旁边食堂洗菜洗碗过后排出的污水水渠,虽说每天冲刷,不至于堆积腐烂的事物残渣,以至臭不可闻,但总也不是什么好水。 人若是长期生活在这样的寝室,不光容易撞上些不干净的小东西,就是气味里夹带的细菌也会侵蚀人的健康。 若是不出所料,这栋楼,就是这一层,很适合不好的东西滞留居住。 心里正这样想。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骤然从前面传来…… 158 故人来(3)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抬头,只见是一只皮毛光亮,浑身漆黑的猫咪。它 卧在墙头,一双又圆又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内,泄露了无量的诡谲。 那双黑漆漆的圆形眼珠里,发出冷冷的光辉,眼睛向前瞪时,带着一种如人般活灵活现的神气。 我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后退,而我的眼睛离那双黑圆的眼珠子越来越近,恍恍惚惚间,我仿佛看见那双黑色的眼珠子里还有一对灰色的眼睛。 那双眼,冷峻而虔诚。 然后那眼睛骤然消失,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从里面伸出来,好像在召唤着我要往前走。 我一时感觉四肢如机械铸就般,身体执行着那双手的指令,一步步往前走,行数十步,忽然觉得脚下坚实的地面消失了,整个人在往下跌落,在一个漆黑的深渊中,无限坠落。 机械的四肢不曾挣扎,一种飘零无所依的孤苦渐渐袭击心脏…… 就这样吧。 如死亡般的坠落,一再坠落,直到淹没此身,直到灵魂消散。 时间似乎一瞬千年,那棵机械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和下来,过去人生的十几年回忆,荒芜一片,寸草不生。 如此,悲哀。 ……可是,在悲哀什么呢? 不对!!! 不对! 那颗渐渐平和的心脏又逐渐跳动起来。 这分明,不是属于我的情绪,坠落感,渐渐消失,理智回笼,机械的四肢渐渐柔软,脚掌回归地面。 黑暗中,响起一个缓慢的脚步声,有人迈着步子慢慢走进,很快,一只冰凉的手落在我肩上。 我转过头,寝室里昏沉沉的灯光猛地照进眼睛,四周的黑暗在一瞬间溃散,模模糊糊间,我看见了身体消瘦,目光却炯炯有神的叶知秋站在满房溃不成军的黑气中间。 他面目与先前一样,但是眉宇间笼罩着一股阴霾,邪气在俊挺的五官间流窜。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身后的窗户,然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然低声说:“滚!” “喵~”那只猫萎靡地呻吟了一声。 我转过头去,只见那猫如被踩了尾巴一般,逃跑似的的从墙头飞窜出去。 又转过头来,才见叶知秋收敛了脸上的肃杀之气。 那是什么东西? 想起方才的感受,我心里不禁发凉,但碍于妈和那女生的在场,我并没有把刚才的话问出来。 “干嘛呢你们,发什么呆?”妈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和叶知秋一齐看向妈。 妈低着头铺床,看都懒看我们一眼又说。“宁乔帮把杯子牙刷毛巾都拿出来放好。” “好的。” 叶知秋将放在我肩头的手收回,我走到行李箱边,叶知秋随跟步脚地过来,皱着眉头,好像有话要同我讲。 将东西都收拾完以后,要送妈和叶知秋走,出寝室之前,我不情不愿的敲保卫处的门,没有人答应,叶知秋绕到外面的窗户口看了一眼,又回来:“里面没人。” 我想了想,觉得不好擅闯,于是说:“那我们就直接走吧,没有人我不好进去。” 说完我们一起出了校门,到步行街上又买了些零食水果和缺少的日用品。 叶知秋帮忙拿东西,陪我一起将妈送至县城北的老汽车站,出了汽车站,叶知秋急切地腾出一只手拉我往一个拐角走。 “怎么了?”我讶异地问。 叶知秋一开始的时候是面带严肃的,看见我惊讶,他便看着我微笑说:“这里不方便说话,先去个清静的地方。” 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要找僻静地方才能说的? 我心里更加迷惑了,但我有个好习惯,不会在不应该的时候追根究底。 随着叶知秋的步子,我们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子。 小巷极窄,地上是严密的石板路,路两边是高高的小砖墙,砖是青黑色,有些潮,砖缝里爬出苍绿爬出青苔,那青苔墙顶上还有些人家植的蔷薇花,颜色鲜艳妩媚。 就在我想问他是要说什么的时候,叶知秋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面上略带忧虑地对我说:“你们这个寝室可以申请调换吗楼层?” 原来是这个事情。 我摇头,摊开手,回答:“恐怕不行,先前听说高一的都是住一楼,到高二才能搬到楼上去,这是学校的强制要求。” “校方是不是本来就知道。”叶知秋皱眉,显得不太高兴地说:“你有没有察觉,你那学校里有问题,到处都不对劲。既然不能换楼,以后你的寝室夜里和阴天都不要开窗户了,我怕有东西闯进去。” “嗯,我会和大家提。”我说。“我也知道那寝室楼的布置不对,但寝室不是我一个人的地方,我不一定完全控制得了。” 叶知秋听完,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将脸凑过来贴着我耳朵说道:“你第一次在外面生活,千万要小心,已经有东西盯上你了,最近夜里出现在人少的地方,等过了这星期,我带你回去找大人想办法。” “盯上我?”我惊讶地问,很快又反应过来。“那只黑猫?” 我忽然想起小的时候,虽然爷一点都不喜欢我,但也从不明着嫌我。他那时候会在家里和爸、大伯,或者徒弟一起讨论问题,那时我喜欢在一旁听,他也没说什么。 一次,爷对他们说:“这人啊!要吃死人饭,一定要记住几种灵物。” 这灵物都有什么呢?一是蛇,二是蝙蝠,三是……最后是猫,尤其是黑猫,这人若是在什么荒郊野外,阴盛阳衰之地,见了黑猫都要退三步,否则,是会出事的。 我抬头看对面的墙上青黑色的水泥砖上,东一块,西一块地长着苍绿的藓,而那墙头,是空荡荡的。上午那只黑猫…… 我心里有几分隐晦的担忧。 叶知秋往后退了两步,正眼看着我的眼睛对我的话嗤之以鼻。有些轻蔑地说道:“那不是一只猫,是一个附在猫身上的男人。晤……一个熟人,你认不出来了吗?” 159 故人来(4)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谁啊?”我茫然地看向叶知秋。 他平静地说道:“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人家曾经对你可是很不错,现在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出现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得人了?” “你说谁?楚秦?”我想起这个好几年没有听到过消息的男人,冷傲的眉眼,高大而健硕的身材,面冷心热。 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生的军人,总是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可以为了国家的利益慷慨赴死。 而且,他对我,的确不错,虽然是因为一些不可违抗的因素。 在我还胆小而怯懦的时候,他没有轻慢我,而是细心的照顾我,虽然也曾经因为赵梓澄和楚之游的事情,我对他生气,不过也就仅仅是生气而已。 面前的叶知秋将手伸到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来,点燃,吸了一口,整个人的站姿似乎随意,而又昂首挺拔。 天阴沉沉的,这是一个阴霾多雾的午后,空气里全是湿答答的水分。 我闭上了我的眼睛,虽然已经学着平淡的去适应有些事,心里还是有些难过,那难过游走与身体的血管间,最后变成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 “对不起,我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你,楚秦大叔。”我知道我此时的声音一定不好听,但我努力想将最后一丝欢愉传递给眼前的男人。 对面叶知秋的嘴唇紧闭,一双眉毛紧紧锁着,像乌云一样压在眼睛上面。 只听见他低声说:“你在和谁说话?” 我轻轻笑。“这里还有别人吗?” 他抬起手,又吸了一口烟,说道:“那你为什么哭?又为什么,对着我喊别人的名字。” 我歪着头看他,心里无限的悲哀。“别人?不是别人,知秋表哥一向不帮先生和阿妄之外的人说话。他不会亲昵地喊我小东西,也不会抽烟,或者是不会在我面前抽烟。所以楚秦,对不起,我以为当初那道符,足以救你一命的,没想到,命运的力量如此强大,你到底还是和奶奶一样离开了。” 那张叶知秋的脸不悦地回答道:“原来那道符,你是想救我的命,你怎么当时不说?回去以后,阿游一病不起,常常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他母亲担心得吃不下也睡不好,我就把符给了他,我本来想,连连胆子也好,总不能大家都能看见那些东西,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你来安慰照顾,太丢人。” “没想到,东西给了他,还没来得及见你一面,向你说声抱歉,我就把性命丢在任务里了。本来,答应要照顾你一辈子……正好你没想要,而我现在,也不想给了。” 属于叶知秋的那张脸渐渐变形,黑的短绒毛浮现出来,那双风流好看的桃花眼渐渐变圆,身形也变得驼起来。他忽然张口,声音变得粗声粗气地说:“既然对我那么愧疚……” “不如,把你这付身子上的血肉,都舍与我吧……” 他似乎话尤未完,那幅人的身子骨已经变成一只巨大的黑猫。 黑猫皮毛光亮,眼睛漆黑,正是我在宿舍当中,初见过的那只猫的模样。 那猫越长越大,不过一小会,窄窄的巷子,已经几乎容不下黑猫的身型。直到长得齐墙那样高,才固定下来。 “(o)〃嗷~!” 黑猫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声音粗重而喑哑,嘴巴张得极大,似乎一口能咬掉人的一颗头,口中那四颗又尖又长的白牙发出森森的光。 那张嘴低吼着,气息如牛,带着一股来自忘川河边的血腥臭味,朝我袭过来。 此时,天空在迅速的昏暗下来,隐隐有着从白昼变成黑夜的迹象,这种变化,终于挑拨起我心中的不安。 站在巷子深处,而黑猫堵住出口。 “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我轻声问。 我转身跑进巷子深处,始终想不通为何一个人死了之后会与活着的时候相差如此之大。 我不记得了我和楚秦有什么生死大仇,何以他死了以后,千里迢迢也要赶来躲我性命?先生明明说,嫁山神,如山神。此后为阴间人,可以不招鬼祸。可是,我怎么觉得,这些在我身上全无体现? 还是说,曾经的鬼与现在这只,有所不同? 罗塔曾经说,我天生就十分讨一些人的喜欢,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十分担忧。 我想,我大约明白他的意思了。要知道,我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鬼,他们也不是没有带着恶意的,但是仔细想来,我最多也就是被吓坏,却从未受到这般火烧眉毛发威胁。 他那张嘴几乎要触到我的脑袋了,而他眼里的情绪,也不是讨厌我的样子,而是十分奇妙的……贪欲。 因为很久都没有剧烈运动过,多跑一段,就有些缺氧的感觉,我张开嘴吸了一口气,胸口立刻痛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往心脏上扎,痛得十分难受。 实际上,我现在的状况是比较特殊的,我已经上了一个多月的课。 而眼前发生的一切,在这一个月当中,我已经在睡梦中经历了不低于五次的重复。 其实开学那天的情景与现在发生的一切大致是相同的,只不过那天叶知秋并没有将我拉到小巷里,而是老老实实的将我送到了学校门口,并且叮嘱了我一大段有用的有指导意义的话,和一大段没用的唠唠叨叨的废话。 梦马上就要醒了,我凭借前几次的经验判断得出结论。 果然。 “唳!”昏暗弥漫的梦境之中,一道清澈的清鸣之声,猛的在这天地间响起,犹如化做一把把有实体的影剑,剑影,一道道射向大黑猫。 那黑猫瞬间变小巧,一转身消失在小巷的出口。 我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睁开眼睛,校服兜里的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看了一眼讲台上讲题讲得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的班主任杨鑫赋,也就是报名的时候,那个表情冷漠,长相白净的三十几岁的男人。 我悄悄摸出了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提示是提示收到一条最新短信。 点开,不出所料。 先生:【丫头,又遇到麻烦了?】 …… 160 深夜晚自习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那就别走了 没错,最后赶走大黑猫的,正是先生留下的保护。 就像他说过的那样,“我只护着你性命堪虞之时,其他的,全凭你自己去解决。” 我原本以为先生说的保护,我大概一辈子也是不会看到了,因为我曾经多次遇到那些东西,内心恐惧得像是要失去性命一般,但先生的保护从来不曾出现。 我虽然从不怀疑先生的话,但时间久了,我也将这事渐渐淡忘了。 直到那一次,还是在山上的时候,我独自骑着单车从十来米高的路面上连人带单车一同跌下去,下面是都十分尖锐的石头,我当时就想,完了。 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肉砸在尖锐的石头棱上,骨头也狠狠的撞上去,然后那不小的单车又重重地砸在我的身上。时间静止了一会,疼痛并没有如我想象之中袭来,我以为自己的生命消逝的速度快得连痛觉都来不及感觉到,可当我再睁开眼睛,推开身上的单车,站起身来。 我到处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连一块皮都没有磕破。 但单车已经砸坏了…… 我迅速的用拼音全键回复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麻烦。】 很快,下面有多了一个对话框。 先生:【丫头,善良当然无过,可他想要你的命。】 我:【先生远在深山也能洞悉一切呢!】 先生:【……】 我:【先生,你从未告诉过我,他为什么想要我的命呢?毕竟他曾经那么照顾我,我总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条短信发过去以后,手机短信久久没有新提示,我抬头看着一眼老师,过了好一会,手机无声的轻轻一震。 先生:【这个事情等你下次回来我再给你解释,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还有,照顾好自己。】 我:【~_~……】 先生:【听话,摸摸脑袋。】 噗嗤!“摸摸脑袋瓜”不是我的口头禅嘛!想象着先生那俊朗清冽的性格说出这几个字,我实在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忽然间,一股锐利的凉气袭来。 难道有鬼?这可是在上晚自习啊。 我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抬头,刚好对上一双带杀气的视线。 讲台上,班主任杨鑫赋眼睛锋利地盯着我们这桌,修身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骨节分明的手里捏着一节雪白的粉笔。 被发现了? 还没来得及想应对之策,只听杨鑫赋,外号杨老虎的班主任冷得快要掉冰渣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第二组第二排的里面的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诶……我条件反射正准备站起来时,同桌朱微微快我一步,噌地一下站起来,硬生生让我止住动作,这才发现,原来杨老虎叫的人不是我。 朱微微一张雪白有脸庞像是着火一样,红到耳根脖子根。 我转头看像朱微微的桌面,这才明白,原来朱微微的桌面上明目张胆地摆着一本《飞*言情》,还被杨老虎看见。 虽然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的晚自习,有时老师会征用,有时又是自习写作业看书混日子,因为不是什么正课时间,老师也不会用来讲新课,一般学生走走神,大部分老师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可偏偏杨老虎就是那大部分之外的奇葩,他不仅晚自习要给我们上课,还会单独再给我们布置一次晚自习作业。 杨老虎对课堂要求十分严格,别看杨老虎长得清秀白净,看起来像个温和书生,但其实他本人与温和这两个字完全不沾边。他的课上,相对女生而言还稍微宽容些,要是男生胆敢这样在他的课上这样开小差,这会就绝不是站起来回答问题了,而是在你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巴掌扇过来了。 此刻朱微微的大眼睛里充斥着羞怯和迷茫,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杨老虎,然后嗫嗫嚅嚅地轻轻说道:“老师……能不能把刚才的问题再说一遍?” …… 空气一时很安静。 讲台上的杨老虎没有说话,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眼里满满写着四个字,“笑里藏刀。” 紧接着将他那笑里藏刀的视线移向我。 情况当然是很尴尬的,但是我也明白是自己不应该在上课时做别的事情,所以不等他开口,我立刻硬着头皮乖乖站起来,诚恳地对他说:“抱歉老师,我刚才确实没听课,您可以原谅。” 杨老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可以啊你们两个,所以我刚刚是在讲台上自己给自己耍了一场猴戏。” 朱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我却不愿意这样。 “抱歉老师,希望您再给一个机会,明天的课之前,我们会将今天的知识点补上。”我看向杨老虎说道。 杨老虎点了点头,诡谲一笑。“哟!厉害,那就别等明天了,下一节晚课大家自习,你们今天弄不清楚这个知识点,晚上就别回寝室了,继续在教室待着吧,我今天也住学校,陪着你们。” ……果然是记仇的杨老虎。 “是。”我与朱微微犹豫着答道。 杨老虎脸上更是出现了满满的鄙夷,我实在不知道他在鄙夷什么, 没一会,晚自习的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现在是夏末,天气仍然有些炎热,在教室里待上几十分钟以后,大家都躁得不行。等杨老虎宣布下课,同学们立马抱着书从教室蜂拥而出,很快,教室里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几个人。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和冷清了许多,就连温度也降下来了。 等到最后两三位不相干的同学也走了,杨老虎依然坐在讲桌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心里默默地的叹了口气,乖乖翻开杨鑫赋晚上讲过的地方,打算先仔细看一遍,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再去请教他。 朱微微也翻开了书,手里还拿着一把纸叠的小扇子不停地扇风。 淡淡的凉风一丝一丝地落在我的领口可脸颊上,让我感觉有点凉丝丝的。 “有这么热吗?”我忍不住轻轻问了她一句。 “好吧,我不扇了,我只是心里躁得很,看不懂,你看明白了给我讲讲。”朱微微轻轻回复。 …… “嗯!”好吧,虽然我自己都还么弄懂,我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仔细地给埋头开始看书。 看着看着,我整个人都已经埋头进入那个知识点里。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连好几下,教室外面传来人跑过来,再跑过去,又跑回来的声音…… 脚步声停在教室外,我不由转头去看,教室门紧闭,教室的玻璃窗外,黑夜朦朦胧胧,依稀可以看见学校围墙外的天空里,墨黑、浓黑、浅黑、淡黑搁置在一起,浓淡相宜。 仿佛泼墨山水般意境高远,又仿佛罩了沙特女子的黑纱般有种绰约的姿色。 讲台上也传来细碎的响动,我又偷偷转头看向自己的书面,一丝余光却瞟见杨老虎放下手里的书。仿佛是擦觉到我的窥视,杨老虎那双尖锐的眼睛扫视了我们这边一眼。 我赶紧低下头将自己埋在书里,耳朵里却传入皮鞋走路的脚步声,他从讲台,一步一步走到教室门边。 “喀…喀…喀…”教室门的背牌螺丝松了,那扇门…………………………………………………… (正文完了,赶时间先发一下,等会儿写完修改。) 他拉开教室门。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朱微微的呼吸声音。 朱微微悄悄扯了扯我的袖子,问道:“你会了吗?” 我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那,那你能不能等等我,我害怕。”朱微微小心翼翼地说。 “那你快点,我继续往后看,等会我们一起给老师说。”我回答。 远处飞来的几声幽幽的犬吠声, 好像是在城下唱送葬的挽歌的样子。 十多年前,华生的校区还不在这里,老教师楼里,一个学生肢解了自己老师的妻子 学生还是判了刑,没几年死在牢里。 妻子死了以后老师不再上课,变得沉默寡言,脾气暴躁。 但其实这位老师不知道,他妻子是他自己杀掉的,但是老师不知道 回到寝室以后,何叔批评了我不签字就出门的行为,并且因为我是初犯,又告诉我里面没有人的时候也要自己进去做登记,出校时间,原因,等到回来的时候再签一个已归。我乖乖认错,何叔也尽量和颜悦色地看着我,而最幸运的是,扒在他腿上的小鬼不见了,虽然我谈不上害怕,但整天看见一只小鬼扒在人家裤腿上也愉快不到哪里去。所以,小鬼的消失是我轻松了不少。 还有就是我们的寝室,环境果然不是很好,一到夜里就吵得不行。室友用有七个,空了一个床位,其中有三个同学和我一样都是高一新生,另外有三个同学是大二的学姐,为人都不错,只是因为到底不同级,导致他们和我们四个高一的接触不那么多。 然后其他三个高一的室友也不和我在一个般,那天回来遇上的五官立体,有点像一个混血的少女姓丁,叫窈窕,丁窈窕。她在高一三班,另外两个女生在高一四班,而我在高一(1)班。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连好几下,教室外面传来人跑过来,再跑过去,又跑回来的声音…… 脚步声停在教室外,我不由转头去看,教室门紧闭,教室的玻璃窗外,黑夜朦朦胧胧,依稀可以看见学校围墙外的天空里,墨黑、浓黑、浅黑、淡黑搁置在一起,浓淡相宜。 仿佛泼墨山水般意境高远,又仿佛罩了沙特女子的黑纱般有种绰约的姿色。 讲台上也传来细碎的响动,我又偷偷转头看向自己的书面,一丝余光却瞟见杨老虎放下手里的书。仿佛是擦觉到我的窥视,杨老虎那双尖锐的眼睛扫视了我们这边一眼。 我赶紧低下头将自己埋在书里,耳朵里却传入皮鞋走路的脚步声,他从讲台,一步一步走到教室门边。 “喀…喀…喀…”教室门的背牌螺丝松了,那扇门他拉开教室门。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朱微微的呼吸声音。 朱微微悄悄扯了扯我的袖子,问道:“你会了吗?” 我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那,那你能不能等等我,我害怕。”朱微微小心翼翼地说。 “那你快点,我继续往后看,等会我们一起给老师说。”我回答。 远处飞来的几声幽幽的犬吠声, 好像是在城下唱送葬的挽歌的样子。 十多年前,华生的校区还不在这里,老教师楼里,一个学生肢解了自己老师的妻子 学生还是判了刑,没几年死在牢里。 妻子死了以后老师不再上课,变得沉默寡言,脾气暴躁。 但其实这位老师不知道,他妻子是他自己杀掉的,但是老师不知道 回到寝室以后,何叔批评了我不签字就出门的行为,并且因为我是初犯,又告诉我里面没有人的时候也要自己进去做登记,出校时间,原因,等到回来的时候再签一个已归。我乖乖认错,何叔也尽量和颜悦色地看着我,而最幸运的是,扒在他腿上的小鬼不见了,虽然我谈不上害怕,但整天看见一只小鬼扒在人家裤腿上也愉快不到哪里去。所以,小鬼的消失是我轻松了不少。 还有就是我们的寝室,环境果然不是很好,一到夜里就吵得不行。室友用有七个,空了一个床位,其中有三个同学和我一样都是高一新生,另外有三个同学是大二的学姐,为人都不错,只是因为到底不同级,导致他们和我们四个高一的接触不那么多。 然后其他三个高一的室友也不和我在一个般,那天回来遇上的五官立体,有点像一个混血的少女姓丁,叫窈窕,丁窈窕。她在高一三班,另外两个女生在高一四班,而我在高一(1)班。 回到寝室以后,何叔批评了我不签字就出门的行为,并且因为我是初犯,又告诉我里面没有人的时候也要自己进去做登记,出校时间,原因,等到回来的时候再签一个已归。 第二卷的156章从这里开始(下山)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长大的过程中,我渐渐明白,人不能接受的有东西很多,尤其是能够对人类造成威胁的。他们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些不可控的,那些看起来有危险的,都会被一一排除,这就是人类的本能。 而他身上,那深不可测的能力,一旦暴露出来,将会造就多少人的惶恐,成为多少人汲汲营营想要毁灭的对象? 我完全不敢想象。 我面前的先生总是优雅而克制,他的笑容永远浅淡得看不清楚,他走路的步子永远不急不缓,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面带温柔,虽然他的眼眸总是深得看不见里面的真心。 这样他看起来完全不具备一点攻击性。 即使他强大,即使他有无数同样强大的追随,即使我知道,他想要肆无忌惮的恣情纵意也无人可挡,可我还是不放心。 一涯常常背着他同我说许多事,好的不好的,该我晓得,或是不该我知晓的。 比如先生常常带我站在高处,窥视着着山下的市井烟火,他总是一边看,一边说:时光那么美,倘若错过,该多可惜。我以为他眷念那些热闹非凡温暖,可是一涯告诉我,不是他眷念,而是我依依不舍,是我舍不得那些人情世故,是我不甘寂寞,是我…… 只是为了陪伴我,他才将自己拘在这里进退不得。 可是为什么呢? 他拯救我于危难之中,他给了我一双不一样的眼睛,他使我看见那么不一样的世界,我感激他,又总是疑惑,他千般万般的对我好,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相信世上有无所图的好,可我又不敢相信他会图我什么,在他面前,我一无所有,甚至性命都不属于我自己,所以我始终觉得他太笨,何必将时间和精力放在我这样一个人身上。 我始终想不到原因,所以也不再深究。 前两日,天气还不大热,乘着温度舒适,又见墙根底下的几盆粉杜鹃凋零了,先生和我一合计,决定把他们搬走,换上花棚里正当季节的蔷薇出来。 先生搬花盆,我则需要提前将摆花的位置打扫干净空出来,先生刚搬完院子里的杜鹃,我抱着扫帚和抹布将地上和花架上的泥土清理干净,谁知道刚把花架搽了一半,一阵风里,忽然听的风里送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大呼道:“宁乔!” 我站起身来,脑海中一阵迷离,只觉得腹腔里又酸又涨,带着三分把反胃,但这感觉只是一阵,很快便过去,彼时先生正端着一盆开得正鲜艳的红蔷薇走来,他缓步来,放下蔷薇,却从我刚搽过的花架上捻起一张信笺纸来。 “我刚刚可没这看见这个。”我看着先生手里的信笺纸说。 先生一手拿着信笺纸,另一手敲了敲我的额头,略笑道:“是你的家书,傻丫头。” “方才并没有没人来,这纸这么会在这里?”我微觉疑惑。 “看来你以往的耳濡目染并没有学到多少东西,也难怪前几年如此莽撞,你祖父宁致远学了这些年的术,如今不过是隔空给你送封信来,这十分奇怪?”先生浅笑言。 “这法子倒是十分好用,先生可知这具体是用什么方法?”我一时来了兴趣,也顾不得其他,只想着有了这法子与先生私底下联系起来岂不是方便,于是详细问他。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需寄信人有一二十年的术法积累,再拿着收信人的私人物件,择个时间将信件投进火盆子,认真祷告那人姓名,再烧些纸钱,请底下人转交,十之二三分机会可能会送达那人手里,当然,这个成功机率,也视送信人能力而定。”先生言道。 也就是说,这十之二三的机率,换了我来,怕是一成也不剩了。我失望地接过先生手里的信笺纸,绕过花架子走到秋千架旁边坐下,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念丫头 见信如晤!自从送你上山养病,如今也四年有余了。你父母亲常来求我探听你的景况,好在先生这边也传消息来。 本来,知你平安顺遂,家里也是心满意足了,只是这两年,总听人提及你的学业一事,使我们十分烦忧。 至去年夏末秋初,街上同你相同年岁的孩子都去上了高一年级,考虑到你将来仍有可能要下山过活,没有学历文凭是十分艰难的,再加上你母亲总说你此前学习成绩优秀,这样放弃实在可惜。 因此她特地托人在县城打听没有参加中考学生是否有学校肯收,这才找到一所叫做华生的高中,打电话问过学校的校长,学校愿意为你注册学籍,让你和这一届高一的学生一同上课。 有此,我们特送这封信来,希望你可以与先生商榷一下,可以的话,我们尽快上山来接你到学校报道。 此外,家里一切平安顺利,不必挂念,上学之事,盼即回复。 此询顺祝! 祖父字。” 看完,我将信纸递给先生,一时沉默。先生接过信纸,并不看上面内容,脸上敛去浅浅的笑意,揉了揉我的头发,道:“这几年一涯将你的身体调养的不错了,比较一般女孩子也是大差不差的,轻易不会再有生命危险,我是放心的。” “非去不可吗?”我不甘地问。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从这封信能够穿透小院的重重迷障,落到我面前来,我就知道先生是有意要使我看见的。 夜里,先生陪我写了回复,又拖了一天,先生才将信送走。 期间先生什么也没说,与我一起收拾好衣裳及一些戴在身边的零碎物件,直到临到要下山前的前一夜,先生深夜跑到我房间来。 他面上神情严肃,眉头微颦,站在我床边沉思了片刻,忽然牵过我的手,却不看我,只低头看着桌面圆形鱼缸里,自由自在的小金鱼,一言不发。 我后来才知他的满心的担忧,担忧雏鸟离巢,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却一无所知,担忧我把日子过得狼狈,甚至痛苦。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默契,我当时也没有询问他,甚至没有保证自己会开朗大方的面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保证自己能够有修养,不会顾影自怜,像个小可怜似的招惹事情。 只是四目相对时,我给予他一个灿然的微笑。 我们都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来,眼波流转间,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就会懂得对方的心事。 157章 华生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一次下山,先生没有按前几年设想的,守在我身边,陪我在县城入学。 因为,雏燕离巢,这是成长必经的过程。 华生是一所民办高中,校区靠近主城东郊,校门位置偏僻,需要由一条小巷进去。 我走进去的第一感受应该就是“小”,这里什么都小,校门小,食堂小,操场小,甚至可以说是狭窄。其次就是人多,这学校面积不大,但是学生人数却颇多,因为学校已经开学一小段时间,学校里到处是成堆成堆的人群。 奇妙的是,一个人气这么足的地方,我一进学校大门,心头却好像蒙上一层乌云。外面晴空郎朗,里面立刻风雨欲来。一般来说,只有在阴气厚重的地方,我才会有这种不大舒适的感受。 学校一共就只有两栋大楼,一栋楼七层,一栋楼有四层,两栋楼隔得不远,面面相对,楼的中间是面积不大的操场以及升旗台,斜侧面贴着学校高围墙的位置是全校唯一的公共厕所,男厕所在一楼,女厕所在二楼,楼梯是露天的。 其中只有四层楼的那栋教学楼底下,有一处墙上,贴了张半米宽尺许高的红纸。 远远的看不清上面的东西,妈和我一路走到红纸前,风从楼的两头对穿吹,墙上的红纸没有沾牢,掉了一个角,被吹得哗啦啦地响。 只见纸上用毛笔写了不大好看的几个字:“报名二楼”。 纸张看起来已经贴了一段时间,大约是开学时贴上的,到现在也没撕下。 看完,我顺手将红纸落下来的角重新往墙上压了压,就着原来的胶带再沾回去,呼啦啦的声音才停住。 恰好一位学生我们按指示向二楼去,刚踏上楼梯,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在身后遥遥地,再次响起来,我顿了顿,直接和妈上了二楼,出楼梯的第一扇门上,挂着一个乌糟糟、边角斑驳的、金属黄的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室”。 办公室内坐着两位男老师,其中一位看起来三十左右,个子不高,身材偏瘦,这老师有着南方人标准的清秀长相,就是皮肤十分的白,不是像是那种正常的白,倒有点像是常年不见天日一般,几乎比白种人还要白上一些。 另外一位看起来四十有余,个子更矮一些,肤色是中年人正常的蜡黄,带着金属框的厚眼镜,透过眼镜片后,眼皮耷拉下来的眼睛里有丝丝的浑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你就是和校长说过的那位同学吧,叫什么名字?”那位看起来三十左右的白皮肤老师便问边从抽屉里翻出一小沓报名表来,将笔停在报名单上,声音如夹寒冰,面上亦没什么表情地问道。 “宁乔!” 问完一系列报名需要记录的信息,又交完报名费,当场便领了书。 白皮肤的老师站起来,推开办公室门边的桌子,带我们去办理住宿。 他刚一出来,立马就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 他个子果然不高,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一条普通的黑色西装裤,一双黑皮鞋,手里还拿着一把黑伞。 “走吧,我带你们去办理住宿手续。”白皮肤老师说着走向楼梯。 “哎,好。”妈牵着我跟上。 刚出楼梯,我又听到那一阵一阵的哗啦啦响声遥遥传来,抬头看向前方墙上,墙上挂着伟人格言,而那张红纸,荡然无存。而地面上安安静静的躺着几个纸团。 红纸已经被人撕了,那么,现在哗啦啦地翻个不停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愣了一下,走在前面的白皮肤老师忽然停下来,也看向地上的红纸团,随即转过头来道:“看什么呢,赶紧走。” 说罢,白皮肤老师撑开了他手里的大黑伞,在踏入阳光的前一秒,将整个人都罩在大黑伞的阴影当中。 学校没有单独的住宿楼,在七层那栋楼,的底下四层楼,一楼三楼是女寝,二楼四楼是男寝。由于地形问题,一二楼几乎是地下室的样子,一楼地面与校门齐平,三楼则与另一栋教学楼的地基齐平,操场正好在三楼与另一栋教学楼的一楼的中间。 进出寝室,必须要先从校门旁边的一楼保卫处过,办理住宿也要去那里。 要到保卫处的时候,杨老师抿了抿嘴,眉头微微皱起,迅速收起了他头上那把大黑伞,任由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显得他那身雪一样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 可是很快,他裸露的肌肤周围好像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粉,粉的同时,仿佛有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不真实的烟气,恍惚看去,好像这个人正在阳光里溶化…… 这是什么毛病?从看见他白得异乎常人的肌肤,我就开始怀疑这位老师的身体是不是不大正常,后来看见他带着大黑伞就更是印证了我心里的想法,果然是不能晒太阳。 他的症状很像是位白化病患者,但又显然他不是,因为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是黑色的,而且,白化病患者不会畏惧阳光到这种程度,我不禁好奇,但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看,这样极不礼貌。 来到保卫处,门外有一片阴影地带,白皮肤老师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之后,他身上那些浅粉色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以可见的速度消退。 他向着保卫室,我也顺着看过去,保卫室里坐着位四十左右,精神抖擞,笑容满面的大叔。大叔眉目硬朗,只是眉间有三道竖褶,眉目之间又郁结着一股凶恶之气,即使笑容满面看起来也不怒自威。 我曾听爷提过,一般这样的人都不是善茬,活着的时候必定沾过血,倘或带着怨气死了,必定也是大鬼,要是身上正气不足,便很容易变成凶鬼。 凶鬼,不同于一般鬼怪,这种鬼,是专门收割人命的。 “刚报名完的。”大叔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地笑着打招呼。 白皮肤的杨老师脸上难得带上笑容,笑容里略有三分讨好的味道,说道:“是呢是呢,是和校长打过招呼的,人我已经带过来,黄老师那边还等着我,何叔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改天找个时间,叔请你去搓一顿,咱们好好干上两斤。”大叔爽朗道。 白皮肤老师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道:“好嘞,到时候我请何叔。”说完对保卫处大叔笑着再次挥了挥手,迅速地离开了…… 158章 百鬼寝室楼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还是见天阴阳怪气的。”待那位白皮肤老师看不见人了,保卫处那位“何叔”忽然小声的碎了一句口。说完仿佛才意识到我们还在这里,于是又坐到窗户旁边的椅子上,看了我两眼。 大概见我姿态乖巧,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以为我不善言辞,这位“何叔”笑起来轻声道:“嗯,小姑娘不错,乖乖巧巧的,何叔就喜欢你这种学生,好好学习,以后有前途。” 我笑着致谢:“谢谢老师!” 听我这样叫,“何叔”笑容更是堆满眼角,说道:“学校里的其他孩子都是叫我何叔的,你也叫我何叔吧。” “嗯,好的何叔。” 何叔说:“小同学把报名的绿单子给我,再过来填个表,填完就可以进去了,找到寝室床位以后要自己准备铺盖,我看你这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带。” “谢谢何叔提醒,我的东西在哥哥哪里等办好手续他会帮忙送来。”说着,我走向保卫处的窗户边。 何叔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一叠纸过来,说道:“待会你哥哥来的时候你们要提前出来接人,不然我们学校是不放外人进来的。” “好的好的。”妈回答道。 两个人客套地说着话,而我低着头,眼睛看着表格,余光落何叔桌上摆着的一张合照上。 那是一张七八个人的合照,照片的背景是学校的教学楼,黄昏的教学楼上,挂着“德育”、“体育”、“美育”几个鲜红的大字。 教学楼前,七八个男人穿着整齐的黑西装站在一起,其中,那位白的不像话的老师和何叔都在上面,所有人都簇拥这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男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就在近旁的升旗台阴影处,如果仔细看,有一条黑漆漆的裤腿上露了出来,裤腿旁边,还有半边惨白的手,手指半曲,好似随意耷拉着,又好似有意指着一个方向。 至于再多的,就看不见了,因为那已经是照片边角。 何叔接过我填完的单子,看了看,确认无误以后,提笔往单子空白处上写了个“1-14”。 写完,何叔将单子撕下来,一式两份,一红一绿。 接着,只见他拉开窗前办公桌的抽屉,我这个角度能看见抽屉里零零散散的摆着几张纸,两只水笔,还有一小叠填好的住校生信息表格,一叠钥匙以及一个苗银样式的手镯。 手镯子安静地躺在抽屉,散发着死亡一样静谧的气息。 何叔的手避开那镯子取出一把钥匙,将钥匙和绿色的表叠在一起,而后一同递给我说道:“好了,你的寝室在一楼十四号,去找吧。” 我接过钥匙,同样报以笑容回答:“谢谢何叔,那我们进去了。” 道别以后,何叔又回到保卫室的沙发上,坐下,闭上眼往后靠去,两腿交叠,翘起一条腿。 我和妈则朝着保卫室旁边的通道口进去,找1-14寝室。 刚走进去,一股子凉气扑进骨髓,倒不是什么阴气的,只是水泥房里置于低处的常见现象,这个时节倒也不冷,正好消暑了。 除了入口处进了光,通道的里面都极黑,也没开灯,里面无风无声,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在响。 空气里弥漫着湿潮微霉的气味,不大好闻,但也不算呛鼻子。 妈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抱怨道:“这么黑也不开灯,简直是地下室。” “习惯就好。”我边找门牌号边说。 忽然间,感觉什么东西碰了我的小腿,冰冰凉凉的,我一时没控制好,睁开了那双眼。 那是先生予我的礼物,一双与人世间所有眼睛都不相同的眼。 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办法控制好这双眼睛,总是时不时的,在不经意间被吓一跳,以至于魂不守舍,但也是这双眼睛,它带我领略了人间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使我知道,人间有春夏秋冬,有四时风物,阴间也有忘川十里,花开遍地。 后来先生考虑到我的身体,为我亲手设下的限制,从那以后,这双眼睛每七天只能开启一次,开启的时间可以由我选择,但一次最多一天,时间可短不可长。 即便现在我的身体好了,先生依然没有解除这个限制。因为现在,是为了不使我沉溺在幽冥之中。 睁开眼的一瞬之间,空荡荡的过道瞬间多出重重鬼影。 上至八旬老人,面皮黑黄,脊背微躬;下至稚龄女童,大眼睛,小花裙,浑身苍白如雪;其中有病死的,横死的,有好看的,也有不堪入目的。 这使我想几年前和楚秦一同穿过医院走廊的情景。彼时,还没有这双眼睛,只是因为身体的衰败枯竭,致使灵魂靠近幽冥,才会恍惚看见那样的情景,其实我自己都有点吓着了,却还要装作安然无恙的安抚一个大男人的恐惧。 我不禁摇头失笑。 这条走廊上的鬼魂很驳杂,有些鬼是新鬼,身上还带着泥土的腥气,(当眼睛打开的时候,同时也可以触摸到鬼的身体,可以闻到鬼身上的味道,也可以听见鬼的声音。)有些鬼是老鬼,身上甚至穿着旧时衣裳,相同的是这些鬼都很安静,他们只是没有意识的游荡,就算和其他鬼肩擦肩的过,彼此间也不会有任何交流。 我不禁怀疑,这所学校,也许真的和大部分传说一般,是在人坟场上建立起来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鬼魂滞留。再低头看向自己的腿间,黑暗之中,隐约能见一颗脑袋,毛茸茸的短发,苍白的颈子,两只同样苍白得不像话的手,赤裸裸的,贴在我光溜溜的小腿上,那黑呼呼的脑袋缓缓摇摆,隐约发出细细的“咔咔……”声音。 然后那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过来。 四目相对,稚嫩的小脸苍白胜雪。 小鬼形影疏淡,应该是新死不久。 他冲我咧开嘴,好像是在笑,只是那嘴咧得极大,越来越大,口中出现两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地方,就好像要吃人一样。 “去旁边玩好吗?”我低声劝。 声音没有出口,萦绕在口齿间,在声带上打旋,这是单独鬼魅能够接收的声波,人听不见…… 159 聚阴之地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小鬼很乖,腿间的冰凉很快便消失了。 看先前方密密麻麻的身体,如果继续开着眼睛,那几乎是寸步难行。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叹自己又浪费了一周一次的机会之后, 我还是决定合上眼,可就在眼睛即将闭合完的一刹那,身后的空气里忽然传来一声好似人在呜咽的声音,哀哀的,细细的。又仿佛是老戏台上,青衣水袖间,带着油漆墨彩气息的哀唱。 那声音跟着眼睛的关闭一道消失了,只是一个瞬间的出现,仿佛仅仅是错觉一般;又换了几个呼吸之后,我也开始恍惚,刚才的声音是否是真实来过。 不过,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算刚才真真切切有什么声音,我会去管这些闲事吗?显然不会。要管的话,这所学校怪异的地方还少吗?这短短的小半日,我就遇到了奇怪的男老师,诡异的哗啦声,还有门卫大叔办公桌上那张诡异的照片…… 我早已经过了遇见什么都好奇,而后非要一个水落石出的时期。鬼怪,我见得多了,更加不会为了好奇心去多管这种闲事。 不过这寝室,恐怕不太适合我这种身体底子不太稳健的人长住;一来这里太潮,二来,我虽不怕鬼怪,可我也知道,我这身体的特殊性,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罗塔曾对我说过的那藩话:“你能明白,你的血肉,对鬼魂的吸引力有多大吗?这是连将死之人也会受到影响的吸引力,你有没有发现过,有些素不相识的人,忽然一见面,就对你大献殷勤,无论男女。 你大可不必怀疑他们,因为他们只是受到了,即将成为强大起来的魂魄的感染,那不是没有由来的爱,也不是算计,而是不自知的贪欲,是一个普通鬼魂,本能的**,他们没有概念,所以只能表现为对你的亲近。” 将死之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渴望留在我的身边,所以只觉得是爱我,而鬼魂不会,它们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先生说,这是我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他救我性命的时候,用来一件极贵重的东西,那东西使我死而复生,那东西也给我带来严重的后遗症,要不是有山神妻这个虚假身份带来威严,不知道多少鬼怪要把我扒皮拆骨,吞进腹中。 当初,母亲说奶奶极宠爱我,却很讨厌母亲,不知道是不是同样因为这个的原因,或者是凑巧,因为我还很小的时候,奶奶便过世了,实际上,我的出生,已经是在她的临终。 包括曾经的陈慧心、楚秦、赵梓澄、李书成这些人,都是抱着善意出现的,但陈慧心和赵梓澄已经死了,我们之间甚至没有多少交集;而李书成,如果不是我的强行干预,他恐怕也会在那一次暗算中,被那些小混混殴打至死。 而他一旦脱离了那一场大难,就算曾经爱护我的记忆仍历历在目,他也可以恢复他的理智,做出对他最好的选择,哪怕这个选择是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交集。 一切都不是偶然。 一场未知的利益驱使着我们的。 “我看我还是在外面找找房子吧,过了这学期就和学校协商一下,有机会就搬出来吧,这里太潮了,听说这对女孩身体不好。”走廊后头忽然传来叶知秋干净清朗的声音。 “你怎么进来的,刚才门卫大叔不是说学校不随便给人进吗?”我问道。 “也是巧,我们刚到了门口,准备给你打电话,那门卫见我连拿着这些东西便唤了我们进来,问我们要做什么,这一说,正好就提到你的名字,他说你们刚进来,让我直接进来找你们,免得你再跑一趟。”叶知秋迅速解释了一遍。 说着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一马当先,却没再走上几步就看到了“1-14”的门牌。 寝室的房间有点潮,感觉比走廊上的潮气还要重,窗户外面就是一堵围墙,窗户严丝合缝地关着。窗户边有两张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码了许多书,问过以为在寝室的舍友,得知书桌是公用的放书处,见上面尚有空缺,我抱着新领的书,走到窗户边。 一阵风过,风穿过半开的风窗,送来一阵幽浅的腐臭味道。 将书放好后,我贴着窗玻璃往窗户下看,只见窗户下头是一条水沟,沟是水泥打实的面,忽然听得一整哗啦啦的巨大响声,一股水从另一头冲过来,水里有白色的洗洁泡沫,并一些菜叶饭粒等,这股污水很快便过去了,水过去以后,水沟里又恢复布满幽绿青苔,以及点点事物残渣的安静状态,正是那些残留的渣,散发出浅浅的,腐烂的腥臭味道。 我想,我似乎是明白这寝室外的走廊上为什么能够聚集这么多鬼怪了。 一般在风水中认为,靠山,面水而居乃是最佳的风水局势。 依山,即为背靠高山,面水即为面朝河水,但由于现代建筑原因,导致想要住宅想要依山面水是很困难的,所以这“山”“水”都是可以变通的,“山”即为依靠,住宅旁有更大的依靠即可,而“水”,在古时,水即为路,所以水也可改为道路。 因此,宅前有水有路的话,对于宅子的风水是极好的。 但是这也有许多问题,譬如直冲路,便对风水不利。而屋前水也是一样,水的洁净度十分重要,如果是一渠污水,不仅不能成就好风水,而且这水还会汇聚阴气,甚至影响整栋楼的风水。 阴气重了,鬼怪自然就汇聚于此,甚至滞留不去,它们会像青苔一样附着与这片阴暗潮湿的乐园。 何况我自小便听说,大部分学校都是建立在旧的医院或者坟场上,阴气和鬼魂本来就不少了,再加上现在这个时代,寸土寸金,校方更是不得不在用地上的锱铢必较,凡一尺犄角旮旯要计算着物尽其用,风水忌讳,自然也不再顾忌。 不过好在校园一般人多,压得住,倒也没什么所谓。 只是难怪这栋楼,尤其是这一层,这么多鬼魂滞留。 160 收手机了?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将东西放好,我们再次赶往办公室,那为皮肤极白的老师显然是特地等候着的。一见我们,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说道:“回来了,我带你去教室。” 这位老师姓杨,正是我所在班级的班主任老师,教语文。 高一(一)班的教室在三楼最靠边的一间教室,教室里一位四十左右的男老师正在上课,杨老师带着我敲门进去,因为我个子高,在班里算偏矮,杨老师安排我坐在第二排一个长相干净甜美的女生旁边,她叫朱微微,因为在上课,我们没有过多交流。 妈和叶知秋在教室门口和我道别以后,便离开了。 …… 进校第一堂课是历史课,我拿出崭新的历史书,正听老师讲到制度一章。 我有些走神,校服兜里轻轻一震,是新买的手机震动。 屏幕上的消息提示是提示收到一条最新短信,先生:“入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习惯?” 我快速的用拼音九键打:“还好,老师态度温和,同桌是个漂亮的女孩,看起来很好相处。” 先生:“这就好,你能过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可是……打了两个字又不知道想说什么,手指停在键盘上,一个字也打不出来,于是又删除,重新回复道:“嗯!” “咚咚咚……” 我将手里的东西往抽屉一塞,抬起头,只见一只微微糙黄的大手区起手指关节扣向我的课桌桌面。 沿那只手看过去,只见历史老师站在课桌前,眼神如刀地盯着我。 两相对视,空气忽然尴尬起来,历史老师手回手,忽然开口道:“请新同学起来讲一下我们刚才讲的三公九卿制。” 说实话,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懵的,但经接着就淡然的从位置上站起来,要说这三年来,我最没落下的知识是什么,那大约就是历史了。 “三公九卿,《礼记》记载:夏后氏官百,天子有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 殷亦三公九卿,三公调阴阳,九卿通寒暑。 周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以少师、少傅、少保、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为九卿。 秦变周法,置左右丞相,无三公官,天下之事皆决丞相府。又设太尉管理军事、御史大夫为丞相副手……” “够了,坐下。”老师忽然开口,声音又冷又硬,像是要掉出冰渣一样。 似乎我的答案并没有使老师感到满意。 “答得不错,下次好好听课,把东西给我。”历史老师在我面前摊开手。 “什么?”我莫名的看向他。 “电话。”历史老师的声音莫名有些咬牙切齿。 “哦!好。”我拿出抽屉里的手机,听说现在老师都喜欢用摔手机的方式警告学生不要在课上玩手机,我在心里默默为刚买的手机哀悼一声,我几乎都能想像到它四分五裂的出现在教室的地上,说不定下课还要我起打扫它的残骸。 将手机交到老师手中我立刻拿手捂住自己眼睛,实在是不忍心看这种残酷的画面。 “呵!放学后到办公室来找我拿。”历史老师的声音忽然好听起来。 “啊?”我放下手疑惑的看向老师。 “没明白吗?为了防止你继续在课上玩手机,我先帮你保管,放学后再来办公室拿。”历史老师把玩着我的小手机,精致而小巧的粉色外壳,俏丽的流线型翻盖,旁边挂着一串两颗一黑一白珠子的挂坠装饰。 “哦!”我闻言答应了一声,不再看老师手里的手机,捡起桌面上的笔打算好好听课做笔记。 “……” 老师一时无言以对,转身向着黑板走去继续刚才中断的课程。 后面的课都相安无事,到了放学时候,我问到历史老师的办公室。 找过去时,办公室大开着,里面摊在桌面上的课件都不曾合起,文件旁边还有半杯茶,茶杯盖放在边上没盖,但办公室里却空无一人。 看这样子老师或许是有什么是刚刚出去了,我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没有进去,等了一会依然没有人来,我只好空手回去,打算过会再来看看。 第二次过去的时候,不光办公室没人了,甚至办公室的大门都锁了起来。 看到这个,我略有些懊恼,刚才不该离开的。 同寝室的室友也也有高一的,寝室一共七人,空了一个床位,其中有三个同学和我一样都是高一新生,中间有一个点像少数民族姑娘,姓丁,叫窈窕。她在高一三班,另外两个女生在高一四班,而我在高一(1)班。 高一三个班的住校生晚自习是在一起上的,平时的各科老师也都基本上是交叉上的。 丁窈窕知道这事以后安慰我说:“别担心,说不定历史老师说的放学是放晚自习之后再给你,今天晚上的晚自习也是他的课。” “不是自习课吗?怎么还要分老师来上课。”虽然这样问,但我也不是太了解,毕竟当初我只上了一个初一,就把自己作得半死不活,上山养病去了。 那时的晚自习在我映象中只是住校生的一个自习时间,没有老师管理,大家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去也没人管,几乎是形同虚设。 “说是自习,但也是正常排课的,该是什么课就是什么课,你以前上的学校不是这样的吗?”丁窈窕震惊的看我,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迷离。 我耸耸肩没有回答,心知要是回答她我此前没好几年都没有上课,她估计又要问为什么不上课,不上课又如何学文化知识之类的事了,虽然无意回避这事,但要解释起来也十分麻烦。 之后丁窈窕带着我熟悉了食堂打饭流程,又和我一起打了饭,吃好就去教室上晚自习。 和丁窈窕面对面做着要吃食堂饭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下山前一涯那一付欲言又止,看着家里的小孩就要下山慷慨赴死的模样,不禁失笑。 他当时还一本正经的告诉我,食堂的饭菜简直就是虫子窝,不仅不够干净,而且味道也不好,被他惯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哪里能吃得惯那种东西,然而我现在坐在食堂,一口一口的将曾经被他视为豺狼虎豹的食堂饭菜吃进口中,面不改色心不跳。 