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求亲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小姐,本王可以救你父亲,只是你要嫁给本王,做本王的药引。” 北静王府书房,萧赫看着跪在他脚下的慕长欢,右手握拳抵在腰后,冷声说道。 慕长欢没想到北静王会这般趁火打劫,她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失声道,“王爷,三年前,我可是救过你一命的。” “那又如何?”萧赫居高临下,容色未变,“当初不是慕小姐你说,区区小事,不足挂怀?” 听到这句,慕长欢胸口一阵血气翻涌。 见鬼的“区区小事,不足挂怀”! 那是当初她没想到堂堂北静王竟是这般翻脸不认人的小人! “这是婚书。”萧赫仿佛并不在意慕长欢的愤怒,他长指一翻,一卷红色的锦缎落在慕长欢的十二幅月华裙摆上,“三日后,本王会派人迎亲。” 慕长欢盯着裙摆上鲜红的婚书,上面的“今生今世,相许相从,来生来世,不离不弃”灼痛了她的眼。 “王爷笃定了我会屈从于你吗?”良久后,她攥紧婚书,仰面向他,艰涩地质问。 萧赫却没有言语,他越过她,疾步朝外走去,衣摆带起一阵寒风。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咬紧齿关。 良久后,她才攥着婚书起身,一步一步走出书房,离开了北静王府。 “姑娘,结果如何,王爷答应帮老爷斡旋了吗?”王府外,一个青衣的婢女看到慕长欢出来,立刻迎上前,急声问道。 慕长欢正欲开口,久不进食的身子却忽然踉跄了一下。 青桐忙伸手去搀自家主子,结果却在碰到慕长欢冰凉的双手时,变了脸色,瞪着眼道,“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可是北静王对您不规矩,欺负您了?” “没有,”慕长欢生怕护主的青桐冲进北静王府跟北静王算账,忙安抚她道,“王爷没有欺负我,我们回去吧。” “那老爷的事……” 慕长欢攥紧袖中的婚书,垂下眼眸,轻声却坚决道,“爹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青桐咕哝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扶着慕长欢朝远处的青帷小轿走去…… 慕家犯事后,城东的大宅被封,慕长欢只得带着家仆在城南赁了一处民宅暂居。 青帷小轿在金鱼巷尾的宅子外落地,慕长欢刚下轿子,就听到宅院里传来一阵吵嚷声。 紧接着,一个身穿蓝色比甲的嬷嬷被人用扫把轰了出来。 凶神恶煞,持着扫把的正是她的乳母江嬷嬷。 只见江嬷嬷一面凶狠地挥动扫把打人,一面怒声啐道,“当初是你们三催四请,求了不知多少回,我们老爷才肯把小姐许给你们沈家,如今倒好,我们慕家前脚刚落难,你们后脚就来退亲,你们沈家还要脸吗……” 青桐瞧着这一幕,狠狠变了脸色,转向慕长欢,咬牙切齿道,“小姐,沈家真是欺人太甚!” 慕长欢冷眼看着庭前这出混乱,唇角漫过一丝苦意。 她将袖中的婚书攥得更紧,忽然抬步,朝沈夫人派来的刘嬷嬷走去,清冷道,“够了!我愿意退婚。” “小姐……”江嬷嬷没想到慕长欢会在这时回来,一下子僵在原地,狠狠捏着扫把,眼神复杂又心疼。 慕长欢朝她摇了摇头,又朝刘嬷嬷近了两步,脊背挺直,清清傲傲地看着她,重复道,“我答应退婚。” 刘嬷嬷终于反应过来,掸掸袖子,扯唇倨傲地一笑,“还是慕小姐识相。” 慕长欢轻轻颔首,未再言语,径直招人取了和沈瑜生的定亲玉佩与婚书来,当着刘嬷嬷的面退还了定亲玉佩,又撕了婚书…… 鲜红的婚书碎末随风轻飏。 刘嬷嬷却仍不放心,又顶着江嬷嬷吃人的眼神,放了把火,彻底毁尸灭迹,才揣着玉佩带人扬长而去。 慕长欢盯着地上红色的碎末看了一会儿,转身,带人回了宅子。 “小姐,您怎么就轻易答应退婚了呢,”江妈妈跟慕长欢进屋后,憋屈又不甘心地抱怨,“这沈夫人虽不是个好的,可沈公子却是个难得的婚嫁好人选,十六岁的文武双状元,咱们大周朝好几百年就出了这么一个,他对您又疼在心里,依老奴看,您还是再……” 002 出嫁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江嬷嬷!”慕长欢突然开口,打断了江嬷嬷的唠叨,她转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将自己与北静王的交易说了一遍。 江嬷嬷听得两眼溜圆,不可置信道,“小姐,您的意思是……您要嫁给北静王做王妃了?” “嗯。”慕长欢看着窗外,淡淡应了一声。 江嬷嬷听罢,先是一喜,跟着又是一乍,“这不行啊,北静王今年都二十有八了,至今身边却没有一个女人,坊间都传闻,他是在战场上伤了身子,不太能……人道,小姐要是真嫁给他,以后岂不是要守活寡?” 慕长欢:“……” 这都什么好消息啊! 她轻咳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水呷了一口,须臾,看向江嬷嬷,一脸正色地求证,“您……此话当真?” 江嬷嬷用力地拍了下胸脯,“自然是真的,老奴绝无虚言!” 慕长欢压下心中情绪,点点头,对这桩婚事忽然有了几分兴致。 两人正说着话,慕长欢身边的另一个婢女紫槿忽然撩起帘子,从外入内,“小姐,江嬷嬷,不好了,外面突然来了许多人,说是北静王府的长史,来替王爷送聘礼……” “收下吧!”紫槿话音还没落下,慕长欢就打断了她。 紫槿做梦般的打了个旋儿,又退了出去。 短短一时间,就经历了两次大起大落的江嬷嬷再也忍不住,她倒吸了口气,面色极是复杂地看向慕长欢,“小姐,您真要嫁给北静王……就算他身体有损,跟了他,您可能这辈子都没法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慕长欢食指敲着凭几,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顿顿,又看向江嬷嬷,补了句,“您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 江嬷嬷长叹了口气,缄默下来。 * 北静王府,书房。 薛长史送完聘礼,回来复命,“启禀王爷,二百四十台聘礼,慕小姐都收下了……另外,属下带人给慕小姐送聘礼时,在金鱼巷还听说了一件事。” “何事?”萧赫抬首询问。 薛长史斟酌着道,“是……沈家退了与慕家的婚事。” 声音落下。 书桌后,萧赫眼底有大片的暗沉在积聚,紫管玉笔自他手中“啪”得折断。 他紧紧抿了唇,脸色发青。 好一个沈家!好一个文武双状元! 一直过了许久,他眼底那抹暗沉才渐渐消散。 转眼,三日后。 一大早,慕长欢就被北静王派来的喜嬷嬷唤了起来。 又是开脸,净面,又是梳妆、更衣,一屋子的嬷嬷,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终于给她妆扮妥当,为首的两个嬷嬷吉祥话说了一箩筐后,眉眼皆是笑地搀着她朝外走去…… 外面已是锣鼓喧天,廊下树梢都飘着红色的绸带。 慕长欢透过凤冠流苏,看得影影绰绰。 但奇怪的是,她的心里却平静至极,像一潭死水般,没有任何波动。 直到,一身朱色喜服的萧赫披着第一道晨光,撩起袍摆,风姿万千地跨进院子,她整个人忽然就僵住了。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这男人做的事虽然忒不是东西了点儿,但这相貌却是举世无双,一等一得好。 “王爷!”喜嬷嬷带着一行婢女率先行礼。 萧赫并未叫起,他径直朝慕长欢走来。 锐利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瞬,接着,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慕长欢冰凉的柔荑被他温热的大掌包裹住,她猝然抬头,却只看到他半边锋利俊美的下颔,而他的正脸已转向另一边,威严地吩咐宅子里的下人,“都起来吧。” 话落,又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微微躬身,径直打横抱起她就阔步朝外走去。 慕长欢看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不是王爷该做的事。” 女子出嫁,应由兄长或父亲背出家门。 哪有夫君亲自上阵的! 003 洞房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闻言,潭目低垂,深深地看了慕长欢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他眼底有暗光流动,喉结动了动,不过最终却未应她。 金鱼巷太小,停不下王府的八人大轿,他直接将她抱出巷子,塞进了喜轿里。 进了喜轿,青桐终于有机会亲近自家小姐,她抱着慕长欢的胳膊,兴冲冲道,“小姐,北静王人虽然冷了一些,可瞧着却像是对您上心的,不然怎么会亲自接亲,听说在上京,都是王府长史和礼官去迎亲……” 慕长欢想到萧赫方才喷在她侧脸的呼吸,和他眼底的占有欲,侧过头去,僵硬地笑了笑,没说话。 喜轿绕着容州城转了两圈,酉时前后才回到北静王府。 拜过堂后,慕长欢被送到新房。 喜嬷嬷服侍她坐下后,在她耳边道,“王妃且稍候,王爷待完客,便会过来陪您。” 慕长欢一日起水米未进,忍着腹空应了一声。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将近亥时初,萧赫才回来。 “都下去吧!”他一进来,就斥退了屋里伺候的人。 喜嬷嬷喏了一声,带着青桐等人退下。 最终只剩下慕长欢和萧赫两人,四目相对。 “王爷能否先帮我将凤冠取下?”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慕长欢耐不住,先开口道。 萧赫薄唇微抿,欺身上前,沉默地取下她头上的凤冠。 “多谢。”慕长欢客气地说了一声,话落,沉吟片刻,又问,“王爷打算何时将我爹救出来?” 萧赫似乎很不悦这个问题,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你回门那日,会看见他。” 慕长欢松了口气。 萧赫忽然又逼近半步,抬手挑起她的下巴,“王妃现在是想用膳,还是安置?” 慕长欢想都不想,便道,“用膳罢!” 萧赫看了她一眼,收回手。 两人在不远处的桌边落座,慕长欢低头用膳,味如嚼蜡。 萧赫坐在她身边,身姿如松如玉,也用了一些。 半个时辰后,他放下筷子,看向慕长欢,“该安置了。” 慕长欢捏着筷子的手一僵,想起江嬷嬷说起的那桩传闻,她抬起头,朝身边威严极了的男人看去,“王爷今夜要与我同寝?” 萧赫闻言,利眸一眯,审视地看着她,“不然呢?慕长欢,你最好别忘了,你已经是本王的王妃。” 最后一句,慕长欢无端听出几分咬牙切齿,他此番模样,倒像是抓着正在与人不轨的妻子一般。 “……” “安置罢!”萧赫无视慕长欢的怔愣,站起身,径直朝床榻走去。 慕长欢懵然扶额,又在桌边坐了片刻,才朝床榻走去。 她没想到的是,她刚走到床榻边,右手腕就被人给攥住了,伴随着一股强势的力道,她整个人转了半圈,朝床榻跌去。 下一刻,萧赫欺身而上…… 很快,慕长欢就知道什么叫流言误人! 江嬷嬷害她不浅啊! 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萧赫却不肯放过她,他贴着她的耳畔,嗓音沙哑,突兀却致命,“你可以……” 慕长欢脑中一片混沌,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无暇去想。 直至昏迷前一刻,电光石火间,她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回应她早上说的那句话。 ——这不是王爷该做的事。 所以, ——你可以唤本王哥哥。 呵!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 一夜沉睡。 次日,慕长欢醒来时,萧赫已经不在。 青桐听到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床榻上翻涌的喜被,和慕长欢雪臂上的痕迹,她脸色顿时一变,怒道,“小姐,你跟北静王打架了?!嗬,男人可真是善变,枉费奴婢昨日还夸赞过他,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慕长欢:“……” 她拢了拢身上的薄衫,眼神尴尬,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么一回事,只得轻咳一声,道,“别说了,去备水,服侍我沐浴吧。” “是,小姐。”青桐含着不忿,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浴桶就准备好了。 沐浴过后,慕长欢拖着疲惫的身子,正打算用膳,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萧赫。 004 生个娃儿吧! - 折腰令 - 苏囧囧 “妾身见过王爷!”慕长欢忍着不适,艰难地起身,向萧赫行了一礼。 “褚章!”萧赫却并未理会她,而是叫了贴身侍卫的名字。 下一刻,褚章从外入内,手中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是匕首与玉盏。 “还记得你与本王的交易吗?”萧赫取过匕首,眉峰紧皱地看着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默然点头。 萧赫没再言语,直接手起刀落,慕长欢凝白的皓腕上就多了一条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滴滴答答地落在玉盏里。 直到玉盏被接满,萧赫才吩咐青桐,“替王妃包扎。” “……”青桐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她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一面手忙脚乱地帮着慕长欢包扎,一面颤声问,“小姐,怎么会这样,你跟王爷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为什么进门第一天,就取您这么多血?” 慕长欢生来怕痛,她安抚的看了自家婢女一眼,齿关狠狠地哆嗦着,“青桐,此事与王爷无关,是我自愿做王爷的药引。” 青桐终于为慕长欢包扎好了伤口,她红了眼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狠狠地瞪着萧赫,“小姐是为了老爷,是吗?” 慕长欢没有言语,算是默认。 萧赫单手负在身后,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两刻钟后,褚章去而复返,呈上一只血参给慕长欢,“王妃,这是王爷让卑职送来给您的。” 慕长欢失了一盏血,面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闻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有劳褚侍卫替我谢过王爷。” 褚章颔首,躬身退下。 “收起来吧!”慕长欢扫了眼桌上的锦盒,吩咐青桐。 青桐瞪着眼睛,恨不能将那锦盒盯出一个洞来,嘴里咕哝着,“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谁稀罕他这些东西。” 慕长欢峨眉微挑,冷冷地看了青桐一眼,出言敲打她道,“青桐,这里是北静王府,不是盐商慕家,更不是金鱼巷民宅,你若再不懂得收敛,当心祸从口出。” 青桐没想到一向对自己亲如姐妹的小姐会训斥自己,微微白了脸,看着慕长欢,委屈道,“小姐……” 慕长欢狠下心,打断了青桐的话,冷声又道,“何况,我嫁给王爷,本就是一桩交易,是我求人在先,是我先矮了半截,不管他取我一滴血也好,还是取我一盏血也罢,这些都是我该付的代价。” “我没资格委屈,你也没资格!” “在人屋檐下,就得低着头,你可明白?” “……奴婢知道了。”青桐虽然护主,却也不是个蠢的。 更何况,慕长欢将话说得这般明白,根本由不得她不懂。 “我累了,扶我上榻歇着罢!”跟青桐将该说的话都说尽了,慕长欢强撑起来的精神也耗得差不多了。 青桐见状,忙上前,扶着她朝床榻走去…… 慕长欢这一睡就是一整天。 傍晚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她勉力支起身子,却瞧见萧赫正背对着她站在床边。 “王爷,”她喉头发紧,嗓音沙哑地叫了一声。 萧赫转过头来,目光幽邃却极为复杂地看着她,良久才移开,沉声道,“厨房炖了血参粥,你可要用些?” 慕长欢与他四目相对,柔软的黑发披在肩头,衬得她面色越发苍白,微微点了点头,几若无声道,“好。” 萧赫闻言,撤回目光,唤了人进来伺候她起身。 一刻钟后,两人对坐,萧赫亲自盛了一碗血参粥递给慕长欢。 血参粥的口感又苦又涩,慕长欢只舀着吃了一口就皱起眉来。 “不合胃口?”萧赫搁下筷子,挑眉看向她,清冷地问。 慕长欢没作声,舀着又吃了一口,缓缓咽下后,才道,“没有,粥很好。” 萧赫眉峰皱起,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道,“良药苦口。” 慕长欢抬头看他,“嗯”了一声,又垂下头去,“多谢王爷关心。” 萧赫放下筷子,“早些调养好身子,替本王生个孩子。” 慕长欢没想到他的话题会转得如此快,含在口中的粥险些喷出来,脸色很是难看。 “你不愿意?”萧赫打量着她的脸色,突然沉了脸反问。 005 被抓包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不动声色地稳了稳心神,抬头直视萧赫,道,“王爷误会了,妾身是您的王妃,为您育养子嗣,是妾身的本分。” 萧赫听她这么说,脸色微微好转。 屋里再次沉默下来。 慕长欢神思不属地用着粥,一碗吃罢,她刚放下青瓷碗,一抬头,就见萧赫如狼一般,眼神过分敏锐明亮的望着她。 “王爷?”她微微一怔,疑声反问。 萧赫仍是专注地看着她,古井一般深邃的眼里深藏着期待,“该就寝了。” 慕长欢:“……” 想到昨夜的羞赧和折磨,她蠕动着唇转过头去,小声拒绝,“我……妾身今日睡了一整日,刚才起身,眼下还不乏。王爷若是倦了,不如先去寝房歇会儿。” 萧赫听她这般说,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黯了黯。 “也好,”过了片刻,他起身朝寝房走去…… 慕长欢看着他离开,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随后,吩咐人将膳桌撤了下去,又让青桐备了笔墨,强打精神,默了一遍《金匮医方》。 医方默完,已经将近亥时。 青桐担忧主子,心疼地劝道,“小姐,您身上还有伤,早些歇着吧。反正这些医书又不会跑,您什么时候背都是一样的!” “不必。”慕长欢摆了摆手,又换了支笔,在先前的医方上写起批注来…… 一直到子时前后,估摸着萧赫睡熟了,她才停笔,吩咐青桐、紫槿伺候她更衣。 两个婢女伺候她都是伺候惯了的。 很快,就服侍她换好了寝衣。 一切收拾妥当,慕长欢让两人先出去,她独自进了寝房,轻声熄灭烛火,蹑手蹑脚地朝床榻走去。 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了床,又偷偷掖好了被角,她长舒了口气,正要阖眼睡去,下一刻,整个人却被捞进一个坚硬而滚烫的怀抱。 “啊——”慕长欢没忍住,尖叫出了声。 萧赫的唇贴着她的耳畔,冷冽地嗤笑了一声,“原来是王妃,本王还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蟊贼!” 知道他意有所指。 黑暗里,缓过神的慕长欢涨红了脸,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嗫嚅着道,“是我,王爷能否先放开我?” “不能,”萧赫果断地拒绝,说着,低头在她颈上咬了一口。 带着几分警示和惩罚的意味。 慕长欢一阵哆嗦,肩头微微发抖,像落入虎口的羔羊,可怜又无助。 萧赫感受着她的恐惧,心狠狠地被揪起。 “你还是不想给本王生孩子。” 良久后,他贴着她的耳畔,低声叹道,语气悲凉而又隐忍。 慕长欢用力咬紧了唇,想反驳,但又觉得违心。 …… “慕长欢!”面对着她的沉默,萧赫语气越发冰冷。 黑暗中,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忍不住发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你是药引,这一辈子,你都得留在本王的身边。” 听他这般说着,慕长欢哪怕已经认命,可此时还是忍不住后脊发凉。 她这辈子,就只能跟萧赫捆在一起了吗? 就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连每一根头发丝绷得紧紧的,稍不留神,就会断掉。 此刻,她陷入深深的迷惘和痛苦。 可萧赫却不给她继续下去的机会,很快,他再次将她裹进怀中,将她吞噬。 006 王爷发怒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一时间,慕长欢就像一叶帆船,随着萧赫这股巨浪沉沉浮浮,她的脑袋渐渐被掏空,到最后什么也想不起。 天边将明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慕长欢倦极,好容易睡去,忍不住哼唧着嘤咛了一声。 萧赫皱眉,安抚地在她发心揉了揉,捂住她的双耳,看着她又睡过去,才敛衣下床,朝外走去。 “怎么回事?”隔着屏风,他不悦地问守夜的婢女。 婢女跪在外面战战兢兢地回话,“回王爷,郡主回来了,正请了白府医过去,高嬷嬷请您也过去。” “本王知道了,”听到萧溶溶回府,萧赫眉头皱得越发紧,但最终却未多说什么。 他返回内室,稍作整理,披了件大氅,朝外行去。 匆匆赶到蘅芜苑时,白府医正在为萧溶溶诊脉。 萧溶溶眼圈泛青,脸上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看到萧赫进来,她欠欠身子,唤了一声“哥哥”。 萧赫听到这软软的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微妙,他挑眉,掠了萧溶溶一眼,威严道,“以后唤本王长兄即可。” 萧溶溶闻言,忍不住疑惑,“这是为何,溶溶已经唤了您十年的哥哥,怎么突然就要改口了呢?” 真正的原因萧赫自然不会告诉她,当下只居高临下,倨傲地反问,“你不愿意?” “没有,”萧溶溶下意识地摇头。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迎合他,顺从他。 萧赫抿紧了唇,坦坦荡荡,未再言语。 这时,白府医替萧溶溶诊完脉,站起身,躬着腰向萧赫道,“启禀王爷,服过药引后,郡主的身子好多了,再将养上几年,应该就能彻底根治了。” 听闻萧溶溶身上的毒伤可以根治,萧赫紧绷的神色微微松了几分,颔首道,“有劳你了,去开药罢。” “是,”白府医领命离开。 顷刻,屋里就只剩下萧溶溶和萧赫。 “你好好歇着吧,”萧赫淡淡看了萧溶溶一眼,叮嘱完,转身就要离开。 萧溶溶看他要走,强忍着口中的苦涩,对着他的背影道,“长兄,听白府医说,我的药引是慕小姐的血?” 萧赫听萧溶溶提起慕长欢,猝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危险地看着她,缓缓反问道,“白府医与你说的?” 萧溶溶未料到向来面冷心冷的长兄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怔了一下,才道,“也不是,是……是高嬷嬷道听途说的。” 见她神情这般躲闪,萧赫眼神愈发冰冷,他寒光湛湛地看着她,逐字道,“不管是听谁说的,本王都不希望容州城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你可明白?” “……溶溶明白,”萧溶溶低头,脸上挂着苍白的笑,水葱似的指甲却陷进了掌心里。 得到答复,萧赫未再看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外面,高嬷嬷见萧赫出来,忙堆满了笑,迎上前,“王爷怎么不多陪陪郡主?在小汤山这段时间,郡主可一直念叨着王爷呢!” “是你与郡主说,她的药引是王妃的血?”萧赫在高嬷嬷面前站定,并未应她的话,而是直接问罪。 高嬷嬷闻言,还带着笑的面容一下子僵住了,接着扑通一声,突然趴伏在地上,慌乱道,“回王爷的话,是老奴乱嚼舌根子,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求王爷治罪。” 萧赫看也未看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高嬷嬷,只冷冷地望向远处,道,“若是这消息传到外面去,本王不问旁的,只要高丞的命!” 高丞是高嬷嬷的独子,也是她的心窝子,肺管子,别人戳一下,都能要了她半条命。 高嬷嬷被捏住命运的咽喉,一下子失了精气神,跪在地上,哭着哀求萧赫高抬贵手。 萧赫却无一丝动容,他拔腿,径直离开。 回到正院,天色已经大亮。 寝房中,慕长欢却还未醒。 萧询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见慕长欢幽幽睁开眼。 007 王爷别欺人太甚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王爷?”慕长欢叫了一声,一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萧赫见她这般防备他,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站起身,冷着脸道,“你先梳洗,本王在外面等你。”说完,便朝外走去。 慕长欢目送他离开,微微松了口气。 没多久,青桐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丫鬟见她身上的痕迹比昨日还要重,不禁狠狠皱起眉,心疼道,“小姐,王爷怎么能这样,您手腕上的刀口还没好呢……不行,奴婢要去找他,让他有什么冲着奴婢来好了,不许欺负小姐!”说着,转身就要去找萧赫算账。 慕长欢怎么敢让她去找萧赫,忙开口拦她,“青桐,你给我站住!” 青桐不情愿地停下脚步,噘着嘴转过身来。 “王爷没有欺负我,”慕长欢扶额,无奈地解释。 “那您身上怎么这么多青紫红痕?”青桐质问,明显的不信。 “……你、去问江嬷嬷罢,”慕长欢脸皮薄,有些解释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推给了江嬷嬷。 青桐听自家小姐这么说,当下,将信将疑地“嗯”了一声,一本正经道,“那奴婢回头就问问江嬷嬷。” 总算安抚好了这丫头,慕长欢想到萧赫还在外面等着,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一刻钟后,她梳洗好,朝外走去。 饭厅里,早膳已经准备好,虾仁干贝粥冒着汩汩的热气,鲜香扑鼻,极招人的胃口。 “坐下吧,”萧赫一双深邃的潭目,只一眼,仿佛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落座后,亲自盛了一碗粥递给她。 “多谢王爷。”慕长欢客气地道谢。 萧赫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我夫妻间,不必如此。” 慕长欢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僵硬地笑了下,没作声。 一顿早膳吃得静默无言。 半个时辰后,早膳被撤下。 两人分别漱过口,又净了手,在罗汉床上坐下,慕长欢先开口道,“方才听青桐说,雍和郡主回府了?” “嗯,”萧赫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声,顿顿,又道,“她那边你不用理会,自有高嬷嬷管着。” “……妾身的意思是,郡主身子向来孱弱,妾身身为长嫂,是否该去探望一二?” 萧赫听她这么问,想也未想,便回绝道,“不必,你管好北静王府便可。” “管……北静王府?”慕长欢诧异。 萧赫侧头,冷冷看向她,倨傲地一挑眉,嗓音冷冽,“你是北静王妃,不应该吗?” 慕长欢:“……” “还是说,王妃心里其实另有打算,根本从未将王府当成自己的家,更未将自己当成本王的妻子?”萧赫一边反问着,一边站起身,一步一步地逼近了慕长欢。 慕长欢被他困在咫尺之间,笼罩在他极具威势的目光下,紧张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说话!” 萧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修长的手指不容拒绝地挑起她的下巴,不耐烦道。 慕长欢被迫与他对视,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仿佛受惊的小鹿。她盯着他瞳孔中的自己,嗓音发颤道,“回王爷的话,妾身从未想过离开王爷,只是……匆匆出嫁,难免有几分不适,还请王爷给妾身些时间,容妾身适应下自己如今的身份。” “多久?”萧赫径直追问,似乎接受了她的这番说辞。 慕长欢咬了咬唇,试探着道,“三、三个月?” “嗯?”萧赫沉下声,拉长音调反问。 慕长欢还以为他不高兴,忍痛改口道,“妾身是说,一个月。”一副生怕他不同意的样子。 “一个月?”萧赫被她忽然间的改口取悦到,带着几分危险的笑意,又反问了一遍。 慕长欢并不知他的心思,还以为他仍不满意,咬了咬唇,眼尾已经有些发红,可怜巴巴道,“那……七天?” “你确定?”萧赫再次反问。 这下,慕长欢终于忍不下去了,她用力地咬着下唇,生气地盯着他,奶凶奶凶道,“萧赫,你不要欺人太甚!” 008 是本王养的獒犬! - 折腰令 - 苏囧囧 “那便以一月为期。”萧赫低下头,在慕长欢唇角轻轻亲了一下,说道。 慕长欢有些惊喜他的宽容,眸光倏地亮了起来,一时竟忘了躲避他的亲近。 萧赫看她这般,唇角的弧度越发温和,缓缓撤回身子,重新落座,道,“在慕家时,学过管家吗?” “啊?”慕长欢还有些懵,完全无意识地反问。 萧赫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慕长欢这才点头道,“学过的。” “那就好,”萧赫微微颔首,端起手边的茶水饮了一口,“稍后伏嬷嬷会将王府的账册送过来,她是母后身边的旧人,极擅后宅之事,你若有不懂的,尽可问她。” “……妾身记下了。”慕长欢客气地答应。 萧赫放下手中茶盏,侧头看了她一眼,想想,又不放心地补充,“伏嬷嬷为人向来板正,兴许会有些严厉,你莫要多想,她并非不喜你。” “……妾身记下了!”慕长欢答应。 萧赫再无话说,沉吟了片刻,他起身准备离开。 忽然间,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外面窜进来,朝着两人疾奔过来。 萧赫认出那是雪狼,微微一哂。 慕长欢却是吓坏了,她脸色一片煞白,想也不想,便往萧赫身后躲去。 “别怕!”萧赫察觉到她的恐惧,揽着她安抚了一句,解释道,“是本王养的獒犬,雪狼性子温和,不会轻易伤人的。” “让、让它出去!”慕长欢却根本听不进去萧赫的安慰,她浑身都在发抖,话音里,明显已经带了哭腔。 而此时,雪狼已经窜到萧赫身边,它一身的雪白,只有额心生着一簇灰色的毛,的确像极了雪狼。这厮在王府里野惯了,又向来恃宠生骄,眼下见了生人,便撒欢地要往上扑。 “王爷!!!”慕长欢被它觊觎着,魂都快飞出去了,腿软得不行,整个人几乎挂在萧赫的身上。 萧赫顾及到慕长欢,当下警告地扫了雪狼一眼,一把拎住它的后颈,冷酷下令,“出去。” 将近二百斤的雪狼被扼住命运的后颈子,凄惨地悬在空中,嗷嗷叫着,一脸不服气。 萧赫急着看慕长欢,手下力道不禁又重了几分,接着,突然反手,一掌将雪狼推出丈远。 雪狼落地,又一骨碌爬了起来,还想再扑慕长欢。 “再不出去,明日望江楼的食单上就加一道菜,千刀狗肉!” 萧赫毫不留情地威胁道。 听了这话,原本还在嗷嗷的雪狼顿时偃旗息鼓,一转身,呜呜咽咽夹着尾巴跑了。 “你没事吧?”弄走雪狼后,萧赫打横抱起慕长欢,将她放在罗汉床上,眉头紧皱,担心地问道。 慕长欢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咬着下唇的齿关不停哆嗦,额头一片冷汗淋漓,根本说不出话来。 萧赫看着,心里越发焦灼,他紧紧攥着她的小臂,朝外面喊道,“去请白府医来。” “不、不用请大夫,”慕长欢强撑着,摇头道,“劳王爷担心,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缓缓就好了。” 萧赫眼眸深邃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最后到底还是让白府医给她开了一剂安神药。 喝完安神药,慕长欢靠在萧赫怀中缓缓睡去。 萧赫确定她睡熟了,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让人唤了青桐过来。 “王妃不能见獒犬一类?”萧赫眉头紧皱着,寒声问跪在地上的青桐。 青桐方才一直在江嬷嬷房中,并不知道主居这边的事,眼下听萧赫问起这个,顿时变了脸色,瞪大眼睛,骇道,“王爷的意思是,小姐方才见狗了?” 萧赫听她这么一说,眉头皱得越发紧,简单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青桐听罢,直接面如土色,喃喃地道,“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009 你要什么,都给你! - 折腰令 - 苏囧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赫绷紧了下颔,阴沉着脸追问。 青桐带着哭腔道,“小姐不能见狗的,这会让她想起她小时候的事情,轻则噩梦连连,严重的话,她会发疯的。” “小时候什么事情?”萧赫眯了眼,声音越发沉肃。 青桐痛苦道,“回王爷的话,是这样的,小姐六岁的时候,曾被拐走过。老爷穷尽心思,足足用了三年,才将她找回来,打那以后,她就见不得狗了,奴婢记得很清楚,有次花匠的小孙子不小心带了一只白色的哈巴狗进府,小姐只看了一眼,就被吓晕了,后来一连做了几个月的噩梦,整个人都形销骨立,崩溃到不行,只差那么一点,她就疯了……” 萧赫听青桐说着,暗暗收紧了拳,“那后来呢?” “后来,”青桐陷入回忆,语气缥缈而庆幸,“后来是沈公子,他……”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然缓过神来,胆怯地看着萧赫,戛然而止。 “沈公子如何?”萧赫眸色明显暗了几分,冷冷地看着青桐问道。 青桐抿紧了唇,一脸懊恼,不肯说话。 “说!”萧赫寒声逼迫。 青桐还是咬着唇,不肯言语。 “你若再不说,本王就将你送回慕家!” …… 青桐不怕萧赫发狠,却唯独怕这辈子都再见不到慕长欢,她狠狠地咬着下唇,又过了一会儿,才道,“后来,是沈公子,他昼夜守着小姐,与小姐说话,安慰小姐,小姐才慢慢地走了出来……那几个月,他当真是熬尽了心力,枯瘦得与小姐差不了几分。” “本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萧赫听完,沉默许久后,摆了摆手,吩咐青桐。 青桐却不想走,她跪在原地,没动弹。 萧赫此刻也懒得理会她,他回过头,轻轻地摩挲着慕长欢的手,眼底情绪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沈瑜生,十六岁的文武双状元。 这是世人都知道的。 只是,他知道的,却比世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他记得很清楚,十六岁的沈瑜生除了文武双状元这个噱头,其实还有一桩功劳,那就是他在进大理寺的第一年,就协助当时的大理寺卿破获了一桩残忍至极的药人案。 以前,他只知道慕长欢的血特殊,但是却从未将她和药人案的受害者联系起来过,因为药人案的受害者大多是川蜀孩童,分布之地距离容州城有千里之遥。 可刚才听了青桐的话,他却不得不重新审视慕长欢的身份,以及她和沈瑜生的关系…… 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可能远比他以为的要深厚。 慕长欢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惊醒过来。 “不,不要!别碰我……”她痛苦地尖叫着,直直坐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恐惧和防备。 萧赫看她这般,幽邃的眼里闪过一抹心疼,用力扣住了她的手,沉声道,“慕长欢,是本王!” “……王爷?”慕长欢慢慢地抬起头,涔涔的冷汗已经浸湿她的额发。她凄楚可怜地看着她,不知过去多久,忽然,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 “你别哭。”萧赫抬起手,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僵硬地安慰道,“别哭。” 慕长欢被他安慰着,眼泪却越掉越凶。 她生得本来就绝美,此时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戳到了人的心坎里。 就算是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心疼,更别说原本就中意于她的萧赫了。 哪怕他是百炼钢,此时也化成了绕指柔。 他俊眉紧皱,心疼地捧着她的脸,濡湿的眼神与她交缠,右手拇指一遍又一遍,安抚地摩挲着她的耳垂,嗓音沙哑,低声许诺道,“以后,本王会在你身边,护着你。” “你要什么,都给你。” 010 打听王妃的喜好!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被他这般哄着,安慰着,颤抖的肩头终于放松下来,只睁着一双通红的眼,清澈地看着他,就像柔弱的幼犬初见自己的主人,生涩却又依赖。 萧赫迎上她这样的目光,心底越发湿润柔软,扶着她的肩头,紧紧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都未再言语。 一时间,寂静的寝房中只能听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跪在远处的青桐看着这一幕,提着的心总算放进肚子里,红着眼圈膝行着朝外退去。 寝房中,慕长欢和萧赫依偎着,不知过去多久,慕长欢忽然动了动,从他怀中挣脱开,扬起头,含着晶莹的泪光,带着鼻音小声问,“王爷方才说,不管我要什么,都给我,是真的吗?” 萧赫:“……” 他定定地看着他,哑声道,“你想要什么?” 慕长欢与他四目相对,薄唇微抿,“我想——” “你,你不想,”电光石火间,萧赫心里突然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突然打断了她,冷冷看着她道,“慕长欢,你不想!” “王爷……”慕长欢面上浮起一抹苦涩,她看着他的眼睛,摇头道,“你若只是想要一个女人,那我已经把自己给你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萧赫听完慕长欢的话,脸色瞬间铁青。 他已经极力阻止过她,可终究还是拦不住。 宽袖下,他的拳头紧紧收了起来,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至极,仿佛掺了冰渣一般,看着她道,“慕长欢,本王说过,你是药引,这一辈子都只能留在本王的身体。” “你记住了,是一辈子,少一天,一个时辰,一息功夫,都不算一辈子。” 说完,他径直下了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整个人都呆住,一颗心仿佛坠入冰窖一般。 萧赫,他竟是想霸占她一辈子的。 他从未想过放开她。! 正绝望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慕长欢抬起头,喃喃地叫了声“紫槿”。 紫槿端着托盘走上前,柔声道,“奴婢给您煮了您最爱喝的玫瑰露,小姐您喝一点吧。” 慕长欢听着紫槿小心翼翼的语气,眼眸黯了黯,终究不忍她失望,抬起素白的手,将玫瑰露接了过来,小小喝了两一口。 而并一边,青桐被萧赫招进了书房。 “不知王爷唤奴婢过来有何事?”青桐跪在地上,颤声问道。 萧赫闻言,冷冷地觑了她一眼,狠咬着槽牙道,“王妃除了怕见獒犬一类,还有什么忌讳?” 青桐一听是问慕长欢的喜好,整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当即扬起头,巴拉巴拉地就说了起来,“这件事,王爷你可算问对人了,奴婢和紫槿、江嬷嬷她们虽然都是小姐的身边人,可论起资历,要说这小姐身边第一人,还是得奴婢……” 眼见青桐有口若悬河的意思,萧赫瞳孔一缩,凉嗖嗖地扫了她一眼,不怒自威道,“说重点便是。” 青桐被萧赫无意识外放的威压吓的一个哆嗦,当即缩了下脖子,转口道,“回王爷的话,小姐除了见不得狗,还怕蛇虫鼠蚁四毒一类,怕苦、怕吃药,怕见大夫……怕一个人被关起来……还有,她不吃羊角菜,和所有的肉类。” 011 王爷吃醋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想起两人在一起用膳时,她的确是不沾荤腥的,怪不得身量那般纤弱,细细的腰,仿佛一折就要断掉。 “还有别的吗?” 青桐想了想,道,“对了,小姐还怕火,以往在慕家,天一黑,小姐就绝不会出门了,老爷为了迁就小姐,我们长欢阁一向都是用夜明珠照明的。” “本王知道了,”萧赫点了点头,“若是无旁的,就先回去吧。” “是,王爷。”青桐又拜了一下,起身退了下去。 萧赫在她走后,将褚章唤了进来,“本王记得,私库里有一斛夜明珠,命人找出来,送去王妃院子。” “是,王爷,”褚章领命,准备退下。 萧赫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开口,又拦住了他,“不必了,本王亲自送过去。” “是!”褚章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明日原是王妃回门的日子,她如今的情形只怕无力,你去衙门走一趟,将慕老爷接进王府罢。” 褚章拱手称是。 他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确定萧赫没有别的吩咐,才朝外退去。 萧赫去私库亲自找了夜明珠出来,往正院走去。 正院寝房,慕长欢正倚在榻上看书,紫槿和青桐陪坐在她身边做绣活。 骤然听到脚步声,三人同时抬起头,紫槿和青桐对视了一眼,识相地朝外退去。 慕长欢细长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放下书,欲起身行礼,还未起身,就被萧赫按住了,他冷着脸道,“你身子不适,不必多礼。” 慕长欢抽回被他握住的胳膊,没再动,停了片刻,有些冷淡地问,“不知王爷过来,是有何事。” 萧赫在罗汉床对面坐下,自宽袖中取出一只锦盒,递给她,“听青桐说,你怕火。” 慕长欢狐疑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变了脸色,她紧紧地攥着锦盒,眼神忽闪着。这几日与萧赫相处的点点滴滴缓缓地从她脑中流过。 她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缓缓抬起头,仰面望向他,试探着问,“王爷对我这般上心,可是想诚心诚意地与我过一辈子?” 不知为何,萧赫听她这么说,脸上竟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来。 他心里明明是松了一口气,是欢喜的,但嘴上却冷漠僵硬道,“你是本王的王妃,又是本王的药引,本王自然要与你过一辈子的。” “……那,王爷先前的承诺又算什么?” 慕长欢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赌气道,“您一代战神,威名赫赫,妾身不信您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你就这么想离开本王?”萧赫收在袖中的手狠狠攥起,他紧紧地盯着他,压抑着怒气问道。 慕长欢抬眸,凝视了他很久,苍白的唇抿住,轻柔却掷地有声道,“是。” “就为了沈瑜生?”提到这三个字,萧赫的眼睛都红了。 慕长欢感觉到他就像一头濒临疯狂的雄狮,心狠狠地揪起,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重复道,“是!” “你——”萧赫满眼通红,拳头攥得咯嘣作响,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可到最后,竟是笑了,眼底尽是嘲弄,冷森森地看着她道,“你就不怕本王答应你的事情不作数?慕敬辞再也没有翻身之日?慕家被满门抄斩?” 慕长欢听到他一句比一句重的威胁,单薄的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含着泪,气道,“这明明是两桩事,王爷为何非混为一谈!” “我嫁你,与你做了药引,你放了我爹,这是一桩事;你允诺我,什么都给我,我求和离,又是另一桩事!” 事实确实是这样。 萧赫也知道自己理亏。 但是要他放过慕长欢,却是绝不可能的。 …… “你已经是本王的人,就算与本王和离了,沈瑜生也不会娶你的。”沉默很久后,他尽力压下怒气,试着与她讲道理。 慕长欢却固执得很,咬着唇犟道,“这不重要。” 萧赫听她这么说,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怒气顿时又升腾而起,舌尖用力地抵了下后槽牙,发狠道,“慕长欢,你、你真是好得很!竟宁可给沈瑜生作妾,也不肯做本王的王妃!” 慕长欢懵了一瞬,带着鼻音反问,“谁说我要给沈大哥作妾?” “不然呢?”萧赫冷笑。 慕长欢诚恳地看着他道,认真道,“王爷的恩情我铭记在心,所以,您大可安心,我便是与您和离了,也不会再蘸做他人妇,令您蒙羞的。” “……”萧赫错愕,“你不是为了沈瑜生才与本王和离?” 慕长欢摇头,轻声道,“我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不想与一个人同食同寝,心里却藏着另一个人。” 她将话说得如此清楚,这一刻,萧赫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的心里连愤怒都没有了,有的只是苍凉。 “慕长欢,”很久后,他才再次开口,目光幽邃,沉沉地望着她,道,“本王与沈瑜生,你觉得谁生得俊朗?” 慕长欢没想到萧赫会这般问,她停了一瞬,实话实说道,“自然是王爷……沈大哥虽然也算得上芝兰玉树,相貌堂堂,却远不如王爷丰神俊逸,肃肃清举,气势卓然,当世无双。” 萧赫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接着又问,“那谁的地位更加尊崇?” “自然还是王爷,您乃当朝皇叔,莫说在容州城,便是在上京,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谁的家财更多?” “王爷坐拥容州城,沈大哥远远不如您。” “咳,体力呢?” 听到这个问题,慕长欢骤然红了脸,撇过头去,呐呐道,“沈大哥虽是文武状元,身手矫健,却从未领过兵,想来是不如王爷您这位战神厉害的。” “既然本王有这般多的优点,那你为何不弃暗投明,给本王一个机会?”铺垫够了以后,萧赫话题一转,瞳仁幽黑,认真地看着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愣住,她怔怔地看着给她挖了个大坑的萧赫,“王爷……” “本王会比他对你更好的!”萧赫打断了她,接着,忽然一撩袍摆,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紧紧握住她的手,嗓音沉哑,醉人道,“便给本王一个机会,好吗?” 慕长欢与他对视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拒绝他。 萧赫将她的犹疑看在眼中,他的眼神顺势下移,最后落在她的小腹上,“何况,你与本王身子皆尚可,这里,说不定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听到孩子两个字,慕长欢心弦一震。 她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思量很久后,道,“那便将一切交给上天吧。” “两个月后,若是你我有缘,我便留下来,从此再无二心;若是无缘,那便请王爷依言,许我放妻书。” 012 萧赫,你作弊! - 折腰令 - 苏囧囧 终于稳住慕长欢,萧赫心里长舒了口气。 当晚,王府正院灯罩里的蜡烛就全部换成了夜明珠。 寝房里,慕长欢第十八次看向已经用完膳,却还不打算离开的萧赫,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小声问道,“夜深了,王爷还不回前院吗?” 萧赫闻言,搁下手中的兵书,淡淡觑了她一眼,“不回。” 慕长欢咬住下唇,哼了一声。 萧赫听见,眸光一暗,突然起身,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后,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地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慕长欢身子骤然悬空,吓得脸都白了,她紧紧揪住他胸口的衣裳,清澈的眼底含了水光,慌乱地问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萧赫一面轻松地抱着她往床榻走去,一面低头看向她,一本正经道,“不是王妃你暗示本王该就寝了?” “……”慕长欢红了脸,急声辩解,“我没有!” 说话间,萧赫已经将她放在床榻上,撑在她身上,含住了她的唇,“不,你有。”他目光炙热,深深注视着她,不容拒绝地说道。 话落,帷帐徐徐落下…… 这一晚,慕长欢哭得嗓子都快哑了,萧赫才放过她。 次日早起,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恨恨地瞪着床边的他,羞愤地怒斥,“萧赫,你作弊!” 萧赫衣冠齐整,半回过头,勾唇一笑,“有吗?” 慕长欢还欲跟他理论。 萧赫话题一转,却又道,“本王昨日让褚章接了你父亲进府,这个时辰,想必他也该过来见你了。” “我爹来王府了?”听到慕敬辞登门,慕长欢瞬间欢喜起来,漂亮的杏眼中浮起一抹潋滟,如一汪秋水般盈盈生辉。 萧赫瞧着,不觉放缓了语气,“你身子不好,回门只怕不便,本王便让褚章将岳父大人接进了王府。” 听到岳父大人四个字,慕长欢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僵硬道谢“我知道了,多谢王爷。” 萧赫颔首,朝外走去。 两刻钟后,花厅里,慕长欢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 只一眼,她就红了眼圈,慕敬辞在容州城的大牢里关了快半个月,本就清矍的身材如今更是瘦弱不堪,朱红色的锦衣挂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空荡,神情也憔悴不已,像是老了十几岁。 “爹,”慕长欢哽咽着叫了一声,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 慕敬辞见女儿这般,微微地叹了口气,上前帮她擦了擦眼泪,劝道,“欢儿莫哭,爹犯下那般大的罪过,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只是苦了你了。” “我不苦,能看到爹你平安归来,我一点都不苦,”慕长欢用力地摇头。 慕敬辞勉强地露出一抹笑,父女两个分别坐下后,他抬起头道,“欢儿,爹这次来北静王府,除了与你保平安,其实也是来跟你辞行的。” “辞行?”慕长欢变了脸色,“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敬辞苦笑了声,道,“人老了,就想落叶归根。尤其是经此巨变,爹心里,更是惦记故园,便想趁着身子还算硬朗,回去看看。” 慕长欢不做声了,她能够理解她爹的心情。 只是到底,还是不舍。 慕敬辞见慕长欢红着眼圈不再言语,主动道,“你与北静王这段姻缘,虽然是他勉强来的,但爹是过来人,看得出他心里是有你的。” “你既然已经嫁给他,就别再想沈瑜生了,踏踏实实地向着他,以后的日子才好过。” “我明白的。”慕长欢含着泪点头。 慕敬辞想了想,又道,“我打算三天后离开容州城,听王爷说你受了惊,须得静养,便不必来送我了。我们父女间,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慕长欢听到慕敬辞行程已定,哪里还忍得住,只觉得悲从心来,委屈极了,眼泪又簌簌落下。 慕敬辞起身走向她,又帮她擦了回眼泪,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拍打着她的后背,道,“以后爹不在你身边,你莫再哭了。” 慕长欢含着泪着点头。 临近午时,两人又一起用了顿午膳,慕敬辞才离开…… 之后连着几日,慕长欢就像失了魂一般,始终闷闷不乐的。 萧赫担心她这样下去会闷出病来,这日,用完早膳后,便微皱着眉,看向她道,“听说这几日容州城郊广元寺的十里白梅盛开了,可想去瞧瞧?” 慕长欢闻言,恹恹地扫了萧赫一眼,颔首道,“也好。” 萧赫便吩咐褚章去安排。 一个时辰后,萧赫牵着慕长欢的手出了北静王府…… 上了马车后,一行人往城郊而去。 蘅芜苑。 高嬷嬷带着一身霜雪,急匆匆地打起棉帘子,进了内室。 罗汉床上,萧溶溶正拥着猩猩毡,抱着包了锦缎的暖炉取暖,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巴掌大的煞白小脸,朝高嬷嬷看去,挑眉道,“瞧嬷嬷行色匆匆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高嬷嬷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带着怒气,飞快地将萧赫带慕长欢出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溶溶闻言,眼神有一瞬的凝滞,很快,又笑起来,道,“我还当是什么事,不过就是长兄带长嫂出门了。” “我的小祖宗,”高嬷嬷见主子不上心,忍不住替她着急起来,“依老奴看,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着,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萧溶溶柔弱无骨的食指轻轻地敲着凭几,垂眸道,“我不明白嬷嬷的意思。” 高嬷嬷压低了声音,阴沉着脸将自己打听到的慕长欢怕狗的事情说了出来,跟着又说了自己的计划。 容州城城东有一个训狗的商人,他手中有一种药水,只要沾上一点,便会引得附近数里的犬类发狂,逮着人不死不休。 而她早在得知慕长欢怕狗时,就已经拿到了这种药,一直以来只等一个机会。 高嬷嬷一边说,一边暗暗地想着,她家郡主才是北静王妃之位最好的人选。 而慕长欢不过一介商户之女,低贱得不能再低贱,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爬到她主子头上! 013 欢欢,过来! - 折腰令 - 苏囧囧 高嬷嬷说得信誓旦旦,萧溶溶却始终都不曾表态。 高嬷嬷不由得急了,火烧火燎道,“郡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虎崽子还小,就应该将她结果了,不然,等她接过管家权,再收拢了伏嬷嬷的心,彻底坐大了,那可就真的迟了。” “嬷嬷别说了,”高嬷嬷说了这么多,萧溶溶终于抬起头,眼神澄澈地看着她道,“慕小姐是我的长嫂,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还请嬷嬷就此打住,这次看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次,我一定狠狠罚你。” “郡主——”高嬷嬷还想再说些什么。 萧溶溶突然将手中的暖炉摔在桌上,沉着脸道,“够了!我累了,旁的事,等我身子好些了再说。”说完,直接下地离开。 高嬷嬷见小主子发怒,总算收敛了几分,随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家郡主还要靠慕长欢的血来医治毒伤呢。 这般想着,她嘴上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道,就让那小贱人再多活一阵子! 容州城郊,马车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停下。 “王爷,王妃,广元寺到了。”褚章跳下马车,在外面提醒。 车厢里,萧赫放开因为颠簸跌进他怀中,满脸通红的慕长欢,又帮她系紧了披风的带子。 “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慕长欢看了眼面前骨节分明,带着些微薄茧的大掌,却没有将手递给他,而是转了头,傲娇地朝外走去。 萧赫看着她微带别扭的背影,收回手,低头哂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广元寺建在容山之上,下了马车,慕长欢便瞧见一大片一大片的蔚然雾气,置身其中,恍如仙境一般。 “梅树在后山,”萧赫来到她身边,淡声提醒她。 慕长欢收回目光,微微颔首道,“走吧。” 两人并肩往寺里走去。 青桐没什么眼色,暗搓搓地从后面跑过来,慢慢挨近了慕长欢,小声道,“小姐,来都来了,奴婢听说广元寺普渡大师解签可灵了,您要不要去抽一支?” 慕长欢闻言,却是淡淡摇头道,“不了,我不信这些的。” 青桐噘了噘嘴,没再劝。 一行人直接去了后山。 十里白梅开得正好,偶尔有风吹过时,梅花瓣飘落,就像雪一样。 慕长欢九岁之后,就不怎么喜欢太过纯净的东西了,但这一瞬间,她却看得有些痴了…… 冷香味弥漫的梅林中,女子一袭红色斗篷,痴痴地看着枝头寒梅,侧脸精致如玉,她身边高大俊朗的男子则一瞬一瞬地看着她,眼神中藏着缱绻的柔情。 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不知过去多久,忽然,两人身后响起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太小,专心致志赏梅的慕长欢没有注意到,但萧赫却察觉到了,并且极轻易地就识破了对方的身份。 “欢欢,”忽然,他绷直了身子,眼底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叫了咫尺外的慕长欢一声。 慕长欢下意识地回头。 还未来得及发问,就被突然上前的萧赫一把按在了梅树上。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慕长欢睁大了眼睛。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萧赫的脸,记忆中,他似乎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神情,就像含着一汪泉水,暖和而又熨帖地包裹着她,叫人忘忧,又叫人沉沦。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眉眼,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乖,闭上眼!”萧赫低低地喃了一声,带着几分蛊惑意味地说道。 慕长欢呆呆地照做。 两人吻得忘情,完全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沈瑜生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拳头攥得咯嘣作响。 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拼了命救回来的小姑娘,一手带大的小姑娘,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给啃了! 014大醋坛子,不惯着你! - 折腰令 - 苏囧囧 沈瑜生站在那里,唇色发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将萧赫掀翻在地,剥皮拆骨,但仅存理智却提醒着他,他不能! 阿欢已经是北静王妃,他一时冲动倒是解气,可阿欢以后该怎么办!北静王失掉的颜面一定会变本加厉地从她身上找补回来。 这般想着,他拳头攥得越发紧,活生生地满腔的怒火和愤懑压了下去,一甩袍摆,身姿如松柏一般挺拔地朝两人走去,到近前后,轻咳了一声。 慕长欢听到咳嗽声,终于回过神来,她用力地推开萧赫,羞恼地道了句,“王爷,有人。”说着,满面通红地朝萧赫身后望去。 结果,却在看到沈瑜生后,倏地变了脸色,她羞愤又难堪地怔在那里,满脸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叫了声,“沈大哥。” 沈瑜生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珠子都染红了,才朝她轻轻颔首,跟着又移开目光,转向萧赫,飒然拱手道,“大理寺少卿沈瑜生见过王爷。” 分明是再恭敬不过的话,却被他说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萧赫不动声色地将慕长欢揽进怀中,一面抬手,温柔地帮她拭去她眼角的水光,一面状似不经意道,“原来是沈大人,你不在上上京大理寺当差,怎会在此处?本王记得,距离腊月底还有多半个月,陛下这几日还未封笔罢?” 沈瑜生垂眸,再次拱手,“回王爷的话,下官此番是告假回容州,打算将家父、家母接去上上京,一家团聚。” “原是如此,”萧赫收回手,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怎不早说,本王还以为你是为了王妃回来的。毕竟,你们曾经有过十年的婚约。” 沈瑜生听萧赫这般说,宽袖下的拳头攥得又紧了几分,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外面冷,我们回去吧,”萧赫也没指望他回答,宣示完主权,他微微低头,跟慕长欢说话。 慕长欢的眼神还落在沈瑜生的身上,她看出他在极力撇清和她的关系,她也知道他是怕她在萧赫面前难做,可偏偏这样,她心里更难过。 “欢欢!”见慕长欢一瞬不瞬,神情哀戚地直望着沈瑜生,萧赫低低地又叫了一声,眼底阴翳,语气却越发温柔。 慕长欢终于反应过来,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冲着沈瑜生道,“沈大哥,你保重,我先回去了。” 话落,她便被萧赫牵着,从他身边擦过,离开了梅园…… “公子,我们也回去吧,”沈府的小厮牧离从远处走近了沈瑜生,低低地说道。 沈瑜生却未理会牧离,他如玉的面庞浮起一抹绝望而又讽刺的笑,接着,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猛地扑向前,一口鲜血,淋淋漓漓地喷洒在了慕长欢靠过的梅树上。 登时,雪白的梅花化作朱砂色。 沈瑜生也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萧赫一到广元寺的客院,就冷下脸,松开了慕长欢的手。 慕长欢此时正心乱如麻,也不惯着他,扭身就往外走。 萧赫察觉到她的动作,更气了,猝然转身,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厉声质问道,“你想去哪里?去梅林找沈瑜生?!” 慕长欢眼里含着淡淡的水雾,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看着仿佛妒夫一般的他,悲戚反问,“在王爷心里,我就是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 萧赫被她脸上的表情震到,心口一紧,忙缓和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王爷是什么意思?”慕长欢步步紧逼,眼神如刀。 萧赫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别处,哼道,“他是你沈大哥,本王却只是王爷。”语气里,竟是带了几分酸涩的委屈。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恼得很,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声道,“我先回城了,王爷自便。” 萧赫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走。 他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善,但脚下步伐却不慢,追上了她,僵硬道,“本王跟你一起回城。” 慕长欢没搭理他,连一寸余光都没分给他,脚下步子又快了几分。 015 王爷能回避下吗?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快步朝客院外走去,萧赫紧随其后。 谁知,两人刚出月亮门,就碰上了从后山回来,神色慌慌张张的牧离。 慕长欢是认识牧离的,见他面色紧绷,神情不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问道,“牧离,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牧离看到慕长欢,眸光瞬间一亮,他匆忙行了一礼,正要开口,忽然又想起沈瑜生的交代,生生止住话茬,道,“没什么……慕小姐见谅,奴才先退下了。”说完,就越过她跑远了。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好看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不是要回城吗?”萧赫猜出牧离是沈瑜生的人,站在慕长欢身后,凉嗖嗖的说了一声。 慕长欢强忍着发火的冲动,眼皮颤了颤,突然脸色大变,转身疾步往后山方向走去。 萧赫黯了眉眼,一咬牙,阔步跟了上去。 赶到梅园后,慕长欢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有一片地方土色很新,似乎刚刚被人翻修过。 她抿紧了唇,瞳孔一缩,拔下头上的玉簪,蹲下身在那片新土上翻了几下。 有很浓的血腥味。 沈大哥他……果然出事了! 萧赫一直跟在慕长欢的身后,她能想明白的事情,他不会不懂。 “沈府的下人应该已经去找大夫了。”沉默片刻后,他脸色极难看地说道。 慕长欢站起身,眼眶微红,看向他,带着几分哀求道,“王爷,我就是大夫。” 萧赫并不愿意慕长欢和沈瑜生再接触,他冷声反驳道,“不是看了几本医术就能自称大夫。”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慕长欢没有解释,只是向他妥协,向他示弱。 萧赫心里自然是不愿意两人见面的,但是他也知道,他的阻止只会将她推得原来越远。 而这并非他的初衷。 “本王陪你去。”最后,他不情愿地吐出这句,又冷冷地看了身边的褚章一眼。 褚章会意,运起轻功飘然而去,去打听沈瑜生的住所。 萧赫则陪着慕长欢走在后面。 “多谢王爷,”出梅园时,慕长欢轻轻地向萧赫道了声谢。 萧赫听到这句,自见到沈瑜生起就憋着的一股气,总算散了些,语气低沉道,“本王知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王爷知道?”慕长欢呼吸一滞,过了片刻才说道。 萧赫怕提起她的伤心事,只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一句多余的都没提。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两人进了客院,褚章已经查清楚沈瑜生下榻的院子,前来禀报。 萧赫带着慕长欢直奔静心苑。 牧离已经下山,此时苑中空无一人。 萧赫推开门,直接带慕长欢进了僧寮。 沈瑜生正横躺在竹榻上,面色暗淡,薄唇紧抿,雪白的衣襟上晕染着斑驳的血迹。 慕长欢只看了一眼,眼圈便又红了。 萧赫看得又是一阵不是滋味,他暗暗收紧拳头,提醒慕长欢,“去看看她他吧。” 慕长欢强忍住眼泪,点了点头,脚步有些虚浮地朝床榻走去,落座后,抬起修长白嫩的手指,按上他的手腕。 “如何?”过了片刻,萧赫黑着脸上前问道。 慕长欢一面从袖中捻了银针出来,扎在沈瑜生胸口的穴位,一面轻声道,“舟车劳动,怒火攻心,得一些时日才能好。” 萧赫没再言语,幽邃的潭目微眯,静静地看着慕长欢施针。 她的模样,似乎很是熟稔,并不像只背了几本医术。 两刻钟后,慕长欢将银针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沈瑜生缓缓地睁开眼睛。 “阿……王妃?”他原本想唤“阿欢”,却被萧赫的一声咳嗽打断,只能生生地改了口,又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朝萧赫道,“下官身子不适,无法向王爷行礼,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萧赫倨傲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向慕长欢,语气随之变得温柔,“欢欢,既然沈少卿已经醒了,便让他好好歇着,我们先回去吧。” “王爷,”慕长欢却没听萧赫的,她望向他,恳求道,“我有几句话想和沈大哥说,你能回避下吗?” 萧赫:“……”他暗暗地屏住呼吸,收紧拳头, 慕长欢!这女人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她要跟他的前未婚夫说私房话,还让他回避! 凭什么!他见不得人吗?! 他们到底想说什么?! 016 方才的事,多谢王爷!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心里气得要命,但面上却不曾表露半分,只眼眸微眯,淡淡地扫了慕长欢一眼。 慕长欢与他对视,她察觉到了他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但事关沈瑜生,她却不想妥协。 “还请王爷成全,”她用力地抿了抿唇,低声恳求。 萧赫听到她的哀求,眯着的眸底更加幽深,那分明是光火极了。 慕长欢不服输,挺直脊背,紧咬着齿关,正面跟他硬扛。 两人僵持着,就在她以为萧赫会劈头盖脸地辱骂她一番时,他却忽然一勾唇,浅笑着道了声“好。” 话落,转身便朝外走去。 慕长欢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愣在当地。 “阿欢……”她身后,沈瑜生微带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沈大哥,”慕长欢转过头,将萧赫甩出脑际,走近床榻,关心地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沈瑜生微微点头,他眼底带这淡淡的血丝,如玉一般温润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近乎贪恋地用眼神描画着她的眉眼。 “那我便放心了,”慕长欢颔首,松了口气。 沈瑜生又看了她须臾,才不舍地收回目光,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支开北静王,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慕长欢听他问起这个,微微低下头去,愧疚道,“退婚一事,是我对不起沈大哥你。” “还有呢?”沈瑜生问。 他想听的不是这个,而是别的。 慕长欢想了想,抬起头,望着沈瑜生的眼睛,一派认真,逐字道,“还有就是……我愿沈大哥日后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家团圆,美满幸福,终其一生,平安康乐。” “是吗?”沈瑜生抬起头,红着眼睛,执拗地看着她,低声诘问,“阿欢,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慕长欢说,完全没有半分的犹豫。 沈瑜生沉默了,如玉的面庞灰白一片,像是被人彻彻底底地抽掉了精气神。 慕长欢不忍心,但她更明白,有些话非说不可。 “沈大哥,我一介商家女能攀上皇亲国戚,乃是泼天的福分,我得惜福啊。” “何况,北静王还是我爹的救命恩人。我当初既能对你以身相许,那现在也能对他以身相许。” “在我心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不,要说不同,还是有的,他生得比你俊朗,权势胜过你,就连体力也比你好。” “你保重。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 慕长欢一句一句地说着,表情真挚,语气诚恳。 说完后,她又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那一礼,就当是拜谢沈瑜生当年的救命之恩。 沈瑜生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薄被下的手攥得咯嘣作响。 慕长欢的话说得委婉而又绝情,表情也没问题,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明白。 她是在给他生路。 就像在梅园时,他回避和她的关系一般。 慕长欢容色淡淡,不紧不慢地出了僧寮,外面,褚章正从萧赫身边退开,也不知他禀报了什么,萧赫的面色有些莫测,完全看不出喜怒。 她朝他走去,在他面前停下后,糯声客气道,“方才的事,多谢王爷!” 萧赫闻言,冷淡地觑了她一眼,没说话,越过径直朝外走去。 慕长欢无声叹了口气,跟上他,不紧不慢地坠在后面。 一刻钟后,两人上了马车。 慕长欢还以为萧赫会一直晾着他,结果谁知,她刚落座,就被他狠狠摁在了锦榻上。 “慕长欢,你究竟有没有将本王当成你的夫君?”他带着几分凶狠,用力咬在了她雪白柔嫩的颈子上,终于彻彻底底地卸下伪装。 017 女为悦己者容 - 折腰令 - 苏囧囧 此时的萧赫咬牙切齿,语气森森寒,完全就是一副妒夫的模样。 慕长欢吃痛,低低的嘤咛了一声,“疼。” 萧赫抬起头,逼视着她濡湿的眼睛,冷笑,“你还知道疼。” 慕长欢不是傻子,她知道他在气什么,为了不吃苦头,她放柔声音,白嫩的葇荑撑着他的胸膛,顺着他道,“妾身知道王爷不愿妾身与沈少卿见面,方才在僧寮里,我二人也并无逾矩之举,只是将事情讲明白。妾身答应王爷,以后不会再见他了。” “是吗?”萧赫听她这么说,脸色非但没有半分好转,眼底又浮起几分嘲讽,语气阴阳怪气的。 慕长欢点头,嗯了一声,顿了顿,又低声问,“王爷可以坐起来吗?您压着妾身了。” 她的语气又绵又软,温驯至极。 萧赫紧抿着唇深深看了她一眼,坐直身子。 一路无话。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进了城。 萧赫看了眼一身素净的慕长欢,不知想起什么,皱起眉,冷声问,“给你的聘礼,你都没用吗?” 慕长欢不知萧赫怎么突然提起这茬,默了一瞬,浅笑道,“王爷给的聘礼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妾身……” “去朝晖阁。”萧赫不等慕长欢说完,就打断了她,转脸朝着外面驾车的侍卫吩咐道。 慕长欢沉默下来,她知道,朝晖阁是容州城最负盛名的首饰、成衣铺子,也是整个云朝排名前三的金楼。 据说只接待官眷,最便宜的一套头面都要二百两。楼里共有五层,每一层的价位都不同,第五层更是从未有人踏足过。 以往,慕长欢只是盐商之女,纵然家中财富泼天,也进不来朝晖阁这种地方。 没想到,现在托萧赫的福,倒是有机会进去。 “王爷是嫌弃妾身给您丢人了吗?”慕长欢唇角带着一丝苦涩,低声问道。 萧赫倒没这个意思,他看着她,冷漠道,“女为悦己者容。” 慕长欢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在那里,一时无言。 好一会儿后,才道,“妾身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王妃真的明白?”萧赫听她这么说,侧过头,深邃的眸子紧紧攫住她,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 慕长欢被他这么一问,心里又打起鼓来。她到底该明白,还是不该明白?还是明白了,却要装作不明白。 “看,王妃终究还是不明白,”萧赫将她的犹疑反复看早眼中,哂笑说道。 慕长欢心虚地低下头,没敢答话。 一刻钟后,马车在朝晖阁门口停下。 褚章在外恭敬提醒,“王爷,王妃,朝晖阁到了。” 萧赫站起身,率先朝外走去,慕长欢跟在他后面,被他扶下了马车。 朝晖阁的伙计早在看到马车上的北静王府的徽记时候,就已经去通知掌柜了。 是以,慕长欢一下马车,就看到一个容颜绝色,气质妖媚的女子朝她走来。 “窈娘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到近前后,女子盈盈拜道,嗓音婉转,慕长欢一个女子听着,骨头都有点酥。 她朝萧赫看去。 萧赫淡声介绍,“这位便是朝晖阁的掌柜。” 慕长欢颔首,朝窈娘笑了笑。 窈娘熟络又不失恭敬地引着两人朝里走去,酥酥软软道,“三楼今晨刚上了一批头面,王妃第一次来,可以去瞧瞧。” 慕长欢闻着女子身上的幽香味,正要颔首,他身侧的萧赫却道,“去五楼!” “五楼?”慕长欢和窈娘同时朝萧赫看去。 萧赫挑眉,“去不得吗?” 话是对窈娘说的。 窈娘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哪里敢应,忙赔笑引着两人朝楼上走去。 到了五楼。 慕长欢只一眼就惊呆了。 只见精致的环形檀香木架上铺着一层黑色的波斯绒垫,绒垫上是十几套头面,每一套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别致精美,缠丝栩栩如生,宝石璀璨动人,玉石如一汪流动的碧水…… “喜欢吗?”萧赫在她身后,沉声询问。 018 呵呵,王爷您忙! - 折腰令 - 苏囧囧 “喜欢。”慕长欢实话实说。 萧赫扫了窈娘一眼,“全部送去北静王府。” “是,王爷。”窈娘福身答应,心里虽然震惊这位新王妃的得宠程度,但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眼波潋滟一转,她接着又道,“这些首饰都有配套的成衣,只是王妃身量纤纤,恐怕有些不合适,不若王妃先去客房试试,若是尺寸稍余,窈娘也好连夜带人调整,再送去王府。” 慕长欢朝萧赫看去。 萧赫点了点头。 她才随窈娘离开。 出门后,窈娘领着慕长欢去了五楼尽头的客房。 原本,窈娘是想亲自帮她更衣的,可慕长欢却拒绝了她,只让青桐进来伺候。 窈娘笑了笑,躬身朝外退去。 门关上的那一瞬,她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 染了蔻丹的指甲死死扣在门上,一双丹凤妙目流转,锋芒毕露,嘲讽地想,慕长欢吗?呵,一个愚蠢的古代女人,竟也配跟她青窈娘抢男人。 而更可恨的是,竟然还真被她给捷足先登了。 不过,她是不会认输的。 青窈娘想着,脸上的表情又魅惑起来,收回手,扯下一点云肩,朝萧赫所在的房间走去。 萧赫看到青窈娘去而复返,只当慕长欢那边有事,放下手中茶盏,嗓音如寒玉相击,清冷道,“王妃怎么了?” 青窈娘没答话,反手合上门,含着笑,步步摇曳地走向萧赫。 在萧赫面前停下后,她轻轻一扯腰带,下一刻,外裳脱落,被黑色蕾丝点缀着的大片美景顿时展露无遗。 是个正常男人都移不开眼的那种。 “你这是做什么!”萧赫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移开目光,怒声诘问。 青窈娘自信地娇笑着,走向萧赫,鲜艳的指尖朝他肩头抚去,意图顺势倒在他的怀中,天雷勾动地火,顺便给北静王妃一个见面礼。 可萧赫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在她倾身过来时,身影忽然一晃,下一刻,青窈娘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那姿势太美,也太疼、太屈辱。 “王爷……”青窈娘震惊了,她含了泪,伏在地上,羞愤又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赫的背影,带着哭腔道,“您为何如此待我,我追随您这许多年,您当真对我无一丝情意?” 萧赫深吸了一口气,头疼道,“本王从未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女子。”说完,拔腿便要离开。 青窈娘怎么甘心,她在他身后大叫,“我对王爷一片真心,求王爷怜惜?”说着,眼泪簌簌而下,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萧赫这回理都没理她,甚至脚下都没停顿,径直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抬手打算开门,门却从外面被推了开。 “王爷,你、你们……”慕长欢没想到自己会看到如此刺激的一幕。 电光石火间,她想着萧赫应该是要关门的,便啪得一声又将门合上了,还惊魂未定地隔着门补了句,“妾身什么也没看见,王爷您忙您的,妾身保证,不会再有人冲撞过来,败了您的兴致!” 她这话说得贴心极了,门里面,萧赫却气得铁青了脸。 “慕长欢,开门!” 他窝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仿佛要吃人一般。 019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 折腰令 - 苏囧囧 门外,慕长欢脸色煞白,怕极了。 但到底不敢忤逆萧赫。 她紧抿着唇,手心里全是汗,微微颤抖着又将门打了开来。 “王爷,”门一开,迎上萧赫满是煞气的眼神,她低低地叫了一声。 萧赫紧咬槽牙,克制着想要将面前女子掐死的冲动,冷冷地剜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拖着她往楼下走去。 朝晖阁里的下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避让,不敢直视。 慕长欢就这样被拖下楼拽进了马车里,又被他逼至锦榻一角。 她低垂着眼帘,不敢抬头看他。 萧赫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撑在她身子上方,冷着声音,不容拒绝道,“看着本王!” 慕长欢轻颤着眼睫,缓缓抬起头。 美人泪凝于睫,本是极美,但萧赫看着,却无端烦躁。 他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胸口翻腾的怒火,捏着她的下巴,冷声诘问,“慕长欢,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慕长欢默了一瞬,“妾身知道。” “你是什么身份?”萧赫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慕长欢道,“北静王妃。” “嗯?”萧赫语气微沉。 慕长欢连忙改口,“我是王爷的妻子,是……萧赫你的妻子。” 听到这个回答,萧赫脸上的冷色缓了几分,接着道,“既是本王的妻子,那遇到引诱本王的女子,你当如何?” 慕长欢眼神忽闪起来,试探着道,“接进王府,为王爷绵延子嗣?” “慕长欢!”萧赫咬牙切齿地低喝,恨不得拧断她的脖子,“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慕长欢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往后靠了靠,揣摩着他的心思,道,“那我……打她一顿?” “还有呢?”萧赫追问,脸色稍霁。 慕长欢看出来,这次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了,微微松了口气,接着道,“将她赶出容州城?绝不给她再靠近王爷的机会?” “嗯。”萧赫点了点头,顿顿,又问,“下次知道怎么做了?” 慕长欢颔首,“知道了……王爷可以放开我了吗?” 萧询侧身,将她扶了起来,吩咐外面的褚章,“回府。” 褚章在外答应了一声。 慕长欢后知后觉地问,“不买首饰了吗?” 萧赫侧头,拧眉扫了她一眼,“不买,脏。” 慕长欢:“……”她竟无言以对。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北静王府外停下。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过了影壁,慕长欢福了下身,轻声道,“王爷在书房处理公事,妾身先回后院了。” “跟本王来,”萧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正房走去。 慕长欢抿着唇,有些不情愿地跟在了后面。 到了正房廊下,萧赫却没有停下,而是往左偏殿走去,进了左偏殿,慕长欢认出来,这大概是萧赫的私库。 “王爷带妾身来这里作何?”看着一片金碧辉煌,叠满了稀世珍宝的广阔库房,她疑声问道。 萧赫没言语,他径直走向多宝阁,从最上层取下一只沉香木匣子,珍重地抚了抚,然后回身递给慕长欢,“给你。” 慕长欢只觉手上一沉,下一刻,硕大的沉香木匣子已经落在她怀中。 “这是什么?”慕长欢抱着匣子问道。 萧赫脸上浮起一抹怀念,抿了抿唇,不自在道,“一些首饰。” 慕长欢将萧赫的神情看在眼中,能被萧赫收藏在私库里,还放置得如此妥善的首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传下来的。 除了贞顺太后,没旁人了。 这般想着,她脸上露出一抹难色,绷直脊背,恭敬地捧着匣子,道,“这些首饰太贵重了,妾身……” “给你你就收着。”萧赫言简意赅,“你是母后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不给你,难道给外面的女人?” 020 去收拾青窈娘! - 折腰令 - 苏囧囧 听萧赫提到外面的女人,慕长欢下意识地想到朝晖阁五楼和马车里的一幕幕,她唇色泛白,紧紧地抱住匣子,没敢再拒绝,恭敬地福了下身,道,“妾身谢王爷赏赐,若王爷再无旁的吩咐,妾身就先退下了。” “嗯,”萧赫点了点头。 慕长欢松了口气,转身逃也似的疾步朝外走去。 “且慢!”而就在她只差一步就要跨出偏殿时,萧赫突然开口阻止道。 慕长欢脚下步子顿了一下,但很快,她又继续朝前走去,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萧赫是目送她离开的,她脚下的停顿自然不会瞒过他的眼睛,当即,他的脸色就黑了。在看不到她的身影后,他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自己,他有那么可怕吗!至于让她连头都不敢回? 再说慕长欢,她离开前院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外面,青桐一直在等着她,看到她过来,忙迎上前来,眸光发亮地看着她手里的匣子道,“小姐,这是什么?王爷送你的礼物?” 慕长欢低低地嗯了一声,将匣子递给青桐,一面往后院走远,一面严肃地交代,“带回去,好好地收起来。” 青桐听主子这般说,有些意外,“王爷送的首饰,怎么要收起来,小姐不打算戴给王爷看吗?” 慕长欢没回答青桐的问题,只淡淡道,“暂且收起来吧。” 青桐喏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回到后院。 梳洗过后,慕长欢原本想抄本医术定定心,可谁知,她刚提起笔,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人是萧赫身边的褚章。 “卑职见过王妃。”褚章上前,利落地行礼。 慕长欢看着他,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缓缓搁下笔,勉强地笑了笑,“褚侍卫不必多礼,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褚章微微一笑,“王妃睿智!” 慕长欢面色一僵。 不,她一点都不想被人夸赞。 褚章假装没有看见王妃脸上的难色,接着道,“卑职此番前来,是代王爷传一句话给王妃。” 慕长欢脸色更僵:“……”她一点都不好奇,一点都不想听。 “王爷等着王妃兑现马车上的诺言。” 褚章无视慕长欢心里的拒绝,一字一句地说道。说完,还贴心的补了句,“王妃若是需要人手,卑职与容州城三千骠骑卫随时可为您效犬马之劳。” 三千骠骑卫,这是要对付什么洪水猛兽吗? 慕长欢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必三千,随意拨给我八百十即可。” “是,王妃,”褚章抬头看了慕长欢一眼,敛去眼底惊讶,旋即又道,“不知王妃打算何时要人?” “越快越好。” “卑职明白,”褚章抱拳拱手,“那便一刻钟后出发。” 慕长欢没意见,淡淡地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她带着江嬷嬷和青桐赶到王府正门口。 台阶下,整整一百的骠骑卫已整装待发,皆披坚执锐,杀气腾腾,瞧着就极不好惹。 慕长欢很满意,她朝褚章微微颔首,然后在江嬷嬷和青桐的搀扶下登了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朝晖阁而去…… 朝晖阁,五楼。 青窈娘已经穿好了衣裳,斜斜地倚在榻上,端的是肤如锦缎、面如桃花,媚骨生香。只是因为先前所受的屈辱,眼底蕴了浓浓的怒火和不甘。 021 就欠一顿毒打! - 折腰令 - 苏囧囧 多少年了,前生今生,她青窈娘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以前,环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哪个不是她勾勾手,他们就像看见蜜糖的苍蝇一样黏过来,用脚踹都踹不走。 只有萧赫,这个男人,她一直以为他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就算他成亲了也一样,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解风情,她衣裳都解了,他却骂她不要脸,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得四仰八叉。 钢铁直男!这个仇她记下了!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跪在她脚下,捧着她的脚,向她忏悔! 还有慕长欢,她的戏可不是白看的,很快,她会让她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这边,青窈娘恨恨地想着,另一边,北静王府的马车里,慕长欢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想到了处置青窈娘的法子。 半个时辰后。 朝晖阁的婢女匆匆地闯进了青窈娘的寝房,脸色发白,慌张道,“掌柜的,不好了,北静王妃带人打上门来了。” “你说什么!”青窈娘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她坐直了身子,细长的凤眼冷冷地觑着婢女问道。 婢女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地将楼下的阵仗说了一遍。 青窈娘听完后,眼底浮起一抹烦躁,若论耍心眼,十个慕长欢也不是她的对手,她有信心在短时间内让对方声名尽毁,身败名裂,可论起身份,慕长欢却将她压得死死的。 所以,眼下还是避一避的好。 这般想着,她沉声吩咐婢女,“你去告诉王妃,便说我身子不舒服,不便待客,回头再向她赔罪。” “掌柜的,”婢女打量着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王妃说,您若推脱,她只好让骠骑卫来请您。” 青窈娘:“……” 她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当下避无可避,只能换了衣裳,带着婢女朝楼下走去。 慕长欢是在朝晖阁外等着青窈娘的。 见她遥遥走来。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跪下。” 青窈娘看了眼周遭杀气腾腾的骠骑卫,纵使万分不甘,但还是一屈膝,咬着牙跪了下去。 “你可知罪?”慕长欢侧坐在太师椅上,端着一碗茶,不怒自威地问道。 青窈娘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水葱般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屈辱垂首道,“妾身知罪。” “知罪就好,”慕长欢放下手中茶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容州城小,可容不下你这样的罪人,眼下,本王妃便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离开容州城,永生永世不再回来。” “第二,掌嘴三十,在此间罚跪三日。” 她话落,青窈娘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妩媚的凤眼里尽是愤恨。 若是眼神能杀人,恐怕慕长欢身上已经千疮百孔。 “你,选哪个?第一,还是第二?”慕长欢就像没有察觉到青窈娘的恨意一般,淡淡地问道。 青窈娘盯着慕长欢,紧咬齿关,沉吟许久后,道,“回王妃的话,妾身并不愿离开容州城。” 慕长欢没想到她会选第二条路,面上有一瞬间的凝滞,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想好了?真的要选第二条路?” 她是真的再为青窈娘考虑。 可青窈娘却像感受不到她的善意一般,她嘲讽地扫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坚定道,“是,妾身选第二条路,死都不会离开容州城。” 慕长欢:“……”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青窈娘,兴许就是欠一顿毒打呢? 恰在此时,褚章站了出来,请命道,“王妃,今日就由卑职来行刑吧!” 慕长欢看了眼跃跃欲试想打人的褚章,又看了青窈娘一眼,第三次问她,“确定选第二,不改了?” 青窈娘冷冷地扬了下眉,娇艳脸上尽是嘲讽。 慕长欢知道,她这是铁了心地要留下。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劝。 收回目光,她淡淡地扫了褚章一眼,示意他可以行刑。 褚章是跟着萧赫从建州战场退下来的那批人,见惯了夷陵女子在战场上的诡计多端,杀伐果断,早就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当即,抡起巴掌就朝青窈娘抽去…… 啪、啪、啪…… 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响声,慕长欢目睹青窈娘美艳高贵的脸被打成猪头,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唇角蜿蜒流下。 三十个巴掌打完,她站起身,带着江嬷嬷和青桐往停马车的街口走去。 …… 她不知道的是,朝晖阁对面的二楼,萧赫临窗而坐,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022 王妃哪里疼!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走后没多久,褚章出现在万胜楼二楼,朝窗边的萧赫禀道,“王爷,王妃处置完窈娘,已经回府了。” “嗯,”萧赫淡淡地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带着几分薄凉,吩咐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既然她喜欢跪,就让她跪足了三日。” 言下之意,少一刻、一息的工夫都不成。 褚章领命,亲自坐镇万胜楼盯着青窈娘,萧赫则离开了万胜楼。 说起青窈娘,也算容州城的一个人物,以往端着相,不知惹得多少官员、富豪、公子哥儿朝思暮想,甚至不惜休妻。 如今她落了难,不消一个时辰,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容州城。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夫人、小姐拍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心里骂着:骚狐狸,小贱人,你也有今日! 一个时辰后,又有雪花一样的拜帖送到了北静王府门房,并且每一封拜帖都附带了极其厚重的礼单。 慕长欢有些哭笑不得,她这算是为民除害了吗? 青桐和紫槿一面帮她收拣拜帖,一面抿着嘴儿问,“小姐想好先见哪家夫人了吗?” 慕长欢还真没想好。 她沉吟了片刻,静下心,正要说一个都不见,这时,外面突然想起一阵参拜的声音,“奴婢见过伏嬷嬷。” 是北静王的乳娘伏嬷嬷? 慕长欢眼里闪过一抹讶然,下一刻,伏嬷嬷带着两个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上前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奴见过王妃。” 慕长欢知道这是萧赫的乳娘,又是伺候过贞顺太后的老人,哪敢托大,她亲自起身,虚扶了伏嬷嬷一把,“嬷嬷不必多礼,”又让人赐了座。 伏嬷嬷一身藏蓝袄裙,坐下后,齐整得没有一个褶子,双手抄在腹部,面容板正严肃,满头的银发只用一根银扁方束起,威严极了,慕长欢瞧着她,仿佛瞧见了第二个萧赫,不自觉地就绷紧脊背,坐直了身子。 伏嬷嬷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冷声提醒,“王妃是主,老奴是仆,您不必紧张。” 慕长欢深吸了口气,干笑道,“我、我没紧张。” 伏嬷嬷瞥了她一眼:“……王妃,说的是。” 慕长欢尴尬,好敷衍的语气! 过了片刻,她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另起了个话题,“不知伏嬷嬷您今日驾临朗月院,所为何事?” 伏嬷嬷闻言,并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道,“老奴听闻,王妃今日收到了许多拜帖?” “是有这么一回事。”慕长欢扫了眼堆在矮几上的拜帖,笑着点头。 “那不知王妃打算如何处置这些拜帖?” 慕长欢看出来,伏嬷嬷今日过来,就是冲着这些拜帖来的,当下便没再提她的想法,而是苦笑着道,“我第一次碰见这些事,还未有章法,不知嬷嬷您觉得我该如何处置呢?” 伏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王妃不妨办个花宴,全都见见。” 慕长欢怔了一下:“……在王府办花宴,是不是要请示下王爷?” 伏嬷嬷微微一笑,“不必,您是王妃,这点子小事,做得了主的。” 慕长欢笑得越发勉强,却不得不应承道,“那花宴安排一事,就偏劳嬷嬷助我了。” 伏嬷嬷颔首,稍顿,又瞧向她带来的两个婢女,道,“澹素和俭素,是老奴一手调教出来的,还算得用,王妃若是不嫌弃,以后可带在身边使着,也算是她们的造化了。” 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慕长欢只能收下两人。 之后,伏嬷嬷又说了一些花宴上的事,才起身离开。 彼时,慕长欢的腰酸得都快断掉了。 几乎伏嬷嬷前脚刚走,她后脚打发了澹素、俭素,就趴在了锦榻上,背对着冲江嬷嬷委屈地喊道,“嬷嬷,我腰疼,快来帮我捏捏……” 但江嬷嬷却迟迟没有上前。 慕长欢察觉到不对,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只见寝房里哪还有江嬷嬷,只有一个萧赫,近在咫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哪里疼?”他撸了撸袖子,一副要亲自上手的模样。 023 还能吃了你不成! - 折腰令 - 苏囧囧 “王、王爷,”慕长欢惊慌失措地坐起身,局促地叫了一声。 萧赫笑了笑,在她身边落座,挨着她,问道,“到底哪里疼?” 慕长欢脸红得仿佛煮熟的虾子,别过头去,瓮声瓮气道,“王爷听错了,妾身哪里都不疼。” “是吗?”萧赫挑了挑眉,“本王是金疮药?看见本王就不疼了。” 慕长欢:“……” 她说不过他,只能僵硬地转移话题,“王爷,今日伏嬷嬷来过了,是您的意思吗?” 萧赫看出她的小把戏,没搭理,直接抬手按上她的腰,问,“是这里疼吗?” 慕长欢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登时瑟缩了一下,脸颊爆红道,“王爷别……” “别什么?”萧赫贴近了她,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呼吸间,尽是彼此身上的味道。 慕长欢下意识地想逃,萧赫一抬手,死死按住了她,眼神灼热,嗓音里带着几分暗哑,道,“跑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 慕长欢闻言,抿紧了唇,控诉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婉转又勾人,萧赫忍不住低下头,舔唇笑了一声,“这下还真有些想吃了你。” 慕长欢听不得这些“意味深长”的话,又羞又慌,耳垂鲜红如血,整个人都快熟了。 萧赫呼吸加重,再也忍不住,咬上了她发烫的耳垂…… 寝房里,温度节节攀升。 慕长欢毫无反抗之力,被萧赫抱向了千工拔步床…… 另一边,朝晖阁外。 青窈娘养尊处优多年,先前已生扛了三十下掌掴,如今娇贵的身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就晕过去,伏在了地上。 看守她的骠骑卫见状,急忙去了万胜楼,将消息禀报给褚章。 褚章想到萧赫的吩咐,嘴角勾起一丝冷意,“去提冰水,将人泼醒。” 这个天气…… 骠骑卫生生地打了个寒战,领命退下。 青窈娘被冰水泼醒时,尚有几分懵然,她紧紧地抱着玲珑有致的身子,根本没想到萧赫会对她如此绝情。 毕竟,这几年来,她掌管的朝晖阁也算为他赚了不少军饷。 她以为,他会领她的情,给她留些余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绝情。 只为了一个慕长欢,就这样对她。 若说,两个时辰前,青窈娘只是想让慕长欢身败名裂,那现在,她就是铁了心的想要她的命了! 否则,实在难消她心头的屈辱和怨恨。 当然,慕长欢并不知道这些。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接近黄昏。 柔光暧昧的床笫之间,她一睁眼,就对上萧赫含着温柔的眼。 他正撑着额角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王爷……”慕长欢哑着嗓子,勾头低低地叫了一声。 萧赫幽邃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捏住她的下巴,哑声问,“还好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慕长欢与他四目相对,只觉得羞愤极了,恨不得就地埋了自己。 “嗯?”萧赫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压低声音,又问了一句。 慕长欢试着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怎么也挣不脱,末了,只得看着他的眼睛,小声道,“回王爷的话,妾身还想再睡会儿。” “本王陪你!”萧赫说着,伸手一捞,慕长欢整个人就落在了他的怀中。 背光处,慕长欢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说她想再睡会儿,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要羞死她吗? 024 王妃疯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两人紧紧相拥,慕长欢的鼻尖抵在萧赫的胸口,不一会儿,她就喘不过气来。 “王爷……”她瓮声瓮气,低低地叫了一声,“您能否放开我,太紧了,喘不过气。” 萧赫听到她委屈的声音,闷声低笑了一下,扣着她的手微微放松些许。 慕长欢总算舒服了一些。 但经此一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萧赫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声问了一句,“不是想再睡会儿?” 慕长欢叹了口气,“妾身以往一个人睡惯了,还不习惯卧榻之侧有人。” 萧赫冷哼,“那以后可要王妃受累,习惯本王的存在了。” 慕长欢被他灼热的大掌辖制着,整个人都在他掌控之中,哪里敢拗着他,只得道,“这是妾身的本分。” 萧赫没再言语。 过了片刻,忽然道,“既然不想睡,那就陪本王说说话吧。” “……王爷想说什么?”慕长欢默了会儿,低声问道。 萧赫摩挲着她腰上微微凸起的疤痕,叹了口气,道,“女儿家身上留疤到底不好,回头本王让伏嬷嬷送几瓶白玉玲珑膏过来,这东西,祛疤是极好的。” 萧赫话音落下,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娇躯颤抖了一下。 慕长欢呼吸加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妾身知道了,多谢王爷。” “本王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萧赫察觉到她的轻颤,生怕她想歪,便多解释了一句。 慕长欢道,“妾身知道。” 萧赫:“……” 他怀疑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又不知该怎么挽回。 沉吟很久后,只能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伏嬷嬷午后与本王说了,三日后,你要在府中办花宴?” “嗯,”慕长欢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这是你第一次宴客,需要本王陪你吗?” “有伏嬷嬷在就好了,”慕长欢想都没想,就拒绝道,顿顿,又补了句,“王爷掌管整个容州,日理万机,犯不上为这点小事分心。” 萧赫听她这么说,语气不由重了几分道,“你是本王的王妃,你的事,在本王心中没有一件是小事。” “妾身知道王爷对妾身的好,只是花宴一事,有伏嬷嬷操持,真的够了。” “既然如此,就按你说得来。”见她如此坚持,萧赫只好妥协。 慕长欢嗯了一声,两人之间再次冷场。 谁都没有睡着,谁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僵持到了青桐进来催膳。 用膳的时候,慕长欢一直低着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 萧赫看着这样死气沉沉的她,一阵气闷,用完晚膳,便拂袖离去,多日来,第一次没有在朗月院留宿。 前院书房,他气得看了半晚的邸报。 书房的灯火经久不熄。 朗月院中,慕长欢却是难得的自在,因着白天睡得多了点,夜里,她又批注了本医书才更衣歇下。 没有萧赫,她一个人很快沉睡了过去。 但随即,又被拖入一场又一场的噩梦。 梦里面,她又回到了蜀中毒王山的地宫,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女童被灌了药,被推进满是毒虫的药坛中。 等再捞出来时,活生生的孩子只剩半副骨架,带着一些腥臭的碎肉。 她们撕心裂肺的哭声刺得她的耳膜一鼓一鼓的,她拼了命地想阻拦那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却怎么也动不了。 悲愤与无能为力交织,她赤红了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童残破的身体又被不知从何处而来,毛色油亮,眼神凶狠的獒犬啃咬吞噬。 骨节断裂的声音仿佛来自阿鼻地狱的魔咒一般在她耳边无限放大。 睡梦中的慕长欢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撕心裂肺的喊着,“不,不要、不要啊……” 守夜的婢女听到主子的梦呓,从外间走进来,撩起帷帐,试探着想叫醒主子。 下一刻,却被惊坐而起的慕长欢扼住了脖颈。 “啊啊啊——”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婢女震惊而又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主子,脸上写满了哀求。 慕长欢触及婢女惊恐的眸子,凶残的眸子猛地一缩,下一刻,忽然将婢女甩向了一边。 婢女狠狠地跌在地上,但她来不及呼痛,就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外爬去…… 王妃疯了,真的疯了!她嘴里咕哝着,正好撞上了匆忙赶来的青桐。 青桐听到婢女的呓语,脸色突变,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闭嘴!王妃只是做了噩梦,魇着了,还不快去请王爷!” 婢女被青桐抽得清醒了几分,又拖着快摔成四瓣的屁股朝前院书房跑去。 青桐撩起帘子走进寝房时,慕长欢已经缓了过来。 她目光惊恐,脸上挂着未干的泪滴,一见青桐,就赤着脚下地朝她跑来,紧紧抱住了她,哽咽道,“青桐,我又梦见蜀中了,梦见那些人了……那些幼童好可怜……你说,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这个噩梦里……” “小姐别怕,有青桐在,青桐会守着小姐的,”青桐轻轻拍打着慕长欢的后背,温柔地安抚着她,待她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后,扶她去了床边坐下。 书房中,萧赫听到朗月院的婢女求见,想都没想,便扔下手中紫玉管狼毫笔,冷声吩咐褚章,“让青禾进来。” “是,王爷,”褚章领命退下,没多久,就将青禾带了进来。 青禾颤抖着进了书房,萧赫一抬头就看见她脖颈上那一圈青紫淤痕。 “怎么回事?”萧赫沉了脸,寒声问。 025 不会再做噩梦的! - 折腰令 - 苏囧囧 青禾听萧赫询问,在朗月院时被扼住喉咙的恐惧再次袭来,她浑身颤抖起来,磕磕绊绊地将慕长欢的异状说了一遍。 萧赫一听慕长欢做了噩梦,立刻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绕过书桌,拔腿就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吩咐褚章,“将青禾送去庄子上,严加看管。” “是,王爷,”褚章答应,他跟了萧赫多年,自然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怕青禾带着这一身伤出去胡言乱语,坏了王妃的名声…… 萧赫一出书房的门,就运起轻功,掠上屋顶,以最快的速度王朗月院寝房而去。 “王爷?”寝房拔步床边,青桐没想到萧赫会来得这么快,她惊讶地叫了一声。 “你先下去吧,”萧赫铁青着脸上前,冷声吩咐。 青桐担心地看了眼怀中的小姐,见慕长欢没有阻止的意思,才站起身,朝外退去。 青桐离开后,萧赫在她坐过的地方坐下,一把将慕长欢拥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沉声道,“欢欢,是本王的错,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慕长欢清瘦的身躯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着,还是怕得厉害。 萧赫心疼极了,他一手继续抱着她,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别怕,本王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别怕……” 慕长欢被他低沉的声音轻柔地安慰着,良久后,总算平静下来,侧脸贴着他发烫的胸膛,小声道歉,“多谢王爷不与我计较,还肯来看我。” 萧赫听她这么说,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轻拍着她的后背,转了个话题,“天色还早,本王陪着你,你再睡会儿吧。” “不敢睡,”慕长欢摇了摇头,眼底盛着恐惧。 “无妨,有本王陪着你。”萧赫将她抱得更紧,额头贴着她的发心,低声道,“就这样睡,相信本王,不会再做噩梦的。” 慕长欢眉心蹙了蹙。 她感觉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她竟真的带着突如其来的困倦,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许是有人陪伴,她这次没有再做噩梦,一觉直接睡到次日清晨。 天光大亮时,她才睁开眼睛。 “醒了?”迷蒙中,萧赫朝她挑了挑眉。 慕长欢坐直身子,昨夜的记忆瞬间回笼,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萧赫却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抱着你睡了一整夜,整个右肩都麻了,王妃不帮本王按按?” “……哦,”慕长欢是个讲理又负责的人,她听话地跪在他身侧,挽起衣袖,露出一截凝白皓腕,在他肩颈处的穴位按了起来。 她的手法极其娴熟,不过片刻,萧赫肩部的麻木和身上的疲乏就一扫而空。 他眯了眯眼,侧头疑惑,“王妃的医术是从小学的?” 慕长欢呆了一下,闷闷道,“十四岁那年学的。” “师从何人?” 听到这个问题,慕长欢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过了会儿,才道,“就……自己看了些医书,平日里也会替家里的下人开药、针灸。” “倒是有天分。”萧赫点了点头,顿顿,又补充,“你若真爱这个,回头本王给你请个师傅进府,也算打发时间。”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眸光登时一亮,激动道,“多谢王爷!” 萧赫未再言语。 转眼,便是三日后。 一大早,慕长欢便被青桐伺候着起了身。 菱花镜前,青桐一面帮主子绾发,一面笑着说些家常话,“……小姐,伏嬷嬷看着严肃得很,没想到,她身边的澹素和俭素两人倒是有意思。” “怎么了?”慕长欢问。 青桐合不拢嘴道,“是这样的,昨夜奴婢让小厨房煮了宵夜,看见她们房里还亮着灯,就去给她们也送了一份,没想到两人吃着吃着竟然哭了起来……说她们这么多年来从未吃过宵夜,更从未尝过如此香甜的味道。” “却原来在伏嬷嬷身边时,她们一日仅吃两餐,还尽是些寡淡的粥饭薯饼,竟从未尝过蔗糖蜂蜜的味道。” “您说她们两个妙不妙!” 慕长欢没忍住,抿嘴微微笑了笑,“听着倒是两个简单质朴的女孩子,你以后可要对她们好一些。” “奴婢知道了,”青桐点头。 见主子脸上终于露出笑模样来,她微微松了口气。 一切收拾妥当,外面宾客也已进了园子。 慕长欢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方一入园,满园的女眷就瞧见了她,纷纷上前行礼道,“妾身见过北静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不必多礼。”慕长欢抬了抬手,客气道,“本王妃今日设宴,便是请各位赏梅,还请各位自便就好。” “是,王妃!”众人齐声答应,很快三三两两地散开。 最后只余慕长欢和一个身穿银红色披风,头戴七宝攒珠冠的女子还在原地。 女子瞧着年岁不大,约莫和慕长欢相仿,五官明艳,英气逼人。 伏嬷嬷在慕长欢身后,小声地提醒,“王妃,这位是宁远侯夫人顾氏。” 慕长欢听了伏嬷嬷的提醒,稍一回忆,心里便有了底,朝女子微微一笑,道,“夫人不去赏梅?” 女子闻言,扬唇爽朗一笑,上前了几步,眼眸灿烂如星,道,“梅花年年都看,有什么稀罕,在妾身心里,倒是王妃更有意思些。” “我哪里有意思?”慕长欢明知顾问。 整个容州城谁不知道,宁远侯夫人顾氏乃将门凤女,最爱舞刀弄枪,打从嫁进宁远侯府第一日,就和宁远侯不合,只因宁远侯生平最爱艳乍妖媚的女子。比如说,窑姐儿那一款,或者青窈娘那一款。大婚第二日,他更是为了青窈娘一句戏言,不惜休了顾氏。 最后,虽然因为两家长辈的插手,没休成,但顾氏到底还是成了整个容州城的笑话。 也因此,顾氏成了容州城里最恨青窈娘的人。 如今,青窈娘被慕长欢按在地上摩擦,她怎能不痛快,又怎能不对慕长欢青眼相加,感激不尽。 “我知道,王妃出手整治青窈娘与我无关,但王妃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但凡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顾婴月绝无二话。” 顾婴月,正是宁远侯夫人的闺名。 慕长欢听她这般许诺,微微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认真道,“夫人快人快语,爽朗天真,以后自有造化。” 顾婴月扬了扬下巴,樱红的唇瓣开合,笑眯眯道,“那就承王妃吉言了。” …… 其后,又有人过来跟慕长欢攀谈致谢,感激她为整个容州城“除害”,但到底再没如顾婴月那般简单质朴的小娘子,慕长欢虽然心烦,但也都应付了过去。 宴席到了中午才开始,席间,又有不少人给慕长欢敬酒。 慕长欢素来不会饮酒,可初次宴客,也不好不喝,便稍稍饮了两杯。 到第三杯时,她强撑着还想再喝,这时,萧赫却突然驾临,他径直拿过慕长欢手中的酒杯,冲着众人一饮而尽,冷声道,“王妃不胜酒力,这杯,本王替她喝,你们还有人要敬酒吗?” 女眷们纷纷低下头,哪里敢应声。 萧赫满意地放下酒杯,不顾慕长欢脸上飞起的红霞,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宴席结束,女眷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到最后只剩下同样脸颊绯红的顾婴月,她一点都不怕生,就像跟慕长欢相识了许多年一般,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扯着她的袖子,道,“王妃,我真的好佩服你,连北静王这尊杀人如麻的煞神都能调教得服服帖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厉害……” 慕长欢:“……” 一阵风过,她脸上的酒气非但没有发散出去,反而更加酡红。 顾婴月完全没有察觉,她将慕长欢拽得更紧了几分,忽然,嗓音里带了哭腔,伏在她腿上,哀求道,“慕姐姐,你、你能不能教我几招,我也想将桓玉那个狗东西哄得服服帖帖,哄得他对我情根深种,情深似海……我说一他不敢说二,我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然后我再一脚踹了他,羞辱死他!” 说到最后,她忽然一歪头,竟是睡了过去。 慕长欢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滚烫的脸,原想吩咐人将顾婴月扶去客房,结果一抬头,却发现不远处,萧赫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身边身着白袍脸色青紫的男子。 那位,约莫就是顾婴月恨得要死的宁远侯桓玉了。 慕长欢轻咳了一声,叫了声“王爷”,又看向宁远侯,尴尬地征求他的意见,“侯爷,嗯……尊夫人酒吃得多了一些,您看您是直接将人带回去,还是等她酒醒了我再派人送她回去?” 桓玉眼底一片暗沉,“都不好。” “嗯?”慕长欢挑眉。 桓玉冷笑着,咬了牙道,“一桶冷水下去,她便能自己走回去了,方便又快捷。” 026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尴尬地朝桓玉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转向萧赫。 萧赫很自然地替她解围,吩咐桓玉,“好生将令正带回去。” 桓玉眉骨微凸,太阳穴跳动着,怒视向萧赫,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萧赫只是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桓玉锦袖下的拳头由松至紧,又由紧至松,想着自己根本打不过萧赫,终究还是敛了怒气,朝他咧嘴一笑,“王爷说的是,本侯领命!”说完,便朝顾婴月走去,直接将她从慕长欢腿上拽起,像扛麻袋一样甩在肩上,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慕长欢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地抽了抽,忽然觉得,萧赫待她……其实够好了。 “王爷与宁远侯关系不错?”离开园子,往朗月院走的时候,慕长欢随意问道。 萧赫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倨傲,“他那样的浪荡子,王妃觉得本王会屑于与他为伍?” 慕长欢嘴角一僵,低头道,“倒是妾身妄自揣测了。” “不过,王妃若真想见本王的兄弟,等来年进京,本王倒是可以带你见见豫王。”过了片刻,萧赫又补充了一句。 慕长欢轻轻颔首,识趣的没有提两人的两月之约。 这晚,萧赫留宿朗月院,二人相拥而眠,慕长欢没有再做噩梦。 次日,萧赫有事,一大早就离开了王府。 青桐服侍慕长欢梳妆时,忍不住道,“王爷回了朗月院后,小姐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定是王爷身上的浩然之气震住了那些邪祟,让它们近不得小姐的身。” “……也许吧,”慕长欢沉吟了片刻,说道。 梳完妆,外面早膳也摆好了。 慕长欢走到外间,落座后,正要提筷,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参拜声。 接着,一个身材羸弱,穿着鹅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朵米白珠花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身量单薄,行走时如弱柳扶风一般。 “郡主,”慕长欢认出来人,起身,含着淡笑轻轻地唤了一声,她的诰命圣旨还未下来,严格轮起来,身份可比这位雍和郡主低了不少。 萧溶溶朝慕长欢羞涩地笑了笑,瞧着十分好性,走上前,柔柔道,“知道府里多个了嫂嫂,溶溶早就想过来拜见了,只怪我这身子不争气,直到今日早起,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便紧赶着来看嫂嫂了,嫂嫂不会怪罪我罢?”说着,怯生生地看了慕长欢一眼。 慕长欢连忙摇头,又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道,“郡主莫要多想,你身子不好,原该是我去看你的。”说着,她扫了眼桌案上热气腾腾的粥,又问,“你来的这么早,还未用早膳罢?小厨房做了虾仁干贝粥和玉米青豆虾饺,要不要一起用些。” “我听嫂嫂的。”萧溶溶轻声答应。 慕长欢笑笑,亲自动手,帮她盛了一碗粥,又帮她搛了一只虾饺。 “多谢嫂嫂。”萧溶溶抬起头,冲慕长欢抿嘴一笑,羞涩又感激。 慕长欢瞧着,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纯真又娇弱,没有一点官宦贵女身上的骄纵之气,不禁心生好感。 用完膳,便多留了萧溶溶一会儿,两人说说笑笑,好不投机。 一直到午时左右,萧溶溶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她才起身送她出去。 离开朗月院前,萧溶溶咬了咬唇,有几分忐忑地看着慕长欢道,“我以后能常来找嫂嫂说话吗?” “自然可以。”慕长欢笑着点头。 “多谢嫂嫂!”萧溶溶道谢,眼底浮起一抹激动的泪光。 慕长欢看着,不由多问了一句,“怎么哭了?” 萧溶溶抿着嘴不说话。 越发显得委屈。 倒是她身边的高嬷嬷忍不住,抄手行了一礼,开口抱怨道,“回王妃的话,我们郡主这是激动坏了,以往她身子不好,容州城里那些贵女怕惹得她不舒服,根本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便是郡主主动凑上去,那些贵女也会找借口避开……我们郡主这么多年来,真是孤单得狠了。如今得了王妃的缘,好容易多了个说话的人,自然是欢喜万分。” 高嬷嬷话落,萧溶溶的眼尾越发红了。 慕长欢无声叹了口气,抬手帮她试了试溢出眼角的泪滴,轻声安抚道,“别难过了,以后只要嫂嫂在朗月院,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嫂嫂说话。” “多谢嫂嫂。”萧溶溶哽咽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萧溶溶才离开。 青桐陪慕长欢站在廊下目送萧溶溶主仆离开,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没想到皇家郡主也有不如意的时候。” 慕长欢挑眉叹息,声音有些沧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皇家郡主算什么,人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 萧赫是在天快黑时才回府的。 在前院沐浴完,他一面由着小太监帮他擦发,一面问来禀事的伏嬷嬷,“王妃今日做了什么?” 伏嬷嬷听萧赫问起慕长欢,脸上的表情有些隐晦,过了片刻,才沉声道,“蘅芜院那位,今日去见了王妃。” 萧赫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登时大变,一挥手,直接斥退了小太监,站起身负着手冷声问伏嬷嬷,“她去找欢欢作何?” 伏嬷嬷摇了摇头,这么多年,她始终没有看透过萧溶溶。 萧赫眉眼间一片深邃,沉吟了许久,又问,“欢欢待她如何?” “极为亲近。”伏嬷嬷言简意赅。 萧赫的脸色更凝重了。 等到头发干透后,他一刻不停地去了朗月院。 朗月院中,他进门的时候,慕长欢正吩咐紫槿去蘅芜苑给萧溶溶送菜,是她亲自下厨做的两道药膳。 萧赫抿了抿唇,虽然不快,却也没打断她,只不动声色地给了褚章一个眼色。 褚章会意,悄无声息地离开。 另一边,慕长欢吩咐完紫槿,才发现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候着她的萧赫。 “王爷,”她言笑晏晏地叫了一声,道,“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是要现在用吗?” 萧赫点了点头。 慕长欢亲自带他入座,又帮他盛了一碗碧莹莹的粳米饭。 …… “为什么对雍和这么好?” 晚膳快吃完时,萧赫突然放下手中的玉箸,眉头微拧地看着慕长欢问道。 027 以身挡刀! - 折腰令 - 苏囧囧 为什么对萧溶溶那么好? 慕长欢听萧赫这么问,眼底漫起浓浓的苦涩,她眼前又浮现出毒王山那些女童的惨状,良久后,凄然笑了一下,道,“兴许,是因为她弱小又无助,很像我梦里面那些……我拼了命想帮,却无能为力的孩子。” “孩子?”萧赫听到最后两个字,忍不住挑起眉,微妙地看了慕长欢一眼,冷嗤道,“王妃知道你口中的那个孩子几岁吗?她年过花信,比你还要大上几岁。” 慕长欢心里浓郁得化不开的伤痛就这样被萧赫打断了,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王爷此话当真?” “本王骗你作何!”萧赫冷扫了她一眼,顿顿,又道,“你若不想生事,以后最好还是远着她些。” “这是为何?”慕长欢一脸的不解,“溶溶她不是王爷的妹妹吗?怎么听王爷的语气,似乎并不喜她?” “并没有不喜她,”萧赫沉着脸摇了摇头,也不解释为什么,只是反复交代慕长欢,“总之,你以后远着她些就是了。” “哦,”慕长欢瓮声瓮气地答应。 “接着用膳吧,”萧赫又转了话题,一副不想多谈萧溶溶的模样。 他不想说,慕长欢也不好追问,只能勉强的笑了笑,接着用膳。 用完晚膳,两人又消了会儿食,才各自沐浴歇下。 蘅芜苑。 高嬷嬷服侍萧溶溶躺下后,忍不住问道,“郡主,我们明日还要去朗月院亲近王妃吗?” 萧溶溶浅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波动了下,轻声道,“不必。” “这是为何,打铁不是要趁热吗?” 萧溶溶侧过头,淡淡地觑了她一眼,“不是还有另一句话叫过犹不及?” 高嬷嬷不说话了。 萧溶溶停了片刻,又道,“嬷嬷可知道如何让一个人对你深信不疑?” 高嬷嬷懵然反问,“如何?” “自然是连自己都骗过去。” 高嬷嬷恍然大悟,又忙不迭地拍马屁道,“还是郡主高明!老奴佩服!老奴佩服!” 萧溶溶厌烦她这副蠢钝如猪的模样,摆了摆手,神色有些倦怠。 高嬷嬷忙识相地退下。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萧溶溶后脚就冷了脸,眼底尽是厌恶。 接下来,有七八日,萧溶溶都未再去找过慕长欢。 慕长欢起初还有些为难,但渐渐的,也就淡了下来。 萧溶溶再来找慕长欢,是一个晴天,慕长欢虽然谨记着萧赫的交代,但想着朗月院里有这么多人,未必生得起事来,还是见了她。 多日不见,萧溶溶脸上丰腴了几分,瞧着身体是在好转。 慕长欢哪怕和她远了几分,也不由得为她高兴。 只是……她身上的衣裳似乎有些窄小,还是按照她以前的身量做的。 萧溶溶察觉到慕长欢的目光,有些局促地低了低头,面红如血道,“嫂嫂,我……” “嫂嫂这里还有几套未上身的衣裳,要不你先试试,回头再让绣房给你做了新的送过去?” “不必了。”萧溶溶轻轻摇头,小声道,“嫂嫂身量偏高,我穿了只怕不合适。” “那让绣房现做也来不及。” 萧溶溶缓缓抬起头,眸光亮晶晶地提议,“嫂嫂,我听说,容州城里除了朝晖阁,百盛斋的成衣也很别致……嫂嫂若是无事,不如我们去百盛斋瞧瞧?” “也好,”慕长欢瞧着萧溶溶怯生生又亮晶晶的目光,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答应了她。 半个时辰后,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离开了北静王府。 又一个时辰,马车停下后,慕长欢扶着萧溶溶下了马车。 百盛斋也是家百年老店,跟朝晖阁不同,他家只有三层,慕长欢带着萧溶溶直接上了三楼。 萧溶溶像在笼中被关得狠了的金丝雀,骤然出门,眉里眼里都是雀跃,慕长欢侧眼瞧着她,实在不明白,溶溶到底哪里不好,竟让萧赫如何反感。 “嫂嫂,你看这件百蝶衣如何?”萧溶溶在三楼扫了一圈后,指着一件淡黄色的百蝶衣问慕长欢。 慕长欢看着绫锦上栩栩如生的绣蝶,微微颔首道,“好看,很适合你。” “那就这件罢,”萧溶溶温温柔柔的吩咐掌柜的。 掌柜的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取下衣裳,去隔间帮她收起来。 两人等掌柜的回来时,三楼又上来一个身形健硕,长着一双吊梢眉,一看就不好惹的妇人。 妇人走至厅中,随意冲着小伙计指了几件,趾高气昂道,“这件、这件不要,其他的我全要了。” “是,杨夫人!”伙计答应着,退出大厅去请别的伙计过来帮忙。 结果,他前脚刚走,后脚,厅中突然冒出一个不速之客,明明生得五大三粗,身量极高,却作女子打扮,身上悬着一件青色的绸衣…… 接着,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他从怀中拔出刀,就朝杨夫人刺来。 杨夫人吓坏了,她提着裙摆,尖叫着朝慕长欢和萧溶溶身后躲来。 扮成女人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玉石俱焚的狠意,怒吼着,“都不是好东西,今天就送你们一起上西天,”举刀破釜沉舟地朝三人冲来。 慕长欢整个人都被杨夫人抓着,根本躲避不了。 她睁大了眼睛,就在她以后男人的匕首会扎在她胸前时。 身旁的萧溶溶却大叫一声“嫂嫂小心”,一转身挡在了她身前…… “溶溶,”慕长欢惊声叫道,她紧紧地抱住扑倒在她身上的萧溶溶。 下一刻,一股浓烈的鲜血扑进她鼻端。 慕长欢的头脑中的那根弦顿时崩断,她的眼睛变得通红、凶残起来,拳头攥得咯嘣作响,下一刻,拳风直接越过萧溶溶重击在刺客的面门。 刺客鼻梁断裂,面部扭曲,仰面倒下。 目睹这一切的杨夫人哪里还敢再扒着慕长欢,她颤抖着放开她,抖着腿,偷偷摸摸地往楼下走去。好像她离开了,慕长欢就会忘了她。 慕长欢此时的确没工夫管她,她心里只有中刀昏迷的萧溶溶。 028 撞破王爷的桃花! - 折腰令 - 苏囧囧 “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到动静的掌柜的从隔间返了回来,看着一地的鲜血,惊惶地问道,年迈的身子颤颤巍巍,要不是有伙计扶着,他都要厥过去。 慕长欢双目血红,锋利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将萧溶溶横放在地上,取出袖中的银针,利落地下针帮她止血。 “去、去请大夫!”掌柜的好容易缓过来,抚了下胸口,忙不迭地吩咐身边的伙计。 伙计看着萧溶溶的惨状,哪里敢耽搁,转身就朝外跑去…… 等伙计带着大夫赶来的时候,萧溶溶的性命已经无忧,慕长欢却因为耗神过度,伏在萧溶溶的身边睡着了。 大夫还以为两人都是伤者,给萧溶溶包扎了伤口,又给慕长欢开了养神的药。 送走大夫后,伙计正要问掌柜的接下来怎么办,结果还未开口,房间的门就被推了开,脸色蜡黄的青桐扑到床边,满脸着急,带着哭腔道,“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小姐你别吓奴婢……是奴婢的错,昨夜不该贪嘴,吃坏了肚子……” 她的动作太过剧烈。 已经沉睡过去的慕长欢就这样被她摇了醒来。 她动了动眼珠子,抬手,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带着几分烦躁道,“别吵。” “小姐你没事啊!”看见慕长欢醒来,青桐破涕为笑。 慕长欢扶着她的手坐起来,目光复杂地扫了眼雕花床里端的萧溶溶,哑声解释,“我没事,郡主替我挡了一刀。” “啊?”青桐大惊,“被刺了一刀的是郡主?” 慕长欢点了点头,旋即,又试探了下萧溶溶的鼻息,见她性命无忧,才舒了口气。 掌柜的见慕长欢的脸色微微缓和,拱了下手,上前颤声道,“王妃,今日的事……” “报官吧!”慕长欢直接打断了掌柜的话,容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若行刺之人与贵店无关,北静王府自不会牵连贵店。” “……王妃说的是!”掌柜的又拱了下手,然后示意伙计将已经捆起来的刺客送往衙门。 慕长欢没有再说什么,她扭过身子,轻轻握住萧溶溶柔弱无骨的小手,暗暗祈祷她早日醒来。 萧赫是在一个时辰后才知道百盛斋的事情的,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顾不得安抚不住讨好他的雪狼,起身便疾步朝外走去。 出了别庄,他飞身上马,一骑绝尘,头也不回地离开。 百盛斋里,慕长欢根本没想到萧赫会来得这么快。 面对他,她下意识地想松开萧溶溶的手,可昏迷的萧溶溶却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怎么也不肯松开她。 “王爷……”眼看萧赫的脸色越来越黑,慕长欢开口想要解释,萧赫却径直开口打断了她,“本王来接你回府。” 慕长欢“哦”了一声,在他的注视下,心虚地转过头去,试着小声安抚萧溶溶,“溶溶,嫂嫂要带你回家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等回到家,嫂嫂就去看你。” 安抚完,她轻轻一动,终于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过来,”萧赫脸色阴沉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慕长欢犹疑了一下,缓缓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萧赫猛地一扯,下一刻,将她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百盛斋。 慕长欢顶着众人的目光,就这样被他抱到了马车上。 两人前脚刚进马车,他后脚就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嗓音里含着薄怒道,“不是跟你说了,让你远着雍和一些,你听不懂人话吗?” 慕长欢先是被他手上的青玉扳指狠狠敲了一下,跟着又被他训斥,再想到萧溶溶枉顾性命为她挡刀的模样,也来了脾气,红着眼睛,瞪着他道,“王爷为什么非要我远着溶溶,我就不明白了,溶溶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让她的亲兄长这般防备着她!” 萧赫:“……” 他没想到,不过只是两面,萧溶溶就能让慕长欢这般向着她,甚至不惜从猫崽子变成小狼崽子,向他发火。 他深感无力,忍了许久,幽幽看向她,“谁跟王妃说,本王与雍和是亲兄妹了?” “那不然呢?”慕长欢挑眉。 萧赫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末了,终究还是无法和盘托出,只冷冷道,“以后,本王不会再让你见她。” 慕长欢抿紧了唇,她细细打量着萧赫的表情。 他方才明明都要松口了,可最后,为什么又强行回避。 那猝不及防的样子,倒像是在怕什么一般…… 萧赫被慕长欢这般看着,凉嗖嗖地顶了她一眼,威势十足。 慕长欢咬了咬下唇,没敢再多问。 回到王府后。 她才明白萧赫在马车上说的话并没有开玩笑,他竟然将她软禁了! 不只是她,朗月居的任何一个活物都不得离开院子半步。 违者杀无赦。 可不看萧溶溶,慕长欢又实在放心不下。 于是,这一天,趁着萧赫刚走,她蓄谋已久地爬上了寝房后窗,脸上带着决绝,一个猛子扎进了朗月院后院的池塘中,这池塘里引的是活水,从朗月院可以直接通向书阁那边的鱼池。 从那里上岸后,距离蘅芜苑很近,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蘅芜苑。 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郑重地跟萧溶溶道声谢。 一切都很顺利,慕长欢从书阁上岸后,换了套婢女的裙装,又将头发擦得半干了,才往蘅芜苑的方向摸去。 到了蘅芜苑,院外却无一人看守。 慕长欢也没多想,只当萧溶溶喜静,所以撤了看守,她径直往里走去,掀起帘子进了寝房。 寝房中,她穿过外间,刚进里间,就听到屏风另一边的床上传来一阵低泣声,带着浓浓的委屈道,“大哥,溶溶不信!这么多年来,你当真对溶溶没有一点的感情?”这是萧溶溶的声音。 慕长欢眨了眨眼:“……”有点劲爆啊。 她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思量片刻,正打算偷偷溜走。 谁知,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撒欢的声音,下一刻,许久未见的雪狼直接扑上前,叼住了她的裙摆,强行拖着她,开心地朝屏风撞去。 雪狼二百来斤,哪怕拖着一个她,力气也大的惊人,八幅的屏风就这样被他嘭的一声撞翻…… 下一刻,三人一狗,面面相觑。 029 她是本王心头肉,而你只是草芥! - 折腰令 - 苏囧囧 一声巨响后,萧赫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一身雪白的雪狼,颠颠地带着脸色煞白的慕长欢朝他扑来。 “欢欢,”萧赫没理会雪狼,直接出手,用力地将慕长欢扯进了怀中,转头朝着憨态可掬的雪狼吼道,“出去!” 雪狼跟了萧赫这么久,对他的脾气也有几分了解,眼下被他喝得一傻,胖乎乎的大脑袋垂了下来,控诉地看了自家主人一眼,然后摇着尾巴慢吞吞地离开。 “没事吧?”雪狼走后,萧赫紧皱着眉头将慕长欢揽在怀中,低声问道。 慕长欢紧咬着下唇,浑身无力地摇了摇头。 “本王送你回去!”他说着,微微倾身,打横抱起她就朝外走去。 坐在雕花床上的萧溶溶看着这一幕,水葱似的指甲陷进了掌心里,她含着泪张口,哀哀地叫了声“大哥”。 萧赫没有回头,甚至脚下步子顿都未顿,直接走出了寝房…… 他一出蘅芜苑,就运起了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往朗月院赶去。 风声从耳边呼呼吹过,慕长欢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揪着男人胸前的大氅,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抖。 很快,两人落在了朗月院正房外,萧赫一面抱人入内,一面冷声吩咐迎出来的江嬷嬷,“快去请白府医。” “是,王爷!”江嬷嬷答应了一声,移开目光,眼中蕴着浓浓的担心,快步往外走去。 “感觉怎么样?”进了寝房,萧赫将慕长欢放在千工拔步床上,扶着她,沉声问道。 慕长欢张了张口,想说没事,但下一刻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萧赫抬手,摸到她半干的头发,猛地变了脸色,沉默须臾,黑沉着脸质问,“你是从朗月院游到了书阁那边?” 慕长欢伴随着咳嗽,剧烈地颤抖了下,没敢说话。 只是此刻,不必她开口,萧赫也看出了她的心虚。 “……你让本王怎么说你才好!”一个“蠢”字在心里百转千回了无数遍,他终究还是没舍得说出口,只伸出手狠狠地将她拥进怀中,额头贴着她滚烫额头,叮嘱道,“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 慕长欢在寒冷刺骨的冰水里游了一遭,又被雪狼吓了一场,早已有些不清醒,此时听萧赫这么说,下意识地软软“嗯”了一声。 萧赫看她这么乖,哪里还有气,长叹了一声,吩咐青桐出去拿了棉帕子,他让她躺在他的腿上,轻轻地帮她擦头发…… 江嬷嬷带白府医过来的时候,慕长欢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人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快替王妃诊脉,”萧赫站起身,吩咐白府医。 白府医恭敬地答应了一声,在床边的锦杌上坐下,取出脉枕,隔着丝帕替慕长欢诊脉。 “如何?”半刻钟后,白府医一收起丝帕和脉枕站起身,萧赫立刻急声追问。 白府医理了理衣袍,起身恭敬道,“回王爷的话,王妃在冰水中泡得久了,眼下又遭了惊吓,导致风寒入体,心神不稳,进而高热不退,老奴先开一副药给王妃,若是王妃三日内醒得来,就没什么大碍。” “那若是醒不来呢?”萧赫猝然变了脸色,嗓音里带着轻颤追问,宽袖里的拳紧紧攥起。 “若是醒不来……”那自然就只能等死了。白府医一脸为难,颤颤的只说了半句,另外半句却不敢说出来。 “滚下去开药!”忽然,萧赫一个眼风扫过去。白府医打着寒颤忙不迭地退下。 萧赫在白府医走后,又回到床边坐下,他紧紧地握住慕长欢滚烫的手,在心里道,“欢欢,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本王都要你活着!” 很久后,他才放开她的手。交代了江嬷嬷一声,好好照看王妃,拔腿就朝外走去。 朗月院正房外廊下,褚章如青松一般站在那里候着。 看到萧赫出来,他忙迎上前,叫了声,“王爷!” 萧赫摆手,带着一脸入骨的冷意,寒声道,“传本王令,容州城名医有能医好王妃者,本王许之黄金万两,并可差遣本王做一件事,记住,任何事!”最后三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是,王爷!”褚章将主子脸上的认真看得分明,没敢多言,答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接下来几天,容州城所有的名医齐聚北静王府,众人会诊了三天三夜,药开了无数,针扎了无数,但床上的慕长欢却始终没有醒来过。 第三天夜里,萧赫看着慕长欢身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再也忍不住,用力一甩袖子,如嗜血修罗一般冲着厅中诸多名医道,“一群庸医,都给本王滚出去!” 济济一堂的老大夫被萧赫喝得白了脸,腿脚抖得如筛糠一般,却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纷纷低了头,鹌鹑似的朝外退去。心里想着,罢了罢了,黄金万两不要也罢,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只有一个大夫没有离开,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不像个大夫,倒像个书生,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拱手向萧赫行了一礼,迎着他几乎能够冰冻一切的寒冷眼神,道,“王爷有没有想过,王妃多日不醒,可能不是病入膏肓,而是离魂。” “离魂?”萧赫挑眉,他一脸审视的看着柳承安,明知他是一派胡言,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柳承安颔首,又拱了下手,“有些人天生体弱,神魂会比正常人虚弱,受了惊吓后便会离魂,这种情况,寻常大夫自是不懂,只能当做昏迷来治,医不对症,结果自然是医不好。” “那你懂吗?” 柳承安摇头,片刻后又道,“不过,草民听说,容州城郊外广元寺的住持倒是曾帮人招过魂,王爷若是想救王妃,不如请普渡大师来试试。” “本王知道了。” “那草民就先退下了。” 萧赫没作声。 等柳承安离开后,他看向江嬷嬷,“吩咐褚章派人去广元寺请普渡大师。” “是,王爷!”江嬷嬷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萧赫下巴上已经多了一层青色的胡茬,眼底也有些发黑,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守了慕长欢三天三夜。 可慕长欢就像没有知觉一般,躺在那里,连眉头都不曾皱过,只是身上体温越来越凉。 萧赫生怕她彻底凉了,只好吩咐人将朗月院的地龙烧到最热,好像他这么做了,慕长欢的身体就不会再凉下去。 广元寺距离城中颇远,普渡大师是在黄昏时候进的府。 褚章直接将他带到了朗月院。 江嬷嬷又将人带进寝房,冲着床边的萧赫道,“王妃,普渡大师来了。” 听到江嬷嬷的声音,萧赫才站起身来,他回过头,朝普渡大师微微颔首,嗓音干哑道,“还请大师帮王妃瞧瞧,她这般可是离魂之症?” 普渡大师手持佛珠,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向慕长欢,盯着她的面相看了几眼,大惊,又闭上眼,掐指算了一阵子,末了,睁开眼道,“王爷不必担心,王妃福泽深厚,不会有事的。” “那她现在是?”萧赫没看到慕长欢醒来,谁都不信。 谁知,普渡大师听了他这话,却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道,“王妃只是累了,等她睡够了,自然会醒过来。” 说完,不等萧赫再问什么,转身便朝外走去。 等萧赫反应过来时,普渡大师已经走出了寝房,谁也不知道,老态龙钟的他,步伐为何会那般稳健。 “王爷,听大师的话,就再等等吧,”江嬷嬷年纪大了,还是很信佛的,尤其是普渡大师在容州城那就是神仙般的人物,言出法随,从来不打诳语。 萧赫没有理会江嬷嬷。 还是那句话,除非慕长欢现在就醒过来,否则他谁也不信。 又是一日两夜焦灼的等待。 萧赫等得都快绝望了,身上的煞气一日比一日重,到最后,就连江嬷嬷和青桐都不敢近身。 整个王府谁都看得出,王妃是王爷的心头肉、命根子。 第五日太阳升起时,萧赫本就无神的眼睛又寂灭了几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外面,褚章还在等着。 “王爷,”看到萧赫出来,他语气复杂地叫了一声。 “将雍和压去佛堂跪着,王妃一日不醒,她就跪一日,王妃若……薨了,她便陪葬!”最后两个字,萧赫咬得极重。 便是褚章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更别提站在朗月院墙外的萧溶溶了。 她紧紧地捂住胸口,惨白了脸,在萧赫回寝房前,她踉跄几步,走进了朗月院,对上萧赫毫无生气的眼睛,失声痛哭道,“这么多年了,大哥当真对我没有一丝的感情?” “是!”萧赫动了动嘴角,眼底闪过一抹锋利,残忍而又快意道,“这么多年来,本王对你没有一丝的感情。若不是你与本王祖父的那段渊源,本王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上次你问本王,若早知道你对本王的情意,会不会对你以身相许?不会!你是本王此生见过最恶毒、做作、恶心的女子。” “便是云朝只剩你一个女子,本王也不会喜欢你,本王宁可对着镜子,喜欢本王自己!” “你可满意?” 萧溶溶听着他一句比一句狠毒的话,整个人都在颤抖。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她心碎欲绝地看着萧赫,“可你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你怎么忍心,让我给嫂嫂陪葬?” “欢欢是本王的心头肉,你不过一颗草芥。怎么就不能让你给她陪葬了?” “雍和,能给欢欢陪葬,是你的荣幸!” “噗——”萧溶溶听着萧赫字字诛心的话,终于再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晕倒前,她凄凉又绝望地看了萧赫一眼。 萧赫却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转身,打算回寝房守着慕长欢。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对上慕长欢的眼睛。 她已经起身,身上披着一件雪色的外裳,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欢欢!”萧赫顾不得多问别的,他径直将她揽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欢欢、欢欢……” “王爷,溶……郡主还在外面,”很久后,慕长欢挣扎了下,轻声提醒他。 萧赫听到萧溶溶的名字,心沉了一下,他放开她,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命令道,“不许你提她的名字。” “王爷……”慕长欢无奈。 萧赫不再开口,直接将她抱起,往寝房里走去。 慕长欢突然被抱起,下意识地揪住了他胸口的衣裳,结果却在触及他下巴上的胡茬时,呆了一呆,片刻后,压低声音,哑声道,“这几日,王爷一直守着我吗?” “不然呢?”萧赫将她放在床上,倾身压了上去。忽然想到普渡大师说的话,又挑眉道,“你倒是睡得好了,本王却熬了五天五夜,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本王?” 慕长欢咬了咬下唇,抬手按住他就要吻上来的唇,小声道,“王爷不要,妾身的身子还没好。” “你的意思是,你还没睡够?”萧赫咬牙切齿地反问。 慕长欢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了。 萧赫见她这副模样,笑意满上眼角,很想就此刻将她吃干抹净,但是想到自己五天五夜不曾沐浴更衣,又怕给她留下阴影,以后找借口不跟他同房,只好强忍着放过了她,起身朝外走去。 “王爷要走吗?”慕长欢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萧赫回头,倨傲地扫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王妃莫要着急,本王先去沐浴!” 慕长欢:“……”她倏地羞红了脸。 神他妈的莫要着急!谁着急了!他哪只眼睛看到她着急了。 慕长欢气过后,又用手捧着自己发红的脸,过了好一会儿,那滚烫的热度才消下去。 她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想到刚才萧赫不留情面怒怼萧溶溶的场面,犹豫了片刻,还是换了衣裳朝外走去,不管怎么说,萧溶溶都是她的救命恩人,萧赫可以不顾这么多年和她的情分,她却不能忘恩负义。 简单换过衣裳后,她朝外走去。 “王妃要出去?”见慕长欢带着青桐往外走,褚章上前,拱手客气地问了一句。 慕长欢颔首,又望着已经不见血迹,干净如新的青石板,道,“郡主呢?” 褚章皱了皱眉,过了片刻才道,“被送回蘅芜苑了。” “我去看看她,”慕长欢交代一声,就带着青桐朝外走去。 褚章看着她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隐在暗处,跟了上去。 蘅芜苑中,正兵荒马乱着。 慕长欢一进院子,就撞上了高嬷嬷,高嬷嬷是打心眼里巴着萧溶溶,就等跟着她一起鸡犬升天,飞黄腾达,如今后路被切断,看着慕长欢那叫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啐了一口,道,“呦,王妃这是来咱们蘅芜苑耀武扬威呢?” “你这老货,怎么跟王妃说话的!”高嬷嬷话落,慕长欢还未来得及挑眉,护主的青桐就先扑向了高嬷嬷,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瞪着眼道,“信不信姑奶奶我禀告王爷,将你全家都处置了,给王妃解气?” 高嬷嬷不怕青桐和慕长欢,可她是打心眼里的畏惧萧赫,当下,身上的气势就萎了下去,顶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道,“青桐姑娘莫要来气,方才是老奴嘴贱,唐突了王妃,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 青桐见她舔着张老脸认错,轻轻地嗤了一声,不屑极了。 慕长欢不在意这些,她径直往里走去。 走到廊下,刚好碰见从正房出来的白府医。 “王妃!”白府医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才恭敬地问安。 慕长欢点了点头,关心道,“郡主病情如何?” 白府医摇了摇头,一脸苍老,无力道,“郡主的体质带毒,本来就娇弱,如今生生被气到吐血,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后半辈子,只怕都要卧床修养。” 竟如此严重! 慕长欢倒吸了一口凉气。 目送白府医离开后,她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才脚步虚浮地往里走去。 “嫂嫂……”寝房中,萧溶溶已经醒来过来,只是脸色苍白如纸,若不是她还能发出一点气若游丝的声音,旁人只怕都会当床上空无一物,锦被下那团身子实在是太单薄了。 慕长欢被她这么一叫,险些落下泪来,她缓缓上前,心疼地看着她道,“我……来看看你。” “嫂嫂平安,真好。”萧溶溶好像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又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副模样,对着慕长欢,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怨恨,只有对慕长欢转危为安的惊喜。 她这般谨小慎微又赤诚,慕长欢越发心疼她。 “嫂嫂坐。”萧溶溶用眼神点了点床边的锦杌。 慕长欢在她身边坐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萧溶溶却突然泪流满面,她伸出瘦弱的手,轻轻搭上慕长欢的手,带着满满的歉意和悲哀道,“请嫂嫂不要怪罪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溶溶的错,是溶溶痴心妄想,卑劣无耻,嫂嫂对溶溶这么好,溶溶却想与嫂嫂一起侍奉哥哥……” 面对萧溶溶的道歉,慕长欢想宽慰她,但是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能沉默,悲悯却又无奈地垂着眸子。 萧溶溶瞧着她这般模样,心更凉了,眼泪掉得越发凶,几乎喘不过气来。 慕长欢见她哭成这样,最后到底还是软了心肠,帮她顺了顺气,道,“我不怪你就是了,毕竟,你和他相识不知道多少年了,我与他,正经相识,才不过一个月。” 是啊! 萧溶溶垂下眼帘。 她已经与他相识十七年。 可最终却抵不过他们的一个月。 想到这里,萧溶溶一口气上不来,眼皮一翻,厥了过去。 “速速去请府医!”慕长欢看到双眼紧闭的萧溶溶,慌了神,吩咐青桐。 青桐应了一声,赶忙朝外走去。 府医却迟迟外来,眼看着萧溶溶的呼吸越发微弱,慕长欢不敢再耽搁下去,她从袖中取出银针,轻轻捻进萧溶溶胸口的穴位。 救命之法,下针极费精神,等萧溶溶呼吸缓过来时,慕长欢却已经累极,伏在她身边。 萧溶溶一睁眼就看到了她。 一时间,恨意从心而起,她死死地盯着慕长欢脖子上的青色血管,拔下头上藏了毒针的珠花,握在手中,恶毒的想着,只要……只要在这里轻轻一刺,她就会死得毫无声息。 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彻底地拔除了。 这般想着,她手中的毒针在一点一点地接近慕长欢。 “小姐,白府医来了……”就在她差点刺穿慕长欢的皮肤时,外面突然传来青桐的声音,萧溶溶眼波一晃,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毒针,闭上眼。 “小姐?”青桐进了寝房后,见慕长欢晕在那里,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她上前大叫着,就是一阵猛摇。 毫无疑问,陷入沉睡的慕长欢再次被她摇了醒来。 “青桐,住手,”慕长欢微哑着嗓子冲青桐斥道,跟着,又定了定心神,看向一旁的白府医,起身道,“有劳府医替溶溶诊治。” “是,王妃!”白府医颤颤巍巍地上前,替萧溶溶把了半天的脉后,一头雾水道,“这脉象,比之前像是好了一些。” 听到这句,慕长欢放下心来,道,“无事便好。” 接着,她又替萧溶溶掖了掖被角,才陪白府医一起朝外走去,路上,又问了些萧溶溶的情况,白府医一一说了,两人走到路口才分别。 回到朗月院,慕长欢一进寝房,就被只着了寝衣的萧赫堵住。 “王爷……”她心虚地叫了一声,想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掐住了腰。 “慕长欢,”他叫她,舌尖用力地抵了下腮帮子,低头发狠道,“你是不是吃准了本王心里有你,所以三番五次地与本王对着来?还有上次禁足私逃的事,你真以为本王就这么纵着你,不会跟你计较了?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个词叫秋后算账。” 慕长欢听他这般说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凉。 所以……该遭的难还是躲不过吗? 她正瑟瑟发抖着,下一刻,身子却突然离了地。 “王爷……”她忐忑又惊慌地叫了一声。 萧赫冷觑了她一眼,“就算你讨好本王,求本王,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慕长欢闻言心想,你都这么说了,我又何必讨好你,求你!图什么?就图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慕长欢打定了主意硬气到底,绝不求饶,可她没想到,萧赫竟然会用那种方法对付她! 他竟然像管教孩子一样,打她屁股! 他当她是三岁孩子吗? 她都已经十九了! 030 王妃又想给本王房里添人? - 折腰令 - 苏囧囧 “下次还敢不敢了?”萧赫将慕长欢压在腿上,按着她的肩,凶神恶煞地问。 慕长欢眼眶通红,紧紧地咬着下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说话!”见她倔强不肯言语,他“啪”的一声,又在她臀上打了一下。 慕长欢眼里一下子噙了泪,强忍着难堪,瓮声瓮气喊道,“不敢了,王爷,我再也不敢了……” 萧赫见她服软,这才消气,将她扶了起来,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仍旧委屈不已的她,冷声道,“还记得上次在朝晖阁外你说的话吗?” 慕长欢抽泣了一下,没作声。 暗暗的非暴力不合作。 萧赫接着道,“雍和所作所为和青窈娘也不差什么,你身为北静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她?” 慕长欢听到这茬,才有了反应,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不可置信。 “怎么,王妃又想给本王房里添人?”萧赫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三分嘲讽七分恼怒地反问。 慕长欢微微变了脸色,辩解道,“妾身没有。” “哦?”萧赫挑眉,忽然凑近了她,闻着她身上药香味,道,“那王妃打算如何?是带骠骑卫将打一顿,还是将她逐出容州城?” 慕长欢被他这般逼迫,紧紧地抿住了红唇,就在她实在不知如何答复他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禀报声,是褚章,隔着一扇门,他语气焦灼地喊道,“王爷,大事不好,‘别庄’出事了!” 听到“别庄”出事,萧赫顷刻变了脸色,他站起身来,强压着怒气,扫了慕长欢一眼,道,“本王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就在这里好好想着!等本王回来再与你计较。” 慕长欢闻言,眸光一亮,强压着心中的欢喜,起身道,“是,王爷。” 顿顿,见他还不走,又补了句,“王爷慢走,王爷一路小心。” 萧赫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主仆两个出了朗月院,萧赫停下步子,冷声问褚章,“到底怎么回事?” 褚章叹了口气,语气低沉道,“回王爷的话,是中毒。” “白府医看过了吗?” “已经看过,除了他开的药方,还需王妃的血做引子。” “本王明白了,”萧赫颔首,“三个时辰后,你去朗月院找王妃取一盏血。” “是,王爷!”褚章答应。 萧赫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又问,“上次百盛斋遇刺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褚章恭敬道,“已经查清楚了,卑职正要找王爷禀报,那行刺之人名唤常山与,是容州城城南一家食肆的掌柜,去年他女儿常楹生了重疾,要用百年的人参温养着,他因为买不起好参,便寻地下钱庄的人借了印子钱,这一年来,利滚利的,他女儿的重疾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他却变卖家产都还不起借的本息,对方便将他女儿常楹卖进了青楼,当天晚上就……咳,那常山与受不起这个打击,便铁了心的要地下钱庄老板的命……那日在百盛斋的杨夫人正是钱庄的老板娘,常山与想同归于尽的人也是她,郡主和王妃只是被杨夫人连累……” 说到这里,他歇了口气,又道,“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还请王爷示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跟雍和没有关系?”萧赫沉吟了片刻,没有回答褚章的话,而是怀疑起萧溶溶。 褚章叹了口气,“郡主虽然可疑,但这件事卑职来回查了数遍,还真没有人动过手脚。” “如此,常山与和汇通钱庄就交给你处置了。”萧赫寒声道。 褚章闻到了一丝赶尽杀绝的气息,忙拱手应下。 接下来几日,褚章忙到天昏地暗,终于将汇通钱庄一锅端了。事了后,整个容州城被汇通钱庄追债追得快要走投无路、悬梁自尽的穷人都跟过年似的,容州城的鞭炮都脱销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事了,现在暂且不提。 再说慕长欢,萧赫走后,她便去了朗月院的书房。书房里有她从慕家带来的几箱子医书,她想翻翻看能不能找到根治萧溶溶病症的法子。 这一翻就是好几个时辰。 “小姐,”青桐担心主子眼睛不适,特意端了点心过来,上前道,“小姐歇会儿吧,江嬷嬷做了梅花糕,您尝几块。” “知道了,”慕长欢放下手中的书,走向一边的铜架,先洗了手,然后才落座,接过银叉,吃起碟子里的糕点。 她刚吃了两块,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却是褚章,“王妃,属下可以进来吗?” “进来罢,”慕长欢放下手中的银叉,扬声道。 下一刻,褚章推门入内,他的手上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放着玉盏、匕首和纱布。 “要取血吗?”慕长欢表情淡淡的,语气间,竟没有丝毫的意外和不愿意。 褚章看着,不禁有些心疼她,抿了抿唇,点头道,“有劳王妃,卑职回头给您再送几棵血参过来。” “无妨。”慕长欢站起身,撸起袖子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向褚章,问,“我来还是你来?” 褚章愣了一下“都可以。” “那我自己来罢,”慕长欢说着,拿起匕首,轻轻一划,下一刻,她雪白的手腕间就出现了一道伤口,殷红的血线滴滴答答地落进玉盏里。 很快就接满了一杯,慕长欢从始至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够了吗?”眼看着玉盏就要满,她抬起头,淡淡地问了一句。 褚章忙道,“够了够了,”说着,又给青桐使了个眼色,道,“快帮王妃止血。” 青桐听到褚章的吩咐,赶忙拿起托盘里的纱布,帮慕长欢包扎起伤口。 “那属下就先退下了,”褚章取完血,还忙着送去蘅芜苑,并不敢多留。 慕长欢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小姐,奴婢扶您回寝房歇着吧,”青桐扶住脸色微微发白的主子,担心地说道。 慕长欢短短一个月就被取了两盏血,眼下确实有些头晕,她点了点头,道,“也好。” 两人就这样离开书房,回了寝房。 萧赫是在晚膳前后回来的,他看到慕长欢裹着白纱的手腕时,脸上浮起一抹难言的愧色。 慕长欢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分明,在心里轻轻哂笑了一声,外人都说皇叔北静王如何驱除鞑虏,倨傲凶残,原来他动了心后,也会优柔寡断,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以前,她还当他无坚不摧呢。 当晚,两人同床共枕,萧赫没有提什么非分的要求,也没再逼着慕长欢。 两人相拥而眠,十分和谐。 慕长欢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熟后,萧赫又起了身,他轻轻拆开她手腕上已经结痂的白纱,从多宝阁上取出一瓶白玉玲珑膏,一点一点,轻柔地抹在她的伤口上,又换了条白纱替她缠上。 做完这一切,他用青色的鲛人纱遮住乳白色的夜明珠光晕,又轻轻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才抱着她沉沉地睡去。 次日醒来时,慕长欢手腕上的伤已经一点都不疼了,伤口处甚至已经变得粉嫩。 她没有多想,毕竟她的恢复能力一向极好。 只除了背上那些在毒王山时留下的鞭伤。那是那个中年男人用他亲自制作的鞭子,亲自抽的,终其一生都无法消去痕迹。 萧赫并不知慕长欢想到了毒王山的事,他见她眉头低皱,还以为她伤口不舒服,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疼惜又愧疚道,“以后,本王尽量不取你的血。” “嗯?”慕长欢抬起头,触及到萧赫的目光时,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犹豫了片刻,也没有解释,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两人一起用了早膳。 用完早膳后,慕长欢接着翻医术,萧赫则去了书房处理政事。 最近建州那边的南诏国很不安分,他有预感,两国之间可能很快就会开战,他得提前做好准备,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只是,在两国交战之前,他还想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欢欢到底会不会有孕…… 他希望她能留在他的身子,一辈子! 这般想着,他沉着脸,有些烦躁地合上了书桌上的邸报,吩咐身边的褚章,“让人请白府医过来。” “是,王爷,”褚章领命离开。 没多久,白府医就进了书房。 “老奴见过王爷!”白府医上前行礼。 萧赫皱了皱眉,面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什么难言之隐。 白府医皱起眉,拱手道,“不知王爷唤老奴来,是有什么吩咐?” 萧赫:“……” 他暗暗地攥紧了拳头,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懂人眼色老头! 见萧赫又生起气来,白府医更迷茫了,他身子压得越发弯,惶恐道,“王爷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说。” 萧赫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无法意会,他也只好直说了,“本王明年可能会上战场。” “哦,王爷的意思是,让老奴给您准备一些强身健体的药材,和止血的伤药?”白府医揣摩着主子的心意,试探着反问道。 萧赫闻言,脸色更加阴沉,逐字冷道,“本王的意思是王府还没有世子!” 白府医听主子这般说,老脸登时一红,低着头忙不迭道,“老奴明白王爷的意思了,王爷请稍后,老奴回头就将您想要的东西送过来。” 萧赫没有多想,他还以为白府医真的懂了他的意思,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当晚,晚膳前,白府医就将一整盒的药丸送了过来。 萧赫特意带去了朗月院,用完膳,他和慕长欢分别沐浴,打算歇下时,他坐在床上,打开白府医给他的盒子,冲慕长欢道,“这是本王特意让人调制的补身的药,你睡前可吃上两颗。” 说着,他亲自取了两颗如红豆一般的药丸,递给慕长欢。 慕长欢接过药丸,放在鼻端闻了闻,下一刻,径直羞红了脸,怒瞪着萧赫,一把将药丸砸在他的脸上道,“无耻!” 萧赫懵了,他握紧了手上的盒子,气恼道,“慕长欢你说清楚,本王怎么就无耻了,你是王妃,难道不该给本王生孩子吗?” 慕长欢转过头去,面红如血道,“生孩子归生孩子,可你将这种东西拿到我面前来,就是无耻!” 萧赫:“……这不过就是白府医调制的补药。” 他试着解释,慕长欢再也忍不住,回过头怒瞪了他一眼,“去你的补药,这分明就是不正经的东西,王爷要用自己用去,我打死都不会用!” 听到这里,萧赫总算听出些许不对。 他望向慕长欢,一脸的惊愕,“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助孕的补药?” 慕长欢心里还存着气,冷哼了一声,咬着牙道,“这是助兴的药。” 萧赫:“……”这下,真的误会大了。 他尴尬地扶额,别过头去,半天都没有说话。 慕长欢见他这副模样,也明白过来,感情这位主子爷根本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东西? 两人别扭了好久,萧赫才将盒子扔在桌上,看向慕长欢,道,“是本王的错,方才让你受委屈了。” 慕长欢懒得搭理他,自己上床,贴着最里端睡了。 萧赫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着想掐死白府医的冲动,也跟着上了床,一把将慕长欢捞进怀中。 上次慕长欢做噩梦的样子吓坏了他,他现在根本不敢只留她一个人入睡,尤其是夜里。 不过第二日一大早,他前脚刚陪慕长欢用完早膳,后脚就让人将白府医拎进了书房,冰冷的隼目如利剑一般直射向他。 白府医被自家主子看得一头雾水,闷头想了许久,都想不出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壮着胆子问,“王爷气色如此差,可是昨日的药有问题,王爷受累了?” 萧赫何其聪明,他怎会听不明白白府医的意思,当即铁青了脸,道,“你那一盒子的药,是给本王准备的?” “是啊!”白府医承认得坦坦荡荡,磊磊落落,顿了顿,又絮絮叨叨地道,“不过看王爷现在的样子,那一盒子药的药性只怕有些烈了,为了王爷的身体着想,老奴回头再调制一盒略温补些的,王爷既可尽兴,又不伤身子。” 萧赫听白府医一句一句地说着,宽袖下的拳攥得咯嘣作响。 嗬!感情昨夜欢欢是会错意了,白府医分明是冲着他来的,非但怀疑他不能人道,还怀疑他用了药也不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 “褚章!”他没再给老头子絮絮叨叨的机会,直接打断他,叫了褚章进来。 褚章进得门来,恭敬地拱手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白长德对本王不敬,将其带下去,扔进训练场,一个月!” 训练场,可是王府所有侍卫和下属的噩梦。 白府医自从在前任主子手下弃武从医后,就再也没有涉足过这个噩梦之地,现在听萧赫要将他重新赶回去,一下子白了脸,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可触及到萧赫示意的褚章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拖着他就朝外走去。 听着白府医不断哀求的惨叫声,萧赫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许。 而接下来几日,萧赫就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一直在“辛勤耕耘”。 慕长欢日常都是扶着腰进书房看医书。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两个人的两月之约已到。 萧赫满心忐忑,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毁约,也要留下慕长欢。 而慕长欢,这几日正在攻克一种金针刺穴法,若是她能够将其练得臻入幻境,再佐以她的鲜血做引,那么假以时日,萧溶溶身上的病症是可以痊愈的。 近些日子,她有时间就在书房坐着,根本没想到怀孕这一茬,直到萧赫带着脱胎换骨的白府医来到她的面前,她还是没想起来,反而疑声问道,“王爷怎么将白府医带过来了?” 萧赫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勾唇道,“你忘了,我们的两月之约到了。” 这四个字一出,慕长欢总算想起了什么。 她动了动眼珠子,有些不舍地朝萧赫看去。 两人四目相对,慕长欢眼中有情意、有试探,更有挣扎,她目光复杂,怔怔地看了萧赫很久。 她知道,萧赫待她很好,她跟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吃苦,只是她,从未想过嫁人,她另有梦想,那是做他的王妃,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萧赫也在看着慕长欢,他的心狠狠地揪起,他在期盼,期盼她主动说一句留下。 可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表态。 就在她歉疚地移开目光的时候,他看懂了她的心。 她感激他,但却不爱他。 他不愿意为了他留下。 一瞬间,萧赫的心脏像是被豁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呼呼地灌着凉风。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倒下,依旧挺拔地站在那里,扭头看向白府医,苦笑道,“白长德,替王妃把脉。” “是,王爷。”白府医背着药箱上前。 慕长欢没有拒绝,她在一旁的矮榻上坐下,轻轻地撩起了衣袖。 白府医从药箱中取出脉枕,又将一块雪白的丝帕放在慕长欢的手腕上,然后才开始帮她把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萧赫脸上表情未变,但隐在袖中的手却紧紧地收了起来。 “如何?”等到白府医终于收回脉枕,他还未来得及问出来,慕长欢就先行问道。 白府医看了慕长欢一眼,又看了萧赫一眼,道,“恭喜王爷,王妃……” “是喜脉,王妃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想来上次王妃突然沉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王妃的血在保护王妃腹中的小世子。” “赏!”萧赫心中万般触动,他眼底跃动着光采,静静地看着慕长欢,良久后,吩咐道,“王府这个月,所有下人月钱翻倍。”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句,“除了蘅芜苑。” 这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整个北静王府,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只除了蘅芜苑伺候的下人。 别说外院的奴才了,就是萧溶溶的近侍高嬷嬷心里也不是滋味得很,她甚至有些后悔一开始抱了郡主这条大腿,若是她没有到郡主院里来,说不定今日,她还能去朗月院王妃身边当个管事嬷嬷。那才叫风光,有钱途! 这般想着,高嬷嬷脸上的懊恼几乎凝成实质。 萧溶溶多精的一个人,一眼就看出了高嬷嬷的心思,她靠在秋香色的大迎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面前的矮几,道,“嬷嬷,你信不信,我是不会输的?” 高嬷嬷闻言,一回头就看到主子脸上明明苍白至极,却无端妖冶、放肆的笑。 她的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讪讪地应和道,“老奴信,郡主打小就聪明,不管想要什么,最后都会得偿所愿的。” 萧溶溶听她这般说着,心中嘲讽,但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的明艳,她舔了舔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慕长欢血液的味道,停了片刻,目光忽然一狠,又道,“以前,我只想得到活生生的他,所以机关算尽,百般隐忍,可现在,我想通了,我要的就是他这个人,瘸了、残了,瞎了、哑了,都可以的。” 高嬷嬷听了主子这话,却吓坏了,她浑身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郡主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萧溶溶忽然却不想再说下去了,她打了个呵欠,缓缓地闭上眼睛,“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高嬷嬷喏了一声,转身欲走。 床上的萧溶溶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的背影道,“嬷嬷,是我的东西,那么它一辈子就只能是我的,否则,我宁可将它毁了,也不会给了别人,你明白吗?” 高嬷嬷听着耳边那道再轻柔不过的声音,脚下步子突然僵住。 她脸色铁青,满头大汗,就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一般。 良久后,她僵硬地转过身,衔着笑道,“郡主放心,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就算所有人背叛了您,老奴也会守着您,护着您。老奴这个人、这条命是您的,一辈子都是您的,绝不敢有二心。” “我就知道嬷嬷对我最好了。”萧溶溶弯唇,虚弱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摆了摆手。 高嬷嬷带着一身冷汗朝外走去。 这个小主子太可怕了! 朗月院。 白府医原本说了诊脉结果,就要离开的,结果刚转身却被萧赫拦了下来,他皱眉看向他,倨傲地问道,“王妃怀孕后,衣食住行方面,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白府医在训练场被折腾了一个月,不但体质好了不少,胆子也大了,他幽幽地看了萧赫一眼,坏心道,“王妃身子极好,没什么要注意的,唯独王爷……戒之在色啊!” 最后五个字,意味深长。 031 獒犬包围北静王府,萧溶溶的真面目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被白府医打趣了,心里不高兴得厉害,但顾及身边的慕长欢,到底没有翻脸,只眯了眼睛,威压十足地瞪了白府医一眼,“滚出去。” 白府医笑笑,身轻如燕地退了出去。 他一走,萧赫立刻走向慕长欢,打横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将她安放在了床上,紧张又慎重道,“既然怀孕了,就好好养着,以后莫在再熬夜看书了,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他有个什么不妥,本王会心痛死的。” 慕长欢有点不习惯突然点亮说情话技能的萧赫,她低了低头,轻轻地按着自己的小腹,道,“我答应王爷,王爷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萧赫问。 慕长欢趁机道,“以后当着孩子的面,王爷不能再凶人。” 