其实这世间哪里有那么不能忍受的,不吃不好的饭,不穿不好的衣裳,不许不喜欢的人出现在眼前,一个人要何德何能才能让人觉得全世界都要以他为中心才合适。 哪怕世上有这样的人,但那也不是我。 但是我也明白,一涯是疼爱我,所以不希望我忍受一点点不好的东西。 但这其实也不是忍受,就像食堂饭菜对大多数学生而言就是一顿自然而然的正常的饭,与我而言也是自然而然的,完全没什么难以下咽的想法。 只是现在下山了,周末放假也是回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山上,见到先生和一涯。 似乎才分开不久,就开始想念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4手机版阅读网址:m. 162 故弄玄虚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转头看向身后那扇门,这一瞬间,办公室的这扇门在我眼里,忽然变成了,像是嵌在惨白墙壁上的一块……泛黄的棺材盖的盖板。 是害怕吗?当然不,相反的,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服食兴奋剂般的雀跃。 我不是没有碰上过类似的情况,例如,碰上白锦绣寻她哥哥的那一段时间,我因身体不适而在医院住院,躺到半夜被一个怪梦叫醒,醒来却碰上梦中的情景,也是现在这样,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在门外来回的走,可当时那声音,一声一声,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气穿透门板,灌进屋里,叫人忍不住地浑身发寒,而现在这个,却有些奇怪,似鬼非鬼,似人非人,感觉不到任何一点气息,说来,就像是假的一样。 但我也可以确定,门外的哭声总归不是假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有声音传来。 那么外面是什么在哭呢,人吗?或者是鬼…… 我走到门边开锁拉门,这门可能背牌上的螺丝松了一两颗,门底下擦着地面儿,还没打开,已经发出一声细长的“喀吱…”音。 穿过楼道的风迎面扑来,带着夏日夜晚独有的温凉,门外幽黄的灯光落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幽暗而空荡,我伸长了脖子探头在门外左望望右望望。 四楼的阳台寂静而又冷清,外面别说是鬼,就连一个人影也无,哪怕是上晚自习走得最晚的同学,此时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从空荡荡的阳台到惨白惨白的办公室,一时间,我的耳边除了楼道里扑出来的风声,就只剩下我和杨鑫赋的呼吸音。 “外头有人吗?”杨鑫赋很快问我道。 “没瞧见,外面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我回答道。 而且最玄的事情是,我当时刚一打开门,门外那并不小的哭声就像是一瞬间被按下暂停,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个荒诞的想法,但也不太敢肯定,也就暂时放过不想,而这边,回复完杨鑫赋的话,我立刻又缩了回来,并贴心地将门关上。 刚关上门,握在手里的东西忽然一震,我一时不防,没反应过来差点将手里东西仍出去,好在我很快明白是我的手机在震动。 手机本来处于黑色状态的屏幕亮起来,上面弹出一个白色小框。“消息提示:您有一条未读短信!” 我迅速地点了点那条消息。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是:【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短信内容让我有点懵,但短信也还是几个普通的宋体字,与别的短信也没有什么不同。唯一有一点十分奇怪。 这条短信的显示背景,是红色的,暗沉不鲜艳的红色,有点像是沾了灰尘的红漆,也有点像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鲜血。 【你是谁?】我瞬间就打出这一句话,大拇指停留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下,才点击发送。 “消息提示:消息发送失败,您发送的号码已关机。” 一时间我大脑里已经出现了各种恐怖片里的诡异的神秘电话,奇怪短信系列情节。 隐约猜测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引导我,让我相信,这所学校里有鬼存在。 只是,目的是什么呢?而且这预设的撞鬼情节未免俗气,这让我想来,实在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杨鑫赋脸色陡然难看,问道:“你笑什么?” 啊?我笑出来了?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嘴,果真是个上扬的弧度。 “没什么。”我摇摇头回答,颇有几分心虚举地张目四望了一下。 一抬眼,我正好可以直视到办公桌后面的那扇窗,窗外一片死寂,幽深的树影林立,虽然,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但我心里面就是有一种惶恐,有一种,被怨毒的视线所攻击的惶恐,而更可怕的是,这种视线里,带着冰冷的杀气。 这才是有死人该的气息,后面本来就是一片高大的密林,其中有几座坟,坟里有个别死不瞑目的怨鬼冤鬼,也是正常的。 看过窗外空荡荡的树林深处,我转而将视线放在杨鑫赋身上。 “老师没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吗?”我轻声问。 “嗬!”杨鑫赋苍白的皮子微微抽动,仿佛是做出一个嘴角上扬的动作,这大概可以称之为……笑? “你想听什么?” 我想了想,在心里组织了一番言语,还是想不到比较委婉的句式,只好直白地说道:“那么,您能告诉我,这场故弄玄虚的理由吗?” 陈设简单,但又狭窄拥挤的房屋内,白炽灯的光与杨鑫赋白如纸张的肌肤交相辉映,显得到处苍白而诡异;我两四目相对,我态度认真,杨鑫赋则神情颇怪异。 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四下寂寂无声,唯有办公室后窗那里,传来的风声,缓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杨鑫赋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不愧是那地方走出来的,你既然看穿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不过这事说来话长,等你听我讲完,应该就明白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能进这所学校?” 他的语调变得低沉而缓慢,声音不重,但一字一字,都仿佛有不一样的份量,能从我的耳膜一直敲打至心口,打得人心头一颤。 我一时回不过神来,没有接话,但杨鑫赋好像也并不在意,他继续以那种低沉而缓慢的语调说道:“我听说过你,传说中,戈雅的山神祭是最残忍的活人祭祀,而你却能从那里活着回来。我听说是因为你有双眼睛,和别人不太一样。 所以我想借用一下你着双眼,让你进来,是我迫切需要的,也是你需要的,这也算是我给委托的定金了。” 借用眼睛? 杨鑫赋这话里话外,不乏恐吓威胁之意,倘若是几年,我还会思索一番他话里的可能性,可我如今早已明白,无论何时何地,我从来不是孤身一人,他即便有本事,也拿不了我如何。 “……你想怎么借?”我平静地问。 杨鑫赋白森森的脸上眉毛一跳,双眼直勾勾地死盯着我的脸,仿佛是企图从我的神情里找到一丝破绽。 好在这一次没有僵持下去,杨鑫赋很快就开口道:“把这双眼睛,挖出来……自然是不会的,我只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他失踪了很久。我已经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但始终找不到,所以,我只能想,他是不是在另一个我看不见的世界了。” “即使他真的在那里,阴阳殊途,你为什么还要去找?” 请……请假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163 曼娟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 “为什么要去找?” 这就好像是问他为什么要对一个人念念不忘一样,我问完就觉得后悔了。 如果有一天,先生不见了,难道我能平静地说服自己放弃吗? “我管他什么阴阳,什么生死,我只知道,我想再看她一眼,否则余生都睡不安稳。”杨鑫赋不冷不热地说着,仿佛只是如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 推人及己,我又怎么做得到冷眼旁观,如此,我方点了点头。 “那么,你先说说那人。”我报以一种怜悯的情绪询问他。 “她是个……呵……” 杨鑫赋那双冰冷阴鸷的眼睛渐渐柔软下来。 在他的回忆里,有一间花浓别院,院里有一个比花还要娇艳的姑娘。 姑娘一双巧手,专司锦食。 少年时,浮生偷闲,一盅佛跳墙,一盏桃花酿,便惊艳了他的素年。 杨鑫赋和所爱之人的故事是沉淀在一粥一饭的食物香气里的。 他说那姑娘姓许,名叫曼娟。 认识曼娟的时候,杨鑫赋还在上高中,而曼娟是已经二十来岁的成年女子。 初中毕业后,许曼娟就已经辍学打工,只是因为两家离得不远。杨鑫赋才知道曼娟打小就没了爹妈,是奶奶带大的,后来她奶奶病重,这才从城里回到乡下。 曼娟是个小个子的姑娘,却能一肩挑起了家里所有的农活,杨鑫赋见过别的女孩子的手掌心都是软软绵绵白白嫩嫩的,而曼娟的手心却沟壑纵横结满茧子。 不过好在曼娟到底还是个精致的姑娘,除了手保养不了。打从回到老家以后,曼娟很快就将家里的农家小院打理成一个精致花园,院里种着四季花卉,蔬菜瓜果,甚至还架有一架秋千,摆有一套古人静坐时用的桌椅。 到了农闲时候,曼娟就换上素爱的衣裳在院里看书,或是侍弄花草。 曼娟尤爱美食,她的书籍多是各地食记。她会集四季的花果,酿成好酒,埋在院子的地下,等到来年招待亲友;她也会煮书上写的东坡肉,会炖佛跳墙,会熬莲叶羹,甚至会烤鲜花饼…… 她的美妙就在每天钻研的各种各样饭菜香气里越发鲜妍。 一粥一饭间,许曼娟将大部分人眼里心里都觉得痛苦的乡下日子过成了诗情画意。 少年时代的杨鑫赋喜欢上了二十出头的邻居家姐姐许曼娟。 这份喜欢如同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地滋养着这个即将成长为男人的少年;这样的喜欢来得悄无声息,也分担到杨鑫赋的四肢百骸。 所以,他一点都不知道。 反正杨鑫赋是这样告诉我的。 后来,杨鑫赋升学,考得很好,但是学校在外地,所以要告别家乡。 这个时候,他才隐隐察觉到心思。 带着对许曼娟那份无法言说的,夹杂着人间烟火的喜欢,因为年少羞愧,最后他没有告别就走了。 喜欢,思念,各种各样的情绪就在日久天长里渐渐发酵,孕育成缠绵悱恻的爱意。 逃避的时候,他也尝试过用一手漂亮的好字写出一封封感人至深的情书,用以讨好其他漂亮姑娘。 他学习着一个行走在人世间的风流浪子,明明不曾托付感情,却又故作情深。 爱情的珍贵之处就在于它来的时候如此不可违抗,所以后来杨鑫赋开始妥协,他开始收敛,他发誓今生今世,必要学有所成,以后出人头地,如此才能在开诚布公的时候保有三分底气,同时也能给心里那么美好的姑娘他所想要给她的一切。 可是没多久,远在他乡的杨鑫赋在家人闲谈中得知一个消息。 许曼娟要嫁人了! 对方是从部队退伍回来的军人,他们彼此都很满意对方,将来也可能会很恩爱。 那时候杨鑫赋才明白,他明白得太晚了,没有付出过行动,他所假设的一切就真的只是他在独自假设而已,其实才从头到尾,许曼娟的风月爱恨都和杨鑫赋无关。 许曼娟是杨鑫赋的心里人,而杨鑫赋却是许曼娟这辈子的局外人,这一切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也不存在公不公平。 杨鑫赋觉得这大概就是上天对他先前玩弄人心的惩罚。 曼娟的新婚夜,杨鑫赋赶回去,远远的看着一对新人相互依偎,杨鑫赋大醉了一场,一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念,就这样无疾而终。 研究生毕业后,杨鑫赋辞了老师从研究所发来的邀请,最终还是回到这个让他痛失所爱的小县城来。 为了迅速稳定下来,他毫不在意地屈居在华生这所狭小的私立中学当一名普普通通的授课老师。 他没有如他一开始想像的那样,要出人头地,要衣锦还乡,可他也不在乎了。因为这是他本来想要给许曼娟的东西,只是因为她不需要了,所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对于杨鑫赋来说,现在更重要的是,即使给予许曼娟幸福的人不是他,他也要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幸福地过完这一生,这样,他才能在临终的时候坦然地安枕在床上,并且告诉自己: “这一辈子,我虽然错过了她,可是我想要给她的一切,她都有了,即使这幸福,不是我亲手给的,那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一次回来,杨鑫赋却在学校里,杨鑫赋遇见了许曼娟的丈夫何志勇,他是学校的门卫,住在学校里。 那人以前没见过杨鑫赋,所以也没认出来他,而杨鑫赋虽然只在远处悄悄见过他一次,却记忆深刻,哪怕这个人化骨成灰,他也不会忘记。 就是他,把许曼娟从他的世界里光明正大带走的。 杨鑫赋心里百转千回。 可是很快,杨鑫赋就发现已经使他差点崩溃的事。何志勇背叛了曼娟? 他的妻子变成了一个杨鑫赋不认识的女人。 何志勇光明正大地对人介绍说那女人是他老婆。 当时杨鑫赋的第一反应是以为他们离婚了,他差点冲到何志勇脸上指着他鼻子质问他把许曼娟放在哪里了。 他觉得一定是那个男人辜负了曼娟,他当时心情很复杂,既有一种自己的珍宝被人辜负的愤怒,又有一种见不得光的希望生出来的喜悦。 ……她和那个人分开了,那是不是,他就可以义无反顾的靠近她,亲手给予她幸福? 最后是理智将杨鑫赋从崩溃的边缘拽了回来,不然他无法解释他的崩溃,他怕别人指责许曼娟,说她不知检点,勾三搭四,他怕这会成为别人诟病许曼娟的利刃。 他在他的心里是如此的完满,容不得任何人伤害。 于是杨鑫赋开始以一种十分私密的状态四处打听许曼娟的行踪。 这一打听,好多人告诉杨鑫赋说,许曼娟死了。 就死在和她丈夫婚后的第三个月。 “这怎么可能?笑话!” 杨鑫赋语气肯定地说。 说是被凶杀的,凶手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叫圆满,韩圆满,他用菜刀把曼娟杀死在曼娟的家里后,当场被人发现。 韩圆满被逮捕后,也在牢里自杀了。 而从那以后,何志勇也变得喜怒无常,甚至,他常常会忘记他曾经有过一个食物做得很好的妻子。 杨鑫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山上那个所谓的,长满了荒草的不过一个破土坡而已,他心爱的姑娘怎么可能就躺在哪里了呢,所以有一天夜里,他就去悄悄刨开了那座坟。 那坟里埋着的,竟然是具空棺材…… 佛说,人有贪嗔痴恨爱恶欲,而最终这七个字又都归结于“爱恨”两个字,人这一生,多少的困难,都是因为“爱恨”两个字, 每个人这一生至少都会有一个爱过的人,也至少有过一个恨过的人。 所谓生活,就是在这些爱恨当中,一辈子浮浮沉沉,纠缠不清。 能做到为爱去掘人坟墓的事,也真的是不疯魔,不成活了。 杨鑫赋纵然有他不对的地方,但也有他的可怜之处,守着一份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希望的爱也是注定在可怜。 此事说到这里,能说清的他大概也都说了,再问下去毫无意义。 只是杨鑫赋说空坟墓的事,如果不是人为,那恐怕就另有乾坤了。 如果果真如他所说这样,那这事还要感激杨鑫赋的告知。 当死不死,则为妖。 虽然我一向秉承的办事原则是宜早不宜迟,但要了解徐曼娟的往事以及去向,我是势必要走一趟许曼娟曾呆过的院子。 杨鑫赋是双山镇人,许曼娟老家的荒院就在杨鑫赋老家隔壁,双山离县城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距离不算近了,再加上化华生又属于半封闭类学校,就连周末时想出入学校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出入需要的程序也是令我瞠目结舌。 因为不是老师批假后就可以走的,我也只能向杨鑫赋问好地址后,将此事暂时搁一搁。 “有件事,我必须向你提一提。”杨鑫赋突然收齐脸上柔和的神色,转而凝重地说。 “什么事?”我问。 “白天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和我提及这件事,甚至不要与我过多交流。”杨鑫赋严肃且认真地说道。 “为何?难道?”难道你还有什么……话虽然意犹未尽,但是杨鑫赋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白天的我,和晚上的我有点不太一样。”杨鑫赋神情古怪地说道。 …… “我明白了。” 这个人身上违和点太多,只怕还有不少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此事暂且放下,且说这两日,我仔细观察了杨鑫赋白天的行为,果然如他说所。他好像一直也不知道那个夜里他与我的约定。 这边再来说时间也很快到周六。 华生因为是私立中学,除了特殊情况的,华生的学生文化课基础普遍会比公立学校的学生都差一些,学校为了为了追赶升学率,因此制定了一项比其他学校多上半天课程的规定,所以我们是会上课到周六的早上。 这周六午间,我上完这周的最后一堂课后,回到寝室将身上的校服换成日常穿的裙子,再将穿了一星期的两套脏校服装在手提袋里打包,赶到门卫室填写离校登记。 但此时何叔表情略微变得比最初见面时要奇怪不少,眼神扫过我身上的裙子好几眼,完全是不认同的眼神。 何叔好像对我穿着裙子这个事有些意见。 其实不只是何叔,我虽然这几年都在山上生活,可并没有与社会脱离,也就理所当然的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一个特别古怪的现象,基本上所有我们这个时段的女孩都不穿裙子,甚至会觉得穿裙子丢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就是更喜欢穿裙子,甚至在山上的那些日子,我还穿着与先生的长衫配套的儒裙,再梳两个小花苞,便是日常打扮。 我觉得我穿裙子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并不理会,大大方方地出了校门。 一路走到老机械厂。 来学校前,妈一再交代,回家去的公交车停在那里。 走到机械厂的时候,正好看见二路车停在里面,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我小跑上车,刚坐下,车子就发动了。 车子出城前我都在胡乱地想,叶知秋为什么没有来学校接我,我记得下山前一涯和我,叶知秋,我们三个人坐下来商量过周末接我回山上的事的,因为一涯脾气冷,又不大适合出现在人前,所以最后决定是让叶知秋来接我。 只是没想到,这才第一周,叶知去就失约了。 回家路上路过一处人烟稀少的旷野,朝着车窗外看去,只见马路两边树木林立。 其中仿佛有一棵树,枝干苍老,新叶初萌。 我随意向外望,骤然看见树下站着一个单独的身影。 身影孤独而坚定,望着天边。 一瞬间,我的四周万籁无声,心里的一个角落金光灿灿,心脏噗噗跳动,推动着一股暖流,注入我的四肢百骸。 在那树林深处,伫立着的人,是先生啊………………………… 164 扃锁因鬼魅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那人回过头来,四目相望。 刹那间,只觉山花竞开。 世间情动。不过便是一瞬间的事,好似盛夏白瓷梅子,碎冰碰壁当啷响。 我坐在车窗边,仰头只见飞云过天,变化万状。 是我的先生啊! “师傅停一下车,我就在这里下。”我冲着司机师傅喊道。 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只要他来,我就义无反顾,永远都朝着他驻足的方向前行。 “这下?荒郊野岭的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哟?”公交车师傅停下来问道。 同车的人也是神色疑惑。 我也不能同他们解释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回答道:“没事儿师傅,我就从这里下。” 下车后我就站在路边目送公交车离开,这才转身往树林里去。 “先生!”我小跑过去唤他。 “嗯!”他的目光一如往常般温和而又云淡风轻,语调也是舒缓而有力的。如此看来,现在的他和十天前的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等我走到他身边并立。 “怎么不回家去?”先生问道。只是他说完却伸手将我的左手握住。 我不觉想笑,这莫非便是世人常说的口不对心? “您在这里,还让我往哪里去?”于我而言,他的存在,既是警醒我要永葆谦逊和恭谨姿态的存在,又是我安心顺服的亲近之人。 “那便一道回吧!”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先生身后,一手被他牵着,与他一起走进树林深处。 …… 回到山上,小院门口的野径上有菜粉蝶低低地飞,院子门敞开着,一涯端着菜往院里的石桌边走,恰巧我看过去时他也抬头看过来,笑到:“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院里的花开得很好,熟悉的场景几乎让我觉得,我不过是与先生出门散步回来,让我心中那种渐行渐远的距离慢慢消失。 因为一涯与叶知秋是下属,不常与我们同桌,而先生虽不食五谷,但他陪我坐下。 “先生,我这次在学校遇上一位师长,听说他讲前些年他青梅竹马的姑娘被人杀害,死后尸体失踪,他想叫我帮他忙,找到这位姑娘。”我闲谈中将这事说给先生,当做谈资。 “哦,那你可曾问他,他是叫你找这副皮囊,还是其他?”先生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对我说,他想再见那女子一面,想必,他要找的应该是那女子的魂魄吧;否则,他要是想要许曼娟的尸首,我还不知道该上哪里去给他找回来。”我想了想说道。 “世人大多以为皮囊才是人的根本,他想要找尸首倒也新鲜。”先生又说道。 “那先生觉得,我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去找许曼娟呢,我想先去她原来住的地方看看,虽然她死于多年之前,但我听说亡者多半喜欢滞留于生前喜爱之地,或是羁绊甚深之人身边。而许曼娟自小父母就亡故了,是被祖母教养长大的,我想她如果魂魄还在的话,大概是很可能会回到曾经与祖母生活的地方的吧。”我仔细分析道。 “那你可知道她祖母是不是尚在人间呢?” “这,我没有听杨鑫赋说过,我想着应该以及过世了吧。”我这话说得很没底气,果然是与先生随便一谈就能发现我考虑事情很不周到,一时没问清楚倒是找起人来又要费不少周折。 “那倘若她祖母没有去世,我是不是应该先去看看她祖母?”我又底气不足地问道。 “傻丫头!”先生轻声叹息了一声,一手在眉骨间揉了揉,再抬头时,他眼里依旧是大海般温柔的包容。 “你怎么不先去一趟黄泉?万一他要找的人早就过了奈何桥呢?”一涯的声音忽然从内室门边响起,转头望过去,只见衣着讲究的优雅男子斜倚着门框,面上冰冷严肃,叫人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大部分时候,一涯神色一向僵硬如冰块。 听他这么说,我忽然大悟,是啊!其实人死以后,更多的是直接进入了黄泉,到孟婆那里去登记往生,我怎么没想先去找孟婆问问。 要说孟婆,她的记性大概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好的了,这几年常与她打交道,才知道但凡打她那里过去的人,她就没有记不住的,从前那些“我这地方,每日来来去去,这样多的鬼魂,我哪里记得这么多……”不过都是托词罢了。 熟了以后才知道,不论是什么神明也不能随便来个什么人都给人解疑答惑,这任人索求,岂非自贬身价。但人熟之后,就大可行个方便了。 想来,万一许曼娟已经转世投胎,我大可以直接让杨鑫赋去找她的转世,我省去麻烦,也能圆他一个执念,何乐而不为。 我转向先生看去,先生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而眼中神色却是鼓励,我这才明白他刚才竟然是笑我不知道变通。 而最气人的是,被笑话的我竟然还觉得理所应当,简直…… 为了早点将杨鑫赋的事处理了,我夜里告知过家里我的下落后便只身入了黄泉。 狭长的幽冥两岸一如初见事幽深,遍地的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远处的河中央,老旧小桥上,着素布衣裙的老妇人仔细熬煮着她那一小盅汤。 “呦,难道呀!今儿是什么日子不成,你竟这个时候来看我。”孟婆氏仿佛后背长了眼,我刚一靠近,她便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瞧着我,也不管她那火上的汤罐。 “孟姨快别调笑我了,这些日子没来看您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我被人间的家人接回读书去了,他们强制要我住在学校里,我轻易也不敢随意闹失踪的。”我讨好地小跑至孟婆氏身边,诚恳认错。 “得得得,我老太婆也不为难你了,你且说吧,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人的事,早点给你解决了,我还有一堆死鬼要送走,你听我这汤罐子沸得咕噜噜地响。”孟婆氏听了我的解释,也不质疑我,直接便问出我来此的目的。 孟婆氏痛快,我当然也不会扭扭捏捏于是直接对孟婆氏报了许曼娟的名字生前住址,包括大概的死亡时间。 但古怪的是,孟婆氏听完这些信息后,整个黄泉仿佛都沉默了两息。 “乔丫头,你可得做好准备了,你刚才说的人根本就没来过黄泉,按说如果她的确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那她魂魄多半已经消散了,即使魂勉强没消,那也绝不可能意识清醒了,就怕它说不准已经不是个鬼魂,而是妖魔了,你倘若实在要找它,千万得小心些。”孟婆氏神情认真,不像是玩笑的话,我点头应是之后,又与她待了一小段时间才告别她回到小院。 醒过来后,时间已经是次日周末,而周末的夜里七点至九点,我还要回到学校去上晚自习,必须得抓紧时间去一趟双山,不然这个事又要等到下星期才能解决,我可不想把我的周末都用在这件事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再不抓紧点时间,要出事。 我一大早爬起准备告诉先生我的决定,进了先生的书房却不见人,书桌上留下一页纸,只说一个什么果子成熟了,他要回圣地一趟,把果子取来,治疗我生长缓慢这个毛病。至于他的归期,说是最多三五日。 于是我转身又去找一涯,他没想到我这么着急,匆匆叫来叶知秋陪我下山,并嘱咐他务必在夜里七点前将我送至学校。叶知秋不耐烦地朝一涯挥了挥手,意为,明白了,没问题,你tm别废话。 谁知刚到山脚下,我两只能大眼瞪大眼地相对无语,因为我没去过双山,而叶知秋整个在湖里带领好几十年的老鬼也不知道双山是什么地方。 “要不,咱们再回去山上,叫一涯陪你,我回去看院子去?”叶知秋神色尴尬地说道。 “不行!”我果断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再回一次山上,那得耽搁多少时间?再说,要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岂不是丢人,我才不回去。 “年纪小小的,就这么虚荣了?”叶知秋调侃地笑看着我说。 “那也好过你没脸没皮的,怪不得追了人家阿妄几百年还是追不上。”我朝他吐了吐舌头,不甘示弱地嘲讽道。 不出意料,叶知秋又炸毛了,阿妄就是他心里不能轻易拨动的那根弦,果然,他差点暴躁起来,眼里都是受伤的神色,最后,一拂衣袖,只给我留下一个孤独的身影。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对于叶知秋来说,蛇妖阿妄有多么沉重的分量,那是容不得任何一个人用来调侃的珍重。 可是,凭我对蛇妖阿妄的了解,凭她那样孤注一掷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叶知秋要是不能早点习惯这种失意,我怕他早晚,会以下一个杨鑫赋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是我到底还是错估了他对我的容忍程度,还以为他最多就是不与我交流言语,谁知他竟然直接拂袖而去,要说不是又在阿妄那里吃了闭门羹我都不信。 这下好了,本来还想留着他壮胆的,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我找人问了一下路,那人很细心地告诉我应该怎样坐车。他说这边没有专门过去的车,只能到不远处的高速路上去,那里经常会有师傅停下来问路人要去哪里,如果同路,只需要谈妥价钱就好。好在这边去双山也不算远,不然看我这个年纪,又是一个独身的小姑娘估计是多数人都不敢带的。 不过与那人所说不同的是,我到了高速路上后,还蛮多人停下来问我要去什么地方的,并没有像那人说的,多数人不敢带我。不过对那些人我都一律摇头,表示并不同路,后来上了一位女师傅的车,与她一路聊天到了双山镇路口,她告诉我应该往那个方向走,进去就是双山镇的集市。到了双山镇的集市上后,又废了好一番口舌,我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找到了一所荒废的破旧院子。 小院筑砖墙,墙高一米七八,墙头野草滋长,颜色青翠;小院有门,木门,门上漆迹斑驳,中央有一把大锁,虽然锈迹斑斑,但丝毫不影响其对这一座小院的保护。 我靠近院子,本想进去看看,心里也不觉得什么,可是当我的手触碰到门上那一把冷冰冰的大锁时,脑海中忽然漫过袁枚先生说的那句话。 “扃锁因鬼魅。” 想到这个,我忽然将手收了回来,步子往后退出两步。 这时我留神往小院四周看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从我刚才找过来的一路上,这里的人家虽然算不上密集,但邻里之间最多相距也不过是十来米,无论站在哪一家门口,四下望去都不会觉得人烟稀少,空旷荒凉,可是站在这所小院前,这下细一看,我才恍然惊觉这个位置竟然看不见任何一户邻居,唯有这一座落了锁的破败荒院被无数野树野草包围其中,这种景象,加上院里又是数年无人居住了的,何况,据人们讲,这院子里还是发生过命案的。 这还真是止不住叫人骨头发软。 但犹豫了一会,我心里又觉得实在不应该,我本来就不是来见什么活人的,难道还指望着一无所获的回去?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我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我不是没见过鬼怪的人,何以大惊小怪,看起来忒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壮了胆,我又朝前两步,打算琢磨琢磨这锁能不能以其他方法打开。 我刚伸手上去,还没碰到那把锁,忽然只听见哐当一声,那把大锁突然连着锁扣一起落到地面上,砸得哐当一大声响,差点将我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又砸没了。 我站在掉落的门锁边上,只犹豫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伸手去推那扇腐朽不堪的老木门,也许是因为这扇门锁了太多年,门活动处的关节里堆满泥灰,即使没有锁了,这扇门依旧关得死死的,凭我的力气,全神贯注地推门也还是十分吃力,也因此,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我推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我靠近………………………………………………6 165 偶遇何叔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男人的声线下压,声音里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怒火。 “谁?”我忽然被惊,边问边一回头,只见一个熟人站在距离我五六米开外的地方。 身材高大,眉中央带着川字,五官组合不怒而威,不是何叔何志勇又是谁。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只竹篮。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想干什么?” 他一连串的发问里表达出来的意思显然是已经认出我来了。他的神色也从愤怒转参杂了几分尴尬。 “我……”我本来不欲在这件事上再将他牵扯进来,然而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这莫非是天意? 更巧合的是,这时,突然“吱呀”一声绵长的响动,废园的门竟被我推开了。 院内野草疯长,枝桠交错,一眼望进去只觉得心里荒芜。 就是我这个外人,一时也在心里滋生出物是人非的悲戚感受。 那么他呢?何志勇,作为许曼娟的丈夫,他此刻是什么状? 我又朝何志勇看去,可他的表情却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一种样子,不是伤怀,亦不是痛苦,甚至不是漠然,他的表情很怪,那神色里,竟然有几分得意。 见他神色得意,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于是神态一转,假装以一种小心翼翼的语调说试探道:“我……我是来找一个人的,正巧在这里碰见何叔您,我能跟您打听打听她吗?” 听完我的话,他神色自若地说到:“哦?你想跟我打听?你还没回答我你在怎么会在这里,不要告诉我你是来找我的。” “我来找这屋子的主人,当然要到这里来。”我仰头盯着他的视线微微一笑说道。 何志勇神色一变,表情吓人地说到:“你是不是疯了,赶快滚。” 完了完了,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不作不死,从初见面时我就猜测这人脾气恐怕不会太好,但也没想到他脾气竟然这么差,而且先前叶知秋也让我给气跑了,这个时候要是再和他硬钢他会不会真的打我? 可是,转念再一想,就算我此刻真的回去了,将来还要在学校里住宿,这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来是尴尬,二来倘若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又岂会这样轻轻放过我? 既然如此,倒不如现在借着许曼娟鬼魂的势,狐假虎威一把。 一般来说,人死为鬼,需入黄泉之下,饮却孟婆氏的一碗百味汤,了却前尘往事,重获新生。 可奇怪的是,许曼娟的魂魄却根本没有下去过,那么久只可能是她自己在躲避地下接引的人。 鬼魂为什么不愿意往生,一般来说,来来去去也不过就是那几个原因,爱恨情仇。 既然如此,就想办法将这事一道解决了吧。 “呵……看来何叔认识屋主人?要不和我说说你们的事呗。”我微笑着对何志勇说道。 “你真是疯了,滚回去,星期一叫你爹妈来学校见我,我得问问你家里这么不把你送去医院却要往学校里送。”何志勇的脸上已经十分难看了,声音也十分的生气,好似下一刻就要对我动手似的。 “抱歉,我并不明白您凭什么叫我请家长,您并不是我的班主任,而这也不是学校里的问题。”我觉得无语地 我到底因为没有还手之力而缺少底气,于是脑子一转,不等她说话便立即对着院子里喊道:“许曼娟,等我。” 说罢朝着院子里冲进去。 我必须得先进去看看许曼娟究竟在不在这院子里。倘若她在,我就有八分把握可以将这事搞清楚,甚至,还能借她的力量吓退何志勇。 我慌不择路,径直撞进主屋,何志勇从后面追来。 “站住,谁让你进来的,赶紧跟我出去。”何志勇喊道。 “不可能,找不到许曼娟我岂不是白跑一趟。”我埋头跑,头也不回地答复他说道。只是刚跑没两步,胳膊就被一股大力拽住。 这就是腿短的锅啊! “你找一个死人做什么?”何志勇一把将我扯住并用很不愉快的声音问道。 “我以此为生。”我回答道。 同时将眼睛打量着屋子里的样子,屋里的家具几乎没有动过,大都是摆放完整的,甚至还有些生活过的痕迹,比如摆在中央桌子上的餐盘,盘里已经堆满了厚厚的尘土,但还是不难看出来,当时摆放它们的意图。 这所房子里的情景,就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然后就封锁至今。 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导致这样的现况呢?难道真如传言重所说的,许曼娟是被突然杀害的?而案发现场就在此处? “你什么意思?真的就是不正常了?”何志勇气笑了。 “许曼娟是在这里被杀的?”我不理会的他刚才的问话,只将我想问的话问出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何志勇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有人拜托我帮他找到一个叫做许曼娟的女人的魂魄,我答应了,她死后没去地府,所以我来这里看看。”我故作平静地说道。 “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何志勇的脸上始终是不相信的神色,看我的眼神从惊讶到愤怒再到怜悯,此刻用一句话来形容最为合适,就是宛如看一个智障的眼神。 这我真的是…… “走,先和我出去,不要待在这里。”他拖着我往外走,力量的悬殊导致我全然没办法反抗,这个时候我不得不再次在心里忏悔之前把叶知秋气走的事。 “哎呀,我说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我努力想要挣脱出来。 “你这疯疯癫癫的,说的什么疯话我都信,你当我和你一样疯了?”何志勇嘲讽道。 他的神态不是带笑并且不计较的那种带着笑意的嘲讽,他是的的确确的嘲讽,没有一点好笑的意思。 如此,我才突然想起来何志勇的另外一个身份,退伍回来的军人。 其实在他身上,那种行伍气息是很重的,只是我此前一直没太在意这件事,而且退伍这么多年仍旧保持着如此良好的行伍气息,足以证明他对军人身份的爱惜,如此,他会相信我这些好“胡说八道”的怪力乱神才是真的有鬼了。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这人一定是不会被说服的。 恐怕就是亲眼所见了,他也能找出无数理由为之辩驳。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逼到绝境,他必定是不会轻易改变他所认知的事的。 可事到如今,如果不能让他相信,我势必会遇到些麻烦事。 就在我正苦恼时,身后忽然有个什么东西刮蹭了我后背一下。那东西冰凉透了,隔着衣裳蹭这一下,也让我一瞬间汗毛倒竖…… 166 有故事?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什么东西?”我喊到。 何志勇听我一喊,瞬间也顿了一下,没再没再拽着我往前,但只是一个瞬间,何志勇瞬间回过神来骂到:“老实点,别给老子装神弄鬼。” “先等等,你听到没,是什么声音?” 我一边说,房间里穿出一阵细细的“咯吱咯吱”声,好像是木头挤压出的声音。 何志勇也平静下来。 显然,不是我一个人听到那声音,他也感觉到了。 那就不是错觉,刚才的确有东西从我后背擦过去了,我转了转,往屋里四处望去,可屋里的确是空荡荡的,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 “少在这里转移话题,老房子没人住,年久失修,有个什么蛇虫鼠蚁完全是正常的,赶紧跟我走。”何志勇继续拽着我要走。 “你先等一下,肯定不是蛇虫鼠蚁,这屋子不对劲。”我挣扎道,是不是那种东西我很清楚,只是不知道,刚刚的那位,究竟是不是许漫娟了。 “等什么等,你要是再不配合,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娃了,你要是个男娃我早就捶你了。”何志勇上火地说到。 何志勇要拉着我继续走, “等等,我知道了。”我顿时醒悟过来。 “你知道什么了,闭嘴。”何志勇骂到。 “你没看见吗?这间屋子里有面镜子,那镜子有问题。”我大声喊道。 是的,没错,这件屋子里有面不小的镜子,我刚进来时就看见了,当时心里只是隐隐的觉得有点违和,但也一直没察觉是什地方违和,直到刚才,何志勇一直逼着我走,我才忽然想起来,这间屋子已经数十年没人住过了,屋里到处落满灰尘,可是唯独那一面镜子,镜面上蹭光瓦亮的,好像一直有人在用一样。 何志勇停下来看向屋子正中间那面梳妆镜,一瞬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脸上刷地一下就白了。 “何叔你看,那面镜子上一点灰尘都没有,而其他地方都积满了灰。” 说完,我继续盯着那面镜子看。 忽然,我心里一震,我刚才看见那镜子的一个角落里,有很小的一点,好像有个会动的活物,又黑又红,在移动。 就在我们头顶。 “何叔,他在房梁上。”我边喊边转身仰头看向房梁。 有一个…… 有一个穿着大红色,长头发的人,穿着衣服的样式像是清末的嫁衣,它倒挂在房梁上,头发,长长地垂下来一晃一晃的,看不见脸。 何志勇也抬头,脸上颜色惨白,抓着我胳膊的手都松了下来。 我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吓傻了。 再看房梁上倒挂着的东西这个样子,恐怕不会是徐曼娟了。看她好像又要动了,我没有多有犹豫,跳上去一把拽住那长长的黑头发。 何志勇这才回过神来,也伸手过来抓我。 何志勇抓着我,我抓着一大把头发,谁也不撒手,就这么一扯,只听房梁上那东西发出一个凄惨的女尖叫声。 “啊!” 我们活生生的将那东西的那袋拽了下来。 我一撒手,那那脑袋咕噜咕噜地滚了起来,突然滚到何志勇脚底下,一颗头摆正过来,一张脸,对着何志勇裂开嘴笑。 这东西,他认识何志勇。 难不成,它真的是徐曼娟????? 那何志勇何以吓成这样…… 一时来不及多想,何志勇忽然大叫道:“阿娟,快跑!” 叫罢,他冲上前来,抓着我的胳膊就往门外跑。 我回过头,只见屋内已经空空荡荡,倒挂着的女人和她的头全都消失不见了, 何志勇拉着我一路往外跑,几乎是跑到有人家的地方,何志勇才停下来, 他一把将我抱住??? 我正要反抗,只听他哭着说:“阿娟你没事了……阿娟没事了……你不会死了。” 是什么意思?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这是? 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 “你干什么?”身后传来一声怒气质问,随机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我从何志勇怀里带了回来。 果然是去而复返的叶知秋,他脸上大为火光,抬手就要往何志勇身上招呼。 “表哥等等,他状态不对。”我赶忙喊道。叶知秋的手收了回来,表情也严肃起来,说道:“他身上有很重的鬼气,我上次见他就有察觉,但没太在意,你这次的委托和他有关系?” “事实上,我这次被委托要找的,就是他的妻子,但委托人却不是他,而且,我猜,他妻子失踪的真相可能要查出来了。”我回答道。 被夺了人多何志勇忽然抬起头来,眼睛发红,恶狠狠地看着叶知秋说道:“阿娟,我的阿娟,你把阿娟还给我。” 叶知秋没有理会他,转而看向我问道:“你想怎么做?” “今天夜里的课不必上了,带上他,开楼。” “是!”叶知秋突然拱手答道。 去往小楼的路上依旧浓雾沉沉,天色昏暗,无尽的树林里,一只鹿站在中央。 它领着我向前走,叶知秋驾着已经清醒过来的何志勇走在后面。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别跟老子装神弄鬼的……” 他不断大喊大叫的声音被无尽深林吞噬。 等到了小楼时,何志勇不再闹腾。 因为一涯和叶知秋分别站在我的两边,既像是下属,又像是保护者的姿态。 “你到底是什么人?”何志勇盯着我问道。 “呵!之前你是打死都不信我的,现在终于打算信了。”我实在忍不住卖弄了一波,让他之前死活说我神经病。 估计,我要是何志勇,我都想打死自己,这得意的模样,大概要上天。 何志勇无言以对。 且不说这个,咱们言归正传。 再来说先前何志勇的状态,的确是十分不对劲的。 “我今天同你说的事都是真的,我的确是接到一桩委托,需要找到你的前期许曼娟。为此我专门走了一趟黄泉,那里的人跟我说,许曼娟死后未入黄泉,所以我只能先去他生前的居所看看,今天本也没打算去找你,只是没想到却在那地方遇上你,生出这一番纠葛与事端来……” 我认真地何志勇说了很多,何志勇听完,只答复了我一句话: “我想知道,是不是杨老师给你委托的?” “为什么这么问?”我的回答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他听完,一脸嘲讽地骂道:“我就知道,这个贱人。” “你在骂谁?许曼娟?”我不解地问。 何志勇默认…… 167 记忆里的女鬼(上)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很不喜欢他骂自己所爱之人“贱人”这样的词汇,因为我总觉得,他这话就好像是对过去所有感情的否认。 毕竟,只有蠢得像猪一样才会对一个“贱人”付出感情。 我一时有点火气上头,声音也拔高了几度:“究竟怎么回事?” 何志勇抬起头看向我,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那年,我退伍回老家,因为家里已经没亲人了,邻里有人给我介绍相亲,这就遇上了她。 因为我家里的房子荒废了好几年,一时也不能住人,所以就决定在她这里结婚,没想到……” 其实这事原来是这样的,那年何志勇和许曼娟谈成之后,为此他专门去老银匠哪里想给新婚妻子买一只银手镯做结婚礼物。 因为他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大部分还要用做结婚所用,剩下的要买一只好首饰就不大够了,但何志勇又的确想给妻子送一件带的出手的礼物,后来在老银匠的介绍下,何志勇在一个大爷哪里买来了一只苗银手镯,镯子雕花精致,份量够足,买回来的时候那位大爷还在说,要不是家里等着用钱,这东西是绝不卖的。 结婚那天夜里,何志勇将手镯送给许曼娟,许曼娟很喜欢,戴在手上便不舍得摘下来。 那一夜,夫妻两个情投意合,好不欢喜。 可是之后的一天,两人相拥睡到半夜。 何志勇忽然醒过来,听见细细的女人哭声,妻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何志勇正要叫人,却忽然发现发出的哭声来自妻子的梳妆台前面,一个身影端坐在那里,正是身边不见了踪影的妻子许曼娟。何志勇喊道:“阿娟,怎么了。” “志勇,我……”端坐在梳妆台前面的人背影一动不动,在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底下,隐约能看见她双肩微微颤抖,声音里也开着哭腔。 “……我的头没有了。”她的声音里颤抖,恐惧交织在一起。 何志勇边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边说道:“你到底……” 话刚过半,忽然撇见房梁上隐约有个东西再动,仔细一看,竟然像是一个人趴在房梁上。 何志勇心里一沉,顿时大怒,伸手便将床头的电灯开关打开,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他家里装神弄鬼,还把他老婆吓成这样。 可是灯光一亮,何志勇却看见原本有人的房梁上什么也没有,难道刚才是他眼花? 可能吗? 何志勇不知道,可是灯一亮,一个冰凉的身子扑进他怀里,正是他漂亮的妻子许曼娟。 何志勇低头看见许曼娟小脸苍白如纸,秀发披散,满颊是泪。 何志勇忍不住伸手轻拍着妻子的后背,轻声问道:“阿娟,别哭,究竟是怎么一回是?” 许曼娟一听,脸色再次惊恐惨白,口里哺哺的说着,像是梦呓一般:“夜里,我想去厕所,上完厕所回来,就感觉好像有人在拉我的手,抱我带到梳妆台前面,我就看见……看见镜子里的我,没有头。” 许曼娟说完,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何志勇看得怜惜不已,大手不断地轻拂过许曼娟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可能是你白天太累了,幻觉了,我们再过去看看。” 说罢,搂着许曼娟再次来到梳妆台前,将怀里的妻子拉出来,只见镜子里的女人脸美目蕴泪,粉腮苍白。 “你看,你的脸不是在这的吗?你就是白天太辛苦了,就产生了幻觉。”何志勇安慰着说道。 许曼娟听了何志勇的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见到镜子里的人相同动作,顿时破涕为笑,说道:“勇哥你可不许笑话我。” 何志勇不说话,盯着许曼娟的脸看,看得许曼娟不好意思起来,羞羞答答地低下头去,红着脸蛋儿道:“看什么呢你?” 气氛一时暖和起来。 突然间,只听轻轻的“咚”的一声响。 这一声本来不算大声,只不过恰好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比较明显。 何志勇毕竟是个军人,动作比许曼娟要敏锐得多,他一眼就看见镜子里照着的,两人的婚床边一个人影子很快地走了过去。 那个时候,许曼娟的祖母已经去世了,整个屋子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人,现在,两人都站在这里没动,那刚才出现在床边走过的影子是谁的呢?何志勇一时也不敢多追究,只是害怕吓到身边情绪已经很紧张的许曼娟。 两人回过头,发现发出轻轻的“咚”声的是不远处的窗户。 “是窗户没关紧,让风给吹开了,没事。”何志勇说道,他边说便向着窗户走去,将木窗户紧紧扣上。 之后两人再回到床上,许曼娟很快便睡着了,但何志勇却一夜没睡着,他感觉,可能是有人闯进了他们的屋子,在暗地里,悄悄窥视着他们夫妻的一举一动。 其实他要准备和妻子许曼娟结婚之前就听说,他老婆因为长得好看,远近闻名,这附近对他老婆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这人敢这样干,还活生生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说不准以前都来过多少次,偷看了多少次他老婆呢。 为此,后来的一段日子,何志勇常常在屋里到处转悠,企图找出那一夜那人藏身的位置,等他下次再敢来的时候,他必须将那些狗东西逮住,好好揍一顿,杀一儆百,让他们学学乖,谁敢再觊觎他老婆就等着残废吧。 两人结婚后,何志勇经过战友推荐,在县城的华生中学当上了保安,白天,学生上课的时候,何志勇就骑着车到学校保安处上班,学生放学了,何志勇就下班骑车回家。 知道妻子这些天有点小感冒,到下午下班后,何志勇和交接的同时打了声招呼就骑上小电驴走了。 刚一到家,何志勇就见到生病的老婆又在忙着做饭等他,他心里又是生气又是甜蜜,整个人就像是一壶煨得暖洋洋的酒。 他跑过去拉住忙碌的许曼娟,将她带到饭桌前,按在凳子上说道:“你这还病着呢,就不要乱动了,好好呆着,我来做。” 说完拿过许曼娟的锅铲,对着她未炒完的菜,却一下子犯了难。 他也不是没做过饭的人,可是对着妻子这高深的厨房艺术,他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过往的见识浅薄和粗糙。 这边,正满心满眼都是那一锅未完成的菜,忽然听见客厅里的妻子一声尖叫,他扔下锅铲跑出来,只见妻子坐在地上,脸色大变,满脸骇然…… 168记忆中的女鬼(中)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阿娟怎么了?”何志勇冲到许曼娟身边,将她抱起来问道。 “我……我刚刚……刚刚又看见她了。”许曼娟容光惨淡,一副楚楚可怜之态,说话都是颤抖着的,舌头打叠,脸上的肌肉也好似在抽搐。 “看见谁?”何志勇问道。 “一个女人,你不在的时候,她总出来,我以为是做梦,怕你担心,之前一直也没告诉你,可是刚才……”许曼娟额上冷汗直冒,眼神恍惚,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 女人?不是何志勇想象中的偷窥。 “你是不是太累出现幻觉了?”何志勇安抚地问道。除了这种情况,他实在是想不到还会有什么可能。或许,是什么人装神弄鬼?企图吓她? “可是她刚刚,就趴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她还对我笑。”许曼娟微微颤抖地说道。 “桌上?可桌上什么也没有,你大概是眼花了吧!”何志勇对此仍表示不敢相信。 感觉自己这话说的不对,何志勇又补救的说道:“我刚才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跑出来,厨房到客厅的距离,我跑出来的时间大概只需要十秒左右,如果按你所说,刚才有个女人趴在桌子上,那么十秒的时间可能只够她从桌子上下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避开我。你就是最近太辛苦了,产生了幻觉,乖!听我的好好休息个两天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何志勇话虽是这样说,但心里其实也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比如说那天夜里。他看见的人影子。莫非真的是其他什么东西? 将许曼娟安抚了好一阵之后,两人草草吃完晚饭,便收拾收拾上床歇了。 半夜,何志勇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身边人动了,何志勇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轻轻睁开眼睛,只见妻子下了床。 何志勇想着妻子大概是要起夜,怕吵醒他,所以轻手轻脚的爬起来,也就没在意,随即又闭上已经。 这一闭眼睛,好像又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志勇醒过来,好像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何志勇没睁眼睛,只是轻轻地呢喃了一声: “阿娟?” 没有人回应。 黑暗中,除了何志勇刚才那一声呼唤,一切都如像一潭死水般宁静。 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掀开了被子,躺到床上来,冻得何志勇浑身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他闭着眼睛伸手去搂那个冷冰冰的身体并说道:“傻姑娘,就出去一会怎么把自己冻成这样。” 可是一说完,何志勇感觉不对劲了。 床上的这个,怎么冷得像个死人,身上也是**的。 何志勇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床上什么也没有,许曼娟根本还没回来。 怎么回事,可是刚才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由不得他不产生怀疑;何志勇躺平过身子,仔细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何志勇心头忽然涌上这些天妻子的各种状态,再加上那天看见的人影,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却直袭上何志勇的心头。 “阿娟!”何志勇唤道。 屋里也就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不对劲。 何志勇跃下床打开床头的电灯开关。可是,只听“嘭”的一声,电灯的钨丝烧断了。 何志勇只好轻轻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只见窗外夜色平静,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来。 何志勇听见外屋里传来的声响,他走到外屋,第一眼就看见一个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妆台前,拿把梳子,一遍一遍的梳。 “阿娟?” 何志勇不确定地唤道。 这次坐在镜子前的人动作一顿,缓缓地回过身来。 何志勇心里放松下来,大步朝那人走去,正要说点什么。 突然,只见那人已经完全转过身来,借着夜里的残光,何志勇隐约看见,转过身来的那人,没有脸。 长长的头发披散垂落在身上,穿着一身大红色嫁衣,衣服做工精细,上面绣着鸳鸯桃花,精致大气,要是光看身材的话,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这必定是个美人,可是一看那头发中间,不过巴掌大的脸上,却不由叫人浑身颤栗,片体生寒。 它那张如同一只剥壳鸡蛋的脸上,光有面皮,没有五官,果真是如同一只剥了壳的鸡蛋。 何志勇吓得两腿发软,虽然他心里始终不敢相信这事真的,可自己真的亲眼看见时,还是吓得够呛。 此时除了担心妻子,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把灯打开,听说鬼都怕光,说不定开了等这东西就自己消失了。 何志勇慌乱地伸手摸索这外屋的电灯开关,可是还没摸到开关,只见那无脸女鬼朝他扑了过来,何志勇用力侧身一躲。 人就满头冷汗地从床上醒过来…… 原来刚才只是一个噩梦。 他伸手摸了摸,感觉身边没有人,原来是妻子起夜出去,他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这才做了刚才那个噩梦。 这下,他就是胆子再大,绝计也睡不着了。所以决定躺着等妻子回来。 可是,刚躺了一小会儿。忽然感觉有一阵风刮在身上。何志勇朝刮风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窗户大开着。 月光从窗户里射了进来,照得整个屋子幽冷幽冷的。 何志勇心里疑窦丛生,又伸手摸了摸床头的电灯开关,轻轻一按。 只听“啪嗒”一声,电灯没亮。 何志勇抬头,朝电灯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屋子的那道横梁之上,有个身影来回移动。 他移动的速度很快,何志勇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黑影子在横梁上爬来爬去。 看那速度,也许像是一只大猫。 “谁在上面?”何志勇声音威严的喊道。 只见,那横梁上的身影一顿。 他缓缓的探出半个头来,是个头发很长的人脑袋。那头发长长的从横梁上垂下来,就像是古代女子才有的那种长发。 何志勇看不清楚人,但心里却渐渐发冷。 只见那身子越探越多,很快,它就变成了悬挂在房梁上的样子。 也是这时,何志勇才借着月光。看清楚了,上面挂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169记忆中的女鬼(下)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肌肤白皙,眉眼清澈。 那女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挂在屋顶的横梁上,她的脸直冲着何志勇。 她突然朝着何志勇露出了笑容,开始只是微微的笑,很快笑得裂开了嘴,紧接着那张嘴越咧越大,随后她的半张脸都消失了,只有一张嘴还在不断的裂开。 那张嘴好似一个会吃人的黑洞,仿佛要一口把何志勇的脑袋吞下去。 正在何志勇愣在原地的时候。 “老公,你怎么起来了?”门边忽然传来许曼娟温柔的声音。 “怎么不开灯呢?”许曼娟边说边走到床头,只听“啪嗒”一声,卧室里的灯亮了。 整个屋里明亮了起来。 房梁上的那东西也消失不见了。 何志勇转头看向许曼娟,问道:“你刚才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一去就是这么久。” 许曼娟莞尔一笑,温和地回答道:“我不过口渴,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回来时又在外屋耽搁了一会,哪里能有多久,你怕不是睡糊涂了。” 何志勇又看向敞开着的窗户,害怕吓着许曼娟,因此决定将刚才的事儿先埋在心里。 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你刚才在外屋耽搁什么呢?” 许曼娟回复道:“也没耽搁什么,就是照了个镜子,梳了梳头发。” 许曼娟说着,神色一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梳头的时候感觉像是有个人在背后看我,好像还听到个声音叫了我,可我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大概是我疑神疑鬼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志勇听完许曼娟的话,更是心头一紧,脸色也随之苍白。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脸色都变了,头上还出了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许曼娟着急的问道,边说着还伸手探到何志勇的额头上,想要试试温度。 何志勇想了想,想到刚才在梳妆镜前梳头的无脸女鬼,再看看面前娇美可人的妻子,何志勇觉得嘴里的那话更加说不出口了。 何志勇想,无论如何也要等到白天,到时候他就将这事儿跟妻子坦白,然后他立即带着妻子搬走。 这地方不能住人了,这里有问题,我打来到这里后这地方简直颠覆了何志勇这么多年来的三观。 第二天一大早,何志勇打电话给学校那边请了假,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请假,许曼娟也疑惑不已。 何志勇叫了许曼娟,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谈了一上午,这才将所有的事说了清楚。 何志勇对许曼娟说道:“阿娟,我并不是对你这里有什么不喜欢的,只是咱们结婚以后发生的事儿,实在都有些离奇古怪,而且平日里我都要去上班,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也实在不大放心,我们就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搬到外面去住,一来换个环境说不定咱们就没有那些疑神疑鬼的事儿,二来也是,我在外面上班方便,咱们新婚夫妻分开来住也不成个样子,你说这样好不好?” 毕竟是住了很多年的地方,虽然最近总有些离奇古怪的事,但一时说要搬走,许曼娟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不过想了想,丈夫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行动起来很快,也没有收拾多的东西。不过拿了些铺盖衣物粮食,想着以后慢慢来搬,便搬到城里,学校给何志勇提供的单人宿舍去了。 刚搬到宿舍的前几天,一切都很平静,何志勇也没在做什么奇怪的梦,也没再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包括许曼娟也没有再提他白天看到什么东西。 何志勇本来以为只要少回老宅去,这事儿也就这么了了,谁知一个星期以后,这个夜里小夫妻两个甜甜蜜蜜的亲热起来。 刚亲热上谁也没注意到窗户外的情况,忽然只听“砰”的一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把窗户砸破了,玻璃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何志勇以为是学校里的小孩恶作剧,他火气一上来,什么也不管,张口就骂道:“哪个小杂种干的,等老子爬起来,不把你头给拧下来。” 许曼娟赶紧安抚道:“好啦好啦,别气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先去看看下头有没有伤到人。” 两人从床上爬起来,正披上衣裳要开灯检查,只见一个身影快速的从窗口跑过。 何志勇火气上头,抬脚就要冲过去,许曼娟却脸色一白,一把抓住何志勇的胳膊,声音颤抖的说道:“勇哥,咱们这边住的可是三楼呀!刚才窗口的那是……” 何志勇一听,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对呀。他们住的是三楼呀,窗户的另一边,正对着学校外面,底下是高高的围墙。 而且今天是周六,根本不可能会有学生来捣乱,就算他们想捣乱,也根本不可能悬空站在三楼的窗口跑过去。 所以说刚才的那是…… 何志勇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跑过的人影,好像有很长的头发,看不见脸。 恍惚一看,可不就是当初在老宅遇上的那个女鬼吗? 她竟然跟着他们到了这儿。何志勇把许曼娟留在床边,独自走到窗户边去查看。直接窗户对面,一栋楼前的某一个窗口还亮着灯,一个人脑袋,在那个窗口飘来飘去。 何志勇的脑袋里边很快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有人在用鬼神之术悄悄算计他们,何志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妻子的那些爱慕者们,随后又想到一些学校里的竞争者,就这样胡思乱想着。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何志勇决定上完班以后,就去庙里拜一拜,求道符纸回来。 早上,何志勇例行和妻子道了个别,两个人还拥抱了一下。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道别,竟然成了永别。 等到中午,他休息的时候回到宿舍,妻子许曼娟不见了踪影,他以为她就是上街去了。 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何志勇忽然接到曼娟老家的人打来电话,说是老宅出了事儿,让他赶紧回去一趟。 以为是老宅里面的东西被偷了,何志勇也没有来得及多问,很快就赶去了老宅。 哪曾想这一去…… 170 曼娟之死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老家应该属于比较偏僻的位置,大部分时候都显得很亲近,因为少有人会路过,一般过来的都是特地来。 可今天何志勇赶到老宅的时候,瞧见门口有很多人围着。 何志勇心里突了一下,难不成整个家都给人搬空了?这可怎么好?这前几天还是她劝着曼娟往外搬的,要真是给人搬了个空,他回去怎么有脸跟曼娟交代呢? 何智勇人还未到门边,他只能朝围在那里的人心急的问道:“各位,我家老房子里边到底出的什么事儿?” 围观的邻里见何志勇赶来,面上神色各异,有神色悲悯同情的,也有面上神色惊恐的…… 何志勇实在想象不到里头的状况能惊人离奇到什么程度去,一时就有些顿住了脚步。 村里一位老人家朝何志勇走了过来,老人家神色悲伤,甚至连眼眶都红红的,眼里泛着泪光,她牵起何志勇的手,轻轻朝他手背拍了拍,说道:“唉,孩子你自己进去看吧。” 说完,她放下了何志勇的手。 轻轻拍手背,这是一个安抚安慰的动作。 周围人也都一言不发,这怪异的沉寂让何志勇心里更加忐忑,他隐隐察觉到,这可能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被盗事件了。 可是还能有什么事儿呢?何志勇想破头也想不到。 于是,他大步地着院子大门走去,进了院门,何志勇看见自家院子里也围着不少人。 何志勇觉得更加离奇了,就好似一下子,全村老少都涌到自家院子这边来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呀? 何志勇更加迅速的冲进去! 好红啊…… 铺天盖地,满室的红…… 那颜色红得鲜艳又诡异…… 整间屋子被这红颜色衬的冰冷阴森,好像到处都是刺骨寒气。 地上,躺着一具尸,何志勇看着这具尸,恍若焦雷贯顶。 这是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看得出来,尸体的头是被人齐脖子根削了去的。 大动脉断了以后,鲜血从脖子根部喷涌而出,血喷的一室一地都是。 何志勇一瞬间愣然,整个人就好像回到了那天夜里的黑暗之中。 整个人像木雕泥塑般一动也不动。 他的心,像铅块一样,又凉又硬,在胸腔里坠着,几乎要掉出来。 好半天,何志勇还把最初慌乱的感觉理清。 可是刚一理清,就感觉到一种锥心刺骨的痛,像被医生猛然打了一针盘尼西林一样,痛得出奇,痛得他头晕目眩。 何志勇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艰难而又费力地辨认着那具尸首。 他企图从尸体的身材和那身被鲜血染得面目全非的衣裳上辨认出一点,不是妻子许曼娟的痕迹。 可惜,不管怎么看,无论是那娇小纤瘦的身材,还是那身隐约还能看见桃粉底色的连衣裙,甚至,尸体的手腕上那只苗银雕花的手镯,都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怎么会呢? 却明明在城里的宿舍里,还在做晚饭,等他回家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何志勇的胸腔里经五内俱焚。可是他的脑海中还保有一个信念,其实也不是信念,就是想再回去宿舍看一眼,万一那个人还在家里呢,如此这般的心存侥幸而已。 可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注定他不可能转身就往县城里跑。 他跪倒在地,伸出手去抱那具尸体,也不管尸体上的血。 周围的人碍着那满地鲜血不敢走进来,只是三言两语地隔空安慰道:“节哀呀……” 还有人说:“阿娟走得这么惨,这个档口你可不能再气出什么事儿了……” 何志勇当然知道自己不能一气之下就随她去了,妻子死得这样惨,这样莫名其妙,无论如何,他也得把害死妻子的人找出来,不然他的阿娟怎么能甘心在奈何桥上饮下孟婆汤…… 可是很快,何志勇心里的想法就不太一样了。 那当时事一出,周围邻居听到有人叫救命,匆匆跑了过来,只见屋里红彤彤的一片,一具没有头的尸体躺在地上,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手里拿着菜刀愣在原地,但男孩的身上和菜刀上都是鲜血淋漓的。 之后就有几个胆大的围上去,当场就将那男孩擒住。 邻居们报警后,警察来的比何志勇要快,他们先将男孩带回了警局。所以何志勇来的时候没有见到。 很快,经过查证,警方确认那把菜刀的确是将徐曼娟的头砍下来的凶器,而菜刀上只有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许曼娟,另一个就是那男孩的。 但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许曼娟的头去了哪里?一直到最后许曼娟的头还是没有找到,这也是,后来没有人敢靠近这个院子的原因之一。 何志勇去警察局见了那个手持菜刀砍死他妻子的男孩。 这个男孩何志勇认识,男孩的父母双亲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后来一直在叔叔伯伯家里养着,吃不饱,穿不暖都是日常的事儿。 却导致男孩的性格孤僻自卑起来,何志勇了解到情况以后,经常给男孩带午饭什么的,这事儿许曼娟也知道,还很赞同。 因为何志勇夫妻这段时间以来的关心,男孩已经渐渐开朗起来,学习成绩也提升了不少。何志勇几乎是把男孩当作自己儿子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孩子会是把自己妻子残忍杀害的人。 男孩平常总管何志勇喊何叔。 在看守所里的男孩一见到何志勇就哭个不停。 何志勇问他:“为什么要害你婶婶,她过去对你那么好?” 是啊,什么呢?没有理由啊。 警方给的理由是那天,男孩看见许曼娟独自在家,而家的附近又幽静,人烟稀少。 他就一时心生贪念,去问许曼娟要钱,其实也就是入室抢钱,他见许曼娟磨磨蹭蹭的不肯给钱,还责骂他,怒上心头,拿起了许曼娟刚刚切菜用的菜刀,一刀把许曼娟的头砍了下来…… 可是何志勇心里怎么都不敢相信。 男孩听见何志勇的话,暂时止住了哭,抬起头,看向何志勇,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害婶婶,不管何叔信不信,我只想告诉你,那天,我是看见婶婶拿着菜刀往自己头上砍,都是我从婶婶手拿过来的。” 何志勇忽然想起来,自打俩人结婚以后,老宅里发生的一切怪事,还有妻子总说那女人一直跟着她,还有头天夜里,飘荡在三楼窗口的那个身影…… 再加上妻子那凭空消失的头。 一切的一切,都让何志勇不得不产生怀疑……………… 171谁在说谎?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何志勇心里其实是相信男孩的,可是法律不可能相信。 后来没多久,何志勇听说他在看守所里自杀了。 何志勇再一次崩溃,期间,他到了很多寺庙,找了很多所谓的大师。可是没有一个大师帮他找到那女鬼。 就在不断出入老宅的那一段时间,何志勇听到了一个他之前从来没有听到的消息。 那就是,关于那天许曼娟为什么会瞒着她回到老宅去的原因。 有人说以前何志勇去学校里上班之后,所有人看见娘家在外头上大学的儿子回到村里来,这回来不要紧,可一回来就往人许家院子去,还都是捡老公不在家的时候。 就在许曼娟被害的那天,又有人看见杨家在外头上大学的儿子突然回到村里来,杨家那儿子在村口呆了一大早上,明天下午的时候就在村口等到了许曼娟,来两人一起进了许家的老宅,在院子里边有说有笑,还打打闹闹的,声音大得路过的人都能听到。 当时这人还说:这许曼娟都结婚了,两人还跟以前相处一样,这样不合适。 两人在一起呆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杨家大儿子出来了许家院门就走了,也没回他家。 可就是这期间的两三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他们一男一女关了院门在屋里干啥。 村里也就有些风言风语出来,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何志勇不怎么来村里,所以也没听过。 主要也是因为这杨家儿子在上大学前,就总喜欢往许曼娟家跑。 大家也都知道,这山里边儿也没啥说头,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可不就当个乐子传来传去的,咱们常说“三人成虎”,就是说这话总是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的。 到最后就真是说啥的都有…… 后来,何志勇甚至有听到说妻子许曼娟和杨家的大学生偷情这样的说法。 何志勇原来是个军人,自然不会随意听信这样的流言,可是到底,他还是个男人,是个爱妻子的男人,也是个会吃醋的男人,这样的话听多了哪个男人不介意? 何志勇自然也不例外,尤其然后还是个高知识分子,比他一个中学毕业的,他自己输了信心。 许曼娟的遗体因为不完全,直接下葬并不合适,所以最后选择了火化,。 因为西南地区流行土葬,讲究人死以后,一定要有块安身之地。 那时候的何志勇他是很爱许曼娟的,他怎么也不能忍心许曼娟只有那骨灰盒大小的地方住着,于是给她换了个棺材,骨灰是撒在棺材里下葬的。 后来没多久,校长夫人的妹妹到学校里来,偶然遇见了何志勇,这一见喜欢得不得了,很快两人就结婚了…… 听完何志勇的回忆,我朝叶知秋招了招手,他立马领会我的意思,上前架着何志勇,将他带到一边的藤椅子上休息。 而我这时候却开始陷入混乱的整理当中。 我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初杨鑫赋对我的委托,发现原来迷离的事情变得清楚了,而原来清楚的事情现在反而对不上了。 比如说许曼娟的目的为什么没有尸体,这是几乎可以得出结论,就是因为许曼娟的尸体是火化了的,骨灰撒在一个大棺材里,当然是什么也没有。 而当初,杨鑫赋的诉说当中,他中间就只在许曼娟结婚时回去过一次,为什么现在又说他时常回去?而且据他自己说,他虽然喜欢许曼娟,但许曼娟对他根本就是不怎么熟悉的,又怎么会总是与他相谈甚欢。 而且奇怪的是,在何志勇的讲述里面,许曼娟对两人的婚姻,也是抱有极大好感的,而且她在两个人的讲述里都是一个很好的姑娘。那么试问,一个大家都觉得很好的姑娘,又怎么会做出在婚姻内与其他男子产生暧昧的行为?这不是很奇怪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两个人之间,必定有一个是说的假话。 而不完全弄清楚许曼娟的过往,我还是无法判断继续后面的判断,从而得出许曼娟灵魂的去向。 那么如今,只能是把杨鑫赋也带到小楼来。叫两人当场对质一番,早点得出个结果。 “一涯!”我轻声唤道。 “一涯在。”一涯神色冷峻,声音也如寒冰般迸出冷气。 一涯总是这般,一有外人在,他就立刻变得如同一座万年冰山,寒气冻人。 “想办法,我要带杨鑫赋小楼来对质,但我看他有些不对劲,所以让叶知秋去我不放心。” 因为叶知秋一向是活泼有余,而稳重不足,是以总让我怀疑他的实力。 但没想到,我这话没说好。 一涯听完,忽然转过头来斜视着我说道:“你不放心叶知秋,那你怎么挺放心我?” 听完他这话,转头看向叶知秋,想到他这会儿也正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再转过来,看着一涯冷漠的俊颜,这,一时让我怎么说得出口说,我是因为叶知秋不稳重,因为他没你强大,所以才不放心他能不能将人带回来,别到时候人没带回来,自己还受了一身伤。这样的事情上,我对一涯就有信心多了,甚至不只是同样的事情,好像在任何事情上,我对一涯的信任都要高过叶知秋。 这并不是因为在感情上我更亲近一涯,这就只是他平时给我的感觉是一种长辈,或者是老师一样的感觉,他会比我的同辈们更加高大,更加强大,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处理的样子。 而叶知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势均力敌,相互陪伴,一同成长的伙伴…… 其实这两种关系。都是各有利弊的。 前者,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感,其中夹杂着尊重,仰慕等情感,如果是年龄,身份,容貌,就很容易由这些情绪产生爱慕。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情感的复杂,你对这个人说话。始终要呈现自己好的一面,而不会坦坦荡荡的亲近对方。 后者,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一同成长的过程当中,很容易就会成为亲密无间的伙伴,兄弟或者是姐妹。 而这样的关系,就注定了,会和他无话不谈,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产生别样的情感。 这样想来,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阿妄始终无法回应叶知秋的感情。 找到症结,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 我这边出神的想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一涯那冰山般的表情突然破冰…… 171放鬼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你和我去。”一涯突然出声说道。 “什么?”我疑惑地看向他。 “你不是要去接人吗?”一涯又说。 ……要我跟过去,他难道不觉得多带我一个还显得碍事? “你要我……跟你一起去?”我再次问道。 “或者你自己去也行,毕竟你不放心叶知秋,而我虽没人挂心,也只能自己担忧一番自己。”一涯回答道。 这稀奇古怪的话,从一涯那张凝霜带露般的脸上说出来,竟也不觉得十分违和,反而有种冰川消融的亲切感。 “那好吧,叶知秋表哥就在这里守着何志勇,我和一涯现在去接杨鑫赋……” 待吩咐毕,一涯主动牵过我的手,再打开小楼的门,出口在一条街上,是个废园的门。 此时天色已晚,将近11点了。 “一涯,这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果然是个小宅女,连自己学校外面也不认识,这样下去可不成,年轻的小姑娘该多出来走走,逛逛街,买买衣服也好。” 黑夜里一涯穿着笔挺的制服样式的黑色套装,有了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冰山围墙,如此看起来又是另一种眉宇轩昂,气度从容儒雅味道。 他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只让人感觉到说话人的温柔恳切。 我回答道:“我这也就是不爱费这个事儿,总觉得毫无意义,又浪费时间。” 一涯听完回答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年纪小小,就想把日子过成跟苦行僧一样,全无朝气。” 我只好说:“百样人就有百样活法,无论怎么过不都是一辈子,哪有这么多对错讲究。” 一涯说道:“人生当然没有对错,但我总希望你,活成最舒服最轻松的样子。别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女孩子要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后来才不至于被人用一颗糖就骗走…… ,我记得给你带的小包里放着不少零花钱,你仿佛也没动过,过两天得了空闲,去把它全都花掉,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买些好看又没有用的东西回来,我会给你收拾……” ……说话间,我们已走到华生的大铁门前。 学校大铁门已经锁了,宿舍楼里也已经全部熄灯。 “我们这时候来这里做什么呢?”我轻轻拉了拉一涯的袖口,悄声问道。 “你看!”一涯伸手朝铁门里面一指,他的侧影迎着月光,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落下羽毛一样的阴影,他看向我的时候神色温柔而又亲切,而看向学校大铁门类内时又瞬间变得威严而冷漠。 我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万籁俱寂,一片漆黑的校园里,有一束手电筒的光,正在慢慢靠近。 我惊了一下,赶忙躲到一涯的身后去,他也没管我,我俩人看着铁门内的电筒光,直到那光靠得近了,我这才发现,那举着手电筒的人,竟然是杨鑫赋。 就在杨鑫赋快要走到学校大铁门的时候,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他却突然拐了个弯,往大门旁的另一个方向拐去了。 我立即问道:“哎,他这是干什么去?” 一涯又回头斜视了我一眼,微微鄙视地说道:“你在看那个方向,那边是什么地方?” “是宿舍楼啊,他去宿舍楼干什么?”我依旧疑惑。 但没等一涯回答,我突然自己想明白过来,他去宿舍楼当然没事,宿舍楼的入口就是保安室,他要去的肯定是保安室呀。 “他要去的是保安室。”想清楚之后,我又立刻补充道。 在暗处,我的眼睛紧盯着杨鑫赋的背影。 靠近保安室后,杨鑫赋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打开了身上带着的一只小包,紧接着,只见她从包里说出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一个复古的老烛台一只破旧的葫芦罐,一支红烛,一节扭滕…… 掏完东西以后,杨兴鑫赋直接蹲下,脏东西都就地摆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 不一会儿,他点燃了烛台上的红烛后磕头祷告。 “他这是在做什么”我朝一涯问道。 “他,好像是在放鬼。”一涯也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放鬼”这词有两个意思! 一指的是放生鬼怪,让他去网往生投胎。二则指的私自将孤魂野鬼抓住,然后放到一处将那地方变成百鬼夜行的人间地狱,其目的只能是为了害人,这个地方最有可能会被他害的,只有许曼娟的丈夫何志勇。难怪初来这个学校时,只见这栋宿舍楼底下孤魂野鬼齐聚。 也难怪杨鑫赋看起来如此的苍白,甚至,他是弄鬼起来,连我都险些被骗过去。 他抓了这么多鬼怪,造了这些罪孽,如此,此岂非活该。 我不愿意再看下去,催着一涯赶快擒住他,等他后赶紧回去,这事儿了结。………………………………………………………………………………………………………… 今天加班太困了,赶在十二点前先发一下,十二点后继续改……………………………………………………………………………………………………………………………………………………… 要说孟婆,她的记性大概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好的了,这几年常与她打交道,才知道但凡打她那里过去的人,她就没有记不住的,从前那些“我这地方,每日来来去去,这样多的鬼魂,我哪里记得这么多……”不过都是托词罢了。 熟了以后才知道,不论是什么神明也不能随便来个什么人都给人解疑答惑,这任人索求,岂非自贬身价。但人熟之后,就大可行个方便了。 想来,万一许曼娟已经转世投胎,我大可以直接让杨鑫赋去找她的转世,我省去麻烦,也能圆他一个执念,何乐而不为。 我转向先生看去,先生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而眼中神色却是鼓励,我这才明白他刚才竟然是笑我不知道变通。 而最气人的是,被笑话的我竟然还觉得理所应当,简直…… 为了早点将杨鑫赋的事处理了,我夜里告知过家里我的下落后便只身入了黄泉。 狭长的幽冥两岸一如初见事幽深,遍地的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远处的河中央,老旧小桥上,着素布衣裙的老妇人仔细熬煮着她那一小盅汤。 “呦,难道呀!今儿是什么日子不成,你竟这个时候来看我。”孟婆氏仿佛后背长了眼,我刚一靠近,她便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瞧着我,也不管她那火上的汤罐。 “孟姨快别调笑我了,这些日子没来看您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我被人间的家人接回读书去了,他们强制要我住在学校里,我轻易也不敢随意闹失踪的。”我讨好地小跑至孟婆氏身边,诚恳认错。 “得得得,我老太婆也不为难你了,你且说吧,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人的事,早点给你解决了,我还有一堆死鬼要送走,你听我这汤罐子沸得咕噜噜地响。”孟婆氏听了我的解释,也不质疑我,直接便问出我来此的目的。 孟婆氏痛快,我当然也不会扭扭捏捏于是直接对孟婆氏报了许曼娟的名字生前住址,包括大概的死亡时间。 但古怪的是,孟婆氏听完这些信息后,整个黄泉仿佛都沉默了两息。 “乔丫头,你可得做好准备了,你刚才说的人根本就没来过黄泉,按说如果她的确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那她魂魄多半已经消散了,即使魂勉强没消,那也绝不可能意识清醒了,就怕它说不准已经不是个鬼魂,而是妖魔了,你倘若实在要找它,千万得小心些。”孟婆氏神情认真,不像是玩笑的话,我点头应是之后,又与她待了一小段时间才告别她回到小院。 醒过来后,时间已经是次日周末,而周末的夜里七点至九点,我还要回到学校去上晚自习,必须得抓紧时间去一趟双山,不然这个事又要等到下星期才能解决,我可不想把我的周末都用在这件事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再不抓紧点时间,要出事。 我一大早爬起准备告诉先生我的决定,进了先生的书房却不见人,书桌上留下一页纸,只说一个什么果子成熟了,他要回圣地一趟,把果子取来,治疗我生长缓慢这个毛病。至于他的归期,说是最多三五日。 于是我转身又去找一涯,他没想到我这么着急,匆匆叫来叶知秋陪我下山,并嘱咐他务必在夜里七点前将我送至学校。叶知秋不耐烦地朝一涯挥了挥手,意为,明白了,没问题,你tm别废话。 谁知刚到山脚下,我两只能大眼瞪大眼地相对无语,因为我没去过双山,而叶知秋整个在湖里带领好几十年的老鬼也不知道双山是什么地方。 “要不,咱们再回去山上,叫一涯陪你,我回去看院子去?”叶知秋神色尴尬地说道。 “不行!”我果断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再回一次山上,那得耽搁多少时间?再说,要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岂不是丢人,我才不回去。 “年纪小小的,就这么虚荣了?”叶知秋调侃地笑看着我说。 “那也好过你没脸没皮的,怪不得追了人家阿妄几百年还是追不上。”我朝他吐了吐舌头,不甘示弱地嘲讽道。 不出意料,叶知秋又炸毛了,阿妄就是他心里不能轻易拨动的那根弦,果然,他差点暴躁起来,眼里都是受伤的神色,最后,一拂衣袖,只给我留下一个孤独的身影。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对于叶知秋来说,蛇妖阿妄有多么沉重的分量,那是容不得任何一个人用来调侃的珍重。 可是,凭我对蛇妖阿妄的了解,凭她那样孤注一掷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叶知秋要是不能早点习惯这种失意,我怕他早晚,会以下一个杨鑫赋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是我到底还是错估了他对我的容忍程度,还以为他最多就是不与我交流言语,谁知他竟然直接拂袖而去,要说不是又在阿妄那里吃了闭门羹我都不信。 这下好了,本来还想留着他壮胆的,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我找人问了一下路,那人很细心地告诉我应该怎样坐车。他说这边没有专门过去的车,只能到不远处的高速路上去,那里经常会有师傅停下来问路人要去哪里,如果同路,只需要谈妥价钱就好。好在这边去双山也不算远,不然看我这个年纪,又是一个独身的小姑娘估计是多数人都不敢带的。 不过与那人所说不同的是,我到了高速路上后,还蛮多人停下来问我要去什么地方的,并没有像那人说的,多数人不敢带我。不过对那些人我都一律摇头,表示并不同路,后来上了一位女师傅的车,与她一路聊天到了双山镇路口,她告诉我应该往那个方向走,进去就是双山镇的集市。到了双山镇的集市上后,又废了好一番口舌,我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找到了一所荒废的破旧院子。 小院筑砖墙,墙高一米七八,墙头野草滋长,颜色青翠;小院有门,木门,门上漆迹斑驳,中央有一把大锁,虽然锈迹斑斑,但丝毫不影响其对这一座小院的保护。 我靠近院子,本想进去看看,心里也不觉得什么,可是当我的手触碰到门上那一把冷冰冰的大锁时,脑海中忽然漫过袁枚先生说的那句话。 “扃锁因鬼魅。” 想到这个,我忽然将手收了回来,步子往后退出两步。 这时我留神往小院四周看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从我刚才找过来的一路上,这里的人家虽然算不上密集,但邻里之间最多相距也不过是十来米,无论站在哪一家门口,四下望去都不会觉得人烟稀少,空旷荒凉,可是站在这所小院前,这下细一看,我才恍然惊觉这个位置竟然看不见任何一户邻居,唯有这一座落了锁的破败荒院被无数野树野草包围其中,这种景象,加上院里又是数年无人居住了的,何况,据人们讲,这院子里还是发生过命案的。 172 真相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作者电脑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无法发布新章节,文章太长了,电脑上倒到手机不好倒,不方便,为了不断更,今天先用手机发布一下,明天我再到公室去替换…………………………就酱…… 我实在不知道这一场盘问应该从哪里开始,迟疑了一会儿,能随便捡一句开场。 “告诉我,你刚才在做什么?” 面对我的问话,杨鑫赋显然是个老手,他的神色波澜不兴,他平静地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就问明白,我不会和你讲假话。” 杨鑫赋态度诚恳而直白,那是让我打消了一些顾虑。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问你,我和你和我说过的那些,你有没有其他时候再见过许曼娟。” “这……”杨鑫赋突然欲言又止起来,这举棋不定的样子与他刚才的果断回答真是大相径庭。 “这什么这,你刚才还说不会和我讲假话的,所以你现在反悔了?”我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事儿有些复杂。”杨鑫赋仍然带着顾虑说道。 “没事儿,夜还很长,你可以慢慢说。”回答道。 杨鑫赋没有立即说话,他好像在思考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 我发现,杨鑫赋此时的表情十分奇怪,他一开始是平静,不动声色地观察,后来开始犹豫,犹豫之后又开始变得矛盾,就好像,他在对抗着什么一样。 一会儿,他好似打定主意要开口了,他的肢体开始僵直,五指握拳,他似乎很紧张,面上都有些惶惶不安。 他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一件事儿吗?我说,白天的我和夜里的我好像不是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表示我记得这事儿。 他又说道:“其实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我并没有骗你,那些事都是现在的这个我亲身经历的,我只是没有告诉你关于白天的那个我,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但我从你说的话里猜测,是不是曼娟的死,白天的那个我有关,甚至,是不是我把她杀了……” 长长死寂的漠然,我听见他一生悄然的叹息,那凝滞的眼睛里,竟然有眼泪流溢出来。 泪水淌过他的面颊,滴落在他白色衬衫的胸口。 “那么,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放鬼在何志勇的保安室?” 我希望能在这些问题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放鬼?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杨鑫赋神色古怪地说道。 “不知道,你难道在耍我?”我有些生气了。 “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何志勇是屏风后面走出来。 我顾不上想他为何呆在屏风后面,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阿娟去世的前一夜,老宅里的女鬼跑到我们宿舍来,后来那女鬼又飘走他到对面的一个窗户口,白天的时候,我注意了一下,我看见里边走出来的人,和杨老师长得一模一样,可只要看见过的人,都能分清他俩。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深不可测。这也是我当时敢招惹他的原因。我甚至怀疑,当初,一直和我妻子相处的,就是那个男人。” “那这可如何是好,杨先生他什么也不知道,我总不能光凭推断去找许曼娟的鬼魂吧?”我遗憾的说道。 “如果,我让他出来,你们能不能去治住他?”杨鑫赋说道。 这时,站在我身边的一涯开口道:“你尽管放他出来,入了我楼门的,纵他有天大本事也逃不出去。” 一涯给杨鑫赋为了一颗定心丸后,杨鑫赋缓缓闭上眼睛,口中手中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稍事, 一个人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另一个人,被毁掉的,又何止是被算计的那个人。 我看杨鑫赋的样子,早已陷入疯魔,原来他当初并不是装神弄鬼。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白天连阳光都不敢见。 那人回过头来,四目相望。 刹那间,只觉山花竞开。 世间情动。不过便是一瞬间的事,好似盛夏白瓷梅子,碎冰碰壁当啷响。 我坐在车窗边,仰头只见飞云过天,变化万状。 是我的先生啊! “师傅停一下车,我就在这里下。”我冲着司机师傅喊道。 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只要他来,我就义无反顾,永远都朝着他驻足的方向前行。 “这下?荒郊野岭的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哟?”公交车师傅停下来问道。 同车的人也是神色疑惑。 我也不能同他们解释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回答道:“没事儿师傅,我就从这里下。” 下车后我就站在路边目送公交车离开,这才转身往树林里去。 “先生!”我小跑过去唤他。 “嗯!”他的目光一如往常般温和而又云淡风轻,语调也是舒缓而有力的。如此看来,现在的他和十天前的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等我走到他身边并立。 “怎么不回家去?”先生问道。只是他说完却伸手将我的左手握住。 我不觉想笑,这莫非便是世人常说的口不对心? “您在这里,还让我往哪里去?”于我而言,他的存在,既是警醒我要永葆谦逊和恭谨姿态的存在,又是我安心顺服的亲近之人。 “那便一道回吧!”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先生身后,一手被他牵着,与他一起走进树林深处。 …… 回到山上,小院门口的野径上有菜粉蝶低低地飞,院子门敞开着,一涯端着菜往院里的石桌边走,恰巧我看过去时他也抬头看过来,笑到:“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院里的花开得很好,熟悉的场景几乎让我觉得,我不过是与先生出门散步回来,让我心中那种渐行渐远的距离慢慢消失。 因为一涯与叶知秋是下属,不常与我们同桌,而先生虽不食五谷,但他陪我坐下。 “先生,我这次在学校遇上一位师长,听说他讲前些年他青梅竹马的姑娘被人杀害,死后尸体失踪,他想叫我帮他忙,找到这位姑娘。”我闲谈中将这事说给先生,当做谈资。 “哦,那你可曾问他,他是叫你找这副皮囊,还是其他?”先生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对我说,他想再见那女子一面,想必,他要找的应该是那女子的魂魄吧;否则,他要是想要许曼娟的尸首,我还不知道该上哪里去给他找回来。”我想了想说道。 “世人大多以为皮囊才是人的根本,他想要找尸首倒也新鲜。”先生又说道。 “那先生觉得,我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去找许曼娟呢,我想先去她原来住的地方看看,虽然她死于多年之前,但我听说亡者多半喜欢滞留于生前喜爱之地,或是羁绊甚深之人身边。而许曼娟自小父母就亡故了,是被祖母教养长大的,我想她如果魂魄还在的话,大概是很可能会回到曾经与祖母生活的地方的吧。”我仔细分析道。 “那你可知道她祖母是不是尚在人间呢?” “这,我没有听杨鑫赋说过,我想着应该以及过世了吧。”我这话说得很没底气,果然是与先生随便一谈就能发现我考虑事情很不周到,一时没问清楚倒是找起人来又要费不少周折。 “那倘若她祖母没有去世,我是不是应该先去看看她祖母?”我又底气不足地问道。 “傻丫头!”先生轻声叹息了一声,一手在眉骨间揉了揉,再抬头时,他眼里依旧是大海般温柔的包容。 “你怎么不先去一趟黄泉?万一他要找的人早就过了奈何桥呢?”一涯的声音忽然从内室门边响起,转头望过去,只见衣着讲究的优雅男子斜倚着门框,面上冰冷严肃,叫人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大部分时候,一涯神色一向僵硬如冰块。 听他这么说,我忽然大悟,是啊!其实人死以后,更多的是直接进入了黄泉,到孟婆那里去登记往生,我怎么没想先去找孟婆问问。 要说孟婆,她的记性大概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好的了,这几年常与她打交道,才知道但凡打她那里过去的人,她就没有记不住的,从前那些“我这地方,每日来来去去,这样多的鬼魂,我哪里记得这么多……”不过都是托词罢了。 熟了以后才知道,不论是什么神明也不能随便来个什么人都给人解疑答惑,这任人索求,岂非自贬身价。但人熟之后,就大可行个方便了。 想来,万一许曼娟已经转世投胎,我大可以直接让杨鑫赋去找她的转世,我省去麻烦,也能圆他一个执念,何乐而不为。 我转向先生看去,先生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而眼中神色却是鼓励,我这才明白他刚才竟然是笑我不知道变通。 而最气人的是,被笑话的我竟然还觉得理所应当,简直…… 为了早点将杨鑫赋的事处理了,我夜里告知过家里我的下落后便只身入了黄泉。 狭长的幽冥两岸一如初见事幽深,遍地的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远处的河中央,老旧小桥上,着素布衣裙的老妇人仔细熬煮着她那一小盅汤。 “呦,难道呀!今儿是什么日子不成,你竟这个时候来看我。”孟婆氏仿佛后背长了眼,我刚一靠近,她便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瞧着我,也不管她那火上的汤罐。 “孟姨快别调笑我了,这些日子没来看您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我被人间的家人接回读书去了,他们强制要我住在学校里,我轻易也不敢随意闹失踪的。”我讨好地小跑至孟婆氏身边,诚恳认错。 “得得得,我老太婆也不为难你了,你且说吧,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人的事,早点给你解决了,我还有一堆死鬼要送走,你听我这汤罐子沸得咕噜噜地响。”孟婆氏听了我的解释,也不质疑我,直接便问出我来此的目的。 孟婆氏痛快,我当然也不会扭扭捏捏于是直接对孟婆氏报了许曼娟的名字生前住址,包括大概的死亡时间。 但古怪的是,孟婆氏听完这些信息后,整个黄泉仿佛都沉默了两息。 “乔丫头,你可得做好准备了,你刚才说的人根本就没来过黄泉,按说如果她的确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那她魂魄多半已经消散了,即使魂勉强没消,那也绝不可能意识清醒了,就怕它说不准已经不是个鬼魂,而是妖魔了,你倘若实在要找它,千万得小心些。”孟婆氏神情认真,不像是玩笑的话,我点头应是之后,又与她待了一小段时间才告别她回到小院。 醒过来后,时间已经是次日周末,而周末的夜里七点至九点,我还要回到学校去上晚自习,必须得抓紧时间去一趟双山,不然这个事又要等到下星期才能解决,我可不想把我的周末都用在这件事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再不抓紧点时间,要出事。 我一大早爬起准备告诉先生我的决定,进了先生的书房却不见人,书桌上留下一页纸,只说一个什么果子成熟了,他要回圣地一趟,把果子取来,治疗我生长缓慢这个毛病。至于他的归期,说是最多三五日。 于是我转身又去找一涯,他没想到我这么着急,匆匆叫来叶知秋陪我下山,并嘱咐他务必在夜里七点前将我送至学校。叶知秋不耐烦地朝一涯挥了挥手,意为,明白了,没问题,你tm别废话。 谁知刚到山脚下,我两只能大眼瞪大眼地相对无语,因为我没去过双山,而叶知秋整个在湖里带领好几十年的老鬼也不知道双山是什么地方。 “要不,咱们再回去山上,叫一涯陪你,我回去看院子去?”叶知秋神色尴尬地说道。 “不行!”我果断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再回一次山上,那得耽搁多少时间?再说,要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岂不是丢人,我才不回去。 “年纪小小的,就这么虚荣了?”叶知秋调侃地笑看着我说。 173 真相2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杨鑫赋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你有难言之隐?”我问道。 “难言之隐也算不上,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事儿有些复杂。”杨鑫赋仍然带着顾虑。 这样还好,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没事,夜还很长,你可以慢慢想,慢慢说。”我平静地对他说道。 杨鑫赋没有立即说话,他好像真的在思考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 期间,我一直在盯着杨鑫赋的神情看,这一看却发现,杨鑫赋此时的表情十分奇怪。 他一开始是平静的,随后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我们每个人,然后过了一会,他又收回观察的视线,神色开始变得犹豫。 他动作略微变得有些矛盾,他的肢体一会僵直,五指握拳,一会又好像很紧张,面上都有些惶惶不安。 他就好像是和在什么对抗着一样。 又一会儿,杨鑫赋终于稳定下来,看起来好像是打定主意要开口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一个秘密吗?”杨鑫赋表情认真地问我。 “什么秘密?”我直接问道。 “我曾经和你过说,白天的我和夜里的我有一点不一样,其实我当时就是想告诉你,在我身体里面,好像是有两个人。我不知道他好像知道关于我的一切,而我只能隐隐的猜测到关于他的些许蛛丝马迹,所以我今天能说出来的东西,可能确实不多。” 我点了点头,又说道:“无妨,你先把你知道的,都先和我说一遍。” 他又说道:“其实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我并没有骗你,那些事都是现在的这个我亲身经历的,我只是没有告诉一些就连我当时也没弄清楚的细枝末节。 而关于白天的那个我,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不过我刚才从你说出的话里猜测,是不是曼娟的死,和白天的那个也我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我真是百死也不足以谢罪了。” 杨鑫赋说完,空气里是一阵长长死寂和漠然。 我仿佛听见有人发出一声悄然的叹息,再看杨鑫赋,他那双凝滞的眼睛里,竟然隐约有眼泪流溢出来,泪水淌过他的面颊,滴落在他白色衬衫的胸口。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刚才又怎么会去放鬼?” 我倒不是真的想咄咄逼人,只是希望能在这些问题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放鬼?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杨鑫赋神色古怪地说道。 “什么?”我有些生气了,我都抓住他现行了,他怎么还打死不认了,这人嘴里,就是每一句真话,实在可恶。 “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何志勇突然从大堂旁边装饰用的屏风后面走出来。 怎么回事,我现在警觉已经这么差了吗,为什么刚才毫无察觉。 但此刻我也顾不上想他为何呆在屏风后面,只是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 何志勇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突然想起来,阿娟去世的前一夜,老宅里的那只女鬼跑到我们宿舍来,吓完人以后,又见到来那女鬼飘对面的一个窗户口,因此我还特地注意了那个住户,等到白天的时候,我就隐约看到了那套房里走出来的人。 那人虽然和现在状态下的杨老师长得一模一样,可只要再仔细观察观察,应该是能够分辨的。比如刚才,和你们进来的人,你有没有发现,他眼神从容不迫,甚至没有多看你们这个地方一眼,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转头看一涯,眼神示意地问道:“你看出来了?” 一涯点点头,回答道:“没错,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个大致了,要是你刚才没将现在的杨鑫赋逼出来,我大概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对看见过那人的,应该都能分清他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男人在你面前始终不肯露出真面目,倒是装得像。不过要不是他的奇怪表现,我当初甚至不会怀疑到杨老师身上,我现在都怀疑,当初,一直和我妻子相处的,也许就是那个男人,而不是杨老师。” “那这可如何是好,杨先生他什么也不知道,我总不能光凭推断去找许曼娟的魂吧?”我遗憾的说道。 “傻丫头,我不是说了,我心里已经大概有个方向,虽然不敢确认,但**不离十了。”一涯对我安慰道。 “宁同学,如果,我让他出来,你是不是就可以查到阿娟的所在?”杨鑫赋说道。 我点点头。 杨鑫赋突然一笑,笑意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悲凉,说道:“那我现在就放他出来,你们千万……” 这时,不等杨鑫赋将话说完,站在我身边的一涯开口道:“你尽管放他出来,入了我楼门的,纵他有天大本事也逃不出去。” 杨鑫赋缓缓闭上眼睛,口中手中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等到他再睁开眼,这人的眼神已经变了。 林家小二爷林朝家的大姑娘林淑清放假回来,刚放下行李,城区公安局就打了一个电话来家里,是找老先生林富贵的,为的是三天前发生的一件大事。 事发地点在九龙城郊区的槐树坪村村口附近的河沟旁,一座石头垒的水坝边。 说是水坝,其实也就是当地人捡了百来斤的大石头一块一块垒到河里,建起来拦河水的一处石堆,不能过人,也无法完全将水流截断,作用只是让河水流速下降,以好等旱季的时候用截住河水,浇灌河两岸的农田。 这个时期正天热,到处滚烫得要烧起来一般,但河沟的两岸上却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许多庄稼都在这个季节成熟了,岸上有择菜的,买菜卖菜的,都是地里新鲜摘,新鲜卖的,很多城里人特地赶到城郊来买。 河的两岸,俨然成为一个农贸市场。 人来人往,人员混杂。 就在这槐树坪西边,住了个酒鬼,大名已经不知道叫什么,只晓得当时坪子上的人都叫他锅匠,因为他原先是烧砂锅的。 锅匠老婆是个瞎子,早几年摔过一跤,就卧病在床,没等两月,人就一命呜呼了,走的时候不曾留下一儿半女,之后锅匠就成了个鳏夫。