萧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解释,“本王没有凶我们的孩子。” “可他会害怕!” “堂堂男儿有什么好怕的?” “那万一是个小郡主呢?”慕长欢问。 萧赫想到娇娇软软的小女儿,登时,一颗心都要化了,他微微垂首,握住了慕长欢的手,道,“本王以后温柔些就是了。” 慕长欢听他这般说,眸光闪了闪,又得寸进尺道,“那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王爷都不许在小郡主面前凶人。” 萧赫:“……好!”为了缩小版的欢欢,娇娇软软的小女儿,他忍了! 谁让那是自己的种呢! “就算我捅了天大的篓子,王爷也不许生气!”慕长欢又补了一句。 萧赫听她这么说来,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对上她晶亮的眼睛,到底没忍心回绝,好脾气地又道了声“好”。 慕长欢总算心满意足。 萧赫见她神情轻松,提了很久的心终于彻彻底底地落了地。 当日,他就将伏嬷嬷派了过来,日后长镇朗月院。 再见伏嬷嬷,慕长欢原想起身见礼,结果还未坐起来,就被笑得一脸僵硬的伏嬷嬷给按住了,她放低了声音,恭敬道,“王妃怀着身孕,小郡主重要,不必起身。” 小郡主? 慕长欢挑了挑眉,“是王爷与你说的?” “是!”伏嬷嬷点头。 慕长欢扶额,旋即,她又像想起什么一般,放下手,看向伏嬷嬷笑得僵硬的嘴角,道,“所以,也是王爷唤嬷嬷温柔一些?” 伏嬷嬷听到这句,原本就僵硬的表情又僵硬了几分。 慕长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摸了下鼻子,哭笑不得道,“嬷嬷无需这样的,自然就好,自然就好。” 伏嬷嬷听她这么说,眸光明显亮了一下,但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带着几分为难,道,“这毕竟是王爷的吩咐。” “我会跟他说的。” “那就多谢王妃了,”伏嬷嬷收了笑,一脸感激地道谢。 慕长欢点了点头,随后问起萧赫以前的一些事情。 伏嬷嬷是贞顺太后留下的老人,又跟了萧赫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她思索了片刻,将一些能说的事情跟慕长欢提了提。 慕长欢听完,不但对容州城的局势有了更透彻的了解,就连上京那边的局势,心里也有了底。 两人说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伏嬷嬷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收了话头,道,“正午了,王妃稍稍眯一会儿吧,老奴出去看看澹素和俭素那两个不成器的丫头。” 慕长欢听伏嬷嬷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那我睡一会儿。澹素和俭素都是好孩子,嬷嬷对她们别太严厉了。” “老奴省的!”伏嬷嬷又应了一声,随后,看着慕长欢闭上眼,才朝外退去。 外面,澹素和俭素早在知道伏嬷嬷要长镇朗月院的时候,就做就好了挨训的准备。 果然,伏嬷嬷进了两人房间,只冷冷扫了两人一眼就冷声斥道,“送你们来朗月院是为了伺候王妃,你看看你们,不过一个多月,这下巴都快吃出三层了。” 澹素和俭素原本就心虚,眼下被伏嬷嬷这么一骂,更是跟鹌鹑一样缩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站直了!”伏嬷嬷看着两人战战兢兢,含胸驼背的模样,又是一阵气恼,得亏她手中没有管教下人的戒尺,要是有的话,早就狠狠地抽上去了。 “是!”澹素和俭素齐声答应,忙挺腰站直了身子。 伏嬷嬷瞧着两人直溜溜的站姿,心里的气总算顺了些,接着,又敲打两人道,“你们两个,别仗着王妃是个好性儿的,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好吃懒做,松松散散,否则,别怪我将你们两个再要回去。” 澹素和俭素听到最后一句,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一凉,同时在心底呐喊:不要啊!再回到伏嬷嬷身边,她们会死的。 呐喊完后,两人又铆足了劲儿地在伏嬷嬷面上求表现,一个比一个站得直溜、端正,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吃夜宵还是吃个六分饱吧,十二分饱什么的,当时是快乐了,但过后……要是被伏嬷嬷抓回去了,那可是要死人的! “先站两个时辰。”伏嬷嬷也是成了精的人物,只稍稍一眼,就将两个小丫头的心思瞧了个分明。 澹素和俭素不敢抱怨,只能默默接受…… 两个时辰后,澹素和俭素总算自由,两人前脚刚送走伏嬷嬷,后脚就倒在了床上。 俭素小声跟澹素吐槽,“原以为进了朗月院是掉进了福窝窝,没想到,我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澹素心有同感地嗯了一声,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有了计较,知道她们不能再在外院呆下去,必须去王妃身边伺候。这样,才不枉伏嬷嬷这么多年来对她和俭素的教导。 次日早上,天还没亮,澹素就带着好梳洗好的俭素去了青桐和紫槿的房中。 青桐刚擦完脸,看到澹素两姐妹,她脸上浮起一抹笑来,欢喜道,“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澹素走上前,却没有开口,而是带着俭素在青桐面前跪了下来,道,“还请青桐姐姐帮帮我和俭素。” “到底怎么回事?”青桐力气大,她强行将两人扶了起来。 澹素看着青桐的眼睛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她和俭素想进内屋伺候慕长欢。 青桐听完后,忍不住拍着胸口笑道,“原来是这事,我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你们想伺候王妃,我帮你们引荐就是。” “青桐姐姐愿意?”澹素一脸的诧异。 紫槿笑了笑,上前替青桐解释,“王妃是个念旧的人,我们中青桐陪她最久,她在王妃心中的位置可是没人能取代的。”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极教澹素记了青桐的恩情,同时也敲打了她,不是谁都能成为青桐的对手,她最好别痴心妄想。 澹素和紫槿对上,微怔了片刻,福身道,“多谢紫槿姐姐提点。” 紫槿颔首,又催促青桐,“快些收拾,王妃该起了。” 青桐“嗯”了一声,收拾妥当后,带着紫槿三人一齐往正院寝房走去。 寝房中,慕长欢被青桐扶起来时,听她小声说了刚才的事,她柔美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点了点她的鼻子,道,“紫槿说得对,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谁也越不过去。” 青桐听了自家小姐这话,那叫一个欢喜,抿着嘴儿,不停地偷乐。 慕长欢看她这般模样,心情也舒畅得很。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又过了半个月。 很快,便到了除夕。 因为慕长欢怀着身孕,萧赫特意下了令,王府十里之内不得放鞭。 这消息传进慕长欢的耳中,她只是一笑了之。 但蘅芜苑里,萧溶溶却眯起了眼,原本清透的眼底明显有暗云积聚。 高嬷嬷瞧着,一脸狗腿地上前,“郡主,这段时间那边可是过得顺遂极了,要不,给她找点事做?” 萧溶溶闻言,并未像以前一样直接拒绝,而是合上了眼睛。 高嬷嬷蠢归蠢,但偶尔还是能揣测到主子的心意的,当下便有了计较,退下去安排了。 北静王府,在静谧了很久后,忽然爆发出一声犬吠,慕长欢就这样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 只闻外面的犬吠声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此起彼伏,绵绵不断……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就想起毒王山上的那些地狱恶犬。 “欢欢,”萧赫在慕长欢起身后,就醒了过来,待确定外面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根本没有尽头后,他担忧地叫了她一声,突然将她拥进怀中,用手堵住了她的耳朵。 可那些慕长欢已经恐惧到骨髓的声音怎么挡得住呢!抱着她的萧赫察觉到她的身子越发颤抖,眼底浮起一抹浓烈的杀意,忽然开口,冲着外面吼道,“褚章!” 褚章在听到犬吠声后就迅速赶来待命,眼下听主子传唤,想都没想就往里走去,隔着屏风,拱手道,“请王爷吩咐!” “所有的獒犬,杀无赦!”萧赫强压着怒气沉声吩咐。 慕长欢缩在他的怀里,已经满脸泪水,害怕得近乎疯狂,但听到他的吩咐后,她还是尽力找回一丝理智,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襟,颤声道,“王爷不要,不要……” “欢欢,你说什么?” 慕长欢断断续续道,“它们不是地狱恶犬,没有吃人……罪不至死……为了我腹中的孩子,还请王爷饶它们一命!” 萧赫听她这么说,也想到两人未出世的孩子,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微微点头,“本王知道,那就饶他们一命!”说着,他朝屏风后的褚章吩咐道,“去找白府医拿迷药,别伤了那些畜生的性命!” “是,王爷!”褚章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此时,王府外的獒犬已经汇集了有几百条,好像几十里外的犬类全部都赶了过来,纷纷冲着王府高墙大叫,不停地挠墙,有些甚至已经踩着同类的身体半个身子都爬进了墙里…… 褚章看着它们疯狂的模样,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偏偏去找白府医拿迷药的侍卫迟迟不回来。 没办法,他只能示意手下杀了几条已经越过王府高墙的獒犬。 不然的话,要让它们冲进院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等了半刻钟,去拿迷药的侍卫总算将药拿了过来,上前道,“褚统领,药来了。” 褚章点头,然后吩咐左右的侍卫,“将迷药抹在箭头上,射那些畜生的四肢,不得射头,王爷有令,要留它们的性命!” “是!”侍卫齐声答应,然后举起抹了迷药的弓弩就朝外面的獒犬射去…… 他们用了一刻钟的功夫,所有的獒犬总算被解决掉。 “褚统领,这些畜生现在怎么办?”有侍卫上前询问褚章。 褚章沉吟了片刻,道,“留下一只,送去白府医那里,剩下的全部送去别庄,帮它们包扎!” “是,褚统领!”侍卫答应了一声,安排人去运狗,褚章则回去朗月院复命。 朗月院中,待犬吠声消失后,慕长欢的状态才稍稍好了一些。 她眼眶通红地靠在萧赫的怀里,轻微地颤抖着,问道,“王爷,怎么突然有这么多的獒犬围攻王府?” 萧赫想到蘅芜苑的那位,冷冷笑了一声,“不管是谁,本王都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嗯,”慕长欢低低应了一声。 萧赫低头,注视着她仍含着雾气的眼睛,放软声音,问,“好些了吗?用不用让人给你煮些安神汤,喝完好好睡一觉,睡醒来,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用了,”慕长欢摇头,“不怎么想睡了,左右也是要守岁,不如王爷陪我说说话吧。” “也好,你想说什么?” “我……”慕长欢有些犹疑。 萧赫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不妨直说。” “我想问问王爷,如果不是我的血刚好能做王爷的药引,那你还会不会……” “会!”萧赫不等她问出来,便看着她的眼睛,直接道,“就算你的血不能做本王的药引,本王也会娶你。” “可我那时候是有婚约的。”慕长欢小声呢喃。 萧赫呼吸一滞,停了许久,才道,“本王一直知道,沈夫人不喜欢你。便是没有本王,你和沈瑜生也不可能善终。” “为什么?……沈大哥他明明做得了沈伯母的主的。” “那是因为那时候沈家还没败落,”萧赫道,“沈晖也没有在赌场欠下巨额赌资,被何显捏住把柄。” 慕长欢知道,沈晖是沈瑜生父亲的名字,何显则是沈瑜生舅舅的名字。 萧赫打量着她的表情,轻轻地在她胳膊上拍了拍,“于阁老年末已经告老还乡,皇上属意的下一任首辅正是何显,若是他的女儿非沈瑜生不嫁,你觉得沈家、沈瑜生能躲得过他的算计?” 慕长欢听着这些事,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一阵一阵的凉意从后背腾起,默了许久后,抬起头,看着萧赫的眼睛问,“那我爹入狱一事……” “是何显。”萧赫舔了舔唇,有些不自在地说。 慕长欢的心更凉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权,真的能够为所欲为。 萧赫将慕长欢的表情看在眼中,有些心疼道,“不过,你若是不愿意何显出任首辅,本王……” “不用,”慕长欢打断了萧赫,“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爹现在也好好的回乡了,没必要再计较的。” 萧赫瞳孔眼色深了深,没作声。 慕长欢也没再说话,两人依偎着,不知过去多久,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哭喊声。 萧赫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他正要放开慕长欢下床,躺在他怀里的慕长欢却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怎么了?”她问。 萧赫揉了揉她柔软乌黑的发心,“还不知道,你再睡会儿,本王出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慕长欢扯住萧赫的袖子。 萧赫看着她初醒后迷蒙、濡湿又依赖的眼神,呼吸一顿,脑子还未思考,嘴上已经道,“好。” 说完,他翻身下榻,亲自帮她拿了衣裳过来,伺候她穿上。 接着,两人携手朝外走去。 外面,却是一身瘦弱的萧溶溶带着垂头丧气的高嬷嬷在跟俭素争执。 “怎么回事?”萧赫拥着慕长欢站在台阶上,不怒自威地问道。 俭素被伏嬷嬷调教了这么多年,心眼气度虽然不如澹素,平时也习惯了听澹素的,但澹素不在,她也撑得起,当即口齿伶俐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正房的灯分明已经熄了,可郡主却非要入内向王妃请罪,奴婢反复表示王妃已经睡下,请郡主回去,明日再来,可郡主一言不合就要跪下,说要等王妃醒来……奴婢担心她身子遭不住,便上前劝她先起来,言语间当真并无任何不敬,可郡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哭啼起来……” 萧赫听完俭素的话,目光冰冷地朝萧溶溶看去,“你有什么话说?” 萧溶溶从蘅芜苑出来得急,身上连披风都没有,听到萧赫询问,她抬起头,红着眼睛,脸上带着满满的愧疚,道,“大哥,我是真的来向嫂嫂请罪的。” “今夜这遭事情是高嬷嬷做的,她因上次青桐姑娘打了她一巴掌,便迁怒到了嫂嫂的身上,恨不得要了嫂嫂的命。”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夜那些獒犬,都是高氏招来的?”萧赫冷声反问,眼神如刀一般,直直剜向高嬷嬷。 高嬷嬷本就对萧赫恐惧到了极致,现在被他这么一扫,竟当众被吓得尿了裤子。 那尿臊味被风吹散开来,萧赫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冷声吩咐左右侍卫,“将高氏拖下去,严加审问!” “是,王爷!”左右侍卫答应,不等高嬷嬷求饶,就直接将她拖了下去。 看着高嬷嬷像条死狗一样地被拖走,跪在地上萧溶溶脸上又多了一抹痛心疾首,她双手扶在地上,朝台阶上的慕长欢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嫂嫂,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下人,竟让她记恨到你的身上,溶溶不敢求嫂嫂原谅,只求嫂嫂保重自己,别为这事伤了神。” 慕长欢听她这么言辞恳切地说着,几乎下意识地就软了心肠,相信了她。她动了下脚步,想走下台阶将她扶起来。 可萧赫却在她迈步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可溶溶她……” “会有人带她回去的,”萧赫说完,不由分说地就抱起了慕长欢,往寝房里走去。 廊下,俭素走向萧溶溶,客气道,“郡主,您还是请回吧。” “可嫂嫂还没有原谅我……”萧溶溶抬起头,眼泪巴巴地看着俭素。 俭素无话可说,“那您请便。”说完,她转身离开。 萧溶溶跪在那里,在夜色的掩映下,她的身形越显单薄,但神情却很倔强。 外面,寒风呼号,寝房中,却是温暖如春。 慕长欢被萧赫按在榻上,她柔弱无骨的手撑着他的胸膛,忧心忡忡道,“王爷,你说溶溶性子那么倔,我不原谅她,她真的会回去吗?” “会的。”萧赫笃定。 慕长欢不信,“那你让我出去看一眼,”说着,她小心翼翼地伸了一个指头,“就一眼。” 她的模样太过可怜,萧赫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好再骗她,索性带她坐了起来,与她说,“你可知,她这个样子,已经十七年了。”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慕长欢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 萧赫看着她琉璃一般纯净的眸子,微微挑了挑唇,讽刺道,“整整十七年了,每个月,她都会濒死几次,可每一次她又都好端端地活了下来……起初,本王只当她命大,后来,才慢慢觉出这其中的味道来。” “她是将本王当成风筝了,她的病症就是扯着本王的线,只要她轻轻一扯,本王就要彻夜不眠地陪着她,守着她,哄着她。” “可我帮她诊过脉的,她的脉象的确是……破败至极,早夭之症。”慕长欢疑惑。 萧赫冷笑,“那要是她的医术比你还高呢,?” 慕长欢大惊,“王爷的意思是,我把到的脉象只是假象?” 032 取血昏迷!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听她这般反问,忽觉失言,握拳抵在唇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本王没有证据。” “那就是说,王爷现在也只是猜测?” “是!”萧赫不情愿地点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良久后,道,“你不信本王?” 慕长欢对上他不悦的眸子,缓缓别过头去,干咳了一声,“王爷也说自己没有证据,不是吗?” “慕长欢!”萧赫被面前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小女人气坏了,他铁青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会栽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慕长欢抿了抿唇,没作声。 对于没有证据的事情,她宁愿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去看看她!”她说着,穿鞋下了床,朝外走去。 萧赫靠在床柱上,看着她的背影,脑仁一阵一阵地疼。 朗月居外,萧溶溶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果然,她一抬起头,就看见抱着一件猩红斗篷的慕长欢朝她走来。 “还不快起来,”慕长欢将斗篷盖在面前嘴唇已经青紫的小姑娘身上,有些心疼地责备了她一声。 萧溶溶闻言,一下子红了眼眶,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再也忍不住,扑进了慕长欢的怀中,“嫂嫂,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整个家里,就只有你最惦着我。” “地上冷,快起来罢,”慕长欢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强行将她扶了起来,旋即,又看向跟出来的俭素,道,“替我送郡主回去,再交代蘅芜苑的人为郡主煮碗姜茶。” “是,王妃!”俭素答应。 说着,天上竟飘起大片的雪花来,萧溶溶最先注意到,她温柔地帮慕长欢拂去袖子上的雪片,软声吩咐俭素,“下雪了,俭素姑娘快带嫂嫂回去吧,嫂嫂还怀着身孕不能着凉的,我还好,可以一个人走回去的。” 俭素闻言,朝萧溶溶笑了笑,却没应声,她径直走向慕长欢,道,“奴婢先扶王妃回去,再顺便拿把伞出来给郡主。” 慕长欢也怕萧溶溶在雪地里呆太久,染了风寒,便随着俭素往正房走去。 没多久,俭素带着两把伞回来了,她将撑开的一把递给萧溶溶,恭敬道,“奴婢送郡主回去。” 萧溶溶接过伞,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蘅芜苑走去。 朗月院寝房。 萧赫看到慕长欢去而复返,挑了下眉,阴阳怪气地问道,“心满意足了?” 慕长欢懒得搭理他,直接上床在里侧躺下,冷冰冰道,“天色太晚了,妾身先睡了。” 萧赫憋了一肚子的火,想发不能发,想走又不能走。甚至为了她的身子着想,他连和她保持距离都不行,只能强压着火,先服软,“方才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凶你。” 慕长欢没作声。 萧赫叹了口气,又道,“本王会尽快拿到雍和作孽的证据,让你明白,本王并非信口开河。” “那就等王爷先拿到证据再说吧!”慕长欢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有没有生气。 萧赫只好耐着性子又说了几句软话,直将慕长欢哄的没有任何脾气,然后突然伸手一捞,将她抱紧了怀中。 慕长欢因为害怕做噩梦,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 一夜安睡。 次日,用过早膳后,萧赫就去了书房,昨夜的事情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高氏怎么说的?”萧赫沉着脸坐在书桌后,问褚章。 褚章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王爷的话,昨夜刑堂的人对高氏严加拷打,她很快就招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跟蘅芜苑那位并无关系。” “细节呢,可有什么疏漏?” “并无,”褚章摇了摇头,“据高氏所言,她从王妃一进门,就不喜王妃,在她眼里,她主子才是王妃之位的最好人选,所以在她第一次知道王妃怕獒犬一类时,她就在城东接洽了一个训犬的商人,从商人手里买到了能让獒犬一类发狂的药物。并且,据高氏招供,她原是想在王爷带王妃去广元寺那次就对王妃出手的,但是那次,被郡主给拦住了……” “这一次,之所以忍不住出手,是因为王妃上次去蘅芜苑看郡主,跟高氏发生了些争执,高氏被青桐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让高氏颜面大失,也正好牵动了她心中的新仇旧怨,便控制不住对王妃下手了。” “从头到尾,蘅芜苑那位都未指点过她什么。” 褚章禀报完站直了身子。 萧赫面色阴沉,曲起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过了一会儿,看向褚章,“你以为呢?” 褚章闻言,沉吟了片刻,道,“属下以为,若真是蘅芜苑那位的指示,必然不会如此错漏百出。” “她会如何?” “一击必杀,全无疑点。” 萧赫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她这么多年来可不就是步步为营,毫无疏漏。” 褚章:“那敢问王爷,高氏该如何处置?” 萧赫听褚章询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那些獒犬不是被送去了庄子上?就让高氏也试试那药的厉害!” “是,王爷!”褚章答应。 他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不知王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萧赫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通知容州城府尹来见本王。” “是!”褚章答应。 旋即,又问了一声,确定萧赫没有旁的吩咐,才躬身退下。 一个时辰后,容州城府尹陈恒登门。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看着便十分的圆滑世故。 进了书房,他撩起袍摆便单膝跪倒在地,“属下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府尹请起,”萧赫抬手,威严地道了一声。 “如今正值年节之际,不知王爷唤下官进府是有什么急事?”陈府尹站起来后,仍旧半弓着身子,疑声询问。 萧赫冷冷地看了陈府医一眼,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道,“本王要在容州城的律法上加上一条。” “王爷要变动律法?”陈府尹大惊,随即又颤抖起来,推拒道,“这、这样的大事,下官可做不了主!” “无妨!”萧赫从袖中取出一块免死金牌,突然发力,直接扔进他怀中,冷峻着眉眼,道,“这是先皇曾赐给本王的免死金牌,便是谋逆大罪也可赦免,如今,本王便用它来换容州城的一条律法。” 陈府尹怀抱着金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目光惊愕地看着手中的金牌,是真的! 这就是当今皇上一直想从北静王手中收回的金牌,没想到,现在就这样落在了他的手里,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王爷想好了吗?”许久后,他强按下心中的激动,看向萧赫试探道。 萧赫看不上他这副畏畏缩缩地模样,径直道,“以后,本王不想看到容州城再出现一条犬类。” 陈府尹身为当今皇上的奸细,手下人手不少,对近来北静王府发生的事情也有几分了解,眼下听萧赫这么一说,当即明白过来,北静王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王爷的意思,下官明白了!”陈府医了然地应道,“下官回去就修改容州城律法,保证一个月内容州的獒犬全部送往外地。” “下去吧,”萧赫摆了摆手。 陈府尹揣着有些烫手的免死金牌,忙不迭地退下。 萧赫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朗月院中,因着大年初一的缘故,有不少夫人给慕长欢送了帖子,请她吃酒,或是拜访。 慕长欢因为怀孕的缘故,全部都推了,只由青桐几个陪着说话。 萧赫处理完事情过来的时候,正看到慕长欢给几个婢女派红包,看到这和谐温暖的一幕,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王爷!”江嬷嬷年纪大了,没有掺和这些,也是她第一个发现了萧赫,忙躬身行礼。 青桐几个听到江嬷嬷的话,也停止了说笑,纷纷转过身向萧赫行礼。 萧赫摆了摆手,几人立刻识相的离开,江嬷嬷也退了下去。 “王爷!”慕长欢起身,抿着嘴唤了一声。 萧赫走向她,朝她伸出一只手,眼里是淡淡的笑意。 慕长欢一脸的不解,“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萧赫一本正经地吃味,“本王的红包呢?” 慕长欢震惊了,“他们多大年纪,王爷多大年纪了!” “所以,王妃是在嫌弃本王老了?”萧赫一下子沉了脸,一脸的不高兴。 慕长欢忙解释,“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那为何所有人都有红包,就本王没有?” 慕长欢:“……”这还上瘾了? 算了,惹不起,只能哄了。 “我这就去给王爷包!”她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可萧赫却一把拉住了她,“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他抬手揉了下她鲜红而又娇嫩的唇瓣,在她怔忡之际,低头温柔地含住…… 这一个吻有些绵长。 慕长欢羞得脸都红了,她轻轻地在他胸口锤了一下,“天还亮着呢,王爷。” 萧赫又在她唇角啄了一下,“王妃娇媚动人,本王实在等不及天黑。” 慕长欢:“……”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朗月院中,一片其乐融融,蘅芜苑中,却是天寒地冻。 由于萧溶溶对高嬷嬷的“大义灭亲”,现在根本没有婢女敢进内屋伺候,萧溶溶只能一个人倚在榻上,咳得双颊绯红…… 后来,还是提膳的婢女来送晚膳时,才发现主子已经不省人事。 婢女吓坏了,她大叫一声,朝外跑去。 顷刻间,整个蘅芜苑都乱了起来。 有人去通知萧赫,有人则去请白府医。 白府医诊完脉,给床榻上的萧溶溶灌了碗药,便急匆匆的朝前院书房走去。 “王爷,这次郡主是真的很难撑过去了!”白府医跪在地上禀告,“她的肺经已经破败至极,再加上高热不退,快得话,今晚都熬不过。” 萧赫听完白府医的话,沉着脸陷入了沉默。 “真的没救了吗?”良久后,他抬头问。 白府医点了点头,又面色复杂摇了摇头。 “到底什么意思!”萧赫不耐烦地喝道。 白府医想到自己即将要说的话,不禁哆嗦了声音,“若要强行续命,也是有法子的,只是王妃那边要受苦,多取上几盏血,严重的话,甚至需要王妃终止妊娠。” 终止妊娠! 这四个字一出,萧赫的脸色果然大变,他铁青了脸,死死地咬着牙,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啊! 他怎么忍心让他们的生命终止。 白府医将主子脸上的表情看的分明,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低垂着头,恨不能将自己埋进书房的地砖里。 “先取两盏血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萧赫终于从抉择中抽身,他哑着嗓子吩咐白府医。 白府医蓦然变了脸色,“王爷当真要这么做?” 萧赫阴冷的目光朝白府医射去。 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眼中的伤痛和悲愤却几乎凝为实质。 他以为他想保雍和吗?他一点都不想!可这些是祖父欠陈家的!是祖父留下遗言要他保陈蓉蓉一世平安,性命无忧,是陈蓉蓉逼着他以祖父的亡灵发誓,无论何事,他都要以她的性命为重。 祖父的英灵日日都在天上看着他,他如何能够违背誓言。 “老奴明白了!”见萧赫不说话,白府医只能当他默认,应了声是,起身朝外退去。 外面,褚章见到白府医出来,眉头微微皱起,“又要取王妃的血?” 白府医讪讪地笑了笑,伸出两根指头,朝褚章比了比。 褚章一下子白了脸,“这两个多月已经取了两次了,现在又要取两次,王妃还怀着身孕呢!” “这是王爷的吩咐!”白府医一推二五六。 褚章黑了脸,“我去找王爷!” 他说着,刚转过头准备推门,下一刻,门却从里面拉了开来。主仆两人面面相觑,正好对上。 “褚章,你要找本王?”萧赫冷冷地扫了褚章一眼,问道。 褚章被主子身上完全外放的威压吓了一跳,忙反口道,“没、没有……” 萧赫没说话,径直朝朗月院的方向走去。 白府医猜测着王爷这次是要亲自动手,忙唤褚章去准备玉盏和匕首。 褚章垂头丧气地准备了东西,和白府医一起追着萧赫而去。 朗月院中。 慕长欢正倚着矮榻在看书,骤然听到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将书收了起来,抬眸望向阔步走向她的萧赫,起身道,“王爷脸色这么差,可是不舒服吗?” 萧赫面对她的关心,心中浮起一抹浓烈的愧疚,他抿了抿唇,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道,“本王很好,只是有些担心你。” “担心我?我怎么了?”慕长欢察觉到他话里的古怪,更加狐疑了。 萧赫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低声问她,“欢欢,你现在怀着身孕,还能做本王的药引吗?” 慕长欢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话题,停了片刻,笑吟吟地跟他玩笑道,“王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上次不是刚说了,以后尽量不取我的血,怎么现在又想食言而肥?” 萧赫:“……” 第一次,他知道无地自容四个字的意思。 他正沉默着,白府医和褚章从外面走了进来。 慕长欢一眼就看到褚章手里的托盘,她看向萧赫,心里一凉,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管这个男人对她多好,跟她说多少的甜言蜜语,都不能改变她“血人”的命运啊! 她在他的面前,原本就该低一头的。 “我自己来吧,”她没有再理会萧赫,直接站起身子,朝褚章走去,拿起托盘里的匕首,用力划向自己的手腕。 好不容易恢复的雪白皮肤再次被划开。 殷红的血线簌簌而下,这次她只用了以往一半的时间就接够了一盏。 取完血,慕长欢拿起一旁的纱布,准备给自己包扎,一旁的白府医却突然从袖中又拿出一只玉盏,讪讪道,“王妃,这次是要两盏。” “哦。”慕长欢没有多话,她放下纱布,将手腕一移,血淅淅沥沥地又落在另一只玉盏。 两个多月间,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取血了,哪怕她一直服用补血的汤药,可此时还是有些承受不住,第二盏血将满时,她眼前突然一黑,下一刻,整个人突然朝后倒去。 萧赫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取血事宜,眼见慕长欢要倒,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将她揽进怀中,他满脸疼惜地望着她有些灰暗的眸子,失态地喊道,“欢欢,欢欢……” 慕长欢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下一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萧赫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人,第一次,他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王爷,属下先退下了。”褚章知道这一幕不是他跟白府医能看的,低低说了一声,便端着托盘朝外走去。 萧赫将慕长欢抱到了床上,又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好。 这已经是她胳膊上的第三道刀伤了,他看着那一条条的痕迹,心狠狠揪在一起…… 这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也是这辈子最后一个。 以前,他以为他能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她。 可现在,他不禁怀疑,这般频繁的取血,她真的能活到那一天吗? “沈大哥、沈大哥……”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床上的慕长欢突然说起胡话,她的唇色惨白,眉头紧紧地皱着,不停地在唤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仿佛那个人是她唯一的寄托和救赎。 萧赫听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沈大哥”,宽袖下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沈瑜生,终究成了她心里过不去的坎,成了她最惦记的人。 蘅芜苑中,白府医将收集好的两盏血添加进药里,一点一点地喂给萧溶溶。 萧溶溶喝下后没多久,身上的温度就降了下来,但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白府医担心地守在那里,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萧溶溶始终没醒,与此同时,她身上温度竟然又开始高升。 很明显,是刚刚服下的药引不够。 他紧紧地皱起眉,突然站起身,快速朝外走去。 “府医,您去哪里?”最初发现萧溶溶不省人事的婢女生怕白府医跑了,她要顶锅,忙一把抓住白府医问道。 白府医没好气地瞪了婢女一眼,“你别管我,且好好看着你家主子,药引不够了,我去看看还能不能再找些!” 说完他一把甩开婢女就朝外跑去。 朗月院中,白府医不理青桐几人的阻挡,直接闯进了寝房。 “王爷……”他满头大汗,正要开口。 谁知下一刻,却听萧赫厉声呵斥道,“滚出去!” “王爷,郡主她……”白府医私心里记挂着萧溶溶,还想再解释什么。 谁知,萧赫语气更加森冷地又重复了一遍,“滚出去,别让本王说第三遍!” 白府医无法,只好朝外退去。 寝房重新归于平静,萧赫握着慕长欢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眉眼,继续守着她。 慕长欢这一昏迷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初三早上,她才睁开眼睛,紧跟着,她用力地从萧赫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萧赫红着眼圈抬起头。 和慕长欢对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得出,她变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抹疏离和不信任。 “欢欢,”他叫她。 慕长欢漠然地“嗯”了一声,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道,“我饿了。” “是本王的疏忽,本王这就让人给你准备早膳。”萧赫说着,站起身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声。 青桐闻言,很快端着一盅粥几个小菜进来了。 “姑娘,您终于醒了,奴婢伺候您用膳。”青桐将托盘放在方凳上,盛好了粥,红着眼眶冲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帮她擦去眼泪,道,“我知道,你是真心盼着我好的。” 她这句话听着似乎没有别的意思,但有取血昏迷一事在前,萧赫只觉得这句话像重锤一样砸向了他的心。 原来在欢欢心里,他对她,竟从来不是真心! 033 涅槃,第二人格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看她这般模样,内心一片酸涩,他想说些什么,但慕长欢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他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用了一碗粥。 “小姐,还吃吗?”青桐温柔地问自家小姐。 慕长欢摇了摇头,“够了。” “那奴婢先下去了。”青桐说着,站起身朝外走去。 慕长欢在她离开后,终于看了萧赫一眼,淡淡地问,“王爷无事可做吗?” 萧赫薄唇紧抿,沉着脸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对不起,”他在她面前停下后,哑着嗓子说道。 慕长欢哂笑,“王爷这是何意?” 萧赫在床边坐下,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紧紧地抱着,低声道,“是本王的错,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本王知错了。” “可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慕长欢道,嗓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萧赫听她这般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欢欢,以后本王不会再让人取你的血了。” “那王爷岂不是亏了?”慕长欢推开他,眼底一片清冷,似浮了积雪般,淡淡看着他道,“你当初许妾身王妃之位,不就是为了妾身身上能解百毒的血。” “欢欢,你明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本王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我累了。”慕长欢不想跟他谈论这些,也是真的倦了,她说着便转过身躺下,闭上了眼睛。 萧赫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哪里不明白,她对他到底还是有了心结…… 之后几日,慕长欢对萧赫一直冷冷淡淡的。 每次萧赫想要解释,都会被她岔开话题。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 容州城里有盛大的灯会。 傍晚,萧赫处理完公事,去了朗月院。 慕长欢听到他的脚步声,起身客气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萧赫想到方才看到的建州邸报,不由分说地握住了慕长欢的手,道,“今夜容州城有盛大的灯会,想去看吗?” 慕长欢闻言,想都不想便拒绝道,“抱歉,妾身怀着身孕,只怕不便陪王爷出门。” “本王知道你怕烛火,城里的花灯,都是琉璃为罩,夜明珠为心,一条街都是。”萧赫捏着她的手解释。 慕长欢眼皮颤了颤,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妥协,“抱歉!”说完,她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转身,就错过了和萧赫的最后一面。 萧赫带着一身落寞,颓丧地回了书房。 刚坐下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报,接着一个身穿明黄色箭装的侍卫举着金牌闯进了书房。 “王爷,是令侯,”褚章脸色大变。 令侯,是军中传令的斥候,他们身穿明黄色箭装,手持金牌,将帅营帐、官邸皆可畅通无阻,只因他们禀告的都是最危急的军情。 “王爷,建州失守了!”令侯一进书房便跪倒在地,通红着眼眶朝萧赫道,“樊大统领已经殉国,请您立刻前往建州主持公道!” 萧赫听完这个消息,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此刻更是差到极点。 他早就猜到建州和南诏会有一战,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建州会这么快失守。 南诏的兵卒凶残,向来有屠城的习惯,他能想象到建州的情况有多焦急。 “本王这就随你去建州!”萧赫站起身,甚至来不及去和慕长欢告别,只深深地看了褚章一眼,便带人随令侯一起离开了。 褚章明白主子那一眼的意思,是让他照顾好王妃和小主子。 蘅芜苑那位的心机实在是毒辣,他不敢耽搁,当即点了十几名暗卫出来,守在朗月院的周围。 彼时,慕长欢也听到了萧赫出征的消息。 她面上浮起一抹恍然。 若早知道他走的会这么匆忙,那她…… 罢了罢了,他乃云朝战神,骁勇善战,这么多年从未打过败仗,不可能有事的。 这般想着,她心里总算安宁些许。 蘅芜苑,倚靠在锦榻上的萧溶溶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多少惊诧,面上反而浮起一抹轻柔的笑。 大哥不在了,嫂嫂还不是她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隔日,她便带着新升上来的安嬷嬷来朗月院看慕长欢。 “溶溶怎么过来了?”慕长欢看着面前气质娴静,容貌乖巧的小姑娘问道。 萧溶溶柔柔一笑,“回嫂嫂的话,我这几日身子好了些,便想来看看你,刚好大哥不在,也算给你做个伴儿。” 慕长欢笑笑,“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 萧溶溶抿着素色的唇儿,目光落在慕长欢手边的绣棚上,一派天真道,“嫂嫂是在给小侄儿做肚兜?” 慕长欢随着她的目光扫了眼笸箩里的半成品,道,“我做的不好。” “很精致啊!”萧溶溶一脸的欣赏,“我都不会这些的,嫂嫂可以教我吗?我也想为小侄儿尽一份心。” 慕长欢对上她坦荡又纯净的眸子,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只得颔首道,“你想学,有时间便过来吧。” 萧溶溶欣喜地答应。 从那之后,竟是得空就来。 她学得很认真,不过几日功夫,就能绣一些简单的花样,会做小袜子。有时候得闲了,还会贴着慕长欢的肚子,跟她肚中的孩子说话。 慕长欢见她并无任何异状,久而久之也就放下心来。 倒是隐在暗处的褚章急得要命。 偏他差了一重身份,也不好在慕长欢面前说些什么,只能暗中将蘅芜苑盯得更紧。 就这样,慕长欢的肚子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 她的预产期是在八月。 如今已经五月中旬。 据说,建州那边的战事十分吃紧,萧赫作为主将,更是忙得无暇分身,半年来,慕长欢只收到他两封信。 第一封信是与她道歉,因为走得太急,没有跟她道别。 第二封信是一个月之前送来的,他承诺,会在孩子出世前回来,他的小郡主,他一定要第一个抱。 如今,萧溶溶几乎住在了朗月院,那两封信的内容她也是知道的。 当着萧溶溶的面,她红着脸打趣这位大嫂,但回了蘅芜苑后,嘴角的笑却越发邪气。 这日,她陪完慕长欢回来,安嬷嬷将一张纸条递给她,低声道,“主子,这是建州军营那边送来的。” 萧溶溶打开一看,脸色顿时莫测起来。 萧赫,她好不容易将他支走,他竟然又要回来了。 罢了罢了,容州城这边也只能提前收尾了。 当天晚上,慕长欢在园子里散步,被一个新进府的婢女不小心撞了一下,当即就发作起来…… 萧溶溶作为慕长欢的身边人,自然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产房中,慕长欢痛了一夜,终于生下一个五斤多的男婴。 “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冲着稳婆唤道。 稳婆却连眼皮都没有抬,她径直朝萧溶溶走去,将孩子抱给她,恭敬道,“郡主。” “溶溶……”直到此刻,慕长欢才发觉不对,她惊愕地叫了一声。 萧溶溶松松地抱着怀里的孩子,朝慕长欢看去,这一刻,她的眼神又黑又亮,全然没有一丝的病容。 慕长欢心尖狠狠地一颤,她强壮镇定,朝她道,“溶溶,把孩子给我。” “嫂嫂真是天真呢!”萧溶溶听到她微微发颤的嗓音,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轻轻地笑了起来,“我守了这么久才得手的孩子,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长欢浑身都颤抖起来,再也忍不住,急声质问。 萧溶溶抱着孩子,墨色的眼珠子越发黑沉,看着她扯唇道,“嫂嫂,若是我没猜错,大哥应该不止一次地警告你,让你离我远些罢?” “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哥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心,切开是黑色的,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别有目的,为的,是让你生不如死!”女子的声音仍旧甜美,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慕长欢的心跌到了谷底。 她恨恨地看着萧溶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吗?”萧溶溶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间大笑起来,“我喜欢的男人,将你当做掌心宝,心尖肉,还和你生儿育女,你却问我为什么恨你?嫂嫂,你的脑子里塞得都是稻草吗?” 慕长欢无力地伏在床上,她不甘心地看着她,看着她怀中,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孩子…… “将宁儿给我,把他给我……”这是她在孩子出生前给他取的小命,萧溶溶也知道。 可萧溶溶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当着她的面,将宁儿扔给了稳婆,冷声吩咐道,“将他扔去狼牙山。” “是,主子,”稳婆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慕长欢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走,她强撑着身子想下床,萧溶溶也不拦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挣扎的模样,面含笑意。 这就是她用了半年时间,接近她的真正目的。 她要慕长欢对她腹中的孩子感情深重,但是第一次见面,就是他们的死别。 慕长欢强撑着身子出了朗月院,外面,却是一片寂静,整个王府就像一个死宅。 而稳婆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她强撑着身子,继续往前走去,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夜里。 “高丞,为你娘报仇的时候到了,”很久后,萧溶溶才从朗月院里走了出来,她冷冷地瞥了眼从暗处走出来的高丞,说道。 高丞眉眼里带着一丝恶劣邪气,闻言拱手道,“还请郡主吩咐!” “北静王妃生下野-种,与人私奔,你连夜动身,将他们带回来。若有反抗,不必客气,你可明白?” “是!奴才明白!”高丞答应,然后提着一把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慕长欢在夜里跌跌撞撞地走着,她身体虚弱,全凭一股气支撑,路上问了好几回人,才得知狼牙山的走向。 她甚至不敢停下,生怕迟一刻,她的孩子就会没了命。 终于,她走到了城外。 但此时,她整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更可怕的是,高嬷嬷的儿子高丞竟然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 “贱妇!”高丞带着人快步窜到慕长欢的面前,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狠狠一巴掌就甩了上去,三角眼里闪着恨意,怒声骂道,“我们王爷不嫌弃你的身份卑贱,将你聘为王妃,没想到你竟如此下贱,竟然趁着王爷在外领兵,与人珠胎暗结,相约私奔!” “……是萧溶溶让你来的?”慕长欢知道高丞是在胡言乱语,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想将他收为己用。 可谁知,高丞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跟着又是一声怒喝,“贱妇,事到临头,竟然还不知悔改!来人,将这贱人的腿打断,拖回去交给郡主处置!” “是!”其他下人应了一声,纷纷上前,举着剑柄就朝慕长欢身上砸来。 慕长欢的身子原就已不堪重负,哪里抵挡得了这么多的招数,登时就被打倒在地,那些锋利沉重的剑鞘就这样砸在了她的腿上。 一声又一声脆响传来。 她疼得满头大汗。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慕长欢听到马蹄声,原本死沉的眼睛终于多了一丝波动,她看着远处那点白色的身影距离她越来越近。 须臾,只听一声骏马嘶鸣,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提剑朝着她身边的那些畜生刺来。 高丞几人虽然拿着剑,但身手最多算得上三脚猫,哪里打得过一个练家子,不过片刻,就全部被掀翻在地。 “大胆,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关键时刻,高丞搬出了北静王府来,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恨声道,“我们可是北静王府的人,是奉命捉拿王妃回去的。” “你就是北静王妃?”白衣男子惊诧出声,一双冷峻的眸子朝慕长欢看来。 慕长欢微微颔首,接着又断断续续道,“请阁下救我。” “这是自然!”白衣男子说了一声,下一刻,再次提剑,他这次没有留情,不过几息功夫,就将高丞几个的手脚筋全部废掉。 “王妃还好吧?”处理完了不相干的人,他走向慕长欢,脱下披风盖在她身上,心疼地问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我还好,只是腿断了,多下阁下救命之恩,您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王妃请说。” “带我去狼牙山,救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白衣男子变了脸色,急声问道。 慕长欢点头,跟着又抓着他的衣袖催了一声,“有劳您,快、快些!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白衣男子答应了一声,下一刻,他将慕长欢抱上马,旋即自己翻身上马,带着她往狼牙山的方向赶去。 一个时辰,两人终于在狼牙山半山腰停下。 “具体在哪里,你知道吗?”乔景端问慕长欢。 慕长欢紧紧的咬着唇,摇了摇头。 乔景端看出她眼里的着急,他试着提议,“你的腿不好,若是骑马太危险,要不,我背着你去找?” 情急之下,慕长欢并不拘小节。 她点了点头。 下一刻,男子小心翼翼地背起了她。 两人在山上又绕了半个多时辰,就在慕长欢快要绝望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狼嚎声。 “去那边!”慕长欢疾声道。 乔景端答应了一声,径直往狼嚎的方向赶去。 等两人到了跟前,却发现树下不止有一匹狼,而是有四匹,在四狼的中间,有一块红色襁褓,慕长欢认得,那正是她的宁儿身上的。 “宁儿!”她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眼泪顿时如泉涌而下。 乔景端也急了,他铁青了脸色,吩咐慕长欢,“请王妃闭上眼睛,抱住我的脖子,我去解决了那四头畜生。” 慕长欢没有说话,她的眼泪肆意长流,手却紧紧地环住了乔景端的脖子。 乔景端没有再犹豫,下一刻他运起轻功朝那四头畜生赶去,凌空之际,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脚下的靴子里竟然凭空露出两把利刃,随后,只见一片残影掠过,那四头狼就被抹了脖子。 “好了,王妃!”乔景端收起脚下利刃,朝身后的慕长欢说道,随即,慢慢地将她放了下来。 他刚好将他放在那片红色的襁褓面前。 襁褓上一片濡湿,是新鲜的血液。 慕长欢知道,她终究还是来迟了。 一时间,悲愤从胸膛中涌起,她仰面向天,长长喊了一声,“宁儿……” 下一刻,一口鲜血突然喷了出来,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王妃!”乔景端急了,他捡起那块襁褓,往怀里一揣,抱起晕倒的慕长欢就朝山下掠去。 慕长欢一睡就是七日七夜。 这七日里,乔景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 从容州城到上京,他没有合过一次眼。 七日后,慕长欢终于睁开眼睛,伺候她的婢女允眉瞧见,脸上浮出一抹惊喜,上前道,“姑娘,您终于醒了?” 慕长欢眼底泛着丝丝猩红,防备的扫了允眉一眼,“你是?” 允眉被表小姐这么一扫,只觉得心肝一颤,差点没忍住跪在地上,小声道,“奴婢叫允眉,是国公夫人派来伺候表小姐你的。” “表小姐?”慕长欢挑眉,她是个孤儿,哪里来的外祖家! 允眉正要解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是丫头醒来了吗?”接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看到床榻上已经坐起的慕长欢时,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丫头,我的丫头,”她急声叫着,朝慕长欢伸出手。 慕长欢抬了抬眼皮,脸上没有一点动容,只冷漠地扫了老夫人一眼,“你又是谁?” 老夫人哭得红了眼眶,无端委屈道,“我是你外祖母,丫头你亲亲的外祖母啊!” “不记得。”慕长欢言简意赅,言语里没有一丝感情。 说完,她打算下床,离开这里,结果撩开被子,刚一动,就是一阵刺骨的痛。 她皱了皱眉,搭上自己的手腕。 “我的腿是谁打断的?”忽然,她目光一凛,朝老夫人看去,寒声质问。 老夫人被外孙女这副模样吓到了,忙摇头道,“不、不是外祖母,你表哥带你回来时,你的腿就是这样了。” 慕长欢:“……” 她没有记忆,真假也无从判断。 当下只冷冷看向老夫人威胁道,“我很快就会恢复记忆,你最好不要骗我。” 老夫人一脸委屈:“……外祖母真没骗你啊!” 慕长欢腿断了,动不了,只能安分下来,没理会老夫人的解释,道,“我饿了,能否让人帮我准备点吃的。” 老夫人闻言,赶忙吩咐允眉,“快去帮表小姐准备吃的。” “是,老夫人!”允眉领命离去。 老夫人看着床上的慕长欢,又是一阵抹泪。 慕长欢被她哭的心烦不已,不耐烦地打断她道,“别叫我丫头了,我叫叶馆。” “那外祖母以后就叫你阿馆了,”老夫人连忙道,说着,又念叨了几声这个名字,连连感慨,“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叶馆:“……” 算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随她唠叨吧。 一刻钟后,允眉端了吃的进来,是一盅粥和几个小菜。 她盛了一碗粥给叶馆,叶馆三下五除二吃完,又将青瓷碗递给她,“再来一碗,多谢。” 允眉只好又盛了一碗。 叶馆连吃了五碗才停下。 吃饱喝足,她想起自己的腿,抬起头问老夫人,“我的腿,大夫说多久能好?” 老夫人想起太医的话,眼眶登时又红了起来,一副又要抹泪的模样。 叶馆最烦女人哭泣,不管是上到八十,还是下到八个月,都是一样讨厌。 她挑了挑眉,直接打断老夫人的伤心,“既旁人治不好,我自己来就是了。” “你自己来?”老夫人大惊,“阿馆你会医术?” 叶馆胡乱地嗯了一声,“还行吧。” 她这随意的语气,老夫人不禁怀疑起来,可别把自己给治死了。 034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阿馆,要不我们还是另外延请名医替你诊治吧?”老夫人忧心忡忡地冲着叶馆说道。 叶馆不耐烦地扫了老夫人一眼,眼神犀利道,“你不信我?” 老夫人为难地笑了笑。 叶馆没再解释,只是一把扣住了老夫人的手腕,片刻后,冷幽幽的眸子凝视着她,道,“你有消渴之症?夜间常常打鼾,起夜多次,小解总不尽?” 老夫人闻言大惊,“你怎么知道?” 叶馆收回手,“我能治。” 老夫人听叶馆这么说,顿时变了表情,惊得合不拢嘴,“阿馆,你方才没有说笑,你真的能治自己的腿?” “三个月。”叶馆言简意赅。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眼里含着泪花,连连点头。 叶馆看她这般,心口莫名就堵了一下。 她垂下眼帘,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真是我的外祖母?” 老夫人听她这么问,忙激动道,“自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你就是我们我们乔国公府的表小姐,是我独生女儿唯一的血脉……咳咳……”说着,老夫人因为情绪过激,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馆听着她的咳嗽声,心更堵了,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手,在老夫人背上拍了两下。 老夫人察觉到外孙女情绪的变化,心中一喜,慢慢地止住了咳嗽,顺势握住她的手,道,“你娘是我的独生女儿,十六岁那年,她跟一个商人私定终身,因家里不许,便跟那男人离开了上京,二十多年来,从未跟府里联系过。” “这几年,我年纪大了,越发惦记她,便让你两个舅舅和表哥天南海北地奔走,寻访她和那男人的行踪……谁知,她早已过世,那个男人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你,嫁了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表哥找到你时,正撞上你被那家的家奴打断了腿,他便将你带了回来……” 叶馆听老夫人这般说着,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血脉里的牵绊被扯起,胸口一阵一阵地疼。 “……我的孩子呢?”很久后,她才恢复平静,眉眼冷峻地看着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大惊,“你、你知道?” “我是大夫。”叶馆冷淡地解释,目光紧紧地随着老夫人。 老夫人怕她伤心,正要找个借口将这桩事瞒过去。 谁知,叶馆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我要听真话。” “孩子死了,”老夫人只能实话实话。 叶馆瞳孔瞬间血红,纤细的手攥得咯嘣作响,“是谁?”她问,一身的肃杀之气,仿佛地狱中的恶鬼。 “仇你表哥已经帮你报了。”老夫人抹着泪道,“你昏迷了整整七天,他亲自取了那个男人和那伙家奴的性命。” “哦。”叶馆的语气松懈下来,“报了就好,省得我再杀一遭。” 老夫人看着这样的她,心疼得几乎要碎掉,忍不住用她苍老的手握住了叶馆的手,哽咽道,“既然已经忘了,就别再想这些了,以后便留在乔国公府,做你的表小姐,你舅舅、舅母,还有你的表哥都会疼你的,没人再敢欺负你。” “嗯。”叶馆冷漠地应了一声,须臾,又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好,那你好好地歇着,”老夫人说着,又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才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叶馆后脚就睁开了眼睛。 守在一旁的允眉吓了一跳,强忍着惊慌,柔声道,“姑娘怎么又醒了,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奴婢?” 叶馆赞许地看了允眉一眼,她喜欢聪明人,“去帮我将表哥找来。”她看着允眉吩咐道。 允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又问,“请问姑娘是找哪位公子?” “带我回来的那个。” “哦,是大公子,”允眉说着,福了下身,朝外退去。 没多久,乔景端就被带了过来。 二十六七的男子穿着一件箭袖的飞鱼服,逆光走来时,威压不自觉地外放,床榻上叶馆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气势,确实是见过血的,而且不少。 “阿馆找我?”乔景端在叶馆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 他的身量颇高,叶馆仰着脖子挑了挑眉,“表哥能否坐下,我脖子疼。” 乔景端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会说这个,低低地笑了一声,在旁边的杌子上坐下。 “找我什么事?”他看着这个和七天前判若两人的表妹问道。 叶馆也不绕弯子,直接冷了脸,眼神森冷道,“两件事。第一,帮我买些药材回来,我要治腿;第二,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祖籍何处。” “第一件事倒是好办。”乔景端是从老夫人院里过来的,知道叶馆的医术不错,让他担忧的是第二件事,他默了片刻,才道,“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打断你腿的家奴也死了。” “你只需告诉我他的名字,祖籍何处!”叶馆又重复了一遍,眼神越发森冷。 乔景端挑眉,抬了抬下巴,“你要他的名字、祖籍作何?灭他全族,杀那些家奴全家?” 叶馆眼波邪肆一晃,直直看向乔景端,“是又如何?” 乔景端看着这样的她,七天前那夜的情景从他面前迅速闪过,可怜的她、焦急的她、凄厉的她、疯狂的她……一幕一幕在他眼前闪过。 很久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好,你腿好后,我亲自带你去。” “多谢!”叶馆道谢。 乔景端看向她被锦被盖住的双腿,低沉道,“腿还疼吗?” “我打断你的腿试试?”叶馆嘲讽地扫了乔景端一眼。 乔景端失笑,“是我失言。”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睡了。”用完了人,叶馆便逐客。 乔景端笑了笑,也没多留,他转身离开。 叶馆看着他走远,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用过晚膳,太医按照惯例过来帮她看腿。 似乎没想到叶馆是醒着的,周太医脸上顿时僵了一下,随后躬身行礼,“见过表小姐。” “将绷带拆开吧。”叶馆没有跟他寒暄,直接吩咐道。 周太医今日过来的确是要拆绷带上药的,便应了一声,上前一层一层地将绷带解开。 叶馆腿部有三分之二都是断的,周太医拆了许久,都没拆完,叶馆等得不耐烦起来,打了个呵欠,道,“你起开,我自己来。” 周太医一脸惶恐,“表小姐不可,这下面的绷带已经和新生的肉长在了一起,你自己来的话,控制不好力道,会疼晕过去的。” “无妨,”叶馆淡淡道,下一刻直接扯着腿上的绷带就是用力一撕。 周太医看着她腿上汹涌而出的血和她面无表情的脸,倒抽了一口凉气问,“表小姐是感觉不到疼吗?” 叶馆觉得周太医说的是废话,理都没理他。 她只是习惯了而已。 随后,她当着周太医的面,微微弯了腰,根本不顾腿上的鲜血,卡巴卡巴几下替自己正了骨,而后看向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周太医,道,“清洗伤口,上药。” “是、是是。”周太医艰难地将眼珠子安了回去,接着手忙脚乱地帮叶馆清洗伤口,又替她上了药,重新缠好绷带。 做完这一切,他原本还想跟叶馆切磋下医术,尤其是她残暴又利落至极的接骨术。可叶馆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径直逐客道,“好了,你回去吧。” “这、表小姐……”周太医还想再说些什么,叶馆却不给他机会,直接看向允眉,“送客!” 允眉也被刚才叶馆凶悍的模样吓坏了,她打了个激灵,突然回神,朝周太医伸出一只手,“太医请!” 主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周太医就算对叶馆的接骨术再有兴趣,也不得不收起了心思,朝着床上神情清冷的女子,道,“那在下就先退下了,改日再来探望表小姐。” “不必改日。”叶馆打断了他。 周太医心中一喜,还以为乔国公府的表小姐承了自己的情,打算现在就跟自己探讨接骨术,正要夸她一句女中豪杰,谁知下一刻,叶馆接着又道,“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太医以后无事,还是不要登门的好。” 周太医:“……”所以,是他想多了? 这位表小姐哪里是什么女中豪杰,分明是过河拆桥! 他刚帮完她的忙,就被她弃如敝履! 周太医脸上的委屈和控诉太过明显。 叶馆却连一眼都没看,直接合上了眼睛。 “周太医,请吧!”允眉再次向周太医摆出请的姿势。 周太医一甩袖子,背着药箱里开…… 允眉心里担心叶馆,是以,她只将周太医送出清风苑,便转身又回了正房。 “姑娘,周太医已经离开了。”她走近了叶馆,低声地回禀。 床上的叶馆却没有一点反应。 允眉皱了皱眉,试探着又提高了音量,“姑娘,周太医已经离开了。” 这一次,叶馆还是没有反应。 允眉终于察觉到不对,她走上前,慌了神地摸上叶馆的额头上。 若是叶馆有意识,肯定会嫌弃地推开她。 可她没有。 她的头上满是冰凉的汗滴。 这一刻,允眉终于反应过来,哪有人感觉不到疼,只不过是拼了命的强忍着罢了。 她微微皱起眉头,无声叹了口气。 然后去外面打了温水进来,轻手轻脚解开叶馆的衣裳,帮她擦了擦身上淋淋漓漓的汗滴。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叶馆的眼神已经不再畏惧,而是充满了心疼。 明明是国公府的表姑娘,该金尊玉贵的活着,每日穿什么衣裳就已经是她最大的烦恼,可偏偏,她现在活的都不如府里的一个小丫鬟。 有时候这天意,当真是难测! 允眉感慨着,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帮自己可怜的主子守夜。 再说叶馆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午后。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婢女正温柔地看着她。 “你不怕我了?”叶馆挑起眉,有些意外地问。 允眉笑了笑,“奴婢又不惹姑娘生气,为何要怕姑娘。” “哦,”正好,她喜欢胆大的人。 “姑娘饿了吧?奴婢在小厨房里炖了粥,您可要吃点?”很快,允眉笑着又问。 叶馆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又是素粥?” 允眉道,“是山药香菇粥。” “不吃,”叶馆直接拒绝,“我想吃肉,油焖鸡,焖炉烤鸭,红烧肉!” 允眉听叶馆一个一个地往出报菜名,眉头越皱越紧,温声劝道,“您大病初愈,不能吃这些!” “我就要吃这些!”叶馆坚持,同时举了举拳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给不给,不给信不信我揍你!” 允眉心里虽然怕得要死,但嘴上还是坚持道,“太医叮嘱过,姑娘真的不能吃这些,太油腻了,您的肠胃会受不住的。” “就昨天的太医?”叶馆冷笑着问,“他那半吊子医术说的话你也信?” 允眉:“……”周太医明明是太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太医,不然老夫人和国公爷也不会请他来给表小姐治病! 叶馆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催道,“我是神医,听我的!去给我拿我刚才说的菜!” 允眉没有办法,只得转身离开。 她去了厨房一遭,两刻钟后,将叶馆要的几个菜端了过来,另外还凑了几个素菜,并将她煮的粥也端了过来。 菜在叶馆面前摆好后,她看也没看那一盅粥和素菜,筷子直接就朝最中间的油焖鸡夹去,吃了一口又一口。 那叫一个香。 允眉看着这一幕,默默地退了下去,让厨娘去煮消食的汤水。 而她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功夫,等她再回去时,叶馆已经呕的脸色发白。 “姑娘!”允眉惊叫了一声,上前帮她拍着后背道,“姑娘您怎么样,用不用请大夫?” “不用!”叶馆摆手拒绝,“我没事。” 允眉无奈地叹气,又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嘴,“奴婢都跟您说了,大病初愈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您非不听,现在好了吧?” 叶馆:“……” 叽叽喳喳的婢女,她懒得理。 帮叶馆擦完嘴,允眉又去倒了温水,服侍叶馆漱口。 叶馆沉着脸漱了口。 允眉又问,“还喝粥吗?” 叶馆挑了挑眉,言简意赅,“喝”。 允眉抿唇笑的浅淡,端过还温着的粥,一点一点地喂给叶馆。 叶馆喝了粥,腹中总算舒服了些许。 她躺在床上,意难平。 那么好吃的鸡,她怎么就不能吃。 乔国公府,南秋院。 老夫人听了这边的事情,忍不住泛起心疼的泪花,拄着拐杖站起身就要去清风苑看叶馆。 大夫人担心婆婆的身子,忙起身扶住她道,“母亲莫急,那边不是说阿馆已经躺下了吗,您就算要看她,也要等她醒过来,现在去怕是只会打扰她歇息。” 老夫人听大夫人这么说,总算不再坚持,她慢慢地又坐下来,红着眼圈道,“我这几个孙女里,就阿馆受的苦最多……” 大夫人了然地接过话茬,道,“母亲说得对,不过阿馆现在不是回到您身边,回到国公府了吗?以后我们几个舅母,还有她几个表哥、表妹,都会疼她的,必定将她之前所受的苦全部补回来。” “你有这份心就好,”老夫人轻拍着大夫人的手点了点头,一脸的欣慰。 大夫人总算安抚住了老夫人,又说了些别的话逗她开心。 老夫人年纪大了,事情和叶馆无关,她很快就困倦起来。 大夫人见状,笑盈盈地开口道,“母亲累了,儿媳送您回寝房歇着。” 老夫人点了点头,扶着大夫人的手往寝房走去。 大夫人看着老夫人睡着了,才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出来。 外面,二夫人还没有走,看见大夫人出来,她朝大夫人递了个眼色,一起朝外走去。 等离南秋院远了一段距离,二夫人忍不住道,“那叶馆可是个残废,又是个残花败柳,大嫂当真就让她在国公府里这么长住下去?” 大夫人听了二夫人的话,不高兴地皱起眉,道,“二弟妹说的是什么话,那是老夫人嫡亲的外孙女,是大老爷和二老爷嫡亲的外甥女,是景端他们嫡亲的表妹,怎么就不能在我们国公府里住了?你这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若是传到了母亲耳中,小心挨家法。” 二夫人被大夫人说的一脸讪讪,抹着鼻子道,“我这不是跟大嫂你感情好,就只敢在你面前说说……” 大夫人哼了一声,“以后这种话最好少说,阿馆已经够可怜了,我们怎能再雪上加霜。” “我知道她可怜,”二夫人哼了一声,“可我不是怕老夫人疼她疼得厉害了,再来个什么亲上加亲,将她许配给我们国公府里的公子,尤其是你家的景端,他可是未来的国公爷,若是真娶了那样一个女人,他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二夫人这么一说,大夫人顿时沉默下来。 很明显,她也在想老夫人这么做的可能性。 毕竟叶馆可是她的独生女儿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照着叶馆现在的情况,将她嫁到自家来,自然是比嫁到其他家要好的。 “大嫂,你也觉得老夫人会这么做,是不是?”二夫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挑拨道,“依我看啊,我们还是找个机会,将她赶出去!” 大夫人原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的,但奈何二夫人说的越来越过分,她只能分神扫了她一眼,不高兴道,“二弟妹慎言,这不是你一个做舅母的该说的话!” “合着大嫂你是愿意要叶馆这个儿媳妇的?”二夫人故意反问。 大夫人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道,“若老夫人那边提出来了,大老爷和景端都愿意,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是这么说,可二夫人却不信,她勾唇笑了一声,“那以后要老夫人真的有这个想法,我就告诉她,说大嫂你愿意,阿馆要是嫁给景端,你定会将她当亲生女儿来疼。” 大夫人冷冷地看了二夫人一眼,她是这个意思吗? “我先回去了,”二夫人言尽于此,不再理会大夫人,转身直接朝西院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留在原地的大夫人却对她说的话上了心。 东院,大夫人一回到正房便问院中的小厮,“大公子今日在他院子里吗?” 小厮忙打了个千儿道,“回夫人的话,在的。” “你跑一趟,让他来正房,我有话跟他说。” “是,夫人!” 大夫人回了正房。 一刻钟后,乔景端从外面走了进来,朝倚靠在榻上的母亲拱手道,“景端见过母亲。” 大夫人抬起头,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来了啊,快过来坐。” 乔景端走过来,在大夫人身边坐下。 大夫人亲自给他到了一盏茶,“先润润口。” “母亲有话不妨直说,”乔景端接过茶,却没有喝,他眼神犀利地看了自家母亲一眼,淡声道。 大夫人是知道自家长子的聪明的。 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当下也不再掩饰,直接问道,“你觉得你阿馆表妹如何?” “很好。”乔景端言简意赅。 大夫人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看着他又问,“那若是让你娶她为妻呢?” 乔景端刚将茶盏到唇边,听到自家母亲这般问,他动作一僵,锐利的眼眸微垂,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若是她的话…… 他只怕是愿意的。 乔景端了解大夫人,大夫人也了解她这个长子。 见到他微僵的动作,她的心就沉了下来。 没想到,景端竟真的对叶馆起了心思。 “如果阿馆愿意的话,那景端便愿意。”良久后,乔景端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大夫人的唇角微僵,强压下心中的不悦,理了下衣摆,笑着试探,“这么多年,不知给你相看了多少闺阁小姐,你都不乐意,怎么偏偏就看中了阿馆?” 乔景端听母亲这般问,初次见叶馆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她呢? 035 得知欢欢死讯,处置萧溶溶 - 折腰令 - 苏囧囧 “兴许是觉得她可怜得很,”乔景端看向大夫人,若有所思道,“偏她又是祖母最惦记的人,交给别人照顾,总不如自己照顾来得踏实。” “真的?”大夫人有些怀疑,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儿子这般好心。 “不然母亲以为呢?”乔景端搁下茶盏,冷峻的眉眼锐利地扫向大夫人。 大夫人被他看得心跳停了一拍,这个儿子,她向来是管不住的,只得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估摸着,以老夫人对阿馆的疼爱,很有可能会将她指给你们兄弟三个谁。” 乔景端浸淫锦衣卫指挥所多年,只一眼扫过去,就看透了自家母亲的心思,挑了挑眉,低沉道,“母亲不喜欢阿馆?” “怎么会……”大夫人下意识地否认。 乔景端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接着道,“不想有一个残花败柳又残废的儿媳妇?” 大夫人不说话了,她确实不想。 乔景端眼底掠过一丝讽笑,缓缓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瞧着大夫人道,“您说得好像阿馆真瞧得上我一般。” 大夫人被他这句话给说懵了,她张了张口,想再追问,可乔景端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阔步朝外走去。 大夫人:“……” 她觉得心里好像揣了只猫,一直在挠啊挠。 叶馆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何景端会露出那样讳莫如深的表情。 乔国公府,叶馆安安心心地在养伤。 定州,收到褚章飞鸽传书的萧赫却变了脸色。 他一手撑着桌案,怒睁着眼,将手上的密信看了十数遍,都不敢相信这信上所写的内容,他的妻儿已经葬身狼口。 突然,他站起身来,脚步虚浮,踉跄着朝外走去。 “王爷!”门外的韩副将看到主将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忙拱手关心道,“您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身子不适,用不用请军医来帮您看看?” 萧赫惨白着脸,冷肃又绝望地看了韩副将一眼,沉声吩咐,“你继续领兵回京,本王有要事,要回一趟容州,一个月后,上京见。”说完,他拔腿便朝不远处的追云走去,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韩副将看着主将离去的身影,一脸懵然。 不过,看那位的神情,应该是发生了大事。 萧赫朝容州疾奔而去。 此时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他只想回到北静王府,回到朗月院,看看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子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一路疾驰,不眠不休,原本应该半个多月的路程,他愣是只用了七天就赶到了。 彼时,他身上的衣裳已经快结成冰,脸上的胡茬也凌乱不已。 “吁”的一声,已经到强弩之末的追云在北静王府门外停下。 萧赫翻身下马,落地时,他狠狠地晃了一下,下一刻,有侍卫迎上前请安,萧赫就像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径直朝王府里走去。 他疾步奔向后院,进了朗月院,却只看到一团一团的白花和白色的灯笼挂在树上。 “……”这一刻,萧赫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放慢了脚步,跌跌撞撞的往里走去。 只见原本布置清雅的厅堂已经变成灵堂,青桐、紫槿和江嬷嬷跪在一座木棺前,形容枯槁地烧着纸钱。 “王妃,当真没了?”萧赫在三人身后站定,眼里布满血丝,沙哑着嗓子,艰涩地问道。 青桐回过头去,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带着哭腔道,“小姐……她死的好惨,都怪你,如果不是你用老爷逼迫小姐嫁给你,小姐根本就不会招惹了萧溶溶,她和小少爷也不会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扔到狼牙山喂狼!” 萧赫听青桐这般说着,收在身侧的手握得咯嘣作响,他朝灵堂后的棺木走去,一把将棺盖推开,只见里面盛着一堆白骨,几件慕长欢最喜欢的首饰,萧赫抬起手,探向白骨,一点一点的摸着,嘴角勾起一丝悲痛欲绝地苦笑。 下一刻,身子却朝后倒去,砰的一下砸在地上。 青桐几人吓坏了。 恰在此时,得到消息的伏嬷嬷赶了过来,她带着几个小厮过来,将萧赫扶回了前院,离开前,又宽慰青桐几人,“王爷既然已经回来,就一定会给王妃和小世子一个交代的。” “你们放心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北静王府,正房。 萧赫背上的刀伤刚刚痊愈,又熬了七天七夜,这一倒下去,就昏睡了整整两日。 直到第三日,他才醒了过来,守在床边的是褚章和伏嬷嬷。 两人都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萧赫看他们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的欢欢真的死了,带着他们刚出世的孩子。 死在了他百般维护的萧溶溶的手里。 “说罢,”很久以后,他才收回目光,看着伏嬷嬷和褚章说道。 伏嬷嬷和褚章闻言,对了个眼神,最后褚章先开口道,“回王爷的话,正月十五,您走后,卑职就带着十八名暗卫守在了朗月院周围,日夜盯着王妃和进出朗月院的人,可王妃似乎很相信郡主,两人来往越发密切……到最后几乎日日都与王妃在一起。” “卑职不敢在王妃面前嚼舌根子,只能盯得更紧。可谁知,在王妃早产生子那晚,到底还是着了郡主的道。” “卑职记得很清楚,那晚,郡主身边的安嬷嬷只在朗月院的院子里泼了一碗茶,卑职和那十八个侍卫便失去了意识。再清醒时,王妃和小世子已经葬身狼牙山。” 褚章说完,垂下头去。 伏嬷嬷磕了个头,嗓音低沉,言简意赅,“老奴和褚章的状况一样,也是有下人在院子里泼了碗茶,老奴和身边的人便不省人事。等再醒来时,已经回天乏力。” 萧赫听完两人的话,眼里厉色越发深重。 “本王知道了!”他闭上眼,冷冷地道了一句,下一刻,突然掀开被子下地,带着一身煞气,赤着脚,披头散发地朝外走去。 蘅芜苑,萧溶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为了见萧赫,她甚至用海外的螺子黛细细地描了一番眉。 她的眉色浅淡,一直不得她的喜欢。 随后,她又涂了蜜色的口脂。 放下瓷瓶的那一瞬间,萧赫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相对,他眼底迸发出一抹浓烈的杀意。 但萧溶溶知道,他是不会杀她的。 因为他的祖父,孝章废太子,亦是后来的德明帝欠她一族人三百多条性命。 他的祖父在临死前,还握着他的手跟他说,他这一去,放不下的人惟有她一个。 他要他护着她,哪怕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着她。 …… “大哥是来杀我吗?”萧溶溶终于站起身,她顶着明艳的笑脸,明知他不会对她下杀手,却故意问他。 萧赫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眼底的杀意阵阵翻腾。 他攥着拳,在她身边停下。 萧溶溶仰头,笑盈盈地望着萧赫。 萧赫看她这副活生生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起棺椁里慕长欢只剩一抔白骨的模样,下一刻,他猛地扬手,狠狠一巴扇在萧溶溶的脸上。 萧溶溶身形单薄,直接被他扇得转了好几圈,跪在地上,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肿起来。 “疼吗?”萧赫上前,一撩袍摆,在她面前蹲下,死死地捏着她的下颔。 萧溶溶眼冒金星,头脑一阵麻木,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张嘴吐出一颗牙齿,明明狼狈至极,却笑得嚣张又暧昧,“我就知道大哥你舍不得杀我。” 萧赫的确不可能杀她。 但慕长欢的仇他也要报。 下一刻,他又一巴掌打在萧溶溶的脸上,脸上浮起一抹狠色,捻着她脸上的血,道,“你说得对,本王不会杀你,但从今以后,你与本王再无关系,你不再是北静王府的人。你只是你,陈蓉蓉。” 萧溶溶闻言,脸色大变。 她已经预想到了自己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禁足、用刑。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将她逐出北静王府! “大哥!”她变了脸色,失声叫道。 萧赫却径直站起了身,吩咐外面的伏嬷嬷,“将陈氏身上北静王妃的东西全部收走,收回印信,逐出王府!” “是,王爷!”伏嬷嬷答应了一声,带着青桐和紫槿走向了萧溶溶。 青桐和紫槿都恨极了萧溶溶,自然是一点脸面都不想给她留,当下将她身上的衣裳全扒了下来,一条破布都不给她留。 萧溶溶哪怕心思深沉如海底针,可到底是个花信妙龄的女子,她羞得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目光如蛇蝎一般朝青桐望去。 青桐根本不惧,她呸的一下,吐在了萧溶溶的脸上,骂道,“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将我一起杀了?” 萧溶溶薄唇紧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跟着,忽然出手,掐向青桐的脖子,狠声道,“现在要了你的命也不迟!” “陈姑娘果然深藏不漏!”伏嬷嬷一直冷眼瞧着萧溶溶的变化,她在她出手的同时,后发制人捏住了她的手腕,死死地将她制住,冷笑。 “彼此彼此,”萧溶溶见当着伏嬷嬷的面杀不了人,只好将手收了回来。 伏嬷嬷不再犹疑,朝着萧溶溶摆了个请的姿势,“陈姑娘,王府已经容不下您,您请。” “……”萧溶溶不肯走。 伏嬷嬷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再与她僵持,直接掐住她的命脉,带她朝外走去。 从蘅芜苑到前院,再从前院到王府外,萧溶溶就这样光着身子被赶了出去。 外面天寒地冻,她冷的要死,又恨得要死。 几乎一离开王府,她立刻对路人出手,抢了衣服来穿。 伏嬷嬷看着这一幕,没有理会。 以后的事,她相信王爷自有安排。 萧赫的确安排了人跟着萧溶溶,他从来没打算放过她…… 这桩事处理完,又将慕长欢的尸骨入土为安,此时距离他和韩副将的一月之约只有不到半个月,萧赫只能暂时离开慕长欢的坟茔。 走之前,他轻抚着她的墓碑,道,“欢欢,等本王进京与皇上交代完建州之事,便回来陪你和宁儿……你莫怕,等本王再回来,我们一家就不会再分开了。” 上京,叶馆养了半个月,身上的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乔景端特意让人给她定制了一辆轮椅,推动一旁的手柄,便能自由行动。 叶馆承了他的恩情,问他,“不能白要你的东西,你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乔景端想了想,笑着道,“祖母一直很挂念你,你平日里无事,便多去陪陪她罢。” “当我没说,”叶馆烦躁的扶了扶额。 她讨厌唠唠叨叨的老太太。 乔景端:“……”他从未见过如此敷衍的报恩。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快的脚步声,接着一个身穿青色褙子、二十来岁的姑娘从外入内。 “是盼夏,”乔景端侧头,向叶馆道,“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侍女。” 叶馆玩弄着裙子上的宫绦哼了一下。 这时,盼夏已经走到两人跟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公子,见过表小姐。” 乔景端淡淡看了盼夏一眼,“祖母那边可是有什么吩咐。” 盼夏抿着嘴笑道,“回大公子的话,是二公子游学回来了,老夫人请您带表小姐过去见见人。”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乔景端吩咐盼夏。 盼夏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去吗?”乔景端侧靠在锦榻上,撑着下巴看向叶馆。 叶馆甩开手里的宫绦,“那就去吧。” 乔景端笑了笑,下了榻,帮她推着轮椅朝外走去。 因着老夫人疼爱叶馆的缘故,她所住的清风苑离南秋院倒是极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两人刚进南秋院,就听到暖阁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笑声。 叶馆不喜欢这种氛围,挑了挑眉,抬手按住身后乔景端的手,“我要是反悔了,还能回去吗?” 乔景端低头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叶馆放开他的手,没作声。 乔景端推着她继续往里走去。 进了暖阁,济济一堂的人看见他们两个,立刻自觉地让路,叶馆就这么被乔景端推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外祖母),”两人同声叫道。 老夫人听到叶馆的这一声唤,眼圈一下子红了,抬手握住她有些粗糙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 叶馆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余光朝旁边唯一一个陌生的少年看去。 少年触及她的目光,温润一笑,握着玉扇上前拱手道,“表妹,我应是你二表哥,乔景易。” “哦,”叶馆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正要收回目光,这时,乔景易的身后突然发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叶馆不知想到什么,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乔景易回来这一会儿,也知道了这个表妹的事情,忙道,“表妹若是不喜婴儿啼哭,二表哥这就让人将这孩子带下去,”说着,他便打算吩咐身边的下人。 可二夫人却不乐意了,她看着被大夫人抱在怀里的孩子,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看向叶馆道,“刚还说起我们这府里没有奶娘,这小东西想吃口奶都难,眼下这不就来了一个人吗?阿馆刚生完孩子,肯定有奶水的,就将这小东西给她带好了,就当是慰藉她的丧子之痛。” “胡氏!”老夫人被二夫人的话气的白了脸,她和大夫人几乎同时朝她吼道。 二夫人撇了撇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就是这个道理嘛!阿馆你说是不是?”扯到最后,竟是大剌剌地就点了叶馆的名字。 她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看向了叶馆,想看她的反应是伤心还是恼羞成怒。 可轮椅上的叶馆却是笑了起来,她轻轻地按了按轮椅旁乔景端的手,看向二夫人道,“听二伯母的意思是,谁有奶水,谁就应该养这个孩子?” 二夫人理直气壮,“可不就是嘛!谁有奶水谁就该养着这小东西!” 叶馆笑眯眯的,“既然二伯母这么说,那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二夫人炸毛了,“我又没有奶水,交给我是要饿死他吗?” “这有何难,我回头帮二伯母开两服药就是了,保证二伯母能将这孩子喂得白白胖胖。” 叶馆这话一出,暖阁里有辈分大的忍不住笑出声。 二夫人也没想到叶馆会这么狠地怼她,当即涨红了脸,恨到,“没大没小的东西,我你也敢开涮。” “我说的是认真的,”叶馆道。 二夫人撸袖子想干叶馆。 乔景端清了清嗓子,“我作证。” 二夫人听到乔景端的声音,一下子又萎了,再怎么说,乔景端也是未来的国公府继承人,她得罪谁都不敢得罪他! “好了,”大夫人见几人越说越不像话,到最后就连她的长子都掺和进去,适时开口道,“阿馆既然不愿意要这个孩子那就算了,我们国公府又不是请不起奶娘,从外面多请几个也就是了,总有这孩子一口吃的。” “老大家的说的是,”老夫人朝被大夫人抱在怀里的婴儿看去,“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沦落到了畜生窝里,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被景易捡回来,更是不易,我们乔国公府乃是积善人家,该将他好好地养大。” “母亲(祖母)说的是!”底下晚辈附和。 叶馆身后,乔景端听到畜生窝里四个字,瞳孔却微微地缩了一下。 他犹豫了片刻,低头看向叶馆,“要不,还是将这孩子送去清风苑,平日里有奶娘照看着,你闲了逗个趣就是。” “不想要,”叶馆看也没看那孩子一眼,瓮声道。 乔景端无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最后,那个被乔景易从畜生窝里捡回来的孩子还是归了大房一家。 不过众人散了后,乔景端一将叶馆送回去,就去找了乔景易。 松风堂里,乔景易一脸的惊讶,“大哥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说着,他将乔景端让到主位坐下。 乔景端摆了摆手,就站在他的面前,神情肃冷道,“不用坐了,只是有几句话想问你。” “大哥请说。” “那个孩子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容州城啊!”乔景易不假思索道。 乔景端听到“容州”二字,眸色一下子深沉起来,“具体哪里?”他又追问。 “狼牙山附近吧。” “……我知道了。”乔景端点头。 乔景易察觉到自家大哥脸上的表情不对,沉吟了片刻,道,“大哥怎么这么关心这个孩子,莫非……” “没什么。”乔景端道,跟着又叮嘱他,“只是以后有人再问你这个孩子的事时,你切记别说实话,就说孩子是从梧州捡到的。”梧州和容州城方向刚好相反,距离有千里。 “这是为何?”乔景易一脸不解。 乔景端不怒自威地扫了他一眼,“这个你无须知道,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是了。” “哦,”乔景易想到自家大哥的官职,顺从地没有再多问。 接着,乔景端没有在松风堂久留,他在东院打了个转,又往清风苑的方向而去。 清风苑,他进寝房的时候,叶馆正靠在轮椅扶手上走神,直到他走到她的身边,她才抬起头,一脸烦躁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有件事问你,”乔景端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叶馆被他这般看着,心里浮起一丝不良的预感。 “说吧,”好一会儿后,她才道。 “那个孩子你真不要?”乔景端问,这一次,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叶馆倒是没犹豫,她直接拒绝道,“不要。” “为何?”乔景端挑眉。 叶馆扫了眼自己的腿,冷哼,“我连自己都护不住,有什么资格再养个累赘,”说着,她哂笑了声,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乔景端,“不过表哥你,到底挺适合养个孩子的。” “就因为我护得住自己吗?” 叶馆认真地点了点头。 乔景端:“……好。” 他说的太过简要,叶馆有些转不过来:“……什么好?” “那个从畜生窝里逃生的孩子,我养了,我当他爹。” 036 孩子就叫穆儿吧 - 折腰令 - 苏囧囧 “那就恭喜你了!”叶馆浑不在意地看了乔景端一眼,向他道喜。 乔景端哼了一声,朝她伸出一只手,他的手修长又白嫩,完全不像一双杀人如麻的手。 叶馆挑唇,“什么意思?” “见面礼。”乔景端言简意赅。 叶馆哂笑,想了想,从腰上解下一只玉佩,扔给了他,“呶,见面礼。” 乔景端看了眼手心里冰凉的玉佩,冷嗤,“你倒是敷衍。” “你当人爹不也当得随意?”叶馆怼了回去。 乔景端没理会她,下了榻,径直朝外走去。 叶馆看着他的背影,扬声问,“去哪里?” 乔景端回过头,勾唇一笑,“给人当爹去!” 叶馆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乔景端又勾了下唇,头也不回地离开。 东院,大夫人正哄着怀里的小婴儿玩儿,突然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乔景端撩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她动作顿了一下,将婴儿递给身边的姑姑,笑着问道。 乔景端笑了笑,没说话,径直朝大夫人走去,将小婴儿从梅若姑姑的怀里抱了过来,掂了掂,问,“取名字了没?” 大夫人一脸狐疑地看着乔景端,“还没。” “那就叫乔穆吧,”乔景端道。 大夫人瞧着他,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景端,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景端抱着孩子,终于得空看了大夫人一眼,“没别的意思,只是以后,我就是这孩子的爹了。” “你……你是说真的?”大夫人一脸的震惊。 乔景端点了点头,“名字都取好了,还能有假?” “你疯了!”听乔景端说得认真,大夫人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失态道,“不过一个从畜生窝里捡回来的孩子,你给他当哪门子的爹,你要是真认了他,谁知道以后外面会怎么传你,哪家名门贵女议婚还会考虑你?!” “这些都不重要,”乔景端瞥了大夫人一眼,从容道。 “不重要,不重要,婚姻大事要事都不重要,那在你心里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大夫人发火,眼睛瞪的溜圆。 只是,乔景端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任大夫人再怎么不满意,当下,乔景端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今日,就当是穆儿的生辰,一个月后,我会举办宴会,亲自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你、你……”大夫人见他根本就不听自己的,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 “还请母亲保重身子,我先带着穆儿回去了。”乔景易说完,抱着穆就朝外走去。 大夫人看着他坚决又肃冷的背影,用力地锤了下身边的迎枕,冲着梅若姑姑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偏偏教我生出这样一个讨债鬼来!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听我的!” 梅若姑姑看着自家主子怒不可遏地模样,默默走到她身后,轻轻地帮她捏着肩头,道,“夫人莫要动怒,大公子有时候虽然倔了一些,可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曾让您为他操过心,您是不知道,这上京里十个夫人里有八个都羡慕您教子有方呢。” 大夫人原本还气得不得了,此刻听梅若姑姑这么一说,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拿起旁边的扇子轻轻地摇了摇,点头道,“这倒也是,景端向来最让我省心了。” 梅若姑姑温声应和。 随后,话题一转,又跟大夫人说起了别的。 另一边,乔景端带着穆儿回了景端院,他一面让人准备婴孩用的一应东西,一面从怀中取出叶馆给他的玉佩,轻轻地绑在了穆儿的脖子上。 “以后,我就是你爹了。”乔景端绑好玉佩,看着穆儿黑溜溜的眼睛说道,“一日为父终身为父,你记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只能认我一个爹!” 穆儿眨着眼睛,抬了抬手,朝乔景端吐出一个口水泡泡。 乔景端看着那个大泡泡,眼底有嫌弃一闪而过。 好在次日,府里请的奶娘就到了,一共有八个,乔景端抱着穆儿坐在厅堂里选了一番,最后只留下两个,都是手脚干净,老实本分的,年轻的那个叫文娘,年长的叫和娘子。 两人被留下后,便跪在乔景端面前自报了家门,又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小主子。 乔景端脸上一片疏离的冷色,只简单跟两人说了几句景端院的规矩,便将穆儿递给和娘子,同时吩咐身边的下属秋词,“以后,你就跟在穆儿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 “是,大人!”秋词拱手,站在了和娘子的身边。 和娘子怀里,穆儿倒也乖巧,一点儿怕生的迹象都没有。 乔景端看着,对这个便宜儿子又满意了几分。 “带穆儿下去吧,”过了片刻,见穆儿是真的不怕生,乔景端摆了摆手,示意秋词带和娘子和文娘下去。 秋词应了一声,带着两人朝外走去。 三人前脚刚走,外面就传来一阵轮椅滚动的声音,接着,叶馆操控着轮椅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乔景端看向她,有些意外地问。 叶馆挑了挑眉,不高兴道,“不欢迎?”说着,竟是一副要走的样子。 乔景端走向她,按住了她操控轮椅的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叶馆淡淡地应了一声。 乔景端默了片刻,掀唇道,“你以前没来过上京,想出去逛逛吗?” “……也好。”叶馆不知道想起什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我让人安排。”乔景端说着,朝身边的下属秋风使了个眼色。 秋风会意,转身离开。 乔景端则推着叶馆的轮椅朝外走去。 两人到国公府门口时,秋风正好走过来,拱手禀道,“大人,马车已经套好了。” “呢,”乔景端淡淡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微微弯腰,将叶馆和轮椅一起搬了起来,朝马车走去。 秋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还以为自家大人是要抱叶小姐,没想到他抱的竟然是轮椅! “想去哪里逛?”上车后,乔景端坐在叶馆身边,低声询问。 叶馆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也说了,我没来过上京,你做主吧,最好安静点。” “嗯。”乔景端点了点头,随后,吩咐外面的秋风,“去金水桥。” “是,大人!”秋风在外面答应了一声,下一刻,扬起马鞭往金水桥赶去。 车厢里,乔景端看向叶馆,解释道,“这个季节,金水桥的十里荷塘别有一番意境,去那里散心很不错。” “嗯,”叶馆点头。 旋即,默了片刻,她忽然又问,“表哥身边得力的人多吗?” 乔景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想要人?” 叶馆点了点头,“是。” “那我回头给你挑几个。” “多谢表哥。” “表妹客气了。”乔景端笑了笑,“这人情先欠着。” 叶馆觑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马车不紧不慢地跑着,一个时辰后才停下来。 “大人,叶小姐,金水桥到了。”秋风在外面禀报。 乔景端朝叶馆看去,“到了。” “有劳表哥。”叶馆含笑,淡淡地说了一声。 乔景端没说话,将面前的轮椅带叶馆一起抱起,朝下走去。 两人方落地,远处就走来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少女,有些含羞地行礼道,“云裳见过表哥。” 乔景端闻言,冷淡地看了霍云裳一眼,“嗯。” 霍云裳见他这般冷淡,这么多年,纵然已经习惯,但仍是忍不住失落,须臾,目光一转,又看向了叶馆,柔声问,“这位便是三姑母家的阿馆表妹。” 叶馆淡淡地点了点头,眼神一移,扫向乔景端。 乔景端解释,“你娘在国公府行三,这位是大姑母的独女,霍王府的姑娘。” 叶馆“哦”了一声,再没二话。 “表妹若是没旁的事,烦请让让。”乔景端推着叶馆,看向霍云裳说道。 有了对比,霍云裳更委屈了,但她知道,乔景端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心里盘算了下,便将目光投向了叶馆,软声道,“阿馆表妹,我能跟你和大表哥一起赏荷吗?” 阿馆看着霍云裳柔柔弱弱的模样,手指曲起,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地敲了敲,片刻后,笑着道,“好啊!” “多谢阿馆表妹,”霍云裳你说着,目光落在叶馆只系了白色发带地头上,想了想,从自己鬓间取下一支玉簪,弯腰插在叶馆的头上,道,“表妹生的清丽动人,配上这只玉簪,就更好看了。” “是吗?”叶馆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欣喜。 霍云裳虽然肉疼,但为了讨好她,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目光一转,又看向乔景端,“不行的话,阿馆你问表哥。” 叶馆听到霍云裳的话,嗤笑了一声,“他懂什么,不问也罢。” 霍云裳听到叶馆放肆的话语,有些愣怔,她下意识地朝乔景端看去,以为他会生气,但乔景端的脸上却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带着几分无奈。 察觉到这份异常,她收在宽袖下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我们走吧,”乔景端懒得理会霍云裳,低头冲叶馆说道。 叶馆抬起头,笑着掠了他一眼,抬手摸着头上的玉簪道,“急什么,霍表姐送了我玉簪,我还没有还礼呢!” 乔景端挑眉,“你有还礼的东西?” 叶馆笑得深邃,“怎么没有?” 说着,她朝霍云裳看去,道,“按说表姐送了我玉簪子,我是该还表姐一件玉镯的,可表姐也看到了,我这一身装扮,着实质朴,思来想去,只能提醒表姐,这孕妇啊,前三个月是最不稳了,必须得卧床养着,向你这样成日流连在外是不行的。” 霍云裳听了叶馆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用力地跺了下脚,望向乔景端委屈道,“表哥,你就任由她这般中伤我,污蔑我吗?” 说着,下一刻,竟是啪嗒啪嗒地落下泪来。 乔景端:“……”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他揉了揉眉心,不得不提叶馆解围,“哭什么,莫不是阿馆污蔑你了……不是一个月,而是三四个月?” 霍云裳你听了乔景端的前半句,还以为他是要替自己解围的,结果等听到后半句,才知道,他哪里是替她解围,分明是替叶馆那个残废解围。 “你、你们都欺负我……”霍云裳不敢争辩,只是眼泪掉的越来越凶,随后,一面喊着要去国公府告状,一面跑远了。 “我们走吧,”乔景端看都没看跑开的霍云裳一眼,只低头冲着叶馆说话。 叶馆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往十里荷塘深处走去。 两刻钟后,外面太阳越来越发,乔景端怕晒到叶馆,索性带她去了附近的一个石亭。 “一直忘了问,”温度适宜的石亭中,叶馆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莲叶,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想听真话?”乔景端捏着轮椅的手紧了紧。 叶馆语气顿了一下,“都可。” “我是祖母亲手带大的,而你和你的母亲是她这么多年来最牵挂的人。” “爱屋及乌?”叶馆回头一笑。 乔景端接着道,“不止,我一向是个护短的人,你是我嫡亲的表妹,在我亲眼看到你的腿被人打断时,我就已经决定,不管旁人如何,这辈子我总是要护着你的。” 叶馆沉默了片刻,“霍姑娘也是你嫡亲的表妹。” 乔景端轻笑,“若是她心思纯良,也被人打断过腿,我也可以待她这般好。” 叶馆终于忍不住了,回头瞪他,“你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不离我被人打断腿?!” 乔景端怔了一下,接着道歉,“对不起。” 叶馆没再理会她。 两人一直等到太阳不那么烈了,才打算回去。 依旧是乔景端将叶馆抱上车。 不过,这次并没有直接回府,到东大街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大人,朝晖阁到了,”秋风在外面提醒。 乔景端没有解释,只看了眼叶馆鬓间霍云裳的玉簪,抱起她和轮椅就往外走去。 两人一齐下了车,叶馆才看到,乔景端带她来的竟然是首饰铺子。 两人直接上了三楼。 乔景端知会叶馆,“喜欢哪些说一声,都可以带回去。” 朝晖阁三楼的头面最便宜的一套都要一千多两,叶馆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问,“现在做锦衣卫这么赚钱吗?” 乔景端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想多了,快些挑首饰罢。” “我不会挑。”叶馆摇头,“在我的记忆里,我一向是用发带的。” “那我帮你?”乔景端问。 叶馆点头,“多谢,多挑几套。” 乔景端没再言语,他径直走向柜台,扫了一眼后,冲着铺子里的伙计道,“除了那套墨玉的,剩下的全部包起来。” 他这话一出,不止三楼的女眷们惊呆了,就是伙计也惊呆了。 不过很快,伙计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叫了掌柜的过来,帮忙装盒。 谁也没想到,朝晖阁的掌柜竟然是个女子,还是个娇媚动人的女子。 “王妃?”只是那女子似乎认识叶馆,一看见她,便下意识地露出恨意,咬牙疑了一声。 “什么王妃?”叶馆挑眉。 乔景端直接拦在她的面前,冲青窈娘道,“有劳掌柜,帮我将三楼所有的头面都装起来。” 青窈娘还想再看乔景端后面的叶馆,可乔景端却将叶馆挡的严严实实。 她又着实害怕他身上的煞气,只得笑着答应了一声,回头去将首饰装了起来,交给侯在一旁的秋风。 “我们走吧,”看着首饰装好,乔景端抱起叶馆,朝楼下走去。 青窈娘紧紧地握住了手指,看着那张熟悉的侧脸在楼道上一闪而过,心里有无数的疑惑涌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下,马车里,叶馆也惦记着这件事,她在车厢里坐定后,皱着眉看向乔景端道,“刚才那个人似乎认识以前的我。” “那位青掌柜是上京人士,”乔景端淡淡解释,“而你是梧州人士,她怎么可能认识你。” “……说的也是。”叶馆点了点头,心想,可能是她太敏感了。 两人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马车外,一行铁骑飞快经过。 叶馆这边的车帘被吹了起来,萧赫路过时,余光刚好看到了马车里熟悉的那张脸。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狠狠地疼了一下。 只是,他胯下的追云跑的实在太快,等他好不容易停下来,再返回来时,朝晖阁外哪里还有那辆触动他内心的马车。 刚才那惊鸿一面,就像他的一个恍神一般。 “王爷,怎么了?”韩副将察觉到情况有变,策马转过身来询问。 萧赫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吧,”说着,一行人再次策马而去。 另一边,乔景端带着叶馆径直回了乔国公府。 乔景端先将叶馆送回清风苑,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景端院。 两人分别歇下后没多久,乔景端为叶馆买空了朝晖阁三楼首饰的消息就传进了府里。 那可是将近五万两的雪花银啊! 西院,二夫人都快气疯了,她一口气摔了好几个茶杯,偏偏,心里那口气怎么也下不去,她索性让丫鬟服侍她更衣,去东院找了大夫人。 大夫人此时也听了外面的消息,不过她向来都管不住乔景端,便是气,也没二夫人气的那么狠。 眼下听二夫人求见,她用鼻子想都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不见!”为了避免再添一层堵,大夫人直接拒绝二夫人的拜访,冷着脸吩咐梅若姑姑,“你告诉她,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是,夫人!”梅若姑姑领命离开。 她去了花厅里,将大夫人吩咐的话说给二夫人听。 二夫人倒没想到大夫人是故意躲着她,直接拍着桌子就急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大嫂怎么还有心情睡着,不行,我要进去找她,一定要跟她掰扯清楚了!” 说着,起身就要往内屋走。 梅若姑姑得了主子的吩咐,忙移身拦住了二夫人,道,“请二夫人见谅,我们夫人这几天晚上一直都睡不好,如今终于能安睡一会儿,还请您止步,莫要扰了她的清静。” “你让不让!”二夫人冲着拦在她面前的梅若姑姑怒道。 梅若姑姑张开手,就是不让二夫人进去。 二夫人纵然脾气差,性子莽撞又斤斤计较,可多年来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听训,也不敢真的强闯大嫂的内屋,末了,只能狠狠一甩袖子,又转道去了南秋院老夫人那里。 她嗓门大,一进南秋院就哭了起来。 老夫人刚抄完一遍经书,正打算眯一会儿,被她这么一嚎,哪里还有半点瞌睡,忙让人将她叫了进来,细细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一个当家主母嚎成这样!还有没有一点体统!” 二夫人被老夫人这么一训,更委屈了,一张嘴,就哭出声来,伏在老夫人的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乔景端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完后,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她淡淡地觑了正抬头看她脸色的二夫人一眼,“就这么一点小事,你嚎成这样?” 二夫人又抹了把眼睛,理不直气却壮道,“这怎么就是小事了,我们国公府还没有分家,景端他现在花的每一两银子都是公中的,哼,他若是自己用了也便罢了,我这做二伯母的也不好太斤斤计较,可他凭什么全花给叶馆那个小……小表妹,”二夫人当着老夫人的面,“小贱人”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多亏她反应快,及时转口,硬生生地改成了“小表妹。” 改完口,又偷偷瞧了瞧老夫人的脸色,见她没有露出不满,才接着道,“说句难听的,阿馆她就算是老夫人嫡亲的外孙女儿,可到底不姓乔,她以后是要嫁出去的,那些银子自然就成了别人家的!” 037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 折腰令 - 苏囧囧 “那依你的意思呢?”老夫人把玩着手上的碧玺金丝楠木手串,停了片刻,问道。 二夫人还当是老夫人要为她做主,当即来了精神,激动道,“自然是要让她将那些首饰都交出来,充入公中。” 二夫人心里盘算着,那批首饰要是真的充入公中,那就等于有二房一半,她加浅浅的嫁妆又能厚上几分了。 老夫人在国公府当了一辈子的家,如何看不出二夫人肚子里的心思,她突然冷了脸,将手串往桌上一搁,冷声道,“分家罢。” “分、分家?”二夫人懵然地重复了一遍,一下子愣在当地,她顿时煞白了脸,冲着老夫人道,“母亲,这……您和父亲都在呢,怎么能分家,这不是让人戳大老爷和二老爷的脊梁骨。” “不是你一直在闹腾吗?”老夫人冷冷地看了二夫人一眼,掷地有声道,“阿馆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儿,是景端嫡亲的表妹,我想给她什么,景端想给她什么,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你若是服气最好,若是不服,我今日就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分家,第二,你回你的外祖家,找你的外祖母和表哥闹去!” 二夫人含着泪,愤愤不平地站在那里,这两个选择她一个都不想选。 她嫁的人是国公府二老爷,要是不分家,别人还能称她一句乔国公府二夫人,浅浅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可若分了家,不说她以后出去没有那么风光,就是浅浅的婚事也不好说。 “怎么,想好怎么做了吗?”老夫人冷冷地看着二夫人问道。 二夫人咬了咬牙,思前想后,到底硬气不下去,赔笑道,“儿媳还想在母亲身边多伺候几年,自然是不想分家的。”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瞟了她一眼,轻哼,“不想分家,还不退下去。” “是,母亲,”二夫人委屈巴巴地说了一声,忙弓着身子朝外退去。 二夫人离开后,老夫人重重地又拍了下桌子,看着一旁的贴身嬷嬷,道,“这些年府中和和睦睦,老大家的脾气又好,真是纵的她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 徐嬷嬷温和地笑了笑,“二夫人小门小户出身,到底比不得大夫人,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说出来。” 老夫人哼了一声,精明的眸子闪了闪,道,“她越眼红,我越不给她,方慧,你去东边的私库里看看,挑些好的东西给阿馆送过去。” 徐嬷嬷有些拿不准老夫人口中的一些是多少,便躬身多问了一句。 老夫人想了想,道,“就按着我当初给丹娘准备的嫁妆拿吧,那是她母亲的东西,现在理应都交给她。” “是,老夫人。”徐嬷嬷领命离去。 不一会儿,清风苑那边就热闹起来。 寝房里,叶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皱了皱眉,放下手中医书,看向允眉,“外面怎么了?” “奴婢出去看看。”允眉说着,躬身朝外退去。 不一会儿,她便回来了,身多了个人。 叶馆认得,那是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她挑了挑唇,朝徐嬷嬷微微点了点头。 徐嬷嬷含着笑,恭敬地福了下身,道,“奴婢是奉老夫人的命给您送些东西来,”说着,她从宽袖中取出一张烫金的礼单,递给叶馆。 叶馆接过礼单,容色淡淡地翻了一遍,问,“为何突然给我送这么多东西?” 徐嬷嬷解释,“这些都是老夫人当年给三姑奶奶准备的嫁妆,如今三姑奶奶不在了,您是她唯一的女儿,自然都要交给您的。” “哦。”叶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徐嬷嬷识趣道,“老夫人交代的差事已经办完,老奴就先退下了。” “送客。”叶馆吩咐允眉,允眉应了一声,陪着徐嬷嬷朝外走去…… 这桩事很快也传遍了乔国公府。 西院,二夫人听到后,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她用力地摇着扇子,朝身边的女儿道,“浅浅,你祖母她真是糊涂,那叶馆就是个外人,她竟然如此纵容她,恨不得将整个乔国公府都捧到她的面前!” “母亲慎言!”乔清浅有些头痛地看着自家母亲,低声劝道,“阿馆表妹父母双亡,又遭奸人打断了腿,已经够可怜了,母亲就别再与她计较了。” “可浅浅你的嫁妆才两万两出头,她凭什么拿了五万两又五万两!” “母亲,好女不争嫁妆衣,钱财再多,那到底是身外之物,这日后过得好不好,可不看这些。”乔清浅温声劝二夫人。 二夫人被女儿哄着,总算有了点笑模样,她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女儿乌黑顺滑的发丝,道,“浅浅你说得对,就阿馆那个残废,便是有再多的金银珠宝,除了那些图她钱财的鳏夫力巴,谁肯要她!我家浅浅就不一样了,以后一定会嫁一个如意郎君,和夫君举案齐眉,和和美美。” 乔清浅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二夫人有一点倒是猜对了,还真的有人图叶馆手里的十来万两嫁妆。 没几日乔国公府就热闹起来,皆是来为自家儿郎提亲的。 因为乔国公府这块招牌,登门的人家倒也不是太离谱,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过凑,只是也没有特别出挑的罢了。 老夫人也是在媒人登门后,才动起了心思,她已经七十多岁了,的确不可能照顾阿馆一辈子,景端以后也是要娶亲的,要想让阿馆一生无忧,还得将她托付给一个忠厚的人家。 老夫人这般想着,攒了大概有七八天的人选后,将家风特别好,少年郎又极为淳厚的十几家制成册子,让盼夏送去了清风苑。 清风苑,盼夏将册子送到的时候,叶馆正在跟乔景端说话。 乔景端听明白盼夏的意思,一勾唇,朝她递了个眼色。 盼夏会意,立刻朝乔景端走来,将册子呈上。 乔景端翻开册子,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笑笑,扔给叶馆。 叶馆将册子拿在手上,觑向盼夏,“你先回去吧,我选好了自会去南秋院与外祖母说。” “是,”盼夏答应了一声,“那奴婢就先退下了”话落,她便朝外走去。 看着盼夏离开,叶馆才翻开了册子,一面细看,一面问乔景端,“有好看的少年郎吗?” 乔景端嗤笑,掠了她一眼,“你不如去床上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没有啊!”叶馆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兴致缺缺地又合上了册子。 乔景端挑了挑眉,“合着你还真想找个少年郎嫁了?” “不可以吗?”叶馆撑着下巴反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还以为都是应该的。” 乔景端:“……是应该的。” “既是应该的,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叶馆眼神不善地问。 乔景端轻咳了一声,解释,“我是觉得册子里那些少年郎都配不上你。” “是吗?”叶馆又翻开了册子,看了几页,点头道,“确实有些配不上。” 顿顿,又低声呢喃,“看来我回头得跟外祖母说一声,让她回头多挑几个好看的少年郎让我选。” 乔景端嘴角微抽,“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大仇未报。” 听他提起这个,叶馆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乔景端,许久后,眼神锐利地问道,“表哥,你不想我嫁人?难不成……” “那你可愿嫁我?”乔景端不等她说完便承认了,他从榻上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压着她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俯下身来,与她四目相对,呼吸交缠,认真道,“阿馆,我若愿意娶你,你可愿意嫁我?” 叶馆被他这般看着,脸上没有半分羞怯,有的只是嫌弃,撇了撇嘴,道,“乔景端,我虽然叫你一声表哥,可你别忘了,你今年已经三十岁,足足比我大了十一岁。我要嫁也是嫁少年郎,不是叔伯,你太老了……” 你太老了! 你太老了!! 这句话,像利剑一样直直地朝着乔景端的心脏扎去,他脸上表情先是一僵,跟着,又是一笑,忽然就危险了起来。 “你说我老?”他捏住了她的下巴,身上清冷的熏香味道扑在她的脸上。 叶馆心无波澜,懒懒散散地坐在轮椅里,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的确。” 乔景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悦。 他沉着脸,目光下移,落在她饱满红润的唇上,喉结滚动,明明已经动了情,却怎么也吻不下去。 两人正暧昧地僵持着,允眉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下一刻,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姑娘,你们……” “没什么!”叶馆将乔景端推开,操控着轮椅朝允眉滚去,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刚刚我眼睛进了沙子,表哥帮我吹呢。” 允眉:“……”我信你个鬼! “对了,你进来是有事找我?还是找他?”叶馆语气淡淡地又问。 允眉也是这时,才想起正事,板了脸,道,“回姑娘的话,是这样的,大姑奶奶从霍王府回来了,眼下正在南秋院哭,说是您在外面欺负霍家表小姐,毁了她的名声……” “是外祖母让我过去?”叶管打断了允眉问道。 允眉点了点头,“是!” “我知道了!”叶馆颔首,回头冲一脸铁青的乔景端道,“推我去南秋院。” 乔景端因为刚才的事,正不满着,根本不想理她,可惜的是,他的脚步却不由他控制,径直朝叶馆走了过去。 南秋院里。 老夫人正试图安抚大姑奶奶,可大姑奶奶却完全听不进去,她阴沉着脸,眼中满是戾气,打定了主意要狠狠地教训丹娘的女儿一顿,好让她知道,她乔玉娘不好惹,她的女儿更不是她一个寄人篱下的残废惹得起的。 叶馆是在半刻钟后到的。 她一进来,大姑奶奶想都不想,抓起一只茶杯就朝她砸去。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眼看着盛着滚水的茶杯就要砸上叶馆的脸,这时,叶馆身后的乔景端突然拂袖,将茶杯又抽了回去。 于是,下一刻,只听一声尖叫,大姑奶奶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口中喊着,“烫、烫死我了……” “还不快去拿凉帕子过来,”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理会叶馆和乔景端,只冲着盼夏吩咐道。 盼夏领命,忙去拿了凉帕子过来,大姑奶奶接过凉帕子,敷了好一会儿的脸,才缓过来。 她放下帕子,狠厉的眸光朝叶馆看去,正要发难,这时,老夫人咳嗽一声,再次打圆场道,“玉娘,你的衣服都湿了,先去换一件吧,别染了风寒。” 大姑奶奶咬着牙,沉吟了片刻,突然起身,往隔间走去。 她前脚刚走,老夫人后脚就朝叶馆和乔景端招了招手,心疼道,“刚才那茶水没有溅到你们两个身上吧?” “没有。”叶馆道,乔景端跟着点了点头。 老夫人舒了口气,又看向叶馆,头疼地问,“盼夏跟你说了外祖母为何找你过来吗?” 叶馆,“说了。” “那你有什么可解释的?” 叶馆想了想道,“那日在金水桥,我说的是实话。” “云裳真的有了身孕?”老夫人大惊,眼里有阴沉一闪而过。 叶馆点了点头,顿顿,又道,“表姐十几岁时似乎坠过湖,因此受了寒,导致她极难受孕,这次怀孕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所以,她当时才会说出来。 老夫人听罢,还在思索该怎么将这事圆过去,已经换好衣裳的大姑奶奶却听不下去,她径直撩开帘子走出来,一双吊梢眼怨毒地看着叶馆,桀桀冷笑,“我本以为你是来跟我认错的,没想到事到临头,你竟然还敢污蔑你表姐,我今日要是不好好教训你,就枉为人母!” 说着,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抬手就要掌掴叶馆。 面对她的来势汹汹,叶馆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她知道,有乔景端在,谁都没法伤害她。 果然下一刻,大姑奶奶的手就被乔景端给攥住了。 “景端,这不关你的事,”大姑奶奶虽然恨叶馆,但是对着亲侄子时,到底收敛了不少。她夫君早亡,霍王府二房承爵,云裳以后还要仰仗乔景端撑腰。 可惜的是,她给乔景端颜面,乔景端却不肯给她颜面,只见他冷冷地觑了大姑奶奶一眼,“阿馆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大姑奶奶震惊,她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乔国公府的嫡长孙竟然会对叶馆如此维护。 “阿馆的医术我是信的,”乔景端一把甩开大姑奶奶,无视她的惊讶,接着道,“姑母若是不信,不如将云裳表妹请过来,再将太医院的太医请几个过来,看他们怎么说!” “请就请,你当我不敢?”大姑奶奶瞪着眼睛应承。 乔景端眼底闪过一抹深意,“若是云裳表妹真有了身孕,我希望她和姑母你能向阿馆斟茶认错,下跪赔礼。” “那若是云裳根本没有身孕呢?”大姑奶奶反问,一副自信模样,她的女儿她知道,最是单纯不过,就像一张白纸一样。 “那我和阿馆便向姑母和云裳表妹斟茶认错!”乔景端一锤定音。 大姑奶奶看向身边的婢女,“去,回府请大小姐过来。” “是,夫人!”婢女领命离开。 乔景端安抚地拍了拍叶馆的肩头,而后朝老夫人身边的盼夏使了个眼色,“拿着祖母的名帖去请周太医来。” 盼夏会意,退了出去,先是安排了人去请周太医,跟着又找到秋风,让他跟去霍王府,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霍云裳带过来…… 有了这番布置,不过半个时辰,霍云裳就一脸煞白地被人带进了南秋院暖阁。 她一看到大姑奶奶,就哭出声来。 大姑奶奶只当女儿心里委屈,她一个箭步上前,将女儿抱进怀里,心疼地哄道,“好孩子,不哭不哭,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做主,那些敢污蔑你的人,母亲一定让她跪在你的面前为你斟茶认错。” 霍云裳听了大姑奶奶的话,却抖得更加厉害了。 大姑奶奶心疼女儿,当下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 直到周太医从外面走进来。 “下官见过老夫人,见过霍夫人,见过乔大人,表小姐!”周太医站定后,转着身行了一圈的礼。 老夫人心里正烦躁着,摆手道了句,“周太医不必多礼。” 周太医笑笑,多看了叶馆一眼,随后问道,“不知老夫人今日请下官过来,有何吩咐?” 老夫人听周太医这般问,先是看了乔景端和叶馆一眼,跟着又看了大姑奶奶和霍云裳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今日请周太医过来,是想让你为我的外孙女儿把脉,看看她的身子有什么不妥。”说着,她暗暗地看了霍云裳一眼。 周太医会意,“下官这就为霍家表姑娘把脉。”说着,他朝霍云裳走去。 霍云裳怕得厉害,不肯伸出手。 大姑奶奶见她这般畏缩,忍不住开口道,“云裳,你清清白白的,害怕什么,要害怕也是叶馆害怕,听母亲的,把手伸出来,让周太医还你一个清白。” 云裳被大姑奶奶逼迫着,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来。 周太医皱着眉上前,将一块白色的丝帕搭在霍云裳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整个暖阁的人都盯着周太医的神色,尤其是霍云裳。 也因此,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周太医一捏住她的脉门就皱起眉头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容色才平静下来。 “好了吗?”老夫人见周太医已经把了快一刻钟,忍不住轻声问道。 周太医点了点头,他慢慢地放开霍云裳的手,收回帕子,道,“回老夫人的话,下官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你说吧,”老夫人道。 周太医脸上浮起一抹为难,他有些不敢说。 最后还是乔景端开口说了一句,让他但说无妨,他才一拱手,禀道,“回老夫人的话,霍王府的表小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且脉象极其不好,依下官的意思,她若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前三个月还是卧床休养,不然的话……霍小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庸医!”大姑奶奶没想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结果会是这样,她变了脸色,站起身指着周太医怒声骂道,“周平良你这个庸医,你放屁!我女儿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她怎么可能有了身孕!定然是你这个庸医把错了脉!” 周太医说出这个结果,本来就是承担了极大的风险,现在被人质疑,他的脸色一下子黑了起来,拂袖怒道,“霍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多传几个太医过来,看看你的女儿是不是真的怀了身孕。” “传就传!”大姑奶奶歇斯底里道,她心里始终坚信,自己的女儿是清白的。 可她糊涂了,老夫人却不糊涂,她摆了摆手,示意盼夏送周太医出去。 周太医也知道这是别人家的事情,收拾了药箱便朝外退去。 大姑奶奶看周太医要走,还想上去扯人家,结果她还没追上去,老夫人突然用力地拍了下手边的矮几,道,“你还没闹够吗?” “母亲,”大姑奶奶被老夫人震怒的模样吓了一跳,旋即又红了眼眶,望着老夫人,带了哭腔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的云裳她会做出这种不规矩的事情,求您还她一个公道……” “你……”老夫人瞪着大姑奶奶,一句“蠢货”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突然转了目光,犀利地朝霍云裳看去,厉声道,“你母亲什么都不知道,这才将事情闹到现在这般地步,云裳,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你是想让你母亲将整个上京的大夫都请到国公府来吗?” “我、我不知道的……”霍云裳身子一软,下意识跪在了地上,她眼眶通红,摇摇欲坠道,“外祖母,我什么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我不问你问谁!”老夫人恼怒道,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旁边的徐嬷嬷见状,忙走上前来替老夫人抹背。 038 进宫给太子治腿 - 折腰令 - 苏囧囧 霍云裳被老夫人这么一吼,哭得更厉害了,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姑奶奶瞧着,也红了眼眶。 眼看着她又要冲上前跟老夫人理论,乔景端生怕老夫人被气出个好歹,咳了一声,开口道,“云裳表妹一问三不知,眼下又哭得这般柔肠寸断,莫非是你腹中孩子的生父见不得人?” “不、不是……”霍云裳抹着泪瓮声道。 “那是什么?”乔景端面露好奇,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自顾自猜测,“还是说与你有染的人不止一个,你也拿不准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表哥,不是!我没有与多个男子有染……就只有一个……”听到乔景端这般怀疑她,霍云裳忙辩解道。 可乔景端却未再搭理她,他径直转向大姑奶奶,带着几分嘲讽道,“姑母听清楚了吗?云裳表妹的确与人有染,珠胎暗结,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大姑奶奶听完乔景端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煞白着脸色,慢慢地转向霍云裳,嘴唇颤抖,垂死挣扎道,“云裳,你、你表哥说的都是真的?” 霍云裳被母亲这般瞧着,却不肯再开口,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 看她这样,大姑奶奶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走上前,冲着跪在地上的霍云裳劈头盖脸的就是两巴掌,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霍云裳,你怎么这么下贱!你怎么能这么下贱!还未定亲,就与人有了孽种……你对得起我吗?你爹去得早,我含辛茹苦这么多年,将你如珠如宝地养大,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吗?”说着,她抬起脚就要往霍云裳的肚子上踹去。 老夫人怕真搞出人命来,赶紧朝盼夏使了个颜色,盼夏会意,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大姑奶奶,低声道,“姑奶奶息怒,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现在再怎么罚表小姐都于事无补了,倒不如,我们合计合计,看怎么将这件事遮掩过去。” 大姑奶奶听盼夏这么说着,知道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忍了忍,没有再闹下去,只是狠狠地剜了霍云裳一眼,目光阴沉地诘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霍云裳抿紧了唇,瑟瑟发抖,不肯说。 大姑奶奶当即忍不住又要出脚,盼夏忙拦住她,扫了霍云裳一眼,道,“表小姐,事到如今,您还瞒着,莫不是想将这个孩子生在霍王府里?” 霍云裳听到霍王府三个字,瑟缩得更厉害了。 她眼睫轻颤,又过了好一阵子,才颤抖着开口道,“我可以说,不过,我只说给外祖母听。” “你们都下去吧,”老夫人听霍云裳只说给她一个人听,沉吟了片刻,疲惫地吩咐了众人一句。 叶馆对这些破事不敢兴趣,和身后的乔景端对了个眼色,两人便朝外退去。 大姑奶奶不愿意走,她站在老夫人身边,恶狠狠地瞪了霍云裳一眼,嘲讽道,“哼,你现在倒是知道害臊了……” 霍云裳含着泪低下头去。 老夫人皱眉,戳了大姑奶奶一眼,“你也回避。” 大姑奶奶瞪眼,“她是我的女儿,凭什么要我也回避。” “是我让你回避!”老夫人沉了脸道,语气不容拒绝。 大姑奶奶见母亲严肃起来,思前想后,到底还是朝外退去,只是临走前,又瞪了霍云裳一眼。 “现在可以说了。”等所有人都出去后,老夫人冲着霍云裳说道。 霍云裳听了老夫人的话,哭得更厉害了,她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心,道,“外祖母,强迫我的那个人是……是霍骏廷。” 霍骏廷,是霍王府二房的长子。 老夫人没想到霍云裳会说出这么一个名字来,当即变了脸色,她眼底有阴沉在积聚,悲愤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这个畜生!” 说完,竟是两眼一闭,朝后倒去。 “外祖母,外祖母!”霍云裳没想到老夫人会被她气的晕过去,她一面起身跑向老夫人,一面大声地叫着。 大姑奶奶和徐嬷嬷就在暖阁隔壁,两人是最先听到霍云裳的声音的,四目相对,皆变了脸色,拔腿就朝外走去。 “你这孽障,你对你外祖母做了什么?”大姑奶奶到了跟前,想都不想,扬起巴掌就朝霍云裳脸上甩去,霍云裳跪了半天,腿脚原本就虚浮得很,现在被大姑奶奶发了狠的掌掴,哪里站得住,直接就往地上摔去。 下一刻,殷红的鲜血从她下身流出,浸红了她身下粉色的蔷薇襦裙。 叶馆和乔景端从外面进来时,便正好撞上了这一幕。 “这……”叶馆面上浮起一抹尴尬,问乔景端,“我们进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乔景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先去看祖母。” 叶馆点了点头,操控轮椅朝罗汉床走去。 乔景端则站在原地吩咐外面的盼夏,“快去请周太医过来。” “是,大公子。”盼夏在外面答应了一声,领命离开。 乔景端朝叶馆走去。 这时,叶馆已经快速地老夫人施了针,老夫人正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她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眼中浑浊一片,呆滞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云裳呢?” 叶馆听老夫人询问,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轮椅推开些许。 老夫人透过叶馆让出来的空间看去,一眼就看到下半身满是鲜血的霍云裳。 “云裳,她这是怎么了?”老夫人焦急地问叶馆。 叶馆摸了摸鼻子,“小产。” 老夫人眼一晕,差点又晕过去,她哆嗦着嘴唇,紧紧地握住了叶馆的手,近乎哀求地看着她道,“阿馆,你帮帮祖母,保住云裳的性命,这孩子……太苦了。” “嗯,”叶馆点了点头,语气算不上温柔道,“那外祖母先歇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老夫人点了点头,松开了叶馆的手。 叶馆操控着轮椅往已经被抱上软榻的霍云裳行去,两指搭上她的手腕,诊了片刻后,一脸严肃地从袖中取出银针,分别扎在她身上的各大穴位。 银针入体,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叶馆身下的血就止住了。 “笔墨纸砚。”叶馆沉吟了片刻,吩咐盼夏。 盼夏答应了一声,忙去准备纸笔。 事关霍云裳的性命,不过几息的功夫,纸笔就送到了叶馆的面前。 叶馆提笔,铁画银钩地在纸上写了个方子,确定无误后,她扔开笔,看向盼夏,“三碗水一碗药,一日五回,先喝一个月罢。” “是,表小姐。”盼夏答应,又吩咐小婢女出去抓药。 “我送你回去。”乔景端见老夫人和霍云裳的情况都稳住了,低头冲叶馆说道。 叶馆嗯了一声。 两人便朝外走去。 回到清风苑,乔景端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认真地看着慕长欢,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考虑吗?” 叶馆挑了挑眉,一头雾水,“什么?” 乔景端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将拳头攥的咯嘣作响,才忍住胸腔里那股子气,“……嫁给我。” “不嫁,”叶馆想都不想便拒绝道。 “只是因为我老?”乔景端沉着声音,无奈的问。“嗯。”叶馆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先回去了,”乔景端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掐死她,冷冷地说了一声,便朝外走去。 叶馆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不见,唇角微抿,突然起了八卦的心思,朝一旁的允眉勾了勾手。 允眉快步跑过来,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叶馆靠在轮椅里,懒懒散散的,“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我这表哥也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为何都三十岁了,还未成婚,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允眉正要开口。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咳声。 接着,乔景端铁青着脸走了过来,冷笑,“表妹这般好奇我有没有隐疾,怎么不亲自问我?” 叶馆听他这么问,还真认真地响了起来,片刻后,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许是,我怕伤了表哥的自尊。” 乔景端几欲吐血:“……”神他妈的自尊! “对了,表哥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乔景端听她这么问,却没理会她,而是看向了允眉,“你先出去。” “是!”允眉领命,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外退去。 “干吗?”叶馆察觉到危险,挑起眉尾问道。 乔景端面沉如霜,哼了一声,“既然表妹怀疑我的身子有问题,不如,亲自动手检查检查?” “这倒是不必,”叶馆往后靠了靠,“反正我又用不着。” “表妹就那么笃定吗?”乔景端微微弯腰,贴近了叶馆。 叶馆含笑,“就是这么笃定。” “我是来给你送人的,”确定自己根本撩不动叶馆后,乔景端冷着脸站直了身子,“一共八个。” “他们都擅长什么?”说起正事,叶馆敛了笑,一脸的正色。 乔景端将八个人分别介绍了一遍。 叶馆听完,还算满意,“如此,那就多谢表哥了。” 乔景端哼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叶馆在他走后,吩咐允眉将那八个人呆了进来,教他们认了主,又重新赐了名字。 其中夜一、夜二擅长搏杀,夜三、夜四擅长轻功、夜五、夜六擅长易容,夜七、夜八擅长毒术。 “以后,夜三、夜四便跟在我的身边,其他人留在清风苑。” “是,主子!”八个人齐声答应,又依次退了出去。 等屋里没人后,允眉一面服侍叶馆换药,一面问,“姑娘为何要将夜三、夜四留在身边?他们并不是最厉害的啊!” 叶馆挑唇,似笑非笑地看了允眉一眼,“小丫头,你可知道一个人要成大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还请姑娘赐教。” “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叶馆道,“夜三、夜四的身手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他们的逃命功夫却是一等一的,有他们在我身边,我就算干熬,也能将我的仇人全部熬死。” 允眉:“……姑娘的话,真有见地!” 叶馆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次日,她礼节性地又去南秋院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正睡着,经此一事,她的精气神明显差了很多,叶馆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张食单,交给徐嬷嬷,“以后外祖母的三餐,就按照这个来。” 徐嬷嬷与老夫人形影不离,自然也知道这位表小姐的医术,当即一脸感激地接过,答应下来。 叶馆看过人,便打算离开,她朝允眉使了个眼色。 允眉立刻推着她离开了南秋院。 一转眼,时间又过去几日。 不管是老夫人还是霍云裳情况都好了许多,至少能够下地了。 “姑娘,大公子来了,”这日,叶馆正坐在窗前发呆,身后突然传来允眉的声音。 叶馆收回目光,淡声道,“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罢。” “是,姑娘,”允眉领命离开。 不一会儿,乔景端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站在叶馆的身后,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道,“走吧。” “去哪里?”叶馆疑声问。 乔景端一面推着她朝外走去,一面道,“姑母和云裳不是还欠你一个道歉。” “也是,”叶馆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两人径直去了南秋院,暖阁里,大姑奶奶和霍云裳已经在等着。 此时她们的模样和几日前完全判若两人,都失去了高高在上,母女二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暮色沉沉。 “开始罢,”乔景端安顿好叶馆,冲着两人说道。 大姑奶奶从婢女手中接过茶水,一脸难堪地跪在叶馆的面前,将茶水举过头顶,道,“前日的事情,是姑母对阿馆你不起,还望阿馆你大人有大量,能原谅姑母一次。”叶馆接过茶,淡淡地抿了一口,别说,还真挺好喝。 大姑奶奶斟完茶认完错,霍云裳如法炮制。 叶馆打发走两人后,冲乔景端看去,“还有别的事吗?” “我送你回去,”乔景端没问答她的问题,推着她直接朝外走去。 快到清风苑的时候,他才开口道,“周太医说,祖母这次受了很大的刺激,只怕熬不过今年了。” “是吗?”叶馆垂了垂眉眼。 乔景端轻嗯了一声。 叶馆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进了清风苑。 “我到了,你先回去吧,”轮椅停下后,叶馆朝乔景端说道。 乔景端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叶馆突然又出声,叫了句“表哥”。 乔景端回过头,挑眉看向她,“表妹还有什么事情交代?” 叶馆紧盯着他的眉眼,一字一句道,“我希望表哥明白,生老病死,乃是天道,既是天道,便不可违背。” 她的语气很严肃,还带着一股子极为浓重的悲伤,和压抑着的怒气。 乔景端隔着一段距离,看了她很久,才道,“我不是要违背天道,我只是希望,在祖母弥留之际,你能多去看看她……毕竟,你是她很在乎的人。” “我知道了。”叶馆颔首,“有时间我会去看她的。” “嗯,我先回去了,”乔景端转身离开。 他径直回了景端院。 前脚刚进书房,后脚秋风就走了进来,拱手道,“大人,表小姐在容州的事情查清楚了。” “呈上来。”乔景端沉声道。 秋风应了一声,上前几步,将手上的公文交给乔景端。 乔景端打开,一字一句看得仔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将所有的细节都记住,在将那一沓公文扔进了火盆里。 “你先下去吧,”待那些公文全部烧成灰烬,他冲着秋风冷声吩咐。 秋风领命离开,将书房的门轻轻地合上。 屋内,乔景端打掉烛火,脸色绷得紧紧的。在看过慕长欢的过去后,他终于明白,阿馆与她说“天道”那几句话时的表情为了那般的悲伤和愤怒。 因为,她就是毒医违背天道,妄求长生的受害者啊! 在他面前的阿馆虽潇洒恣意,无所畏惧,可这并不是全部的她,她所有的弱小、无助和恐惧都被封在了慕长欢的记忆里…… 想到慕长欢这十年来度过的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乔景端的拳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管她嫁给谁,和谁在一起,他都会守护她一生。 当然,这些叶馆都是不知道的。 入夜后,她看了几页医书,便沐浴后上了床歇下。 跟慕长欢那个人格不同,叶馆是不会做梦的,她一躺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若是没有人打扰,她半夜甚至都不会醒过来。 可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子时前后,一行人突然敲响了乔国公府的大门。 乔国公带人迎出去,打头的人却是周太医而周太医身后,则是当今皇上身边的近侍梁公公。 “不知二位深夜登门所为何事?”乔国公将人带进大厅,上了茶水之后,疑惑地问道。 梁公公抬起头看了周太医一眼。 周太医起身道,“回国公爷的话,下官这次陪梁公公深夜登门,实则是奉了皇上的谕旨……”说着,他又将宫里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原来是宫里的小太子贪玩,从假山石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因为是膝盖落得地,所以摔得极为严重,他们这些太医根本就没有办法,眼看着皇上就要治罪,周太医灵机一动,便想起了叶馆的那一手接骨术,当即颤抖着跟皇上提了起来。 皇上心疼儿子,自然是不肯放过任何一点机会,当即就下了令,让周太医和梁公公一起出宫来请叶馆,也算是给叶馆面子了。 乔国公一听事关太子,心里对周太医是又恨又为难。 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拖延的时候,只好忍着各种情绪,朝身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道,“你亲自走一趟,看看表小姐睡了没?若是没睡,就让她随周太医和梁公公进宫一趟,若是已经睡了,就劳烦她起来走一趟。” “是,国公爷!”管家答应了一声,便朝外退去。 清风苑,叶馆正睡得熟呢,就被允眉叫了起来。 她起床气大得很,当即冷冷地瞪了允眉一眼,道,“你最好是有人命关天的事情,否则……”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允眉却无端打了个哆嗦,然后永年最快的速度,将梁公公和周太医到来,请她入宫为太子诊治的事情说了原编码。 叶馆听完后,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她缓了片刻,一面吩咐允眉服侍她更衣,一面在心里咒骂周太医,看着挺像个男人的,怎么骨子里竟然是个长舌妇! 允眉不知道自家姑娘心里的吐槽,她用最快的速度帮叶馆梳洗完毕,然后陪着她往前院走去。 前院中,梁公公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眼下,终于等到叶馆过来,立刻起身道,“既然表姑娘已经过来了,老奴就不打扰国公爷了。” 乔国公点了点头,“那明日一早,本官就去宫里接阿馆。”这是试探在皇上会不会因为阿馆没有治好小太子就不放人。 梁公公也是人精,如何听不懂乔国公的话,当即点了点头,客气道,“这是自然!” 但心里却想,到时候接不接的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表姑娘请!”出了乔国公府,周太医指着不远处的马车,冲叶馆道。 叶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威胁,“回头再跟你算账。” 周太医无奈一笑,紧随着叶馆也上了马车。 随后,马车哒哒地朝皇宫的方向跑去。 车厢里,叶馆揣着袖子,打了个呵欠,没好气地问周太医,“太子的情况怎么样?” 周太医忙将小太子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跟叶馆说了一遍。 叶馆听完后,心里有了底,没再多问。 但一旁的周太医却忧心得厉害,他有心想问问叶馆到底有没有把握,但是触及到她冰寒的脸色,又不敢贸然开口。 好在乔国公府距离皇宫不远,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大半夜的,叶馆可不想走夜路,是以,马车停下来后,她敛起帘子开了一眼,便不悦道,“要是不想太子残废,就将马车直接赶到东宫。” 039 欢欢没死? - 折腰令 - 苏囧囧 将马车直接赶去东宫,梁公公可拿不了这个主意,他正打算派人前往东宫向皇上请旨,结果一转头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在马上准备离宫,正是皇叔北静王。 “王爷!”梁公公眸光一亮,揣着白色的净鞭快步地朝萧赫走去,一拱手道,“启禀王爷,奴才这里有桩为难的事,劳烦您拨冗,给拿个主意。” 萧赫闻言,抬起下巴冷淡地看了梁公公一眼,拧眉道,“何事?” “回王爷的话,是这样的,太子病危,奴才奉皇上谕旨出宫为太子请大夫……到了宫门口,叶小姐却言要保住太子的命,就得将马车直接赶去东宫……”梁公公言简意赅地将眼下的情况说了一遍。 萧赫听完后,眉头蹙得更紧,“那就将马车赶去东宫!” “可……这不是没有皇上的谕旨,”梁公公一脸的为难,“没有谕旨,宫中的御林卫是不会放行的!”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将大夫送去东宫?”萧赫挑眉。 梁公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身子压得更弯,“若是太子得救,皇上定会记得王爷这份恩情的。” “本王知道了,”萧赫颔首,径直调转了了马头,朝梁公公道,“让马车跟上本王。” “是,王爷!”梁公公感激地说了一声,一行人径直往东宫而去。 有萧赫开路,宫中的御林卫果然不敢阻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毓庆宫。 此时,毓庆宫中灯火正亮,远远看去如白昼一般。 “叶小姐,东宫到了!”梁公公快步走到马车旁,请叶馆下车。 叶馆睁开眼睛,正要让允眉将她扶下马车,这时,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撩开,一身风霜的乔景端钻进车厢,直接连叶馆带着轮椅一起抱下了马车。 “表哥怎么来了?”叶馆有些惊讶地看向乔景端问道。 乔景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第一次进宫,我不放心。” “哦,”叶馆答应了一声,顿顿,又道,“既然你来了,那就不用劳烦允眉了,你推我进去。” “嗯。”乔景端答应,推着叶馆往正殿走去…… 梁公公和周太医紧随其后。 再说萧赫,他将人送到东宫后原本是打算离开的,结果转身之时,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他的欢欢! 她竟然没有死! 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她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经过,一时间,要走的脚步再移动不了,他的目光灼热而又迷惘地追随着她,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回过神来,思量片刻后,朝站在树下的允眉走去。 他记得,那是欢欢身边的婢女。 “王爷?”允眉没想到北静王会走向自己,她匆忙地福了下身,疑惑的叫道。 萧赫点了点头,沉声道,“刚才那个女大夫是你的主子?” “回王爷的话,正是!” “你是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的?”萧赫沉着脸又问。 允眉想了想,按照大公子交代的话,低声回道,“启禀王爷,是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萧赫皱眉,欢欢是在一个多月前没的,这时间竟然对不上。 想到这里,他原本复苏的心再次苍凉起来,眼底浮起一抹苦涩,低声呢喃,“确定,是三个月前吗?” 允眉点头,“奴婢记得很清楚,三个月前,大公子将表小姐从梧州一接回来,奴婢就被派到了表小姐的身边。” 她这话说的轻柔又动听。 可落在萧赫的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的心沉的更厉害。 梧州,那是和容州相反的地方,整整相隔了一千多里。 兴许,那只是一个和欢欢长得相似的女子。 “王爷还有事吗?”见萧赫沉默下来,允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萧赫抬头,凉薄至极地看了她一眼,“无事。” “嗯,”允眉点了点头,垂首不再言。 正殿里,叶馆一进去就被推倒了太子的床边。 皇后和皇上都守着太子,两人看到叶馆时,都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如此的年轻的姑娘,面上顿时露出怀疑来。 叶馆将两人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勾唇笑了笑,“瞧着,两位是不相信民女?” 皇上和皇后居于高位多年,如何被人这般戳破过,当下,脸色都难堪起来。 过了片刻,还是皇后哽咽着问,“叶小姐真的能治好君儿?” “有八成把握,”叶馆想了想,说。 太医院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两相对比,皇后想了许久,也只能相信叶馆。 “本宫相信你,”皇后看向叶馆,无奈地说道。 “那就请你皇上和皇后先出去,其他人也出去,留下周太医替我打下手便可。”叶馆不说废话,直接吩咐道。 皇后挑眉,“为何要所有人都出去,本宫和皇上在这里,你就不能替君儿诊治吗?” 叶馆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民女怕生,人多了,容易手抖。” 皇后听了这话,差点吐血,她目光一转,朝周太医看去,用眼神问她,你推荐叶馆是认真的吗? 周太医触及皇后的目光,尴尬地咳了一声,拱手,恭恭敬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上京之中,如果真的有人能及时治好太子,那这个人一定是表小姐,奴才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 “……”皇后听周太医这般笃定,心中哪怕再怀疑叶馆,也不得不将心思压下来,她摸了摸太子脸上的滚汗,转向皇上,道,“皇上,我们出去吧。” 皇上叹了口气,揽着皇后问,“你真的想好了?” 皇后点了点头。 皇上没再说话,威胁意味极重的扫了叶馆一眼,便带人朝外走去。 等正殿里都没人后,周太医颤颤巍巍地看向叶馆,“表小姐,你真的有八成把握能救活太子?” 叶馆侧头,斜着觑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最多三成。” “那您……”周太医一下子白了脸色,差点跌坐在地上。 “行了,”叶馆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摆了摆手,一脸嫌弃道,“走近点,我们开始吧。” “这就开始?”周太医冷汗涔涔,有些紧张。 “不然呢?”叶馆嘲讽,“还得找钦天监算算,挑个黄道吉日吗?” “……”周太医尴尬地抖了抖胡子,不敢再开口,往前走了两步,等着叶馆吩咐。 叶馆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应要用的东西,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将太子腿上的纱布生生地撕了下来。 她的动作太过凶猛,原本昏迷的太子就这样被虐的疼醒过来,嗷的一嗓子叫出来。 “还不把你的手给他咬着。”听到太子撕心裂肺的喊声,叶馆侧首冷觑了周太医一眼提醒道。 周太医听了叶馆的话,想都不想就将自己的胳膊往太子的嘴里塞去。 他塞得严严实实,太子只能咬着他的胳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叶馆松了口气,接着将手边的青铜灯燃起,用撩过火焰的银针护住太子的心脉,又用药酒帮他将溢出来的血水擦了一遍。 擦完血水,再用匕首将他腿上碎掉的骨头剔出来,最后才接骨上药。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太子晕晕醒醒了有十几遍。 等他再一次睡过去时,周太医的胳膊上已经鲜血淋漓。 叶馆看到,眉头都没皱一下,只从药箱中捡了一只碧绿色的瓶子扔给他道,“自己上药!” “是,”周太医哆哆嗦嗦的答应,一边上药一遍问,“表小姐,太子的腿现在算是保住了吗?” 叶馆挑眉,“我亲自出手,你觉得会有问题?” 周太医上药的手一顿,忙道,“不不不,表小姐出手,当然是水到渠成,马到功成。” 叶馆没再理会他,自顾自地收拾药箱。 周太医看着她的背影,一面给自己上药,一面暗暗腹诽,他怎么觉得,表小姐刚刚留下他,根本不是让他打下手,而是将他当成了软木塞……报他帮她揽事之仇。 等叶馆将东西收拾好,有一刻钟过去了。 “可以让皇上皇后进来了,”叶馆吩咐周太医。 周太医吊着胳膊朝外走去。 皇上和皇后得到消息很快走了进来,两人看到床上汗流满面的太子,心疼过后,便是追问叶馆,“君儿的腿算是保住了吗?” 叶馆点了点头,“如果宫人照顾得好,不令太子二次受伤,便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连声道谢。 皇上听了叶馆的话,却没有全信,他皱了皱眉,吩咐梁公公,“去请陆太医来。” 陆太医是太医院的院正,最擅长治疗骨科。 梁公公顿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亲自退了出去请人。 很快,陆太医就被带了进来,六十来岁的老头跪在地上颤抖地请安。 皇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过来替太子看看,他的腿可是没问题了。” “是,皇上。”陆太医迟疑地应道,膝行着朝床边走去。 到床边后,他小心翼翼地碰上太子的腿,谨慎地摸了又摸,最后满脸震惊道,“皇上,这真是乔国公府表小姐接的骨?” 皇上颔首。 陆太医激动道,“表小姐的接骨术十分精妙,由她在,太子的腿一定能保住,以后与常人无异。” 皇上听陆太医这么说,终于松了口气,而后温和了目光,看向叶馆,“今日,有劳你了。” 叶馆打了个呵欠,不甚恭敬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来人,重赏!”皇上没理会叶馆的客套,直接朝梁公公使了个眼色。 梁公公会意,笑吟吟地看向叶馆,问道,“不知叶小姐想要什么赏赐?” 叶馆想了想,看向皇上道,“眼下还没什么想要的,不若先欠着?” “也可。”皇上点了点头。 顿顿,又道,“方才见你打呵欠,该是困了,朕让人送你回去?” “这倒是不必,”叶馆疏冷地笑了笑,“我表哥在外面,他会陪我回去。” 皇上一怔,跟着又笑了起来,“朕倒是忘了,景端他是你表哥,有他护送你,的确是再安全不过。” 叶馆点了点头,朝周太医看去。 周太医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恭敬地向皇上、皇后跪安,然后一手推着叶馆朝外走去。 外面,乔景端果然还在等着。 看到她出来,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冷冷剜了周太医一眼后,接过他的手。 叶馆坐着轮椅离开时,终于注意到不远处的萧赫,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眸光就亮了。 萧赫也在看叶馆。 两人四目相对,叶馆心想:确认过眼神,这就是我想嫁的少年郎。 萧赫心想,好熟悉的面容,好熟悉的眼睛。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将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您是?”叶馆看着面前俊朗不可方物的男子,和气的问道,第一次对人用了敬称。 他对面,萧赫的脸色却赫然大变。 这位叶小姐和欢欢的声音,也一模一样。 “在下北静王萧赫,”萧赫强忍着腹内酸涩说道。 叶馆眸光晶亮的点了点头,自报家门道,“我叫叶馆,是乔国公府的表姑娘。” “嗯。”萧赫点了点头。 站在叶馆身后的乔景端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强压下内心汹涌的情绪,低头冲叶馆道,“你身子弱,外面凉,该回去了。” “哦,”叶馆应了一声,又依依不舍地看了萧赫一眼,“改日见。” 萧赫攥紧了拳头,“嗯,改日见。” “下官先带表妹回去了,”乔景端朝萧赫微微颔首,然后推着叶馆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萧赫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明知那女子不是慕长欢,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还是追了上去。 “王爷还有事?”乔景端面色不善地问萧赫。 萧赫看向那车厢里的叶馆,道,“本王送叶小姐回去。” “不劳王爷!”乔景端拒绝。 萧赫没再理会他,他直接向叶馆道,“送你回去。” 叶馆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 乔景端没想到叶馆会如此不矜持,他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要我送你回去,还是让北静王送你?” 叶馆看了他一眼,叹息道,“表哥确定要问这个问题?” 乔景端透过叶馆深不见底的眸子,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你确定你要自取其辱? 他低下头,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既然王爷坚持要送你,就让他上来吧。” “嗯。”叶馆点了点头。 乔景端扫向不知客气为何物的萧赫,他竟然真的跃上马车,进了车厢。 “走吧,”叶馆吩咐外面的赶车的侍卫。 侍卫得令,用力地甩了下马鞭,下一刻,两匹马便哒哒地往宫门外赶去。 车厢里,一片寂静。 萧赫和叶馆四目相对,两人各怀心思。 乔景端淡色的唇抿得紧紧的。 “听闻叶小姐是在梧州长大的?”沉默了许久后,萧赫看向叶馆问道。 叶馆笑了笑,“是啊!” “那不知梧州四时风物都有什么?”萧赫想了想,试探着问。 叶馆皱了皱眉,答不上来。 “怎么不说话?”萧赫追问。 叶馆叹了口气,“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允眉说你是三个月前才来的上京。” “我失忆了。”叶馆言简意赅。 “失忆?”萧赫挑眉,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叶馆虽然喜欢萧赫的脸和身材,但是却没想过将人骗到手,当下便托着腮,实话实说道,“表哥找到我时,我以前的夫君正带着他的新欢带人抢我的孩子,我不肯将孩子给他,他便唆使家奴打断了我的腿,腿断了后,我还是不肯将孩子给他,他竟然恼羞成怒,想将我们母子一起杀了,我撞到了石头上,再醒来时,就不记得事情了。” “倒是件悲伤的事,”萧赫若有所思地感慨。 叶馆点了点头,没说自己打算灭人全族的事,反而问起萧赫,“王爷你呢,可有婚嫁?” 萧赫点了点头,“本王也有过妻儿。” “有过?”叶馆机灵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 萧赫看着她的眼睛,苦笑道,“嗯,只可惜他们被贱人所杀,连全尸都没留下。” 叶馆:“……” 这么惨? 她看萧赫的目光突然就变了。 似乎是少了一些热络。 乔景端坐在一旁,一直打量着叶馆-的神色,眼下见她神色微冷,心里一喜,立刻道,“说来北静王妃才刚过世一个多月,王爷处理完建州之事,便要回容州守着王妃了罢?” 萧赫:“……” 他利眸微眯,扫了乔景端一眼,冷声道,“乔指挥使很关心本王的内宅之事?” 乔景端拱手,“下官只是关心王爷。” “那不如你净了身,到容州与本王做个总管?”萧赫冷笑。 乔景端面色不改,“王爷所愿,只怕皇上不肯允可。” 萧赫脸色越发阴沉,没再开口。 不过好在,就到了乔国公府,侍卫停下马车后,隔着帘子禀道,“几位主子,到国公府了。” “王爷,请!”乔景端客气地朝萧赫伸出一只手,作邀请的姿势。 萧赫转向叶馆,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才朝外走去。 确定萧赫离开后,乔景端抱着叶馆和轮椅一起下了马车,推着她往府里走去,允眉则是坠在后面,不敢上前。 从国公府大门到清风苑,整整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进了清风苑,乔景端才沉了脸,弯腰将叶馆困在轮椅里,几乎贴上她的脸,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年纪大的,那北静王呢,他不也二十八岁,比你大十岁。” 叶馆叹了口气,有些心虚道,“那不是他长的好看!” “他哪里好看了?” 叶馆想了想,认真描述道,“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鬓若刀裁……宽肩窄腰……嗯,气度无双。” “还有呢?”乔景端磨着牙问。 叶馆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他这人无能了些,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 “所以呢?”听到这句,乔景端的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 叶馆咋舌,“这样的男子,若只是普通的官宦子弟,大不了我养了他就是,可他偏偏是皇族子弟,还是皇叔,只是不能接受我养了他,只能算了。” 乔景端:“……”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良久后,他一字一顿地说。 叶馆扫向他,“我一言九鼎,说的自然是真的。” 乔景端哼了一声,没再言语,刚好,这时允眉追了上来。 乔景端立刻站直身子,道,“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事,就让你的暗卫来景端院寻我。” “嗯,表哥再见,”叶馆轻松地说了一句。 她不知道的是,当晚回去,乔景端就对着镜子研究起了自己的脸。 秋风见到自家大人这般模样,吓了一跳,他躬身站着,小声道,“大人在看什么?” 乔景端收回目光,咳了一声,试着问秋风,“你觉得本官长得如何?” 秋风连忙道,“大人俊朗无双,世间少有。” “是吗?”乔景端挑眉,目光阴沉地盯着秋风,“你跟北静王想比呢?” 秋风:“……”说实话,他不敢说!真相太打击他家大人了。 “说!”乔景端沉着声音威胁。 秋风只能实话实话,“北静王……稍微比大人俊朗那么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吗?”乔景端反问。 秋风站在那里,两股战战,都快哭了,说实话,当然是不只一点点,可问题是,他不敢说实话啊! “算了,你下去吧!”乔景端看着秋风这副模样,越发觉得难堪,只好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秋风听了自家大人的话,如同的脸特赦令一般,扭身就往往外跑。 谁知,他刚跑到门口,就又被乔景端给叫住了。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隔着一段距离,他生无可恋地看着乔景端问道。 乔景端一手背在身后,一绷正经道,“本官记得国公府的藏书楼里有些驻颜美容之类的书籍,你却帮本官搜罗一些过来。” “这……”虽然难以置信,但秋风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拱手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 040 真的是慕长欢!她没死! - 折腰令 - 苏囧囧 秋风得了主子吩咐,连夜赶去乔国公府的藏书楼,一排一排翻过去,将所有涉及驻颜美容的书籍全部取下来塞进书箱,趁着夜色带回了景端院…… 另一边,上京北静王府。 书房中,萧赫一手负在身后,冷冷看着跪在他脚下的褚章,寒声问道,“当初,你可有亲眼看见王妃葬身狼腹?” 褚章听主子这般问,下意识地想到毓庆宫外那个与王妃生得别无二致的女子。 他沉默了片刻,低下头道,“回王爷的话,卑职并未看见王妃葬身狼腹……当日卑职恢复清醒后,高丞已经将王妃的尸骨带了回来。” 那就是说,除了萧溶溶的人,其余谁也没有亲眼看见欢欢被狼群撕咬。 “本王知道了。”萧赫嗓音沙哑,停了片刻,又吩咐,“你替本王去一趟梧州,将叶馆的过往查清楚!今夜就动身。” “是,王爷!”褚章答应。 萧赫摆了摆手。 褚章沉默地朝外退去…… 乔国公府,叶馆再见乔景端,是在几日后。 她看着面前身着月白锦袍,长身玉立的男子,有些意外。 “表哥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她抬了抬下巴,迎面望着他,笑着点评道,“肤色白皙了,眉峰修过了,衣袍也换了……” “是吗?”乔景端看着她微微一笑“那你可喜欢?” 对于焕然一新,芝兰玉树、风光霁月的表哥叶馆自然是喜欢的。 只是可惜。 表哥虽美,她却是个不吃窝边草的。 “表哥不必在我心上花心思,” 不过转瞬间,叶馆又恢复了冷漠,冲着乔景端说道。 乔景端看着叶馆突然变脸,原本噙着笑的嘴角一下子抿了起来。 “为什么?”他看着她沉声问道。 叶馆皱了皱眉,瞧着他的眼睛道,“因为我不是个好女人,不会相夫教子,也不会再为人生儿育女。” “我不在乎。”乔景端目光幽黑,紧紧地盯着叶馆说道。 叶馆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对上他认真的表情,微怔片刻,又低头一笑,自嘲道,“除此外,我还多情,只要是俊美的少年郎,我都爱。” 乔景端:“……”这点,他真的没有办法说他不在乎。 “所以嘛,”叶馆笑得越发得意,“我们两个还是做兄妹的好。” 乔景端没说话,紧皱着眉峰,这个逻辑他无法反驳。 见乔景端沉默,叶馆有些担心自己下的药不够猛,顿了顿,又说,“表哥别不信,我说的个个都爱可不是简单说说那么一回事,若是少年郎愿意,我与他们春风一度也是可的,人生苦短,自然要及时行乐……” 乔景端听她这么说着,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很,忍不住质问道,“是因为那个男人吗?因为他负了你,你便如此糟蹋自己?” “乔景端,”叶馆因他这番说辞,心中升起一股不悦,她冷冷地看着他,“你是瞧不起女人么?凭什么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就叫齐人之福,我想找几个少年郎服侍,就叫糟蹋自己?” “你既然那么在乎女人的身体是不是冰清玉洁,那又何必招惹我这个残花败柳!”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景端见她生气,眉峰皱的更紧,开口想要解释,“我只是……” “只是什么?”叶馆冷冷地反问。 乔景端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那我告诉你,在我心里最好的,就是年轻俊朗的少年郎。” 叶馆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顿了下,又道,“左右跟你也说不通,你若无事,便回去吧。” 乔景端心里乱得很,直觉告诉他,他在这里再待下去,一定会和叶馆闹翻,与其如此还不如改日再说,权衡之下,他心里有了决定,冲她点了点头,暂且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不远处,萧赫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将两人方才的对话听的分明。 “出来罢!”乔景端心烦意乱,没有发现周围的生人气息,叶馆心静如冰,却是很容易就发现了,等乔景端离开后,她立刻冲着花墙那边喊道。 萧赫一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叶小姐,”他微微颔首。 叶馆见是他,眼里闪过一抹意外,“北静王?你来这里作何?” 萧赫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顿了一下,才开口道,“上次,不是说了再会?” “哦,”叶馆懒懒散散地坐在轮椅里,轻描淡写道,“民女当时只是客气一番,没想到王爷会当真。” “本王还以为你会很期待看见本王,”萧赫剑眉微挑,盯着她的眼睛,徐徐道,“毕竟,叶小姐是最喜欢貌美的少年郎的,不是吗?” “王爷也知道是貌美的少年郎,你是吗?”叶馆撇了撇嘴。 萧赫走上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比起那些少不更事的少年郎,也许本王更能让你快乐,你不想试试吗?”他的声音低沉又磁性。 叶馆对上他深邃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差点就被他蛊惑过去,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妻儿刚刚过世一个多月的话…… “你这样对得起你去世的妻儿吗?”她的眸光渐冷,看着萧赫,一字一顿地问。 萧赫与她四目相对,她的眼神是最不像欢欢的。 欢欢的目光总是温温柔柔,仿佛含着一汪秋水,而面前的叶馆,笑时热情似火,不笑时又冷得像是淬了冰的刀子,扎人得厉害。 这样的眼神……萧赫瞳孔一缩,不禁想起今年正月他出征前,欢欢因为取血而和他闹别扭的那一幕。那时她的眼神,似乎就是这样。 “欢欢,”他突然靠近叶馆,低声叫着,然后趁叶馆不注意,出手如电,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撩起了她的袖子。 只见女子雪白的手腕上,静静地躺着四道浅色的伤口。 一瞬间,狂喜从萧赫心中涌起,他紧紧地攥着叶馆的胳膊,通红了眼,抬头看向她,失态道,“欢欢,真的是你!” “……”叶馆听萧赫这般说着,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而起。 她想到她醒来后,乔景端说得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想到老夫人说起她爹娘时的语焉不详,想到在朝晖阁时,女掌柜叫的那一声“王妃”……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她就是那个死了一个多月的北静王妃! 想明白这些,愤懑从叶馆心里升腾而起,下一刻,她突然扬手,狠狠甩向萧赫,“狗男人!”她恨声骂道。 萧赫被她骂了,却不生气,他红着眼蹲下身,用力将她揽进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声线暗哑道,“欢欢,你活着就好,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他的声音极动人心。若这是个别的少年郎,叶馆早就忍不住软了心肠,安抚几句,可现下是萧赫,别说怜惜了,此刻她恨不得杀了这个狗男人! 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下一刻,她从袖中取出银针便往他身上扎去。 萧赫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欣喜中,对叶馆完全没有一丝防备,被叶馆扎了个正着,顿时整个身子都麻了。 “欢欢,你这是……”他抬起头,震惊而又伤情地看向叶馆问道。 叶馆冷笑一声,“我是你想抱就抱的女人吗?” 萧赫错愕,抿紧了淡色的唇,看着她,认真道,“你是我的妻子。” “呸!”叶馆大怒,“你让人将我的腿打断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你的妻子,你派人对我的孩子动手时,怎么不记得我是你的妻子!” “欢欢,你在说什么?我何时打断你的腿,对你和孩子动手了?”萧赫错愕,皱着眉,急声问道。 叶馆听他这么说却更气了,她又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你还想狡辩?!” “本王没有!”萧赫硬生生地受了她一巴掌,顶着微红的脸,沉声解释道,“你不记得,本王出征前已经提醒过你的,让你远着些萧溶溶,是你并不将你本王的话放在心上,非但没有远着她,反而日日与她腻在一处……也是因为此,她才有机会对你和孩子动手!” “你、说的是真的?”见萧赫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叶馆有些迟疑。 毕竟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诚恳了,而且,以他的高位,根本没有必要欺骗于她。 “自然是真的!”萧赫颔首,顿顿,又道,“你若不信,本王可指天为誓!” “发誓倒是不必!”叶馆嘲讽地摇了摇头,掀唇道,“恶人我见得多了,可没见有几个得到报应,你若说的是真话,介不介意我将表哥叫来与你对峙?” “本王无一字虚言,自然不惧!”萧赫毫不犹豫地答应。 叶馆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对他的怀疑和憎恨不觉淡了几分。 “去请表哥来!”她吩咐远处的允眉。 允眉领命,立刻离开清风苑,往景端院而去。 书房里,乔景端正在抄佛经静心,骤然听完外面传来敲门声,他抬起头,冷冷地问了句,“什么人?” 允眉在外面小声道,“回大公子的话,奴婢是允眉,表小姐请您过去!” 是阿馆? 乔景端一听到是叶馆找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笔,一甩袍摆,朝外走去。 “阿馆找我有何事?”乔景端亲自拉开门,看着外面的允眉皱眉问道。 允眉听乔景端这么问,脸上浮起一抹难色,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还是乔景端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她才开口道,“回大公子的话,北静王在清风苑,他与表小姐争执起来,说、说表小姐是北静王妃……” 允眉的话还没说完,乔景端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叶馆让他过去的意思,他不等允眉说完,拔腿便朝外走去。 他到清风苑的时候,叶馆和萧赫还在僵持着。 看到乔景端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乔景端望去。 乔景端面色沉了沉,朝两人走去,拱手向萧赫道,“北静王!” 萧赫哼了一声,蹙眉质问,“是你与王妃说,她的腿是本王打断的?孩子也是本王派人杀的?” “是!”乔景端并不反驳,平静承认。 萧赫冷笑,“你为何这般污蔑本王?” 乔景端自知大势已去,他没有回答萧赫的话,而是转向了叶馆,面上浮起一抹苦涩,道,“阿馆,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再去面对那些不堪的过往。” “所以你想将我的过去全部抹去?” “是。” 叶馆挑了挑眉,声音骤冷,“可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我的过去和未来,能做主的只有我自己。旁人,没资格。” 乔景端听她这么说,心狠狠地坠了一下,“我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在你决定要杀那个男人的全族时,我就知道了,你不是一个回避过去的人,不管过去再难,前方的路再荆棘密布,你都不会逃避分毫。” “……”听他这么说,叶馆的心里舒服了不少。 随后,又看了他一眼,道,“罢了,看在你照顾了我一段时间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萧赫:“……”他觉得自己脸上巴掌印似乎更烫了。 下一刻,冷冷地看向乔景端道,“虽然王妃你不与你计较,可本王,向来是赏罚分明的。”言下之意,是要跟乔景端计较到底。 “是吗?”乔景端勾唇冷笑,对着萧赫时,他心里仅有的温柔全然隐去,余下的只有森冷和嘲弄,“那不知王爷妻儿的性命值几何?” 听到妻儿二字,萧赫突然变了脸色,他瞳孔微缩,直直地看着乔景端,寒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景端笑笑,“就是字面意思,托下官的福,王爷的妻儿现在都完好无损。” “你说的是真的?本王的孩子在哪里?”萧赫听闻他和欢欢的孩子还活着,彻底失态,逼近了乔景端,连声追问。 “王爷还没说,要如何赏罚分明!”乔景端知道萧赫有多急,故意不不疾不徐,吊他的胃口,诛他的心。 萧赫被他这般戏耍,心里自是怒不可遏,但一想到他的欢欢和孩子都是被面前人所救,又不得不将火气全压了下去。 041 你不打算随本王回府? - 折腰令 - 苏囧囧 “你想怎么样?”萧赫迫切地想知道孩子的下落,他双目充血,紧紧扣着手上的青玉扳指,凝视向乔景端。 乔景端闻言,微微勾唇,扫了眼一旁神情慵懒的叶馆,道,“下官不敢逾矩吩咐王爷,只望王爷日后待我表妹好些。” “这是自然,”萧赫答应,旋即,挑了挑眉又问,“还有呢?” “我表妹死里逃生,性情大变,如今最是喜欢年少俊朗的少年郎,若她日后有了心悦的少年,还望王爷能贤良大度一些,与少年郎们和睦相处……毕竟,表妹母子是因你才险些罹难。”乔景端一副心疼表妹的表情,冲萧赫说道。 萧赫根本没想到乔景端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绷着脸默了片刻,朝叶馆看去,“乔指挥使希望本王大度些,王妃的意思呢?” 叶馆冷不防被点名,对上萧赫散发着冷意的眸子,后知后觉道,“我觉得表哥说得很有道理。” “是吗?”萧赫挑眉,一步一步走近了叶馆,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真觉得乔指挥使说得有道理?” “是啊!”叶馆胆子大,向来不知道什么是畏惧,什么是避让,她直直对上萧赫的眼睛,停了片刻,又道,“不过王爷若是不愿意,我们和离便是。孩子你愿意要就给你,你不愿意要就留给表哥。” “本王愿意!”萧赫说着,又朝她逼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他的孩子,自然是留在北静王府,乔景端算什么东西! “王爷……还真是大度啊!”叶馆有些意外地感慨。 萧赫眼里含着情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哑声解释,“不是大度……只是因为喜欢你,离不开你。” 叶馆:“……王爷嘴真甜,”她的心砰的跳了一下,夸赞道。 萧赫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回过头,又朝乔景端看去,“你现在能告诉本王,孩子在哪里了吗?” “景端院。”乔景端开口前,叶馆淡声说道。 “你知道?”乔景端微微变了脸色,诧异地看向叶馆。 叶馆唇角微勾,清清冷冷道,“表哥向来不是个良善的人,不会平白无故收养旁人的孩子。除非,那孩子是你血亲。” 乔景端低头一笑,拱了拱手,“表妹心思洞明,表哥佩服。穆儿他的确是你的孩子。回头我便让和娘子将他送来清风苑。” “不必,”叶馆想都不想,拒绝道,“我既说过不会要他,便不会要,你直接将孩子送去北静王府便是。” 萧赫听叶馆这么说,眉心微拧,看向她道,“你不打算随本王回府?” “我有说过要与你回去吗?”叶馆冷然反问,“嫁给你的人又不是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赫肃了面容,沉声问道。 叶馆有些桀骜的眉头轻轻地挑了挑,嘲讽又无情,“王爷还看不出来吗?我和你的欢欢并不是一个人。她是她,我是我。” “本王不信!”萧赫摇头,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你胳膊上的伤口是本王取血时亲自划的,你怎么可能不是她!” “我说了我不是!”叶馆被他钳制住,烦躁地瞪了他一眼,不耐道,“我们只是共用一个身体,我知道她的存在,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她若平安无事,我便不会出现,她若濒死,我就会醒过来,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萧赫想起他记忆中的慕长欢,怕火、怕獒犬、怕血……当时他一直在想,这样的她当初是怎么在毒王山活下来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她的身体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当初从毒王山平安走出来的那个人也不是她。 而是面前的叶馆。 “本王知道了,”萧赫眼里布满血丝,他望向叶馆,沉声问,“那欢欢,何时会醒过来?” “我的伤好了以后吧,”叶馆淡淡道,“短则一两个月,最多不超过一年。” “多谢!”萧赫道了声谢,没再说别的,他转过身朝乔景端走去,“本王随你去接穆儿。” 乔景端颔首,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叶馆,然后才转身离开。 清风苑转眼空无一人。 叶馆抬起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 良久后,轻叹了口气,呢喃道,“慕长欢,我羡慕你。” 萧赫接了穆儿,就离开了乔国公府。 乔景端送他出门,回来时,在通往中路的岔口犹豫许久,终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她身份败露,他再靠近她,便如同要她的命。 清风苑,叶馆等到入夜,都没有等来一个人,她以为自己不会有情绪,可习惯了人陪,又怎么可能不失落。 “允眉,”突然,她开口叫道。 允眉听到声音,忙赶了过来,上前问,“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突然想听琴,你随我进宫一趟。” 允眉一头雾水,听琴和进宫有什么关系? 叶馆没有解释,只催她取了披风,推着她朝外走去。 国公府外自有马车等着,两人上了车,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宫门口。 永宁门的御林卫正好是上次她进宫当值的那一批,见到她被允眉扶下车,忙上前道,“属下见过叶小姐,叶小姐是要进宫为太子复诊吗?” 叶馆扫了侍卫一眼,目光薄凉,冷淡道,“皇上欠我一个人情,我今日来讨。” 搭话的侍卫:“……” “属下这就去禀报,”过了好一会儿,唐图才应道。 叶馆就在宫门口等着。 一刻钟后,乾元殿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宣她觐见。 “叶小姐,请!”乾元殿的小太监朝她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说道。 叶馆颔首,允眉推着轮椅与小太监并排而行。 走了两刻钟,三人才到乾元殿外。 “奴才先进去禀报。”小太监说着,躬身退下。 叶馆面上浮起一抹不耐烦,她戴着风帽,神情冷漠地坐在风口,又等了一刻钟,小太监才请她进去。 “听说,表小姐进宫是来向朕讨债的?”威严肃穆的大殿里,皇上听到轮椅声,放下手中朱笔,抬眸不怒自威地看向叶馆问道。 叶馆毫不避讳,“是。” “你想要什么?”皇上拧了眉,笑着追问。 叶馆道,“民女近来喜欢听琴,听闻宫中教坊司有不少琴技精湛的少年郎,便想向皇上讨个人情,还请皇上赐民女几个色艺双绝,又极会服侍人的少年。” 042 不许你用欢欢身子胡作非为! - 折腰令 - 苏囧囧 皇上愣了一下,他没料到叶馆竟会提出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要求。 “你如今还寄居在乔国公府,乔国公和老夫人允许你将……咳,琴师们带回去吗?”他记得,乔国公府二房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乔清浅。 “这有何难?我离开乔国公府不就是了?”叶馆扫了皇上一眼说道。 皇上无言以对,只能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朕就允了你,”说着,他目光一移,朝梁公公看去,道,“久得,你亲自带表小姐去云韶府,她看中几个,便给几个。” “是,皇上!”梁公公答应,朝皇上又躬了下身,然后转向叶馆,“叶小姐,请!” 叶馆颔首,允眉推着她朝外走去。 教坊司在宫外定乐胡同,有些远,梁公公索性让人备了两顶轿子,出了宫,又换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三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不远处,耸立着一座牌楼,牌楼上是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云韶府。 “叶小姐,到了,”梁公公躬身冲叶馆说道。 叶馆没什么表情道,“那就进去吧。” 梁公公应了一声,在前带路,允眉则在后面推着叶馆。 进了教坊司,自有女官迎接,梁公公手持净鞭,和和气气地将皇上的意思与云韶府女官邱蕤说了一遍。 邱蕤听罢,扫向叶馆的叶馆带了抹惊讶,不过很快,她又掩饰过去,庄重地朝叶馆拜了拜,“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正好前些日子府里进了一批新货,方才调教好,奴婢这就将人带出来给您瞧瞧?” “嗯。”叶馆冷淡地应了一声。 邱蕤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弓着身子朝后退去。 不一会儿,只闻一股脂粉气袭来,下一刻,二十来个少年郎抱着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个个宽肩窄腰,广袖飘飘,眉眼俊俏,气质风流……尤其是最后一个着白衣的,清隽之余,眉间更添一抹落拓,整个人就像一把敛了锋芒的神兵利器,不再喋血,只余失意。 “就他了。”叶馆抬起手指,直接指向他。 邱蕤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小姐好眼光,陆吾这容色,确是云韶府第一人。” “你,过来!”叶馆没理会邱蕤,径直扫向陆吾,朝他勾了勾手。 陆吾冷笑一声,身子没动,却是一脸嘲讽地反问她,“叶小姐你确定留得住我?你怎不问问邱蕤,她为何这么痛快地将我给你?” 叶馆听他这般问,烦躁地拧了拧眉,“那你又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一个玩意儿而已,跟你玩玩也就罢了。伺候得好,便多玩几天,伺候得不好,卖了、送人也是小事……” 她这话太伤人自尊,陆吾原本就发白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扣着琴体的指尖微微泛白。 “过来!”叶馆又重复了一遍。 邱蕤跟着催促,“叶小姐叫你,还不快过去。” 陆吾冷冷地看了邱蕤一眼,一甩袖子,朝叶馆走了过去。 “再帮我挑几个人。”扫了眼已经到她身边的陆吾,叶馆言简意赅地吩咐。 陆吾看了眼轮椅里瘦弱单薄,又气场十足的女子,默了片刻,朝不远处的一行少年郎看去,叫道,“韩朗、宋颐、苗阜、陈策,你们过来。” 四个少年郎听了陆吾的话,抱着琴朝他走来。 一旁的邱蕤没想到陆吾会将云韶府的台柱子全部叫走,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有些为难地朝叶馆看去,“叶小姐,陆吾和韩朗他们五个都是云韶府最出众的琴师……” “我要的就是最出众的。”叶馆冷扫了眼邱蕤,说道,“如果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你,过来推我。”她吩咐叫宋颐的少年。 宋颐生得温润如玉,性子是五人中最软和的,他应了一声,朝叶馆走去,推着她便出了云韶府。 陆吾几人则是坠在后面。 邱蕤看着她精心培养的台柱子全部离开,急的眼睛都红了一圈,忍不住转向梁公公,诉苦道,“公公,您知道的,韩朗、宋颐这四个可是我云韶府的台柱子,他们这一走……” “邱女官的意思是让皇上失信叶小姐?”梁公公似笑非笑地扫了眼邱蕤,不怒自威地反问。 听到是皇上的意思,邱蕤浑身一震,赔了个笑,不敢再抱怨,只道自己失言,求梁公公不要放在心上。 梁公公什么也没说,只是客气地笑了笑,轻拂净鞭,转身离开…… 回乔国公府的马车上,只有宋颐一人在车厢里伺候叶馆,其余四个都在外面。 “弹一曲我听听,”叶馆端起宋颐倒的茶水喝了一口,吩咐他。 “是!”宋颐答应着,将随身携带的琴放在腿上,开始弹奏。 “铮……” 起第一个音,叶馆就皱起眉头,她突然出手按住琴弦,问他,“你真会弹琴?” 宋颐听她诘问,俊秀的脸上浮起一抹薄红,羞愧道,“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我想我便是其中的南郭处士。” 叶馆摆了摆手,看着他天上星子一般的眼睛,心想,她还真是第一次见人能把滥竽充数说的这么委婉。 “换个会抚琴的进来,”按了按额角,她不耐烦地吩咐。 宋颐喏了一声,朝外退去,不一会儿,陆吾进来了。 他话不多,席地而坐,将七弦琴置于腿上,便开始弹奏。 一曲罢,的确是意境深远,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再弹一曲,”叶馆闭着眼睛说道。 陆吾抬头看了她一眼,拨弦又起了一曲。 …… 第六曲结束时,马车停下,赶车的侍卫在外禀道,“表小姐,国公府到了。” 叶馆没有下车,她转向允眉吩咐,“你去前院一趟,问问乔国公和老夫人可愿我带人入内,若是不愿,我便不进去了。” “……是。”允眉小声答应了一句,朝外退去。 她一走,马车里就只剩下陆吾和叶馆。 两人各据马车一面,一样的清冷,一样的寡言,谁都没理谁。 直到一刻钟后,允眉抱着一只小匣子回来。 叶馆靠着轮椅椅背,等她开口。 允眉却犹豫了片刻,才道,“国公爷说了,乔国公府是规矩的人家,容不下您这样放浪形骸的性子,清风苑是留不住您了……这匣子里是国公府在上京和附近的一些府邸、田庄,您可在其中挑选一处安顿下来。” “你呢?”叶馆冷不丁打断她,问了一句。 “啊?”允眉一头雾水。 叶馆不耐烦地解释,“你是留在国公府,还是跟着我!” “奴婢自然是要跟着姑娘你,”允眉毫不犹豫地说道,跟着,她又从小匣子里取出一张纸道,“这是奴婢的卖身契,老夫人已经还了奴婢,姑娘您拿着,以后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哦。”叶馆接过卖身契,应了一声。 允眉见她收下自己,开心地笑了起来,过了片刻,又像想起什么一般,追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落脚。” “城北罢。”叶馆想了片刻,吩咐允眉,“你看看可有城北那边的地契,若是有,就直接过去。” “奴婢看看,”允眉将匣子放在腿上,一张一张的翻着,翻到一张微微泛黄的地契时,她惊喜道,“还真有城北的,四进,在南山巷子。” “嗯,就去这里。” “是,”允眉答应了一声,隔着帘子吩咐外面的侍卫。 侍卫是乔景端派来的,应了一声,便将车赶向了城北…… 叶馆带着一行人在南山巷子住下。 萧赫和乔景端却不知道,等他们知道时,已经是次日白天了。 与此同时,前些时日为陆吾明争暗斗多日的晋阳长公主和凤安公主也得知了陆吾被邱蕤送人的事。 原本,两人是想找云韶府邱蕤的麻烦,结果将邱蕤叫来一问才知道,下令的竟然是皇上。 两人便没再为难邱蕤,而是将账记在了叶馆的头上,当时就派了人去南山巷子。 新居,厅堂里。 叶馆带着陆吾姗姗来迟。 晋阳长公主府的平嬷嬷和凤安公主府的邢谷谷同时起身。 两人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正要开口,叶馆却抬手打断了她们,“我知道二位的来意。” 平嬷嬷和邢谷谷同声道,“那不知叶小姐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叶馆扫了眼身后容色冷冽的陆吾,随意道,“不过是个玩意儿,长公主和公主若是想听琴,来南山巷子便是,我必将他调教的乖巧听话,不敢违逆长公主和公主一丝一毫。” 平嬷嬷听她这般说,皱了皱眉,“长公主的意思是,想让陆公子长久跟随在她的身边。” “是吗?”叶馆挑眉,“那你将他带走吧。” 平嬷嬷大惊。 邢姑姑却变了脸色,看着叶馆道,“叶小姐将人给了晋阳长公主,是瞧不起我们凤安公主吗?” 叶馆听了邢谷谷的话,冷冷地觑了她一眼,转头吩咐允眉,“去帮我拿把剑。” “是!”允眉应声退下。 邢谷谷挑眉,不解道,“叶小姐拿刀做什么?” 叶馆一个眼风都没给她。 直到允眉将剑拿过来,她才抬起头看向平嬷嬷和邢姑姑道,“说罢,两位是想要陆吾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我的婢女会尽量分得公平些。” 平嬷嬷:“……” 邢姑姑:“……” 神他妈的分得公平!他们要的是活生生的陆吾!要一具……哦不!半具尸体做什么! “还没想好吗?”叶馆催促。 平嬷嬷干咳一声,敛了敛容色,道,“叶小姐,我们长公主想要的是活生生的上陆公子。” “我们公主也是!”邢姑姑跟着表态。 “既是要活的,那就按我方才说的,我将人调教好了,单日归长公主,双日归凤安公主,保证陆吾将两位贵人伺候的舒舒坦坦。” 问题又绕回到嘴唇,平嬷嬷和邢姑姑对了个眼色,两人都犹豫得很。 叶馆不耐烦地按了按眉心,“不过是个玩意儿,两位公主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吗?神不知鬼不觉地受用了,他不香吗?” “奴婢回去先问问主子。”平嬷嬷和邢姑姑道。 “送客,”叶馆一句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吩咐允眉。 允眉将两人送了出去。 厅堂中。 陆吾怒视向叶馆,“你是想用我讨好晋阳和凤安?” “不是,”叶馆掠了他一眼,坦然道,“我不过是想证明,你不过是我手中的蝼蚁。” 陆吾攥紧了拳头,眼中充满怒气,如利刃一般刺向叶馆。 叶馆冷笑,“身为一个玩意儿,你太不乖了。” 说着,她突然出手,三枚银针直直地朝他胸前射去。 被她打中穴道的陆吾顷刻变了脸色,轰然跪在地上,煞白了脸,额头上有连串的冷汗冒出。 他的体内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乱钻啃咬,痛的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舒服吗?”半刻钟后,叶馆在他面前蹲下,冷漠地看着他的眼睛、 陆吾不说话,只冰冷地看着她。 叶馆抬手,将银针推得又入内几分。 只听一声闷哼,陆吾脸上的冷汗又密集许多。 叶馆静静地等着他的妥协。 一息、两息、三息……第九息,陆吾终是忍不住妥协道,“放、放过我。” 叶馆听他讨饶,抬手将三根银针拔除。 陆吾只看了她一眼,便晕了过去。 “将他送回房!”叶馆站起身,吩咐夜三、夜四。 夜三、夜四应了一声,径直将人搬走。 “出来吧,”厅中没人后,叶馆朝着外面叫了一声。 下一刻,萧赫从外入内。 他目含眷恋地看了眼叶馆的脸,很快,又恢复清冷,道,“本王现在相信,你不是欢欢。” “哦,”叶馆淡淡地应了一声。 萧赫在厅中站定,“本王不希望你拿欢欢的身子胡闹。”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说道。 叶馆听他这么说,挑眉,悲凉一笑,看着他的眼睛,道,“王爷的意思是,我叶馆,只能替你的欢欢受苦受难,欢愉,却是一刻都不配有?” 萧赫对上她的眸子,那苍凉的眼神,让他心口忍不住剧痛了一下。 “这不公平!”叶馆别过头去,抬着下巴道,“慕长欢,这是她欠我的。” 萧赫眉头皱得更紧,“本王可以从旁的地方补偿你。” “别的地方?”叶馆冷笑着问,“华衣美服,还是高舍田屋?王爷以为我堂堂乔国公府表小姐缺这些吗?” “你缺什么?” “俊朗的少年郎。”说到这里,她眼中忽然带了笑意,“王爷既不愿意我碰陆吾他们,不若你将自己补偿给我?” 萧赫与她四目相对,心口疼得更厉害。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这个人和他记忆中的欢欢判若两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对她存情,为她心痛。 “你让本王想想,”最后,他轻声说道。 “好啊!”叶馆暧昧地看了他一眼。 “本王先走了,回头给你答复。”萧赫仓促转身,有生之年,第一次落荒而逃。 叶馆看着他离开的背景,眼中暧昧尽散,泪意浮现。 这个傻子! 她在心里骂道! 她和慕长欢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就像一个人的两面,都是这个人,只是不能同时出现罢了! 离开南山巷子的萧赫却难以平静。 他想说服自己,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欢欢,再无旁人,但叶馆悲凉的眼神却一遍又一遍,越加清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面对着那张熟悉的脸,他真是一点都狠不下心。 他需冷静! 需要找个人倾诉! 这般想着,他突然飞身,朝着城东的豫王府而去。 豫王府中,萧赫到的时候,萧炎正在跟一个红衣女子对枪。 衣袂翻飞间,虽有刀光剑影,铿铿锵锵,却也美不胜收。 “北静王?”红衣女子转身间,先看见花木旁的萧赫,她收了枪,疑声叫道。 萧赫看到红衣女子正脸,将她认了出来,“宁远侯夫人?” 听到宁远侯三个字,宁远侯夫人,也就是顾婴月哼了一声,怒道,“休要提那个浪荡子,本小姐已经与他和离了。” “哦,”萧赫冷淡地应了一声,也没问她怎么在豫王府,还与豫王在这里对枪法,只是径直转身向豫王道,“我有些事与你说,方便借一步吗?” “无妨,”豫王冲萧赫点了点头,然后走向顾婴月,温柔道,“你先回去,本王空了再去找你。” “不行!”顾婴月直接拒绝,她气愤地看着豫王道,“我也有桩事要问北静王。” 说着,她转头朝北静王看去,气红了眼质问道,“我慕姐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保护她的?还有,你为何不杀了萧溶溶帮她报仇!” “欢欢没死。”萧赫看向顾婴月,解释,“她还活着。” “你说什么?”顾婴月大惊,继而怒道,“你休要欺骗于我,我慕姐姐尸骨都已经下葬了,她怎么还可能活着,北静王,你不要为了自己的名声,就编瞎话骗人!” “本王没有胡言乱语,今日之所以来找豫王,也是和欢欢有关。” “哦?”豫王将顾婴月往怀里带了带,一面引着萧赫往书房走去,一面打圆场道,“到底怎么回事?当初不是说已经下葬了?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她和孩子是被人救了。”说着,萧赫将慕长欢和乔国公府的关系说了一遍。 豫王听完后,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顿顿,又道,“不过,既然你已经确定她是北静王妃,现在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她没有欢欢的记忆,并且自称叶馆,”萧赫皱着眉说道,“她说,她和欢欢是两个人,只是共用一个身体,欢欢无事时,她便不会醒来,只有在欢欢濒死时,她才会醒过来……大概,就是这样。” “那这不就是性格大变吗?”顾婴月小声插嘴道,“慕姐姐还是慕姐姐,只是因为受了刺激,性格有些变化。就像失忆的人,你不能因为她没有从前的记忆,又换了个名字,便觉得她不是从前那个人。” 萧赫听了顾婴月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豫王拍了拍顾婴月的头,没有反驳。 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赫,又过了一会儿,才道,“她不想认你,也许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她不能认你。” “不能认我?”萧赫皱眉,她细细地想着叶馆这些日子来的举动,医腿、找乔景端要暗卫、去云韶府挑人、从乔国公府里搬出去,莫非,她是有什么事情不得不做?并且,那件事情很危险,所以才不得不疏远他。 这般想着,萧赫的心绪越来越浮躁。 顾婴月却没有察觉到,反而叽叽喳喳道,“既然我慕姐姐还活着,那我就不怪你了,你现在告诉我,慕姐姐在何处,我要去见她。” “城北,南山巷子。”萧赫紧皱着眉头回答。 顾婴月拔腿就要朝外走,豫王忙一把拉住了她,道,“方才对枪法,要动力气,你穿得单薄,回去先穿件衣衫,再出门。” “好!”顾婴月答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婢女就跑开了。 “还没想明白吗?”豫王打小就和萧赫感情好,对慕长欢的身份也有几分了解,眼下见萧赫当局者迷,他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听你方才说的,这个叶馆明显是个极有主见,又有谋略的人,她现在走的每一步应该都有自己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当年的毒王案还有漏网之鱼,或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当年并未伏诛,而她打算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所以,她就算对你有感情,也不能承认。” “她必须要疏远你。” “我知道了,”萧赫点了点头,“多谢指教!”说着,他转身便朝园子外走去。 豫王看着他离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他这个兄弟这半生可不容易,希望他能得偿所愿罢。 萧赫离开豫王府,便朝城北南山巷子而去。 他一路疾奔,比顾婴月到的还能早些,不过他却没有进去。 043 本王愿意将自己补偿给你! - 折腰令 - 苏囧囧 近乡情更怯,就是萧赫现在的心情,顾婴月倒是没有这些顾虑,她在叶宅外下了车,便迫不及待地朝里走去。 “姑娘找谁?”门房的刘伯上前询问。 顾婴月红着脸道,“我叫顾婴月,容州人,来找慕姐姐。” “慕姐姐?”刘伯想了想道,“我们府里没有姓慕的人,姑娘是不是走错了?” 听刘伯这么说,顾婴月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是我的错,慕姐姐现在换了名字,叫叶馆。” “喔,那的确是我们家表小姐,”刘伯答应了一声,客气道,“请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小老儿进去通报一声。”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顾婴月虽然想立刻见到慕长欢,但多年来刻入骨子的教养,到底没让她忘了礼数。 刘伯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玉馆堂。 叶馆看到刘伯进来,放下了手里的医书,朝他看去,“有事?” 刘伯拱手拜了一下,弓着身子道,“回表小姐的话,外面有位容州来,姓顾的姑娘,自称是小姐的妹妹,想见见小姐。” “姓顾?”叶馆挑了挑眉,冷漠道,“不认识,打发了吧。” “是!”刘伯答应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外面,顾婴月听到刘伯的答复,一下子着急起来,用力跺了下脚,道,“慕姐姐怎么可能不见我,她只是忘了,你让开,我进去跟她说清楚!”说着,她一把拨开刘伯就朝里走去。 “姑娘、姑娘你别这样,”刘伯在她后面急声喊道,他想要阻止顾婴月,但顾婴月却溜得飞快,整个人已经跑出残影。 眼看着她就要跑进玉馆堂,夜三突然现身,拦在顾婴月的面前,绷着脸,漠然道,“我们主子不想见你,姑娘请回。” “我今日一定要见到慕姐姐,”顾婴月咬着牙道。 夜三听她这么说,眼中忽然迸出一丝冷意,“那就得罪了!”说着,他突然出手朝顾婴月胸口点去,将目瞪口呆的她拎起来,扔出了宅子…… 青石板坚硬,顾婴月被摔得腰都快断了。 她好容易爬起来,却见夜三正立在围墙上,冷幽幽地看着她。 一副她敢上前就再撂她几次的模样。 顾婴月:“……”她感觉自己后腰更疼了。 另一边,玉馆堂中。 叶馆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都解决了?” 厅中一片寂静,半天都没有人回答她。 叶馆察觉到不对,她放下手中医书,一抬头就对上已经走近她的萧赫。 “王爷怎么来了?”她挑了挑眉,疑惑地问道。 “本王愿意。”萧赫面容严肃,眼底一片坚定,他走近了她,没有一句废话,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叶馆眉头皱得更紧,“王爷这没头没尾的,是什么意思?” 萧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一刻,突然弯腰,贴上了她泛白、微凉的唇。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叶馆头脑空白一片。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萧赫抽身,目光濡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本王愿意将自己补偿给你。阿馆……不要碰别的男人!”说着,他目光微移,落在她修长白皙的手上,握住她的手指,慢慢放在自己的胸口,声线越发暗哑道,“你有什么,尽管冲本王来!” 叶馆没想到萧赫会改变主意,更没想到他这么会……骚。 好一会儿,才轻咳了一声,挑眉向他道,“王爷真的想好了?只要你的欢欢的名节,不要你自己的名节?” “想好了,”萧赫轻声道,看向她的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叶馆被他这般看着,心疯狂地跳动。 不过想到自己将来要做的事,她还是打算再挣扎一下,“王爷,”她开口,想再说些什么,可萧赫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弯下腰,扣住她的后脑勺,再次含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的吻不再是蜻蜓点水和试探,而是能融化一些隔膜和防备的火热。 叶馆被他抱着,不知不觉的就动了情。 两人都恨不得将彼此揉进自己的骨头里,全然没有发现,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乔景端。 乔景铁青着脸,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心冷的再起不了一丝的波澜,才一甩飞鱼服前的曳撒,转身离开…… 厅中,一吻毕,叶馆苍白的唇微微泛红,火辣辣的疼。 萧赫也是。 两人相对,微怔后,都偏过头笑了。 无比的浓情蜜意。 “王爷不会后悔吧?”笑过后,叶馆低头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故意问道。 萧赫抬起手,轻轻地在她微肿的唇上摩挲了一下,哑声道,“叫我萧赫。” “萧、赫……”叶馆从善如流地叫道,嗓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萧赫只觉得心口一热,眼神幽暗地看向她,“你不要再引诱我,我会忍不住的。” “那就不要忍了。”叶馆抬手掐住他的下巴,撩拨得明目张胆。 “我得是个人。”萧赫加重语气,扫了眼她打着绷带的残腿说道。 叶馆明白了他的意思,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下一刻,稳稳地从轮椅里站了起来。 萧赫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怔住了,“阿馆,你好了?” 叶馆轻轻点头,“你既取过我的血,就应该知道我的体质特殊。之所以一直坐着轮椅,不过避人耳目罢了。” 萧赫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她又按回了轮椅里,一脸肃色地叮嘱道,“此处不比容州,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再用你的血救人。” “我知道,”叶馆斜了萧赫一眼,“我又不是你的欢欢,心那么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比你更清楚。” 语气间,竟是多了一抹醋意。 好在萧赫已经知道两人是一人,闻言也不生气,只是低头在她唇角吻了一下,“都是你。你是欢欢,欢欢也是你。” 叶馆听他这般笃定地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扯住他腰上的玉带,挑眉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不过只是出去了一圈,怎么突然就想通了,是不是有人指点你?” “没有,”萧赫反驳,看着她的眼睛,理直气壮道,“是我自己想清楚的。” “哦,”叶馆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萧赫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回头道,“该用晚膳了,我陪你用了晚膳再回去。” 叶馆有些失望,“不留下来吗?” 萧赫:“……” 他皱了皱眉,“这样会不会有损你的清誉?” 叶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确实会,那你走吧,我招陆吾侍寝。” “你敢!”萧赫听到陆吾的名字,立刻大怒,将她困在轮椅之间,瞪着她凶道,“不许找别的男人侍寝,只能找我一个。” “那你今晚还走不走?” “不走了,”萧赫服软。 叶馆终于满意。 两人心不在焉地用了一顿晚膳。 净完手、漱了口,假模假式地说了几句话,便又吻在一起,辗转往浴池而去…… 一晌贪欢。 次日,叶馆醒来时,萧赫正倚着瓷枕,唇角带笑地看着她。 “好看吗?”她并不在意自己裸露在外的雪白肩头,扬唇一笑,含着淡淡的柔媚问萧赫。 萧赫注意到她雪白的肩头,喉结微微动了一下,眸光深邃道,“好看,阿馆最好看。” “比你的欢欢还好看?”叶馆故意找茬。 萧赫宠溺地笑,“是,你比欢欢更好看。” “……喜新厌旧的大鸡爪子!”叶馆抬脚踹他。 萧赫捏住她的脚腕,讳莫如深地看着她……算了,再睡个回笼觉罢。 玉馆堂的动静太大,旁人听不到,但天生五感敏锐的陆吾却是听得到的。 他倚在床边,眉头紧皱,不禁担心起自己的清白。 但该来的总会来,在叶馆收了萧赫的第三天。 晋阳长公主登门了。 叶宅自然是扫榻相迎。 出门前,叶馆威胁意味十足地扫了陆吾一眼,“若不想再尝尝比上次更难熬的滋味,今日你最好有眼色些。” 陆吾想到三日前的痛苦,脸色微变,拱手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叶馆没再言语,只示意陆吾推她去厅堂接待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今年三十五六,因保养得好,倒也不显老,三十上下的模样,姿容说不上出色,但也算得上中上,只是大腹便便了一些,虽已守了十几年的寡,但那肚子却像怀胎六七个月一般。 “见过长公主,”轮椅在厅堂中停下,叶馆向晋阳长公主颔首。 晋阳长公主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陆吾身上,别有深意道,“叶小姐瞧着倒是有手段的,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儿竟被你调教得如此乖巧。” “公主谬赞,”叶馆淡淡说道,“我腿脚不便,便让阿吾替我伺候您,”说着,她向陆吾使了个眼色。 陆吾不敢不听,他应了一声,朝晋阳长公主走去。 晋阳长公主怜爱的目光落在陆吾身上,问,“你在这里待得好吗?若是觉得简陋,或者不习惯,本宫的晋阳长公主府……” “小人在叶宅待得很好,”陆吾直接打断了晋阳长公主,淡淡说道。话落,他觑了眼晋阳长公主的脸色,担心她生气,惹得叶馆又迁怒自己,干脆拣起桌上一颗葡萄,剥了皮,喂给她。 晋阳长公主被打了一巴掌,又喂了一颗甜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得寸进尺道,“许久没有听陆公子抚琴了,不知陆公子可愿为本宫弹奏一曲?” “是!”陆吾答应。 晋阳长公主又看向叶馆,“尊府可有净室?本宫还想与陆公子说几句私房话。” “有!”叶馆言简意赅,然后吩咐陆吾将人带去净室。 陆吾不敢不听,只得带着晋阳长公主往净室走去…… “你就不怕他惹怒了晋阳?”不知何时,萧赫出现在叶馆的身后,挑眉问道。 “他不敢,”叶馆笃定,别有深意道,“他还不想死。” “倒也是,”萧赫点了点头,推着她朝寝房走去。 晋阳长公主和陆吾在净室中足足待了半日,傍晚两人出来时,晋阳长公主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柔情似水,陆吾却是一副生不如死,神情枯萎的模样。 隔日,凤安公主又闻名而来。 半日后,同样是满意而归。 第三日,晋阳长公主又来…… 两位公主像是约好一般,一个占单日,一个占双日。 如此持续了半个月,陆吾终于忍受不了,这天,晋阳长公主走后,他满脸憔悴地进了玉馆堂,噗通一声跪在叶馆的面前,绝望哀求道,“请主子饶了属下。” “哦?”叶馆看向他弯下的脊梁,桀骜的眉峰挑了起来。 陆吾又拜了一下,伏在地上道,“只要主子不再命属下陪晋阳长公主和凤安公主,属下愿为主子肝脑涂地,万次不辞。” “这是你说的!不反悔?”叶馆坐直了身子,肃然问道。 陆吾抬起头,面容肃穆,指天发誓绝不反悔。 叶馆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是,主子!”陆吾毫无脾气地答应,他已经不算一个人了,只是一条被晋阳长公主和凤安公主蹂躏到毫无生气的死狗。 叶馆径直将陆吾带进了书房。 从多宝阁的暗格里取出一卷手札抛给他,“我要你帮我找个人。在你找到画中人之前,我会替你照看好你的妹妹,在你找到人之后,我放你们离开上京。” 陆吾捏着手札,错愕地朝叶馆看去,“主子怎么知道我有个妹妹?” “这不是你该问的,”叶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只问你,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做!”陆吾看完手中的手札后,斩钉截铁道。 哪怕是为了妹妹,他也要拼一次命。 “好,那你今夜就动身,从蜀中开始找。” “是!”陆吾拱手应下,他跪在地上,将手札上的信息看完记下后,将手札扔进火盆中,付之一炬。 当晚,陆吾便离开了,并且带走了韩朗四人。 那几个,都是他的人。 原本他们是要营救他离开云韶府的,可陆吾却因为担心在宫里为奴的妹妹,打算再留一段时间,带妹妹一起走。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一留,就再也走不了了。 城外十里坡。 陆吾五个人刚到十里坡,就被拦住了。 “大哥,是北静王!”韩朗提醒陆吾。 陆吾摆了摆手,沉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说完,策马朝萧赫而去。 “见过王爷!”他坐在马上,朝萧赫拱了下手。 萧赫没有废话,直接问道,“是阿馆派你出京的?她让你做什么?” 陆吾对叶馆畏惧到了骨子里,怎么敢出卖她?当下便拒绝道,“王爷若是想知道,不若回去问主子。” “啪!”只听破空一声响,下一刻,陆吾身上便多了一道血痕,萧赫手持马鞭,冷冷地看着他,“她到底让你去做什么?” 陆吾薄唇微抿,“恕属下无可奉告!” “啪!”萧赫又一马鞭抽了过去。 陆吾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还不说吗?”萧赫冷笑。 陆吾仍是一句“无可奉告”。 萧赫侧了侧头,朝已经被召回来的褚章看去,“将他押下去,务必审问出来。” “是!”褚章答应,利落地将陆吾压下马,带去一旁的马车…… 萧赫调转马头,往回城的方向而去。 “去劫人了?”回到叶宅后,叶馆放下书,淡淡地看了萧赫一眼问道。 萧赫没有否认,“若是确定他不会背叛你,我自会放他离开。” “哦,”叶馆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扣下你的人,你不生气?”萧赫皱了皱眉,在她身边坐下询问。 “有什么可生气的?”叶馆一副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就够了。” “傻瓜,”萧赫听她这般说着,只觉胸口有一股热流涌动,再也忍不住将她拥进怀中,揉着她的颈子,道,“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 “我不想说,”叶馆低声道。 萧赫将她抱得更紧,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心勉强,“那就等你想说了再说。” “嗯。” 两人在一起又过了几日,直到第三日,褚章才来禀报,陆吾的心性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坚定,百般刑囚,都未屈服,可以放任他去。 萧赫回头将此事跟叶馆提了一遍。 叶馆靠在他的肩头轻笑,“不然我为何在他身上花那么大的功夫。他自然,是值得的。” “阿馆的眼光的确万中无一,”萧赫刮了下她的鼻子。 叶馆笑得越发放肆。 两人正说着话,允眉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禀道,“姑娘,这几日府外一直有一个姓顾的姑娘在徘徊,听刘伯说,她是认识以前的您。” “是顾婴月?”萧赫望向叶馆问道。 叶馆挑了挑眉,“你认识她?” 萧赫解释,“顾氏以前是容州城宁远侯的夫人,如今借住在豫王府,我与她有过两面之缘。” 叶馆哼了一声,“她与我的感情很好?” “一面之缘。” 叶馆皱眉,“那她为何屡次找我?” “许是感激你,”说着,他将慕长欢当时处置青窈娘,哗然整个容州城的事情说了一遍。 叶馆听完后,感喟,“真是个容易感动的蠢货,”不过说归这么说,她到底还是叫允眉将人带了进来。 外面,顾婴月在外面溜达了许多天,终于有机会入内,她激动地眼眶都红了,进了玉馆堂,看到叶馆那张熟悉的脸便想往上扑。 叶馆一脸嫌弃地朝允眉使了个眼色,允眉立刻出手,将顾婴月拉住,道,“顾小姐,我家姑娘身子不好,向来不喜与外人亲近,还望您见谅。” “哦,是这样啊,”顾婴月又激动,又心疼地朝叶馆看去,红着眼圈道,“慕姐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你,确定你平安无事。” “嗯,”叶馆看着她,倨傲又冷淡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平安无事,你满意了吗?” “满意!”顾婴月顺着她说道。 叶馆毫不留情,接着又道,“既然满意了,那就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顾婴月愣了一下,有些失望,又有些伤心地质问。 “因为我……喜静,”对上顾婴月泛红的眼圈,一句“我不想见你”在叶馆喉头转了转,她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说完这句,叶馆有些烦躁地挑了挑眉,吩咐允眉,“好了,将人送出去吧。” “是,姑娘!”允眉答应了一声,然后朝顾婴月看去,“顾姑娘,请!” 顾婴月心里一直惦记着慕长欢,她以为对方也是将她当作好朋友的,眼下好容易见了面,她却三番五次地要赶她走,多日来的委屈和心酸顿时涌上心头,下一刻,好大一个人竟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叶馆听到她的哭声,只觉得头都快炸了。 她向来最讨厌女人的哭声,上到八十,下到八岁都是一样的讨厌。 “你能不能闭嘴!”她强压着怒气,看向顾婴月咬牙切齿道,“要哭出去哭!” “我就不!”顾婴月这半年来被豫王宠得有些狠,当下也来了脾气,非但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加厉害。 叶馆越听越烦躁,忍不住扶额。 许久后,突然拍了下桌子,瞪向顾婴月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想天天见到慕姐姐,”顾婴月带着哭腔道。 “……好,我答应你。”叶馆听了她的话,沉吟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妥协道。 顾婴月见她竟然妥协,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自然是真的!” 顾婴月这才满意,她又哭又笑地“嗯”了一声。 叶馆嫌弃她花猫一般的脸,朝允眉使了个眼色,“带她下去洗洗。” “是,姑娘!”允眉答应了一声,带着顾婴月朝外退去。 两人一离开,屋中就只剩下了叶馆和萧赫。 萧赫侧头看向叶馆皱起的眉头,忽然轻笑了一声。 叶馆原本就烦躁得很,现在被萧赫一笑,更烦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044 不解风情的男人!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收了笑,看着叶馆,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怕人哭。” “怎么,你也想哭?”叶馆微微侧了头,抬起下巴,纤细的手指挑逗似的捏住萧赫的下巴,审视他了片刻,道,“倒是可以试试,别说日日见你了,只怕将心剜给你,都是使得的。” “当真?”萧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话题一转,忽然道,“要是我问你别的事呢?你也愿意说?” “你想问什么?” “陆吾被你派去哪里,做什么事?” “……那你哭啊!”叶馆微微停顿了片刻,说道,“你若是真哭了,我告诉你又何妨?” 萧赫:“……”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叶馆,似乎是在酝酿情绪。 “算了,真哭不出来,”忽然,他别过头去,笑着说道。 叶馆没再言语。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坐着,许久后,萧赫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打算离开,结果起身前一刻,叶馆却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吻了过来。 萧赫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的亲他,一下怔住,退开些许,扶住她的肩,侧了侧头,问,“怎么了?” 叶馆往前凑着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而后骂道,“不解风情的男人,你走吧。” “到底怎么了?”萧赫握住她的手腕追问。 叶馆不说话,低头玩弄着自己腰间的玉佩。 萧赫担心起来,皱眉考虑了片刻,严肃地问,“你是不是想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没有,”叶馆不耐烦地说,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能碰一下吗?” “方才有些突然,”萧赫无奈地解释,突然到他忍不住多想。 叶馆听他这么解释,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难不成还要选日子?” 萧赫被她这般嘲弄,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想到这个王妃是他好不容易才求得的,又发不出火来,只得道,“方才是我不好,现在,你还想继续亲吗?” 叶馆瞟了他一眼,“不想了,你走吧。” “但是我想。”萧赫明知她语气有异,自然不会一走了之,说着,他便将她扯进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 …… 到最后,又是一夜留宿。 次日早起,萧赫用过早膳,满目柔情,眷恋地看着叶馆,道,“你真的不与我回府吗,阿馆?” “不回。”叶馆斩钉截铁地拒绝。 萧赫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过,顿了顿,又问,“那穆儿呢,你一眼都不想看他?” “不想,”叶馆说,脸上已经浮现出一抹不耐烦。 萧赫知道她的脾气,只能暂且打住这个话题,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若有事,记得差人来北静王府找我。” “知道了,快走吧,”叶馆催促。 萧赫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姑娘,您为何不随北静王回王府呢?”萧赫离开后,允眉推着叶馆去园子里晒太阳,在她身后疑惑地问道。 “就不想回去,”叶馆冷冷道,连个借口都懒得编。 允眉想了想,又道,“那您不担心小世子吗?” “不担心,”叶馆淡淡道,“我只是一个残废,没资格担心他。” 允眉:“……” 残废还能夜夜笙歌? 她家主子怕不是对残废有什么误解? 两人正说着,刘伯从远处走了过来,到跟前后,叶馆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轮椅扶手,问,“什么事?” 刘伯憨厚地笑着,从袖中抽出一本礼单递给叶馆,道,“这是国公府那边送来的节礼,表小姐请过目。” “不用了,”叶馆懒得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直接收进库里就好。” 刘伯闻言,脸上浮起一抹为难,“回表小姐的话,国公府那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东西过来,库房里如今已经放不了。” “那就拿出去送人啊,”叶馆不耐烦道。 刘伯察觉到主子的不悦,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送人?那这送给谁啊?还请表小姐明示。” “去建个善堂吧,”沉默了片刻,叶馆突发奇想,眯着眼睛说道,“具体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收留无处可去的孤儿,一部分收留无路可走的女人,你亲自过去操办。” “小姐大善!”刘伯听完叶馆的吩咐,惊喜地说道。 他当初之所以拖家带口的入国公府为奴,不就是因为家乡遭了灾,走投无路嘛! “你倒不必奉承我,”叶馆听了刘伯的夸赞,抬眼冷觑向他,“出人出力的都是乔国公府,这个名声也该是乔国公府的。” “是!”刘伯答应着,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想着,表小姐这人,看起来虽然冷冷清清的,但人却是记恩的。 允眉也是这样想的。 刘伯得了叶馆的吩咐,当日便筹备开来,在他心里,是想替叶馆给乔国公府那边一个惊喜的,便没有提前说出来。 等两个月后,善堂建好了,上京又破天荒地遭了一场百年不遇的雪灾,他才一边救助附近几十里的百姓,一边将消息禀到了乔国公府。 乔国公府,南秋院暖阁。 老夫人身着一件酱色万寿菊圆领衫,靠在迎枕上不停地抹泪,道,“我道我这行将就木的身子怎么突然就好起来了,原来是阿馆这丫头一直在为我积福。” 大夫人已经知道叶馆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乔景端不会再有娶叶馆为妻的心思,当下也乐得捧着老夫人道,“母亲说的是,阿馆这孩子看着清冷,但论起孝心来,却是您这些孙子、孙女里的头一份。” “是啊!”老夫人被大夫人哄的一脸高兴,另一边的二夫人却冷冷地撇了撇嘴,一把拽过身边的女儿,望向老夫人道,“母亲,您不知道,我们家浅浅这两个月也为您抄了百遍的佛经,这孩子实心,用的都是血墨,您瞧瞧,她这手腕上还有匕首割开的伤口呢!”说着,也不管乔清浅愿不愿意,直接将她的衣袖抹了起来。 老夫人一眼扫过去,就看见孙女凝白胳膊上的粉色伤口,她不禁湿了湿眼眶,颤抖着朝乔清浅招了招手,“来,浅浅过来。” 二夫人将乔清浅往老夫人那边推去,乔清浅只好一步一步走向老夫人。 “疼吗?”老夫人拉着乔清浅在她身边坐下,疼惜地抚着她胳膊上的伤口,问道。 乔清浅摇了摇头,温温柔柔道,“只要祖母真的能好起来,浅浅就不痛。” “好孩子!”老夫人含着泪将乔清浅拥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你不说祖母也知道,定是疼极了的,你怎么这么傻,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知道吗?” 乔清浅轻轻地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我会听祖母话的。” 老夫人见她这般,又夸了几句好孩子,然后吩咐旁边的徐嬷嬷,“我记得景端前两日刚送了一斤血燕过来,你去拿些来给浅浅,让她好好补补。回头,阿馆那边也送些过去。” “是!”徐嬷嬷答应一声退下。 但一旁的二夫人却不乐意了,她小声咕哝,“叶馆她就算为国公府攒了名声,可归根结底她用的都是府里的银子和府里的人,凭什么和浅浅一样的待遇。” “胡氏,你说什么,我年纪大了,听不清楚……”老夫人冷冷地看了二夫人一眼,眸光犀利地诘问。 二夫人张了张口,正要大声说出来,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二等婢女跑了进来,跪地后,急匆匆道,“老夫人,府里来了圣旨,是梁公公亲自宣旨,国公爷请您带夫人小姐们去前院接旨。” “我知道了,你让人去前院回了国公爷,我现在就带人过去,”老夫人忍着惊讶,吩咐婢女。 婢女领命退了下去。 老夫人冷嗖嗖地看了胡氏一眼,敲打道,“先去前院接旨,等回来我再跟你好好说道。” 胡氏现在满心都是圣旨,哪里有心思跟老夫人掰扯叶馆,当即胡乱应了一声,便又催着老夫人又前院了。 老夫人懒得理会她,吩咐徐嬷嬷替她穿了鞋子,然后扶着大夫人和乔清浅的手朝外走去…… 乔国公府前院,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梁公公才打开圣旨,冲着跪倒在地的众人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乔国公府未雨绸缪,心系百姓,广办善堂,乃利国利民之大事……朕心甚慰,今日特敕封乔国公府二房之女乔清浅为永福郡主,食邑三百户……钦赐!” 圣旨宣完,梁公公冲着跪在地上的乔国公和乔国公老夫人道,“二位请起,咱家在这里先恭喜您二位了。” 这有食邑的异姓郡主,大云朝可是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乔国公浸淫朝堂多年,自然也知道这个,他一面起身,向梁公公道谢,一面将一个双面绣的荷包朝梁公公塞去。 水至清则无鱼,梁公公自然不会拒绝,他不动声色地将荷包揣进袖子里,而后一甩净鞭,拱手提出告辞。 乔国公目送梁公公离开,然后背着手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乔清浅一眼,颔首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乔清浅至今还像是在梦中一样,直到听见乔国公的声音,才忽然反应过来,她抬起清润的眸子朝祖父看去,犹豫了片刻,福身道,“祖父,办善堂的是表姐,她用的也是姑母留下来的嫁妆,如今皇上的赏赐却落在我的身上,那表姐那边……” 言下之意,竟是不想要这郡主之位。 旁人听了她这话是什么想法暂且不提,二夫人却是急了,她狠狠地扯了一把乔清浅,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什么呢!皇上既然封了你做郡主,那这份荣光就是你的,跟你表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是想让整个国公府都跟着你抗旨?”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清浅小声辩解。 老夫人瞪了二夫人一眼,叹息道,“国公府沾了你表姐的光,的确是不好,可抗旨却是万万不能的,不如这样,你去城北一趟,问问你表姐,若是她愿意,那这郡主之位,你便踏踏实实地受用了,若是她不愿意,我们再商讨别的主意。” “我听祖母的,”乔清浅毫不犹豫地说道。 二夫人心里虽然不甘,但到底没敢违逆老夫人的意见,只巴巴地朝乔国公看去。 乔国公跟妻子相濡以沫多年,自然不会驳了她的脸面,当即也看向乔清浅道,“你祖母说得对,你便去城北你表姐那里问问她的意思吧。” “是,祖父,孙女现在就去,”说着,她朝长辈拜了一下,便朝外退去。 城北,南山巷子叶宅。 听到乔清浅登门的消息,叶馆并不是很意外,不过,也没有见她,只是让刘平给他带了句话。 刘平是刘伯的独生子,也是叶宅新的管家。 “……我们小姐就是这样说的,大小姐回去吧,”刘平将叶馆的话转达完,冲着乔清浅客气地说道。 乔清浅倒是没想到叶馆会不见她。 她微微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往后退了两步,撩起裙摆跪了下去,朝着玉馆堂的方向,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后,她又留下自己从小戴到大的一只玉佩给刘平,“请管家将这信物交给表姐,她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定拼了一切地帮她。” “好!”刘平答应,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了起来。 乔清浅又不舍地看了叶宅的大门一眼,然后转身登车离开。 刘平捧着玉佩,他目送乔国公府的马车出了巷子,才往叶宅里走去。 玉馆堂。 叶馆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矮几上的玉佩,眼里带着抹清淡的笑,没想到歹竹也能出好笋,胡氏那般糊涂又斤斤计较的女人竟然生出乔清浅这么个品行端正的女儿。 “姑娘,奴婢将这玉佩收起来?”允眉见自家主子的表情温和起来,试探着问道。 “不用,”叶馆径直拒绝,“砸了吧。” “砸……砸了?”允眉反问,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叶馆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砸了。” “为什么呢?”允眉问。 叶馆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我又不打算找她帮忙。” 允眉:“……”就只因为这个原因吗?她家主子还真是自信! “再说了,她若是有心报恩,不管有没有这玉佩,都是一样的。”相反,她若是无心报恩,就算她到时候拿出玉佩,她也能找借口百般推辞。 人跟人之间,信物算什么,信用才是最重要的。 允眉若有所思的想了很久,才渐渐明白过来。 乔国公府,众人都在前院等着乔清浅,眼下见她回来,胡氏最急,立刻上前问道,“你表姐是怎么说的?她同意了吗?” 乔清浅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看胡氏,而是看向乔国公和老夫人道,“表姐没有见孙女,只是让管家刘平给孙女带了句话。” “什么话?”胡氏仿佛感觉不到乔清浅对她的冷淡,一听叶馆只是让人带了话,又大声追问。 乔国公和老夫人则是沉默地看着乔清浅,一副等她开口的模样。 乔清浅又默了一会儿,才道,“表姐说她用的是乔国公府的人,乔国公府的银子,这份运道本来就是乔国公府的,跟她没有关系。” “这么说,她是同意了?”胡氏得了准信,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死死地抓着乔清浅的胳膊,乔清浅被她抓得都忍不住皱眉了。 还是老夫人注意到,提醒了她一句,“胡氏,你弄疼浅浅了。” “哦哦,”二夫人听到老夫人的提醒,这才放开了乔清浅,又心疼地看着她道,“浅浅,娘弄疼你了吗?是娘的不是。” “没事的。”乔清浅摇了摇头,跟着又将自己叩头报恩和留下玉佩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浅浅做得对,你们姐妹之间,就应该这样互相扶持。” 乔清浅笑着颔首。 接着,老夫人眸光一转,又看向二夫人,不悦道,“接旨之前,你还在南秋院暖阁里咕哝什么呢?” 二夫人被老夫人问到脸上,面上闪过一抹讪讪,红着脸道,“我、我就是说,阿馆就是咱们国公府的福星,有她在,母亲和父亲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景端他们也会步步高升……” “这还像句话!”老夫人哼了一声,没再跟二夫人计较。 乔清浅眸光垂了垂,适时抱住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我扶您回南秋院。” “好,”老夫人温柔的冲孙女说着,转了身,带着诸人往南秋院而去…… 当日,乔清浅一直在老夫人的暖阁里留了许久,一直到夜深了,才起身离开。 “大小姐也是个孝顺的,”徐嬷嬷服侍老夫人歇下时,冲着她轻声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深有同感,“浅浅她娘虽然是个不着调的,但这孩子却是个实心眼的,回头,我让你给阿馆送的东西,分出三成给她吧。如今身份不同了,她的嫁妆自然也是要多些的,总不能让以后的亲家低看了。” “老夫人说的是,”徐嬷嬷答应。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又道,“明日,我亲自将东西送去给阿馆吧。” “老夫人要亲自出门?”徐嬷嬷大惊,她家主子因着辈分高,品级又高,这几年已经极少出门了,就连进宫也能能推就推,没想到,现在竟然为了表小姐而愿意亲自走一遭。 “嗯,”老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顿顿,又道,“你也别太惊讶,阿馆是我最心爱的外孙女儿,我这趟出门,不是什么超品夫人,更不是什么行将就木的老人,我不过就是一个想念外孙女儿的的普通老人罢了。” 徐嬷嬷听主子这般说着,不自觉的红了眼眶,低声感慨,“若是丹娘小姐也还在就好了。” 提到乔丹娘,老夫人声音里微微带了哽咽,她拍了拍徐嬷嬷的手,道,“已经不在的人,就不要提了。” 语气里,是无法掩饰的悲伤。 徐嬷嬷听着,抬手轻轻地打了下自己的嘴,歉疚道,“是老奴僭越了。” 老夫人没再说话。 因为决定好了次日去城北看叶馆,这晚,她睡得异常好。 她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次日,她刚起来,徐嬷嬷就上前禀道,“老夫人,天还没亮大小姐就过来了,一直在暖阁里等着,说要亲自服侍您起身。” “哦,”老夫人现在满心都惦记着叶馆,闻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那让她进来罢。” “是,老夫人。”徐嬷嬷答应,而后躬身朝外退去,将乔清浅请了进来。 乔清浅以前也经常服侍老夫人,是以她的动作并不生疏,很快就服侍老夫人更衣,梳好了头,这时,小厨房的早膳也准备好了。 乔清浅又伺候着老夫人用了早膳。 用过早膳,老夫人打算出门了,便冲着乔清浅道,“你先回去吧。” “外祖母是有什么事吗?”乔清浅试探着问。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没瞒着她,“我打算去城北看看你表姐。” “祖母要出门?”乔清浅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老夫人颔首,“嗯,这几年,我的身子虽然不如以前,可也还没到动不了的地步,浅浅不必担心。” “我知道,祖母是要长命百岁的,”乔清浅脸上带着笑,讨巧地说道。话落,停了一下,又试探着开口道,“祖母,我其实也想去看看表姐,您能带我一起去南山巷子吗?” 老夫人闻言,有些犹豫,委婉开口道,“你上次去,你表姐似乎并未见你。” “……”乔清浅听了老夫人的话,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这样伤了孙女的面子,拍了拍她的手,又道,“这样吧,我今日过去劝劝你表姐,若她同意了,祖母下次再带你登门。” “也好,浅浅听祖母的!”乔清浅垂首答应。 老夫人嗯了一声,看着她离开,才带着徐嬷嬷朝外走去。 045 再见沈瑜生,心如刀绞! - 折腰令 - 苏囧囧 城北,南山巷子。 老夫人到的时候,叶馆才睡醒来。 听到允眉的禀报,她眉间浮起一抹烦躁,用力地按了按眉心,道,“替我更衣吧。” “是,姑娘!”允眉答应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服侍叶馆更衣,又替她拧了温热的帕子。 擦过脸,她只简单用发带束了长发,便朝外走去。 玉馆堂外,老夫人没想到叶馆会走出来迎她,她一双苍老的眼落在她已经痊愈的腿上,伸出手,颤抖道,“阿馆,你这是、这是好全了?” 叶馆颔首,“嗯”了一声,一面领着老夫人往里走去,一面问,“外面风雪未歇,外祖母怎么亲自过来了?” 老夫人闻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来国公府看我,还不许我来看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馆道,顿了顿,又说,“您下次有事情吩咐我,让人喊我过去就是。” “知道了!”老夫人点了点头,说着,两人已经进了暖阁。 暖阁中烧着地龙,落下帘子,一片温暖如春。 叶馆请老夫人上座后,亲自给她端了碗驱寒的姜汤。 老夫人喝了一口,朝她微乱的发梢看去,“刚起来?” “嗯。”叶馆没什么表情地说。 老夫人叹了口气,忍不住失望地问,“你和北静王的事,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他到底有没有负过你?若是没有,那你怎么不跟他回王府,若是负过,你又为何将穆儿给了他?” “不想说,”叶馆挑了挑眉,三个字回绝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叶馆,抬起了手,又怎么也打不下去。 到底不是自己带大的,说不过,又没资格打。 两人正僵持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道请安声。 下一刻,萧赫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老夫人在,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上前行礼道,“萧赫见过外祖母。” 老夫人:“……”北静王这句“外祖母”叫的是不是太熟练了。 “你、起来吧!”老夫人停了一瞬,无奈地叫起。 北静王站直了身子,目光一移,朝叶馆看去,“跟外祖母在说什么,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叶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扫了老夫人一眼,低声道,“也没说什么,外祖母就是问我,你到底有没有负过我。” 最后一句话一出,不止萧赫,就是老夫人都尴尬起来。 不过,她到底上了年纪,也不会失态,转瞬间已经恢复常色,朝萧赫看去,道,“我是问阿馆,为何不与你和穆儿团圆。” “我知道,”萧赫点了点头,“容州城的事情,我是该跟外祖母原原本本地说一遍的。” “王爷不嫌麻烦就好,”老夫人说着,朝允眉使了个眼色,允眉会意,很快端了只锦杌进来给萧赫。 萧赫坐下后,又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然后才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四年前在容州,我曾被刺客刺杀过,身中数箭……当时是阿馆救了性命濒危的我。” “后来,我知她的未婚夫家不是好相与的人家,便略施小计,将她聘为了北静王府。过门后,阿馆很快怀了身孕,我们感情很好,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些小别扭……” “我也没想到,我们还未来得及和好,建州那边就已经事发。我甚至来不及与她作别,便已经去了战场。因着之前的提点和褚章等人的守卫,我以为她和穆儿都会平平安安的,可没想到,她最后还是没有逃过陈蓉蓉步步为营的算计……” “原来,阿馆的腿是陈蓉蓉命人打断的。”老夫人听完容州的事,唏嘘地说着,心疼地握住了叶馆的手。 叶馆没有回应老夫人,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阿馆?”等不到叶馆的提醒,老夫人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叶馆猝然反应过来,眸光冷冽道,“何事?” “你在想什么?”老夫人疑惑的问,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的叶馆有些危险,她的身上似乎有着很重的杀戮气息。 “没想什么,”叶馆冷硬道,“外祖母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去罢,等我空了,我去国公府里看你。” “那好吧,”老夫人叹了口气,答应道。临走前,她又深深地看了萧赫一眼,“阿馆就有劳王爷照料了。” “外祖母放心,”萧赫站起身客气地答。 老夫人“嗯”了一声,又依依不舍地看了叶馆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老夫人走后,萧赫在叶馆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中,担忧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叶馆抬起头,眸光锋利,深深地攫住萧赫的目光,“你能否将陈蓉蓉的事情与我细说一遍?” “……你怀疑她与十年前的蜀州毒王山药人案有关?”萧赫沉吟了片刻,肃声反问。 叶馆犀利而带有狠意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你知道药人案?” “嗯,”萧赫看着她的眼睛,微微颔首,“知道。” 叶馆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别过头去,嘲讽道,“是了,你是北静王,这般大的案子瞒不过你的。” “所以,你将陆吾派出去,是让他追查这件案子的漏网之鱼?” “不是漏网之鱼,是毒王!他当年并没有死,而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死的是他的一个徒弟。” “难为你了,”萧赫伸手将叶馆揽进怀中,贴着她的脖颈说道。 叶馆没有推开他,只是僵硬地依附着他,道,“本来这件事我没打算让你知道的,我一个人可以解决。” “嗯?”萧赫侧了侧头,低声问。 叶馆苦笑,“现在我只能说,我会尽量活着回来,将慕长欢还给你。” “阿馆!”萧赫听她提到慕长欢,心脏顿时一疼,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几乎将人揉进自己的骨子里,颤抖道,“欢欢是你,你是欢欢。在我心里,你们是一样的。我要她,我也要你。” “太贪心了,最后会什么都得不到的。” “不会!”萧赫坚定,放开了叶馆,捧着她的脸,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和她,缺一不可,我都要。” 叶馆听他这般说着,眼珠子微不可察地转了转,打量着他的容颜,突然印上了他的唇…… 一吻过后,萧赫再次紧紧的将叶馆揽进怀中。 “大理寺应该有当年的案卷吧,尽快给我。”叶馆靠在萧赫的胸口吩咐。 萧赫点了点头,“我会尽快给你。” 乔国公府。 老夫人回了南秋院,已经在榻上倚了好一会儿,但心却怎么静不下来。 她忍不住皱着眉看向徐嬷嬷,道,“你说阿馆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听容州的事情就突然变了脸?” 徐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老夫人您都想不明白的事,老奴怎么会明白。兴许,是不高兴北静王有那么个心肠歹毒的妹妹。” 老夫人叹了口气,没再言语。 两人正沉默着,一个二等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上前禀道,“徐嬷嬷,老夫人,大小姐在外面求见。” “浅浅?让她进来罢,”老夫人缓了面容,懒懒地说道。 婢女朝外退去,没多久,乔清浅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先是上前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摆了摆手,问,“不是让你回去好好歇着,怎么又过来了?” 乔清浅低下头,轻轻地抿了抿唇,“孙女过来是想问问,祖母和表姐相处的可还愉快?”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离开明白了她意思,说了几句叶馆的事后,顺势道,“因为王爷突然驾到,我也没机会跟你表姐提你的事情,等下次罢,下次祖母一定帮你问。” “那好吧,”乔清浅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见她还不退下,停了片刻,又道,“还有旁的事情吗?” 乔清浅缓缓抬起头,“母亲说,我封了郡主,家中该办个花宴庆贺的。” “这件事你与你大伯母商量便好。”老夫人想了想,提点道。 “那表姐会来吗?”乔清浅停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挑起眉来,“浅浅,你似乎很想见你表姐,能告诉祖母,这是为何吗?” 乔清浅没想到老夫人会一眼看透她,脸上浮起一抹不自在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回祖母的话,表姐于我有恩,我与她亲近,不是应该的吗?” “你说的倒也是,这样吧,你先去寻你大伯母,等宴客的日子定下来,让人与我说一声,我让将请帖送去南山巷子给你表姐。” “多谢祖母!”乔清浅一脸感激地道谢。 老夫人摆了摆手,“出去了一天,我也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祖母!”乔清浅又福了下身,才转身离开。 老夫人眉头微皱,看了眼徐嬷嬷,叹息道,“这丫头,这段时间总感觉怪怪的。” 徐嬷嬷也有这个感觉,她沉吟了片刻,看向老夫人,“要不,派人去查查大小姐近来的行踪?” “这倒不必,”老夫人摇头,“就凭她的心性,十个加起来也不是阿馆的对手。只要她们姐妹不会反目,别的,儿孙自有儿孙福罢。” “是!”徐嬷嬷答应。 东院那边,大夫人很快就定下了宴客的日子,然后亲自送了一份请帖给老夫人。 老夫人又交给徐嬷嬷,让她亲自送去南山巷子。 南山巷子里,叶馆收到请帖的时候正在看萧赫从大理寺取来的卷宗。 她带着几分疑惑,缓缓地放下卷宗,看向了徐嬷嬷,“哪一天?” 徐嬷嬷弓着身子,温和道,“就是七天后,那时天晴了,雪也该消了。” 叶馆曲起食指,轻轻地敲着桌面,眉眼冷淡道,“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老夫人若是知道表小姐肯去,一定会很开心。”徐嬷嬷欢喜道。 叶馆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问,“我当日给嬷嬷的食单,嬷嬷可是一直照上面做给外祖母吃的?” “这是自然。”徐嬷嬷笑着道,“前几日,老夫人还觉得有些厌倦,不想再吃了,老奴便跟她说了这是表小姐给的食单,老夫人顿时不挑剔了,直夸小厨房的师父手艺更精进了。” 叶馆听徐嬷嬷这般说着,难得露出抹笑。 徐嬷嬷看她这般,忍不住僭越地道了句,“表小姐笑起来真好看。” 叶馆被她这么一夸,立刻收了笑,道,“嬷嬷没事就先回去罢。” “是,”徐嬷嬷自知失言,应了一声,打算退下。 走到门口,她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回身客气道,“表小姐,老夫人还有一件事让老奴叮嘱您。” “你说。” “大小姐这段时间似乎一直很想接近您,老夫人让您上心点。若是大小姐没什么异常最好,若是有的话,老夫人希望您能知会她一声。” “我知道了,我会的。”叶馆答应。 徐嬷嬷这才放心的离开。 她走后,叶馆又将案卷拿了起来,一字一字地复阅了一遍。 “允眉,”看完第二遍后,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允眉,问道,“你可知道沈瑜生这个人?” 允眉听到“沈瑜生”这三个字,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一面分笸箩里的丝线,一面道,“自然听过,这位沈少卿可是我们大云朝建国百年来,唯一的意味文武双状元。不紧学问好,功夫好,就是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俊朗。” “哦,跟萧赫相比呢?”叶馆放下书问道。 允眉毫不犹豫道,“自然是王爷俊朗。” 叶馆有些不信,卷起卷宗,轻轻地敲了敲矮几,“你说实话!” 允眉嘿嘿笑了笑,“非要说实话,那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王爷的容颜虽然如神祇一般完美无缺,可他气质太过冷硬,在奴婢心里,还是温润如玉的沈少卿更讨人喜欢。” “哦。”叶馆应了一声,旋即又道,是“有机会倒真想见见这位沈少卿。” 允眉缩了缩脖子,“姑娘就不怕王爷生气?” 叶馆想了想,道,“我至今还未见过他生气的模样。” 对此,允眉无话可说。 萧赫是在入夜后,将穆儿哄的睡着了,才来了叶宅。 叶馆借着灯火,打量了下萧赫的脸色,托腮道,“你近来气色有些差。” 萧赫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叶馆哼了一声,“色衰而爱驰。” 萧赫:“……” 他有些崩溃地问,“所以,你想我如何?” 叶馆默了片刻,意味深长道,“这点,王爷不妨去请教下我表哥。” “你是说乔指挥使?” 叶馆认真点头。 萧赫脸色微沉,没再言语,转了个话题,道,“案卷看的如何?” “据说,当年破这个案子的沈少卿是极俊朗的。”叶馆有些神往地说。 萧赫咬牙切齿,“谁说的?” 叶馆朝锦杌上的允眉看去。 允眉对上萧赫吃人般的目光,都快吓哭了,“王、王爷……” 萧赫捏紧了拳头,冷冷地觑了她许久后,突然弯唇一笑,“你最近的差事是不是不够多?” 允眉:“……”不笑的王爷只是想要人命,笑起来的王爷,简直是要将人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下去吧,”叶馆淡淡地摆了摆手,她这人向来护短,自然不会眼看着自己的人被为难。 允眉听了主子的吩咐,仿佛得了什么特赦令一般,抱着做女红的笸箩就朝外退去。 萧赫转过身,无奈地扶了扶额,“看来本王应该现在就去见乔指挥使。” 叶馆眨了眨眼睛,“不送。” 萧赫转身离开。 乔国公府,景端院书房。 乔景端听到秋风禀报北静王驾到时,笔尖一顿。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来做什么? 不过不欢迎归不欢迎,两人身份悬殊,他还是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飞鱼服,朝外迎去。 “下官见过王爷?”书房外,乔景端拱手行礼,半转过身,一面引着萧赫朝书房走去,一面问,“王爷突然驾临乔国公府,不知有何贵干?” 萧赫侧首,细细地扫了眼乔景端的脸,嗯,果然是紧致、细腻,又有光泽。 比前几年他见他时肤质还要好。 “王爷?”乔景端等不到萧赫开口,忍不住挑眉,加重语气,又提醒了一声。 这时,两人已经进了书房。 萧赫左右扫了一眼,见此间无第六耳,才咳了一声,开口道,“是阿馆唤本王来寻你的。” “王妃?”乔景端利落地改口,疑声反问。 萧赫点了点头,“她说你驻颜有术,问你这里可有什么秘笈,她也想试试。” 乔景端听萧赫说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这位爷今日来此的目的。 神他妈的阿馆要驻颜秘笈! 就阿馆那吹弹可破,白皙如玉的肌肤用得着驻颜吗? 分明是他自己要用。 这个虚伪的男人! “自然是有秘笈的,”乔景端压下心中嘲讽,恭敬地看着萧赫说道,“回头我让秋风送去南山巷子。” 萧赫颔首,“那就多谢指挥使了。” 乔景端淡漠地笑了一声,没言语,直接端茶送客。 萧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回南山巷子时,叶馆还未歇下。 “回来了?”叶馆抬起头,朝一身寒气的萧赫看去。 萧赫哼了一声,只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凄惨的男子。 别的男子,谁不是被妻妾挖空了心思的讨好,只有他,竟然要以色侍人,现在还要驻颜美容。 “不高兴吗?”叶馆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萧赫问道。 萧赫哼了一声,“不敢。” “那就好,”叶馆说着,打了个呵欠,“明日还要见沈少卿,该歇息了。” “你说什么?”听到叶馆要见沈瑜生,萧赫一下子变了脸色,绷直了脊背,道,“卷宗已经在你的手里了,你还要见他作何?” “卷宗可能有遗漏的部分,”叶馆解释。 萧赫紧紧地抿了唇。 叶馆见他不悦,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向他,在他眉心轻轻地吻了一下,道,“别怕,虽然你已经色衰,但是你只要将来驻颜有术,我还是会守着你,不会招惹别人的。” 可萧赫听她这么一说,却更委屈了,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她道,“那要是沈瑜生招惹你呢?” 叶馆仔细地想了想,点头道,“我会尽力抵制住诱惑的。” 萧赫眼里闪过一抹醋意,下一刻,直接伸手将人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贴着她的耳畔道,“不管沈瑜生有多好,你都不能动心,更不能离开我。” “知道了,”叶馆抬起手,轻轻地在他柔软的发心揉了揉,“不管他多好,我心里只有你。” 萧赫听她这么说,才放心了些许。 借着,完全没有任何预兆,抱起她就朝寝房走去…… 次日,叶馆实在太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一觉便睡到了午后。 等收拾妥当,跟着萧赫到约好的酒楼,已经是黄昏日落时分。 沈瑜生先到的蓬莱客。 萧赫带着叶馆进来时,沈瑜生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直接看直了眼。 “……阿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底有激动,有狂喜闪过,失态地叫道。 叶馆皱了皱眉,看了眼萧赫,又凝视向沈瑜生,“你认识以前的我?” 沈瑜生听她这么一说,顷刻明白过来,“王妃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叶馆颔首,“嗯。” 沈瑜生得到肯定的答案,隐在官府下的手紧紧地攥住,强忍着心酸,颤声道,“不记得了,没什么的。王爷、王妃请坐。” 萧赫带着叶馆朝八仙桌走去。 叶馆和沈瑜生擦肩而过时,心口突然剧烈的疼了一下。 顿时,她白了脸色,下意识地看向沈瑜生,却发现他已微红了眼眶。 “你……”电光石火间,脑海中封禁的弦骤然崩断,她失声道,“曾经跟我有过婚约的人,是你?” 一旁的萧赫变了脸色,他没想到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慕长欢还能想起沈瑜生。 沈瑜生也没想到,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叶馆,良久后,终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摇头道,“不是。” 046 真正的叶馆! - 折腰令 - 苏囧囧 “哦,”叶馆见他否认,也没有多说,她忍着心疼,和萧赫一起落座。 沈瑜生站在原地,狠狠地闭了闭眼,再转身时,面上已经是云淡风轻,他在两人对面落座,望向萧赫,掀唇道,“王爷怎么突然想起查这件旧案了?” “是我要查,”叶馆没等萧赫开口,便先行说道。 沈瑜生闻言,僵了一下,才将目光移向叶馆,“敢问王妃,为何?” “当年伏诛的人并非毒王,而是他大弟子。”叶馆面容冷肃道。 沈瑜生怔住,“王妃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毒王案里唯一活下来的人。”叶馆说着,忽然垂下眸子,声音猝然低了下来,“正是因为他还活着,我才余愿未了,没有消散。” 沈瑜生彻底不明白了,俊秀的眉头狠狠拧起。 叶馆也没解释,只是道,“你能否将当年这件案子的细节与我再说一遍?” “包括卷宗里记载的吗?”沈瑜生问。 叶馆微微颔首,“是。” “好,”沈瑜生沉吟了片刻,道,“当年我是带人从上京一路向西南追查了半年,才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慢慢抽丝剥茧,得知了药王山毒王的计划。” “药王山从山脚到山顶都有毒瘴,我自知凭我和大理寺的一干属下无法将那些孩子都救出来,便暗自联络了前太医院院正付大人,付大人听闻这件事,勃然大怒,然后便将他的师弟,江湖上的韩医仙引荐给我,后来也是多亏韩医仙的援手,我们才破开毒瘴,潜上了山……” “只可惜,我们还是迟了一步,除了王妃,剩下那些孩子都已经葬身火场。” 说到这里,沈瑜生朝叶馆看去,“有一个问题,我很早以前就想问王妃了。” “你是想问,我是如何活下来的,是吗?”叶馆眼底浮现出一抹嘲讽和浓浓的痛苦。 沈瑜生点头。 叶馆又笑了一声,然后别过头去,道,“是真正的叶馆救了我。”说出这个名字,慕长欢的眼眶变得通红,她紧紧地抿住了唇,仰起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她是毒王的小徒弟,随受命于毒王,却待我极好,我的医术全得她倾囊相授。最后,更是为了护我,代替我走进了火场。” “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我杀了毒王,为她的师兄叶铭报仇。” 沈瑜生听完慕长欢的话,目露惊叹,过了许久,才点头道,“我明白了。” “后面呢?”慕长欢问,“你当初救了我之后呢?” 沈瑜生道,“救了王妃之后,你的情绪很不稳,我只好带你先回了衙署,等毒王山的案子了结,才将你送回了容州。”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忽然又问,“这些年,京中可有失踪的孩童?” “每年都会有几个,基本上都是在灯会上与家人走失,活是被拐子拐走的。” “知道了,”慕长欢说着,站起了身,朝萧赫道,“我问完了,我们走吧。” “好!”萧赫温和地应了一声,朝沈瑜生微微颔首,然后随着慕长欢一起朝外走去。 蓬莱客外,马车上。 萧赫看向慕长欢,轻声问,“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欢欢了?” 慕长欢闻言,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不许叫我欢欢。” 萧赫:“……那叫你什么?”他为难地挑起眉。 “就叫我长欢罢。” 萧赫知道她的心里还是有些结,想同另一个欢欢区分开,当即从善如流地答应夏下来,叫了声“长欢”。 慕长欢却没搭理他。 萧赫抬起手摸了摸鼻子,问,“方才在蓬莱客,你可有问出什么?” 慕长欢摇了摇头,“当初那人是主动撤走的,他不会留下证据。如今过了十年,只怕他做事更小心了。不会蠢到利用人贩子掳掠孩子。”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再等几天。”慕长欢双眸幽暗,缓缓道,“陆吾能有消息最好,他要是个废物,我就亲自走一趟。” 萧赫挑了挑眉,“你打算从何处入手,陈蓉蓉吗?” 慕长欢点了点头,“韩医仙已死,照你的形容,陈蓉蓉背后的人很有可能是毒王。” “我陪你。”萧赫握住了慕长欢的手,沉声道。 慕长欢闻言,淡淡地斜了他一眼,“你随我去,那穆儿如何?” “奶娘会照顾好他的。”萧赫将慕长欢的手握的更紧,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道,“穆儿在我心里虽然重要,可怎么也越不过你去。” “傻子!”慕长欢别过头,笑着嘲讽。 萧赫一把将她揽进怀中,紧紧地抱着。 转眼,便到了七日后。 这天,一大早,允眉就将慕长欢唤了起来。 “怎么回事?”慕长欢靠在床边,不耐烦地问允眉。 允眉低声提醒,“今日国公府那边为大小姐办花宴,姑娘您答应了要去的。” “哦,”慕长欢用力地按着眉心,想了起来。 她任由允眉服侍她起身,收拾妥当后,两人登车,往乔国公府赶去。 乔国公府。 允眉扶着慕长欢下车,两人方一落地,便看见不远处斯文俊秀的乔景易带着十五六岁的乔景飒在待客。 想到穆儿是被他捡回来的,她的目光温和了一些。 在乔景易迎上来时,缓缓行了一礼,“二表哥。” “王妃客气了,”乔景易已经知道了慕长欢的身份,哪里敢托大,见她福身,他忙也躬身还礼。 慕长欢站直身子,没有再多说什么,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递给他道,“这银针上有我的徽记,日后有什么难处,你可拿着它来找我,我会许你一个愿望。” 乔景易没想到慕长欢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微微地笑了笑,接过银针,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长欢微微颔首,带着允眉离开。 两人先去了老夫人院里。 南秋院,老夫人早在慕长欢进门就得了消息,眼下正吩咐人准备慕长欢喜欢吃的果子,蜜饯。 一切准备停当后,又过了一会儿,外面才禀报,说是表小姐到了。 “快,快带阿馆进来,”老夫人吩咐盼夏和徐嬷嬷。盼夏答应了一声,朝外迎去。 不多时,慕长欢从外入内,冷冷清清地屈身,向老夫人行礼,“长欢见过外祖母。” 老夫人听了她的自称,一下子愣住了,惊讶道,“阿馆,你、你想起来了?” “没有。”慕长欢道。 “那你怎么……”老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生怕伤了她的心。 慕长欢只是道,“我本来就唤这个名字。” “也好,也好,”老夫人感慨道,“那外祖母以后就叫你长欢了。” “嗯。” 两人说着话,全然不知,慕长欢给乔景易银针的行为和她说的那番话已经传遍了整个乔国公府。 能与乔国公府走动的,都是上京最高的门第,他们只消稍微打听下,就知道慕长欢的一手医术有多难得,简直比当年的韩医还要厉害三分不止。 当下,家中有旧疾亲眷的人都打上了那根银针的主意,纷纷找到乔景易跟他打商量。 乔景易揣着这么个香饽饽,正为难得头秃时,一个青衣小厮突然越过人群,来到乔景易的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乔景易一听,立刻站起身道,“家妹有急事找在下,请恕在下先走一步,”说着,便朝外溜去。 众人想拦都拦不住。 乔景易出了园子,便直奔西院而去。 紫苏阁中,乔清浅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好不容易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立刻起身朝外探去。 “妹妹找我有什么事?”乔景易撩起帘子进了门,嗓音温润地问道。 乔清浅终于盼到自家兄长,立刻将他请到桌边坐下,道,“实不相瞒,我是有件事要求哥哥。” 乔景易打量着她的脸色,笑了笑,跟她开玩笑,“外面那些人都想要我手里的银针,妹妹不是也想要罢?” 乔清浅没想到乔景易会猜中她的心思,顿时变了脸色。 乔景易也没想到他一个问题会将妹妹问的变脸,微微错愕了一下,反问,“你真的想要?” 乔清浅点头,“是。” 顿了顿,又道,“哥哥会给我吗?” “给你自然是可以的,”乔景易看着自家妹妹,道,“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要这根银针做什么?” “我……就是想多见表姐几次,”乔清浅如是说,“哥哥也知道,我这个郡主之位是托了表姐的福,可不知为什么,表姐总是不见我,我就想,通过这根银针,也许能跟表姐相处的好一些。” “我知道了,”乔景易点了点头,然后将妥善收藏在胸口的银针交给乔清浅,“这是银针,你收好了。” “多谢哥哥,”乔清浅接过银针,激动的都快哭了。 乔景易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朝外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暖阁里,乔清浅的贴身婢女扶桑就看着激动不已的主子问道,“小姐真的决定了,要救六公子吗?” 听到六公子的名号,乔清浅含泪的眼中涌起一抹甜暖的笑容,她点了点头,缓缓道,“我一定,一定要救他。以檀郎的才学,他不应该被困于尺寸轮椅之间。” “奴婢明白了,”扶桑轻轻地应道,看着乔清浅手里的银针,道,“有小姐这般赤诚的祈求和付出,六公子的腿一定会早日好起来的。届时,他再考了状元,那小姐您可就是状元夫人了!” “扶桑!”听自家婢女越说越过分,乔清浅不又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扶桑一捂嘴,不敢再多言。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忍着笑道,“小姐,宴会快要开始了,奴婢先陪您去南秋院罢。” “嗯,”乔清浅淡淡颔首。 扶桑扶着她起身,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南秋院中,慕长欢已经听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就在她快撑不下去时,外面传来一阵禀报声,“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老夫人直起身子说道。 下一刻,乔清浅带着扶桑从外面走进来。 向老夫人请过安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慕长欢的身上。 “表姐,”在慕长欢下首坐下后,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慕长欢神色微冷地偏了下头,“有事?” 乔清浅低下头,小声道,“外面都在传,表姐给哥哥一枚银针的事,浅浅想问问表姐,拿着那根银针,当真能向你提任何要求吗?” “自然不是,”慕长欢冷冷道。 乔清浅听罢,顿时苍白了脸色,她双手交握,紧紧地叠在一起,着急道,“可表姐之前不是说了,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所以呢,”慕长欢挑眉,“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人拿着那根银针过来,他要我自杀我便自杀,要我杀祖母我便杀祖母?”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清浅摇头,有些慌乱地解释,“我就是想问问,拿着那根银针,是不是可以求表姐救一个人?” “什么人?”慕长欢眉头微皱,径直问道。 乔清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还没有定亲,六公子的腿还没好,她并不想过早的提起两人的事。 “我也是替别人问的,”乔清浅遮掩道,“外面不少人都倾慕表姐的医术,想跟哥哥换了银针去,替其亲眷求一条生路。” “……这倒不必,”慕长欢沉吟了片刻,坦然说道,“没有银针,有银子,我也可以为他们的亲眷诊治。” 这…… 乔清浅哽了一下,又追问,“表姐诊治一个人要多少银子?” “看着给吧,”慕长欢道,“我脾气好,多少都可以的。” “表姐仁恻!”乔清浅动情地夸赞。 慕长欢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若是我不满意,再将人的腿打断,弄得半死不活也就是了。” 乔清浅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表姐真会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乔清浅动了动唇,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罗汉床上,老夫人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心疼地问慕长欢,“怎么想起行医了,可是建完善堂,银子不够用了?” “不是,”慕长欢摇了摇头,“是别的地方要用银子。” “我这里还有些……”老夫人说着,就要吩咐徐嬷嬷去拿五万两。 可还没等她开口,慕长欢就打断了她,道,“我有手有脚,不必外祖母接济。” “你这孩子,”老夫人听了外孙女儿的话,心里是又欣慰,又心酸,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别人家的晚辈,哪个不惦记长辈手里的那点东西,也就你和景端实诚,只想着靠自己。” 慕长欢没说话。 老夫人自顾自又道,“可正是因为你们不惦记,我才更不能亏待了你们两个,长欢,外祖母今日不妨跟你明说了,等外祖母百年之后,我的私房就由你和景端平分。” 慕长欢:“……” 她淡淡扫了眼身边一脸尴尬的乔清浅,摇头道,“不想要。” “浅浅,你有意见?”老夫人顺着慕长欢的目光朝乔清浅看去。 乔清浅哪里敢有意见,忙道,“表姐从小不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疼着些表姐是应该的。再说,我这个郡主之位,也是托表姐的福才封了的。不管祖母给表姐什么,我心里都是乐意的。” “听见了吗?”老夫人扫了慕长欢一眼。 慕长欢皱眉,“我说了我不要。” “那捐给善堂可还行?”老夫人想了想,试着问。 慕长欢挑眉,“算了,您开心就好。” 老夫人终于等到她妥协,慈祥的笑了起来。 之后,大概又过了两刻钟的功夫,扶桑在乔清浅身边小声提醒,“小姐,快开宴了,您得去园子里待客了。” 乔清浅闻言,朝慕长欢和老夫人看来。 老夫人笑了笑,道,“你去吧,你表姐就不过去了,我许久不见她,就让她陪我说说话。” “是,祖母,”乔清浅柔声答应,朝外退去。 她离开后,慕长欢若有所思地朝老夫人看去,“外祖母还有事吩咐我?” 老夫人看着她清透疏冷的眸子,缓缓点了点头,“真是瞒不过你,有一桩事,确实想跟你商量。” “外祖母请说。” “是和你云裳表姐有关的。”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大姨母她是个靠不住的,现在我根本不敢将云裳交给她。” “所以呢?”慕长欢没有问为什么,直接问结果。 “我想将云裳交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在容州给她找个人家,安顿了。男方家中贫贱一些无妨,前头有妻女也无妨,只要人是个踏实的就好。” 慕长欢:“……”她真没想到老夫人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当下,不由叹了口气,反问,“外祖母这般安排,云裳表姐知道吗?她愿意吗?” 老夫人摇头,“她情绪很不好,我至今与她说过。” “那就等表姐同意了再说吧,”慕长欢冷淡道,“省的到最后,又祸害旁人家三代人。” 老夫人:“……”长欢这嘴,真的是一点都不饶人。 “你知道前霍世子是如何死的吗?”停了片刻,老夫人又絮絮叨叨地跟慕长欢说起霍云裳的父亲。 说实话,对这种事慕长欢是真的不甘兴趣,但瞧着老夫人兴致不错,她又不好直说,只得捧场道,“不知道。” “说起来也是造孽,那时候云裳才四五岁,霍世子和前户部尚书家的三儿媳勾联在了一起,最后更是死在那苏云湘的闺房……从那时候起,你大姨母就恨极了不守妇道的女人。”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她将云裳教的很好,所以她在知道云裳怀了身孕时,才会那般的歇斯底里。” 慕长欢无话可说。 老夫人接着道,“你云裳表姐也是受她那没谱的父亲连累,若她父亲没有早逝,二房的人哪里会袭爵,霍骏廷那畜生又哪里……那样对云裳。” “当日云裳表姐腹中的骨肉是霍骏廷的?”慕长欢忽然肃了面容,冷峻的问道。 老夫人难堪地点头,“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会那般心疼云裳。” “我知道了,”慕长欢点头,“若是表姐不与我为难,我会如外祖母所愿,替她择个如意郎君,保她一世无忧。” 老夫人心事已了,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再也没有提到霍云裳母女一句。 慕长欢在乔国公府呆了整整半日,到黄昏时分才回南山巷子。 叶宅,萧赫已经在等着了,慕长欢一进寝房,就被他拥进了怀中。 “陆吾回信了,”他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说道。 “信在哪里?”慕长欢突然绷紧了身子,沉声问道。 萧赫放开她,正要去多宝阁拿信,这时,刘平从外面走了进来,道,“表小姐,国公府大小姐过来了,有事要求见您!” 慕长欢原先说不见,但电光石火间,又想起徐嬷嬷按日对她的交代,沉下声道,“让她进来。” “是,表小姐。”刘平答应一声,朝外退去。 没多久,乔清浅便带着扶桑从外面走了进来,上前拜道,“浅浅见过表姐。” “你找我有什么事?”慕长欢侧坐在罗汉床上,冷淡地问道。 乔清浅没有说话,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又从盒中取出一支纤长细如牛毛的银针,交给允眉。 允眉呈给慕长欢。 慕长欢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今日给乔景易的那根银针。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她合上锦盒,问乔清浅。 乔清浅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会要求表姐做任何违背人伦道义的事,我只求,表姐帮我救一个人。” “什么人?”慕长欢径直问道。 乔清浅又默了片刻,才抬起眉眼,带着满满的心疼和温柔道,“是镇国大统领府的六公子,钟檀。” “他怎么了?” “腿疾,据说是幼时摔了一跤,至今已经十五年不曾下地走过路。”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有时间我会去镇国大统领府一趟。”慕长欢摆了摆手,直接逐客。 “那我就先回去了。”乔清浅轻声说着,躬身朝外退去。 047 欢欢,别吃醋!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看着乔清浅离开,她沉吟了片刻,将允眉唤进来吩咐道,“让夜三走一趟国公府,告诉表哥,乔清浅用银针与我换了一个愿望,请我去镇国大统领府替钟檀医腿。” “是,姑娘。”允眉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慕长欢收回目光,眼神一转,看向已经拿到密信的萧赫,“给我!” 萧赫将密信递给慕长欢,慕长欢打开后,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 “这个畜生!”她面上一片霜色,怒声骂道。 萧赫从她手中拿过密信,扔进了火盆里,待整张纸全部变成灰烬后,回过头,沉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回容州!”慕长欢一字一句道。 萧赫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 “不用,”慕长欢一把拂开了他的手,冷声斥道,“我与毒王过招,用的定然是毒术,你在我身边,只会添乱。” 萧赫眼里带了血丝,“便是添乱,我也要看着你,与你……同生共死。” “傻子!”慕长欢不耐烦的骂,但眼底却带了泪意,下一刻,她突然扑上前,抱住了萧赫的脖子,贴着他的锁骨道,“我就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才不要你去。” “……”萧赫没有言语,只是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抱得更紧。 因着打算离开上京,次日,慕长欢便去了镇国大统领府。 有萧赫陪着,大统领府的守卫根本不敢阻拦,一面让人通报,一面领着她去了大统领府前院书房。 通报的守卫走得能快几分,因此,两人刚进前院,镇国大统领钟元山就迎了上来,单膝跪地拜道,“下官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大统领免礼,”萧赫虚扶了钟元山一把。 钟元山一面陪着两人往书房走去,一面问,“王爷今日怎么带着王妃过来了,可是府中小儿得罪了王爷或者王妃?” “并无。”萧赫摇了摇头,在书房中落座后,和慕长欢对视了一眼,道,“听闻府上六公子身患腿疾,已经十几年没有下过地了?” “正是,让王爷见笑了……”钟元山正要客气一番,结果却在扫过慕长欢冷淡的脸时僵了一下,他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憧憬,道,“那您二位真正的来意是?” “受人之托,来给令公子正腿。”慕长欢不说废话,径直表明自己的目的。 钟元山憧憬成真,他一个弹跳,径直从太师椅上站了两起来,激动的拱手道,“王妃说的是真的?” “来都来了,带路吧。” “好好好!”钟元山说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便引着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镇国大统领府颇大,走了一刻钟还没到,慕长欢有些不耐烦了。 钟元山做了这么多年的将领,眼色还是有一些的,察觉到慕长欢的不高兴,她小心翼翼地解释,“檀郎他自从腿坏了,脾气就差得很,第二年,便要求换了院子,不住在前院,也不住在中路,而是搬去了离后门最近的碧水院。” “……”慕长欢没有言语。 三人又走了一段,才到碧水院。 进了院子,便闻到一阵腊梅的香味,冷幽幽的,“令公子倒是好雅兴。”慕长欢轻声叹道。 钟元山笑了笑,“是我夫人怕檀郎几抹,特意栽的。”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 这时,不远处廊下出现了一个绿衣小厮,颠颠儿地跑了过来,含着笑道,“老爷,您怎么突然过来了?这两位是?” “哦,这位是北静王,这位是北静王妃?”钟元山向儿子身边的小厮介绍。 小厮也是个凌厉的,打了个千儿,行礼道,“小的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萧赫微微颔首。 钟元山要继续领着两人往里走,却被神色微妙的小厮给拦住了,小厮一脸为难的看着三人道,“公子刚刚睡着了,眼下只怕见不了人。” “我去叫他起来!”钟元山生怕萧赫和慕长欢一个不高兴,立刻开口道,说着,就要往里走。 小厮见状,忙侧身阻拦道,“老爷,奴才劝您还是别去了,您也知道公子的脾气,从几年前起,这腿他就不想治了……” “可北静王妃的医术极高。”钟元山着急道,“她一定有办法的,你让开,我叫他出来!” “可……”小厮还想再说什么,一直冷冷淡淡的慕长欢突然开口了,“大统领慎言,我从未说过,我有十成的把握能医治令郎。” “这……”钟元山纠结起来,他转过身,不可置信地朝慕长欢看去,“王妃真的没有把握吗?” 慕长欢眉尖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只是大夫,又不是声线,能断腿再生,活死人肉白骨。” “所以,您还执意要为我诊治吗?”顿了片刻,她又问钟元山。 钟元山看着慕长欢清冷至极的眸子,用力的一咬牙,道,“总要试试的!” “请便!”慕长欢抬手。 钟元山朝屋子里走去。 随后,里面传出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又过了一刻钟,钟元山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们走吧,”看着这一幕,慕长欢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看了萧赫一眼,转过身去。 萧赫远远地朝钟元山致意了一下,转过身,随着慕长欢一起离开。 “钟檀不愿接受你的诊治,银针你打算如何处置?”马车上,萧赫问慕长欢。 慕长欢幽幽地笑了笑,“我已经出诊了,愿不愿意是别人的事情。在我看来,交易已经完成了、” 萧赫看了她片刻,侧过头,没言语。 慕长欢见他这般,不由轻笑,“你是不是觉得,若是你的欢欢,只怕不会这般罢?” “没有,”萧赫抬起头,有些无奈地解释,“你这样很好。” “哪里好?”慕长欢认真的问。 萧赫苦笑了一声,想说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伸手,重重地将慕长欢揽进怀中,贴着她的发心,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也喜欢欢欢,没有孰真孰假,也没有孰轻孰重,在我心中,爱你就是爱她,爱她就是爱你。” 慕长欢靠在他的怀中,默然一片。 她知道萧赫的意思,可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大片。 两人一直到马车停下才分开。 下车时,却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马车上有着国公府的徽记。 “你先回去,”慕长欢吩咐萧赫。 萧赫知道来人是谁,低头轻吻了她唇角一下,越过她朝里走去。 慕长欢直接朝国公府的马车走去,她刚到近前,马车的帘子便给掀了开来,正是急不可耐的乔清浅。 “表姐。”她起身准备下车。 慕长欢冲她摆了摆手,拒绝道,“你不用下车了,我今日已经去过镇国大统领府,钟檀不愿意诊治。” “他、他怎么会?”乔清浅直接失态,眼眶一下子通红起来,反复呢喃着,“他怎么会不愿意诊治!” “这就是他的事情了,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若是没什么事,你早些回去。”慕长欢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下,”乔清浅扬声叫住她。 慕长欢知道她想说什么,她继续往前走去,头也不回道,“银针的规则是我制定的,我只会出诊一次,过期不候。” 眼看着慕长欢的身影越来越远,乔清浅直接跌坐在软榻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表姐她怎么可以这么霸道,檀郎他怎么会不愿意诊治? “小姐,我们回去吧,”扶桑一直跪坐在乔清浅的身后,方才慕长欢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 她轻轻拍了拍主子的胳膊,小声劝道。 乔清浅难过归难过,但到底没有忘记自己是偷偷出来的,放下帘子,红着眼圈朝扶桑点了点头。 扶桑应了一声,一面帮她擦泪,一面吩咐车夫回府……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乔国公府门口停下。 乔清浅扶着扶桑的手,刚一下车,就看见在门口矗立的如一棵青松般的徐嬷嬷。 她心里突地一下,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随后果然,她刚一上台阶,徐嬷嬷就躬身行礼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南秋院一趟。” “我知道了,”乔清浅垂下眸子,认命地答应。 徐嬷嬷见这位小主子没有耍花招,也松了一口气,她摆了个请的姿势,跟在乔清浅的身后,一起往南秋院而去。 南秋院中,老夫人很快就知道乔清浅回府的消息,她抬起头看了乔景端一眼,“你回去吧。” 乔景端站起身,带着敬意和心疼拱了下手,道,“那景端就先退下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 乔景端一撩袍摆朝外走去,她刚出南秋院,便撞上往里走的乔清浅。 “见过大哥!”乔清浅对上乔景端,福了下身,低声问安。 乔景端闻言停下脚步,不怒自威地扫了她一眼,道,“你也快二十岁可,该懂点事了。” 乔清浅脸面微红,头垂的更低,“大哥教训的是。” “嗯,”乔景端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拔腿离开。 乔清浅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朝正房走去。 暖阁中,因为乔景端的一番安抚,老夫人脸上的怒气已经几乎瞧不出,就是看见乔清浅垂着头进来,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祖母!”乔清浅心里有鬼,语气里难免多了几分僵硬。 “你出去了?”老夫人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道。 乔清浅颔首,“回祖母的话,是,浅浅出去了。” “去了哪里?” “南山巷子。” “做什么?” “去……找表姐。” “所为何事?” 乔清浅嗫嚅着,再说不出来。 “还不跪下!”老夫人猛地一搁茶盏,终于威严起来。 乔清浅以前只见到老夫人慈祥的模样,如何被她这般声色俱厉地呵斥过,当下变了脸色,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可知罪!”听到她下跪的声音,老夫人脸色微缓,沉着声音又问。 乔清浅不说话。 好不容易顺过气的老夫人不自觉的又拔高了音调,“你是觉得自己没错吗?” “浅浅不敢!”乔清浅终于开口,她红着眼圈,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既然表姐已经告诉祖母了,那浅浅不妨直说,浅浅是真的喜欢檀郎,这辈子也只认檀郎一个,求祖母成全我和檀郎!” “你、你……”老夫人被她这番如泣如诉的话气的差点喘不过气,就算有乔景端的话打底,现在也不起作用了,她用力地拍了下桌案,道,“你说这话,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为了檀郎,浅浅什么都愿意。只要能和檀郎在一起,浅浅就是不要脸面也无妨。” 她这话真的是又大胆,又不顾贞洁。 这下,老夫人哪里还撑得住,两眼一闭,径直晕了过去。 “老夫人!”徐嬷嬷心疼地大叫,同时,怒瞪了乔清浅一眼,吩咐旁边的盼夏,“将大小姐送去二房,再去请府医和表小姐来。” “是,徐嬷嬷!”盼夏答应了一声,忙打发人将乔清浅带了出去,她又亲自去了南山巷子。 南山巷子里,慕长欢听闻老夫人再次晕厥时,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二话不说,让萧赫背上药箱,就离开了南山巷子。 她到乔国公府的时候,府医还在给老夫人诊治,但老夫人的情况却不是很好。 徐嬷嬷是最先看见她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急忙道,“表小姐你终于来了,快来替老夫人看看。” “嗯,”慕长欢淡淡地应了一声。 府医也是知道慕长欢的,忙识相的让开。 慕长欢在老夫人身边坐下,抬手按上老夫人的手腕,过了片刻,又检查了下老夫人的鼻息和瞳孔,然后吩咐萧赫,“拿金针。” 萧赫颔首,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针包递给慕长欢,慕长欢接过针包,回头又看了他一眼,“青铜灯。” “嗯,”萧赫说着,又燃起一盏青铜灯。 慕长欢取出金针,在火焰中燎过后,才刺进老夫人的穴道…… 她足足用了七十八根金针,等施完针,天色都有些发昏了,老夫人的气息也平稳起来。 “将药箱收拾了,”慕长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吩咐萧赫。 萧赫应了一声,上前叫针包和青铜灯一起收起来。 徐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慕长欢一眼,“老夫人这是没事了?” 慕长欢冷笑,“嬷嬷当我是神仙?你记好了,外祖母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上一次她被气得晕倒,我用的是银针,这次,我用的是银针,再有下次,我就该用线香了……” “线香?”徐嬷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慕长欢却懒得理会,她径直朝外走去。 外面,二夫人和乔清浅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两人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关心。 但看在慕长欢的眼里,却只觉得讽刺。 她径直朝乔清浅走了过来,下巴朝她点了点,“站起来。” “表姐,”乔清浅叫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 “外祖母是被你气得晕倒的?”慕长欢语气淡淡地问。 乔清浅抿紧了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道,“明明是表姐你背着我将六公子的事告诉祖母的。” “哦?你倒是怪上我了?”慕长欢嘲讽,“但是,第一,你与我许愿时,并未标明这件事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第二,祖母早就发现了你的不对,她生怕你误入歧途,所以叮嘱我,你若是是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告诉她。第三,你与钟檀的事还真不是我与祖母说的,我只是……说给了大哥听。”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乔清浅一下愣在了原地,她怔怔地看着慕长欢,想要求证些什么。 可谁知,慕长欢根本不给她开口的几乎,再次问道,“是你,将外祖母气得晕过去吗?” “是,”乔清浅避无可避,只能承认。 下一刻,只听一声脆响。 慕长欢扬起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表姐,”乔清浅惊愕地叫道。 慕长欢反手又是一巴掌,她眉眼清冷地看着乔清浅道,“枉你是在外祖母身边长大的,枉她疼了你这么多年,事事惦着你,到头来你却恨不得她死。” “我、我没有,”乔清浅着急的想要辩解,“我只是……” “只是什么?”慕长欢打断了她,嘲讽至极道,“只是上上下下八辈子没见过男人吗?连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都看得上,上杆子的往人怀里送?” “我没有……”乔清浅说着,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太过委屈和难堪。 一旁的二夫人听着,终于反应过来,她朝慕长欢看来,急赤白脸道,“阿馆,你刚说什么?浅浅她瞧上谁了?” “钟檀,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慕长欢抬了抬下巴,戾气十足道,“这就是二舅母教出来的好女儿,若不外祖母惦着她,只怕再过上一两个月二舅母都能做外祖母了?” 二夫人一直等着乔清浅嫁个高门望族好女婿,带着她一起扬眉吐气呢,现在一听她竟然喜欢上一个残废,还为了那人不惜将祖母气个半死,顿时慌了神,都懒得跟慕长欢计较了,一个箭步窜向乔清浅,紧紧地握住她的胳膊,诘问道,“你表姐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瞧上了钟檀那个残废。” “他不是,六公子他不是残废……”到这个时候,乔清浅还想替钟檀辩解。 但二夫人却更加认定了她有鬼,她抬起手,用力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你这个孽障,你糊涂啊!”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什么,又激动起来,死死地盯着乔清浅,道,“你清白还在不在,有没有跟霍云裳一样,被人给……” “啪!”二夫人话音还没落在,暖阁外突然响起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慕长欢冷扫了一眼,是霍云裳。 她脸上带着一抹黯然的尴尬,突然转身,朝外跑去。 慕长欢没理会,只是吩咐了徐嬷嬷一声,“祖母要静养,将闲杂人等都赶出去。” 徐嬷嬷和慕长欢相处了也有一段时间,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朝二夫人和乔清浅走去,委婉道,“老夫人还在昏迷,二夫人若是要教大小姐,不妨回西院去教。” “你跟我回去!”二夫人忌惮徐嬷嬷,用力地扯了把乔清浅,带着她朝外走去。 两人一走,暖阁里总算安静下来。 萧赫在慕长欢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外祖母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慕长欢侧过头,看着他盛满情意,仿佛深潭一般幽邃的眸子,低头道,“只是回容州的事,怕是要拖延一阵了。” “先顾着外祖母这边吧,”萧赫安慰她,“容州那边,再不济都有陆吾他们。” 慕长欢颔首。 两人又坐了会儿。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乔景端撩开帘子,从外入内。 看到萧赫也在,他抱拳简单行了一礼,便移开目光,急声问慕长欢,“祖母现在怎么样了?” “命保住了。”慕长欢道。 她的语气有些复杂。 乔景端听得心口一疼,忍不住上前一步,沉声道,“是我不好,我一直以为,浅浅还算懂事。” “事情已经这样了,说这些没用,”慕长欢微微摇了摇头,扶额道,“我的意思是,等外祖母醒来后,让她在南山巷子待一阵子罢。” “我没意见,”乔景端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 老夫人是在第二日早起才醒来的。 徐嬷嬷一直在里守着,她跟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出来禀告,“老夫人要见表小姐。” 慕长欢站起身,揉了揉眉心,“走吧。” 两人入内,慕长欢一眼就看见老夫人脸上苍老了不知几岁的疲态,她心里微酸,无声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您找我?”她轻声问。 老夫人笑了下,“倒是第一次见你这般温柔,我不会是活不长了吧?” “怎么会!”慕长欢嗔了老夫人一眼,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您会长命百岁的,一定会的。” 048 那时,你是为了萧溶溶才娶的我?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这般说着,老夫人却不信,她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溘然叹道,“我的身子我知道,你不必宽慰我,我心里都有数的。” “外祖母想换个环境吗?”慕长欢没再辩解,她沉默了片刻,看着老夫人的眼睛问道。 老夫人浑浊的眸子动了动,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却没有答应,而是摇头道,“我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就不去叨扰你了。经过这两次的事,我也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操再多的心都是没用的,与其将自己气的半死,倒不如不去理会。至少这样,不会让关心我的人失望和难过。” “外祖母明白就好,”,慕长欢点了点头,回握她的手道,“以后,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我都省得的,”说着,她抬起手摸了摸慕长欢的脸,道,“这么憔悴,是一整晚都没有睡吗?” 慕长欢点了点头,“睡不着。”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回去吧。” “嗯。”慕长欢答应,顿了顿,又道,“若是再有什么不妥,您便让徐嬷嬷去南山巷子找我,我这几天都在的。” 老夫人听她说这几天都在,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过几天呢,你打算离开上京?” 回容州的事,慕长欢也没想瞒着老夫人,当下微微颔首道,“嗯,等您情况稳定下来,我打算回容州一趟。” “以后还来上京?” “自然,”慕长欢点头。 老夫人放下心来,她大病初愈,也容易倦,此时眼睛已经有些发直,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容州前,记得再来看我一次。” “我会的,”慕长欢答应,跟着,又看着老夫人睡着,才起身轻手轻脚地朝外走去。 “我们走吧!”她在萧赫面前停下,淡声说道。 萧赫知道慕长欢一晚没睡,也有些心疼她,眼下听她说走,立刻站起身道,“好。” 说着,两人挽手一起朝外走去。 等回到南山巷子,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马车停下,靠在萧赫身上的慕长欢却没有醒来。 外面,赶车的侍卫轻声提醒,却被萧赫轻声喝止,“你先回去。” 侍卫不敢再多言,匆忙退了下去。 车厢里,萧赫静静地揽着慕长欢,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眼里是入骨的深情,几乎能溺死人。 慕长欢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等她醒来时,外面太阳已经当空,是连日大雪放晴后最暖的一天。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皱起眉朝萧赫看去,“怎么不叫醒我?” “舍不得,”萧赫笑着又将她揽进怀中,松松地抱着她,枕着她的颈窝轻叹,“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慕长欢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依恋、盼望和难过,她紧紧地皱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知道!”萧赫嗓音低哑道,“你一诺千金,不会让心疼你的人失望的,哪怕再难,你也会披荆斩棘的走过来。” “……”慕长欢不语。 过了片刻,萧赫埋在她的颈窝又道,“可是长欢你知道吗?我会心疼的,我不愿意你一个人走过那许多的荆棘,我恨自己与你相逢太迟,没有陪你走过那许多艰难的日子。” “你别这样,”慕长欢冷清惯了,着实不习惯有人这样对她剖白自己,她轻轻地推了推萧赫,“我们该下车了。” “那你亲我一下?“萧赫抬起头,看着慕长欢红润饱满的唇说道。 慕长欢对上他捉弄的目光,偏头笑了笑,然后在萧赫还未反应过来至极,用力抱住他的脖子,贴上了他的唇。 “满意吗?”一吻过后,她眼里盛着星光,坦坦荡荡地看着他问道。 反倒是萧赫有几分不好意思,微红了耳尖,道,“”你满意你会亲第二下吗? 慕长欢挑眉,“你说呢?” 萧赫低头闷笑。 慕长欢挑了挑下巴,伸手捏住他的下颔,道,“就王爷这美色,再多次我都愿意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萧赫无话可说,他一把抓住她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咳了一声,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慕长欢挑了挑眉,“无师自通?” 萧赫:“……”这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下了马车。 刚回到玉馆堂,夜一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封信呈上前,道,“主子,这是陆吾让人送回来的信。” “哦?”慕长欢疑了一声,然后将信接过,粗略的扫了一眼后,她脸上浮起一抹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夜一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主子!”夜一领命退下。 萧赫朝慕长欢看去,“怎么了?” 慕长欢没说话,只是铁青着脸将信交给萧赫。 萧赫接过信,看完后也变了脸色。 陈蓉蓉,他真恨当时没有将她杀了! 她怎么敢,怎么敢将欢欢血液特殊的事情公布出去。 “她是如何知道我的血特殊的?”慕长欢沉默很久后才,才朝萧赫看去,她的眼里带了一抹嘲讽。 萧赫想要解释,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慕长欢见他这般模样,一颗心更凉,她幽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长欢!”萧赫不放心,慕长欢一个人,更害怕她胡思乱想,他一手握住她的胳膊,急声叫了一句。 慕长欢冷幽幽的目光落在萧赫的手上,不耐单道,“放开!” 萧赫不放,“我可以解释。” “好,那你说啊!”慕长欢一把抽回了自己的胳膊,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说道, 萧赫看着她的脸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祖父与陈蓉蓉的祖父曾是好友。那时候,圣祖皇帝宠爱的是贵妃所生的幼子,我的祖父虽然是正宫嫡出的太子,但是却并不受宠,最后更是被诬陷,废黜,原本,被废的那一晚,祖父和我是会死在寒王手中的,是陈蓉蓉的祖父,他拼了全家三百多口的性命不要,将祖父和我送出了上京……” “那晚,寒王没有将我和祖父斩草除根,他便记恨上了陈家,只一夜间,就灭了陈家满门。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陈蓉蓉,那是我祖父不放心,派死士回去打听消息时救下的。” “打从那时候起,祖父便将陈蓉蓉视作萧家最重要的人,在他夺回皇位,濒死之际,更是反复哀求我,要将陈蓉蓉保护好。哪怕拼了我自己的性命不要,都要为陈家留下这一根独苗。” “所以呢?”慕长欢追问。 萧赫紧紧地抿了抿唇,接着道,“因为祖父的遗言,我对陈蓉蓉一直很好,就像对亲妹妹一样,她身上有毒伤,身子一直不好,我便为她寻尽天下名医。” “后来,她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却无痊愈的可能,根本不能为陈家诞育子嗣……直到,我‘遇到了你,知道你的血很特殊,既能强身健体,又能解百毒。” “所以,你是为了她才娶得我?”慕长欢这般问着,眼神更冷。 萧赫摇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喜欢你,在你救了我性命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 “那又如何?”慕长欢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她掀起衣袖,摩挲着胳膊上的四道伤口冷笑,“你还不是为了她取我的血,更将这个秘密说给了她听。” “我没有!”萧赫无力的解释。 慕长欢唇角的讽笑更冷,“你想说她是自己猜到的?萧赫,都一样的!都一样的!你走吧!” “长欢!萧赫被慕长欢眼中的疏离和冰冷吓怕了,他急急地叫了一声。 慕长欢却已经不想再跟他多说,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朝外面叫道,“夜一、夜二!” 夜一、夜二闻言,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 慕长欢冷冷的一扫萧赫,吩咐两人,“将北静王请出去!” “是,主子!”夜一和夜二答应,两人朝萧赫摆了个请的手势,萧赫不看两人,只是目光悲痛的看着慕长欢,“长欢,你真的要与我决裂吗?” 慕长欢没有再理会他,她直接朝寝房走去。 夜一和夜二看主子这般,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对萧赫客气,直接道,“还请王爷立刻离开叶宅,否则休怪属下不客气。” 萧赫看着两人,想要发怒,但是想到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也发不出火,只能转身朝外走去。 夜一和夜二看着这一幕,微微松了口气。 他们也不想和堂堂北静王动手。 “我们走吧!”夜二看着夜一说道。 夜一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外走去,原本两人都以为萧赫肯定已经离开,但是出了暖阁,却看见萧赫竟然跪在玉馆堂的院子里。 “这……”夜二为难地看了夜一一眼,“这算不算违背主子的吩咐?” 夜一想了想,扫向夜二,“要不你进去问问主子?” 说起来,夜二也是个憨货,听自家大哥这么一说,他竟然真的又回到了暖阁,进了寝房,她朝着慕长欢的背影拱了下手,正要开口,结果嘴还没张,一个茶杯就狠狠地朝他飞了过来! 夜二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躲避,可慕长欢的手头太准,他的眉毛尖还是被擦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滚!”慕长欢厉声喝道。 夜二不敢再多说,连答应一声都不敢,他直接朝外退去。 外面,夜一看到夜二出来,连忙问道,“如何,主子怎么说的?” 夜二闻言,狠狠地瞪了夜一一眼,“滚!” 夜一:“……” 他尴尬地看了夜二一眼,没有说话,直接去墙外隐身了。 寝房中,慕长欢就站在窗边,她一打开窗户就看到跪在玉馆堂院子里的萧赫。 赔罪吗?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啪的一下将窗户合上。 外面,跪在地上的萧赫听到动静,微微地抬了抬头,刚好错过慕长欢的眼神。 前半日,外面还是晴天,到了后半日,谁成想竟然下起雪。 自然,慕长欢是不知道的。 还是允眉进来的时候跟她提了一声。 慕长欢听完后,冷冷地朝允眉看去,“你也想替他求情?” 允眉倒是没有这个意思,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声为自己辩解道,“奴婢才没有这个意思!奴婢是姑娘的人,自然永远站在姑娘这边的。” “哼,”慕长欢轻轻地哼了一声,过了片刻,又问,“就算我做错了,你也觉得我是对的?” 允眉闻言,稍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再奴婢心中,姑娘是不会错的!” “你倒是会说话,”,慕长欢轻轻地哼了一声。 允眉接着道,“奴婢就是这样没有条件没有理由的信赖姑娘。” “行了,”好话听多了,慕长欢也有不耐烦的时候,她摆了摆手,瞧着允眉道,“你今天不做女红?” “做的!”允眉道,“奴婢进来陪您说说话,然后就回房做。” “不用了,”慕长欢摆手,“你直接将东西拿进来吧,我陪你一起。” 允眉没想到自家主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一脸震惊道,“姑娘,你、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慕长欢一脸的严肃。 允眉干笑了一下,“您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这种事了吗?” “人是会变得!”慕长欢一本正经的说。 允眉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没有再逼问,她径直转身离开时,没多久就带了做女工的笸箩回来。 “奴婢教您!”允眉就一块绸缎和穿了丝线的针递给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对着已经描了花样的绸缎,直接将针扎了进去,她的神情紧绷,动作却异常熟练。 允眉惊呆了,“姑娘,你会绣花的?” 慕长欢这般说着,老夫人却不信,她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溘然叹道,“我的身子我知道,你不必宽慰我,我心里都有数的。” “外祖母想换个环境吗?”慕长欢没再辩解,她沉默了片刻,看着老夫人的眼睛问道。 老夫人浑浊的眸子动了动,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却没有答应,而是摇头道,“我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就不去叨扰你了。经过这两次的事,我也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操再多的心都是没用的,与其将自己气的半死,倒不如不去理会。至少这样,不会让关心我的人失望和难过。” 慕长欢笑了笑,“可能以前学过吧,只是我忘了。” “哦,”允眉答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绣着花,直到一片绸缎做完,慕长欢放下针线,轻轻地动了动脖子,吩咐允眉,“你去看看外面雪停了没有?” “是!”允眉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答应了一声,便朝外走去。 慕长欢低下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绣好的花,那是一朵小小的凌霄。 她想,或许她还可以试试绣麒麟。 穆儿! 对那个孩子来说,她不是个称职的娘亲,但深思熟虑后,午夜梦回时,她还是想给他留一些东西的。 允眉很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冲着慕长欢禀报道,“姑娘,外面雪还没有停,奴婢看了看,似乎比中午那会更大了一些。” “我知道了,”,慕长欢答应着,轻轻地伸了个懒腰道,“下着雪,天色暗的很,我想早早睡了,你服侍我更衣吧。” ‘是,姑娘!’允眉轻声答应,“那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 一个时辰后,慕长欢沐浴完,头发都快晾干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奴婢出去看看?”察觉到自家主子皱起的眉头,允眉聪明的说道。 慕长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允眉便也没有动。 很久后,慕长欢才轻轻的应了一声,与此同时,允眉福了下身朝外走去。 没多久,她回来了,忧心忡忡的看着慕长欢,福了下身,道,“回姑娘的话,是北静王府的管家和奶娘过来了,说是小世子午后受了风,眼下正高烧不退……” 她说到这里,明显察觉慕长欢的脸色变了一下。 允眉想劝慕长欢去北静王府看看小世子,但是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又沉默下去,安安静静地站着。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过了片刻,慕长欢看向允眉问道。 允眉摇了摇头,连忙道,“主子的事,奴婢不敢置喙,奴婢详细主子自有决断。” “嗯,你说的是!”慕长欢轻轻地点了点头,“服侍我歇下罢。” 允眉早就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不假辞色的人,闻言,也没有意外,她缓缓上前,伺候慕长欢换了寝衣,看着她躺下后,又将厚厚的帷帐放了下来。 “奴婢先退下了,”将烛火全部熄灭后,她小声说道。 慕长欢嗯了一声。 之后允眉便轻手轻脚的朝外退去。 外面,原本跪在院子里的萧赫已经不见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北静王府。 王府中,和娘子已经焦急如焚,她轻轻的抱着穆儿,一下一下地摇着,但穆儿却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萧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 他顿时变了脸色,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将穆儿接了过来,质问和娘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娘子跪了下去,战战兢兢道,“回王爷的话,是这样的,午后,奴婢将小世子哄的睡着后,就出去方便了,谁知,就是这短短的一时间,房里伺候的丫鬟春红竟然没注意,风把窗户吹开了半扇,小世子吹了风,很快就不舒服了……” “管家让人请了了周太医过来,周太医看过后,很快让人煎了药,但小世子吃下去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上的温度更是越发灼人,奴婢没有办法,才让管家请了您回来!” “请本王有用吗?”萧赫一面哄着怀中的穆儿,一面冲着和娘子厉声道。 和娘子如鹌鹑一般,怕的根本不敢开口。 反倒是萧赫怀中的穆儿,见他这般凶,哭的更加厉害了,萧赫听着,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懒得再分神理会和娘子,只用心地哄着穆儿。 好一会儿,穆儿才平静下来。 想和抽空,向跟进来的褚章使了个眼色。 褚章会意,默不作声地朝外退去。 他直奔南山巷子。 用力将门排开后,见穆儿的情况和刘平说了一遍,请他代为通报,刘平知道王府小世子是自家表小姐的亲生孩子,哪里敢耽搁,忙又将消息禀给了允眉。 允眉思量再三,还是进了寝房,走近帷帐,轻轻地问了句,“姑娘睡了吗?” “睡了!”,慕长欢冷冷道。 允眉大概明白,自家主子这是真的不想管北静王府的事。 可想到刘平描述的情况,她又实在于心不忍,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姑娘,北静王府那边小世子的情况着实危急,王爷也是没办法了,才让褚章来请您的,您看……” “人病了就应该找太医。”慕长欢只冷冷地说了一句。 允眉咬了咬唇,还想再劝,“姑娘,那毕竟是您的亲生孩子,他现在危险旦夕,,您好歹去看看啊……” “我说了,我不去!”慕长欢突然坐起身,烦躁地将帷帐拨开,冷冷地看着允眉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允眉知道自家主子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可一直以来,她也没有被她这般疾言厉色的凶过,当下,整个人都蒙了,更恐惧的李海生,她低下头去,带着哭腔小声道,“奴婢明白了,若是姑娘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慕长欢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玩意儿一般。 允眉心里更难过,一转身,踉跄着朝外走去。 外面,刘平还在等消息,看她出来,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表小姐同意去北静王府了吗?” 允眉摇了摇头,“没有”,说着,她稍微停顿了下,才将慕长欢的那番话转述出来。 049 北静王小世子命悬一线! - 折腰令 - 苏囧囧 刘平听了允眉的话,他根本没想到自家表小姐竟然会如此无情,张着嘴巴,在原地愣了很久,才道了句,“那毕竟是表小姐的亲生骨肉,你就没有劝劝吗?” 允眉捏紧了衣角,苦笑,“有些话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说的,你快去回了褚侍卫罢,莫让他将时间耽搁叶宅,快去看看上京还有没有别的名医。” “我知道了!”刘平答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快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朝还在院中的允眉喊道,“外面凉,姐姐穿的单薄,赶紧回去吧,别冻得染了风寒。” “嗯,”允眉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刘平跑开,却没有离开回房,而是在院里又站了一会儿。 叶宅外,褚章听了刘平的禀报,也是震惊不已。 刘平倒是真的担心穆儿,他冲着褚章又打了个千儿,道,“我们表小姐的意思就是这样,褚侍卫还是去别的地方瞧瞧,有没有能治得了小世子的名医。” 褚章铁青着脸,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刘平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宅子里。 另一边,褚章出了南山巷子便直奔上京最大的医馆观音堂而去,观音堂里的活菩萨黄大夫已经睡下,心急如焚的褚章却管不了这些,他直接闯了进去,将人叫醒,道了声得罪,扛起人就从窗口跳了下去。 又是一番疾奔。 等两人到北静王府时,穆儿身上的温度更烫了,哭声也越发细弱。 “请黄大夫帮我家小世子诊治!”褚章放下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大夫,急声说道。 黄大夫胃里一片难受,但此时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小二,却根本顾不得,他将孩子从萧赫手里接了过来,放在床上,小心地把脉。 萧赫看着黄大夫,焦急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疑惑,他微微侧首,余光朝褚章看去。 褚章跟了萧赫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拱起手,低声道,“王爷,南山巷子那边,王妃已经睡下了。” “是吗?”萧赫眸光微冷,嗓音干涩的问。 褚章抿了抿嘴,没有作答。 萧赫脸上的表情更冷,收在宽袖下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黄大夫足足替穆儿检查了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回过头,开口道,“小世子原本只是高热,但因为没有及时退热,哭的又厉害,已经伤了肺经和五脏六腑……” “能救吗?”萧赫变了脸色,沉声问道。 黄大夫点了点头,“救是能救,只是要用几味成人要才能用的药。” “可有什么后果?”萧赫声线微颤,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黄大夫摇头道,“以后小世子的身子会差很多,若是调养的好也就罢了,若是调养的不好,只怕一辈子都要吃药。” 萧赫喉结滚了一下,明白了黄大夫的意思,他眸若点漆,深深的看了黄大夫一眼,“若是先不用药,穆儿他还能撑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黄大夫斟酌了片刻,说道。 萧赫眼神暗沉下来,他知道,就算此刻他亲自去寻慕长欢,也是来不及的。 “用药罢!”想明白这点,他冲着黄大夫说道。 黄大夫点了点头,“我现在先施针帮小世子镇痛,还请王爷帮忙按住小世子的手脚,莫要让他乱动。” “嗯,”萧赫轻轻地应了一声,走上前,心疼地按住穆儿的手脚。 黄大夫则从药箱中取了针包,又用药酒擦拭过,才往穆儿身上扎去。 小孩子皮肤娇嫩,黄大夫用的银针又不如慕长欢用的那般纤细,穆儿疼的又哭起来。 他不停地踢着教,想挣扎,萧赫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怎么敢让他乱动,只得小声安慰,“穆儿别怕,别怕,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不痛了……” 穆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萧赫被他哭得一颗心皱巴成一团,两重眉峰紧紧的拧起。 黄大夫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施完针,等将银针都取下后,他狠狠地看了褚章一眼,记恨道,“还不快去拿笔墨纸砚!” “是!”褚章知道黄大夫是要写方子,忙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他的动作极快,不过半盏茶的时辰又回来了。 黄大夫提起笔,沾了墨,龙飞凤舞地写出一张方子,往褚章胸口一砸,“去观音堂抓药!” “哦!”褚章答应了一声,又朝外退去。 黄大夫撇撇胡子,回头朝萧赫看去,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北静王妃不是出了名的女神医,王爷怎么不请王妃替小世子诊治?” 萧赫听黄大夫提起慕长欢,侧过头,冷冷地朝他看去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慕长欢的不好,只道,“王妃擅长骨科。” “哦哦。”黄大夫拱手答应,没再多问。 两刻钟后,褚章从外面回来,将抓好的药交给黄大夫,黄大夫打开药包,一一检查过,确定没问题,却外面煎药了。 褚章则来到萧赫的身后,低声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再走一趟南山巷子?” “不必,”萧赫冷声拒绝。 褚章无话可说,只得退了下去。 又过了许久,黄大夫才将药煎好,他端着瓷碗在床边坐下,朝萧赫道,“请王爷帮忙张开小世子的口。” 萧赫捏住穆儿的下颔,迫使他张开小小的嘴巴。 黄大夫趁机盛了药,往穆儿口中喂去。 不过,尽管两人一起喂,一碗药还是只喂下去半碗,剩下半碗全洒在外面。 “还要再喂一碗吗?”萧赫看着瓷碗空了,问黄大夫。 黄大夫摇了摇头,“药量太重,半碗也是可以的。” 萧赫点了点头,片刻后,忍不住又问,“穆儿多久后会醒来?” “身上的热度退了,自然就醒来了。” 萧赫抬手摸了摸床上的小二,微微颔首,“褚章,带黄大夫下去。” “是,王爷!”褚章答应了一声,带着黄大夫朝外走去。 黄大夫看了眼桌上自己的药箱,吹胡子瞪眼道,“我药箱还没拿!” 褚章按住他的肩头,“等小世子好了您再走不迟!” 黄大夫听了褚章的话,下意识地回头朝萧赫看去,只见他动都未动,更别说开口替他说话了。 “好吧好吧!”得不到主人的许可,黄大夫是能留下来。 不过庆幸的是,穆儿服下药后,不过一个时辰就退了热,天快亮时,他的脉搏也稳定下来。 黄大夫适时道,“那草民就先告辞了!” 萧赫挑了挑眉,沉吟片刻,道,“黄大夫可愿留在北静王府做个府医?” 黄大夫连太医院都不想进,自然是不愿意的,当下便拒绝道,“王爷的好意黄某心领了,不过黄某自在惯了,受不得束缚。” 他说着,萧赫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黄大夫也是个人精,看到情况不太对,忙又道,“不过,小世子这边草民定然是会负责到底的,以后每日辰时,草民都会来北静王府给世子请平安脉。” 萧赫闻言,盯着黄大夫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道,“慢走!” “谢王爷!”黄大夫欣喜地道谢,下一刻,他提起药箱就朝外走去。 褚章跟在他的后面,“我让人送您?” 黄大夫还没忘记褚章扛了他一路的仇,他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敬谢不敏!” 褚章颔首,没再说话。 南山巷子,叶宅。 慕长欢一直睡到次日午时才醒。 允眉进来伺候时,发现自家主子眼底有些青色,想了想,还是关心地问道,“您昨夜做梦了?” 慕长欢抬起头,倦倦地看了允眉一眼,“嗯。” 允眉停了一下,道,“这好像是姑娘您第一次做梦。” 慕长欢皱了皱眉,没说话。 很明显,她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帮我梳头吧,”只是她并没有多说,直接吩咐道。 允眉识相的闭了嘴,站在慕长欢身后,殷勤地帮她梳头。 梳洗完毕后,外面早膳也准备好了。 慕长欢还是和往常一样,用了几个素馅的蒸饺,又用了一碗薄粥。 “姑娘接下来做什么?”用完膳,允眉一面服侍慕长欢漱口,一面问道。 慕长欢安静地想了片刻,反问,“上京附近有几座山?” “啊?”允眉不太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慕长欢沉默了片刻,通俗道,“就是药农采药都去哪座山?” “归龙山罢,“允眉想了想,说道,”之前老夫人身子不好,需要五百年的灵芝,听药铺的掌柜说,那个灵芝就是归龙山上采的。“ “我知道了,”慕长欢点了点头,“收拾下东西,让夜三、夜四随我进山。” “是!“允眉答应。 半个时辰后,主仆三个乘一辆马车,离开了南山巷子,直往城南而去。 出了城,夜三将马车又往前赶了十几里,才到归龙山。 “主子,归龙山到了!”夜三跳下马车,躬着身子提醒车中的慕长欢。 慕长欢闻言,将帘子撩开,从里面跳了出来。 落地后,她抬起头,就远处的山峰看去,没想到,天子脚下也会有这般险峻的山峰。 云雾飘渺,古树参天,瞧着倒像是块灵粹的地方。 她勾了勾唇角,正要拔腿朝前走去。 结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下一刻,一辆青皮的马车在他们马车旁停了下来。车帘撩开,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 那男子本来忧愁的眼睛在看到慕长欢时,忽然变得惊讶。 “长欢,你怎么在这里?”他叫了一声,一脸尴尬地朝慕长欢走来。 慕长欢狐疑地看了眼面前的男子,挑眉道,“你是” 慕敬辞没想到慕长欢会不认识他,他愣了一下,反问道,“长欢,你、你不记得我了?” 慕长欢又仔仔细细地看了慕敬辞一眼,然后摇头道,“不认识。” 慕敬辞松了口气,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我是你爹。” 慕长欢:“……” 瞧着慕长欢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原本心虚至极的慕敬辞忍不住笑了,“不信吗?” 慕长欢点头,“确实。” “你现在住在哪里?”慕敬辞像看小孩一样地看着慕长欢,没有再计较刚才那个问题,而是问起她现在的情况来。 慕长欢没有确定来人身份前,自然不会多说,她转身就要离开。 慕敬辞不放心她,想追上去,但身后的青皮马车里突然穿出一阵柔软的咳嗽声。 慕敬辞顿时停下脚步,转身朝马车走去,低低地跟车里的人说这些什么。 前面的慕长欢却连一刻都没停,直接带着夜三、夜四往山上走去。 她在山上一呆就是一整日,直到黄昏时分,才背着药篓子从山上下来,药篓子里满满当当的,一些是剧毒的药材,还有一些是平常不多见的珍贵药材。 巧的是,他们准备离开时,又碰上了同样从山上下来的慕敬辞。 原本垂头丧气的慕敬辞看到慕长欢,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 他叫了一声“长欢”,快步朝慕长欢走来,就在慕长欢以为他会接着说他是她爹是,慕敬辞的手却往她身后的药篓子里伸去。 “你做什么?”慕长欢闪了一下,冰冷而又防备地看着慕敬辞。 慕敬辞的目光仍然盯着她身后的药篓子,激动的问,“那是雪莲草吗?” 慕长欢皱了皱眉,“是又如何?” “能、能给我吗?“慕敬辞压抑着狂喜,低低地问道。 慕长欢的眉头皱得更紧,“凭什么给你?莫名其妙!”说着,她转身就准备上车。 慕敬辞看着她的背影,还想再追上去讨要雪莲草,结果却被夜三给拦住了,夜三冷冷地看着慕敬辞,“阁下请自重!” “我真是她的父亲!”慕敬辞急声辩解。 夜三想到主子的失忆症,停了片刻,问,“你说你们是父女就是父女吗?可有什么证物?” 慕敬辞听夜三这般问,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一把拽下脖子里的玉佩,递给夜三道,“这是同心佩,我这辈子只有长欢一个女儿,另一块小点的玉佩便在她那里。” 夜三狐疑的接过玉佩,朝马车走去,隔着帘子将玉佩递了进去,道,“主子,那位慕老爷说这是信物,您的身上应该有这同心佩的另一半。” 慕长欢听到夜三的话,将玉佩接了过来,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后,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还真是! 这玉佩的雕工、玉料和她扔给穆儿那块竟是一样。 不过,这也并不能证明什么! 她一脸冷漠地将玉佩又递了出去,淡淡道,“我不记得了,若是他真是我的父亲,就让他去上京乔国公府认亲!届时,两位舅舅出面,我自会认他!” 夜三接了玉佩,连同慕长欢说的话一起还给了慕敬辞。 慕敬辞一听慕长欢让他登乔国公府的门认亲,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来。 夜三瞧着,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朝慕敬辞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径直离开。 慕敬辞看着慕长欢的马车远远而去,只觉得手里的玉佩冰凉至极。 “慕郎!”他情绪正翻涌时,不远处的青皮马车里传出一道柔软的声音。 慕敬辞听到,如被雷电击中一般,立刻收起玉佩,朝马车走去。 他上了马车,轻手轻脚地在一个头戴幂篱的女子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柔声细语地呵问道,“阿苑,怎么了,你又不舒服了吗?” 叫阿苑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失落地问,“方才那个女子,就是你和丹娘姐姐的女儿吗?” 慕敬辞听阿苑提起乔丹娘,心里浮起一抹难言的愧疚,他低了低头,倏地握紧女子的手,道,“阿苑,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好吗?” 阿苑低下头,再开口,嗓音里是数不清的悲伤,“那我的身子……” 慕敬辞听到她这般难过的语气,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狠了狠心,道,“我去乔国公府,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拿到雪莲草,治好你。” “慕郎,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女子轻柔又感激地说道。 慕敬辞听着她的嗓音,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要酥掉了,他伸出手臂,想将女子揽进怀中,但女子却抬手阻止了她,摇头道,“我的身子还没好,等我好了,我们再在一起吧。” “阿苑,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嫌弃。”慕敬辞隔着幂篱,动情地朝阿苑说道。 阿苑摇了摇头,语气越发悲切,“可是我不愿意连累你,我只想把最好的自己给你,你在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好,”慕敬辞轻轻点头。 他已经等了她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个月。 南山巷子,回到玉馆堂,慕长欢将药篓子放下后,便吩咐夜三,“派人将今天那对男女的事情查清楚,尽快回禀与我!” “是,主子!”夜三答应,连夜将人撒了出去。 但消息却一直灭有送回来。 另一边,慕敬辞为了阿苑,第二日就拎着许多礼品登上了乔国公府的门。 乔国公府。 最先接到消息的是乔景端,他没有多想,听闻是慕长欢的父亲,便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大人你是?”,慕敬辞进了乔国公府东院书房,看着端坐在主位上,面容严肃的乔景端问道。 乔景端没想到慕敬辞会将他唤作大人,站起身,皱了皱眉,道,“我是大房长子,乔景端,姑父可以叫我景端。” “原来是景端,”慕敬辞叫了一声,又问,“你父亲不在府里吗?” 乔景端请他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是,才解释道,“祖父最近犯了寒疾,父亲和二叔都陪他去小汤山的庄子养病了。” “原来是这样,”慕敬辞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拘束的问,“那老夫人呢?我作为晚辈,多年不曾登门,该给老夫人请个安的。” “祖母身子不好,也是在养病,不便见客。”乔景端解释。 慕敬辞嗯了一声,接着,便是沉默。 “姑父怎么突然进京来了?”乔景端饮了口茶,职业病作祟,看着慕敬辞盘问道。 慕敬辞听到这个问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已经许多年没来上京了,我也没有特别的事,,只是想在老去之前,看看我和丹娘,也就是你姑姑相识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乔景端点了点头,“姑父对姑母果真是情深一片。” 慕敬辞对乔丹娘自然没有这份感情,甚至于,乔丹娘当初之所以会死,还是耐他所赐。 不过当着乔景端的面,他自然不会说。 只是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他这个不自在的点头,让乔景端对他生了怀疑。 他放下茶盏,冷冷地看向他问道,“长欢失忆的事情,姑父知道吗?” 慕敬辞想起昨日慕长欢的样子,忙点头道,“知道的,知道的!我昨日还见过她,也是长欢她让我来国公府拜会的。” “那姑父又可知长欢为何会失忆?”乔景端接着盘问。 慕敬辞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尴尬道,“这个,她并没有跟我细说过,我还不知道。“ “不知道?”乔景端皱眉,脸色微沉,“您可是长欢仅剩的一个亲人,竟然连她为何失忆都不知道的?那她怀孕的事呢?您知道吗?” 慕敬辞听乔景端这么问,下意识的想到昨日归龙山下慕长欢纤细的腰肢,错漏百出道,“许是她太瘦弱了,我并没有看出她是怀着身孕的。“ 乔景端:“……”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 慕敬辞先坐不住,他嗫嚅了下嘴唇,试探着问,“景端,我能见见长欢吗?许久不见她,我很惦记她。” “她不住在国公府。”乔景端说,语气忽然冷漠下来。 慕敬辞察觉到他的冷漠,越发的坐不住,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可她昨日说,我来乔国公府就能见到她。” “许是她说错了,你应该去的地方并不是乔国公府,而是北静王府?”乔景端道。 慕敬辞听到北静王三个字,一下子煞白了脸色。 050 王妃的血能解百毒暴露! - 折腰令 - 苏囧囧 乔景端见慕敬辞变了脸色,眉峰微挑,问道,“怎么,姑父是不知道去北静王府的路吗?要不要我派人送你一程?” “这倒不用!”慕敬辞连忙拒绝,额头上沁出细汗,他的底细别人不知道,但萧赫却是清清楚楚的,他不找他麻烦就行了,他哪敢往他身边凑。 “那姑父的意思呢?”乔景端淡漠地问。 慕敬辞想了片刻,试探着道,“我一介平民,北静王威仪太盛,我怕被他的威势压的喘不过起来,景端,这样吧,你能否去一封信,将长欢接到国公府来?” 乔景端闻言,看向慕敬辞的目光越发冰冷,带着点点的嘲讽,道,“不能!” “这……”慕敬辞没想到乔景端会这般直接的拒绝他,他尴尬地笑了笑,打量着他的容色,讪讪地问,“景端,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的态度跟刚才有些不一样?” “有吗?”乔景端反问,仍是清清冷冷的模样。 慕敬辞僵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道,“既然老夫人和国公爷都不便见客,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等老夫人和国公爷身子好些,我再登门拜见。” “如此,请恕不远送!”乔景端朝身边的秋风使了个眼色,秋风会意,朝慕敬辞走去,摆了个请的姿势。 慕敬辞又笑了一下,才跟着秋风离开。 秋风一直将慕敬辞送出东院,才返身回来。 他进了书房,还未开口,便听书桌后的乔景端道,“派个人跟着他,打听清楚他怎么会在上京。” “是,大人!”秋风领命离开。 乔景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多年来办案的警觉告诉他,慕敬辞这番在上京出现,目的绝对不单纯,他似乎很怕北静王?难道,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北静王的手中? 这般想着,他原本就微皱的眉头拧的更紧。 秋风是在一个时辰后才回来的。 “如何?”乔景端放下手中公文,抬头看向他问道。 秋风忙上前行礼,躬身道,“回大人的话,属下跟秋林跟了上去,发现慕老爷去了城东一家府邸,那家府邸的主人是个女人,很神秘,据说二十几年前就住在那里,左右街坊和官府户籍署都只知道她自称阿苑,身体不好,除此外,别的什么信息都没有。” “阿苑?”乔景端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不过仔细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良久后,他抬起头再次吩咐秋风,“让秋林去查那个女人,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了!” “是!”秋风答应。 接着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主子没有别的吩咐,才朝外退去。 另一边,南山巷子。 夜三派出去的人查到的消息跟秋风查到的差不多,慕长欢听完,大概明白过来,他爹想要她手中的雪莲草,十有八九是要救阿苑那个女人。 只是,她的东西,只能是她的。 “主子,”夜三禀报完事情,临走前,突然叫了慕长欢一声,面上似有难言之隐。 慕长欢冷冷地挑了挑眉,“还有事?” 夜三道,“属下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等想好了再说。”慕长欢说完,拂袖欲走。 夜三疾声道,“主子且慢!” 慕长欢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夜三抿了下唇,拱手道,“主子,是这样的,夜七跟踪慕敬辞去观音堂的时候,看见北静王府的褚侍卫在抓药,夜七刚好懂点医理,他瞧出来,那是个为婴孩调理根本的方子……”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 “所以,你想说什么?”慕长欢突然回头,眼神冰冷至极地看着他,下巴微抬,整个人的气势就像一柄锐不可当的神兵。 夜三被骇得低下头,“属下不敢。” “出去!”慕长欢冷斥。 夜三躬身退了出去。 慕长欢伫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迈步继续朝寝房走去。 寝房中,允眉正在铺床,看到慕长欢进来,她转过头,叫了声“姑娘”。 “去帮我拿壶酒来,”慕长欢突然一转身,在锦榻上落座,冲着允眉吩咐道。 “是,”允眉答应。她自从上次被慕长欢教训过,就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很快,她端着一只托盘从外面回来了,深红色的托盘里放着精致的两小坛酒。 “什么酒?”慕长欢身子往后靠了靠,一手搭在膝盖上,冷眼看着允眉问道。 允眉上前,将托盘放在小几上,道,“是梨花白。” “太淡了。”慕长欢挑眉,“去看酒窖里看看,可有陈年的桑落酒。” “是,姑娘,”允眉迟疑的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她再回来,是在一刻钟后。 怀里抱着一坛三斤重的桑落酒。 还未启封,酒香已经充盈整个寝房。 “下去吧!”慕长欢接过酒,吩咐允眉。 允眉闻言,却没有退下,而是大着胆子问,“姑娘不缺一个一起喝酒的人吗?” 慕长欢挑了挑眉,锋利的眼神朝她看去,“你会喝?” 允眉点了点头。 “坐下吧,”慕长欢看向矮几另一边。 允眉见她答应,顿时松了口气,停了片刻,试探着又问,“只是喝酒太闷了,不如奴婢去小厨房端几个小菜过来佐酒?” “你喜欢就好,”慕长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说着,她一伸手,将酒坛子启封,举起来便往口中灌去。 允眉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忍不住惊讶又心疼道,“姑娘不用酒盏吗?” “不用,”慕长欢说着,又灌了一口。 允眉见状,只能坐了下来,打开托盘里的梨花白,小口小口地陪慕长欢喝起来。 不过她酒量不好,一小坛子酒还未喝完,就醉倒在桌边。 慕长欢看见,嗤笑了一声。 她提起手边的酒坛子,还欲再喝,但旁边的允眉脸上突然多出来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疹子。 “……”慕长欢清醒的很,她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放下手中的酒坛子。 朝允眉走去,一手将她扶起来,另一手在她后背的几个穴道轻击几下,下一刻,原本已经昏沉过去的允眉竟然醒了过来,哇的一声,将方才喝的酒全部吐了出来。 “傻子!”慕长欢看着允眉脸上的疹子骂了一句,“你不知道你不能喝酒吗?” 允眉只是笑,有几分痴痴的样子,“可我不能让姑娘你一个人喝闷酒啊!” 慕长欢别过头,没有理会她。 “夜三!”她突然出声,朝外面叫了一声,随后,夜三从外面走了进来。 慕长欢将允眉推给他道,“这孩子病酒,你将她带出去,多灌几服催吐的药!” “是,”夜三将身上、手上已经全是疹子的允眉带了出去。 慕长欢坐回榻上,笑了笑,提起一旁的桑落酒坛子,仰着头继续喝。 她的酒量极好,几乎一坛子酒快见底,才有几分醉意。 一滴晶莹的泪溢出她的眼角,她靠在迎枕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等她再醒来时,榻边却多了一个人。 正是乔景端。 “表哥?”她坐起身,叫了一句。 乔景端在她身边坐下,挑眉道,“既然不放心穆儿,为何不回去看他?” “不想去,”慕长欢冷冷的说了一声,别过头去。 乔景端突然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她道,“下次……想喝酒,我陪你!” 慕长欢酒醉过后,疲惫至极,此时此刻,倒真是需要这么一个怀抱,她任由乔景端抱着她,点点头,道了声,“好。” 很久后,乔景端才放开她。 慕长欢揉了揉眉心,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一转头,却见屏风旁,萧赫正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 “你来了,”慕长欢挑了挑眉,叫道。 萧赫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眼中是忍了又忍的伤心和失望。 “来跟你说一声,穆儿已经好了。你继续忙,我先走了。”说完,他猝然转身,阔步朝外走去。 乔景端看着这一幕,挑眉道,“你不拦住北静王吗?” “不用,”慕长欢拥着毯子,抱住膝盖,面无表情的说,过了片刻,又交代乔景端,“你也不必找他解释。” “为何?”乔景端问。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夜四突然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隔着屏风冲锦榻上的慕长欢禀告道,“主子,宅子外,平南王和王爷打起来了……” 慕长欢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倒是乔景端忍不住问道,“北静王和平南王为何会打起来?” 夜四接着禀报,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无奈,“回乔大人的话,平南王不知从哪里得了主子的血能解百毒的事,他想替自己的爱妾求一瓶回去,”顿了顿,夜四又道,“平南王的爱妾前几日因为太过得宠,被平南王妃下了七日断肠毒……” 乔景端明白过来,看向慕长欢,嘲讽道,“这样的蠢话,平南王也信!” 慕长欢与乔景端对视,眸光微微闪了闪,最后,无奈叹息道,“若我说,平南王说的是事实呢?” “你……”乔景端脸色大变,“你说的是真的?” 慕长欢哂笑了一声,起身,拖着长长的锦缎裙摆朝外走去。 乔景端见她朝外走去,忙跟上去。 慕长欢就这样赤着脚出了叶宅。 外面,被萧赫打到抱头鼠窜,鼻青脸肿,断了几根肋骨的平南王看到慕长欢出来,忙朝她爬来,嘴里叫着,“北静王妃救命!” “你真的想救你爱妾的命?”慕长欢蹲下身,看着南平王已经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问道。 南平王连忙连头,急声道,“晚娘是本王这一生最爱的女子,本王自然要救她……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北静王妃可否多施舍一点血?” “好啊!”慕长欢眉眼弯弯,“药瓶呢?” 南平王从怀里一掏,掏出一只药瓶给慕长欢。 慕长欢话不多说,拔下头上锋利的长簪,直接划破手腕,滴了一瓶血给南平王。 南平王接过玉瓶,连忙道谢,“多谢,北静王妃,你可真是和仙女一样善良。” “不用谢。”慕长欢冷冷道。 “还是要谢的!”南平王咧着嘴叽里咕噜,下一刻,慕长欢手上的簪子却突然划向他的大腿。 只听一声尖叫,随即,南平王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南山巷子。 