以后没有人管,锅匠也不烧砂锅了,整日抱着他那两壶马尿醉死梦生,实在穷得吃不上饭了,就去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为这,平日里不知讨了多少打。 坪子上的人最是看不起他这个样子,可又碍着邻里多年的情分不好做绝,这样反倒是助长了他不少气焰。这锅匠本来就是本事不大贪心不小,这样一纵容,反而将他的本事打磨得越发是五花八门,尤其是这夜间偷鸡摸狗的本领更是出众。 锅匠偷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这河岸边,各家地里的菜,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锅匠总是每块地里一点点,然后拿到河沟边洗干净,乘着天不亮就背到城里步行街街口,摆摊卖偷来的菜,由于许多地里种的菜品种品质各不相同,放到摊子上吆喝着卖,也容易让人察觉,所以锅匠也不常在一个地方待着卖,不时就要换地方。 这一天云阴月暗,锅匠背着萝筐子到了河沟边,等到河两岸的人走了个干净,锅匠才开始办他的事,等到偷满一筐子的嫩白菜,已经是半夜,锅匠背着菜到了河坝旁边,他把筐子往边上一放,正打算喝两口暖暖胃。 这时,有个背背篼的,刚背完老板订好的货,走路回槐树坪来。正好打河岸边过。这个背背篼的认识锅匠,俩人还是以前的兄弟,直到后来锅匠整日醉死梦生,才和许多人感情都疏淡了。 这人好心告诉他道:“这大半夜的,你蹲在河边喝酒,当心让水鬼招了去,这水坝旁边是河水最深的地方,别处淹不死人,这里确实可以的。而且你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经常有人说在水边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还说早些年,还有孩子玩耍溺死在这个地方,那年头孩子命贱,尸体都没捞出来,平时人都不敢上这来,你可小心着点。” 锅匠啐道:“别他妈吓唬老子,老子在这片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瞧见这河沟里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是真有什么,爷好歹也是鬼见愁一样的人物,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那背背篼的借机着说话走过来,接过锅匠的酒壶灌了一口,俩人开始在河岸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背背篼的问:“你又来干这个,就不怕被发现?” 锅匠笑笑不答,对背篼问道:“你今天又咋回事呢,抽了哪门子风这么晚才回来?” 背背篼的一脸得意:“你别说这个,我今天还真是接了个大活儿,给钱贼多,就是东西也多了点,我从下午一直背到现在才算完事儿。” 锅匠微微轻蔑地呵了一声,话里不信地说道:“没见识,你才见过几个钱?” 背背篼的也骂到:“吹你妈牛逼,就好像你见过多少钱,接着洗你的偷鸡摸狗弄来的小菜吧。” 说话背背篼的要走,锅匠也打算去洗自己的一筐子菜了,就在这时,河里忽然传来咕噜噜的两声。 沉寂无声的夜,这声音完全区别于虫鸣的声音。 像是水里头的动静,俩人好奇,起身就着幽幽的月光凑近水面上看,只是今天月暗星稀,水面上黑漆漆的一片,只隐约看见水面上波纹荡漾,边上有条黑粗黑粗的东西搭进水里,只留下一小节在水边。 锅匠原来是在河里见过水蛇的,见着景象,不禁大喜,八成是哪里游了条水蛇过来。水蛇一般没毒,也没什么攻击性。城里有吃蛇肉的人,一条大蛇能卖出十来块钱,可比锅匠卖一筐子块把钱的菜划算多了,看这晃起来水面上都在荡,想来这东西小不了。 白来的一笔财,锅匠怎么可能放过。 这水坝旁边说是水深,其实也就能淹个成年人的深度,就是给拽进去也没有问题,锅匠一合计,冲背背篼的说道:“有可能是河里的水蛇,听说这年头蛇肉贵,要是条有点毒的,还能卖给城里的老中医,据说能卖出百来块钱,该来是爷时来运转,快帮哥把菜筐子边的电筒拿过来。” 说完,锅匠伸手一抓那黑东西,抓到手里,立马感觉不对了,是条大麻绳,绳子那头忽然一动了动,劲还挺大,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拽着不成? 锅匠扯了扯,发现底下东西还挺重,该不会是什么大东西?锅匠使劲拽着绳子,让背背篼的拿电筒往水面上照了照。 电筒光不算亮,照到水面上只看见水底下好像有黑黢黢的一团长影子,具体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 此时夜色正深,背背篼的胆小有点害怕,把手电筒递给锅匠边说道:“锅匠哥,你先忙活着,时辰不早了,我可得先走一步,我媳妇儿还在家留着门等我回去……” 说完,背背篼的扭头拔腿要走。 锅匠刚喝了两口酒,这回酒精上头了,锅匠的气焰嚣张上来,也不接电筒,腾出一只手拽住背背篼的就说道:“走哪去?你得瞧着我从河里把这东西弄出来再走。” 背背篼本来想走,又碍于这锅匠平时就是个老赖,最不讲理,谁要是惹上他,他不要脸,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常言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背背篼的不敢得罪锅匠这个小人,眼看着走不成了,只好继续打着手电筒,锅匠死命的拖着绳子,将河里那团黑影子一点点扯出,最后实在扯不动了,让背背篼的放下电筒,也过来一起拖绳子。 电筒一关,到处都乌漆嘛黑的,两人协力把那东西差不多提到岸边来,也看不清那里面兜着什么,反正是挺大的一团,散发着一股死猪的气味,臭不可闻。 锅匠摸到手电筒冲那东西照,这一照,吓得两人往后一退,背背篼的大叫了声:“哎呦我的妈啊,是个死人!” 175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故事段子: 1,你不如好好想想,这世界上这么多人都在垂死挣扎时苦苦哀求过我,可我从头到尾,也只怜悯过你一个人…… 厉鬼:为什么躲着我?我放你离开,不是为了到处寻你。 女子:……你是一只千年厉鬼,我不躲你,要去躲谁? 厉鬼:是我那日伤到你了?(声音里带着紧张状) 女子:没有……我只是……心里有些……有些害怕。 厉鬼:害怕?你是个聪明通透的女子,那天一切尚未开始,你就求我让你离开,我可有半点犹豫和阻拦,不要说我一时心软,我是厉鬼,滞留那里千余年,这世上那么多人都在垂死挣扎时哭哭哀求过我,可我从头到尾,也只怜悯过你一个人…… 《厉鬼》《做鬼的新娘》《殉情》 2,这世上数不尽的女子都在时间面前努力挣扎,希望延缓衰老的速度,保持那仅有的一点美貌,你看,我把她们的皮囊都留在最青春貌美的时刻了…… 一见钟情,须得先有八分美貌,再加上一分才华,一分高山流水的气节,而后方得爱恨情仇,一场笑话…… 留住青春,真是好笑,为什么总要违背自然规律去生长? 老而不衰,是为妖孽。 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意义,同样也有这个阶段的美,你要做的不是把自己强行留在上一个阶段,而是竭尽全力的,展示出你在这个阶段的美。 有段俗话说“一般声音好听的,长得都不怎么样!” 故事由一段网恋开始,长相平凡的声音软萌(音美面丑)的少女在游戏里遇到了大神,一来二去,心生欢喜,大神透露出见面的意图…… 《画皮鬼》《美的执念》 3:有些事情,不仅科学无法合理解释,就连鬼神也是如此,比如说……爱究竟是什么? 南方一片潮湿的地底下,发现一个明代合葬墓,墓室里只有两只三重椁和一块残碑。 打开第一只棺椁的时候,人们就惊呆了,棺材里是一个貌美的女子,如睡着一般,完全不适合保持尸体的环境下鲜艳地存在了三百多年。第一只棺椁里的惊喜让人吗暂时都忘记了第二只棺椁。 几百年不腐的美貌女尸,话题点太多了,相信只要他们愿意,她一定会火起来,到时候,他们这群兢兢业业考了半辈子古,却始终一无所有的老家伙也要在考古史上留个名了,关于女尸的处理,变得迫切起来,几位领导各执一词,最后还是决定先将女尸送去解剖,找到她百年不腐之谜。 就在送去解剖的路上,女尸却失踪了,连同运送女尸的人员一起。究竟是押送女尸的队伍遇到了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还是押送人员监守自盗,一切都不得而知…… 新闻上热火朝天的报道了这则消息,正在学校宿舍赶作业的木头听到同学也在讨论这件事…… 《僵尸》 4、这世上,人人生而有罪,妖亦是如此;不念旧爱,罔顾新欢,这是他的罪过;该死不死,优柔寡断,这是她的罪过。 她有一念灭,又有一念生。 上天终究公平得可怕,要活一个不当活得人,就要一个不当死的来换。 孩子死后,他也不在原来那片湖里了,他搬进大海,住在那混沌的深处,无望地等待她回心转意。 角色: 湖妖 少女 少女之母 雌性湖妖 湖妖与少女之子 村里讲故事的老人家,一众小毛孩子和村民 《湖妖》 5,金秋时节,学校里高年级的同学组织要到城郊去游玩探险,最后选定地方是戈雅的白蟒洞。 因为听说我是是本地人,特意来叫我,我劝了几句,见几人都不听,加上同桌也想去玩,而我也临时起意,想去白蟒洞看看先山神的近况,于是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约定早上七点在戈雅街口的电线杆子下集合,因为现在路不好走,所以打算再花上一小时赶到白蟒洞。 白蟒洞,这可是我的大本营了,我敢答应带他们来玩,自然有本事不让他们在洞里乱闯,以至于遇到危机。 为了方便与他们汇合,这个周末我便就近住在山下家里。夜里,我梦见一条河,好宽好大的河,河水漆黑而幽深,我不断地在河里挣扎,内心充满恐惧。 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做过梦了。一梦醒来,大汗淋漓。妈将我从床上叫醒,大约是见我穿衣打扮都被另一边收拾得整整齐齐,心里生出了一些其他想法也未可知,见我没有适合出去爬山秋游的长裤,妈给我现买了一整套全新的衣裳,外加一个小包。包里又沉甸甸的放满零食水果和饮料。她是不管我去什么地方的,但也不知道我们是要去白蟒洞。 等到人齐全以后,一众人跟我好不容易来到白蟒洞洞口,因为心绪不宁,我并不想带他们进入真正的白蟒洞,所以把他们带到了小洞,可最后大家还是进入了真正的白蟒洞,点香为记号。 但没多久,人就被吓退了,出来的时候几人都是一身脏污,就连我也不能幸免。 大家见时间尚早,就说去落脚河吃烧烤,有人提议先去桥上看看,我也觉得无所谓,身上简单打理了一下便往落脚河大桥去。 在桥上时,我哑然地发现,桥下的那条河与我梦中河水如此相似。这时,耳边风刮过一阵风,风夹杂着一个声音说,留下来吧。 我再一看看见周围的小姑娘,脸上竟然带着凶气,心里觉得不好,连忙带着人往桥另一头跑,她们不知所谓,便跟着我一起跑,刚过了桥,只听一声巨响,我们再回头,只见一辆破损的小轿车停在桥中段段护栏边,而那护栏,豁开了一个大口。 有什么东西在刚刚的一瞬间,冲到桥下去了。 而我们刚才停留的地方,正是那桥豁开的地方。胆小的女生吓得直接瘫在地上。 胆大些的男生则跑到事发地去看。 我也跟了过去,这个时候桥上其他正常行驶的车辆也都停了下来,凑到桥栅栏边。 有人说,刚刚一辆公交车冲下桥了。 平静的平静的河面上只有一圈带着残波的污水,而刚刚落下去的公交车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大约都过了几分钟,周围的人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拿起手机打电话报警。 一旁的小轿车里,一个面色如霜的阿姨从驾驶室爬出来,后面有些不所以的人上来就骂道, 什么玩意,你一个女人,不会开车就不要开车。你看看你害死了多少人。 也有人说,你现在就应该从这里跳下去,给掉下去的这些人赔罪。 语言恶毒,言之凿凿,仿佛他亲眼所见是这个阿姨把一辆公交车撞进了河里。 可是就连我这个刚刚站在这里的人都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个事发几分钟后才来到桥上的人就开始断定事实了? 桥下,是争分夺秒等待救援的一大车生命,桥上是浑身带血,面如死灰的小轿车司机。 我在一瞬间的茫然后,听到电话响起来,接通以后,才知道是先生。 他只说:不要怕,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轻轻应了一声,嗯。 好在警察来得很快,同时到达的还有消防对,武装部队。 我们和当时在现场的几个人都被带到边上临时询问,我们将直接知道的都说了一遍,但有的人就是言之凿凿的说是小轿车里的女司机将公交车撞到桥下的,边上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应和。 这时,虽然还没有开始勘查,但周围人看着那位带伤的女司机已经面色不善,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警员。 我深谙三人成虎的道理,轻轻扯了扯边上询问我们的警员衣袖,那人还是个熟人,是原来查小偷被虐杀案的警员。 那人也是一愣,他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认出我来,这回乍一见我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差点出声道:是你? 我轻轻道:那位阿姨受伤了,应该先送去医院吧。 边上有人听见了我的话,怒道,她这样的人还治什么治,就应该枪毙了他,警员听见这种话也没好气地说道,枪毙不枪毙不是你决定的,一切都要跟着法律来。 我正要对那人说,我这个当时站在桥上的人都没看见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一个事发后几分钟才到桥上围观的,就看见了真相? 可是手里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我没好气地接起来,语气不善地喂了一声。 “傻丫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个声音是楚秦。 我忽然心里一酸,瞧见给我们都在拿着手机打电话接电话的同学们,想起那掉进水里的一车人。 我们一场惊魂,还能接到爱我们的人电话里的担忧安慰,可是水里的那些人呢,他们呢?他们都是什么人的父母,又是什么人的子女,是什么人的伴侣,是什么人的密友和兄弟?他们那么多的人,他们是不是还在抱着希望拨打一个无法接通的电话,然后肝肠寸断。 我赶快答应楚秦,告诉他我安然无恙。 很快,小轿车司机被送往医院,而大桥也已经封锁,除去救援人员,闲杂人等一律不能上去。 一涯和叶知秋到桥下来接我, 《死亡公交车》 力量那么悬殊的两个人,最后却爱成了势均力敌的状态。 《美女与野兽》《他是龙》《怦然心动》 7.桃花过处,寸草不生。 是10月二十七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片大片的桃花绽放,然而,桃花过处,寸草不生。 之后夜夜梦魇,不得安宁。 又七日,电视里突然爆出一则新闻,“***去世” 5,金秋时节,学校里高年级的同学组织要到城郊去游玩探险,最后选定地方是戈雅的白蟒洞。 因为听说我是是本地人,特意来叫我,我劝了几句,见几人都不听,加上同桌也想去玩,而我也临时起意,想去白蟒洞看看先山神的近况,于是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约定早上七点在戈雅街口的电线杆子下集合,因为现在路不好走,所以打算再花上一小时赶到白蟒洞。 白蟒洞,这可是我的大本营了,我敢答应带他们来玩,自然有本事不让他们在洞里乱闯,以至于遇到危机。 为了方便与他们汇合,这个周末我便就近住在山下家里。夜里,我梦见一条河,好宽好大的河,河水漆黑而幽深,我不断地在河里挣扎,内心充满恐惧。 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做过梦了。一梦醒来,大汗淋漓。妈将我从床上叫醒,大约是见我穿衣打扮都被另一边收拾得整整齐齐,心里生出了一些其他想法也未可知,见我没有适合出去爬山秋游的长裤,妈给我现买了一整套全新的衣裳,外加一个小包。包里又沉甸甸的放满零食水果和饮料。她是不管我去什么地方的,但也不知道我们是要去白蟒洞。 等到人齐全以后,一众人跟我好不容易来到白蟒洞洞口,因为心绪不宁,我并不想带他们进入真正的白蟒洞,所以把他们带到了小洞,可最后大家还是进入了真正的白蟒洞,点香为记号。 但没多久,人就被吓退了,出来的时候几人都是一身脏污,就连我也不能幸免。 大家见时间尚早,就说去落脚河吃烧烤,有人提议先去桥上看看,我也觉得无所谓,身上简单打理了一下便往落脚河大桥去。 在桥上时,我哑然地发现,桥下的那条河与我梦中河水如此相似。这时,耳边风刮过一阵风,风夹杂着一个声音说,留下来吧。 我再一看看见周围的小姑娘,脸上竟然带着凶气,心里觉得不好,连忙带着人往桥另一头跑,她们不知所谓,便跟着我一起跑,刚过了桥,只听一声巨响,我们再回头,只见一辆破损的小轿车停在桥中段段护栏边,而那护栏,豁开了一个大口。 有什么东西在刚刚的一瞬间,冲到桥下去了。 而我们刚才停留的地方,正是那桥豁开的地方。胆小的女生吓得直接瘫在地上。 176 尾声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位女朋友呢,家境不错,只是年纪尚小,就更是任性妄为,怀了二十来岁的何志勇的孩子后,一会吵着闹着要和他公开恋爱,要他上他们家去提亲,一会又说要何志勇退伍,而这个时候的何志勇,已经厌倦了漂亮的呛口小辣椒,转而和上司千金谈起了地下情。 何志勇要女朋友打掉孩子后分手,可是被家人娇惯长大的姑娘哪里能接受这个,大吵大闹起来,说要闹到他部队去。 部队是很讲究作风问题的,更何况,那部队还有一位新欢在。 何志勇服软,之后更是两边搪塞敷衍,一段时间后,女朋友的肚子快要瞒不住了。 然后,这位女朋友就让人给绑架了,绑匪没有找到,之后那位女朋友也失踪了,至今没有被人发现。 恶鬼对我说:“为什么失踪了,我想你也该猜到了。” 听说那为女朋友被绑架前穿了一件精致的红嫁衣,因为是刚刚拍完照片。当时给他拍照的那位朋友还把照片公布出来了,不少人都在惋惜这个红嫁衣女孩。 可惜那一晚,除了恶鬼,包括那个女人到现在,都始终不知道当年在她身上发生的,究竟是什么惨剧。 而杨鑫赋为什么最后又从部队退伍回来呢?据恶鬼后来查访到的隐秘说的是,后来何志勇和部队里那位上司千金公开后,没几个月,上司千金莫名其妙地死了,后来他又谈了一个女朋友,没多久,然后那位女朋友也自杀了。 一些风言风语就开始流传出来,他两任女朋友的家人也开始用一些不好的眼光看待他,最后,他和红嫁衣女孩的地下恋情也被知情人爆料,他就收拾了包袱,麻溜退伍了。 可是碍于恶鬼的鬼王气势,何志勇身边的那个女鬼从来也没再恶鬼身边出现过,她很会躲,躲得恶鬼这些年,从来没有发现过2的蛛丝马迹。后来他尝试用放鬼的方式,想试探那只鬼究竟还在不在何志勇身边,可是看这两年来,何志勇什么事也没有就知道,那女鬼始终都在何志勇身边,保护着这个亲手害死她的男人。 只是她到底躲在什么地方,恶鬼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段时间,他莫名地感觉到一些慌乱,他察觉到,因为他的一些动作,地府已经要找到他了。 因此,才让杨鑫赋找上我,想要尽快将这事解决。 而且,杨鑫赋的寿命也快要终了,虽然他最后也没能将帮杨鑫赋办到答应他的,将许曼娟抢回来,可至少,也让他再见这个,他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一面吧。 就是他自己,他也想在临走之前,可以再见许曼娟一面,这样,即便是将来不再见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恶鬼的讲述,听得我十分生气,只想从榻上跳起来拍桌大骂一句:“渣男!!!” “叶知秋!”我大声吼道。 “我又没渣女人!你别骂我。”叶知秋也理直气壮地大声回道。 “你把那混蛋带什么地方去了?”我声音稍稍弱下去一些,但还是火气难掩。 这时,小楼大门哐当一声大大敞开。 一涯和叶知秋立即退到门的两侧,躬身迎接。我从榻上一跃跳起来,穿上小拖鞋哒哒哒地冲着门边跑去,没想到还没跑出几步,一身熟悉的温润气息包裹全身,玉带束腰,长风盈袖,通身玄色衣袍,头顶上一个玉发簪,看起来似道非道,看起来英俊倜傥,又气宇轩昂,全身上下都带着犹如人间帝王那样的尊贵气势。 这样打扮的先生,我也从未见过,不过不知为何,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先生如抱小孩般抱着我往榻上去时,恶鬼也及时从榻上爬起来,学着一涯叶知秋的模样,低头躬身立在一边。 先生将我放回到榻上,他自己也坐到另一边,一涯走进内室取茶,先生微笑着看向我,一双星辰宇宙般幽深眼眸里依旧明亮而温存,一下子将我心底的那些愤愤不平的火气安抚得平静下来。 先生这才温和地微笑开口说道:“究竟个是什么样的混蛋?竟让我们小女孩连形象都不顾及了。” 说罢,又转向叶知秋说道:“把人带过来,我也陪着见见。” “是!”叶知秋拱手退下。 一涯上来茶点,我随手就捡起一块桂花糕要往嘴里喂,一抬头,却不慎瞧见一涯一个白眼。 “先生!”我不平地开始拉帮手,给我帮腔。 不就是一块桂花糕嘛,不就是半夜吃零食嘛,咋了,一块桂花糕有几斤吗? 先生噗嗤一笑,抬手在我头上揉了揉,说道:“吃吧,无妨,改日胖了不要闹腾就好。” 这…… 这…… 这…… 这让我怎么咬得下去。 人与人之间的爱呢? 我一个白眼,最后将手上的桂花糕放回盘子里,这种罪恶的东西,为什么要在半夜摆到我面前。犹记得几年前,这个会把我每一个小包里都塞满零食的男人已经死到爪哇国去了,现在我吃一块糕点都像是咬了他的肉一样。 直到叶知秋将何志勇带上堂前来,我的注意力才从桂花糕上摆脱。 “渣……”我话还没说完,先生一抬手,一件银色物什从他胸口的西装内袋里飞了出来,落到地上。 是那只苗银的雕花手镯。 我见过这东西,可先生为什么要把这东西从他身上拿出来? “你……在以鬼养鬼?”先生看向何志勇的眼神和看完我的温和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使人要惧怕起来的,能洞见一切的压迫。 先生的声音声音也似乎在平缓的语调里蕴藏着寒冰般的利刃。 何志勇突然跪倒在堂下,浑身颤抖地回答道:“我,我不知道什么以鬼养鬼,是那女人,她死了都缠在我,让我不得安生。” 先生果然厉害,只要一眼,什么都还没说,他就自己招了。 还何叔,我呸! “先生,我可不可以去踹他?” 先生回过头,漂亮的丹凤眼飞了我一记眼刀,说道:“乖乖坐好,这事我来帮你省。” 先生双目扫过地上那只银手镯,地上突然多出一个红衣女子,以及一个小鬼。 这小鬼,在学校宿舍的时候,不是还抱过我的腿吗?当时吓我一跳,后来被我赶走了。 两只鬼,一个小鬼婴,一个红衣厉鬼,两鬼伏在地上,鬼影疏淡,似是被吓坏了。 我这才想起来看向一侧的恶鬼,姿态亦好不了多少。 看来先生很不喜欢这一次的这些当事人,但这些人里,到底是谁竟有这样的功德呢?如果不是牵扯到大功德着,此事亦不可能转到我这里来啊。 想不明白。 “先生,我的委托对象是委托我找一个女子的魂魄,还有她残缺的遗体,你能看到他身边还有其他魂体存在吗?”我赶紧问道。 先生点了点头,答复道:“这玩意里,还有一抹残识,但是太虚弱,要不是身上有佛门功德的加持,恐怕早已经被吞噬殆尽,所以我便没让她出来。” 先生话音刚落,就有一团青白色的薄雾飘落出来,那白雾小小一团,看起来十分可怜。可它似乎感觉到什么,慢慢地朝着恶鬼那里飘去。 “这是?阿娟?”地上跪着的何志勇突然问道。 ……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胸腔里的洪荒之力了,我想打死他。 “坐好!”先生伸手握住我握拳的爪子。 好吧,我只能乖乖坐好,没过多久,先生就将一切问得真相大白。 原来,红衣女鬼死后果然不知道害他的凶手是正是何志勇。 女子到死的时候都还在惦记着当初没能这男人结婚,以至于她没出世的孩子连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没有。 这里插上一句闲话,是后来叶知秋跟我解释说,地府这地方,说来公平,却也不公平,对于这种没有身份,被父母隐瞒着着,又没生下来的孩子,死后是没有孟婆汤的,因为少了这一道程序,所以无法投胎转世。 这样的孩子,倘若没有奇遇,基本上就只会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逮着,关在一个小黑坛里养着,然后任索任求,被人用来为非作歹,最后被人世间的道士法师,或是捉妖师之流,打得魂飞魄散。 这女人应该是可以去转世的,可她放不下自己的孩子,于是又带着鬼婴回到何志勇身边。 一开始,何志勇并不能看见她,也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理所当然地和新欢出双入对,女鬼一看,这一年连想到之前他要自己打掉孩子还要分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女鬼大怒,可她每每想找何志勇报复的时候,又总是下不去手,这毕竟是她曾经想要托付终身的男人啊! 女鬼一忍再忍,可是当她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要和别人谈婚论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股怒火涌上来,神智全失,她终于忍不住了,在一个深夜,她飘进了那女人的闺房,把她活生生吓死后,一口吞掉了女人的魂魄,也正是因为,吞掉这女人的魂魄后,她肚子里的鬼胎才生了下来。 女人就此尝到甜头,他又杀了男朋友的第二个女朋友。 这时的何志勇,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女鬼的存在。 他迫切地找到第三个女友,还迅速得跟她结了婚,他想看看,这一次,到底是不是真的,当初被他打死的女人在纠缠他。 这时,已经吞食过两个鬼魂的女鬼早已变成厉鬼,她可以在何志勇面前现形出来。 这女鬼杀了许曼娟之后,一人一鬼达成了协定。 女鬼帮着何志勇往上爬,杀人也要听他吩咐,不能再随便杀。 而何志勇,承诺会给女鬼找鬼魂吞噬。 女鬼寄居在何志勇曾经送给许曼娟的手镯里,而和许曼娟的头,被女鬼装到了自己的头上。 许曼娟被女鬼留在了银手镯里,因为功德加身,女鬼无法像以往的两个女人一样,直接将她吞噬,这才与她耗了这么多年。 也是为什么,何志勇的最后一任妻子活到了现在。 莫非真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男人,却有无数个姑娘前仆后继地毁在他身上。 可惜地府不能代替人间执法,而何志勇的罪过终究要人间来惩处。 我们还是让何志勇回去了,只是回去之前,让他忘记了关于这个地方的一切。 我能做的,只是在当年他埋尸的地点,打了个报警电话。 而女鬼,除了将真相告诉她外,她还要去到地府。接受刑罚。 但是她腹中的鬼婴,我一时也拿不准主意,问了先生,先生说,我若是可怜他,也可以给他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而许曼娟和恶鬼。我叫女鬼把从她身上夺走的,都还了回来。 曾经做过鬼判的叶知秋出了手,帮她全了魂魄。 事情到最后,也算是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只一个人,他彻底的消失在这人世间,消失前,只留下一个悲戚又遗憾的笑…… 恶鬼呢? 对了还有恶鬼,恶鬼最后还是要回到忘川重新接受惩罚,不过他的惩罚短了很多,很快他就可以再往孟婆那儿领上一碗汤,走过奈何桥了。 就在恶鬼被押解回到忘川的路上,经过人间一处都市。 到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恶鬼跟着鬼使传流在人群中,听着押解他的两个鬼使便走边议论道: “要说这人世间也是繁华得很,到处红红绿绿,闪亮夺目,难怪这些妖魔鬼怪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跑,就这光景,哪里是咱们那底下的颓败模样可以比较的。” 另一个鬼使大为赞同地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如今十殿阎王一发不理鬼事,也不知道去了人间的何处逍遥,全靠着底下那些判官典事执掌,眼下有些判官典事也学着主子们,三三五五地,百来年就走了七八个,剩下的,皆是一发掌不住事的,就咱们那破落地,如何能比得上人间。” …… 两个鬼使你来我去,话里话外,无不是对繁华人间的真心向往,恶鬼却在心里一声呲笑,只觉这两只小鬼忒没见识。 恶鬼看向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世人,一时恍忽,好像看见那个叫做曼娟的女人正在人海里穿行,恶鬼不自觉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鬼使离开发现他的异样,停止了他们对人间的向往。 一鬼使狠狠拽手中锁链,大声骂道:“恶鬼,你欲何去?” 恶鬼回过神来,只见那熟悉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恶鬼不答鬼使的话,直接拐回原路。 他这一生作恶多端,一直以为,对许曼娟的**,是因为受到杨鑫赋的感情影响,一旦抽离那个身体,最后他是他,恶鬼是恶鬼自己,而许曼娟,对恶鬼来说,也不过是人世浮生里的一场风流艳事,此后想来,付之一笑而已。 可是如今,究竟有多少是来自杨鑫赋的感情,又有几分是他自己生出的**呢?恶鬼不知道,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人,早都不在了。 恶鬼扬手,将他费尽功夫找到的苗银雕花手镯轻轻一弹,手镯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细微又清脆的一声响。 恶鬼曾经和那些凶鬼厉鬼在忘川河底撕扯打杀的时候就一直怀疑,在那些永无休止的厮杀里,他究竟还能有几分真心被空下,可以让他用来容纳对一个陌生人的**。 现在他知道了,还是有的,尽管他不知道那是多少份量。 ………………………… 177 逛街(器灵)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一见钟情,须得先有八分美貌,再加上一分才华,一分高山流水的气节,而后方得爱恨情仇,一场笑话…… 前言 胖胖的校长神情十分严肃,他站在升旗台上,拿着刚刚在红旗下演讲的同学的话筒,非常生气地喊了两声大家安静,这才开始讲话:“今天在这里,我要向大家转达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就在昨天晚上,我接到我们学校杨鑫赋老师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我们高一一班的杨鑫赋老师,在昨天夜里,突然离世了,对此我代表学校表示沉痛的哀悼。同时,在杨老师的葬礼,如果有需要,我们也会有序组织有意愿的同学过去杨老师的葬礼上吊唁,至于杨老师所带的高一(1)班。我们也已经安排新的老师接替,成为你们的班主任……” 且不说这个消息一出来,整个学校里,尤其是高一(1)班的同学们是怎么样的哗然,甚至,好多女同学已经开始掉眼泪。随后,班上的班干们也开始自发组织同学们捐款给班主任老师买花圈,如果还有多的钱,就交给杨老师的家里。 虽然,大家都是刚入校不久,但猛然就听到自己的老师猝然辞世的消息,这大概是很多人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和我们靠得这样近。 这个时候,乡里办红白事,一般关系的人家给最低礼金大约是三十左右元钱,而这个时期,一般高中生可以支配的生活费也不过是在三五十到一两百不等。到捐款的时候,大家也要顾及自己后面的生活费等,基本上都是五块十块,多则二十的这样捐,只有一位同学家境比较富裕的,当场掏了五十。 为了避免一些误会,这些捐款,每一笔都是要记下来的,所以谁捐了多少,倒是一目了然,因此,我也不敢太过,只掏了三十块。 “你一周生活费有多少啊?都捐了之后还够用吗?”同桌丁窈窕见我掏了差不多别人半个星期的生活费,于是好奇地问我。 “我生活费也和大家差不多的,只不过学校里可以刷饭卡,我就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之前攒下来的钱我爸妈也是让我自己管的,所以不会出现没钱吃饭的情况的,放心。”我解释过后冲她笑了笑。 丁窈窕听完我的话,突然眼睛一亮,开心得说道:“刚好我有些东西想买,要不你也和我一起请假出去,咱们放学去街上逛街,夜里你要是没地方住就和我一起去我家睡,明天直接来学校上课,好不好?” 我一听她的话就有些怯,我记忆中,小时候住在戈雅,不怎么爱出门,每次出门都是往山里跑,后来又到山上养病,在山里一住就是四年多,期间连山也不怎么下,何况是去逛街。 后来下山的这段时间也没想过去街上的原因是,我的一切都有一涯准十分周到地准备妥当了,我根本不需要可以去街上买什么,自然,也没想过要去逛什么街。脑海里出现逛街这个概念,还是上一次一涯说,让我去和同龄的女孩子们一起出去走走,买些好看又没用的东西回去。 看见丁窈窕兴奋的目光,我这次感觉到,似乎,我的这个少年时,确实是有所缺失的。 “好吧!”我想想,也还是赞同一涯的观点的,人确是实活得有活力一点会更健康一些。 而且,我不能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是活在那些鬼怪只见,这样慢慢地,我就会渐渐的变得一点也不精致,不漂亮,失去作为一个女孩子最天然的魅力,到时候,我怎么好意思见先生。 住校生要请假出校,得先写好假条,将假条交给门卫处,之后再打电话到家里征求家长的同意。 丁窈窕给家里打电话的理由就是要去买生活用品,而我则想不到什么理由较为合适,最后只得说表哥带我出去吃饭。 ……………………………………………… 156 卷二 下山 长大的过程中,我渐渐明白,人不能接受的有东西很多,尤其是能够对人类造成威胁的。他们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些不可控的,那些看起来有危险的,都会被一一排除,这就是人类的本能。 而他身上,那深不可测的能力,一旦暴露出来,将会造就多少人的惶恐,成为多少人汲汲营营想要毁灭的对象? 我完全不敢想象。 我面前的先生总是优雅而克制,他的笑容永远浅淡得看不清楚,他走路的步子永远不急不缓,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面带温柔,虽然他的眼眸总是深得看不见里面的真心。 这样他看起来完全不具备一点攻击性。 即使他强大,即使他有无数同样强大的追随,即使我知道,他想要肆无忌惮的恣情纵意也无人可挡,可我还是不放心。 一涯常常背着他同我说许多事,好的不好的,该我晓得,或是不该我知晓的。 比如先生常常带我站在高处,窥视着着山下的市井烟火,他总是一边看,一边说:时光那么美,倘若错过,该多可惜。我以为他眷念那些热闹非凡温暖,可是一涯告诉我,不是他眷念,而是我依依不舍,是我舍不得那些人情世故,是我不甘寂寞,是我…… 只是为了陪伴我,他才将自己拘在这里进退不得。 可是为什么呢? 他拯救我于危难之中,他给了我一双不一样的眼睛,他使我看见那么不一样的世界,我感激他,又总是疑惑,他千般万般的对我好,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相信世上有无所图的好,可我又不敢相信他会图我什么,在他面前,我一无所有,甚至性命都不属于我自己,所以我始终觉得他太笨,何必将时间和精力放在我这样一个人身上。 我始终想不到原因,所以也不再深究。 前两日,天气还不大热,乘着温度舒适,又见墙根底下的几盆粉杜鹃凋零了,先生和我一合计,决定把他们搬走,换上花棚里正当季节的蔷薇出来。 先生搬花盆,我则需要提前将摆花的位置打扫干净空出来,先生刚搬完院子里的杜鹃,我抱着扫帚和抹布将地上和花架上的泥土清理干净,谁知道刚把花架搽了一半,一阵风里,忽然听的风里送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大呼道:“宁乔!” 我站起身来,脑海中一阵迷离,只觉得腹腔里又酸又涨,带着三分把反胃,但这感觉只是一阵,很快便过去,彼时先生正端着一盆开得正鲜艳的红蔷薇走来,他缓步来,放下蔷薇,却从我刚搽过的花架上捻起一张信笺纸来。 “我刚刚可没这看见这个。”我看着先生手里的信笺纸说。 先生一手拿着信笺纸,另一手敲了敲我的额头,略笑道:“是你的家书,傻丫头。” “方才并没有没人来,这纸这么会在这里?”我微觉疑惑。 “看来你以往的耳濡目染并没有学到多少东西,也难怪前几年如此莽撞,你祖父宁致远学了这些年的术,如今不过是隔空给你送封信来,这十分奇怪?”先生浅笑言。 “这法子倒是十分好用,先生可知这具体是用什么方法?”我一时来了兴趣,也顾不得其他,只想着有了这法子与先生私底下联系起来岂不是方便,于是详细问他。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需寄信人有一二十年的术法积累,再拿着收信人的私人物件,择个时间将信件投进火盆子,认真祷告那人姓名,再烧些纸钱,请底下人转交,十之二三分机会可能会送达那人手里,当然,这个成功机率,也视送信人能力而定。”先生言道。 也就是说,这十之二三的机率,换了我来,怕是一成也不剩了。我失望地接过先生手里的信笺纸,绕过花架子走到秋千架旁边坐下,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念丫头 见信如晤!自从送你上山养病,如今也四年有余了。你父母亲常来求我探听你的景况,好在先生这边也传消息来。 本来,知你平安顺遂,家里也是心满意足了,只是这两年,总听人提及你的学业一事,使我们十分烦忧。 至去年夏末秋初,街上同你相同年岁的孩子都去上了高一年级,考虑到你将来仍有可能要下山过活,没有学历文凭是十分艰难的,再加上你母亲总说你此前学习成绩优秀,这样放弃实在可惜。 因此她特地托人在县城打听没有参加中考学生是否有学校肯收,这才找到一所叫做华生的高中,打电话问过学校的校长,学校愿意为你注册学籍,让你和这一届高一的学生一同上课。 有此,我们特送这封信来,希望你可以与先生商榷一下,可以的话,我们尽快上山来接你到学校报道。 此外,家里一切平安顺利,不必挂念,上学之事,盼即回复。 此询顺祝! 祖父字。” 看完,我将信纸递给先生,一时沉默。先生接过信纸,并不看上面内容,脸上敛去浅浅的笑意,揉了揉我的头发,道:“这几年一涯将你的身体调养的不错了,比较一般女孩子也是大差不差的,轻易不会再有生命危险,我是放心的。” “非去不可吗?”我不甘地问。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从这封信能够穿透小院的重重迷障,落到我面前来,我就知道先生是有意要使我看见的。 夜里,先生陪我写了回复,又拖了一天,先生才将信送走。 期间先生什么也没说,与我一起收拾好衣裳及一些戴在身边的零碎物件,直到临到要下山前的前一夜,先生深夜跑到我房间来。 他面上神情严肃,眉头微颦,站在我床边沉思了片刻,忽然牵过我的手,却不看我,只低头看着桌面圆形鱼缸里,自由自在的小金鱼,一言不发。 我后来才知他的满心的担忧,担忧雏鸟离巢,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却一无所知,担忧我把日子过得狼狈,甚至痛苦。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默契,我当时也没有询问他,甚至没有保证自己会开朗大方的面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保证自己能够有修养,不会顾影自怜,像个小可怜似的招惹事情。 只是四目相对时,我给予他一个灿然的微笑。 我们都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来,眼波流转间,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就会懂得对方的心事。 这一次下山,先生没有按前几年设想的,守在我身边,陪我在县城入学。 因为,雏燕离巢,这是成长必经的过程。 华生是一所民办高中,校区靠近主城东郊,校门位置偏僻,需要由一条小巷进去。 我走进去的第一感受应该就是“小”,这里什么都小,校门小,食堂小,操场小,甚至可以说是狭窄。其次就是人多,这学校面积不大,但是学生人数却颇多,因为学校已经开学一小段时间,学校里到处是成堆成堆的人群。 奇妙的是,一个人气这么足的地方,我一进学校大门,心头却好像蒙上一层乌云。外面晴空郎朗,里面立刻风雨欲来。一般来说,只有在阴气厚重的地方,我才会有这种不大舒适的感受。 学校一共就只有两栋大楼,一栋楼七层,一栋楼有四层,两栋楼隔得不远,面面相对,楼的中间是面积不大的操场以及升旗台,斜侧面贴着学校高围墙的位置是全校唯一的公共厕所,男厕所在一楼,女厕所在二楼,楼梯是露天的。 其中只有四层楼的那栋教学楼底下,有一处墙上,贴了张半米宽尺许高的红纸。 远远的看不清上面的东西,妈和我一路走到红纸前,风从楼的两头对穿吹,墙上的红纸没有沾牢,掉了一个角,被吹得哗啦啦地响。 只见纸上用毛笔写了不大好看的几个字:“报名二楼”。 纸张看起来已经贴了一段时间,大约是开学时贴上的,到现在也没撕下。 178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听说爹年轻的时候,脾性可不如现在温良,早先他交许多朋友,这些人有好有坏,鱼龙混杂。 这其中有一位叫做穆大发的,也住在戈雅街上。莫大发早年便丧了妻子,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矮圆身材身材,圆脸,长相倒是不显得凶恶,就是那一对眼睛常瞪得又大又亮,遇着发怒时,那眼睛便暴起来,令人望而生畏。 穆菁菁便是他的女儿。 因为同住一条街上,大人间关系也不错,即便我不怎么跟同龄的孩子玩耍,和她也算是略有交情。 她不像她爸爸,穆菁菁虽然也是个小圆脸,但天生的肌肤白皙细腻,五官干净秀气,说不上十分好看,但也有七八分的俊俏模样,只是衣着打扮一向不大如意。倒不是她不爱收拾,只是听说她家里对女孩就是这样的。 对于什么漂亮衣裳,是却不能肖想的。 在我认识穆菁菁的这些年,她几乎都是捡着姐姐们剩下来的衣服穿,总是旧衣服。 在我记忆中,对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凑巧同她一起放学回家,路上经过一个院子,那院子门口有一从大朵大朵绽放的浅蓝色绣球花。 她偷偷摘下来一小朵,贴在耳朵边问我好不好看,她天生的皮肤白,五官又秀气,即使那些灰不溜秋的衣服将她七八分的好看压得只剩下两三分,但光看那张脸,怎么样也不会难看。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便滔滔不绝地对我讲述着她关于未来的憧憬,她憧憬留一头长长的发,有许多漂亮的衣裳,有一个爱她如性命的男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熠熠生辉,折射着落日的光芒,好像对一切都充满希望的样子。 我记得那时她也不过是十一二岁而我也就是**岁。 对了,为什么她大了我两三岁还和我上的是同一级,因为我上学比同龄人都早了一级,而她又因为家庭原因,上学比同龄人都晚了一些。 穆菁菁的脾气与他爸爸不同,她十分温和,却又不显得软弱,也正是因为她脾性不错,又比周围的少男少女更显得成熟些,亦不爱那种背后说人小话的作为,我也就同她相处得比其他人都略多一些。 此时,她这寻死觅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啊!我不想活了,我死了倒好,好歹能求一个清静。”莫菁菁在地上哭喊道。 “念丫头,你认识这姑娘?”罗塔一手拽着地上的穆菁菁,一面好奇地朝我问道。 “嗯,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回答。 “噗嗤……小时候?你以为你现在多大?”罗塔笑出声来说道。 “……” 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咩。 冲他一个白眼,我走向穆菁菁,拉起泪眼朦胧的她说道:“菁菁!我是宁乔,你看我,你这是怎么了?” 穆菁菁方才如梦初醒的样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呆滞了一会儿,方才不确信地说道:“宁乔,真的是你吗?你爸不是说你跟着外省的亲戚出去修养治病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 山里呆了太久,我竟把这事儿也忘了。 “额,是到的确是我,不过我们先不说这个。 你怎么忽然在这里要寻死,要知道,这深山老林的,一两年也不见得能有一两个人跑到这里来。 要不是我们恰巧见了,你怕是就真的死了。” 听完我这话,穆菁菁秀气的脸蛋上忽然露出一丝嘲讽来,她语气无畏地说道:“死就死了吧,我不在乎,真想活着,我也不到这里来。” 我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能有多大事,这样寻死觅活,害不害臊?”罗塔在旁嘲语。 “罗塔!”我看了他一眼吼道。 穆菁菁赶紧说道:“没关系的宁乔,你别吼你哥哥…… 是我爸……他……他昨天晚上跟我说,姨给我找了个好工作机会,让我去首都的一户人家,给他们做做饭打扫屋子,每个月都能有不少的工钱。 虽然我十五,进十六岁了,可是我才开始上初二,哪怕我成绩不怎么好,但我还是想上学,至少,把初中上完。 宁乔,我不想去。” 这话说完,穆菁菁的面色死灰一般难看,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湮灭了。 “那你跟你爸说了吗?你的想法,对了,还有你说的姨,又是哪位?” “说,我怎么敢说,我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揍起人来,简直不把你当个人。 我想都不敢想,只要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姨,是今年春天时,我爸去求娶来的新妇,她还带了一个女儿来,我爸很喜欢她和她的女儿,我和她们却不大和。” 穆菁菁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泪眼朦胧的,看起来难过极了。 “这世上真是百样人都有!你还这么小,有什么女娃子,你亲爹就让你去做工?”罗塔问道。 “你就为了这个,特地跑来这里跳水?”我问道。 …… 穆菁菁一言不发。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就回去,拿把刀架在脖子上。 告诉你爹,告诉他,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去,你去同他说将来你会好好报答他,让他允许你好好将书读完。 他们要是实在不同意,反正都要死,大不了拿刀一抹,还让他心里愧疚些。” 罗塔想了想,在一旁说道。 没想到,穆菁菁听完,到真的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仿佛正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瞎出什么馊主意。”对罗塔说完,我赶紧又对穆菁菁说道:“别听他的,我跟你说,你回去以后,先去找你爷爷奶奶,将这件事同他们提一提,看他们什么反应。 若是气愤……” ……………………………… 分割线 ……………………………… 听说爹年轻的时候,脾性可不如现在温良,早先他交许多朋友,这些人有好有坏,鱼龙混杂。 这其中有一位叫做穆大发的,也住在戈雅街上。莫大发早年便丧了妻子,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矮圆身材身材,圆脸,长相倒是不显得凶恶,就是那一对眼睛常瞪得又大又亮,遇着发怒时,那眼睛便暴起来,令人望而生畏。 穆菁菁便是他的女儿。 因为同住一条街上,大人间关系也不错,即便我不怎么跟同龄的孩子玩耍,和她也算是略有交情。 她不像她爸爸,穆菁菁虽然也是个小圆脸,但天生的肌肤白皙细腻,五官干净秀气,说不上十分好看,但也有七八分的俊俏模样,只是衣着打扮一向不大如意。倒不是她不爱收拾,只是听说她家里对女孩就是这样的。 对于什么漂亮衣裳,是却不能肖想的。 在我认识穆菁菁的这些年,她几乎都是捡着姐姐们剩下来的衣服穿,总是旧衣服。 在我记忆中,对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凑巧同她一起放学回家,路上经过一个院子,那院子门口有一从大朵大朵绽放的浅蓝色绣球花。 她偷偷摘下来一小朵,贴在耳朵边问我好不好看,她天生的皮肤白,五官又秀气,即使那些灰不溜秋的衣服将她七八分的好看压得只剩下两三分,但光看那张脸,怎么样也不会难看。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便滔滔不绝地对我讲述着她关于未来的憧憬,她憧憬留一头长长的发,有许多漂亮的衣裳,有一个爱她如性命的男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熠熠生辉,折射着落日的光芒,好像对一切都充满希望的样子。 我记得那时她也不过是十一二岁而我也就是**岁。 对了,为什么她大了我两三岁还和我上的是同一级,因为我上学比同龄人都早了一级,而她又因为家庭原因,上学比同龄人都晚了一些。 穆菁菁的脾气与他爸爸不同,她十分温和,却又不显得软弱,也正是因为她脾性不错,又比周围的少男少女更显得成熟些,亦不爱那种背后说人小话的作为,我也就同她相处得比其他人都略多一些。 此时,她这寻死觅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啊!我不想活了,我死了倒好,好歹能求一个清静。”莫菁菁在地上哭喊道。 “念丫头,你认识这姑娘?”罗塔一手拽着地上的穆菁菁,一面好奇地朝我问道。 “嗯,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回答。 “噗嗤……小时候?你以为你现在多大?”罗塔笑出声来说道。 “……” 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咩。 冲他一个白眼,我走向穆菁菁,拉起泪眼朦胧的她说道:“菁菁!我是宁乔,你看我,你这是怎么了?” 穆菁菁方才如梦初醒的样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呆滞了一会儿,方才不确信地说道:“宁乔,真的是你吗?你爸不是说你跟着外省的亲戚出去修养治病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 山里呆了太久,我竟把这事儿也忘了。 “额,是到的确是我,不过我们先不说这个。 你怎么忽然在这里要寻死,要知道,这深山老林的,一两年也不见得能有一两个人跑到这里来。 要不是我们恰巧见了,你怕是就真的死了。” 听完我这话,穆菁菁秀气的脸蛋上忽然露出一丝嘲讽来,她语气无畏地说道:“死就死了吧,我不在乎,真想活着,我也不到这里来。” 我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能有多大事,这样寻死觅活,害不害臊?”罗塔在旁嘲语。 “罗塔!”我看了他一眼吼道。 穆菁菁赶紧说道:“没关系的宁乔,你别吼你哥哥…… 是我爸……他……他昨天晚上跟我说,姨给我找了个好工作机会,让我去首都的一户人家,给他们做做饭打扫屋子,每个月都能有不少的工钱。 虽然我十五,进十六岁了,可是我才开始上初二,哪怕我成绩不怎么好,但我还是想上学,至少,把初中上完。 宁乔,我不想去。” 这话说完,穆菁菁的面色死灰一般难看,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湮灭了。 “那你跟你爸说了吗?你的想法,对了,还有你说的姨,又是哪位?” “说,我怎么敢说,我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揍起人来,简直不把你当个人。 我想都不敢想,只要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姨,是今年春天时,我爸去求娶来的新妇,她还带了一个女儿来,我爸很喜欢她和她的女儿,我和她们却不大和。” 穆菁菁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泪眼朦胧的,看起来难过极了。 “这世上真是百样人都有!你还这么小,有什么女娃子,你亲爹就让你去做工?”罗塔问道。 “你就为了这个,特地跑来这里跳水?”我问道。 …… 穆菁菁一言不发。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就回去,拿把刀架在脖子上。 告诉你爹,告诉他,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去,你去同他说将来你会好好报答他,让他允许你好好将书读完。 他们要是实在不同意,反正都要死,大不了拿刀一抹,还让他心里愧疚些。” 罗塔想了想,在一旁说道。 没想到,穆菁菁听完,到真的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仿佛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 分割线 ……………………………… 我想都不敢想,只要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姨,是今年春天时,我爸去求娶来的新妇,她还带了一个女儿来,我爸很喜欢她和她的女儿,我和她们却不大和。” 穆菁菁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泪眼朦胧的,看起来难过极了。 “这世上真是百样人都有!你还这么小,有什么女娃子,你亲爹就让你去做工?”罗塔问道。 “你就为了这个,特地跑来这里跳水?”我问道。 …… 穆菁菁一言不发。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就回去,拿把刀架在脖子上。 告诉你爹,告诉他,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去,你去同他说将来你会好好报答他,让他允许你好好将书读完。 还没写完^_^||| 抱歉了…… 179何大宝的院子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片竹林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中间有一条小路穿过,两边看着密不透风。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感觉,它好像失去了我童年时,在竹林里玩耍嬉戏的那种氛围,这片竹林,它好像变得更大,更深,更加幽寂了。 我突然开始怀疑起过去对于此地的映像。“妈,就是这个地方吗?”我试探着问妈妈道。 妈妈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有年把没来过了,感觉这片竹林都长密了不少。差点都不好认了。” 原来是妈妈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 如果说,原来的竹林有一种出尘超凡的出世之感,那现在的竹林就是一种密林幽深,危机四伏的恐怖感。 ……………………………………^………………………………………………………^…………………^^…………………^^^ 奇妙的是,一个人气这么足的地方,我一进学校大门,心头却好像蒙上一层乌云。外面晴空郎朗,里面立刻风雨欲来。一般来说,只有在阴气厚重的地方,我才会有这种不大舒适的感受。 学校一共就只有两栋大楼,一栋楼七层,一栋楼有四层,两栋楼隔得不远,面面相对,楼的中间是面积不大的操场以及升旗台,斜侧面贴着学校高围墙的位置是全校唯一的公共厕所,男厕所在一楼,女厕所在二楼,楼梯是露天的。 其中只有四层楼的那栋教学楼底下,有一处墙上,贴了张半米宽尺许高的红纸。 远远的看不清上面的东西,妈和我一路走到红纸前,风从楼的两头对穿吹,墙上的红纸没有沾牢,掉了一个角,被吹得哗啦啦地响。 只见纸上用毛笔写了不大好看的几个字:“报名二楼”。 纸张看起来已经贴了一段时间,大约是开学时贴上的,到现在也没撕下。 看完,我顺手将红纸落下来的角重新往墙上压了压,就着原来的胶带再沾回去,呼啦啦的声音才停住。 恰好一位学生我们按指示向二楼去,刚踏上楼梯,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在身后遥遥地,再次响起来,我顿了顿,直接和妈上了二楼,出楼梯的第一扇门上,挂着一个乌糟糟、边角斑驳的、金属黄的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室”。 办公室内坐着两位男老师,其中一位看起来三十左右,个子不高,身材偏瘦,这老师有着南方人标准的清秀长相,就是皮肤十分的白,不是像是那种正常的白,倒有点像是常年不见天日一般,几乎比白种人还要白上一些。 另外一位看起来四十有余,个子更矮一些,肤色是中年人正常的蜡黄,带着金属框的厚眼镜,透过眼镜片后,眼皮耷拉下来的眼睛里有丝丝的浑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你就是和校长说过的那位同学吧,叫什么名字?”那位看起来三十左右的白皮肤老师便问边从抽屉里翻出一小沓报名表来,将笔停在报名单上,声音如夹寒冰,面上亦没什么表情地问道。 “宁乔!” 问完一系列报名需要记录的信息,又交完报名费,当场便领了书。 白皮肤的老师站起来,推开办公室门边的桌子,带我们去办理住宿。 他刚一出来,立马就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 他个子果然不高,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一条普通的黑色西装裤,一双黑皮鞋,手里还拿着一把黑伞。 “走吧,我带你们去办理住宿手续。”白皮肤老师说着走向楼梯。 “哎,好。”妈牵着我跟上。 刚出楼梯,我又听到那一阵一阵的哗啦啦响声遥遥传来,抬头看向前方墙上,墙上挂着伟人格言,而那张红纸,荡然无存。而地面上安安静静的躺着几个纸团。 红纸已经被人撕了,那么,现在哗啦啦地翻个不停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愣了一下,走在前面的白皮肤老师忽然停下来,也看向地上的红纸团,随即转过头来道:“看什么呢,赶紧走。” 说罢,白皮肤老师撑开了他手里的大黑伞,在踏入阳光的前一秒,将整个人都罩在大黑伞的阴影当中。 学校没有单独的住宿楼,在七层那栋楼,的底下四层楼,一楼三楼是女寝,二楼四楼是男寝。由于地形问题,一二楼几乎是地下室的样子,一楼地面与校门齐平,三楼则与另一栋教学楼的地基齐平,操场正好在三楼与另一栋教学楼的一楼的中间。 进出寝室,必须要先从校门旁边的一楼保卫处过,办理住宿也要去那里。 要到保卫处的时候,杨老师抿了抿嘴,眉头微微皱起,迅速收起了他头上那把大黑伞,任由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显得他那身雪一样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 可是很快,他裸露的肌肤周围好像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粉,粉的同时,仿佛有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不真实的烟气,恍惚看去,好像这个人正在阳光里溶化…… 这是什么毛病?从看见他白得异乎常人的肌肤,我就开始怀疑这位老师的身体是不是不大正常,后来看见他带着大黑伞就更是印证了我心里的想法,果然是不能晒太阳。 他的症状很像是位白化病患者,但又显然他不是,因为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是黑色的,而且,白化病患者不会畏惧阳光到这种程度,我不禁好奇,但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看,这样极不礼貌。 来到保卫处,门外有一片阴影地带,白皮肤老师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之后,他身上那些浅粉色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以可见的速度消退。 他向着保卫室,我也顺着看过去,保卫室里坐着位四十左右,精神抖擞,笑容满面的大叔。大叔眉目硬朗,只是眉间有三道竖褶,眉目之间又郁结着一股凶恶之气,即使笑容满面看起来也不怒自威。 我曾听爷提过,一般这样的人都不是善茬,活着的时候必定沾过血,倘或带着怨气死了,必定也是大鬼,要是身上正气不足,便很容易变成凶鬼。 凶鬼,不同于一般鬼怪,这种鬼,是专门收割人命的。 180 吃鸡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一次下山,先生没有按前几年设想的,守在我身边,陪我在县城入学。 因为,雏燕离巢,这是成长必经的过程。 华生是一所民办高中,校区靠近主城东郊,校门位置偏僻,需要由一条小巷进去。 我走进去的第一感受应该就是“小”,这里什么都小,校门小,食堂小,操场小,甚至可以说是狭窄。其次就是人多,这学校面积不大,但是学生人数却颇多,因为学校已经开学一小段时间,学校里到处是成堆成堆的人群。 奇妙的是,一个人气这么足的地方,我一进学校大门,心头却好像蒙上一层乌云。外面晴空郎朗,里面立刻风雨欲来。一般来说,只有在阴气厚重的地方,我才会有这种不大舒适的感受。 学校一共就只有两栋大楼,一栋楼七层,一栋楼有四层,两栋楼隔得不远,面面相对,楼的中间是面积不大的操场以及升旗台,斜侧面贴着学校高围墙的位置是全校唯一的公共厕所,男厕所在一楼,女厕所在二楼,楼梯是露天的。 其中只有四层楼的那栋教学楼底下,有一处墙上,贴了张半米宽尺许高的红纸。 远远的看不清上面的东西,妈和我一路走到红纸前,风从楼的两头对穿吹,墙上的红纸没有沾牢,掉了一个角,被吹得哗啦啦地响。 只见纸上用毛笔写了不大好看的几个字:“报名二楼”。 纸张看起来已经贴了一段时间,大约是开学时贴上的,到现在也没撕下。 看完,我顺手将红纸落下来的角重新往墙上压了压,就着原来的胶带再沾回去,呼啦啦的声音才停住。 恰好一位学生我们按指示向二楼去,刚踏上楼梯,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在身后遥遥地,再次响起来,我顿了顿,直接和妈上了二楼,出楼梯的第一扇门上,挂着一个乌糟糟、边角斑驳的、金属黄的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室”。 办公室内坐着两位男老师,其中一位看起来三十左右,个子不高,身材偏瘦,这老师有着南方人标准的清秀长相,就是皮肤十分的白,不是像是那种正常的白,倒有点像是常年不见天日一般,几乎比白种人还要白上一些。 另外一位看起来四十有余,个子更矮一些,肤色是中年人正常的蜡黄,带着金属框的厚眼镜,透过眼镜片后,眼皮耷拉下来的眼睛里有丝丝的浑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你就是和校长说过的那位同学吧,叫什么名字?”那位看起来三十左右的白皮肤老师便问边从抽屉里翻出一小沓报名表来,将笔停在报名单上,声音如夹寒冰,面上亦没什么表情地问道。 “宁乔!” 问完一系列报名需要记录的信息,又交完报名费,当场便领了书。 白皮肤的老师站起来,推开办公室门边的桌子,带我们去办理住宿。 他刚一出来,立马就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 他个子果然不高,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一条普通的黑色西装裤,一双黑皮鞋,手里还拿着一把黑伞。 “走吧,我带你们去办理住宿手续。”白皮肤老师说着走向楼梯。 “哎,好。”妈牵着我跟上。 刚出楼梯,我又听到那一阵一阵的哗啦啦响声遥遥传来,抬头看向前方墙上,墙上挂着伟人格言,而那张红纸,荡然无存。而地面上安安静静的躺着几个纸团。 红纸已经被人撕了,那么,现在哗啦啦地翻个不停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愣了一下,走在前面的白皮肤老师忽然停下来,也看向地上的红纸团,随即转过头来道:“看什么呢,赶紧走。” 说罢,白皮肤老师撑开了他手里的大黑伞,在踏入阳光的前一秒,将整个人都罩在大黑伞的阴影当中。 学校没有单独的住宿楼,在七层那栋楼,的底下四层楼,一楼三楼是女寝,二楼四楼是男寝。由于地形问题,一二楼几乎是地下室的样子,一楼地面与校门齐平,三楼则与另一栋教学楼的地基齐平,操场正好在三楼与另一栋教学楼的一楼的中间。 进出寝室,必须要先从校门旁边的一楼保卫处过,办理住宿也要去那里。 要到保卫处的时候,杨老师抿了抿嘴,眉头微微皱起,迅速收起了他头上那把大黑伞,任由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显得他那身雪一样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 可是很快,他裸露的肌肤周围好像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粉,粉的同时,仿佛有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不真实的烟气,恍惚看去,好像这个人正在阳光里溶化…… 这是什么毛病?从看见他白得异乎常人的肌肤,我就开始怀疑这位老师的身体是不是不大正常,后来看见他带着大黑伞就更是印证了我心里的想法,果然是不能晒太阳。 他的症状很像是位白化病患者,但又显然他不是,因为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是黑色的,而且,白化病患者不会畏惧阳光到这种程度,我不禁好奇,但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看,这样极不礼貌。 来到保卫处,门外有一片阴影地带,白皮肤老师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之后,他身上那些浅粉色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以可见的速度消退。 他向着保卫室,我也顺着看过去,保卫室里坐着位四十左右,精神抖擞,笑容满面的大叔。大叔眉目硬朗,只是眉间有三道竖褶,眉目之间又郁结着一股凶恶之气,即使笑容满面看起来也不怒自威。 我曾听爷提过,一般这样的人都不是善茬,活着的时候必定沾过血,倘或带着怨气死了,必定也是大鬼,要是身上正气不足,便很容易变成凶鬼。 凶鬼,不同于一般鬼怪,这种鬼,是专门收割人命的。 “刚报名完的。”大叔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地笑着打招呼。 白皮肤的杨老师脸上难得带上笑容,笑容里略有三分讨好的味道,说道:“是呢是呢,是和校长打过招呼的,人我已经带过来,黄老师那边还等着我,何叔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改天找个时间,叔请你去搓一顿,咱们好好干上两斤。”大叔爽朗道。 白皮肤老师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道:“好嘞,到时候我请何叔。”说完对保卫处大叔笑着再次挥了挥手,迅速地离开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书趣阁_手机版阅读网址: 181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这位女朋友呢,家境不错,只是年纪尚小,就更是任性妄为,怀了二十来岁的何志勇的孩子后,一会吵着闹着要和他公开恋爱,要他上他们家去提亲,一会又说要何志勇退伍,而这个时候的何志勇,已经厌倦了漂亮的呛口小辣椒,转而和上司千金谈起了地下情。 何志勇要女朋友打掉孩子后分手,可是被家人娇惯长大的姑娘哪里能接受这个,大吵大闹起来,说要闹到他部队去。 部队是很讲究作风问题的,更何况,那部队还有一位新欢在。 何志勇服软,之后更是两边搪塞敷衍,一段时间后,女朋友的肚子快要瞒不住了。 然后,这位女朋友就让人给绑架了,绑匪没有找到,之后那位女朋友也失踪了,至今没有被人发现。 恶鬼对我说:“为什么失踪了,我想你也该猜到了。” 听说那为女朋友被绑架前穿了一件精致的红嫁衣,因为是刚刚拍完照片。当时给他拍照的那位朋友还把照片公布出来了,不少人都在惋惜这个红嫁衣女孩。 可惜那一晚,除了恶鬼,包括那个女人到现在,都始终不知道当年在她身上发生的,究竟是什么惨剧。 而杨鑫赋为什么最后又从部队退伍回来呢?据恶鬼后来查访到的隐秘说的是,后来何志勇和部队里那位上司千金公开后,没几个月,上司千金莫名其妙地死了,后来他又谈了一个女朋友,没多久,然后那位女朋友也自杀了。 一些风言风语就开始流传出来,他两任女朋友的家人也开始用一些不好的眼光看待他,最后,他和红嫁衣女孩的地下恋情也被知情人爆料,他就收拾了包袱,麻溜退伍了。 可是碍于恶鬼的鬼王气势,何志勇身边的那个女鬼从来也没再恶鬼身边出现过,她很会躲,躲得恶鬼这些年,从来没有发现过2的蛛丝马迹。后来他尝试用放鬼的方式,想试探那只鬼究竟还在不在何志勇身边,可是看这两年来,何志勇什么事也没有就知道,那女鬼始终都在何志勇身边,保护着这个亲手害死她的男人。 只是她到底躲在什么地方,恶鬼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段时间,他莫名地感觉到一些慌乱,他察觉到,因为他的一些动作,地府已经要找到他了。 因此,才让杨鑫赋找上我,想要尽快将这事解决。 而且,杨鑫赋的寿命也快要终了,虽然他最后也没能将帮杨鑫赋办到答应他的,将许曼娟抢回来,可至少,也让他再见这个,他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一面吧。 就是他自己,他也想在临走之前,可以再见许曼娟一面,这样,即便是将来不再见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恶鬼的讲述,听得我十分生气,只想从榻上跳起来拍桌大骂一句:“渣男!!!” “叶知秋!”我大声吼道。 “我又没渣女人!你别骂我。”叶知秋也理直气壮地大声回道。 “你把那混蛋带什么地方去了?”我声音稍稍弱下去一些,但还是火气难掩。 这时,小楼大门哐当一声大大敞开。 一涯和叶知秋立即退到门的两侧,躬身迎接。我从榻上一跃跳起来,穿上小拖鞋哒哒哒地冲着门边跑去,没想到还没跑出几步,一身熟悉的温润气息包裹全身,玉带束腰,长风盈袖,通身玄色衣袍,头顶上一个玉发簪,看起来似道非道,看起来英俊倜傥,又气宇轩昂,全身上下都带着犹如人间帝王那样的尊贵气势。 这样打扮的先生,我也从未见过,不过不知为何,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先生如抱小孩般抱着我往榻上去时,恶鬼也及时从榻上爬起来,学着一涯叶知秋的模样,低头躬身立在一边。 先生将我放回到榻上,他自己也坐到另一边,一涯走进内室取茶,先生微笑着看向我,一双星辰宇宙般幽深眼眸里依旧明亮而温存,一下子将我心底的那些愤愤不平的火气安抚得平静下来。 先生这才温和地微笑开口说道:“究竟个是什么样的混蛋?竟让我们小女孩连形象都不顾及了。” 说罢,又转向叶知秋说道:“把人带过来,我也陪着见见。” “是!”叶知秋拱手退下。 一涯上来茶点,我随手就捡起一块桂花糕要往嘴里喂,一抬头,却不慎瞧见一涯一个白眼。 “先生!”我不平地开始拉帮手,给我帮腔。 不就是一块桂花糕嘛,不就是半夜吃零食嘛,咋了,一块桂花糕有几斤吗? 先生噗嗤一笑,抬手在我头上揉了揉,说道:“吃吧,无妨,改日胖了不要闹腾就好。” 这…… 这…… 这…… 这让我怎么咬得下去。 人与人之间的爱呢? 这样打扮的先生,我也从未见过,不过不知为何,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先生如抱小孩般抱着我往榻上去时,恶鬼也及时从榻上爬起来,学着一涯叶知秋的模样,低头躬身立在一边。 先生将我放回到榻上,他自己也坐到另一边,一涯走进内室取茶,先生微笑着看向我,一双星辰宇宙般幽深眼眸里依旧明亮而温存,一下子将我心底的那些愤愤不平的火气安抚得平静下来。 先生这才温和地微笑开口说道:“究竟个是什么样的混蛋?竟让我们小女孩连形象都不顾及了。” 说罢,又转向叶知秋说道:“把人带过来,我也陪着见见。” “是!”叶知秋拱手退下。 一涯上来茶点,我随手就捡起一块桂花糕要往嘴里喂,一抬头,却不慎瞧见一涯一个白眼。 “先生!”我不平地开始拉帮手,给我帮腔。 不就是一块桂花糕嘛,不就是半夜吃零食嘛,咋了,一块桂花糕有几斤吗? 先生噗嗤一笑,抬手在我头上揉了揉,说道:“吃吧,无妨,改日胖了不要闹腾就好。” 这…… 这…… 这…… 这让我怎么咬得下去。 人与人之间的爱呢…………………………………………………………………………………………………… 182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我一个白眼,最后将手上的桂花糕放回盘子里,这种罪恶的东西,为什么要在半夜摆到我面前。犹记得几年前,这个会把我每一个小包里都塞满零食的男人已经死到爪哇国去了,现在我吃一块糕点都像是咬了他的肉一样。 直到叶知秋将何志勇带上堂前来,我的注意力才从桂花糕上摆脱。 “渣……”我话还没说完,先生一抬手,一件银色物什从他胸口的西装内袋里飞了出来,落到地上。 是那只苗银的雕花手镯。 我见过这东西,可先生为什么要把这东西从他身上拿出来? “你……在以鬼养鬼?”先生看向何志勇的眼神和看完我的温和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使人要惧怕起来的,能洞见一切的压迫。 先生的声音声音也似乎在平缓的语调里蕴藏着寒冰般的利刃。 何志勇突然跪倒在堂下,浑身颤抖地回答道:“我,我不知道什么以鬼养鬼,是那女人,她死了都缠在我,让我不得安生。” 先生果然厉害,只要一眼,什么都还没说,他就自己招了。 还何叔,我呸! “先生,我可不可以去踹他?” 先生回过头,漂亮的丹凤眼飞了我一记眼刀,说道:“乖乖坐好,这事我来帮你省。” 先生双目扫过地上那只银手镯,地上突然多出一个红衣女子,以及一个小鬼。 这小鬼,在学校宿舍的时候,不是还抱过我的腿吗?当时吓我一跳,后来被我赶走了。 两只鬼,一个小鬼婴,一个红衣厉鬼,两鬼伏在地上,鬼影疏淡,似是被吓坏了。 我这才想起来看向一侧的恶鬼,姿态亦好不了多少。 看来先生很不喜欢这一次的这些当事人,但这些人里,到底是谁竟有这样的功德呢?如果不是牵扯到大功德着,此事亦不可能转到我这里来啊。 想不明白。 “先生,我的委托对象是委托我找一个女子的魂魄,还有她残缺的遗体,你能看到他身边还有其他魂体存在吗?”我赶紧问道。 先生点了点头,答复道:“这玩意里,还有一抹残识,但是太虚弱,已经快要被炼化殆尽,我便没让她出来。” 先生话音刚落,就有一团青白色的薄雾飘落出来,那白雾小小一团,看起来十分可怜。可它似乎感觉到什么,慢慢地朝着恶鬼那里飘去。 “这是?阿娟?”地上跪着的何志勇突然问道。 恶鬼最后要回到忘川接受惩罚,在押解回到忘川的路上,经过人间一处都市。 到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恶鬼跟着鬼使传流在人群中,听着押解他的两个鬼使便走边议论道: “要说这人世间也是繁华得很,到处红红绿绿,闪亮夺目,难怪这些妖魔鬼怪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跑,就这光景,哪里是咱们那底下的颓败模样可以比较的。” 另一个鬼使大为赞同地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如今十殿阎王一发不理鬼事,也不知道去了人间的何处逍遥,全靠着底下那些判官典事执掌,眼下有些判官典事也学着主子们,三三五五地,百来年就走了七八个,剩下的,皆是一发掌不住事的,就咱们那破落地,如何能比得上人间。” …… 两个鬼使你来我去,话里话外,无不是对繁华人间的真心向往,恶鬼却在心里一声呲笑,只觉这两只小鬼忒没见识。 恶鬼看向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世人,一时恍忽,好像看见那个叫做曼娟的女人正在人海里穿行,恶鬼不自觉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鬼使离开发现他的异样,停止了他们对人间的向往。 一鬼使狠狠拽手中锁链,大声骂道:“恶鬼,你欲何去?” 恶鬼回过神来,只见那熟悉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恶鬼不答鬼使的话,直接拐回原路。 他这一生作恶多端,一直以为,对许曼娟的**,是因为受到杨鑫赋的感情影响,一旦抽离那个身体,最后他是他,恶鬼是恶鬼自己,而许曼娟,对恶鬼来说,也不过是人世浮生里的一场风流艳事,此后想来,付之一笑而已。 可是如今,究竟有多少是来自杨鑫赋的感情,又有几分是他自己生出的**呢?恶鬼不知道,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人,早都不在了。 恶鬼扬手,将他费尽功夫找到的苗银雕花手镯轻轻一弹,手镯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细微又清脆的一声响。 恶鬼曾经和那些凶鬼厉鬼在忘川河底撕扯打杀的时候就一直怀疑,在那些永无休止的厮杀里,他究竟还能有几分真心被空下,可以让他用来容纳对一个陌生人的**。 现在他知道了,还是有的,尽管他不知道那是多少份量。一鬼使狠狠拽手中锁链,大声骂道:“恶鬼,你欲何去?” 恶鬼回过神来,只见那熟悉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恶鬼不答鬼使的话,直接拐回原路。 他这一生作恶多端,一直以为,对许曼娟的**,是因为受到杨鑫赋的感情影响,一旦抽离那个身体,最后他是他,恶鬼是恶鬼自己,而许曼娟,对恶鬼来说,也不过是人世浮生里的一场风流艳事,此后想来,付之一笑而已。 可是如今,究竟有多少是来自杨鑫赋的感情,又有几分是他自己生出的**呢?恶鬼不知道,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人,早都不在了。 恶鬼扬手,将他费尽功夫找到的苗银雕花手镯轻轻一弹,手镯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细微又清脆的一声响。 恶鬼曾经和那些凶鬼厉鬼在忘川河底撕扯打杀的时候就一直怀疑,在那些永无休止的厮杀里,他究竟还能有几分真心被空下,可以让他用来容纳对一个陌生人的**。 现在他知道了,还是有的,尽管他不知道那是多少份量。 ………………………………………………………………………………………………………………………………………………………………………………………… 183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按理说,一个人要有多幸运才能被生活如此善待,本来该是一桩好事。 可是只生活在安稳的巢穴里,人就永远不能认清心酸滋味。 “我今后尽量考虑周全些。” “不是尽量,是一定。 好了,带上你的蘑菇回去吧,我看你看那女孩的时候眼睛贼兮兮的,好像对那姑娘有企图,我也不问你,只要不过分,我都站在你这边,去吧。”罗塔笑起来,拍了拍我的头顶便往树林里去。 我走回去的时候,穆菁菁正拿着一把镰刀扒拉地上的草,头也没抬地说道:“回来了。” 普通的镰刀,刀刃被磨洗得光亮,镰刀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道。 “咦,你这把镰刀是我们带了的那一把吗?” “这个,就是你们带的。”穆菁菁说道。 “对了,说道这个,你还没告诉我你咱们会在这里,还穿得……啧啧……这么漂亮,比你以前的打扮都好看。还有,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之前听说你要死了,大人也不让我们去看你,说怕吵你,我难过了好久。”穆菁菁说完叹息了一声,同时停了手底下的工作,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八卦地看着我。 “谢谢关心,我已经好了许多,现在回来修养,跟知秋表哥住在一起,他那里靠近医院,所以不住在家里,你们也没见我。 哥哥朋友多,有时候也会来家里玩,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知秋表哥的朋友罗塔,就是刚刚的大哥哥……额,要喊大叔也行,因为他和知秋表哥是朋友,所以我都当他是哥哥。 塔大哥和知秋表哥谈起秋天有什么好玩的,就提及秋天的山里有很多蘑菇,用来煮汤很鲜很好吃。 我以前也和爸爸去捡过,觉得好好玩,所以让他们带我来玩一会。 至于为什么穿成这样,实话,我也不想的,也许是哥哥之前看见杂志上森林女孩的装扮,今天知道我要上山捡蘑菇,就非要给我办成这个样子。” 妈呀!让罗塔救人不久好了,我为什么要出来? 三分真七分假的谎话,果真费脑子。 “真羡慕你,只是表哥都和你关系这样好。对你真好,还愿意带着你上山玩。”穆菁菁有几分失落地说道。 “你不是说,大家都对我挺好的嘛。”我冲她吐了吐舌头笑道。 “……”,穆菁菁无语地白我一眼,低头继续刨坑。 “对了,我这次来玩没告诉爸妈,怕他们担心,你回去以后,可千万别说漏了。其他的,你还有什么要问?”我说道。 “嗯,没什么了?”穆菁菁说罢,站起身来,地上已经刨出一个直径尺许深度约三十四公分的小坑。 她眼望想不远处被春风吹皱的湖面,眼中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还是在思考生与死的高深奥义罢。 “这个时候,要是有鱼具,或许咱们还可以钓鱼。”我歪着头说看向穆菁菁。 “嗯!”她回答。 “你是可以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吧?”我平静地问。 穆菁菁突然直起身子,转过头来。 她圆着两个眼珠子对我看着,好像一点不认得我似的,周围突然静下来。 她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我。 看着如此谨慎小心的穆菁菁,我忽然理解罗塔为什么说我太不设防备了。为了逃离那锐利的眼光,逃离那从头到脚的不自在,那种又陌生又拘束的感觉压迫。 我只好说道:“我是瞎问的,既然偷窥了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什么秘密?”穆菁菁的眼光一直在我脸上身上打转,眼睛里的光怪怪的,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手里的这把镰刀,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看见的哦!”我认真的说。 “开什么玩笑?”穆菁菁说道。 “聊什么呢?”清冽朗润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传来。 先生!我欢喜地转头。 只见树林边缓缓走来两高大身材的人,略高的一个黑发黑眸,一件连简约的针织开衫,里面搭着简约舒适的长袖t恤,打扮舒适而得体,只是长相却是叶知秋那书生模样般隽俊干净的脸。旁的一个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一涯那张冷面将军一样的脸,只是打扮也换了一身舒适的深灰色纯棉休闲装扮,而且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先……表哥!”我轻呼着小跑过去,先生大步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定,双臂微张开,脸上浮起一个浅淡的温和笑容,清冽朗润的声音说道:“小心点,别急。” 撞进他怀里被他搂住的时候,脸颊贴在黑色针织开衫上,有种温情脉脉柔软触感。 先生伸手在我后脑勺上揉了揉,低语道:“想钓鱼吗?我们带了鱼竿水桶和鱼饵来,还有一些野炊要用的厨具。” 虽然是叶知秋的样子,声音却还是先生那时而清冽,时而温润醇厚的音色。 “那往后天气好,我们也这样出来玩吧。” “好。”温润的声音答应到。 我从先生怀里退出来,牵住那先生的大手。他的手心带着一如既往的冰凉触感,好像没有温度一般。 我总希望能将他的手捂暖。 我们迎着午间的阳光,以及和熏的风,脚踩在冬季时干枯的植物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一切美好得让我眯住眼睛。 “活像只偷到大米的小老鼠。”一涯走在旁边评价道。 我转头也冲一涯笑了笑,反正心情好。 一涯那张万年扑克脸竟也笑了笑,伸手在捋了捋我肩上披散开的头发,满意地说道:“真好看,我今天把你打扮得像个深林里的小仙女。” …… 谁给你的自信? 不过天气这么好,就不和他互相伤害了。 “呵… 这么开心?看来以前是我疏忽了,不曾带你各处玩,没想到你今天倒是活泼。”先生笑道。 “倒也不一定出来玩就开心,主要是我今天也许能完成答应罗塔的事了……” 说着,我们已经回到穆菁菁这边,一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我对给二人介绍了穆菁菁,又要给穆菁菁介绍二人时,穆菁菁笑道:“我认识你表哥还有一涯大哥,之前在学校,他们经常和你呆在一起。” “那就更好了,这样你就更不要拘束了。”我说道。 “不拘束不拘束。”穆菁菁摆了摆手…… 184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出来时,他也还没起,就没告诉他。”妈回答道。 “哎呦,你这孩子,你说你干的都什么事儿呀,那娃自己呆在家里,指不定也还没吃饭呢吧……”舅婆的话还没说完,妈像是突然也才想起来这个,神色突然一滞,表情也带上了几分担忧。 “我当时火气上来,就把这件事儿全忘了,不过屋里也有现成的吃,他应该会自己弄了吃吧。”妈不确信的说道。 她虽然这样说,可手里的饭却开始怎么也吃不下去了,看我也吃的差不多了,大概又聊了几分钟,妈带着我起身告辞。 妈说孩子一个人在家里,还是不太放心,因为是这个原因,舅公舅婆也没有多留人,他们一路将我们送出竹林,就在竹林里走着的时候,舅婆忽然拉了拉我的手。 我看向她,舅婆笑眯眯的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二十块钱。 舅婆冲我说道:“给你买东西吃的。” 这个时候,妈也听到了舅婆的话,立刻对我说道:“怎么能拿舅婆的钱,赶紧还给舅婆。” 我听完,立刻将那钱往回塞,并对舅婆说道:“舅婆我不能要这个钱,我有零花钱的,你不用给我的。” 舅婆立刻板着脸说道:“怎么不能拿舅婆的钱了?舅婆还是不是你的长辈?你听不听舅婆的话?” 我尽量以这个年纪的想法回答道:“我听舅婆的话,但这和花舅婆的钱是两件事,我不能乱花舅婆的钱呀,挣钱很辛苦的。” 舅婆听完笑着说道:“好孩子,这些事你别管,你就好好拿着这钱,回去以后和你兄弟对半分,以后有空你们多来舅婆家玩。” 这时,不怎么爱说话的舅公也说道:“听话,乖乖拿着,这是我们老人家的心意。” 我不好意思再推,看向妈。 只见妈也冲我点了点头,她又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好好拿着吧,还不给舅公舅婆说谢谢,这么大人了。” 我赶紧向舅公舅婆道了谢,并答应他们以后常来玩。 我们出了竹林以后,妈匆匆忙忙的拉着我往回走,这是我又想到宁御在学校的各种情况,一时心里也是许多担忧。 我们赶紧往回赶,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两三点,我手里还拿着之前祝安宴从和大宝家果树上摘下来的柿子。 刚到家,家门还是锁着的,妈拿钥匙开门,门一打开,我第一个就窜了进去,妈也走进来,见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全没动过,就知道宁御还没吃饭,于是赶紧开火炒菜,边动手边又对我说道:“上楼去看看你兄弟,让她下来吃点东西。” 我记忆中,妈对宁御的事好像一直是这样,她永远是最先低头服软的,每次都败在对她的担忧里。 我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可是当我哒哒的跑上楼时,对着宁御的房门敲了半天,一直没人回应。,这是我感到。 ……………………………………………………………………………………………………………………………………………………………………………… 开衫,里面搭着简约舒适的长袖t恤,打扮舒适而得体,只是长相却是叶知秋那书生模样般隽俊干净的脸。旁的一个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一涯那张冷面将军一样的脸,只是打扮也换了一身舒适的深灰色纯棉休闲装扮,而且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先……表哥!”我轻呼着小跑过去,先生大步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定,双臂微张开,脸上浮起一个浅淡的温和笑容,清冽朗润的声音说道:“小心点,别急。” 撞进他怀里被他搂住的时候,脸颊贴在黑色针织开衫上,有种温情脉脉柔软触感。 先生伸手在我后脑勺上揉了揉,低语道:“想钓鱼吗?我们带了鱼竿水桶和鱼饵来,还有一些野炊要用的厨具。” 虽然是叶知秋的样子,声音却还是先生那时而清冽,时而温润醇厚的音色。 “那往后天气好,我们也这样出来玩吧。” “好。”温润的声音答应到。 我从先生怀里退出来,牵住那先生的大手。他的手心带着一如既往的冰凉触感,好像没有温度一般。 我总希望能将他的手捂暖。 我们迎着午间的阳光,以及和熏的风,脚踩在冬季时干枯的植物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一切美好得让我眯住眼睛。 “活像只偷到大米的小老鼠。”一涯走在旁边评价道。 我转头也冲一涯笑了笑,反正心情好。 一涯那张万年扑克脸竟也笑了笑,伸手在捋了捋我肩上披散开的头发,满意地说道:“真好看,我今天把你打扮得像个深林里的小仙女。” …… 这么开心?看来以前是我疏忽了,不曾带你各处玩,没想到你今天倒是活泼。”先生笑道。 “倒也不一定出来玩就开心,主要是我今天也许能完成答应罗塔的事了……” 我也看出来了,穆菁菁先前嘴上说着不尴尬不拘束,但是只认识我,又有些被这两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冷落着,她当然不可能不尴尬。 只是这两人都是我的祖宗,我也实在没办法,但我还是想再留她一会,等罗塔回来,让两人相处相处,“你要不要再等一等,一会吃完东西再回去,反正都出来了。”我挽留道。 穆菁菁摇摇头:“不行,回去晚了不好解释,到时候就免不了这一顿打了。” “那你要不要等罗塔回来,跟他道个别。”我不死心道。 “不了,我们又不是太熟,他也不会在意这个……”说着,穆菁菁眉头锁了起来,面上有些纠结,随即又说道:“算了,他回来你帮我跟他到个别,说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我就先走了。” 我点了点头,“也行,我去送你一段路。” “嗯。”穆菁菁答应道。 我转头像先生看去,先生温润地笑道:“将东西给我吧,路上慢慢走,仔细脚底下的枯草荆棘,摔倒你疼也是白疼。”我点头,虽然这叮嘱实在好笑了些,我又不小了,但这种事上,我没有反驳的必要,先生只是担忧我。 路过一涯旁边时,一涯猛地抬头:“别送太远了,不然我们一会还要去找你,浪费生命。”说罢他又低头在搭好的烧烤架子上琢磨,自然也没看见我无语的表情。 走到树林边的时候,穆菁菁抬头望着前路,目光渐渐迷茫,渐渐空慌,透过那些常青的杉树浓密的枝叶,不知所望。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穆菁菁刚才一直说回去以后会挨打,我因为刚才有别的事情在心里挂着,也没问她,现在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便开口问道:“你现在在家常常会挨打吗?那位新来的姨也不劝劝你爸?” “我又不是她生的,她为什么要劝我爸?”穆 这件事要管起来麻烦,可要是说不管,撩开手倒也简单,左右人的因果轮回之事,也不该我管。该我交付的东西,我已经交付出去,一块钱的报酬也没收回来,已经做了亏本买卖。 回去以后,先生坐在单人沙发上,安置我于他膝前的地毯上。 温和与安稳的气息从后方将我包围,修长的手指捻着一本书看,书看到有趣的地方,他就要念出来,好叫我听了一起开心开心。 耳畔是先生轻轻念书上字句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庄严好听,每个字从他的口齿中吐出,听在我的耳中,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独自品尝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袅袅的烟弥漫着,温热的液体体贴的从口中划入喉咙,整个人都暖和起来那一瞬间…… 只是我心里,仍为罗塔和穆菁菁的事惆怅不已。 先生宽慰着问我:“你知道,为什么算命先生总在雇主面前说天机不可泄露吗?” 我将脑袋枕在先生腿上,没精打采,“还能为什么,故弄玄虚,试图抬高自己身价,装模作样呗。” “噗!”这时,恰巧路过的一涯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说得不错,那些棍子崴货的确如此。” 先生放下手里的硬壳书,右手一下一下的顺着我头顶的发,然后一字一句说道:“你说的这是神棍之流,而我问的是那些有真本事的,况且,你又如何知道谁是真正的神棍呢,切记,有些人看透一切,而他在世人眼中却是个疯疯癫癫的的神经病,我的丫头,倘若我不再你身边的时候,对这个世界,你要怀抱敬畏之心对待,如此,平平安安,我才不担忧。” 那声音入了耳,让人身在浮世中,却有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 “我知,但先生,那些算命的,为何总是有话却不说呢?” “天机不可泄露,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天机之事,未来过去,非当下之事,不可泄露,这也是我不许你多管那两人的原因。 你阅历尚浅,还没有真正体会到冥冥之中的天道法则。 上天已经将一切的因缘际会都给每个人牵好,他们只是还不到开始的时候。 上苍慈悲,总有一天,他们会自己遇到,而不是你这般强行拉扯,” 人处于世最好的状态不是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推动这个时间日复一日的运转,而是跟着它的节奏,彼此拉扯,互为依存的运转,如此方是长久之际,也不违背法则。 这个时候,罗塔对穆菁菁还没有什么特殊的念头,而穆菁菁自己也是俗事缠身,罗塔要还的债,将来会有还的时候,而见证了两人前世今生的镰刀,也已经回到二人手上,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 …… 罗塔的院子还是当初的大院子,古色古香,细木雕花窗,一桌一椅都昭示着主人的温润品味。 罗塔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边的杏树。 当年,罗塔种下它的时候是春天,然后经过夏秋,又到冬天,如此一年一年,一转眼,又是一个下雪的冬天,今天风不是很大,雪花落得很安静。 曾经满怀寄望种下的树,现在看着它,罗塔心里却是一片平和。 真的放下一个人是一种什么状态? 或许就是像罗塔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的,他不会畏惧所有和赵晴天有关的记忆,不会刻意除去曾经为了赵晴天布置的一桌一椅,从小丫头那里知道宁乔后来过得很好的时候,他也由衷的为她赶到开心,哪怕他仍然记得,当初两个人是多么热络的聊天,倾述衷肠,甚至为了对方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整日矫情到死,阴晴不定…… 当初多喜欢,现在多释然,即使知道这个人与自己再没有任何关系,罗塔没有难过,也没有什么需要舍弃的,只不过人生的这段路,只能陪伴彼此到这里。 现在的屋里很明亮,可能是因为小丫头今天没有过来,安静的屋子忽然使罗塔感到一丝异样的荒凉。 罗塔抚了抚手臂,眨了下眼睛,窗外偶尔响起稀疏的风声,好像刮在人的心上一般。 安静使人胡思乱想,罗塔想起那个初秋的时候,和小丫头一起在森林里遇到的可怜女孩,也许是因为她和小丫头有交情,罗塔发现自己对她的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 初见她的时候,罗塔一眼就看出,在那些不安,羡慕,愤愤不平的浅薄嫉妒的情绪下,女孩身上有种少见的寂寞,那种寂寞,就像湖面的一片枯叶,枝头繁荣一只孤鸟,不强势,也不打眼,它只会在一个温柔角落里,永远地,默默地,细细的偶尔刺痛着,让人一辈子都不能忽视它。 那是一个把自己封锁起来的女孩,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罗塔转身,离开窗边。的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 初见她的时候,罗塔一眼就看出,在那些不安,羡慕,愤愤不平的浅薄嫉妒的情绪下,女孩身上有种少见的寂寞,那种寂寞,就像湖面的一片枯叶,枝头繁荣一只孤鸟,不强势,也不打眼,它只会在一个温柔角落里,永远地,默默地,细细的偶尔刺痛着,让人一辈子都不能忽视它。 185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而先前被夺了凳子的那人,居然掏出一把刀来,朝李书成扑过来,我记忆中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那些钢管砸在身上的那种痛还那么清晰,我顾不得那许多,冲了过去,可我却没发现,这个时候的李书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李书成。 他的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转身就躲了那人手里的刀,将人踢倒,一脚踩在他握刀的那只手上,仿佛有骨头脱节的声音,那另外几个,还想爬起来的,李书成一人给他们补上一脚,既然全在地上打滚爬不起来。 李书成一伸手,将我拉到面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以后,再也不要在这种时候冲过来了。” 他的声音克制,而且像是一只即将爆发的野兽,过了两个呼吸,他才将情绪平复下来,对我问道:“是小弟吗?” 妈听见这话,也冲了过来,仔细朝地上的人看了看,然后深深吐了一口气,回答道:“不是。” 同一时间,我也对他摇了摇头。 他松了一口气道:“不是就好。” 说完,又立刻问我道,警察局那边说了吗?我点了点头说:“已经说了。” 幸亏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留意了一下网吧的名字。 “再打个急救电话吧!地上这小孩看起来有点危险。”李书成说的。 “嗯。”我答应道。 打完电话,那边网管听说我们已经报警,没好气的看向我们,随后打了个电话,好像是给网吧的老板,接着说到那边的指示后,开始清场,就在那边清人的时候,李书成眼尖的发现一个小身影,好像在躲着我们一样,他立刻问道:“那个是他吗?” 我转头一看,不是他又是谁? “就是他。”我回答道。 妈在这边瞧见人后,叫了一声然后追过去,那边宁御一听见这声,拔腿就跑,李书成电话接通,匆匆的说了两句,挂断后也追了过去,大长腿的优势就是,宁御刚跑到网吧门口,就被他拎小鸡一样逮住了。 “小子啊,还跑呢,家里人找你可不容易哦。”李书成说道。 他说完转头看向,才从网吧里慢腾腾追出来的我,笑了笑。 妈朝宁御扑过去以后,先是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然后是神魂不定的拽着他掉眼泪说道:“你这死孩子,我刚才以为那挨打的小孩是你,你要吓死你妈了。” “好了妈妈,没事就行了。”我安慰劝道。 李书成也在一边劝道:“好了,阿姨没事了,这边的事情我已经打电话了找人过来处理了,找了这么一会大家也该累了,我开车带你们去吃个饭缓一缓。” 妈这个时候才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已经麻烦人家这么一天,让人家招惹上这么一件事儿,现在还要人家请吃饭,怎么说都过意不去,于是说道:“别花那个钱了,我们这就赶回去,明天我让宁乔给你打电话,你来我们家里吃饭。” 李书成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行,那就先谢谢阿姨了,那我先把你们送到车站。” “不了不了,你不要麻烦。”妈赶紧拒绝道。 我妈坚持,李书成也没办法,只好说道:“那好吧,那你们路上小心,宁小乔你有空的时候过来我们聚一聚,带你吃火锅。” 吃火锅诶! 我想了想,看了一眼妈妈,又看了一眼李书成……还是算了吧,妈这个时候还在气头上,有事我们下回说吧。 “要不,宁乔你今天就留在县城和书成聚一聚,晚点再回来吧!太晚点话,去找你表哥也行。”妈犹豫了一会说道。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再好不过了。 其实也不光是嘴馋辣,许久不见的朋友,见上一面,聚一聚,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何况,我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嗯,谢谢妈!”我说道。 李书成听我妈这么说,我觉得他应该是高兴的,可他面上神色一点也不显,只承诺道:“阿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丫头的。” “行行行,你和知秋一样,都疼这丫头,我自然相信你,就不多说了,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妈拽着宁御的胳膊就要走,我突然想到刚才的事,干嘛对宁御说道:“小御,你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等姐姐回来你一定要告诉姐姐。” 宁御没有说话跟着妈一起走了。 李书成带着我回到车上,没有开车,他一直盯着我看。 “你在干嘛?”我疑惑地问他。 “好好的看看你,把我看不见的四年,全都看回来。”李书成回答道。 “那你打算啊,咱们就坐在这里这样看一下午?”我问道。 “呵呵……鬼丫头,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再带你去玩。”李书成笑着说道。 “不不不,我不饿,你饿吗?” “接你们之前我吃过饭了,也不饿,所以你想干什么?” “那我们就买点零食拿着,然后直接去玩。”我建议道。 “可以!”李书成一口答应。 之后他又问我想去哪里玩,我从来就不喜欢做这种决定,不过想着他,好几年没回来过,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是想去那些大家都去逛的景点逛逛,还是想,我们去滑旱冰,把以前你教我的再练一练,或者你现在喜欢玩什么,你带我去玩。” “你说的所有的一切,我都想和你去做,什么事都不会无聊,不过现在的话,看样子你就是没有特别想要去玩的。”李书成一眼看穿我。 接着他又说道:“既然这样的话,就由我来做决定吧,旱冰场要到下午六点之后才开门,不过那里面也太乱了,我不太希望带你去那样的地方,除非你确实想去,今天下午阳光还可以,城南门外,有一片湖,湖边风景很好,草地森林都长得很好,常常有学生过去那里写生,也有很多老人家在哪里渡过一下午。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超市买上点东西,开车过去也就二十几分钟,我们去那里野餐,正好,你也可以把要说的事和我说说。 等到黄昏回来,你要是还想去旱冰场,我就带你去,或者,你想玩别的什么也行。” “好呀!”我还挺喜欢他这个提议的。 186 如果遇到霸凌怎么办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对你讲呢?”我不停的追问他道。 李书成不理我,在野餐布上翻了个身,看向另一面橘黄色的山坡。 我们去超市买了一些可以直接使用的食物,因为我专门买了一个漂亮的白色藤编篮子,用来装这些食物,因为我觉得这个篮子会和我身上的衣服搭配合适,可实际上,到最后因为篮子有些分量,所以一路都是李书成在提着。 我们过来的时候,很多学生在这里画画,他本来就已经足够打眼,可没想到,因为这个篮子,招了更多眼球,甚至有人明目张胆的拿着速写本画他。 “哎!”我坐在野餐布上,伸手拽了拽躺着的李书成的袖子。 “怎么了?”李书成终于翻过身,坐了起来,问我道:“怎么了?” “你说,如果在学校里面被霸凌了,应该怎么办?”我小声地问道。 李书成陡然皱起眉头,担忧地看向我,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学校里有人在欺负你?是什么人?男的女的?有多少人?” 为防止他再胡思乱想下去,我赶紧打断他说道:“没有没有,我说的不是我。” 听我这么说完,李书成皱起的眉头才又松了下去,他随即抬手在我脑袋顶上揉了揉说道:“你把我心脏都吓缺口了。” 有这么严重?我心里想着。 “就是这么严重,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孩子因为少年时在校园没有得到很公正的待遇,导致他们一生都可能带着阴影生活,又甚至有些孩子就死在了这种暴力当中,我从来不觉得,社会对一个孩子的考验,应该考验到让他付出性命作为代价。 其实四年以前,我对这样的事并没有多大感触,直到认识你以后,我开始厌恶任何一点不好,或者不平等的对待,因为我总担心,如果有一天是你碰到这样的事,你心里该有多难过多害怕,而我事后知道时,又有多绝望,多愤恨。 你知道吗,刚才买东西的时候,我警局那边的接到电话,就我们今天在网吧碰见的那小孩,他就是一个被长期校园暴力的孩子。 那孩子性格有些腼腆内向,在学校的时候不怎么敢说话,就是个老老实实的乖学生,因为这样被他的同学,也就是今天在网吧揍他的那群小混蛋,三天两头问他要保护费,他一开始不愿意给,结果挨了揍,后来给了,又养大了那些人的胃口,钱不够就给不起了,又是三天两头的挨揍,为了满足他们的保护费要求,那孩子甚至到网吧去当网管,就是为了赚钱交保护费。 而今天,那群小混蛋又没钱花了,跑到网吧去找那孩子,人拿不出钱来,他们就把人往死里打,那孩子颅骨损伤,手臂和肋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当时要不是我们去找人,刚好撞见这事儿,按那几个人的口供,他们马上就要把那孩子拖出去继续打,那孩子就死定了。 我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事儿,哪怕有一丁点可能,会发生在你身上,我都恨不得把那些混蛋扒皮拆骨,千刀万剐了。 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我不认为我还能理智得了,我一定会要他们的命。”李书成神情严肃地对我说道。 我看着他脸上的担忧,内心复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只能伸手拽着他的袖子保证道:“你放心,我会没事的,即使一万个不幸,我真遇到了这样的事,我的零花钱也足够,大不了先给他们,我再回去告家长,再报警告他们抢劫,如果他们想伺机报复我,大不了我就不要在这里上学了,走得远远,去他们永远也到不了大城市,让他们谁也找不到我。” 李书成听完我的话,忽然一笑说道:“小丫头这么怂呢!还要钱给钱,还走得远远的,万一人家不要钱呢,万一人家就是想整你呢,就算你到时候走的远远的,你家里人呢,不要了吗? 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能力反抗的人,他只能用躲的方式生存下来。你有我们护着,没有任何躲的必要,不过在绝对弱势的时候,不吃眼前亏,将身体的伤害降到最小是对的,因为没有任何东西会比你这个人更加重要。 一旦有机会,你不光要报警,还要告诉我们。”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会保护我,我也会保护我自己,但我今天说的霸凌,其实是我觉得,好像宁御他,在学校受到了不太好的对待,我猜测有可能是霸凌。 我之前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所以才想来问你,讨一讨主意的,我很担心他,特别是听你说了,刚才那事儿之后,更加觉得担心了。”我坦白道。 李书成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别担心,下次他去上课,我跟过去看看,如果确实有这种事,我会想办法处理,不会让他再受欺负,也不会让他白白受欺负。” “这样不会耽误你的事吗?”我问他。 “那你说你的事就不是事了吗,与其让你去处理,搞得我提心吊胆,还不如让我去。”李书成说道。 听他怎么说,我开玩笑道:“你这样说的话,那我岂不是一辈子也独立不起来,什么事儿都办不了。” 谁知道我说完,李书成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不会,我不是说不让你成长,只是希望你的成长,是在你可承受的范围内,不会出现不必要的伤害,顺顺利利,妥妥当当的,按一个最普通的样子,长大也没关系,要是实在还不成,我守你一辈子都行。” “谁让你守一辈子,我希望大家都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不希望你做任何人的盾牌,为她出生入死,遍体鳞伤,你也得好好保护自己,你明白吗?”我觉得他的三观不太对,于是一本正经的教育道。 “小丫头,小姑娘,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够了,你看我过去的四年,也没有让自己受过一点伤,我当然明白,就自身强大起来,你才能保护你所想保护的。”李书成感叹。 187 宁御坦白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宁御坦白 夜里,李书成开车一路将我送到戈雅街口,我问他这会回去会不会不安全,因为山路上显得危险,可他坚持认为,要给我妈留下一个好印象,就不能贪一时的懒,最好还是等到明天再过来。 夜里,妈跑到我房间来,问我李书成的具体家庭情况,问我知道多少,包括他是哪里人,多少年龄,哪里工作等等。 好在白天,李书成给我一溜交代,我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向妈交代的时候,捡着能说的,都让她大概了解了。 知道李书成是李家的孙子事,妈突然:“哎呀,性格这么好,还是个太子爷。” “都什么年代了,还太子爷呢!”我对妈说道。 “就是个形容,人比较咱们这些普通人,可不就是太子爷?”妈依然说道。 倒是夜里,宁御虽然还是不肯讲他在学校碰到什么情况,可因为白天在网吧看见那些男孩毒打另一个男孩时,妈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也不逼迫他了,并松口道:“实在不行,咱们就转学吧。” 只是宁御的神色明显还是左右不定,下不定决心坦白。 第二天一大早,妈就起来开始准备饭菜。 我帮不上忙,妈就催我给李书成打了电话,告诉他家里已经开始准备之后,她缓了缓,又让我去换身干净衣服,坐车去县城一趟,接着李书成一起回来,他是午饭赶到就成。 她是担心李书成认不得路,来不了,不过我也不敢告诉她,昨天夜里就是李书成开车送我回来的,最后我想了想,说:“宁御和我一起去接人吧。” “算了吧,他要是又跑怎么办?”妈神色犹豫。 我还没说话,宁御就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妈说道:“不相信我就算,我回去睡觉。” 妈一听他的话,脸上瞬间就绷了起来,眼见着两个人就要开战的样子,我不得不赶紧说道:“哎呀,我自己去就自己去吧,本来我是想说让宁御跟我去,因为过几天就是他生日了,姐姐给他换身新衣服当做生日礼物,结果大家都不乐意,那就算了,我到县城让书成哥陪我转转,随便买一身也许,就是可能没他自己相中的合心意。” “真的吗?”宁御惊讶又高兴地看着我。 