他看着汩汩流血的大腿,惊愕又愤怒地朝慕长欢看去,骂道,“你、你这个恶妇,你竟敢行刺本王!” “不过交换罢了!”慕长欢站起身,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我的血价值千金,不拿你一条腿来换,怎算得上公平!” “疯子,疯子!”南平王疼痛又仇恨的大喊。 下一刻,慕长欢突然抬脚,狠狠踩在他的小腿上,“记住,你的爱妾,我救了,你的腿,我也留下了。” “送客!”她朝身后的夜三喊道。 夜三会意,上前直接将南平王和他的小厮扔到南平王府的马车上。 南平王府的马夫刚才见证了这凶残一幕,哪里敢再多留,忙驾着车离开了。 慕长欢将长簪扔在地上,任手腕上的血滴滴答答,朝里走去。 一直在出神的乔景端看着这一幕,恍惚明白了什么,他侧头朝萧赫看去,“长欢血能解百毒的事,是你传出去的?” 萧赫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乔景端,但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意却出卖了他。 乔景端屏息道,“王爷若心里还有长欢,便先将南平王的事摆平了吧!” “本王知道,”萧赫说完,转身离开。 乔景端又回了叶宅,寝房中,他进去时,慕长欢正在换衣。 他走的太匆忙,刚好瞧见她一片雪白的肩头。 “抱歉!”他下意识地转身,背对着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没有理会他,径直在锦榻便坐下,“你还来做什么?” 乔景端再开口,声音有些不自然,“南平王之事过后,普通人自然不敢来寻你,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宫里那位也起了心思呢?” “没想过,”慕长欢冷淡道。 乔景端叹息,“你是觉得,北静王会护着你?” 慕长欢没有言语。 乔景端也沉默了很久。 “我先回去了,”良久后,他背对着屏风说道。 “慢走!” 乔景端拔腿离开。 另一边,南平王被送回王府后,他的母亲南平老王妃就怒了,简单帮儿子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便抬着人进了宫。 皇上正在乾元殿批阅奏折,骤然听见南平老王妃求见,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吩咐梁公公,“宣!” 梁公公闻言,一扫怀中净鞭,朝外面传了一句,“宣!” 接着,南平老王妃带着南平王从外面进来了,她一见到皇上的面,就大声地哭了起来,“皇上,平儿太惨了,您一定要为他做主,为南平王府做主啊……” 说实话,皇上也被躺在竹椅上的南平王吓了一跳。 好一会儿,他才平下心气,徐徐道,“敢问老王妃,这是怎么一回事?南平王是被谁打成了这样!” “是北静王和北静王妃!”南平老王妃嘶哑着嗓子大声道,一副恨不得生啖了萧赫的模样。 而就在她话音刚落,外面又有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上前跪地道,“启禀皇上,北静王求见!” “这、宣皇叔进来。”皇上扫了眼南平老王妃,淡声说道。 话落,又安慰南平老王妃道,“既然皇叔也来了,那朕也听听他的意思,若这一切都是皇叔的不是,朕自会替皇叔向老王妃赔礼道歉。” “臣妇听皇上的,”南平王府最近几十年的情况一年不如一年,南平老王妃的底气也不足,眼下听皇上这么说,纵然不甘愿,也答应下来。 皇上点了点头。 没多久,萧赫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龙行虎步地走上前,向皇上拱手行礼,“臣见过皇上。” “皇叔不必多礼,”皇上说着,状似不经意地觑了眼地上的南平王,问道,“皇叔此次进宫,想必也是为了南平王的事罢?” “皇上英明!”萧赫淡声恭维。 话落,极为冷淡地扫了南平老王妃一眼。 南平老王妃被他这么一扫,心里突地打了个寒颤,气势顿时低了八度道,“王爷将我儿打成这般模样,是不是该给我这老婆子一个解释?” 萧赫听了南平老王妃的话,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冰冷,“不过教训一个不懂事的晚辈罢了,本王自认为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那不知我儿是哪里得罪了王爷?”南平老王妃忍着气质问道。 萧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薄唇轻掀,“若是本王没有记错,老王妃也是本王的晚辈,论起辈分,该叫本王一声六堂叔的。” 南平老王妃听了萧赫的话,脸顷刻黑了个彻底。 可偏偏太庙玉碟上的排行就是这样,她想辩解都无法辩解。 而萧赫就像看不见她脸上的尴尬一样,接着又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南平老王妃说不过萧赫,只能朝龙椅上的皇上看去。 皇上轻轻地咳了一声,心中不快,说的好像他能干的过他这位皇叔似的。 道理是这样,但南平老王妃将目光已经递了过来,他又不能当看不见,当下只得又咳了一声,冲萧赫道,“那不知南平王是哪里得罪了皇叔?” “萧平他唐突了本王的王妃。”说到慕长欢,萧赫又冷冷地扫了南平王一眼。 那个眼神太过冰冷肃杀,就连龙椅上的皇上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缓了片刻,装作没事人一样朝南平老王妃看去,语重心长道,“唐突北静王妃,那这就是南平王的不对了,老王妃以后要好好教子啊!不能一味纵容他的,这个……古话说得好,惯子如杀子!” 南平老王妃一口血堵在喉咙,若不是说这番话的人是当今皇上,她能立刻呸到他的脸上。 “那平儿这次就白被打了?大夫说他后半辈子腿都不会好了。” “所以,你是想好事成双吗?”萧赫冷冷的问。 南平老王妃抖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她抹着泪看向皇上。 皇上摆了摆手,“南平王既然是罪有应得,老王妃就不要太难过了,回头朕会派太医去南平王府看看。” “……臣妇谢皇上!”南平老王妃忍着一肚子的委屈,跪下谢恩。 皇上摆了摆手,“你先带南平王回去休养。” “是,皇上!”南平老王妃又委屈地应了一声,带着南平王一起朝外走去。 萧赫并未离开。 待乾元殿中只剩下两个人时,皇上突然带了笑,望向萧赫,“有几日没见皇叔了,穆儿的身子好些了吗?” 萧赫淡淡收手,“多谢皇上关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皇上点头,跟着又看向一旁的棋局,道,“皇叔已经有许久没有陪朕下棋了,不如我们今日就手谈一局,皇叔也检查下朕这几年的棋艺有没有精进?” “不必了,”萧赫摆手,“这两年事忙,已经很久不曾解残局。” “哦。”皇上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萧赫目光微沉道,“太子的腿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皇上道,“经此一事,他倒像是长大了许多,不再调皮了,也能坐下读书了。” “那就好,”萧赫说完,皱着眉,凉凉地看了皇上一眼,“南平王的事,皇上就没别的询问臣?” “皇叔指的是?”皇上挑眉,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 萧赫看他这般,突然一勾唇,危险的笑了,道,“皇上这样很好,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下去。”说完,径直转身离开。 皇上看着萧赫阔步离开,等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后,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他狠狠的握住拳头。 云朝的百姓只道他是少年称帝,勤勉仁义,可谁又知道,他一直被萧赫这位年纪比他小,辈分却比他高的皇叔狠狠地压着。 他日日夜夜,就连做梦都想超过他,除了他! 可偏偏,这些年他一直偏安一隅,根本没有进京的意思。 如今好不容易进了京,还是带兵来的,他反复斟酌,始终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他这个皇上做的,还真是讽刺。 051 萧溶溶现身,今日慕长欢必死无疑!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将皇上威胁了一通,便离开了皇宫。 南山巷子。 慕长欢靠在寝榻上,吩咐夜三,“去准备一些调制药膏的工具来,将东厢房布置成药房。” “是,主子!”夜三答应。 慕长欢在他走后,想了想,又将手腕上的纱布解开,取出另一只玉瓶,白着脸,滴了一整瓶血。 药房是在次日才布置好的。 彼时,允眉的酒已经醒了,脸上的疹子也好了,她见慕长欢手腕还沁着血就要去药房调制药膏,忙上前道,“姑娘,您还伤着,奴婢陪您一起去吧!” “……”慕长欢闻言,回过头,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会?” 允眉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不说话了。 慕长欢哼了一声,径直朝外走。 接着,她在药房中待了整整一日,直到黄昏时候,才一脸疲倦的出来,将一只浅绿的玉瓶交给侯在外面的允眉,道,“送去北静王府。” 允眉听到北静王府四个字,愣了一下,还有些不明白慕长欢的意思。 慕长欢没什么耐性,她皱起眉,烦躁地看了她一眼,“没听到吗?” “是,是!奴婢明白了!”允眉被慕长欢一凶,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接过药瓶,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说着,转身就朝外跑去。 慕长欢打了个呵欠,端着受伤的手回了寝房补觉。 另一边,北静王府。 萧赫听闻慕长欢身边的允眉求见,他神情微微凝滞了片刻,才吩咐褚章,“让她进来罢。” “是,王爷!”褚章答应了一声,朝外走去。 没多久,允眉就被带进了书房。 “奴婢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她在书房最中间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向萧赫磕头行礼。 萧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何事?” 他没有叫起,允眉自然不敢擅自做主,依旧端端正正地跪着,低头道,“回王爷的话,奴婢是奉我家主子的命,来给王爷送药的。” “哦?”萧赫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送什么药?” 允眉从袖中取出碧绿色的药瓶,呈给褚章,褚章又上前几步,递给萧赫。 萧赫将玉瓶握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却没有找到一个字。 “起来罢,这是什么药?”他攥着玉瓶,看向允眉,叫了声起,淡声问道。 慕长欢又没说,允眉哪里知道这是什么药,因此,她根本没敢站起来,而是低着头小声道,“主子只是让奴婢来送药,并未告诉奴婢这是什么药。” “去请黄大夫来!”萧赫将目光从允眉身上移开,看向褚章吩咐道。 “是,王爷!”褚章答应了一声,连忙朝外退去。 黄大夫是在半个时辰后才过来的,彼时,允眉的膝盖都快僵了,已经许多年,她不曾跪过这么久。 黄大夫入内,先是朝萧赫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问道,“不知王爷请草民来所为何事?” 萧赫唤他上前,将手中碧绿色的药瓶递给他,“你可能看出来这是何药?” 黄大夫闻言,将玉瓶接了过去,凑在鼻端闻了闻,又挑出一点,放在手指间舔了舔,最后一脸惊喜道,“王爷,这是固本培元极好的药,有了它,小世子的病症便有救了,不知王爷是从何处得来的,那个大夫,王爷能不能赏脸,帮草民引荐下?” “自然是可以的!”萧赫心情好转,很容易就答应了黄大夫。 慌了片刻,他下巴一抬,又问,“如此,黄大夫可愿入北静王府做个府医?” 黄大夫听萧赫这么说,顿时变了脸色。 他哪里看不出,萧赫是在威胁他。 但问题是,他甘之如饴啊! “自然是愿意的!”黄大夫说着,当着萧赫的面直接跪了下去,道,“黄荣见过王爷,以后我就是北静王府的人。” “免礼,”萧赫抬了抬手,又过了片刻,才道,“过段时间,本王会亲自帮你引荐调制这个药的人。” “多谢王爷!”黄大夫带着灿烂的笑,激动的说道。 萧赫抽空,又扫了还跪在地上的允眉一眼,道,“你也起来罢。” “多谢王爷!”允眉艰难地站了起来。 萧赫看向褚章,“赏!你亲自送她回去!” “是,王爷!”褚章答应,带着允眉朝外走去。 到了书房外,褚章看向允眉,抱拳问道,“王爷说了要赏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允眉想了想,试着道,“我能要几副小世子的画像吗?” 褚章没想到允眉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件事我没法立刻答应你,我回头问问王爷罢,若是他同意,我送几幅过去给你。” “好!”允眉答应。 两人继续朝外走去。 褚章一直将允眉送到了南山巷子才停下。 允眉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你送我回来。” “不必,我不过是奉命而已。”褚章摇头,说着,他目光一转,又落在允眉腰间的荷包上,道,“不过,你若是执意要谢我,不如就送我一个荷包罢!” 允眉脸一红,点了点头,“好,我回去就绣,下次见面送给你。” “嗯。”褚章点了点头,两人就此分别。 允眉回到玉馆堂寝房时,慕长欢已经睡了,她静静地在床边坐了片刻,又帮慕长欢掖了掖被角,才转身离开。 次日,慕长欢起身后,允眉一面帮她梳妆,一面说起前日去王府的事情。 慕长欢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的。 允眉说着说着,只觉得越来越尴尬,到最后不知不觉就没了声音。 倒是上京里,有关慕长欢的血能解百毒的流言传的越来越烈。 不过在萧赫的雷霆手段下,那股子流言很快又灰飞烟灭。 毕竟,谁也不想落得和南平王一样的下场。 慕长欢对这些风声也有些耳闻,但她并不在乎,反而在风平浪静后,放出话去,可以帮人诊治,只是一个月只能出诊三次。 “姑娘,这些都是递上帖子求诊的人。”允眉将一厚沓的拜帖递给慕长欢。 慕长欢看也没看,直接将夜三唤了进来,吩咐他道,“将拜帖上的人家都查清楚,非非忠义之家全部剔除出去,最后再按轻重缓急排给我!” “是,主子!”夜三答应。 不过这排序可是个麻烦的活,一直到第三天他才全部排完。 慕长欢看过后,难得的夸了夜三一次,“不错,第一个出诊的对象就是定义侯府的老夫人,通知定义侯府罢!” “是,主子!”夜三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另一边,定义侯府的人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十分震惊,毕竟他们家得知消息的时间并不算早,递帖子也不算早,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被派到了第一个月的第一位。 “文峰,快去取诊金来!”定义侯吩咐自家长子。 文峰听到消息,忙给旁边的夫人使了个眼色。 他夫人朝外退去,没多久,便带了个精致的匣子回来,交给夜三,道,“这是定义侯府的诊金,还望大人笑纳!” 夜三接了过来,也没客气,顿顿,又问了一句,“多少?” “五万两!”定义侯坦荡的说道,顿了顿,又言,“这已经是我们定义侯府全部的家底了。若是王妃觉得不够,那能否再宽限我们一段时间,家里还有些庄子田地能卖的……” “这倒不必!”夜三道,“五万两足够了,明日辰时,我家王妃会亲自登门,为老夫人诊治。” “好好好!”定义侯连忙答应。 夜三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离开。 他走后,文峰忍不住问定义侯,“父亲当真觉得北静王妃能治好母亲的病?” “那不然呢?”定义侯冷冷地扫了自家儿子一眼,敲打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儿子不敢!”文峰拱手,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定义侯没有再多说。 他的妻子之所以多年来身子一直孱弱,并非是天生如此,而是因为他。 当年,他在江南治水,被一群造反的灾民掳走,是他的妻子,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亲自带人上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服了那些灾民,放过他的性命。 结果她却在下山时,遇到风雨,滑了一跤,不但早产,生下了文峰,更是为此伤了根本,多年来一直缠绵病榻。 为此,他总觉得,他这辈子都欠他妻子的,而且根本还不完。 所以,今时今日,主要能为他妻子续命,别说只是要诊金了,就算以命换命,他也是愿意的。 至于文峰?他同意最好,若是不同意,赶出门去也就是了。 南山巷子,夜三回到叶宅后,将匣子交给了慕长欢。 慕长欢打开看了一眼,“数过吗?” 夜三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慕长欢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你去票行兑换银子试试。” “属下遵命!”夜三答应着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他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冲慕长欢道,“主子,是属下的错,没有点清数量,也没有辨别真假。” “真的有多少?”慕长欢问。 夜三忙道,“回主子的话,有一万两。” “还行,”慕长欢点了点头,“这文峰虽然有点小心机,但到底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夜三听自家主子这般说,愣住了,“主子的意思是,不与他们计较?” “不然呢?”慕长欢冷笑,“你还想怎么计较,再登门一次?将假的换成真的?” 夜三不说话了。 慕长欢摆了摆手,“下次注意吧!” “嗯,”夜三答应。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迈步之际,慕长欢又补了句,“至于这损失的四万两,就从你的月银里扣。” 夜三:“……” 他变了脸色。 说真的,他宁愿厚着脸皮去定义侯府讨。 第二日,一大早,慕长欢就起来了,完全不需要允眉叫。 用过早膳,主仆两人乘车往定义侯府而去。 定义侯府也在城北,距离南山巷子并不远,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定义侯府那边,也是知道慕长欢登门的时辰的,因此,老侯爷一大早就等着了。 慕长欢刚下车,就看见一个老者蹒跚着朝他走来,“下官见过北静王妃!” “侯爷免礼,”慕长欢摆了摆手,吩咐道,“直接带我去见老夫人就是。” “是!王妃,”定义侯客气地答应着,带着慕长欢往府里走去。 定义侯府已经屹立多年,总共有东西中三路,老夫人是住在中路的最后面。 一行人走了许久才到。 允眉的鼻翼间已经冒出细细的汗水。 慕长欢倒是没有丝毫变化。 终于到了北风园。 老侯爷道了一声请,亲自带着慕长欢往里走去。 慕长欢一进寝房,就闻到一股子极为浓重的中药味,屋子里也是黑逡逡的,几乎见不到阳光。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看了眼身边的定义侯,她轻声问道。 定义侯皱起了眉,道,“夫人怕冷,怕光,白日里窗户总是关着的,偶尔还会罩一层帘子。” 说着,两人已经进了内室。 床上横卧着一个很瘦,又有些狼狈的妇人,妇人闻到陌生的味道,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阿兰!”定义侯听见,忙走上前,关心地叫道,帮她拍了拍后背。 老夫人过了很久,一口气才顺过来,她朝慕长欢看去,疲惫的问道,“侯爷,这位姑娘是?” 定义侯忙介绍道,“阿兰,这位是北静王妃,上京里出了名的女神医,很厉害的。” “哦,原来是北静王妃,失敬失敬!”老夫人冲慕长欢微微点头,“我这里腌臜,让王妃娘娘受罪了。” “嗯,”慕长欢淡淡应了一声,一步一步走上前,在床边落座后,朝老夫人道,“请您将手腕伸出来。” 老夫人停了片刻,缓缓地将手腕伸了出来。 慕长欢握住她,正要把脉。 谁知下一刻,她身后的定义侯却突然走近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根极细的银针插进慕长欢的体内。 慕长欢感觉到痛,她下意识地回头,可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未开口,就晕了过去。 “这、这就好了?”定义侯朝床上的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突然坐起身子,用力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不错。” 定义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过了片刻,又道,“你说过这件事不会连累到我们府上,还能救我夫人的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年轻女子冷淡地看着他,道,“你且耐心等上几日,等我师傅治好了你妻子的病,自然会完好无缺地将她送回来。” “嗯。”定义侯点了点头。 年轻女子下床,凉凉地扫了慕长欢一眼,吩咐道,“将她送去城外义庄,我会化作她的模样离开。” “是!”定义侯答应。 下一刻,年轻女子又从袖中取出一块人品面具,贴上后,换了慕长欢的衣裳,俨然一副慕长欢的模样。 她冷冷地扫了定义侯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外面,允眉看到自家主子出来,忙上前道,“姑娘,您出来了。” “慕长欢”点了点头,“定义侯老夫人的病症有些麻烦,我得回去翻翻医书,明日再过来。” “哦,”允眉答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朝外走去。 出了定义侯府,允眉安安静静地陪“慕长欢”上了马车。 和来的时候一样,她只是静静地坐着。 直到走到闹市区时,“慕长欢”突然开口道,“我有点事要做,你先回去!” “姑娘要做什么事?”允眉下意识的问。 “慕长欢”闻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是!”允眉见主子又发怒,不敢多言,她只能扁着嘴,看着“慕长欢”下了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下了车,“慕长欢”看着允眉所在的马车离开,并没有去别处,而是直奔北静王府的方向而去。 北静王府的侍卫看到一个面熟的女子远远而来,都打起精神,直到来人上前,才认出来,这位竟然是王妃。 “卑职见过王妃!”八个侍卫同时跪下行礼。 “慕长欢”看了没看那些侍卫,径直朝王府里走去。 上京北静王府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熟门熟路地朝前院走去。 径直去了安和堂,这是历代北静王府小世子的院子。 “姑娘,您是?”她进了安和堂后,有个面生的婢女不认识她,试探着问道。 “慕长欢”挑了挑眉,“我是北静王妃,马上就要离开上京了,我想看看穆儿。” “原来是王妃!”婢女匆忙行礼,跟着,又道,“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慕长欢”点了点头,跟着婢女朝寝居走去。 到了寝居外,和娘子正好出来,她是在乔国公府见过几次慕长欢的,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来看看穆儿,”“慕长欢”点了点头,径直朝里走去。 和娘子哪里敢跟王妃置喙,只讷讷的应了,也跟着往里走去。 “慕长欢”直接走向床榻,将正在熟睡的穆儿抱了起来,轻轻地哄着。 哄了一会儿后,她抱着孩子站起身,一面在屋里走动,一面问和娘子,“王爷今日不在府里吗?” 听王妃问到王爷,和娘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弓着身子道,“回王妃的话,王爷去了城外军营,要晚一些才会回来。” “哦,”“慕长欢”脸上露出一抹失望,想了想,她又道,“既然王爷不在,那我就先将穆儿带回南山巷子,等王爷回府了,你再让他来南山巷子找我。” “这……”和娘子脸上露出一抹犹豫。 “慕长欢”好似非常了解她的心思,她笑了笑,道,“若是你不放心,也可跟我一起去南山巷子。” 和娘子说到底也不敢得罪堂堂北静王妃,眼下只得松口道,“王妃是小世子的亲生母亲,奴婢自然是放心的,您且带着小世子回南山巷子罢,等王爷回来,奴婢会跟他说一声的。” “好,”“慕长欢”点了点头,她裹好风被,抱着穆儿就朝外走去。 一路顺利地出了北静王府。 因着她没有雇车的缘故,她只能朝闹市区走去,打算雇辆车出城。 可说来也巧,就在她雇好了马车,准备上车离开时,一个策马奔腾的身影突然从远处跑来。 “慕长欢”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那是萧赫。 她心心念念,无法忘情的人。 彼时,萧赫也看到了怔怔看着他的“慕长欢”。 他想都不想,便在她身边停下,翻身跃了下来,蹙眉问道,“长欢,你怎么在这里,还带着穆儿,你要去哪里?” “慕长欢”没想到会正面和萧赫对上,她眼神闪烁了下,正要开口,可下一刻,萧赫却突然劈手将她怀中穆儿夺了回去。 “褚章!”萧赫冷冷地叫了一声,将呼吸平稳的穆儿交给褚章。 褚章便是再迟钝,也发现了眼下情况不对,他抱着穆儿,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萧赫则冷着脸朝“慕长欢”看去,寒声道,“你不是长欢?你究竟是谁?” “慕长欢”听到他犀利又无情的质问,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一抹伤心,抿紧了唇,并不说话。 萧赫冷冷地盯着“慕长欢”,突然抬手,朝她脸上撕去。 “慕长欢”反应迟了一瞬,没有躲避,脸上的人皮面具就这样被撕了下来。 面具戴上去没多久,萧赫下手又狠,萧溶溶的脸顷刻红成一片,眉头紧紧地皱着。 没错,假扮慕长欢的人正是失踪已久的萧溶溶。 此时,她脸上带着不可言说的难过和指责,看着萧赫,挑唇道,“大哥,你很意外吗?” “长欢在哪里?”萧赫一句废话都没有,她看着萧溶溶身上慕长欢的衣裳,厉声问道。 萧溶溶脸上的表情越发伤心和冷漠,讽刺至极地勾了勾唇角,“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你休想,今日慕长欢必死无疑!” 052 王妃终于抱了小世子。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听她这么说,当即怒从心起,一把捏住她的喉咙,目光如剑,逼问道,“长欢到底在哪里?” 萧溶溶不再言语,只是近乎贪婪的看着他,好像要看进他的骨子里去。 萧赫焦急又愤怒,他捏着萧溶溶脖子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站在旁边的人甚至都能听到一声脆响。 萧溶溶脸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将她带回去,严加审问!”萧赫差一点点就要杀了萧溶溶,但临门一脚,终究还是将她甩了开来,看着身边的副将吩咐道。 副将直接将人带了下去,萧赫看向褚章,吩咐道,“去南山巷子。” “是,王爷!”褚章答应了一声。 下一刻,萧赫将穆儿接了过去,抱着他上马直奔城北而去。 他们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的。 彼时,允眉刚下马车,骤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电光石火间,萧赫和褚章已经飞身下马,在她身边停下。 “早上你和长欢去了哪里?”萧赫一手抱着穆儿安抚着,冷眼看向允眉急声问道。 允眉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个蠢笨的,她几乎立刻听了出来,慕长欢出事了。 当即变了脸色,道,“回王爷的话,早上奴婢和王妃一起去了定义侯府,帮定义侯老夫人看诊。” “你一步都未离开定义侯府吗?”萧赫沉声诘问。 允眉想了想,道,“王妃进去寝房替老夫人诊治的时候,奴婢并没有跟进去,而是在外面等着。” 就是这个时候了! 萧赫听罢,直奔定义侯府而去。 定义侯府中,定义侯文轩一听北静王驾到,整个人差点跌在地上,他面上闪过一抹慌乱,正思量着该怎么将这事圆过去,可萧赫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很快,他便出现在了定义侯前院书房。 “文轩!”萧赫含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他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定义侯,问,“本王的本王在哪里?” 文轩没扛住萧赫身上戾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回、回王爷的话,王妃帮拙荆看过病后,就离开了定义侯府……” “你确定?”萧赫一手抱着穆儿,另一手突然拍在桌子上,下一刻,黄花梨的整排桌椅便啪拉一声散开,有一部分甚至成了齑粉。 文轩吓的更加厉害。 但是他顾及到自己的妻子,终究还是不敢出卖萧溶溶,只是流着冷汗,一言不发。 “王爷!”两人正僵持着,褚章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后,北静王府的侍卫提着四个人,其中两个是文峰和他的妻子,剩下两个孩子则是文峰的一双儿女。 “王爷这是作何?”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嫡长孙,定义侯一下子慌了起来,他惊惧地看着萧赫,颤声问道。 萧赫没有理会他,他径直向褚章使了个眼色,接着,褚章突然从腰间拿出匕首,朝文峰的手掌扎去。 匕首穿过手掌插在地上,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文峰疼的嗷嗷直叫,大声的喊着,“爹,救我,救我啊!” 萧赫目光一转,再次朝定义侯看去,“还不说吗?” 定义侯脸上露出又急又痛的表情,他眼角抽搐着,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对上萧赫的眼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赫也不催促,只是冷笑, 褚章会意,匕首用力一划,文峰的整个手掌都没了,鲜血流了一地。 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疼的直接晕了过去。 定义侯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血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萧赫仿佛知道他心里的悲痛和天人交战,他目光一转,又朝文峰身后,定义侯府的嫡长孙看去。 那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被萧赫这么一看,他吓的直接哭出声来,朝定义侯跑去,躲在定义侯的身后,大声叫道,“祖父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王爷何必如此,我说就是了……”被萧赫这般逼迫着,又被长孙如此哭求着,过了片刻,定义侯终于妥协了,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也没打算助纣为虐的,我是真的想请王妃替我夫人看诊。” “可我没想到,在王妃来的前一夜,我的夫人竟然会凭空失踪,之后,一个年轻的女子找上了我,说我夫人已经在她师傅的府邸,她的师傅医术极好,会治好我的妻子,而我必须帮她一个忙……” 萧赫听定义侯这般说着,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不悦道,“本王不想听这些,你只需告诉本王,王妃到底在何处?” 定义侯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疲惫道,“在城外义庄,那年轻女子让我将王妃送去那里。” “你最好讲的都是实话!”萧赫又冷冷地扫了眼定义侯,然后转身直接离开…… “将穆儿送去南山巷子,再将定义侯府的事与乔景端说一声,”离开定义侯府后,萧赫将穆儿递给褚章,并交代道。 褚章答应了一声,“是!”然后抱着穆儿径直上马离开。 萧赫则策马长鞭往城外的义庄赶去。 城南外,义庄。 一口漆黑的棺材被送进了停尸房。 送棺材的人正是定义侯府的人,停尸房里阴森,那些下人也不敢久留,将棺材放好后就退了出去。 等到停尸房里没人时,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向最新的一个棺材,手微微一动,沉重的棺材盖就打了开了。 男子以为他会见到一个沉睡的女人,结果,棺材盖打开时,里面却是一个眼底带着清冷,幽幽看着他的女子。 “你没有晕过去?”黑袍男子退后了一步,用腹语问道。 那声音沙哑又难听,慕长欢皱了皱眉,“经历过毒王山那样的炼狱,你以为我会像十年前一样,还是没有一点点的警觉性?” “好!”黑袍男子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第一个成功的试验品。” 慕长欢听到“试验品”三个字,浑身的气势如出鞘的神兵利剑,她突然坐了起来,宽袖一扬,下一刻一把白色的粉末就朝男子撒去。 男子突然旋身,一甩黑袍,用腹语冷笑,“雕虫小技!” 说着,他上前要将慕长欢制住。 慕长欢却趁着机会,跳出了棺材,与男子过起招来。 拳打脚踢间,两人竟是不相上下。 “你不是慕长欢?”上百招过后,男子突然退后两步,一甩袖子,疑声问道。 慕长欢冷冷的笑了笑,“我自然不是慕长欢。” “你是谁?”男子用腹语问。 “叶馆!”慕长欢一字一句的说着,再次朝男子攻了过去。 男子听到叶馆两个字,有片刻的凝滞,一时躲避不及,竟被慕长欢击中一掌。 慕长欢乘胜追击,越战越勇。 男子意识到面前女子的可怕,不敢再分神,两人又平手起来…… 萧赫是在一个时辰后才赶到的。 彼时,慕长欢正躺在棺材里,嘴角是殷红的血迹。 “长欢!”萧赫心中忧惧,他在棺材便单膝跪下,失态地叫道。 慕长欢像是睡着了一般。 萧赫眼底一片通红,他试探着朝她鼻端摸去,在确定慕长欢还有呼吸的那一霎,他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慕长欢是在一刻钟后才醒来的。 看到萧赫时,她眼底还有一抹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萧赫没有言语,他突然伸手,直接将坐起身的慕长欢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长欢、你没事就好……”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嗓音里俨然带了哭腔。 慕长欢被他抱的险些喘不过气来,她无力的推了推他,不耐烦道,“放开我,你是想勒死我吗?” 萧赫听她这么说,忙放松了些许,只是眼神依旧濡湿又深情,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知道,本王在知道你遇到麻烦后,心里有多担心!” “不知道,”慕长欢冷冷地别过头去,音质淡漠道,“无论我怎么样,都跟你没有关系。” 萧赫听她这般说着,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窒息,他沉默了好久,才缓和过了,将她扶出棺材,问道,“你和萧……陈蓉蓉的师傅交手了?” 慕长欢挑眉,终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萧赫唇角浮起一抹苦笑,“陈蓉蓉在离开定义侯府后,又易容成你的模样去了北静王府。” “她的目的是穆儿?”慕长欢反应极快,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跟着又问,“你拦住她了?” 萧赫点了点头,“看到她的第一眼,本王就知道她不是你。” 慕长欢并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穆儿。 “该回城了,”待气息又稳了一些后,她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萧赫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你跟那个人的交手结果如何?”出了义庄,萧赫一面陪着慕长欢往外走,一面问道。 慕长欢不想跟他提起这些,她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马厩处。 慕长欢看着马厩里仅有的一匹马,皱起眉头,。 萧赫侧头,看到她这副模样,原本一直绷着的心忽然就松开了些许,他上前,将马牵出来,跨了上去,居高临下地朝慕长欢伸出一只手。 慕长欢仍旧瞪着他,没搭理。 萧赫咳了一声,“从这个义庄到城内,至少要二十几里路,不上马,你是想走回去吗?” 慕长欢自然不是想走回去,她又犹豫了片刻,突然搭上萧赫的手。 萧赫一个用力,将她拉到马前,紧紧的抱着。 下一刻,他突然策马,斜阳下,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剪影…… 一个时辰后,两人到了南山巷子外。 萧赫扶慕长欢下车,原本想与她一起入内,结果慕长欢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萧赫站在外面,碰了一鼻子的灰。 另一边,慕长欢回了玉馆堂,就听见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 进了寝房,只见允眉抱着穆儿正在哄。 慕长欢瞧着这一幕,一颗心忽然就酸了起来。 锦榻边,允眉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朝慕长欢看去,惊喜又尴尬地笑了笑,“姑娘,您回来了?” 慕长欢微微颔首,在锦榻另一边坐下,目光没有再朝穆儿看去。 允眉见她这般,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 倒是穆儿突然活泼起来,忍不住朝慕长欢的方向咿咿呀呀的叫着,像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与生俱来的血脉亲情。 “姑娘,要不您还是抱抱小世子罢?”许久后,允眉大着胆子替穆儿求情。 慕长欢闻言,终于分了点目光给穆儿,眼波微微流转了下,点头道,“给我。” 允眉一听,可激动坏了,忙将穆儿报过去给慕长欢。 慕长欢从未抱过这个柔软的小人,刚刚才击打过的手还有些受不住力道,不过,她已经在极力地控制。 穆儿眨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也没有哭,反而笑着吐了个泡泡。 慕长欢看着他这般无邪的样子,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那日萧赫在马车里跟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要是一直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将他送去北静王府罢,”好在慕长欢还有理智,并没有真的将穆儿留下来,她将孩子递给允眉,吩咐道。 允眉高兴地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外面,萧赫还在马车旁等着。 看到允眉抱着孩子出来,他上前将穆儿接过,淡声问,“王妃可还好?” 允眉想了想道,“王妃还算好,刚才她还抱了小世子一会儿。” “是吗?”萧赫听到这个消息,眼底闪过一抹亮意,竟是比慕长欢抱了他自己还要开心。 允眉客气地行了一礼,“奴婢就不送王爷了。” “你回去吧!”萧赫摆了摆手。 允眉答应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萧赫带着穆儿上了马车,才转身回了叶宅。 玉馆堂,允眉进了房间并没有看见慕长欢,她带着疑惑,问了一个外面伺候的小丫鬟。 小丫鬟名唤彩屏,是刘伯的小女儿,刘平的妹妹,梳着双丫髻,眉目如画,可可爱爱道,“回允眉姐姐的话,姑娘去了药房。” “哦,”允眉答应一声,又朝药房走去。 到药房门口后,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姑娘,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罢!”慕长欢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允眉推开门朝里走去,一入内,就看见慕长欢过分惨白的脸色。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允眉焦急的扑上前问道,扶住了慕长欢的胳膊。 慕长欢无力地掀了掀唇,“去帮我准备热水,越烫越好,快一点!” “是,”允眉慌乱的应了一声,忙又朝外退去。 因为担心慕长欢的情况,她的速度极快,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就将浴桶和热水准备好了。 慕长欢看着面前冒着袅袅白烟的浴桶,微微松了口气,下一刻,将称好,已经磨成粉的药材往浴桶里倒去。 药材在浴桶里化开,原本袅袅的白烟顿时化成浅灰色的雾气。 待水的温度稍微降下来些许,慕长欢宽衣,缓缓踏进了浴桶。 今日义庄一战,她和黑袍男子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她中了黑袍男子的独门剧毒,黑袍男子也中了她调制的毒气。 慕长欢这一泡就是数个时辰,期间允眉又为她多加了几次的热水…… 不过经此一遭,她的脸色终于不再苍白。 好容易换了寝衣打算歇下,结果进了寝房,躺上床,她刚闭上眼,外面又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姑娘,表少爷求见!”允眉在外面提醒。 慕长欢烦躁至极地坐起身,语气极差的问,“那个表少爷?” “是乔大人。” 听到是乔景端,慕长欢脸上的表情才稍微和缓了些许,她揉了揉眉心,一脸不悦的披衣朝外走去。 “怎么回事?”她戴着风帽,看着站在廊下,俊眼修眉的乔景端问道。 乔景端冰冷的面上浮现出一抹难色,“浅浅割腕自尽,一直醒不过来,需要你去看看她。” 听到又是乔清浅的事,慕长欢用力的哼了一声,看向乔景端道,“下不为例。” 乔景端颔首,顿顿,又说了一声“多谢”。 一刻钟后,两人乘马车离开了南山巷子。 车厢里,慕长欢皱了皱眉,看向乔景端询问,“怎么会突然割腕?” 乔景端叹了口气,道,“她是真的喜欢钟檀,二伯父拗不过她,前几日在一次私宴上,便向镇国大统领府的夫人打听了一下,可第二日,镇国大统领府就送了话过来,说他们家六公子已经定了亲……浅浅一时想不开,便想要寻死。” “傻子!”慕长欢恨铁不成钢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 乔景端低头咳了一声,没说话。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乔国公府门外停下。 下车后,乔景端带着慕长欢直奔西院而去。 西院,乔清浅寝房。 慕长欢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在看到床榻上乔清浅奄奄一息,全无生机的模样。她清楚的明白,这孩子不是胡闹,而是不想活了。 “长欢,”二夫人虽然嫌贫爱富的很,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只见她眼睛哭的红红肿肿的,见到慕长欢,就像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二伯父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浅浅,你们可是嫡亲的姐妹……” “若是能救,我自不会坐视不理!”慕长欢抽回自己的手,上前在床边坐下,她先是替乔清浅把了下脉,又重新帮她处理了下伤口,然后才道,“幸亏救的及时,命是保住了。” 二夫人闻言,急声又道,“那她怎么还不醒来?” “失血太多,估计要睡个三五天,”慕长欢淡淡道。 她这么说,二夫人又不行了,她巴巴地看着慕长欢,“真的吗?你没有骗二舅母?” “我骗你做什么?”慕长欢挑了挑唇,“你就在旁边陪着她,得空多跟她说些话吧,我先去看看外祖母。” “好好好,”二夫人答应着,目送慕长欢和乔景端一起离开。 往南秋院的路上,乔景端仍有些愁眉紧锁。 慕长欢察觉到他的沉默,看向他问道,“还在想乔清浅?” 乔景端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很担心,这次得救后,等到钟檀真的成亲时,她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那就将她送去乡下吧。”慕长欢道。 乔景端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为何要将她送去乡下?” 慕长欢笑了笑,“可能吃得苦多了,就不会无病呻吟,只想着情情爱爱了吧。” “她才十几岁,只为了一个男人就去死,多傻啊!” “就应该让她去看看乡下那些人为安身立命有多难,让她知道,她以为寻常的日子,是别人做梦都不敢做的,她已经看倦了了的这青天白日,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细细欣赏的。” “你说的对,”乔景端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颔首道,“等她身子养好了,我会亲自带她去乡下,去医馆,去战场瞧瞧,让她明白,活着和健康是多么的不易。” “与那些相比,情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大哥说的是。”慕长欢微微笑的看向他,那一瞬间,眼中似乎有万千星子。 乔景端对上她的眼神,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 她这番话,说是在开解乔清浅,但何尝不是在开解他。 人生一世,有太多已经拥有却不知道珍惜的福分,与这些相比,情情爱爱真的不算什么。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南秋院。 老夫人年纪大了,瞌睡少。 知道慕长欢登门后,就让徐嬷嬷在廊下等着。 眼看见慕长欢走进来,徐嬷嬷忙上前行礼道,“老奴见过王妃,见过大公子。” “嬷嬷客气了,”慕长欢说着,一面随她往里走去,一面问,“这几日外祖母的情况如何?” 徐嬷嬷温和的笑了笑,道,“王妃给的药膳方子一直在用的,老夫人的状况比起以前,还算好的。” 053 北静王比你有手段多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听闻老夫人近况良好,慕长欢微微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问徐嬷嬷,“西院乔清浅的事情,外祖母知道吗?” 徐嬷嬷闻言,苦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还不知道,”说着,她又看了乔景端一眼,“是大公子让瞒着的。” “那就好,”慕长欢没再多言,三人一起进了暖阁。 暖阁中,老夫人正殷殷地等着,看到慕长欢进来,她眉眼都舒展开来,招手笑道,“长欢,你来了。” 慕长欢和乔景端往前走去,两人在老夫人下首坐下,老夫人嫌慕长欢坐的远,不高兴道,“过来啊,离那么远做什么?” 慕长欢只得起身,又往老夫人那边挪了挪。 老夫人见她坐过来,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道,“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和北静王怎么样了?” 慕长欢听到萧赫的名字,想说不怎么样,但是想到老夫人现在的身子,又忍了下来,道,“还好。” “那就好,”老夫人微微点头,絮絮说着,“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们夫妻若能冰释前嫌,重新恩爱那是再好不过的。” 慕长欢闻言,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不过好在老夫人是真的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没说几句话她便有些困倦。 慕长欢适时道,“外祖母困了,改回去睡了。” 老夫人难得见慕长欢一次,却有些舍不得放开她,仍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点着头道,“我舍不得你。” “那我跟您一起回房,看着您睡,”慕长欢想了想,试探着安抚老夫人。 老夫人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啊!” 慕长欢站起身,和徐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寝房里走去, 乔景端没有跟着,只是坐着外面候着。 他等了有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慕长欢才从里面出来,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的笑了一下。 “外祖母已经睡了,”慕长欢解释。 乔景端点了点头,“我送你回清风苑。” 慕长欢没有拒绝,她虽然不喜欢乔清浅,可她到底是乔国公府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即便是看在老夫人和两位舅舅,还有表哥的份上,她也应该留下等她脱险的。 两人出了南秋院,踏着月色,缓缓地朝清风苑走去。 快到清风苑的时候,乔景端突然道,“要不要再挑一个女卫给你?” 慕长欢愣了一下,她抬起头朝乔景端看去,勾唇笑道,“我没那么容易被算计。” “我知道,”乔景端点头,目光认真地看着她,“我只是担心你。” “那就随你了,”慕长欢摆手,径直朝清风苑走去。 乔景端停在原地,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慕长欢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乔清浅是在五日后才醒过来的,这五日,慕长欢每日都会去看她一次。 “何必救我……”床榻上,乔清浅生无可恋的躺在那里,脸上、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冲着一旁的慕长欢低声呢喃。 慕长欢闻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想救你?” 乔清浅轻轻的咬了咬唇,不说话了。不用慕长欢解释她都知道,她肯定是不想救她的,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想到受人之托,她忽然又变了脸色,朝慕长欢看去,颤抖着道,“是……祖母请表姐你过来的?” “不是,”慕长欢否认,顿了顿,又多看了乔清浅一眼,认真道,“还记得外祖母,算你有点良心。” 听到老夫人不知道她自杀的事,乔清浅脸上的表情好了些许。 其后,没有再理会慕长欢。 慕长欢也懒得理会她,她径直收拾了医箱,便朝外走去。 外面,二夫人正好端了药进来,看见慕长欢背着药箱要走,她心中一慌,还以为乔清浅没救了,手里的药碗一下子砸在地上,用力抓住慕长欢的胳膊,疾声道,“长欢,清浅是你嫡亲的表姐,你不能不管她,她、她不会有事的,我求求你,不要不管她……” 慕长欢被二夫人抓得胳膊刺痛,她冷冷挑眉,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道,“乔清浅没事,她已经醒过来了。” “啊?醒过来了?”二夫人猛地放开慕长欢,惊讶地问了一句。 慕长欢哼了一声,“你去看看她罢,我去南秋院和祖母辞行。” “好好好!”二夫人答应着,顾不得唤人收拾地上的碎片,便朝寝房里跑去。 慕长欢抬了抬下巴,眼中浮出一抹幽邃,她试着去想她记忆中的母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刻钟后,她出现在南秋院,向老夫人辞行。 老夫人看着她,慈祥又疼爱的笑道,“你是来向我辞行的吗?” 慕长欢点了点头。 老夫人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从矮几的抽屉里取出一只锦盒,递给她道,“这个给你。” 慕长欢第一反应是银票,她站在原地不动,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 老夫人活了一辈子,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她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打开看看。” 慕长欢和老夫人对视了一下,缓步上前,接过锦盒打了开来,里面却是一把鱼肠剑。 “外祖母这是?”她收回目光,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微微笑了笑,面上浮起一抹追忆的光彩,道,“这是当年我祖母在世时,他赠我的一把神兵,只是我惯来不爱舞刀弄枪,只喜欢做些诗词,倒让它荒废了许多年……如今配你防身倒是最好。” 慕长欢听到防身二字,脸色微微地变了变。 老夫人温柔的眼神落在她的手腕上,一切尽在不言中,却什么都没有挑明。 “多谢外祖母!”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慕长欢也只能将这把神兵收了下来。 之后她又跟老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才起身离开。 外面岔路口,她一转弯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乔景端。 “我送你回去!”乔景端上前说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两人出了国公府,径直上了马车。 车厢里,慕长欢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乔景端,探问,“你知道这件神兵吗?” 乔景端打开看了一眼,脸上浮起一抹惊讶,“是鱼肠剑?” 慕长欢点头,“外祖母送我的,她以前没想过给你吗?” 乔景端摇了摇头,“我记得我小时候父亲还替我讨要过,不过被祖母给回绝了。” “现在还想要吗?”慕长欢想了想,认真的问。 乔景端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你还是没有将自己当成乔国公府的表小姐。” 慕长欢不语。 这是乔家的东西,又如此珍贵,她拿着实在不合适。 乔景端就想知道她的心思一般,他将锦盒轻轻合上,递给她道,“这鱼肠剑算起来也不是乔国公府的东西,它是祖母的陪嫁,祖母想给谁就给谁,你不必觉得抱愧于心。就像祖母之前说的,谁若不满,便去找自己的外祖母。” “哦,”慕长欢见他说的如此认真,终于答应下来。 过了片刻,乔景端又说起定义侯府的事。 “昨日定义侯府老夫人被送回来了,原本已经油尽灯枯的身子的确好了不少,对方竟然没有杀她灭口。” 乔景端说着,语气里带了淡淡的疑惑。 慕长欢冷笑,“他不会这般好心,必然是有所图谋。” “嗯?”乔景端朝慕长欢看去,一副等她解惑的模样。 慕长欢想到与黑袍男子交手时的场景,闭眼想了片刻,道,“他应该是想以他的医术为噱头。以后行事方便些许。” 乔景端听慕长欢这般推测,低眉沉思了片刻,点头道,“这个可能性很大。” 慕长欢没再言语,她心里乱的很。 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南山巷子停下。 慕长欢睁开眼,朝乔景端看去,“表哥不用下来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乔景端嗯了一声,目送她下了马车。 慕长欢直接进了叶宅,她前脚才入内,刘平立刻迎了上来,道,“表小姐回来了,沈少卿在书房等您许久了。” “沈少卿?”慕长欢挑了挑眉,一面朝书房走去,一面问刘平。 刘平拱了拱手,道,“沈少卿倒是没有说是为了来什么事,只是瞧着十分焦灼的模样,您要是再不回来,奴才都要去国公府请您了。” 听到最后一句,慕长欢骤然加快了脚步。 她用力推门进了书房。 书房太师椅上,沈瑜生听见声音,缓缓起身转过头来,一拱手道,“王妃。” “发生什么事了?”慕长欢没有跟她寒暄,直接问道。 沈瑜生也没客套,他脸色微黑,神色凝重道,“回王妃的话,上京南郊外的黄角村一夜之间有十几个孩子失踪了。” “失踪?”慕长欢沉了声音诘问。 沈瑜生道,“本来这件案子不会这么快报到大理寺的,那失踪的孩子里又有一个是刘尚书家的小少爷,那孩子是去乡下庄子玩,偶然跑到村子里去的。” “我们现在去黄角村!”慕长欢没有多言,她转过身便朝外走去。 沈瑜生连忙跟上,“王妃可有办法找到那些孩子?” 慕长欢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去了黄角村不一定能找到那些孩子,但留在这里是一定找不到了的。” 沈瑜生听她这般说,脸上浮起一抹失态,轻轻咳了一声,道,“王妃说的是。” 两人离开叶宅,上了大理寺卿的马车,一路往城南奔驰而去。 车厢里,沈瑜生的目光一直淡淡地看着慕长欢。 慕长欢察觉到他的目光,心中微微触动,忽然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是我以前的未婚夫?” 沈瑜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一下子变了脸色,别过头去,道,“不是。” “哦,”慕长欢应了一声,没再言语,过了片刻,才道,“你再跟我讲讲黄角村的案子。” “好,”沈瑜生答应着,将黄角村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那些失踪的孩子,他们的爹娘其实并没有想过要报案,是刘尚书的人查出来,还有那些人家的邻居作证的……” 听沈瑜生说完后,慕长欢眼底多了一抹讽笑,“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丢失了个孩子,家中都是有多个孩子的。他们爹娘一定觉得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沈瑜生回忆了一下刘尚书与他说的一些情况,微微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变了脸色,道,“阿欢,你的意思是那些孩子并不是失踪,而是被他们的爹娘卖了……”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一不小心就叫错了旧日的称呼。 慕长欢五感何其灵敏,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瑜生,哼了一声,“你还不承认吗?” 沈瑜生脸上浮起几许尴尬,几许心疼,“我……是你以前的未婚夫。” “那为何我屡次问你,你却都不承认?” 听到这个问题,沈瑜生脸上的表情更差,他深深吸了口气,过了许久才道,“北静王他很在意我,以前的阿欢,太过纯善,我不愿,也不能给你们带来麻烦。” 慕长欢听完他的话,轻轻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会很感动?你是不是连自己都感动了?我告诉你,不会的。我只是觉得你是个懦夫。” 沈瑜生没想到慕长欢会这么说,他一下子变了脸色。 慕长欢像是故意戳他心上的伤口,又像是在提点他,她冷冷清清地看着他道,“你不觉得北静王比你有手段许多吗?有时候他的一些做法是不光彩了些,可他最后什么都得到了啊!而你,自以为感动自己,感动别人,可你最后得到了什么?” “沈瑜生,沈少卿,我若是你,要不就用尽手段,把自己喜欢的人抢到手,要不然……就忘情于繁华。” 忘情于繁华…… 这第二个选择,沈瑜生自然是做不到的。 可第一个选择,却比第二个选择更难。 或许,他真的是个无能的懦夫,很久以后,沈瑜生哭笑的笑着。 过了一个多时辰,马车才停下来。 “少卿,黄角村到了!”外面,赶车的侍卫提醒。 沈瑜生朝慕长欢看去,眼里带着闪烁的心痛道,“下车前,我能否问王妃一句,您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怎么会认出我?” “因为它,”慕长欢按住自己的心口,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瑜生,“它见到你,会疼。” 一句“会疼”,沈瑜生一下子红了眼眶,他轻轻翕动着唇,眸光复杂,想跟慕长欢说些什么,慕长欢却拦住了他,道,“下车吧。” “嗯,”沈瑜生也不知道这一时之间他能说出什么,索性听了慕长欢的话,两人一前一后朝外走去。 跳下马车后,慕长欢没再理会沈瑜生,她打量了下黄角村的情况,瞧着很是穷苦的模样,从村头看到村尾,几乎都是黄泥活着稻草盖的房子,连院子都没有。 “我们走吧!”将所有的情况都尽收眼底后,慕长欢才看向沈瑜生提醒道。 “先去里长家?”沈瑜生问慕长欢。 慕长欢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我去里长家,你带着你的人去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看看他们家中可有意外之财,若是有的话,一起带去里长家!” “好!”沈瑜生答应一声,便带人往村里而去。 慕长欢则去了村头的里长家,里长家里是村里唯一搭了小院子的人家,她上前拍门,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将门打开一道缝,看到外面是一个貌美的姑娘,他顿时愣住了,疑惑的问道,“姑娘,您是?” “来黄角村办点事,方便讨口水喝吗?”慕长欢问老者。 老者忙道,“可以可以!” 说着便将慕长欢让了进去。 慕长欢跟着老者入内,却没有进正房,而是在院子里就停了下来。 “姑娘不是要喝水,不进去吗?”老者在慕长欢身边停下问道。 慕长欢寻了个干净的石凳坐下,道,“我在这里等着,有劳您帮我把水端出来。” “也好也好,”老者答应,转身一瘸一拐地朝正房走去。 不一会儿,他端着碗水出来,递给慕长欢,“姑娘请喝!” 慕长欢接过瓷碗,嗅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喝,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有点烫,不急。” 老者嘿嘿笑了笑,露出一口的黄牙,他在慕长欢身边坐下,打听道,“黄角村可是个偏僻的地方,看姑娘你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方才不是说了?”慕长欢不耐烦地看了老者一眼,“出来办事,不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老者哆嗦了一下,连忙答应。 过了会儿,他又提醒慕长欢,“冬日天冷,水快凉了,姑娘趁热喝吧!” “哦,”慕长欢答应的倒是痛快,但手边的水却是没有动。 老者见她这样,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怀疑道,“姑娘来我们黄角村,不会是还有别的事罢?” “如何呢?”慕长欢冷扫了老者一眼,蹙眉问道。 老者狠狠的咬了咬牙,不知该从何说起。 慕长欢也没有再理会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的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老者终于忍不住了,他烦躁地问慕长欢,“这水姑娘你到底喝不喝?” “我若说不喝呢?”慕长欢冷笑。 老者终于装不下去,他阴厉地瞪了慕长欢一眼,一面将手边的碗端了起来,一面道,“那可就由不得你了!”说着,便要捏住慕长欢的下巴往进灌。 慕长欢最恶心不干不净的人,哪里能忍得住,她突然起身,闪身一避,下一刻,一脚踹向老者的胸口。 老者没想到一个年轻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力道,竟生生地被踹出去一丈多远,口吐鲜血,再爬不起来。 慕长欢见他不能再动,她又在石凳上坐下。 好在没多久,沈瑜生就带着村民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顿时,整个院子里黑压压的都是人。 “这么多?”慕长欢皱了皱眉,强忍着怒气,看向沈瑜生问道。 沈瑜生点了点头,“一共十八户,有十户是丢了一个孩子,还有八户是丢了两个孩子!” “畜生!”慕长欢狠声骂道。 沈瑜生没有言语,直接问道,“现在是动刑吗?”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从那八户人家开始,先废了手脚再动刑!” “好,”沈瑜生答应,他缓缓转过身去,顷刻收敛了身上的温柔,看向身边的下属吩咐道,“废了陈三八个人的手脚。” “是,大人!”大理寺的侍卫答应着,毫不留情的就废了陈三等人的手脚。 夫妻一共加起来十六个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顷刻间,院子里充满了哭嚎声。 慕长欢听着烦心的很,她突然气势全开的喊了一声,“不许哭!” 她的声音威压太过,一时间所有人都止住了哭声。 慕长欢听了片刻,看着他们的目光变得更加幽冷,从那些人的脸上一一闪过,末了,冷声道,“最先交代的就到此为止,不愿交代的,继续用刑!” 她这一句话落,有些胆子小的,便大叫着道,“我招,我招,祖宗,您问什么我都说!” 慕长欢闻言,阴冷至极的看了那个人一眼,冲大理寺的侍卫道,“带进去,让他将能说的全部都说了。” “是,王妃!”侍卫答应,押着那个人就要离开。 两人走前,慕长欢又扫了那个一眼,威胁道,“好好说,若是让我知道你遗漏了什么,后果你知道的!” 那个男人被慕长欢这般威胁着,突然就打了个寒颤,跪倒在地道,“祖宗您放下,我一定好好说,一个字都不会露的!” “最好!”慕长欢说着,又朝沈瑜生看去,“继续!” 大理寺的刑法可不是一般百姓能够忍受的,再加上那些能够对自己孩子下手的,无不都是好吃懒做,他们如何承受得了,很快,就一个一个的都被带走了,直到院子里只剩下卖了一个孩子的那伙人。 “你们,还用我动刑吗?”慕长欢看向他们问道。 054 打你就打你,还要选日子吗? - 折腰令 - 苏囧囧 剩下的人刚刚才围观了这么血可怕的一幕,哪里敢跟慕长欢对着来,一个一个都跪了下去,像霜打了的茄子。 “将他们都带进去,一个一个审问!”慕长欢吩咐大理寺的侍卫。 侍卫闻言,将剩下的人全带了进去。 转眼之间,院子里就只剩下还躺在地上的里长,慕长欢和沈瑜生。 沈瑜生又往慕长欢跟前走了两步,在她身边停下后,看向身边的里长,问,“他对你不恭敬?” 慕长欢头都没抬,嗯了一声。 沈瑜生察觉到慕长欢眼底的厌恶,隐在袖中的拳头用力地攥了一下,径直朝地上的里长走去。 在他面前蹲下,只有手在他几个穴位击打了一下,下一刻,里长口中便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声。 “杀、杀了我!”他痛不欲生的看着沈瑜生说道。 沈瑜生嘴角一勾,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再下手时,更狠了几分。 一旁的慕长欢没有回头看,但她的医术造诣却非比寻常,只是听音,就已经知道沈瑜生打中的是哪个穴位。 等他回到她身边时,她侧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懂医术?” 沈瑜生淡淡的笑了笑,一脸和煦道,“小时候本是读书的,后来在学堂被几个年长的孩子欺负过,便也学了一切拳脚功夫……慢慢的,就久病成医了。” “久病成医?”慕长欢挑眉。 沈瑜生解释,“我那时候很拼的,所以经常受伤,我娘每次看到我身上的淤青都要哭,我怕她心疼,便看一些医书,开始自己处理伤口,久而久之,也学了一些皮毛。” 慕长欢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方才打穴的样子,可不像只是懂些皮毛。” 沈瑜生笑了笑,没再言语。 “听说你是云朝几百年来唯一的一位文武双状元?”过了会儿,慕长欢又问。 提到自己曾经的高光时刻,沈瑜生眼底笑意越深,“不只是文武双状元,还是历朝历代唯一一位六元及第。” “那还真是可惜了,”慕长欢打断了她,嘴角带着一抹讽刺,“可惜你母亲厌恶我,而你又做不了她的主。” 提到自己的母亲,沈瑜生沉默下来。 他和表妹的婚期已定,就在下个月。 慕长欢……他和她的确已经回不去了。 “好好对你的表妹罢!”慕长欢察觉到他的僵硬,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沈瑜生没有言语,他的脸色很难看。 过了好一会儿,才扬起头,看着天,冷冷清清道,“今日在马车里时,你说得对,我不如北静王,我没有他那么不择手段,也没有他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魄力。” “因为你有爹娘啊,他们对你才是最重要的。”慕长欢一言以蔽之。 沈瑜生直到听到这句,才彻彻底底的想明白。 他和慕长欢的确是不合适的,因为他的爹娘,永远不会喜欢一个商户家的女儿,而他永远无法摆脱他爹娘的控制。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沈瑜生的一个近卫走出来,将那些村民交代的情况整理成的文书交给他。 沈瑜生翻看过后,道,“与他们交易的是一个坐轮椅的少年公子,那个公子戴着银色的面具,嗓音很是低沉,许了他们一个孩子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在慕长欢和沈瑜生看来可能不多,但是对黄角村的人来说,却是十几二十年的收入。 为了这份收入,抛弃一个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的孩子,的确是太划得来了。 “他们可有交代那些孩子被带去了哪里?” “那些村民都不知道,”沈瑜生合上册子说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 将沈瑜生方才说的话又想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提及“坐轮椅的少年公子”,她就忍不住想起乔清浅的心上人,钟檀。 “我们现在怎么办?”沈瑜生看向沉默不语的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过了一会儿才,才看向他道,“先回城罢。” “那那些村民?” “送去官府,关上几年磨磨性子罢!”慕长欢道。 沈瑜生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人去做这件事,他和慕长欢则是往黄家村外走去。 两人上了马车,待帘子落下后,慕长欢突然挑了挑下巴,道,“你让人去查查钟檀名下都有什么庄子,尤其是偏僻点的。” “钟檀?”听到这个名字,沈瑜生微微皱了皱眉,朝慕长欢看去,“镇国大统领府的六公子?” 慕长欢点了点头。 沈瑜生没有说话,径直撩开帘子,吩咐外面的近卫。 他吩咐完后,马车便往回城的方向跑去。 大理寺的马车有些颠簸,慕长欢坐的很不舒服,沈瑜生察觉到她的难受,将自己身后的垫子抽出来,递给她道,“再加一个垫子会好一些。” “多谢!”慕长欢将垫子接过,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沈瑜生只当她是困了,也没打扰她,只是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一阵钝响传来,下一刻一柄玄铁箭透过马车壁穿了进来,沈瑜生一直醒着,他最先发觉不对,一把将箭握住,突然抱起慕长欢就朝外飞去。 慕长欢离开车厢的那一瞬间就醒了,两人落在前面的空地上,只是周围已经布满了黑衣箭队。 “认识吗?”慕长欢看向沈瑜生问道。 沈瑜生摇了摇头,“不像官府的人。”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紧紧地捏住了手,低声又问,“你能对付几个?” 沈瑜生目光凝视着前方,道,“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会死在她的前面。 慕长欢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深情,倒是听出一些不自信来,她微微挪动脚步,换了个方向,在他身后站定。 就在他站稳的那一瞬间,黑色的利箭从四面八方而来。 两人同时抬手格挡。 一轮过后,慕长欢神色幽冷,脊背挺直,旁边的沈瑜生已经面如土色。 “你可还好?”他身子微微往后侧了侧,问慕长欢。 慕长欢眼神越发锐利,冰冷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话落,又一轮利箭射来,这次,,慕长欢仍是无事,沈瑜生的衣袖上却多了几点血迹。 他嘴角紧紧地抿着。 接着,第三轮黑色的利箭又射来。 这一轮过后,黑衣箭队的箭已经用完。 见慕长欢一点事都没有,他们面上有些绷不住,互相对了个眼神,扔掉箭筒,握着刀朝两人走来。 “你可还行?”慕长欢突然转身,凑近了沈瑜生问道,沈瑜生正要开口,但就在这一瞬,他发现他的手里突然多了点东西,似乎是药丸, 想到慕长欢出神入化的医术,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微不可查地朝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彼时,黑衣箭队已经走到两人的面前,粗粗扫去,竟是有五十多人。 只听一声怒吼,下一刻,黑压压的一片人便冲了出来。 就是这时候了! 慕长欢想着,突然扬手,一把毒粉顺着她的衣袖就洒了出去。 闻到毒粉的黑衣人顿时丢盔弃甲,跪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色血。 他们流出的血又化作毒气朝外层散去。 不一会儿,地上便跪满了黑衣人。 慕长欢见状,松了口气。 她目光一转,粗粗扫了眼地上的人,最后盯着一个满脸阴郁之气的男子道,“将他带走!回城!” “好!”沈瑜生答应着,朝男子走去。 他一把将男子打晕,正要拎起他朝马车走去,这时,他眼前突然闪过一阵寒光,接着,他来不及反应,已经转身朝正对着他的慕长欢扑去。 慕长欢被沈瑜生莫名其妙的扑了个正着,她正要推开他,结果却听破风一阵响,一支银色的箭插在了沈瑜生的背上。 他的嘴角沁出黑色血。 慕长顿时敛了容色,她一面掏出解毒的药丸往他嘴里塞去,一面朝不远处的山坡看去,只是那里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下一丛晃动的树丛。 “你没事吧?”她低下头问沈瑜生。 沈瑜生微弱的笑了笑,“你没事就好,快回城吧!” 回城了,就安全了。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她一下抱起沈瑜生朝车厢走去。 此时,她已经顾不得黑衣箭队的首领了,直接上了马车,赶着车便朝上京方向赶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进了城,她随意找了家医馆,般沈瑜生处理伤口,又吩咐医馆的小厮去少卿府通知沈瑜生的爹娘。 沈瑜生身上的伤口比较复杂,她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处理完,彼时,她已经满头大汗。 而就在她刚处理完,洗了手坐下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接着,一个容颜美貌的女子匆匆从外入内,一看到她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慕长欢刚才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正累得慌,也懒得理会她。 没多久,沈瑜生的爹娘又从外入内。 两人都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便朝沈瑜生冲去。 三人在沈瑜生的床边围了许久,见着沈瑜生的呼吸平缓才,才朝慕长欢走去,发难道,“你这个灾星,又是因为你,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家瑜生!” 沈夫人大声的骂着,一副喝不得吃了慕长欢的模样。 慕长欢原本就累得很,现在更是烦躁,她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几人一眼,“你们,还有要说的吗?” “贱人!”年轻的女子怒视着她,狠狠的骂了一句,她眼中藏着嫉妒和恨意,说着还要上前掌掴她。 慕长欢被她这般看着,用鼻子想都知道这女子是谁,无外乎沈瑜生的未婚妻,他的表妹何淼榴。 她一手握住何淼榴的手,威压十足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你也敢打?” “我怎么不敢,你这个贱人!”何淼榴想抽回自己的手,狠狠的抽慕长欢。 慕长欢对这样刁蛮任性,又想打自己的女子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下一刻,她不然抬手,狠狠甩了何淼榴一巴掌。 她的力道可不是闺阁女子挠痒痒的力道,何淼榴顿时被她抽了出去,转了几圈后趴在地上。 “你你你……”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爬起来,捂着流血的嘴角,哭道,“你敢打我!” 慕长欢冷笑,“打你就打你,还要选日子吗?你是忘了我北静王妃的身份,还是忘了南平王的下场?” 提到北静王妃,提到南平王,何淼榴顿时萎靡下来,她想起在家时,她的父亲曾反反复复的告诫道,千万不能招惹北静王妃,否则整个何家都要跟她一起倒霉。 顿时,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低着头,用力的咬着槽牙。 一旁,沈夫人和沈老爷也反应过来,两人朝慕长欢这个曾经的儿媳妇看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末了,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慕长欢看出两人的识相,没再言语,她径直坐回在锦杌上,提笔写下两个方子,然后起身道,“第一个方子是金疮药,第二个方子是内服的解毒药,一日三次,记住了吗?” “记住了,”沈夫人赔着笑道。 慕长欢没再言语,径直朝外走去。 屋里边,沉默了很久,何淼榴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 沈夫人尴尬的朝侄女看去,道,“还疼吗?” 听到这句戳人心窝子的话,何淼榴哭的更厉害了。 沈老爷看不下去,默默地退了出去。 沈夫人却不能不管,她不再假笑,朝何淼榴走去,一面拿了手帕,轻轻地帮她擦着嘴角的血迹,一面道,“好孩子,不疼了啊!” 何淼榴哼了一声,发脾气道,“姑母根本不疼我,都不为我做主。” 沈夫人嘴角的笑容又尴尬起来,慕长欢现在的身份,是她轻易能处置的吗?那可是全家都会掉脑袋的。 当然,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她只能瞧着何淼榴,委婉地安慰她道,“你莫要看慕长欢她表面上风光,可最终嫁给瑜生的人是你啊,你是不知道慕长欢她有多喜欢沈瑜生,若是姑母肯松口,她就是给瑜生作妾也是愿意的。” “是吗?”何淼榴很有兴趣的问道,顿了顿,又担忧起来,“她现在可并没有在北静王府,姑母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想跟表哥旧情复燃?” “不会的,”沈夫人没什么底气的暗卫侄女,道,“她就算想,北静王也不会想的,毕竟她可是北静王府小世子的亲生母妃。” 何淼榴听到这里,也觉得慕长欢和沈瑜生没了机会,她心里微微松了松,又觉得十分的骄傲,堂堂北静王妃放在心上十几年的男人竟然被她搞到手了。 这证明,在某些方面,她还是比慕长欢强一些的。 见何淼榴终于不再生气,沈夫人也松了口气。 床榻上,沈瑜生又过了几个时辰才醒过来。 “长欢,”他趴在床上,伸手乱抓,轻声叫着。 沈夫人和何淼榴一听,同时变了脸亮色。 何淼榴用力的跺了跺脚,气道,“那个女人早走了,表哥你还在叫他!你说,是不是她;连累你变成这样的!” “表妹?”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瑜生挑眉问道,一副并不想见何淼榴的模样。 何淼榴又不是瞎子,她又用力的跺了跺脚,看向沈夫人,抱怨撒娇道,“姑母,你看看表哥!” “瑜生,你表妹是你的未婚妻,你对她客气点!”沈夫人劝沈瑜生。 沈瑜生眉头皱得更紧,他像是有了什么预感,脸色极为难看的问,“娘,表妹,现在是什么时辰?” “黄昏啊!”何淼榴抢先道。 沈瑜生一听,脸色彻底变了,他嘴唇翕动了很久,才张开道,“娘,表妹,我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你们不要激动!” “啊?你说!”沈夫人殷切的看着他道。 沈瑜生心里虽然已经确定,但说出来,到底还是有些艰难,他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失明了。” “失明?”沈夫人一时还没想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她下意识的问,“失明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眼睛瞎了,看不见了,”沈瑜生叹了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沈夫人终于听明白了,她一下子变了脸色,道,“瑜生,你、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会这样,那以后你的仕途怎么办?我和你爹怎么办?” “还有我!”何淼榴在旁边带着哭腔急声插嘴道,“表哥,你成了瞎子,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沈瑜生不说话。 他只觉得疲惫的很。 何淼榴和沈夫人还在叽叽喳喳,直到许久后,他们发现沈瑜生平静的有些异常。 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沈夫人开口,终于说了句人话,“瑜生,你先别担心,我们再找大夫给你看看,说不定,这看不见只是暂时的,以后还有好的机会。” “对对对,北静王妃的医术不是很好嘛,我们就找他给你看,反正你这伤也是被她连累的。” “不是,”沈瑜生终于开口,嗓子哑哑的,只有两个字。 何淼榴不明白他的意思,皱眉疑惑道,“表哥,什么不是?” “我不是受了北静王妃的连累,”沈瑜生沉吟片刻后,将两人遇刺的过程讲了一遍,最后轻声道,“所以,不是她连累了我,而是她救了我的性命。” “原来是这样,”沈夫人和何淼榴异口同声的说道,两人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沈瑜生却没再接话,他直接开口道,“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那你不回去?不看眼睛了吗?” “明天再说,”沈瑜生道,“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歇歇。” “那好,”沈夫人答应了一声,“我让白术留下来照顾你,明日,我跟你爹再来看你。” “好!”沈瑜生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沈夫人带着何淼榴一起朝外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前脚,她才将门关上,后脚,床榻上沈瑜生的眼角就沁出一点泪来。 外面,沈夫人和何淼榴出了医馆。 原本,沈夫人以为何淼榴是会跟她一起回去的,结果她上车后,何淼榴却没有上。 沈夫人弯着身子,忍不住问道,“淼儿,你怎么了?” 何淼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向沈夫人道,“姑母,我突然想起我已经许久不曾归家了,今日,我想回去看看我爹娘。” “这……也好,”沈夫人轻快的答应,倒是没有想别的。 她自然也不会知道,何淼榴对于看不见的沈瑜生已经失望。她这样的妙龄少女,自然不会愿意嫁给一个瞎子,这样,她岂不是白长这么好看了? 另一边,慕长欢离开医馆后,并没有回南山巷子,而是去了乔国公府。 她直接去了东院的书房,跟乔景端说了有将近半个时辰的话,才离开。 走之前,自然又去看了老夫人一回。 老夫人倒是诧异她的突然返回,不过知道她这人不爱说自己的事,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嘱咐她万事要小心,没事要多来跟她说说话,解解闷。 这么算着,她直到夜里,才回了南山巷子。 沐浴过后,她正打算歇下,结果窗棂处突然传来一阵敲打的声音。 她挑眉,走了过去,打开窗户,只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是萧赫。 慕长欢弯了弯唇,忍不住嘲讽,“什么时候堂堂北静王也会偷鸡摸狗了?” 萧赫听她这么说,脸色僵了僵,不过很快,又和缓过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微微一笑,“你若承认自己是什么什么,本王是什么什么那又如何?” 他这话说的还算文雅,但慕长欢却变了脸色,她恨恨地瞪了萧赫一眼,抬手便关窗户。 萧赫好不容易才来一趟,自然不会轻易离开,他手臂一伸,用力地拦住窗棂,道,“萧溶溶在北静王府的暗室,你就不想知道她交代了些什么?不想亲自见见她吗?” 他这话一出,慕长欢关窗户的力道微松,过了片刻,妥协道,“她说了什么?” “想知道吗?”萧赫一个翻身,进了寝房,贴近慕长欢问道。 055 抱住!原谅本王一次好不好?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冷冷地觑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说还是不说?” 萧赫轻轻叹了口气,他正要开口。 这时,外面突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褚章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您在里面吗?” 萧赫听到褚章的声音,顿时变了脸色,他抬起头看了慕长欢一眼。 慕长欢下巴微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赫只得转身朝窗边走去,问外面的褚章,“什么事?” 褚章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慕长欢的耳中,“回王爷的话,萧溶溶被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萧赫变了脸色,他突然掀开窗户,扶着窗棂,目光幽寒地看着地褚章,“到底怎么回事?” 褚章沉声道,“回王爷的话,属下奉您之命回府取画像,刚进王府,就得知,在半刻钟前有人冒充您和属下,进入暗室将萧溶溶带走了!侍卫见到属下之时还很意外……” “定是萧溶溶的师傅!”萧赫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冷声道。 褚章没有接话。 “你先下去吧,”过了许久,他看向褚章吩咐道。 褚章领命离开。 萧赫转向慕长欢,“让萧溶溶逃走,是本王无能。” 慕长欢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径直朝床榻走去。 萧赫捏着袖中穆儿的画像,停顿了下,还是跟了上去,将画像放在她床边,道,“这是褚章答应要给允眉的谢礼,有劳你明日交给她。”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慕长欢在她走后,将身侧的画像拿起来看了一眼,只见画像上的人全是穆儿,有哭的,有笑的,每一张都憨态可掬,令人喜欢。 看着这些画像,她唇角勾起一丝的淡淡的笑。 一夜好梦。 次日,慕长欢刚醒来,就感觉到床边站着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将锦被往高提了提,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赫眼里带着淡淡的血丝,一副熬了一整夜的模样,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沉声问,“黄角村的事,你昨晚为何不告诉本王?” 听到黄角村三个字,慕长欢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她一把握住萧赫的手腕,问,“你可有派人去查那些孩子的下落?” “都救下来了,”萧赫低下头,看了眼她握着自己手腕的纤长葇荑,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本王?” “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慕长欢收回手,冷冷的反问。 萧赫听她这么说,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不过很快又消逝不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神色肃然,逐字道,“你想知道你是我什么人,是吗?” 慕长欢不语。 萧赫居高临下,不容躲避的看着她,逐字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是我北静王府世子的生母,是我萧赫放在心上的女人,在你之前,我不曾对任何一个女人动情,在你之后,我也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慕长欢烦躁地扶额,说完,她起身就要下床朝外走去。 萧赫没有阻止她,只是在她身后接着道,“你可以拒绝接受本王,但你不能阻止本王在你身边。” “是吗?”慕长欢突然转过头,冷笑又心烦地朝他看去,“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你会吗?”萧赫向前两步,逼近了她。 慕长欢与她对视,两人的目光短兵相接,花火四射。 “不会,”突然,慕长欢说。她移开了目光,冷冷清清的又道,“你救了那些孩子,我很感激你。” 萧赫听她这么说,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刚才他还真怕她会对他出手。 “还有一件事,”萧赫沉默了片刻,又道,“沈瑜生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看不见了?”慕长欢听到沈瑜生失明,一下变了脸色,转向萧赫道,“你怎么知道的,他现在怎么样?” “还在春来医馆,沈夫人想接他回去,但是他并不想回去,也没有让春来医馆的大夫为他诊治。” “哦,”慕长欢应了一声,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却没说什么。 萧赫见她这般,心情又好了几分。 慕长欢懒得理他,穿上衣裳,直接朝外走去。 允眉见她出来,惊了一下,连忙上前问道,“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慕长欢冷淡地说了一声,接着又问,“早膳准备好了吗?” “自然好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北、北静王?”允眉说着话,正打算福身退下,结果眼前忽然晃过一个身影,她惊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叫道,跟着,又客气的问了句,“您要一起用早膳吗?” 萧赫听了允眉的话,却没有答应,他目光一抬,看向慕长欢,眼底是征询的意思。 “你随意就是,”慕长欢淡淡道,偌大一个叶宅,一顿早膳还是有的, 萧赫闻言,唇角微挑,看向允眉,轻轻点了点头。 允眉见状,福了下身,朝外退去。 不一会儿,她就带着彩屏进来了,两人分别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是慕长欢平日里惯用的一些早膳。 萧赫看到有肉蓉粥时,怔了一下,一面帮她盛粥,一面问道,“你如今吃得荤了?” 慕长欢接过粥,冷冷地哼了一声。 萧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接下来,两人都很安静。 用完早膳,萧赫还没有走的意思,慕长欢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你还想留下来用午膳不成?” 萧赫:“……” “那我先回去了,”他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慕长欢没有阻拦,待他真的离开后,她回寝房取了穆儿的画像交给允眉道,“这是褚章给你的谢礼。” “……哦,”允眉听了慕长欢的话,又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接过画像,停了片刻,又有些忐忑道,“姑娘不会怪奴婢自作主张罢?” 慕长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会。” “那就好,”允眉松了口气,躬身朝外退去。 慕长欢看着她离开,想了片刻,起身往药房走去。 她在药房一呆就是数个时辰,快到午后时,允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姑娘,奴婢可以进来吗?” 慕长欢抬起头,“进来罢。” 吱呀一声,药房的门被推开,允眉从外面走了进来。 “有事?”慕长欢看向她问道。 允眉福了下身,道,“回姑娘的话,沈夫人和沈老爷来了,他们想请姑娘去春来医馆帮沈少卿看看眼睛。” 我知道了,慕长欢将调制好的药膏撞进玉瓶,淡淡地说道。 允眉愣在原地,“那奴婢要怎么回沈夫人和沈老爷?” “让沈瑜生自己来找,我自会帮他诊治。”慕长欢淡淡道。 允眉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外面前厅,沈夫人和沈老爷听完允眉的回禀,微微皱起了眉,“怎么会要我儿亲自来,他中了毒箭,这几个月都动不了啊!” “我们姑娘就是这样说的,”允眉客气道。 沈夫人犹不死心,她巴巴地看着允眉,“姑娘,你也知道北静王妃和我儿的交情,你能不能劝劝她,让她亲自走一趟。” “抱歉,”允眉直接决绝,说着,她又摆了个送客的姿势,“两位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送你们出去。” 沈夫人和沈老爷瞧出允眉的不假辞色,两个尴尬的对了个眼神,只能起身朝外走去。 出了叶宅,沈老爷拍了拍沈夫人的后背,道,“既然王妃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不如就先让瑜生将养着,等他身子好了再来找北静王妃看眼睛。”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沈夫人无奈道。 说着,两人上了马车。 车夫打了个千儿,隔着帘子问道,“老爷,夫人,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沈夫人撩开帘子道,“去春来医馆。” “是,夫人!”车夫答应了一声,将车往南山巷子外赶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春来医馆外停下。 沈夫人和沈老爷下了车便往沈瑜生所在的院子走去,客房中,沈瑜生仍是趴在床边,身边坐着他的小厮牧离,在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 骤然听到推门声,沈瑜生下意识地将锦被往上拉了拉。 “少爷,是老爷和夫人。”牧离拿着金疮药,弓着身子提醒沈瑜生。 沈瑜生闷闷的嗯了一声,“我知道,听的出来。” 房中的沈夫人听到这句,眼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她三步并两步地朝沈瑜生走来,在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道,“瑜生,娘的好孩子,你别怕,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娘跟你爹今日去了南山巷子,王妃说了,只要你亲自去找她,她就帮你治眼睛。” “嗯,”沈瑜生淡淡地答应。 沈夫人将他的手握得又紧了几分,小声哽咽着。 沈瑜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索性就这么沉默着,直到很久后,沈夫人自己止了哭泣。 “爹,娘,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床榻上,沈瑜生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沈夫人和沈老爷说道。 沈老爷见沈夫人眼睛还是红的,难得开口道,“孩子,你说。” “嗯,”沈瑜生点了点头,跟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现在这情况,也不会知道能不能好,我想,我与表妹的婚事还是算了吧,我原本就配不上她,如今瞎了一双眼,没了仕途,更是配不上她。” “可北静王妃说了,能帮你治好的,”沈夫人不甘心地说道。 沈瑜生摇了摇头,“娘忘了吗?我自己也是懂医术的,我自己的眼睛如何,我知道。” “娘也知道舅舅和舅母的为人,我们家现在不主动退婚,莫非那您是想让舅舅主动?” 想到自己那个阁老哥哥,沈夫人沉默下来。 沈瑜生接着道,“趁现在事情还没有传遍上京,我们早早地将婚事退了吧,不然再过一阵子,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夫人只能答应下来,“娘知道了,这几日娘就去你舅舅家说这件事。” “多谢娘!”沈瑜生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 过了片刻,他又道,“我这里有牧离伺候着,娘和爹先回去吧。” “娘想陪着你,”沈夫人握着沈瑜生的手不放。 沈瑜生皱了皱眉,“我想歇着。” 沈夫人终于察觉到儿子语气中的疲惫,她点了点头,道,“好好好,你歇着吧,娘这就跟你爹回去。” “嗯,”沈瑜生答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沈夫人带着沈老爷轻手轻脚地朝外走去…… 南山巷子,慕长欢这一忙就忙到了夜里,她沐浴过后,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春来医馆的沈瑜生,干脆披了衣裳,一个人趁着夜里翻出了叶宅。 春来医馆。 牧离原是替沈瑜生守夜的,但突然间,一股异香窜进他鼻中,下一刻,他便晕倒在了了床边。 床上的沈瑜生倒是没有中招,因为失明,他的听力和嗅觉敏锐了许多,因此早早察觉到不对,屏住了呼吸,朝着外面问道,“谁?” 慕长欢推开门走了进来。 沈瑜生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立刻猜了出来,“王妃?” 慕长欢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下,“真瞎了?”她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 沈瑜生听到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微微笑了笑,道,“不然呢?” 慕长欢轻哼,“看你还笑的出来,倒是我担心太过了。” “没有,”沈瑜生认真地摇了摇头,“你能来看我,我很感激。” “嗯,”慕长欢应了一声,旋即又问,“眼睛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就这样吧,”沈瑜生道,“我想试试看我能不能习惯。” “然后呢,瞎一辈子?” “如果这样能清静下来,我想我是愿意的。” 慕长欢挑眉,“你那个表妹就这么可怕?” “是,”沈瑜生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我先回去了,”说完,她起身打算离开。 沈瑜生有些舍不得她,当她的衣袖从他眼前划过时,他下意识地握住,道,“等一下。” 慕长欢回过头,挑眉问道,“还有事?” “我想喝杯水。”沈瑜生机智道。 慕长欢扫了眼放得有些远的茶盏,正要走过去将东西端过来,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谁?”沈瑜生侧耳问。 外面是一道温柔的女声,“我是小蝶,见沈少卿房中的灯还亮着,便给您送点热水过来。” “哦,多谢,你放在外面罢,我等下让牧离去拿。” “好,”小蝶答应了一声,接着,脚步声渐远。 慕长欢没有想太多,听到有热茶,她便朝外走去,将放在门外的茶水端了进来,倒在杯中后,看了眼茶的色泽,她突然皱起眉来。 “那个小蝶是什么人?”她攥着茶盏问道。 沈瑜生没想到慕长欢会问起小蝶,停了片刻,才道,“我与她也不熟悉,只知道她叫小蝶,是春来医馆的一个婢女。” “真不认识?”慕长欢反问。 沈瑜生皱起眉来,“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吗?” “茶里有毒,”慕长欢说着,将茶水往地上一道,下一刻滋滋的声音响了起来。 趴在床上的沈瑜生眉头皱的越发紧,后背一片僵硬,扯的伤口都疼了起来。 “稍后我会让人将她查清楚,”良久后,他才开口说道。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帮他倒了一杯凉茶,递到他的手中,“喝吧。” 沈瑜生端起茶盏,轻轻地抿着。 喝完一杯,他又要求,“有劳王妃再帮我倒一杯。” “哦。”慕长欢答应一声,又给他倒了一杯。 就这样,沈瑜生喝了好几杯茶,才肯放慕长欢走。 慕长欢离开春来医馆后,便直奔南山巷子。 她没想到,她会在叶宅又看见萧赫。 “回来了?”萧赫朝她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倦色。 慕长欢往前走了几步,在桌边坐下,“王爷当叶宅是你爱北静王府的后院了?” 萧赫认真地看着她,道,“你说错了,叶宅不是北静王府的后院,北静王府,它是叶宅的后院。” “……”慕长欢不想听他说这些无聊的话,径直朝寝房走去。 萧赫察觉到她的冷漠,深深地叹了口气,沉吟良久,他还是忍不住往寝房走去,从慕长欢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长欢,”一点烛火映照中,他低哑着嗓子,紧紧地抱着她,道,“你就原谅本王一次好不好?” “放开我!”慕长欢羞恼的叫道。 萧赫却不肯放,他仍是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道,“只要你原谅本王,你让本王做什么,本王都愿意。” “是吗?”慕长欢测过头,冷冷地看着她问道,“真的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萧赫闷闷地嗯了一声。 慕长欢道,“你先放开我!” 萧赫沉吟片刻,还是放开了她。 但下一刻,慕长欢手里的银针却扎向了他的腰际。 萧赫被她扎中穴道,顿时整个人都动不了了,他微带错愕地看着她,“你骗本王?” “那又如何?”慕长欢挑了挑眉,顿顿,她又道,“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你只要将这天底下所有的医书都背会了,我就原谅你啊!” “你说的是真的?”萧赫眸光发亮的看着她,沉声问道。 慕长欢哼了一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萧赫答应。 慕长欢抬手,在他胸前点了两下,下一刻,萧赫身子一松,他微微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慕长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再会!”慕长欢微微挑了挑下巴,看着他说道。 萧赫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这边,慕长欢躺下后很快就睡了。 另一边,北静王府书房,萧赫吩咐跪下下面的褚章,道,“将这世上所有的医书都搬到书房来。” 褚章听主子这般吩咐,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解道,“”王爷要那么多医书做什么?” 萧赫静静地看了褚章片刻,道,“本王好学,不可以吗?” “可以,自然是可以的,属下这就去准备医书……”说着,他拔腿就朝外退去。 南山巷子,慕长欢一夜好梦,次日,她早早就醒来了。 用过早膳,允眉一面收拾桌子一面道,“姑娘今日准备做什么?” 慕长欢挑了挑眉,“写医书。” 允眉一脸的惊讶,“写医书?姑娘确定不是抄医书?” 慕长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很确定,是写,不是抄!”话落,她径直起身,朝书房走去。 允眉愣在当地。 片刻后,又觉得颇为自豪,她家主子不但年纪轻轻就医书超群,如今更是连写书都会。 自然,萧赫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已经被困在满是医书的书房中。 而乔国公府,乔清浅养了两日,精神终于好了些许,再加上慕长欢给开的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乔景端担心她会再次想不开,不敢耽搁,索性就这样带她出了门。 马车里,乔清浅裹着厚厚的披风,唇色有些惨淡的问乔景端,“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一些人,”乔景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乔清浅闻言,心思一转,迫不及待地惊喜道,“大哥是想待我去看六公子?” 乔景端:“……”这要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堂妹,他绝对会忍不住拧了她的脖子。 “不是,”片刻后,他冷声否认。 乔清浅闻言,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失望,她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马车在一个时辰后才停下。 “走吧,到了,”乔景端看向乔清浅,提醒道。 乔清浅一副恹恹的样子,道,“大哥一个人去吧,我没兴致,就不去了。” “下车!”乔景端对着慕长欢之外的人,可没那么多的耐心,他径直对着乔清浅冷声吩咐。 乔清浅心里到底还是害怕这个长兄的,她用力的咬了咬下唇,将身上的披风裹得更紧了几分,道,“哦。” 外面车凳已经摆好,两人踩着车凳直接下了车。 056 替你撑起一片天空! - 折腰令 - 苏囧囧 乔清浅下车之后发现,大哥带她来的地方竟是上京最大的医馆,观音堂。 “走吧,”乔景端上前道。 乔清浅随着他一起朝里走去,刚进观音堂,她就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和哀求声,不远处,有人跪着,有人坐着,有人躺着,人生百态,尽在其中。 “看见了吗?”乔景端在乔清浅身边道,“那个人叫黄远,他被倒下的竹排穿身而过,他的妻子带着三个孩子,卖了房子和田地,在观音堂陪着他苟延残喘,你看见他们的绝望了吗?黄远想活,他的妻子却想带着三个孩子随黄远一起赴死,那三个孩子,他们知道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不知道也许下一刻就要被他们的母亲杀死……” 乔清浅抿紧了唇,沉默不语。 乔景端又看向另一个不停求大夫的人,道,“这个女人叫万春,她与她的丈夫拌嘴,一时想不开吞了毒药,现在,她后悔的要命,想求大夫救活她,可阎王爷却不容她后悔……” 乔清浅的唇抿得更紧了,眼底露出害怕。 乔景端接着看向最后一个病人,那是个孩子,七八岁的样子,眸光明亮,却骨瘦如柴,“他叫林冬郎,是容州城一个富商家的公子,从小就有厌食症,随着年纪增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你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吗?他想做一个正常人,有一副健康的体魄,去看看云朝的大好河山,去看看各你已经不再留恋的四时风物,可他不能。” “……”乔清浅低下头,越发沉默。 乔景端握着她的胳膊,带她离开了医馆,之后两人去了附近的乡下,看寒冬腊月仍在地里劳作的脸上布满皱纹的年轻女人,看善堂里因为一碗薄粥就心生感激的难民,看城北大宅里身体残缺却依然顽强活着的退伍老兵。 回乔国公府的路上,乔清浅终于想明白,“我知道大哥的意思了。” 乔景端抬起头,清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你真的明白?” 乔清浅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哽咽道,“大哥不知道吧,其实我娘当初生我的时候,难产过的……” “是我想左了,我早该知道生命的不易的,每一条生命的诞生,都是他的母亲拿命去搏的。是我不对,总以为我是最难的,却全然不曾发现,这世间比我难的人比比皆是。” “我不该,我真的不该只囿于小情小爱,那些比起来,我想,一家人平安团聚会更重要。” “你明白就好,”乔景端松了口气,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女孩子不是只有嫁人,依附男人一条路能走,你是乔国公府这一辈唯一的女孩,你有三个哥哥,有父亲,有祖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我们会在你身后,替你撑起一片天空。” “多谢大哥……”说到这里,乔清浅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呜咽着,伤心欲绝道,“多谢大哥,以往是我糊涂,对不起你,对不起祖母,更对不起表姐。” 乔景端这次没再言语,乔清浅对不起的人太多了,他可以代表自己原谅她,但却无法代表慕长欢和祖母原谅她。 “改日,你去南山巷子一趟吧,”等乔清浅擦干眼泪后,他眉头微皱,看着她说道,“帮你振作起来的这个法子,你长欢她教我的。” “是表姐?”乔清浅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没想到表姐看着冷冷的,实际上她还是在乎我的。” 对此,乔景端没有说什么。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乔国公府门口停下。 乔景端扶着乔清浅下车,将她送回了西院,看着她进了寝房才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二夫人就到了蒹葭苑,她脱下披风,交给身边的姑姑,朝乔清浅走去,皱着脸抱怨道,“你大哥怎么这样,你现在才刚醒来,身子还没养好,他就带你出去。” 乔清浅放下手中的姜汤,看向自家母亲,道,“娘,你别说大哥了,他也是为了我好。” “为了你好,不顾天气这么冷,带你出去啊!”二夫人仍是满腹牢骚。 乔清浅无奈,只好将两人出去做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她又握住二夫人的手,认真的看着二夫人道,“娘,我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这世间原来还有那么多想活却不能活的人,我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不好,只为了一个外人,就不管不顾伤了爹和娘的心,也伤了大哥他们的心……” “这么说,你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么想不开了?”二夫人半信半疑地问乔清浅。 乔清浅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二夫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乔清浅依偎在二夫人的身边,过了会儿,又道,“母亲,还有件事我想求您。” “你说,”二夫人舒心又宠溺地看着乔清浅。 乔清浅咬了咬下唇,道,“我是因为今天所看到的那些不幸的人而振作起来的,换句话来说,他们就是我的恩人,我想帮帮他们。” “哦,”二夫人点了点头,“那我回头让管家送些银子给他们。” “还有表姐那一份诊金,”乔清浅提醒二夫人。 二夫人对慕长欢早就没意见了,只是想到要大出血,还是有些下意识的扣扣索索,噘着嘴反驳道,“她是你的表姐,帮你是应该的。” “娘!”乔清浅不高兴地撒娇。 二夫人为了哄女儿开心,只得答应下来,道,“好好好,我听你的,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乔清浅抿起唇笑了,这一刻,占据她心头很久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 二夫人承诺了女儿的事办的很快,不到半日,乔清浅看过的那些人就都收到了乔国公府的救济,每家都有二百两银子。 自然,没多久,慕长欢也收到了二夫人的谢礼,是一条圆润的东珠项链,和一套碧玺头面。 “收进库房罢,”慕长欢一向不喜欢戴首饰,她只看了一眼,就吩咐允眉。 允眉将东西端了下去。 她正打算起身去药房,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乔景端从外面走了进来。 “表哥?”慕长欢叫了一声,挑眉道,“你怎么过来了?” 乔景端上前,在她下首坐下,笑着道,“听闻二婶给你送了谢礼?” 慕长欢点了点头,“那又如何?” “我按照你教我的,带浅浅去了医馆、乡下几个地方,她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 “哦,”慕长欢淡淡应了一声,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乔景端笑了笑,又道,“此番来找你,也和浅浅有一些关系。” “什么?” “观音堂里有两个病人,一个是厌食症,一个是被竹排穿体而过,你有办法吗?”乔景端认真的问,顿顿,又补了句,“诊金不会少了你的。” 慕长欢闻言,不由挑眉,“表哥也有这般良善的时候?” 乔景端自然不会如此良善,他低眉,轻轻地咳了一声,“那个患了厌食症的是容州城一个富商的独子,他娶了三个妻子,纳了十八个小妾,就生下这个一根独苗,若是他死了,那那个富商可就要从宗族过继已经成年的远方侄子了。” “我去看看,”一定有不菲的诊金拿,慕长欢立刻答应下来。 乔景端笑了笑,优雅地起身,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长欢给了允眉一个眼神,让她去拿药箱,便跟着乔景端一起朝外走去。 一个时辰后,他们在观音堂外停下。 进了厅堂,立刻有伙计迎上来,道,“见过乔大人!您这次过来,我们还用将病人都请出来吗?” “不必,”乔景端摆了摆手,“你忙你的,我去看看黄远。” “是,乔大人,那奴才先退下了,”说着,伙计朝外退去。 乔景端带着慕长欢直接去了后堂。 后堂第一间房里住的就是黄远一家,两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很快,黄远的妻子阿秀就将门打了看来,看到是乔景端,她抹着泪,一下子跪倒在地,道,“多谢恩公的救济,有了这二百两银子,我丈夫他又能多熬一段时间了。” 乔景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问,“我进去看看他,方便吗?” “方便的!”阿秀说着,连忙让开路,乔景端带着慕长欢朝里走去。 “他就是黄远,你看看,”乔景端扫了眼床上的男人,冲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上前,检查了下男人的伤口,又探了下竹排插入的地方,末了,一脸肃穆地起身道,“他的心脏在右侧?” 阿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慕长欢的问题。 直到乔景端看了她一眼,她才慌忙掀唇道,“是,是啊,我丈夫的心脏跟别人的位置不太一样,偏右,往下一点。” “三成把握,”慕长欢忽然道,她一瞬不熟地看着阿秀,“我有三成的把握,拔出竹排后能保住他的性命,你要赌一把吗?” 阿秀没想到慕长欢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整个人都惊住了,嘴唇哆嗦,语无伦次道,“姑娘,您、您说的是真的?我丈夫他……他真的有活下来的可能?” “不错,”慕长欢点头。 阿秀侧头,深深地看了眼床上的男人,然后斩钉截铁道,“我赌,我赌!” “好,你先带孩子出去。”慕长欢沉声吩咐。 阿秀含着热泪又看了床上的丈夫一眼,才搂着孩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帮我!”阿秀出去后,慕长欢看向乔景端吩咐。 乔景端走上前,肃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按住他,让他不要挣扎。” “好!”乔景端答应。 慕长欢打开药箱,先用药酒洗了下手,跟着又将所有要用到的东西泡过烈酒,才走向床榻,将用雪莲草调制成的保命丹喂了两颗给昏迷的黄远。 她的手法特殊,不过在黄远喉咙揉了两下,两颗保命丹就被顺进了黄远的喉咙里。 一刻钟后,估摸着保命丹起效了,她拿了一把银剪,将黄远上半身的衣裳全部剪开,又准备好了止血的药粉,就放在她的手边。 “准备好了吗?”慕长欢抬起头,看了乔景端一眼。 乔景端点头,“可以。” 慕长欢嗯了一声,下一刻,慕长欢的手指便压上了了黄远的胸腔,她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慢慢拂过,最后压住了附近的一个穴道,另一只手突然用力,眼疾手快地就将竹排拔了出去。 竹排被拔出的那一瞬,被压制了整整两日的血液直接喷射出来,一瞬间整个帐顶都是殷红的鲜血。 黄远也疼了醒来,他正要挣扎。 这时,乔景端却突然出手,狠狠地将他压制住。 他动弹不得,只能不住的嘶吼,像野兽一般。 堂堂七尺男儿,猩红的眼中全是眼泪。 说时迟,那时快,慕长欢将整瓶的止血散都洒在男人的胸口上,又飞快的按上纱布。 她的力气极大,配合着止血药,原本汹涌的血竟是真的被她止住了。 看着黄远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慕长欢松了口气,又加了几层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好了吗?”乔景端松了口气,看向脸上沾染了血迹的慕长欢。 慕长欢疲惫地摇了摇头,“还要帮他止疼,”说着,她去取了金针,仔仔细细地下在黄远伤口附近的穴位…… 等善完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这就好了吗?”看见慕长欢在收拾药箱,乔景端问了一声。 慕长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自然不是,先拔出竹排,保住他的性命,子时前,我还要再替他将伤口缝合住。” “那为何不直接缝合?” “拖了两天,他的身体已经极为虚弱,我手边有没有完全能够止疼的药,他撑不住的。分两次,虽然也很痛苦,但至少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乔景端微微点头。 两人守在黄远床边,等他呼吸平稳,伤口处的血不再往出渗后,慕长欢重新解开伤口,将竹排附近已经不好的肉削了下来,然后用针穿了羊肠线,一层一层地缝合住。 做完这一切,刚好到了子时。 她轻轻地松了口气,“可以让他的妻子进来了。” “好,”乔景端答应了一声,出去请阿秀。 阿秀一进屋子里,先看到的是喷的到处都是的血迹,她整颗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匆忙看向慕长欢道,“大夫我丈夫他……” “好好守着他,后半夜他会发热,你用烈酒帮他擦身降温,如果能熬得过这几天,就不会有大的问题了。” “好好好!”阿秀连声答应。 慕长欢又看向乔景端,“另一个病人呢?” 乔景端闻言,眉头微皱,“你不用歇一会儿吗?” “不用,”慕长欢道。 说着,背起药箱就朝外走去。 外面,允眉一直在等着。 看到慕长欢出来,她立刻上前接过药箱,困倦的问,“姑娘,我们现在是要回去吗?” 慕长欢看着她道,“回不去,还有一个病人。” “哦,”允眉答应。 这时,乔景端也出来了,他带着慕长欢往后面一间屋子走去。 敲门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是一个睡眼朦胧的小厮,他明显是认识乔景端的,而且一见乔景端就清醒过来,睁大眼睛,肃了容色,道,“小的见过乔大人,不知乔大人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我来看看你家公子,”乔景端直接道。 小厮闻言,忙让开路道,“您请!” 乔景端回头看了慕长欢一眼,带着她往里走去。 屋里点了一盏很暗的灯,但慕长欢和乔景端并不在乎,他们都是学武的人,在黑夜中,也能视若白昼。 慕长欢一进房门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当真是骨瘦如柴。 她想,如果她不出手,那这个孩子可能熬不过今年。 “我一个人在里面就是,你们出去吧。”她在床边坐下,看着孩子在睡梦中依然惶恐紧皱的眉头说道。 乔景端没有多想,他答应了一声,回头看了小厮一眼,便带着他一起朝外走去。 谁也不知道慕长欢在屋里做了什么。 只是半刻钟后她再出来时,神情更加倦怠了,甚至需要靠着允眉。 “长欢,你怎么了?”乔景端担心地问。 慕长欢没有理会他,她只是冷冷清清地看向小厮,道,“你家少爷的厌食症已经好了,不管,久病初愈,他还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你要盯着他些,尽量从白粥开始,千万不要放纵他,这样,他的肠胃会受不住的。” “这……”小厮看着慕长欢,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乔景端将落在慕长欢脸上的目光移开,落在小厮脸上,道,“听她的。” “是,乔大人!”小厮答应,那位姑娘的话她可以不信,但是乔景端的话,他不敢不行啊! 终于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慕长欢轻磕了下眼皮,看向允眉道,“扶我回车上。” “是,姑娘,”允眉答应了一声,搀着慕长欢朝外走去。 乔景端跟在后面。 出了观音堂,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乔景端忍不住看向慕长欢,皱眉质疑,“你莫不是用自己的血救林冬郎了?” “自然不是,”慕长欢侧头,无奈地笑了笑,道,“就是用了些特别的手段,查了下他患厌食症的缘由,比较伤神。” “这都能查到?”乔景端意外。 慕长欢点了点头,“能查到的。” 乔景端虽然好奇,但是却没有多问。 许久后,马车在南山巷子外停下。 乔景端看向慕长欢问,“用我抱你下车吗?” 慕长欢摇了摇头,“不用,这么长时间我歇的差不多了,可以自己下去的。” “嗯,”乔景端点了点头,他跟在慕长欢身后下车,将她送进了玉馆堂,才转身离开。 回到乔国公府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并没有走正门,而是就近从侧门跃进了西院。 原本,他是想从西院穿过中路,到东院的。 结果却在西院花园里被一个白色的身影勾住了视线。 那是……乔清浅? 她要做什么! 乔景端变了脸色,他径直朝乔清浅掠去,在她飞身跳下池塘那一刻,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浅浅,你要做什么!”他恼怒的问道。 乔清浅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恨,一句话都不说。 乔景端觉得她古怪的很,正要再次诘问,乔清浅另一只手突然举起,只见一阵寒光掠过,下一刻,一柄短匕直直插进他的胸膛。 乔景端瞬间白了脸。 若不是他往一侧躲了下,只怕那匕首刺穿的就是他的胸膛。 他一手捂住伤口,一手仍紧紧地抓着乔清浅的胳膊,狠声道,“浅浅,你到底怎么了!” 乔清浅仍是用一种怨恨至极的眼神看着他,手里握着匕首,还要再刺。 乔景端已经中招过一次,怎么还会再中第二次。 他突然抬脚,猛地上踢,将匕首踢飞,然后一记手刀看在乔清浅的颈后。 乔清浅晕了过去。 乔景端抱起她往蒹葭苑走去。 进了蒹葭苑,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寝房中,格桑正趴在地上睡着。 乔景端看着这一幕,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他蹲在地上,在格桑身上点了几下,格桑睁开眼,但眼神却是和乔清浅如出一辙的怨恨。 乔景端下意识地后退,又将床上的乔清浅抱起来,往东院走去。 好在东院一切都好。 他将乔清浅交给他娘后,便吩咐秋风去请慕长欢。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西院的古怪应该是和慕长欢眼下正在查的案子有关。 慕长欢很快就到了,只是脸色不太好。 彼时,乔景端已经包扎过。 “怎么回事?”慕长欢进了东院书房,径直问道。 乔景端闻言,忙肃着脸色将他受伤的事,还有西院的古怪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罢,却没有管西院,而是看着乔景端道,“把衣服脱了!” 乔景端震惊。 慕长欢皱眉,“你想什么,我是怀疑你的伤口有问题。” 057 长欢出言,蛊惑萧赫 - 折腰令 - 苏囧囧 乔景端听慕长欢这般说,面上浮现出一抹不自在,垂眸按上自己的腰带,玉带取下,解开圆领袍,露出已经包扎过的伤口。 慕长欢向来不知道什么叫温柔,她向前半步,一把将染血的纱布扯了下来,在他胸口沾了点血,放在鼻端闻了闻,神色骤然一遍,冷声道,“果然!” 乔景端忍着痛,合上衣襟,看向她问道,“怎么回事?” “你的伤口上有腐腥草汁液的味道。” “那是什么东西?”乔景端肃了容色,问慕长欢。 慕长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腐腥草这东西味道淡的很,寻常人见都没见到,更别说能闻出来了,是有人想要表哥你的命,想毁了乔国公府。” 顿了顿,她又道,“这玩意只要一滴,就能让人的伤口向内腐烂,一日重过一日,直到五脏六腑都烂掉,人才会反应过来。” 乔景端不由变了脸色,“若我真的死于腐腥草,刺我的人又是浅浅……乔国公府大房和二房之间必然会反目。” 慕长欢点了点头,“正是。” “那这毒,你可有办法解了?”乔景端又问。 慕长欢点了点头,“我可以解,只是有些痛苦。” “无妨,”乔景端摆了摆手,一副全心全意相信慕长欢的模样。 慕长欢点了点头。 乔景端又道,“我解毒的事情不急,你能否陪我先去西院看看。” “嗯,”慕长欢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乔景端系好腰带,跟了上去。 西院里,一片寂静,慕长欢先去了蒹葭苑,一进屋子,她就皱起眉头,轻轻地呢喃了一声,“迷魂草?” 乔景端疑了一声,“什么草?”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径直朝乔清浅走去,在她身边坐下,从袖中取出银针在她人中上刺了一下。 下一刻,乔清浅醒了过来,她眼中带着犀利,下意识地就要对慕长欢出手,慕长欢却在她起身前突然打了个响指,她眼中带着深不可探的幽邃朝她看去…… 原本很是暴躁凶煞的乔清浅竟奇迹般的平和下来,她一脸迷茫地看着慕长欢,慕长欢沉下声音,用一种极为轻柔却又蛊惑的声音,看着她道,“我数到三,你就醒过来,记住,你还是你,你只是做了一场梦。” 话落,又过了片刻,她轻轻地数到,“一、二、三……” “三”字落下时,她轻轻地又打了个响指。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乔清浅醒了过来,看到床边的慕长欢和乔景端时,她面上浮起一抹迷茫,一头雾水道,“表姐,大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慕长欢挑眉,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乔清浅陷入沉默,她紧紧地皱着眉头,试图去回忆昏睡之前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乔景端看她抱着头痛苦的模样,不由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和你表姐还有旁的事情要做,就不久留了。”说完,他看向慕长欢。 慕长欢淡淡的点了点头,在乔清浅肩上拍了一下,“想起来什么,记得告诉我。” “嗯,表姐大哥慢走,”乔清浅低声说道。 慕长欢起身和乔景端一起朝外走去。 到了廊下,乔景端若有所思地看着慕长欢问道,“在观音堂,你就是用方才的法子探知了林冬郎厌食的缘由?” 慕长欢并不意味乔景端能想到这一点,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是啊!” 说着,她停了片刻,又道,“那孩子也可怜得很,他的生母是他爹的第三个妻子,因为他爹荤素不忌的缘故,那十几房小妾都想做下一个夫人,于是他们就联合起来将林冬郎的生母扯了下来……” “然后呢?” “只是扯下来,那些女人自然不满足的,她们将林冬郎的生母埋进了花楼,还带林冬郎去看过,之后,那个孩子就厌食了。” “这些都是林冬郎告诉你的?”乔景端问。 慕长欢点了点头,“他告诉我后,我顺手便将这段替他抹去了。” “是彻底的抹去吗?” “嗯。” 乔景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慕长欢歇息了一会儿,又去救西院里的其他人。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乔景端,“走吧。” “去哪里?” “南山巷子,给你解毒!”说着,她拔腿就朝外走去。 乔景端连忙跟上。 两人上了马车,直奔南山巷子而去。 车厢里,乔景端问,“我这毒,要如何来解?” 慕长欢想了想,“上次我调制的药包还有些,你先泡一晚上的药浴罢!” “好,”乔景端点了点头,须臾,他我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问,“上一次,是你跟萧溶溶的师傅交手的那一次吗?” 慕长欢哼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乔景端不由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下次莫要再以身犯险了。” “嗯,”慕长欢淡淡地应了一声。 许久后,马车才在南山巷子停下。 慕长欢将乔景端直接带去药房,然后吩咐允眉,“按照上次温度,去准备水来,你亲自伺候表哥。” “是,姑娘!”允眉答应。 慕长欢看了乔景端一眼,朝外退去。 乔景端想叫住她,但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叫不住口,只能看着她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慕长欢离开药房后,并没有回寝房,而是出了叶宅,运起轻功往北静王府的方向而去。 到了北静王府外,她一手背在身后,径直上前。 守门的侍卫看见她,脸上露出来一抹犹疑,“你是什么人?” 慕长欢皱了皱眉,将自己的姓名说了一遍。 守门的八个侍卫却不敢相信,他们仍旧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慕长欢不耐烦地挑了挑眉,“不信的话,让萧赫出来见我!” “……”听到这句,为首的侍卫想了片刻,一拱手,竟真的朝后退去。 不一会儿,萧赫竟真的亲自出来了。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慕长欢的身边,只看了她一眼,便惊喜地问道,“长欢,你怎么来了?进去说!” 说着,便带着慕长欢往里走去。 慕长欢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微拧了眉,道,“北静王府守门的几个侍卫似乎不怎么聪明。” 听她说起这个,萧赫苦笑了一声,道,“这倒怪不得他们,连着两次认错人,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有何高见?” “回头我送你几张令牌罢!”慕长欢一面跟他进了寝房,一面说道,“令牌上的图案是我亲自雕刻的,别人仿不了。” “嗯,”萧赫点了点头。 “坐!”进了书房,萧赫替慕长欢倒了一杯茶,问,“你来寻我有什么事?” 说起正事,慕长欢一下子敛了容色,道,“是关于钟檀的,当日救下那些孩子时,你没有将他拿下吗?” 萧赫摇了摇头,“那些孩子不是在镇国大统领府的庄子里找到的,而是在一个荒山里,镇国大统领府在附近并没有什么产业,我就算想拿钟檀是问,也没有理由。” “若是让那些村民指认呢?”慕长欢反问。 萧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若做这件事的人真是钟檀,他会用自己的真实面目和真实声音?” “那怎么办?”慕长欢眉头皱得越发紧,她简单地将乔国公府今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赫听完后,脸色顿时端肃起来,“你的意思是,钟檀他有蛊惑人心的本事?” “只是猜测,”慕长欢道,“这个人,藏得太深了。” “若真是他,那事态可就严重了。”萧赫沉声道,停了片刻,他又道,“长欢,我们与其守株待兔,不如引蛇出洞。” “什么意思?”慕长欢问。 萧赫看了她一眼,眼中仿佛蕴着万千光彩,道,“萧溶溶和黑袍客可以易容成我们,我们不是也可以易容成他们?” “这倒是个好主意,”慕长欢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顿顿,又道,“只是我还需要一些东西。” “我让褚章去南山巷子帮你取!” “好,”慕长欢点了点头。她上前几步,借着萧赫桌上的笔墨纸砚写下一张单子,等墨液晾干后,递给萧赫道,“就是这些。” 萧赫看了一眼,将褚章叫了进来,吩咐他道,“速去南山巷子一趟,将这些东西拿回来!” “是,王爷!”褚章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他的轻功极好,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慕长欢从他手中接过药箱,当着萧赫的面就开始调制。 她的动作很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两张人皮面具就筹备好了。 “坐下,我帮你,”她扫向萧赫说道。 萧赫依言坐下,慕长欢在他脸上一阵摆弄,许久后,道,“好了。” 萧赫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慕长欢,“像吗?” 慕长欢看向一旁没有开封的镜子,道,“你自己去看啊!” “……”萧赫站起身,朝镜子走去,当他整个人出现在镜子里的那一刹,他差点扑倒在地上。 他他他他……他现在竟然是盯着萧溶溶的脸! “长欢!”忽然,他转过头去,眸光阴沉地看着慕长欢,哑声道,“你是认真的?” 慕长欢没搭理他,她又替自己易了容,顶着一张极为平凡的,男人的脸,看向萧赫道,“不然呢?我没见过萧溶溶,你没见过黑袍客,若是按照你想的来易容,你觉得能瞒得过钟檀吗?” 萧赫不说话了。 慕长欢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去换衣服,我们分头出发。” “好!”萧赫咬牙切齿地答应。 两人分别进了内室,等再出来的时候,用了缩骨功的萧赫竟然和萧溶溶有十成十的相似。 慕长欢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去试探他。” “嗯,”萧赫答应,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径直朝外走去。 却说,镇国大统领府。 后院最冷清的一处院子,面白如玉的钟檀倚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看的入神。 他身着白衣,整个人清瘦又安静,乍一眼,只觉得是个翩翩公子。 他正看着书,下一刻,一阵风将烛火吹灭,接着,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风帽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钟檀看到那个人影,眼底燃起一抹光亮。 萧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袍子下,他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但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清清冷冷,不假辞色的模样。 “你太冲动了!”她冷声开口,不悦地指责,不管是语气和神态都和萧溶溶一模一样。 别说钟檀了,就是萧溶溶本人看见,只怕都要惊掉眼珠子。 “师姐,”钟檀手里握着医书,失措又眷恋地叫了一声,低低道,“我只是想为你出气啊!” “荒唐!”萧赫怒斥,“我何时需要你为我出气!你算什么东西。” “我……”钟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下一刻,他一用力,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朝萧赫走去,道,“师姐,对不起,我错了,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只是喜欢你,不忍心看你受委屈,舍不得你受委屈,师姐,我……” “够了!”萧赫脸上的表情更加冰冷,甚至于还带了几分厌恶,“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说这些话,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让你长长规矩!” “师姐!”钟檀又叫了一声,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萧赫已经探知到了对方的身份,便准备离开,他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钟檀想要追,但是却根本追不上,他只能扶着窗棂,看着远处黑色的身影飞快掠走。 他眼底带着浓浓的悲伤,心想,为什么师姐就不能回过头看他一眼呢!为什么,就不能看他一眼呢! 萧赫走后,又过了一会儿,慕长欢才假扮黑衣人到镇国大统领府。 “钟檀!”慕长欢在钟檀面前落下,叫了一声。 那声音跟黑衣人有十成像。 但不知道为什么,钟檀却没有上钩,反而一脸迷茫地朝她看来,“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慕长欢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忽然打了个响指。 “你想做什么?”钟檀听到那一声清脆的声音,神色忽然紧绷起来。 慕长欢笑了起来,“看来,乔国公府的事情当真是你做的。” 钟檀不说话,他皱着眉沉默许久后,反问道,“你是……北静王妃?” 慕长欢没有理会他,转身直接朝外走去。 钟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慌了起来。 他不禁怀疑,刚才的师姐,究竟是真是假。 但是,不管真假,他都已经不能回头了。 这般想着,他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朝慕长欢攻去。 慕长欢早就料到钟檀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因此心里是有准备的,在他攻过来时,她就已经起了防备的招数。 两人内力不相上下,打斗的十分精彩。 渐渐的,钟檀就杀红了眼,非要将慕长欢除之而后快。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慕长欢算计好的。 两人过招到第三百招的时候,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两人都没来得及收招,镇国大统领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到在和黑衣人打斗的钟檀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六,”他叫了一声,惊喜道,“你好了?” 确定钟檀听到镇国大统领的声音,慕长欢突然收招,朝镇国大统领身后飘去,一把扯掉了脸上人皮面具,道,“钟大统领,看来令郎不愿让本王妃帮他看诊,是因为他想给你一个惊喜!” “北静王妃?”镇国大统领更没有想到刚才和自家儿子过招的人竟然是北静王妃,他整个人都愣在当地。 另一边,钟檀还想再对慕长欢动手,但是却被镇国大统领旁边的副将四两拨千斤的给拦住了,副将死死地制住钟檀,道,“六公子您清醒点,那是北静王妃!” 钟檀听到北静王妃四个字,终于找回些许理智,他眼睛恢复清明,一瞬一瞬,脸色铁青的看着慕长欢,“你设计我?” “那又如何?”慕长欢挑眉,冷冷的笑了下。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镇国大统领看了看身边的慕长欢,又看看远处的六儿子,忍不住问道。 慕长欢嘲讽地看向钟檀,“你敢将自己做的事情告诉你爹吗?” 钟檀站在风中,不说话。 镇国大统领沉默了片刻,一拱手,朝慕长欢道,“还请王妃如实相告,孽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刘尚书幼子失踪的案件,大统领知道吗?”慕长欢看向镇国大统领问道。 镇国大统领想到那件案子,顿时变了脸色,“王妃的意思是,是……” “还有,十一年前,蜀州毒王山的药人案,大统领应该也知道罢?”慕长欢又提醒了镇国大统领一句。 镇国大统领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他侧目光突然变得苍凉而又痛恨,用力的攥紧了拳头,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当初就不应该带这个孽子回京。” 慕长欢并不关心镇国大统领的感悟,她径直朝他看去,“他是你的儿子,我当着你的面动手总有些不好看,不如先交给你收押?” 镇国大统领也有些话想跟钟檀说清楚,因此,听慕长欢这么一说,她几乎立刻答应下来,“好!我一定将这孽子关押好了,不会让他逃掉的。” “告辞!”慕长欢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只留下钟檀和镇国大统领父子两个面面相觑,。 “爹真的要将我收押吗?”钟檀单手背在伸手,看着镇国大统领冷冷清清地问道。 镇国大统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你跟我来书房!”说完,他先一步转身离开。 “……”钟檀沉默地跟了上去。 半刻钟后,两人进了书房。 镇国大统领转过身来,看着钟檀问道,“你的腿是什么时候好的?” 钟檀不说话,他直视着镇国大统领的眼睛,“爹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是!”镇国大统领也在气头上,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语气里,满是火气。 钟檀冷冷一笑,那一瞬,仿佛终于露出了最真实的本性,“这个答案很好,真的好!” “你这个孽子,”镇国大统领被他这副模样气的险些背过气去,他狠狠地瞪着他,“你给我跪下。” 钟檀一撩袍摆,直直地跪下。 “明日,我会将你交给北静王,”镇国大统领看着跪在地上的钟檀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钟檀的眼底已经漫过杀意。 他在镇国大统领说下一句话之前,忽的飘然而起,将一把薄刃的匕首往镇国大统领颈间划去。 镇国大统领完全没想到他养了这么多年,一直很珍视的儿子会杀他,根本来不及躲避,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便朝后倒去。 钟檀在镇国大统领倒地后,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外走去。 打开书房的门,扬长而去…… 另一边,北静王府。 慕长欢回来时,萧赫已经换回了男装,只是脸色十分的不好。 慕长欢在他下首坐下,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道,“没想到王爷还是很了解萧溶溶的,扮演的极为相似,尤其是语气想,性格。” 萧赫瞟了她一眼,没作声。 慕长欢咳了一声,接着又道,“我试探出来了,对乔国公府下手的正是钟檀。” “然后呢?”提起正事,萧赫才肯接话。 慕长欢道,“我身单力孤,也不肯能将他押解回来,便留在镇国大统领府了。” “你想让镇国大统领帮你暂时收押他?” 慕长欢点了点头,“不可以吗?” 萧赫摇了摇头,“不知道。毕竟,亲人之间,是从来不会讲道理的。” “哦,”慕长欢答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放在别人的手里确实不太好,明日一早,王爷就派人去将他押解进天牢罢。” 萧赫没有拒绝。 他们此刻并不知道,镇国大统领根本就没有拦住钟檀。 058 萧赫,我还是舍不得你犯险! - 折腰令 - 苏囧囧 镇国将军府的下人是在半个时辰后才发现他们将军竟然死在书房的。 顿时,整个镇国将军府都沸腾起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将军?”镇国将军府夫人吴氏伏在钟元山的尸体上,抹着泪悲愤喊道。 许副将是最清楚事情经过的人...... “这药当真能治好本将的隐疾?”巴图眼中有些隐隐的激动之情。 楚云萝回到房间,支开所有人,从袖口拿出了刚刚那人是塞给她纸条。 王灿本来就不怎么会说话,被赵圭臬这么一说,还真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发开始休息。 红莲祭出,朵朵红莲迎风张开,自招展之中化作凝霜之势,极寒之力自不经意间遍布全身,随着横斩的一道赫赫剑意,金色鲤鱼四分五裂化作齑粉。 美军宙斯盾级驱逐舰上的防空导弹系统比052级驱逐舰上的更加先进,居瑛向楚可天提出建议,索性就用米国的军舰,因为即使泄密了,反而对世界其他国家在将来建造舰艇时会有启发。 他们夫妻俩是戴罪之身,不能在京城逗留太久,灵柩一下葬就得准备回宁州。 夜间躺在床榻上,温婉翻来覆去睡不着,怕影响宋巍,她索性掀开被子,弯腰穿上绣鞋,轻手轻脚地去往外间。 看着离去的七圣王,江木微微沉默,这光武大帝果然还是注意到了自己。 “叮咚”别墅大门传来门铃,正坐在首座的李德刚不由眉头微皱,这个时候谁会来摆放李家? 众人闻言点头,没办法。在这种地方,他们争不过慕名而来的游客,尤其还是东方游客,更恐怖。王不归一行四人来到一个僻静的林间,随即施法打开结界。里面的风景果然和外界差不多,只是更美了点。 玄远衣服尽湿,随即向后退出了几十米,待水花散尽,眼前竟出现了一条偌大的毒蝎。那毒蝎庞大如岛,两只钳子高高举起,在海面挥来晃去,似两条黑黑的大船。 “二哥,我明白了”听得佘珥如此的话语,佘山此刻也是微微点头,也是看向佘珥,却是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也是再也没有做什么事情。 鬼狄樱看到龙云这样子嘴角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鬼狄樱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他也不笨,鬼狄樱现在也理解了龙云心中所想,于是也并没有拒绝。 “王鹏兄弟,这些人接受完任务之后,如果目标不在神都附近怎么办?”何熙不禁问道。这些任务大多是击杀异类,鬼族生物,何熙不认为在神都附近,会有这些生物存在。 “区区卑宓刀师竟然入我裔恒追杀,你当我们无人么。”土奔举起双手,地上的泥土瞬间变得活跃,只见湿润的黑泥土混姣成卷,土奔两手插入土壤中,轻轻一拨。 丝毫的惧色,却是见得此刻其身上剑气猛然爆发,却是再次运动极式,冲霄剑气猛然袭向应笑我,尽显神殿骑士强大的威能,飒然剑资空前绝后,剑气通彻古今。 五爪金龙的虚影寸寸碎裂,在江胤的身后爆开,那一声龙吟直接在秦墨君的耳边炸响, 不过眨眼间,秦墨君便七窍流血,一动也不动。 于空中,是无处借力的,只是这仅仅只是对于别人来说,对于江胤来说,只需要忍痛,掐一个木遁的替身木之术,就能成功逃脱,是以他也没有半点儿慌张,反倒是有些坦然。 059 长欢要出家当道姑!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眉头微皱,立在原地,并没有动,她合理怀疑对方是在诈她。 可黑房子里的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嗤笑了一声,又道,“长欢,进来罢,我知道你在外面。” 慕长欢听到这句,眉头皱得更加厉害。 她又犹疑了一会儿,才朝前走去。 以内劲将门推开。 门里边是个一丈见方的类似于祭堂的地方,男人仍旧是一身黑袍,背对着她跪坐着。 “你怎么知道我在蜀王观?”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男人缓缓转过身,站了起来,他脸上覆着面具,慕长欢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又黑又冷,仿佛最黑暗的深渊一般。 “这很难吗?”男人发出一声刺耳的笑,这次他用了他自己的声音,说着,他抬起手,摊向慕长欢,只见在他手中躺着一只红色的虫子,“这十年,你没什么长进,我却是有的。” 他的语气倨傲而又讽刺。 慕长欢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她知道,这一次是她轻敌了。 黑袍客看跟她不一样,在她消失的十年里,他每一日都在疯狂成长,甚至已经练就了出神入化的蛊术,能将整座山都控制起来。 “你想怎么样?”很久后,她看着他问道。 黑袍客往前走了两步,贴近她道,“我很喜欢你的血,你留下来做我的药引,我便留你一命,也放过北静王,如何?” “好啊!”慕长欢知道她逃不了,眉眼带着冷意,很是干脆的答应。 黑袍客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般随意,挑起眉大道,“你倒是聪明。” 慕长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话还没说完,我可以做你的药引,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黑袍客若有所思地问。 慕长欢抬了抬下巴,一脸的倨傲,“我要做你的大弟子。” 黑袍客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味,“你担心蓉蓉会欺负你?” “是又如何?”慕长欢反问。 黑袍客摆了摆手,“这你放心,你是我的药引,便是这蜀王观里最尊贵的人,蓉蓉自是不敢对你不敬。” “那就好,”慕长欢答应,顿了顿,她拧了眉又问,“我住哪里?” “自然是与我一起住在这祭堂里,”黑袍客道。 慕长欢挑眉,“我与你同住?那我做你什么大弟子,干脆做你夫人好了。” 黑袍客在听到夫人二字时,眼里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面对慕长欢的咄咄逼人,他沉默了片刻,道,“这一排房子,你自己挑一间住下。” “好!”慕长欢说完,转身就朝外走去。 黑袍客在她身后沉声提醒,“别想着要逃,你逃不掉的。” 慕长欢头也不回道,“你放心,我不会逃的!” 他还没死,她怎么会逃! 蜀王观外的大树上,萧赫一直到第二日日出,才冲破慕长欢给他的禁制。 他跃下大树,便朝蜀王观的方向疾奔而去。 到了蜀王观外,他方一定神,便看到一个梳洗的身影,是慕长欢,她穿着一身道袍,正在道观前的空地上扫地。 看到这样的她,萧赫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他就变了脸色,拔腿朝她走去,握住她的手臂,叫了声长欢,“你怎么做这副打扮?” 慕长欢闻言,抬起头,冷冷清清地看了他一眼,道,“施主请自重!” 萧赫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急了,连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还不够明显吗?”慕长欢打断了他,冷着脸,一本正经道,“我昨夜在蜀王观的道场听了一夜的道法,觉得很有意思,便决定留下来参悟,不可以吗?” 萧赫:“……” 慕长欢的表情太过认真,他听她这般说着,不由得怀疑起来,难道,她真的是突然大彻大悟了?就这么决定要出家了? “施主还是尽快下山去吧!”慕长欢见他不再言语,试图催促他。 萧赫抿紧了唇,眼眸幽深,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良久后,突然后,“不,长欢你不能出家!” “我出家不出家关你什么事?”慕长欢瞪他。 萧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又低哑道,“你出家了我怎么办?昨夜,你才对我表白,才亲过我,才叫我更喜欢你,喜欢到无法离开你,你怎么能出家?怎么能抛下我?” 他这一副凄惨又深情的语气,让慕长欢不由的沉默下来。 “长欢,跟我回去好吗?”萧赫像是发现了她的犹疑,握着她的胳膊说道。 他不说回去还好,一说回去,慕长欢顿时将手抽了回来,冷声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或许昨日我对你还有留恋,但此时却没有了,我现在更爱道法。” 060 整治萧溶溶! - 折腰令 - 苏囧囧 “那你让我背的那些医书呢,都不作数了吗?”想到两人之前的承诺,萧赫看着慕长欢,低声问道。 慕长欢听他提起这茬,迟疑了片刻,抬了抬眼皮,道,“自然是作数的,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何时觉得自己背会了,来找我便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只有三次机会,一旦用尽,我们便今生都无缘了。” “只要作数就好!”萧赫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点头。 慕长欢没再多言,她摆了个请的手势,“贫道送施主出去。” “嗯,”萧赫微不可察地答应了一声,随她一起朝外走去。 慕长欢只将他送到蜀王观外。 银杏树下,萧赫背对着三人合抱的树干,突然牵住慕长欢的手,轻勾着她的掌心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施主想多了,”慕长欢抽回自己的手,坚持道,“我只是喜欢道法。” “当真?”萧赫又问了一遍。 慕长欢点头,“自然当真。”顿了顿,又道,“施主你该下山了。” “再会!”萧赫望着慕长欢的面容缓缓道。 慕长欢目送他下山。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她才回了蜀王观。 刚到后院,她就看见从萧溶溶房里出来的钟檀,一身黑衣,眉目锋利,精神十分的好。 不过他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两人遥遥相对,他忽然变了脸色,“北静王妃,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慕长欢走向他,挑了挑眉,微顿,又看着他颈间的痕迹,嘲讽道,“看来昨夜,你过得很是快活。” 钟檀听了她的话,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下一刻,突然出手,朝她攻来。 慕长欢轻飘飘地避过他的杀手,往上腾去,“你这是恼羞成怒,要残害师姐?!” 钟檀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收了招,看着她,狠厉道,“你说什么,你是谁的师姐?” “自然是你和萧溶溶的师姐,”慕长欢落了地,勾着唇角嘲讽道,“你若不行,可以去问你师傅。” 钟檀盯着她,沉默下来,许久后,突然开口道,“你做了师傅的药引?” “是!”慕长欢言简意赅,痛快的承认。 钟檀想到以前那些药人的下场,唇畔露出一抹冷笑来,退后两步,躬身道,“如此,钟檀就恭喜大师姐了。” “……”慕长欢没理会他,哼了一声,回了自己房间。 院子里,钟檀立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他才绷着脸朝萧溶溶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萧溶溶已经醒了,她伏在床榻上,眼角挂着一抹晶莹的珠泪,眸中尽是狠意,恨不得将钟檀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钟檀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溶溶听到声音,转过头,凶狠地朝他看去,咬牙切齿道,“你还敢回来!” 钟檀从看见萧溶溶的那一瞬间,就温柔了眉眼,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身边坐下,迎着她吃人一般的目光,柔声道,“师姐莫要生气,我会对你负责的,一生一世,用我的性命疼爱你。” “谁要你负责!”萧溶溶听了钟檀的话,却只觉得恶心,她扬起巴掌就朝钟檀脸上打去。 她本来就是习武之人,这一巴掌下去,顿时钟檀半张脸都红了,嘴角也沁出一丝鲜血。 但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甚至没有抬手去擦嘴角的血,只是看着萧溶溶道,“我来是想告诉师姐,师傅他收了北静王妃做大弟子。” “你说什么?”萧溶溶听到这个消息,浑身都紧绷起来,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慕长欢,那是她的宿敌,是蜀王观的死仇,师傅怎么会收她做大弟子? 再说了,蜀王观上下规矩最是森严,她要真成了她的师姐,那她以后岂不是要鞍前马后的伺候她,听她差遣? 她慕长欢凭什么! 萧溶溶一脸的愤恨,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找黑袍客理论。 钟檀这么多年来一直恋慕着萧溶溶,以他的心机,如何看不出她的想法。 他想都不想,就一把按住了她,“师姐不能去找师傅。” “你放开我!”萧溶溶正在气头上,没什么理智,她想甩开钟檀,可钟檀的力道却不是她能抗衡的,他死死地压制住她,看着她的眼睛道,“师姐莫非忘了,在蜀王观,除了师傅,就是师傅养的药人最贵重?” 听钟檀提起这个,萧溶溶微微变了脸色。 是啊,她太冲动了,怎么会忘了这个,忘了蜀王观最重要的一条规矩——谁都不能触药人的霉头。 “这段世间师姐就称病罢,师傅和大师姐那边,我来替你周全。”钟檀轻轻地拍着萧溶溶的后背,在她耳边说道。 萧溶溶确实不想对上慕长欢,她不过犹豫片刻,就答应下来,“那就有劳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钟檀目光温柔地看着萧溶溶。 萧溶溶迎上他的目光,却只觉得恶心,她别过头,甩开他放在她身上的手,“我累了,你出去吧。” “那师姐好好歇着,”钟檀说着,站了起来,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怪物!”钟檀前脚刚走,萧溶溶后脚就将手边的枕头砸在地上,厌恶地骂道。 她不知道的是,外面,钟檀并没有走远,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两个字。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森冷地笑了一下,便朝黑袍客的寝居走去。 他上前敲了下门,没多久,里面就传出黑袍客的声音,“进来。” 是刺耳的腹语。 钟檀推开门,往里走去,他在离黑袍客还有数米的地方,就跪了下来,低着头,谦卑道,“弟子见过师傅。”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黑袍客睁开眼,看向钟檀问道。 钟檀缓缓地抬起头,又行了个叉手礼,才开口道,“回师傅的话,弟子来是想帮师姐告假,她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只怕不能向师傅新收的大师姐问安,还望师傅体谅。” “身子不适?”黑袍客听完钟檀的话,冷笑了一声,刺耳道,“我看是心里不舒服罢?” 钟檀低下头不语。 黑袍客接着道,“你和你师姐都是跟了我十年的人,应当知道我的规矩。若是你们大师姐不曾开口,蓉蓉她愿意如何就如何,可要是你们大师姐开了口,就算只有一口气,也要爬去她身边。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钟檀战战兢兢的答应。 黑袍客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钟檀听了黑袍客的话,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跪着又问了一句,“师傅对这个大师姐,好像和从前的大师姐很不同?” “这是自然,”黑袍客并不掩饰他对慕长欢的特殊,思量了片刻,道,“若是她愿意,我想将蜀王观传给她。” 钟檀大惊,“师傅是想将自己的衣钵传给大师姐?” 黑袍客嗯了一声,他确实有这个想法,这个慕长欢比当初的叶馆还要有天分,而他向来喜欢聪明的人,若是她愿意,他倒真想将蜀王观给了她。 钟檀向来是个聪明人,短短一时间,他想了很多,也从黑袍客的一声“嗯”中窥探了更多的东西。 慕长欢果然是他和师姐的天敌。 “你出去吧,”黑袍客懒得再理会钟檀,直接逐客。 钟檀应了一声,起身朝外退去。 祭堂前,黑袍客重又闭上眼睛,修炼功法。 钟檀离开黑袍客寝房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师傅的决定和师姐说一声。 萧溶溶没想到事端变化的竟然会如此之快,想到师傅竟然要收慕长欢做入室弟子,她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明明在慕长欢出现前,她的天赋是最好的,师傅默认的继承人一直都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慕长欢什么都要跟她抢! 更气的是,她竟然什么都抢不过她。 “钟檀,你真的爱我吗?”此时此刻,她真的是鬼迷心窍了,竟将主意打到了钟檀的身上,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要是爱我,就帮我杀了她,杀了慕长欢!” “我自然是爱师姐的,”钟檀抱住了慕长欢,在她耳边低声道,“可你说的这件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师傅的性子你了解的,若是慕长欢真没了性命,我们两个也得给她陪葬!”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萧溶溶拼命地捶打钟檀的肩膀。 钟檀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师姐,你还有我,我会守着你,护着你的,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萧溶溶听了钟檀的话,却不怎么相信,她眸光锋利,冷幽幽地看着他,“只是一句话,你以为我会信你?” “那师姐想怎么样?” “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钟檀摇了摇头,翕动浅色的唇,朝她做了个“隔墙有耳”的口型。 萧溶溶看见,顿时变了脸色。 她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地颤抖着,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就像是要验证钟檀的猜测一样,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一个仆人走了进来,上前道,“钟师兄,萧师姐,大师姐请两位过去。”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我跟师姐随后就过去!”钟檀握住了萧溶溶的手,冲仆人说道。 仆人应了一声退下。 待门重新关好后,钟檀看向萧溶溶道,“师姐,我们走吧。” 萧溶溶此时也冷静下来,她抽回自己的手,冷声吩咐钟檀,“你先出去,我换件衣裳。” “好,我在外面等师姐。”钟檀说着,起身朝外走去。 他离开后,萧溶溶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赤着脚站在衣架前,伸手拂过各色衣裳,最后选了一件鹅黄色衫子,这是她第一次见慕长欢时穿的衣裳。 她相信,她既然能将她弄死第一次,就能将她弄死第二次。 待一切收拾妥当,她推开房门,扫了眼站在廊下的钟檀,道,“我好了。” 钟檀还是第一次见萧溶溶穿这般明艳的颜色,他忍不住弯了唇,看着他由衷道,“师姐很美。” 面对萧赫之外男人的赞美,萧溶溶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径直下了台阶,问,“大师姐住在哪个院子?” “天字一号,”钟檀一瞬不瞬地看着萧溶溶说道。 萧溶溶朝天字一号房走去。 在天字一号房外停下后,她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 下一刻,屋里传出一道清冷的女声。 和以前的慕长欢的音色有些不同。 萧溶溶带着狐疑,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在侍弄一盆花。 那花,似乎是师傅平日里最疼爱的红蛇兰。 “师姐,”微微敛了敛心中的惊讶,萧溶溶带着钟檀朝慕长欢行礼。 慕长欢放下手中的银剪,转过头朝萧溶溶招了招手,“你过来。” 萧溶溶似乎明白了慕长欢的心思,但她退无可退,就算知道要被为难,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她走去。 慕长欢也不多言,在萧溶溶走近后,她径直递给她一只玉盏,淡漠道,“这花儿今日还未用膳,就用你的血罢。” “是,师姐,”萧溶溶忍着气,将衣袖撩上去,拔下头上发簪,割开一道口子,滴滴答答地接了一盏血递给慕长欢。 慕长欢伸手接玉盏,握住后,又突然放开。 顿时,手中的玉盏就掉在了地上。 她看向萧溶溶道,“抱歉,手滑了,师妹能否再帮我接一盏?” “师姐吩咐,溶溶不敢不从,”萧溶溶说着,亲自弯腰,将地上的玉盏拾了起来,又接了一盏血。 这次,慕长欢倒是稳稳的接了过去。 但是却在倒入花盆里时突然松了手。 “师妹?”看着掉在地上的玉盏,她再次叫道。 萧溶溶抿紧了唇,她明知道慕长欢是故意在磋磨她,但她却不能不低头。 于是,她再次弯腰将玉盏拾了起来,接了第三盏血。 “师姐,小心!”她惨白着脸色,将玉盏递给慕长欢时,小心提醒。 慕长欢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却是又一次将玉盏落在了地上。 她这样几次三番的发难,萧溶溶知道过去的事,能忍得了,但一旁的钟檀却忍不下去,他突然身后,将萧溶溶往身后扯去,看着冷若冰霜的慕长欢道,“大师姐未免太过分!你这样捉弄萧师姐有意思吗?” 慕长欢冷冷地看着钟檀,唇角微挑,“我觉得很有意思!” “你……”钟檀大怒,口不择言道,“既然大师姐觉得好玩,那你就自己玩吧,我和萧师姐就不奉陪了!”说完,带着萧溶溶就朝外走去。 慕长欢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讽笑,忽然转头,朝着隐在暗处的蜀王观仆人道,“将这事禀了师傅吧。” “是,大师姐!”仆人答应一声,朝外退去。 慕长欢仍旧是弄着面前的花,这花侍弄好了,她还有别的用处。 她并没有等多久,钟檀和萧溶溶就去而复返了。 两人铁青着脸,一进房门,就撩起袍摆跪在了她的面前。 钟檀憋着一肚子气,黑着脸道,“方才是我的错,请大师姐降罪!” 慕长欢回过头,朝他手里举着的鞭子看去…… 那色泽,很是熟悉呀! 想当年,她可就是被这根鞭子抽了十下啊,以至于背上、腰上到现在都有深深的伤疤。 没想过,黑袍客今日竟然将这玩意儿都拿出来了! 这倒是有意思的很。 她嘴角含着一抹笑朝两人走去,慢慢地拾起钟檀手中的鞭子,问,“你们两个可知道这鞭子叫什么名字?” 061 把蛊虫喂给萧赫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溶溶和钟檀从未受过这般刑罚,自然不认识这根鞭子,钟檀看向慕长欢道,“大师姐知道这鞭子有什么玄机?” 慕长欢嘲讽地看了两人一眼,道,“我自然是知道的,”说着,她突然扬起鞭子,朝萧溶溶的脸上抽去。 萧溶溶根本没想到慕长欢连个招呼不打,就会对她出手,顿时,脸上就多出一道血痕来。 她“啊”的一声,哭叫出来。 钟檀听着,心都要碎了,忙将她抱进怀里,心疼的问道,“师姐,你怎么样?” 萧溶溶捂着自己的脸,落下泪来,咬着唇道,“钟檀,我好疼,就像有毒虫在咬我的脸,真的好疼……” 听萧溶溶这般说,钟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慕长欢看去,瞪着她道,“大师姐,我们到底是同门,还请你赐解药给萧师姐!” “没有解药,”慕长欢看着钟檀,一字一句道,“你若不信,去问师傅便是。” “好!”钟檀死死地看着慕长欢,答应了一声,便抱着萧溶溶朝外退去。 慕长欢看着两人的背影,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不过是个开端罢了。 萧溶溶欠穆儿的,她会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另一边,钟檀带着萧溶溶直接去了祭堂。 黑袍客被打算修炼,眼底一片厉色,看着两人沉声道,“你们两个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找我!” 钟檀被黑袍客身上外放的威压逼的抖了一下,他微微地吸了口气,才抖着声开口道,“求师傅救萧师姐,帮她医治脸上的伤。” 黑袍客听钟檀这么说,目光一转落在萧溶溶的脸上,停了片刻,道,“修罗鞭,无药可解。”“师傅这是什么意思?”钟檀整个人都慌了,看着黑袍客问道。 黑袍客想着这两人到底跟了他多年,耐着性子解释,“修罗鞭是我亲自炼制的司法神器,被它打在身上,会如同被毒虫啃噬,但是并不会中毒,只是这伤痕永远不会消去罢了。” 换句话说,也就是萧溶溶脸上的鞭痕永远都不会消失。 黑袍客的话落,钟檀和萧溶溶都变了脸色,尤其是萧溶溶,她捂着脸,望着黑袍客梨花带雨道,“师傅,真的没有办法,没有解药吗?” 黑袍客摇头,“没有。” “……那大师姐的血呢?”不知过去多久,钟檀紧揽着萧溶溶,突然插话道。 黑袍客朝钟檀看去,“我没试过,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不过,你们想用长欢的血,最好是经过她的同意,不然,便是违背的师门规矩,她可以将你们扔进百兽园。” “徒儿知道,”钟檀答应。 黑袍客摆了摆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出去吧。” “是,师傅!”钟檀答应了一声,带着萧溶溶一起朝外退去。 离开祭堂后,他将萧溶溶送回了寝房。 寝房中,萧溶溶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就是爱她如命的钟檀站在她的身边,也控制不住后脊发凉。 “师姐,”钟檀低低的叫了一声,“我会想办法拿到大师姐的血,帮你医治你的容貌的。” “不必,”萧溶溶森冷的打断了钟檀。 “那师姐的意思是?”钟檀惶恐的问道。 萧溶溶道,“这样也好,”顿顿,她又转了头,冷冷地朝身后的钟檀看去,“还是说。我这样,你对我的爱就变了?” “自然不会的,”钟檀看着萧溶溶的眼睛,认真道,说着,他在她的面前跪了下来,握着她的手,仰望着她的眼睛,膜拜道,“不管师姐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都是最美的。” “嗯,”萧溶溶清清冷冷的应了一声。 须臾,又道,“我想歇下了,你出去吧。” “好,”钟檀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萧溶溶看着他离开是,钟檀前脚刚走,下一刻,萧溶溶就将手边的一只茶杯咔嚓一声捏碎。 慕长欢,她一定会让她死的比上一次还要惨! 她发誓,她一定会做到。 另一边,慕长欢不知道萧溶溶在背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她能猜得到。 次日,她又派仆人将她叫过来,将前一日的玉盏递给她,“以后,这株花就由你和钟檀师弟供血。” “是,师姐!”萧溶溶低眉顺眼地答应,将玉盏接过,划开昨日的伤口,滴滴哒哒地接了一盏血。 她将玉盏递给慕长欢,慕长欢接过后,洒在花盆的土壤里。 来回两次,萧溶溶的脸色已经苍白的看不出一丝血色。 慕长欢却没有放过她,而是道,“外面有三个水缸,有劳师妹帮我挑满水。” “是,师姐!”萧溶溶答应,弓着身子朝外退去…… 挑完水,萧溶溶的身子已经有些发飘,慕长欢虽然有意逗她,但是还没到将人玩死的程度,她又让她手抄了一本医书,便让她离开了。 萧溶溶回到寝房时,刚关上门,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歇息了了很久,才爬起来,朝床榻走去。 另一边,黑袍客在祭堂中修炼了三天三夜,终于对慕长欢下手了,他让人将慕长欢请了过来。 “我需要一碗血,”黑袍客看着摆在桌上的玉碗,冲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闻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太多了。” “……”黑袍客皱起眉,“你是要跟我讨价还价?” “不可以吗?”慕长欢挑眉。 黑袍客想到她可怕的天赋,沉吟了片刻后,妥协道,“一茶盏也可以。” “还是太多,”慕长欢拒绝。 黑袍客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那你打算给我多少?” 慕长欢挑了挑眉,看着他的眼睛道,“三滴。” 黑袍客一听,眼神顷刻危险起来,“你在耍我玩儿?” “并不是,”慕长欢摇了摇头,清冷道,“我试过,我的血取到三滴时,效用是最好的,超过三滴,便过犹不及,再多的话,甚至完全无用。” “你说的是真的?”黑袍客语气里尽是怀疑。 慕长欢道,“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黑袍客心里是想试的,但是想到慕长欢的天赋,和他心里打的主意,他又将心中的念头压了下来,朝她道,“我信你就好,给我三滴血。” “嗯,”慕长欢答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三根银针,扎破手指,滴在玉碗中。 随后又将玉碗交给黑袍客。 黑袍客接过玉碗,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如果有事,我会再叫你。” “嗯,”慕长欢答应了一声,退下。 离开前,她忽然回过头又问,“我既是你的弟子,那可以下山吗?” “你也知道的,我还有个年迈的外祖母,她一直很惦记我。” 黑袍客听了她的要求,许久都没有说话,就在慕长欢以为他不会答应时,他却突然开口道,“你吃下这颗药丸,我便一个月许你下山七日。” “好!”慕长欢毫不犹豫地答应,她转过头,从黑袍客手中接过药丸,直接往口中塞去。 黑袍客惊讶于她的果决,他挑眉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给你的是什么药?” “什么药?”慕长欢问。 黑袍客笑了笑,看着她的小腹,道,“是蛊虫,子母蛊,一旦你想逃离,或是背叛我,哪怕远在千里,我都能轻易要了你的命。” “哦,”慕长欢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黑袍客却突然出声又拦住了她,“这子母蛊,你再喂给北静王一颗。” 慕长欢回过头,“条件呢?” “如果萧赫吃了,你一个月上山一次,将血送给我即可。” “药给我!”慕长欢想了想,朝黑袍客伸出手。 黑袍客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放在慕长欢的手中,“记着,一定要看着他吃下。” “那是自然,”慕长欢将药瓶收好,转身离开。 她出了祭堂,便朝蜀王观外走去。 似乎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离开这个地方,她下山时,还有些不习惯…… 北静王府,萧赫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慕长欢。 他直接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看着推开书房门,直接走进来的慕长欢道,“长欢,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慕长欢打断了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在他面前停下后,将黑袍客给她的药瓶递给他,“把这个吃了?” 萧赫接过药瓶,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慕长欢不悦,“让你吃你就吃,问那么多做什么?” “我吃就是了,”见慕长欢生气,萧赫哪里还敢再多问,他打开药瓶,就将里面的药丸吃了下去。 慕长欢看着这一幕,呼吸微微急促。 “长欢,我吃了,”萧赫将药瓶递回给慕长欢,轻声说道。 慕长欢“嗯”了一声,“我看见了。”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萧赫看着她身上的道袍,激动又疑惑的问道。 慕长欢挑了挑眉,随口道,“山上的日子太清苦了,我与师傅说了一声,可在南山巷子入世修行。” “是吗?”萧赫又几分不信任,他直直地看着慕长欢的眼睛,“你真没有什么事瞒着我?那座蜀王观真的只是普通的道观?和毒王没有半分关系?” “自然,”慕长欢点头。 萧赫却是摆明了不信,他突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反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派去蜀王观的暗卫一个都没有回来过?” 慕长欢说不出话来。 她微微低了低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萧赫叹了口气,说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慕长欢要瞒着他蜀王观的事情,但他会慢慢的撬开她的心,她的嘴,一点一点的搞清楚。 “不用了,”慕长欢却不想过多的接近萧赫,她摇了摇头,便转身朝外走去。 萧赫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飘然离开。 心里想追上去,但是又不想拂了她的意愿,末了,只能长叹一口气,吩咐褚章,“让云鬓跟着王妃,务必护住王妃。” “是,王爷!”褚章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云鬓是韩医仙的孙女,也是他的衣钵传人,这么多年,一直恨着毒王,因此,在萧赫找到她,告诉她毒王还活着时,她还不犹豫地就答应萧赫会跟着慕长欢的身边,保护她。 慕长欢离开北静王府后,并没有回南山巷子,而是先去了乔国公府。 她见过老夫人,又跟乔景端说了几句话,确定他身上的腐腥草都除干净了,便离开了乔国公府。 “表小姐,是回南山巷子吗?”国公府的车夫在她上车时,恭敬地问道。 慕长欢想了想,并没有答应,而是道,“不回南山巷子,去春来医馆。” “是,表小姐,”车夫答应了一声,等慕长欢坐稳后,便朝春来医馆的方向赶去。 春来医馆,沈瑜生只听脚步声,就辨认出来来人是慕长欢。 顿时,他的嘴角多了一抹笑意,朝她招了招手,道,“王妃来了。” 慕长欢上前,在他身边坐下,问道,“这几日如何?还习惯吗?” 沈瑜生点了点头,顿顿,想起什么,他又道,“上次给我下毒的人,我已经查清楚了。” “是谁?”慕长欢问。 沈瑜生苦笑了一声,道,“是容州人士,她以前的名字叫常楹。 “常楹?”慕长欢念了下这个名字,摇头道,“不记得。” “你自然不记得,”沈瑜生嘴角的笑越发苦涩,“认识她父亲的是另一个你。” “哦,”慕长欢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沈瑜生接着解释,“常楹曾经生过一场重病,需要百年人参入药,她的父亲买不起,便借了高利贷,后来,有百年人参温养着,她的病虽然好了,但是家里也欠了巨额的债务,地下钱庄的人便将常楹带走了,卖进华楼里。” “她的父亲常山与接受不了,便尾随地下钱庄的东家夫人,准备与她同归于尽,谁知,那夫人当时刚好跟你在一起,她扯着你挡刀,而萧溶溶为你挡了一刀。常山与又因为你和萧溶溶而被判了秋后处斩。” “打那以后,还在花楼里的常楹就记恨上了你。” “后来,因缘际会,她又来了上京,被春来医馆的掌柜救下,改名小蝶,做了一个婢女……” 慕长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向来不感兴趣,听沈瑜生一直不入主题,她不由得打断了他,道,“所以,她当初想谋害的人是我?只是不小心险些害了你?” “也不是,”沈瑜生摇头,说着,他微微红了脸,低头道,“她的本意,是想害你在乎的人。” 说到这里,慕长欢终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她想害了你,让我包含终生?” “嗯,”沈瑜生微微点头。 慕长欢叹了口气,“那她绕的还真够远的。” 沈瑜生没有再言语。 他知道慕长欢已经嫁了人,感情的事,只能点到为止。 “还没想好要不要复明吗?”好在慕长欢也没有纠缠的意思,她看着他径直转了话题,问题他的眼睛。 沈瑜生笑着摇了摇头,“不急,我现在原来越习惯做一个瞎子了。” “婚事也退了?”慕长欢看着他问道。 沈瑜生笑得越发灿烂,“退了,这也是我做了瞎子后,收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慕长欢没有再言语,只是道,“回头我将药方给你送来罢。” “怎么了?”沈瑜生敏感地察觉到她话里有话,连声问道,“王妃,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是不是毒王已经出现了,是不是?” 慕长欢笑了笑,想出言安慰他,但沈瑜生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直接道,“我现在就想复命,你帮我。” 慕长欢不语,过了很久,才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道,“你想好了,说的是认真的?” 沈瑜生连着点头,“是,我想好了,我想复明。” “那明日,我就将药送过来,”慕长欢说道。 沈瑜生颔首,停了片刻,又问,“用了你的药,多久会复明?” 慕长欢想了想,道,“别人的话,我不好说,但是你的话,也许是几天,也许是一个月。总之,不会太久。” “那就好,”沈瑜生答应。 “我先回去了,”慕长欢站起身,向他道别。 沈瑜生没有阻拦。 慕长欢起身朝外走去。 她出门时,正好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在一起。 那女子分明是沈瑜生曾经的未婚妻何淼榴。 何淼榴刚才一直在外面,她正好听到了慕长欢和沈瑜生的谈话,当即握住她的手道,“王妃,你真的能帮我表哥医治眼睛,他真的可以复明吗?” 慕长欢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的看着她,“是又如何?” “那我谢谢你,”何淼榴说着,朝慕长欢灿烂的笑了一下。 慕长欢心里骂了句神经病,头也不回的离开。 何淼榴此刻心里被巨大的欢喜充盈着,也不在乎慕长欢的冷遇,她直接朝屋里走了进去,三步并两步地冲向床榻,握住沈瑜生的手,道,“表哥你听见了吗?你的眼睛要好了!北静王妃她答应帮你诊治了!” 沈瑜生自打听到何淼榴的声音后就黑了脸,此时被她抓着,更是痛苦难当,他艰难地抽回自己的手,转向何淼榴的方向,客气却疏离道,“表妹请自重。” “表哥你说什么,我们可是有婚约的,”何淼榴却不在乎这些,她仍旧紧紧地抓着沈瑜生的手不肯放,眼睛巴巴地看着他,控诉道,“难道表哥你不要我了吗?” 沈瑜生听她这么说着,简直一脸的无语,不得不开口提醒道,“表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已经退亲了。就在前几日。” “可那是我爹娘做主的,”何淼榴愤愤不平的说道,毫不犹豫的就将黑锅甩给了自己的爹娘,继续抓着沈瑜生的手道,“在我心里,一直都有表哥的,从小到大,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表哥你一个,我只想嫁给你,别的人我谁都不想要。” 沈瑜生:“……” 他忍不住加重了声音,“可是我们已经退亲了。” “那就再结一次啊!”何淼榴这般说着,完全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 沈瑜生心里气得要死,但面上却无法表现出来,只能叫牧离,“我累了,牧离你先送表小姐出去。” “是,公子,”牧离答应一声,朝何淼榴看去,恭敬道,“表小姐请。” 何淼榴一脸不情愿的看着牧离,“我不走,我还想再陪陪表哥,我已经许久不曾见他了。” 牧离却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表小姐见谅,我家公子真的累了,过几日他还要治眼睛,您若想让他早日复明,还是先离开吧。” 提到治眼睛,何淼榴的脸上终于松动了一些,她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看着沈瑜生道,“表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等明日我再来看你。” “不必,”沈瑜生连忙拒绝,“表妹如今待字闺中,还是不要再来见我这个外男了,我们虽然是表兄妹,可男女七岁不同席,到底还是要避嫌的。” “可我们是未婚夫妻啊!”何淼榴咬定了这一点。 说完,她根本不给沈瑜生再解释的机会,转头就朝外走去。 沈瑜生听着她欢快的脚步声,整张脸都铁青起来。 牧离在旁边看着自己主子这副模样,不禁皱起眉来,倒了杯水递给他,道,“公子,这怎么办呢?您复明的消息要是传出去,舅老爷肯定会再将这门婚事续上的。” “……”沈瑜生不说话。 他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 他的舅舅乃是当朝阁老,手中有着太大的权力,他的爹娘根本对抗不起。 就是他,为了爹娘,为了亲戚颜面,也只能妥协。 他早早的就知道这一点,而这一点,也正是他一直不想复明的理由。 他本来是想等何淼榴定了亲,或是成了亲再复明的,可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他到底还是等不到那一天。 因为,他无法看着慕长欢一个人犯险。 那是他守护着长大的女子,他舍不得她再次在他眼前受伤害。 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她身边,保护她,陪着她,与她共同承担这一切。 062 阿苑和毒王有关系!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离开春来医馆后,便直奔南山巷子而去。 到南山巷子后,她上前敲门,不消片刻,门便开了,只是里面露出的却不是刘平,而是眼眶微红的允眉。 “姑娘,”她一见慕长欢就扑了上前,激动地握着她的胳膊道,“您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您都去哪里了?” “我没事,只是出去走了走,”慕长欢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允眉淡淡说道。 允眉眼眸红的更厉害了,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慕长欢往玉馆堂走去,到了玉馆堂又问,“姑娘饿不饿,渴不渴,奴婢去给您准备点吃的?” “去吧,”慕长欢摆了摆手,允眉答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朝外退去。 小厨房里一直备有吃的,没多久,她就端了一些小菜和清粥回来,放在慕长欢的面前道,“几日不见,姑娘都饿瘦了,您多吃点。” 慕长欢奔波了一天,确实饿了,她接过允眉递来的筷子,夹了几口菜吃。片刻后,又皱起眉,问道,“没有荤食吗?” 允眉忙道,“厨房还有一些卤鸭,荷叶鸡,您想吃的话奴婢再去给您拿。” “去吧,”慕长欢摆了摆手。 允眉朝外退去。 这次她去了有一会儿,才回来。 慕长欢向来是无肉不欢的,卤鸭和荷叶鸡上桌后,她便没有再动过那几个清粥小菜。 一刻钟后,她才满足的放下筷子。 喝了口茶,看向允眉道,“我等下要去药房,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早点睡吧。” “姑娘要去药房?”允眉闻言,疑惑地问了一句,顿顿,又道,“奴婢还不困,奴婢愿意跟您一起去药房帮您。” “嗯,这样也好,”慕长欢没有拒绝,多一个帮忙的人,她调制药膏的动作的确很快上很多。 说着,两人便一起往药房走去。 慕长欢跟允眉讲了要炮制的药材和具体的工序,便让她自己去忙了,她则是去处理药引。 当晚,两人都没有离开药房,忙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药膏才调制完毕。 慕长欢打了个呵欠,看向允眉道,“熬了一夜了,你去歇着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不用的,奴婢还坚持得住。” “是吗?”慕长欢挑了挑眉,然后毫不犹豫道,“那剩下的晾凉和装瓶你来做好了,我先去睡。”说完,朝允眉点了下头,就朝外走去。 允眉愣在原地,还能这样吗?! 不过,想着慕长欢清瘦的模样,她到底没有说什么,静静的等着药膏变凉,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玉瓶里。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大亮。 她想了想,轻轻地合上药房的门,往寝房走去。 寝房中,慕长欢一听到有人进来就坐了起来,她眼中带着凛冽的凶残,允眉见到这样的主子,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开口道,“姑、姑娘……您怎么这样看着奴婢?” “没什么,”慕长欢摆了摆手,跟着,很快收敛了容色,淡淡道,“没有故意针对你,只是方才做了个噩梦,抱歉。” 允眉听到慕长欢最后两个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慕长欢一个国公府表小姐,竟然会对她一个奴婢道歉。 顿时慌乱起来,眼神忽闪,亮晶晶的看着慕长欢道,“姑娘客气了,奴婢来是想告诉您,药膏已经装好了。” “哦,”慕长欢答应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道,“让夜三送去春来医馆罢,给沈瑜生。” “沈少卿?”允眉疑惑地问了一声,“这药是治眼睛的?” “嗯,”慕长欢清清冷冷地应了一声,“每日在眼睛上涂抹三次,一次一个时辰。” “奴婢记下了。”允眉答应一声,朝外退去。 慕长欢看着她离开,又躺了回去,翻了个身,她正要睡过去,这时,彩屏又隔着屏风道,“表小姐,叶宅外有个自称是您父亲的人要见您。” 慕敬辞? 慕长欢脑中下意识地浮现出这个名字。 她坐了起来,烦躁地披了件衣裳,朝外走去。 “将他请进来,”她冷声吩咐彩屏。 彩屏答应了一声,就朝外退去。 没多久,她便带着慕敬辞到了玉馆堂。 慕敬辞从外面入内,一见慕长欢就笑了起来,上前道,“长欢,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还不错,”慕长欢淡淡的看了慕敬辞一眼,“有事吗?” 慕敬辞听她这么问,尴尬地笑了笑,在她下首坐下,道,“你我到底是父女,我来看你,不是应该的吗?” “哦,来看我?”,慕长欢微微挑了挑唇,“那不知道你来看我给我带了什么?” 两手空空的慕敬辞更尴尬了。 “怎么,什么都没有带吗?慕长欢问。 慕敬辞硬着头皮道,“我们亲父女之间,何必讲这些虚礼。” “礼多人不怪,”慕长欢看着他,逐字认真道。 慕敬辞听得出她话里的不高兴,但他真的是没办法,他来上京时带的银子已经花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还要留给阿苑,慕长欢这里真是拿不出多少。 “算了,”慕长欢见他这般样子,也懒得为难他,直接端起茶盏道,“算了,你直接说罢,今日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说起来意,慕敬辞倒是来了兴致,他连忙坐直了身子,道,“长欢,我今日来,是想让你将雪莲草借给我,我有大用。” “没有!”提到雪莲草,慕长欢拧眉,毫不犹豫地回绝,“你若真的想要,便去观音堂问问吧。” 慕敬辞不信,“你上次明明采到了的!”他的语气里带着理直气壮和不悦。 慕长欢眉心拧的越发紧,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我已经用了,现在是真的没有。” “是吗?”慕敬辞还是有些不信,看着慕长欢追问道,“雪莲草如此珍贵,你用来做什么了?” “穆儿体弱,我帮他调制了一些养身子的药。”慕长欢道。 听到穆儿两个字,慕敬辞一脸的陌生,他挑眉道,“穆儿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慕长欢再也忍不下去,她径直起身,拂袖道,“彩屏,送客!” “长欢,你这是什么意思?”慕敬辞没想到慕长欢会发怒,他追着她问道。 慕长欢却懒得理会他,径直朝寝房走去。 慕敬辞看着她这般模样,更加生气了,他愤愤不平的朝彩屏看去,怒道,“我就没见过天底下竟然有这般不孝顺的女儿。” 彩屏:“……”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慕敬辞道,“慕老爷有所不知,穆儿公子并非旁人,而是北静王府的小世子,我们姑娘的亲生孩子。” 慕敬辞瞠目:“……” 他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还以为那不过是慕长欢编的一个借口,没想到,那“穆儿”竟是真的确有其人,还是他的亲外孙。 慕敬辞想着这些,脸上十分挂不住。 “是我打扰了,”他苦笑着说了一声,然后也不看彩屏,低着头就朝外走去。 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彩屏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再说慕长欢,她回了寝房之后,越想越气,正要抄两本医书静静心。 这时外面突然来了人,禀告道,“姑娘,国公府大公子求见。” “表哥?”慕长欢呢喃了一声,连忙道,“带他进来。” “是,姑娘,”允眉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没多久,乔景端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阴沉着,像是遭遇了极其不好的事情。 慕长欢看他这般,挑了挑眉,问道,“看表哥脸色这么差,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乔景端看着慕长欢,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到她面前后,却并没有开口,而是道,“是有些事,不过你先答应我,一定要冷静。” “你说,”慕长欢沉着脸道。 乔景端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我要说的事是有关姑母的。”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 一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模样。 乔景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是在你父亲上次等门后,才察觉到不对的,他似乎很怕见到祖母和祖父,更害怕听到姑母,也就是你母亲的名字。” “于是,我就派了人去容州和蜀州查当年的事。事实证明,事情的真相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姑母当时根本就不是病殁,而是自尽。” “自尽?”慕长欢变了脸色,她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里面是满满的苦涩。 乔景端点了点头,此时,他的眉目间已经带了一丝的戾气,“他和那个阿苑并非近来才认识,而是已经认识了十几年。” “大概在你三四岁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那时候,你父亲对阿苑很是着迷,他甚至为了她要休了姑母。” “可姑母当年是放弃了一切跟他私奔的,她那般爱他,又已经失去了名声,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出路……她曾百般哀求你父亲,可你父亲却铁了心的要和阿苑在一起,她没有办法,只能含恨赴死。” “也是她的死,终于让你父亲清醒了些许,再加上,阿苑当时心生退意,要离开他,他索性在葬了姑母后,就带你离开了蜀州……” 听乔景端说完这些,慕长欢圆润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从来没有想起过的,夜里梦里盼了无数次的母亲,她的遭遇竟然人如此悲惨。 慕长欢紧紧地抿着唇,只觉得鼻端酸的要命,眼睛通红一片。 “我知道了,”许久后,她才开口,冲着乔景端说道。 乔景端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道,“另外,我还打听到一些消息,那个名叫阿苑的女人,和毒王山也有些关系。” “怎么讲?”慕长欢压低声音,哑声问道。 乔景端蹙着眉道,“她幼年时曾误食过一种名叫断肠的毒草,按理来说,当时就应该命丧黄泉你的,但她却平平安安的活到了现在,除了年轻一些,体质差一些,似乎没有一点的后遗症。” 慕长欢听他这般说着,沉默了下来。 断肠这味毒草她是知道的,在毒王山上,她见过许多,因那草和一种能吃的香草类似,所有经常有村民误食……自然,那些村民最后都死了,久而久之,断肠和香草都没人采了。 可阿苑,她竟然可误服断肠不死,反而变得越发年轻?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难道,这世上还有能解得了断肠之毒的奇人异士? 乔景端见慕长欢陷入沉默,很识相的没有再开口,他慢慢地喝着茶,异常安静。 可慕长欢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头绪。 就在她要将这件事抛出脑海时,他突然想到表哥刚才说的那一句——阿苑似乎和毒王山有关。 那么有没有可能,毒王求的其实并不是长生不老,而是……断肠的解药? 想到这里,慕长欢只觉得自己的思绪豁然开朗。 她闭上眼睛,回想和黑袍客交手的几回。 他唯一的一次失态,视乎是在她提了一句“夫人”之后。 当时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加上阿苑和断肠这两条线,她突然就明白了。 长生不老不是这一切事情的起因,阿苑才是。 想明白这一切,下一刻,她突然睁开眼睛。 乔景端被她眼睛迸发出的光彩闪了一下,动作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你想清楚了?” 慕长欢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点。” “嗯?”乔景端挑眉。 慕长欢道,“我需要一株断肠。” “断肠?”乔景端挑眉,“你想做什么?” “自然不会是自己吃!”慕长欢瞪了他一眼,“我有大用处。” “嗯,那我去帮你找!”乔景端说道,是毫无原则的包容和宠溺。 慕长欢嗯了一声。 三日后,一株断肠就到了她手中。 同时,还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跟着乔景端一起来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韩云鬓,”乔景端看着女子介绍道,“是韩医仙唯一的孙女,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嗯,”慕长欢颔首。 乔景端接着道,“她的医术尽得韩医仙真传,还算过关,以后就让她跟在你的身边,照顾你。” “嗯,”慕长欢看了眼韩云鬓,没有拒绝。 韩云鬓见慕长欢答应,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拱手道,“云鬓见过主子。” “不必多礼,”慕长欢抬了抬手,淡淡说道。 “你可能将这株断肠处理成雪莲草?”停了片刻,她又看向韩云鬓问道。 韩云鬓接过慕长欢递过来的雪莲草,点了点头,“奴婢可以。” “随我来,”慕长欢说着,引着她就朝药房走去。 乔景端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药房中,慕长欢入内后,径直在锦榻上坐下,她目光清淡的看着韩云鬓,“里面的东西你都可以用,半个时辰可以吗?” 韩云鬓颔首。 接着,便去炮制手中的断肠去了。 乔景端上前两步,在慕长欢身边坐下,“你父亲那边,你可想要怎么处置?” 慕长欢因为阿苑的事,本来已经快忘了这茬,现在听乔景端一提,她又想了起来,片刻后,突然叹了口气,沉着脸道,“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慕长欢道,“不过,你若是有时间,倒是可以再帮我打听下,他和我母亲当年的事情。” “你想怎么样?” 慕长欢抬起头手,看了看不远处的窗户,“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我母亲当年是怀着怎么样的憧憬和决心选择了他,也想知道他当年变心后,我母亲有多绝望。” “你这是在自苦,”乔景端叹息,他抬起手,握住她的手道,“这件事情你可以交给我的。” “不用,”慕长欢拒绝,“我母亲的仇我会自己来报。” 说完这一句,,她沉吟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问,“对了,这几日外祖母怎么样了,她的身子可还好?” 提到老夫人,乔景端脸上浮起一抹莫名的忧伤,他叹了口气,道,“祖母的年纪到底大了,最近,她经常说着话说着话就睡过去了,每一次,暖阁里的晚辈都被吓得要命。” “唉,”慕长欢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老夫人是活不久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她不是神,她能治得了各种怪病,却唯独不能帮人延年益寿。 “有时间的话,我会多回去陪陪她的,”良久后,她低声道。 乔景端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两人话说的差不多的时候,韩云鬓终于将断肠炮制好了。 她放在锦盒里,朝慕长欢走来,单膝跪下道,“主子,您请过目。” 慕长欢将锦盒中的断肠拿起,上下打量了片刻,点头道,“不错,还可以。” 韩云鬓的脸上浮起一抹笑,“主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慕长欢思量了片刻,道,“将这株雪莲草送去我父亲那里罢。” “是,主子,”韩云鬓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我也该回去了,”韩云鬓离开后,乔景端站起身,冲着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却没有言语,而是跟他一起站了起来,道,“我跟你一起去国公府。” “也好,”乔景端点了点头,两人并肩,一起朝外走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乔国公府外停了下来。 “走吧,”乔景端提醒慕长欢,慕长欢搭上他的手,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南秋院,在慕长欢离开南山巷子时,老夫人就得知了消息。 这段时间,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知道和慕长欢见得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因此,刚得知慕长欢要来,她就让让下人准备了一桌慕长欢爱吃的菜。 慕长欢到南秋院的时候,老夫人像是感应到了一般,几乎立刻从沉睡中清醒过来,抓着徐嬷嬷的手,问,“长欢来了吗?” “来了来了,”徐嬷嬷答应着,朝一旁的盼夏使了个眼色。 盼夏知道徐嬷嬷的意思,忙朝外退去。 庆幸的是,她刚到外面,就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慕长欢和乔景端。 顿时,她唇边绽放出一丝笑颜,三步并两步地朝两人走了过去,福身道,“奴婢见过大公子,见过表小姐,两位终于到了,老夫人可等了许久了。” “嗯,”乔景端轻轻地点了点头,带着慕长欢入内。 “来了来了,”里面,徐嬷嬷一听到两人的将脚步声就提醒老夫人,老夫睁开浑浊的双眼,朝两人笑眯眯道,“长欢来了,快过来!” “见过外祖母!”慕长欢走到老夫人的面前行了一礼,老夫人眼底的笑意越发温暖,她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但是一开口,叫的却是“丹娘”,“孩子,你可许多年没有来看娘了,你知道吗,这些年,娘一直等你回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当初做的事情有多离谱,只要你肯回来,只要你肯认错,娘就会原谅你……”说着,老夫人许是真的伤心了,她又抹起泪。 老夫人在旁边也伤心的厉害,她深深地看了慕长欢一眼,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慕长欢任由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后来,也不知道说到哪里,老夫人突然一低头,又睡了过去。 “外祖母,”慕长欢虽然知道老夫人有这个毛病,但到底没有亲自看见过,还真被吓坏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外祖母,外祖母……”语气里几乎带了哭腔。 好在,老夫人并没有睡多久,就又醒了过来,她抬起头,看着慕长欢,疑惑道,“长欢?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通知外祖母?” “我刚回来,”慕长欢看着老夫人,带着哭腔说道。 老夫人听出她嗓音中的哽咽,心疼的都要碎掉了,抬起手,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渍道,“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呢,是北静王欺负你了,还是你二舅母欺负你了,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替你做主!” 063 奉北静王之命! - 折腰令 - 苏囧囧 “没有人欺负我,”慕长欢回握老夫人的手,眼里含着泪光说道,话落,又转向乔景端,望着他柔声道,“有表哥照顾我,不管是北静王还是二舅母,都不敢欺负我,您就放下吧。” “也是,”老夫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着乔景端笑眯眯道,“丹娘以前还在府里的时候,救过景端一命,他就算是为了报恩,也会对你好的。” “是吗?”慕长欢挑眉,扭头看了乔景端一眼,又回眸望向老夫人,疑声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乔景端知道老夫人精神不好,他淡淡开口,看着慕长欢的侧脸,替她说道,“当时二舅母的娘家大嫂带着她的长子胡邕来访亲,那小子是个顽劣的,为了与我抢一只鞠球,趁我不注意,将我推进了腊月的池塘里,当时,姑母正好路过,便当机立断的跳下去救了我。” “原来是这样,”慕长欢点了点头,随后又道,“那胡邕呢?” “他啊,被胡家的人领回去打了一顿,当晚就送回了乡下祖宅,”老夫人听长孙说起旧事,突然来了兴致,眯着眼,接过话头道,“没几年,与乡下长工家的孩子一起用鞭炮炸耕牛,耕牛发了疯,两个孩子都没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慕长欢叹了口气,“许是一切皆有定数罢。” “就是可怜那对长工夫妇了,”老夫人感慨道,“没了独子,还被胡家的大郎状告到官府,被活生生的逼供而死。” “……”这下,慕长欢没再接话,她怕老夫人太过伤神,索性看向乔景端,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后来,表哥就开始学武了吗?” 乔景端与慕长欢对了个眼神,了然地点了点头,开始说一些自己习武的趣事。 老夫人已经记不了太多的事,很快被逗得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睡了过去。 徐嬷嬷像是已经习惯了,她抬起手,在老夫人鼻端轻轻地探了探,然后抬起头,冲着慕长欢和乔景端道,“老夫人睡着了。” 慕长欢和乔景端相视一眼,微微颔首,谁也没有开口。 老夫人这次睡得久了些,半个时辰后才醒,醒来后,她又忘了刚才说过的话,握着慕长欢的手问,“来了怎么也不叫醒外祖母?” 话落,又一脸嗔怪的朝徐嬷嬷看去,“你怎么也不叫我。” 徐嬷嬷见状,不好意思地向老夫人赔了个不是,跟着又道,“外面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现在入席吗?” “就现在,”老夫人笑着道,“长欢爱吃荤菜,时间久了菜该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老奴伺候您更衣,”徐嬷嬷说着,将老夫人扶了起来,伺候她换了件衣裳,然后一行人才往暖阁里走去。 暖阁最中间的餐桌上,晚膳已经准备好,都是慕长欢爱吃的,她一进去就闻到一阵浓厚的香味。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老夫人坐下后,冲着慕长欢说道,“你快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嗯,多谢外祖母,”慕长欢答应了一声,接过老夫人递来的筷子,朝离她最近的八宝鸭夹去。 “怎么样?”看着慕长欢将鸭肉放进口中,老夫人看着她,巴巴的问道。 慕长欢慢慢的咀嚼着,将口中醇香的鸭肉咽了下去,冲老夫人道,“味道很好,外祖母你也吃吧。”说着,她帮老夫人夹了一筷子。 老夫人笑吟吟地低下头吃着。 一顿晚膳用的十分开怀。 老夫人年纪毕竟大了,用过晚膳,便觉得困倦的不行。 慕长欢将她扶去寝房歇下,又多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外面,乔景端已经等了许久,看见慕长欢出来,忙上前问道,“祖母睡下了?” 慕长欢嗯了一声,“已经睡下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抹忧心,乔景端听着,面容更加肃冷,他抬起手,摆了个请的姿势,一面陪慕长欢朝外走去,一面问,“这样下去,祖母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慕长欢想了想,抬起头道,“长了的话,一年多,短的话,不好说。” “嗯,”乔景端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地朝外走着。 就在他们快离开南秋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盼夏正急急忙忙的朝他们跑来。 “怎么了?”乔景端心神一凛,他攥紧了拳头,在慕长欢开口之前,沉声问道。 盼夏跑的有些厉害,她停下后,先是喘了口气,然后才开口道,“回大公子、表小姐的话,老夫人突然又醒来了,她让奴婢请您两位再回去一趟。” “嗯,”得知老夫人身子没事,只是想见他们,乔景端松了口气,然后看了慕长欢一眼,两人一起朝正房走去。 廊下,徐嬷嬷在等着,看到慕长欢和乔景端两人过来,她微微弯腰,福了下身,“老夫人在里面等着你们两个,请二位跟老奴进来罢。” “嬷嬷请,”乔景端客气的道了一声。 徐嬷嬷转过身,带着两人朝寝房走去。 到了寝房,慕长欢一眼就看到靠在大迎枕上,面色红润的老夫人,她神采奕奕,正摩挲着自己面前的两只锦盒。 “外祖母,”她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 老夫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朝慕长欢暖暖的笑了一下,又看了乔景端一眼,道,“你们两个过来了。” “嗯,”乔景端点了点头,顿顿,又哽声问,“不知祖母有什么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事,”老夫人仍旧摩挲着手中的锦盒,道,“就是有些东西,想提前给你们两个分……”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突然悲伤起来,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我近来情况很不好,能够清醒的日子其实很好,所以,我想趁现在还有神志,将一些重要的东西,分给你们两个。” “我不要,”慕长欢听完老夫人的话,哽咽着,下意识地拒绝。 乔景端跟在她后面,也点了点头,“祖母的东西就是祖母的,孙儿不惦记。” “你们两个啊!”老夫人仰头看着两人,又是欢喜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顿顿,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缺,可这些东西,到底是我的一点心思,你们就收下吧,说的难听点,以后也能睹物思人。” 说到最后一句,慕长欢的眼睛突然就红了,她在床边坐下,伸出手,将老夫人紧紧的揽入怀中,抱着她,低哑道,“外祖母……不要再说这种丧气的话了,不要再说了……” “可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啊!”老夫人轻轻拍打着慕长欢的后背,在她耳边道,“好孩子,你听话,将这些东西收下吧,就当替外祖母保管了。” “嗯,我答应您,”老夫人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慕长欢就算是铁石心肠,此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点了点头,低低的答应。 “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人又摸着她的发心夸了两句,然后转过头朝乔景端看去,“你妹妹都答应了,景端你呢?” “我听祖母的,”乔景端深深地看了慕长欢一眼,沉声说道。 老夫人终于满意,她放开慕长欢,将手边的黑色的锦盒递给乔景端,又将红色的锦盒递给她。 锦盒不大,约莫小臂那样的尺寸见方,也不甚重。 慕长欢抱着,根本猜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老夫人也没提,她将东西托付出去后,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慕长欢与乔景端闲话家常。 三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老夫人打着瞌睡睡过去,两人才起身离开。 乔景端将慕长欢送上了马车。 两人对视一眼后,他先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是一块免死金牌,还有几把短小的匕首。 “我看看我的,”见识过乔景端锦盒的贵重后,慕长欢将自己的锦盒打了开来,结果里面躺着的却是一些珍稀的药材。 光是五百年以上的人参就有八颗,此外还有几根雪莲草,几株灵芝…… “祖母她是将自己身边所有的珍稀药材都给我了吗?”慕长欢定定的看着锦盒,问乔景端。 乔景端抬起手,在她发心上拍了拍,“拿着吧,祖母一定是觉得,这些药在你这里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嗯。”慕长欢轻轻点了点头。 她将锦盒合上,之后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南山巷子停下。 “我送你下去,”乔景端一面起身,一面冲着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摇了摇头,“不必了,已经到门口了,我自己下去就好。” “嗯。”乔景端没再坚持,他撩起车帘,看着慕长欢下车,又看着她进叶宅。 叶宅里,韩云鬓已经回来了。 她正在前厅处等着,看到慕长欢回来,她立刻上前道,“奴婢见过主子,雪莲草已经送去您父亲那里。” “我知道了,”慕长欢点了点头,他一面往前走去,一面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韩云鬓闻言,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等想好了再说,”慕长欢加快脚步,不假辞色道。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药房。 慕长欢径直入内,韩云鬓跟了上去,关上门道,“主子,奴婢到您身边来,其实是受了两个人的委托。” “哦?”慕长欢挑眉。 韩云鬓单膝跪地道,“是这样的,一开始委托奴婢的人是北静王,他希望奴婢能来主子身边照顾您,作为交易,他会帮奴婢报仇,让奴婢有机会和毒王正面对上……奴婢答应了。” “而后,在奴婢来您身边之前,乔指挥使又找到了奴婢,他希望奴婢能将之前欠他的人情还了,而他的要求也是让奴婢来您的身边照顾您。” “哦,”慕长欢听完,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有抬。 韩云鬓见她这般淡漠,心里不禁生出一些惶恐,颤抖了下眼皮,小心翼翼道,“主子生气了吗?” “不至于,”慕长欢回头看她,仍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你答应几个人照顾我,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将来若是照顾不好我,与你为难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他们。” “所以,与其在这里想东想西,还不如想想怎么精进自己的医术,来日危难关头,也能替我挡上一招半式。” 韩云鬓没想到慕长欢说话会这般直接,一下子红了脸。 她微微低下头,小声嗫嚅道,“奴婢知道了。” 慕长欢没有再说什么,她将红色的锦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各种药材,重新收纳起来。 韩云鬓也是个识货的人,她在旁看着慕长欢整理这些稀奇的药材,忍不住问道,“主子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奇珍,瞧着像是百年世家压箱底的东西了。” 慕长欢听她这么问,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道,“是乔国公府我外祖母给我的。” “原来是乔国公府,”韩云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的确是个百年世家。顿了顿,又道,“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看来,乔老夫人很是疼爱主子您。” “嗯,”慕长欢淡淡应了一声。 将药材整理后,她便离开了药房。 韩云鬓仍是跟在她的身后,一副要伺候她沐浴更衣的模样。 慕长欢挑了挑眉,突然回过头朝她看去,知会道,“你可以回去了。” “啊?”韩云鬓愣住了,她疑惑地看着自家主子,问道,“奴婢不是要伺候您歇下,顺便帮您守夜吗?” “不用,”慕长欢轻轻摇头。 韩云鬓却不肯走,她一脸失落的看着慕长欢,“那您是嫌弃奴婢伺候的不够好吗?奴婢哪里伺候的不够好,您可以说出来,奴婢一定会改。” “与你无关,”慕长欢看着她的眼睛道,“以你的天赋,没有必要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有机会不如多看几本医书。” “……是吗?”韩云鬓迟疑的挑眉。 慕长欢又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整个药房的医书你若能全部背下来,我便收你为徒,如何?” “收徒?”韩云鬓有些为难,毕竟,她从小到大学的都是韩家的医术。 而慕长欢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径直道,“你不必觉得为难,我所说的师徒不过是个名分罢了,过上几年,你觉得我教不了你,离开叶宅也就是了,这并不影响你以韩医仙的传人自居,也不影响你支应自家门庭。” “真的吗?”韩云鬓听慕长欢这么说,还有几分不敢相信。 慕长欢颔首。 “如此,便一言为定,”韩云鬓答应下来。 慕长欢又点了下头,然后转身离开。 很快,三日就过去了。 慕长欢当夜便去了药房。 韩云鬓在药房中熬了整整三日,此时正眼窝深陷,形容憔悴,听到开门声,她下意识地坐了起来,将盖在脸上的医书拿下来。 “主子,”她起身,紧张地叫了一句。 慕长欢上前两步,从她手中抽出医书,扫了一眼,挑眉问,“这本背会了吗?” 韩云鬓艰难地点了下头,“回主子的话,已经背会了。” “哦,”慕长欢应了一声,然后合上手中的医书,往不远处最长的一排书架走去,她抽出最后一本,递给韩云鬓,“再看一遍。” 韩云鬓接过书,满腹狐疑的看了起来。 一遍看完,她将书还给慕长欢。 慕长欢握着书,一下一下地瞧在太师椅扶手上,道,“就这本吧,背完了就算过关。” “好!”韩云鬓答应了一声,下一刻,便磕磕绊绊的背了起来。 慕长欢闭上眼听着。 韩云鬓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才背完。 在她念出最后一个字时,慕长欢睁开了眼睛,“很好,”她说道。 韩云鬓听她这么说,紧皱的眉头却没散开。 “还有问题吗?”慕长欢看着她问道。 韩云鬓道,“奴婢总觉得第一百三十四页的肺经之症有些错漏,修录此书的前辈似乎少摘录了一句话。” “哦?”慕长欢敲了下扶手,道,“说来听听。” “奴婢是这样想的……”韩云鬓用最简练的话语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完后,将书递给了她,由衷道,“恭喜你,这次是真的过关了。” 韩云鬓松了口气,顿顿,又后知后觉的问,“师父,若……若是徒儿刚才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说实话,慕长欢还不习惯有人叫她师父,她停了片刻,才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如果你刚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兴许,你现在已经不在叶宅了。” 韩云鬓:“……” 此时此刻,她心里又委屈又激动,眼角已经多了一抹晶莹。 慕长欢见她这般,也没有安慰她,只是道,“困了,我先去睡了,你自便。” “徒儿恭送师父!”韩云鬓恭敬地目送慕长欢离开…… 慕长欢回到寝房后,却没有立刻睡下。 倒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她寝房的轩窗边,站了个人。 那个人正是萧赫。 064 你想耍赖,本王奉陪到底 - 折腰令 - 苏囧囧 “你怎么在这里?”慕长欢看向萧赫,挑眉问道。 萧赫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太医院和宫中藏书阁能搜罗到的医书我已经全部背会了,你可以考我。” 慕长欢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一时间,眼神有些难以捉摸,沉吟许久后,掀唇道,“《金匮医方》。” 这是比较常见的一本医书,萧赫只看过了两遍,但是记得却十分清楚,他深深地望了慕长欢一眼,开口道,“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问曰:上工治未病何也?师曰:上工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四季脾旺不受邪即勿补之……” 一本书约莫三万来字,萧赫一直凝望着慕长欢,语速偏中,一个时辰背了堪堪不到一半。 慕长欢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却生气的在想,这人是怎么回事,好好一本医书,从他嘴里背出来,竟然如此浓情蜜意。 眼看着萧赫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幽暗深邃,慕长欢终于忍不住,她轻轻地咳了一声,看向他道,“好了,我信你这本背的很熟,现在换一本。” “嗯,”萧赫看着她淡淡应了一声。 慕长欢两弯长眉一挑,咳了一声,道,“《慕氏医书》。” 萧赫闻言愣住,褚章搜集到的医书好像没有这本,他在历代医书大略中也从未听过这本。 “怎么,不会吗?”慕长欢将萧赫紧皱的眉头看在眼中,笑着问道,眼中有得意一闪而过。 萧赫抬起头,迎着她的笑,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挑眉道,“《慕氏医书》?你写的?” “是!”慕长欢承认。 萧赫又问,“近来才写的?” 慕长欢继续点头,“不错!” “这么说,你是在逗本王?”萧赫又往前走了半步,离慕长欢越来越近。 慕长欢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他,辩解道,“当初我们约定的是你要背会天底下所有的医书,在你践诺之前,不管是谁,所出的医书都应该包含其中,难道不是吗?” “……”萧赫不语。 慕长欢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喷薄在自己脸上的呼吸,道,“所以,第一次机会你已经用过了,请回吧!” 萧赫眼神幽邃地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慕长欢忍不住抬眸看他,就在她以后他们两个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时,萧赫却突然低头,抱着她的腰贴上了她的唇。 “唔唔……”慕长欢被吻的措不及防,她两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拼命地想推开他,可萧赫却不给她这个几乎。 他只用一只手就死死地握住了她两只手。 “萧赫!”一吻结束后,慕长欢眼神凶残地看着眼神濡湿的萧赫,怒声低吼。 萧赫眼神霸道,却并不在意她的怒火,径直抬手,轻抚着她的面容,道,“长欢,你想耍赖,本王奉陪到底!” “你!”慕长欢瞪他。 萧赫低下头,轻轻的亲了下她的眼皮,“知道你眼睛美,不用瞪给本王看。” 慕长欢被他这么“以无礼制无礼”,心里更气了,转过头去,哼道,“别以为你吻了我一下,我就答应要与你和好!” “那你还想怎么样?”萧赫低头,贴近了她问。 慕长欢不语。 萧赫也不等她开口,径直抱起她就往寝房走去…… 一夜,很快过去。 慕长欢睁开眼后,看着枕边的男人还有些懵。她扶着额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夜的事情,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美色真是误人啊! “醒了?”她惆怅之际,萧赫也醒了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中,贴着她的额头问道。 慕长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顿顿,又道,“你放开我,已经很晚了,我该起身了。” “撒谎!”萧赫剜了她一眼,捏着她的鼻子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作息。” 慕长欢:“……” 好吧,她承认她喜欢睡懒觉。 “我饿了,”沉吟片刻后,她只能另找了一个借口。 这下,萧赫没再拆穿她,他放开她,让她先去更衣,他则又睡了一会儿才起身。 外面,允眉并不知道萧赫昨夜登门的事,因此,在寝房看到萧赫时,她一个恍神,手中的铜盆就掉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萧赫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望向慕长欢,道,“改日我送几个婢女给你?” 慕长欢扫了惊慌失措的允眉一眼,到底还是股念旧情,没有立刻答应,只道,“再说吧。” “奴婢先退下了,”允眉激动又丧气地看了慕长欢一眼,飞快地朝外退去。 她又打了一盆水过来,然后让底下的小丫鬟收拾屋里的水渍,顺便换了地上的毯子。 总算将一切收拾停当,慕长欢和萧赫也在膳桌便落座。 萧赫亲手盛了一碗粥递给慕长欢。 慕长欢接过,道了声谢。 萧赫不喜欢她身上的道袍,皱了皱眉,道,“你还真将自己当道姑了?” 慕长欢专心喝粥,没搭理他,等将口中的海鲜粥咽下,才看向他,道,“财色酒气穿肠过,道法仍在心中走。” 萧赫:“……” 他没再言语。 用完早膳,慕长欢漱过口,打算去药房,离开前,她回头看了萧赫一眼,“王爷还不回去?” 萧赫起身,当着允眉的面,径直从后面抱住了慕长欢,将头枕在她的颈窝,问道,“你就这么不留恋我吗?” 允眉看到这一幕,忙退了出去。 慕长欢低下头,看了眼萧赫放在她腰上的手,沉默了许久才道,“萧赫,你知道我不想谈这些的。”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不想未来。长欢,我想一生一世与你相伴,朝朝暮暮都能见到你。” “太遥远了,”慕长欢道,嗓音里带着淡淡的缥缈,顿顿,又道,“我以为你早知道的,我和你的欢欢不同,她才是那个能陪你朝朝暮暮的人,而我,是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 “是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萧赫,你若是喜欢我,就这样和我在一起,你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离开我,我也不会阻拦你。” “但是长长久久的梦,我真的不会做,也不会与承诺。” “长欢,”萧赫听她这般说着,忍不住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我现去药房了,”慕长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他的拥抱,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萧赫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 他心中思绪万千,并没有追上去,而是拔腿离开了叶宅。 他一路走回了北静王府。 进了书房后,又想了很久,然后沉着脸吩咐褚章,“去请黄府医过来。” “是,王爷,”褚章答应一声,朝外退去。 黄府医很快就赶了过来,他向萧赫行过礼后,疑声问道,“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 萧赫看向黄府医,又沉默了许久,才皱着眉头开口道,“本王有件事有问问你。” “王爷请说!”黄府医拱了下手,恭敬的说道。 萧赫看向黄府医的眼睛,“不知府医可听说过一种病症,就是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她们并不知道彼此,也从来不会同时出现……” 黄府医听萧赫说着,凝神想了许久后,道,“王爷说的这种病症,属下以前曾经见过两例的。” “那最后的结果呢?”萧赫问,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着急。 黄府医道,“要说结果,得要先说这种病症的来由,一般一个人会出现双灵魂,都是因为成长的环境太过压抑导致的,比如说,属下见到的第一个病人,他就是因为一直想做个女人,所以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从他原本的灵魂中分裂出一个女性的灵魂,自然,他两个灵魂,两端记忆是完全没有相接点的,当他正常时,他的气质衣着十分的阳刚,但是当他分裂成女子时,他的气质和衣着又十分的阴柔……因为这件事,他的家人险些将他当疯子看待,宗族也觉得他失了颜面,想将他处死,但他的母亲是个有手段的人,不但顶住了家族的压力,更是认为这是一种病症,还将他带来了观音堂诊治……” “后来,足足用了半年的时间,属下才弄清楚了他的病因,然后佐以药物,帮他恢复了正常,现在,他每个月还是会穿几次女装,但是已经能控制自己,不会再不知不觉的穿着女装出去吓人了。” 萧赫听到这里,严肃起来,“那另一个病人呢?” 黄府医道,“另一个病人就可怜了许多,他在很小的时候,亲娘就过世了,父亲自然不能独自过一辈子,不到三个月,就娶了新的妻子,也就是她的继母。她的继母很快就有了孩子,这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会看不上前头原配的孩子,便总是变着法儿的折磨阿盈。” “阿盈就是第二个病人,可以说,她从小就是在猪圈长大的,一个十来岁的少女,生的竟如七八岁的小孩子一般,起初并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同,村里人只知道家里的牲口时不时的会被人撕咬而死,后来,有人夜里起夜,才意外的发现,将村里几乎所有大型家畜咬死的,竟然是阿盈这个瘦削胆怯的小姑娘。” “他们自然不会放过阿盈,就连阿盈的亲生父亲也厌恶她,觉得她可怕,要将她杀死以平村民的愤怒。” “阿盈就这样被绑到了河边,眼看着她就要别沉塘,那时候,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断了绳索,冲开所有的村民,朝进山采药的属下跑来,求属下救她。” “属下当时也是被这孩子眼中的求生欲给惊住了,便用身上所有的银子,在她昏倒之前将她买了回来。” “买回来后,用了一年的时间,属下才弄清楚,阿盈之所以会出现第二个灵魂,是因为她第一个灵魂太过弱小,总是保护不了自己,而第二个灵魂,是作为保护第一个灵魂的守护神出现的,同样,佐以药物,当她情绪稳定下来,身体和心灵也不再惊恐受伤后,第二个灵魂就消失不见了。” 萧赫听完阿盈的结局,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欢欢和长欢之中,欢欢才是慕长欢这具身体本来的灵魂,而长欢,是作为欢欢的保护神出现的。 所以,到了最后,情况最稳定的时候,她们只会留下一个吗?而长欢,很有可能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萧赫眼皮一片血红。 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他想起他曾经和长欢说的那句话,他说他既要长欢,也要欢欢。 那时候,长欢是怎么说的?她说,太过贪心,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黄府医将萧赫的痛苦看在眼中,他低头想了片刻后,试探着开口道,“王爷怎么会突然问起这种病症,莫非您身边有这样的病人?” 萧赫听到黄府医的话,抬起头朝他看去,良久后,才哑声道,“王妃,她便是这样的情况。” 黄府医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他不可置信地朝萧赫看去,声音颤抖道,“王、王爷说的是真的?” 萧赫闻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若非如此,本王听你说这么多闹着玩呢?” 黄府医讪讪地低下头,没再言语。 萧赫也没说话。 就在黄府医实在憋不住,想要开口退下时,他突然又开口道,“就不能将两个灵魂都留住吗?” 黄府医一脸的为难,“这个问题,请王爷恕罪,属下真的没有办法回答,毕竟,属下这么多年来,也只见到过这两个病症。” “至于王爷所说的情况,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 “本王知道了,”萧赫答应了一声,顿顿,又道,“改樱花国王将王妃带过来,你可以替她看看。” “是,王爷,”黄府医轻声答应。 萧赫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 “是,王爷,”黄府医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萧赫在他离开后,闭上眼开始回想自己背过的这么多医书,他记得很清楚,有几本医书也提到了和长欢类似的病症的,只是最后的结果比黄府医提到的更加不堪。 想到这些,他的心情越发的烦乱。 在书房又坐了许久后,还是忍不住起身,往南山巷子赶去。 这个问题,或许他可以再问问长欢。 他到南山巷子的时候慕长欢还没有从药房中出来,萧赫想了想,朝药方走去,在外面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屋里边,慕长欢在有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就辨别出来,来的人是萧赫。 她抬起头,淡淡地道了一声,“进来罢。” 下一刻,萧赫从外入内。 两人四目相对,慕长欢先开口,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语气,道,“王爷时来找我拿《慕氏医书》的吗?” 萧赫看了她一眼,挑唇道,“长欢,你这个笑话很难笑。” 慕长欢撇嘴,“那你来将一个好笑的啊!” 萧赫不说话了。 慕长欢也沉默。 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药房明明很大,但是她却觉得憋闷得很。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谁?”慕长欢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她朝门口走了过去。 外面,是她新收的徒弟韩云鬓的声音,“师父,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罢!”慕长欢道,说着,她正要拉开门。 下一刻,萧赫却从后面抱住了她,带着她转了个圈,用他的后背挡住门,看着她的眼睛,冲外面道,“不方便。” 外面,韩云鬓愣住了,她是学医的,记忆力再好不过。 虽然只和北静王见过一面,听他说过几句话,但她还是听出来,里面的人是北静王不错。 可……他为什么不让她进去呢? 这般想着,她闷闷地答应了一声,然后朝玉馆堂的方向走去, 玉馆堂里,允眉正在收拾屋子,看到韩云鬓进来,她抬起头问了一句,“韩小姐怎么过来了?” 韩云鬓上前道,“允眉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允眉一面继续干活,一面朝着韩云鬓说道。 韩云鬓侧面对着她,低着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师父和北静王是什么关系,我刚刚去药房,敲了门,师父明明叫我进去的,但是北静王却说不方便。” “哦,”允眉倒是没有意外,她淡淡道,“我们姑娘是北静王妃,她和北静王一向这样的。” “我也知道师父是北静王妃,”韩云鬓小声道,“我想问的是,师父为什么不搬去北静王府住,而是留在南山巷子,还有她和北静王相处起来也怪怪的,两人像是有矛盾,可看起来又很恩爱,说是恩爱,但是又像是有一些不可调节的矛盾。”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允眉听韩云鬓问到这里,语气却突然不好起来,她放下了手里的麻布,看着韩云鬓不悦道,“韩小姐虽然是我们姑娘的弟子,可姑娘的私事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065 毒王往事! - 折腰令 - 苏囧囧 韩云鬓听出允眉语气不善,她微微皱起眉头,道,“允眉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关心师父罢了,并非有意打探她的私事。” “是吗?”允眉望向她,仍是冷冷清清的模样,诘问道,“可你不觉得你关心的委实太过了吗?尤其是对于姑娘的夫婿……北静王!” 她故意加重了“夫婿”两个字的音,韩云鬓听到这里,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她一下子涨红了脸,瞪向允眉道,“允眉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再说了,北静王已年近三十,我不过十五芳华,他要是早成亲几年,都能做我父亲了,我怎么会对他动心思。” 允眉听韩云鬓这般说着,认真看了她许久后,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尴尬来,看着她再三求证道,“你真的没有这个心思?” 韩云鬓叹了口气,举起手,对天发誓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韩云鬓对天发誓,对师父的夫婿绝无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就让我祖父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来世堕入畜生道。” 她这誓言发的太过狠毒,允眉又知道她向来看重韩医仙,当下,终于放下些许戒心,然后拉她坐下,将慕长欢眼下的情况与她说了一遍。 韩云鬓听完后,若有所思的拖着下颚,挑眉道,“这不就说双灵魂?” 允眉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就是这样,”说着,微微叹了口气,她又接着道,“而且,听姑娘的意思,等她的伤养好了,她的这个灵魂就会慢慢的消失。”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韩云鬓道。 允眉听她这般说,却敏感的发现了她话里的玄机,单机起身,一把握住她的手,道,“韩小姐,你方才说,一般情况下是这样,那这种病症还有别的可能吗?能不能让我们姑娘不要消失?” 韩云鬓侧头看了允眉一眼,眼神中有几分遥远的追忆,“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只是很难,我记得,我祖父在他的一本医书里提到过,他曾经遇见过一个双灵魂的病人,那是一个男子,他的两个灵魂虽然独立,但是却都很聪明,每当一个灵魂消失,另一个灵魂出现时,他们都会将自己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记录下来,久而久之,两个灵魂竟然慢慢的融合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真的吗?”允眉听完韩云鬓的话,一脸的激动。 韩云鬓点头,笑了笑,“我骗你做什么,只是这种情况极其少有就是了,我现在也不能保证师父最后会有这么一个结果,所以,按照我的意思,我们还是不要告诉师父,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完全的法子。” “这样也好,”允眉沉吟了片刻,冷静的说道。 韩云鬓又道,“祖父记载这个病例的医书我并没有随身带着,如果真要细究,我这几日得回一趟辋川来回大概要三天。” “这是自然的,”这个道理允眉明白,“那我们待会儿就去找姑娘说清楚,你要回辋川一趟。” 韩云鬓嗯了一声,两人又说起别的。 书房中,萧赫已经将慕长欢抱到了锦榻上。 他将慕长欢按在他的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发心,低声问,“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办法,长长久久的留下来?” 听到这个问题,慕长欢呼吸凝滞了一下,下一刻,她挣脱了萧赫,看着他的眼睛道,“想过。” “然后呢?”萧赫问,他的眼中升腾起一点希望。 但下一刻,却被慕长欢无情的打碎,她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逐字道,“我曾经想过,完完全全的占据这个身体,所以调制出了一种药水,压制慕长欢,让她无法出现……” 萧赫变了脸色,他没有想到,长欢竟然做过这样的事情。 “再然后呢?”他问,嗓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颤抖。 “再然后,觉得没意思啊!”慕长欢别过头,眼里和语气里都带了苍凉,仰头看着药房墙壁上的气窗,道,“她身边的人,爱的都是那个温柔、软弱的慕长欢,我的存在,只会让所有人都疏远她,觉得她是病态的。” “长欢……”听慕长欢说起她的这段曾经,萧赫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心痛,只想将她抱进怀里疼爱她,安慰她。 “本王会想办法,留下你,留下你的……”他嗓音里带着哽咽,向她承诺。 慕长欢听着,却只是觉得嘲讽,她一点一点的将他推开,绝望而又明明白白的看着他的眼睛,眼角带着泪道,“萧赫,在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病态的,你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欢欢,像菟丝花一样柔弱无助,依赖你的欢欢?” “我没有!”萧赫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 “那你喜欢的是谁?”慕长欢问,声音充满了嘶哑。 “我喜欢的是你,是你啊!”萧赫再次将她揽进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贴着她的耳畔道,“我喜欢的是你,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是吗?”慕长欢经历了太多,却已经不再信任他,她回抱他,贴着他的肩膀,带着哽咽,“那如果我继续用那种药水,将欢欢压制住呢?你会不会愿意?” “……”萧赫的眉峰紧紧的皱了起来,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偏偏慕长欢已经钻进了这个死胡同,眼泪从她漂亮的瞳孔中一点一点的流出,她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一点一点推开了萧赫,抬起下巴,冷幽幽的看着他,“如果,如果你不能只爱我,只要我,就不要再跟我说什么长长久久的话,萧赫,就当我求你了。” 萧赫看着慕长欢清泪斑斑的模样,也通红了眼眶,一滴热泪从他眼角溢出,他抬起手,摩挲着她的脸,无奈又痛心的答应,“好。” 慕长欢听他答应,心里却越发难过。 她无声的被萧赫揽入怀中,靠在他的胸膛上。 药房中,一片沉寂。 就在慕长欢尽情哭过,险些睡过去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萧赫沉声反问。 外面传来刘平的声音,他恭敬的说道,“王爷,表小姐,外面来了一个驼背的男人,说是蜀王观的仆人,他们主子要见表小姐。” 听到是蜀王观的人,萧赫身子一下子紧绷起来,他怀中,慕长欢也清醒过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用力握住萧赫的手,“这事与你无关,你就留在南山巷子,我上山一趟。” “好!”萧赫依依不舍的答应,说着,他站起身,要将慕长欢送出去。 可慕长欢起身后却按住了他的肩膀,道,“你不用起来,不用送我。” “那你答应我,要回来。”萧赫深深的望着慕长欢的眼睛说道。 慕长欢嗯了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蜀王观的仆人在哪里?”出了书房,慕长欢合上门,问刘平。 刘平行了一礼,道,“回表小姐的话,在叶宅外面,奴才请他进来,但是他并不肯。” “我知道了,”慕长欢答应了一声,拔腿便朝外走去。 叶宅外,慕长欢一出门就看见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的正是蜀王观的仆人。 “大师姐!”仆人看到慕长欢,下车恭敬的行了一礼。 慕长欢抬了下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跟着询问道,“是师傅寻我有事?” 仆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道,“事情紧急,还请大师姐先上车,我们边走边说。” “嗯,”慕长欢应了一声,便翻身上了马车。 下一车,仆人一甩马鞭,车子便飞快地离开了南山巷子。 随后,慕长欢也知道了黑袍客急召她回去的缘故。 他想要她的血。 得知这个答案,慕长欢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看来她猜的没有错,黑袍客果然和那个阿苑有关系。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蜀王观山下停住。 慕长欢下了马车。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要走上山去的,结果马车不远处却凭空多出一顶轿子。 抬轿子的事四个黑衣人,皆是黑纱遮面,身材精瘦笔挺。 “大师姐请!”仆人向慕长欢摆了个邀请的手势。 慕长欢径直朝轿子走去,她细细打量了一眼抬轿的四人,才掀起帘子,进了轿子。 “走吧!”随着仆人一声令下,下一刻,轿子就飘了起来。 慕长欢控制住心里的讶异,她默默估算着上山的时间。 平时要用半日功夫的山路,那四个人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听了下来。 “大师姐请下轿!”仆人在外面提醒。 慕长欢下了轿子。 她正要再朝那四个人看去,可那四个人却忽然朝后飘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们是?”慕长欢收回目光,凝重地看向仆人,打听道。 仆人仿佛窥探到了慕长欢的心思,他笑了笑,并没有多说,只是请她去后院面见黑袍客,“师傅应该等急了,大师姐,我们快走吧!” “哦,”慕长欢见仆人的嘴如此严实,也没有再多问,她拔腿朝后院走去。 到了祭堂外,仆人上前通禀。 接着,黑袍客竟亲自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慕长欢之后,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刺耳的腹语吩咐道,“跟我下山救一个人。” “师傅,是什么人?”慕长欢跟上了他,冷着脸旁敲侧击。 黑袍客心里正着急着,明显没有平日里那般理智,他冷冷地扫了眼慕长欢,道,“我以前的夫人。” “哦,”慕长欢答应了一声。 下一刻,只见黑袍客打了个手势,原本已经消失的抬轿人竟然再次出现。 慕长欢目光落在那四人身上,很快又被黑袍客打断,他看了她一眼,道,“还不上去。” “哦,”慕长欢答应一声,再次上了轿子,接着,黑袍客也上了轿子,两人坐在并不宽大的轿子里,,慕长欢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子很浓重的中药味。 当下,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是,道,“师傅这几日又在炮制毒药?” 黑袍客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闭嘴!” 他的声音刺耳又冰冷,慕长欢想了想,却没有就此闭嘴,而是接着问道,“师傅以前成过亲?” “自然!”提到自己的以前的夫人,黑袍客的态度明显温驯很多。 慕长欢再接再厉,“那师傅的夫人一定很美罢?” 黑袍客“嗯”了一声,忽然用了他本来的声音,“在我的眼中,她是最美的。幼时,很可爱,少女时,很明艳,后来年纪大了,很温柔。” 慕长欢点了点头,“能和师傅在一起,一定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她为什么会离开师傅呢?” 这个问题,让黑袍客沉默下来,甚至,她身上的气息都压抑起来。 他很久都没有开口,就在慕长欢以为他会一直安静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看着她道,“她误服了毒草,需要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养病,而我不便与她一起,便暂时分开了。不过,等她的病好了,我们就会再在一起的。” “原来是这样,”慕长欢点头。 说完阿苑,她又跟黑袍客提起了外面抬轿子的四个人。 黑袍客今日的情绪低沉,变得特别容易接近。 听到慕长欢明显试探的问题,他非但没有拒绝,斥责她,反而接了她的话茬,道,“他们是我用药材喂养了数年的江湖人,已经没有神志,但是他们的身手却是天下少有,并且只听我的话。” “原来是这样,”慕长欢道,她的眼底满是冷意,嘴上却吹捧道,“师傅真厉害,竟然能将人驯化成这样。” 黑袍客闻言,侧头看了慕长欢一眼,“你想学吗?” 慕长欢闻言,停了一瞬,才开口道,“想!师傅可以教我吗?” “只要你衷心与我,自然可以的!”黑袍客看着慕长欢的眼睛,深深的说道。 慕长欢心里浮起一丝涟漪,停了片刻,表忠心道,“我自然会对师傅衷心。” “嗯,”黑袍客冷冷的答应了一声。 随后,慕长欢又和他说了不少的话。 这次,坐轿子的时间有些久,等轿子再停下时,慕长欢一出轿子,看见的便是一座宅院。 黑袍客也下了轿子,他朝身边的仆人看去。 仆人会意,上前敲门。 慕长欢趁机问黑袍客,“这个仆人也是您驯化的江湖人吗?” 黑袍客扫了慕长欢一眼,终于起了防备的心思,“你今日的话好像出奇的多?” 慕长欢倒是没有心虚,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不想说就算了。” 黑袍客也真的没有再理会她。 仆人很快就将山庄的门敲了开来。 开门的人是慕长欢的熟人。 正是慕敬辞不错。 慕敬辞在看到慕长欢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看看慕长欢,又看看黑袍客,最后又将目光放在慕长欢的身上,问,“长欢,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长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位是我的师傅,我跟他一起来探望一位故人。” “哦,原来是这样,几位请,”说着,他让出一点位置,黑袍客看了慕长欢一眼,径直朝山庄里走去。 慕长欢和仆人殿后。 慕敬辞在认出慕长欢之后,自然不会不理她,他故意落在后面,站在慕长欢的身边,道,“你什么时候就竟然拜了一个师傅,我怎么不知道?” 慕长欢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脸嘲弄道,“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慕敬辞:“……”他一脸的尴尬。 偷偷觑了旁边的蜀王观仆人一眼,他小声提醒慕长欢,“有外人在,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颜面?” 慕长欢冷笑,“不能!” 慕敬辞脸上的表情越发尴尬,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一甩袖道,“罢了罢了,你年纪大了,我也管不了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话落,他朝黑袍客追了过去。 絮絮叨叨地在他面前说阿苑的近况。 这个山庄很大,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阿苑的居所。 自然,她的身份特殊,里面是没有人伺候的,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婢女。 而躺在床上的阿苑一看到黑袍客等人进来,就冲哑巴婢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哑巴婢女福了下身,默默地退了出去。 黑袍客已经有好几年不曾见过阿苑,他在床边坐下,紧紧地握住阿苑的手。 阿苑也红了眼眶,她想了想,又吩咐慕敬辞,“慕郎,你带他们都出去吧,我有些事情想单独跟我师兄说。” “好!”慕敬辞柔情满目地看着阿苑,答应了一声后,便朝慕长欢转来,道,“我们先出去吧,阿苑要和你的师傅说话。” “嗯,”慕长欢冷冷的答应了一声,转头就朝外走去,也不等等慕敬辞。 慕敬辞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又是一阵生气,他一甩袖子,也跟着朝外走去。 两人在外面停下,谁都没有说话。 066 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 折腰令 - 苏囧囧 寝房中,黑袍客和阿苑说了许久的话,他才从里面出来,看了慕长欢和慕敬辞一眼,道,“阿苑请你们两个进去。” “好,”慕敬辞答应一声,匆忙朝里走去,慕长欢坠在后面,跟了上去。 她一进寝房,就看见阿苑握着慕敬辞的手,正对着他在哭,“慕郎,师兄帮我看过,说我是中了断肠之毒。” “断肠?”慕敬辞一脸的惊骇,他回握阿苑的手,满脸的着急和心疼,“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黑袍客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冷冷开口,将断肠的毒性说了一遍。 慕敬辞听罢,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血色,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苑……你的饮食起居都是我照顾的,不是我啊,我不会对你做这种事情的,你信我!” “慕郎,我当然信你,”阿苑泪眼朦胧的看着慕敬辞,嗓音缠绵而婉转,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师兄医术极好,你能否将我这两天吃的汤药的药渣给他瞧瞧,也许他能看出什么不妥。” “好,我这就去拿!”慕敬辞答应一声,便朝外跑去。 慕长欢冷眼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只觉得讽刺至极。 她的生母为了这个男人,不惜放弃国公府小姐的尊贵,放弃自己的名声,和他私奔,和他一起流落到蜀州,可是他,满心满眼却都是另一个女人。 想着这些,她的目光变得异常冰寒,浑身戾气外放。 黑袍客五感灵敏,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将目光从阿苑身上移开,朝她看来,寒声问道,“你想杀人,想杀谁?” 听了黑袍客的话,慕长欢一下子冷静下来,她抬起头,凉薄的看了他一眼,道,“师傅看错了,我没有。” “是吗?”黑袍客有些许的怀疑。 就在这个时候,慕敬辞将阿苑这几日服用汤药的药渣取了过来,放在桌上,朝黑袍客道,“师兄,就是这些。你快过来看看,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嗯,”黑袍客冷冷的答应了一声,朝桌案走去。 他将所有的药渣仔仔细细的辨别了一遍,最后捻起一颗乌色的草,问慕敬辞,“这株草你从哪里得来的?” 慕敬辞接过那株草看了半天,却分辨不出什么,他皱起眉头,讪讪道,“煮过后,我不认识了。” 黑袍客只好耐着性子将药渣又检查了一遍,最后道,“雪莲草。” “雪莲草?”提到这三个字,慕敬辞一下子想了起来,他回头看了慕长欢一眼,跟着又看向黑袍客,“师兄的意思是,这株草有问题?” 黑袍客颔首,“不错,这株草看着像是雪莲草,实际上它是断肠。” 慕敬辞听了这话,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还阿苑病情加重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这株“雪莲草”确确实实的是他放进药炉中的。 “这株草到底是哪里来的?”黑袍客突然逼近了慕敬辞,身上带着浓浓的煞气,诘问道。 慕敬辞僵硬的转过头,朝慕长欢看去,眼中渐渐浮起悲愤,质问道,“长欢,是你?你为何要害阿苑?” 慕长欢冷漠不语。 黑袍客身上的寒气越发凛冽,他将目光从慕敬辞身上移开,朝慕长欢看去,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是你?慕敬辞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父亲,”慕长欢淡淡道。 黑袍客突然间明白了一切,他陡然伸手,用力掐住慕长欢的脖颈,“你要害阿苑?” “谈不上,”慕长欢清清冷冷的回望黑袍客,“如果我真的要害她,你觉得我会听你的话,回蜀王观,再和你一起下山?” “那你是什么意思?”黑袍客突然又收回手,看着她的眼睛质问。 “我不过是想知道阿苑的底细罢了,”慕长欢淡然道。 黑袍客沉默了一瞬,“你调查她?” “难道不应该吗?”慕长欢反问。 黑袍客没有再说什么,突然拐了个弯,看向阿苑,道,“她需要你的血。你将血给她,我放过你的父亲。” “嗯,”慕长欢答应了一声,然后朝床榻走去,她取出一根银针,扎破自己的指尖,往阿苑口中滴了三滴血。 有了她的血,阿苑的脸色登时好了许多。 她露出一抹勉强的笑颜,看着慕长欢道,“多谢你,长欢。” 慕长欢听阿苑这么说,却没有理会她。 她径直转向了黑袍客,“该你了。” 黑袍客点了点头,然后朝一脸懵逼的慕敬辞看去,冷声道,“你还不滚?” 慕敬辞听了黑袍客的话,更不解了,他盯着黑袍客看了许久,又转向阿苑,错愕道,“阿苑,师兄他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你听得懂吗?” 阿苑被慕敬辞这般问着,她轻轻的咳了一声,脸上浮起几分愧疚,柔声道,“慕郎,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以为我能忘掉师兄,和你在一起的,可今日,师兄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发现,我心里还是更喜欢他。真的对不起,耽误了你这许久……不过,你听我一句,还是先离开山庄罢,不然,我怕我师兄他不会放过你。” 慕敬辞听完阿苑的话,彻底愣住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连起来却一句都听不懂,明明当初是她先接近他的,又是她主动离开他,来来回回,他一直以为她对他有情的,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未曾换过住所,他只消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她的行踪。 不,他不相信她对他是无情的,她一定有别的苦衷。 这般想着,他突然抬起头,眼底带着一抹疯狂,朝她望去,“阿苑,你一定是有苦衷的,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怕你的师兄对我不善,所以才拼了命的让我离开,对不对?” 阿苑面对如此疯狂的慕敬辞,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别过头去。 “阿苑,阿苑,你告诉我,你对我还是有情的,是不是!”慕敬辞见她这般,更加癫狂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着朝她爬去,一把鼻涕一把泪,想要握住她的手。 但下一刻,却被突然上前的黑袍客提着后颈给拽了起来,只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慕敬辞扔出半丈远,跟着,他走过去,踩在慕敬辞的胸口,低头用腹语刺耳道,“你听不懂阿苑的话吗?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喜欢过你,她只是利用你。你只是我不在时,陪她打发时间,伺候她的一个仆人,蠢货,还不快滚!” “不,我不信,我不信!”慕敬辞还在挣扎。 黑袍客没了耐心,他踩着他胸口的力道突然加大,跟着,只听一声闷响,慕敬辞胸骨便裂开了分毫。 他痛苦的呼吸着,苍老的脸上,是深深的绝望和不甘心。 “长欢,你还有话要与他说吗?”确定他动不了以后,黑袍客才收回了脚,问旁边的慕长欢。 慕长欢冷冷地扫了眼,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慕敬辞,点了点头。 黑袍客识相的往后退了两步,回到床边跟阿苑说话。 慕长欢则一撩袍摆,在慕敬辞,面前跪了下来,压抑着恨意,冷幽幽地看着他,问,“我娘,是被你逼死的对吗?” 慕敬辞没根本想到,慕长欢会知道这件事情,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飘忽、愧疚起来。 “你、你从哪里听到的?”他惊慌失措地反问。 慕长欢眼神越发幽暗,“这不重要,你只要告诉我,乔丹娘是不是被你逼死的?” “长欢,你听我解释,”慕敬辞见躲不过这个问题,他下意识地想要辩解,眼中含着泪道,“我当初真的没想到你娘会自杀的,我已经劝过她了,将你留给我,以她的身份,以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家对她的疼爱,她回到国公府后,还是堂堂千金小姐,她还能找到很好的归宿,是她自己不听,她非要留在我的身边,更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尽在了我们的婚房……” “所以,你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有错?”慕长欢几乎按捺不住自己身上的杀气,直勾勾的看着慕敬辞,一字一句的问。 慕敬辞被慕长欢的目光吓到,他微微瑟缩了一下,小声道,“也不是,我自然也是有错的,我不该,不该答应她,带她和我一起私奔,我更不应该在没有功名之前,没有给她婚礼之前就夺走她的清白,我……” “闭嘴!”慕长欢听不下去,她突然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她的全力,慕敬辞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最该后悔的不是这些,”慕长欢看着他的眼睛,厉声道,“你最该后悔的,是你不该三心二意,不该变心,不该爱上别的女人。” “慕敬辞,你以为我娘稀罕做什么千金小姐,稀罕什么功名利禄吗?不,她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你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她爱的是你这个人,要的也是你这个人,从来不是爵位富贵,功名利禄。” “但你从来都不懂!” “我娘爱上你,是她彻彻底底的瞎了眼睛!” “你,滚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慕敬辞还在想慕长欢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他眼神一片虚空。 其实,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想过乔丹娘了,尤其是在遇到阿苑后,他的心,他的脑海,他所有的思绪都被她占据了。 可这一刻,被慕长欢打的这一刻,不知为何,乔丹娘年轻时的容貌竟然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回眸,一个动作,都仿佛昨天才刚发生过一般。 “丹娘……”他喃喃地交出这个名字。 慕长欢听着,却只觉得恶心,她突然起身,朝外面叫了一声,“来人!” 下一刻,蜀王观的仆人从外入内,恭恭敬敬的走到她的面前,问,“不知大师姐有何吩咐?” “将他带出去,”慕长欢回头,最后看了慕敬辞一眼,吩咐道。 仆人答应一声,提起慕敬辞就朝外走去。 慕敬辞被带走前,最后看了阿苑一眼,但阿苑却没有开口替他说一句话,她看着他的眼神,仍旧和最初相遇时一般,温情十足,又雾蒙蒙的。 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但实际上,却是再冷酷不过。 慕敬辞被带走后。 阿苑沉默了一会儿,朝慕长欢看去,但是开口,问的却是黑袍客,“师兄,长欢她是你的弟子吗?” “嗯,”黑袍客拥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是我新收的大弟子。” “既如此,师兄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黑袍客问,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阿苑则握着他的手道,“你以后能不能对长欢好一些,不管怎么说,她的生母,到底是因我而死,这么多年,我的心里一直都很愧疚,师兄,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嗯,”黑袍客听阿苑这般温柔的说话,心都要化了,哪里舍得驳她的面子,当即答应下来,顿顿,又道,“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又将衣钵穿给她的打算。你也许不知,在我这么多年遇到的这么多弟子里,她的天赋算是最好的。” “那就好,”阿苑温柔的点头,轻轻地抱住了黑袍客的腰。 慕长欢没有看两人相拥的画面,但只是听着,已经足够恶心了。 她转过身,背对着两人,突然开口道,“师傅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想先离开了。” “也好,”黑袍客答应,顿顿,在她出门前又补了一句,“若是阿苑再有事情,我会让人去找你的。” “知道了,”慕长欢答应,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她径直出来山庄,正要辨别方向,回南山巷子,结果抬步前,腿却被人被抱住了。 “什么人?”她皱着眉垂首,却见抱着她腿脚的人正是慕敬辞。 顿时,她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厌恶来,抬脚,直接将他踹开。 慕敬辞被她踹的翻到在地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叫,接着,气息微弱的冲着慕长欢道,“长欢,你当真那般恨我,恨到恨不得我去死?” 慕长欢却没有理会他,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决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山庄。 回到南山巷子,已经是傍晚了。 萧赫还在药房等着她,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立刻打开门,站在廊下,冲着她道,“长欢,你回来了?” 慕长欢转过头,朝他看去,有些冷漠,又有些倨傲的答应了一声,“嗯。” 萧赫见她没有走向他的意思,只好抬脚朝她走去,在她面前停下,看着她一声凛冽的模样,道,“可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慕长欢摇头,她并不打算在外人面前提慕敬辞和她娘的事。 说完,她抬脚就朝玉馆堂走去。 萧赫跟上了她。 两人刚进玉馆堂,允眉就迎了上来,道,“姑娘,您回来了?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慕长欢冷冷清清的应了一声。 允眉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没多久,她就端了些吃食进来,全是慕长欢喜欢的一些荤食。 但是奇怪的是,慕长欢只看了一眼那些她以往最爱吃的菜,就皱起眉头。 “怎么了?”允眉发觉主子脸色不对,忙关心的问了一句。 慕长欢看着桌上的荤食,摆了摆手,“将这些都撤下去罢,我今日想吃素。” “是,姑娘,”允眉心中虽然狐疑,但还是将东西端了下去。 萧赫看着这一幕,看向慕长欢的目光更加担忧,他忍不住伸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葇荑,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但是想到她刚才的态度,又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轻轻地将她扯进怀中,在她耳畔温柔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本王在你身边。” 慕长欢此时正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允眉才将现做的一些素菜和素粥端进来。 “你先下去吧,”萧赫看了允眉一眼,出言吩咐。 允眉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萧赫则亲自帮慕长欢盛了一碗粥,递给她。柔声道,“趁热吃。” 慕长欢接过粥,沉默的舀了一勺,递向唇边。 整整一餐饭,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萧赫也是静默的陪着她,只偶尔帮她夹一筷子菜。 这一顿晚膳,用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用完膳,允眉进来将杯碗盘碟装进托盘,收拾走。 萧赫则是继续陪着慕长欢,她在抄医书,他便在一旁练字。 到了亥时,他才放下手中的狼毫,走过去提醒慕长欢,“天色已晚,该歇着了。” 慕长欢握着笔,抬起头,冷冷清清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放下笔,问,“你不回去吗?” “我不放心你。”萧赫看着她的眼睛,担忧的说道。 慕长欢低了低头,“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穆儿还在北静王府,你该回去陪着他的……” 067 你想留在我身边? - 折腰令 - 苏囧囧 “那你呢?”萧赫深深地看着慕长欢,他不放心她,“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本王回王府吗?” “没有,”慕长欢抬起头,眼底没有任何波澜,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萧赫眉峰微皱,沉默地看着慕长欢。 慕长欢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释,她微微叹了口气,别过头去,“萧赫,我是一个冷情,也容易生情的人,我怕我跟你回去,牵挂会变得太多,我怕我没有勇气再冒险,我怕我舍不得放下,你明白吗?” “我明白,”萧赫上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长欢,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样,你不会觉得遗憾吗?你错过了穆儿他最需要你的时候,错过了他这一段的成长。” “那你叫我怎么办?” 萧赫将她的手握的更紧,眼神坚定而又柔软怜惜,“随我回去,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纵使明日便要背水一战,可前一日,至少我们一家在一起,我们没有遗憾。” 慕长欢定定地看着萧赫的眼睛,沉默下来。 “长欢?”萧赫等不到她的答复,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慕长欢抬起下巴,轻轻舒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迎难而上,纵使最后难免背水一战,心中也不应存有忧惧和牵挂。” “正是如此,”萧赫颔首。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与毒王一战,悬而又悬,他们和穆儿相处的每一日,都可能是最后一日。 而他并不希望慕长欢错过这段日子,也不希望穆儿从始至终都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柔。 “我跟你回王府,”慕长欢何其聪慧,她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最后,她轻轻地妥协。 “好!”萧赫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发心,答应道。 不过当晚,两人还是留在了南山巷子。 次日,慕长欢才跟着萧赫回了北静王府。 自然,叶宅的药房也搬去了北静王府。 “王妃?”北静王府守门的侍卫看到慕长欢,脸上浮起一抹讶异,愣了片刻,才躬身行礼。 慕长欢点了点头,一面跟着萧赫往里走去,一面侧头看向他,“令牌我已经雕好了,回头给你。” “嗯,”萧赫点了点头。 慕长欢眉心微蹙,跟着解释,“牌子的不同之处,一是雕工,二是味道,在细微之处皆有其妙,我稍后细说给你。” “好,”萧赫温柔的笑了笑,答应。 两人直接去了前院,萧赫吩咐身旁的褚章,“让和娘子将世子抱过来。” “是,王爷!”褚章答应一声,朝外退去。 萧赫带着慕长欢进了内室,与她介绍道,“这是我的寝房,以后也是你的寝房,至于药房便安排在书房隔壁,至于穆儿,你若是愿意,便让和娘子带着他在东暖阁住下,若是不愿意……” “愿意,”慕长欢直接打断了萧赫。 萧赫听她平静无波的语气,却是突然笑了一下,抬起手,在她颈子上揉了揉,“那就听你的。” 说着话,和娘子带着穆儿从外面走进来。 “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和娘子上前行礼。 慕长欢抬了抬下巴,“不必多礼。” “多谢王妃!”和娘子站直了身子,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慕长欢一眼,“王妃要抱抱小世子吗?” 慕长欢看向襁褓中已经能看出几分白皙的穆儿,清冷地颔首,“给我吧。” 和娘子上前,动作轻柔地将孩子递给慕长欢。 慕长欢却在和娘子凑近时,忽然皱起眉头,她一面伸手将穆儿接了过来,一面冷声问,“你进来吃了药?” 和娘子闻言,诧异的抬起头,“是,奴婢近来有些发热,便让黄府医开了几服药,王妃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上有柴胡的味道,”慕长欢冷淡道。 和娘子更加惊讶,“柴胡?王妃说的是小柴胡吗?” 慕长欢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将目光放在穆儿的身上,探手在他额头摸了摸,又掀开他眼皮看了下。 萧赫察觉到他她这一番动作的不对,忙问,“长欢,怎么了?可是穆儿身上有什么不好?” “还不至于,”慕长欢抬眸看向萧赫,“只是有人对和娘子所服用的药做了手脚,想借由她坏了穆儿的身子。” 顿顿,她又解释道,“那人将风寒药方中的小柴胡换成柴胡,对和娘子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久而久之是,穆儿的身子却会越来越弱。” “……”萧赫扭过头朝和娘子看去,目光凝重,一片幽冷,“你的药是谁煎的?” 和娘子早在慕长欢开口时就愣住了,现在被萧赫这么一问,更是吓的厉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王爷明鉴,这事跟奴婢没有关系,奴婢是无辜的啊!您就是给奴婢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对小世子下此毒手。” 萧赫听她这般说着,却没有言语,而是朝外面唤了一声“褚章”。 褚章听到主子的传唤,很快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入内后,扫了眼地上的和娘子,拱手问,“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萧赫冷冷地扫了和娘子一眼,“将和娘子带下去,查清楚是谁换了她的药材,妄图加害世子。” “是,王爷!”褚章一听有人加害穆儿,也紧张起来,他肃穆的应了一声,将和娘子带了出去。 和娘子被带走,寝房里只剩下萧赫,慕长欢,还有她怀中的穆儿。 萧赫看着穆儿沉睡的模样,还有几分不放心,他轻轻地摸了下婴孩的脸,担忧的问,“孩子真的没事吗?” 慕长欢微微颔首,“通过给奶娘下药谋害穆儿,虽然谨慎,但起效却慢,”说着,她抬起头又看了萧赫一眼,“多谢你,及时劝我回来。” 萧赫抬起头,眉心微蹙,看着她,“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谢吗?” 慕长欢和他对视了片刻,又默默地低下头去。 外面,褚章亲自出手,很快就查出了换和娘子药材的人。 是世子院厨房里的一个小丫鬟,她家中有一个欠了赌债的哥哥,为了保住哥哥的腿,她被人稍微一威胁,就答应偷换和娘子的药材。 至于威胁小丫鬟的幕后主使,却怎么也查不出来。 褚章进来禀告时,萧赫只冷冷的说了一句,“继续查。” “是,王爷,”褚章领命,转身离开时,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停下了脚步,道,“启禀王爷,还有一件事。” “说!”萧赫面色冰冷,言简意赅。 褚章拱手道,“是这样的,经过这件事,和娘子她已经萌生了退意,想离开北静王府。” 萧赫听完褚章的话,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和娘子算是官家豢养的奶娘,属于官奴,向来只有被主子挑选的份,何时竟轮到她自己做主了? 这般想着,他面上浮起一抹冷意,吩咐褚章,“既然她决心要走,你就将她送回官署罢。“ “是,王爷!”褚章答应,他跟了萧赫多年,只看他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离开主院后,他就带着和娘子去了官署。 和娘子还不知道萧赫已经对她心生厌恶,只当是褚章替她说了好话,马车上,她将一只双面绣的荷包朝褚章塞去,赔笑道,“多谢褚侍卫替我说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客气了,”褚章将荷包收下,但别的话却是没有多说。 很快,两人就到了官署。 褚章亲自将她送了进去,临走前,又对官署的周总管交代了几句。 周总管会意,他好声好气地送走了褚章,随后回了官署,就让人将和娘子带了过来。 “周总管。”和娘子已经换了普通的衣裳,她恭恭敬敬地向周总管行了一礼。 周总管打量着白白净净,相貌普通,却看着极有福气的和娘子。其实,他以前一直对这位很不错的,因为她的相貌生的讨喜,是许多贵人家里喜欢挑选的模样。只是从今日起,似乎不必了。 “你回来的正好,”他这般想着,看着和娘子说道,“梁王府上刚诞下一个小公子,即日起,你便去梁王府伺候吧!” 和娘子没想到周总管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才刚回来啊! 而且梁王府那就是个是非之地,这整个上京谁不知道梁王好色,只要是府里的女眷都逃不过他的毒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还有一位厉害的正室夫人,那位王妃可不会跟侧妃小妾谈什么姊妹情深,客客气气,她向来是直来直去,看哪个小妾不顺眼,就能直接下令将人活活打死的。 “周总管,您、您三思啊!”她惊恐的跪倒在地上,“奴婢才刚从北静王府回来,请您容奴婢歇几日,梁王府的差事……” “非你莫属!”周总管本就是个人精,如何看不出和娘子的抗拒,他笑吟吟的看着她,打断了她的推辞,但是那笑容,却怎么也到不了眼底。 和娘子听了这句话,却只觉得如坠冰窟。 她直接跌坐在地上,手指深深地陷进掌心,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她完了,她完了,她这下彻底的完了! 早知道回到官署后会马不停蹄地被派到梁王府,那她还不如就留在北静王府,至少北静王府的下人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就连王妃也是,至少她在北静王府没有性命之忧…… “来人,将和娘子送去北静王府!”周总管吩咐身边的侍卫。 侍卫领命,叉起和娘子就朝外走去,。 没多久,这个消息就被递到了北静王府。 萧赫听完后,只是冷冷的笑了笑,然后吩咐褚章,“再去帮世子挑几个奶娘,务必挑个忠厚老实的。” “是,王爷!”褚章退下。 内室,穆儿已经醒了过来,慕长欢正在哄他,看到萧赫掀起帘子从外入内,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让褚章去找新的奶娘了?” 萧赫颔首,安抚她道,“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说着,她低下头,朝正在抓她手的穆儿笑了笑。 穆儿看到她笑,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起来。 慕长瞧着他这般模样,只觉得内心充盈的很。 萧赫站在两人的身边,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但是眼底深处,却是浓浓的隐忧。 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希望这一幕能延续到永永远远。 他喜欢这样平淡的幸福。 同时,他也愿意为了这样平淡的幸福付出一切。 自从慕长欢搬回王府后,两人的日子难得的缓慢下来。 褚章足足用了五天的时间,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奶娘,奶娘的名字叫芸娘,是他善堂里找来的,她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孩子,和穆儿年纪相仿。 有了芸娘的帮扶,慕长欢轻松不少。 与此同时,陆吾他们也从容州回来了。 他们先回的是南山巷子,到了之后才知道慕长欢已经搬去北静王府。 陆吾想了想,让四个兄弟留在了南山巷子,他一个人往北静王府而去。 北静王府书房,他在慕长欢下首跪了下来,恭敬的行礼,“属下见过主子。” “免礼,”慕长欢看了他一眼,微微扬手。 陆吾站了起来,弓着身子禀报道,“回主子的话,这些日子,属下奉您之命,将容州所有的山区都走访了一遍,其中有十分之九的村子丢过孩子,有些人家是一个,有些人家是两个、三个……不过他们似乎都不放在心上。” “后来,属下将那些幸存的孩子解救出来,听他们说了才知道,原来,那些孩子并不是丢了,而是被他们的父母卖了。” “然后呢?”慕长欢轻轻地敲着桌子问道。 陆吾接着道,“属下问过他们,他们并不愿意再回家,属下思前想后,便将他们带进了城里,并买下一家武馆,让他们安身立命,以后也好为主子效劳。” “你做的很好,”慕长欢点头。 跟着,陆吾又说了些别的,说完后,他认真的拱了下手,又问,“主子现在还有别的吩咐吗?” 慕长欢摆了摆手,“没有了,你先回去罢,回头我会将你妹妹接出宫,以后你们就自由了。” 陆吾以前一直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他能和妹妹一起离开上京,过他们想过的日子。 但是奇怪的是,真到了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的激动,反而充满了不舍和遗憾。 “怎么了?”见陆吾久久不曾说话,慕长欢忍不住开口问道。 陆吾抬起头,他眼底带着明亮的光彩,一瞬不瞬,认真的看着慕长欢,道,“不急。,” 慕长欢看透了他的心思,停了片刻,笑着问,“你还想留在我的身边,为我做事?” 陆吾点了点头,拱手道,“回主子的话,属下愿意,”顿了顿,又道,“属下想等铲除了毒王之后,再和妹妹离开上京。” “你就这么相信我?”慕长欢依旧敲着桌面,反问他,“为什么?你不怕我失败吗?不怕我会连累你,连累你的妹妹,让你们这辈子都没有自由的机会?” “不怕,”陆吾道,“属下不怕,赌王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斩草除根,日后必然为祸世间。所以,只要能除了他,属下什么都不怕。” “那就好,”慕长欢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只要你以后不会后悔就好。” 陆吾看着慕长欢,再次重申,“属下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后悔。” “嗯。” 陆吾停了片刻,又问,“还请主子吩咐!” “暂且不急,”,慕长欢摆了摆手,“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应该很久没有见你妹妹了吧,先找机会见见她罢。” “也好,”陆吾没有拒绝,他知道慕长欢是为了他好,以后一旦忙起来,那就是命悬一线,说不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倒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陪一陪妹妹。 “你先回去吧,”慕长欢没有别的话再说,她冲陆吾摆了摆手。 陆吾又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离开。 他走后,萧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在慕长欢身边坐下,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果然没有看错人。” “是吗?”慕长欢抬起头,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赫,反问,“你是在说你,还是在说陆吾?” “自然是……本王。”萧赫本来想说陆吾的,但是快吐出那个名字时,却突然改了口。 慕长欢笑起来,“但愿我是真的没有看错。” 另一边,陆吾离开北静王府后,就直奔皇宫而去。 但是他进了宫,到了妹妹所在的宫殿,却没有看见她。 起初,他还以为妹妹是出去做别的事情了,但是一直等了半日,快到晚上时,她还没有回来,他就慌了,但是他是偷偷进宫的,又不能找人问。 只得先行离开了皇宫,又回了北静王府。 “怎么了?”听说陆吾求见,慕长欢很快出现在书房,一进门,便看着他黑沉的面色问道。 陆吾也不敢铺垫太多,他直接开口道,“回主子的话,我妹妹似乎出事了,我去宫里找她,但是根本找不到。” 068 那到底是谁的孩子! - 折腰令 - 苏囧囧 陆吾的妹妹是慕长欢答应要照顾的人,听陆吾这么一说,慕长欢当即肃了面容,道,“我即刻与你进宫一趟。” “多谢主子!”陆吾答应。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你先随我我来!” “是!”陆吾没有多问,直接跟着慕长欢朝外走去。 慕长欢带他去了暖阁,从药箱中取出一块人品面具丢给他,“把这个戴上。” 陆吾原本就不是一般人,他自然知道慕长欢丢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将人皮面具戴好后,他立刻变了一个容貌,虽然身姿依旧挺拔俊俏,但面容却平凡许多,让人看过一眼后根本留不下半分印象。 “走吧,”确定没有什么疏漏,慕长欢吩咐了一声。 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到了门外,却正好撞上萧赫。 他目光淡淡地看了陆吾一眼,上前握住慕长欢的手,问,“去哪里?” “陆吾的妹妹可能出事了,我带他进宫一趟。”慕长欢眉心微皱,沉声交代。 “我陪你一起。”萧赫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不容决绝的说道。 慕长欢没有多言,微微颔首,三人一起朝外走去。 两刻钟后,马车在宫门外停下。 萧赫扶着慕长欢下了侧,侧首询问,“你可知陆惜在哪个宫殿?” 慕长欢道,“长明殿,恭太妃的寝宫。” “嗯,”萧赫应了一声,他回头朝陆吾看去,“你在此候着,本王与王妃去一趟便回。” “是,多谢王爷、王妃!”陆吾拱手道谢。 萧赫看了他一眼,带着慕长欢进了宫。 从广元门到长明殿颇有些距离,萧赫知道慕长欢心急,索性带着她往毓庆宫绕去,从那边过去能节省许多时间。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路过毓庆宫时会正好碰上太子。 太子的腿已经好全了,这个时辰他是要去皇后宫里请安,和萧赫撞上时,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像模像样的行礼,躬身道,“侄儿见过皇叔祖,给皇叔祖请安。” “不必多礼,”萧赫停下脚步,冷淡地看了太子一眼,越过他便要离开。 但太子却不想让他走,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赫身边的慕长欢,道,“皇叔祖且慢。” “还有事?”萧赫停下脚步,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 太子干笑一声,将目光瞥向慕长欢,道,“也没要紧的事,侄儿只是想多问一句,皇叔祖身边这位女子可是北静王妃?” “是!”萧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言简意赅,冷声道。 太子听闻面前的冷面女子就是当初折腾的他死去活来的北静王妃,顿时变了脸色,他生气地朝慕长欢看去,“还真是你!” 慕长欢自然也记得这个小孩,她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太子抿紧唇,憋红了脸。 他还在想该说什么。 但萧赫和慕长欢两个却没再理会他,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往长明殿的方向走去…… 太子看着这一幕,站在原地,彻底瞪大了眼睛。 他们到底有没有将他这个太子放在心上! 这般想着,他心里真是满腹的委屈。 一旁的小太监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又不敢说萧赫、,慕长欢的坏话,只得打了个千儿,衔着笑道,“太子,我们该去凤鸾宫了。” “哼!”听到凤鸾宫三个字,太子冷冷的甩了下袖子,绷着脸朝萧赫和慕长欢离开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皇后早就在凤鸾宫等着太子请安,看到太子一脸不高兴的走进来,她插花的动作微微顿了下,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温柔的问太子,“怎么了,谁不开眼,惹母后的宝儿生气了?” 太子闻言,气呼呼地向皇后行了一礼,赌气道,“没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看着是在问太子,但目光却朝着小太监看去。 小太监脸上浮起一抹尴尬,停了片刻,开口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这样的……” “你闭嘴!”太子听到自己身边的人没经过自己的允许就敢跟皇后回话,顿时冷了脸,回过头,狠狠地申饬了小太监一句。 小太监慌了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看向皇后的眼神充满了为难。 皇后也有几分尴尬,她抬起手,朝小太监摆了摆,“你先出去吧。” 小太监听了皇后的吩咐,只觉得得了特赦一般,但是想起太子刚才发的脾气,他又不敢直接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觑向了太子。 太子见他心里终于有自己,这才满意,微微点点了点头,“既然母后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吧!” “是,太子,奴才这就退下!”小太监颠颠儿的朝外退去。 皇后想了想,也将身边的人斥了下去,然后才看向太子,带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下,道,“现在寝殿里没人了,能跟母后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嗯,”太子轻轻哼了一声,看着皇后,别扭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儿臣在来凤鸾宫的路上,碰上了北静王妃……” 他仔细的将毓庆宫门口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后听完后,笑了起来,“他们走的那般匆匆,兴许是有什么要事,宝儿也知道,你皇叔祖平日里很少进宫的,他每次进宫,都是有重要的事。” “嗯,”太子点了点头,“儿臣知道。其实儿臣心里也没有特别生气,只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毕竟,儿臣可是云朝的储君。皇叔祖和王妃就是有再要紧的事情,也该跟儿臣道个别的。” “……”这一点,皇后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太子解释。 她总不能说,他父皇现在坐的这个皇位其实应该是萧赫的。 末了,也只能叹了口气,“这件事,母后回头会与你皇叔祖提一句。” “嗯,那儿臣在此就多谢母后了,”太子恭敬的道谢。 皇后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走吧,该用晚膳了。” 太子喏了一声,母子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谈话没多久就传到了乾元殿皇上耳中。 乾元殿,皇上的脸色自然不会太好,尤其在他想到皇后幼时曾寄居在北静王府的事情时,心里的郁气更是到了极点。 另一边,萧赫带着慕长欢径直去了恭太妃的长明殿。 恭太妃是永明帝太妃,也算是萧赫的长辈。 听闻萧赫到来时,恭太妃很快便召两人进去。 “阿赫,”凤座上,恭太妃还没等萧赫问安就起身扶住了他,她抬起头,含泪看向他,哽咽道,“真是好久、好久都不曾见过你了。” 萧赫放开恭太妃的手,扶她坐下后,道,“二十二年了,自从母后过世,本王就不曾见过太妃了。” 恭太妃连连点头,“是啊,二十二年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慨。 萧赫没有言语。 他对恭太妃的感情很复杂,因为,这不仅是他父亲的妃子,还是他的表姨母。 “对了,你今日进宫来是为了什么事?”情绪低沉了好一会儿,恭太妃才想起正事,她看向萧赫问道。 萧赫听她这般问,顿时肃了面容,道,“本王”今日进宫,是想跟太妃打听一个宫女。 “宫女?” “是,她叫陆惜。” “陆惜?”恭太妃侧首,朝身边的嬷嬷看去。 老嬷嬷弯下腰,提醒道,“是去年刚进殿里的一个女官,太妃您精神不好,一直没出去,可能不了解。” “哦,那她现在在哪里?” “是患了病,被移出宫去了。”老嬷嬷回禀。 慕长欢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朝恭太妃行了一礼,问老嬷嬷,“敢问,陆惜是被移去了哪里?” “是北宫,”老嬷嬷看了慕长欢一眼,福身回道。 一旁,萧赫的面色也很严峻,他知道北宫有多冷僻残忍,当即朝恭太妃拱手道,“多谢太妃告知陆惜的下落,本王先走一步。” 恭太妃点了点头,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触及到萧赫冰冷的眼神,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目送着萧赫携慕长欢离开。 “北宫是什么地方?”出了长明殿,慕长欢侧头看向萧赫问道。 萧赫停下脚步与她对视,默了片刻,才道,“宫人急病,如果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便会被送去北宫等死。” “……”慕长欢听他说完,脸色立刻紧绷起来。 两人加快了步子,打算直接出宫。 可刚到前朝,却别疾步行来的梁公公给拦住了。 梁公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冲两人行了一礼,道,“老奴见过北静王,见过北静王妃。” “何事?”萧赫冷声问,眉眼之间带着几分不耐烦。 梁公公却没有一丝的不适,他仍旧含着温和的笑,道,“回王爷的话,皇上得知您进宫,他想到许久不见您,特意唤老奴在此等着,请您过去,”说着,他微顿了一下,又看向慕长欢,“还有北静王妃,太子承蒙您救命之恩,还未答谢过,今日正好凑巧,不如便在乾元殿受了太子的谢礼。” “不必了,”慕长欢记挂着陆惜,哪里顾得上喝太子的谢茶,她冷冷地留下一句话,便转身朝宫外走去。 梁公公看着她决绝又潇洒的身影,不禁愣住。 “带路吧,”萧赫打断了梁公公的出神,皇上到底是皇上,私下里他如何威胁他且不说,但明面上还要给他留几个颜面的。 “是,王爷!”梁公公匆忙回神,答应一声,带着萧赫往乾元殿走去。 乾元殿中,皇上正在看太子写字。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直起身子,回头看去,正瞧见萧赫冷着面孔从外入内。 “臣见过皇上!”萧赫抱拳行礼。 皇上忙抬手道,笑着道,“皇叔不必多礼。” 说着,又叫了已经放下狼毫的太子一声,“宝儿,来见过你皇叔祖。” “是,父皇!”太子答应着,朝萧赫走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侄孙见过皇叔祖。” “太子不必多礼,”萧赫淡淡地说了一句,跟着又看向皇上,“不知皇上宣臣觐见,所为何事。” 皇上闻言,一面请萧赫坐下,一面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许久不见皇叔了,有些想念您。刚才一听您进宫,便忍不住叫下面人将您请了过来。” 萧赫听他这么说,眉峰微微皱起,起身道,“若是皇上没有要事,臣就先退下了。” “皇叔……”皇上没想到萧赫会这么不给他面子,尤其是当着太子的面,他忙叫了一声。 萧赫抬起头朝他看去。 皇上干笑了一声,想起长明殿的恭太妃,道,“皇上似乎许多年都不曾去看过恭太妃了。” “那又如何?”萧赫反问,语气倨傲而又冰冷,明显的不悦。 皇上被他这么一震,顿时又气短起来,继续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臣就先退下了!”这下,萧赫不再给皇上反应的机会,转身就朝外走去。 皇上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 脸色终究还是沉了下来。 旁边,梁公公一脸尴尬。 另一边,太子也是满心的不是滋味,但同时,又有些佩服这位皇叔祖的潇洒。 很久后,皇上才收回望向大殿的目光,他朝梁公公摆了摆手,梁公公朝外退去。 “过来,”皇上在龙椅坐下,朝太子招了招手。 太子慢慢的走过去,行了一路,抬起头问,“父皇唤儿臣过来有事吗?” 皇上原本是想跟他说萧赫的事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到太子的面容时,心却狠狠的沉了一下。 “父皇?”久久等不到皇上的答复,太子不由提高声调,反问了一句。 皇上被他一句话拉回神,只是看向太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而又复杂。 太子被自家父皇这般看着,心里又受伤又迷惑,他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害怕的问,“父皇,您、您怎么了?” “没事!”皇上突然起身,转过身去,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道,“没什么,你先回毓庆宫罢。” “父皇,”太子没弄清楚父皇对他态度的转变真相前,却不想走,他仍旧仰着头,巴巴地看着父皇,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像是要吃了儿臣一般?” “我说了没事!”皇上突然转头,朝着太子吼道,“你还要我说几遍,回去!给我回毓庆宫去,你听不懂人话吗?” “……是,儿臣知道了!”太子被皇上恐吓、逼迫着,终究还是妥协了,他眼里含着热泪,在皇上面前跪下,郑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起身,转头离开。 他的脚步很慢,很慢,但是皇上却没有叫住他。 反而将梁公公叫了进来,吩咐道,“让人看着太子,径直将他送回毓庆宫,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他再出来。” “是,皇上!”梁公公对于皇上的吩咐虽然心有怀疑,但是看到皇上现在的脾气,到底什么也没有多说,答应一声,就朝外退去。 待梁公公离开后,皇上也出了乾元殿,只是他去的不是毓庆宫,而是皇后的凤鸾宫。 凤鸾宫中,皇后已经沐浴完,正准备歇下。 她没想到皇上会来自己的寝宫,脸上不由闪过一抹讶然。 皇上看到皇后露出这样的表情,心里却是另一番境地。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皇后。 皇后屈身,温柔的行礼,“臣妾见过皇上,您今晚翻得不是苏妃的牌子吗,怎么会来……” “啪!”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声脆响,她整个人突然往地下摔去。 而在她面前,皇上扬起的手上还带着一点血色,那是他手上的宝石戒指划破了皇后的脸。 皇后伏在地上,一阵眼冒金星,许久后,她才反应过来,她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挺直脊背,看向皇上,问,“您为何,打我?” “朕为何打你,你不知道吗?”皇上冷冷的看着皇后,如同看着自己的死仇一般,他眼里布满了血色,如野兽一般,阴冷的,死死的盯着她。 “臣妾真的不知道,”皇后素来优雅,又与人为善,她几乎从来不与人结仇,更别说,眼下站早在她面前的人是她的丈夫,是云朝的皇帝,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究竟哪里对她不满,她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贱人,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皇上面对一头雾水的皇上,却只是桀桀冷笑,他抬起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下巴,一身戾气,一字一顿的问,“你说,宝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宝儿?”皇后更加迷惑了,她水蒙蒙的眼中尽是无解,眉头紧皱,看着皇上道,“臣妾不明白,您到底在说什么?” “你说,他到底是不是萧赫的孩子?”眼见皇后一次又一次的装糊涂,皇上再也忍不住,将自己怀疑的问题说了出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皇后给他的回答竟是一巴掌。 她的力气并不大,那一巴掌也并不重,但声音却清脆响亮的很。 “皇上把臣妾当成什么人了?”她瞪着他质问! 069 究竟是谁害的你? - 折腰令 - 苏囧囧 “臣妾入宫这么多年了,在皇上的眼中,臣妾就是那样与人暗通款曲的女人吗?”皇后瞪着皇上,悲愤质问。 皇上看着皇后流泪的眼睛,忽然一瞬间,心口诡异的疼了一下,他抬起手,想擦掉皇后眼角的清泪,结果刚抬起手,就被皇后给打掉了。 “皇后,”皇上眼神复杂,嗓音干涩的叫了一声。 皇后倔强的抬起头,心碎欲绝的看着他,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皇上只觉得自己的心更疼了,但偏偏太子的相貌又像扎进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拔不出就放不下。 “你好好在凤鸾宫待着罢,太子的身世朕会查清楚。”最后,他终究没有认错,冷漠地跟皇后交代了一声,转身便朝外走去。 皇后看着皇上的背影,眼泪落得更凶。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软倒在了地上。 通嬷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皇后,顿时,心就慌了,她匆忙上前,将皇后扶了起来,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还有,您脸上这痕迹……是皇上下的手吗?” 皇后紧紧地攥着帕子,不停地抹泪,眼底一片通红。 通嬷嬷叹了口气,她福了下身,朝外退去,没多久,她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碟子冰块。 她小心翼翼的用锦缎将冰块包起来,帮皇后敷眼睛。 皇后当着通嬷嬷的面,心里虽然委屈,但想着自己的身份,终究还是收了眼泪,只轻轻地抽噎着。 好一会儿,通嬷嬷才将冰块收起来,她心疼地看了皇后一眼,柔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和皇上的感情不是最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皇后听通嬷嬷这般问着,抬起头朝她看去,她张了张嘴,想将皇上怀疑她的事情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娘娘不方便说吗?”通嬷嬷将皇后的为难看在眼中,皱着眉头,小声问。 皇后点了点头。 “那就等想说的时候再说罢。”通嬷嬷轻声安抚。 皇后没有再说话。 她倚在榻上,闭了眼睛,过了片刻,眼泪又从眼角流出。 通嬷嬷看着从小养大的小主子这般模样,心都要碎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抬起手,轻轻地帮她拭去眼泪。 乾元殿,皇上一回殿中,就将自己的亲卫统领招了进来。 蒙统领拱手站在殿中,沉声道,“不知皇上有何很吩咐?” 皇上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强忍住怒气道,“朕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你务必要仔细查探,小心查探,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皇上,还请您吩咐!”蒙统领慎重道。 皇上紧抿了唇,沉默片刻,道,“朕要你去查,十年前,北静王可回过上京,这么多年来,他与皇后可曾有过私情。” 蒙统领听到皇上的吩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低头答应道,“是,属下领旨!” “去吧,尽快给朕答复!”皇上摆了摆手。 蒙统领朝外退去。 另一边,慕长欢已经出宫。 外面马车上,陆吾正焦急的等待着,看到慕长欢出来,他立刻跳下车,上前疾声道,“主子,怎么样?可有我妹妹的消息?” “在北宫,”慕长欢看了陆吾一眼,言简意赅道。 陆吾曾经也是世家勋贵家的嫡长子,如何不知北宫的厉害,登时,他便变了脸色。 “走吧,”慕长欢没有多说,她直接上了马车。 陆吾心中纵然害怕惶恐,但到底不敢耽搁时间,他匆忙上了车,挥起鞭子便朝北宫赶去。北宫距离皇宫并不愿,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 “去扣门!”慕长欢跳下车,吩咐陆吾。 陆吾上前敲门,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猴子一般精瘦猥琐的太监,他在台阶上站定,打量了陆吾和慕长欢一眼,问,“你们是什么人?” 慕长欢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素衣,知道这太监是犯了先敬罗衣后敬人的毛病。 “北静王妃!”她冷冷的说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面金牌。 太监听到北静王妃的时候心里是冷笑的,但是紧跟着,他又看到了慕长欢手中的金牌,顿时,整个人的气势就萎靡了,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颤声道,“奴才见过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慕长欢往前走了几步,在他身边停下,居高临下地吩咐,“带本王妃去见陆惜,她手里有本王妃要的东西。” “陆、陆惜……”太监变了音调,眼中露出后悔和惧怕。 “是,还不快带路!”慕长欢威胁。 太监不敢再多说什么,忙朝站起身,朝里跑去,慕长欢和陆吾跟在他的身后疾行。 北宫是名副其实的废宫,不过往里走了几步路,就已经是断壁残垣,慕长欢的眉头紧紧地皱起。 一盏茶的功夫后,太监终于停下,他指着前面一处破旧的院落,道,“回王妃,陆惜就在琼华堂里。” “我知道了,”慕长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撩裙摆,直接往琼华堂走去。 琼华堂的正门紧闭着,她上前用力一推。 屋里却是黑漆漆一片。 但好在慕长欢和陆吾都是习武的,两人并不在意天色,直接便朝里走去。 慕长欢在前,她一绕过屏风,就看见躺在榻上的陆惜。 “陆吾,你先别进来。”看到陆惜后,她下意识地出声提醒。 屏风另一侧,陆吾直接变了脸色。 他的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好一会儿,才有勇气问出口,“主子,我妹妹她,情况很不好吗?” 慕长欢没有理会他,她直接在床榻边单膝跪下,她屏息凝视,替陆惜把了下脉,用金针护住她的心脉,又帮她敛起衣裳,然后才叫陆吾,“进来吧!” 陆吾从外入内,只一眼,他就看出陆惜遭遇了什么。 一时间,他的瞳孔变得血红,“是那个太监,定是那个太监!”他说着,转身就朝外走去。 慕长欢没有阻止他。 那个太监确实该死。 她在屋里陪着陆惜,而陆惜,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到来一般,她眼皮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慕长欢眼皮低垂,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这句话落,陆惜慢慢的平静下来。 陆吾是在两刻钟后才回来的。 他站在慕长欢的身边,慕长欢不必回头,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和仇恨。 “是我的错!”慕长欢放开陆惜的手,站起身,缓缓转向陆吾。 陆吾死死地攥着拳头,盯着慕长欢看了好一会儿,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他绕过慕长欢,想抱走陆惜。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终是不忍,她出声阻止,“她的身体里有大量的迷药,而且时间不短,你若是想她醒过来,就放下她。” 陆吾听慕长欢这般说,伸向陆惜的手顿时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压抑着怒火,清冷问道,“王妃确定能治好我妹妹吗?” “这是我的责任。”慕长欢道。 陆吾没有言语。 他在床边坐下,紧紧地握住陆惜的手。 慕长欢转过身,朝外走去。 她刚出了屋子,就碰上匆匆赶来的萧赫。 “王爷,”慕长欢看向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萧赫察觉到慕长欢语气里的失落,他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下她冰凉的额头,问,“情况怎么样?” 慕长欢摇头,“陆吾在里面,陆惜的身子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好再动,我需要回王府取些药材。” “本王陪你。” “不必了,”慕长欢摇头,“我去去就回。”说完,便朝外走去。 等她再回来时,已经是深夜。 她是带了熬好的药汁过来的。 端着瓷碗走到床边,他提醒陆吾,“该喂药了。” “我自己来,”陆吾抬手,将慕长欢手中的药汁接过。 慕长欢没有坚持。 但陆吾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的,他哪里会伺候病人,几乎整碗药都顺着陆惜的嘴角流了下来。 眼看着一碗药就要见空,他回过头,朝慕长欢看去,“还有吗?” 慕长欢挑眉,“你还想再糟蹋几碗?起开!” 陆吾抿了抿唇,他跟慕长欢僵持了片刻,终究还是让了开来。 慕长欢又重新盛了一碗药,她在床边坐下,一手擎着药碗,一手搭在陆惜的喉咙上。 她喂药是有特殊的手法的,不过片刻,一碗药就喂进了陆惜腹中。 陆吾看着这一幕,脸色越发难堪。 过了片刻,他僵硬的问道,“王妃一定能医治好我妹妹的,对吗?”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转过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抱歉,我没有。” 陆吾:“……”他的眼神变得失落而又难过。 慕长欢叹了口气,“大夫治病救人,从无十成的把握,每个病人都是不同的,我有把握她能醒过来,但是并没有把握她会好好的活下去,会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陆吾冷静下来,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抱着头在床边蹲下。 慕长欢将目光移开,她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帮陆惜针灸,针灸完后,又扎破她的脚趾,将逼到下肢的浊血放出来。 放完血,她又给陆惜喂了一些养身的药材,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一夜很快过去。 陆惜是在第二日黄昏才醒过来的,当时,屋子里还有一些光亮。 也因此,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慕长欢。 “王妃?”她干裂着嘴唇,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 慕长欢微微点头,“醒来就好。” 陆惜抿紧了唇,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很明显,她想到了那些不好的事情。 “你们兄妹聊吧,我先出去了。”慕长欢交代了一声,便朝外走去。 屋子里,陆惜朝陆吾看到,微微的笑了笑,柔声叫着,“哥哥。” 陆吾听到妹妹的称呼,一行热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他膝行着朝陆惜爬来,握住她消瘦的手,忏悔道,“是哥哥对不起你,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不,哥哥已经很好了,”陆惜温柔的摇头,她眷恋而又快乐的看着陆吾,“我知道,哥哥也不想这样的,这件事,原就是一桩意外。” “妹妹,”陆吾压抑的叫了一声,他真的很难过,妹妹一向温柔懂事,现在还是这样,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心里在意的都不是自己,而是他这个哥哥。 可他呢,他这个哥哥根本就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就在昨日,他竟然还想为了所谓的公平正义,人间正道而将妹妹继续留在那个吃人的地方。 是他的错,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 这般想着,一时之间,他泪如泉涌。 陆惜看着哥哥这副模样,原本就剧痛的心里更是痛到无法呼吸,她艰难地抬起手,握住陆吾的手,焦急道,“哥哥,你真的已经够好了,你也许不知,在你离开上京的第二天,北静王妃就亲自来宫里见过我,她给了我一根银针,说只要我有难,或是我想离宫,她看到银针就会帮我……” “真的,是我自己蠢,误信了秋菊,我将她当做最好的姐妹,她却将我当做祭品……是我自己蠢,和哥哥,和王妃没有关系,哥哥不要难过,不要自责,也不要怪罪王妃……” 陆惜说的这些话信息量太大,陆吾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慕长欢竟然真的帮他照顾了妹妹,甚至还给了她承诺,他更没有想到,妹妹被送到北宫,并非别的缘故,而是被自己的好姐妹背叛。” “秋菊她对你做了什么?”陆吾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看向陆惜问道。 但过去的事,陆惜却不想说,她眼神空洞的闪烁着,摇了摇头,“都已经过去了,哥哥不要再问了。” 陆吾向来精明,看妹妹这般难堪的表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紧紧的握住了拳头,起身道,“你昏迷了许久,我去外面帮你那些吃的。” “也好,”陆惜轻轻点头。 陆吾又抬起手摸摸她的发心,然后才朝外退去。 外面,慕长欢生怕陆惜再出什么意外,她一直站在廊下。 听到屋子里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的回头。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陆吾竟然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嗯?”慕长欢挑眉,淡淡的疑了一声。 陆吾低声道,“昨日,是属下误会主子了,不知道主子一直暗中照拂着陆惜。请主子恕罪。” “无妨,”慕长欢摆了摆手,“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想的不周全,你怪我,也是情有可原。” “主子这般,当真让属下汗颜。” “……”慕长欢看了陆吾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吩咐道,“你妹妹昏迷了这么久,应该饿了,你去给她准备些吃的吧。” 陆吾听到慕长欢这般说,再次感激的拱手,“是。只是我妹妹那边,还需主子多开导几句。” “我知道,”慕长欢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朝屋里走去。 屋中,陆惜正毫无生气地靠在床榻上。 但是听到有人进来时,她下意识地睁开眼,微微扬起唇角。 她以为,自己的变化足够的快。 但实际上,还是没有逃过慕长欢的眼睛。 “陆惜,”她在她身边坐下,望向她的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忘记这几日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王妃,可以帮我?”陆惜柔软的问道,似乎真的有了兴趣,“怎么帮?” 慕长欢顿了下,道,“我可以用药将你脑中的部分记忆抽走。” “真的吗?”听到可以用药将记忆抽走,陆惜眼中终于露出一抹真正的光亮。 慕长欢点头,“自然是真的,你愿意吗?”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我自然是愿意的,”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又问道,“那抽走后,是永远都不会想起来吗?” “若是没有受到什么刺激,自然永远不会想起来。” “嗯,”陆惜颔首。 慕长欢抬起手,握住她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葇荑,低着头,沉声道,“你先想想,想好了告诉我,记着,千万不要做什么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陆惜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听到慕长欢这么说,哪里不明白她这是在提点她。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三分勉强七分认真的笑道,“我会的。” 慕长欢没有再言语。 倒是陆惜沉默了许久后,忍不住开口道,“我还有件事想求王妃。” “你说。” “这几天的事,我自己想忘了,但是我想有人还记得它。” “你的意思是?”慕长欢挑眉,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陆惜则是道,“我想将事情说给王妃听,你帮我记住好不好?” “嗯,”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慕长欢没有拒绝的必要,她很快答应下来。 接着,陆惜闭上眼,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 她仔仔细细的将她和秋菊的恩怨,还有秋菊陷害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妃记住了吗?”说完后,她问。 慕长欢点头,“都记住了。” 070 我来帮你 - 折腰令 - 苏囧囧 “那就好,”陆惜松了口气。 慕长欢停了片刻,又问,“那个秋菊,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陆惜眼皮轻轻地颤了颤,眉眼间浮起一抹苦涩,道,“这个,我真的没有想过。” “那就交给你哥哥处置罢,”慕长欢提议。陆惜没有拒绝,缓缓地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再没有别的话说,只是静静地对坐着。 直到陆吾从外面进来,他手里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是他亲自煮的粥。 “你们兄妹说话,我先出去了。”慕长欢站起身,冲两人说了一句,便朝外走去。 陆吾看着她离开,又过了一会儿,才在陆惜身边坐下,帮她盛了碗粥,温和道,“趁热吃。” “多谢哥哥,”陆惜接过粥,小口小口的吃着。 陆吾打量着她的模样,发现她的精气神好了许多,停了片刻,忍不住问,“你很喜欢王妃?” “嗯,”陆惜将口中的粥咽下后,轻轻点了点头,顿顿,又交代道,“哥哥既然已经在王妃身边了,就好好帮她做事。” “我已经向王妃请辞了,”陆吾苦笑着摇头,看着陆惜的眼睛,道,“我想带你离开上京,找个僻静的地方生活。” “这怎么行!”陆惜一听陆吾要离开慕长欢,一下子急了,她放下手中的粥碗,望向她道,“哥哥怎么能这样,王妃她不但是你的恩人,更是我的恩人,你怎能为了我,就背弃她!” “可是你……”陆吾还想再解释什么,却被陆惜给打断了,“哥哥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生活的。” 陆吾深深地看着妹妹,看着她眼底的鸦青,她的话,他无法完全详细。 “你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不会改变的。”想着这些,陆吾态度十分坚决的冲着陆惜说道。 陆惜和陆吾从小一起长大,也知道他的脾气倔强,她抿了抿唇,知道这一时间肯定无法让他改变心意,只好按下不表,想着以后再做打算。 “天凉得很,先喝粥罢,”陆吾并不知陆惜的打算,他将目光落在粥碗上,提醒陆惜。 陆惜闷闷的“嗯”了一声,端起粥碗继续慢慢的喝着。 外面,慕长欢离开北宫,进了马车。 她一进车厢就瞧见萧赫明显不悦的面色。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看向他问道。 萧赫抬起头,凝视了她片刻,阴着脸叹气,“没什么,只是有桩事情想不通。” “什么事?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得上你。”慕长欢在他身边坐下,淡声说道。 萧赫侧脸看向她,又酝酿了片刻,才道,“是皇上,他竟怀疑太子不是他的骨肉。” 慕长欢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敏感起来,她沉默片刻,挑起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萧赫,“是你的?” “噗……”萧赫刚好拿起茶盏喝水,听到慕长欢的话,他一口水喷了出来,“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一面去了帕子抹嘴,一面冲着慕长欢怒道。 慕长欢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不是你的,那你生什么气。” 萧赫扶额,有些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比如,他跟皇后是青梅竹马。 甚至,以前祖父还想过要将皇后订给他。 只是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几乎都快要忘了。 “没什么。”他别过头,不再看慕长欢。 慕长欢五感最是灵敏,如何察觉不到他的心虚,她轻轻的哼了一声,“你以为你不说,有些事就能隐瞒过去!” 萧赫正头疼着,下意识的开口,“我没想隐瞒。” “那皇上怀疑太子的血脉,你为何气成这般?” 萧赫无法,只好将他和皇后幼时的事情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完后,看着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萧赫被她这个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问,“‘哦’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慕长欢说着,转过头去。 但下一刻,却被萧赫扯进怀中,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凝望着她的眼睛,道,“长欢,在你之前,本王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动过心,只有你,本王心里只有你一个。” 慕长欢根本没想到萧赫会突然表白,她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本王说吗?”萧赫和她四目相对,有些挫败地问。 慕长欢挑了挑眉,从他怀里坐起来,道,“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计较,以后的事情也很难说,但是你若敢对我没个交代就一心二用,我会在你面前活剐了那个女子,再让她看着你被烧成灰,然后将你们两个合葬。” 她的神色清冷,语气认真,明明就是再凶残不过的话,可萧赫却偏偏觉得可爱。 他低头笑了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摩挲着道,“你放心,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最好是这样。”慕长欢又放了句狠话。 萧赫眼底的笑意越发温暖,将她揽进怀中紧紧地抱着。 北宫中。 陆惜用完膳,又服了药,快睡着时才想起和陆吾说她和慕长欢的决定。 陆吾听到慕长欢能抽去陆惜这段记忆,也是震惊的很。 他将陆惜哄的睡下后,便迫不及待的去找慕长欢。 彼时,慕长欢正靠在萧赫肩头熟睡。 萧赫听到陆吾的脚步声,正要掀起帘子让他走远点,免得扰了慕长欢的清梦。 但慕长欢却在他动作前,先一步醒了过来。 “何事?”她在萧赫抬手前,朝着外面问道。 陆吾在车厢外停下,拱手道,“回主子的话,是属下。” 慕长欢“嗯”了一声,她猜到陆吾找她所为何事,当下看向萧赫,道,“王爷可否回避一下,关于陆惜的情况我想和陆吾单独谈谈。” “好,”萧赫答应一声,便朝马车外走去。 没多久,陆吾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先向慕长欢行了一礼。 慕长欢扫向侧面的长榻,道,“坐,” 陆吾绷着脸坐下。 慕长欢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开口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你妹妹的事吧。” 陆吾闻言,连忙点了点头,“主子明慧,属下此番过来,是想弄清楚两件事,一是您说的能抽去我妹妹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二是她和秋菊到底有什么恩怨,竟被她如此陷害!” “先说第一件事,”慕长欢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便道,“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能够借助外物,迷惑人的心智,窥探人的心事?” 陆吾皱着眉摇头,“许是属下就见得世面少,竟从未听过这种本事。” 慕长欢一笑,她的眼波仿佛一片深潭,一瞬不瞬的看着陆吾,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下一刻,陆吾的眼神便朦胧起来。 慕长欢微微一笑,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沙哑低沉而又令人舒适,“你现在觉得很舒服,很想睡,你的周遭很安静,天上地下只有你一人……慢慢闭上眼睛。” “现在,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陆吾。”男子的声音缓慢而又低沉的响起。 慕长欢接着又问,“你还记得你喜欢谁吗?” “我喜欢……文慧。” “文慧是谁?”慕长欢问。 陆吾停了片刻,缓缓道,“她是左都御史府的大小姐,生的文气,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的,虽然我们只见过几面,但是我很喜欢她。” “那她喜欢你吗?” “不知道……不过,向来应该是喜欢的,她私下见到我,会面红,很好看。” 慕长欢:“……” 她缓缓收敛了心思,压下声音,在他耳边道,“我数一、二、三,听到声音,你就醒过来。” “好。”陆吾迷迷糊糊的答应。 慕长欢轻声道:“一、二、三……啪!”伴随着一道响指声,陆吾猛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扶额看向慕长欢,“主子,刚才属下是……睡着了吗?” 慕长欢摇了摇头,“不是睡着,是我设法探知了下你的心事,和你的记忆。” “然后呢?”陆吾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放下手,疑惑的问道。 慕长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文慧。” 这两个字一出,陆吾整个脸色都变了。 “现在信了吗?”慕长欢问。 陆吾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都已经被窥探,哪里还敢再嘴硬,他连忙道,“信,属下信您!”所以,就不要再趁他不注意,再将他弄晕过去,窥探别的事情了。 “那现在说第二件事,”慕长欢也不跟历物语纠缠,见他相信自己确实有这个能力后,立刻提起了第二件事,“秋菊和你妹妹,要说大的恩怨也没有。只是年前上京才刚遭了雪灾,如今皇后想为民祈福,缩减后宫的用度,今年便不打算再从民间择选宫女,而是从各宫匀一批出来,送往缺少宫女的宫殿,包括乾元殿。” “你也知道,你妹妹的容貌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所以,凤鸾宫负责此事打的嬷嬷就瞧上了她,打算将她送去乾元殿做女官。秋菊是长明殿的老人,又是心比天高的性子,如今被一个新进宫的宫女抢了机会,她自然不会罢休,于是,便暗暗接近了你妹妹,暗暗设下这个圈套。” “所以,秋菊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妹妹起过真心?”陆吾沉着脸反问。 慕长欢点了点头,“你妹妹也是后来才察觉过来的。” “属下知道了,”陆吾说道,他将宽袖中的拳头捏的嘎嘣作响。 “秋菊就交给你处置了,你可有意见?”慕长欢停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征求陆吾的意见。 陆吾自然不会有异议,他慎重地向慕长欢拱了下手,“多谢主子,您对属下和妹妹的恩德,属下无以为报。” “嗯,”慕长欢也没指望他报恩,她不过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你先带她找一个靠谱的地方落脚罢,”话落,她又叮嘱,“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再替她抽去记忆。” “好,”陆吾答应。 说完,他起身告辞。 慕长欢看着他离开。 陆吾走后,萧赫又上了车。 慕长欢扶额,靠在榻上假寐。 “怎么了?”萧赫在慕长欢身边坐下,忍不住问道。 慕长欢皱眉,“刚才用了很大的力气,头晕。” 萧赫没有言语,他将慕长欢揽过来,躺在他腿上,轻轻地帮她按摩。 还别说,他这么一按,慕长欢确实舒服了不少。 她忍不住睁开眼,看向他问道,“王爷不是想来都是被人伺候的,怎么这一手按摩会这么好?” 萧赫垂眸,看着慕长欢的眼睛,面上浮起一抹怀念,“以前小的时候,我经常帮祖父按的。” “抱歉,”慕长欢知道萧赫的祖父是他的逆鳞,她停了一瞬,轻声道歉。 萧赫弯唇笑了笑,“没事的。” 但是想起从来的那么多事情,到底没有再提。 实在是提起祖父,他就会想起陈蓉蓉。 “好了,我们回府罢,”待精神好了些许,慕长欢就坐直了身子,跟萧赫商量道。 萧赫没有什么意见,他朝外面吩咐了一声,马车便离开了北宫,往北静王府的方向跑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北静王府门口停下。 萧赫扶着慕长欢下车,两人刚一站定,一道火红的身影就朝慕长欢跑来。 “慕姐姐,”一道清甜而又活泼的声音响起。 慕长欢闻声看去,她认出来,那女子正是顾婴月。 她年前纠缠了她没几天,就被豫王带去了江南游玩,看样子,眼下是刚回来。 “好久不见,”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顾婴月一脸兴奋的上前,然后指向她身后的马车,道,“慕姐姐,我从江南回来了,给你带了好多好多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哦,”慕长欢一脸的冷淡。 她有萧赫,萧赫富可敌国,普通的东西她还真的看不上。 至于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抱歉,不存在的,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要是有人跨过千里只为送一根鹅毛给她,她只会觉得那人是傻子。 “慕姐姐,我们进去说话吧!”偏偏顾婴月就像看不出她不开心一般,挽住她的手就要往里走。 慕长欢一脸的冷漠和不乐意,她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看向她道,“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啊?怎么会这样?”顾婴月惊愕的问道,跟着,她又朝萧赫看去,不知想到什么,脸突然红了起来,愤愤不平的叹了口气,慢慢又转回慕长欢,道,“那慕姐姐你要不要和去豫王府住两天,我的床又大又软,睡着很舒服的。” “不用!”慕长欢坚定的拒绝,然后优雅的打了个呵欠,看着一脸热情的顾婴月道,“我要回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再会!” 说完,也不管顾婴月同不同意,就朝王府里走去。 顾婴月还想追上去,却被萧赫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冻住了。 “顾小姐慢走不送!”萧赫朝着顾婴月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婴月不高兴的瞪着萧赫,一副想跟他干一架把慕长欢抢回来的模样,但是随即,她又想到自己根本打不过萧赫,只能偃旗息鼓,默默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至于她带来的一车东西,则是被北静王府的管家带回了王府。 萧赫看着顾婴月离开,才朝慕长欢追去。 他到正房的时候,慕长欢已经净了手,抱着穆儿在哄了。 看到萧赫进来,她抬起头,淡淡的问了一句,“顾婴月走了?” 萧赫嗯了一声,“已经走了。” 说着,他走上前,伸手想捏穆儿的脸,结果,却被慕长欢抬手阻止,“王爷先去洗手。” 萧赫愣住。 慕长欢抬起头瞪他,“去啊!” 萧赫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只好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等他净完手回来,慕长欢和穆儿却已经不在房中。 他朝当值的婢女看去,“王妃和世子呢?” 婢女恭恭敬敬地福了下身,道,“回王爷的话,世子方才困了,已经被奶娘抱走了,王妃去了浴房。” “嗯,”萧赫答应一声,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朝浴房走去。 到了浴房门口,他轻轻的推开房门,本来他以为,他会看到一副清水出芙蓉的美景。 但遗憾的是,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已经能沐浴完,穿好衣裳的慕长欢。 “这么快?”他疑声问道。 慕长欢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径直朝外走去。 萧赫转身想要跟上,慕长欢又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先沐浴。” “……好吧,”萧赫无奈的答应。 下一刻,慕长欢突然抬手,用力的将浴房的门关上。 萧赫看着紧闭的大门,和已经有些昏暗的屋内,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朝池子走去…… 等他沐浴完,回到寝房的时候,慕长欢正坐在妆镜台前梳头。 萧赫看着她的背影,和她岁月静好的模样,忍不住走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牛角梳,道,“我来帮你。” 071 宫里出事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没有拒绝,她将牛角梳递给萧赫。 萧赫接过梳子,将慕长欢的发丝收拢在掌心,从发梢开始,慢慢的帮她通发。 他的动作轻柔,带着些许的珍视,慕长欢闭上了眼睛。 许久后,萧赫才停下动作。 慕长欢睁开眼,回头朝他看去,看到他还在滴水的发丝时,皱了皱眉,“你不擦头发?” 萧赫将牛角梳塞回她掌心,笑了笑,“你帮我?” 慕长欢抬起下巴,觑了他一眼,点头道,“也好。” 说着,她站了起来,将萧赫按在妆镜台前,取过一旁的棉巾帮他擦头发。 此时此刻,烛光影下,她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萧赫合着眼,也是从未有过的舒心。 就这样,慕长欢帮他擦干了头发,又取过牛角梳帮他通了一百多遍。 彼时,两人的发丝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就寝吧,”慕长欢是真的累了,她放下梳子后,冲萧赫说道。 萧赫“嗯”了一声,站起身,揽了她的肩,一起往床榻走去。 一夜好眠,次日,慕长欢醒来时,萧赫已经不在身边。 她摸了摸身边的温度,发现他已经离开多时。 而她竟然没有丝毫的知觉。 再想到自己昨夜做的那个梦,她微微蹙了蹙眉,披衣下地,朝外面叫了一声,“允眉。” 允眉听到声音,很快从外入内,她快步走到慕长欢的身边,柔声道,“姑娘起来了?奴婢服侍您更衣。” 慕长欢“嗯”了一声,跟着又道,“北静王呢,他去了何处,什么时辰走的?” 允眉倒是没想到自家主子会问起北静王的行踪来,她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回姑娘话,王爷是寅时初离开的,似乎是宫里那边出了事。” “哦,”慕长欢应了一声,语气不辨息怒。 允眉暗暗打量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没有再多言。 洗漱完后,外面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慕长欢用过早膳便去了东暖阁看穆儿。 穆儿已经用了一段时间慕长欢调制的补药,他的身子好了许多,如今已经能看出些许白胖的模样,他似乎极为亲近慕长欢,一听到她的脚步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就高兴起来。 慕长欢从芸娘手中接过孩子,掂了掂,明显又重了几分。 她面上浮起一抹笑,低头与他小声说话。 穆儿则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脸上带着笑,咿咿呀呀的。 陪穆儿玩儿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小家伙便有些困了,慕长欢将他哄睡着,交给了芸娘。 芸娘抱着孩子,恭顺的退了下去。 “韩云鬓呢?”离开东暖阁的时候,慕长欢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允眉。 允眉听了,忙解释,“韩小姐回辋川了,去取韩医仙留下的几本医术,两三天就回来。” “哦,”知道人没事,慕长欢没有再多问。 而另一边,皇宫,乾元殿。 萧赫、皇后、皇上三人正僵持着。 皇上看着将皇后护在身后的萧赫,怒目而视,“你们……你们还说没有私情,既无私情,他为何如此将你放在心上?” 皇后只是默然垂泪,这样的枕边人,她已经失望至极,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你闭嘴,”萧赫被皇上气的脑仁疼,他冰冷又嫌弃的看向皇上,一派倨傲的挑眉,“若本王与皇后真的有私情,你以为,本王会让她嫁给你?” 这副态度,是十成十的轻蔑和不耐烦,“今樱花国王之所以进宫,并非是护着谁,本王只不过是不想你残害无辜之人罢了。” 他的话越说越重,皇上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内心豁然开朗,他知道萧赫说的是事实,如果皇后真的是他的女人,太子真的是他的子嗣,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妻儿拱手送人的。 所以……真的是他误会了皇后吗? 这般想着,皇上的心里已经很明确,但偏偏,帝王至尊的虚荣心让他无法承认。 他冷冷的瞟了皇后一眼,道,“就算皇叔与皇后并无关系,可皇后的心里未必就没有你。” “那便和离,”萧赫直接给出最决绝的建议,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皇上,“再废了太子,皇上觉得如何?”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皇上若是不想认错,也只能这般应承。 他抬了抬下巴,朝皇后看去,眼神有些飘忽道,“皇后以为呢?” 皇后听到皇上问她,终于抬起头来,停住了啜泣,她双目通红,一瞬不瞬地看着皇上,颔首道,“臣妾以为,皇叔说的极是。” “你……”皇上闻言大怒,他还以为皇后会哀求他,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痛快。 “那就这样吧!”闹到最后,他不得不拂袖撂下狠话。 话落,过了片刻,又看向萧赫,“此事已了,皇叔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便先回去吧,今日的事是朕对不住您,来日朕必定加倍补偿您。” 萧赫看向皇上,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没有再理会皇后。 皇后的目光也不曾追随他的身影。 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是真的没有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幼年时的同窗情谊。 皇上看着萧赫离开,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 跟着,他又将目光转回到皇后的身上,轻咳了一声,道,“皇后,朕知道你对朕还有情谊,你放心,只要你知错能改,以后心里只有朕,朕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不必了,”皇后听着皇上突然服软的话,心里却没有半点波澜,她仰起脸,脸上还有被皇上打过的痕迹,心如死灰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就按方才说好的来罢,请皇上放臣妾和宝儿离宫,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再无关系。” “皇后!”皇上没想到皇后真的会如此绝情,他变了脸色,缓缓的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殷殷的看着她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朕打你了?” 皇后冷冷地看了皇上一眼,不语。 皇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面上浮起一抹后悔和心疼,看着她脸上的巴掌痕迹,道,“对不起,朕也不是故意的,朕当时只是……只是误会你和皇叔有染,心里太过难过,太过冲动,你就原谅朕一次好不好,朕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动手,朕会补偿你,会疼你,会加倍的对你好,你不要离宫,不要带走宝儿好不好。” 皇后听皇上这般说着,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可内心深处到底是冷了,到最后也没说出松口的话,只是漠然的看着皇上。 皇上见她这般,只好加倍的讨好,道歉,保证。 可皇后像是铁了心一般,就是不松口。 说到最后,皇上都有几分恼火,他用力的甩了下袖子,瞪着皇后道,“朕劝你适可而止。” “……”皇后听皇上这般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哂笑,“您还是忍不住了是吗?” 对上皇后清澈,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 皇上第一次清清楚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卑劣和无能,他冷笑一声,索性不再伪装,只狠狠的看向皇后道,“你以为你离开皇后,就能和宝儿好好的生活下去吗?你别白日做梦了,就算朕可以放你们走,可贵妃呢,她为了自己,为了二皇子,你觉得她会放过你们母子?” 皇后倒是没想到这点,顿时,她整个人都变了脸色。 皇上别的话都是扯淡,唯独这句说的有几分道理。 韦贵妃早就和她不对付,二皇子也处处和宝儿为难,她和宝儿若是离开了皇宫,势必处处被人掣肘。 这般想着,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委顿了下去。 因为她知道,萧赫对她其实并没有太过的感情,他可以救她一次两次性命,但是绝对不会一辈照顾她。 所以,刚才她说的其实都是废话吗?她根本就离不开皇宫,离不开皇上。 “看来皇后还是明白的,”皇统领皇后的表情看在眼中,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慢慢的说道。 皇后对上皇上的眼睛,停滞了许久,福身道,“多谢皇上提点,臣妾明白了。” “明白就好,”皇上冷笑,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他心里想着,干不过萧赫他认了,可皇后一个女人,又是有孩子的女人,他还拿捏不了她吗?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臣妾就先退下了。”做了决定后,皇后一刻都不想再乾元殿呆下去,她提出告辞。 可皇上却并不准备答应,他冷冷地看着她,“今晚,朕要你侍寝。” 这句话一出,皇后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 她的内心绝望而又悲痛,为何过了这么多年,她才看清他这个枕边人的真面目,他根本就没有底线!根本就没有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走吧!”皇上死死的握住皇后的手,拖着她往后殿走去。 皇后直到第二日早上才离开乾元殿。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北静王府中,萧赫一回府,就去寻了慕长欢。 “回来了?”慕长欢放下手中的医书,朝他看去。 萧赫朝她走来,在她身边坐下。 “皇后怎么样了?”慕长欢放下手中的医书问道。 萧赫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果然是去找了皇后,”慕长欢冷哼,一副看透了他的模样。 有些走神的萧赫听她说到这里才发现,原来她刚才实在他她的话。 他忍不住笑起来,在她发心间揉了揉,跟着,又顿了片刻,才开口解释道,“昨夜,皇上查到十年前的一些旧事,他笃定了太子是本王的孩子,派了人去东宫刺杀太子……” “太子运气好,躲过了,只是死了个小太监,皇后看出不对劲儿,便让人出宫寻了本王。这件事情她无法澄清,她希望本王能帮她。” “然后呢?”慕长欢起了兴趣,轻声问道。 萧赫哂笑一声,将早上乾元殿的事情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完后,颔首道,“皇后倒是个果决的性子。” “可惜没有用,”萧赫摇头惋惜。 慕长欢挑眉,“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萧赫侧头忘了慕长欢一眼,想到她对这些人情世故到底不通,试着跟她解释,“咱们这位皇上向来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现在只有太子和二皇子这么两个子嗣,二皇子又平庸得很,整日只知道玩耍,你觉得,他会让太子跟皇后一起离宫?” 慕长欢听他说到这里,明白过来,“所以,哪怕是为了太子,他也会将皇后留下来。但是,以皇后的性子必定不会轻易屈服,随意他一定会打断皇后的脊梁骨,让她无法再反抗。” 萧赫听她这般分析,微微点了点头,“正是这样。” 慕长欢拢着眉心,微微叹了口气,“这世道,对于女子来说太难了,对于好强的女子,更难。” 萧赫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果然,他们一直等到次日,都没等到皇上废后的消息。 太子反而被解了禁足,日日去乾元殿听皇上的教导。 皇宫,太子陪皇上用完膳,离开了乾元殿。 他向往常一样,到了路口便往皇后的凤鸾宫拐去,这时,他身边的太监却拦住了他,问,“太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太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去见母后啊!” 小太监闻言,连忙道,“这几日皇后病了,需要精心养着,太子还是等过些时日再去。” “母后病了?”太子愣住,他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狐疑的看向小太监,“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既然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小太监能说出这番话,自然心里早就想好了借口,他赶忙将自己如何知道这件事,又是如何来不及说的借口提了一遍。 太子听完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狐疑的更加厉害了。 他本来就是个极聪明的人,暗暗观察了几天,他发现毓庆宫中许多他曾经熟悉的宫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面生的宫人。 那些宫人对他的态度虽然依旧敬重,但是相处久了,总觉得怪怪的,就像是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一张面具。 而皇后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 这日,太子终于忍不住,当着皇上的面,提出想去探望皇后。 皇上这些日子一直扮演着一个慈父的形象,自然不会拒绝太子的要求,他抬起手,慈爱的拍了拍他的头,道,“刚好父皇今日没事,正好陪你一起去探望你母后。” “嗯,多谢父皇。”太子稳重的道谢。 皇上换过衣裳后,带着他一起朝外走去。 到了凤鸾宫,宫门外的侍卫自然不敢阻拦皇上。 两人一起进了后寝殿,太子一眼就看见独坐窗前,凄清寂寞的皇后。 “母后!”他心里一急,撒丫子就朝皇后跑了过去。 皇后近来心情十分抑郁,骤然听到太子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了。可下一刻,太子就扑进了她的怀中。 “宝儿,真的是你?”顿时,惊喜浮上她的脸,她低下头,轻轻地抱着他的后背,问道。 太子听到皇后的询问,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大了,他连忙从皇后的怀中退出来,站直了身子,端正的请安,“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吉祥如意。” “好孩子,免礼,”皇后温柔的说着,正要再将太子揽进怀中。 可这时,皇上突然开口道,“皇后这几日身子养的怎么样了?” 听到这道让她噩梦连连的声音,皇后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她眼睫扑闪着,抬起头朝皇上看去,停了一瞬,才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皇上微微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皇后被他似毒蛇一般的目光看着,又是一阵轻微的瑟缩。 而站在她面前的太子明显感觉到了,他有些担忧地朝皇后看去,“母后,太医今日来请平安脉了吗?” 皇后听到儿子的声音,面上的不自在顿时褪去,她微微一笑,道,“还没有,母后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眼下不必那么频繁的请太医。” “这样啊,”太子答应了一声,随后又问,“既然母后的身子已经好了,那以后儿臣是不是每日都能来看你?” “自然……不可以,”皇后话到嘴边,忽然又生生的转了个弯,她抿了抿唇,冲太子道,“母后的身子虽然好了许多,但是到底没有好全,你频繁的来凤鸾宫,母后怕过了病气给你。还是等母后彻底好全了再说罢。” “哦,”太子答应,语气里是满满的失落。 皇后虽然心疼儿子,但当着皇上的面她到底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贪婪的多看他几眼。 她知道,如今皇上已经和她有了壁垒,有他在,就算宝儿心里有她,母子两人也会隔着很远很远的时间和距离。