妈也愣了愣说道:“我知道那边给你零花钱多,但你也要懂点事,不能乱花,不然人家会看轻你的。” “妈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他们给我的钱我没有乱花,先生每个月都给我准备零花钱的,我都攒了好几年了,对了,其实我的手机也可以给宁御的,到时候联系方便,我有两只手机,用不了。不过作为交换,宁御你要陪我去接人,不然我一个人走,车上没趣。”我同他讲条件道。 宁御看着我的眼睛,几乎要发光,他充满渴求地回答道:“好,你把手机给我,我陪你去。” 而妈则在一边亲亲的谈论一口气,说道:“你懂事就好,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吧。” 说完,她又继续歪道一边做饭去了。 我打电话给李书成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已经等我的电话等了一会,知道我要先去县城找他时,他赞同地说道:“这样再好不过,你过来陪我看看,我应该买些什么去你家里做客,才会合适又不过分。” 他依旧是在车站门口来接的我,但显然,看见宁御的时候,他的神情有几分意外。 我站在两人中间刻意做了个介绍说道:“小御,这是李书成,你就叫他……” 我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样介绍时,李书成接过我的话说道:“你是宁小乔的弟弟,我也当你是弟弟,你叫我书成哥就行了。” 随后,我们上了李书成的车,李书成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宁御则独自在后排。 李书成边开车边状似随意地说道:“宁御,我记得今天是周五,你不去学校?” 后排的宁御独自沉默了一会,我悄悄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的坐姿一下子从放松到紧绷,我只觉得心头一跳。 缓了几息,他握拳的手……………………………………………………………………………………………………………………………………………………………………………………………………………………………………………………………………………………………………宁致远加快两步,和母亲并排走到一起。 三个人一时也无话;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前面有个拐角,前面的老人忽然回了下头,宁致远看见一张难看的、满是皱纹的、泪痕斑斑的脸。 不过顷刻,老人又回过头去,只留给三人一个青黑色背影。 道路两边的古木抽出了茂密的枝叶,伸入天空,萧萧发响,浓荫里,偶然飞起一只两只乌鸦来,它们的翼子鼓动着宁致远的心。 这时和三个人一直保持着相同距离老人,忽然转上前面的拐角,朝山上去了。 几个人原本只离了三四米的距离,但等到宁致远他们走到拐角那时,老人家已经到了山坡底下的坟边上了,距离三人竟有一二十米的样子。 天又变黑了些,好像夜晚提前到了人间,宁致远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再往坟边一看时,那里还有什么老人,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坟坡在那里。 宁致远以为老人在坟坡中间被挡住了,看向老爹,老爹好像受了大的打击似的,脸色忽然变青了,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睛垂下来,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三个人加快了脚步,不想,才走出拐角,三个人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戈雅。 看到那些用竹篾、木条、黄泥、青瓦构成的房屋,随着地势起伏着,整条街在昏黄的天空底下显得恬静而悠闲。 走到了爹妈的房子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子是两层,上楼下,楼上住人的屋子有一间堂屋两个耳房。如果算上屋顶那一层阁楼的话,应该算三层房子。但阁楼比较低矮,一般只用来堆些杂物和安放小孩子的床。 就在房子东边,比邻着座庙,叫地母庙。 安顿下来之后三人都累得厉害,邻里有些过来帮忙的小伙子需要招待,母亲谢过他们后一家人便到歇了下来。 出于对新屋子的陌生,宁致远跑到了爹妈的屋子里面坐着休息,三人在一间屋子里闲坐下来。 像是闲话一般,宁致远对爹妈开口说: “妈,前面来得急,好些东西还丢在那里,明天我带上几个人和我去取回来。”宁致远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 母亲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打了个扑棱,人少年时多数轻狂,面对那些不该触碰的东西总是充斥着浓重得令人窒息的好奇心。 想起之前所遭遇的那些事,宁致远将山上的曾经遇上的事添油加醋地讲给周围的少年听,于是大家相约一同去探险。其实许多看起来可怖的现象,在剥除那些慌乱之间的恐惧之后,更有丝丝让人不可忽视的血脉贲张。 他哪里是想去取东西,他是想再到那诡异地方看看。 那一日,按正常的行程,他们应该在午后到戈雅,可渐渐到了黄昏他们还在山上,这不同于一般的鬼打墙;鬼打墙一般在晚上,再不济也是风雨阴沉的时候,绝不会像那天,那种风和日丽,碧空万里。 要不是那位老先生有意引路,他们怕是要回到来时的地方了。 宁致远在山里一再遇上的那条蛇,或许也有些不凡,毕竟从那样的东西手里把宁致远搭救出来。 “致远,之前我们住的那地方再不许去了,这话你一定要听,晓得不?”妈妈慎重的开了口,这话原来该他爹来讲的,只是老爹一副为难的样子显然有些不舍得那些东西,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敢再回去的样子。 “不妨碍的,我不从杨家坡回去,不会再遇上那老头子。” “你以为我怕那老先生?”母亲话锋一转。 宁致远心想难道不是,但没说出来。 母亲又说道:“那天,你走在后面,难道没有看见那条青绿的蛇一直跟着我们吗?” “蛇;它跟我做什么。” “那就要问问你后面的青黑色的影子了。”老爹忽然插了进来。 宁致远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纸一样白,五官都移了位; 感觉脊背上倏地透过一股寒气,额头上顿时沁出了冷汗。 “什么影子?” 母亲接着回答:“那天刚走,我就看见你后面跟了人形的雾团,伸出手来捂着你的眼睛,我没敢跟你说,后来我又看见有条蛇跟在边上的草丛里,一直盯着你后面的影子。” “直到那位老先生出来,你后面的影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我也开始焦急,等它完全脱离你的时候,我才叫你和我走到一起。那条蛇也没再没跟上来。” “老先生出来的时候满脸笑容,神采奕奕。你没看见吗?” 也就是说,那老先生,不仅不是鬼,还是一位高人。 传说有一种鬼,专门食人精魄,凡是身体虚弱,或病重的人,除非有人守护,否则此类乘机而入,吸取其气,人就会死亡。这种鬼还会找上八字弱,命中注定早夭的人。恰好,宁致远天生八字就弱,难怪山里的妖精鬼魅统统找上门来。 这天夜里,宁致远又做梦了;梦里是下午的天色,黄黄阴阴的,忽然起了一阵风,半空中隐隐地似有女人的哭声,风过处,就又听不见了。福贵醒来时,只感到力气被抽走,寒气从脚底涌上来,浸透了整个人。 没多久,曾经在山上为宁家引过路的那位老先生找上门来,要收宁致远做小徒弟,宁致远开开心心的拜了师。 老先生是十里八乡鼎鼎有名的大先生,据说能通阴阳,访鬼怪,没有人知道老先生高寿多少,只知道他门下弟子众多,这十里八乡的婚丧嫁娶,一律要去想老人家讨个日程。 尤其是各家各户的白事,那更是老先生门下的弟子们包办,各家各户,不仅送礼给钱,还要好声好气地将人捧着,那时候,能当老先生弟子,是再好不过的事。 老先生对宁致远抱着很大的期望,他希望宁致远不单单是一个为人操办红事白事的先生。 老先生说:学习术法,首先要看自身天分是否能建立与灵异之物,也就是俗称的鬼怪的联系。如果与灵异之物无法建立联系,那么你终身也无法真正的入门,所学所感不过都是皮毛, 人体除了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等五个基本感觉外,还具有对机体未来的预感,也叫做人体的“第六感觉”。 眼睛,耳朵,鼻子,四肢,以及第六感都是人与灵异之物联系的枢纽,只有这六感都强大的人才有机会与灵异之物建立起联系。 但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难得一见。 而宁致远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老先生不仅救人,还上赶着跑来收徒。 收下宁致远以后,老先生便宣布不再收徒,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宁致远身上。 但是奇怪的是,直到师傅临终前,宁致远也没有真正入门,只成为了乡间小有名气的先生,为人操办白事。 宁致远永远都忘不了师傅临走前的样子。 一滴泫然的灼泪兀自挂在风霜历尽的面颊,长长的死寂,长长的默然,宁致远听到他一声悄然的叹息,然后说道:“终日打眼却被燕啄了眼,原来只是一道气息迷惑啊,到底是没缘分……” 说完,老先生像小孩子生气时一般,别过脸,不愿意再看宁致远一眼。 一滴泫然的灼泪兀自挂在风霜历尽的面颊,长长的死寂,长长的默然,宁致远听到他一声悄然的叹息,然后说道:“终日打眼却被燕啄了眼,原来只是一道气息迷惑啊,到底是没缘分……” 说完,老先生像小孩子生气时一般,别过脸,不愿意再看宁致远一眼。 188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平寨这个地方的树值长得比别处都要好,此地尤其产竹,主要是毛竹,因此,贩卖毛竹以及一些竹制品成为平寨人家一部分重要的经济来源。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平寨这个地方的树值长得比别处都要好,此地尤其产竹,主要是毛竹,因此,贩卖毛竹以及一些竹制品成为平寨人家一部分重要的经济来源。 我和妈刚到寨子路口,就看见村头河畔,路边宅前,一丛一丛的翠竹秀丽挺拔地生长着。 妈带着我沿大路走,大约又走了五六分钟,只见有一片竹,已经快要长过来贴着路边。 这片竹林长得很疯,俨然一副无法无天的架势,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外头的阳光穿过修长的竹身,滴翠的竹叶,只剩下零星几点萤火般的漏网之光落到地上。 这片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路上铺了满地黄叶,只有路口能看见阳光落在枯黄竹叶上,如碎银般闪亮,可再往里一些,就只能看见逐渐幽深的黑洞。 “到了,舅婆家就往这里进去。”妈突然对我说道,并将手里的什么水果,高钙核桃,都往一只手里搁,腾出一只手来伸过手来拉我的手。 就是这里吗?我全无印象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我踏进这片竹林的第一步时,看着这片竹林,我忽然就感觉我们好像找错了地方。 在我记忆中,这里好像和我童年时与堂姐一起玩耍嬉戏过的竹林并不相似。 从前的那片竹林也不小,竹子同样高而笔直,但我清楚的记得,阳光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竹叶,落在行走在竹林间的堂姐和我身上。 我记得,那时候,人即使是置身与竹林的最深处,也好像是坦荡地站在阳光里,毫无畏惧。 可现在这片竹林,它好像变得更大,更深,更加幽寂了,在这里,阳光进不来,外面的人声嘈杂也进不来,竹林里的世界好像与外面隔绝起来。 如果说,原来的竹林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出尘之感,那现在的竹林就有一种密林幽深,危机四伏的恐怖感。 走了一小段路,里面乌压压的一片,走路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妈突然感叹地说道:“这竹子长得也正是快,算起来我也就是年把没来过,怎么感觉你舅婆家这片竹林都长密了不少,我刚才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原来是妈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是我好几年没有来过,有差别也是正常。 此时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外面的气温仍然带着盛夏来时的余烫。竹林里小路上因为落了一地厚厚的竹叶,脚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有点失去了脚踏实地的那种安稳感。 我记得原来在竹林地面上,舅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拾一下,竹林里根本就不会积叶。 大概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收拾不过来,就不管了,不过想来不收拾也好,这样它们就能等到腐烂以后再变成竹林的肥料,这反而倒是一个好归宿。 除了地上的厚积的落叶,竹林里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声。不过我和妈走着走着,我一脚一脚踩着那些被堆了起来的,厚厚的竹叶上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妈,这里叶子堆这么厚,里面会不会有蛇呀?我听说竹林里面经常有竹叶青那种毒蛇。” 我也是这回才想起来那时候舅婆就说过,就是因为担心竹林里积落叶以后招蛇,所以她不管再怎么辛苦也还是要坚持清理掉竹林里的落叶。 “哪来那么多毒老蛇,我活了这几十年,也没见过几回,我是听老辈人讲过,讲我们这个地方,虽然老蛇多,但多数都是没得毒的。”妈回答我说道。 就在这一会儿话间,已经隐约能看见竹林的小路尽头。 一所大瓦房端端正正地立在外面,这所瓦房是完全对称的,两边是住房,中间是堂屋,用来供奉菩萨像。堂屋后面最小的一间屋子一般用来装粮食,做粮仓,不过要是有一家子人多的,堂屋后面那间就会成为一家老两口的归宿。 贴着竹林的尽头处的,一堵仿佛是碎石片砌起来的,半人高的矮墙,这就是乡下人家用来圈院子的围墙。 说到这个,我真是不得不感叹一下,乡下人家真是缺啥也不缺土地,就拿平寨这个地方做例子,这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能圈个大院子,院子旁边还有各种各样家禽的窝和,而除了这些,人家还能在院子旁边弄个菜圃啥的,而在院子的另一边,还能有片小竹林,或者小果园什么的。 我和妈人虽然还没有走近那院子,但已经听见前方有人的说话声,再一瞧,又隐约隐约瞧见院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佝偻着背坐在高板凳上,另一个正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站在坐着的人面前手舞足蹈,完全停不下来的样子。 我不禁好奇地猜测这院子里二人的身份,我记忆中,舅婆身量要比舅公小一些,但是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像竹林里的那些竹子们。所以坐在板凳上的人绝对不是舅婆。 ……………………………………………………………………………………………………………………………………………………………………………………………………………………………… 而舅公,他个子似乎也并不高大,早些年倒是就有些直不起背来,由此可以推断,做着的人十之**就是我舅公,可站着那人是什么人呢? 不过这个都不重要,反正长辈有人在家就可以了,其他事情都和我们没关系。 见到人影以后,妈拉着便我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走过去。 那我们快要走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两人像是有所察觉,停下了自己之前的动作,突然都一起看了过来。 院子里,高板凳上坐着的果真是舅公,而他对面站着的人,我似乎有些印象,好像以前见过几次,我我确实不怎么想得起来来了。 正在我还疑惑的时候,舅公站起身来,便朝我们走边喊道:“老三媳妇啊!咋个带个小姑娘来了。” 妈赶紧笑着回答道:“喃子小姑娘哦,这是宁乔,我们家小念念。这几年出去读书了,没回来,这会回来好多人都认不得了,就说要我带她来舅公舅婆家看看你们。” “哦哟,小念念啊,还是这么漂亮,舅公几年都没见你了。”舅公说罢,回头朝院子里喊了一声说道:“大宝,帮我进去跟你婶说声老三家老看我们老两口了,叫她出来见人。” “大宝?”我呢喃着发出疑惑地声音…… “妈!你先坐下歇会,碗我来洗吧。” 我已经预料到了,就在我这么和妈妈搭话的时候,她根本就不想理我,甚至还有些迁怒我的样子,不过就在她将要我把对宁御的战火转移到我身上时,我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 “因为之前养病的原因,我几年都没回家了,离开家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导致好多事情和人都忘记了,就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没太听懂,那付大宝是什么人呐?为什么你们讲像就他丢脸呢?” 果然,妈妈一听我提及我离开家四年多,在外面生死未卜的死,脸上立刻就有一丝心疼和愧疚,把刚才的火气尽数湮灭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装可怜,博同情的人大多显得婊里婊气,但如果是用法得益,也非为谋求什么利益的话,为什么不能用呢? 至少现在的情况要比刚才剑拔弩张的情况要好得多,更何况,心疼总也没有暴怒那样伤身。 只听妈妈说道:“你明天请假也行,你好几年没在家呆过,回来看看走走也好,什么也比不上你回来高高兴兴的好。碗你也别管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我都在洗了你就没必要来弄这些,免得把你衣服搞脏了……这衣服,是山上那位给你准备的吧!” 妈妈说着说着,情绪突然有些低落起来。 是啊,怎么能不低落呢?我虽然还没成为过一个母亲,但是我也能理解她的失落,自己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又养育了十一年的女孩,迫不得已要送给人家,本来应该是最亲近的母女,可是这一分别就是四年多,好像现在,就连她的衣食住行,自己都好像很难参与进去了。 为什么一块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竟也有些客人的感觉了,当初这孩子就是死了,现在变成一座坟,过了那一阵。恐怕她心里也不会这么的难过。 可是想想,只要她好好活着,客不客人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孩子早晚都要离开家,去过自己的日子,这孩子只是更早了些罢了,她也不是不认自己爹妈了,程舒心里这样对自己安慰着。 知道妈妈有心结,我只稍微点点头,又把话题转移到刚才的那位何大宝身上继续问道:“妈,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何大宝是什么人呢。” 妈听我理直气壮地追问何大宝,轻轻地噗嗤一声,微笑说道“呵呵!你说你忘记了很多事,不过这倔强脾气却一点也没改,还跟原来一样。” 我笑得眯了眼睛,也没说话,仍然看着妈妈。 妈妈这才说道:“你问的那何大宝啊!是平寨人,还记得你平寨的舅婆不?他就住你姑婆家边上,两家院子都是挨着的……” 妈妈问及舅婆的时候,我用力点了点头,因为妈妈说的那位舅婆恰好是我是记得的。 舅婆年纪不小了,家里没什么亲人,唯一的儿子早年病逝了,后来儿媳改嫁,只留下一个小孙子和舅婆舅公两老住在一起,两老为了好好照顾这个小孙,反而比大部分的年轻人还好辛苦,种着不少地,养了许多的鸡鸭鹅猪等家禽,一年到头,家里的进项就全指着这些牲口。 但令我对这位舅婆记忆深刻的,却不是这些事,而是老人家永远笑意盈盈的那种温柔慈祥,好像不管外面多少的苦难与压力,痛苦,焦虑,悲伤……这些情绪统统走不进舅婆舅公家的这方小院子中。 我记忆中,舅婆家的大院子前,种了好大一片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要去他们家,须得先穿过那条幽深的小路,能使人的心都一下子宁静下来。 这边回忆起关于舅婆舅公的过去,而那边妈妈还在继续讲道:“这何大宝吧,年纪比我还要大,听你爸说,他小的时候就听说,但是这十里八乡的,宠男孩子的不少,但宠成何大宝家那样的也是少见。 那会何家就何大宝这一个儿子,其他两个都是女孩,和你爸爸家这种兄弟五六个的不一样。 说是当时何大宝的爹妈对家里的两个小姑娘教育都是,你们要让着哥哥。 我们那年头的大人起名大多没什么文化,像何大宝这种名字的,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 我记忆中,舅婆家的大院子前,种了好大一片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要去他们家,须得先穿过那条幽深的小路,能使人的心都一下子宁静下来。 这边回忆起关于舅婆舅公的过去,而那边妈妈还在继续讲道:“这何大宝吧,年纪比我还要大,听你爸说,他小的时候就听说,但是这十里八乡的,宠男孩子的不少,但宠成何大宝家那样的也是少见。 那会何家就何大宝这一个儿子,其他两个都是女孩,和你爸爸家这种兄弟五六个的不一样。 说是当时何大宝的爹妈对家里的两个小姑娘教育都是,你们要让着哥哥。 我们那年头的大人起名大多没什么文化,像何大宝这种名字的,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 189 阴气太重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190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难道是在这里? 我突然想起来,那日,进到何大宝家园子里的时候,我瞧见他的院子里有两颗刚长不久的小槐树。 我当时真是大意了,这院里种槐树,是养鬼的呀! 可这究竟是什么人在作孽呢?我想不到,但也不认为是何大宝,因为这何大宝光是自己过日子都成问题,何况是养鬼布阵这样复杂的事,而且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心性的人,要养鬼做什么。 因此,我认为何大宝院子里的树,大概是什么人瞅着他有点傻,所以悄悄种到他院子里,叫他做个牺牲品的。 这不出事则已,一出事,我估计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最多十天半个月,那东西就要带他走了 我赶紧将我在他家院子里看见两棵新槐树的事告诉给爷。 爷静默了一会,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抬头对舅公舅婆问道:“这两天,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院子的主人?” 经爷这么一问,舅婆好似才想起来何大宝来。 舅婆担忧地说道:“确实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的那天,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后来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了,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这几天他也没送回来,你要不问,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三天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我重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情只怕是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了,只怕那东西,就在这地方了。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爷也说道。 “但怪就怪在,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曾经听我老师傅说,有些东西如果是寄身在一个什么容器里,是不容易被察觉到的,而且那东西要是并非时时刻刻都呆在这里,它很有可能只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出来,你更加察觉不到了。”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并查清它的身份,之后才好对症下药的收拾了它。” “它大概是晚上才会出现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晚上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而且我明天早就有约,要去处理宁御的事,不过这事我没说出来。 “我记得,这种天赋是不会有时间限制的,你的怎么会这样?”爷诧异地问我。 “是先生,他说接触太多那些东西对我身体有影响,所以限制了使用的次数和时间,七天一次,从开启到关闭,最长只能维持一天。”我隐晦地回答道。 而这时候,一边的舅公舅婆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我们不能马上处理这事,舅公到是没说什么,可是舅婆开始担忧起来。 “你们这要是走了,我们会不会被那东西招上来啊?”舅婆担忧地问道。 “放心,既然七天以后才能处理这事,这几天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而且家里的鸡鸭也不会再受到侵害,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而我看了爷带的东西也基本上是找它用的,没有降那东西的用具,咱们这光找到那东西还不成,得把它带走,让它重新回到地底下,才能让大家都安枕无忧不是。”我对舅婆解释道。 说完,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果然, …………………………………………………………………………………………………………………………………………………………………………………………………………………… 难道是在这里? 我突然想起来,那日,进到何大宝家园子里的时候,我瞧见他的院子里有两颗刚长不久的小槐树。 我当时真是大意了,这院里种槐树,是养鬼的呀! 可这究竟是什么人在作孽呢?我想不到,但也不认为是何大宝,因为这何大宝光是自己过日子都成问题,何况是养鬼布阵这样复杂的事,而且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心性的人,要养鬼做什么。 因此,我认为何大宝院子里的树,大概是什么人瞅着他有点傻,所以悄悄种到他院子里,叫他做个牺牲品的。 这不出事则已,一出事,我估计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最多十天半个月,那东西就要带他走了 我赶紧将我在他家院子里看见两棵新槐树的事告诉给爷。 爷静默了一会,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抬头对舅公舅婆问道:“这两天,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院子的主人?” 经爷这么一问,舅婆好似才想起来何大宝来。 舅婆担忧地说道:“确实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的那天,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后来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了,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这几天他也没送回来,你要不问,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三天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我重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情只怕是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了,只怕那东西,就在这地方了。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爷也说道。 “但怪就怪在,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再想想,是什么东西瞒住了你,还有可能,那东西现在确实不在这里,这很有可能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到这个地方来,需要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 “它大概是半夜来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半夜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而且我明天早就有约,要去处理宁御的事,不过这事我没说出来。 “我记得,这种天赋是不会有时间限制的,你的怎么会这样?”爷诧异地问我。 “是先生,他说接触太多那些东西对我身体有影响,所以限制了使用的次数和时间,七天一次,从开启到关闭,最长只能维持一天。”我隐晦地回答道。 而这时候,一边的舅公舅婆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我们不能马上处理这事,舅公到是没说什么,可是舅婆开始担忧起来。 “你们这要是走了,我们会不会被那东西招上来啊?”舅婆担忧地问道。 “放心,既然七天以后才能处理这事,这几天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而且家里的鸡鸭也不会再受到侵害,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而我看了爷带的东西也基本上是找它用的,没有降那东西的用具,咱们这光找到那东西还不成,得把它带走,让它重新回到地底下,才能让大家都安枕无忧不是。”我对舅婆解释道。 说完,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果然…………………… 难道是在这里? 我突然想起来,那日,进到何大宝家园子里的时候,我瞧见他的院子里有两颗刚长不久的小槐树。 我当时真是大意了,这院里种槐树,是养鬼的呀! 可这究竟是什么人在作孽呢?我想不到,但也不认为是何大宝,因为这何大宝光是自己过日子都成问题,何况是养鬼布阵这样复杂的事,而且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心性的人,要养鬼做什么。 因此,我认为何大宝院子里的树,大概是什么人瞅着他有点傻,所以悄悄种到他院子里,叫他做个牺牲品的。 这不出事则已,一出事,我估计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最多十天半个月,那东西就要带他走了 我赶紧将我在他家院子里看见两棵新槐树的事告诉给爷。 爷静默了一会,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抬头对舅公舅婆问道:“这两天,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院子的主人?” 经爷这么一问,舅婆好似才想起来何大宝来。 舅婆担忧地说道:“确实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的那天,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后来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了,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这几天他也没送回来,你要不问,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三天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我重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情只怕是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了,只怕那东西,就在这地方了。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爷也说道。 “但怪就怪在,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再想想,是什么东西瞒住了你,还有可能,那东西现在确实不在这里,这很有可能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到这个地方来,需要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 “它大概是半夜来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半夜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而且我明天早就有约,要去处理宁御的事,不过这事我没说出来。 “我记得,这种天赋是不会有时间限制的,你的怎么会这样?”爷诧异地问我。 “是先生,他说接触太多那些东西对我身体有影响,所以限制了使用的次数和时间,七天一次,从开启到关闭,最长只能维持一天。”我隐晦地回答道。 而这时候,一边的舅公舅婆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我们不能马上处理这事,舅公到是没说什么,可是舅婆开始担忧起来。 “你们这要是走了,我们会不会被那东西招上来啊?”舅婆担忧地问道。 “放心,既然七天以后才能处理这事,这几天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而且家里的鸡鸭也不会再受到侵害,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而我看了爷带的东西也基本上是找它用的,没有降那东西的用具,咱们这光找到那东西还不成,得把它带走,让它重新回到地底下,才能让大家都安枕无忧不是。”我对舅婆解释道。 说完,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果然…………………………………………………………………………………………………………………………………………………………………………………………………………………………………………………………………… 191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可这究竟是什么人在作孽呢?我想不到,但也不认为是何大宝,因为这何大宝光是自己过日子都成问题,何况是养鬼布阵这样复杂的事,而且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心性的人,要养鬼做什么 这究竟是什么人在作孽呢?我想不到,但也不认为是何大宝,因为这何大宝光是自己过日子都成问题,何况是养鬼布阵这样复杂的事,而且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心性的人,要养鬼做什么 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大前天,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早上他来我家看电视,中午点他回去以后就再没见出来过。 那天我们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不过到现在,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他也没送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事倒是还没出什么大事,不过也快了,这事要是再没人管,再过个七八天,这院里的主人就得找人收尸了。”爷皱着眉头,声音严肃而冷静地说道。 “天啦!怎么会这样?”听着爷这么肯定的判断的话,我不自觉地将舅公舅婆心里想的话问了出来。 爷说道:“你年纪还小,那位先生没有把这个告诉你也是正常的,就连我知道这个事,也唯独是四十几年前,从我师傅那儿听说的那一次。 据我师傅说了,他年轻那会儿喜欢到处走,就曾经碰上过一座**。 **最开始的时候,还不是**,这只是山里一个普通的小村落。 最开始的时候,村里的居民也像现在这样,发现家里的牲口接二连三的奇怪死亡” “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曾经听我老师傅说,有些东西如果是寄身在一个什么容器里,是不容易被察觉到的,而且那东西要是并非时时刻刻都呆在这里,它很有可能只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出来,你更加察觉不到了。”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并查清它的身份,之后才好对症下药的收拾了它。” “它大概是晚上才会出现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晚上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而且我明天早就有约,要去处理宁御的事,不过这事我没说出来。 “我记得,这种天赋是不会有时间限制的,你的怎么会这样?”爷诧异地问我。 “是先生,他说接触太多那些东西对我身体有影响,所以限制了使用的次数和时间,七天一次,从开启到关闭,最长只能维持一天。”我隐晦地回答道。 而这时候,一边的舅公舅婆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我们不能马上处理这事,舅公到是没说什么,可是舅婆开始担忧起来。 “你们这要是走了,我们会不会被那东西招上来啊?”舅婆担忧地问道。 “放心,既然七天以后才能处理这事,这几天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而且家里的鸡鸭也不会再受到侵害,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而我看了爷带的东西也基本上是找它用的,没有降那东西的用具,咱们这光找到那东西还不成,得把它带走,让它重新回到地底下,才能让大家都安枕无忧不是。”我对舅婆解释道。 说完,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果然, ………………………………………………………………………………………………………………………………………………………………………院里种槐树,是养鬼的呀! 可这究竟是什么人在作孽呢?我想不到,但也不认为是何大宝,因为这何大宝光是自己过日子都成问题,何况是养鬼布阵这样复杂的事,而且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心性的人,要养鬼做什么。 因此,我认为何大宝院子里的树,大概是什么人瞅着他有点傻,所以悄悄种到他院子里,叫他做个牺牲品的。 这不出事则已,一出事,我估计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最多十天半个月,那东西就要带他走了 我赶紧将我在他家院子里看见两棵新槐树的事告诉给爷。 爷静默了一会,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抬头对舅公舅婆问道:“这两天,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院子的主人?” 经爷这么一问,舅婆好似才想起来何大宝来。 舅婆担忧地说道:“确实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的那天,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后来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了,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这几天他也没送回来,你要不问,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三天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我重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情只怕是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了,只怕那东西,就在这地方了。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爷也说道。 “但怪就怪在,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再想想,是什么东西瞒住了你,还有可能,那东西现在确实不在这里,这很有可能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到这个地方来,需要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 “它大概是半夜来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半夜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而且我明天早就有约,要去处理宁御的事,不过这事我没说出来。 “我记得,这种天赋是不会有时间限制的,你的怎么会这样?”爷诧异地问我。 “是先生,他说接触太多那些东西对我身体有影响,所以限制了使用的次数和时间,七天一次,从开启到关闭,最长只能维持一天。”我隐晦地回答道。 而这时候,一边的舅公舅婆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我们不能马上处理这事,舅公到是没说什么,可是舅婆开始担忧起来。 “你们这要是走了,我们会不会被那东西招上来啊?”舅婆担忧地问道。 “放心,既然七天以后才能处理这事,这几天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而且家里的鸡鸭也不会再受到侵害,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而我看了爷带的东西也基本上是找它用的,没有降那东西的用具,咱们这光找到那东西还不成,得把它带走,让它重新回到地底下,才能让大家都安枕无忧不是。”我对舅婆解释道。 说完,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果然…………………… 难道是在这里? 我突然想起来,那日,进到何大宝家园子里的时候,我瞧见他的院子里有两颗刚长不久的小槐树。 我当时真是大意了,这院里种槐树,是养鬼的呀! 可这究竟是什么人在作孽呢?我想不到,但也不认为是何大宝,因为这何大宝光是自己过日子都成问题,何况是养鬼布阵这样复杂的事,而且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心性的人,要养鬼做什么。 因此,我认为何大宝院子里的树,大概是什么人瞅着他有点傻,所以悄悄种到他院子里,叫他做个牺牲品的。 这不出事则已,一出事,我估计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最多十天半个月,那东西就要带他走了 我赶紧将我在他家院子里看见两棵新槐树的事告诉给爷。 爷静默了一会,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抬头对舅公舅婆问道:“这两天,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院子的主人?” 经爷这么一问,舅婆好似才想起来何大宝来。 舅婆担忧地说道:“确实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的那天,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后来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了,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这几天他也没送回来,你要不问,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三天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我重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情只怕是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了,只怕那东西,就在这地方了。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爷也说道。 “但怪就怪在,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再想想,是什么东西瞒住了你,还有可能,那东西现在确实不在这里,这很有可能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到这个地方来,需要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 “它大概是半夜来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半夜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而且我明天早就有约,要去处理宁御的事,不过这事我没说出来。 “我记得,这种天赋是不会有时间限制的,你的怎么会这样?”爷诧异地问我。 “是先生,他说接触太多那些东西对我身体有影响,所以限制了使用的次数和时间,七天一次,从开启到关闭,最长只能维持一天。”我隐晦地回答道。 而这时候,一边的舅公舅婆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我们不能马上处理这事,舅公到是没说什么,可是舅婆开始担忧起来。 “你们这要是走了,我们会不会被那东西招上来啊?”舅婆担忧地问道。 “放心,既然七天以后才能处理这事,这几天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而且家里的鸡鸭也不会再受到侵害,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而我看了爷带的东西也基本上是找它用的,没有降那东西的用具,咱们这光找到那东西还不成,得把它带走,让它重新回到地底下,才能让大家都安枕无忧不是。”我对舅婆解释道。 说完,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果然…………………………………………………………………………………………………………………………………………………………………………………………………………………………………………………………………… 192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刚回家就基本防腐剂哦看看呼呼呼呼……我……”宁御闪闪烁烁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 车内一片寂静,我们都没有说话,安静又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一小会之后,宁御轻声说道:“我不想去学校了。” “介意说说看你的原因吗?在遇到宁小乔之前大概也有两年的时间,几乎没有待在学校,这事儿大概你姐都不知道。”李书成突然平静地说道。 “其实,星期三那天早上,数学课,我提前把书拿出来摆到自己的课桌上,上课之前,我去了趟厕所。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的书就不见了,因为马上就要上课了,我急得到处找,包里,课桌里,板凳下,一处都没有。 然后我就在班里问是不是有谁拿我的书去看了,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理我。 然后我就看见坐我后排的那个女生桌面上摆的那本数学书,和我的一模一样,那就是我的。 但我也没敢确定,然后我就问她说,这本书你是在我桌子上拿的吗? 那女生还白了我一眼,说:谁拿你书了?这是赵睿才借给我的书,这是赵睿才的。 可是我看那本书明明就是我的,而且你知道吗?赵睿才这个人就是班里那种,从来也没听课,天天跟老师作对的那种人,根本就没有带书上过课。 我就跟她说:“那你能让我看一眼书前面的名字吗?我总觉得这本书很像我的那本。” 就在我和那女生说话的时候,赵睿才走了过来,他个子比我高多了,大概能到书成哥肩膀的那样,他一把拿起那本书,很冲的跟我说道:“这就是老子的书,老子借给秦微微的,凭什么给你看。” 然后我就说:“既然是你的,那你就让我看一眼名字我不就不问了吗?” 然后他就说:“好,你要看是吧,那老子就让你看。” 然后他就把那本数学书打开,翻到第一页,没给我看,就把上面写着名字的那一页当着我的面撕了下来,捏成一团。 然后他就把那本撕过的数学书砸到我面前,跟我说:“你他妈看上面哪有你的名字。” 这我肯定就明白了呀,那第一页写的就是我的名字,他当着我的面给撕了,还扔到我面前,说这不是我的书,而且即使没有那第一页,我的书上,那么多我写的字,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那我肯定就说了呀:“你当着我的面把书的名字撕了,你还说上面没我名字,就算上面现在没我名字,我写的字我会认不出来吗?” 然后赵睿才就在我面前骂道:“我撕你妈逼,老子撕就撕,上完这节课,老子连这本书都撕了,傻逼。” 我很生气,他拿了我的书,还骂我,然后我就骂了回去。 我刚一骂,他就一脚把我踹到了地上,然后还拿起学校的凳子,一凳子砸到了我的背上,而且他还很快围过来三个帮手,他们本来还想打我,这时候数学老师来了,老师把他们赶回了座位,然后就没说其他的了。 上课以后,老师开始检查我们的书,我和另外没有书的两个人一起被赶到操场上罚站。 我被赶出去的时候,他们还在教室里边哄笑,出去以后,那两个人就告诉我,刚才我去上厕所的时候,秦微微发现自己没有带书,就着急地说怎么办,一会儿老师要检查,没有书会罚站的。 然后赵睿才就走到秦薇薇旁边,跟她说,别怕,我把我的书借给你。 秦微微就说,你还借我书,就你自己都没带过书。 然后赵睿才就说,切,这满教室都是老子的书,随便拿一本。然后就顺手把我桌上的书拿去借给秦薇薇了。 所以等我回来的时候,桌上的书就不见了,可是之前在教室的时候,他们都不敢说,怕惹了赵睿才他们。 而且就连他们自己的书,也被赵瑞才他们几个拿去的……” “真是岂有此理。”听到这里,我真是是又心疼又气愤,整个人难受得要死,不过一个小县城的初中,竟然就有这样霸道不讲理的流氓。 李书成赶紧腾出一只手来在我头顶轻轻拍了拍,说道:“别生气别着急,我们先听小御说完。” 随即,宁御又继续说道:“后来等到下课,我们从教室外面回来的时候,我的书包还有书,全部都被人扔到地上,而且被踩得脏兮兮的,我不断的跟自己讲,要忍住,要忍住,不要跟那些人闹起来。 可是,赵睿才就真的走到我面前来,拿着那本书撕成两半,然后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上去,并告诉我说,老子就是拿了你的书,老子还把它撕了,怎么样啊傻逼?来打老子呀憨逼! 然后就听见旁边的秦薇薇说,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赵睿才说:怕个球,一个乡里来的傻逼,能有什么本事报复老子。 不信老子现在就跟他说,老子给你个时间,让你去叫人,明天,要么别来学校,要么,咱们就学校门口见,老子让你跪着喝尿!” 宁御说到这里,两只眼睛都通红了,眼里充满了愤怒的光,那目光,恨得好像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一样。 李书成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他平静地问道“后来你是怎么处理的呢?” 因为李书成平静的语气,我和宁御的情绪都稍微冷静了些。 宁御回答道:“他们当时有五个人,我不敢上去和他们打,因为我肯定会吃亏,然后我就捡起自己的书包,把书都装上,到办公室去找了我们班主任老师,我把事情都跟她。 他却跟我说,你是不是做什么事儿惹到赵睿才了,不然,他怎么会故意整你,你说你家庭条件又不好,你还非要跟这些公子哥斗,人家家庭条件好,就算不学习,将来也比你有出路,你看看你,学又学不好,还好意思跟我这告状。 然后我就很生气的跟她,既然我学不好,将来也没有出路,那我就不学了,我就拿着自己的书包,出了办公室又出了校门。 我真的不愿意再回去了,而且我后来才知道,那老师见我出来了,就给我妈打个电话,说我考试作弊,被她逮住罚回家去教育几天,不让上课。 还跟我妈说,我谎话连篇,证据确凿,却打死不认。 这说是不是很搞笑。” 宁御的话,气的我肺都要炸了,就这一个瞬间,我几乎想把这些人通通带到小楼外的迷惘之森,当着我的面,让恶鬼把它们撕成碎片,然后再把他们的灵魂钓在奈何桥上,让桥下的野鬼,一口一口,把他们咬下来。 可这只是一个瞬间的念头,我并不能这样做,这个时候,甚至连请恶鬼报复都不行,因为他们是在众人面前把宁御的自信,自尊踩碎的,我就必须得在众人面前让他们把宁御的自信和自尊捧起来。 并且,我不能以阴间的手段来完成这事,哎而要用人间的方式,狠狠打回去。 否则,这件事对宁御造成的影响,将是终身的阴影。 “宁御!”我轻轻唤道。 “嗯?”宁御答应。 我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这些年,姐姐帮很多人完成了他们的委托,现在你告诉姐姐,你想要他们怎么样?姐姐会帮你。” 宁御就这么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疑惑和呆滞,他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一道阴影时,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 “到地方了!”李书成边说,并把车子停了下来,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整个身子往我这边倾斜,也解开了我的安全带。 他将我往身边一拉,用手轻轻的顺着我的头发和后背,用温和又低沉的嗓音说道:“傻丫头,你的事对我来说和我自己的事并没有什么分别,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毕竟,在这个地方,钱权势,能和我比较的,应该寥寥无几了。 何况,我当初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不过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我会让他们付出,你想让他们付出的代价。 乖,不要生气了。” 怎么能不生气呢?即使,我有四年多的时间没有和宁御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四年之前,那个在楼底下等到半夜为我留着后门的小男孩,他那时怯生生的,眼睛里那种带着害怕的担忧,我能记一辈子。 我知道,他也有很多缺点,很任性,很倔强,有时候还不讲理。 我不会允许他去欺负别人,当然也不会容忍别人这样欺辱他。 宁御说道:“其实,也没有必要了,我只是不想在这个学校继续待下去了。” “不管之后要不要待在这个学校,我们都必须把这件事先解决完,我说过,你是宁乔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他们既然让我的人不痛快了,那他们凭什么痛快。 周一的时候,我带着人,和你姐姐陪你去上课,他们既然想比人多势众,比钱比权,那我们就来试试。” 我想了想,回答道:“要带着人吗?不会惊动局里,还有武装部。其实不必这样兴师动众我也不会怕他们,不过是几个孩子。” “自从那一次事情之后,我再也不会小看任何对手,哪怕他们只是几个孩子,至于局里,我会先报备,只要不乱来,没有问题,至于武装部那边,局里不动,他们也不会多管闲事,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也可以先过去报备一声,毕竟一个小地方,人聚多了,也说不定会吓到人。 到时候周边,都先告知一下吧!” “好像几年前,我同武装部的一群人吃过饭,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我应该没长变样。”我想了想说道。 李书成听完笑道:“看来我们小女孩也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啊!” “好了好了。”我从李书成手底下退了出来,又说道:“即使他们还认得我,也不晓得还卖不卖我面子,或许在他们跟前,我也没什么面子可言。” “不碍事,他们即便不给人面子,也需留几分面子给权势,人的身上有很多东西,都能成为你争取面子的筹码,比如说,我也可以作为你的筹码。”李书成微笑着坐直了身体说道。 有些人,除了委托,本不应该再牵扯其他,可有时候,命运偏偏让你摆脱不下。 宁御这件事,我本来应该以更加正当的手段来处理,可这样的事儿,警察管不到,学校不肯管,而我又不能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因为还到不了这种程度,这才是报复的难度所在…… 到街上逛的时候,宁御始终以一种陌生而又崇拜的神情看我,他这个眼神,四年前我也见过,那时候,他想要跟我走进那个属于黑夜的世界,后来还没考虑好,就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我也差点死在黑暗之中。 不过,不能不说,当李书成出现在戈雅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眼球,因为这样人品(地方俗语,意思是气质品相)的小伙子,小地方并不多见,况且这位处处都透露着不便宜,又是个新人,以前从未见过。 夜里将人送走后,来了不少人打听,都不知道被妈以什么话一一打发走了。 到了周末这天,我们还来不及再商量一下宁御回学校的事,另一边,平寨的舅婆家又打了一个电话来,这一次却是为了找我爷宁致远的。 是为了什么事呢? 其实这个原因还是我一开始就听他们家说过的那个事儿。 家里养的家禽总是莫名其妙的死亡。 而且,听说从我们去过之后的那天,舅婆家里养的鸡鸭更是一天也没断过,每天都在死。 这两天的损失,比过去一个月都要多,舅公舅婆白天夜晚的守着,只要稍不留神,就有鸡鸭死去,而且这两天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些鸡鸭的死亡时间,都在半夜。 他们实在找不到家禽的死亡原因,最后,只能想到一些鬼神之说,这才打来了这个电话。 爷爷宁致远听了这个事儿以后,不知道怎么想的,要叫我跟着一起过去。 我也同意了………… 193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先生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还没开口,何医生又道:“不敢看就别看,女孩子怕这个正常,但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之前照顾你才是真正的跨专业,但我还不是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乖,所以下次别来医院看我了,有时间我去看你,你一来医院我就心惊,生怕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欢迎医生来家里做客。”先生笑道。 一涯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充当背景板。 胖乎乎的校长站起来对着何医生说道:“原来这位医生和顾老师家是熟人啊,这个男生正是顾老师和他们家小宁同学一起救下来的,你们这也算是一起搭救这个男同学了,他这问题大不大?胳膊还能不能留住?” “乔乔还挺正义的,这是有大人在还好,以后你要是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敢冲上去管,看我不削你。”说完也不理会我,又接着胖校长的话说道:“没事,没伤到骨头,胳膊还能保住,但因为刀口太大,基本上后半年都不能再有任何二次伤害出现。” “恩恩,我们已经通知家长,稍后会完整告知他的家长。”男生的班主任回答道。 说话间何医生已经缝好伤口,护士端着纱布和药酒进来的时候,见了我,还笑道:“何老师家的小妹妹来了,一会到姐姐那边去玩啊!” 我乖巧腼腆地说道:“额,呵呵……姐姐好,玩我就不去了,我就是来看看同学的,一会就回去,明天还要上课。” “那行,有空来找姐姐们玩,医院就跟你家一样的。”护士姐姐笑靥如花地说道。 “小陈,别瞎说,什么医院跟家一样,我巴不得她以后都别到任何医院去,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何医生说道。 “是我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啊小妹妹。” “没事没事。”我赶忙回答道。 “既然已经没什么事,那我们三人就先回去了,还有,何医生要是休息的话,欢迎到家里来做客。”先生说道。 何医生笑道:“放心,我早晚也是要去看小丫头的,这小丫头无情得很,没事从来也不来找我,枉我给她买了一堆东西放在家里,她也没来拿过,改天我就给她送过去吧。” 一阵寒暄告别之后,我们三个刚从病房出来,两个警察随即追了出来说道:“古先生,十分抱歉,因为你们是现场目击者,警察局需要对问你们几个问题,耽误你们一些时间。” 说着,带头说话的警察转头看向迷迷糊糊的我温和说道:“特别是对明天还要上课的小姑娘,抱歉了。” 我先是一呆,然后抓了抓头发呆笑着说道:“啊?我没关系的,反正有人叫,也不会迟到。” 两个警察噗嗤一笑,缓解了些刚才紧张的氛围,站在后面些的警察说道:“难怪几个大男人都怎么宠这小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还乖巧听话,这样的小女孩谁会不喜欢,连我都差点想给她买糖去了。” …… 就在医院走廊里一个僻静处,一涯大致为警察讲述的我们当时的所见,然后我又大概提了提当时所见两人的长相,大概说完这些,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左右,我们刚走出医院大门,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 先生牵着我避开。 我脚步一乱,全身骨头像是被人活生生碾碎一般剧痛,感觉皮肉尽烂,蛆虫在全身蠕动,咬噬…… 尤其是胸口的心脏,好像让人蹂躏扯烂一般,好像有无数刀枪剑戟扎在上面,密密麻麻,又好象是被人用剪刀在修剪心上的腐肉,两块冰凉凉的铁片,将心脏上软软的肉挤在一起,然后轻轻的“嗤!”一声,两头的铁片挤进肉里,将肉剪断了。 痛苦来得太猛烈,我整个人差点往后仰倒。 先生抱住我,一瞬间,又好像只是错觉般,那足矣毁灭一个人的痛苦仿佛不曾来过…… “怎么了?”先生询问,浅薄的呼吸在耳边缭绕。 “没事。”我回答。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救护车停住,车上跳下来两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医生,随后又抬下来一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女人头发凌乱,面色黑青,行销骨瘦,身体半曲半直,姿态别扭极了,好像有极大的痛苦笼罩着全身,可是她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担架上的人死气沉沉…… 担架抬下来以后,随即往医院里转移。 又是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衣着讲究贵气,长相漂亮,气质优雅得不像话的女人从救护车里追出来,她边追边哭喊着:“妈妈……妈妈……” 她精致的衣着,看起来与这家县城医院格格不入。 “这女人命贵,但是一生都受委屈。”一涯忽然低语了一句。 女人的高跟鞋的声音很响,从高跟鞋敲打地面的频率就能判断出她的急切来,可是,刚追到医院大门边时,女人又转过头看了我们这边一眼。 夜色之中,她眼角的泪痕清晰犹在,而她嘴角却好似在呢喃细语着什么话。 看那样子,有几分悲伤我不知道,但是她眼眸里的那一抹释然,我确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的。 为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隐隐就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舒服在。 回去的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担架上行销骨瘦的女人,以及那个漂亮精致的女人。 倒是把那个被砍了的男孩忘得一干二净。 “刚才躺在担架上的女人怕是救不活了吧?”我闲聊着开口说道。 一涯仔细开车,没有理睬,先生倒是颇有兴致的转过头来说道:“何以见得?” “怎么说,或许是一种感觉。 我观她躺在担架上时,一动不动,牙关要紧,皮肤苍白而眼眶以及嘴角额头都萦绕着黑雾,又见她四肢半曲半直,姿态极不自然,不像是生病所致,倒像是平日便是如此令人别扭的样子,已经刻在骨头里,以至于早早的油尽灯枯。 尤其是她胸口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病根就在那里,那里已经一片漆黑,黑雾当中又带着一片血气,像是忘川的味道。 就在错身避让间的一瞬间,我全身刺骨般痛,想来,应该是担架上女人最后的记忆。 她这一生,或是临死前,受到了极大折磨,她活不了,也不想活了……” 这话说完,先生看了一眼车窗外面…… : 194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 爷静默了一会,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抬头对舅公舅婆问道:“这两天,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院子的主人?” 经爷这么一问,舅婆好似才想起来何大宝来。 舅婆担忧地说道:“确实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的那天,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后来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了,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这几天他也没送回来,你要不问,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三天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我重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情只怕是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了,只怕那东西,就在这地方了。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爷也说道。 “但怪就怪在,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再想想,是什么东西瞒住了你,还有可能,那东西现在确实不在这里,这很有可能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到这个地方来,需要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 “它大概是半夜来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半夜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而且我明天早就有约,要去处理宁御的事,不过这事我没说出来。 “我记得,这种天赋是不会有时间限制的,你的怎么会这样?”爷诧异地问我。 “是先生,他说接触太多那些东西对我身体有影响,所以限制了使用的次数和时间,七天一次,从开启到关闭,最长只能维持一天。”我隐晦地回答道。 而这时候,一边的舅公舅婆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我们不能马上处理这事,舅公到是没说什么,可是舅婆开始担忧起来。 “你们这要是走了,我们会不会被那东西招上来啊?”舅婆担忧地问道。 “放心,既然七天以后才能处理这事,这几天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而且家里的鸡鸭也不会再受到侵害,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而我看了爷带的东西也基本上是找它用的,没有降那东西的用具,咱们这光找到那东西还不成,得把它带走,让它重新回到地底下,才能让大家都安枕无忧不是。”我对舅婆解释道。 说完,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果然…………………………………………………………………………………………………………………………………………………………………………………………………………………………………………………………………………………………………………………………………………………………………… 爷静默了一会,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抬头对舅公舅婆问道:“这两天,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院子的主人?” 经爷这么一问,舅婆好似才想起来何大宝来。 舅婆担忧地说道:“确实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的那天,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后来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了,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这几天他也没送回来,你要不问,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三天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我重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情只怕是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了,只怕那东西,就在这地方了。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爷也说道。 “但怪就怪在,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再想想,是什么东西瞒住了你,还有可能,那东西现在确实不在这里,这很有可能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到这个地方来,需要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 “它大概是半夜来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半夜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而且我明天早就有约,要去处理宁御的事,不过这事我没说出来。 “我记得,这种天赋是不会有时间限制的,你的怎么会这样?”爷诧异地问我。 “是先生,他说接触太多那些东西对我身体有影响,所以限制了使用的次数和时间,七天一次,从开启到关闭,最长只能维持一天。”我隐晦地回答道。 而这时候,一边的舅公舅婆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我们不能马上处理这事,舅公到是没说什么,可是舅婆开始担忧起来。 “你们这要是走了,我们会不会被那东西招上来啊?”舅婆担忧地问道。 “放心,既然七天以后才能处理这事,这几天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而且家里的鸡鸭也不会再受到侵害,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而我看了爷带的东西也基本上是找它用的,没有降那东西的用具,咱们这光找到那东西还不成,得把它带走,让它重新回到地底下,才能让大家都安枕无忧不是。”我对舅婆解释道。 说完,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果然…………………………………………………………………………………………………………………………………………………………………………………………………………………………………………………………………………………………………………………………………………………………………… 爷静默了一会,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抬头对舅公舅婆问道:“这两天,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院子的主人?” 经爷这么一问,舅婆好似才想起来何大宝来。 舅婆担忧地说道:“确实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的那天,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后来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了,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这几天他也没送回来,你要不问,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三天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我重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情只怕是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了,只怕那东西,就在这地方了。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爷也说道。 “但怪就怪在,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再想想,是什么东西瞒住了你,还有可能,那东西现在确实不在这里,这很有可能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到这个地方来,需要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 “它大概是半夜来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半夜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而且我明天早就有约,要去处理宁御的事,不过这事我没说出来。 “我记得,这种天赋是不会有时间限制的,你的怎么会这样?”爷诧异地问我。 “是先生,他说接触太多那些东西对我身体有影响,所以限制了使用的次数和时间,七天一次,从开启到关闭,最长只能维持一天。”我隐晦地回答道。 而这时候,一边的舅公舅婆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我们不能马上处理这事,舅公到是没说什么,可是舅婆开始担忧起来。 “你们这要是走了,我们会不会被那东西招上来啊?”舅婆担忧地问道。 “放心,既然七天以后才能处理这事,这几天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而且家里的鸡鸭也不会再受到侵害,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而我看了爷带的东西也基本上是找它用的,没有降那东西的用具,咱们这光找到那东西还不成,得把它带走,让它重新回到地底下,才能让大家都安枕无忧不是。”我对舅婆解释道。 说完,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果然…………………………………………………………………………………………………………………………………………………………………………………………………………………………………………………………………………………………………………………………………………………………………… 爷静默了一会,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抬头对舅公舅婆问道:“这两天,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院子的主人?” 经爷这么一问,舅婆好似才想起来何大宝来。 舅婆担忧地说道:“确实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宁乔和她妈来看我们的那天,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还喊安宴给他端了碗鸡过去,后来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了,就连那天安宴端过去的碗,这几天他也没送回来,你要不问,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三天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我重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情只怕是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了,只怕那东西,就在这地方了。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爷也说道。 “但怪就怪在,除了之前看见那两棵小槐树时,我心里稍稍有些疑问之外,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有任何异样的存在。”我疑惑地对爷说道。 爷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再想想,是什么东西瞒住了你,还有可能,那东西现在确实不在这里,这很有可能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到这个地方来,需要摸清这个时段,我们才能找到它。” “它大概是半夜来的。”舅公突然说道。 “哦?”我和爷同时讶异地看向舅公。 舅公继续说道:“因为我家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半夜的时候死的,有一次,我特意守着,大概半夜一两点左右,我就是稍稍打了个盹,几分钟的时间,一抬眼,就有只鸡死在我跟前了,那会儿,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得在这儿等着那东西。”爷说道。 “不行,我的眼睛,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次打开要等到七天以后。”我说道。 195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 家去提亲,一会又说要何志勇退伍,而这个 部队是很讲究作风问题的,更何况,那部队还有一位新欢在。 何志勇服软,之后更是两边搪塞敷衍,一段时间后,女朋友的肚子快要瞒不住了。 然后,这位女朋友就让人给绑架了,绑匪没有找到,之后那位女朋友也失踪了,至今没有被人发现。 恶鬼对我说:“为什么失踪了,我想你也该猜到了。” 了,离开家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导致好多事情和人都忘记了,就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没太听懂,那付大宝是什么人呐?为什么你们讲像就他丢脸呢?” 果然,妈妈一听我提及我离开家四年多,在外面生死未卜的死,脸上立刻就有一丝心疼和愧疚,把刚才的火气尽数湮灭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装可怜,博同情的人大多显得婊里婊气,但如果是用法得益,也非为谋求什么利益的话,为什么不能用呢? 至少现在的情况要比刚才剑拔弩张的情况要好得多,更何况,心疼总也没有暴怒那样伤身。 只听妈妈说道:“你明天请假也行,你好几年没在家呆过,回来看看走走也好,什么也比不上你回来高高兴兴的好。碗你也别管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我都在洗了你就没必要来弄这些,免得把你衣服搞脏了……这衣服,是山上那位给你准备的吧!” 妈妈说着说着,情绪突然有些低落起来。 是啊,怎么能不低落呢?我虽然还没成为过一个母亲,但是我也能理解她的失落,自己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又养育了十一年的女孩,迫不得已要送给人家,本来应该是最亲近的母女,可是这一分别就是四年多,好像现在,就连她的衣食住行,自己都好像很难参与进去了。 为什么一块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竟也有些客人的感觉了,当初这孩子就是死了,现在变成一座坟,过了那一阵。恐怕她心里也不会这么的难过。 可是想想,只要她好好活着,客不客人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孩子早晚都要离开家,去过自己的日子,这孩子只是更早了些罢了,她也不是不认自己爹妈了,程舒心里这样对自己安慰着。 知道妈妈有心结,我只稍微点点头,又把话题转移到刚才的那位何大宝身上继续问道:“妈,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何大宝是什么人呢。” 妈听我理直气壮地追问何大宝,轻轻地噗嗤一声,微笑说道“呵呵!你说你忘记了很多事,不过这倔强脾气却一点也没改,还跟原来一样。” 我笑得眯了眼睛,也没说话,仍然看着妈妈。 妈妈这才说道:“你问的那何大宝啊!是平寨人,还记得你平寨的舅婆不?他就住你姑婆家边上,两家院子都是挨着的……” 妈妈问及舅婆的时候,我用力点了点头,因为妈妈说的那位舅婆恰好是我是记得的。 舅婆年纪不小了,家里没什么亲人,唯一的儿子早年病逝了,后来儿媳改嫁,只留下一个小孙子和舅婆舅公两老住在一起,两老为了好好照顾这个小孙,反而比大部分的年轻人还好辛苦,种着不少地,养了许多的鸡鸭鹅猪等家禽,一年到头,家里的进项就全指着这些牲口。 但令我对这位舅婆记忆深刻的,却不是这些事,而是老人家永远笑意盈盈的那种温柔慈祥,好像不管外面多少的苦难与压力,痛苦,焦虑,悲伤……这些情绪统统走不进舅婆舅公家的这方小院子中。 我记忆中,舅婆家的大院子前,种了好大一片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要去他们家,须得先穿过那条幽深的小路,能使人的心都一下子宁静下来。 这边回忆起关于舅婆舅公的过去,而那边妈妈还在继续讲道:“这何大宝吧,年纪比我还要大,听你爸说,他小的时候就听说,但是这十里八乡的,宠男孩子的不少,但宠成何大宝家那样的也是少见。 那会何家就何大宝这一个儿子,其他两个都是女孩,和你爸爸家这种兄弟五六个的不一样。 说是当时何大宝的爹妈对家里的两个小姑娘教育都是,你们要让着哥哥。 我们那年头的大人起名大多没什么文化,像何大宝这种名字的,一眼都能看得出来,他爹妈把他当个宝,所以才起这种名字 何大宝家的两个妹都厌烦死这个哥了。而这个何大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没少欺负他两个妹,他爹妈永远都只骂两个妹,说她们凶得很,不知道让着自家哥。 后来和大宝的两个妹气不过,小小年纪就跑出去打工,后来也没回来,就在外面嫁了人。 我们老时年间,县里医疗条件比不了现在,何家老两口子最宝贝的大宝儿子,就因为发了一次高烧,就把脑子烧糊涂了。 当时不少人都说,这孩儿是把福气享早了,又笑他们家说,早晓得是这么个结果,当初还不如对那两个闺女好些,说不定将来还要靠人家养老送终。 何家老两口子一听这种话,就认为人家是在诅咒他大宝,把人骂个狗血淋头,回去后照样给他儿子蒸神仙饭。 后来等老两口子走了,和大宝就一个人住在他们家那大院子里面,就他这个样子,十里八乡也没哪个人家肯把闺女嫁到给他,到现在都四十几岁的人了,还是个孤家寡人。 好在他人傻是傻,勉强还能照料一下自己的生活,他的两个妹气量大,偶尔也给他送点生活费,再加上村里给的补贴,他自己也能卖两个傻力气,生活上倒也不算太紧张,就是走到哪里,人都叫他何大傻子,有时还要调侃几他句。 说什么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夜里吓不吓人,怎么不讨个老婆之类的话,你想他要是能讨着老婆,还能一个人过到四五十岁吗? 这些街里街坊的,就是全把他当个笑话看,不过他人傻,也不懂人家笑话他,但还是今天上街,来灌上二两烧酒,再买些柴米油盐的,回去随便鼓捣一下,单纯吃饱不饿死……” 说到这里,妈妈又是一声叹息,他是又想到了宁御的事。 果不其然,只听她随后就说:“我就是担心你兄弟,你说这孩子,他要是将来一事无成,那讨不上老婆,跟那何大宝一样,被人当成个笑话,他又不傻,那日子得该多难过呀!” “哎呀,这种就不必担心了,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宁御肯定不会把日子过成那样的。他大概就是在学校里遇到事儿了。”我宽慰着妈妈道。 停滞了一会,妈妈才说道:“我怎么会想不到可能是他在学校里边遇到什么事儿呢,但我能想到是一回事,他学校里的事儿,我也不过是心疼罢了,能有什么办法,我全帮不了他。 只能他自己忍一忍,不要闯祸,咱们这个家庭,可负担不起什么大祸。” 听完妈妈的话,我不禁在心里想,既然是这种情况,当初何必强行将他送到这样一个,同他格格不入的学校,可这话我不敢对妈妈说出来,她向来性格强势,对待家事尤其如此,家里成员哪个敢反驳了她,她非得闹到昏天黑地,你低头认错不可。 看来,关于宁御这事儿,我还得另外再想办法。 眼下,我只能顺着妈妈的话回答道:“是呀,确实不能惹祸。” 说完,我又想起这次回家来的假期很长,因为宁御的事,我也想多在家观察他两天,找机会问问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样才好想对策。 所以这次假期虽然比以往多出三天半,但我暂时并没有回到山上的打算。 这时,妈妈也突然像是想到什么,问我道:“你这几天要上山吗?” “不了,我就留在家里,和你们呆几天,不然又要回去上学校了。”我回答道。 妈妈听我这么说,也很高兴的样子,她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明天就带你出去走走,把家附近都转转,免得以后回家还找不到路。” 我蛮高兴的回答道:“这样好呀,顺便明天咱们也去舅公舅婆那里坐玩一会吧,我有好多年都没见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身体好不好。” “你说你舅公舅婆呀,他们好得很呢,对你这个身体要好得多了,不过也可以,既然你想去他们那里,那咱明天就早点起来收拾收拾,买上两罐营养品,带你去看看他们。” 我高兴的点头答应,这头一天晚上,因为爸不在家,我们三个人人吃过晚饭后就早早的睡了。 宁御是被老师赶出来,叫他回家反省的,所以第二天的课他也不去上,我问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舅婆家,但他却像是突然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炸起毛来,回我道:“不去,你们爱去自己去,别叫我。” 我当时有点迷糊,没反应过来,后来突然想起来,妈妈说,舅婆家隔壁就是何大傻子何大宝的家,白天他俩吵架的时候,还在说何大宝,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心无芥蒂地朝那里跑。 第二天,我们各自收拾好以后,在八点左右就下了楼,妈妈见我手上挂着一只小圆包,八个大小估计只够装个钥匙零钱什么的,她就觉得没有必要,又看见我脚底下穿的是双薄底的小凉鞋。 走那种乡间小路,我的一鞋一包除了看起来好看之外,都是极不实用的。我看妈妈好像有点不太喜欢的样子,于是赶忙解释道:“我带回来的那一袋子,都是没洗的脏衣服,所以就没带干净衣服回来换,今天要去做客,只得这一身是干净” 妈妈听完我这样解释,这才说道:“没事,你穿着打扮都这样细致,也说明那边对你很好,这样我也能放得下心。” 我没有回答她这话。 去买营养品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总在不断的听到妈妈和宁御提到家里如今的条件,要说原来的条件我是了解的,虽然谈不上好,但也不太差,总之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衣食住行也基本上没有紧张过。但经昨天他们这样反复的提过好几次之后,我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了看着妈妈掏钱。 我又想着先前不过是为了早点出学校,我还答应了请人吃一顿烧烤,就这一顿烧烤,我也没去吃过,不知道该是多少钱,大概也准备了一两百的样子,现在想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虽然那些也本来就是一涯给我准备的零花钱,任由我支配的。可看到家里人这样,我不禁想,我是不是该给家里一些经济支持,比如说,将我的零花钱抽出来一些,每周将宁御的生活费以及零花负担掉。 这看起来似乎是个好主意的样子,可我再仔细想了想,这根本就不合适,这些钱,本来就是别人给我的,又不是我自己赚的,不管多少,这搜是别人在养着我,我怎样花掉是一回事,可我要是拿着别人的钱去养家,这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我平时,也大可以私底下,不定时不定量的给一下,只不要刻意去承诺什么,将这事变成了责任,那便还说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过这次,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人活在世上,不管你有没有饭吃,能不能活得下去,该去挣的钱还是得去挣,不然总有一些你想做的事儿,自己心里又觉得不合时宜。 这里废话不多说,只说营养品的时候,我坚持要自己付钱,并解释道:“我觉得这是我要送的礼物,我必须要自己买,才能算自己送的礼物,不然那就是你们送的。” 如此,妈妈才没有跟我计较,拿着买来的营养品,妈妈领着我走的全是山道小,我这才领会到,妈妈看我一身精致打扮事那怪异的眼神,是有多合适。 大约半个多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前………… 196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嘴角扬起三分,先生仰着头,好像在笑,视线却不知道落在哪里。 “很多年过去了,曾经伤害过他的那些人也已经分别离开这个世界,他心里早就不怨恨了。”他声音极浅极轻,好像缠绕在唇齿间,带着一缕说不清的情绪。 “那先生怎么想?”我一边咀嚼心的无数滋味,又要揣摩先生是怎么样的想法。 先生低下头,看着我头顶温和平静地笑了笑道:“如何还考校起我来了,那么你又是怎么想的?” “先生,我可能做不了圣人,这世上要是有人这样对我,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 那些伤害,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皮肉的疼刺进骨头里,我觉得那根本不是惩罚,也没有谁有资格对一个人做出这样的惩罚,何况他罪不至死,他们那分明就是为了满足施暴的快感,为了折磨而折磨,我实在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他们的可恶。” 先生表情不变地看向我说道:“可是那些施暴者早都已经辞世,你又能怎么做呢?” “我的确没有办法使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我觉得……” “觉得什么?”先生摸着我的头笑道。 我环顾一番,视线落在那颗巨大的老槐树上。 “我觉得,就算不能惩罚,但是,曾经发生过这样惨烈的罪恶,我们同样应该铭记,就像铭记这棵老槐树一样,罪恶也能随时警醒我们,一生当中再也不能发生这样的悲惨。” “所以念念打算怎么做呢?” “报警吧!这样的事,不应该是一个地方讳莫如深的秘密,不应该在短短的几十年就被时间湮灭,顺便也给死者一个交代。无论他还怨不怨恨,我能做的仅仅如此了。” 先生慰然地看着我温和说道:“对于人来说,时间足以消磨一切,哪怕是天大的怨恨。你看此间,最宽广不是这棵树,也不是这座山……” 先生话音落,我接过话便说道:“此间最宽广的,应该是那人的胸怀,所以那么大的怨恨也在时间里消磨殆尽了。” 说罢,我们皆是笑了,看向溪水里躺着的那副烂肉架子…… 再次醒过来,身上那种轻松感不见了,躺在床上,冷汗不断地流,全身上下都像灌了铅似的,又像一滩软泥,一点劲儿也没有了,软绵绵地拾不起自个儿来。 眼皮也像是千斤石一样沉,总是想睡上一觉。 大概又是七八天以后。 县里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王启平趴在桌子上午休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里他摇摇晃晃,像醉酒的汉子一样,开着警车上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路,路上的每一个拐弯,一栋房子,一棵树木他都看得无比清晰。车开到一个小路口的时候,自己下了车,模模糊糊往前一条小路上走去。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他忽然看见一棵大槐树,远远看见一个长得像麻杆一样的瘦高个男人被人绑在树下,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等到靠近的时候,男人便不见了,树后窜出来只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漂漂亮亮的,就是瘦得厉害,她不停的对着自己招手,然后往一个方向小跑几步,又回过头来,继续对他招手,好像要他跟她走一样。 王启平跟着小姑娘走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立着的黑影子一直跟在小姑娘身后,每次他想叫住小姑娘告诉她的时候,小姑娘又对着他不断的招手,然后转身往前跑。 耳边渐渐有潺潺的水流声传来,当一条小溪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只见那对着王启平诡异一笑,然后纵身一跃,干脆利落地跳进溪水里。 多年作为警察的王启平心里顿生一股火气上来,但还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毫不犹豫地往里跳,冰冷的溪水瞬间淹没全身,水底下,王启平没有看见先前跳下来的姑娘,只看见一具高大的骨架安安静静躺在水底,更奇妙的是,这具骨架子的手骨里,还握着一双小女孩在鞋子,鞋子很漂亮,还是半新的样子,上面缀着精致的花和彩色珠子。 在水底下的时候,王启平没有一点呼吸紧张的感觉,作为一个警察的职业病使他仔细地打量着这具尸体,并在脑海中不断想象着案发当时的情况。 看着看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那惨不忍睹的状况吓得王启平魂不附体,一下子从办公桌上跳了起来,瘫到在椅子旁边。 这不小的响动立马就惊呆了其他人,小张及时推开办公室的门,冲进来便喊道:“王队,你这咋了?” “啊!”后头跟来的一个女警员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苍白着一张英姿飒爽的脸蛋说道:“王……王……王队……你手里那……那东西是、是哪里来的呦?” 小张听了也往王启平手边一望,也是立即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王启平这才感觉到手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冰冰凉凉,还湿答答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 低头一看,我的妈哟! 了不得,手里竟然是一只白森森的人手,也不对,是一只白森森的,只剩下骨头的成年人手,王启平稳住心神,仔细看去,发现那只手的手指处竟还缠着一根白鞋带,这让王启平瞬间回想起方才那诡异的梦境。 这湿答答,还在滴着水的手骨…… 与梦中那具成人的尸骨又有什么关系,还有这这根鞋带,与梦中那双鞋子上的鞋带真的是一模一样。 “小张,当务之急,立马去调这间办公室的监控,看看我睡着这段时间有谁来过。”王启平对着警员小张喊道。 小张诶了一声,跑去调监控。 可是等监控调出来的时候,坐在会议室里王启平和一群警员都惊呆了。 录像显示,王启平趴在办公桌上午休之前,手里是什么也没有的,而他睡着的那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异动,可是当王启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一瞬间,手里已经有了拿节人手的骨头。 众人不敢相信,又反反复复抱着录像视频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忽然间有个警员跑经来说道:“王队,警局门口出现一个盒子,上面留了张纸条,说是给王队你的。” …… 197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穆菁菁不在,几个非常人的男人便肆无忌惮得多。 为了一个突奇想的野炊方便,一涯又从家里搬出许多东西来,我见过的,没见过的,桌椅阳伞,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彼时已然午后,阳光落在被风吹皱的湖面上,像是金箔研磨成粉末,倾泻在这片湖水间。 先生坐在欧式白漆铁椅上,浑身上下都散着一种沉稳,威严的山川气势,仿佛与这方山林融为一体,但又不可忽视,如同他便是这一绿千里的主人。 虽然他此刻没什么刻意的举动,只是手里拿着钓鱼竿安静垂钓,姿态轻松,优又整洁。 先生转过头来,阻隔了我的视线,四目相觑,他微微一笑说:“你今天很反常。” 我也笑:“罗塔总是独自待着,即使我已经尽力去挽救他那所剩无几的欢愉,还是无法减缓孤独对这个人的侵蚀,所以,我有些着急。” “过来。”先生忽然说道。 我好奇地凑过去,凑到先生近前才问:“怎么?” 先生抬起一只手,带着凉气的手指腹落在眉心,那温柔而冰冷的触感使我一瞬间怔在原地,大脑中间一片空白。“小小年纪,就成天皱眉头,他孤不孤独,与你何干?” 说罢,冰凉的手指拨开眉目间的峰峦,然后才优地收了回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曾经亲口答应他,要为他找回那位因他而死的女子,再说,他对我一向很好,我担忧他总是应该的吧。”我站起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罗塔,他望着湖面上,不知在想到什么,温情脉脉的眼神几乎要溢出眼眶…… “即便如此,你还能强求他们在一起不成?”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至一边传来。 一涯端个小瓷盘,盘里摆着切块的苹果,果块上插着细牙签,放在小圆桌上,又说道:“而且,我听罗塔说,你差点将那姑娘带回家去,你也不考虑考虑,咱们那地方,能带活人进去吗,何况这深山老林间,你如何解释?” “实际上,她和别人不太一样,我是打算同她摊牌的。”我说。 “什么?”罗塔下意识地盯着我,皱起眉头,眼里带着稍许不可置信地蔑视,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蠢得这样惨不忍睹。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不变地说道:“就因为你看出来她是二十几年前的女人的转世?还是因为她是你小时候的玩伴?如果是后者,你徇私徇得这样理直气壮,我也无话可说,但你显然不是这样不懂事的孩子,如果是前者,我只能说你愚钝。” 一涯的话使我不禁一愣,回想一下,好想他也一向如此。训起人来冷若冰霜,全无情面可讲,说话也丝毫不理会对方想法,与往常那个温柔嗦,还有些奇怪小癖好的男人简直对比鲜明。 如果是以前,我定然又会以为他生气,不过如今,我早就习惯了他随时能够晴转阴天的性格,也是为我的事,我也是能改就改,该认错的时候便认。可是如今他说话说一半,我究竟如何错了,也不讲清楚。 “愚钝怎么说?难道我看错了?”我不解。 先生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拆开我面前那不知什么时候绞在一起的十指,轻松一笑,笑音清冽而醇厚,他面上带着温和与亲昵说道:“我的傻丫头,一涯是想告诉你,不要强求,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是死了,一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忘却,便是另外一个人了,哪怕互为前世今生,也不过是陌生人。 一涯说你愚钝,是因为见你历经了之前诸事,却没见成长起来,他有些急躁。” 我转而看向一涯:“抱歉,又让你们为我操心了。”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说得好像我们为你操心的事少了一样。”一涯微嘲道。 我一时竟被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人总是磨练我的好脾气,淡定淡定,在先生温和的浸染中,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平静下来说道:“但这回我想和菁菁摊牌,倒不全是因为她和罗塔的渊源,也因为她是我的玩伴,我明明知道她心里有美好而绮丽的愿望,却不得不输给惨淡的现实,我可怜她了无生趣的活着,所以想给她指引另外一条不太一样的路。 这样,也不算是辜负她那双灵气的眼睛。” “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毕竟原因是各方各面的综合,这才附和常态;我也能猜到你多少还是喜欢那姑娘才会动了帮她的心思,毕竟你要是呆到连不喜欢的人都要放在面前碍眼,那我就真的是无话可说了。”一涯这样说着,但眉间依然不见舒缓,我便知他是还有话要说的。 果不其然,只见一涯转身往罗塔那边正走,头也不回,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接受,但不代表我同样了摊牌的想法,这个世上,能看见鬼魅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甚至大部分人年幼的时候都有这个天分,等到大了,才会慢慢消失,谈不上辜负不辜负,辜不辜负那是上天的责任,不是你的,而你是大人的责任,你没道理还要找人来施加更多责任给的大人,这对他不公平……” 他人远了,声音也渐渐弱去,先生冰凉的五指握在我的手上,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温和表情,我心里忽然生出愧疚,“先生,我考虑太单薄了,也没考虑你照顾我的亢杂,还差点给你填了麻烦。” 我说得难过又愧疚,先生却忽然放下鱼竿,站起身来,眼光始终不曾离开我的面上,他笑起来。 眼里第一次有那么明显得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接触到那如汪洋大海般的温情眼神,我的胸腔里,一时心跳如擂。 一种似乎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弥漫心间。 似酸似甜,似喜似悲,全身的气力刹那间消失了。 脚下飘飘荡荡的没有着力之处,仿佛下一刻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先生一把将我搂住,头顶上传来清冽而醇厚的声音,似是安抚,又似是叹息,那声音地轻轻说道:“我不是怕麻烦,也不介意照顾你时诸事亢杂,我只是不喜欢我们之间还有别的什么人插进来。 我不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别的人身上,我希望我的视线一直专注着你,而这些,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198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而先前被夺了凳子的那人,居然掏出一把刀来,朝李书成扑过来,我记忆中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那些钢管砸在身上的那种痛还那么清晰,我顾不得那许多,冲了过去,可我却没发现,这个时候的李书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李书成。 他的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转身就躲了那人手里的刀,将人踢倒,一脚踩在他握刀的那只手上,仿佛有骨头脱节的声音,那另外几个,还想爬起来的,李书成一人给他们补上一脚,既然全在地上打滚爬不起来。 李书成一伸手,将我拉到面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以后,再也不要在这种时候冲过来了。” 他的声音克制,而且像是一只即将爆发的野兽,过了两个呼吸,他才将情绪平复下来,对我问道:“是小弟吗?” 妈听见这话,也冲了过来,仔细朝地上的人看了看,然后深深吐了一口气,回答道:“不是。” 同一时间,我也对他摇了摇头。 他松了一口气道:“不是就好。” 说完,又立刻问我道,警察局那边说了吗?我点了点头说:“已经说了。” 幸亏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留意了一下网吧的名字。 “再打个急救电话吧!地上这小孩看起来有点危险。”李书成说的。 “嗯。”我答应道。 打完电话,那边网管听说我们已经报警,没好气的看向我们,随后打了个电话,好像是给网吧的老板,接着说到那边的指示后,开始清场,就在那边清人的时候,李书成眼尖的发现一个小身影,好像在躲着我们一样,他立刻问道:“那个是他吗?” 我转头一看,不是他又是谁? “就是他。”我回答道。 妈在这边瞧见人后,叫了一声然后追过去,那边宁御一听见这声,拔腿就跑,李书成电话接通,匆匆的说了两句,挂断后也追了过去,大长腿的优势就是,宁御刚跑到网吧门口,就被他拎小鸡一样逮住了。 “小子啊,还跑呢,家里人找你可不容易哦。”李书成说道。 他说完转头看向,才从网吧里慢腾腾追出来的我,笑了笑。 妈朝宁御扑过去以后,先是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然后是神魂不定的拽着他掉眼泪说道:“你这死孩子,我刚才以为那挨打的小孩是你,你要吓死你妈了。” “好了妈妈,没事就行了。”我安慰劝道。 李书成也在一边劝道:“好了,阿姨没事了,这边的事情我已经打电话了找人过来处理了,找了这么一会大家也该累了,我开车带你们去吃个饭缓一缓。” 妈这个时候才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已经麻烦人家这么一天,让人家招惹上这么一件事儿,现在还要人家请吃饭,怎么说都过意不去,于是说道:“别花那个钱了,我们这就赶回去,明天我让宁乔给你打电话,你来我们家里吃饭。” 李书成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行,那就先谢谢阿姨了,那我先把你们送到车站。” “不了不了,你不要麻烦。”妈赶紧拒绝道。 我妈坚持,李书成也没办法,只好说道:“那好吧,那你们路上小心,宁小乔你有空的时候过来我们聚一聚,带你吃火锅。” 吃火锅诶! 我想了想,看了一眼妈妈,又看了一眼李书成……还是算了吧,妈这个时候还在气头上,有事我们下回说吧。 “要不,宁乔你今天就留在县城和书成聚一聚,晚点再回来吧!