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冷血和知识。 “宝儿,过了,”果然,没多久,皇上就朝宝儿招手了。 太子握着皇后的手,犹豫了一下,才朝皇上走去。 072 醋坛子北静王! - 折腰令 - 苏囧囧 皇上把太子叫过来,温柔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皇有些话要单独和你母后说,你先出去等父皇。” “是,父皇!”太子强忍着内心的情绪,轻声答应。 话落,他回过头又朝皇后行了一礼,才朝外退去。 皇后目送太子离开,面上笑的温柔,但心里却充满了不舍和凄凉。 太子对上她这个眼神,只觉得鼻头一酸,下一刻,差点落下泪来。 “敏功,带太子出去,”皇统领太子和皇后的对视看在眼中,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吩咐梁公公。 “是,皇上!”梁公公答应一声,一甩手中净鞭,转向太子,阴柔道,“太子,请!” 太子紧紧地抿着唇,眼睛湿漉漉地又看了皇后一眼,然后才朝外走去。 梁公公直接将太子带去了偏殿,看着他在罗汉床上坐下后,他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 太子从小被皇后教养着长大,仪态如一棵笔直的小青松,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目光凝重的看着前方不说话。 梁公公心思向来细腻,看着身边的小太子这帮模样,他心中打了个突,试探着问道,“太子心里不痛快吗?” 太子听到梁公公的询问,下意识的抬起头,却在瞧见梁公公狭长幽邃的眼睛时,将心中想说的话吞了下去,摇头道,“没有,孤只是担心母后。” 梁公公闻言,笑了笑,“皇后乃是云朝国母,受万灵庇佑,她的身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但愿吧,”太子冷冷清清的说了一声,然后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梁公公。 凤鸾宫后殿。 皇上嘴角勾着冷笑,一步一步地走向皇后,在她身边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皇后被他这般逼视、笼罩着,只觉得侍寝那夜的痛苦和恐惧再次来临,她脸色煞白,浅色的唇微张,仿佛被人扼住呼吸,喘不过气来。 然后下一刻,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皇上突然扬起右手,暴戾的抽在她的脸上。 皇后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她直接被抽的跌倒在榻上,脸上,是殷红如血的巴掌印。 “贱人!”皇上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厌恶的骂道,“竟敢挑拨朕与太子的父子亲情。” 听到父子亲情四个字,皇后低垂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她用了很长时间,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榻上爬起来。 “臣妾不敢,”她面无表情,低声呢喃。 “不敢?”皇上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狠厉地看向他,“那刚才那个表情你是做给谁看的?” 皇后瑟缩了一下,不敢言语。 皇上却不肯放过她,他极尽难听的辱骂于她,仿佛前十年两人恩爱的日子就像一场幻梦。 梦醒了,他便褪下人皮,露出了獠牙。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久,她知道他为何如此反复无常,为何如何变态。 不过是因为她是北静王萧赫出手保护的人罢了。 这个无能、胆小如鼠、又变态的男人,他自知无法克制萧赫,便将对萧赫的恨意和不满全部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可憎又可悲。 “贱人,你在想谁?”将皇后嘴角的一点嘲讽看在眼中,皇上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他双目通红,几乎捏碎她的下巴。 “没有,臣妾没有想谁。”皇后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在想萧赫,她无力的替自己辩解。 皇上却一个字都不信,他扬起手,又狠狠的甩了她几巴掌。 然后在她身边坐下,用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皇后忍着疼,也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一刻钟后,皇上站了起来,他冷冷地看着皇后肿胀不堪的脸,冷声道,“回头朕会送些珍珠白玉膏过来,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见人了。” “是!”皇后低低的答应。 皇上冷哼,“还有,你不要再妄图挑拨朕与太子的父子亲情,否则,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眼里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皇后浑身一凛,她知道,他是在用她和太子的性命威胁于她。 “是,”她绷紧了一颗心,低低的答应。 皇上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外面,太子等的已经有些发急。 看到皇上从后殿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行礼道,“父皇,您出来了,母后她怎么样了?” “她已经睡了,”皇上抬起手,轻轻地摸着太子的发心说道,顿了顿,又补充,“你母后身子不好,总是容易困倦,我们先不要打扰她了,等她身子再好一些,我们再过来。” “是,儿臣听父皇的,”太子虽然失落,但还是懂事的答应。 皇上笑了笑,牵着他一起朝外走去。 凤鸾宫外的岔路口,皇上吩咐太子的贴身太监,“好好伺候太子,若他有个什么不满,朕要你们的脑袋。” “是,皇上,奴才一定好好伺候太子,”太监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说道。 太子站在一旁,不知想到什么,他拱了下手,向皇上道,“回父皇的话,罗列伺候的很好,您就别吓他了。” 皇上闻言,朝跪在地上的罗列看去,“既然太子替你求情,就起来吧,以后务必好好伺候太子。” “是,皇上!”罗列答应,旋即,又感激的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笑了笑。 “那儿臣就先回毓庆宫了,”随后,他拱手向皇上道别。 皇上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他才转头回了乾元殿。 “你先出去吧,”在金銮椅上坐下后,皇上看向梁公公吩咐道。 “是!”梁公公答应一声,朝外退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皇上便起了身,他进了内室,将龙床边的一只龙头拧了一下,下一刻,内室东侧的多宝阁便从中间裂了开来。 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暗卫,上前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在龙床上坐下,“江湖上可有让人失去记忆的药物?” 暗卫闻言,想了片刻,躬身回道,“回禀皇上,属下从未听说过。” “那就是没有了?”皇上皱眉。 暗卫拱手,“这种药物应该是没有的,不过属下听人说起过,鸭青山上有一个隐世公子医术极高,可以为人解忧。” “这怎么说?” “回禀皇上,就是由他出手,病人会忘记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朕明白了,”皇上点头,眸光微凉,跟着,又吩咐道,“尽快将那个人带来见朕。” “是,皇上!”暗卫答应一声,又退回了多宝阁之间。 紧跟着,多宝阁恢复原样。 皇上是在七日后才见到那个传说中的隐世公子的。 两人在乾元殿中相见。 谁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宫人们只知道,在皇上召见隐世公子的第二日,太子便病倒了。 北静王府,听闻太子病倒时,萧赫面上有担心之色一闪而过。 在他心里,皇上虽然不是东西了些,可太子一向是乖巧睿智的,又是他嫡亲的侄孙,他无法不放在心上。 “去查查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思量片刻后,吩咐褚章。 褚章领命而去。 等他再回来时,却已经是傍晚。 彼时,萧赫正在陪慕长欢用膳。 “王爷,王妃,”褚章从外入内,恭敬的行了一礼,唤道。 萧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消息了?” 褚章拱手,“回王爷的话,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 “说罢。”萧赫并不避讳慕长欢,慕长欢也没有起身回避的意思。 褚章了然,他语气凝重的开口,将宫里的情况道来,“事情是这样的,昨日皇上召见了一个从鸭青山而来的隐世公子,今日,太子突然就病倒了,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况,皇上应该是让太医为太子诊治的,可这次却没有,皇上只让那隐世公子帮太子诊治……” “然后呢?”萧赫挑眉反问。 褚章接着道,“隐世公子随皇上去了毓庆宫,他替太子把完脉后表示,太子是中毒,这种毒不难解,唯一难的是它的药引,需要至亲的血肉入药。” “皇上听隐世公子这个一说,当即答应要为太子割肉,旁人根本拦不住……隐世公子便用皇上的血肉为太子煎了药。太子服过药果然很快醒了过来,但奇怪的是,却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皇上质问隐世公子,隐世公子只道这是中毒的后遗症,皇上只得宽恕了他。” 褚章的话说完,萧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故事编的倒像是真的一般。” “……”褚章尴尬的抽了抽嘴角,不说话。 慕长欢则看向萧赫,“鸭青山是哪个山头?” 萧赫侧头,“就是蜀王观的哪座山。” 慕长欢沉默不语。 很久后,她才开口道,“据我所知,那座山上好像只有一个公子。” “钟檀?”萧赫一下子反应过来,慕长欢颔首,“如果真是鸭青山的人,那应该就是他了。” 萧赫面色凝重起来,转头吩咐褚章,“去查那个隐世公子究竟是不是钟檀。” “是,王爷!”褚章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萧赫看着他离开,然后朝慕长欢看去。 “怎么了?”他看着她有些难看的脸色,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慕长欢摇头,顿顿,又道,“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我想回房歇会儿。” 说完,也不管萧赫是什么表情,转身就朝内室走去。 萧赫看着她匆忙离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 他知道,此时此刻,她一定不想看见他。 内室里,确定萧赫没有跟上来,慕长欢的确松了口气,她在床边停下,右手死死地扣住床柱。 刚才褚章那一番话,她不知猜到隐世公子是钟檀,她还想到为黑袍客抬轿子的那几个活死江湖人。 她根本就不确定对方手中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江湖人。 她更不确定他的蛊术到底练到什么程度。 她甚至怀疑,凭她一己之力到底有没有办法彻底将他铲除。 毕竟,黑袍客他有着极深的根基,而她,满打满算也不过潜心修习了四年的医术。 纵使天分超群,可如何抵得过时间。 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怀疑,充满了迷惘。 直到天色彻底的黑了,她也不曾将其派遣。 这时,萧赫终于从外面走进来。 看见她站在床边,他心里一沉,忍不住上前问道,“长欢,怎么了,有很为难的事情吗?” 慕长欢听到他的询问,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先坐下,”萧赫将她带到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中,小心地询问,“到底是什么事?能与本王说说吗?” “嗯,”慕长欢答应了一声,她靠在萧赫的怀中,将当初遇到的抬轿人提了一遍。 萧赫听完后,沉吟了许久,道,“其实,不管什么天衣无缝的东西,都会有破绽的。” 就像,慕长欢之于他。 听萧赫这般说,慕长欢眸光忽然一亮,她从萧赫怀中坐起来,茅塞顿开的拊掌道,“王爷说的是,不管什么天衣无缝的东西,总会有破绽的,只要找到对方的破绽,就能轻而易举的逐个击破。” 萧赫点了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多谢,”慕长欢又沉默了片刻,然后看向萧赫,认真的道谢。 萧赫笑了笑,趁机又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以后莫要再觉得本王什么都帮不了你了。” “嗯,”慕长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萧赫也是笑,他轻轻的将她揽进怀中,然后,眼中的隐忧才露了出来。 两人正享受着这难得温馨。 可外面却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接着,允眉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将一只红色的请柬递上前,道,“王爷,王妃,这是何阁老府上送来的喜帖,三日后,何小姐要和沈少卿完婚。” 萧赫听允眉这么说,下意识的侧头,朝慕长欢看去。 慕长欢倒是平静的很,她将喜帖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道,“成亲是好事。” “你先出去吧,”萧赫抬起头,吩咐允眉。 允眉福了下身,朝外退去。 萧赫这才看向慕长欢,挑眉吃味道,“沈瑜生这一波三折的,最后还是落在了他这表妹的手中。” 慕长欢没搭理他,下一刻,她双手用力,烫金的喜柬便被撕了个粉碎。 “长欢,你……”萧赫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下子愣住了,“你这是?” “没什么,”慕长欢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朝外走去。 萧赫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一皱,猜到了她要去做什么,忙起身也追了上去,“你要去见沈瑜生?” “嗯,”慕长欢脚下脚步未停,她是要去见沈瑜生,她不希望他为了她委屈自己。 可下一刻,萧赫却握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扯,他将她抵在柱子上,“你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现在去见他算什么?” “你放开我?”慕长欢挣扎。 萧赫狠狠的看着她,“不放!”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慕长欢气的厉害,“我找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有些事要跟他说清楚!” “那也不行!”萧赫赌气道,同时用的力道更大,将她抱的更紧。 慕长欢被他这样辖制着,忍不住狠狠的皱起眉,“萧赫,你最好别逼我!” 萧赫不说话。 他以为凭慕长欢的力道他很轻易的就能控制住她,就算她有银针,可他若是有心提防,他也没有办法。 但是下一刻,慕长欢使出来的力道却险些将他的脸打肿了。 “我说了,你别逼我!”慕长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不敢相信自己被甩开的萧赫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快步跟了上去。 追上慕长欢后,他铁青着脸,尴尬的问,“你一直都在隐藏你的实力?” 慕长欢侧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王爷长了脑子,若我真的只是一个柔柔弱弱任你拿捏的女子,我敢和黑袍客单独过招?” 萧赫:“……” 看来是他眼瞎心盲。 之后一路无话,两人携手去了回春医馆。 时至今日,沈瑜生还是住在这里。 两人到的时候,沈瑜生正坐在桌边喝茶,牧离则是在廊下打理着这些日子以来的行礼。 “王爷,王妃,”先看到慕长欢两人的是牧离,他愣了一下,抱着怀中的瓷枕行礼。 慕长欢摆了摆手,径直朝房里走去。 房中,沈瑜生听到脚步声,朝门口看去,瞧见慕长欢的那一刹,他微微勾着的嘴角一下子沉了下来。 “王妃,”片刻后,他站起身,客气的叫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慕长欢冷冷的可看着他,没有言语,她身后,萧赫缓缓现身。 “下官见过王爷,”沈瑜生脸色沉的更厉害,拱手施了一礼。 萧赫摆手,在沈瑜生之前坐过的对面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盏茶,然后看向慕长欢道,“王妃不是有话要和沈少卿说?现在可以说了。” 慕长欢扫了萧赫一眼,没理会他。 她直接看向沈瑜生道,“你当真要娶你那个刁蛮任性,对你毫无情意的表妹?” 073 和谁成亲都一样的! - 折腰令 - 苏囧囧 沈瑜生叹了口气,望向慕长欢,嘴角含着一抹苦涩,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官也没有办法。”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脸上浮起一抹失望,“那你就娶罢!我愿你们夫妻和睦,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说完,转身就朝外走去。 沈瑜生没想到慕长欢会这么突然的离开,他看着她的背影,咀嚼着她的嘱咐,愣在当地。 萧赫看见慕长欢已经离开,自然也不会多留,他直接站起身,往外走去。 不过想着沈瑜生和慕长欢曾经的婚约,临出门前,他到底还是停了一下,头也不回道,“男人一诺千金,你这一步踏出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以后纵使心里不痛快,也没资格归罪旁人!”话落,他不再犹豫,阔步离开。 沈瑜生站在原地,俊秀的眉峰紧紧的皱了起来。 慕长欢和萧赫的意思他都明白,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何淼榴寻死觅活,他的母亲寻死觅活,他的父亲长叹不已,道自己的性命都攥在舅父的手上,他为人表兄,为人子能怎么样!他只有妥协啊! “公子,要不您再想想?”牧离站在沈瑜生的身边,他也觉得何家表小姐不是个好东西,自家公子要是真的娶了她,以后定然没有好日子过。 沈瑜生却没有理会牧离,他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静一静。” “公子!”牧离激动的叫了一声,他看出自家公子眼中有妥协的意思,他想阻止他,“若是您真的不想回去,奴才可以帮您拖延一阵子的,您要是不再上京,舅老爷看在夫人的份上,也不一定会对老爷做什么……” 言下之意,竟是有代替沈瑜生留在上京的打算。 可沈瑜生却摆手拒绝了他,“不必,”他语气疲惫的说道,“其实,我现在和谁成亲都是一样的。” 他喜欢的那个人,深爱的那个人已经嫁人了,他再也没有办法在她的身边了,既然如此,和何淼榴成亲,和其他女子成亲,其实都是一样的。 “那奴才就先退下了,”主子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牧离就算有心替他筹谋也是无用,他叹了一口气,朝外退去。 沈瑜生在牧离离开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春来医馆外的街道上。 萧赫走在慕长欢的身后,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你来医馆,只是为了和沈瑜生说这几句话吗?” 慕长欢叹了口气,她测过头,不悦的觑了萧赫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没什么。”萧赫又将头扭了回去,他这话说的虽然淡然,但是语气里却有太多的欢喜。 慕长欢懒得离开他,但萧赫却突然握住了她的胳膊,“你是要走回去吗?” “嗯,”慕长欢哼了一声,“如果王爷不愿意,可以坐车回去。” 萧赫松开她的手,笑得低沉,“其实偶尔在街头走一走,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慕长欢没有理会他,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往北静王府走去。 北静王府距离春来医馆颇远,但好在两人体力都不错,不过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回了北静王府。 而另一边,沈瑜生也带着牧离和一车的行李回了沈家。 三天很快过去。 沈家和何家的婚礼如期举行。 北静王府正院,用过早膳,允眉便跟着奶慕长欢身后小声打听道,“姑娘,沈少卿地婚礼您要去吗?” “不去,”慕长欢毫不犹豫的拒绝,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顿了顿,又道,“你去送一封礼就是了。” “是,姑娘!”允眉答应一声,又说起别的。 慕长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直到她有些不耐烦了,允眉才退了出去,不过临走前,她又福身问了一句,“姑娘,给沈少卿的礼要如何封?” 慕长欢倒是没想过这回事,她一脸怀疑的看了允眉一眼,“你问我吗?” 允眉认真的点头。 慕长欢盘算了片刻,道,“那就按照正常封罢。” “是。”允眉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她去了库房,将平日里常用的礼品封了一些,又写了礼单,让慕长欢过目。 慕长欢只随意看了一眼,便道,“有些轻了。” “那要加多少?”允眉挑眉问道。 慕长欢想了想,“再加三十成吧。” 允眉听了这句话,顿时愣在原地,她瞪大了眼睛,反问自家主子,“您、您说加多少?抱歉,奴婢没有听清楚!” “三十成啊!”慕长欢不耐烦的说了一句,顿顿,又补充道,“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的。” “奴婢明白了,”允眉喏了一声,朝外退去。 这次,她按照慕长欢的吩咐加重了礼。 不过慕长欢再看见的时候还是有几分不满意,她近乎疯狂的又加了数成。 到最后,贺礼抬出门时,已经可以用浩荡两个字来形容。 分明是比何家给何淼榴的陪嫁还要贵重。 允眉就这样带着和一份足够贵重的贺礼出了门,她上了一辆马车,径直往沈家而去。 经过一天的准备和路上用的时间,她到的时候,婚礼已经快开始了。 “允眉姑娘,沈府到了,您请下车!”到沈家后,赶车的侍卫停下马车,轻声提醒允眉。 允眉应了一声,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因她乘坐的马车有北静王府的标志,是以,她刚一落地,就有人迎了上来,那人是沈老爷。 他身穿朱红色衣袍,有些拘束的走到慕长欢的身边,弓着腰道,“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允眉屈身,和气的还了一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道,“奴婢允眉,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今日登门,是替王妃送一些贺礼,恭贺沈少卿大喜。” “王妃真是客气,”沈老爷搓着手,憨厚的说着,跟着,他又朝允眉摆了个邀请的姿势,“姑娘来都来了,进去喝杯喜酒罢!” “也好!”允眉也想见识一下这位未来的少卿夫人,答应一声,就跟着沈老爷一起朝里走去。 顺便将袖中的礼单递给他。 沈老爷接过后,倒是没有直接看,他随手递给身边的小厮。 小厮手进了自己的怀中。 不过她带来的东西那么多,有没有礼单已经不重要了,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瑜生耳中。 “你说什么?”听完牧离的禀报,沈瑜生放下手中的帕子,急声问道。 牧离则恭敬的回道,“北静王妃给您送了一百台的贺礼。” 沈瑜生彻底的愣住了,他在想,慕长欢这是什么意思,她将他当成什么了! 他的心中疯狂的涌动着一种情绪,他想见到慕长欢,他想问问她,到底将他当成什么了! 这般想着,他再也不想出去见宾客了,他一把抓住牧离的肩膀,“帮我,我会在入夜前回来。” 牧离跟了沈瑜生这么多年,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答应下来,道,“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路出马脚!” 沈瑜生用力的点了下头,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朝外走去。 他走后,牧离又在房中待了片刻,才穿上箱笼里备用的喜袍,朝外走去。 他出去后没多久,便到了迎亲的时候。 何家距离沈家并不是很远,不过两炷香的时辰就打了个来回。 这时,天色也暗沉下来。 热热闹闹的喜堂中。 允眉站在人群中,看着沈瑜生和何淼榴携手而来。 拥挤中,喧嚣中,两人在喜堂两边站定。 司仪在说够了吉祥话后,开始大声唱和,“一拜天地!” 何淼榴和沈瑜生同时转身,两人朝着喜堂外跪下,磕三个头。 “二拜高堂!”司仪再次大声唱和。 沈瑜生扶着何淼榴起身,两人正欲转身,这时,外面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进来一支黑色的利箭,那速度极快。 何淼榴顿时吓白了脸,她幼时为了讨好沈瑜生,也跟着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虽然抵不过练家子,但逃命却是最最擅长,千钧一发之际,他想都不想,就扯了沈瑜生一把,自己躲在了他的身后。 可怜已经抬起手要拦下箭镞的沈瑜生就这样被她推向了死地。 只听一声闷哼,下一刻,他胸前的喜袍立刻濡湿起来。 他瞪大眼睛,不甘的看着前方,朝后倒去。 “啊……”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不知是谁大声的叫了起来。 接着,所有人都朝外跑去。 只有沈夫人和沈老爷愣在原地,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朝沈瑜生扑去,口中一声一声地叫着,声嘶力竭。 而何淼榴,已经木然的被何家的人拉到一边躲避。 很快,原本热闹至极的大厅就空无一人。 允眉也朝后躲了几步。 她左右观察着,确定不会再有暗箭射过来,才朝躺在地上的沈瑜生走去,她在他身边蹲在,轻轻的探了下他的口鼻,然后敛了容色,冲还在哭嚎,摇晃沈瑜生的沈夫人和沈老爷道,“两位节哀,为今之计,还是追查凶手更要紧些!” “你、你说什么!”沈老爷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朝允眉看去,哆哆嗦嗦道,“允眉姑娘,你、你说我儿子他,瑜生他已经……已经……”一个“死”字,他用尽全力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允眉心里也难过得紧,她抬起手,在沈老爷的手背上拍了拍,“是,您节哀。”顿了顿,又道,“我先出去看看,找人报官。” 说完,她不等沈老爷答应,就朝外走去。 外面廊下还有几个人,她左右扫视了一遍后,朝一个看着十分憨厚老实的下人招手道,“过来!” “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那个小厮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躬身询问。 允眉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他,打听到,“你方才一直在这里吗?” 小厮看着她手中的银子,眸光亮了亮,却没有收,而是道,“是,奴才一直在这里。” “那你可有看见那只箭镞是从哪里射进来的?”允眉将银子强行塞给他,追问。 小厮折夏没有拒绝,他想了片刻,眼中流露出一抹惊慌失措,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朝院子东北角的方向指去,“是从那里射过来的,一阵响,然后厅堂就乱了。” “我知道了,多谢,”允眉道谢,她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官府在哪里吗?” 小厮点了点头,“知道。” “那便有劳你去官府找人来!”允眉吩咐。 “是,姑娘!”小厮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允眉站在原地叹了口气,随后,她又从别处找了些人过来,将沈府的事情安排好了,才朝外走去。 北静王府。 她到的时候慕长欢已经歇下了。 不过想到沈瑜生的惨状,她还在顶着巨大的压力,去了正房外,在门上轻叩了两下。 屋里,慕长欢听到声音,挑眉道,“有事?” 允眉站在外面,她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姑娘可以出来一下吗?” 屋里,慕长欢眼皮一跳,她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也没有搭理允眉,只是径直越过萧赫,下了地,打算出去。 她这样,萧赫却不愿意了,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坐起身,从背后将她抱住,“你要去哪里?” 慕长欢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下一下将他的手掰开,道,“王爷别闹,允眉一向懂事,她这个时候找我,一定是沈瑜生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赫听她说起沈瑜生的名气,气的脸都黑了,“我就不许你去!”他再次抱住她的腰肢,不肯放手。 慕长欢脾气本来就不好,现在被他纠缠着,又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神祇一般的俊朗面容,顿时来了气,用了力气,一把甩开他道,“你够了!我先出去,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等着!”说完,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被差点甩的倒在床榻上的萧赫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要他等着! 他偏不! 这般想着,他干脆也下了地,朝外走去。 外面,慕长欢已经打开门,让允眉进来,她在桌边坐下,倒了杯水给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允眉看着自家主子递过来的水杯,却没有接,而是红着眼睛道,“姑娘,奴婢说出来,您……您别激动。” “到底什么事?”慕长欢紧紧的握着水杯,眉头拧了起来,她心头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而允眉啜泣着终于开了口,她看着慕长欢道,“沈少卿,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说着,他将沈府喜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可慕长欢却一个字都停不进去,她变了脸色,手中的水杯毫无意识的跌落在了地上。 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姑娘,您节哀!”允眉再次说道,她在安慰慕长欢,可慕长欢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眼泪从她的眼眶,毫无预兆的落下。 一滴一滴,砸在她的手背上。 滚烫滚烫的。 站在屏风后的萧赫也听到了允眉的禀告。 他同样没有想到,沈瑜生竟然会死在他自己的婚礼上。 不过震惊过后,他很快便冷静下来,朝慕长欢走去,轻轻地将她拥进怀中,“别哭了,”他抬起手帮他擦泪,“本王陪你去一趟沈家,看看现场吧!” “人是不能复生,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报仇!” “嗯,”慕长欢轻轻的应了一声,她的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冰寒光芒。 萧赫带着她回了内室更衣,两人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皆是一身素衣。 出了北静王府,两人便直奔沈府而去。 因着允眉走之前的安排,沈府现在已经挂上了白皤,官府的人也到了。 来的人是上上京的府尹,姓杜。 杜府尹倒是没想到会在此处看见慕长欢和萧赫两人。 他连忙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见过王妃。”神色之间,充满了慌张。 萧赫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免礼。” 跟着,他又问,“可勘查过现场了?” 杜府尹忙道,“回王爷的话,已经勘查过来,不过没有什么收获,”说着,他脸上的慌张更甚。 萧赫皱起眉,“既然勘查不出什么,就让大理寺或刑部的人来!” “是,王爷!”杜府尹听到萧赫的这句话,就像得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答应着,然后用眼神吩咐身边的师爷。 那师爷也是个有眼色的,立刻躬身退下,亲自去请人了。 “……”从头到尾,慕长欢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杜府尹身边的师爷离开后,她便往沈府前厅走去。 她想见沈瑜生最后一面。 “本王陪你!”萧赫追了上来,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慕长欢冰凉的手被他灼热的大掌紧紧的攥着,一时之间,她忘了拒绝,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两人就这样进了前厅,前厅里,沈夫人和沈老爷还在沈瑜生的身边跪着。 两人近乎癫狂,下人也想过替沈瑜生准备后事,不过却被他们组织了。 在他们对面,跪着的事何淼榴主仆。 何淼榴头上的凤冠已经摘掉,整个眼眶都是红的,她浑身颤抖着,不停地啜泣。 074 沈瑜生是被你害死的?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没有理会何淼榴,她径直朝沈瑜生走去,在他身边蹲下。 “王妃?”沈夫人看见她,眼眸红肿的叫了一声,语气里充满哽咽。 慕长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又将慕长欢落在沈瑜生的脸上,她抬起手,朝他鼻端探去,确定他真的没有了呼吸,她猝然闭上眼睛。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她悲痛而又嘲讽的说道,随后,慢慢站起身朝何淼榴走去。 “是你?”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 何淼榴扯了沈瑜生挡箭,原本就愧疚的很,此刻听慕长欢这么说,她眼皮抖得更厉害了,根本抬不起头。 “我在问你话!”慕长欢厉声说着,突然一撩裙摆,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抬起手,死死地捏住她的下巴,“你的表哥沈瑜生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被慕长欢反复逼迫,何淼榴终于张开口,她红着眼睛,慌乱道,“我没想过表哥会死的。” “那就是承认了?”慕长欢眼底的冷意越发浓重,下一刻,她抽出袖中的鱼肠剑就往何淼榴胸口扎去。 何淼榴根本没想到慕长欢会想置她于死地,她瞪大了眼睛,本能的往后倒去,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 慕长欢将沈瑜生视作救命恩人,她怎么可能放过她,她站起身,举着匕首,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 何淼榴坐在地上,恐惧的往后退去,她嘴唇嗫嚅,无意识道,“王妃,别、别杀我!” 慌乱间,竟是失禁了,眼看着她的裤子一点一点的变湿,整个厅堂里都是腥臊的味道。 慕长欢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看看着,便要将她就地正法,这时,萧赫突然出现在慕长欢的身后,他一记手刀直接砍在慕长欢的后颈。 慕长欢满心悲愤,根本没有防备,晕倒前,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那目光太过嗜血、太过犀利。 何淼榴差点被她看的晕过去。 “待大理寺卿来了后,将她交给大理寺卿。”萧赫将慕长欢抱起,冲着允眉交代。 允眉连忙答应了一声,她看着萧赫带慕长欢离开。 过了许久,才移开目光,望向何淼榴,吩咐厅中地沈家下人,“将何小姐绑起来!” “是,允眉姑娘!”下人答应着,很快从外面取了一卷绳子进来,将何淼榴死死的绑住。 何淼榴被慕长欢吓的早就软了腿,她根本无力抗拒,直接被捆的死死的。 一刻钟后,有人登了沈府的门,允眉听到消息,还以为是大理寺卿和刑部的人,结果出去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何首辅。 “何大人!”允眉见何首辅风风火火的朝大厅走来,恭敬的行礼。 何首辅能走到今日,自然不会是一般人,他一眼就看出来允眉不是沈府的人,猝然停下脚步,挑了挑眉,道,“姑娘是?” “奴婢允眉,是北静王妃身边的侍女,”允眉答话,直接将慕长欢抬了出来。 何首辅听罢,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他拱了拱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原来是是北静王妃身边的人,失敬失敬。” 允眉见对方如此恭敬,下意识的侧过半个身子,道,“何大人客气了。” “我们进去说话?”何首辅还担心着何淼榴,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厅,温和的说道。 允眉“嗯”了一声,朝何首辅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两人一起往里走去,很快就进了大厅。 “爹……”何淼榴最先看见何首辅,她就像濒死的人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爬起来,疯狂的朝何首辅扑了过去,钻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哭道,“爹爹,您再不来,女儿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何首辅从进大厅来就闻到一股子怪怪地气味,此时被何淼榴抱着,他只觉得那股子味道更加浓重,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在她后背轻拍了两下,“你先别急,事情真相如何,爹爹自会查清楚。” 话落,他突然转头朝允眉看去,望着她道,“小女受了惊吓,精神有些不好,允眉姑娘能否陪她出去换件衣裳,你也瞧见了,本官毕竟是男子,总有诸多地不方便。” “……”允眉扫了何淼榴一眼,她看出来了,这位何大人是想跟沈老爷和沈夫人单独说话。 “是,”不过她也没有抗拒的理由,只得退了出去。 她带着何淼榴离开后。 何首辅原本端着笑的脸立刻板了起来,他朝沈夫人和沈大人走去,在两人对面蹲了下来,开口道,“两位节哀,瑜生的事,我这个做舅舅的,也觉得很是痛心,可事已至此,他的性命自是无法挽回的,我就算心中有愧,也只能从别的地方弥补你们。”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沈夫人听了何首辅的话,慢慢的抬起头,她看着何首辅的脸色,北通透的问道,“你是想说,瑜生死了就死了吗?”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何首辅叹息,“芳兰,好妹妹,我也知道瑜生是你的心头肉,可淼儿她何尝不是我与她母亲的心头肉,退一万步来讲,要是让淼儿给瑜生陪葬,他能活过来,那我定然毫不徇私,将淼儿交给你们处置,可现在地问题是,就算是要了淼儿的命,瑜生也回不来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呢!”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不追究淼儿了?”沈夫人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亲哥哥口中说出来的。 何首辅脸上倒是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他接着道,“芳兰,你又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想法是,一切遵从瑜生地心愿。” “瑜生的心愿……可瑜生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说道这里,沈夫人忍不住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何首辅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得不耐烦地很,偏偏现在要将何淼榴捞出去,他又不能跟沈夫人翻脸,只得耐着性子道,“瑜生现在是不在了,可他这样一个善良又孝顺的孩子,若是他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和妹夫能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你说是吧?” “不如这样,你们放过淼儿,我从宗族里挑一个上进的孩子过继给你和妹夫,以后我也会照拂这个孩子,保证他金榜题名,能为你们两个挣来诰命,光宗耀祖。” “以后,我还会一个月补偿给你们一千两银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哥……”沈夫人看着何首辅,根本说不出话来,潜意识里她觉得大哥说的这番话是错的,但是深究起来,她又想不出到底哪里错了,只能呆呆的看着她。 “芳兰,你好好的想想的。”何首辅语重心长的说着,抬手在她肩头轻轻的拍了拍。 “就这样吧,”谁也没想到,最后做了主的,竟然不睡一直以来事事要强的沈夫人,而是闷不吭声的沈老爷。 沈老爷眼里充满了血丝,他看着何首辅道,“就这样,听大哥你的,全听大哥你的,瑜生的事,我们就算了,不难为淼儿,不过以后,你得好好照拂我们,给我和夫人养老送终。” “这是自然的,”何首辅答应,跟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们先筹备瑜生的丧事,我先带淼儿回去了。” “大哥慢走!”沈老爷站了起来,冲着何首辅拱手。 何首辅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轻蔑的嗤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外面,允眉已经带何淼榴换过衣裳,只是刚经历过沈瑜生过世的事情,她的肩头始终含着,战战兢兢的模样。 “有劳允眉姑娘照顾我家淼儿了!”何首辅径直走向两人,他将何淼榴揽入怀中,冲允眉说道。 允眉淡淡一笑,“应该的。” 何首辅又拱了下手,“如果没有旁的事情,本官就先带淼儿回去了。” 允眉根本没想到何首辅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她顿时变了脸色,朝大厅看去,道,“沈夫人和沈大人同意了?” 何首辅颔首,“本官的妹妹和妹夫极为明事理,他们觉得,瑜生身为表哥,是应该照顾淼儿这个表妹和妻子的,他们也心疼淼儿得很,希望淼儿能回去好好歇着,早日缓过来。” 允眉听何首辅这般说着。 内心仿佛哔了狗。 这一个个的,说的都是人话吗?做的都是人事吗? 何首辅精明了一辈子,如何看不出允眉的心里,不过老狐狸的皮向来厚实,他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言,直接揽着何淼榴朝外走去。 允眉只能看着两人扬长而去。 待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后,她长叹了一口气,朝大厅走去。 彼时,沈夫人和沈老爷已经站起来了,两人面上皆是松快的模样,看见允眉沉着脸进来,两人飞快的对视了一眼,由沈老爷先开口道,“姑娘来的正好,我跟夫人刚刚想通,人死不能复生,瑜生既然已经走了,就应该将他收敛入棺,还有劳姑娘帮忙操持。” “……”允眉听他这般说着,一时间却没有开口,而是皱起眉,道,“先不说沈少卿的事,沈老爷和尊夫人就这么放何小姐走了吗?” “那不然呢?”沈老爷脸上浮起一抹讪讪,“她是大哥唯一的骨肉,若是留下她能换瑜生的命,那我拼死也要留下,可那不行啊!瑜生走了就是走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又何苦和大哥一家为敌,让他也饱受亲人分离的痛苦呢!” 允眉听完这番话,只觉得心口的火气更旺了。 她紧紧的抿着唇,强行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既然如此,那我这便叫下人进来,替沈少卿擦身装殓……”说着,她转身朝外走去。 没多久,便有一行下人进来大厅。 允眉耐着性子又待了一段时间,等灵堂布置起来后,便退了出去。 她回到北静王府。 刚进院子,就碰见了才回府的韩云鬓。 “韩小姐,你回来了?”说着,又关心道,“不是说两天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韩云鬓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一面陪允眉朝里走去,一面道,“我也没想到这次回辋川会发现祖父留下来的一个密室,那里面竟是有十个书架的医书,我没忍住,就在里面多留了一阵子。”话落,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问允眉,“刚看你是从外面回来的,你去哪里了?” 韩云鬓不问还好,她一问,允眉立刻想起沈府地那一团事情。 她言简意赅的提了一遍。 韩云鬓听完后,挑眉道,“怎么听着这何淼榴才像是沈老爷亲生的孩子。” 她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但允眉却出乎意料的听了进去。 她脸上还带着浅淡地柔和,心却狠狠的沉了下去。 沈老爷的态度的确是反常得很。 不只是她,沈夫人也不对劲。 她记得,以前每次和王妃碰上这对夫妻,开口的总是沈夫人,可今日,话事人竟然变成了沈老爷。 思量间,两人已经到了廊下。 此时,房中,慕长欢终于醒了过来。 初初睁开眼睛,她只觉得后颈疼的厉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她的眼中一片朦胧,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被打晕,是被谁打晕的。 刚好这时,萧赫换了衣裳从外入内。 慕长欢想都不想,抓起身后多宝阁上的玉瓶就朝他砸去。 她的动作飞快,力道又猛。 完全没有防备的萧赫竟然刚好被她砸个正着。 下一刻,只听一声脆响,玉瓶落地,萧赫的额头上迸出一朵血色的花。 他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一手撑在了屏风上。 一副站立不住的模样。 床榻上,慕长欢瞧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变了脸色。 她刚才带着气,没有收敛力道,他不会真的被她砸坏了吧? 这般想着,她赤着脚下了地,朝他走去,扶住他的胳膊,“过来,我帮你止血。”言语之间,分明是着急得很。 萧赫看她对自己还有关心,忍不住松了口气,半推半就地跟着她去了软榻边。 慕长欢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药酒帮他擦洗伤口,跟着,又用纱布在他头上缠了几圈。 缠完后,慕长欢白了她一眼,理直气壮的,“这么大个人了,我砸你你不会躲吗?” “躲不过,”萧赫目光深深的看着她,逐字低低道,“也不想躲,你既生气,我就应该让你出气。” “哼!”慕长欢别过头,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若真想我出气,在沈家大厅时,就不会拦住我了。” “可你用的鱼肠剑!”萧赫眉头微皱,仍旧一瞬不瞬的可看着她,“如果本王没有猜错,那应该是你外祖母送你的神兵,何淼榴那样腌臜的女人,用外祖母送你的神兵去对付,你不觉得脏了这把鱼肠剑吗?” 慕长欢:“……” 好像听着还挺有道理的。 这般想着,下一刻,她又道,“那我换把别的剑去!”说着,她站起身就要朝外走。 萧赫忙拦住了她,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扯,将她按在自己的腿上,紧紧抱着,“不要,那肮脏的女人,会弄脏你的手的。” “那你想怎么样?”慕长欢没好气的反问,她脾气不好,耐心一向有限。 萧赫将她箍的更紧,在她耳边道,“大理寺和刑部地酷刑千千万万,与其你动手,给她个痛快,倒不如让那些精通刑狱的刽子手来伺候她,你觉得如何?” 能让何淼榴受更多的痛苦,慕长欢自然是愿意的。 她点了点头,“那就这样。” “姑娘!”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允眉的声音。 慕长欢听到,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她拍了拍萧赫的手,从他腿上站了起来,朝外道,“进来吧!” “是,姑娘!”允眉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韩云鬓。 “奴婢(云鬓)见过姑娘(师父)!”两人同时躬身,像向慕长欢行礼。 慕长欢抬了下手,她没有理会韩云鬓,径直看向允眉道,“沈府的情况怎么样了?” 允眉听主子这般开门见山的问,脸上痘痘表情一下子难堪起来,嗫嚅了过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何首辅将人带走了。” “将人带走了?”慕长欢挑眉,鹅蛋脸上尽是清冷,“你说清楚,什么叫带走了?” 允眉又福了下身,然后将两沈老爷和何首辅地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完后,脸色更加阴沉,她恨恨的咬着牙,怒声道,“荒唐!”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呢?”旁边,萧赫拧眉诘问。 允眉看向他,小声道,“回王爷的话,直到奴婢离开沈府回王府,两位大人都不曾来过。” 言下之意,应该是被何首辅打了招呼。 “他们倒是听话,”萧赫冷笑。 满屋子的人,谁都看得出他是动了真怒。 而就在他打算下令彻查此事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褚章的声音在外响起,“王爷,何首辅求见。” “想来是请罪的,”慕长欢看向萧赫,嘴角带着浓浓的冷意和嘲讽。 “本王去会一会这位何首辅。” 075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折腰令 - 苏囧囧 “我去吧,”慕长欢拦住了萧赫,她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白纱的头上,“你在这里等着就是!”话落,不等萧赫答应,就朝外走去。 萧赫见她意已决,放下了手,没有阻拦。 慕长欢径直去了前厅,她一进门就瞧见站在厅堂太师椅旁肃然等待的何首辅。 何首辅也看见了她,许是想到沈瑜生和她的关系,他顿时变了脸色,直到慕长欢走进了厅里,他才行礼道,“下官见过王妃,王妃万安。” “不敢当,”慕长欢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越过他,一甩袖子在主位落座,“说罢,你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回王妃的话,”当着慕长欢的面,何首辅小心了许多,他弓着身子,道,“下官登门是想跟王爷和王妃禀明沈府的事……下官知道自己生养了个糊涂的女儿,危急时刻竟然出了那样的昏招,可说到底她必定是个女儿家,大敌当前,自然难免惶恐,何况,人死不能复生,她姑姑和姑父也谅解了她……” “所以呢?”慕长欢打断了何首辅的话,反问。 何首辅脸上的笑有些僵,硬着头皮道,“下官的意思是,这件事不如民不告官不究?”他这话充满了试探的意味。 可回应他的却是慕长欢的一声冷笑,她直直的看向何首辅,反问,“沈瑜生他是民吗?” “这……”何首辅整个人都僵住了,沈瑜生,他是大理寺少卿,还是云朝这几百年来唯一的一位文武双状元,又破过十几年前的毒王案,当然不算民了。 见他说不出话,慕长欢眼底的光色越发冰冷,一瞬不瞬的审视着他,道,“眼下,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将何淼榴移交刑部,第二,我去乾元殿告御状。” 若说方才何首辅还能绷得住些许,那现在他就是彻底的慌了。 这整个云朝谁不知道,当今皇上的皇位是北静王地父亲拱手相让的,满朝堂上,有近一半的官员都是北静王这一脉的嫡系,就是皇上也要敬着北静王这个皇叔几分。 要是真的闹到御前,那还用想吗?定然是他家淼儿被送去刑部,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何首辅整个人的气势都萎靡下去,他将脊背又弯了几分,冲着慕长欢道,“多谢王妃告诫,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那就好,”慕长欢扫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何首辅在他走后,才离开大厅,出北静王府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等着门外地长随忙迎上前,扶着他,关心道,“大人您没事儿吧?可是王爷他不肯放过小姐?” “别说了,”何首辅站稳身子,不怒自威的扫了长随一眼,“回府!” “是,老爷!”长随见主子的脸色如此难看,不敢再多言,他忙扶着主子往巷口的马车走去。 马车上有着何府的徽记,两人上车后,马车很快消失在了延政街。 北静王府,慕长欢离开前厅后却没有回寝房,而是去寻了褚章。 褚章没想到王妃会主动来找他,忙起身行礼,“王妃怎么来侍卫院了?您可是有什么事要属下去做?” “是有一件事,”慕长欢点头。 褚章一听,立刻肃了容色,拱手道,“您请吩咐。” “我要你派几个暗卫去刺杀何淼榴。” “刺杀何淼榴?”褚章一脸的惊讶,旋即又道,“您是想替沈少卿报仇?” “不是,”慕长欢摇头,“刺杀她只是其次,我要她将拉人挡刀地事情再做一次。” 她说到这里,褚章终于明白过来,接着问,“那您想让她拉谁挡刀?” “何首辅。”慕长欢言简意赅。 褚章不过思量了片刻,就颔首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慕长欢吩咐完事情,转身离开。 褚章则是换了衣裳出门,去寻暗卫,他特意挑了一个机灵点的,将慕长欢的要求与他说了一遍。 能做暗卫的,尤其是北静王府暗卫的,脑子都是再机灵不过的,当即明白了主子的一声,保证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何首辅到何家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他特意让人放慢了车速,想了一路,终究还是决定选第一条路。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进何府地那一刹,北静王府的暗卫也到了何府,并且瞒过何府的侍卫跟着他一起进了后院。 后院,他径直去了福喜院,刚进院子,何夫人就迎了上来,红着眼睛,疾声道,“老爷,怎样,北静王府答应放过淼儿了吗?” 看着夫人眼中的泪,何首辅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他甩了下袖子,没有理会何夫人,径直往里走去。 “老爷,到底是个怎么情况,您到时说句话啊!”何夫人坠在后面,还在拼命的催促。 何首辅沉着脸,却不言语,他冷冷地扫了眼桌旁的婢女,“茶!” “是,老爷!”婢女答应着,赶紧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何首辅喝了一口,就变了脸色,他捏着茶杯朝婢女的脸上砸去,“这么冷,你是想冰死我,滚出去!” “是,老爷,奴婢这就退下!”婢女从未见过这般喜怒无常的主子,答应了一声,忙朝外退去。 何夫人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家相公情绪不对,她皱了皱眉,走上前,亲自服侍他坐下,柔声道,“怎么气成这样,可是北静王铁了心的要追究我们淼儿?” 何首辅见内室除了夫人再没别人,终于开口道,“嗯,将淼儿送去刑部罢!” “送、送去刑部?”何夫人震惊的看着何首辅,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瞪着他,定定道,“老爷,您说的是真的?淼儿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您怎么能如此待她……”说着,何夫人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 “不然呢!”何首辅见身边的女子如此不识大体,忍不住用力的拍了下桌子,瞪向她道,“你是想让我被北静王府弹劾,丢了这官位吗?” “怎么会这样,”何夫人眼泪掉的更凶,跌坐在了锦榻上,抹着眼睛哭道,“这天下不是皇上的吗?你不是皇上最宠信地臣子吗?怎么就要受他萧赫的辖制了!” 提到这事。何首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冷的朝何夫人看去,“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明日我会将淼儿送去刑部,今夜你们母女多说说话,也算个告别。” “老爷,您怎么忍心!”听何首辅再次拍板,何夫人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你怎么忍心,那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唯一的一个孩子啊!你怎么忍心。” 可追名逐利惯了的男人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女儿,他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看向何夫人的目光越发冰冷,“你若是觉得淼儿可怜,或是我狠心绝情,我不介意你进刑部去陪着淼儿,至于何夫人的位置,我想有的是女人愿意来做!” 何夫人连何首辅牺牲何淼榴都没想过,就更没想过他会想休了自己了,她脸色大变,朝他看去,“老爷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试试!” 可何夫人怎么敢实呢。 她一下又一下的抹着眼泪,哀怨又无力。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是福喜院地二等婢女芳龄,“老爷,夫人,大小姐求见。” “让他进来!”何首辅想一鼓作气的将事情处理了,他想都不想就朝外喊道。 外面,芳龄应了一声,很快,何淼榴就从外入内,她脸上虽然覆了粉,但还是能看出精神不好。 缓缓慢慢、弱柳扶风的走到何首辅和何夫人的面前,行礼道,“女儿见过爹爹,娘亲。” “免礼!”何首辅抬了下手,说道。 何淼榴站起身,她小心翼翼的朝自家父亲看去,道,“女儿听下人说,爹爹才从北静王府回来?” 何首辅清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也懒得隐瞒,干脆道,“北静王妃还是不肯放过你。” 听到北静王妃四个字,在沈府受的屈辱又一次充盈了何淼榴的心,她垂下眼眸,用力的咬着下唇,过了许久,才低声问,“那爹爹是怎么打算的?将我交给北静王妃处置吗?” 她的模样太过凄楚,可怜。 何首辅看着,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再怎么糊涂,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啊! 有些话他以为他能说得出,可到了最后还是无法痛快的讲。 这般想着,他抬手在她肩头轻轻的拍了拍,“淼儿放心,爹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自然会护你到底的,你就放心吧。” “多谢爹爹!”听何首辅这般说着,何淼榴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扬起一个笑脸,甜甜的朝何首辅笑了一下。 何首辅勾了勾唇角,朝一旁的何夫人看去。 何夫人许是觉得他真的改变心意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含泪光看着他们父女亲密地靠在一起。 也是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抓刺客的声音。 何首辅听到有刺客,顿时变了脸色,他望向同样面色惨白的妻儿,道,“外面有侍卫,别怕!” 他是想安慰何淼榴和何夫人,也是想安慰自己,但就在他话落的那一霎,外面又传来一阵芳龄的尖叫声,接着,一个身穿黑衣的此刻从外入内,他逼近了何淼榴。 何淼榴在沈府的时候才被慕长欢吓过,眼下哪里禁得住黑衣人的刀剑相逼,下意识的朝后退去,躲在了何首辅的身后,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爹爹,救我,你救我……” 何首辅被迫对上刺客,那明晃晃地刀锋已经映入他眼帘,但此刻,他心里却只有失望。 何淼榴,他这个女人,果然是跟他一样的性子。 都是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的人! 不管是夫君,还是爹娘,都没有她自己的性命贵重。 可奇怪的是,刺客见到这一幕,竟然没有再往前,而是冷冷的笑了一声,“方必成,拿命来!” 说着,举刀就要朝何首辅砍去。 何首辅听到刺客地大喊,眼底却溢出一股子求生欲,匆忙道,“壮士且慢!你要杀的是方必成??” “正是!” “那真不巧,你应该是走错地方了,方必成是我何府东临,你应该是走错了门。” 刺客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可下单的人明明说是在福喜院动手。” “方府后院的正院也叫福喜院!”这时,软在榻上的何夫人抢着道,“方夫人和我是手帕交,我们感情很好,便用了同样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刺客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声,突然转身,又朝外撤去。 他这一走,何首辅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何夫人感慨着,不停的拍着胸口。 何首辅的脸色却阴沉一片,他转过身,朝身后的何淼榴看去,“淼儿,你方才是想再拿爹爹挡刀吗?” “我……”何淼榴面对何首辅的质问,说不出话来,她想说没有,但是偏偏她方才下意识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 就在她面红耳赤,不该如何解释的时候,这时何夫人开口道,“老爷,淼儿她只是个孩子,方才又受了那么大地惊吓,是情有可原的,您就不要再怪她了,好吗?” “好啊!”何首辅沉吟片刻后,突然笑了一声,他低下头,将目光落在何淼榴地脸上,抬手轻轻的帮她理了理耳边地碎发,语气温柔道,“淼儿,你娘说得对,方才是爹爹想岔了,你还只是个孩子啊,爹爹不该怪你的,你原谅爹爹好不好?” 何淼榴听何首辅这般说,并没有多想,她还真的以为是她娘说动了她爹,忙红着眼睛疾声道,“爹爹言重了,我不怪爹爹的,方才的确是我不对,该是爹爹原谅我才对。” “没事,我们一家人,不说这么见外的话,”他语气淡淡的说着,嗓音越发温柔,跟着,又在何淼榴的肩头拍了一下,道,“刚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爹爹要出去查清楚,你先回你的院子好不好?” “可……娘也受了惊吓的,我想留在这里陪伴她,”何淼榴看向何夫人,轻声的说道。 何首辅目光一转,又朝何夫人看去,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你娘也受了惊吓,她需要你的陪伴的,既然如此,你就留在福喜院吧!” “多谢爹爹!女儿就知道您是最疼爱女儿和娘的!”何淼榴再次撒娇道谢,一派的天真。 “这都是应该的。”何首辅点头说道,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旁边的何夫人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出了福喜院正房,他的脸色就阴沉下来,吩咐守在外面的长随,“让人看管好福喜院,不许一个人进出,若是夫人和小姐问起,就说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是,大人!”长随认真的答应。 何首辅抛下他朝前院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管家已经在等着。 “情况怎么样?”在首位上坐下,他看向跪在地上的管家问道 管家闻言,忙开口禀道,“回老爷的话,那个刺客的武功很是高强,轻功更是出奇的好,只是伤了几个身手较高的侍卫,其他并无伤亡!” “可有人能看出他的来路?”听闻没有伤亡,何首辅松了口气,跟着又问。 管家摇头,“属下让那几个交过手的侍卫辨认,他们只隐约猜出这是江湖红花阁的杀手,但是具体哪一位,却是猜不出的。” “红花阁?”听到这个名字,何首辅脸上浮起一抹深远。 如果真的是红花阁的杀手,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是方必成,那就说得通了。 他那位下属,可没少捞银子,更在年前剿匪时,雇佣了许多江湖人,但是在他们战死后,却不肯兑现抚恤金。 这般想来,倒也是该死。 “就这样吧,”他心中理清了始末,看向管家吩咐道。 管家见主子将这事已经放下,也没有再多说,他慢慢的站起身,“不知老爷可还有其他的吩咐,若是没有,属下便先退出去了。” “还有件事要你亲自去做!”何首辅吩咐,语气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犹豫。 “老爷请吩咐!”管家拱手,恭恭敬敬道。 何首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时辰前,我去了北静王府替大小姐求情,可北静王妃对瑜生情根深种,便是嫁人了也无法忘情,非要为他报仇不可,她不肯放过大小姐,所以,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管家跟了何首辅这么多年,如何会不懂他的意思,当即答应道,“属下懂了,不过……” “不过什么?”何首辅问。 管家抬起头,“听闻大小姐现在是在福喜院,属下想问,若是夫人不肯允许属下带走大小姐呢?” “那就将她送去庄子上!”何首辅道,冰冷的语气中完全没有任何的情意。 管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答应一声,朝外退去。 、 076 缩头乌龟 - 折腰令 - 苏囧囧 福喜院中,何淼榴依偎在何夫人的身边,还在说一些抱愧的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母女两人都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何淼榴强忍着没有躲向何夫人身后,她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安慰道,“娘你别怕,许是爹爹呢!” 正说着,内室的帘子被人掀起,但进来的却不是何首辅,而是何管家带着几个身轻如燕的女卫。 “管家,你怎么进来了?”何夫人看见来人不是何首辅,顿时变了脸色,看向何管家质问道,何管家脸上挂着笑,但是笑意却没有到眼底,他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道,“属下奉主子之命,前来送小姐去刑部大牢!” “你、你说什么?”听到刑部大牢四个字,何淼榴霎时变了脸色,她苍白着脸,狠狠的抖着嘴唇,朝何管家瞪去,“不可能,爹爹说了他会保护我,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放弃我……” “是啊!”何夫人也在旁边着急的解释,“管家你是不是弄错了,老爷他不是那样冷心冷肺的人,他怎么可能……” “将小姐带走!”可何管家却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用力的一挥手,朝着身后的女卫吩咐。 女卫领命,两人走向何淼榴,按着她朝外拖去。 何夫人想要追上去阻止,护住何淼榴,可剩下的两个女卫却在同时也制住了她。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何夫人惊慌失措的大叫,想要挣脱女卫的钳制。 可她的那一点点力道,怎么挣得脱,眼看着何淼榴被带走,她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朝何管家瞪去,“何流,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何管家居高临下,眼神冰冷,一步一步地走向何夫人,抬起手,用力掐住她的下巴,道,“我怎么不敢?不只是你的女儿,你自己,也休想再翻身!将她带下去!”最后一句,他是吩咐女卫的。 女卫领命,拖着何夫人就朝外退去。 何夫人强行被拖走,她彻底的绝望,扯着嗓子大声咒骂何管家。 何管家听着,嘴角却勾起一丝复杂的、快意的冷笑。 这么多年了,他的妹妹,他终于替她报仇了。 何夫人和何淼榴能有今天的下场,他也算对得起当初一尸两命的妹妹。 处理完何夫人和何淼榴,何管家回书房向何首辅禀告。 何首辅抬眼看向他,“都办妥了?” 何管家拱手,“回老爷的话,都办妥了。” “嗯,”何首辅平了口气,跟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他看着何管家的眼睛,道,“时至今日,也算是为柳儿平冤了。” “老爷还记得柳儿?”何管家倒是没想到何首辅会还记得这一切,他微带惊讶的问。 何首辅看着何管家的轮廓,说实话,当初那个通房的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初她生下的那一双龙凤死胎,那是他第一双孩子,也是他这辈子生出来的唯一的儿子。 可惜,没保住。 这般想着,他的心情顿时失落下来。 何管家看着主子这般模样,只当他为柳儿难过,倒是欣慰了些许。 何府这边乱成一团,北静王府中,慕长欢也收到了消息。 她对褚章的安排很满意。 何家的人,正配这样的下场。 “姑娘,那当初送去沈府的那些贺礼呢?”内室中那一片沉默,不知过去多久,允眉突然提起这件事。 慕长欢想了片刻,道,“送出去的东西总是不好收回来的。” “那就便宜那些人了?”允眉问,一脸的愤愤不平。 慕长欢自是不想便宜乐了沈夫人和沈老爷,不过思量片刻,她又道,“你派个人过去看着,将所有的东西都给沈少卿陪葬吧!” “是,姑娘!”允眉答应一声,“奴婢这就去安排,”说着,她便朝外退去。 允眉前脚刚走上,褚章又从外面走了进来,说是宫里出了些事情,请萧赫去书房商议。 萧赫闻言,扶额深深地看了慕长欢一眼,“下次,便是生气,也莫要往本王头上砸了。” “哦,”慕长欢想着这样确实不太好,低低的应了一声。 萧赫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发心,朝外走去。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正欲起身去药房替沈瑜生抄写一些往生经。 这时,一支短箭突然从窗户外飞了进来,慕长欢无感灵敏,下意识的起身,朝窗户边掠去,只是彼时,外面早已没有人迹,只有远处地树梢在轻轻飘动。 她看着那个方向,狠狠地蹙起眉,过了许久,才返回到桌旁,那支短箭正好斜插在桌子上。 上面似乎还有一封信。 在取信前,她先是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毒性,才将短箭上的信取了下来。 只看了一眼,她就变了脸色。 当下,她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朝外走去。 外面,允眉刚吩咐完人去沈府坐镇,突然看到自家主子气势汹汹地朝外走,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慕长欢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匆忙地追了上去,问道,“姑娘,您这是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慕长欢看也没看允眉,她径直走向马车,将车架卸了下来,跨上马就朝延政街外奔驰而去。 “姑娘!”允眉还在大声的叫着,她敏感的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对,略微沉吟后,她迅速地转了头,朝前院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却被北静王府的侍卫拦下,“书房重地,无令不得入。” “我有要事要找王爷!”允眉疾声道,“还请两位大哥通秉一声。” 两个侍卫闻言,面面相觑的片刻,最后齐声摇头,“王爷进书房之前有吩咐,无论任何事情,都不得放人入内打扰。” “这……”听侍卫这般说着,允眉的内心越发慌乱。 就在她实在忍不住,打算硬闯时,书房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了开来,接着,萧赫和两位年长地大人从内走出。 看到这一幕,允眉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道,“王爷,奴婢有事禀报。” “……”萧赫听到她的声音,面上泛起一抹为难,停了片刻,才道,“若非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等本王从宫里回来再说!” 说完,他直接从允眉身边走过。 允眉看得出,萧赫是真的急着进宫,但为了慕长欢,她却不得不再次开口道,“回禀王爷,是和王妃有关的事。” “王妃?”听到慕长欢两个字,萧赫立刻停下脚步,他面色肃然的朝允眉看去,“王妃怎么了?” “回王爷的话,方才您刚走没多久,王妃就面色匆匆地离开了王府,奴婢本来想过问一句,可王妃却极为冷漠的打断了奴婢,她甚至等不及车夫驾车,卸下车架,上马便离开了……这种种反常,奴婢以为,王妃应该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终于将事情禀报完,允眉一脸忐忑的看着萧赫。 萧赫听她说完,脸色也凝重起来,忽然,他回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两位大人,道,“韩太傅,本王的王妃恐怕更需要本王,不如便让褚章随你们两人一起进宫?” “这样也好。”韩太傅也知道眼前这位主子对夫人的看重,不过犹豫片刻,就答应下来。 萧赫扫了身边的褚章一眼,褚章抬手,引着韩太傅两人离开。 萧赫看着两人离开,思量片刻后,他径直朝外走去。 允眉见他离开,忙又追了上来,问道,“王爷要去哪里?奴婢陪您一起。” “与你无关!”萧赫说着,脚下的步子越发得快。 但当他赶到沈府的时候,还是没有追上慕长欢。 “王妃去了哪里?”站在灵堂中间,萧赫看着跪在地上一众下人问道。 下人早就被他浑身外放地气势吓的哆嗦不已,哪里说得出话来,好半天,才有一个胆大的,磕磕绊绊道,“王妃方才来过一趟,她打开棺木看了一眼,便铁青着脸离开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奴才也不知道。” 打开棺木看了一眼? 听到这句,萧赫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一步一步走向棺木,手伏在侧边,突然用力将棺木推开,下一刻,沈瑜生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 萧赫终于知道哪里不对! 棺木中的沈瑜生分明是假的,是有人易容成他的模样替他而死。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他身上其他地方出现尸斑后,他的脸上反而是干干净净的。 像是这样想着,但他却没有说出来,而是用力的将棺木又合上。 一甩袍袖,径直朝外走去。 外面,允眉到底还是驾车追了上来,看到萧赫出来,她匆忙跳下马车,问道,“王爷,姑娘在沈府吗?” 萧赫看向面前满脸殷切地女子,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径直朝前走去,想通过车马行过的痕迹找出慕长欢走过的踪迹,这时,允眉突然开口道,“王爷,奴婢来之前,回了寝房一趟,从桌上找到一只短箭,您说王妃的行踪会不会跟它有关?” “什么短箭?”萧赫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猝然回过头去,看着允眉问道。 允眉忙将袖中的短箭取了出来,递给萧赫。 萧赫接过短箭,他仔细的辨认了许久后,认出这是榉木所制地短箭。 而榉木,只是城西地一片高林中有。 这般想着,他攥紧了手中的短箭,冲允眉道了声谢,翻身便上了马,朝城西而去。 允眉看着他再次离开,也朝不远处的马车跑去,上了车,冲赶车的侍卫道,“追上王爷!” “好!”侍卫答应了一声,追着萧赫而去。 此时,城西的高林中。 慕长欢已经下马,她站在仅有的一片空地,朝四周看去,带着防备道,“我已经来了,出来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耐烦,一直以来,她都很烦这种缩头乌龟。 但这一次,对方却好像笃定了主意要当个缩头乌龟。 她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出来。 不知过去多久,只听一阵奔腾声,接着,一只带着信筒的黑豹从远处朝她扑来。 慕长欢下意识的闪身格挡,同时将黑豹身上信筒抽了下来。 黑豹被取走信筒的一瞬间,整个豹子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突然安静下来,它停下奔腾,卧在慕长欢一丈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慕长欢见豹子没了杀心也没有再理会它。 她低下头,慢慢的将手中的信筒打了开来,只见里面装着一只竹筒,和一封信。 打开信,信上说,只要她取一竹筒的血,放回豹子身上,幕后人见到血,就会将沈瑜生送回沈家。 且这个交易是有时限的,一旦超过时限,沈瑜生就会再死一次。 慕长欢想着信里的内容,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距离交易地时间结束没有多久了,她只要再迟疑一会儿,沈瑜生就会没命。 这般想着,她再也不敢犹豫,从头上取下一根发簪,用力刺破了小臂,将伤口对准竹筒,没多久,便接够了一竹筒地血。 因为失血过多,彼时,她的脸上已经苍白如纸。 但远处的黑豹却始终没有动静,就像根本闻不见她放出来地鲜血,又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 慕长欢觉得很不寻常。 但此刻,她根本没有几乎纠结这些细节,她用最快的速度将手腕包扎好,然后走向黑豹,将信筒又绑回到它地身上。 黑豹重新绑上信筒,只一瞬间,它的眼神又凶残起来,慕长欢察觉到它的变化,下意识的朝后退去。 她以为黑袍会扑上前撕咬她,但是黑袍却没有,它危险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慕长欢看着它离开,松了口气,转身靠在一旁的一棵榉树上歇息。 萧赫匆忙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 “长欢!”他匆忙的上前,将她揽进怀中,叫了一声。 慕长欢被纳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感动,有的只是撕扯心肺的疼痛。 “放开我!”她低声呵斥。 萧赫却将她抱的更紧,死死的贴着她的侧脸道,“本王不会放开你,一辈子都不会放开!” “我的胳膊上有伤啊!”慕长欢近乎绝望的冲他叫道,萧赫听到这句,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放开她,忙去查看她的伤口,确定性命无忧后,他暗沉了脸色,阴冷道,“谁伤的你?” “我自己,”慕长欢道。 萧赫想到沈府中那个假的沈瑜生,一下子明白过来,“有人用沈瑜生逼迫你,要你的血?” 慕长欢没想到他会猜出来,愣了一下,才道,“嗯。” “你啊!”萧赫心里又酸涩又无奈,他抬起手,用力的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我们回城吧!”慕长欢却没有回答萧赫的问题,他径直转移了话题。 萧赫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过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他也没有深究,而是道,“本王抱着!”说着,他微微弯腰,径直将她抱了起来。 慕长欢没有拒绝,她静静的窝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山下走去。 到了山下,两人正好遇上驾车而来地允眉。 允眉也远远的看到了萧赫和慕长欢,她坐在车辕上,用力的朝两人招手,“王爷,王妃!”叫着喊着,她又跳下马车,朝两人跑去。 到了慕长欢近前,她关心的问道,“王妃哪里伤着了?” 慕长欢看见允眉,有几分的不好意思,她将自己的手臂抬了抬,道,“小臂。” “车里有药箱!”允眉立刻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有劳你!” 若不是允眉驾了马车赶来,她和萧赫只怕还是要骑马回去,这般想着,她对允眉充满了感激。 允眉听主子这般夸自己,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很快,萧赫将慕长欢抱上了马车。 原本允眉还想跟进去伺候,不过刚有这个意思,就被萧赫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她治好委委屈屈的又坐在了车辕上,陪着侍卫说话。 侍卫倒是挺喜欢允眉的,朝她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白生生的,跟着又问,“姐姐若是觉得闷,我的荷包里有一些松子糖,你要是不介意,便吃一点吧!” “多谢!”面对侍卫的热情和讨好,允眉脸上失落终于收敛起来,她结果他递来的松子糖,吃了一颗,惊喜道,“这味道很好,比我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侍卫听她这么说,顿时高兴起来,两只眼睛亮的像是天上的星子,他一面驾车,一面向允眉解释道,“这松子糖其实是我自己做的,除了松子糖,我还会做梅子糖,樱桃糖,橘子糖,姐姐若是喜欢,我回头多送你一些。” “嗯,多谢!”允眉说道。 侍卫眼神忽闪了下,微微侧头,看向允眉腰间的荷包,“姐姐的荷包做的很是精致,若是得空,能不能送我一个。” “这……”说到荷包,允眉脸上浮起一抹不好意思,这样贴身的东西,好像不是谁都可以送的。 “那个,我是开玩笑的,姐姐当我没说好了。”侍卫见允眉不表态,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忙自行挽尊,不过语气里,多少带着一点失落。 允眉看他原本明媚地小脸突然变成失落,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想了想,妥协道,“你别多想,既然你不嫌弃,我送你就是了。” 077 - 折腰令 - 苏囧囧 侍卫听了允眉的话,脸色瞬间晴转多云,他扬起笑脸,明媚的答应了一声,“好!” 之后无话,允眉静静的吃着松子糖。 马车中,萧赫与慕长欢对坐,他将车厢外侍卫的话听在耳中,皱了皱眉,看向慕长欢道,“你喜欢吃糖吗?” 慕长欢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眯着眼低声道,“那要看是谁送的。” “哦,”萧赫答应了一声,心里暗暗打了个主意。 马车一路往城内疾驰而去,慕长欢失血过多,不知不觉的就靠在萧赫的肩头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下,她揉了揉太阳穴,从锦榻上起身,身边,萧赫的踪影却已经不见。 “允眉?”她微微皱眉,朝外面叫了一声。 允眉听到声音,立刻掀起帘子从外入内,她先是给慕长欢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才问,“姑娘叫奴婢进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慕长欢接过她递来的水,轻轻的呷了一口,道,“王爷呢,他去哪里了?” 允眉听慕长欢这般问,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她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将马车帘子撩了起来。 慕长欢顺着她的动作朝外看去,只见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街市,而马车正对面的是一座两层的阁楼,阁楼上挂着牌匾,名为什锦糖。 “这是卖糖果的店铺?”慕长欢转回了头,问允眉。 允眉答应道,“回姑娘的话,真是,王爷对姑娘你真好,他竟然肯亲自去给您买糖果。” 慕长欢听她这么说,却没有太多的想法。 那甜人的玩意儿,她并不是很爱吃。 她喜欢吃的,是酸的、辣的。 之后没多久,萧赫又重新回了马车,允眉见状,识相的退了出去。 “嗯,”萧赫在锦榻旁落座,将整整一盒子的糖果递给慕长欢,“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就都买了。” “多谢,”慕长欢接过糖果,随意塞了一颗到口中。 “好吃吗?”萧赫看着她没有表情的面容问道,慕长欢闻言,愣了一下,道,“嗯,很甜。” 萧赫听她这么说,眼神突然变得幽暗,轻轻的舔了下嘴唇。 慕长欢察觉到他目光的不对,挑了挑眉,问,“你想亲我?” 她的嘴里含着糖,囫囵间,少了几分距离和清冷。 萧赫对上她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慕长欢确定他的心思,侧头轻轻笑了一下,下一刻,突然凑上前去在他唇角轻轻的啄了一下。 萧赫被她吻到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好像漂浮在了空中,慢慢的开出一朵花来…… 只是,他心里到底记挂着她的身子,很快就放开了她。 “王爷,我们现在去哪里?”经过下一刻岔路口时,驾车侍卫的声音突然想起,传进马车中。 慕长欢在萧赫开口之前,吩咐道,“去沈府。” “是,王妃!”侍卫答应一声,将马车赶去另一边。 车厢中,萧赫听到沈府二字,当即肃了容色,他看向精神有些好转的慕长欢问,“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长欢听萧赫问起,沉吟片刻,将事发地经过说了一遍。 萧赫听完后,紧紧的抱住了她,贴着她的耳畔,问,“你觉得,做这件事的人会是谁?” 慕长欢摇了摇头,推开他,道,“我现在精神不好,不想想这些事情,等我见过沈少卿再说吧。” “也好,”萧赫答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的抱着她。 很快,马车再次停下,驾车的侍卫在外面提醒道,“王爷,沈府到了!” “我们下车吧,”慕长欢一听到了沈府,立刻再次挣脱了萧赫,说道。 萧赫嗯了一声,随她一起下了马车。 马车外,两人刚出了车厢,跳下马车,就听到一阵呼啸的风声。 慕长欢内心警觉,在身后某个东西朝自己扑来之前,突然拂袖,用内劲将其打了开。 紧跟着,一道撕心裂肺的犬吠声响起。 萧赫听着有些熟悉,他下意识的回头,正好看见二百多斤的雪狼直挺挺的被甩在地上,溅起一阵的灰。 “雪狼!”他叫了一声,来不及跟慕长欢解释,三步并两步的朝着已经许久不见的狗子走去。 雪狼看见萧赫朝他走来,干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闭上了眼睛。 萧赫是知道慕长欢的力气有多大的,眼下见雪狼这样,还以为它真的受了重伤,他在它身边蹲下,抚着它身上柔软雪白的皮毛,担心的叫道,“雪狼,雪狼……” 可雪狼就像真的重伤不治了一般,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萧赫瞧着,心里不禁慌乱起来,他扭过头,朝慕长欢道,“长欢,你过来帮它看下!” 慕长欢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雪狼,想着到底是自己闯的祸,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去。 “它叫雪狼,是本王养了许多年的一条獒犬!”萧赫轻轻地帮雪狼顺毛,忧心忡忡的慕长欢介绍。 慕长欢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道,“我虽然是大夫,可到底是给人看病的,王爷就算担心它,不能找一个兽医吗?” 萧赫:“……” 他看着居高临下,一本正经的慕长欢,沉吟了片刻,道,“是本王想岔了!”说着,他又看向立在一旁的侍卫,道,“去找个兽医来。” “是,王爷!”侍卫领命退下。 萧赫没有再看慕长欢,他是真的担心雪狼。 不说别的,只雪狼救了穆儿这一点,就足够他看重雪狼了。 慕长欢站在一旁,眼看萧赫心急如焚的,到最后眼睛都有些发红,终于忍不住,抬脚踢了下雪狼,冷声道,“你还不起来?” “长欢,你别太过分!”萧赫见雪狼都这样了,慕长欢竟然还踢他,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对慕长欢加重了语气,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不满。 慕长欢见他这边,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蹲下,解释道,“我并没有伤他的意思,刚才那一下不过是用了巧劲,它没事的!” “真的吗?”萧赫将信将疑。 慕长欢认真的点了点头。 萧赫听她这般说,脸上终于浮起一抹不好意思,他没有再言语,直接将慕长欢扶了起来,两人一齐朝沈府走去。 另一边,雪狼见主子不再理会它,心里顿时焦急起来,它嗷嗷的叫了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跳起来,朝萧赫跑去。 萧赫在听到雪狼叫声的时候就放慢了脚步,他回过头朝他看去,眼神中又有惊喜,又有生气,不过很快,那一抹惊喜就消失不见,他冷冷的看了雪狼一眼,道,胆子大了,敢耍着我玩儿?” 雪狼虽然听不懂萧赫的意思,但是却能看懂他的眼色,知道自己玩大了,它忙蹭到萧赫身边跳着撒娇,呜呜的叫。 萧赫被它这么缠着,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这条狗子一个教学,同时,也是为了向慕长欢赔罪,他方才竟然为了雪狼而怀疑慕长欢,还朝她发脾气。 倒是旁边的慕长欢脸色不错,见萧赫一直不肯原谅雪狼,她朝他看去,道,“雪狼不是有意的,它应该只是许久没有见你,欢喜坏了。” “你不怪它?”萧赫闻言,朝慕长欢看去,问道, 慕长欢笑了笑,“有什么好怪的,说起来,它还是穆儿地救命恩人!” 萧赫微微一笑,“嗯,听你的,”说着,他终于朝雪狼笑了一下,抬起手,在它头上用力的揉了揉。 “先进沈府罢!”慕长欢见萧赫已经和雪狼和好,冲他说道。 萧赫点了下头,两人一齐朝里走去。 进了沈府,很快便有管家迎了上来,“老奴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不必多礼!”慕长欢抬了下手,试探着问道,“我上午离开后,府上可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管家听慕长欢这般问,想了片刻,道,“回王妃的话,您走了之后,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府上祠堂突然起了场大火。” “然后呢?”慕长欢追问,她想知道,对方到底将沈瑜生放在了沈府哪里。 管家一面引着两人往里走去,一面道,“然后整个府里的下人就都去就火了。” “所有人都去了吗?” “是这样的!”管家答道。 慕长欢将这件事在心里梳理了一遍,她几乎已经确定沈瑜生的藏身之地。 萧赫不知道慕长欢的想法,他侧头看了她一眼,道,“应该是在灵堂里。”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下一刻,她不再理会旁人,径直快步朝灵堂走去。 管家听的一脸糊涂,他看了眼慕长欢飞快离开的背影,又朝萧赫看去,讪讪道,“还请王爷为奴才解惑,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在我家公子的灵堂里?” “你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萧赫冷冷的看了管家一眼,说道。 管家听了他这话,脸上越发讪讪。 不过萧赫不加快步伐,他一个奴才,也不敢将他甩在后面,只能在他身后半步,慢慢的走着。 再说慕长欢,她进了前厅后,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上停靠在灵堂最后面的棺木,双手扶在棺椁上,下一刻,她用力一推,整个棺椁便被打了开来。 她猜的不错,沈瑜生果然在棺材里,他就躺在假的沈瑜生上面。 “沈少卿!”她取出一根银针,在他人中上扎了一下,轻声叫道。 沈瑜生被她呼唤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许是睡的太久的缘故,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要揉揉自己的眼睛,慕长欢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不要!” 巧的是,就在这一刻,萧赫从外入内。 “你们在干什么!”他看向两人我在一起的手,质问道。 慕长欢闻言,悠悠然的放开了沈瑜生,解释道,“你在棺材里躺过,身子底下就是死人,手不干净,不要揉眼睛。” “……”萧赫听了慕长欢的解释,心里虽然还是不爽,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棺材里,沈瑜生眼前终于恢复光亮,他慢慢的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打量了周围许久后,他为慕长欢,“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慕长欢挑了挑眉,“就是你看到地这样,你还活着,不过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沈瑜生听慕长欢这般说着,昏睡之前的记忆渐渐的回炉。 “我知道了!”他说着,从棺材里跳了出来,看着里面的牧离,红着眼圈道,“是我连累了牧离,若不是我,若不是我执意要逃婚,他根本不会死。” “节哀,”慕长欢淡淡的看了沈瑜生一眼,说道。 沈瑜生没有言语,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棺材里的牧离,许久后,才再次开口,“是谁杀的牧离?” 这个问题慕长欢不好说,她回过头朝允眉看去,这个丫头是见识了婚礼的突变的。 允眉明白主子的意思,她上前,将婚礼上的突然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沈瑜生听完后,赤着眼睛道,“所以,到现在还根本不知道害死牧离的人是谁?” “是这样,”慕长欢点头。 沈瑜生紧紧的攥住了拳,许久后,他骤然回头,看向慕长欢和萧赫,“若是没什么事,两位先回去吧,请恕下官不能相送。” “嗯,”萧赫答应了一声,携着慕长欢直接离开。 他们两人出灵堂时,正好碰上匆匆赶来地沈夫人和沈老爷。 “王爷,王妃!”夫妻两人忧心忡忡的脸上闪过一抹讪讪,冲萧赫和慕长欢行礼。 萧赫看了两人一眼,微微颔首,带着慕长欢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老爷和沈夫人看着两人离开,四目相对,都松了口气,接着,两人忙不迭的朝沈瑜生走去,含着泪道,“瑜生,你还活着就好……这个,既然你没事,那你能不能去刑部将你表妹救出来,她到底不是有意害你的,她那时候只是急坏了……” 沈瑜生看着面前的亲生父母,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死而复生后,这两个人的情绪竟然会如此平淡,甚至于,他们还迫不及待的让他去救何淼榴,救一个害死了牧离地凶手。 “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吗?”心中的失望太过浓烈,他忍不住轻声质问。 但是奇怪的是,他这句话音刚落,沈老爷和沈夫人就飞快的对了个眼神,然后沈老爷上前,一巴掌打在沈瑜生的脸上,痛心疾首的骂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呢,你是你娘怀胎十月生下的,怎么会不是我们的孩子!你别瞎说!” “……”事已至此,沈瑜生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看向沈老爷和沈夫人的目光越发的薄凉。 最后,掷地有声道,“我是不会放过何淼榴的。” “你!”提到何淼榴,沈老爷再次爆发,他瞪圆了眼睛怒视着沈瑜生,“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句!” “我是不会放过何淼榴的!”沈瑜生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沈老爷听的火冒三丈,他扬起手就要抽沈瑜生。 沈瑜生并没有躲避,只是看向他的目光越发陌生。 当然,这一幕不会瞒过慕长欢留下的眼线。 她还没到北静王妃就知道了沈瑜生面临地处境。 “姑娘,您说沈少卿会不会不是沈老爷和沈夫人的亲生骨肉?”坐在马车外面的允眉也听到了暗卫的禀告,她隔着马车帘子,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朝慕长欢抱怨。 慕长欢想了想,冷冷一哂,“谁知道呢!” “这点还真有可能!”萧赫在慕长欢话落后,突然插了一句,他看着慕长欢道,“其实何大小姐并不是何家唯一的孩子,他的上面,原本应该还有一对庶出的兄姐的。” “哦?”慕长欢条目,朝萧赫看去。 萧赫道,“那时候本王的年纪还很小,随祖父一起在外讨生活,刚好路过一家客栈,本王记得,当时虽然是夜晚,但客栈中却很是嘈杂,因为那一晚,有两个妇人在生产。” “且那两个妇人是姑嫂关系,后来,她们生下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都夭折了,只有一个活下来,那个孩子据说是那家的小姑生下的。” “那个孩子就是沈瑜生?”慕长欢挑眉,顿了顿,又问,“那时候王爷多大?” “两岁多一点吧。”萧赫道,说着,他不好意思地又摸了下鼻子,“那时候没有见过妇人生产,又被闹了一夜,所以记得很清楚,后来知道何首辅的名讳时,本王还吃了一惊。”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何大小姐出生的时候,本王也记下了日子,那一年,沈夫人还是和她的嫂子,不过这次不是小嫂子,而是和她正经的嫂子何夫人一起怀孕,一起生产的。” “巧的是,这一次,两人是在驿站生产,还是只活下来一个,就是何大小姐。”萧赫将自己知道的时候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完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沈瑜生才是何家的孩子,而何淼榴,她是沈家的孩子!” “正是!” 078 - 折腰令 - 苏囧囧 听完萧赫的话,慕长欢陷入沉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沈瑜生这半辈子可就是个笑话了。 “让人去查清楚吧,”沉默很久后,她冲着萧赫说道。 萧赫点了点头。 车厢里一片寂静。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在北静王府外停下。 萧赫扶慕长欢下车,两人刚落地,就看见在台阶上等候的褚章。 慕长欢看得出褚章是有要事禀报,她从萧赫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道,“我先和允眉回去了,你去处理宫里的事情吧!”说完,她径直朝前走去。 萧赫看着她离开,然后走向了褚章,道,“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褚章拱了下手,一面随着主子朝里走去,一面道,“回王爷的话,属下随韩太尉进宫时,太子已经红了眼,他险些就要了皇后的命。” 听到太子险些要了皇后的命,萧赫一下子变了脸色,他侧过头,朝褚章看去,“然后呢?” “当时情况太过紧急,韩太尉来不及从长计议,只好示意属下打晕太子。”褚章恭敬的禀告。 微顿片刻,接着又道,“随后没多久,皇上带着梁公公过来,他对于韩太尉闯进皇后寝宫大为光火,多亏属下搬出王爷,皇上才勉强放过了韩太尉,太子也被皇上的人送回了东宫。” “嗯,”萧赫神色凝重的点头,随后又问,“你觉得太子如何?” 他这般问,褚章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道,“太子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萧赫没有言语,他想起当初乔国公府西院发生的事,隐约猜测到,事情应该出在那个隐世公子的身上。 这般想着,书房面前,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王爷怎么了?”褚章跟在他的身后问道。 萧赫转过身,“你先退下吧,本王回寝房,”说完,头也不回的便朝正院的方向走去。 他刚进正院,正好撞上匆匆忙忙从里面走出来的慕长欢。 “怎么了?”看着她行色匆匆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道,“陆吾将他妹妹安顿好了,我去看看。” 萧赫扶了下额头,想起当日在北宫的事,他点了点头,问,“用不用本王陪你一起?” “不必,”慕长欢说完,越过他便朝外走去。 萧赫本来还想问她隐世公子的事情,现在只好压下来。 再说慕长欢,她离开王府之后,便直奔城东而去,陆吾兄妹暂时落脚地地方正在城东。 马车一路疾驰,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停下来。 彼时,慕长欢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王妃,菩提苑到了!”驾车的侍卫在外面提醒。 慕长欢闷哼了一声,起身撩起帘子下车。 她跳下车,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在她面前的是一座极小的别院,别院名为菩提苑。 “你且在这里等我。”她回过头吩咐侍卫。 侍卫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慕长欢朝菩提苑走去,轻轻叩门。 没多久,门便从里面打了开来,露出的正是陆吾的脸。 他清瘦了许多。 “王妃!”陆吾对上慕长欢微微泛白地脸色,感激的叫了一声,跟着,让开半个身子请她入内。 慕长欢随着他一起朝里走去。 陆吾跟在她地身后默然不语。 “这是我妹妹地房间,”直到两人走到陆惜所住的房门口,陆吾才开口冲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闻言,转过身来,眼神淡漠的看着他,“你就在这里等我!” “嗯,”陆吾答应了一声,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他现在对慕长欢十分的信任。 慕长欢吩咐完之后便没有再理会他,她径直进了屋子,屋子里,陆惜正对镜而坐,听到脚步声,她慢慢的转过头,冲慕长欢笑了笑。 慕长欢见她似乎精心的梳妆打扮过,也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在她面前停下后,问,“可以了吗?” “有劳王妃!”陆惜点头。 慕长欢没再言语,她因着她在一旁的锦榻上坐下,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递给她,“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陆惜接过瓷瓶,把玩着问了一句。 慕长欢道,“会让你忘了一些事情的药,我现在精力不济,需要它的辅助,才能帮你抽掉记忆。” “哦,”陆惜答应了一声,下一刻,她将瓷瓶打开,毫不犹豫的将里面的药吃了下去。 吃完药,很快,她的眼皮就沉重起来,与此同时,慕长欢平静和充满引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渐渐的闭上了眼神,整个灵魂好像都浮到了半空,完全失去意识。 这一刻,她是前所未有的舒服与轻松。 在说陆吾,他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慕长欢出来。 最后,他忍不住忧心如焚,用力的一推门,朝里走去。 到了寝房,他看见惜儿躺在锦榻上,眉头难得的舒展开来,而在她身前,慕长欢面白如纸的趴在那里,像是筋疲力尽,晕了过去。 “王妃!”陆吾轻轻的叫了一声,他的心忽然被提了起来。 可趴在那里地慕长欢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陆吾看着她的眉眼,站在原地,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上前,试探着将她抱了起来,朝外走去。 到了外面,他低低的叫了一个名字。 下一刻,一个身着白衣的婢女飘然出现,“不知公子有什么吩咐?” “进去好好的看着小姐,”陆吾冷声吩咐,“若是她在我之前醒过来,你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是,”婢女躬身答应了一句,朝里走去。 陆吾则抱着慕长欢去了客房。 将她安放在床榻上后,他小心翼翼的给她盖了被子,又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凝望着她。 慕长欢这一睡就是很久。 天快亮时,她嘤咛一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撑着疲软的身子坐起来后,她看着面前的陆吾问道。 陆吾见着这样迷蒙的慕长欢,眼中忍不住闪过一抹雀跃,他笑了笑,道,“回主子的话,这里是菩提苑,属下跟妹妹昨晚才安顿下来,特意托夜三去王府向您禀报,”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您现在想起来了吗?” “嗯,”慕长欢淡淡的应了一声,她揽着衣裳下了床,稍作打理了一下,问,“陆惜现在怎么样了?” “……”对于这个问题,陆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昨夜从头到尾他都在她的身边,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陆惜。 “算了,我去看看吧!”慕长欢面对陆吾的沉默,根本没想太多,他只以为他拿捏不准,干脆朝外走去。 陆吾看着她离开,思量片刻后,也拔腿朝外走去,不过他并没有去陆惜的房间,而是去了厨房。 慕长欢的医术他放心,有她在,惜儿一定会平安无事。 而现在,他只想为她做一点事情。 陆惜寝房中,慕长欢进去时,陆惜已经醒了过来,她刚听完婢女的禀告,看见慕长欢进来,她眼中闪过一抹茫然,转头朝婢女看去,“阿茹,这位很有气质的姑娘是?” 被称作阿茹的婢女听自家小姐这般问,却并没有立即回话,她先向慕长欢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小姐,这位是北静王妃,您被歹人所伤,就是她将您救了回来。” “哦,原来是我的救命恩人,”陆惜弯起眉眼,她眸光闪闪的看着慕长欢,诚恳的道谢,“陆惜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不必,”慕长欢摆了摆手,看陆惜现在的样子,她完全相信她已经彻底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停顿片刻,她看着陆惜又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陆惜看着慕长欢毫不留情的离开,她催促阿茹,“阿茹你快去送送王妃,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万不能在她面前失了礼数!” 阿茹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小姐不必担心,公子就在外面,他会招待王妃的。” “哦,也是,”听到陆吾在外面,陆惜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大哥现在正在厨房做早膳,根本就不知道慕长欢离开的事情,等他做好了早膳端出来时,慕长欢早就已经回到了北静王府。 “大哥,你怎么了?”见自家兄长地眼神失落下来,陆惜疑惑的问。 陆吾听到妹妹的询问,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经意早已失神,他匆忙回神,朝陆惜淡淡的笑了笑,道,“我没事,这些早膳都是我亲手做的,你趁热吃。”说完,他交代了阿茹一声,就朝外走去。 陆惜还在狐疑大哥方才的反应,哪有心情用膳,她试探着朝阿茹看去,问,“阿茹,你有没有觉得哥哥刚才的反应怪怪的?” “有吗?”阿茹反问,她是武婢,最会的就是打打杀杀,看人眼色方面,略逊了一些,除非主子反反复复的交代,否则别想她自己明白。 陆惜面对这样的倾诉对象,很快就没了说话的欲望,她端起面前的粥碗,开始用膳。 另一边,慕长欢离开菩提苑时,刚一出门,就看在巷子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萧赫,他披着白色的大氅,撑着伞,站在霏霏细雨里等她。 见她出来,他原本晦暗地眉眼顿时亮了起来,大步走上前,将她接了过来。 “王爷怎么来了?”慕长欢与他一同站在一把伞下,轻声问。 “你一夜未归,早上又下起了雨,本王不放心你,便来接你了。” “哦,”慕长欢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钻进车厢。 车厢里,暖融融的,两人都不知道,此时菩提苑门外,还站着另一个持伞的身影。 陆吾撑着一把伞,眼看着慕长欢和萧赫相携而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直到整辆马车都消失在了雨幕里,他才放下手中的伞,嘴角勾起一丝落魄而又嘲讽的笑。 他拿什么和北静王比呢! “公子,”就在他心情低落至无法言说的时候,阿茹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何事?”他转过头,冷冷的问。 阿茹手中拿着一把青色的伞,撑在他的头顶,担心道,“公子,你身上都湿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陆吾居高临下的看着阿茹,冷冷反问。 阿茹面色一僵,她握着伞柄的手加大了力道,微微泛白,脸色也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难堪起来。 陆吾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停了片刻,别过头道,“抱歉,我心情不是很好,不是有意的。” 阿茹没想到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地公子会跟她道歉,原本还仿佛泡在酸水里的心顿时又甜了起来,她将伞又往陆吾那边挪了挪,道,“公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嗯,”陆吾敷衍地说了一声,转身离开。 阿茹见他又走进雨里,她撑着伞想追上去,可陆吾的脚程在那里,又岂是她能追得上的。 最后,阿茹一脸泄气的回了陆惜寝房。 陆惜见她面色不虞,一面啃着果子,一面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了?有谁惹到你了吗?” 阿茹闷不吭声。 陆惜向来是个护短的人,她看着阿茹又追问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本小姐谁欺负你,本小姐给你报仇!” “是公子,”在陆惜的追问下,阿茹终于开了口,她将刚才在门口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惜听她这般说着,一下子明白过来,“你喜欢我大哥?” 阿茹听自家小姐如此直白的将这话说出来,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嗯,喜欢。奴婢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到公子身边伺候,奴婢想做公子的女子!这辈子都守着他,保护他!” 陆惜:“……” 她真没想到阿茹看着正直老实,梦想却这么地奔放。 不过,奔放归奔放,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啊,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劝道,“阿茹,不是我泼你冷水,你真不是我大哥喜欢的那一种姑娘!” “那公子喜欢哪一种?”阿茹看着自家小姐,直直的问,一副有志者事竟成的模样。 陆惜想了想,道,“我大哥喜欢读书识字的姑娘,喜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喜欢能陪他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姑娘。这些,你都不是,所以……” “奴婢可以学!”阿茹看着陆惜的眼睛,道,“公子喜欢什么,奴婢都可以学的。” “你学得会吗?”陆惜一脸的怀疑。 阿茹咬牙,斩钉截铁道,“学得会的!” “那要不这样,左右我最近也没事,不如我便亲自教你?” “多谢小姐!”阿茹感激的道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很实诚的向她磕了个头。 陆惜见状,忙将她扶了起来,“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阿茹笑了笑。 从这日开始,当真开始和陆惜学习读书认字…… 当然,这些陆吾是不知道的。 他在确定了陆惜彻底好起来后,就回到了慕长欢身边听差。 只是,经过菩提苑的那一夜,如今他看慕长欢的目光总有些不同。 这份不同他和慕长欢都察觉不到,但落在喜欢慕长欢的男人眼里,却是再明显不过,比如说萧赫。 不过他并没有点出来,只是冷眼旁观着。 慕长欢身边得用的人不多,他不想全拔了,比起心里微微泛酸,他更在乎的是她的安全。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暂且不提。 北静王府,萧赫将慕长欢接回府,两人一起用过早膳,他便说起了宫里太子的事情。 慕长欢听完后,也很自然的联想到当初乔国公府西院地事情,她顿时阴沉了脸色,“钟檀,他还在害人!” 萧赫见慕长欢发火,忙握住了她地手,道,“这个人,总有处置他的时候,现在当紧的,是如何让太子恢复正常。” “嗯,”慕长欢哼了一声,还是压不住满腹的怒气。萧赫只得又安抚了她几句。 慕长欢平静下来后,皱着眉道,“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只能有个大概的了解,到底要如何令他恢复正常,还需我见过太子本人的情况。” “那今晚本王陪你进宫一趟如何?”萧赫迟疑片刻,试探着问。 慕长欢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你安排就好。” “嗯,”萧赫答应了一声。 当晚,两人便进了宫。 他们原本是直奔毓庆宫而去的,谁知,到了毓庆宫外却被告知,一刻钟前,太子刚好被皇上接去了乾元殿。 “退下吧!”萧赫冲毓庆宫地太监摆了下手,然后侧过头,和慕长欢对视了一眼。 随后,两人又往乾元殿而去。 到了乾元殿,皇上倒是没有拒绝接见他们两人。 大殿中,萧赫带着慕长欢想御案后的皇上行礼,“给皇上请安!” “皇叔……皇婶免礼,”皇上看着慕长欢,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慕长欢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待两人起身后,皇上轻轻敲击着桌面,问,“这么晚了,皇叔怎么想起进宫来了?” 萧赫冷冷的扫了皇上一眼。 079 - 折腰令 - 苏囧囧 “听闻太子身体不适?”萧赫拱了下手,看着皇上说道。 皇上怔了一下,接着道,“太子晚间是有些不适,不过医正已经给他看过,眼下刚好歇下了。” “是吗?”萧赫挑眉,“那不知臣能否见见太子?” 皇上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萧赫的话,而是侧头看了眼慕长欢,这位北静王妃的医术他是知道的,萧赫此番带她进宫,明显是对太子的状况起了疑心。 可有些事,他既然决定要做,就不会半途而废!这般想着,他朝萧赫看去,道,“太子已经歇下了,皇叔若是真的想见他,不若等明日?”‘ 说完,他定定地看着萧赫。 他心中忐忑,不知道萧赫这一次会不会给他面子。 可令人惊讶的是,萧赫这一次竟然没有驳斥他,而是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好!” “皇上说什么?”皇上一脸震惊的看向萧赫,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萧赫闻言,面无表情却极具威压的扫了他一眼,“臣说,好!” “哦,那就好,多谢皇叔体谅,”皇上语无伦次地说。 萧赫没再理会她,微微躬了下身,“若是皇上没有旁的吩咐,臣就先退下了,”说完,不等皇上答应,带着慕长欢就朝外退去。 皇上看着两人走远,眼中有阴暗渐渐积聚。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时,外面突然走近来一个小太监,他行至御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什么事?”皇上微微敛了容色,沉声问道。 小太监则压低了声音,道,“回皇上的话,凤鸾宫那边盯着皇后的人递了消息过来……” “那个贱人又怎么了?”皇上不耐烦的问道。 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从吴太医那里求了些避子药,打算在您临幸她之后服下。” “这个贱人!”皇上听完太监地禀报,果然怒不可遏,他一挥手,桌上的文房四宝就砸在了地上,发出轰隆一声响。 这响声吓坏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也吵醒了睡在内室地太子,太子正睁开眼,迷迷糊糊的下了地,朝外走来。 “父皇……”他站在帷帐旁,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 皇上听到太子的呼喊,扭过头朝他看去,在他朦胧地目光中,渐渐褪去了眼底的阴沉,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发心,问,“宝儿怎么突然出来了?可是做噩梦了?” “没有。”太子此刻也慢慢的缓了过来,他眼底多了一抹厉色,看着皇上道,“谁惹父皇不开心了?儿臣帮父皇教训他!” “好孩子,”皇上听太子这般说,心里的气一下顺了,他没有再理会御前的一片狼藉,径直陪着太子往内室走去。 自然又是真真假假的将皇后编排了一番。 另一边,乾元殿外。 慕长欢问萧赫,“我们现在是回王府?” 自然不是,萧赫说着,带着她转了个方向。 慕长欢挑眉,“去哪里?” 萧赫道,“云集宫,”顿了顿,又解释,“和祖父离宫前,本王曾在云集宫住过几年。”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明白过来。 两人一路往云集宫走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只是远远看去,这座宫殿委实冷清,只有一个年老的宫人,提着一盏灯,靠在墙边守着宫门。 待慕长欢和萧赫走近后,宫人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他看着萧赫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激动道,“王爷?您是王爷?” 萧赫朝年迈地宫人点了点头,叫了声,“安公公。” 安公公答应了一声,一面开了门领着两人往里走去,一面道,“老奴真没想到,王爷还有回云集宫的一天。” 这么多年了,萧赫虽然也有回京地日子,但多数都住在上京北静王府,连皇宫都很少来,更浓何况云集宫了。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竟是又回来了。 “这云集宫现在只有你一个宫人?”萧赫看着到处都是黑黢黢地宫殿,侧头问安公公。 安公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宫里这地方,向来是跟红顶白,前倨后恭的,王爷应该也知道,不过这宫殿里却是干净的,奴才日日都有打扫。” “嗯,”萧赫答应了一声,他朝安公公摆了摆手,“你先下出去,本王和王妃不需要人伺候。” “是,王爷!”安公公又依依不舍的看了萧赫一眼,才朝外退去。 萧赫看着他离开,带慕长欢进了内室。 他虽然离开云集宫已经很多年,但对云集宫地陈设却十分熟悉,很快,就将所有的宫灯都燃起了。 慕长欢打量了一下内殿,如安公公所言,果然十分的干净,几乎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就好像他的主人才刚刚出去一盏茶的功夫一般。 她笑了笑,颇有兴趣地走向了不远处的多宝阁,从上前取下一只木雕,看着那粗浅的雕工,道,“这是王爷幼时自己雕的?” 萧赫朝她走来,接过木雕,点了点头,“是啊!”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复杂,有怀念,也有一些别的情绪。 慕长欢知道他又想起了他祖父,默默的将木雕放回去,说起正事,“王爷在宫里住下,是打算夜探乾元殿吗?” “你又猜到了?”萧赫看向慕长欢,微微一笑。 慕长欢回他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晚丑时,两人出了云集宫,就穿着平日里的衣裳直奔乾元殿而去。 一路上并无人阻拦。 直到两人到了乾元殿露台,才被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少年拦住。 慕长欢只一眼就识破了面前少年的身份,她隔着一段距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还不滚!” 面具少年闻言,握紧拳头,正要发怒,可下一刻,慕长欢又补了一句,“不然你是想我回蜀王观?” 听到蜀王观三个字,少年地气势一下委顿下来,不甘心的垂下眸子,朝外退去。 随后,两人近乎光明正大地进了乾元殿。 乾元殿中,皇上带着太子睡的正熟。 两人进了内室,慕长欢直接飞了一根银针过去,银针刚好扎在皇上的眉心,他睡得越发深沉。 “太子!”萧赫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太子的身边,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太子自从被慕长欢医好腿,就养成了谨慎的性子,他睁开眼,有些雾蒙蒙地盯着萧赫,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北静王,你皇叔祖!”萧赫说道。 太子听到他的名讳,再想到皇上跟他说的那些话,顿时暗沉了眼睛,防备的看着他,厉声道,“你想怎么样,造反吗?” “……”萧赫听太子这般说着,眼神冷了下来,他往后退了两步,看向慕长欢,“帮他看看。” “嗯,”慕长欢答应了一声,朝太子走去。 太子已经不认识慕长欢,但通过她和萧赫的关系,却猜到她也不是什么好人,看向她的目光,似要活生生的吃了她。 慕长欢连地狱獒犬都杀过,怎么会怕区区一个小孩子,谁也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原本坐着的太子就躺倒在了床上,他动也不能动,直勾勾地盯着慕长欢道,“你这女人,你想怎么样!” 慕长欢懒得理他,直接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掰开他的嘴,揉着他的喉咙灌了下去。 太子厌恶慕长欢,不想吃她倒进嘴里的东西,但偏偏,她的手法特殊,他根本没有办法抵抗。 随即,他整个人地意识都昏沉起来。 慕长欢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估摸着药效快完全发挥时,她终于开口,侵入了他的意识。 一点一点将他脑中地东西挖了个干净。 可随着问题的深入,她越往后问,脸色就越难看。 站在一旁的萧赫虽然不是完全明白,但也没敢开口扰她。 终于,半个时辰后,慕长欢打了个响指,太子沉沉的睡去。 “我们走吧,”她站起身,拔了皇上头上的银针,冲着萧赫说道。 萧赫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随着她一起朝外走去。 两人径直回了云集宫。 落座后,萧赫给慕长欢倒了盏茶,开口道,“情况很不妙吗?” 慕长欢闻言,嗯了一声,“很不妙,”顿顿,又道,“我明日得回蜀王观一趟。” 蜀王观这三个字是萧赫最不愿意听到的字眼,他的后背紧紧的绷了起来,隔了片刻,低沉又无力的问,“还是你一个人吗?” 慕长欢嗯了一声,停了片刻,又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不过启程之前,我会先回王府一趟。” “嗯,”萧赫点头。 一夜无眠。 次日,天一亮两人就离开了皇宫。 并没有见太子。 乾元殿中,皇上也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在听到慕长欢和萧赫离宫时松了口气,完全不知道,他这里所有的情况都被那夫妻两探了个清楚。 马车在北静王府门口停下,萧赫阴郁着脸,扶慕长欢下车。 到了前院,慕长欢却没有回正院,正是领着萧赫去了药房。 将药房的门关上,她走向多宝阁,从最上面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后,里面是一只铃铛,她取出铃铛,转过身交给萧赫,“带上它。” “这是?”萧赫握住铃铛,用力的摇了摇,却没有声音,这使他看向慕长欢的眼神越发疑惑。 慕长欢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这叫蛊铃,有它在,能保你体内地蛊虫不会暴动。” “本王体内有蛊虫?”萧赫变了脸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慕长欢看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蜀王观的事情吗?我那次回来后,给你吃了一粒东西。” “所以,那里面就是蛊虫?”萧赫反问。 慕长欢颔首,“对不起,这是我与毒王的交易,我若要下山,你就要服下他炼制的蛊虫,受他的钳制。” “那你呢?”萧赫逼近慕长欢,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他可有逼你做什么?” “没有!”慕长欢下意识道,“他很看重我的天赋,并未逼迫我什么。” “真的吗?”萧赫有些不信。 慕长欢无可奈何的扯出一抹笑,“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好了,我该启程了,再会!”最后两个字,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再会!”萧赫会望着她,眼中一片幽深。 慕长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从王府离开后,便策马奔向城外,去了蜀王观。 蜀王观中,是一如既往的寂静。 慕长欢不疾不徐的走着,往后院而去。 她刚到后院,就看到萧溶溶从祭堂出来,她的脸上覆着一面轻纱,手中拿着修罗鞭。 和慕长欢四目相对时,她仰起脸,轻轻的笑了一下,嘲弄又毒辣。 “让开!”慕长欢走向她,冷声吩咐。 萧溶溶却没有让,她抬起下巴,没有身高,妄图用气势碾压慕长欢,“你背着师傅做的事情,师傅已经知道了,他命我赏你二十鞭。” “你没资格!”慕长欢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鞭子,抬步便要继续往里走。 这时,祭堂的门突然被拉开,黑袍客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他目光幽冷,朝慕长欢看来,“溶溶没有资格,那我呢?” 他用是腹语,声音低沉又刺耳。 慕长欢捏紧了手中的鞭子,望向黑袍客,“我不明白师傅的意思。” “你根本就没有给北静王服下子蛊!”黑袍客不再与她绕弯,愤怒又冷冽道,“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 “……”慕长欢听黑袍客这般说着,将手中的鞭子攥得越发紧。 他说的没错,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萧赫陪她赴险,那两只蛊虫都在她的身体里,但是因为有她的血压制,它们早就失去了和母蛊的联系。 换句话说,就算黑袍客捏死了母蛊,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她早上给萧赫留下的蛊铃,也不是用来克制他体内蛊虫地暴动,而是避免蜀王观的人暗中给他下蛊虫。 由蛊铃在,一般的蛊虫在一丈外就会逃离。 “你还有什么话说?”黑袍客看着慕长欢,眼中充满了失望。 “无话可说!”慕长欢松开修罗鞭,跪了下去。 萧溶溶看着慕长欢撩起袍摆跪下,眼里闪过一抹快意,她朝着黑袍客拱了下手,道,“徒儿愿替师傅执刑!” “滚!”黑袍客听萧溶溶这么说,却不耐烦的冷斥了一句。 萧溶溶没想到师傅会这么对她,一下子愣在那里。 “滚!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黑袍客见她傻在那里,又斥了一句。 萧溶溶终于反应过来,她不甘不愿的退了下去。 而就在她走下台阶的那一瞬间,一阵风突然吹过,吹起了她脸上的薄纱,慕长欢看见,她脸上的那些伤痕哪里是被她鞭打出来的,分明是用画笔画出来的。 隔着薄纱,看不出什么,但是薄纱一被吹起,就明显的厉害了。 电光石火间,她终于想明白,高林那次,是谁劫持了沈瑜生,是谁要了她一竹筒的血,又是谁训练好了黑豹,完成这一切…… “你跟我进来!”就在慕长欢正走神地时候,黑袍客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是!”慕长欢答应一声,站起身,跟着黑袍客往祭堂里走去。 两人进了祭堂,慕长欢反手关上门。 阴暗的空间里,黑袍客冷冷的看着她,用自己的原声道,“你可知错了?” 慕长欢虽然不知道黑袍客为什么会这么问她,但还是顺势道,“回师傅的话,徒儿知错了。” “那你错在哪里了?” 慕长欢停了片刻,道,“徒儿不该太重儿女私情,违背师傅的吩咐,不该将给北静王的蛊虫也吞入自己腹中。” “你就这么喜欢北静王?”黑袍客突然放软了声音,语气里竟多了几分无奈,“为了他,肯命都不要?” “这是自然!”慕长欢斟酌着说道,跟着又补了一句,“就像师傅就阿苑姑娘一般,我对北静王也是如此!” 提到阿苑,黑袍客地眼神和语气越发的温和,“也是难为你了。” 慕长欢苦笑了一声,随后,试探着道,“师傅能跟我说说你和阿苑姑娘的故事吗?我一直都很好奇的!” “你真的想听?”黑袍客看向慕长欢,沉默了一下,才反问。 慕长欢连忙点头,发自内心地说道,“师傅是我见过最痴情的男子了,我很想知道你和阿苑姑娘的姑娘。” “嗯,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跟你讲讲!”黑袍客说着,转身在祭堂中间地蒲团上坐下,“阿苑她其实是我师妹,也是我师傅的女儿。” “她很可爱,也没美,很善解人意,我从小就喜欢她,但是我知道,我的天赋寻常,师傅他是不会将独生的女儿嫁给我的,直到师妹十二岁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在毒王山上玩耍,不小心误食了一株断肠,虽然她贴身地婢女随身带了师傅调制的解毒丹,她也及时将师妹带回了药房,可师妹地身体还是不可抑制地衰败下去了……” 080 - 折腰令 - 苏囧囧 “师妹是师傅唯一的骨肉,因为师妹生机的断绝,师傅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他在书房中翻了整整一夜的医书,次日早上,他终于从一本苗裔的医书里找到一种名为‘药人’的法子,能让师妹暂时恢复一纪的生机。” “当时,师傅问我们几个师兄妹,谁愿意牺牲自己,成为药人救下师妹,几个师兄妹虽然敬重师傅,可到底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赌,那时候,我就站了出来,我是真的愿意牺牲自己来延续师妹的生机,可是,一直到成为药人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师傅当时并非是询问我们几个师兄妹,而是试探……”说到这里,黑袍客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的眼中有伤情和怀念一闪而过。 慕长欢看他这样,心中也有了些许地猜测,她看着他问道,“所以,当初被作为药人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那些师兄妹?” “正是!”黑袍客点头,“五个师兄妹,最后只有大师兄活了下来,他的血虽然不及你的,可也有些用处,师妹日日服食他的血液,的确续了一些生机,不过身体还是很虚弱,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师傅便将她送去了上京……” “那十一年前呢?是因为你大师兄给她续的生机不够了吗?” “嗯,那一年,距离师妹中毒刚好一纪过去,师傅他临终前叮嘱过我,一定要寻更适合的药人来为师妹补养,不然他担心师妹撑不过下一纪。” 慕长欢闭上眼睛,“所以,你抓了更多的人,他们里面有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有穷苦之家的孩子,还有医药世家的传人……还有我。” “为了救师妹,我只能这样!”黑袍客像是察觉到了慕长欢语气里的不快和痛苦,他看着她解释道。 顿了顿,又说,“不过,你是最成功地药人,你的一滴血比当年大师兄全身的血还要有用,长欢,只要你答应我,帮我治好师妹,我便将蜀王观的衣钵全部传给你。” “是吗?”慕长欢抬起头,“你真的愿意将自己的衣钵传给我?” 黑袍客听她反问,桀桀地笑出声来,“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宽容吗?若不是因为欣赏你的天分,你以为你有机会成为我的大弟子,有机会下山,有机会跟我谈条件?不说别的,只说方才我收回修罗鞭的惩罚,就已经十分难得可。” 慕长欢对上黑袍客的眼睛,她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他真的以为他对自己足够好了。 可事实上,这些都是她要的吗? 她在心里冷笑出声,内心比谁都清楚,她要的只是为叶馆姐姐报仇,为她自己报仇,为这么多年死去地所有药人报仇。 “好!”但人在屋檐下,最后,她还是答应了。 黑袍客点了点头,“我没看错你,你很聪明。” 慕长欢客气的笑了笑,“若是师傅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退下了!”说完,她站起身便朝外退去。 “且慢!”快走到祭堂外时,黑袍客突然出声,拦住她,又交代了一句,“师妹她很喜欢你,你若是无事,多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我会的,”慕长欢答应,说完,她继续朝外走去。 到了外面,只有蜀王观的仆人在等着,萧溶溶早就无影无踪。 慕长欢皱了皱眉,想到太子的事情,她侧头问仆人,“萧溶溶和钟檀呢?” 仆人躬了下身,回道,“回大师姐的话,钟师兄下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至于萧师姐,她方才也匆匆忙忙的下山去了。” “那蜀王观可有办法将他们召回来?”慕长欢一面朝自己的房间走,一面问道。 仆人不敢不回答,他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有的,您只需以大师姐地身份放一支信号弹,他们哪怕远在天涯,都会及时赶回来的。” “信号弹在哪里?”慕长欢直接问。 “您的房间应该有一支的,在多宝阁地最上方。” “知道了,”慕长欢加快了脚步。 她进了房间,立刻走向多宝阁,将最上面地锦盒取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支信号弹。 她拿着信号弹出了房门,拔掉芯子,信号弹立刻窜上了青空,炸开一声响,迸出红色的烟雾。 另一边,萧溶溶刚背着包袱下山,就看到一团红色的烟云在不远处炸开,顿时,她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慕长欢连这个都知道。 她不想回去被她折辱,可偏偏她体内也被下了蛊虫,根本不敢不回。 狠狠的咬了咬牙,她只能又踏上了回程。 不过,这一次她的脚程很慢。 蜀王观虽然不得不回,可她却有一个私心,她想等到钟檀追上来。 如她所愿,在回到蜀王观之前,钟檀果然运起轻功追上了她。 “师姐!”钟檀在她身旁停下,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萧溶溶听到声音,回头朝钟檀看去,勉强的笑了一下,然后才将蜀王观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又道,“我以为师傅这次会重罚她,可是师傅并没有,反而训斥了我,你也知道,我的脸已经好了,若是我继续留在蜀王观,难免会露出破绽,所以我就想下山找你……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连信号弹都知道。” “我会护着师姐的,”钟檀看萧溶溶脸色煞白,锁着轻愁的模样,心都快碎了,他一把将她扯进怀中,紧紧的抱着。 萧溶溶被他揽进怀中,想到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却觉得恶心至极。 几乎是忍住呕吐,挣脱了他。 “师姐还是不愿意吗?”察觉到萧溶溶的抗拒,钟檀有些伤心的反问。 萧溶溶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角,“师弟,我们还是先回蜀王观罢,我怕大师姐等得不耐烦。” “嗯,”钟檀答应了一声,随她一起往蜀王观走去。 两人进了蜀王观,又径直往慕长欢的房间走去。 慕长欢通过仆人,已经提前收到消息,她便立在院子外的廊下,静静等着两人。 “大师姐!”两人到了廊下,同时向慕长欢行礼。 慕长欢转过身,居高临下,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 “太子的事情是你做的?”她充满冷意地眸子扫向钟檀,直接问道。 钟檀没想到慕长欢会这般直接,他愣了一下才道,“蜀王观的规矩,似乎没有禁止我这么做?” “现在立刻进宫将太子的禁制取了!”慕长欢下令,逐字说道。 钟檀不虞,“大师姐不问前因后果,就直接吩咐我,是否不妥?” “……”慕长欢懒得跟他打机锋,她突然动了脚步,朝廊下走去,到萧溶溶身边后,突然出手扯掉了她脸上的面纱,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还是你想谈谈,小师妹脸上的鞭痕是如何好的?” “师弟!”提到自己的脸,萧溶溶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她扭过头朝钟檀看去,“要不你还是……放过太子罢,我听说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好!”钟檀答应,他目光紧凝,看向了慕长欢,“只要大师姐肯放过萧师姐这次,我立刻下山为太子解除禁制,让他恢复正常!” “好!”慕长欢言简意赅的答应,“你去吧!” 钟檀颔首,他又依依不舍的看了萧溶溶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萧溶溶在钟檀离开后,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若是师姐没有什么事情,师妹就先退下了!”“急什么?”慕长欢嘲讽的反问,然后朝不远处的仆人看去,“拿修罗鞭过来!” “是,大师姐!”仆人领命退下。 萧溶溶变了脸色,她肩头轻轻的颤抖起来,“师姐,你说过不会计较之前的事情的!” “我是说过,不会与你计较你和钟檀联手诓我的事情,我只不过是想跟你算算你方才对我不敬地账罢了!”正说着,仆人已经将修罗鞭拿了过来。 慕长欢接过,眉峰带着一丝凛冽,一甩鞭子,便扫向了萧溶溶的脸。 萧溶溶“啊”的尖叫了一声,她伏在地上,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瞪向慕长欢。 慕长欢将她眼中的不甘和憎恨看得分明,她一撩裙摆,在她面前蹲下,紧紧地捏住她已经破皮的下巴,“你在想,当初在容州怎么就没有把握彻底的挫骨扬灰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迟了!” “在我走出容州的那一刻,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萧溶溶,现在的你,最好夹紧尾巴,不然我不介意腾出功夫,先毁了你。” 说完,她轻轻地拍了拍手,就像碰触到什么肮脏地东西一般。 萧溶溶看着这样的慕长欢,她恨到了骨子里,收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着,水葱似的指甲陷进了掌心。 慕长欢则再没看她一眼,径直扬长而去。 仆人看着慕长欢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上前扶起了萧溶溶。 “多谢!”萧溶溶梨花带雨地向仆人道谢,靠着他问道,“方臣,你可知,师傅为何那般纵容大师姐?” 仆人已经在蜀王观做了多年地仆人,但还是第一次被人叫起名字,他心中不禁涌出一股莫名地情绪,平息了一瞬,才道,“应该是有两个缘故,一来大师姐身上的血是师傅想要的,二来大师姐的天赋极好,师傅很欣赏她,甚至要将衣钵传给她,所以对待她,难免宽容了一些。”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慕长欢自身运气极好,又极有能力,当得上黑袍客看重。 但听在萧溶溶的耳中,却是浓浓的不甘心和嫉妒。 “我知道了,”只是,当着黑袍客亲信的面,她到底没敢说出来,只轻轻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仆人看着萧溶溶走远,无声的叹了口气,往祭堂走去。 他敲了敲门,祭堂中传来一声,“进来!” 仆人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关上门。 祭堂中间的蒲团上,黑袍客睁开眼睛,看着仆人问道,“长欢下山去了?” “是,大师姐已经离开了,”仆人答应了一声,随后又轻声叹道,“师傅对大师姐,似乎跟对别的弟子不太一样。” “多话!”黑袍客闻言,冷冷的斥责了仆人一声,他方才已经和慕长欢说了太多的话,现在并不想开口。 仆人听黑袍客这么说,心思玲珑的他也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默了默,他躬身朝外退去。 黑袍客又闭上了眼睛。 其实,慕长欢除了血和天赋吸引他,值得他看重外,她的重情也是他颇为喜欢的一点。 一个重情的人总是会对另一个重情的人有特别地感情。 至于萧溶溶,那算什么重情,分明是执念作祟,而且不择手段,这样的女子,在他遇到慕长欢之前,因为她的天赋,他还能忍受得了,但自从遇见慕长欢,他就越发不待见萧溶溶了。 没办法,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另一边,慕长欢下山之后,并没有回北静王府,而是去了乔国公府。 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过老夫人了。 策马直奔乔国公府,到了门口,她才停下。 “表小姐!”守门的侍卫是认得她的,见她登门,下意识的就要上前牵马。 结果,他还没走过来,角门处突然冲出一个身影,是秋风。 他出了乔国公府地大门,正打算离开,结果余光一扫,正好扫见慕长欢,登时,他微红地眸子就亮了,当即三步并两步的跑向慕长欢道,“表小姐,快快,老夫人她快不行了,想见您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慕长欢脸色大变,她一边反问,一边已经朝府里走去。 秋风则跟在她身后,急声道,“这几天,天气骤然转凉,老夫人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但是因为都是小问题,府里人便没有请您过来,谁成想,半个时辰前,老夫人的情况突然就急转直下,以往她要是突然睡着,几乎一刻钟后就会醒过来,可这一次,她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堪堪醒过来,府医看过后,说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慕长欢听秋风说完,眼眶已经红了,只是现在到底不是追究的时候,她现在只想看到老夫人。 随着脚下地步子越来越快,终于,南秋院近在眼前。 “表小姐!”南秋院里,各处的下人没想到慕长欢会来得这么快,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行礼。 不过慕长欢却没有理会她们,在她们行礼时,她已经走进了暖阁。 暖阁里,老夫人的床前挤满了人。 乔景端兄弟三个是离得最近的。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表小姐来了”,下一刻,所有人下意识的往两边挪动,给慕长欢让出一条路来。 慕长欢径直朝老夫人床边走去,在她身边跪了下来,看着她浑浊的眼睛,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外祖母,孙女儿来迟了!” “不迟,不迟!”老夫人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但是脸上却带着祥和的笑意,她无力的回握慕长欢的手,气若游丝道,“北静王府距离国公府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外祖母原本以为,临终前是见不到你了,没想到,我们祖孙两终究还是有缘,还是见到了,外祖母总算放心了……” “外祖母!”此情此景,慕长欢已经说不出别的话,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含着老夫人。 老夫人眼底的笑越发的单薄,最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外祖母!”慕长欢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她的眼睛终于湿润了,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滴倾盆而下。 在她身侧,在她身后,听到她哭声的人也都自发的跪下去,抹起了眼泪。 暖阁里地哭泣不知持续了多久,最后,老国公站了起来,他仿佛老了十几岁一般,沉声吩咐,“我亲自伺候老夫人更衣洗漱,你们都出去吧,老大家的,便由你来主持公道!” “是,父亲!”大夫人答应了一声,带着大家一起朝外走去。 乔景端走到慕长欢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搀着她朝外走去。 两人去了单独的暖阁,他亲自拧了热帕子给她,“人生无常,你也别太难过了……祖母她年纪大了,迟早有这一天的,这些日子,我的人一直都有在暗中盯着,没有人动手脚,只是……生老病死罢了!” “我知道,”慕长欢放下帕子,抬起头看了乔景端一眼,“我在握住外祖母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嗯,倒是我多想了,”乔景端皱了皱眉,“竟然忘了你神医的身份。”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他突然开口又问,“对了,你今天怎么想起回国公府来了?” “就是突然间,很想见到外祖母,”慕长欢并没有提蜀王观的事情,只是说了下自己在国公府门口遇到秋风的事情。 乔景端点了点头,“许是,血脉亲情之间的心灵感应罢。” 慕长欢没有应声,只道,“外面应该很忙,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081 - 折腰令 - 苏囧囧 “那我让浅浅进来陪你,”乔景端又交代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慕长欢没有说话,她心情不好,已经懒得拒绝了。 乔景端朝外走去,没多久,乔清浅就从外面进来了,她一身素衣,红着眼睛,朝慕长欢福了下身,“表姐!” 慕长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哀恸,有冰冷,也有怨怪。 老夫人的死到底跟乔清浅和霍云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乔清浅被慕长欢这般看着,也想起自己曾经做过地糊涂事,她眼中浮起一抹愧疚,站在原地没有动。 慕长欢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没有理会她,只是别过头,撑着额角闭上了眼睛。 北静王府,萧赫很快知道了乔国公府老夫人离世的事,也知道慕长欢就在乔国公府。 当下,让人备了吊唁的一应东西就往国公府而来。 到了乔国公府,是乔景端接的他,道过节哀后,还不等他询问,乔景端已经吩咐秋风,“带王爷去南秋院。” “是,大人!”秋风答应一声,朝萧赫摆了个请的手势。 萧赫冲乔景端颔首,抬步跟着秋风入内。 两人经过忙碌而又井然有序的前厅后院,最后在南秋院厢房外停下。 “启禀王爷,王妃就在厢房里!”秋风弓着身子,向萧赫说道。 萧赫点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推开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屋里面,乔清浅先反应过来,她看着萧赫行了一礼,“臣女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你先出去吧!”萧赫一脸冷清,毫不犹豫的逐客,乔清浅愣了一下,朝外退去。 她走后,罗汉床上的慕长欢才睁开眼睛,她清清冷冷的看了萧赫一眼,“你来了。” “嗯,”萧赫朝她走去,没有问蜀王观的事情,也没有问老夫人的事情,他只是站在她面前,紧紧的抱住了她,低下头哑着嗓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本王在,本王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慕长欢低低应了一声,她回抱住萧赫的腰。 过了许久许久,才平复下心虚,“钟檀已经答应帮太子解除禁制了。” 萧赫听她到现在还在担心他的事情,眼中有复杂一闪而过,淡淡嗯了一声。 慕长欢放开他,示意他坐下,接着道,“还有,当日沈瑜生的事情,也是他做的,他的催眠术跟一开始相比,长进了很多,给太子下的禁制,他甚至将太子的生死和那道禁制捆绑在了一起,如果旁人强行突破,会要了太子的命。” “本王知道了,”萧赫颔首。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开口。 约莫一个时辰后,有婢女进来禀报,说是老夫人已经换好了衣裳,棺椁也送去了灵堂,将要入殓。 慕长欢顿时又红了眼眶,萧赫察觉到她的悲伤,他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眼中的关心却像涓涓细流一般淌进了慕长欢的心里。 两人出了南秋院,朝前院走去,老夫人的灵堂就设在了前厅。 他们到的时候,灵堂里已经跪满了人。 慕长欢看着老夫人的遗体被乔景端几个抬了进来,有老国公亲自入殓。 棺椁合上的那一瞬间,整个厅堂里都是压抑的哭声。 老夫人的性子和善,这多么多年来,深受乔国公府每一个晚辈的尊敬。 便是二夫人也通红了眼睛,不停的抹泪。 这一跪就到了夜里。 乔国公知道慕长欢的身份不同寻常,他打发管家劝慕长欢回去。 慕长欢并不太看重规矩,听了管家的话,她并没有应声,而是看向了萧赫。 萧赫何其机敏,他看出了慕长欢的意思,立刻扫向管家,道,“王妃和外祖母感情深厚,如今是她最后能尽的一点心意,这段时间,本王就陪王妃一起留在国公府里。” “这、这样也好,”管家倒是没想到北静王竟然会如此宠爱自家表小姐,他有些磕绊的应了一声,然后便回去复命了。 “多谢,”管家走后,慕长欢看向萧赫,轻声道谢。 萧赫扶她起来,“知道你孝顺外祖母,可自己的身子也是要的,已经跪了半天了,先回去用些吃的吧!” “嗯,”慕长欢迎着他心疼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被他牵着朝灵堂外走去。 这一次,她没有回南秋院,而是回了清风苑。 大夫人做主,已经让人清扫过,又新安排了下人。 她一回去,立刻有人伺候她沐浴净身,晾干头发,又上了一些米粥和小菜进来。 萧赫亲自给慕长欢盛了一碗粥,递到她的手边,“多少吃点。”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端起粥碗,味如嚼蜡般的吃着。 偶尔萧赫会给她夹一筷子的菜。 两人用完晚膳,打算再去灵堂守着时,褚章突然带着允眉过来了,并带来一个好消息,太子已经恢复正常。 “皇上那边呢?”萧赫看了慕长欢一眼,扫向褚章问道。 褚章拱手道,“隐世公子虽然帮助太子恢复正常,但是他善后的本事极高,并未牵连到皇上。” 萧赫听他这般说着,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摆手道,“让人继续盯着皇上,一旦有什么异常,立刻禀报!” “是,王爷!”褚章领命离开。 萧赫握住慕长欢的手,继续牵着她朝外走去。 可慕长欢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萧赫回过头看她。 慕长欢道,“你回王府去吧,七日后,外祖母下葬时再来一趟就好了,不用时时刻刻地陪着我,有允眉在我身边就好了。” 萧赫听慕长欢这么一说,只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但是想着慕长欢刚失去亲人,他又无法对他发脾气,只得瞪向了允眉。 允眉被萧赫狠狠的瞪着,只觉得委屈至极,她扁了扁嘴,求救的看向慕长欢。 慕长欢扶了扶额,转向萧赫,“不说别的,穆儿他还在王府,你不回去,他一个人会害怕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听慕长欢提到穆儿,萧赫终于妥协了,他又殷殷的交代了允眉一番,要好好照顾慕长欢,才离开了清风苑。 慕长欢看着他走远,才随允眉一起出了清风苑。 清风苑就在南秋院的边上,算是乔国公府中路的最后边,从清风苑过去南秋院有一片假山,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假山附近。 慕长欢正想开口,问允眉一些事情。 结果,她刚开了个头,假山后突然传来一阵闷哼的声音。 “是谁?”慕长欢五感灵敏,她停下脚步,扬声问道。 假山后,却突然安静下来。 “许是猫狗什么的,”允眉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试着安抚慕长欢,“姑娘,我们还是赶快去前院罢!” “我去看看!”慕长欢却没有听允眉的建议,而是拔腿朝假山后走去,允眉见状,只得也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绕到了假山后,但是假山后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些枯枝罢了。 “兴许真是夜猫子!”允眉再次猜测。 慕长欢没搭理她,习武之人眼睛会比常人好一些,她虽然看不真切,可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借着微弱地月光朝假山洞里走去。 允眉见状,想叫住慕长欢,但是想到假山洞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又怕打草惊蛇,只能憋着心跳,慢慢的跟了上去。 慕长欢进了假山洞,就闻到一股子脂粉香。 假山洞里也有一些枯枝,虽然她已经极力避免,但还是踩到了一根。 随着那声音地响起,一阵女子的呜咽声在里面响起。 慕长欢确定了里面有人,脚下步子走的更快。 很快她就瞧见了一双身影。 是一个男子劫持了一个女子。 而那女子正是霍云裳。 此时,她还在呜咽,像是怕极了身边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男子一手钳制着霍云裳,看着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没有理会他,他继续朝前走去,在他用力撇开霍云裳,打算对付她之前,突然出拳,打向他的面门。 她的力气本来就大,一时间男子连回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直的朝后倒去。 “表姐继续!”慕长欢见男子对霍云裳没了威胁,客气的冲她说了一声,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霍云裳好不容易获救,正是惶恐的时候,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慕长欢走,忙手脚并用,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道,“多谢表妹救我,我是被迫的……” 慕长欢转过身,“他现在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我和我的婢女都不会多话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这一次,没有任何地停顿。 她的脚程极快,霍云裳还想追上去,但却没有力气,无奈之下,她只得大声喊道,“表妹,外祖母她说你会帮我的。” “哦?”听到老夫人三个字,慕长欢终于还是再次停下脚步,她冷冷的看着霍云裳,“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云裳赶忙上前,出了假山洞,在她面前跪下,将自己手上的一只镯子摘了下来,递给慕长欢道,“外祖母说,这是她戴了一辈子的玉镯,如果我将这个镯子交给表姐,表姐便会帮我寻一门亲事,帮我托付良人。” 慕长欢接过镯子看了一眼,确实是老夫人戴了多年的那个。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答应霍云裳,而是沉默的看着她。 霍云裳见慕长欢不应,她思量了片刻,又像想起什么一般,道,“表妹若是怀疑我,可以去问徐嬷嬷,外祖母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也是在旁边的。” 慕长欢等的就是这句话,“我知道了,”她收起玉镯,“等一年过后,我会帮你安排的。” “一年?”听到这个期限,霍云裳露出惊恐地表情。 “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是,我迫不及待!”霍云裳急声道,她的话里已经带了哭腔,“表妹可知道刚才在假山里强迫我的人是谁,他就是霍王府二房的长子……霍骏廷!” “他就是霍骏廷?”慕长欢倒是没想到这点,震惊的问道。 霍云裳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慕长欢想到这位表姐的遭遇,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你放心,他以后不敢再欺负你了。” “……”霍云裳期盼的看着慕长欢。 慕长欢为了安抚她,也为了完成外祖母地意愿,只得道,“等祖母的葬礼过去,我会安排你去王府的庄子上住下,在那里,虽然会辛苦些,但是安全!” “多谢表妹!”霍云裳现在只想躲避霍骏廷,她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听慕长欢这么一说,她几乎感恩戴德的答应了下来。 “你先回去换件衣裳吧!”慕长欢没再搭茬,只是淡淡的吩咐。 “好,”霍云裳答应一声,离开了假山。 慕长欢在她走后,却没有离开离开,而是朝虚空处叫了一声,“夜三!” “不知主子有何吩咐?”很快,夜三现身,跪在慕长欢的面前问道。 慕长欢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假山洞里有个男人,废了他!” “是,主子!”夜三答应一声,便起身往假山洞走去。 慕长欢则是带着允眉扬长而去。 两人到了前院灵堂,跪下不到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高亢又撕心裂肺的叫声。 “怎么回事?”有胆小的晚辈叫出声来。 大老爷皱起眉,吩咐乔景端,“你出去看看!” “是,父亲!”乔景端答应一声,朝外走去,没有多久,秋风进来禀报,“回大老爷的话,是霍世子在假山处被伤了身子。” “严重吗?”大老爷问。 秋风抿了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大老爷想到刚才那一声尖叫,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站起身来,冲秋风道,“你跟我出来!” “是!”秋风答应一声,跟着大老爷出去了。 到了外面,见四下无人,大老爷才开口问道,“霍世子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大老爷的话,霍世子的那根东西,被人连根削断,身上的骨头断了十之七八!” 大老爷听秋风说完,整个人差点站立不住。 多久秋风搭了一把手,他才没有摔倒在地。 这整个上京谁不知道,现在的霍王妃小人得志,是最宠爱长子霍世子的,这么多年来,不管霍世子做了什么错事,她始终是只护短不问对错。 这霍世子在国公府出了事,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事,只怕不好交代啊! 这般想着,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朝假山的方向走去。 假山旁,乔景端打着灯笼已经勘查完,见到大老爷过来,他将灯笼交给手边的人,拱手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霍世子的伤势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乔景端想到自己捡到的那一只耳环,默了片刻,才摇头道,“没有。” 听儿子这么说,大老爷脸上的表情越发难堪,顿了片刻,他又问,“霍世子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已经让人送回霍王府了。” “送回霍王府?”大老爷神色大变,“他不是还在流血?这、这样不会死在路上吗?” “我已经帮他点穴止血了。” 大老爷:“……”他问的是这个吗? “我派人去霍王府守着罢,”大老爷说着,转身离开。 乔景端看着父亲的背景,朝身后的下属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本官去别处找人问问。”说着,他拔腿离开。 他从中路的下人院开始,一路往前而去。 在丑时前后,入了霍云裳地院子。 霍云裳也听到了霍世子的那一声惨叫,她此时正坐卧不宁,骤然听见下人通传,说乔景端求见,差点跌倒在地上。 “去,请大表哥进来!”她吩咐贴身的婢女。 婢女转身离开。 没多久,乔景端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入门后,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霍云裳脸上的惶恐。 “你们都下去吧!”他吩咐屋中下人,“国公府中发生了命案,所有人,包括主子在内,本官都要盘问,你们看好彼此,莫要两两交谈!” “是,大公子!”下人领命离开。 乔景端在屋中没有人后,他摊开手,看着霍云裳白净的耳垂,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耳环应该是表妹你的。” 霍云裳在回来后就发现自己丢了一只耳环,她也怀疑是不是丢在了假山洞里,但内心地恐惧却让她不敢回头去找。 现在在乔景端手中看见自己的耳环,她整张脸都惨白起来。 “说!”乔景端忽然厉声喝道。 霍云裳恐惧极了,她身子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哭着道,“大表哥,这耳环是我的……是、是霍世子他在我去灵堂的路上掳走了我,他……他禽兽不如!” “那你是如何逃脱的?”乔景端又问,“霍骏廷又是如何受伤的?换言之,到底是谁救了你?” “是……”霍云裳欲言又止,她眸光闪烁的看着乔景端,“我说出这个人,她会有性命之忧吗?” “到底是谁?”乔景端没了耐心,“你若不想被送回霍王府,就立刻告诉我!” 他这话充满了威胁。 082 - 折腰令 - 苏囧囧 霍云裳原就情绪不稳,现在被乔景端这么一恐吓,她惨白着脸,紧紧的咬住了嘴唇,“救我的人是表妹。” “你是说王妃?”乔景端听霍云裳这般说,当即肃了面容,脸上的表情越发森冷。 霍云裳用力的点头,惊惶道,“是表姐。” “我知道了,”乔景端颔首,冷冷的看着她,“此事交给我处置,你便留在自己院子里莫要出去,我会帮你报病!” “多谢大表哥!”霍云裳听到乔景端肯帮她,微微松了口气,感激的道谢,“你的恩情,我会记住了。” 乔景端没有理会她,径直朝外走去。 到了外面,只见院子里跪了十几个人,都是伺候霍云裳的。 他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跟着,一个接一个的盘问,戏总是要做足的,将所有人都盘问完了,他才离开了霍云裳的院子。 赶到前院,秋风刚好回来,他方才带人亲自送了霍骏廷回霍王府。 “人送回去了?”乔景端看向秋风问道。 秋风颔首,神色有些凝重,“送回去了,不过霍家人的反应并不乐观,他们很有可能会来讨一个公道。” “来就来吧!”乔景端冷道。 他不了解霍云裳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她了解慕长欢,长欢的性子冷,手段不留情面,可却轻易不与人为难。 她能这样下狠手对付霍骏廷,定是霍骏廷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说完,他转身就往灵堂走去。 秋风忙跟了上去,“那用不用再加几成侍卫,守着大门口。” “不必。”乔景端道。 秋风看了主子的背影一眼,默然退下。 乔景端进了灵堂,他走到慕长欢的身边跪下。 慕长欢闻到他身上冷松香味,微微侧了侧头,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如乔景端所猜测,约莫丑时前后,霍王府果然来了人,是霍王妃亲自带着人。 消息禀到乔景端这里时,他只说了一声不见。 秋风领命退下。 他去了府外,将消息禀给霍王妃。 霍王妃向来宠爱霍骏廷,这个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眼窝子,如何遏制得住心中怒火,当即怨毒的看了秋风一眼,道,“国公府真是让本王妃大开眼界,府上贼人伤了我儿,你们不给本王妃一个交代,竟然还妄图包庇歹人,既然如此,就别怪本王妃不客气了!”说着,她朝身后黑压压的府兵打了个手势。 府兵来之前就被霍王妃训导过,眼下看见她的手势,二话不说,就朝乔国公府冲去。 乔国公府是文臣起家,守卫不过凡凡,如何抵挡得住军功起家的霍王府的府兵,很快,整个灵堂就被包围了。 霍王妃带着满脸的戾气进了前院,她一步一步的朝灵堂走去。 灵堂中,却始终没有动静。 直到霍王妃迈进灵堂,她冷冷的嗤笑了一声,“既然你们不给我儿一个交代,不给我霍王府面子,那就休怪本王妃不给乔国公府的面子,以牙还牙!给我砸!”最后一句话,她是吩咐外面的府兵。 府兵听到主子的吩咐,二话不说就从外面闯了进来。 “表哥!”此时,慕长欢终于起身,她扫了乔景端一眼,“谁敢踏进灵堂一步,扰了外祖母的清静,你就要谁的命!” “是,王妃!”乔景端答应,他提剑,径直走向已经闯进来的几个府兵,谁也看不清楚他用的什么招数,下一刻,几个府兵就倒在了地上。 “你、你们!”霍王妃见着自己的人喋血当场,气的更狠,她近乎疯狂地朝外面喊道,“你们还不快进来,还不快动手!” “是,王妃!”外面传来一阵更大地声音,府兵同时往里冲来,但最后,都没有躲过乔景端手中的剑。 霍王妃看着这一幕,她猩红了眼睛。 好! 府兵进不来是吗? 那她自己砸! 这般想着,她抬脚便要将旁边的火盆踢飞。 慕长欢一直盯着霍王妃,见她竟然想亲自动手,她利眸一眯,突然单膝跪下,持着短匕朝霍王妃踢出的脚抹去。 霍王妃根本不曾防备过慕长欢,她只觉一阵剧痛,下一刻,腿脚突然失力,轰然跪倒在地上。 她看着自己满是鲜血地脚腕,朝慕长欢看去,“你敢伤本王妃!” 她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慕长欢脸上却只余冰冷,她站起身,握着匕首,居高临下的看着霍王妃,“你敢再碰我外祖母的灵堂,我就敢要你的命。” 慕长欢的语气森冷,眼神比语气更森冷。 霍王妃与她对视着,不由打了个寒颤。 但是想到府中已经不算男人,还生死未卜的儿子,她很快又振作起来,瞪着慕长欢道,“我儿霍骏廷在乔国公府受了伤,国公府当真不给一个交代?” “你儿子受伤,你就可以砸我外祖母的灵堂了吗?”慕长欢并不回答关于霍骏廷地问题,只是抓住了霍王妃妄图打砸灵堂这一罪行。 霍王妃咬牙,“是你们不顾我儿地生死,强行将我儿送回王府在前,是你们先不仁不义的。” “那跟外祖母有什么关系?”慕长欢毫不犹豫,一句话就问到了核心。 霍王妃语塞,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辩解。 “跪下!”慕长欢仍旧冰冷冷的看着她,冷声斥道,“给我外祖母赔罪!” “那我儿呢?”霍王妃地腿还疼着,她自知不是慕长欢的对手,只能咬着牙质问。 慕长欢却懒得理会她,她突然掠动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至霍王妃的身后,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 霍王妃只觉的膝盖一阵刺痛,下一刻,整个人已经轰然跪倒在地。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 慕长欢直接用匕首抵住了她的脸,“就这样跪着,不然我划花你的脸。” “你敢!”霍王妃实在觉得屈辱,她厉声斥道。 慕长欢扬手,只见一阵光影闪过,霍王妃脸上就多了一道口子。 霍王妃是真的没想到慕长欢敢这么做,她变了脸色,嚎叫出声。 “闭嘴!”慕长欢再次抵上她的脖子,“你再敢吵我就杀了你。” 霍王妃哪里不知道慕长欢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她用力的瑟缩了一下,没敢再哭。 慕长欢见她终于老实下来,转身朝门口走去,乔景端还在和霍王府的府兵搏斗。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霍王妃突然回头,她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怨恨的看着她。那神情,分明是已经动了杀意。 慕长欢已经走到灵堂门口。 “都住手!”她朝着府兵喊道。 府兵自然不肯听她的话,慕长欢闭上眼睛,突然提高音调,又道了一句,“都退下!” 这次,府兵倒是停了手,他们就像被什么东西迷住一般,往外退去。 乔景端收了剑,握住慕长欢的胳膊,“王妃!”他叫了一声,眼中含着浓浓的担忧。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慕长欢用这样的招数,他知道,每次用完这般招数,慕长欢的精神会有多差。 慕长欢在乔景端地轻唤中,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底明显带着一丝地疲惫。 “我送你回去歇着吧!”他不放心的看着她说道。 慕长欢摇了摇头,“我没事,”说完,她不再理会他,径直转身,回到灵前跪着。 灵堂中乔国公府的人都见识到了慕长欢的凶残,他们下意识的往后膝行了半步。 旁边,霍王府看见慕长欢跪下,她不甘地看了她一眼,“本王妃已经向老夫人赔过不是了,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你走吧!”慕长欢道,“好自为之。” 霍王妃哼了一声,她站起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外面的府兵自然也被她带走了。 等灵堂重新安静下来后,慕长欢站起身,经过乔景端身边时,她道,“送我回去吧!” 乔景端哪里不知道慕长欢是有事跟他说,答应了一声,就随她一起朝外走去。 两人出了灵堂,静静的走在夜色下的甬道上。 “回清风苑?”乔景端侧头问慕长欢。 慕长欢点了点头,“嗯。” 一路无话,到了清风苑,乔景端叫允眉将门关上,又让她和秋风在外面守着,才和慕长欢在屋子里说起了正事。 “霍骏廷的事是你做的?”微微跳动的烛火中,他问慕长欢。 慕长欢挑了挑眉,“是表姐跟你说的?” 萧赫颔首,顿顿,又问了句,“真扥是你吗?” 慕长欢也不掩饰,“的确是我做的,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出卖了。” 说到最后,她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乔景端明白她的情绪,“你后悔救下她了?” “倒也没有!”慕长欢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桌边坐下,轻轻的抿着,“她是外祖母交代要照顾的人,就是明知道结果是被背叛,再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救她。” “救人……似乎并不需要那般惨烈?”乔景端道,他亲眼看过霍骏廷身上的伤口,那样的惨烈,就是他不曾受过,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剧痛感。 “我做事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不方便跟你说,”慕长欢挑眉扫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日将霍王妃放进来的事,多谢你了。” “谢我给了你出气的机会?”乔景端反问。 慕长欢嗯了一声,“有些人我不能动,只能动一些无关痛痒的人了。” 她这话说的朦胧,乔景端并不明白,他想问个清楚,但是也知道慕长欢不想说的事情他是问不出来的,只能憋着作罢。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还要想想霍骏廷的事情该如何收尾。”乔景端朝慕长欢拱了下手,打算离开。 慕长欢抬手打断了他,“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乔景端挑眉。 慕长欢道,“帮霍云裳选个夫婿,贫贱富贵无所谓,只有能保她一日三餐即可,最好让她永生无法回京。” “是祖母交代的?”乔景端知道慕长欢是个什么样的人,慕长欢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想到了老夫人。 慕长欢“嗯”了一声,“外祖母跟我提过几次,这算是她的遗愿了。” “我知道了,就是让她过的可以,但是又不能太好,平凡中有着绵绵不断的煎熬。”乔景端细心地反问。 慕长欢笑起来,“平凡人的日子不都是这样吗?” “也是!”乔景端回她一笑,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北静王府那边,萧赫到第二日早上才知道乔国公府发生的事情。 当即,他就待不住了,想到慕长欢惦记穆儿,他索性将芸娘和穆儿一起带着,往乔国公府而去。 到乔国公府的时候,慕长欢正在用早膳。 看到萧赫带着芸娘,抱着穆儿进来,她先是勾唇,随后才问道,“怎么将穆儿带来了?” “不放心里!”萧赫将穆儿递给慕长欢,他在她身边坐下,吩咐允眉,“本王还未用过早膳,帮本王取副碗筷!” “是,王爷!”允眉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很快,她就拿了一副碗筷过来,又亲自帮萧赫盛了粥。 萧赫慢条斯理的吃着,慕长欢则是抱着穆儿,轻声地哄着他。 “将孩子给芸娘罢,先用膳。”过了片刻,萧赫放下粥碗,提醒慕长欢。 慕长欢扫了他一眼,“吃饱了!”说着,抱着穆儿起身,进了内室。 萧赫看着那母子两离开,顿时,觉得口中的粥也不香了,面前的小菜也没味道了。 他放下筷子,接过允眉递过来地帕子抹了下嘴,又净了手,然后往内室走去。 内室中,慕长欢正小声跟穆儿说话,听到萧赫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去,“怎么不吃了?” “你不在,吃不下!”萧赫说着,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握住穆儿的另一只手,看着他笑道,“早知道你娘亲会对父王有情,当初就应该让你晚出生几年,没得误了父王和你娘亲的恩爱。” 他这话说的充满了醋意。 慕长欢听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该去灵堂了,你就在这里陪着穆儿罢!”说着,她起身就朝外走去。 萧赫见状,心中幽怨她没得时间跟他说说话,但是想到如今正是老夫人的丧期,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只好按下不表。 