太晚点话,去找你表哥也行。”妈犹豫了一会说道。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再好不过了。 其实也不光是嘴馋辣,许久不见的朋友,见上一面,聚一聚,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何况,我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嗯,谢谢妈!”我说道。 李书成听我妈这么说,我觉得他应该是高兴的,可他面上神色一点也不显,只承诺道:“阿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丫头的。” “行行行,你和知秋一样,都疼这丫头,我自然相信你,就不多说了,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妈拽着宁御的胳膊就要走,我突然想到刚才的事,干嘛对宁御说道:“小御,你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等姐姐回来你一定要告诉姐姐。” 宁御没有说话跟着妈一起走了。 李书成带着我回到车上,没有开车,他一直盯着我看。 “你在干嘛?”我疑惑地问他。 “好好的看看你,把我看不见的四年,全都看回来。”李书成回答道。 “那你打算啊,咱们就坐在这里这样看一下午?”我问道。 “呵呵……鬼丫头,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再带你去玩。”李书成笑着说道。 “不不不,我不饿,你饿吗?” “接你们之前我吃过饭了,也不饿,所以你想干什么?” “那我们就买点零食拿着,然后直接去玩。”我建议道。 “可以!”李书成一口答应。 之后他又问我想去哪里玩,我从来就不喜欢做这种决定,不过想着他,好几年没回来过,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是想去那些大家都去逛的景点逛逛,还是想,我们去滑旱冰,把以前你教我的再练一练,或者你现在喜欢玩什么,你带我去玩。” “你说的所有的一切,我都想和你去做,什么事都不会无聊,不过现在的话,看样子你就是没有特别想要去玩的。”李书成一眼看穿我。 接着他又说道:“既然这样的话,就由我来做决定吧,旱冰场要到下午六点之后才开门,不过那里面也太乱了,我不太希望带你去那样的地方,除非你确实想去,今天下午阳光还可以,城南门外,有一片湖,湖边风景很好,草地森林都长得很好,常常有学生过去那里写生,也有很多老人家在哪里渡过一下午。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超市买上点东西,开车过去也就二十几分钟,我们去那里野餐,正好,你也可以把要说的事和我说说。 等到黄昏回来,你要是还想去旱冰场,我就带你去,或者,你想玩别的什么也行。” “好呀!”我还挺喜欢他这个提议的。 而先前被夺了凳子的那人,居然掏出一把刀来,朝李书成扑过来,我记忆中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那些钢管砸在身上的那种痛还那么清晰,我顾不得那许多,冲了过去,可我却没发现,这个时候的李书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李书成。 他的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转身就躲了那人手里的刀,将人踢倒,一脚踩在他握刀的那只手上,仿佛有骨头脱节的声音,那另外几个,还想爬起来的,李书成一人给他们补上一脚,既然全在地上打滚爬不起来。 李书成一伸手,将我拉到面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以后,再也不要在这种时候冲过来了。” 他的声音克制,而且像是一只即将爆发的野兽,过了两个呼吸,他才将情绪平复下来,对我问道:“是小弟吗?” 妈听见这话,也冲了过来,仔细朝地上的人看了看,然后深深吐了一口气,回答道:“不是。” 同一时间,我也对他摇了摇头。 他松了一口气道:“不是就好。” 说完,又立刻问我道,警察局那边说了吗?我点了点头说:“已经说了。” 幸亏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留意了一下网吧的名字。 “再打个急救电话吧!地上这小孩看起来有点危险。”李书成说的。 “嗯。”我答应道。 打完电话,那边网管听说我们已经报警,没好气的看向我们,随后打了个电话,好像是给网吧的老板,接着说到那边的指示后,开始清场,就在那边清人的时候,李书成眼尖的发现一个小身影,好像在躲着我们一样,他立刻问道:“那个是他吗?” 我转头一看,不是他又是谁? “就是他。”我回答道。 妈在这边瞧见人后,叫了一声然后追过去,那边宁御一听见这声,拔腿就跑,李书成电话接通,匆匆的说了两句,挂断后也追了过去,大长腿的优势就是,宁御刚跑到网吧门口,就被他拎小鸡一样逮住了。 “小子啊,还跑呢,家里人找你可不容易哦。”李书成说道。 他说完转头看向,才从网吧里慢腾腾追出来的我,笑了笑。 妈朝宁御扑过去以后,先是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然后是神魂不定的拽着他掉眼泪说道:“你这死孩子,我刚才以为那挨打的小孩是你,你要吓死你妈了。” “好了妈妈,没事就行了。”我安慰劝道。 李书成也在一边劝道:“好了,阿姨没事了,这边的事情我已经打电话了找人过来处理了,找了这么一会大家也该累了,我开车带你们去吃个饭缓一缓。” 妈这个时候才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已经麻烦人家这么一天,让人家招惹上这么一件事儿,现在还要人家请吃饭,怎么说都过意不去,于是说道:“别花那个钱了,我们这就赶回去,明天我让宁乔给你打电话,你来我们家里吃饭。” 李书成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行,那就先谢谢阿姨了,那我先把你们送到车站。” “不了不了,你不要麻烦。”妈赶紧拒绝道。 我妈坚持,李书成也没办法,只好说道:“那好吧,那你们路上小心,宁小乔你有空的时候过来我们聚一聚,带你吃火锅。” 吃火锅诶! 我想了想,看了一眼妈妈,又看了一眼李书成……还是算了吧,妈这个时候还在气头上,有事我们下回说吧。 “要不,宁乔你今天就留在县城和书成聚一聚,晚点再回来吧!太晚点话,去找你表哥也行。”妈犹豫了一会说道。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再好不过了。 其实也不光是嘴馋辣,许久不见的朋友,见上一面,聚一聚,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何况,我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嗯,谢谢妈!”我说道。 李书成听我妈这么说,我觉得他应该是高兴的,可他面上神色一点也不显,只承诺道:“阿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丫头的。” “行行行,你和知秋一样,都疼这丫头,我自然相信你,就不多说了,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妈拽着宁御的胳膊就要走,我突然想到刚才的事,干嘛对宁御说道:“小御,你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等姐姐回来你一定要告诉姐姐。” 宁御没有说话跟着妈一起走了。 李书成带着我回到车上,没有开车,他一直盯着我看。 “你在干嘛?”我疑惑地问他。 “好好的看看你,把我看不见的四年,全都看回来。”李书成回答道。 “那你打算啊,咱们就坐在这里这样看一下午?”我问道。 “呵呵……鬼丫头,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再带你去玩。”李书成笑着说道。 “不不不,我不饿,你饿吗?” “接你们之前我吃过饭了,也不饿,所以你想干什么?” “那我们就买点零食拿着,然后直接去玩。”我建议道。 “可以!”李书成一口答应。 之后他又问我想去哪里玩,我从来就不喜欢做这种决定,不过想着他,好几年没回来过,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是想去那些大家都去逛的景点逛逛,还是想,我们去滑旱冰,把以前你教我的再练一练,或者你现在喜欢玩什么,你带我去玩。” “你说的所有的一切,我都想和你去做,什么事都不会无聊,不过现在的话,看样子你就是没有特别想要去玩的。”李书成一眼看穿我。 接着他又说道:“既然这样的话,就由我来做决定吧,旱冰场要到下午六点之后才开门,不过那里面也太乱了,我不太希望带你去那样的地方,除非你确实想去,今天下午阳光还可以,城南门外,有一片湖,湖边风景很好,草地森林都长得很好,常常有学生过去那里写生,也有很多老人家在哪里渡过一下午。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超市买上点东西,开车过去也就二十几分钟,我们去那里野餐,正好,你也可以把要说的事和我说说。 等到黄昏回来,你要是还想去旱冰场,我就带你去,或者,你想玩别的什么也行。” “好呀!”我还挺喜欢他这个提议的。 199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穆菁菁不在,几个非常人的男人便肆无忌惮得多。 为了一个突奇想的野炊方便,一涯又从家里搬出许多东西来,我见过的,没见过的,桌椅阳伞,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彼时已然午后,阳光落在被风吹皱的湖面上,像是金箔研磨成粉末,倾泻在这片湖水间。 先生坐在欧式白漆铁椅上,浑身上下都散着一种沉稳,威严的山川气势,仿佛与这方山林融为一体,但又不可忽视,如同他便是这一绿千里的主人。 虽然他此刻没什么刻意的举动,只是手里拿着钓鱼竿安静垂钓,姿态轻松,优又整洁。 先生转过头来,阻隔了我的视线,四目相觑,他微微一笑说:“你今天很反常。” 我也笑:“罗塔总是独自待着,即使我已经尽力去挽救他那所剩无几的欢愉,还是无法减缓孤独对这个人的侵蚀,所以,我有些着急。” “过来。”先生忽然说道。 我好奇地凑过去,凑到先生近前才问:“怎么?” 先生抬起一只手,带着凉气的手指腹落在眉心,那温柔而冰冷的触感使我一瞬间怔在原地,大脑中间一片空白。“小小年纪,就成天皱眉头,他孤不孤独,与你何干?” 说罢,冰凉的手指拨开眉目间的峰峦,然后才优地收了回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曾经亲口答应他,要为他找回那位因他而死的女子,再说,他对我一向很好,我担忧他总是应该的吧。”我站起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罗塔,他望着湖面上,不知在想到什么,温情脉脉的眼神几乎要溢出眼眶…… “即便如此,你还能强求他们在一起不成?”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至一边传来。 一涯端个小瓷盘,盘里摆着切块的苹果,果块上插着细牙签,放在小圆桌上,又说道:“而且,我听罗塔说,你差点将那姑娘带回家去,你也不考虑考虑,咱们那地方,能带活人进去吗,何况这深山老林间,你如何解释?” “实际上,她和别人不太一样,我是打算同她摊牌的。”我说。 “什么?”罗塔下意识地盯着我,皱起眉头,眼里带着稍许不可置信地蔑视,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蠢得这样惨不忍睹。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不变地说道:“就因为你看出来她是二十几年前的女人的转世?还是因为她是你小时候的玩伴?如果是后者,你徇私徇得这样理直气壮,我也无话可说,但你显然不是这样不懂事的孩子,如果是前者,我只能说你愚钝。” 一涯的话使我不禁一愣,回想一下,好想他也一向如此。训起人来冷若冰霜,全无情面可讲,说话也丝毫不理会对方想法,与往常那个温柔嗦,还有些奇怪小癖好的男人简直对比鲜明。 如果是以前,我定然又会以为他生气,不过如今,我早就习惯了他随时能够晴转阴天的性格,也是为我的事,我也是能改就改,该认错的时候便认。可是如今他说话说一半,我究竟如何错了,也不讲清楚。 “愚钝怎么说?难道我看错了?”我不解。 先生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拆开我面前那不知什么时候绞在一起的十指,轻松一笑,笑音清冽而醇厚,他面上带着温和与亲昵说道:“我的傻丫头,一涯是想告诉你,不要强求,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是死了,一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忘却,便是另外一个人了,哪怕互为前世今生,也不过是陌生人。 一涯说你愚钝,是因为见你历经了之前诸事,却没见成长起来,他有些急躁。” 我转而看向一涯:“抱歉,又让你们为我操心了。”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说得好像我们为你操心的事少了一样。”一涯微嘲道。 我一时竟被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人总是磨练我的好脾气,淡定淡定,在先生温和的浸染中,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平静下来说道:“但这回我想和菁菁摊牌,倒不全是因为她和罗塔的渊源,也因为她是我的玩伴,我明明知道她心里有美好而绮丽的愿望,却不得不输给惨淡的现实,我可怜她了无生趣的活着,所以想给她指引另外一条不太一样的路。 这样,也不算是辜负她那双灵气的眼睛。” “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毕竟原因是各方各面的综合,这才附和常态;我也能猜到你多少还是喜欢那姑娘才会动了帮她的心思,毕竟你要是呆到连不喜欢的人都要放在面前碍眼,那我就真的是无话可说了。”一涯这样说着,但眉间依然不见舒缓,我便知他是还有话要说的。 果不其然,只见一涯转身往罗塔那边正走,头也不回,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接受,但不代表我同样了摊牌的想法,这个世上,能看见鬼魅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甚至大部分人年幼的时候都有这个天分,等到大了,才会慢慢消失,谈不上辜负不辜负,辜不辜负那是上天的责任,不是你的,而你是大人的责任,你没道理还要找人来施加更多责任给的大人,这对他不公平……” 他人远了,声音也渐渐弱去,先生冰凉的五指握在我的手上,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温和表情,我心里忽然生出愧疚,“先生,我考虑太单薄了,也没考虑你照顾我的亢杂,还差点给你填了麻烦。” 我说得难过又愧疚,先生却忽然放下鱼竿,站起身来,眼光始终不曾离开我的面上,他笑起来。 眼里第一次有那么明显得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接触到那如汪洋大海般的温情眼神,我的胸腔里,一时心跳如擂。 一种似乎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弥漫心间。 似酸似甜,似喜似悲,全身的气力刹那间消失了。 脚下飘飘荡荡的没有着力之处,仿佛下一刻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先生一把将我搂住,头顶上传来清冽而醇厚的声音,似是安抚,又似是叹息,那声音地轻轻说道:“我不是怕麻烦,也不介意照顾你时诸事亢杂,我只是不喜欢我们之间还有别的什么人插进来。 我不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别的人身上,我希望我的视线一直专注着你,而这些,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200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平寨这个地方的树值长得比别处都要好,此地尤其产竹,主要是毛竹,因此,贩卖毛竹以及一些竹制品成为平寨人家一部分重要的经济来源。 我和妈刚到寨子路口,就看见村头河畔,路边宅前,一丛一丛的翠竹秀丽挺拔地生长着。 妈带着我沿大路走,大约又走了五六分钟,只见有一片竹,已经快要长过来贴着路边。 这片竹林长得很疯,俨然一副无法无天的架势,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外头的阳光穿过修长的竹身,滴翠的竹叶,只剩下零星几点萤火般的漏网之光落到地上。 这片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路上铺了满地黄叶,只有路口能看见阳光落在枯黄竹叶上,如碎银般闪亮,可再往里一些,就只能看见逐渐幽深的黑洞。 “到了,舅婆家就往这里进去。”妈突然对我说道,并将手里的什么水果,高钙核桃,都往一只手里搁,腾出一只手来伸过手来拉我的手。 就是这里吗?我全无印象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我踏进这片竹林的第一步时,看着这片竹林,我忽然就感觉我们好像找错了地方。 在我记忆中,这里好像和我童年时与堂姐一起玩耍嬉戏过的竹林并不相似。 从前的那片竹林也不小,竹子同样高而笔直,但我清楚的记得,阳光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竹叶,落在行走在竹林间的堂姐和我身上。 我记得,那时候,人即使是置身与竹林的最深处,也好像是坦荡地站在阳光里,毫无畏惧。 可现在这片竹林,它好像变得更大,更深,更加幽寂了,在这里,阳光进不来,外面的人声嘈杂也进不来,竹林里的世界好像与外面隔绝起来。 如果说,原来的竹林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出尘之感,那现在的竹林就有一种密林幽深,危机四伏的恐怖感。 走了一小段路,里面乌压压的一片,走路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妈突然感叹地说道:“这竹子长得也正是快,算起来我也就是年把没来过,怎么感觉你舅婆家这片竹林都长密了不少,我刚才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原来是妈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是我好几年没有来过,有差别也是正常。 此时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外面的气温仍然带着盛夏来时的余烫。竹林里小路上因为落了一地厚厚的竹叶,脚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有点失去了脚踏实地的那种安稳感。 我记得原来在竹林地面上,舅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拾一下,竹林里根本就不会积叶。 大概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收拾不过来,就不管了,不过想来不收拾也好,这样它们就能等到腐烂以后再变成竹林的肥料,这反而倒是一个好归宿。 除了地上的厚积的落叶,竹林里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声。不过我和妈走着走着,我一脚一脚踩着那些被堆了起来的,厚厚的竹叶上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妈,这里叶子堆这么厚,里面会不会有蛇呀?我听说竹林里面经常有竹叶青那种毒蛇。” 我也是这回才想起来那时候舅婆就说过,就是因为担心竹林里积落叶以后招蛇,所以她不管再怎么辛苦也还是要坚持清理掉竹林里的落叶。 “哪来那么多毒老蛇,我活了这几十年,也没见过几回,我是听老辈人讲过,讲我们这个地方,虽然老蛇多,但多数都是没得毒的。”妈回答我说道。 就在这一会儿话间,已经隐约能看见竹林的小路尽头。 一所大瓦房端端正正地立在外面,这所瓦房是完全对称的,两边是住房,中间是堂屋,用来供奉菩萨像。堂屋后面最小的一间屋子一般用来装粮食,做粮仓,不过要是有一家子人多的,堂屋后面那间就会成为一家老两口的归宿。 贴着竹林的尽头处的,一堵仿佛是碎石片砌起来的,半人高的矮墙,这就是乡下人家用来圈院子的围墙。 说到这个,我真是不得不感叹一下,乡下人家真是缺啥也不缺土地,就拿平寨这个地方做例子,这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能圈个大院子,院子旁边还有各种各样家禽的窝和,而除了这些,人家还能在院子旁边弄个菜圃啥的,而在院子的另一边,还能有片小竹林,或者小果园什么的。 我和妈人虽然还没有走近那院子,但已经听见前方有人的说话声,再一瞧,又隐约隐约瞧见院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佝偻着背坐在高板凳上,另一个正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站在坐着的人面前手舞足蹈,完全停不下来的样子。 我不禁好奇地猜测这院子里二人的身份,我记忆中,舅婆身量要比舅公小一些,但是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像竹林里的那些竹子们。所以坐在板凳上的人绝对不是舅婆。 而舅公,他个子似乎也并不高大,早些年倒是就有些直不起背来,由此可以推断,做着的人十之**就是我舅公,可站着那人是什么人呢? 不过这个都不重要,反正长辈有人在家就可以了,其他事情都和我们没关系。 见到人影以后,妈拉着便我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走过去。 那我们快要走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两人像是有所察觉,停下了自己之前的动作,突然都一起看了过来。 院子里,高板凳上坐着的果真是舅公,而他对面站着的人,我似乎有些印象,好像以前见过几次,我我确实不怎么想得起来来了。 正在我还疑惑的时候,舅公站起身来,便朝我们走边喊道:“老三媳妇啊!咋个带个小姑娘来了。” 妈赶紧笑着回答道:“喃子小姑娘哦,这是宁乔,我们家小念念。这几年出去读书了,没回来,这会回来好多人都认不得了,就说要我带她来舅公舅婆家看看你们。” “哦哟,小念念啊,还是这么漂亮,舅公几年都没见你了。”舅公说罢,回头朝院子里喊了一声说道:“大宝,帮我进去跟你婶说声老三家老看我们老两口了,叫她出来见人。” “大宝?”我呢喃着发出疑惑地声音…… 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平寨这个地方的树值长得比别处都要好,此地尤其产竹,主要是毛竹,因此,贩卖毛竹以及一些竹制品成为平寨人家一部分重要的经济来源。 我和妈刚到寨子路口,就看见村头河畔,路边宅前,一丛一丛的翠竹秀丽挺拔地生长着。 妈带着我沿大路走,大约又走了五六分钟,只见有一片竹,已经快要长过来贴着路边。 这片竹林长得很疯,俨然一副无法无天的架势,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外头的阳光穿过修长的竹身,滴翠的竹叶,只剩下零星几点萤火般的漏网之光落到地上。 这片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路上铺了满地黄叶,只有路口能看见阳光落在枯黄竹叶上,如碎银般闪亮,可再往里一些,就只能看见逐渐幽深的黑洞。 “到了,舅婆家就往这里进去。”妈突然对我说道,并将手里的什么水果,高钙核桃,都往一只手里搁,腾出一只手来伸过手来拉我的手。 就是这里吗?我全无印象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我踏进这片竹林的第一步时,看着这片竹林,我忽然就感觉我们好像找错了地方。 在我记忆中,这里好像和我童年时与堂姐一起玩耍嬉戏过的竹林并不相似。 从前的那片竹林也不小,竹子同样高而笔直,但我清楚的记得,阳光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竹叶,落在行走在竹林间的堂姐和我身上。 我记得,那时候,人即使是置身与竹林的最深处,也好像是坦荡地站在阳光里,毫无畏惧。 可现在这片竹林,它好像变得更大,更深,更加幽寂了,在这里,阳光进不来,外面的人声嘈杂也进不来,竹林里的世界好像与外面隔绝起来。 如果说,原来的竹林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出尘之感,那现在的竹林就有一种密林幽深,危机四伏的恐怖感。 走了一小段路,里面乌压压的一片,走路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妈突然感叹地说道:“这竹子长得也正是快,算起来我也就是年把没来过,怎么感觉你舅婆家这片竹林都长密了不少,我刚才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原来是妈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是我好几年没有来过,有差别也是正常。 此时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外面的气温仍然带着盛夏来时的余烫。竹林里小路上因为落了一地厚厚的竹叶,脚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有点失去了脚踏实地的那种安稳感。 我记得原来在竹林地面上,舅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拾一下,竹林里根本就不会积叶。 大概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收拾不过来,就不管了,不过想来不收拾也好,这样它们就能等到腐烂以后再变成竹林的肥料,这反而倒是一个好归宿。 除了地上的厚积的落叶,竹林里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声。不过我和妈走着走着,我一脚一脚踩着那些被堆了起来的,厚厚的竹叶上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妈,这里叶子堆这么厚,里面会不会有蛇呀?我听说竹林里面经常有竹叶青那种毒蛇。” 我也是这回才想起来那时候舅婆就说过,就是因为担心竹林里积落叶以后招蛇,所以她不管再怎么辛苦也还是要坚持清理掉竹林里的落叶。 “哪来那么多毒老蛇,我活了这几十年,也没见过几回,我是听老辈人讲过,讲我们这个地方,虽然老蛇多,但多数都是没得毒的。”妈回答我说道。 就在这一会儿话间,已经隐约能看见竹林的小路尽头。 一所大瓦房端端正正地立在外面,这所瓦房是完全对称的,两边是住房,中间是堂屋,用来供奉菩萨像。堂屋后面最小的一间屋子一般用来装粮食,做粮仓,不过要是有一家子人多的,堂屋后面那间就会成为一家老两口的归宿。 贴着竹林的尽头处的,一堵仿佛是碎石片砌起来的,半人高的矮墙,这就是乡下人家用来圈院子的围墙。 说到这个,我真是不得不感叹一下,乡下人家真是缺啥也不缺土地,就拿平寨这个地方做例子,这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能圈个大院子,院子旁边还有各种各样家禽的窝和,而除了这些,人家还能在院子旁边弄个菜圃啥的,而在院子的另一边,还能有片小竹林,或者小果园什么的。 我和妈人虽然还没有走近那院子,但已经听见前方有人的说话声,再一瞧,又隐约隐约瞧见院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佝偻着背坐在高板凳上,另一个正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站在坐着的人面前手舞足蹈,完全停不下来的样子。 我不禁好奇地猜测这院子里二人的身份,我记忆中,舅婆身量要比舅公小一些,但是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像竹林里的那些竹子们。所以坐在板凳上的人绝对不是舅婆。 而舅公,他个子似乎也并不高大,早些年倒是就有些直不起背来,由此可以推断,做着的人十之**就是我舅公,可站着那人是什么人呢? 不过这个都不重要,反正长辈有人在家就可以了,其他事情都和我们没关系。 见到人影以后,妈拉着便我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走过去。 那我们快要走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两人像是有所察觉,停下了自己之前的动作,突然都一起看了过来。 院子里,高板凳上坐着的果真是舅公,而他对面站着的人,我似乎有些印象,好像以前见过几次,我我确实不怎么想得起来来了。 正在我还疑惑的时候,舅公站起身来,便朝我们走边喊道:“老三媳妇啊!咋个带个小姑娘来了。” 妈赶紧笑着回答道:“喃子小姑娘哦,这是宁乔,我们家小念念。这几年出去读书了,没回来,这会回来好多人都认不得了,就说要我带她来舅公舅婆家看看你们。”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1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管了,不过想来不收拾也好,这样它们就能等到腐烂以后再变成竹林的肥料,这反而倒是一个好归宿。 除了地上的厚积的落叶,竹林里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声。不过我和妈走着走着,我一脚一脚踩着那些被堆了起来的,厚厚的竹叶上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妈,这里叶子堆这么厚,里面会不会有蛇呀?我听说竹林里面经常有竹叶青那种毒蛇。” 我也是这回才想起来那时候舅婆就说过, 一所大瓦房端端正正地立在外面,这所瓦房 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平寨这个地方的树值长得比别处都要好,此地尤其产竹,主要是毛竹,因此,贩卖毛竹以及一些竹制品成为平寨人家一部分重要的经济来源。 我和妈刚到寨子路口,就看见村头河畔,路边宅前,一丛一丛的翠竹秀丽挺拔地生长着。 妈带着我沿大路走,大约又走了五六分钟,只见有一片竹,已经快要长过来贴着路边。 这片竹林长得很疯,俨然一副无法无天的架势,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外头的阳光穿过修长的竹身,滴翠的竹叶,只剩下零星几点萤火般的漏网之光落到地上。 这片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路上铺了满地黄叶,只有路口能看见阳光落在枯黄竹叶上,如碎银般闪亮,可再往里一些,就只能看见逐渐幽深的黑洞。 “到了,舅婆家就往这里进去。”妈突然对我说道,并将手里的什么水果,高钙核桃,都往一只手里搁,腾出一只手来伸过手来拉我的手。 就是这里吗?我全无印象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我踏进这片竹林的第一步时,看着这片竹林,我忽然就感觉我们好像找错了地方。 在我记忆中,这里好像和我童年时与堂姐一起玩耍嬉戏过的竹林并不相似。 从前的那片竹林也不小,竹子同样高而笔直,但我清楚的记得,阳光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竹叶,落在行走在竹林间的堂姐和我身上。 我记得,那时候,人即使是置身与竹林的最深处,也好像是坦荡地站在阳光里,毫无畏惧。 可现在这片竹林,它好像变得更大,更深,更加幽寂了,在这里,阳光进不来,外面的人声嘈杂也进不来,竹林里的世界好像与外面隔绝起来。 如果说,原来的竹林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出尘之感,那现在的竹林就有一种密林幽深,危机四伏的恐怖感。 走了一小段路,里面乌压压的一片,走路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妈突然感叹地说道:“这竹子长得也正是快,算起来我也就是年把没来过,怎么感觉你舅婆家这片竹林都长密了不少,我刚才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原来是妈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是我好几年没有来过,有差别也是正常。 此时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外面的气温仍然带着盛夏来时的余烫。竹林里小路上因为落了一地厚厚的竹叶,脚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有点失去了脚踏实地的那种安稳感。 我记得原来在竹林地面上,舅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拾一下,竹林里根本就不会积叶。 大概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收拾不过来,就不管了,不过想来不收拾也好,这样它们就能等到腐烂以后再变成竹林的肥料,这反而倒是一个好归宿。 除了地上的厚积的落叶,竹林里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声。不过我和妈走着走着,我一脚一脚踩着那些被堆了起来的,厚厚的竹叶上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妈,这里叶子堆这么厚,里面会不会有蛇呀?我听说竹林里面经常有竹叶青那种毒蛇。” 我也是这回才想起来那时候舅婆就说过,就是因为担心竹林里积落叶以后招蛇,所以她不管再怎么辛苦也还是要坚持清理掉竹林里的落叶。 “哪来那么多毒老蛇,我活了这几十年,也没见过几回,我是听老辈人讲过,讲我们这个地方,虽然老蛇多,但多数都是没得毒的。”妈回答我说道。 就在这一会儿话间,已经隐约能看见竹林的小路尽头。 一所大瓦房端端正正地立在外面,这所瓦房是完全对称的,两边是住房,中间是堂屋,用来供奉菩萨像。堂屋后面最小的一间屋子一般用来装粮食,做粮仓,不过要是有一家子人多的,堂屋后面那间就会成为一家老两口的归宿。 贴着竹林的尽头处的,一堵仿佛是碎石片砌起来的,半人高的矮墙,这就是乡下人家用来圈院子的围墙。 说到这个,我真是不得不感叹一下,乡下人家真是缺啥也不缺土地,就拿平寨这个地方做例子,这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能圈个大院子,院子旁边还有各种各样家禽的窝和,而除了这些,人家还能在院子旁边弄个菜圃啥的,而在院子的另一边,还能有片小竹林,或者小果园什么的。 我和妈人虽然还没有走近那院子,但已经听见前方有人的说话声,再一瞧,又隐约隐约瞧见院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佝偻着背坐在高板凳上,另一个正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站在坐着的人面前手舞足蹈,完全停不下来的样子。 我不禁好奇地猜测这院子里二人的身份,我记忆中,舅婆身量要比舅公小一些,但是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像竹林里的那些竹子们。所以坐在板凳上的人绝对不是舅婆。 而舅公,他个子似乎也并不高大,早些年倒是就有些直不起背来,由此可以推断,做着的人十之**就是我舅公,可站着那人是什么人呢? 不过这个都不重要,反正长辈有人在家就可以了,其他事情都和我们没关系。 见到人影以后,妈拉着便我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走过去。 那我们快要走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两人像是有所察觉,停下了自己之前的动作,突然都一起看了过来。 院子里,高板凳上坐着的果真是舅公,而他对面站着的人,我似乎有些印象,好像以前见过几次,我我确实不怎么想得起来来了。 正在我还疑惑的时候,舅公站起身来,便朝我们走边喊道:“老三媳妇啊!咋个带个小姑娘来了。” 妈赶紧笑着回答道:“喃子小姑娘哦,这是宁乔,我们家小念念。这几年出去读书了,没回来,这会回来好多人都认不得了,就说要我带她来舅公舅婆家看看你们。” “哦哟,小念念啊,还是这么漂亮,舅公几年都没见你了。”舅公说罢,回头朝院子里喊了一声说道:“大宝,帮我进去跟你婶说声老三家老看我们老两口了,叫她出来见人。” “大宝?”我呢喃着发出疑惑地声音…… 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平寨这个地方的树值长得比别处都要好,此地尤其产竹,主要是毛竹,因此,贩卖毛竹以及一些竹制品成为平寨人家一部分重要的经济来源。 我和妈刚到寨子路口,就看见村头河畔,路边宅前,一丛一丛的翠竹秀丽挺拔地生长着。 妈带着我沿大路走,大约又走了五六分钟,只见有一片竹,已经快要长过来贴着路边。 这片竹林长得很疯,俨然一副无法无天的架势,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外头的阳光穿过修长的竹身,滴翠的竹叶,只剩下零星几点萤火般的漏网之光落到地上。 这片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路上铺了满地黄叶,只有路口能看见阳光落在枯黄竹叶上,如碎银般闪亮,可再往里一些,就只能看见逐渐幽深的黑洞。 “到了,舅婆家就往这里进去。”妈突然对我说道,并将手里的什么水果,高钙核桃,都往一只手里搁,腾出一只手来伸过手来拉我的手。 就是这里吗?我全无印象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我踏进这片竹林的第一步时,看着这片竹林,我忽然就感觉我们好像找错了地方。 在我记忆中,这里好像和我童年时与堂姐一起玩耍嬉戏过的竹林并不相似。 从前的那片竹林也不小,竹子同样高而笔直,但我清楚的记得,阳光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竹叶,落在行走在竹林间的堂姐和我身上。 我记得,那时候,人即使是置身与竹林的最深处,也好像是坦荡地站在阳光里,毫无畏惧。 可现在这片竹林,它好像变得更大,更深,更加幽寂了,在这里,阳光进不来,外面的人声嘈杂也进不来,竹林里的世界好像与外面隔绝起来。 如果说,原来的竹林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出尘之感,那现在的竹林就有一种密林幽深,危机四伏的恐怖感。 走了一小段路,里面乌压压的一片,走路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妈突然感叹地说道:“这竹子长得也正是快,算起来我也就是年把没来过,怎么感觉你舅婆家这片竹林都长密了不少,我刚才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原来是妈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是我好几年没有来过,有差别也是正常。 此时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外面的气温仍然带着盛夏来时的余烫。竹林里小路上因为落了一地厚厚的竹叶,脚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有点失去了脚踏实地的那种安稳感。 我记得原来在竹林地面上,舅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拾一下,竹林里根本就不会积叶。 大概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收拾不过来,就不管了,不过想来不收拾也好,这样它们就能等到腐烂以后再变成竹林的肥料,这反而倒是一个好归宿。 除了地上的厚积的落叶,竹林里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声。不过我和妈走着走着,我一脚一脚踩着那些被堆了起来的,厚厚的竹叶上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妈,这里叶子堆这么厚,里面会不会有蛇呀?我听说竹林里面经常有竹叶青那种毒蛇。” 我也是这回才想起来那时候舅婆就说过,就是因为担心竹林里积落叶以后招蛇,所以她不管再怎么辛苦也还是要坚持清理掉竹林里的落叶。 “哪来那么多毒老蛇,我活了这几十年,也没见过几回,我是听老辈人讲过,讲我们这个地方,虽然老蛇多,但多数都是没得毒的。”妈回答我说道。 就在这一会儿话间,已经隐约能看见竹林的小路尽头。 一所大瓦房端端正正地立在外面,这所瓦房是完全对称的,两边是住房,中间是堂屋,用来供奉菩萨像。堂屋后面最小的一间屋子一般用来装粮食,做粮仓,不过要是有一家子人多的,堂屋后面那间就会成为一家老两口的归宿。 菜圃啥的,而在院子的另一边,还能有片小竹林,或者小果园什么的。 我和妈人虽然还没有走近那院子,但已经听见前方有人的说话声,再一瞧,又隐约隐约瞧见院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佝偻着背坐在高板凳上,另一个正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站在坐着的人面前手舞足蹈,完全停不下来的样子。 我不禁好奇地猜测这院子里二人的身份,我记忆中,舅婆身量要比舅公小一些,但是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像竹林里的那些竹子们。所以坐在板凳上的人绝对不是舅婆。 而舅公,他个子似乎也并不高大,早些年倒是就有些直不起背来,由此可以推断,做着的人十之**就是我舅公,可站着那人是什么人呢? 不过这个都不重要,反正长辈有人在家就可以了,其他事情都和我们没关系。 见到人影以后,妈拉着便我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走过去。 那我们快要走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两人像是有所察觉,停下了自己之前的动作,突然都一起看了过来。 院子里,高板凳上坐着的果真是舅公,而他对面站着的人,我似乎有些印象,好像以前见过几次,我我确实不怎么想得起来来了。 正在我还疑惑的时候,舅公站起身来,便朝我们走边喊道:“老三媳妇啊!咋个带个小姑娘来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 - 扃锁因鬼魅 - 流浪在路上的 将近到夜里十一点左右,舅公因为没有任务而不去了,我和祝安宴,阿爷摸着黑到了何大宝家院门边。 祝安宴轻手轻脚地去推何大宝家院门。 “哐当!”安静的夜色里发出了轻轻的一声脆响。 “落锁了?”阿爷问道。 “大宝叔平常都是不锁院门的呀!”祝安宴在夜色中摸了摸脑袋回答。 “那现在怎么办呢?”我悄悄问道。 “还能怎么办,好在院墙不高,翻墙过去吧!”阿爷说。 “翻墙?”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阿爷,都八十来岁的人了,虽然一向精神也挺好,可翻墙这种事,真的没问题吗? 阿爷以为我操心自己过不去,顺口就说道:“翻墙咋了,就这高度,你过不去?” “……” 我竟无言以对。 阿爷说完,先就要往墙上怕,看得我真是胆战心惊的,好在一番周折后,我们到底也是翻进去了。 不像那次进来在白天,院里虽然花草从从,树木密集,但有阳光穿透进来,也只觉得是生机勃勃;可这夜晚进来,给人的感受就大不相同了。 站在围墙外,还没有那么深的感触,可刚一翻进围墙里,立刻有一种落入午夜的丛林般的感觉,唯一与丛林里不同的是,这座院子十分安静,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声息,没有风吹,没有虫鸣。 微弱的月光也好像无法进入这院内,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从花草,都像是一个不明来历的怪物站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而这里最吓人的是,不管是哪个位置,都好像有个什么,总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电筒照我这里。”阿爷冲打电筒的祝安宴说道,他低头看了一会罗盘上的方位,然后带着我们七绕八绕的,绕到一小片草地上,便指点着我将泥像放下。 黑暗中,安宴带着我和阿爷迅速往他何大宝的房子那走。 可还没走到屋前,空气来隐约传来一整怪异的笑音。 “呵……呵呵……呵呵……” 这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的,也听不清是什么人发出来的。 我们又往屋子靠近了些,仿佛又有几声不太清楚的嗯嗯啊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再靠近些,总算是听到了清楚的话声。 “慧……慧……慧慧……媳妇……我的……”这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的声音是个男声,还有点耳熟,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音色,像是那天何大宝跟我说“不是槐树”时的音色。 媳妇是什么鬼?我还记得上次,妈还拿他做例子教育宁御说,不好好学习,将来跟何大宝一样,当一辈子寡公。 怎么突然又有媳妇了,我这里正奇怪,又听见好像是笑,又好象是哭的声音,女人发出来的细音。 我们来到何大宝家那破败的瓦房边,瞧见那屋里隐隐约约好像有光从门缝里映出一点点来。 这一次,我清楚的听见里头有男人的,断断续续,口齿不太清晰的声音说:“不……不走,我舍……舍不得……宝……宝贝儿。” 立刻,屋里又有一个微微喘息女声说道:“憨子,都这么会儿了,你不累吗?不是说了嘛,就是这两天了,我很快就完全是你的了……” 女人又笑了起来,笑的声音很柔,很娇媚,就连我一个女孩子都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随即,屋内传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女人的笑声就渐渐变得破碎,似哭似笑,又好似,是在呻、吟? ??? 这是? 我陡然感觉脸上和两只耳朵都热得像发高烧一样;毕竟见识过那么多人的往事,我虽不机敏,但也明白了过来。 难怪先生此前没对我多解释,阿爷一听这个也变了脸,改口不让我跟着,原来……是桩桃色灵异事件。 “赶紧去槐树那把铜钱捆上。”阿爷压低了声音冲我道。 “好!”我飞快逃离这个使我尴尬不已的地带。 其实按记忆中,那两棵槐树就在离何大宝瓦房不远的位置,只不过我们过来的时候,是在另一边,所以没遇上。 我往槐树哪里跑,却只听后头“哐当”一声巨响。 回头只见是阿爷一大脚踹在何大宝家堂屋的大门上,那门没关实,被他一脚便踹开了,里头的光线传出更多来,刚好让我瞧见阿爷又补了一脚,那大门终于寿终正寝。 “谁?”只听屋里传出一声何大宝的询问。 阿爷没有回答,带着祝安宴直接往屋里去,也许是他只关了堂屋的门,之后没再听见踹门声。 我也没再管,一路跑到我记忆中那两棵槐树的位置。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在那一片树当中寻找着那两棵小槐树苗。 等我刚确定两棵槐树苗位置的时候,又听到几声噼里啪啦的响声,回头边隐隐约约见到瓦房里,有个人影迅速地冲了出来,那速度,快得不像是普通人,随即,阿爷那不高的熟悉身影也出现在瓦房门边,就在他的腿边,一个身影好像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那身影正是何大宝,他抱着阿爷的腿,冲屋里飞奔出来的身影喊道:“慧,跑!” 阿爷瞧见我往那边看,问道:“磨叽什么呢?线绑上没有?” 眼看着那身影就要跑到我这边,我把心一横没有跑,而是赶紧将红线套住槐树,还没来得及系上,那身影已经来到我的近旁,我这才看清楚,那跑过来的,哪里是个人啊! 在微弱的月光和瓦房里的灯光的映衬下,那惨白的脸,分明是一张纸,而那女人身上凌乱残破的衣服,也是纸。 这分明就是一个扎出来的纸女人。 我只想赶快系上红绳,可是心里越着急,这手上反而方寸大乱,系不上去。 眨眼间,那纸女人站在我跟前,它猛地朝槐树上一撞,没有撞进去,反而是撞到槐树的地方,那纸都好像要撕裂一样的脆响。 “啊!”纸女人叫了一声,声音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娇媚,反而有些嘶哑,显得有些痛苦的感觉。 那纸女人顶着那张白纸糊出来的脸看向我,一股怪异的腥味从它身上发出来,它用寒气袭人的眼神看着我,我胸口顿时像塞满了一团脏东西似的恶心和难受………… 最后,安置这几个中央泥人的任务还是交给我了,因为其他人一碰,手上就刺痛。 按我说,既然将这事转给我了,那后面系红线的事就应该给别人了,可不知道阿爷是怎么想的,他依然坚持要让我去系红线。 将近到夜里十一点左右,舅公因为没有任务而不去了,我和祝安宴,阿爷摸着黑到了何大宝家院门边。 祝安宴轻手轻脚地去推何大宝家院门。 “哐当!”安静的夜色里发出了轻轻的一声脆响。 “落锁了?”阿爷问道。 “大宝叔平常都是不锁院门的呀!”祝安宴在夜色中摸了摸脑袋回答。 “那现在怎么办呢?”我悄悄问道。 “还能怎么办,好在院墙不高,翻墙过去吧!”阿爷说。 “翻墙?”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阿爷,都八十来岁的人了,虽然一向精神也挺好,可翻墙这种事,真的没问题吗? 阿爷以为我操心自己过不去,顺口就说道:“翻墙咋了,就这高度,你过不去?” “……” 我竟无言以对。 阿爷说完,先就要往墙上怕,看得我真是胆战心惊的,好在一番周折后,我们到底也是翻进去了。 不像那次进来在白天,院里虽然花草从从,树木密集,但有阳光穿透进来,也只觉得是生机勃勃;可这夜晚进来,给人的感受就大不相同了。 站在围墙外,还没有那么深的感触,可刚一翻进围墙里,立刻有一种落入午夜的丛林般的感觉,唯一与丛林里不同的是,这座院子十分安静,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声息,没有风吹,没有虫鸣。 微弱的月光也好像无法进入这院内,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从花草,都像是一个不明来历的怪物站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而这里最吓人的是,不管是哪个位置,都好像有个什么,总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电筒照我这里。”阿爷冲打电筒的祝安宴说道,他低头看了一会罗盘上的方位,然后带着我们七绕八绕的,绕到一小片草地上,便指点着我将泥像放下。 黑暗中,安宴带着我和阿爷迅速往他何大宝的房子那走。 可还没走到屋前,空气来隐约传来一整怪异的笑音。 “呵……呵呵……呵呵……” 这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的,也听不清是什么人发出来的。 我们又往屋子靠近了些,仿佛又有几声不太清楚的嗯嗯啊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再靠近些,总算是听到了清楚的话声。 “慧……慧……慧慧……媳妇……我的……”这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的声音是个男声,还有点耳熟,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音色,像是那天何大宝跟我说“不是槐树”时的音色。 媳妇是什么鬼?我还记得上次,妈还拿他做例子教育宁御说,不好好学习,将来跟何大宝一样,当一辈子寡公。 怎么突然又有媳妇了,我这里正奇怪,又听见好像是笑,又好象是哭的声音,女人发出来的细音。 我们来到何大宝家那破败的瓦房边,瞧见那屋里隐隐约约好像有光从门缝里映出一点点来。 这一次,我清楚的听见里头有男人的,断断续续,口齿不太清晰的声音说:“不……不走,我舍……舍不得……宝……宝贝儿。” 立刻,屋里又有一个微微喘息女声说道:“憨子,都这么会儿了,你不累吗?不是说了嘛,就是这两天了,我很快就完全是你的了……” 女人又笑了起来,笑的声音很柔,很娇媚,就连我一个女孩子都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随即,屋内传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女人的笑声就渐渐变得破碎,似哭似笑,又好似,是在呻、吟? ??? 这是? 我陡然感觉脸上和两只耳朵都热得像发高烧一样;毕竟见识过那么多人的往事,我虽不机敏,但也明白了过来。 难怪先生此前没对我多解释,阿爷一听这个也变了脸,改口不让我跟着,原来……是桩桃色灵异事件。 “赶紧去槐树那把铜钱捆上。”阿爷压低了声音冲我道。 “好!”我飞快逃离这个使我尴尬不已的地带。 其实按记忆中,那两棵槐树就在离何大宝瓦房不远的位置,只不过我们过来的时候,是在另一边,所以没遇上。 我往槐树哪里跑,却只听后头“哐当”一声巨响。 回头只见是阿爷一大脚踹在何大宝家堂屋的大门上,那门没关实,被他一脚便踹开了,里头的光线传出更多来,刚好让我瞧见阿爷又补了一脚,那大门终于寿终正寝。 “谁?”只听屋里传出一声何大宝的询问。 阿爷没有回答,带着祝安宴直接往屋里去,也许是他只关了堂屋的门,之后没再听见踹门声。 我也没再管,一路跑到我记忆中那两棵槐树的位置。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在那一片树当中寻找着那两棵小槐树苗。 等我刚确定两棵槐树苗位置的时候,又听到几声噼里啪啦的响声,回头边隐隐约约见到瓦房里,有个人影迅速地冲了出来,那速度,快得不像是普通人,随即,阿爷那不高的熟悉身影也出现在瓦房门边,就在他的腿边,一个身影好像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那身影正是何大宝,他抱着阿爷的腿,冲屋里飞奔出来的身影喊道:“慧,跑!” 阿爷瞧见我往那边看,问道:“磨叽什么呢?线绑上没有?” 眼看着那身影就要跑到我这边,我把心一横没有跑,而是赶紧将红线套住槐树,还没来得及系上,那身影已经来到我的近旁,我这才看清楚,那跑过来的,哪里是个人啊! 在微弱的月光和瓦房里的灯光的映衬下,那惨白的脸,分明是一张纸,而那女人身上凌乱残破的衣服,也是纸。 这分明就是一个扎出来的纸女人。 我只想赶快系上红绳,可是心里越着急,这手上反而方寸大乱,系不上去。 眨眼间,那纸女人站在我跟前,它猛地朝槐树上一撞,没有撞进去,反而是撞到槐树的地方,那纸都好像要撕裂一样的脆响。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