慕长欢回了灵堂,没多久,管家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行了一礼,朝着慕长欢和乔景端道,“大公子,王妃,皇上拍了梁公公请您两位进宫,梁公公现在就在前厅等着。” “知道了!”乔景端并不意外,他答应了一声,将管家打发出去,然后看向了慕长欢,“你要进宫去吗?” “去就去吧!”慕长欢想到钟檀答应过她要帮太子解除禁制的事,觉得进宫一趟也没什么问题,便答应下来。 乔景端颔首,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到了前厅,梁公公刚好喝完一盏茶,看到两人过来,他起身行了一礼,眯着眼睛,客气笑道,“乔指挥使和王妃过来了。” “公公请!”乔景端朝梁公公摆了个请的手势。 梁公公见状,又客气的还了一礼,三人才并排朝外走去。 到了外面,三人分了三辆马车。 一路往皇宫而去。 到了皇宫门口,三人分别下了马车,步行着往乾元殿的方向去。 等到乾元殿,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梁公公在乾元殿露台前停下,冲乔景端和慕长欢拱手,“老奴先去向皇上通禀一声。” “请!”乔景端客气道。 梁公公一甩手中的净鞭,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他便出来了,“皇上正好得空,乔指挥使、王妃请!” 乔景端和慕长欢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往里走去。 乾元殿中,两人一进去就看到皇上的脸色并不好,他坐在御座后,脸色铁青,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御案。 “臣见过皇上!”乔景端单膝跪下行礼! 慕长欢则福了下身,“见过皇上!” 要是以往,这两个人行礼,皇上早就叫起了,但是今日他是在气头上,因此,他并没有理会两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一直维持一个动作,乔景端还好,但是慕长欢就很吃力了。 到最后,她腰酸背痛,几乎站立不住。 皇上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还是没有免礼,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多谢皇上!”突然,慕长欢站直了身子,冲着皇上道谢。 皇上看着已经站直的慕长欢,变了脸色,“朕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了?” 慕长欢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那许是妾身听错了!” 皇上冷笑,可看在北静王府的面子上,到底没有再逼她行礼,而是道,“你知道朕宣你和乔景端进宫所为何事吗?” 慕长欢自然知道。 但是她并不打算说出来,而是反问,“敢问皇上,您宣妾身和表哥进宫,所为何事?” 皇上看她到现在还在装糊涂,恨不得将自己面前的砚台砸向她的脸。 但这也只是想想。 他要是敢砸过去,只怕萧赫这位皇叔能拧掉他的脑袋。 这点,皇上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 083 - 折腰令 - 苏囧囧 皇上看着慕长欢,将霍骏廷在乔国公府被伤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又道,“听霍王妃说,你与乔景端非但不肯还霍世子一个公道,还伤了霍王妃?” 慕长欢听皇上说完,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道,“霍王妃为霍世子讨回公道无可厚非,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动手砸妾身外祖母的灵堂。” “你说什么?”皇上听慕长欢说霍王妃竟然动手砸老夫人的灵堂,顿时变了脸色。 慕长欢将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听完后,却不再提这一茬,而是道,“不管怎么说,霍世子始终是在乔国公府被伤的,你们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那我外祖母灵堂被砸一事呢?”慕长欢冷声反问。 皇上抬起手,摸了摸鼻子,“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朕也会让霍王妃与你外祖母赔礼。” “嗯,”慕长欢微微颔首,“如果没有别的事,妾身和表哥就先退下了。”说着,她侧头看了乔景端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皇上却没打算让她走,他扬声叫了一句,“还有一件事。” “何事?”慕长欢转过头,挑眉问道。 皇上看着慕长欢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紧张起来,他动了下喉结,轻咳一声,道,“霍世子的伤势颇重,恐性命不保,王妃医术高超,能否帮他瞧瞧?” 慕长欢没想到皇上会提出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要求,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嘲讽道,“皇上这是将妾身当做太医了?” 皇上听慕长欢这么一说,也想起霍世子伤的地上不太对,但他又不想在霍王府面前失了面子,因此,思量了一下,还是坚持道,“医者面前,哪里分什么男女,都是一样的。” “是吗?”慕长欢冷笑,“那皇上后妃产子时,也让太医接生过?” “这怎么可能!”皇上下意识道,说完,他就铁青了脸。 因为慕长欢的脸上已经不止是嘲讽,而是嘲笑。 跟着,她再不多言,行了一礼就朝外退去。 乔景端也拱了下手,跟在慕长欢的身后离开了。 出了皇宫。 两人上了马车,乔景端才朝慕长欢看去,开口道,“你方才对皇上的态度,是否太不客气了一些,你不怕他对你不满吗?” 慕长欢闻言,睁开眼,眼神透彻的看向乔景端,“那你觉得我对他卑躬屈膝,他就会对我信任有加,不厌恶我吗?” 乔景端脸上浮起一抹了然,是啊,就凭慕长欢北静王妃的身份,不管她对皇上是什么态度,皇上都不会喜欢她的。 这般想着,他平静道,“我知道了。” 此后无话,马车向前而去。 不知过去多久,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慕长欢正拢着袖子闭目养神,车子停下来时,她整个人下意识的向前扑去。 乔景端见状,忙扶了她一把。 “外面怎么回事?”慕长欢坐稳后,扬声问外面的侍卫。 侍卫闻言,恭敬的禀报,“回王妃的话,是一个男子抱着妇人去寻医,没有看路被我们的马车撞倒了。” “可有人受伤?”慕长欢又问。 侍卫正要回答,躺在男人臂弯的妇人突然叫了起来,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和痛苦。 慕长欢听见,眉头紧紧的皱起,不顾乔景端的阻拦,直接掀起马车帘子跳下车。 落地后,她朝地上的伤者看去,才发现被男子抱在怀里的竟然是个孕妇。 此时她脸色煞白,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滴。 “几个月了?”她快步走向妇人,蹲下身,问她旁边的男人。 男人也慌得很,他脸色同样是惨白,唇齿哆嗦道,“八个月了。” 慕长欢直接摸上女子的手腕,是八个月不错,而且,这女子怀的不是一胎,而是多胎。 “将她抱上马车!”慕长欢站起身吩咐男子。 男子一脸惊惶的看着她,“姑娘,你、你想怎么样?” 慕长欢扫了她一眼,“救人,我是大夫!” “姑娘是大夫?”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慕长欢挑眉,“北静王妃听过吗?” “听过听过!”男子听到这四个字,连忙点头。 慕长欢面无表情,语气淡淡的解释,“我就是。” “您是北静王妃?”男子瞪大了眼睛。 慕长欢实在懒得跟他对说,她看向已经气若游丝的妇人,道,“你若是还要她的命,就立刻将她抱上马车!” “不必担心我会对你们夫妻做什么,我就在这里帮她接生。” “我没有这个意思!”男子一面说着,一面将妇人抱了起来。 将她送进了马车里。 “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马车!”慕长欢登车前,吩咐乔景端。 乔景端颔首,“嗯。” 慕长欢进了马车。 车里面有备用地药箱,她用烈酒擦过手后,吩咐男子褪下妇人身上的衣裳,她则取了一颗大还丹,用酒送进女子腹中。 大还丹服下,女子很快恢复了一些气力,她抬起头,眼睛雾蒙蒙的看着慕长欢,道,“王妃,我知道你的医术,我的孩子会没事的对吗?” 慕长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会尽力。” 妇人点了点头,“我知道王妃会尽力,但是我求您,如果只能保一个,您一定要保孩子。” “……”这个问题慕长欢没法回答。 她朝旁边的男子看去,男子只是紧紧的握着妇人的手,低声道,“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女子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她还没发出声来,肚子突然剧痛起来。 慕长欢看着她煞白了脸色,试着安抚她道,“你试试深呼吸,放缓呼吸……” “嗯,”妇人答应着,拉长了呼吸。 慕长欢朝男子打了个手势,男子立刻往旁边退去,慕长欢在妇人身边坐下。 她帮她检查了下身子,已经开了三指,算是很快的了。 接着,妇人又疼了数次,眼看着,便可以开始用力了,外面突然再次嘈杂起来。 慕长欢只听有数匹骏马在嘶鸣,百姓在大声的尖叫,随后,她坐的马车剧烈的颠簸起来。 外面,乔景端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妃,事情有变,突然出现许多匹马,它们就像疯了一般,朝这里横冲直撞!” 慕长欢也变了脸色,她朝躺在锦榻上的妇人看去,她的羊水已经流了许多,如果不立即生产,恐会有性命之忧。 这一旦出事,就是一尸四命。 旁边的男子似乎也知道事态的严重,颠簸中,他眼中有挣扎之色闪过,最终还是取出袖中的玉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他的笛声仿佛有魔力一般,随着音符的飞出,外面的嘈杂竟然慢慢的安静下来。 他没有停,依旧面沉如水静静的吹着,直到乔国公府的马车也安静下来。 “王妃请!”男子收起玉笛,冲着慕长欢摆了个请的手势。 慕长欢看着他气度突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接着替妇人接生。 三胎原本就生的艰难,妇人中间又有两次没了力气,慕长欢吩咐男子打开她的医箱,又给妇人加了两次药。 有大还丹的加持,三个婴孩终于平安诞生。 慕长欢看着男子脸上完全没有意外,和妇人脸上的欣喜,她就知道,这两个人确实不简单。 “孩子给我看看,”妇人冲男子招手。 男子正要将孩子抱给妇人,慕长欢突然变了脸色,不好,产妇出血了。 她不顾手上的血污,飞快的取出银针,下在妇人身上的各个穴位。 银针止血虽然有些效果,但血还在流着。 这样下去,妇人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活着就算保住了,也没有几天好好活。 慕长欢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思量许久,终究还是取了鱼肠剑,划破自己的手腕,然后接了一茶盏的血,递给男子,“喂给你夫人!” “……好!”男子既然能找上慕长欢,那定然是仔细的打听过她的本事的,也知道她血液地不同,当即接过茶盏,喂给妇人。 妇人刚刚得了三个孩子,她哪里甘愿死去,因此,男子一将茶盏递到她唇边,她哪怕没有力气,但还是努力的喝了下去。 有了慕长欢的血,再加上银针的作用,一刻钟后,妇人的血终于止住了。 慕长欢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看着自己已经包扎好的手腕,慢慢放下衣袖,朝外走去。 “这辆马车就给你们了!”她下车前,淡淡的留下一句话。 “多谢!”男子答应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别的。 整个接生过程用了快一个时辰,慕长欢下车时,街道上已经恢复正常,乔景端也等在旁边,他还让人重新准备了一辆马车。 看着慕长欢满身血污的下车,他看向另一辆马车,道,“车里有水盆,上去吧。” 慕长欢点了下头,上了马车。 乔景端紧随其后。 慕长欢仔仔细细的将手洗了一遍,洗完后,她又涂了护肤的香膏,然后才侧着头靠在大迎枕上,合着眼睛道,“我累了,睡一会儿,到国公府了叫我。” “嗯,”乔景端只淡淡的答应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而慕长欢就这样睡了过去…… 另一边,男子在慕长欢离开后,他轻轻的敲了下马车侧壁,下一刻,便有长随出现,站在外面恭声道,“您请吩咐!” “回山庄!”男子道,顿顿,她又补了一句,“公主刚刚生产完,她的身子还很虚弱,路上平稳一些。” “是,主子!”长随答应了一声,跳上马车,便驾着车离开了。 妇人是在马车停下后,被男子抱起来时醒来的,“我还活着吗?”她第一句问的便是自己的生死。 男子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自然还是活着的,我们不远千里来到云朝的上京,就是为了你和孩子平安无事,你自然还活着。” “那就好,”妇人眼底带了笑,满足地答应。 男子一面抱着她朝里走去,一面道,“你累了,好好的再睡一觉罢!” “不要,我的惊声很好,”女子柔声说着,轻轻的抱住了男子的脖颈,贴着他道,“不过,北静王妃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得报恩。” “我知道的,”男子答应。 妇人嗔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觉得该如何?”此时,两人已经进了屋子,男子将妇人放在柔软而又温暖地床榻上,贴近了她,问道,“改日我们登门拜访一下王妃罢!你也知道,她的麻烦事很多,若是可以,我们就帮帮她。” “应该地,”男子道,“你这么善良,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哼!”妇人娇俏地哼了一声,这会儿,她是真的困了,摆了摆手,便闭上了眼睛。 男子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彻底的睡熟,才起身,轻轻的离开。 他去了偏房看三个孩子,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三个孩子都有些瘦弱,不过也很健康就是了。 他一个一个的抱过去,脸上全是初为人父的欢喜和满足。 乔国公府门口,马车停下后,乔景端并没有叫醒慕长欢,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他一直以为她是冷漠和倨傲的,没想到今日那般危险的境地下,她竟然始终没有放弃救人。 这样的她,让他有些烦躁,但是心里却更惦记了。 慕长欢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醒来的,她揉了揉眼睛,并没有感觉到马车的颠簸,不禁皱起眉头,“我睡了多久?”她坐起身问乔景端。 乔景端笑了笑,“也没有多久。” “哦,”慕长欢哼了一声,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一边抿着,一边道,“今日那两个人的身份你查清楚了吗?他们看起来并不想一般的人。” “查清楚了,”乔景端低了低头,“是南疆来的。” “南疆来的?”慕长欢反问,那不是云朝的死敌吗? 不过也正好吻合,他们要是不隐藏,直接以南疆人的身份求医,她确实懒得理会。 “可知道是南疆地什么人?”过了片刻,她看向乔景端又问。 乔景端摇头,“还不好说,不过就凭那个男子的笛声,应该并不难查。” “嗯,查到了跟我说一声。”慕长欢道。 乔景端颔首,“这是自然。” “我们下去吧!”慕长欢伸了个懒腰,她还想在老夫人入土之前,再多陪陪她。 乔景端也是这个意思,两人下了车,就直奔灵堂而去。 彼时,萧赫也在灵堂跪着,看到慕长欢和乔景端一起进来,他皱了皱眉,心里到底有些吃味。 慕长欢跟萧赫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朝他走去,在他身边跪下,暗暗握住了他的手。 萧赫被慕长欢这般哄着,一时间,心里的郁闷顿时散去。 这一跪,又是半日,直到夜里,众人才留下几个人,其他的都散去。 萧赫牵着慕长欢朝清风苑走去,侧头问她,“你跟你表哥一起进宫去了?” 慕长欢点了点头。 “皇上说了什么?”乔景端又问。 慕长欢却没什么兴趣,她看了他一眼,“他欺负不了我的。” “我知道,”萧赫笑了笑,“就没有人能欺负的了你。” 慕长欢对上萧赫的眼睛,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她紧紧的盯着他,一瞬不瞬。 萧赫被她盯得有些发毛,连忙问,“怎么了,本王是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慕长欢摇头,仍旧直直的看着他,甚至停下了脚步,道,“只是想起来,有些事情可以问问你,你或许会知道。” “什么事?”萧赫反问。 慕长欢牵住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就是在回府地路上碰到两个有意思地南疆人……”说着,她将替人接生的事情跟萧赫说了一遍。 萧赫听完后,道,“你是想问本王,那两个人地身份?” 慕长欢点头,“是!” “那你还真你问对了人!”萧赫沉着脸道,“能用玉笛驾驭兽类的,南疆确实有这么一脉,不过知道的人很少罢了,本王也是和南疆打的次数多了,知己知彼,才清楚这些!” “到底是谁?”慕长欢不想听废话,她只想知道最重要的部分,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救错人! “南疆大祭司!”萧赫又看了慕长欢片刻,终于开口道,“而她的夫人,是南疆唯一的公主雨里公主。” “南疆的大祭司和公主?”,慕长欢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两个人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份。 “救了就救了罢,”萧赫将慕长欢的表情看在眼中,他抬起头轻轻的抚了下她的发心,“南疆和云朝虽然是死敌,但百姓终究是无辜的。” “可他们并不是百姓!”慕长欢很在乎这一点。 她虽然性情冰冷,但简单的忠君爱国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拼死都要除了毒王! 她希望云朝国泰民安,也希望云朝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所以,她很忌讳自己救了南疆的公主和大祭司。 084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将慕长欢的懊恼看在眼中,他抬起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背,道,“别想太多,雨里公主是个很好的人,她若是承了你的恩情,一定会回报于你的。” “是吗?”慕长欢反问,随即,她的眉头皱的更紧,审视的看着萧赫,道,“你很了解雨里公主?” 萧赫听她这般问,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刚跟你解释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王跟南疆交战这么多年,如何回不了解他们的底细。” 慕长欢眼波流转,轻轻的哼了一声。 “是真的,”萧赫紧紧的握着慕长欢的手解释,慕长欢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起身往外走去。 “去哪里?”萧赫起身,跟在她身后问道。 “用膳,”慕长欢说着,脚下步子更快。 萧赫怔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 两人前后脚到了暖阁,允眉见两人过来,笑着上前道了一句,“姑娘、王爷,现在传膳吗?” “嗯,”慕长欢点头。 允眉退下,很快,晚膳就端了上来,允眉帮慕长欢和萧赫盛了饭,慕长欢接过,慢吞吞的吃着。 萧赫一直打量着她的神色,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好容易用完了饭,他放下碗筷,净了手,看向慕长欢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慕长欢应了一声,说着站起身。 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出了清风苑,往前走没多久,就是乔国公府的花园。 夜风微凉,慕长欢牵着慕长欢往高处的揽月亭走去。 上了亭子,她在长椅上坐下,看着整个后院阑珊的灯火,道,“来上京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喜欢吗?”萧赫在她身边坐下,脱下身上的大氅,盖在她的身上,“你若是喜欢,本王回头让人在王府也修建一处。” “没必要,”慕长欢侧头勾了下唇角,她拥紧了大氅。 萧赫看她这副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还是担忧。” 慕长欢’直直的看着远处温暖的灯火,像是没有听见,又像是不想理会。 萧赫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陪伴着她。 两人彼此沉默在亭子里坐了半个时辰,才起身,往亭子外走去。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回清风苑之前,萧赫突然将慕长欢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低声说道,“还有穆儿,我和他都会在你的身边。” “我知道!”慕长欢回抱萧赫,“一切,都等外祖母下葬之后再说吧!” “嗯,”萧赫应了一声,过了许久,才放开她,两人相携着往清风苑而去。 接下来几天,慕长欢都留在乔国公府,萧赫和穆儿也是日日陪伴着她。 七日后,老夫人终于下葬。 从乔国公府的陵园回来后,慕长欢整个人都沉寂下来。 她沉默的坐在清风苑的寝房,直到夜色暗下来,整个人都没有动一下。 萧赫直到她心里难过,也没有打搅她,只是默默的收拾好了行礼。 他将一切都整理妥当,才朝屋子里走去。 “长欢,”他在她身边坐下,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别难过了,外祖母若是在天有灵,她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慕长欢没有言语,许久后,她才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萧赫,道,“能给我一晚的时间吗?” 萧赫看着她眼中的心碎、哀求和坚韧,许久后,终于还是点了头,道,“好,我先出去,明早,我们一起回王府,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 “嗯,”慕长欢淡淡的应了一声。 萧赫起身离开,他关上门之前,又回头看了慕长欢一眼,见她真的没有过激的情绪,才放心的离开。 漫长的一夜,漫长的过去。 次日,萧赫一大早就守在了慕长欢的房门口。 辰时正,慕长欢打开了门,她已经收拾妥当,淡笑望向萧赫,“我们走吧!” 萧赫没有应声,只是担忧的看着她,“你都好了?” 慕长欢扫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径直朝外走去。 萧赫见她这般,连忙跟了上去。 他试着和慕长欢说话,慕长欢却始终是冷冷清清的。 两人去前院和老国公,还有大老爷和二老爷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出了国公府,上了回王府的马车,萧赫再也忍不住,他紧紧的握住了慕长欢的手,“长欢,你真的没事了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这样不言不语的,本王真的很担心你。” “我没事,”慕长欢回视他,轻轻的抬了抬眼皮,“只是昨夜一晚上没睡,眼下困倦的厉害,不想说话。” “原来是这样!”萧赫点头,然后去强行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腿上,道,“那你躺着睡一会儿吧!” “多谢!”慕长欢疲惫的说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 在萧赫的怀中,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萧赫轻轻的抚着她的肩头,看着她睡颜,一瞬不瞬,目光充满了柔情。 马车则放慢了速度。 一个时辰后,车子才在北静王府门口停下。 若是以往,慕长欢根本不会醒过来,但是今日,她在马车一停下来,就醒了过来,“到了吗?”她眼中一片清明,看着萧赫问道。 萧赫点了点头,然后不由分说的将她抱起,往马车外走去。 慕长欢下意识的揽住萧赫的脖子,她清冷的瞳仁看着他清隽的侧颜,低声道,“多谢。” 萧赫低头扫了她一眼,“你我之间,还用得着道谢吗?” 他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严肃和斥责,慕长欢听着,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赫见她发笑,也慢慢的勾起了唇角,连日抑郁的心忽然就放晴起来。 他将慕长欢带回正房,又帮她掖了掖被角,正要看着她歇下,结果管家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支玉笛。 慕长欢看见那支玉笛,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朝萧赫看去。 萧赫握紧了她冰凉的手,问,“怎么了?” 慕长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管家,道,“有人求见本王妃吗?” 管家闻言,连忙道,“王妃睿智,外面有个男子,请求老奴将这支玉笛带给王妃,说是要拜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让他进来,”慕长欢确定是南疆的大祭司求见,当即说道。 管家闻言,又看了萧赫一眼,见他没有意见,才退了出去。 “可要我回避?”萧赫见慕长欢想在正房见客,他垂眸看向她,问了一句。 慕长欢抬起头朝他看去,“回避罢!” 萧赫:“……”他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不过,他不好意思的冲慕长欢笑了一下,又改口道,“毕竟是南疆的大祭司,他的来意还不好说,本王还是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吧!” 慕长欢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随意。” 萧赫摸了下鼻子,没再言语。 慕长欢慢条斯理的下了床,估算着时间,朝外走去。 萧赫连忙跟上,两人在暖阁落座没多久,南疆的大祭司就被带了进来。 果然是她之前救过的那个男子。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南疆大祭司进来后,单膝下跪,朝两人行了一礼。 萧赫微微抬手,不怒自威道,“免礼。” “多谢王爷、王妃!”南疆大祭司站了起来,说道。 萧赫指向一旁的太师椅,“坐吧!” “多谢王爷!” 南疆大祭司从善如流的坐下。 他看向了慕长欢,“之前,多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嗯,”慕长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客气的说什么施恩不图报。 “这是诊金,”南疆大祭司从袖中取出一只檀香木盒子,起身呈给慕长欢。 慕长欢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只玉佩,绝品的帝王绿,价值连城。 她面无表情的合上盒子,放在手边,“大祭司有心了。” 南疆大祭司笑了笑,他突然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被摘下来的那一瞬间,慕长欢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暖阁都似乎蓬荜生辉起来。 在见到这位南疆大祭司之前,她一直以为萧赫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但今日见了这位南疆的大祭司,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位大祭司的相貌实在是太出众了,如玉的面皮上,五官深邃,俊朗地如同天上最美的星子。 南疆大祭司已经习惯自己的容貌带来地震撼,但是萧赫缺不习惯,他看着慕长欢近乎痴迷的模样,忍不住用力的拍了下桌面,轻咳一声,道,“王妃!” “闭嘴!”慕长欢听到萧赫的声音,只觉得烦躁,她回头瞪了他一眼,而后,再看向南疆大祭司时,又恢复了小脸,“大祭司请坐!” 南疆大祭司落座,轻咳了一声,看着慕长欢道,“王妃可以将嘴边地口水擦一擦吗?” 慕长欢只沉浸在美人的惊世美貌中,哪里主意到他话里的戏谑,竟然真的抬手在嘴角擦了一下。 萧赫看着这一幕是,只觉得目眦欲裂,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时,慕长欢也反应过来,对方实在拿自己开玩笑,顿时,尴尬起来,下一刻,她强行移开目光,冷下声音道,“大祭司还有别的事情吗?” 南疆大祭司勾唇,“王妃救了我夫人和孩儿四条性命,除了方才地玉佩,在下还可以再答应王妃三件事情,只要王妃提出,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是吗?”慕长欢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南疆大祭司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本来,在下觉得,给够王妃诊金也就是了,但在下的夫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希望在下能真正的回抱王妃,最好能雪中送碳,所以,在下今日便亲自登门了。” 他解释地很清楚,完全不在意表露自己是被夫人指派来的。,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对他夫人的印象突然好了许多。 “令夫人说得对!”慕长欢看着南疆大祭司道。 南疆大祭司笑了笑,“在下的夫人一向如此,冰雪聪明又善良。” 慕长欢笑笑,“那不知大祭司都擅长什么?” 南疆大祭司想了想,道,“蛊术,毒术,驾驭动物,大概便是这三类。” 慕长欢听他这般说着,眸光微微亮起,“那不知造诣如何?” 南疆大祭司看透了慕长欢的想法,他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若是王妃想让在下帮您对付毒王,在下虽然没有把握,但是愿意一试。” “当真?”慕长欢反问。 南疆大祭司点头道,“毒王的事情,在下在南疆也有所耳闻,这样的人,人人得而诛之。” “如此,那就说定了!”慕长欢道。 南疆大祭司颔首,“说定了,”顿顿,他又道,“若是王妃这里方便,在下不介意和夫人搬来王府居住。” 这个问题,慕长欢不好单独做主,她侧头朝萧赫看去,萧赫道,“也好。” 虽然他很不喜欢南疆大祭司这招摇的长相,但是他知道能够除去毒王是最重要的。 所以,为了这个最重要的目标,他愿意忍耐。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看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慕长欢问南疆大祭司,南疆大祭司想了片刻,道,“尽快,明早罢!” “好!”慕长欢答应,顿了顿,又道,“用不用王府派人去接你们?” “这倒不必!”南疆大祭司摆手,“我的夫人我会照顾。” “那就这么说定了!”慕长欢道,说着,她起身,走向南疆大祭司,南疆大祭司也是个聪明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慕长欢的心思,但是并没有伸出手跟她击掌,而是道,“男女授受不亲!”说完,又拱手行了一礼是,便转身离开了。 慕长欢瞪圆了眼睛,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男人! 比女人还要守身如玉! “开心了?”萧赫将慕长欢的尴尬看在眼中,他走向她,紧紧的拦住了她的腰,带着几分嘲笑道,“人家已经有了夫人,你就算喜欢他,想抛弃本王,去投奔他,也已经迟了,不可能的!” “王爷说什么呢!”慕长欢没好气的回头,瞪了萧赫一眼,义正辞严道,“我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吗?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 萧赫闻言,上上下下,认认真真的将她打量了一遍,道,“不像。”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下一刻,正要夸赞他有眼光,可萧赫却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像,因为你就是。” “你!”慕长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想要走,但是萧赫却不允许,他紧紧的扯住了她,道,“不许走,不管外面的男人有多俊美,多好看,你都不能忘记,你已经嫁人了,你已经有孩子了,这一辈子,你都要留在本王的身边,也只能留在本王的身边。” “当然,本王会对你很好,心给你,名给你,银子也给你。” “真的?”慕长欢听他这般甜言蜜语,整个人又不自在,又是欢喜,心甜的像是打翻了蜜罐子。 萧赫连忙点头,“自然是真的。”说着,他低下头,突然吻住了他。 很久后,两人才分开。 慕长欢环着萧赫的腰,沉默许久后,试图为自己辩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俊朗的男子,而你却不喜欢美貌地女子吗?” “为什么?”萧赫反问。 慕长欢觑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你从小就养尊处优,见惯了好看的女子,并且知道她们美貌之下地丑陋心机,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只在毒王山待过一阵子,别说好看的男子了,我就连普通相貌的男子都没见过几个,这乍一看到,自然难以把持了!” 萧赫:“……” 虽然他知道她这是在辩解,但是心里还是有几分莫名其妙的酸楚。 比起正常的女子,她的确是可怜极了。 这个世界那样的美,但是她见到的却是所有的黑暗。平安的时候,欢欢取代了她,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但是当危机来临,她就要被迫出现,迎难而上,披荆斩棘,帮欢欢解决所有的困难。 她就像是黑暗中生长出来的花朵,一心向阳,却难以久留。 这个世界,对她实在是残忍的厉害…… “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慕长欢见萧赫沉默,一副看透了他心思地模样,笑着问道。 萧赫想要点头,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又会助长她的气焰,心思一转,他到底没有附和她的话,而是道,“本王知道你以前过得苦,但这也不是你可以朝三暮四地借口,大不了,本王答应你,以后会好好保养,不会那么轻易的老去,反而会越来越年轻,偶尔,还会换一下风格,让你也尝尝别的口味,你看可好?” “好吧!”慕长欢点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她应该知足的,这般想着,她踮起脚,在萧赫的唇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萧赫被她亲到,只觉地心里有一朵花,突然就绽放了。 他微微的笑着,将她抱得更紧。 085 - 折腰令 - 苏囧囧 雨里公主和南疆大祭司下榻的山庄。 南疆大祭司入府后,便快步往正房走去。 此时,雨里公主正好醒着,她怀中抱着三胞胎中的幺儿,这个孩子出来得迟,纵使慕长欢的医术已是登峰造极,但小公主的身子相比两个哥哥,还是弱了许多。 “怎么起来了?”裴无声在她身边坐下,俊朗的眉头皱起,轻声嗔道。 雨里公主看了他一眼,道,“我的精神还好,你不必那么紧张,”顿了下,她又问裴无声,“对了,你此番出门,见到王妃了吗?她怎么说,可愿相信我们报恩的诚意?” “信的,”裴无声接过雨里公主怀中的小公主,道,“我并未隐瞒,跟她说的很清楚,报恩是你的意思。” “然后呢?”雨里公主无奈的看了自家夫人一眼,问道。 裴无声便将自己打算搬去北静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雨里公主也不反对,她看得出,慕长欢是极好的人,至于萧赫,那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什么时候搬?”这般想着,她侧首问裴无声。 裴无声想了片刻,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掐住她的腰,问,“你觉得呢?” “就这几天吧!”雨里公主道,“这山庄里闷得很,搬去北静王府还能跟王妃说说话。” “嗯,”裴无声答应,“都听你的。” 雨里公主弯唇笑笑,伸手去抱悠床里的两个儿子…… 一切都显得那么岁月静好。 北静王府,萧赫是在傍晚时分收到裴无声的消息的。 他将手中的密信扔向香炉里,然后冲慕长欢道,“明日,雨里公主和裴无声会搬过来。” “裴无声?”慕长欢虽然猜到这应该是南疆大祭司的名字,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萧赫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南疆大祭司姓裴,名唤无声。” “哦,”慕长欢点了下头,嘴上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这人分明是生得惊天地泣鬼神,名字竟然叫作无声。 夜色渐渐的深了。 萧赫揽住慕长欢,打算沐浴就寝,谁知,两人刚落下帷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什么事?”萧赫压着气,看着慕长欢的眼睛,沉声问道。 外面,褚章小心翼翼道,“回王爷的话,宫里来人来。” “……”萧赫闭上眼,他的呼吸微重,明显的不想理会,但是又顾及礼数。 “去看看吧,”慕长欢按住他的胸口,在他耳边道。 萧赫睁开眼,目光幽邃的可看着她,许久后,才嗯了一声,然后翻身下床,揽了衣襟朝外走去。 “什么事?”到了外间,他打开门,冷冷的看着褚章问道。 褚章能感觉到主子身上冒出来的煞气,他微微低了低头,道,“回王爷的话,太子从宫里跑出来了,现在在书房。” “太子?”萧赫挑眉,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褚章“嗯”了一声,“太子的神情有些凝重,他说他的时间不多,今晚一定要见到您。” “你先去书房招呼他,本王随后就到。”萧赫抬起手,用力的按了下眉心,吩咐道。 褚章有些疑惑,“您现在不过去?” 萧赫瞪了他一眼,“本王不用跟王妃交代一声吗?你真当这道门是本王开的,说出就出,说进就进。” 褚章被主子吼的缩了下脖子,讪讪的拱手,“王爷说的是,那属下就先去书房了!”说完,他不等萧赫答应,就朝后退去。 萧赫看着他离开,又用力的按了几下眉心,才朝内室走去。 “太子来了,”在床边坐下后,他看着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烁着淡淡的笑意,“你跟褚章的话,我都听到了……很有见地,我很满意。” 萧赫:“……” “去吧!”慕长欢伸手,亲自帮他系好腰带,脸上表情是难得的温柔。 萧赫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得心里一暖,下一刻,他用力的将她的头压在了他的胸口,哑着嗓子道,“等我回来。” “嗯,我知道了,”慕长欢含含糊糊的说着,推了他一下。 萧赫这才起身朝外走去。 书房中,他到的时候,太子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见到他进来,身形瘦弱的少年匆忙起身,往前迎了两步,行礼道,“侄孙见过皇叔祖。” “太子不必多礼!坐吧!”萧赫淡淡的点了点头,朝太子摆了个请的姿势。 太子有些局促的坐下。 “找我有什么事,说罢!”萧赫在他坐下后,也落了座,目光淡淡的看着他说道。 太子闻言,眼中有挣扎和痛苦之色浮现,他用力的抿了下唇,道,“我……我之前被隐世公子迷了心智的事情,皇叔祖是知道的对吗?” “嗯,”萧赫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旋即又问,“然后呢,太子想说什么?” “……”太子听他这么问,却又沉默下来,他心里好似藏着许多的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萧赫也不急,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的呷了一口,看似很有耐心的等着他。 而太子过了很久之后才开了口,低低道,“皇叔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父皇好可怕,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我,对母后,看着似乎没有改变,可仔细观察下来,又处处都不对劲。” “然后呢?”萧赫问,他看着太子的眼睛追问。 太子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浓,忽然,他站了起来,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抱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再这么下去,母后她很有可能会没命!父皇他……他是真的想要了母后的命!” 萧赫见太子已经失控到这个份上,他放下茶盏,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托了起来,“先喝口茶。” 说着,他递了一杯冷茶给太子。 太子握住茶盏,仰着头,盯着萧赫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茶盏送向唇边,一饮而下。 有了冷茶的警醒,太子恢复了几分清明,他复又低下头去,萧赫却没有离开,他站在他的身边,语气淡淡道,“你说的不错,你父皇想要你母后的命。而且,他打的主意是让你亲自动手,这样,既可以除去你母后,也便于他完完全全的掌控你。” 他话落,太子忽然变了脸色。 “皇叔祖说的都是真的?”他眼中含泪,带着些许血丝,更带着痛苦,一字一句的问。 萧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我以为,你能来找我,是想通了这一点。” 太子抿紧了唇,别过脸去,“我是想通了,可是我不敢信……他是我的父皇,是我的亲生父亲啊,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这个问题,或许你要问他。”萧赫见太子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又重复落了座,淡淡的说道。 太子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沉默在书房中蔓延。 太子挣扎了许久,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要开口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梁公公地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他带着些许的焦急,道,“王爷,太子在您这里吗?宫里皇后的身子有些不妥,皇上命奴才请太子回宫。” 书房中,太子一听皇后身子不好,立刻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他顾不得跟萧赫说什么,拔腿就要朝外走去。 但很快,他的肩头就被萧赫扣住。 太子焦急的抬头,正要开口叫人。 萧赫却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太子虽然不懂这位皇叔祖地意识,但还是下意识的闭了嘴。 “去书架后面,”萧赫低声吩咐太子。 太子点了点头,眼中虽然有犹疑,但还是朝后走去。 萧赫看着他藏好了,才朝书房外走去,用力拉开了门,看了眼站在外面的梁公公,冷然道,“太子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在本王这里?” 梁公公在萧赫开门的时候,眼神就下意识的朝里飘去,此时听到他否认,他连忙收回目光,脸上浮起一抹不好意思,道,“回王爷的话,太子并不在宫里,今日午后,他随着御膳房送水的车,偷偷出了宫……” “那与本王有什么关系?”萧赫毫不客气地反问。 梁公公面上讪讪,“这说起来,太子在宫外也不认识几个人,奴才便想着,他也许在您这里。” “不在!”萧赫居高临下地看着弯腰驼背的梁公公,言简意赅道。 梁公公握紧了手中的净鞭,还要开口,但萧赫却在他开口前,先一步道,“怎么,梁公公你还想搜查本王的书房?” “王爷扎煞老奴了!您乃堂堂铁帽子亲王,奴才怎么敢呢!”梁公公连忙赔礼。 萧赫不耐烦道,“那还不退下!” “是!”梁公公带着满腹的狐疑和敬畏,应了一声,然后带着身后的一众小太监朝外走去。 萧赫看着一行太监离开,才回了书房。 “出来吧!”他冲着书架后说道。 太子从书架后走了出来,他脸色煞白,看着萧赫问道,“皇叔祖,我母后她不会真的有事吧?” “不会。”萧赫道,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告诉他,他其实在皇后的身边安排了人。 太子听到这个答案,却并没有完全放下,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萧赫,分辨了许久,直到确定萧赫是真的在向他保证,才勉强放下心来。 只要母后没事,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另一边,梁公公带着一行小太监出了北静王府。 上了马车后,他的徒弟小德子跪在他身边,给他斟了一盏茶,小声问道,“师傅,北静王说的话,是真的吗?” “不知道,”梁公公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后,阴沉着脸色道。 “那皇上那边该怎么交代?”小德子一脸的担忧恐惧,他是梁公公的徒弟,也算是皇上身边的近侍,也因此,对于皇上真正的脾气,他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知道,那位主子表面上虽然极有亲和力,可实际上却是个杀人不眨眼,而且酷爱折磨人的神经病。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梁公公立刻下袍子前面地曳撒,眯着眼睛道,“就像北静王说的,咱们就算怀疑太子真的在他的书房,忙不成还能进去搜吗?” 小德子听自家师傅提起北静王,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眼下只能像师傅说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去豫王府!”梁公公没再理会小德子,他直接吩咐外面驾车地小太监。 小太监答应了一声,下一刻,马车就往豫王府的方向而去…… 豫王府距离北静王府并不愿,乘车的话,又是夜里,只两刻钟地功夫就到了。 梁公公带着一溜儿的小太监进了豫王府。 而豫王,此刻正在顾婴月的房中,得知梁公公登门时,他的脸色自然也不算好,只勉强敛了几分火气,匆匆赶去前厅。 前厅里,他听完梁公公的话,立刻道,“太子并不在本王这里,公公还是到别处看看去吧,不过,你若是要人,本王倒是可以借你一些。” “那就有劳王爷了!”对于豫王借人的提议,梁公公并没有回绝,而是在片刻思量后,答应了下来。 豫王也没想到梁公公会这么客气,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只能吩咐身边的近侍,“去点五十侍卫给梁公公,让胡诚亲自带队,陪公公一起找寻太子。另外,切不可走漏风声!” “是,王爷!”近侍听了主子吩咐,连忙答应,跟着他转向梁公公,道,“公公请!” 梁公公朝豫王一拱手,退了下去。 北静王府,半个时辰,足够太子和萧赫说完话。 两人就皇上的问题已经达成了共识。 “本王让你送你回宫!”将话都说明白后,萧赫看着太子说道。 太子却恭敬的摇了摇头,道,“不劳烦皇叔祖了,侄孙既然能一个人出来,那便也能回去。” “也好,”萧赫点了点头,随后将褚章唤了进来,“送太子从后门离开!” “是,王爷!”褚章答应一声,带着太子朝外走去。 太子离开北静王府后,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往豫王府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大概有一半的路程,便遇见了正带人搜寻他的胡诚。 胡诚作为豫王府的侍卫统领自然也是见过太子的,他当即下马,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太子。” 太子倒是不认得胡诚,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你是何人?” 胡诚单膝跪在地上道,“回太子的话,卑职是豫王府的侍卫统领胡诚,奉王爷之命寻找太子,”跟着,他狐疑的又问了一句,“太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太子听胡诚这般问,抿了抿唇,道,“孤既然出宫,自然是有要事。” 胡诚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太子并不想跟自己说实话,他也没强求,而是道,“那卑职现在带您去豫王府?” “不必了,孤已经办完事情,准备回宫了!”说着,他转身就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胡诚见他这般,只得跟了上去,护卫在侧,同时吩咐身边的人去通知豫王和梁公公。 梁公公得到萧赫,忙又往宫里赶去。 他到宫里时,太子和胡诚早就进宫了。 “奴才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乾元殿中,梁公公弓着身子慢慢跪了下来,低声请罪。 皇上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摆手道,“既然太子已经回宫,那就算了!” “奴才谢皇上不罪之恩,谢过太子大德!”梁公公又磕了两个头才起身。 皇上摆了摆手,“梁公公带人出去,太子留下!” “是,皇上!”梁公公答应了一声,带着胡诚和小太监小宫女退了下去。 顷刻间,整个乾元殿就只剩下皇上和太子。 皇上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笑,朝太子招了招手,“过来!” 太子应了一声,一步一步地朝皇上走去。 待他停步后,皇上抬起头,轻轻的按在他的头顶,“为什么一个人跑出宫?不知道父皇和你母后会担心你吗?” 太子听皇上这般问,微微红了眼眶,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 “这是什么?”皇上看着玉瓶疑声询问。 太子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皇上,“这是万寿泉的泉水,儿子这几日在藏书阁读书,看到一本经传上说,用万寿泉的泉水煎药,能够长命百岁,明日就是父皇真正的生辰,儿子想将这泉水给父皇。” 皇上倒是没想到太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明日还真是他真正的生辰。 因他是在一个极差的阴日出生的,所以家里人为了养住他,在他极小的时候就帮他改了生辰,甚至还让他拜了一头母猪做义母。 这些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皇后和太子都是知道的。 “好孩子!”想到改生辰、认母猪做义母的事情虽然很不开心,但是太子孝心当前,作为一个合格的父皇,他还是温柔了脸色,将他揽进了怀中。 086 - 折腰令 - 苏囧囧 太子见皇上信了他,垂下的眉眼闪过一抹松快。 随后,皇上放开他,又问了一些万寿泉的细节,见他对答如流,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太子却还担心着皇后,忍不住看向皇上,道,“父皇,我听梁公公说母后的身子不好,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好事!”皇上看着太子说道。 “好事?”太子疑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上抬起手,摸着他的头笑了笑,“你又要做哥哥了,明年年初,他就出生了。” 太子向来聪明,听皇上这么说,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父皇地意思是,母后有了身孕?” “嗯,”皇上点头,“现在天色晚了,不方便过去,等明日一早,朕再带你去凤鸾宫看你母后。” “好,多谢父皇体谅儿臣,体谅母后。”太子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低声说道。 皇上又在他头上揉了一下,然后扬声朝外面叫了一声。 外面,梁公公听到声音很快走了进来,他快步上前,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的问,“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天色晚了,让人送太子回去。” “是,皇上!”梁公公答应着,朝太子摆了个请的姿势。 太子见状,又朝皇上拜了一下,才跟着梁公公一起离开。 梁公公将太子带出大殿,就将他交给了小德子,让他务必将太子妥妥当当的送回毓庆宫。 小德子知道自家师傅的意思,他殷勤的应了一声,躬身上前,请太子上步辇。 太子一甩袖子,阔步而去。 梁公公又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才回了乾元殿。 “太子回去了?”皇上见梁公公进来,抬起头问了一句。 梁公公弓着身子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让小德子送太子回去了。” “小德子还算机灵,你调教的不错,”因为皇后怀了身孕的事,皇上看起来情绪不错,难得地夸了梁公公一句。 梁公公笑笑,接了一句,“都是托皇上的福。” “你跟太子说过皇后身子不好的事?”皇上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转了话锋,问起别的。 梁公公闻言愣了一下,才斟酌着道,“老奴并未当着太子的面提过此事,反倒是……” “如何?”皇上追问。 梁公公想起在北静王府的事,突然变了脸色,看着皇上道,“皇上,老奴记得很清楚,绝对没有在太子面前提过此事,倒是在北静王府的时候,隔着书房的门,跟北静王提了一句,但很快,北静王就打开了书房的门,说太子并不在北静王府。” 梁公公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皇上微微变了脸色,他紧紧的攥住了拳头,“萧赫!”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念道。 梁公公低下了头,不敢多言。 他看得出,皇上的情绪很不好,这个时候他要是多话,只怕会被狠狠迁怒。 “去查!”皇上攥着拳,嘴角抽搐了许久,才厉声吩咐。 梁公公连忙答应,跟着,他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确定皇上没有别的吩咐,才躬身退下。 北静王府,萧赫回到寝房时,慕长欢正就着一盏灯,看一本医书。 “还没睡?”他脱下大氅,在床边坐下,抽走了她手里的书。 慕长欢抬起头,嗔了他一眼,“睡不着。” “本王陪你!”说着,他吹熄烛火上了床。 不过,因着太子的事情,他到底没了做其他事情的兴致,只是安静地抱着慕长欢。 慕长欢察觉到他地沉默,她回抱住了他的腰,问,“太子怎么突然出宫来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萧赫借着微弱的月光,低头看向慕长欢的眼睛问。 慕长欢嗯了一声。 萧赫将她抱得更紧,道,“太子,他说皇上留着也是个祸害,倒不如换一个人来做。” “他想换谁?”慕长欢听了太子的意思,倒是淡然得很,直接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萧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是不介意本王篡位的,不过本王介意。” “为何?”慕长欢挑眉,“坐拥天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好吗?” “不好!”萧赫将下巴枕在慕长欢的肩头,“坐拥天下,不止意味着权力,更意味着责任,本王只想和你在一起过一些平平静静、相濡以沫的日子,不想终日劳形于案牍。” “也对,”慕长欢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应和道,“做了皇帝不止会忙,还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萧赫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闷笑出声,轻轻地在她脖颈上咬了一下,“长欢,你在意本王的,是不是?比本王想象中的要在意。” “嗯,”慕长欢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有欲盖弥彰,也没有多说。 但萧赫却足够欢喜。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管家便来禀告,裴无声带着夫人登门。 慕长欢看了萧赫一眼,吩咐道,“请他们进来,另外再收拾一处客院。” “那不知,是要收拾哪出院子?”管家躬身询问。 慕长欢想了想,道,“就春蔼堂吧!”春蔼堂离正院近一些,有事情商量的时候着实方便许多。 “是,王妃!”管家领命退下。 很快,裴无声和雨里公主就被人带了进来。 雨里公主还未出月子,因此她整个人都被披风包着,头上还戴了风帽,直到进了内室,才掀开来,她脸上带着笑,向慕长欢和萧赫行礼,“雨里见过王妃,见过北静……王爷!”面对萧赫时,她脸上明显有一抹不自在。 慕长欢发现了,裴无声也发现了。 两人同时朝身边的人看去。 不过,很快又移开眼神,他们都很识趣地没有当场问出来。 接着,四个人好一番寒暄,直到管家那边回禀,春蔼堂打理好了,慕长欢才吩咐人带两夫妻下去。 “王爷跟雨里公主是旧相识?”待厅中没外人后,她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萧赫听她这般询问,脸上明显浮起一抹不自在,“我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他试图浑水摸鱼,慕长欢却不允许,她冷冷的笑了一声,“就雨里公主方才的反应,你觉得我会信你吗?说!” 最后一个字,她用了千钧之力,威压之大,萧赫差点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稍微稳了下心神,他无奈的冲着慕长欢道。 慕长欢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言语,径直起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里?”萧赫见她起身离开,下意识的追问。 慕长欢头也不回道,“我去找雨里公主聊一聊。” 说到聊一聊,萧赫一下子想到她那手迷心术,当即起身道,“你不必找她,你想知道什么,本王如实告诉你就是了!” “哦?”慕长欢听他这般说,慢慢的回过头,看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萧赫无奈。 慕长欢又回到他身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看向他道,“说罢。” “……雨里公主救过本王的性命。”萧赫侧着头,打着慕长欢的脸色,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慕长欢察觉到他眼神里试探,微微勾了下唇,“具体呢?你是如何落难的,她是如何遇到你的,又是以什么样地法子救了你?” “这……”萧赫难得的吞吞吐吐起来,慕长欢看着,藏在袖中地拳头下意识的收紧。 而萧赫又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那是前几年的事情了,本王还戍守在建州,因为接到探子的密报,说是南疆有意挑起战事,本王便亲自去了南疆一趟,想去他们王宫探探消息,结果那个探子他其实已经叛变,本王在王宫被侍卫围剿,受了一些伤,躲藏之间便误闯了雨里公主的浴室……” 浴室二字一出,慕长欢的嘴角顿时僵硬起来。 萧赫眼神飘忽,“雨里公主是个良善的人,她不忍看本王丧命,便救了本王。” “然后呢?”慕长欢微微咬牙,追问道。 萧赫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干脆心一横,一五一十道,“但是本王到底让她折损了清白,她希望本王来日能向南疆王宫提亲,娶她为妻,而本王当时为了守住建州,就答应了她。” “嗯?”慕长欢挑眉。 萧赫下意识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解释道,“本王那时只是权宜之计,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那救命之恩嗯?彻底不顾了?” “顾了的!”萧赫说着,眼神又飘了起来,“本王知道她的母妃要消渴之症,便送了一个御医给她,帮她母妃稳固了病情。” “哦,”慕长欢哼了一声。 萧赫举起右手,“长欢,本王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本王对你绝无二心,从头到尾,本王只对你一个人动过心。” “我知道!”慕长欢扫了他一眼,“这件事,你以后就忘了吧。” “长欢你真好!”萧赫一脸感激地说道。 慕长欢冷淡的瞟了他一眼,“不然,我怕裴无声知道了会要了你的命,我可不想做一个寡妇。” 她这话说的委实不客气。 萧赫不高兴了,“你就这么笃定本王不如那南疆大祭司?” 慕长欢笑,“要不你去找他试试?” “这有何难!”萧赫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春蔼堂,裴无声也从雨里公主口中知道了她和萧赫的事情。 他比萧赫火气还大。 也因此,萧赫见到他,一提起切磋,他就答应下来。 两人去了演武堂。 到地方后,却发现慕长欢在梅花桩上坐着。 “王妃怎么在这里?”裴无声没想到慕长欢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问。 慕长欢笑了笑,“我就猜到你们会来这里。” 裴无声聪明如斯,目光流转之间,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王妃是担心在下欺负了王爷?” 慕长欢看了萧赫一眼,而后道,“当然不是。” “那您为何等在这里?” “观战!”慕长欢道。 她就不信,她站在这里,萧赫输得起。 事实证明,她站在这里,萧赫确实不能输,两人方一对招,不等裴无声施展蛊术,他便抽剑,剑招绵密的朝他攻去,而且招招直指要害。 裴无声为了保命,只得放弃运用蛊术和玉笛,被迫同他过招。 两人的武功和谋略都是数一数二,这交缠的过程着实赏心悦目,慕长欢在一旁看着,到了最后,忍不住啃起来果子。 而萧赫和裴无声这一斗就是上千招,到了最后,两人额头上都沁了汗。 可谁也没有罢休的意思。 到最后,还是裴无声看出来,只要慕长欢在这里,萧赫根本就不可能输。 而他地雨里却不在这里,他若是想看到她,就必须结束这场切磋。 这般想着,他只得堪堪输了半招,向萧赫求和。 萧赫还指望裴无声帮慕长欢对付毒王,见他主动认输,也在顷刻之间收了招,朝他一拱手道,“大祭司身手了得!” 裴无声淡淡一笑,“王爷也了得,”跟着,他又道,“在下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朝演武堂外走去。 他经过慕长欢时,慕长欢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裴无声似乎没想到慕长欢会开口,一下子愣在当地,他停了好一会儿,才顿悟过来,跟着回头,朝萧赫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萧赫:“……”说实话,他并不明白裴无声的意思。 可裴无声却不给他询问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了。 萧赫无奈,只得朝慕长欢走去,问,“裴无声刚才是什么意思?他为何要向我道谢,你对他说了什么?” “你猜?”慕长欢眼底带着盈盈地笑意,抬着下巴反问。 萧赫是真的想不明白,他静静的看着慕长欢。 慕长欢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袖中取了帕子,帮萧赫擦他额头上的喊。 “到底你跟他说了什么?”萧赫一面享受着慕长欢的温柔,一面继续追问。 慕长欢还是不说,一直等帮他擦完汗,才淡淡的说了句,“谢君当年不娶之恩。” 谢君当年不娶之恩…… 萧赫斟酌着这句话,很久后,突然拊掌笑了起来,他伸手捏了下慕长欢的脸颊,赞道,“长欢,你怎么这么聪明!” “是啊!谢君当年不娶之恩!本王当年要真的践行了对雨里公主的诺言,那他算什么!”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望向慕长欢道,“长欢,是不是也应该多些本王当年没有娶雨里公主,若是本王当年娶了她……” “那我和沈少卿刚好继续白首之约,”慕长欢直接打断了萧赫,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说道。 萧赫被她这么冷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得意忘形,忙又赔了笑,跟慕长欢说起别的事情。 沈瑜生还活着,他不想再提起这个人。 好在慕长欢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两人说着话,朝正房走去。 春蔼堂,裴无声一回到院子,就去了雨里公主房间。 雨里公主见他额头上沁了汗,身上的衣衫也有些皱巴,挑了挑眉,问,“你去找王爷打架了?” “没有!”裴无声当着雨里公主的面,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去打架了,他义正辞严的拒绝,然后不给雨里公主多问的机会,又说起三个孩子。 雨里公主刚刚才做了母亲,眼下心里全是三个小东西,再加上一孕傻三年,因此,一听裴无声提起三个孩子,她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只专注地看着三个孩子,说起他们刚才的趣事。 裴无声听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他好脾气的陪着雨里公主聊了好一会儿,后来,见她有些困了,才道,“孩子我看着,你睡会儿吧!” “嗯,也好,”雨里公主答应了一声,但睡前,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他一声,“孩子还小,容易饿,也饿不得。他们都是哭了,你要立刻叫醒我,知道吗?” “知道的!”裴无声温柔的说话,那声音简直能掐出水来。 雨里公主听他这般说,这才安心地睡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刚睡着,裴无声就将三个孩子带了出去。 他今日在演武场上和萧赫耗费了半天,他看得出,雨里公主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是真的累了,他想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会儿,至于三个孩子,他记得北静王妃是有一批奶娘的,他找慕长欢去借两个就是了。 慕长欢倒是没想到裴无声会抱着三个孩子来找她。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疑惑的朝他看去,“大祭司,您这是?” 裴无声一手抱着两个儿子,一手抱着娇滴滴的小公主道,“是这样的,王妃,雨里她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实在有些累,在下又帮不上什么忙,便想找您借两个可靠的奶娘,不知可否。” “借两个奶娘?”,慕长欢挑眉,“大祭司和公主来云朝的时候没有准备吗?” “这倒没有!”裴无声道,“在南疆,夫人们都是自己喂养孩子的,她们不会请奶娘……” 087 - 折腰令 - 苏囧囧 “原来是这样!”慕长欢明白了裴无声的意思,她转了目光,朝允眉看去,“你去找管家挑两个奶娘送去春蔼堂!” “多谢王妃!”裴无声抱着三个孩子道谢。 慕长欢看他这副模样,摆了摆手,“有什么事,让下人过来一趟就是,大祭司不用亲自跑一趟。” “嗯,那在下就先退下了!”裴无声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允眉朝慕长欢行了一礼,也退了出去。 萧赫是在裴无声走了一会儿之后才过来的,他进了暖阁便问,“听底下人说,裴无声来过了?” “嗯,”慕长欢淡淡看了他一眼,将裴无声借奶娘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赫听她说着,明显发觉她兴致不高,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道,“你不是极眷顾裴无声的美貌,怎么见了他反倒消沉起来。” 慕长欢:“……” 她抬起头朝萧赫看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是抱着三个孩子过来的。” “原来如此,”萧赫明白了慕长欢的意思,哪个女子会眷顾一个抱着三个孩子的男人,就算再痴心,也难啊!更何况,慕长欢一开始看上的就是裴无声的容貌。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禀告声,是褚章。 “进来!”萧赫在慕长欢身边落座,冲着外面说道。 不多会儿,褚章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开口禀道,“回禀王爷,王妃,派去查沈少卿身世的人飞鸽传书回来,已经确定,沈少卿就是何家的孩子。” “当真?”慕长欢放下手中的茶盏,她陡然变了脸色,跟着又问,“可有证据?” “请王妃过目!”褚章从袖中取出一沓口供,恭恭敬敬的交给慕长欢,“这些都是当年为何家侍妾和何夫人接生的稳婆亲口所言,还有两个稳婆的左邻右舍也能证明,在为何家接生后,两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不过那两个稳婆和证人年纪都大了,过阵子才能进京,暗卫那边怕您等的着急,便将口供先传了过来。” “还有证人就好,”慕长欢答应了一声,她想了想,又道,“你去沈府帮我送封信,约沈少卿明日午时德胜楼见。” “……是!”褚章答应前,先扫了萧赫一眼,见萧赫没有意见,才答应下来。 随后,他便退了出去。 “我一直以为沈老爷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沈家仰仗的一直是沈夫人的泼辣,没想到……原来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慕长欢铁青着脸,冷声哼道。 萧赫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道,“明樱花国王陪你去德胜楼。”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转头朝他看去,“王爷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您很清闲?” 萧赫仿佛听不出她话里的迁怒,只是笑了笑,“便是再忙,陪你的时间也是有的。”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的态度如此温和,慕长欢终究不好意思再迁怒。 她扫了他一眼,没再言语。 褚章这一去就没再回来,一直到次日,他才禀告,沈少卿答应会面。 慕长欢是踩着点到德胜楼的,他赶到时,沈瑜生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见到萧赫陪着慕长欢一起来,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站起身,云淡风轻的行礼,“下官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沈少卿免礼,”萧赫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声,然后牵着慕长欢的手落座。 “不知王爷和王妃唤属下过来是有何事?”沈瑜生在两人对面坐下,亲自为两人斟了茶,客气的问道。 萧赫闻言,朝慕长欢看去。 慕长欢面上浮起一抹凝重,她微微沉吟片刻后,将袖中的一沓供书拿了出来,交给沈瑜生。 沈瑜生带着狐疑接过,他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看完第一页,他就变了脸色。 他面皮发白,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颤抖着,翻向第二页,又翻向后面几页…… 全部看完后,他的脸色已经铁青。 良久后,才哆嗦着嘴唇朝慕长欢看去,“王妃,这些都是真的?”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跟着,停了片刻,她又道,“若是你不相信这些口供,那可以等一段时间吧,北静王府的暗卫也带了证人回来,只是证人都已经年迈,以她们的身体实在没有办法承受快马加鞭。” “不必了,”沈瑜生攥紧了口供,他淡声拒绝,目光苍凉地看着慕长欢,道,“我相信王妃。” “嗯,”慕长欢轻轻颔首。 沈瑜生沉默着,全然是魂不守舍。 “如果没有旁的事,我们先回去吧!”不知过去多久,萧赫突然打破沉默,看着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握住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面无表情的沈瑜生道,“想喝酒吗?” 沈瑜生听到慕长欢的询问,眼神慢慢的有了焦距,“嗯?王妃说什么?” “喝酒吗?”慕长欢又问了一遍。 沈瑜生下意识的朝萧赫看去,征询的意味很浓。 萧赫心里自然不愿意慕长欢喝酒,但他又不想在沈瑜生面前输了风度,便看向了慕长欢,“你想喝就喝一点。” “嗯,”慕长欢答应了一声,跟着,她看向随侍在一旁的褚章,道,“让送一些下酒菜进来,再回王府取一些好酒。” “是,王妃!”褚章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德胜楼地菜上的是快一些的,且色香味俱全,慕长欢闻着扑鼻的菜肴芳香,看向清瘦了很多的沈瑜生,道,“先吃点菜垫垫。” “多谢王妃,”沈瑜生道了声谢,他在慕长欢动筷给萧赫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后,才提起筷子,不过却没有碰荤食,而是探向了离他最近的一碟花生米。 慕长欢看得出,他是在勉强自己。 她微微皱眉,想劝他几句,可沈瑜生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放下筷子,看向她道,“下官听说,下官当日是突然出现在牧离的棺椁里的,那日,可是王妃救了下官?” “嗯,”慕长欢没有隐瞒,她将萧溶溶和钟檀一起设计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瑜生听完后,顿时红了眼睛,他想起当日在沈府醒来时,他对慕长欢的态度并不是很好。 虽然后来想起,他也后悔了,但是却从没没有今日、此时这么后悔过。 “对不起,”他通红了眼睛,低声道歉。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容色淡淡的,“少卿不必道谢,当日,你也救过我的。” “可王妃是女子,”沈瑜生看着他,声音沙哑,认真的解释,“而下官是大理寺的官员,下官救你,是职责所在,王妃救下官,却不是。” “这不重要,”慕长欢说着,拿起一旁的公筷,帮他夹了一筷子的藕片,“菜要凉了,少卿用些罢!” “嗯,多谢王妃,”沈瑜生对慕长欢本就心存愧疚,对于她亲自夹的菜,他哪里拒绝得了。 慕长欢看他这样,也微微松了口气。 倒是旁边的萧赫,脸色有些不好。 在沈瑜生用完藕片后,他索性在慕长欢动手前,自己给他夹了一筷子的玉兰片,同时温声道,“沈少卿多吃些!” 沈瑜生抬起头,目光和萧赫胶住,以他地玲珑心肝如何看不出,萧赫这是吃醋了。 “多谢王爷!”他也无意挑拨慕长欢和萧赫的关系,很痛快地就接受了他的布菜。 接下来,没有再劳烦慕长欢,沈瑜生吃完一口,萧赫就亲自帮他夹一口。 到最后,沈瑜生竟然都有些吃撑了。 “好了!”还是慕长欢发觉他的脸色不太对,侧头轻轻地嗔了萧赫一眼。 萧赫冲慕长欢笑了一下,这才收敛。 没多久,褚章去而复返,他的手中多了一坛子的桑落酒,约莫有十斤的样子。 “王妃,酒来了!”他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冲慕长欢道。 慕长欢朝沈瑜生看去,“沈少卿还想喝吗?” “不必了,”沈瑜生拒绝,和慕长欢在一起的这短短几刻钟,他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心里也没那么憋闷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冲两人行礼道,“府上还有些事要处理,下官就不耽搁王爷和王妃的时间了。”说完,他身姿如松飘然而去。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 “将酒送去沈少卿府上!”扫了眼桌上的桑落酒,她吩咐褚章。 褚章朝萧赫看去,他记得,自家王爷也是喜欢喝桑落酒的。 萧赫对上褚章的眼神,却有几分恼火,他哼了一声,呵斥道,“看什么看,本王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不过两坛子的桑落酒,你以为本王会舍不得!” “属下不敢!”褚章答应着,又拎起酒坛子,朝外追去。 慕长欢看着褚章飞快的退出去,无奈地看了萧赫一眼,“舍不得就舍不得,你骂褚侍卫做什么!你若说不送,我还能强逼你不成?” 萧赫听慕长欢这般说,抬起头摸了摸鼻子道,“本王已经从他身边抢了最珍贵的你,若是连一坛好酒都舍不得,那岂不是太过恶霸。” 慕长欢:“……” 说的好像他送沈瑜生一坛好酒,沈瑜生就能忘了夺妻之恨似的。 “回府罢!”不过,两人已经是夫妻了,她也没再为了一个外人跟他纠缠,径直站起身,朝外走去。 萧赫忙起身跟上。 他走在慕长欢的身边,笑着问,“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就打算回去了吗?” “不然呢,王爷有什么好建议?”慕长欢侧头询问。 萧赫朝她过分素俭的发鬓看去,“去东市走走吧!” “东市?”慕长欢挑眉。 她到上京后就一直很忙,周旋在各种事情之间,还真不知道东市是什么东西。 “很好玩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就下了楼。 德胜楼距离东市并不远,走过去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这就是东市?”一刻钟后,慕长欢看着面前热闹的街市,挑眉问道。 萧赫点头,带着他往长街走去,街头有许多卖小吃的,他问慕长欢,“有没有想吃的?” 慕长欢挑了挑眉,“以前在毒王山,叶馆姐姐给我吃过一种山楂肉脯。” “山楂肉脯,”萧赫重复着,他带着慕长欢又走了一段,最后停在一处卖肉脯的小摊前,“这里有。” 他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慕长欢也弯了弯唇角。 “两位想要点什么?”小摊的掌柜一眼就看出面前的这一双璧人不是一般人,他送走了上一位顾客后,便热情地迎了过来。 萧赫问,“可有山楂肉脯?” 小摊掌柜道,“有的,”说着,他亲自从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取出一只盒子递给萧赫,“客官您尝尝?” “嗯,”萧赫捻了一片,送到慕长欢的唇边。 说起来,这还是慕长欢第一次被萧赫投喂,大庭广众的,她想接过来,可萧赫偏偏不放,没有办法,他只能在掌柜的盈盈笑意下,咬了口肉脯。 “好吃吗?”萧赫带着笑意问道。 慕长欢扫了他一眼,“可以,一样的味道。” “就这一盒罢!”萧赫一手拿着肉脯地盒子,一手朝腰间摸去。 奇怪! 怎么会没有银票。 他脸上闪过一抹微妙的尴尬。 慕长欢猜了出来,“没带银票?” 萧赫没说话,他想了想,索性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小摊掌柜,“用玉佩来换,可以吗?” 小摊掌柜看了眼那玉佩的成色,立刻点头道,“可以,当然可以。” 萧赫便将玉佩给了他,带着慕长欢一盒肉脯离开。 他将肉脯递给慕长欢,慕长欢咬着肉脯,扫了他一眼,“你这亏本的买卖做的不错。” 萧赫一笑,“千金难买你喜欢。” “……”慕长欢懒得搭理他。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接着,又见识了不少摊贩店铺。 走到街中时,慕长欢见有一处空地人极多,便问萧赫,“那里是做什么的?” 萧赫笑了笑,“已经许多年不曾来过来,我也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 说着,两人一起朝那片空地走去。 到了近前,两人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卖身葬父。 更巧的是,有个纨绔公子正捏着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的下巴在邪笑。 慕长欢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拧了眉。 她一向见不得女娃娃哭。 当下,想也不想,拔下发鬓上的银簪就往朝那纨绔子弟掷去! 她的动作太快,萧赫甚至来不及阻止。 下一刻,只听一声杀猪般的哭声想起,银簪已经能穿过了纨绔公子的手掌,并且没有伤害到小姑娘一丁点。 “是谁敢行刺我嘉少爷!”纨绔公子身边的狗腿子瞪圆了眼睛,看着热闹的人群厉声喝道。 围观地百姓见有事情发生,而且见了血,纷纷朝后退去。 刚好将萧赫和慕长欢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 “是你们!”小厮冷笑一声,带着狞笑问道。 萧赫握住了慕长欢的手,“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知道我们家公子是什么身份吗?他可是何首辅的侄子,何首辅没有子嗣,我们家公子以后可是要过继到何家的,四舍五入那他就是何首辅的公子,你敢伤他,我要你的狗命!”说着,小厮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就朝萧赫刺来。 萧赫侧身格挡,轻轻一拂袖,小厮就飘出数米,摔在地上。 “蠢材,你们还不给本公子上!”何有见身边的小厮被甩了出去,他越发恼火,一面疼的龇牙咧嘴,一面朝身边其他小厮大喊。 小厮闻言,虽然惧怕萧赫,但还是围了上去。 “还有那个女人!”何有在后面提醒,他见慕长欢生的好看,已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原本萧赫没有听见他后面那句话,内心还算平静,可被那句话一刺激,他当时动了真怒,不过片刻之间,就将身边的小厮扫了个干净,然后一步一步的朝何有走去。 何有没想到萧赫会这般厉害,他不禁颤抖起来,一步一步的朝后退去,仿佛他才是被欺凌的那一个,到了最后,甚至已经躲到小姑娘地身后,只露出半个头朝萧赫道,“你、你想怎么样?” “……”萧赫却没有言语,他仍在向何有逼近,等到离小姑娘只有三步远时,他才停下,冲着何有道,“过去,跪下,给我夫人赔罪!” “你、你休想!”何有虽然被萧赫的身手吓到,但这么多年的为非作歹也不是白干的,早就养成了一身地傲慢,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空不见经传的女人磕头,那不可能! “是吗?”萧赫一步一步的逼近了他,谁也没看出他是怎么做的,小姑娘就朝后飞去,落在慕长欢的身边。 慕长欢伸手扶了小姑娘一般,微微一笑,问道,“你没事吧?” “多谢夫人,我没事,”小姑娘瑟缩了一下,红着眼睛说道。 慕长欢没再言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赫。 萧赫这时已经将何有逼到了角落里。 何有在他地威压之下,慢慢的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088 - 折腰令 - 苏囧囧 “道歉!”萧赫看着何有,威压十足的说道。 何有眸光闪烁着,朝慕长欢爬去,在她面前跪着道,苦哈哈道,“夫人,在下知错了,在下不该对您动不该动的心思,求求您饶了在下,替在下跟那位爷说句好话。” 慕长欢看他这没节操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算了,你走吧,以后最好别再做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 “多谢夫人!”说着,他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朝萧赫看去。 萧赫听见慕长欢的话,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还不滚!” “是是是!”何有说着,一抹额头上的汗,带着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厮离开了。 他们一路破开人群,往何府的方向跑去,路上,鼻青脸肿的小厮冲着何有道,“公子,这事就这么算了吗?您咽的下这口气,小的都咽不下。” “那不然呢?”何有瞪了小厮一眼,“要不是你们无能,小爷能被那对狗男女折辱成这样?” “公子说的是,”小厮讪讪的笑着,道,“是小的无能,没有保护好您。” “哼!”何有冷冷的哼了一声,“总有一日小爷会把这笔账讨回来的。” “公子打算怎么做?”小厮一脸狗腿兴奋的凑上前,他刚才也被打疼了,想报仇。 “来日方长!”何有看了他一眼说道。 小厮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这我们也不知道那对狗男女的身份,怎么来日方长,依奴才的意思,前面不远处就有巡城的衙役,不然我们去找几个衙役,将那对狗男女带到大牢关上几天,磨一磨他们的性子,还有那个小妇人,公子难道不喜欢吗?” 慕长欢那样的容貌何有自然是喜欢的,不过扪心自问,他更怕没有那个命消受。 他虽然不学无术,纨绔惯了,可到底是首辅家的远房侄子,那一双眼睛可不是白长的,和萧赫四目相对时,他哪里看不出对方身上的威压和气势。 所以后来他才会那么干脆的下跪,求那位夫人原谅。 如今,对方肯放过他已经是天大地不易了,他哪里还敢再得寸进尺,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因此,小厮兴致勃勃的跟他提议的时候,他没有答应,而是闭口不言。 “公子……”小厮却不甘心,他搜索枯肠,义愤填膺,还在不停的怂恿何有。 何有被他逼逼叨叨的烦扰着,终于忍不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又将他踢翻在地,狠狠的踹了几下,嘴里大声的骂着,“狗奴才,你看不出小爷根本不像报复那两个人吗?你看不出小爷根本斗不过那两个人吗?” “你给滚,以后别再小爷面前出现,何府留不起你这样的人!”吼完,何有甩袖就走。 被踹翻在地的小厮瞪大了眼睛,他龇牙咧嘴,忍痛爬起来,想再追上前,但是却被其他的小厮给拦住了,那是何有身边的第二红人,他一脸嘲讽的看着满身是伤的小厮道,“狗奴才,你没听见我们公子的话吗?你已经不是何府的狗了,离我们主子远点。” 小厮跟在何有身边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呼风唤雨,眼下被曾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呵斥嘲讽着,他只觉得羞辱至极。 “你倒是顺杆子爬得快!”他从齿缝中挤出一行字。 对面的小厮只是冷笑,忽然,他抬脚,狠狠的踹向了本来就有伤的小厮,小厮再次摔在地上,他吃了一嘴的土,看着何有的背影眼睛露出疯狂的恨意。 另一边,萧赫看着何有离开,便回到了慕长欢的身边。 “我们走吧!”他对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却是望向身边的小姑娘,道,“你有什么打算?” 小姑娘红着眼睛,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小女子眼下只想先安葬了父亲,若是有人肯帮小女子,小女子为恩公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便是委身给刚才的那个纨绔公子你也愿意?”慕长欢肃了容色,问小姑娘。 小姑娘犹豫了片刻,才含着泪道,“若是有的选,谁会真的愿意。可小女子从来就没的选啊!” “我知道了,”慕长欢微微点头,然后吩咐身边的允眉,“你找一辆车,带她去善堂。” “是,姑娘!”允眉答应,小姑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敢问夫人,善堂是什么地方?” “你刚来上京?”慕长欢看向小姑娘反问。 小姑娘道,“奴婢名唤小鹿儿,和父亲本是洪庐县人士,因为家乡遭了水灾,不得不背井离乡,卖艺为生,最后一路辗转,便来到了上京。” “原来是这样,”慕长欢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跟她解释了下善堂的意思。 小姑娘一听可以用做工谋生,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她红着眼眶跪下来向慕长欢道谢。 慕长欢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嘱咐允眉一定要好好的安顿她。 允眉又答应了一声,然后匆忙的跑去雇车。 慕长欢和萧赫则先行离开。 出了这档子事,他们已经没有心情逛街,便打算回王府,谁知,刚出了东市,还没上马车,就被几个衙役给拦住了,衙役身边,是被何有打的一瘸一拐的小厮,他目光怨毒的看着萧赫和慕长欢,道,“就是他们,胆敢伤了我家公子,你们速速将他拿下。” “确定是他们?”衙役看着萧赫和慕长欢清清冷冷的气质有些怀疑。 小厮连忙指控,跟着,他又搬出了何首辅。 衙役一听何首辅的名号,心中虽然有所怀疑,到底还是上前打算拿人。 萧赫看着衙役,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金牌。 金牌上书:御赐北静王。 “王、王爷!”衙役也是认得几个字的,顿时,腿就软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头也不敢抬。 后来的衙役见头儿这副样子,也飞快的跪倒在地。 何府的小厮根本没想到失态会演变成这样,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萧赫和慕长欢。 萧赫却连一眼都没看他,只居高临下,嗓音冰冷的吩咐衙役,“本王还有事,就不与你等往何首辅府上对质了,有劳几位将挑拨之人送去何首辅府上。” “是是是,这是卑职该做的!”几个衙役连忙答应。 之后一片无声,等他再抬起头时,萧赫和慕长欢已经离开。 几个衙役四目相对,眼中情绪莫名,然后他们同时将怨恨的目光投向了何府的小厮,又将他狠狠的群殴了一顿,才拖着往何首辅府上而去。 他们感到何府的时候,何首辅正打算着手处置牢里的何淼榴。 听到有衙役登门时,他想都不想,便一摆手道,“不见!” “老爷,那几个衙役带了何有身边的小厮过来,说是奉北静王之命,有些事要跟您交代。”管家在旁边小声的禀着。 听到何有和北静王的名讳,何首辅终于起了几分兴致,抬起头道,“如此,那就将人带去大厅,本官随后过去!” “是,老爷!”管家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何府大厅。 何首辅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冷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何府小厮和衙役一眼,问为首的衙役,“北静王让你跟本官交代什么事情?” 衙役听何首辅问话,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然后强忍着恐惧,低着头道,“回何首辅的话,北静王和王妃今日在东市微服私访……” 他仔仔细细的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何有和他身边小厮地胆大妄为,就连何有身边的人说何有是未来的首辅府公子都没有漏掉。 何首辅听完衙役的话,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堪来形容,他铁青着脸色,用力的扣着手下太师椅的扶手,许久后,才缓下情绪,沉声开口道,“这件事本官知道了,你就不用管了,回头本官会亲自给王爷一个交代的。” “是!卑职遵命!”衙役恭敬的答应。 何首辅朝管家看去,管家会意,走向了几个衙役,“几位请,老朽送你们出去!” “有劳管家!”几人说着,又朝何首辅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管家一直将几人送出了何府门外,并塞给他们一个荷包。 衙役想要拒绝,可管家却看着他们意味深长道,“这件事,有劳几位从此忘掉,不要再对人提起。” “这都是应该的,”衙役答应着,推辞不下,只能收了管家的荷包。 管家又看着几个人走的不见踪影,才回头回了何府。 进门时,正好和何首辅身边的侍卫侧身而过。 “是去找何有?”管家问了一句。 侍卫拱手道,“是!” “去吧!”管家摆了摆手。 何有很快被带了过来,当他知道小厮背着他做的事情事,他顿时恼羞成怒,翻脸无情,抬起脚冲着他的脸就踹了过去。 何首辅看着何有这个模样,沉着脸朝他摆了摆手,“在我这里你发什么疯,坐下!” “是,叔父!”何有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在何首辅下首坐下。 何首辅看向他道,“你真的没有吩咐人去为难北静王和北静王妃?” “这怎么可能!”何有一听叔父这话问的,差点又从杌子上跳起来,他一脸的冤屈道,“叔父,这个我是真的冤枉啊,我平时虽然纨绔了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没有少做,但基本的眼色我还是有的,当日,北静王一逼近我,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当即就给他跪下了,他让我跟北静王妃道歉,我都是爬着过去的。完全没有一点的不尊重,我猜北静王妃也看出我认罪认得真诚,她恨痛快的就放过我了!” “倒是这个狗东西!”他说着,用力的瞪了地上的小厮一眼,道,“回府的路上,他一直怂恿我找北静王和北静王妃的麻烦,那我能听他的吗,我当然不能听了,于是我就将他狠狠的打了一顿,还将他逐出了何府,可谁知这个狗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暗中记恨我,假冒我的名义去请了衙役,陷害我,报复我!叔父,你明鉴啊!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说着,他就从杌子上滑了下来,膝行着到何首辅的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何首辅也知道这个侄子,做一些小的坏事很有可能,可大的坏事他不敢,也没本事,他也认定,基本上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先起来!”他冷冷的看了何有一眼,“这件事我会帮你善后。” “多谢叔父,多谢叔父!”说着,他又用力地磕了几个头,才慢慢站起来。 “管家!”何有站起来后,何首辅眼神突变,他吩咐管家,“查清楚这个小厮都有什么族人爱侣,全诛!” “是,老爷!”管家答应,跟着,在小厮开口求饶之前,他便将小厮拖了出去。 “至于你,跟我走!”何首辅站起身,看了何有一眼说道。 何有猛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道,“叔父,去、去哪里?” “北静王府,负荆请罪!”何首辅道。 说着,他用力的甩了下袖子朝外走去。 何有心里虽然不情愿,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软着腿快步追了上去。 北静王府,萧赫和慕长欢很快就收到了何首辅带何有负荆请罪的消息。 并且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交给何首辅处置罢!”慕长欢沉吟片刻后,看向萧赫说道。 萧赫笑了笑,“都听你的。” 外面,何首辅很快得知了萧赫的意思。 他先是拱手谢过,跟着又让何有冲着北静王府的正门磕了九个头,才带他离开。 “叔父,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何有给何首辅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问。 何首辅闻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何有讪讪一笑,低下头不敢说话。 何首辅沉默了许久,瞧向他,道,“不过你这性子也不适合留在上京了,就这几日,我派人送你回运城。” “啊?”何有愣住了,他还是更喜欢上京的。 “怎么,不愿意?”何首辅听了他的话,挑眉问道。 何有多会看眼色啊,他立刻就瞧出了自家叔父语气中的不耐烦,知道他要是敢拒绝,两人仅有的一点情分就到头了,立即道,“愿意,愿意!” “嗯,”何首辅看了这个侄子一眼,松了口气。 他生平最怕不懂眼色的人,不管怎么说,这个侄子在这一点还是不错的,回头让人压着他磨磨性子,日后未必不能抵大用。 之后无话。 因为隔日就要离开, 这天,何有打着要向小柳儿道歉的名义,便跟何首辅要了半天的出门时间。 何首辅知道他是有些分寸的,便没有理会他。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他再见到何有时,他却已经命垂一线。 “到底是怎么回事?”何首辅看着躺在床上的何有,问管家。 管家道,“回老爷的话,属下得到消息的时候,何有他已经不省人事,据他身边的人说,他去善堂之前一直好好的,但是见了小柳儿后,只喝了一盏茶,整个人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盏茶呢,可有让人检查过?”何首辅问。 他下意识的怀疑,是小柳儿记恨何有,对何有下了毒。 管家摇了摇头道,“回老爷的话,那盏茶何有喝的很干净,而且,他倒下后,善堂哄闹了一番,等官府的人来的时候,那茶盏已经不翼而飞。” “那就是……没有任何线索了,”何首辅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管家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北静王府,萧赫和慕长欢得知何有疑似被小柳儿下毒一事时,表情也不甚好。 “这不可能,”慕长欢想到小柳儿单纯无害的模样,几乎笃定地看着萧赫道,“她不过一个小姑娘,定然想不出这般害人的毒计,更何况,这件事地疑点实在太多了。” 萧赫握住她的手,“你别担心,案子自有大理寺去查,有你和小柳儿的这一份渊源在,想必他们也不会冤屈了她的。” “嗯,但愿吧,”慕长欢点了点头,但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说起来,这件案子报到大理寺后,经手的人正是沈瑜生。 他查了两天两夜,都没有查出什么线索,何有那边的情况也不明确,已经换了好几拨太医,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出,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昏迷不醒。 没有办法,思前想后,他只能求到慕长欢的跟前。 慕长欢面对沈瑜生的请求,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这其中还掺杂着一个无辜的小柳儿。 她了解了一番案子地情况就跟沈瑜生一起去了何首辅府上。 何首辅倒是没有想到慕长欢会亲自前来,得知这个消息时,他连忙出来迎接,单膝跪地道,“下官见过北静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何首辅不必多礼,”慕长欢客气的说了一声,然后朝旁边的沈瑜生看去,道,“沈少卿,带路吧!” “这边请!” 089 - 折腰令 - 苏囧囧 沈瑜生带着慕长欢往何有所在的客院走去,何首辅坠在后面。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何有房中。 进屋后,沈瑜生看向床榻上不省人事的沈瑜生,冲慕长欢道,“王妃请。” 慕长欢在床边锦杌上坐下,她翻开何有的眼睑看了一下,跟着,又捏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她的神色颇为凝重。 一旁,沈瑜生不由得也肃了面容。 许久后,慕长欢才放开何有的手站起身来。 “怎么样?”沈瑜生上前问道。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那是什么?”沈瑜生蹙眉追问。 慕长欢停了片刻才道,“是蛊毒。” “蛊毒!”沈瑜生眉头拧得更紧。 慕长欢看着他,认真的点了下头,“我虽然知道他是中了蛊毒,但是抱歉,我解不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蛊。” “有劳王妃了!”沈瑜生看着她,恭敬的拜了一下,随即又道,“余下的,下官再想别的办法,眼下下官先送您回去。” “不必,”慕长欢摆了摆手,“办案要紧,我自己回去就行!”说罢,她起身就朝外走去。 沈瑜生却没有听她的,他朝何首辅点了下头就朝外追去。 “不是说了不让你送?”何府通往府外的甬道上,慕长欢侧头淡淡的看着沈瑜生一眼说道。 沈瑜生弯唇笑了笑,“王妃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嗯,”慕长欢没再言语,也没有劝他回去。 两人一路出了何府,登上马车后,慕长欢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沈瑜生,“你的身世,你打算怎么做?” 沈瑜生没想到慕长欢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默了片刻,才道,“我会将我爹娘送回容州乡下,至于何首辅,我不打算告诉他这件事。” “因为他对何淼榴的维护?”慕长欢挑眉,清透的眸子看着沈瑜生,仿佛要看进他的心底。 “自然是有这个缘故的,不过不是全部。”沈瑜生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他痛快的承认,脸上的神情是轻松的。 但慕长欢却知道,他的心里肯定没有那么轻松。 “对了,你为何执意要送我?”她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起沈瑜生为何非要送她回去。 沈瑜生听到这个问题,神情严肃起来,他眼神担忧,看了她有一会儿,才开口道,“王妃有没有想过,除了何有,你和王爷也是和小柳儿接触过的人。” “你的意思是,误中副車?”慕长欢听他这般说,沉吟了片刻,反问道。 沈瑜生微微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那你跟出来就是为了提醒我?” “嗯,”沈瑜生沉肃地点了点头。 慕长欢没有说话,她轻轻的敲了敲马车侧壁,下一刻,马车便停了下来,她看向沈瑜生,“你的顾虑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也好,王妃一路小心,”沈瑜生又嘱咐了一声才离开。 慕长欢看着他走远,却没有让车夫驾车立刻离开,而是朝外面叫了一声,“夜三。” “不知主子有何吩咐?”夜三在车边站定,看着掀开帘子的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扫了他一眼,道,“从即日起,你就跟在沈少卿的身边,务必抱他性命无忧。” “是,主子!”夜三拱手答应了一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慕长欢这才让车夫赶车回王府。 回到北静王府,萧赫已经在暖阁中等着她。 “怎么样?”他眉眼之间有些疲累的迎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道。 “是蛊毒,但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蛊。”慕长欢说着,眉眼之间带着抹淡淡的忧虑。 萧赫握住她的手,“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还没用膳吧,我陪你吃点?” “吃不下!”慕长欢挣脱他的手,在锦榻上坐下。 萧赫看她这般模样,朝一旁的允眉摆了摆手。 允眉立刻带人退了下去。 萧赫走向慕长欢,在她身边坐下,思量了片刻,道,“你若是真的想救何有,不如问问裴无声。” 他并没有说让裴无声去何府,因为那是慕长欢最后的底牌。 “你说的也是,”慕长欢听了萧赫的话,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她起身就朝外走去,萧赫看着她这般模样,菲薄的唇却仅仅的抿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离开了暖阁,朝书房走去。 书房中,褚章正在整理书桌。 萧赫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问,“暗卫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褚章放下手中的砚台,站直了身子,拱手道,“回王爷的话,还没有消息。” “嗯,”萧赫低低应了一声。 其实不止沈瑜生,萧赫也看出来,幕后凶手所针对的人不一定是何有,也许对方只是误中副車。 他更怕,对方打草惊蛇之后会再谋算别的毒招。 所以才让暗卫去查何有今日出门都见过谁,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另一边,慕长欢径直去了春蔼堂。 春蔼堂中,裴无声正抱着两个孩子跟雨里公主说话。 突然看到有下人进来,他微微敛了脸上的笑意,问,“什么事?” “回裴公子的话,王妃来了,”小厮恭恭敬敬的回禀。 裴无声还未开口,雨里公主就先笑着道,“既是王妃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是,夫人!”小厮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但不多久,他又去而复返,弓着身子道,“回禀夫人,裴公子,王妃请裴公子到书房相谈。” “……”雨里公主听小厮这么说,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和失落,不过很快,她又将这淡淡的情绪掩饰过去,看向裴无声道,“夫君,你去吧!” “嗯,我很快就回来,等我,”裴无声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雨里公主的额头,又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才放下两个孩子离开。 书房中,他到的时候,慕长欢正背对着他站在桌案前。 “何事?”裴无声也不客气,他进了门就直接问道。 慕长欢转过头朝他看去,“有桩事想请教大祭司。” “王妃请说,”裴无声摆了个请的手势,两人都坐下后,他目光清淡地看着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又思虑了一番,然后将何有的情况说了一遍。 裴无声听完后,不假思索道,“魇蛊罢了。” “魇蛊?”慕长欢挑眉反问。 裴无声点了点头,“花蛊的一种,和虫蛊不一样,不必服用,只要两种气味交替,便可下蛊。” “那不知是哪两种气味?”慕长欢问。 裴无声看了她一眼,“这就多了,魇蛊只是个统称,气味搭配不同,效用也不同,轻一些的魇蛊可能只会让人沉睡几日,厉害一些的几个月几年有,沉睡到死的也有。” “我知道了,”慕长欢点头,“多谢。” “王妃客气了,”裴无声淡淡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在下就先退下了!”说着,他拱了下手,转身便朝外走去。 慕长欢没有阻拦,裴无声给的线索已经够了。 旋即,她也离开了春蔼堂的书房。 此时,正院书房,萧赫终于等到暗卫回来。 “可有结果?”他看向暗卫直接问道。 暗卫闻言,拱起手道,“回王爷的话,属下几人已经查清楚了,今日何有从何府离开后,便往善堂而去,因为是坐轿子的缘故,他一路上遇到的人并不多,其中最可疑的是一个哑女,她是被人追赶,撞进何有轿子里的。” “哑女?可有她的消息?萧赫冷着眉眼问道。 暗卫从手中取出一卷画轴,交给了萧赫,道,“这是属下通过路人描述临摹的哑女画像,约莫有八九成的相似。” 两人正说着,书房外面传来一道请安声,“属下见过王妃!” 接着,慕长欢推门进了书房。 她看见萧赫正在和暗卫说话,挑眉问,“可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曾,”萧赫说着,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又看了暗卫一眼,让他继续说。 暗卫跟了萧赫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这位主子对王妃的宠爱,他抿了下唇,接着道,“属下已经让人去搜寻这哑女的行踪了,估计要不了几日就会有下落。” 他正说着,萧赫身边的慕长欢已经看到了画轴中的哑女。 “你找她做什么?”她疑惑,看向萧赫问道。 萧赫只得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完后,只觉得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微微弯起唇来,眼底一片幽冷,哼道,“原来是她!” 萧赫不明白慕长欢的意思,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问,“长欢,你在说什么,你认得这个哑女吗?” 慕长欢点了点头,“认得。” “那是何人?”萧赫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问道。 慕长欢嘴角地弧度微冷,一字一句道,“阿苑。” “阿苑?”萧赫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慕长欢扫了他一眼,将阿苑和慕敬辞还有毒王之间的纠葛说了一遍。 萧赫听完后,眼底一片阴沉,“果然最毒妇人心。”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过了片刻,他又问慕长欢。 慕长欢沉默,她过了许久才道,“就当不知道吧。” 萧赫挑眉,“你怕她?” “不可以吗?”慕长欢眉尾一挑,扫向萧赫。 萧赫被她这一眼看的顿时萎了气势,道,“可以的,自然可以的。” 慕长欢没有再言语,她径直朝外走去。 回到暖阁,允眉正在做绣活。 慕长欢在罗汉床上坐下,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吩咐你一件事。” “姑娘请说!”允眉放下手中绣活,走了过来说道。 慕长欢交代她道,“你替我去春蔼堂走一趟,问问裴公子魇蛊要怎么解?” “是,姑娘!”允眉答应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春蔼堂,裴无声听闻王妃的人找她,眉头微皱,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悦。 雨里公主却是个好脾气的人,见他这样,忙抬手按了按他的眉心,道,“别皱眉,王妃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的脾气在她面前收一收,不要怕麻烦。” “我知道了,”裴无声握住雨里公主的手,脸上带着淡淡的暖意,“你说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快去吧!”雨里公主笑了笑,催他离开。 裴无声朝外走去,他径直去了书房,不过对着允眉,脸色到底差了几分。 “有什么事情,说罢!”他在太师椅上坐下,看着允眉说道。 允眉也知道这位裴公子的脾气一向不好,她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回裴公子的话,奴婢此番过来,是奉王妃之命,向您询问一件事情。” “魇蛊要如何解是吗?”裴无声直接打断了允眉。 允眉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裴无声道,“解魇蛊,要采九九八十一种不能重样的花卉,然后经过三天三夜的熏蒸,最后只得一小瓶的花露,将花露给中蛊的人服下便可。” “那不知人服下后,多久会醒?” “少则三日,多则七日!” “奴婢记下了,多谢公子赐教。”允眉恭敬的行礼道谢。 裴无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既然记下了,就回去吧。” “是,裴公子,属下告退!”说着,她便朝外退去。 裴无声看着她离开,再次起身,回了寝房。 寝房中,雨里公主看见裴无声回来,她微微皱起眉头,问,“是王妃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裴无声笑了笑,抬起手轻轻的捏了下她的脸,“没有,只是一点小事。” “哦。”雨里公主答应了一声,顿顿,她又道,“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相公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裴无声点头,又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一向是最善良,最知恩图报的。” 雨里公主笑起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却始终带着一些忧心忡忡,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正院,正房暖阁,允眉将带回来的消息跟慕长欢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罢,顿时头疼起来,八十一种不重样的鲜花,她要从哪里去找啊! 而且还要瞒着人去找,就更难了。 “姑娘,您真的要救何有吗?”允眉看着自家主子这般为难,跪坐在她身边低低的问了一句。 慕长欢嗯了一声,跟着又将自己的为难之处说了一遍。 允眉听完后,道,“其实镇国大统领府就有姑娘要的九九八十一中新鲜花卉。” “镇国大统领府?”慕长欢反问。 允眉点头,“他们家的夫人很喜欢鲜花,以前镇国大统领在的时候,每次出门都会给镇国大统领夫人带一些稀有的鲜花回来,其他的夫人、下属为了投其所好,也常常送镇国大统领夫人各种鲜花,尤其是镇国大统领过世时,那些曾经得镇国大统领提拔过的官员,他们更是又搜罗了一大批鲜花给镇国大统领夫人,希望她能看在鲜花的份儿上节哀。” “我知道了!”慕长欢点头。 也许,镇国大统领府的确是个突破的好地方。 夜深了,萧赫回来时,慕长欢便跟他商量起这件事。 萧赫听罢,“你的意思是,要救醒何有。” 慕长欢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我无力便也罢了,可我是知道解蛊的法子的。” “更何况,他到底是替我挡了灾。” “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以为我会不同意吗?”萧赫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昏暗地烛火中,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要你喜欢,做什么,我都随你。” “嗯,多谢。”慕长欢靠近他怀中,轻轻的垂首道谢。 萧赫没有再说什么,当夜,他亲自去了镇国大统领府一趟。 新任的镇国大统领听完他的要求,脸上却露出一抹为难来,“王爷,那些鲜花都是下官母亲的命根子,下官只怕做不得主,要不这样,您容下官一些时间,下官去和下官母亲商量一下。” “也好,本王就在此间等你。”萧赫看着镇国大统领说道。 镇国大统领拱了下手,转身朝外退去。 萧赫看着镇国大统领往外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忽然,他变了脸色,在镇国大统领出门前,突然起身,捻起桌上的棋子,打向镇国大统领后背的穴位。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镇国大统领被打住穴位,动弹不得,他僵硬了脸色,反问道。 萧赫慢慢的起身,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镇国大统领,在他面前停下后,道,“你真的是镇国大统领吗?” 镇国大统领听萧赫这么问,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他下意识的道,“下官当然是镇国大统领,王爷怎么会这么问。” 萧赫没有言语,他突然抬手,撕向镇国大统领的脸,下一刻,一张人皮面具被扯了下来, 站在萧赫面前的哪里是镇国大统领,分明是钟檀。 钟檀没想到萧赫会突然动手,他瞪大了眼睛,“萧赫,你、你从哪里看出破绽的!” “……”萧赫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身边都没有说,转身朝外走去。 钟檀知道他是要去叫人,他的心里慌乱起来,“萧赫!”他叫了他一声,想要跟他谈交易。 萧赫闻言回头。 090 今日王妃见过谁? - 折腰令 - 苏囧囧 与此同时,他袖中掷出两颗棋子,棋子直直飞向钟檀的两只眼睛。 钟檀眼看着那两颗棋子离他越来越近,他的眼底漫过一丝恐惧,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哪怕他再不情愿,两颗棋子还是没入了他的眼睛。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很快,有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大统领!”侍卫大声的叫着,但是很快,他们又变了脸色,“六爷?” “将他带出去吧!”萧赫吩咐闯进来的侍卫。 侍卫也是认识萧赫的,闻言,他拱了下手,反问,“敢问王爷怎么在这里?” 萧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找你们大大统领说些事情,”说着,他扫了钟檀一眼,“不过他似乎不在。” 侍卫听萧赫这般说着,他转头看向满脸鲜血的钟檀,“六爷,你把大大统领怎么了?” 他的嗓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生怕钟檀害了先大大统领不够,眼下又在害了新的大大统领。 钟檀被挖了眼睛,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知道吗?送我回蜀王观,我就告诉你们钟横在哪里!” “这……”侍卫不敢做主,他朝萧赫看去。 萧赫挑了挑眉,“不必理会他,将他送去地牢关起来。” “是,王爷!”侍卫答应一声,带着钟檀朝外退去。 萧赫留在书房中没有走,待侍卫离开后,他关上门,在书房中逡巡了一遍,最后,目光停在书房中的一座斗柜上。 他慢慢的走过去,一把拉开斗柜的门。 紧接着,一个人都斗柜中倒了出来。 萧赫往后退了一步。 他敛了下衣裳,看向地上的人,确定是钟横,他松了口气。 然后蹲下身,在他胸前点了两下。 解了穴道,钟横便慢慢醒了过来。 骤然见光,他眯了好一会儿的眼睛,才认出萧赫,叫了声“王爷”,跟着又问,“您怎么在这里?” 萧赫没有言语,而是道,“大统领可否起来说话!” “是下官失礼了!”钟横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整理了下衣裳,又请萧赫坐下,才看着门口地上的一滩血,皱眉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王爷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摊血,是谁的血?” “……”萧赫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多问题,停了片刻,皱着眉头反问,“你不记得你晕倒之前的事情了?” 钟横紧紧的按着眉心,道,“抱歉,王爷,属下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无妨!”萧赫摆了摆手,然后言简意赅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钟横听完后,脸色瞬间变的铁青,“王爷是说,钟檀这个畜生回来了?将我迷晕的人就是他!他还想假冒我?”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激动,甚至就连“下官”的自称都忘了。 萧赫轻轻点头,“不错。” “那个畜生现在在哪里?”钟横厉声闻着,已经站起身,他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在地牢。” “请王爷恕罪,下官先去解决了那个畜生!”钟横说着就要朝外走。 “且慢!”萧赫还有别的事情要说,他出声拦住了他。 钟横皱眉,停下脚步,看着他,耐着性子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萧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第一,本王到过镇国大统领府的事,不可外传。第二,本王听说令堂养着许多珍贵的花卉,不知能否采撷一些鲜花赠给本王?” 钟横听完萧赫的要求,道,“王爷的意思下官明白了,您来过镇国大统领府的事,不会外传,至于鲜花的事,若是钟檀的事情属实,家母定然不会吝啬。” “好,”萧赫点了点头,“你先去处理钟檀,本王在书房等你。” “多谢王爷体谅!”钟横应了一声,拔腿就朝外走去。 萧赫在书房中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钟横再回来时带了母亲吴氏。 两人的眼眶都红着,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萧赫皱了皱鼻子,不过并不讨厌。 “老身多谢王爷将钟檀那贼子捉拿归案,更谢过王爷救了我横儿!”说着,吴氏一撩敝膝,直接跪在萧赫的面前。 萧赫见状,站起身,虚扶了吴氏一把,“老夫人不必客气,大大统领英勇一世,能替他将凶手捉拿归案,是本王分内之事。” 吴氏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还是要谢谢王爷的,对了,听横儿说,王爷想要一些鲜花?” “正是。”萧赫点头,顿顿,又补了一句,“不知夫人能否割爱。” 吴氏擦干眼泪,抬起头,看着萧赫笑了笑,“王爷替我家大统领报了仇,别说只是一些鲜花了,就是您要我老婆子的性命,我也绝无二话!” “老夫人允可就好,”萧赫说着,将自己的要求提了一遍。 老夫人也不含糊,她答应一声,道了句“稍等”,就朝外走去。 “王爷请坐,九九八十一种花只怕得一段时间采摘,”钟横看着母亲离开,伸出手,朝萧赫摆了个请坐的手势,又亲自给他添了热茶。 萧赫却并未喝茶。 而是朝钟横看去,问,“继任大大统领爵位后,还习惯吗?” “还好,”钟横看了萧赫一眼,拱手道,“下官父亲手下的部将都是看着下官长大的,他们对下官很是照顾。” “那就好,”萧赫点了点头,他之所以问起这个,原本就是随意客气一番,没有别的意思。 之后,两人没有再说话。 钟横没有说他是怎么处置钟檀的,萧赫也没有问。 约莫一个时辰后,书房的门被推了开来,吴氏从外入内,她身后的婢女胳膊上挎着一只篮子。 篮子里是各色的鲜花。 到了萧赫面前,吴氏将鲜花从婢女手中接过,递给了萧赫,“王爷,这是您要的鲜花。” “多谢,”萧赫接过篮子,然后提出了告辞。 钟横亲自送了他出去。 北静王府,慕长欢终于等到萧赫回来,她立刻站起身,迎上前道,“王爷,怎么样?钟夫人肯割爱吗?” 萧赫一弯眉眼,温和的看了她一眼,叫了声“褚章”。 下一刻,褚章从外入内,将手中的花篮交给慕长欢。 慕长欢接过后,立刻放开了萧赫的胳膊,提着花篮就朝外面走去。 萧赫看她这般模样,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长欢离开正房后,便去了药房,她清点过鲜花的总数后,简单炮制了一番,便开始熬制。 这一熬就是三天三夜。 三天后,她红着眼圈,将好不容易才熬好地花露一点一点的装进瓶子。 做完这一切后,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跟着,她正打算让人将花露送去何府。 结果,书房的门却被敲响了。 她伸了个懒腰,朝外走去,拉开门一看,却是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你怎么来这里了?”她看着一身落魄的慕敬辞问道。 慕敬辞在街头沦落了很久,如今哪怕换了衣裳,但还是脏兮兮的,一副畏缩模样。 “长欢,我有事想跟你说,”慕敬辞眸光闪烁了一下,道,“事关重大,你能让我进去吗?” “进来!”慕长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让开了地方。 慕敬辞走了进来,他挑了一张太师椅坐下。 慕长欢关上门,再次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想说?” 慕敬辞先是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然后才道,“是关于阿苑那个女人的,他不止有你师傅一个情人,她还有别的情人!” 慕长欢:“……” “如果只是这些事,我没兴趣,你滚吧!”慕长欢下逐客令。 慕敬辞却不肯走,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慕长欢,“你先听完说完好吗?她那个姘头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宫里的!” “宫里的?”听到这三个字,慕长欢忽然又起了一些兴致。 慕敬辞见她信了自己,越发的激动,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皇上,去年宫外祭天,我曾远远见过皇上一面的。” 慕长欢听到这里,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沉默了很久才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慕敬辞不肯走,他殷切的看着慕长欢,“我告诉你这样的消息,你就不想回报我一些东西吗?” 慕长欢闻言,冷笑了一下,然后看向他还能拿行走的一条腿,道,“要不要我再把你另一条腿打断?滚!” 她的眼神太过冰冷,气势太过强大,已经落魄地不成人样的慕敬辞到底承受不起,他抹了把眼泪,朝外走去。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 确认他真的走了,才起身离开药房,回了正房。 正房中,只有允眉在做绣活。 看见她回来,她放下手中的绣片,匆忙站起身道,“姑娘,您回来了,花露熬制的怎么样了?可是好了?” 慕长欢点了点头,“是好了。” “咦,那您怎么闷闷不乐的?”允眉担心的问。 慕长欢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在药房呆的太久了,有些饿,你去帮我准备些吃的吧!” “是,姑娘!”允眉朝外退去。 慕长欢熬了三天三夜,眼底布满血丝。 她按了按眉心,朝床榻走去。 扯过被子,倒下睡去…… 允眉很快就拿了吃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慕长欢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她思前想后,终究还是没有好叫醒她,而是将吃的又端了出去,嘱咐厨房要一直热着,她则是回了正房,守着慕长欢。 慕长欢这一睡就是许久。 久到萧赫都从兵部回来了。 “王爷!”允眉见王爷回来,忙起身行礼。 萧赫摆了摆手,“王妃睡了多久了,用过晚膳了吗?” 允眉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将中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赫听完,冲她使了个眼色,“你去厨房拿吃的,本王叫王妃起来。” “是,王爷!”允眉领命退下。 萧赫则是在慕长欢身边坐下,他抬起手,轻轻的而又依恋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在她身边叫着,“长欢,长欢……” 床榻上,慕长欢却没有任何反应。 萧赫又叫了几声,他甚至已经用力去摇慕长欢的肩头,但慕长欢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这个样子,跟何有的症状太像了。 萧赫眼底一片通红。 他怕慕长欢出事。 太怕了。 就是在这时,允眉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向萧赫道,“王爷,王妃还没有醒过来吗?” 萧赫红着眼回过头,看着允眉问道,“今日王妃见过谁?” 允眉没想到萧赫会问起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才道,“奴婢今日一直在寝房中,并不知道王妃在药房中见过谁!” “……去请裴无声来!”萧赫见问不出什么,他只能将希望放在裴无声的身上。 允眉也是这时才发现情况不对,她看了眼床上面无血色的慕长欢,转身就朝外跑去。 春蔼堂,裴无声日常陪着雨里公主说话。 骤然听到小厮禀告王妃身边的允眉姑娘求见,他的眉头刚刚皱起,就被雨里公主用力的掐了一下,“去吧!记得脾气要好一点儿!” “知道了!”裴无声无奈的点头,他在雨里公主额头烙上一吻,才起身离开。 春蔼堂地书房里,裴无声进门的时候,允眉正焦急的走来走去。 “怎么了?”裴无声站定后,看着她问道。 允眉闻言,带着哭腔道,“裴公子,我们王妃已经昏睡了一整天,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王爷让奴婢请您过去!” “知道了!”裴无声转身就走。 若是别人,他还能缓缓,可那是慕长欢,他妻儿的救命恩人,他欠了她四条命。 他还没有报恩。 允眉见裴无声离开,忙也追了上去。 等她跑回正院时,裴无声已经帮慕长欢把完脉,而萧赫也查到了慕长欢今日见的人是慕敬辞。 对此,他只想骂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是魇蛊!”裴无声放开慕长欢的手说道。 萧赫听到是魇蛊,微微的松了口气,他从自己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交给裴无声,“这是王妃熬制了三日的花露,有劳大祭司看看这可否救她的性命!” “嗯,”裴无声将花露接过,闻了一下,点头道,“是很精纯的百花露,用一般即可!” “多谢!”萧赫将百花露又接了过来,然后喂给慕长欢。 “她多久才会醒?”他紧紧的握着慕长欢的手,背对着裴无声问道。 裴无声道,“少则三日,多则七日吧!” “嗯,”萧赫冷冷的答应了一声。 裴无声提醒他,“若是王爷不想让幕后凶手直到王妃有解药,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那就交给你了。”萧赫毫不犹豫的吩咐,他一家人都是长欢救的,不用白不用。 裴无声也没想到萧赫会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不过……他也没法拒绝就是了。 托他的福,很快,上京中就传遍了北静王妃中毒昏迷的事…… 此时,上京一座山庄。 慕敬辞衔着笑,跪在阿苑的脚下,看着她葱白的手指,讨好道,“阿苑,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给了那个不孝女一个教训,你的承诺是不是应该兑现了,让我一辈子留在你的身边。” “这是自然!”阿苑目光温柔的看向他,“慕郎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如何还能再辜负你!”“阿苑,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听阿苑肯再收下他,慕敬辞一张脸笑的如同秋日的菊花似的,他挪动了下身子,想去握阿苑的手。 阿苑也没躲,她任由他握着,眉眼盈盈,又微微忧虑的看着他道,“慕郎,你可知道,我现在就算留下你,你也是见不得光的,每次师兄来,你都要回避,不然他一怒之下真的会杀了你的。” “阿苑,你想说什么?”直觉告诉慕敬辞,她后面一定还有话要说,前面的只是铺垫。 “我想说……慕郎,你想不想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就是师兄来了,也不用回避?”阿苑目光温软爱怜,凝望着慕敬辞。 慕敬辞一听,毫不犹豫,当即激动道,“我当然想,阿苑,我做梦都想。” 顿顿,又道,“阿苑,你有办法吗?” “有啊!”阿苑看着他道,“只是,这个办法有一点点的疼,需要你忍耐些许,慕郎,你愿意吗?你愿意为了我忍耐吗?” 慕敬辞听她这般说着,心狠狠的提了起来,他在挣扎,挣扎到最后,终于还是允了。 没办法,走到进来这个地步,落魄成今天这个模样,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他害怕慕长欢和北静王的报复,更怕再回到流落街头,挨饿受冻的那种生活。 所以,干脆长痛不如短痛。 “慕郎,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阿苑温柔的说着,然后朝自己身边的哑女使了个眼色。 哑女上前,将慕敬辞请了出去。 慕敬辞还不想走,但哑女地力气却很大,应是将他拖了出去。 不过,慕敬辞一出去就后悔了。 他只知道留在阿苑这里要受罪,但是他没想到,是受那么大、那么惨无人道的罪! 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尊严和人格! 091 欢欢回来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放开我,放开我!”刑架上,慕敬辞拼命的挣扎,他两眼通红,看着眼神冷肃的侍卫朝他走来,侍卫的手中则握着一把已经烧红的薄刃。 他不想变成太监啊! 淋漓的冷汗从慕敬辞额头上流下,他眼中充满了恐惧。 但阿苑身边的侍卫却没有放过他,他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突然,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响起,慕敬辞活生生的疼晕了过去。 “将他带下去吧!”侍卫吩咐哑女。 哑女看了他一眼,亲自帮慕敬辞止血,将他拖了下去。 侍卫收起刀子朝正院的方向走去。 进了正院,他将一只透明的坛子呈给阿苑。 阿苑看了一眼,“处理干净了?” 侍卫拱手道,“回主子的话,都处理干净了。” “嗯,退下吧,”阿苑摆了摆手,侍卫朝外退去。 阿苑看着面前的坛子,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北静王府,萧赫在慕长欢的床边守了整整五天五夜,才等到床上的慕长欢有了些许的动静。 “长欢,长欢……”他压抑着嗓音里的激动,低低的叫了两声。 床榻上,慕长欢眼皮轻轻的动了动,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张开。 她的眼里带着浓浓的茫然。 萧赫唤她,“长欢,你终于行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后面的问题,他问的一个比一个急促。 慕长欢有些胆怯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萧赫见状,满扶了她一般。 慕长欢在迎枕上靠好,她不自在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垂下眼皮低声道,“王爷,你怎么回来了?还有,孩子呢,他有没有事?”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嗓音干涩又焦急。 萧赫没想到慕长欢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他陡然变了脸色,盯着她道,“你是……欢欢?” 慕长欢不明白萧赫的意思,她皱了皱眉头。 “你是欢欢?”萧赫见她露出这样怯弱的表情,哪里还需要她言语,下一刻,他紧紧的将她揽进了怀中。 慕长欢大病初愈,被他抱得险些透不过气来,她无力地推了他一眼,软声道,“王爷,你抱的我喘不过气来,放开我好吗?” 听了慕长欢的请求,萧赫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她,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道,“你放心,穆儿他没事是,他现在好端端的。” 慕长欢有些不信,她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的抖动了一下,道,“我不放心,我能看看他吗?” “自然可以,”萧赫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目光有一瞬的复杂,不过很快,他便转过头去吩咐允眉,“让芸娘将小世子抱过来。” “是,王爷!”允眉领命退下。 慕长欢看着那个容貌清丽的婢女离开,她又皱起眉头来,看向萧赫,担忧的问道,“王爷,怎么不见青桐和紫槿,还有嬷嬷?” 萧赫拧眉,看了她一眼,道,“等你见过穆儿再说吧。” “穆儿?”慕长欢问,“这是王爷替我们的孩子取得名字吗?” 萧赫点了点头。 很快,允眉就带着芸娘将孩子抱了过来,萧赫接过孩子,亲自递给慕长欢。 慕长欢看了一眼,却变了脸色,她望着婴孩纯真无暇的眼睛,颤声道,“这不是我的孩子!这不是我的孩子,”说着,她抬起头来,朝萧赫看去,“王爷,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他是不是已经没了?”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萧赫试图安抚她,“你仔细的看一看,他的眼睛多像你,鼻子多像本王!” “他不是!”慕长欢悲声叫道,她眼眶通红,含泪看着萧赫,“王爷,我知道你疼雍和郡主,你要护着萧溶溶,可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子啊!还有青桐,紫槿,还有嬷嬷,她们都是遭了萧溶溶的毒手啊,你……” “欢欢!”萧赫突然打断她,沉沉的叫了一声,“你误会本王了,你听本王解释。” “……好,你说!”慕长欢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眼神冰冷的看着他说道。 萧赫看着她的眼睛,又叹了口气,才开口道,“我们现在不是在容州,而是在上京。现在也不是丁酉年的秋月,而是次年的夏月。” “距离萧溶溶害你,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青桐、紫槿和嬷嬷不在你的身边,也不是被萧溶溶害了,而是她们留在了容州,允眉她是你现在的贴身婢女。”说着,他侧头看了允眉一眼,接着道,“当初救了你和穆儿的人是你表哥,允眉则是你外祖母送你的婢女。” “可是你说的我都不知,”慕长欢痛苦而又茫然的看着萧赫,她的眼里是绝望和迷惘,以及无助。 萧赫看着这样的她,心都要碎了。 “别怕,”他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有本王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本王会慢慢的告诉你。” 慕长欢看着萧赫,没有言语,她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怀疑。 萧赫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毒王山吗?”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下一刻,慕长欢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浑身都在哆嗦。 萧赫见她这般模样,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他再次将她抱进怀中,“欢欢,别怕,本王在这里,本王会一直陪着你。” 慕长欢紧紧的揪着萧赫胸前的衣服,又轻颤了一会儿,才平静些许。 萧赫不敢再提毒王山,只好折中道,“你还记得沈瑜生吗?” “嗯,”慕长欢低低应了一声。 萧赫接着道,“本王的话你不信,他的话你总该会信罢,明樱花国王唤他过府一趟,跟你说说这半年的事。” “嗯,”慕长欢答应,萧赫没有拒绝。 他将手边的穆儿又抱了起来,引着她摸上婴孩娇嫩的小手,缓缓的将去年穆儿被雪狼救的事情说了一遍。 慕长欢还是怕獒犬,要不是怕伤到怀中的穆儿,她差一点点就发狂。 “将他抱下去吧!”忍耐了片刻,她向萧赫说道。 萧赫抱起孩子,递给芸娘,“带小世子回去!” “是,王爷!”芸娘答应了一声,抱着穆儿打算离开。 但穆儿离开了娘亲地怀抱,却发脾气似的,扯着嗓子猛哭起来。 “王爷,王妃,这……”芸娘只好回过头,无奈的看着萧赫和慕长欢。 “给本王吧,”萧赫朝芸娘伸出手。 芸娘忙将穆儿递给萧赫。 穆儿到了萧赫手里,仍旧是哭。 萧赫想了想,将他递给慕长欢,慕长欢骤然别塞了个满怀,她下意识地接住,而就在那一瞬间,穆儿突然就收了哭声,吐着泡泡,笑呵呵地看着他。 面对这样可爱又无害的孩子,慕长欢终究还是软了心肠,她微微弯唇,向他笑了一下。 跟着,很有耐心的陪他玩着,一直到孩子累了,才将他交给萧赫,让奶娘抱了下去。 孩子被抱走后。 萧赫看向慕长欢问道,“现在相信穆儿是你的孩子了吗?”说着,他又将穆儿这个名字的来源说了一遍。 说完后又道,“你也该见见你表哥的,他对你很好。” “再说吧,”慕长欢低着头道,软弱又倔强。 萧赫无奈。 另一边,裴无声已经将北静王府太子妃中毒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也因为这个原因,萧赫还没去请沈瑜生,沈瑜生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王爷,沈少卿求见,”外面,褚章走了进来,隔着屏风禀道。 萧赫朝慕长欢看去,“要见见他吗?” 慕长欢颔首,“嗯。” 萧赫便吩咐褚章,“将沈少卿带进来!” “是,王爷!”褚章领命离开。 没多久,沈瑜生就被带了进来。 萧赫看了沈瑜生一眼,主动起身道,“你陪王妃好好聊聊,本王去书房一趟。” 沈瑜生根本没想到萧赫会有这么大方的时候,他怔了一下,拱手识相道,“属下不敢!” 萧赫听他这么说,不禁怒了,抬起手用力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让你说你就说,本王先出去了!”说完,不给沈瑜生答应的机会,就朝外走去。 沈瑜生看着萧赫的背影,很久都无法回神。 他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直到,他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沈大哥”。 沈瑜生听着这道声线,他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朝床上的慕长欢看去,“长欢,你回来了?” “沈大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什么叫我回来了?我一直就在这里啊!”慕长欢带着淡淡的悲意说道。 沈瑜生听到这里,终于明白沈瑜生这次这么大方的缘由,他是在坑他啊! 不过,想虽这么想,他还是朝慕长欢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道,“长欢,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的疑惑、不解和震惊,这大半年来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都可以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但是你答应我,不要害怕好不好?” “嗯,沈大哥你说!” “事情还要从去年冬月说起……当时,虽有人都以为你和穆儿葬身狼腹,北静王这么以为,我也这么以为,可我们都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表哥安排的……他不希望你再受苦……” “这半年来,你也不是沉睡着,而是另一个人代替你活着,她叫叶馆,她是你,也不是你,她的性子很坚强,医术也极高,她会在你有难的时候出来守着你,但你没有危险时,她便会离开……” “长欢,我这样说你明白吗?”沈瑜生你问的很小心翼翼。 慕长欢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恍然大悟来,她清透的眼底慢慢的含了泪,道,“明白的。” “你……知道叶馆?”沈瑜生停了片刻,试探着怀疑。 慕长欢摇头,“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我?我想,我刚才说的话,北静王应该也和你说过。” “这不重要,”慕长欢红着眼睛摇头,倏地,她又转了话题,道,“沈大哥,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记忆断断续续,性子又极其软弱胆怯的我是怎么从毒王山那样的地方活着走出来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因为有另一个我,一直保护着我啊!”说到最后一句,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沈瑜生见她这般哭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从袖中取出素帕,轻轻的帮她擦泪。 “好了,别哭了,”他轻轻地安慰她。 慕长欢点了点头,慢慢的止住了哭泣。 她还想再跟沈瑜生叙旧,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萧赫带着乔景端从外入内。 慕长欢一眼就见到萧赫身边,身穿绯红官府,容色冷峻的男子。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 但是用力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已经走到近前的萧赫见她皱眉,立刻紧张起来,在她身边坐下道,“欢欢,你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没有,”慕长欢抽回自己地手,转而看向那个让她觉得面熟地男子问道,“王爷,这位大人是……” “他就是你表哥,”萧赫看了乔景端一眼说道。 乔景端则朝慕长欢拱了下手,“王妃。” “表哥不必多礼,”慕长欢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句。 乔景端站直身子,而后扫向萧赫,“王爷,下官能单独与王妃说几句话吗?” 萧赫朝慕长欢看去,征询她的意思。 慕长欢看得出,乔景端是真的有事要跟她说,她看向萧赫,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少卿,请!”萧赫走之前不忘拖上沈瑜生。 沈瑜生下意识的看向慕长欢,朝她行了一礼,才跟着萧赫一起离开。 两人一走,屋里就只剩下慕长欢和乔景端。 “表哥有话要跟我说吗?”慕长欢看向乔景端,怯怯的问道。 乔景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下,“你真的变了好多。” 慕长欢一愣,直觉告诉她,这位表哥打心眼里在乎的,可能不是现在这个她自己,而是……叶馆。 “在想什么?”乔景端见她沉默,温声问了一句。 慕长欢摇头,“没什么,表哥请喝茶,”说着,她端起一旁矮几上的茶盏,递给乔景端。 乔景端接过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咽下后,道,“王妃不用多想,你和叶馆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们两个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这番论调慕长欢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神情有些迷茫,“是吗?” “嗯,”乔景端点头。 慕长欢不言语。 乔景端想抬起手,摸摸她的发心,但是想到她现在的性子和身份,又忍住了。 忽然转了话题道,“我已经将霍云裳送走了,将她配给了一个地主,那地主今年四十来岁,有一儿一女,是前面的妻子生下的,是两个厚道的孩子,若是她不做什么天妒人怨的事情,应该能平安一生的。” “霍云裳?”慕长欢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她微微皱眉,轻声疑问。 乔景端无法,只好又将霍云裳的事情讲了一遍。 慕长欢听完后还是没有印象,但心里好歹有了点底。 两人静静的说着话,一直说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太久了,我该出去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优雅起身说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 外面,萧赫许是要送客的缘故,等他再回来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欢欢,你现在相信本王了吗?”萧赫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道。 慕长欢看着他,用力的抽了下自己的手,并没有抽回来,反而被他攥得更紧。 “王爷!”她低声叫她,软绵绵道,“我信您,信您还不成吗?” “早这样不就好了,”萧赫说着,低下头在她的唇角轻轻的亲了一下。 慕长欢有些不好意思,她拿了帕子,轻轻的擦拭嘴角。 萧赫:“……”这是嫌弃她了吗? 不过,看她这副样子,他又舍不得跟她计较。 只得换了个话题,“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萧溶溶呢?”慕长欢没有回答萧赫的话,而是为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萧赫听到这个问题,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是真的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 “王爷?”慕长欢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萧赫无奈,只得道,“她还活着,在上京。” “嗯,”慕长欢应了一声,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带着失望。 可偏偏萧赫并不愿意提起毒王的事情,只得缄默下来,任她揣测。 他什么都不说,慕长欢的心里的确乱的很。 甚至于,连萧赫第二次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她都不曾理会。 萧赫只得自作主张吩咐允眉,“去给王妃准备些吃的来。” “是,王爷,”允眉领命退下。 没多久,她从外面入内,将一盅鸡丝粥递给萧赫。 萧赫接过,缓缓的舀了一勺,朝慕长欢嘴边送去,“张口。” 慕长欢抬起头,朝他看去,震惊不已,“王爷,你……” 092 - 折腰令 - 苏囧囧 “怎么了?”萧赫拿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问慕长欢。 慕长欢抿了抿唇,默了片刻才道,“请王爷将粥碗给我,我自己来吧。” 萧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拒绝。 他将粥碗递给了她,慕长欢接过,低头慢慢的吃着。 她的饭量不大,半碗粥下去就吃了个七分饱。 “还要吗?”萧赫见她不再动手,掀唇问了一句。 慕长欢将粥碗递给他,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王爷,我想休息一会儿。” “嗯,”萧赫答应一声,朝外走去。 慕长欢看着他离开,微微的松了口气。 再说萧赫,他离开正院后,心绪有些乱,在花墙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朝春蔼堂的方向走去…… 春蔼堂中,这次,裴无声倒是没有守着雨里公主,他正在院中练剑。 看到萧赫从外入内,他倏地收了剑,背在身后朝他看去,颔首问道,“王爷怎么过来了?” 萧赫行至裴无声面前,才看向他道,“有些事想问大祭司,去书房说罢!” “嗯,”裴无声答应一声,随萧赫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裴无声亲自给萧赫泡了一盏茶,然后才问道,“到底是什么事,王爷请说罢!” 萧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将慕长欢的变化说了一遍。 裴无声听完后,并未作什么思索便道,“抱歉,王爷说的这种病症在下从未见过,请恕在下帮不了王爷。” 萧赫挑眉,“你真不知道?” 裴无声俊美无暇的脸上浮起一抹无奈,“在下欠着王妃的救命之恩,不敢藏私。” “那算了,”萧赫起身,朝他点了下头,便朝外走去。 裴无声看着他离开,摇了摇头,然后去了院子接着练剑。 萧赫回到正院时,寝房的灯已经灭了,他简单沐浴后,身着雪白的寝衣,借着夜明珠淡淡的幽光布上了床榻,将慕长欢揽进怀中。 慕长欢早在萧赫进门的时候就醒过来了,随着净房里水声的响起,和他脚步的逼近,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你怕我?”萧赫将慕长欢抱得更紧了几分,贴着她的耳畔问道。 “妾身不敢,”慕长欢低声服软。 萧赫叹了口气,“睡吧!” 慕长欢却毫无睡意,她听着身后萧赫擂鼓一般的心跳声,眼皮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忽闪着道,“王爷能跟妾身说说叶馆的事情吗?” “怎么会问起这个?”萧赫愣了一下,然后贴着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想起乔景端跟她说的话,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表哥说,叶馆是我,我也是叶馆,所以我想知道……另一个我是什么样子的。” “嗯,”萧赫低沉的应了一声,他的眼底一片幽暗,许久都没有开口。 到最后,慕长欢都忍不住提醒他了,也是这时,萧赫终于沉沉地开了口,道,“叶馆,她性子很要强,很坚韧,她什么都不怕,也不怕本王……她的医术很好,多次救治过你外祖母,宫里的太子也是承蒙她相救,才保住了双腿……她很好,真的很好。” “……”慕长欢听萧赫这般说着,她微微的湿了双眼,她终于知道,自己当初为何能从毒王山活着离开,她更明白,自己学起医术来,为何那般容易。 原来是,是另一个她一直代替她承受着所有的心酸和痛苦。 “王爷能再说一些她的事情吗?”她哽声追问。 萧赫将她紧紧的抱着,接着说起叶馆的事情。 听到最后,慕长欢的面颊却越来越烫,她紧紧地握住萧赫的手,不自在道,“好了,王爷你不要再说了,谁要听这个!” 萧赫见慕长欢害羞起来,紧紧的贴着她,忍不住闷笑出声。 一夜好眠。 次日,慕长欢已经能下地。 因为不能出门,用过早膳后,允眉便让芸娘将穆儿抱了过来陪她解闷。 经过昨日的诸多验证,慕长欢已经相信穆儿就是她当时生的那个孩子。 她看着孩子的眼神充满了柔光。 抱着他,简直爱不释手。 穆儿也很享受被亲娘照顾的感觉。 他咿咿呀呀地叫着,握着慕长欢的手不肯放。 母子两正玩闹着,这时,有下人进来禀报,“王爷,豫王和顾小姐求见。” “顾小姐是谁?”慕长欢抬起头问了一句。 萧赫与她的眼神对上,迎着她自然而然的目光,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长欢又回来了。 “王爷恕罪,是妾身失言了。”但是很快,慕长欢那个眼神就消失了,她只是温驯而又惊慌的看着萧赫,轻声道歉。 萧赫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豫王你还没有见过,是本王在上京的好友,至于顾小姐,便是容州的顾婴月,她去岁和桓玉和离了,已经在上京有一段时间。” “哦,”慕长欢点了点头。 萧赫没再多说什么,他站起身看着慕长欢道,“本王去见见他们,你好生歇着。” “王爷去吧,妾身会照顾好自己的,”慕长欢温和道。 萧赫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书房中,豫王和顾婴月已经等了一阵子,终于等到萧赫过来,两人同时起身。 “不必客气,你们坐吧,”萧赫不等两人开口,就开口道。 豫王带着顾婴月坐下,然后将桌上的一只锦盒递给萧赫,道,“这是千年血参,对你王妃的病症或许有用。” 萧赫打开锦盒看了一眼,“你们有心了。” “都是月儿的心意。”豫王看向顾婴月说道。 萧赫嗯了一声。 顾婴月趁机道,“北静王,我能不能去看看慕姐姐?你也知道的,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她了!我也知道她不喜欢我来找她,可今时不同往日,我是真的想见见她,确定她平安我才能放心。” “府医说,欢欢的病症最好静养。”萧赫直接打断了顾婴月,看向她道,“所以,顾小姐请见谅!” 顾婴月被萧赫拒绝,她涨红了脸,还想再哀求一番,却被豫王拉住了手。 他微不可察地朝她摇了摇头,将她稳住后,又看向想和道,“今日多有打扰,我们先回去了。” “嗯,慢走不送!”萧赫端茶送客。 豫王带着顾婴月朝外走去。 出了北静王府,上了豫王府的马车,顾婴月立刻爆发了,“萧豫,你都不帮着我说话!你刚刚你是什么意思!” 豫王见她忍到这时才发难,心里又欣慰又头疼,却不得不压下所有的情绪,耐心的解释,“月儿,我不是不帮你,只是阿赫他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他说北静王妃要静养,那必然有他的顾虑。我们若贸然打扰,只怕对她不利。” “真的吗?”顾婴月听萧豫这般说着,想到他以往对自己的好,忍不住想要相信他。 萧豫闻言,抬起手在顾婴月的头顶揉了一把,“嗯,不骗你。” 顾婴月被他这般亲昵的揉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萧豫看到,遽然一笑道,“怎么,害羞了?” “谁害羞了!”顾婴月一听他的调侃,立刻怼了回去,“我顾婴月堂堂将门虎女,我会害羞?!” “等这段时间过去,本王就娶你!”萧豫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般,突然表白。 这下,顾婴月的脸更红了,她小声的说了一句,“谁要嫁给你!” “自然是顾婴月顾小姐了!”萧豫看着面前女子樱红的唇说道。 顾婴月别过头,不说话,假装没有听见。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豫王府门口停下。 萧豫带着顾婴月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有些别扭地往府里走去。 上了台阶,不远处却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顾婴月!” 顾婴月下意识地回头,却看见宁远侯桓玉站在不远处,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那是谁?”萧豫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皱眉问道。 “不认识,”顾婴月冷冷的哼了一声,拔腿就朝豫王府走去。 萧豫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他跟着顾婴月往里走去。 眼看着这一幕的桓玉却是火了,他三步并两步的追上来,冲着两人的背影道,“顾婴月,我从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与我和离不到半年,就已经攀上了高枝儿。” 他这话是气话。 可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顾婴月却当了真,她突然回头,快步走向桓玉,怒视着他,完全没有预兆的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顾婴月,你!”桓玉没想到顾婴月会打他,他硬生生的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一丝血线,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竟然敢打我!” “不然呢,还要查黄历给你选个黄道吉日吗?”顾婴月冷冷地看着他,“桓玉,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桓玉怒瞪着顾婴月,冷哼,“你以为我想跟你有关系吗?还不是我娘,她非要我将你接回去,说要是接不回去,我以后休想进门。”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婴月冷冷的问道。 桓玉一脸的不可思议,“顾婴月,我们以前可是夫妻?”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你这女人,当真如此无情?”桓玉气急败坏。 顾婴月则是不输人不输阵,她昂着下巴,一字一顿道,“是,我就是这么绝情,不信你看,”她说着,一把将萧豫扯了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印住了他的唇。 再说萧豫,他毕竟是成过一次亲的,又曾拥有过不少的美貌侍妾,懂得多了去了,顾婴月攀上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干脆利落的反客为主。 桓玉看着这一幕,整个人简直要气炸了,他眼中一片通红,愤怒的看着两人,“你们真是不要脸!” 可两人谁也没有理他,只是吻得动情。 到了最后,桓玉都忍不住要拆散两人了,可萧豫身边的侍卫怎么允许,直接将桓玉拖走了。 顾婴月和萧豫则是又过了一阵子,才松开彼此。 顾婴月背着手,左顾右盼了一下,见桓玉已经不在,她轻咳了一声,朝萧豫道,“刚才多谢王爷了!” “是吗?”萧豫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她,“那不知顾小姐打算怎么谢本王?” 顾婴月以往见到的都是萧豫温润如玉的模样,哪里见过这种充满威压,居高临下的她。 顿时,她心慌起来,想要朝后退去,可萧豫却突然伸手抱住了她的后腰。 “想去哪儿?”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亲密无间。 “想……回府!”顾婴月咽了口口水,说道。 萧豫忽然一笑,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月儿,是回家!” 说完,他突然抱起了她,朝里走去! 顾婴月完全没想萧豫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举动,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王爷,你、你放开我,这样不好。” “本王觉得很好,”萧赫低头看了她一眼,不容拒绝地说道。 当夜,两人同寝。 次日醒来,顾婴月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萧豫坐在床边。 想起昨夜的事情,她脸上浮起一抹慌乱和羞涩,“王爷,昨晚我们……” “叫我萧豫!”萧豫抬起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捏了一下,话落,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又从旁边拿过一张红色喜纸,道,“月,你看看这个!” 顾婴月自从昨夜与萧豫同寝,就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她伸手接过喜纸,只见为首的便是“婚书”二字。 后面的内容,则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此生一世,唯独一人…… “月,你愿意吗?”在顾婴月看完婚书的内容后,萧豫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顾婴月被他滚烫的手握住,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乱。 “你能让我想想吗?”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拖延时间。 萧豫哪里看不出她的胆怯,他微微一笑,道了声“好”! 顾婴月松了口气,正要赶他出去,但下一刻,萧豫又道,“就在这里想,我等着你,陪着你,多久都可以。” 顾婴月:“……” 她在心里骂道,这男人是不懂得听人话吗? “想罢!”萧豫又重复了一遍。 顾婴月看着他,许久后,忽然低下头道,“王爷知道的,我曾经……嫁过人的。” “那有什么。”萧豫知道她的顾虑,他直接反驳道,“你嫁过人,本王也娶过王妃的,刚好扯平。” “我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女子,”顾婴月接着道,“王爷不要说你也不清白,我们都知道,以你的身份和品性,什么样的清白姑娘都娶得到的!” “那又如何?”萧豫看着她的眼睛,抬手,捧住了她的脸,认真道,“本王就喜欢不清白的女子,不可以吗?” “你……”顾婴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豫见她这般,低头笑了一声,然后凑近她,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顾婴月听完,俏脸红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月,你愿意吗?”萧豫最后问了一句。 顾婴月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终于还是妥协道,“愿意。” “……好!”萧豫听了她的答复,嘴唇蠕动,眸光发亮,心里分明是有千言万语的,但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一个好字。 “那王爷府上的那些姬妾……”既然已经说定了要成亲,顾婴月也就不客气了,她挑眉看向萧豫,直接问道。 萧豫见她这般不客气,心里却乐成一片,“小醋坛子,”他在她鼻头上轻轻地捏了一下,“本王今日就将她们遣送出府,想嫁人的本王会给她们一份嫁妆,不想嫁人的,本王会着人供养她们余生。” “嗯,”顾婴月还算满意,不过想了想,她还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萧豫又强调,“既然决定要遣送,那你以后就不能再私下见她们!” “你只能喜欢我一个,只能疼我一个,只能见我一个人!” “好!”萧豫认真的答应。 顾婴月终于放肆的扬起一个笑…… 两人再次抱在了一起。 豫王府中,温馨和睦,北静王府,却有些冷清。 慕长欢虽然不敢拒绝萧赫,但对着他时,也没有多少的温柔。 萧赫已经习惯了和叶馆、长欢的默契恩爱,一时间,难免不习惯。 慕长欢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她并没有说。 她只是在萧赫有事去书房时,将允眉唤到跟前,皱着眉道,“允眉,你能跟我讲讲叶馆和王爷是怎么相处的吗?” 允眉听到这个问题,脸上浮起一抹犹疑。 慕长欢将她的犹疑看在眼中,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你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她低下头,拿起桌上的绣片,她想给穆儿做一双麒麟鞋。 “回姑娘的话,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允眉一向有眼色,她哪里看不出慕长欢这么不高兴了,忙跪倒在地上,颤着声音请罪,“还请姑娘饶过奴婢这一次,奴婢知道自己错了!” “你错在哪里了?”慕长欢低着头,目不斜视地问。 093 - 折腰令 - 苏囧囧 允眉被问到错在哪里,却脸色一僵,说不出话来。 慕长欢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继续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允眉跪在那里,脸色越来越难看。 “姑娘,”她挣扎了好一阵子,才再次开口,望着慕长欢道,“您和叶小姐都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应该违背你的吩咐。” “……”慕长欢听她这般说着,连头都未抬。 允眉抿了下唇,接着道,“姑娘想知道叶小姐以前和王爷怎么相处的,奴婢说就是了。” “叶小姐她性子虽然冷,但是为人却很真诚磊落,她与王爷在一起时,是很自在的,会对着王爷发脾气,指使王爷,还会打王爷……就连亲密的时候,也是叶小姐占据主导。” 允眉前面说的,慕长欢还能接受,但最后一句,她怎么也接受不了,手一抖,突然“啊”了一声,雪白的指尖顿时多了一滴血珠。 “姑娘!”允眉见慕长欢受伤,忙起身走向她,蹲在她面前,用帕子帮她包住了手指。 “我没事,”慕长欢看了眼被允眉握着的手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接着说罢,说的详细点。” “是,”允眉答应一声,她理了下思路,然后才叶馆刚到乔国公府那时候说起,将这半年来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等她说完,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屋中昏昏暗暗的。 “姑娘,奴婢去点灯,”允眉冲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却冷冷道,“不必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晚膳……”允眉还想再多问一句。 可慕长欢却已经没有耐心,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呵斥道,“出去!” “是,姑娘!”允眉朝外退去,脸上带着一抹战战兢兢。 她的命好苦,分明只有一个主子,但现在却硬生生变成两人,倒是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她不知道的是,屋中的慕长欢情绪也很复杂。 她从允眉这里知道的事情比从萧赫那里知道的多了不少,包括叶馆的医术比她好很多很多,还有,蜀王观的些许边角。 慕长欢听完后也猜出来了,应该是毒王当年并没有死,而是卷土重来了。 可她,能对付得毒王吗? 她陷入深深的迷惘…… 或许,叶馆才是该活着的那一个。 她这般想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萧赫是在亥时左右才回房的,他一进寝房,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顿时,他心里浮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叫着慕长欢的名字就朝床边走去。 映着月光,他只看见慕长欢脸色苍白,仰面躺着,在她手腕处,一片艳色的血花绽放。 “欢欢,”萧赫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要疯了,他嗓音颤抖着大叫了一声,一面上前替她止血,一面让人请府医。 外面,允眉也听到了动静,她交代了人去请府医后,就连忙跑了进来,她手忙脚乱的点了灯,去看慕长欢。 看到那一大滩的血迹,她也吓坏了,“王、王爷,王妃怎么样了?” 萧赫听到允眉询问,他两眼通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王妃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也休想活命!” 允眉何曾见过萧赫这般凶残癫狂的模样,她腿弯一软,整个人跪坐在地上。 她想起了。 她想起她今日为了向慕长欢表忠心说的那些话。 王妃,她怎么那么傻。 下人去找黄府医的时候,黄府医已经睡下了,因此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过来。 “属下见过主子!”黄府医背着药箱匆匆忙忙的进来,他正要屈身行礼,却被萧赫给拦住了。 “不必多礼,快来看看王妃!” “是,王爷!”黄府医答应着,朝床边走去,他一眼就看到慕长欢被包扎了还在沁血的手腕。 “这伤是怎么弄的?”他一面解纱布,一面问萧赫。 萧赫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扫向床头多宝阁上的发簪,道,“是长簪划的。” 黄府医没再言语,他已经解开了纱布,看到了慕长欢血肉外翻的伤口。 真的很深。 不过,还好不至于要了命。 黄府医松了口气,拿了药酒帮慕长欢清洗伤口,又洒了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粉上去,然后重新替慕长欢包扎了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向萧赫行了一礼,“王爷,王妃手腕上的伤虽然深了一些,但还不至于丢了性命,属下先出去开药煎药。” “好!”萧赫听闻慕长欢性命无忧,松了口气,他朝黄府医摆了摆手。 黄府医领命退下。 寝房中,只有允眉还跪在那里。 她不敢动,她总觉得慕长欢自杀和她有着百转千回的关系。 萧赫也没有理会她,他只是紧紧的握着慕长欢的手,一点都不肯松。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杀。 是他对她不够好吗? 还是她……觉得嫁给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这般想着,萧赫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悲戚。 半个时辰后,黄府医才将汤药煎好,他亲自端进来,递给萧赫。 萧赫接过药碗,舀了药,一点一点吹凉了再喂给慕长欢。 慕长欢倒是不抗拒喝药,一碗药能吃个七八成。 “王爷,属下先退下了,”黄府医见慕长欢吃了药,拱了下手,朝外退去。 萧赫没有言语,他只是深深的看着慕长欢的面容。 他始终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何要自戕。 慕长欢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黄昏。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萧赫下巴上有着淡青色的胡茬,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慕长欢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她缓缓的颤了下眼皮,又闭上了眼睛。 “欢欢,”萧赫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如何看不出她这是在装睡,他语气里带着薄怒,又小心的压抑着道,“我知道你醒了,你睁开眼!” 慕长欢不肯睁眼。 萧赫叹了口气,无奈又难过的问,“欢欢,你能告诉本王吗?你对本王到底有什么不满?” 不满到,连自己这条命都不想要了。 慕长欢听萧赫这般问着,终究还是装不下去,她无奈的抿紧了唇,张开眼道,“我对王爷没有不满。” “那你为何自戕?”萧赫不信,他停顿了一下,反问道。 慕长欢眼神缥缈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没有自戕。” “那你……” “我只是希望叶馆能回来。”慕长欢闭上了眼睛,“因为毒王当年并没有死……叶馆是唯一能制衡他的人。王爷你……只怕也更愿意看见她。” “这是谁告诉你的?”萧赫听慕长欢这么说,顿时变了脸色,他严肃地看着她问道。 慕长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有一些记忆和感觉。” “真的?”萧赫并不相信她,与此同时,他转过头,目光幽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允眉,“不是允眉告诉你的?” “自然不是她。”慕长欢道。 萧赫却再未理会她,而是朝允眉看去,“允眉,本王要你说,毒王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王妃的?” 允眉白了脸。 虽然她在得知慕长欢自戕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刻,但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怕到浑身发抖。 “我说了不是她!”慕长欢试图替允眉遮掩。 萧赫却未理会她,而是依旧定定地看着允眉。 允眉被萧赫这么看着,她哪里敢撒谎,只得面如死灰的点头道,“是,王爷,那些事是奴婢告诉王妃的。” “也是你告诉王妃,本王更喜欢叶馆?”萧赫阴沉了脸色,接着问道。 慕长欢察觉到他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试图伸手去拉扯他的胳膊,但下一刻,萧赫却抓起一旁的药碗就朝允眉砸去。 允眉不敢躲避,只听两声闷响,她额头上顿时多出一片殷红。 “滚!”萧赫厉声斥道。 “还不快出去!”慕长欢见允眉性命无虞,跟着催促。 允眉闻言,含泪看了慕长欢一眼,然后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朝外退去…… 慕长欢看着她离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萧赫看着她这般模样,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玩味,捏起慕长欢的下巴问道,“王妃在害怕什么,是怕本王要了那丫头的性命?” 慕长欢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看着他现在的脸色,却识趣的将真话吞了下去,而是道,“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萧赫眼底带着淡淡的血色,鹰隼一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慕长欢被他这般直接,毫无保留的看着,只觉得心肝颤的厉害。 她想别过头去,但下一刻,萧赫却突然捏着她的下巴,印上了她的唇。 这突然起来的吻,让慕长欢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直到她有些呼吸不过来,萧赫才放过她。 他将她困在臂弯之间,一字一句道,“有些话,本王说过一遍,就不想再说第二遍,可有些话,本王不介意跟你说十遍、百遍!” “你和长欢,你们两个本就是一个人。她是你,你也是她!本王会和叶馆在一起,不是因为她的性子本王喜欢,也不是因为你的性子本王不喜欢,而是因为她就是你。” “欢欢,你明白吗?” “你们两个是一体的,互相依傍,你没有她,活不下来,她没有你,无从依靠。” “你明白吗?”萧赫深深地看着慕长欢问道。 可慕长欢却不想听这些,她躲避着他的眼神,道,“抱歉。” 萧赫侧头,脸色变得难看,他想狠狠一拳砸在床柱上,但是又怕吓到面前这个人。 “以后本王会在你身边看着你,不会再离开你一步,”最后,他压下脾气,妥协道、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她知道,她不是叶馆,她阻止不了他。 在他的强势下,她只是他养的一只猫儿狗儿,喜欢的话就当做掌心里的宝,不喜欢的话,北静王府只怕连她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接下来几天,萧赫说到做到,一只守在慕长欢的身边。 慕长欢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始终都冷冷淡淡的。 上京,秋苑庄。 慕敬辞在房中养了几日,总算度过了危险期。 不过他的情绪却很不好,每日不是骂人就是砸东西,正经的餐食没吃过几次。 正院中,阿苑拖着下巴问身边的下人,“慕敬辞还在闹脾气?” “回姑娘的话,正是,这几日一直在骂骂咧咧摔东西。”下人回禀。 阿苑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断了吧!” 下人听完阿苑的吩咐,愣了一下才道,“姑娘的意思是……” “先断了他的餐食,等他想吃了再给他。” “是,姑娘!”下人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阿苑看着自己纤长的十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下人走后没多久,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在阿苑的面前跪下,朝她打了几个手势。 阿苑见状,顿时坐直了身子,道,“快请萧公子进来。” “……”哑女闻言,点了点头,朝外退去。 很快,哑女就带着一个公子朝外入内。 只见那人修眉俊眼、贵气天成,他含着笑意走到阿苑的面前,拱手道,“阿苑姑娘,许久不见。” 阿苑站起身,弱柳扶风般的还了一礼,“公子客气了,不知公子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偏院?” “是这样的,萧某最近新得了一本乐谱,想与阿苑姑娘探讨一二。不知阿苑姑娘可愿意?” “自然是乐意之至,公子请!”阿苑朝一旁的寝房指了下,朝那公子示意。 公子笑了笑,随着阿苑一起入内。 没多久,寝房中就传来一阵琴声。 不过一曲未终,就又消弭了。 旁边的院子,慕敬辞听到那琴声,就知道狗皇帝又来找阿苑了。 他的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深思熟虑了一番,终究觉得就此堕落下去不应该,他已经为阿苑付出了这么多,要是此刻放弃了,那从前地一切不是都白费了吗? 想着这些,一股子求生欲从他胸中升腾而起。 他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碗,朝外面喊道,“来人,来人!” 很快,一个下人从外入内。 “慕老爷有什么吩咐?”下人走到床边,看着慕敬辞问道。 慕敬辞对着下人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他暴躁的看了下人一眼,道,“狗奴才,老爷我饿了,快去给我拿吃的来!” 下人伺候了慕敬辞这么长时间,心里早就厌烦了,要是没有阿苑之前的那一番话,他可能还会敬畏着点慕敬辞,但现在有了阿苑的吩咐,他顿时就起了坏心,冷冷的看了慕敬辞一眼,道,“慕老爷要吃的是吗?奴才这就去给您准备!” 说着,他转身朝外走去。 慕敬辞端等着下人拿吃的进来。 但是他等了两刻钟,都没等到。 “来人,来人!”他朝着外面大喊大叫。 下人很快走了进来,他笑眯眯地看着慕敬辞,“不知慕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的吃的呢?”慕敬辞问,他一脸的怒气。 下人的脾气却极好,躬了下身,道,“回慕老爷的话,给您准备的吃食精细的很,厨房准备的难免慢了一些,您再等等,很快就好!” “嗯,我知道了,你再去催一下!”慕敬辞不疑有他,厉声吩咐。 下人答应一声,出去了。 慕敬辞接着等。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他的肚子已经饿得打鼓,要是在以前,早就有人喊他用膳了,但今日却没有。 他再也憋不住火气,将下人叫了进来,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破口大骂道,“狗奴才,几个菜做到现在还不好,你是想饿死老爷我吗?你信不信我让阿苑将你赶出去!” 下人憋到现在,也是难受的很,他干脆看着慕敬辞,直接翻脸道,“您急什么呢,这要给您做鸡汤,不得先喂养小鸡崽子吗,这样才新鲜,您说是吧?” “你!”慕敬辞也是做生意的人,他终于反应过来,“合着这一天,你都是在耍着我玩儿?” “那又如何?死太监!!”下人毫不客气的骂道,甚至已经有些恶毒。 慕敬辞听他说出最后三个字,整个人直接气的翻了白眼,朝后倒去。 “喂!喂!你别装死!”下人看见慕敬辞晕了过去,终于慌了起来,他快步上前,用力摇着慕敬辞的头。 但慕敬辞却始终闭着眼睛。 下人更慌了,他跪在床上,用力的掐慕敬辞的人中。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将慕敬辞的整个人中都掐肿了。 慕敬辞在他玩命的狠劲下,终于慢慢的醒了过来。 “你,你这个狗奴才,我要你的命!他挥手朝下人打去。 下人见他好不容易醒过来,倒是没有还手,下了床,冷笑了一声,捂着脸就朝外走去。 慕敬辞看着他的背景,怒目圆睁,恨不得吃人。 而下人出了门就朝主院走去。 他径直去见了阿苑。 “这是怎么了?”阿苑看到下人脸上的痕迹问道。 下人一听,这还得了,当即颠倒黑白,添油加醋将慕敬辞的可恶说了一遍。 阿苑听到后,却是皱了眉反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094 - 折腰令 - 苏囧囧 下人听主子询问,眼神忽闪了一下,跟着毫不犹豫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不敢欺瞒于您,奴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敢对天发誓吗?”阿苑淡淡地看着小厮问道。 小厮脸上的表情更加慌乱了,他下意识的抿紧了唇,眼神朝别处看去。 他知道,他家主子虽然平时温和的厉害,但是那脾气却绝对算不上好,要是他真的敢骗她,可能等着他的就是死路一条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倒不如直接认罪。 这般想着,他终于狠下心,朝阿苑磕了个头,道,“主子,奴才知错了,奴才刚才所说的话不全是真的,慕老爷他其实一早就要用饭了,是奴才一直在为难他……”说着,他将自己做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一遍。 阿苑听完后,脸色一片不虞。 小厮静静的等着。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突然,阿苑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她朝外走去,经过小厮时,停下交代了一声,“跟我走!” “啊,是,主子!”小厮懵然的答应了一声,跟着阿苑一起朝外走去。 两人离开正院,刚好碰到哑女。 哑女福身行礼,朝阿苑打着手势,问她要去哪里。 阿苑只是冷冷的看了哑女一眼,“你也跟我来!” “……”哑女沉默的点了下头,跟着两人一起去了慕敬辞房里。 昏暗的房中,慕敬辞躺在床榻上,正在心里发着脾气,突然听到敲门声,他直接喊道,“滚!都给我滚!” 但门外的人却并没有就此离开。 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下一刻,阿苑带着下人和哑女一起进来了。 慕敬辞已经多日不曾见过阳光,他抬起手,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打头的人竟然是阿苑。 “阿苑!”确定来人是阿苑后,他惊喜的叫了一声,险些喜极而泣。 阿苑嗯了一声,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掠过那些残碎的瓷片和饭菜,在他身边坐下,温柔的看着他道,“慕郎,是我,这几日,你过得怎么样?” 慕敬辞一听阿苑竟然关心他,当即,一股委屈从心而起,他目光一转,愤怒的朝和哑女战在一起的下人看去,道,“阿苑,你要为我做做主,这个狗奴才,他对你阳奉阴违,我让他去给我准备饭菜,结果他饿了我整整一天!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没有你这个主子!他还骂我……他骂我!” “是吗?”阿苑握着慕敬辞的手,挑了挑眉,“他是怎么骂你的?慕郎?” 慕敬辞现在正在气头上,他脱口而出道,“他骂我、骂我是个死太监!” “哦?”阿苑听着,脸上浮起一丝薄怒,突然变脸,一巴掌打在慕敬辞靠着的床柱上,朝下人看去,“慕郎说的可是真的?” 下人已经两股战战,跪倒在地上,阿苑的变化太过无常,他现在已经拿不准她对慕敬辞的想法,末了,只得承认道,“回主子的话,慕老爷说的都是真的!” “哑女!阿苑听完阿苑的话,想也不想便朝着哑女吩咐道,“杀了他,替慕郎出气!” 哑女听了主子的吩咐,根本不带犹豫,她在下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挥手,一把银色的薄刃便划开了下人的脖颈,鲜血喷洒出来,满屋子都是腥甜的问道。 慕敬辞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很长时间都反应不过来,他痴痴地瞪着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动了下眼珠子,朝阿苑看去。 阿苑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我这样,慕郎还算满意吗?” 慕敬辞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发现,他的梦中情人竟然是这样的女子。 谈笑之间,竟然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是的,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了那个下人,哪怕那个下人对他不好,欺负他,还骂他是个死太监,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他的命啊!他只是……只是想要惩罚他,折磨他,让他付出该有的代价,甚至也把他变成一个死太监,可他唯独没有想过,会要了他的命。 慕敬辞的神情太过明显,阿苑心细如尘又聪慧的很,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她却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捻着指尖,仍旧柔柔弱弱的问,“慕郎,你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我太残忍了吗?可我这都是为了你啊,是他先欺负你,骂你的,我只是心疼你!”她眉眼盈盈的看着慕敬辞的眼睛说道,“慕郎,你为我付出的真的太多了,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你明白吗?慕郎,握着都是为了你!” 慕敬辞听她这般说着,他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阿苑见他陷入挣扎,倒是没有再逼迫他,而是笑了笑,使出了杀手锏,“或者,你若是觉得我太狠毒,那你就离开吧,我……我身边没有你,也可以的,我慢慢的会习惯的!” 果然,她这句话一出口,慕敬辞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她,迟疑的握住了她的手,道,“阿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离开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那就好,”阿苑松了口气。 慕敬辞将她拥入怀中。 阿苑没有拒绝,她静静的躺在他的胸口,抱住了他的腰。 慕敬辞被阿苑抱住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这还是第一次,阿苑肯接受他的拥抱。 他内心颤抖着,激动着,忍不住冲淡了方才的恐惧。 阿苑在他怀中停留了许久才起身,她扫了眼站在一旁地哑女,吩咐道,“你亲自去厨房给慕郎准备些吃的。” “……”哑女闻言,行了一礼,朝外退去。 没多久,她就端了一些吃的进来。 托盘被放到矮几上。 就摆在慕敬辞的面前,可慕敬辞却不肯知足,他看了阿苑一眼,得寸进尺的问道,“阿苑,我受伤了,你可以喂我吗?” 阿苑看了慕敬辞一眼,似笑非笑的,就在慕敬辞以为阿苑会拒绝他时,阿苑却一挑唇,轻轻的点了点头,温柔道,“好啊!” 说着,她凝白的手指便探向了桌上瓷碗,一手捏着勺子,轻轻地搅动了一番,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慕敬辞的唇边。 慕敬辞吃了一口温度正好的青菜粥,他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阿苑,真甜。” 阿苑看着他宿昔不梳的面容,黑色的胡茬,笑的越发的温柔,“那就多吃点。” “嗯,”慕敬辞答应着,倒是真的不怕累着阿苑,足足吃了三碗粥才停下。 终于喂完饭,阿苑起身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好好歇着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就不能再多留一会儿吗?”慕敬辞好容易才和阿苑有了身体上的亲近,他舍不得她几次离开。 阿苑却道,“现在慕郎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我们来日方长。” “那好吧,”慕敬辞依依不舍的看着阿苑,终于妥协了。 阿苑脱身离开,她一回到正院,就让人去准备沐浴香汤。 洗过身子后,她一面梳头发,一面头也不回的吩咐哑女,“将我今日穿的衣裳烧了。” “……”哑女领命,转身而去, 镜中,阿苑勾起一丝冷笑…… 北静王府,慕长欢在屋中闷了多日,身子已经彻底好了起来。 关于叶馆身上发生的很多细节她都不知道,想做一些正事也没法做,只能闷在药房中看医书。 萧赫自然还是陪着她,他着实不放心她单独一人。 两人隔着一条桌案对坐。 慕长欢看完一本医术,打算默写,默写到最后几页时,忽然想不起,她叹了口气,打算去翻书,谁知,这时萧赫却道,“风湿相搏,骨节疼烦,掣痛不得伸屈,近之则痛剧,汗出短气,小便不利,恶风不欲去衣,或身微肿者,甘草附子汤主之……” 慕长欢听罢,愣怔地抬起头来,“王爷怎么知道我在写什么?” 萧赫看了她一眼,想说他曾经背过许多的医书,但是看到慕长欢那双濡湿又温柔的眼睛,到底还是放弃了,只道,“猜的。你别放在心上。”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沉默着默写着医书,直到一整本全部写完,她才看向了萧赫,道,“是叶馆让你背的?” 萧赫:“……” 他迎上慕长欢的眼神,一阵头疼欲裂。 他活了这么多年,分明只有一个女人,为什么……长欢和欢欢都要这么折磨她呢!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身朝慕长欢走去。 “欢欢,”他微微弯腰,看着她的眼睛,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问道,“你告诉我,以你所知道的过去来看,叶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长欢想起允眉跟自己所讲的一切,沉吟了许久后道,“坚韧、磊落、洒脱、傲气……可怜!”最后,她加了两个字。 “你说得对,她是一个很傲气的女人,”萧赫看着慕长欢,无奈的反问,“那你觉得,她那样一个傲气的女人,要不是确定她和你是一个人,她会跟了本王吗?” 慕长欢缄默着,不肯说话。 萧赫接着道,“叶馆她比你聪明,所以连她都觉得你们是一个人,你还要再犹豫吗?” 他说这话,是想劝慕长欢,可慕长欢听了,却气的更厉害,她冷笑着看了萧赫一眼,道,“说来说去,在王爷的眼里,还是叶馆更好一些,你就是喜欢她!你承认罢!” 萧赫:“……”合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她还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欢欢,”他开口,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可慕长欢却懒得理会他,她直接站起身,朝外走去。 萧赫追了上去,问道,“你去哪里?” 慕长欢回头瞪他,“不关你的事,你离我远一些,不要老是在我后面,我不想看见你。” “本王现在在你前面,”萧赫握住了慕长欢的手腕,说道。 慕长欢一把甩开他,继续朝外走去。 她回了寝房。 但很快,萧赫又到了她身边。 “欢欢,我们能不能好好的谈一谈,”他皱眉看着他,无奈的问道。 慕长欢扫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认真道,“谈是可以谈!但是你要将现在毒王的情况全部告诉我!” 萧赫听她提到毒王,眼神变了一变,惊喜的问,“欢欢,你现在能提到毒王了?你不怕了?” 慕长欢听他这般询问,不禁又想起一些更深的东西,道,“怕的,只是听允眉说完阿馆的事,不想辜负她罢了,我可以忍耐的。” 萧赫听她这般说着,只觉得心疼。 “那雪狼呢?”过了片刻,他又问。 慕长欢摇头,“醒来之后就没有见过它,我也不知道。” 萧赫听她这样说,想了片刻道,“要不这样,本王让人带雪狼过来,如果你能够单独和它一起待半个时辰,本王就将毒王的事情告诉你!” “一言为定!”慕长欢目光坚定的看向他说道。 萧赫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去吧!”慕长欢吩咐。 萧赫愣了一下,“去什么?” 慕长欢挑眉道,“不是王爷说要让我和雪狼在一起待半个时辰吗?” “好!”萧赫摸了摸鼻子,起身朝外走去。 他径直去了侍卫院,这段时间,雪狼一直住在侍卫院,它有一间单独的房子。 不过到了侍卫院,却被看管雪狼的侍卫告知,雪狼自从前前两日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萧赫闻言,皱起眉问,“知道它去了哪里吗?” 侍卫摇了摇头,“雪狼机灵的很,出门的时候都是挑着没人的时候,就算有时候会有侍卫跟着它,也很快就被甩掉了。” “本王知道了!”萧赫答应了一声,随即又吩咐道,“要是它回来了,记得来寻本王说一声。” “是,王爷!”侍卫答应。 萧赫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结果刚出侍卫院,就看雪狼朝他跑来,而在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只黑色的豹子。 “它是?”萧赫待雪狼走近后,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问道,雪狼嗷嗷地叫了两声,然后回身跑向黑豹,在他头上亲昵地蹭了蹭。 看着黑豹的目光充满温柔。 黑豹看向雪狼的目光也温柔不已。 萧赫看着这一幕,大概明白,这黑豹应该是雪狼的妻子。 “好了,本王会为你留下它!”萧赫看向雪狼承诺道。 雪狼听懂了他的话,顿时撒欢的蹦起来。 萧赫脸上也多了一抹笑。 顿了顿,他又跟雪狼说起见慕长欢的事情。 雪狼听罢后,又跑回黑豹的身边,跟它嗷嗷的交代了几声。 接着,两大只就朝雪狼的房间走去,不过再出来时,就只有雪狼一个了。 “我们走吧!”萧赫看了雪狼一眼,带着它朝正院走去。 到了正院。 他径直将雪狼带进了寝房。 寝房中,慕长欢正坐在锦榻上发呆,她已经做好了面见雪狼的准备。直到雪狼进来的前一刻,她都是以为自己不害怕的,但是,雪狼进来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忽然就紧绷起来,身子颤抖着,嘴唇紧紧的抿了起来。 “可以吗?”萧赫摸着雪狼的脑袋,强行将激动的狗子压下,然后问慕长欢,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心,但偏偏,这件事却不能不做。 “可以了,”慕长欢道,她慢慢的说着。 于是,萧赫放开了雪狼。 雪狼一被主子放开,立刻朝喜欢的女主子扑去,慕长欢直接被他扑的摔在了锦榻上。 萧赫见状,叫了一声“欢欢”,想上前帮忙。 慕长欢却大声阻止他道,“王爷不用管我!” 说着,她慢慢的撑着锦榻坐了起来,然后抬起手在雪狼的头上摸了一下,“听话,”她颤抖的冲着它说道。 但雪狼却不听,很快,它又撒欢起来,想将慕长欢当成玩具,再扑倒一次。 可慕长欢已经被扑到了一次,如何再受得了下一次。 突然间,她眼神一变,抖出袖中的银针就朝狗子的穴道扎去。 狗子对女主子根本就没有防备之心,顿时被扎了个正着。 它大大的身子朝地上倒去。 萧赫听到那一声巨响,紧张起来,“欢欢,你对雪狼做了什么?” 慕长欢还有些惊魂未定,她平复了片刻的心绪,才抬起头朝萧赫看去,道,“它不会有性命危险,我只是不想它太过激动,让它平静一下罢了。” 萧赫:“……所以,你是想半个时辰就这样度过?” 慕长欢挑眉,冷冷地问,“不可以吗?” 萧赫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像,他们之前约定地时候,并没有提到不能动用医术。 所以,她这样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自然可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她妥协道。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重新在锦榻坐下,踢了踢地上一团毛茸茸的雪狼,道,“记住了吗?下次不能再扑到我,不然给你好看。” 雪狼全身没有力气,它重重的呼吸着,又委屈又没办法。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慕长欢起身,在雪狼身边蹲下,又在它身上扎了两下。 很快,雪狼就恢复了行动力! 095 - 折腰令 - 苏囧囧 “嗷呜,”雪狼叫了一声,委屈的朝慕长欢扑去,慕长欢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它,扬起了手指间的银针,威胁道,“你再上前一步试试看。” 她的眼神太过冰冷,雪狼被她这么看着,大脑袋抖了一下,停下脚步,十分不甘心的趴在了地上。 “将它带出去!”慕长欢松了口气,然后看向萧赫吩咐道。 萧赫抱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怕了吗?” 慕长欢一眼瞪过去,“你带不带!” “带!”萧赫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着,他上前牵起了雪狼,拖着他朝外走去。 他这一走,就是许久,慕长欢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才等回来他。 “用过晚膳了吗?”萧赫在罗汉床另一边坐下,问慕长欢。 慕长欢扫了他一眼,道,“用过了,王爷您呢?” “还未,”萧赫说着,朝一旁的允眉看去,道,“去准备些酒菜。” “是,王爷!”允眉领命退下。 慕长欢皱起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王爷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记得,”萧赫轻叩着桌面,看着她道,“等会儿陪本王喝几杯,本王就告诉你。” “嗯,”慕长欢见他肯说,没有再言语。 允眉很快就将酒菜准备好了,萧赫和慕长欢双双入座,允眉站在一旁,给两人个斟了一杯酒。 “你先下去吧!”萧赫吩咐允眉。 “是,王爷!”允眉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待屋中没人后,萧赫端起酒樽,朝慕长欢举杯,慕长欢也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现在可以说了吗?”慕长欢饮下一杯酒,不耐烦的问。 萧赫却没有回答他,而是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几杯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才开口道,“你说得对,毒王的确没意思,当初死的人是叶馆的亲兄长,毒王将他当成了替罪羊。” “这么多年,他从未停止过作恶,他收了几个弟子,替他在乡下买命,不知有多少孩子都遭了他的毒手。” “……”萧赫缓缓的说着,眼底带着一抹嘲讽。 他说了很多。 将自己知道的道的一干二净。 慕长欢听完后,她陷入了沉默。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 直到酒壶里的救被喝了个干净。 “就寝吧!”慕长欢看了萧赫一眼说道。 她站起身,朝净房走去。 萧赫看着她的背影,摇摇晃晃的追了上去,走进净房后,突然从她身后保住了她。 “欢欢,”他轻声的叫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慕长欢的耳畔。 慕长欢一阵不自在,尤其是他的嘴里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放开我!”她不高兴的吩咐。 萧赫却没有就此放开她,而是将她抱得又紧了几分。 “不!”他闷闷的哼了一声,贴着她的颈窝道,“欢欢,我喜欢你,你就是长欢,长欢也是欢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你们分明就是一个人。” “你放开我!”慕长欢又挣扎了一下,虽然还是拒绝,但是语气明显好了些许。 “那你答应我,不许再对我阴阳怪气,我就放开你!”萧赫抱着慕长欢谈条件。 慕长欢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只觉得昏昏欲睡,烦躁极了,她恨恨的吸了口气,不得已的妥协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好!”萧赫说着,突然抱着慕长欢的腰将她转了过来,他没有任何预兆的吻上了她的唇。 慕长欢突然被他侵袭,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想要推开他,但是却怎么也撼动不了萧赫的铁臂。 最终,只能被他得逞。 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慕长欢直到午后才醒。 允眉已经准备好了吃的,见她醒来,忙上前问道,“姑娘醒了?奴婢伺候您起身,厨房那边备了许多吃的,有鸡丝粥、茯苓饼、虾饺,姑娘想吃些什么,奴婢等下去给您拿!” “你看着办就好,”慕长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在梳妆台前坐下后,她挑眉问道,“王爷呢?” “王爷进宫去了!”允眉道,“大概辰时左右,宫里来了人,说是太子出了些事情。” “哦。”慕长欢答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用过午膳,她便去了药房。 这间药房是长欢布置的,纵然慕长欢现在日日都来,但始终还是有几分不习惯。 她在书桌前坐下,想着萧赫昨日与她说过的话。 毒王并没有死,当初死的是叶馆的哥哥,而且,这么多年他始终都是害人。 除此外,他更是捏着她的生死。 重重的情绪缠绕着她,她不禁看向自己的手腕,上一次,叶馆并没有醒过来,那这一次呢? 她轻轻摩挲着手上的伤口,想狠狠的再划一刀上去,但是想到萧赫发疯的样子,又默默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说萧赫,他一大早是被太子的人请进宫里的。 见过太子后,他一脸不耐的挑眉问道,“怎么回事?” 太子看了他一眼,道,“皇叔祖,我有件事情想求你。” “什么事?”萧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太子却是有些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太子到底愿不愿意说?”萧赫等了一阵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子终于点了点头,道,“皇叔祖,听闻北静王妃十分擅长医术。” “然后呢?”萧赫问。 太子则是一脸含羞道,“皇叔祖的话,侄孙近日身体有些不适,想劳王妃帮忙看看。” “那里不适?”萧赫单刀直入主题,直接道。 太子脸上的表情越发羞赧,“就是,昨日侄孙在殿中午睡,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从外面飞进了几只毒蚊子,然后咬在了侄孙那个地方……本来侄孙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谁知,到了今早却已经变得不堪入目。” 萧赫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挥袖子道,“你休想!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还不够你用吗?竟然连本王的王妃都盯上了。” “太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本王就告辞了!”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可太子却不允许,他想着,反正都已经丢面子了,那就一次性丢个够好了。 他快跑几步,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了萧赫的身后,紧紧的抓着他的蟒袍衣摆道,“皇叔祖,你不能见死不救,眼下能救侄孙的就只有太子妃了……求你救救侄孙,侄孙一辈子感激您!” 萧赫被抱住了大腿,扯住了袍摆,迫不得已的回头,朝身后的太子看去,皱了皱眉,骂道,“太子能不能像个男人一些!” 太子闻言,吸吸鼻子,看了他一眼道,“皇叔,侄孙还是个孩子!” 他这是明显的一语双关。 萧赫听出来了,他叹了口气,看着他道,“这样吧,本王回去先和王妃商量一番,若是她愿意,本王再让人通知你。” “那侄儿这厢就谢过皇叔祖了!”太子恭敬的道谢。 萧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太子看着萧赫走远,心里又是轻松,又是担忧,十分的矛盾。 北静王府,萧赫匆匆的赶了回来相见慕长欢,但是进了正院,却不曾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允眉也不在。 他不仅皱起眉头问旁当值的婢女,“王妃呢?” 婢女闻言,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回王爷的话,王妃在半个时辰前接了一封密信就离开了。允眉姐姐是跟着她的!”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萧赫冷声吩咐,退了下去。 他站在房中思量了片刻,突然转身拔腿朝外走去。 跟阍者确定过慕长欢离开的方向后,他脸上浮起一抹浓浓的担忧。 她只怕是被毒王召回了蜀王观。 事情的真相确如萧赫所想,慕长欢是回了蜀王观。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蜀王观山下停下,慕长欢带着允眉下了马车,往山上爬去。 上山的路有些漫长,两人足足走了有半个多时辰,才堪堪走到。 慕长欢到底不是长欢,她顺着小路走到蜀王观后就停下了脚步。 就在她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萧溶溶。 “萧溶溶!”慕长欢挑眉,她叫了一声,朝不远处那个背影走去。 背影转过身来,果然是萧溶溶,不过她看向,慕长欢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了。 “你怎么在这里?”萧溶溶看向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看了她一眼,“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萧溶溶听她这般说着,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她定定的看着慕长欢的眼睛,打量了许久后突然道,“你不是叶馆,你是慕长欢!” “是我,那又如何?”慕长欢挑眉反应。 萧溶溶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嫂嫂了,有些欢喜,这些日子,嫂嫂你还好吧?” “我很好!”慕长欢颔首,她守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着,强忍着眼中的恨意。 萧溶溶原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如何看不出慕长欢眼中的恨意。 下一刻,她轻轻地笑了笑,道,“那就好,愿嫂嫂以后都能这么幸运,溶溶就先告辞了!”说完,她转身便朝后面的那一排黑房子走去。 慕长欢看着她离开,想了想,也朝那排房子走去。当她走到祭堂门口时,祭堂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正是毒王。 慕长欢听到这道声音,整张脸都煞白起来,她紧紧的抿住了唇。 允眉在旁陪着她,安抚她道,“姑娘别怕,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长欢,进来!”祭堂中,毒王又叫了一声。 慕长欢强行稳住心神,朝允眉看去,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奴婢就在这里等着姑娘,绝不离开!”允眉应了一声,认真的向慕长欢说道。 这句话落,她才松开慕长欢的手。 慕长欢朝她笑了笑,像是在为允眉打气,更是在为她自己打气,她拔腿往里走去。 推开祭堂的门,里面是一片的阴暗。 “过来!”还是那道刺耳的声音,慕长欢浑身颤抖了一下,她朝前走去,按着黑袍客的要求在蒲团上坐下。 黑袍客早在慕长欢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因此,慕长欢方一落座,黑袍客就伸手往他耳后摸去。 慕长欢看见黑袍客只觉得又可怕又恶心,哪里肯让他摸自己的而后,当即往另一边转去,冷冷的看了黑袍客一眼,道,“师傅请自重!” 她这话地语气和长欢有几分相似。 但毒王是什么人,他对长欢的欣赏可是实打实的,当即冷笑了一声,道,“说罢,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长欢?” “我没有冒充她!”慕长欢紧张的手心里已经冒了汗,但面对黑袍客的询问,她还是解释道,“我就是长欢,长欢就是我,我们两个人,拥有一具身体。” 她这么说,黑袍客当然不会信了,他直接将手伸向慕长欢的手腕,紧紧的捏住了她的脉搏。 细细的感知了一会儿后,他冷声道,“还真是一个人。” “嗯,”,慕长欢道了一声。 黑袍客又冷笑,“不过你可没有她可爱!” 慕长欢挑了挑眉,“是吗?” 黑袍客没有理会她,而是突然出手,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捏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又枯瘦又冷,慕长欢被他紧紧的捏着,只觉得像是被恶鬼扼住了咽喉一般。 她睁大了眼睛,痛苦的看着黑袍客。 但黑袍客眼中却没有半分心疼,他反而捏的越发紧了,直到慕长欢都喘不过气来。 “……”她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响声。 眼看着,她真个人就要被掐死。 最后一刻,慕长欢的眼神突然变得凶残可怕,接着,她用力的一挥手,就打开了黑袍客一直钳制着她的铁臂。 “滚!”她大声的叫着,伏在一旁,拼命的呼吸空气。 “你回来了!”黑袍客也不生气慕长欢的粗暴,他看着她,脸上甚至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慕长欢收拾好心情,恢复冷静后,看向了他,“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在这里?” 黑袍客定定的看着慕长欢,确定她是不记得事情后,才开口道,“刚才,来的是另一个慕长欢,她说你们两个是两个灵魂,一具身体。我看不惯她,便将你弄出来了!” 慕长欢冷着一双眼,她听完黑袍客的话,立刻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你将我叫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她又捏了捏脖子,然后问道。 黑袍客听她询问,看了她一眼,道,“阿苑要杀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也知道,你已经研制了魇蛊的解药。” “然后呢?”慕长欢挑眉,她有些记忆不清楚,并不想跟黑袍客说太多的话。 好在黑袍客是真的看重她,无需她开口,他已经将该说的情况都跟她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听完阿苑的所作所为后,慕长欢冷冷的点头,然后拱了下手道,“你是我的师傅,那她就是我的师娘,我不会对她动手的。” “这就还,”黑袍客点了点头,旋即,他又道,“我也会劝她不要再针对你。” “多谢师傅!”慕长欢皮笑肉不笑地道谢。 黑袍客摆了摆手,“这次找你过来就这些事情,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是!”慕长欢答应了一声,朝外走去。 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慕长欢没有多想,她只当自己是一个人来的,拔腿就朝山下走去。 到了半山腰却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萧赫。 “萧赫!”慕长欢眼神好,先看见他,忙叫了一声,他已经有段时间不曾见他,真的怪想念的。 萧赫听到慕长欢叫他,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神时,他立刻认出,面前的不是欢欢,而是长欢。 “长欢!”他激动的叫了一声,三步并两步的朝慕长欢走来。 两人在彼此面前停下后,无需任何言语,就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你没事就好!”良久后,两人松开彼此,萧赫看着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笑了笑,“你怎么会上山来?” “不放心你,”萧赫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跟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问,“对了,怎么不见允眉,她不是跟你一起上山的吗?” “允眉?”慕长欢诧异,“你确定她是跟我一起上山来的?” 萧赫点了点头,“确定,怎么了?” 慕长欢皱起眉,她一面带着萧赫上山,一面将自己刚刚离开祭堂后看到地情况说了一遍。 她没有看到任何人,便没有多想。 两人很快走到了祭堂外。 还未上前,黑袍客刺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朝着两人道,“既然去而复返了,就进来罢,我还有些事要交代你。” 慕长欢闻言,下意识的朝萧赫看去。 萧赫还未表态,祭堂中又传出一道声音,“北静王也一起进来罢!” 这些,两人不再犹豫,对视一眼后,一起朝里面走去。 两人进了祭堂,这一次,黑袍客难得的站起身来,他朝萧赫行了一礼,“北静王,幸会幸会!” “毒王!”萧赫看了黑袍客一眼,淡淡的叫道。 096 - 折腰令 - 苏囧囧 毒王这次没让慕长欢在蒲团坐下,而是指向两人身后的藤椅,道,“坐!” 萧赫看了毒王一眼,带着慕长欢坐下。 毒王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他转过身去,从多宝阁上取下两小坛酒,放在两人面前,道,“喝吧。” “这是什么?”萧赫握住慕长欢的手,防备的看着毒王问道。 毒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东西。” 萧赫朝慕长欢看去,慕长欢看了眼桌上的酒坛子,嘴角动了动,望向毒王道,“师傅,我们不渴,你有什么事情就交代吧。” “也罢!”毒王见慕长欢拒绝,他一摆手,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道,“我想跟你说的是北静王的事。” “王爷怎么了?”慕长欢听到事关萧赫,她下意识的心神一紧。 毒王则道,“他在半年后应该会登基。” 登基…… 这两个字一出,萧赫冷硬的眉峰微微皱起,“这事本王都不知晓,毒王是从何处听来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毒王冷扫了萧赫一眼,忽然,话锋一转又道,“钟檀的命你要了也就要了,算我给王爷的见面礼,但你来日登基后,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萧赫按捺着脾气,冷声反问。 黑袍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尊我为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萧赫闻言,皱起眉不说话。 慕长欢扫了他一眼,在黑袍客发怒之前,单手托腮看向他问道,“师傅为何一直戴着面具?是因为容貌有损吗?若是这样……” “不是!”黑袍客直接打断了他,反驳道,“我面容不曾有损。” “那师傅为何一直戴着面具?你能揭下来给我看看吗?” 黑袍客听她这般问,沉默了许久,反问道,“长欢,你真的想看?” “嗯!”慕长欢点头,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黑袍客道,“若是不出意外,我这辈子应该只会有你这么一个师傅,自然想看看师傅的容貌。” “也好,那就给你看看,”黑袍客说着,他将手往后放去,缓缓的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慕长欢看到黑袍客面容的第一眼她就惊呆了。 世间竟有如此丑陋之人, 绿豆眼、大蒜鼻、老鼠嘴,他的脸恨黑,且带着很严重的干瘪,像个六七十岁的小老头。 “很可怕,是吗?”黑袍客将慕长欢的神情看在眼中,他忍不住问道。 慕长欢忙摇头,跟着,轻咳了一声,道,“师傅误会了,我只是有些意外。你放心,你的外貌虽然不出众,可你却有一颗懂得爱的心。就凭你为阿苑姑娘做的一切,在我心中,你胜过这世间的许多男子。” “是吗?”黑袍客听了慕长欢的话,忍不住反问。 慕长欢看着他,认真的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王爷!”说着,她淡淡地看了萧赫一眼。 萧赫接触到慕长欢的视线,眼神微微柔和。 但很快,又有另一道视线黏在他的脸上。 他微微转头,就看到了黑袍客那一张不甚俊美的容颜。 他没绿豆大的眼睛闪着光芒,仿佛在期待什么。 萧赫迎着他的眼神,默了片刻,开口道,“长欢说的是,情深的人最可贵。毒王为了阿苑姑娘做了那么多的事,想必,阿苑姑娘喜欢的应该是你洁净而诚挚的心灵。如果本王是毒王,定然会脱下面具,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心爱的人看。” “王爷,你也赞同我的是吗?”黑袍客听完萧赫的话更激动了,他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的握住萧赫的胳膊问道。 萧赫点了点头,眼皮一片清晰的诚恳,“这件事,赶早不赶迟。”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阿苑!”说着,他拔腿就朝外走去。 “且慢!”萧赫见他这就要走,却扬声叫住了他。 黑袍客闻言,转回头来问,“怎么了?” 萧赫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他道,“定情总是需要信物的。” “那就多谢了!”毒王想着阿苑,不疑有他,直接将萧赫的玉佩接了过去。 他很快离开。 门关上后,慕长欢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看向萧赫问道,“你将他支走做什么?” 萧赫环视了一圈祭堂,站起身,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道,“别多想,只是想给你时间去找允眉。” 说到允眉,慕长欢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她站起身朝外走去。萧赫则坠在后面。 慕长欢没有去别处,她出了祭堂,便将蜀王观的仆人唤了出来问道,“可知道随我一起来的婢女去了哪里?” 仆人闻言,仔细的想了想,道,“回大师姐的话,我并没有见到您的婢女。” “我知道了,”慕长欢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仆人领命离开。 慕长欢又往做角落地一处房子走去。 萧赫自然要跟上。 但他刚走了两步,就被突然回头地萧赫瞪了一眼,她眸光凛冽,看着他反问,“你来做什么?想见萧溶溶吗?” “……本王没有,”萧赫愣了一下,无奈的解释。 可慕长欢却没有理会他,她直接朝萧溶溶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萧溶溶正坐在妆镜台前整理自己的妆容,听到推门声,她回过头,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句,“大师姐,你回来了?” 慕长欢没有理会她的客套,她直接走向了她问,“告诉我,允眉在哪里?” “允眉?允眉是谁?”萧溶溶看着慕长欢反问。 慕长欢扫了她一眼,突然用力,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萧溶溶依旧是淡淡然,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我都说了不知道了,大师姐莫非是想屈打成招?” “那又如何?”慕长欢冷冷的说着,下一刻,她手一抖,鱼肠剑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她抬起手,将寒光粼粼的匕首比划在萧溶溶的脸上,问她,“你说我要是在你这里划一下,会怎么样呢?” 萧溶溶眼神微微的闪了一下,她知道慕长欢是什么样的人,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但是,她心里又始终的憋着一口气,她不想跟她妥协。 她还在挣扎和沉思。 可慕长欢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突然,她手一扬,只听一声惨叫,萧溶溶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伤口。 “你、你!”萧溶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慕长欢,“你真的敢?” 慕长欢冷笑一声,她自然不会跟萧溶溶多言,接着,她手又一挥,这次,萧溶溶的胳膊上多了一道伤口。 也是在这时,萧赫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到这一幕,只是挑了挑眉,便再没有别的表情。 倒是萧溶溶,竟然将这一挑眉当成萧赫对她的心疼和不忍,她委屈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朝着萧赫哭诉道,“大哥,北静王妃她要杀我,你快救救我,你答应过祖父的,答应过他会保护我!大哥……” 她的叫声犀利而又激动。 可偏偏,落在萧赫的耳中,就像不曾发生一般。 他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别妄想了!”慕长欢看也没看萧赫,她居高临下望着萧溶溶眼底的泪,道,“你叫的那个男人他是我的,没我的允许他连看你一眼都不敢看,更遑论救你了。你今天就是叫破喉咙,他也不会管你的!” 萧溶溶被慕长欢这么说着,脸上浮起一抹难堪的僵硬,可她仍旧不死心地看着萧赫,哀声反问道,“大哥,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就算叫破了喉咙你也不会理我?” 萧赫闻言,头也没抬,他仿佛在研究太师椅扶手上的木纹,又像是在想别的事情,总之,就是没有空隙理会萧溶溶。 萧溶溶看着他这样,终于绝望起来。 她闭上了眼睛,眼中满是泪水。 “允眉到底在哪里?”慕长欢又问了一遍。 萧溶溶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慕长欢,她是确确实实的叶馆。 “……”她还是没有说话,不管是慕长欢还是叶馆,都是她恨到骨子里的人。 慕长欢也不耐烦跟她多问,她攥着匕首,在她身上又划了几刀。 划到眼尾的时候,萧溶溶终于承受不住,她变了脸色,道,“不要,不要伤我的眼睛。” “允眉!”慕长欢吐出两个字。 惊慌不定的萧溶溶明白她的意思,她虽然还是不情愿告诉慕长欢允眉的下落,但是却也不想成为一个瞎子。 虽然萧赫对她恨入骨髓,可她还是喜欢他的,她想留着眼睛看他,想再破釜沉舟一次,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变成瞎子。 “我告诉你就是了!”终于,萧溶溶还是妥协了,她看着慕长欢道,“允眉就在后山的松风崖上。” 松风崖这个地方,慕长欢是知道的。 当即,她收起鱼肠剑,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赫见她离开,忙跟了上去。 萧溶溶看着这一幕,再也忍受不住,她疯狂的尖叫起来! 那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啊!是她从八岁起就想得到的人啊!为什么,他就不能爱她呢!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为了她而驻足呢!他的心里只有慕长欢一个,只有那个贱女人! 萧溶溶抬手,缓缓的摸向自己的脸,她不敢看镜子。 钟檀已经消失许久了,她不知道这一次,还有没有人能帮她拿到慕长欢的血,帮她疗伤。 是的,此时她还不知道钟檀已经回不来了。 他现在正在镇国大统领府的地牢中。 另一边,松风崖。 慕长欢用最快的时间赶到。 萧溶溶并没有说出允眉的具体藏身之处,她只能大声的呼号,喊着,“允眉,允眉……” 但是松风崖上却没有回声。 萧赫跟在她的身后一直沉默着,眼下看她真的着急了,才开口,试着道,“也许萧溶溶是将允眉弄晕后才带来这边的。” 他这话说的委婉,慕长欢却立刻明白过来。 是啊,允眉很有可能是没有意识的。 眼下,最直接的办法还是将萧溶溶带过来,让她辨认地方,这般想着,她脸色一变,就要下山。 萧赫见状,连忙拦住了她,道,“山下的气温虽然不低,但山上却冷得很,允眉的情况我们不知道,这样来回跑着会耽搁许多的时间,倒不如直接找过去。” “……”慕长欢看着萧赫,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赫抬起手,轻轻的碰了碰她发红的眼尾,道,“不论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慕长欢轻轻的点了点头,两人在松风崖上一路找了过去。 他们找了很久,直到半个时辰后,萧赫发现有出地方竟然有一根草绳,他眉头一皱,忙叫了慕长欢一声,道,“长欢,我可能找到允眉了?” “在哪里?”慕长欢走了过来,看着萧赫问道。 萧赫指了指地上的草绳,两人顺着绳子往松风崖最陡峭的一处悬崖走去。 到了悬崖边上,两人几乎不敢往下看,因为下面就是层层叠叠的云雾,和强烈的疾风。 “王爷,你拉住我!”慕长欢自然不愿意萧赫犯险,她将手递给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萧赫想了想,终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小心!”他轻声的叮嘱她。 慕长欢点了点头,然后将身子往悬崖下探了一下,“果然在这里!” 她在云雾飘渺间看到了被悬挂在峭壁上的允眉。 她满脸的血污,果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们想办法将她拉上来!” 允眉在悬崖边坐下,她摸了摸下巴说道。 萧赫没有言语,他看向悬崖边的草绳,因为悬崖外风大,允眉被吹的不停的摇动,绳子也会在石壁上摩擦,此刻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 这样的粗细,勉强保持平衡还可以,若是要救人,只怕会功亏一篑。 慕长欢顺着萧赫的目光看去,她也看到了那绳子的粗细。 顿时,整个脸色都变了,她用力的咬了咬牙,“萧溶溶这个祸害,此番事完,我定会亲手宰了她!” “放弃吧!”萧赫看着慕长欢突然说道。 慕长欢一开始没听清楚,她看向萧赫,反问了一遍,“王爷,你说什么?” “我说放弃吧!”萧赫看着慕长欢的眼睛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太难了,如果非要救她,我们两个都会有极大的危险,而我并不想犯险,也不希望你犯险。” 慕长欢听萧赫这般说着,瞳孔一缩,眼神忽然微妙起来,他不敢相信,这句话会是萧赫说出来的。 她一直以为,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是她比较冷漠,而他是善良的。 没想到,今日他却说出这样的话。 “不可能的!”她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允眉是我的人,除了我自己允许,否则谁也别想将她带离我的身边,包括萧溶溶,包括王爷你,也包括允眉她自己。” “然后呢?”萧赫看着她冷冷地问,“那你打算如何救她?” 慕长欢倒是没想到萧赫会问这么犀利的问题,她朝那细细的草绳看去,道,“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救她。” “若是救了她,你会死呢!” “死就死!”慕长欢看着萧赫,一字一句的说。 萧赫挑眉,“那毒王呢?” 慕长欢冷笑,“我都死了,毒王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你之前的愿望不就是杀了毒王,拯救黎民百姓吗?”萧赫再次反问,他发现,他有些时候,真的不理解长欢。 慕长欢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我杀毒王,是为了拯救无辜的人,可允眉,她也是无辜的人啊!” “我不知道在王爷看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在我看来,一个人和天下人有一样的分量,因为天下人也是由一个一个的人构成的,不是吗?” “可是……” “王爷不必再说了!”慕长欢抬手,她阻止了萧赫和她地辩论,站起身我,往峭壁走去。 她试着叫允眉的名字。 可允眉却始终没有声响。 慕长欢看着仍旧在不停摆动的绳子,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不,她不能再等下去,不能再想下去!等她真的能想出办法来,允眉只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她想到,这从山下上来的路上,是有一些巨石的,确定了方向,她拔腿就朝山下走去。 萧赫看着她的背影,难得的没有追上去。 而是依旧负手站在悬崖边。 慕长欢走得很快,没过多久,她的脚步声就消失了,整个松风崖上只有风吹松树,发出的呼呼声。 萧赫听着这声音,忽然,他目光一定,落在不远处的绳子上。 此刻,他的心里涌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也许,他只有走上前,将绳子割断,慕长欢就不必犯险了。 她的心里也不用因为救不了人而觉得抱愧。 至于他,只要能留住她,他倒是无所谓。 能从上百次战役中全身而退的人,本来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讲道理的人,这般想着,他从袖中震出一只匕首,朝峭壁旁走去。 他已经决定了!要割断绳子。 097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赫一步一步的朝峭壁走去,在最靠近峭壁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将削铁如泥的匕首挨近了草绳,草绳已经被磨得发毛,眼看他就要削下去。 这时,悬崖底下的允眉竟然醒了过来,她闷哼了一声,那声音传进萧赫的耳中。 他的动作微顿。 沉吟片刻,他站起身,又往峭壁走了几分,沉声叫了句允眉的名字。 允眉耳朵上沾着一些血迹,她用心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听出那是萧赫的声音,“王爷?”她有气无力,颤抖的叫了一句。 萧赫嗯了一声,他将手中的匕首背在身后,朝着峭壁下面的允眉道,“允眉,你听着,你现在被一根草绳坠在悬崖底下,草绳已经被磨得只剩下一半的粗细,如果要救你,长欢就要冒险握住悬崖下的那一段,这样,她很有可能会殒命。而她,想要救你,已经去想办法了。” 峭壁下,允眉脑中一片混沌,她单薄瘦弱的身躯在风中摇晃着,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萧赫的意思,她眯了眯眼睛,嗓音带着一抹决然,开口道,“王爷的意思,奴婢明白了,请您在王妃回来之前,将绳子切断罢!生死有命,奴婢不怨。” “好!”萧赫嗓音低沉的道了一句,就要上前。 说来也是巧,就在这时,崖底的风突然剧烈的翻腾起来,几乎搅成一个漩涡,朝萧赫吹来。 萧赫险些就被卷了下去。 他几乎用尽所有的定力,才稳住了身形。 与此同时,因为这一阵风,吊着允眉的绳子磨在石壁上,登时又削薄了几分。 萧赫往后退去。 而风还在继续。 终于,绳子还是承受不住允眉的力道,突然断裂开来,只听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峭壁下的允眉就这样掉进了万丈深渊。 “不要!”慕长欢擎着巨石匆匆赶来,但是已经来不及,她大喊了一声,盯着不远处的悬崖,目眦欲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赫听到慕长欢的声音,他眸光动了动,转身朝她走去,看着已经落在地上的巨石,道,“不是你的错,节哀!” 慕长欢听萧赫这般说着,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突然扬手,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她开口,一字一句,满是冰寒,“是你,是你切断了绳子对不对!对不对!”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嗓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萧赫挨了她一巴掌,面颊微微发红。 但是却没有开口,他只是看着她,沉默着。 “冷血!”慕长欢看着这样的他,失望而又愤怒的吐出两个字,转身,朝山下走去。 萧赫看着她离开,在原地站了片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慕长欢走在前面,她知道萧赫就跟在她的后面,但是她却已经懒得理会他,允眉已经死了,她的求生之路是萧赫切断的,这样的人,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 她径直回了蜀王观。 去了萧溶溶的房中找她算账,萧溶溶的房中却空无一人,且有些东西已经不见,想来是先一步跑了。 不过不重要。 只要她还在这个世上,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以血还血。 转身,离开萧溶溶的坊间,她一出门,便看到不远处的仆人。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朝仆人走了过去。 仆人见她过来,眸光微闪,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大师姐。” 慕长欢回应他的是突然挥出的匕首,可仆人到底是毒王身边的人,他的身手自然不差,当即就躲过了慕长欢的杀招。 慕长欢见他敢躲,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仆人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大师姐此言差矣,不过是本能罢了。” “你说的对,不过是本能罢了!”慕长欢看着他说道,下一刻,突然又出招,因为有之前的过招打底,这一次她的招数凌厉了许多,直接奔向仆人的死穴。 仆人跟一般人相比,的确是厉害的,但是偏偏,他这一次对上的是慕长欢。 而慕长欢又是拼了命的在与他死决。 上百招过后,他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慕长欢点了他的穴道,直接拖着他朝外走去。 萧赫一直站在不远处,他知道慕长欢想做什么,便走上前,道,“我帮你!” 慕长欢却连看也没有看他,只是拖着仆人朝远处走去。 她一路走向松风崖,然后寻了同样地草绳,将仆人挂在了峭壁上。 当然,在将他退下去的那一瞬间,她解开了他的穴道。 再说仆人,在被慕长欢推下峭壁之前,他的心里是真的有萧溶溶的,甘愿为她承担一些事情。 可在被退下峭壁后,他却是变了主意,天大地大,还是自己的性命最要紧。 慕长欢也肯给他机会。 她在等他开口。 “大师姐,求求你放了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风声中,仆人在峭壁下大声的叫道。 他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惊恐和哀求。 慕长欢听见,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萧溶溶在哪里?” “大师姐放我上去,我立刻告诉你。”仆人试着跟慕长欢谈条件。 可这句话说完,慕长欢却再没了声音。 是的,慕长欢在挫仆人的锐气,她要他知道,现在是他的命在她的手上攥着,他根本没有资格和她谈条件。 还在烈风中摇晃的仆人等不到慕长欢的回应,他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一横心,冲这着上面的慕长欢道,“大师姐,萧师姐在阿苑姑娘那里,她去投奔阿苑姑娘了。” “我知道了!”慕长欢朝着峭壁下说了一声。 转身便朝山下走去。 峭壁下,大风中,仆人还在惶恐的等待着,大声喊道,“大师姐,既然你知道了,能不能放过我?将我拉上去!”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慕长欢现在只想将萧溶溶也扔到松风崖底下去。 萧赫心中愧疚,仍是沉默的跟着慕长欢。 他知道慕长欢不喜欢见到他,索性不在她的面前现身。 一个时辰后,慕长欢收了轻功,在阿苑的庄子外面落下。 她扣了扣门,但是里面却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因为毒王的关系,她又没法闯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此刻,山庄里,阿苑正在陪着黑袍客吃茶,两人已经对坐了几个时辰。 黑袍客既不离开,也不开口说话。 阿苑看见他那张脸就堵心的厉害但是却不能不赔着笑。 “师兄今日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阿苑又吃了一盏茶,她终于忍不住,看向黑袍客,催促道。 黑袍客听阿苑问起,才想起今日的来意,他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走向了阿苑,居高临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阿苑,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师兄你说,”阿苑没有抬头看黑袍客,只是接着他的话头说道。 黑袍客见阿苑这般,却有些失落,他望着她漂亮的乌发,低声问,“师妹,这么多年以来,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师兄我相貌丑陋?” 阿苑闻言,心里震了一下。 她心里当然是这么觉得的,不然也不会早早的就离开毒王山,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在云朝各地,还换了那么多的情人。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来,因为她还要靠着黑袍客活命!如果惹得他不高兴了,那她的寿数估计也就这几年。 这般想着,她抬起头来,温柔的看着黑袍客道,“师兄,你怎么会这么想?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高兴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嫌弃不嫌弃我的相貌?”黑袍客终于等到阿苑开口,而且师妹对他的语气还那么温柔,他的胆子忍不住就大了起来,说的话也越来越放肆。 阿苑回应他的,仍旧是温温柔柔的笑意,她看着他道,“师兄开玩笑了,我当然是不嫌弃你的,在我心中,师兄对我的情意比什么都贵重。我看重的才,从来都只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外表。” 说着,她怕说服不了黑袍客,又接着道,“打从爹爹过世后,这么多年来,就师兄对我最好了,在我心里,师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好!好好好!”黑袍客听阿苑这般说着,完全当了真,他看向阿苑的目光更加滚烫,连声道,“我就知道师妹不是时间那些俗物女子,你是懂得透过一个人的外面欣赏他的心灵的,这辈子能遇见师妹,真是我的福气。” “师兄过誉了!”阿苑说着,微微低下头去。 黑袍客的心中却越发滚烫,他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半步,将坐在椅子上的阿苑提了起来。 阿苑没想到黑袍客会碰她,她毕竟不懂武功,拗不过他的力道,直接被他提的站了起来。 接着,他便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低头印上了她的唇。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阿苑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瞪大眼睛,藏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师兄……他是疯了吗? 不但摘了面具来见她,还敢亲她? 反应过来后,她几乎立刻就将他推了开来,别过头去,道,“师兄这是做什么!” 黑袍客以前从未有过女人,听阿苑这么说,他只当她是在撒娇,忙又走到她的正前方,低头看着她,认真道,“阿苑,刚才的事情我早就想对你做了。我想娶你为妻!” “什么?”听到最后四个字,阿苑终于还是失态了,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淡淡的水雾,看向黑袍客道,“师兄,你再说一遍,你想怎么样?” “我说,我想娶你为妻!”黑袍客抬起头,紧紧的按住阿苑的肩膀,就像是怕她会逃走一般,他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苑,我要娶你为妻,从此以后,我搬来山庄和你一起居住,我要和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一起,我要面对着你,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们亲亲密密的相守一辈子。” 他这些话的确是在心里憋了许久,肉麻又情深不已。 但是偏偏,阿苑是一个有想法的女子,她从来不在乎男人的深情,她只在乎男人的相貌和能力。 所以,丑陋如黑袍客一般,他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选择之内。 “师兄!”阿苑紧紧的攥住了手,强自镇定的叫了一声,她峨眉紧蹙,看着黑袍客道,“你……这一番话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你能不能给我时间,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为什么要想一想,你不愿与我在一起吗?”黑袍客对阿苑的回答大失所望,他逼近了她,不悦的反问。 阿苑自然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她只得赔着笑解释,“师兄,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了,我毕竟是个女子,这终身大事,总不好轻易许人,你就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想清楚好不好!” “那你要多长时间?”黑袍客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阿苑看着他的神情,思量了片刻,道,“就一个月,好吗?” 黑袍客一听一个月,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凶神恶煞道,“不行,太久了,我等不了。” 以他的想法,是恨不得今天就行礼,明天就成亲的。 阿苑见他确实不高兴。只好又退了一步,道,“那七天时间?” “三天!”黑袍客想了想,说道,“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好吧!”阿苑直到毒王的脾气,只好先答应下来。 总算说服了他,阿苑只觉得心里累的厉害,她站起身朝着毒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累了,想回去睡一会儿,师兄请便。” “你不用晚膳吗?”黑袍客看着阿苑的背影追问。 阿苑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还不饿。”她真是看见他那张脸就饱了!什么都吃不下。 另一边,慕长欢隔一段时间便敲一下门。 约莫半个时辰后,总算有人替她将门打开。 慕长欢入内,到了厅堂,却见到黑袍客一个人坐在那里。 “长欢,你怎么来了?”黑袍客站起身问了慕长欢一句。 慕长欢的脸色十分难看,看着他道,“师傅,阿苑姑娘现在在吗?” 提起阿苑,黑袍客的脸上浮起一抹不高兴来,道,“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去歇着了。”说着,他看了慕长欢一眼,又问,“你找阿苑做什么?” 慕长欢道,“跟她要一个人。” “什么人?”黑袍客问。 慕长欢道,“萧溶溶。” “萧溶溶?”黑袍客挑起眉来,沉吟了片刻,道,“她的确是在阿苑这里,说要代替我伺候阿苑一段时间,阿苑看她还算伶俐,便将她留下了,你要她做什么?” 慕长欢便将萧溶溶害了允眉的事情说了一遍。 黑袍客听完,不悦的一拂袖,道,“不过一个婢女罢了,值当如此吗?” 慕长欢听黑袍客这般问,她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都,“我的人,我就得护着,所以值当!” “可阿苑已经休息了。” “无妨,我等得起。” “那你就等着吧!”黑袍客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临走之际,慕长欢却叫住了他,道,“师傅此番有讨得阿苑姑娘欢心吗?” 黑袍一听到阿苑两个字,立刻停下了脚步,看向慕长欢道,“长欢,你想说什么?” “如果师傅真的想阿苑姑娘对你柔情似水,我倒是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我?”黑袍客虽然有兴趣,但事关阿苑,他的态度还是有所保留的。 慕长欢是打算迷了阿苑的神志的,但这一点,她当然不可能明明白白地告诉黑袍客,便换了个说法,“我可以想办法将阿苑姑娘内心深处对师傅的爱意激发出来。” “当真?”黑袍客问,很明显,他已经心动了。 慕长欢一脸诚挚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黑袍客又想了片刻,冲她许下一个诺言,“如果你真的能帮了我,那我愿意帮你和阿苑要了溶溶,随你处置。” “成交!”慕长欢道。 两人对了个眼色,一桩主意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晚,黑袍客想留慕长欢在阿苑的山庄住下,慕长欢当然不会,她嫌脏。 她离开山庄,打算回南山巷子。 那是属于她的地方。 一路上,萧赫还是跟着慕长欢。 慕长欢心里烦透了他,走到巷子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朝着后面嫌恶道,“北静王还要跟我多久?” 萧赫听到慕长欢的声音,从暗处现身,隔着一段距离,他声音低哑,看着她道,“长欢,我只是想要确保你的安全。” “不必!”慕长欢冷冷的看着他,“我不想和你这样冷血的人再多说一句话,再见一面,你不要再跟着我!”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长欢!”但忽然间,萧赫却又叫了她一声,他看着她,神情有些黯然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信我,一开始,我的确有将绳子切断的打算,允眉她也同意了的,只是……最后没有成行。绳子真的是自己断的。” 098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听萧赫这般说,只是冷淡的挑了下唇,“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萧赫抿紧了唇,他看着慕长欢,眼中闪过一抹苦涩,“长欢,你到底还是不信我。”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跟着我!”慕长欢没有回应萧赫的话,她摆明了不肯信他,冷酷的威胁。 萧赫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最后终究还是止了脚步。 他看着慕长欢离开,他则反身,往豫王府而去。 豫王府中,豫王与顾婴月刚用完晚膳,听到萧赫求见,他朝顾婴月看去,捏了捏她的手,问,“你是要跟我一起过去,还是先睡。” 顾婴月迎上豫王温柔的眸光,想了想,道,“我跟王爷一起过去吧,许久不见慕姐姐了,从北静王那里说不定能听到慕姐姐的消息。” “好!”豫王答应着,牵着她就朝外走去。 书房中,萧赫已经坐了有一会儿,听到推门声,她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豫王和顾婴月牵在一起的手,他心情顿时更差了。 哼了一声,看着两人道,“这没名没分的,顾小姐这么晚了还在豫王府?” 顾婴月听了萧赫的嘲讽,她脸上一红,下意识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可萧赫却将她攥得更紧,不肯放开,与此同时,他目光微移,冷冷的看了萧赫一眼,道,“你是在哪里受了刺激,来我这撒野来了?” 萧豫的声音不大,但严厉的态度却十分显然。 萧赫被他刺的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朝顾婴月拱了下手,道,“抱歉,本王心情不好,迁怒你了。” “……”顾婴月没有言语,她性子虽然洒脱,可到底是个姑娘家。被人这样嘲讽了一通,哪里那么快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萧豫才和顾婴月确定了关系,两人正式浓情蜜意的时候,他哪里舍得看心上人这般难过,当即,又扫了萧赫一眼,“道歉,再诚恳些!” 萧赫自己劳燕分飞本来已经够惨了,现在接二连三的还要看别人恩爱,这第一次道歉还好,第二次,他到底张不开这个口。 “算了,当我没来过!”他摆手道了一声,转身就朝外走去。 顾婴月看着萧赫这就要走,她担心地朝豫王看去,道,“王爷,要不还是算了吧?” “无妨,”萧豫安抚的拍了拍顾婴月的手,“不用管他,他这就是活该!” “哦,”顾婴月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听萧豫让她不用管,她索性真的不再管了。 再说萧赫,他离开豫王府后,并没有回北静王府,而是去了城中一座还未打烊的酒庄,酒庄里有弹古曲的歌姬,他坐在屏风后自斟自饮。 许久后,褚章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拱手劝萧赫,“王爷,您喝的已经够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萧赫面上微微泛红,但眼底却清明得很,他朝褚章看去,又饮了一杯,问,“可让人去寻允眉的尸体了?” “回王爷的话,已经让人去寻了。不过,松风崖下是一片干枯的河床,那一带全是砂石,允眉生还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褚章拱手说着,眼中露出一抹红色。 他对允眉是有些喜欢的,还曾收过她绣的荷包。 “先找吧!”萧赫又喝了一杯。 褚章退了下去。 南山巷子,慕长欢回去后,便让夜一将陆吾请了过来。 陆吾这段时间和陆惜相依为命,过的十分舒适,见到慕长欢时,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暖色。 进了药房,他朝慕长欢恭敬的行礼,“属下见过主子,不知主子连夜唤属下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慕长欢面上一片冷凝,看向他,问,“你那几个兄弟还跟着你罢?” 陆吾愣了一下才道,“还跟着,他们很可靠,是属下过命的兄弟。” “让他们去帮我办件事?” “请主子吩咐!” 慕长欢便看着他,将允眉掉下悬崖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吾听完后,整张脸都变了,“竟、竟有这样的事!” 慕长欢点了点头,“让他们四个去罢,务必要找到允眉的尸体。” “那属下呢?”陆吾一面答应,一面问了慕长欢一句。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道,“从今以后,你跟在我的身边。” “……是!”陆吾听完慕长欢的吩咐,他停了一瞬才答应道。 慕长欢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陆吾拱了下手,转身离开。 慕长欢在他走后,又过了一会儿,才出了药房。 她并没有回寝房,而是站在庭院里看着天上的月。 这几日是月初,月亮只有一道细细的线。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才转身回了寝房。 第二日进来伺候她的是叶宅的其他婢女,慕长欢看着那婢女的脸,怔了好一会儿,才将允眉的形貌挥散,她朝婢女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 “可是……”婢女还想解释些什么,慕长欢却已经变了脸色,“我差事不动你吗?” 婢女被主子这么一凶,只得退了下去。 慕长欢掀开锦被下地,她自行洗漱后,朝外走去。 外面,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见她过来,婢女伺候她坐下,然后帮她盛了一碗粥。 慕长欢接过,静默的吃着。 她并没有因为允眉的事情而少吃一粒米,一切都仿佛和以前一样。 因为等下还要用力气。 用完膳,净了手,沉默的朝外走去。 外面,陆吾已经在等着了,看到慕长欢出现,他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叫了声“主子”。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走吧。” 陆吾跟了上去,在她耳边禀报,“主子,他们四个已经去松风崖下找人了,是连夜动身的。” 慕长欢突然停下脚步,她看向陆吾,“你不必事事都向我禀报的,我既然用你,就会相信你,十成!” “……”陆吾听慕长欢这般说着,半晌没有言语。 慕长欢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他只是没想到,他这样的身份,她竟然也肯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 离开叶宅,两人上了马车。 慕长欢说了阿苑山庄地位置后,便闭上了眼睛。 陆吾坐在她的下手,他忍不住抬起头,朝她看去,打量着她的眉眼,脸上带了浅淡的笑意。 “车上有琴。”不知过去多久,慕长欢突然开口说道。 陆吾的反应很快,他几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压低了声音,轻轻道,“属下这就为主子弹奏一曲。” 说着,他将桌上的琴取了过来,放在膝上,缓缓的弹奏起来。 陆吾的琴艺自然是极好,慕长欢听着,只觉得悦耳至极,没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吾看她睡着,也没有停下,而是换了一曲舒缓的曲子,接着弹奏。 他这一弹就是一个多时辰。 慕长欢是在车子停下后才醒过来的。 她坐起身睁开眼朝陆吾看去,“到了吗?” 陆吾收起古琴,点了点头,“到了。” 慕长欢没再言语,她交代了一声让陆吾在车上等她,便径直下了车。 陆吾看着她的背影,思前想后,到底还是没有跟上去,只是掀开一角帘子,看着窗外,静静的等着。 今日,许是有黑袍客叮嘱过,慕长欢才叩了一下山庄的门,门就从里面打了开来。 开门的是哑女,她朝慕长欢行了一礼。 慕长欢点了点头,往里走去。 哑女跟上,带着她直接去了前厅。 前厅里,人不少,黑袍客、阿苑、萧溶溶和慕敬辞都在。 慕长欢看着这几个人,真巧,每一个她都想要了他们的命。 不过这个想法,以她现在的能力,也只能想想而已。 “师傅!”敛了敛容色,她先向黑袍客问安,随后又转向了阿苑,道,“阿苑姑娘。” 黑袍客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长欢不必客气。” “是啊,这里都是自己人,”阿苑接过了黑袍客的话,握着她身边萧溶溶的手,看着慕长欢道,“长欢,你还不知道罢,你爹他收了萧溶溶为干女儿,以后你们两个就是嫡亲地姐妹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 “是吗?”慕长欢眼尾勾着一抹讽刺,她看了缩在一旁的慕敬辞一眼,又看了阿苑身边的萧溶溶一眼,“可我怎么记得,萧溶溶比我还要大上六岁呢?” 阿苑没想到慕长欢会吐出这么一句话,她朝萧溶溶看去,脸上有些挂不住道,“是吗?溶溶,长欢说的都是真的吗?” 萧溶溶心里自然不想承认,可偏偏年岁的事情根本做不了假,慕长欢又当着她的面提了起来,她只能道,“师叔,溶溶是比长欢大几岁的,倒是溶溶的错了,只顾着欢喜有了个爹,竟然忘了跟师叔禀报这件事。” “其实,这倒也无妨,”阿苑试图说和,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着慕长欢道,“不过这么说来,长欢你就要叫溶溶一声姐姐了。” 慕长欢因为黑袍客的关系,一直都是很尊重阿苑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微微点了点头,朝着萧溶溶一拱手道,“姐姐,以后请多多指教。” 萧溶溶听着慕长欢的这一声姐姐,愣怔的看向了她,她怎么也没想到,慕长欢竟然真的听了师叔的话,肯对她低头。 “妹妹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反应过来,带着笑,向牟长华还了一礼。 一旁的慕敬辞看着这一幕,眼中不禁含了热泪,他看着两人动情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女儿!都是我的好女儿!” 慕长欢和萧溶溶对视一眼,两人都笑眯眯的朝慕敬辞看去。 慕敬辞整个人更开心了。 阿苑心里倒是有几分疑惑,不过她是知道黑袍客对这个徒弟的看重的,只能按下不表。 整个厅堂里,一派其乐融融。 快到午膳时,阿苑更是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美食。 一桌人对坐,又是好一番推杯换盏。 宴席完时,慕长欢直接看向了萧溶溶,道,“妹妹,我有些见面礼要交给你,你随我回南山巷子一趟好吗?” 萧溶溶听了慕长欢的要求,她心里狠狠的颤了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眼神闪烁着,朝阿苑看去。 阿苑和萧溶溶可比和慕长欢熟悉多了,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思,当即转向了慕长欢,替萧溶溶解围道,“我这几日已经习惯了溶溶的伺候,她就不跟你去了,见面礼什么的,你回头带来给她就是了。” “我可以等姑娘你睡下。”慕长欢坚持。 阿苑皱眉,她转向了萧溶溶,问,“溶溶你怎么看呢?” 萧溶溶能怎么看,实话她也不敢说,只能瞧着阿苑道,“回师叔的话,溶溶只向跟在您的身边。”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念和我的姐妹情分了?”慕长欢打断了她反问。 萧溶溶道,“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今夜就跟我走!” 慕长欢道,“如果你还想认慕敬辞这个爹,想认我这个妹妹,就听我的。你放心好了,就是看在师傅和阿苑姑娘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姐姐,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阿苑姑娘吗?” 萧溶溶紧紧的抿住了嘴唇。 慕长欢默默的等着。 倒让一旁的阿苑显得有些尴尬,片刻后,她清了下嗓子,看向萧溶溶道,“溶溶,要不你就跟长欢出去一趟吧,她毕竟是你地妹妹,而且,有我和你师傅在,她不至于对你做些什么的。” “……是,师叔!”阿苑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萧溶溶也只能答应下来。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只是笑了笑,然后上前,握住萧溶溶的手就将她往外拖去。 萧溶溶的力道自然对抗不了慕长欢,她就这样被拖了出去,直接被慕长欢扔上马车。 旋即,慕长欢也上了马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萧溶溶一脸的惊恐,她用力的抓着马车侧壁问慕长欢。 慕长欢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吩咐外面驾车的侍卫,“去松风崖!” “是,主子!”侍卫答应了一声,驾着马车就朝松风崖赶去。 萧溶溶在听到松风崖三个字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她满脸的惨白,眼神惊慌的朝慕长欢看去,“妹妹,你要带我去松风崖做什么?你答应过阿苑姑娘的,你答应过她不会伤害我的!” 慕长欢听她这么说,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雍和郡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了!” 听到雍和郡主这四个字,萧溶溶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看着慕长欢,有些不确定的问,“你到底还是慕长欢还是叶馆!” “你说呢?”慕长欢反问她。 萧溶溶失色道,“我……你应该是叶馆,可你怎么知道雍和这两个字的?是……是大哥吗?”说到最后一句时,萧溶溶的表情有些癫狂,又有些痛苦。 慕长欢现在听到萧赫三个字就气得要命? 她完全没有理会萧溶溶口中的大哥,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萧溶溶口中的雍和二字。 是啊!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她雍和这个封号,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一刻,慕长欢的心情是慌乱而不自在的。 一直坐在一旁的陆吾看见她的表情不对,忍不住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问,“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慕长欢说着,朝陆吾摆了摆手,她坐直了身子,又看了萧溶溶一眼,然后将雍和什么的全部甩出脑海,现在并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她现在只想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替她的允眉报仇。 夜色中,一辆马车跑得飞快。 出城时,被拦下来过一次,不过很快,对方就看见了慕长欢北静王妃的令牌,然后飞快的将大门打开,目送她们离开。 终于,马车在蜀王观山下停下。 一行人都下了车。 慕长欢扫了眼萧溶溶,她向到这个女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就觉得她肮脏的厉害,她根本懒得碰她,直接吩咐陆吾,“带她上山!” 陆吾其实也嫌弃萧溶溶腌臜,但是慕长欢吩咐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带着萧溶溶往山上走去。 因为月初的关系,月亮暗的很,上山的路并不容易走,一行人走了有两个时辰,才赶到了松风崖。 松风崖上,中午被丢下去的仆人已经不见踪影,慕长欢让陆吾查探了一番,发现是绳子磨断了,人掉了下去。 “嗯,”慕长欢看着陆吾,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望向萧溶溶道,“将她绑上草绳,也丢下去!” “是,主子!”陆吾答应,草绳是早就准备好的,他绑住了萧溶溶的双手,就朝悬崖边走去,萧溶溶听着峭壁那边呼呼的风声,整个人都快吓懵了。 她浑身都在颤抖,想求慕长欢放过她,可她更明白,慕长欢不会轻易放过她。 无奈之下,她只能用力的回忆,想想起一些秘密,能够让慕长欢看在这些秘密的份上,容她拖延一段时间。 “丢下去!”慕长欢面无表情的吩咐陆吾。 陆吾拖着萧溶溶就往悬崖边走去。 099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溶溶被拖着往悬崖边走去,眼看着,陆吾就要将她丢下去,这时,她突然尖叫着喊道,“慕长欢,你放过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关于北静王府的!” 陆吾听到她的声音,转头朝慕长欢看去,征询她的意思。 慕长欢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明显是没有反悔地意思。 陆吾不再多言,他转过头,拎起了萧溶溶。 夜色中,萧溶溶瞪大了眼睛,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朝着慕长欢的方向撕心裂肺道,“慕长欢,北静老王爷的死不是意外,我知道害了他的凶手是谁!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1” 可慕长欢连眼皮动都没动。 别说萧赫的事情她现在不想理会,只说萧溶溶这样的东西,她凭什么与她做交易。 陆吾等不到慕长欢的吩咐,自然不会停手,他直接将萧溶溶丢了下去,然后将草绳另一边拴在了一块巨石上。 “主子,人已经丢下去了,”他走到慕长欢的身边禀道。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停顿了片刻,道,“我想喝酒。” “喝酒?”陆吾质疑了一声,然后皱眉道,“这山上也没有酒。”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陆吾被她这般看着,突然反应了过来,拱手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帮您找酒来。” “去吧,”慕长欢摆了摆手。 陆吾转身离开。 慕长欢在她走去,站在原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朝峭壁那边走去。 凛冽地夜风中,她听到萧溶溶的啜泣声。 看来,她是真的恐惧到了极点。 “这一夜过去,草绳会慢慢的被磨细,到最后,它会嘭的一声断裂,而你会坠入崖底。” 慕长欢站在峭壁旁,冷冷的说道。 她的声音钻进了萧溶溶的耳中,萧溶溶嗓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慕长欢,你要怎么才能放过我,只要你说出来,我全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好怕……” “不可能的,”对于她的哀求,慕长欢却只有冷冰冰的反驳。 松风崖下没有湖泊,只有砂石,允眉已经死了,萧溶溶这个刽子手,她必须随允眉而去。 “如果,如果我帮你对付师傅呢?”萧溶溶却不肯放弃,在北静王府的秘闻勾不起慕长欢的兴趣后,她又提起了毒王,大声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是将毒王当做师傅,你只是卧薪尝胆,虚与委蛇,想要了他的命!” “慕长欢,你放了我,我帮你。” 松风崖上,慕长欢倒是没想到萧溶溶会提起这一点,一时间,她眼神幽邃起来,箭袖下的手也紧紧的攥了起来。 萧溶溶此人诡计多端,说不定,她还真的窥探出了对付黑袍客的法子。 峭壁之下,萧溶溶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慕长欢的拒绝,她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希望,再接再厉道,“慕长欢,你信我,我真的有办法的,至少师傅手底下地那些江湖人我知道他们的死穴。” “是吗?”慕长欢听到“江湖人”三个字,终于开口,她垂下眉眼,朝着峭壁之下问道,“他们的死穴是哪里?” “你先放我上去!”萧溶溶终于捏住了慕长欢的软肋,却不肯将“江湖人”的死穴告诉她,而是趁机谈起了条件。 慕长欢闻言,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的勾了下嘴角。 她一撩袍摆,在原地坐下。 峭壁之下,随着夜深,烈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萧溶溶被吹的摇摇荡荡,脚下完全没有着力点,她浑身颤抖着,惊恐又担忧道,“慕长欢,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快将我拉上去,一旦我上去,就立刻告诉你哪些‘江湖人’的死穴!” 慕长欢还是没有言语。 萧溶溶紧紧的咬住了唇,她知道慕长欢是在折磨她,她想要晾着她,让她知道现在的境地对她有多么地不利。 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偏偏,她又不得不妥协。 又僵持了一会儿,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妥协道,“慕长欢,我、我告诉你就是了,那些‘江湖人’的死穴是他们的心脏,我曾经看到过一个‘江湖人’恢复了些许的意识,他想反过来对付师傅,结果师傅一刀插进了他的心脏,他就倒地而亡了。” 慕长欢听了萧溶溶的话,她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不过还是没有言语。 峭壁之下的萧溶溶因为恐惧,心机已经不再缜密,她等不到慕长欢的回话,只当她不信她。 沉默了片刻,她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除了目睹师傅杀死‘江湖人’之外,我这几日还在阿苑姑娘的书房见过一些秘笈,其中一本书里就有炼制这些‘江湖人’的发质,还有他们的死穴。” “我知道了!”她说到这里,慕长欢终于开口,但是却绝口不提放了她的话。 萧溶溶听她语气这边淡淡,心里不由浮起一抹不良的预感,她惊慌失措道,“既然你信了我,那就快拉我上去啊!”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取出袖中的鱼肠剑,朝绑着草绳的巨石走去,突然挥刀,用力的切断。 “啊——”旋即,只听一声尖叫,一道恨意凛然的声音从峭壁那边传了过来,“慕长欢,你骗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跟着,是一遍一遍,短促的回声。 慕长欢看着手中的鱼肠剑,只是冷冷的笑了笑,她从来没想过要放过萧溶溶,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臆断罢了。 解决完萧溶溶后,她在巨石上坐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陆吾是在一个时辰后才回来的,他带了好几坛子的好酒。 “主子,酒带来了,”走到慕长欢身边后,他试探着道了一声。 慕长欢闻言,倏地睁开眼睛,看向了他。 “多谢!”说着,她接过一坛酒,打开后,全部洒在了地上,压抑着情绪道,“允眉,一路走好啊,下辈子,记得别再遇见我。” “节哀!”很久后,陆吾看着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接过第二坛酒,开了封,慢慢的喝起来。 她喝酒的动作很豪放。 豪放到陆吾看着觉得心疼。 他索性也开了一坛酒,陪她喝。 寒风猎猎的山顶上,两人就这样一起喝着酒。 直到所有的酒,都喝完,慕长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要往山下走。 陆吾看着她这般,追上前道,“主子,你喝的太多了,属下背您下山吧!” “不必,”慕长欢朝他摆了摆手,“我是不会醉的。” 说着,她继续朝前走去。 陆吾无法,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一直走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才走到了马车处。 慕长欢钻进马车,伏在榻上就睡了过去。 陆吾看着她就连睡着了还紧皱着眉头,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抚平。 可手到了她面前,他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她是他的主子,而他不过是她众多的侍卫之一罢了。 他根本没有资格碰她。 这般想着,他嘴角带着一抹苦涩,又收回了手,转而将桌上的古琴抱了起来,他记得,她是很喜欢他的琴声的。 慕长欢这一睡就到了次日午后,而陆吾抚琴也到了次日午后。 “这是在哪里?”慕长欢醒来后,打断了陆吾的琴声问道。 陆吾收起了琴,先帮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才开口道,“松风崖山脚下。昨日的事,主子都不记得了吗?” 慕长欢听到松风崖三个字就想起了一切,也想到自己喝醉的事,她侧头,看向桌上的古琴,问他,从昨夜到现在,你一直在弹琴吗?” 陆吾笑了笑,“属下记得,主子是喜欢属下琴声的。” 慕长欢没有言语,她径直抓起他的手,如她所料,上面果然多了几道口子,殷红殷红的。 “这不疼的,”陆吾见慕长欢看着他的伤口移不开眼,他用力抽回了手说道。 慕长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翻了翻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绿色的瓶子递给他,“涂药。” 陆吾接过药瓶,紧紧的攥在手中,“多谢主子。” 慕长欢嗯了一声,然后吩咐外面的侍卫,“回城。” “是,主子!”侍卫答应了一声,然后便驾着马车,往上京的方向赶去。 到了上京,侍卫停下马车,回头问慕长欢,“姑娘,是回南山巷子,还是去别的地方。” 慕长欢一夜宿醉,睡了一觉后,虽然好了不少,但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闻言,她毫不犹豫道,“回南山巷子。” “是,主子!”侍卫答应。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叶宅外停下。 慕长欢下车前,吩咐陆吾,“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可能随时有事情吩咐你。” “是!”陆吾答应,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回到玉馆堂。 有婢女迎了上来,红着眼睛道,“主子,您回来了。” 慕长欢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我累了,要睡一会儿,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主子!”婢女答应,然后看着慕长欢进了寝房。 寝房中,慕长欢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思前想后,干脆又坐了起来。 想了想,将夜四叫了进来,问他,“你的轻功真有表哥说的那么好?” 夜四闻言,愣了片刻才道,“主子是想差事属下做什么事情吗?” 慕长欢点了点头,“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更不能打草惊蛇。” 夜四听她这么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知道主子是想吩咐属下去做什么事?” 慕长欢想起萧溶溶昨夜说的话,道,“帮我去阿苑的山庄拓印一些书。” 夜四深思熟虑后,拱手道,“属下愿意一试。”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就这几天吧,记住,一定要成功,且不能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夜四答应。 夜四离开后,没多久,管家刘平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道,“小姐,表少爷过来了,您现在方便见他吗?” 提到乔景端,慕长欢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许,冲着外面的刘平道,“你先将表哥带去书房,我随后就到。” “是!小姐!”刘平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慕长欢换了一件衣裳才朝外走去。 到了书房,乔景端朝她看来,只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头,“你又喝酒了?” 慕长欢挑眉,“有这么明显?” 乔景端眉头皱的越发紧,“一身的臭味,眼睛也是红地。” 慕长欢叹了口气,不想解释这些事情,直接转移了话题,道,“表哥今日怎么想起过来我这里了?” “许久不曾见你,看看你不行吗?”乔景端不悦,他是真的不喜欢慕长欢喝酒。 一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行,自然是行的,”慕长欢说着,一转身,在太师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仰头喝下后,忽然肃然容色,冲乔景端道,“到底什么事?” “霍骏廷昨夜死了,”乔景端看着她的眼睛道。 “死了就死了,”慕长欢眼底有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乔景端上前,在她发心上轻轻的揉了揉,“我此番过来,只是想提醒你,霍王妃可能会在怒火之下,剧烈的反扑攻击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慕长欢语气坦荡。 乔景端深吸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道,“怀璧其罪,你能救霍骏廷的性命却不救,她难免迁怒与你。” “哦,我知道了,”慕长欢点头,表示明白,“这段时间我会小心的,劳表哥多跑一趟了。” “嗯,”乔景端道了一声,随后又看着她发红的眼睛问道,“你呢,这段时间怎么样?昨夜,又是为了什么喝酒?” 慕长欢听乔景端这般问着,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不愿意瞒着他,便指了指旁边的太师椅,道,“说来话长,表哥先坐下罢!” 乔景端听了她的话,从善如流的坐下。 慕长欢开始讲这些日子的事情,包括欢欢中间醒来过一次。 “我知道,”说到欢欢醒过来时,乔景端放下手中地茶盏,看向慕长欢点头道,“另一个慕长欢醒着时,我见过她。” “是吗?”慕长欢眼中有着迷惑。 乔景端想了想,将萧赫请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完后,许是不想提萧赫这两个字,她生硬的转移了话,说起萧溶溶害了允眉,而她将萧溶溶丢下松风崖的事。 乔景端听完,眼神心疼,看着他低声道,“难为你了。” 慕长欢笑笑。 “所以,昨夜你是为了允眉而喝酒?”过了片刻,乔景端又问。 慕长欢勾了勾唇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和北静王呢,真的再没可能了吗?” “不知道,”提起萧赫,慕长欢的嗓音冷漠了许久,“我现在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允眉掉下松风崖时的那一声惨叫。这声音,让我无法多看他一眼,与他多呆一秒。” “暂时分开也好,”乔景端倒是支持慕长欢的,毕竟他在乎的只有一个慕长欢,萧赫他才懒得管。 “表哥还有别的事情吗?”说了这么久,慕长欢也有些累了,她想回去歇着。 乔景端看着她困倦的模样,虽然不想打扰她,但是有些事情却不得不提。 他只能硬下心肠,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是和太子有关的。” “太子?”慕长欢挑眉,那个小孩他记得,看起来还算不错,“他怎么了?” 乔景端:“……” 太子的伤处实在是不好说,乔景端尴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慕长欢倒是无所谓。 毕竟,在大夫打的眼中,是不区分性别的。 “那我这就跟你走一趟好了!”说着,她便要起身去拿药箱。 乔景端见她这般,一时间更心疼她了,他站起身,握住了她纤细地手腕,道,“若是你觉得困倦,明日也是可以的。” “不必,”慕长欢道,“太子伤的地方不是普通之处,多拖一段时间就多几分危险,表哥且等我片刻,我去拿药箱。” “好,”乔景端答应了一声,随着她一起朝外走去。 慕长欢去了隔壁地药房,他则是在庭院里等着。 很快,慕长欢就从药房中走了出来。 乔景端接过药箱,随着她朝外走去。 外面,锦衣卫的马车已经在等着。 两人上了车,马车便哒哒的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到了宫门口,乔景端出示令牌,带着慕长欢又换了轿子。 到毓庆宫时,太阳已经朝西落去。 毓庆宫的人都是认识乔景端的,见他到了,纷纷福身行礼,尤其是毓庆宫的卫率方讳。 他是皇后娘家的人,毓庆宫的人就算多的是皇上的眼线,可到底越不过他去。 他挎着刀,向乔景端行完礼,又看向一身落魄的慕长欢,问,“乔指挥使,这位姑娘是?” “北静王妃!”乔景端淡淡的看了方讳一眼说道。 方讳听罢,愣了片刻,才道,“原来是北静王妃,请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曾识得王妃。” 慕长欢淡淡的看了方讳一眼,“无妨。” 她也知道现在的她模样十分落魄,根本不像是一个王妃。 100 - 折腰令 - 苏囧囧 “太子现在在哪里?”乔景端看向方讳问道,方讳闻言,拱手禀道,“在书房。” “带我过去!”乔景端吩咐方讳,方讳应了一声,他转过半个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乔景端和慕长欢而毓庆宫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方讳在书房门上轻轻的敲了两下,“太子,您在吗?” 但书房里却没有声音传出。 方讳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慕长欢皱起眉道,“太子是一个人在书房吗?” 方讳回过头去,“是。” 慕长欢当机立断道,“将门撞开!” 方讳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乔景端和慕长欢对了个眼神,已经抬脚朝门踹去。 他嘴角紧绷,动作潇洒而又利落,须臾之间,书房的门就被他踹了开来。 慕长欢冲他点了下头,朝里走去。 书房中有些昏暗,但是慕长欢的视力却极好,她甫一进门,便瞧见太师椅帮倒在地上的太子。 “点灯,将门关上!”她冷静的吩咐了一声,朝太子走了过去。 后面的乔景端闻言,一面反锁门,一面示意方讳去点灯。 方讳也看到太子倒在地上,一向稳重自持的他仍不住颤抖起了,走到烛台旁,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蜡烛点上。 这时慕长欢已经到了太子的身边,她知道他哪里有伤,几乎刚在他面前蹲下,就将他身上的衣服褪了下来。 如他所料,太子的伤处果然已经惨不忍睹。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从袖中取出银针,毫不犹豫的扎在太子的伤处。 接着又飞快的拔出。 银针压迫之地顿时流出一股极细的深色的血液。 放完血,慕长欢才捏住太子的脉搏。 方讳站在她身后,紧张的等着。 而慕长欢这一把脉,就是许久。 等到她终于放下手,方讳连忙问道,“太子妃,太子的伤怎么样,会影响他以后的子嗣吗?” 慕长欢闻言,放下太子的手,慢慢站起身,看向方讳,“会。” “啊……”方讳变了脸色,呐呐的叫了一声,看着慕长欢不可置信道,“就连您也救不了他吗?” “是!”慕长欢点头,“我救不了他,他以后不会是个正常人了。不会再长大,也不能再承嗣。” “这、这……”方讳铁青着脸,朝后退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慕长欢叹了口气,目光一转,看向了乔景端,“将太子抱去内室,我还要接着帮他施针。” “嗯,”乔景端答应了一声,他抱起太子就朝里走去。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将太子放好后,乔景端看着太子尚还稚嫩的面庞问道。 慕长欢听乔景端这般问,虽然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从来不危言耸听,太子将来的状况,只会比现在更差。” “你,尽力吧!”乔景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我要接着为了他施针,你在外面守着,不管谁来,也别放进来。” “好!”乔景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外面,方讳经过一段时间,终于缓了过来,他走向乔景端,苦笑了一声,“太子,他还这么小,以后该怎么办呢?” 乔景端侧头看了好友一眼,“有时候,能耐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他是一国储君啊!”方讳红着眼睛喊道。 乔景端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他抬起手,在方讳的肩头轻轻的拍了拍。 两人正交谈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宦官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是皇上……”方讳眼神忽然一变,拔腿就要朝外走去。 乔景端想到慕长欢的叮嘱,一把将他拉住,道,“你在这里守着,为了太子的性命,一只苍蝇都别它飞进去,皇上那边交给我。” “也好!”方讳想了片刻,答应下来。 皇上那边,确实是乔景端更好说话一些。 乔景端跟方讳说好,拔腿朝外走去。 出了书房的门,刚下台阶,他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皇上。 “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乔景端抱拳,恭恭敬敬的向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闻言,幽冷的扫了乔景端一眼,直接问道,“太子在书房?” “回皇上的话,正是。”乔景端站直身子禀道。 皇上嗯了一声,越过他就要朝里走去。 乔景端见状,忙拦住了他,道,“皇上请留步。” “嗯?”皇上被拦住脚步,不悦的皱了下眉,诘问乔景端。 乔景端迎上皇上不悦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他眼中一片坚定,看着皇上道,“回皇上的话,太子身子有些不妥,北静王妃正在权位为太子医治,您贸然进去,恐怕会打扰到北静王妃。” “太子身子不妥?”皇上瞳孔一缩,“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太医院的人怎么不知道?北静王妃她怎么会知道,她进宫来,又是谁允可的。” 皇上这一番追问,不可谓不犀利,但乔景端作为臣子,却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回皇上的话,太子身上的伤,一开始并不明显,瞧着只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他便没有当回事,直到今日才严重起来,因为伤的地方特殊,他不好叫太多的人知道,便托了属下请北静王妃过来。” “如此说来,太子倒是亲近乔指挥使你胜过朕?而你得了太子身子不妥,也不禀告给朕,反而去了北静王府上?” 皇上说的这话,已经有些诛心。 乔景端开口想要解释。 皇上却已经没有耐心,他冷冷的看着他,直接开口呵斥道,“让开!” “皇上……”乔景端还想再劝,皇上却想也不想,直接打断了他,“太子是朕的骨肉,更是云朝未来的储君,怎么对他好,朕心里有数,你让开!” “皇上,请恕微臣不能相让!”乔景端坚持道,不管皇上怎么说,他就是不肯让来。 皇上看着他这般模样,眼中有黑云在积聚,他的心头甚至已经漫上一股子杀气。 “来人!”他冲着左右的人吩咐。 两边的侍卫立刻迎了上来,抱剑道,“请皇上吩咐!” “将乔指挥使拿下!”皇上冷声道。 侍卫闻言,道了声得罪,便朝乔景端走去。 乔景端看着走过来的侍卫,瞳孔用力的一缩,他抬手,直接打开了侍卫伸过来的手,并拔出他手中的剑,飘然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台阶上道,“今日,除非微臣横尸在这里,否则谁也别想跨过这个门槛!” “乔景端,你、你太放肆了!”皇上气的要命。 乔景端只是低头,道了声“抱歉”。 “你这般为北静王妃卖命,是觉得她一定能救得了太子了?”皇上在原地站了片刻,他没有再强闯,而是看着乔景端说起了话。 乔景端敏感的察觉到皇上话里的陷阱,自然不会替慕长欢应承什么,他只是有所保留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保住太子的性命,那这个人一定是北静王妃。如果就连北静王妃都保不住太子,那这个世上也没有人能保住太子。” “说白了,就是北静王妃也没有把握,”皇上冷笑。 乔景端没有言语,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有北静王妃在,情况至少不会太坏……” 他说着,话音刚落,书房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声。 好像是什么重物跌在了地上。 “你不是说屋中没有人吗?”皇上看向乔景端质问道。 乔景端闻言,也变了脸色。 皇上再次抬步,朝里走去。 可乔景端却想都不想,又一次拦住了他,道,“皇上请留步。” “朕担心太子,要进去看他!” “不可!”乔景端道。 皇上冷冷的觑了他一眼,“如果朕非要进去,你会和朕动手吗?” 乔景端箭袖下的手,紧紧的攥着剑柄。 他会吗?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皇上毕竟是皇上,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是不愿意以下犯上的。 皇统领他眼中的情绪看的分明,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朝前走去。 乔景端眼看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想起慕长欢对自己的交代,他终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在脑子做决定之前,手已经下意识的朝前一挥,顿时,皇上的一绺儿头发便被削了下来。 那一绺儿头发并不多,不过几根的样子,可当那数根头发飘落在皇上的肩头时,皇上的后脊还是狠狠的一凉。 他蓦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又愤怒的朝皇上看去,“乔景端,你真的敢!你忘了当初是谁提拔你,重用你,是谁给你高官厚禄了吗?” 乔景端听皇上这般说,他眼中有愧疚一闪而过,不过,很快,那一抹愧疚又转化为坚定,他抬起头,看着皇上道,“您看见了,微臣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哼!”皇上冷哼,他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乔景端一眼,然后朝身后的侍卫道,“拿肩来!” “是,皇上!”侍卫闻言,立刻递了一把剑过来。 皇统领剑拿在手中,他掂量了几下,然后朝乔景端指去,“如果朕用这把剑伤了你,你会还手吗?” 乔景端看向皇上指过来的剑尖,认真想了片刻,道,“若是皇上手下留情,不会伤及微臣的性命,那么,微臣绝不还手!” 皇上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下一刻,举剑就朝乔景端右胸口刺去。 心脏在左胸口,右胸口自然不会致命。 鲜血,很快从乔景端的伤口流了出来。 皇上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收回肩,又在乔景端的胳膊上、大腿上刺了几下。 乔景端是学武之人,知道这些伤口都不会致命,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还手,只是默默的忍受。 但是随着伤口越来越多,血流的越来越严重,他到底还是有些支撑不住,白了嘴唇,几乎是靠着手中的剑来支撑,才没有倒下去。 皇上身后的梁公公一直看着这一幕,这时,他突然上前,拱手劝道,“乔指挥使,您这是何苦呢,皇上他只是担心太子,您就让皇上进去罢,皇上一向疼爱太子,他总不至于害了太子的,你说是吧?” 可乔景端却看也没看梁公公,只是看着皇上,抿唇不语。 皇上和乔景端四目相对,良久后,他还是决定再给乔景端一次机会,毕竟这把刀,他用的是真的顺手,至于刚才那些伤,就算给他的警告了。 “朕在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他看着乔景端问道。 乔景端闻言,他深深看了皇上一眼,脸上又凝聚起一抹坚定,道,“不!让!” 他的语气太过坚毅。 皇上听后,对他的最后一丝感情也烟消云散。 “来人,将他押下去!”皇上面无表情的吩咐身后的侍卫。 侍卫闻言,正要上前,谁知这时,书房的门却突然从里面打了开来。 接着,慕长欢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冷冷的看了皇上一眼,便将眼神撞向了乔景端,握住他的手腕,道,“表哥,你怎么样?” 乔景端闻言,抬起眼皮朝他笑了笑,“还好,太子的性命,保住了吗?” “有表哥在,自然是保住了,表哥进来,我帮你包扎!”说着,她牵着乔景端就要朝里走去。 皇上见慕长欢的眼中竟然根本没有他,早就怒不可遏。 眼下,看两人说着话就要往里走去,他终于遏制不住心中地努力,扬声道,“将乔景端这个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拿下!” “是,皇上!”乾元殿的侍卫早就蓄势待发,此刻听到主子的吩咐,都毫不犹豫的朝乔景端冲去。 慕长欢回头看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侍卫一眼。 这些人,她对付起来自然是没问题,可这样的话势必延缓乔景端治伤的时间。 他的性命很有可能会不保。 “且慢!”忽然,她抬了下手,看向皇上道,“不知表哥犯了什么罪过,皇上打算如何惩处他?” 皇上虽然品性卑劣,不是个东西,但人却是有几分聪明的,他一听慕长欢这语气,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当即,转了话锋道,“乔指挥使犯上,与朕动武,该罚杖刑五十。” “我来!”果然,下一刻,慕长欢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替表哥受这五十杖刑,还请皇上允我先为表哥治伤。” “王妃确定?”皇上听慕长欢这般说,眼底蕴了一抹笑意,看向她反问道。 “自然!”慕长欢说完,不等皇上答应,就扶着瞳孔已经涣散的乔景端往里走去。 里面,方讳看到乔景端满身鲜血的被扶进来,他担心的迎上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慕长欢看了方讳一眼,毫不客气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无用的人!” 方讳被慕长欢这么一说,想起自己刚才的蠢行,他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再开口。 慕长欢直接将乔景端带回内室,仔仔细细的帮他清理了伤口,然后进行包扎。 包扎完后,她站起身动了动腕,然后踹了下躺在地上的一个小太监,冲方讳道,“太子和我表哥我都交给你了,你要是再看不好他们,你也没必要再活着了。” “是,太子妃说的是,这一次我一定看好太子和景端,绝对不给任何人靠近他们的机会。” 方讳用力的保证。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她该去领罚了。 外面,皇上还在,似乎是特意等着她,想看她被打的样子。 “就在这里吗?”,慕长欢一身素衣,干净利落的出现,素面朝天,看向皇上问道。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就像是在询问今日午膳要吃什么一般。 皇上不由皱起眉头,“王妃似乎很期待受刑?” 慕长欢闻言,冷冷的扫了皇上一眼,“如果我说我不愿意,你会免了我的五十杖刑吗?” 皇上看了她一眼,认真的摇头,“自然不会。” “那还多说什么,请吧!” 皇上笑了一下,朝身后的侍卫看去,“准备杖刑!” “是,皇上!”侍卫领命退下。 没多久,一套刑具就搬了过来。 “王妃请!”行刑地侍卫走到慕长欢的身边请他上凳。 慕长欢嗯了一声,径直过去趴在了刑凳上。 接着,她的双手双脚便被绑在了凳子上。 “一!”只听一句报数声,下一刻,狠狠的一棍便落了下来。 慕长欢眉头微皱,她闭上了眼睛。 “二、三……”后面的杖刑接二连三的落下,慕长欢的眉头虽然一直皱着,但是她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皇上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他正对着慕长欢的脸。 因为听不到她的痛苦喊叫声有些心不在焉。 很快,二十棍就打完了。 皇上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耐,忽然,他朝后看去,朝梁公公做了个手势。 梁公公会意,当即,脚下的站位变了一下。 与此同时,行刑的侍卫下手更狠起来。 慕长欢察觉到侍卫的狠劲。 她眼中闪过一抹凛然,皇上,这是想要她的命了! 101 除非从我尸体上碾过去!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的眼神突然变得可怕起来,皇上一直在看着她,发现她眼中陡然生出的暴戾后,他心头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慕长欢那个女人的眼神怎么像地狱里的修罗一般。 接下来,慕长欢还是没有痛呼一声。 但看着她眼睛的皇上却承受不了,忽然间,他站起身来,朝着行刑的侍卫怒声喊道,“停!” 侍卫闻言,忙停了下来,他持着刑杖,朝皇上看来,“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皇上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摆了摆手,“北静王妃到底是个弱质女流,四十刑杖就可以了!” 说完,他直接甩袖,扬长而去。 侍卫看着主子这一幕,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王妃,您还撑得住吗?”毓庆宫的一个小太监在众人都走了,凑近了慕长欢,担忧的问道。 “没事。”慕长欢咬着牙摆了摆手,她冲着小太监道,“扶我起来。” “是,王妃!”小太监答应一声,然后将慕长欢扶了起来。 慕长欢下裙上全是血迹,面上看不出一丝血色,但她却没有哼一声,几乎半个人都挂在了小太监身上,往书房走去。 这十几步,可谓是慕长欢这半辈子来走过最长的路了,不过她却不曾后悔。 不管是允眉,还是乔景端,他们对她的感情她都无法回报。 她能做的,只是陪她们一起痛。 进了书房,方讳听到动静,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完全没想到会看到一身伤的慕长欢,顿时瞪大了眼睛,“王妃,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没事,”慕长欢摆了摆手,她看向方讳,问道,“你能先回内室去吗?我要处理下伤口,你在这里不太方便。” “好,好!”方讳慌乱的答应着,又回了内室。 慕长欢见他离开,朝身边的小太监看去,“帮我拿些烈酒和干净的帕子过来,有劳!” “是,王妃!”小太监领命退下。 没多久,就准备了一铜盆的烈酒和几块干净的棉帕子。 慕长欢扫过那些东西,白着唇点了点头。 小太监也是个识相的人,当即拱手道,“那奴才就先退下了,王妃若是有什么消息,朝外面叫一声就是,奴才就守在外面。” “嗯,”慕长欢淡淡的应了一声。 小太监退了下去。 待屋中没人后,慕长欢艰难的撑着桌子帮自己处理起伤口。 腰上的伤口不好处置,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清洗完,又上了药。 毓庆宫里没有她能穿的衣服,她只能将就着又穿上之前血迹斑斑的衣裳。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到了轻弩之末。 整个人扶着桌子摇晃起来。 可腰臀上伤势太重,她又不能坐,末了,竟是扶着桌子跪了下去,靠着太师椅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萧赫赶到毓庆宫书房,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慕长欢。 顿时,他整个眼眶都红了。 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向她,一撩袍摆,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长欢,长欢,”他轻轻的捧住她冰凉的脸叫道。 慕长欢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萧赫想了想,干脆‘’小心翼翼的抱起她朝外走去。 到了门口,他停下脚步,吩咐褚章,“将王妃今日受刑的事调查清楚。” “是,王爷!”褚章答应,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萧赫见褚章答应,拔腿就朝毓庆宫外走去。 他直接带着慕长欢回了北静王府。 慕长欢再醒过来,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 她方一睁开眼,就看见趴在床边的萧赫。 他的手,正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 “……”慕长欢嘤咛了一声,想抽回自己的手腕,结果,她才动了一下,就将萧赫吵了醒来。 萧赫睁开朦胧的睡颜看向她,“长欢,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慕长欢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又一次试图抽回手腕,结果却被萧赫握的更紧。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长欢,你就别气本王了。” 慕长欢冷笑,“不可能,除非你能将允眉还给我,除非……你能让她死而复生。” 萧赫听她这般说,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光彩,“长欢,你没骗我?你的意思是,只要允眉活着,你就肯原谅我?” “……你什么意思,”慕长欢听萧赫这般说着,忽然变了脸色,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一瞬一瞬的看着萧赫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允眉还活着,她是不是还活着?” “嗯,”萧赫低头吻了下慕长欢的手指,道,“她还活着,她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刚好被一棵拐枣树给拦住了,因此保住了一条性命,本王手下的暗卫已经找到了她,估计过段时间就会将她带回来了。” “到时候你可以亲自问她,绑着她的绳子是不是本王弄断的。” “真不是你?”慕长欢在得知允眉还活着的时候就消了气,她微微缓和了脸色,看着萧赫问道。 萧赫苦笑一声,“不是。” “哦,”慕长欢哼了一声。 萧赫知道她的性子,见她这般,知道她已经是信了自己,他也没有再纠缠下去,而是道,“睡了两天了,饿了吧,小厨房里一直炖着粥,要不要喝点。” “嗯,”慕长欢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声。 萧赫立刻起身出去端粥。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运美不是被他葬送了的,真好。 萧赫很快就将粥水端了进来,他盛了一小碗,捏着勺子,一点一点吹凉了喂给慕长欢。 慕长欢身子不适,只吃了一碗,就不肯再用。 他让人将东西收拾了下去,陪着慕长欢说话。 慕长欢也有些事想问萧赫。 “太子的状况如何了?”当然,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病人, 可萧赫听见她问起太子,却是一脸的不悦,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反问,“长欢,在你心里,人命真的那么重要吗?” 慕长欢不喜欢萧赫问这样的问题,她下巴微抬,看着他,不悦的反问,“那在王爷眼里,人命不要紧吗?”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萧赫解释,“若是本王觉得人命不要紧,这些年来也就不会驻守建安了。本王只是想问你,在你眼里,你的病人的性命,重过你自己的性命吗?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担心,没有你,本王和穆儿要怎么过?” “……也许吧,”慕长欢没有办法给他肯定的答复,只能这样说,“我在救人的时候,脑中是没有任何东西的,我只想留住一条又一条的性命。” 萧赫不语。 慕长欢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道,“王爷,其实有些道理,它很简单的,你之所以不明白,不过是当局者迷。” “就像你在战场上,不会因为身后有妻儿,就做逃兵,那我在替人医病时,也不会因为有夫有子,就百般顾虑。” “你这样说,本王倒是明白了,”良久后,萧赫抬起手,轻轻的在慕长欢的发心抚了一下说道。 慕长欢微微弯唇,又问回一开始的那个问题,“太子现在到底怎么样?” 说起太子,萧赫想了想,道,“性命保住了,只是长大后恐怕没法人道,皇上已经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哦,”,慕长欢应了一声,跟着,她停顿了一下,又问起乔景端的伤势。 她不提乔景端还好,一提乔景端,萧赫的怒火又压不住了。 “你还敢问他!他一个男人,轮得着你替他受刑吗?”他瞪着慕长欢质问,肩头微微颤抖。 慕长欢抬起手,轻轻的横了下鼻子,“他不是受了重伤吗?我让他挡着皇上,他便宁可赔上性命都要做到,我不能不偿还他!” “那也不是这样偿还的!”萧赫还是怒不可遏,他眼里喷着火,“你就不会拖延时间,让人通知本王吗?” “好吧!”见萧赫这般气恼,慕长欢只得妥协道,“我知道了,再有下次,我会拖延时间,给你送信的。” “你还敢有下次!”萧赫陡然冷脸,又是一番不悦。 慕长欢:“……” 她已经无话可说,索性轻轻的叫了一声,喊起疼来。 萧赫见她喊疼,顿时紧张起来,不再计较别的,只担忧的凑近了她问道,“哪里疼?要不要让黄府医过来看看?” “哦,好……”,慕长欢小声的答应。 萧赫连忙吩咐人去请黄府医。 黄府医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着,随时等候主子的差遣,也因此,下人刚一把话传过去,他就提着药箱过来了。 “属下见过王爷,见过王妃!”黄府医上前行礼。 萧赫焦急道,“不必多礼,快过来替王妃看看,她伤口疼。” “王妃已经醒了?”萧赫让开地方,黄府医走到了床边,才发现慕长欢已经醒过来,他欣喜的问了一声,然后在锦杌上坐了下来,拿出脉枕,隔着帕子搭上慕长欢的手腕。 慕长欢看了黄府医一眼,道,“嗯,醒了,刚醒过来的时候还好,这阵子伤口忽然就疼了起来。” 黄府医一面抚着胡须点头,一面帮慕长欢号脉。 过了很久,他才放开慕长欢的手腕。 萧赫见状,立刻上前急声问道,“如何?王妃的伤可有什么大碍。” “回王爷的话,没什么大碍,”黄府医一面起身收拾药箱,一面道,“只是镇痛药的药效过去了,所以王妃地伤口才会开始疼。” “那有什么办法能缓解王妃的痛苦吗?”萧赫接着问道。 黄府医想了想,道,“可以用银针止痛。” “那还不快点!”萧赫催促。 黄府医朝慕长欢看去,“不知王妃可方便?” “不用了,”慕长欢道,“刚才是痛的厉害些,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黄府医又朝萧赫看去,“王爷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属下就先退下了。” “行了,你去吧!”萧赫摆手。 跟着,他又坐回到床边,狐疑地盯着慕长欢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刚才是真的疼?” 慕长欢听他这般问,心里虚得很,但是面上却一本正经道,“那还能有假?” 萧赫不再言语,他坐在慕长欢的身边,静静的陪着他。 另一边,乔国公府。 乔景端也是两日后才醒过来的。 不同的是,他一睁开眼看到的是大夫人和秋风。 “娘!”他动了动眼珠子,嗓音沙哑的叫了一声。 大夫人闻言,含着泪道,“景端,你终于醒了,你知道这两天娘有多担心你吗?你这孩子,怎么能跟皇上顶着来,你是想交代了自己这条命吗?还好皇上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肯饶你一条性命,娘告诉你,以后你可不能再与慕长欢来往了!” “……”乔景端听自家娘亲连珠带炮的说着,他凌厉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大夫人看儿子这般,还以为他身子不舒服,忙关心的问道,“景端,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吗?要不要娘去请大夫过来?再帮你看看。” “不必!”乔景端抬起手,轻轻的摆了摆手,道,“只是觉得有些吵,娘能带着下人先出去吗?只留下秋风一个就好。” “景端,你、你是不是怪娘了?”大夫人也不是个蠢的,她一听乔景端这意思,就知道自家儿子心里是对她不满了。 至于为什么不满,除了慕长欢,还能有别的理由吗? 乔景端却不想跟大夫人说这些,他低下头,轻磕了一下眼皮,“娘不必多想,我真的只是嫌吵。” “那娘不说话,你别赶娘走?”大夫人试探的问道。 乔景端眼神中带着一抹烦躁,朝大夫人看去,长长的叫了一声,“娘——” 大夫人被他这般叫着,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抬起手,轻轻的帮他掖了掖被角,“好了,不讨你嫌了,娘先带人出去了。” “娘你慢走!”乔景端客气的说了一声。 他目送大夫人离开。 直到门被关上,他才朝后倒去,目光一转,扫了秋风一眼,道,“太子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秋风早就知道主子醒过来后会问些什么问题,因此,他早就打听好了,当下,拱手便禀道,“回大人的话,太子的命是保住了,不过以后不能承嗣,皇上已经有了废太子的想法。” 这些都在乔景端预料之中,他听过后便没有再追问了。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秋风其实还有一件事打听的很详细,但是主子不问,他又不好先开口说。 好在,他也没纠结多久,床榻上的乔景端就开口了,“北静王妃那边呢?我有连累到她吗?” 秋风闻言,立刻上前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当日您再毓庆宫晕过去后,皇上原本想趁乱要了您的命的,可关键时候,北静王妃站了出来,她替您受了五十杖刑!” 五十杖刑! 这四个字一出,乔景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翻身就要下榻。 秋风见状,忙眼疾手快的上前按住了他,惊声道,“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去?你身上还有伤呢?” “我要去看王妃,”乔景端说着,还要再挣扎。 可秋风却怎么也不肯放开他,“大人,你的伤比北静王妃轻不了多少,现在下床,您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吗?”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北静王妃!”乔景端被秋风压着,没有再挣扎,而是看着他,十分坚定的说道。 秋风正要开口再劝。 萧赫突然一转话锋道,“清风苑里是有轮椅的,你去搬一只过来。” 提到轮椅,秋风的脸色微霁,这样的话,倒是也还行。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他答应了一声,就朝外走去。 乔景端看着他离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慕长欢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会阻止他的。 他宁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不愿她收到一点的伤害。 秋风很快将轮椅搬了过来,他将乔景端扶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朝外行去。 但是,刚出门就遇到了迎面赶来的大夫人。 “秋风,你这是要推着你们大人去哪里?”大夫人没有问乔景端,她柿子捡软的捏,直接看向了秋风,犀利的问道。 秋风闻言,下意识的低下头,朝轮椅上的主子看去。 乔景端赶时间得很,他不想耽搁一刻功夫,直接看向大夫人道,“娘,你别为难秋风,是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里?”大夫人走上前问。 乔景端抬了抬眼皮,“北静王府!” “不许去!”大夫人突然变了脸色,看着乔景端厉声道,“我不许你再去见慕长欢。” “如果我今日非要去呢?” “那你就从我的尸体上碾过去!”大夫人激动的说着,突然拔下头上的金钗,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乔景端看着这一幕,紧紧的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道,“娘,你这是何苦!” “我说了,我不许你去见慕长欢……你再和她牵扯下去,会害了乔国公府满门的!”大夫人说着,言语中已经带了些许的撕裂。 102 这是什么馊主意! - 折腰令 - 苏囧囧 “算了,我不去就是。”乔景端见大夫人的情绪如此激动,他不得不妥协。 大夫人见乔景端松口,微微的舒了口气,看着他,慢慢的放下了抵在脖颈上的金簪。 兴许是刚才的情绪太过激动,现在的她看起来十分疲惫,脸色隐隐发青。 “来人,送大公子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吩咐左右,可不等她将话说完,坐在轮椅上的乔景端突然站起来,他以极快的速度移到大夫人的身边,在她后颈上轻轻的砍了一记手刀,下一刻,大夫人便柔柔地倒进了他的臂弯。 “将大夫人送回去!”他侧头看向大夫人身边的婢女说道。 映雪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听见吗?”乔景端沉声反问,语气之间已经有些不耐。 映雪终于回过神来,不过她却并没有接过大夫人,而是眼神复杂的看着乔景端,颤声道,“大公子,您不能去北静王府,不能去见北静王妃!” “……”乔景端听映雪这么说,只是冷冷的掠了她一眼,道,“我使唤不动你了吗?” “’奴婢不敢!”映雪被乔景端诘问,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方,她眼圈发红,仰面看着乔景端道,“请大公子明鉴,奴婢之所以斗胆阻拦大公子,并非僭越,而是为了大公子外祖家上下三百条人命!” 乔景端听映雪这般说,倏地变了脸色,他看着映雪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映雪闻言,忙红着眼睛,抽噎着道,“回大公子的话,两日前,您是被乾元殿的当值太监送回来的,那太监将您交给大夫人时,特意敲打大夫人,不许乔国公府和北静王府走得太近,他还说,要是您一意孤行,乔国公府满门清正,皇上可能动不了,但是您外祖那边……满门上下,一个都别想逃脱。” 她话落,乔景端箭袖下的拳头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皇上,他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请大公子回去吧!”映雪见乔景端将她的话都听了进去,她再次开口劝道。 乔景端却没有理会她,他径直将大夫人抱了起来,往东院的方向走去。 他亲自将大夫人放在了榻上。 又在床边坐了许久才离开。 秋风推着轮椅跟在主子的身后,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你先回去吧,”回到景端院,长廊下,乔景端突然回头,看着秋风吩咐道。 秋风有些担心主子,他看着乔景端小心的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乔景端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秋风站在原地,上前不是,离开也不是,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守在廊下听差。 整整一日,乔景端都不曾出门。 他只是闭着眼,枕着胳膊躺在锦榻上,冷冷清清的想过去的事,现在的事…… 北静王府。 萧赫又守了慕长欢一个多时辰,见她睡熟了,才松开她的手,起身离开。 “王爷!”他刚出主院,褚章就上前行礼。 萧赫停下脚步,侧头看了褚章一眼,“过来了?” 褚章拱手,点了点头。 萧赫没再言语,直接朝书房走去。 褚章忙跟了上去。 到书房后,褚章主动道,“王爷打算怎么做?” 萧赫想到慕长欢身上的那些伤,冷冷的笑了一下,“自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那位毕竟是皇上……”褚章皱起眉来,有几分犹疑。 萧赫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听说这些年来,西北常大统领的后人,一直在苦练武功,欲致龙椅上那位于死地。” 褚章听主子提起常大统领,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看向萧赫道,“王爷的意思是,我们假冒常大统领的后人?行刺皇上?” “嗯,”萧赫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褚章颔首,顿了会儿,他又道,“那属下现在就去准备一应东西。” “嗯,”萧赫摆了摆手。 褚章领命退下。 萧赫在他走后,打开桌上的公文冷静的看了起来。 偶尔也会提笔圈点。 等他将公文看的差不多,外面天色也快暗了,他揉了揉手腕,站起身朝外走去。 回到正房,没多久慕长欢果然醒了过来。 “饿不饿?”萧赫握住她地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温柔的问道。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朦胧道,“躺的太久了,我整个人都快废掉了。” 萧赫闻言,指责的看了她一眼,“这怪得着别人吗?” 慕长欢低了低头,心虚道,“怪不得!” “那不就是了,”萧赫哼了一声,跟着又问道,“想吃些什么?” 慕长欢想了想,“清淡的吧!” 萧赫思量了片刻,反问,“清炒玉兰片,糖醋藕片,香油青笋……这几道菜怎么样?” “都可以的!”慕长欢眼底露出一抹笑意,看着他说道。 萧赫抬起手,在她鼻头上轻轻的捏了捏,而后朝外面吩咐了一声。 接着,很快就有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萧赫扫向婢女,将慕长欢想吃的菜吩咐了一遍。 婢女领命离开。 这几个菜都好做的很,不到一刻钟地功夫,小厨房就做好送了过来。 萧赫将托放在矮几上,一口一口的喂给慕长欢。 慕长欢享受着他的伺候,胃口还算不错。 四碟菜几乎吃了三分之二。 “好了!”又吃了一口清炒玉兰片,她朝萧赫摆了摆手,“吃饱了。” “嗯,”萧赫答应一声,叫了人进来收拾东西。 婢女端了托盘,很快退了出去。 萧赫看慕长欢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试着道,“要不要本王背医书给你听。” 慕长欢挑眉,“这倒是个好主意。” 萧赫笑了笑,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把,开始背了起来“……问曰:上工治未病,何也?师曰: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四季脾旺不受邪,即勿补之;中工不晓相传,见肝之病,不解实脾,惟……” 他的声音着实好听,慕长欢听着听着,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在萧赫背到第二卷时,她突然抬手道,“停!” “怎么,有错吗?”萧赫没有多想,他看着慕长欢反问。 慕长欢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背错!” “那是怎么了?”萧赫认真的问。 慕长欢无奈道,“也没什么,只是你的声音太好听了,听你背医书,我就想……亲你。” 最后两个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萧赫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眉眼微微一弯,开怀的笑了起来,竖起食指,按上慕长欢的红唇,道,“现在还不能给你亲,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吧。” 慕长欢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行了行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想歇下了。” “真的?”萧赫看着她漂亮的后脑勺反问。 慕长欢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自然是真的。” “嗯,那本王先出去了,”说着,他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才起身离开。 慕长欢看着他走远,叹了口气,托着腮发呆。 再说萧赫,他离开正房后,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中,还有剩下地一些公文没有处理。 等他全部处理完,褚章正好回来。 “东西都准备好了?”萧赫看向他问道。 褚章闻言,拱手道,“回王爷的话,都准备好了,属下已经分给了下面的暗卫,一到子时,便开始行动。” “嗯,”萧赫答应着,朝褚章伸出一只手。 褚章看到主子的动作,却愣住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的行头呢?”萧赫很认真的问。 褚章闻言,整个人都蒙了。 他根本没想到王爷会亲自参加行动啊!他一开始就是将他排除在外的。 “没有吗?”萧赫皱了皱眉,第一次,他怀疑起自己这个贴身侍卫的办事能力。 褚章都已经听到自家主子开口了,那当然不能直接回答没有啊,就是真的没有,他也得挪出一套来。 下一刻,他当机立断道,“有,王爷请稍后!”说完,拱了下手,转身就朝外走去。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返回来的更是匆匆。 “王爷,这是您的行头!”他讲一身夜行服和常大统领后人常用的长棍呈给萧赫。 萧赫看了褚章一眼,面无表情的回了内室换衣。 当夜,子时刚过。 就有十几个黑衣人潜进了皇宫。 他们个个的轻功都是绝顶,进了宫就直奔乾元殿而去。 当时,皇上刚好歇下。 他甚至来不及睁眼,就已经被为首的黑衣人才龙床上提了起来。 黑衣人仿佛恨极了他,并没有在乾元殿进行“行刺”,而是将他带去了乾元殿外。 彼时,大批的御前侍卫已经赶到,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但是那么多人,愣是没有能冲上乾元殿露台的。 皇上就这样在凛冽的夜风中,身着寝衣,被为首的黑衣人用棍子打到抱头鼠窜。 黑衣人下手极狠,几乎是冲着皇上的命去的,他足足的打了一刻钟,眼见皇上已经进气多出气少,才收棍带人退下。 黑衣人的轻功都是决定,他们想走,御前侍卫自然都拦不住。 已经丢了半条命的皇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都疼,脸最疼。 “皇上,皇上,快请太医,”梁公公在行刺结束后,才衣衫不整的出来,他跪在皇上的身边,一面担心的叫着,一面吩咐底下的人去请太医。 有御前侍卫跑腿,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 来的人正是梁院正。 他看到躺在地上的皇上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是颤抖着在皇上的面前跪了下来,问道,“这、这是谁做的?” 梁公公仍旧跪在旁边。他眼神微妙的看了梁医正一眼道,“您老快别问了,赶紧替皇上看看。” “好好!”梁医正答应着,他捏住了皇上的手腕,,闭眼细细的把起脉来,很久后,他才放开皇上的手腕,神色凝重的看向了梁公公,道,“皇上身体里的内伤颇多,幸亏没有人擅自移动皇上,不然的话,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梁公公听梁医正这般说着,一下子把握住了重点,“那梁医正的意思是,你能保住皇上的性命?” “这是自然!”梁医正点头。 梁公公连忙道,“那还等什么,快开药啊,快帮皇上处理伤口。” “这是自然,”梁医正答应着,慢慢的打开了药箱,他先是放了一片五六百年的参片进皇上的嘴里,跟着,又取了正骨的工具,帮皇统领错位的骨头恢复正常,这期间,皇上醒来过几次,不过他内伤实在太重,来不及说话,又翻白眼晕了过去。 终于将外裳处理了个七七八八,梁医正疲惫的舒了口气,吩咐梁公公,“让人将皇上抬进去吧,记得小心一点。” “好!”梁公公答应着,然后点了两个靠谱的御前侍卫,吩咐他们将皇上抬进去…… 这边,整个乾元殿都是兵荒马乱。 另一边,萧赫在马车里换了衣裳,却是一脸的快意。 狗皇帝欠长欢,他总算是帮她讨回来了。 “王爷,我们现在是回王府吗?”褚章也换了衣裳,他侧过头问萧赫。 萧赫想了想,道,“先不回去。” “那去哪里?” “豫王府!”萧赫道。 褚章身为萧赫身边最亲近的人,对豫王府的事情当然是有几分了解的,他听自家主子这般说,看向他的眼神一下子微妙起来。 这是他自己没有王妃陪伴,所以要找人共苦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萧赫将褚章眼里的意思看的分明,他不悦的瞪了他一眼,问道。 “没,没什么意思!”褚章说着,忙出去吩咐驾车的侍卫。 跟着,马车一转,就朝豫王府的方向而去。 彼时,豫王府中。 豫王已经磨了好几天了,可不管他使出什么招数,顾婴月就是不肯让他踏进她的房门。 可豫王早就习惯了顾婴月的陪伴,现在骤然被抽空,他怎么习惯得了。 干脆一个人坐在顾婴月院子外的石凳上喝闷酒。 萧赫从外面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豫王。 “大哥!”他拱了下手,行至豫王的正面叫道。 豫王趁着醉意抬起头来,见是萧赫,他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很明显的不悦和愤懑。 萧赫也猜到因为自己那日的话,他被顾婴月冷落了,一时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大哥这话就见外了,你我是最好的朋友,我来看看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豫王听他这么说,只是冷笑,“本王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萧赫被他拒绝,脸上的表情越发尴尬,他在萧豫的对面坐了下来,道,“是大嫂给大哥气受了吗?” 豫王虽然不想搭理萧赫,但偏偏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一句“大嫂”又格外的动人。 他只能意意思思的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 “我有办法能帮大哥重新获得大嫂的欢心,”萧赫意味深长的看了萧豫一眼说道。 萧豫挑眉,“真的?” 他有些不信萧赫,毕竟在这之前,一直都是他给萧赫出主意的。 萧赫见萧豫不信他,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不说也罢!”说着,他便不再开口,而是端起面前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喝了起来。 萧豫看他自斟自饮的模样,心中稍微地百转千折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有什么办法?” “大哥信我了?”萧赫放下酒盏,看向萧豫反问。 萧豫哼了一声,“你最好能想出个好法子来将功折罪,不然休怪本王以后不认你这个兄弟!” “这是自然!”萧赫见萧豫终于松口,也松了口气,他朝萧豫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萧豫狐疑的往前探了探头。 萧赫在他耳边说了几乎话。 萧豫听完,想都不想,就勃然大怒道,“你、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本王不可能这么伤害月儿的。” 萧赫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反正这个主意就在这里,大哥要是信得过我,那就去做,要是信不过,那就算了,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话落,他又饮了一杯酒,然后拱手退下。 萧豫看着他离开,那几句话一直在他的耳边萦绕。 萧赫这厮,竟然让他假装被月儿伤透了心,从而另结新欢,还说月儿要是真的在乎他,那一定会闹起来,回去找慕长欢说话,到时候只要慕长欢肯推波助澜,那他自然可以抱得美人归! 所以,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 萧豫陷入了沉思。 他这一考量,就是一夜,可直到第二日清晨,她也没有主意,月儿也没有出来见他。 “王爷,您已经在这里一夜了,衣裳都被露水打湿了,该回去了!”这时,他的贴身侍卫上前提醒他。 萧豫一听,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蟒袍,果然已经有些湿润。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吩咐侍卫,“你先回去!”说完,他拔腿就朝顾婴月的闺房走去! 103 你不吃醋? - 折腰令 - 苏囧囧 萧豫走到顾婴月闺房门口,不出所料,又被她的贴身婢女给拦住了。 萧豫心中有些不悦,他直接拂袖,不顾婢女的阻拦往里走去。 寝房中,顾婴月正对镜戴耳环,她从菱花镜中看见萧豫怒气冲冲的走进来,面上浮起一抹不自然,顿了片刻,才起身转向他,福身道,“见过王爷。”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萧豫上前,紧紧的攥住顾婴月的手腕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昨晚本王在你的院子里等了你一夜?” 顾婴月听他这般说着,抬起头朝他看去,“王爷的意思是,你等我,我就必须要见你?哪怕不顾我的名声?” 萧豫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你还是在迁怒本王?因为萧赫的话?” “不是,”顾婴月抽回自己的手,转过半个身子道,“跟北静王无关,我只是觉得女儿家应该自爱,我们既然没有成婚,就不应该住在一起!” 萧豫薄唇紧抿,不置一词的看着顾婴月。 她心里的那个坎,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随你!”最终,他还是决定听萧豫的,撂下一句狠话,转身便走。 顾婴月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一下子红了眼眶,她死死的咬着下唇,望着他,但就是不开口留人。 萧豫直接离开了顾婴月的院子,往豫王府外走去…… 北静王府。 萧赫刚陪慕长欢用完饭,便有下人进来禀告道,“王爷,豫王爷过来了。” 听闻豫王过来,慕长欢抬起头,看了萧豫一眼,道,“你去吧。” “嗯,”萧豫点了点头,“我见过他,就回来陪你说话。” 他说着,用力的捏了下慕长欢的手,才朝外走去。 到了书房,只见萧豫一脸怒容的坐下太师椅上,正喝着一盏凉茶。 “怎么了?”萧赫看向他问道。 萧豫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直接道,“本王照你说的去做了。” “哦,”萧赫答应了一声,旋即又问,“看大哥这样子,还跟大嫂闹不愉快了?” “还不是因为你,”萧豫瞪了萧赫一眼,“若不是你多嘴,她怎么回避本王,现在还要搬出府去?” 萧赫听萧豫这般指责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深深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其实,这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说什么?”萧豫诘问,脸上已经浮起一抹怒色。 萧赫咳了一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年,余家的人一直想再塞一个女儿进豫王府罢?” “嗯,”说到他原配王妃的娘家,萧豫的语气一下子低沉了很多。 萧赫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若是大嫂继续住在豫王府,那日后你们提起婚事时,余家的人难免会横加阻拦,再让他们知道大嫂和大哥你一直住在一起,那不是平白递把柄给他们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萧豫点了点头。 这样说,倒不是他怕了余家,而是不想和先王妃的娘家闹得太难看。 这样,以后对顾婴月的名声也不好。 两人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褚章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他隔着书房的门,道,“王爷,豫王爷,宫里来人了。” “带进来!”萧赫看了萧豫一眼,扬声吩咐道。 褚章答应了一声,没多久就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小太监正是梁公公的徒弟,之前来过北静王府的小德子。 他入内后,先恭恭敬敬的朝萧赫和萧豫请安行礼,“奴才见过豫王爷,见过北静王爷!” “免礼,”萧赫抬了下手,他先是看了萧豫一眼,然后才问道,“公公怎么来北静王府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小德子闻言,站起身道,“回北静王爷的话,是这样的……”小德子低着头,将昨夜皇上遇刺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说完后,又道,“皇上到今早才醒了过来,他不放心别人,想让两位王爷进宫守着他。” “本王知道了!”萧赫点了点头,“随后本王就和豫王兄进宫一趟。” “那奴才就先行一步,进宫向皇上禀报!”说完,他又拜了一下,才朝外退去。 小德子走后,豫王朝萧赫看去,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问道,“昨夜的事,你做的?” 萧赫听豫王这般问,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豫王还有什么不明白。 “本王知道了!”他无奈的道了一声,很明显,已经决定替萧赫担下此事。 萧赫明白了这位兄长的意思,有他作保,他心里又轻松了几分。 未几,两人携手朝外走去。 出了北静王府,临上马车前,萧赫又吩咐褚章,“让人跟王妃说一声。” “是,王爷!”褚章答应。 跟着,萧赫便和萧豫上了一辆马车。 两人坐稳后,马车便直奔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口,两人又换了轿子。 再停下时,便是乾元殿外。 “豫王爷,北静王爷!”小德子在殿外候着,他见到萧赫和萧豫上前,立刻躬身行礼。 萧赫摆了摆手,一派关心的问道,“皇上现在可还醒着?” “醒着的!”小德子说着,躬着身子摆了个邀请地手势,带着萧赫和萧豫一起往里走去。 乾元殿内室,皇上的确醒着,不过精神却不怎么好,因为脊柱受伤,他甚至都坐不起来,只能勉勉强强的躺在那里。 “臣见过皇上!”萧赫和萧豫被带进来后,两人同时向皇上行礼。 皇上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动了动眼珠子,道,气若游丝道,“两位皇叔不必多礼。” “多谢皇上!”萧赫和萧豫说着,缓缓站直了身子。 “皇上现在觉得怎么样?”论起关系,自然是常在上京的豫王和皇上的关系更亲近几分,他上前两步,在龙床边的杌子上坐下,轻轻的握住皇上的手问道。 说这话时,他的眼眶微微红着,声音更是带着些许的颤抖。 皇上见豫王这般模样,就算明知他是和萧赫一起来的,还是忍不住心酸起来,打开话匣子,将身上痛说了一刻钟,又将昨夜行刺他的人骂了一刻钟。 豫王听着,眼泪差点落下来,瞧着竟是像感同身受一般。 皇上看豫王这般,又忍不住将废话说了一箩筐,最后,等到他实在要支撑不住了,他才提起今日的目的。 “皇叔,朕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太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废了,二皇子又不中用……”皇上用一种如丧考妣的神情,掏心掏肺的态度和豫王说道。 豫王听着,只当是皇上要重用他,日后好好辅佐新帝,顺便制衡萧赫。 这般想着,他正要开口宽慰皇上几句。 可谁知,下一刻,皇上却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好在朕之前在民间曾和一个女子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前些日子,她恰恰又托人禀了朕,说是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皇叔,那个女子是朕平生所见最最温柔动人,冰雪聪明的,朕想,她将来所生下的皇儿也一定天赋异禀……” “所以,皇上您的意思是?”豫王堪堪合拢下巴,关切的看着皇上问道。 皇上带着几分哽咽,紧紧握住了豫王的手,道,“朕的意思是,能不能由皇叔出面,认下那女子做义妹,然后经由豫王府送进宫。” “这……”豫王犹豫起来。 皇上看着豫王的模样,忍不住将他的手握的更紧,道,“皇叔,现在能帮朕的就只有你了。” “那好吧!”豫王无奈的妥协。 皇上松了口气。 终于办完了正事,他也有空闲看向萧赫了。 “皇叔怎么不说话?”皇上目光一转,看向萧赫问道。 彼时,萧赫正在想慕长欢,听到皇上询问,他只以为是在和萧豫说话,并没有搭理。 直到萧豫对着他嗽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回皇上的事,臣在想,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行刺皇上。”他抱拳拱了下手,朝皇上说道。 皇上听萧赫提起行刺的人,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 他干笑了一声,没再理会萧赫,而是看向了萧豫,道,“朕想早日见到阿苑,皇叔不如这酒回去安排吧!” “也好!”萧豫答应着,另一边,萧赫却变了脸色。 若他没有听错的话,刚才皇上叫的人是阿苑? 那个慕敬辞深爱的女子,也是黑袍客深爱的师妹? “北静王怎么了?”萧豫回过头,发现萧赫脸色不对,他疑惑的问了一声。 萧赫听萧豫这么说,立刻顺着他的话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头晕,想来是昨夜陪大哥喝酒,着风了。” “也是,”萧豫点了点头,顺口道,“昨夜我们在园子里喝了一夜的酒,难免会头疼,就是我,现在也有些不舒服呢!” 皇上听两人交谈着,忍不住开口道,“昨夜,两位皇叔是在一起的?” “可不是嘛!”萧豫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皇上道,“臣这些日子不是恋上了一个女子嘛,可那女子气性大得很,总是和臣闹脾气,昨夜臣实在气不过去,便寻了北静王到府上一起喝酒,后面兴许是喝大了,竟然拖了他整整一宿。” “哦,原来是这样……”皇上说着,又若有似无的问起来,“也不知道能让皇上疯狂至此的女子,是何等绝色。” “倒也算不上什么绝色,”萧豫谦虚道,“只是还有几分眼色罢了,实际上就是一只刁蛮任性的小野猫。” 皇上听豫王这么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豫王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也不再久留,他看了萧赫一眼,两人同时提出告退。 可皇上听了两人的话,却不肯放萧赫走。 他看了萧赫一眼,道,“两位皇叔都走了,朕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惶恐担忧,不如北静皇叔留下来陪着朕说说话。” “也好,”当着旁人的面,萧赫到底没开口拒绝皇上。 他答应了一声,然后目送萧豫离开。 待乾元殿中无人时,皇上朝萧赫招了招手。 萧赫上前,“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他的语气还是恭敬的。 可怕皇上眼底却有些许的不耐和怀疑,他眼中带着熠熠的光彩,看着萧豫道,“朕都知道了,昨夜的刺客,是皇叔的人?”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萧赫一听皇上的话,顿时变了脸色,他看着皇上的眼睛,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叔不必不承认,朕手中已经有证据了,之所以不拿出来,不过是不想和皇叔闹得太难堪罢了!”皇上说着,一副委屈求全好脾气的模样。 可萧赫却不愿意陪他表演,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皇上的意思,臣不明白,若是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先退下了!”说着,他拂袖就要离开。 “慢着!”皇上出声阻止。 萧赫居高临下的看着皇上,“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朕只是想劝皇叔,有时候也别太明目张胆了,人在做天在看。皇叔你,悠着点儿!” “皇上的吩咐,臣记下了!”萧赫看着皇上,面无表情的说道,话落,转身便走。 皇上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身上的伤口更疼了。 “梁有功!”皇上抽着嘴角朝一旁的屏风叫道。 屏风后,梁公公朝着几个身穿官服的御史打了个手势,几个御史点了点头,拱手离开。 梁公公则是回到了皇上的身边,道,“皇上,您唤奴才有什么吩咐?” 皇上闻言,抬起头看了梁公公一眼,心里对他有几分不满意,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阿苑姑娘这几日就要进宫了,你去将披香殿打扫出来,布置成她喜欢的模样。” “是,皇上!”梁公公说着,忍不住又向皇上拱手笑了一下,道,“老奴先在此恭喜皇上了。” “去吧,老东西!”皇上似笑非笑的看了梁公公一眼,说道。 梁公公领命退下。 皇上看着他离开,脸色又阴沉下来。 他还是怀疑昨日的刺客是萧赫的人…… 乾元殿外,萧赫往前走了没多久,就遇见了站在柳树下的萧豫。 “大哥!”他走上前叫了一声。 萧豫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就知道你不耐烦和皇上说话,本王特意在这里等着你。” “大哥睿智!”萧赫一笑,拱手吹捧道。 萧豫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两人一面朝宫门处走去,一面低低的说着话。 “那个阿苑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本王看你刚才听见她的名字就变了脸色?”萧豫看向萧赫,轻声打听道。 萧赫想了想,并没有提起毒王,只是讲了下慕敬辞和阿苑的渊源。 萧豫听完后,毫不客气道,“那不就是个年近四旬的老女人吗?” 萧赫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两人没有再说话。 出了宫门口便分了两头,一个回北静王府,一个去阿苑的庄子。 北静王府,萧豫几乎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进了正院寝房。 寝房中,慕长欢正趴在床榻上,由婢女帮她上药。 “本王来罢!”萧赫见状,将婢女手中的药膏拿了过来,随意吩咐,“你先下去!” “是,王爷!”婢女领命离开。 萧赫在床边坐下,细致的帮,慕长欢上药。 慕长欢脸上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她甚至还开玩笑地问萧赫,“我的伤口很丑罢!” “嗯,”萧赫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慕长欢轻哼,“那你是不是有理由去找别的女人了?” “你说呢?”萧赫继续帮她涂着药膏,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慕长欢不说话,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想找就去找吧。” “真的?”萧赫突然药膏,帮她盖上被子,然后凑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你不吃醋,不会不高兴?” “你说呢?”慕长欢抬起手,轻轻的在他脸上拍了拍,然后勾唇道,“我早就说过了,你要是敢想些有的没的,带些小女子回来,我就敢先杀了她们,再杀了你!” “哈哈哈哈!”萧赫听她这般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很久后,他才静下来,道,“被你这么一说,本王是真的不敢想些有的没的了。” “那是最好!”慕长欢又在他脸上捏了捏,然后一脸嫌弃道,“王爷最近皮肤有些粗糙了。” “是吗?”萧赫反问,他眼中浮起一抹担忧,慕长欢的性子他了解,她可是最喜欢年轻美好的少年郎的。 心中暗暗想着,回头一定要好好保养。一时之间,他倒是忘了说正事。 直到慕长欢提起他进宫的事情,他才想起来,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这次进宫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你想不想听?” “什么事?”慕长欢挑眉问道。 萧赫摩挲着她的手,带着几分笑意,道,“皇上要将阿苑接进宫里。” “你说什么?”皇上和阿苑有些关系的事情慕长欢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想要将阿苑弄进宫里去。 难不成是,有了孩子了? 104 为了萧赫,她也是拼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这般想着,慕长欢问了出来。萧赫听罢,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慕长欢倒没想到真的是这样,她长眉微挑,目露惊讶,“真是这样?” 萧赫点了点头,“按照皇上的说法,是这样的。” “嗯,”慕长欢哼了一声,眼神悠远,顿了顿,她又吩咐萧赫,“派个人去阿苑那里盯着罢。” “已经让人过去了,”萧赫捏了捏她的手心,“豫王亲自去了阿苑那里,本王的人就坠在他的后面。”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慕长欢单手拖着下巴,眼中是浓浓的兴味。 萧赫的表情倒是平淡,他扫向一旁的药膏,道,“不管事情多有趣,你现在当紧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 慕长欢闻言,脸上浮起一抹尴尬,不自在的扫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知道。” 萧赫没再言语。 另一边,豫王快马加鞭的赶向了城北阿苑所居的山庄。 他直接令侍卫上前敲门,待门敲开后,他才一甩袍摆入内。 “尊夫人在吗?”他问领路的小厮。 小厮躬身道,“回豫王爷的话,我们姑娘在的。” “那就好,”萧豫点了点头。 他到前厅时,阿苑已经在候着了,自然,黑袍客就坐在她咫尺之间,他还在等她的答复。 “您就是豫王?”看到豫王进来,阿苑起身行礼。 萧豫并未避过,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您就是阿苑姑娘?” 阿苑又福了下身,“回王爷的话,正是。” “嗯,”萧豫点了点头,跟着扫了眼大厅,问阿苑,“这里方便说话吗?” “……”阿苑下意识的朝黑袍客看去,试着征询道,“师兄,我有客人,你能回避一下吗?” 黑袍客在豫王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因此,听到阿苑的话,他并没有听话的退出去,而是看着她道,“你喜欢的人是他?” “不是的!”阿苑下意识的解释,她的神情有些紧张。 黑袍客冷笑,“既然你与他并无纠葛,那怕什么,今日,我就坐在这里,你们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阿苑姑娘,”豫王将黑袍客的反应看在眼中,他也察觉到了黑袍客和阿苑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忍不住道,“若令师兄不方便,我们的事回头再谈也是一样的。”说着,他拂袖就要离开。 但阿苑却不许。 皇上在派豫王来之前就和她通过信的,她知道眼下摆在她面前的是个什么机会。 她不可能错过! “豫王且慢!”她扬声叫了一句,看着豫王的背影道,“我师兄方便的,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是吗?”萧豫回过头,他看了阿苑一眼,跟着,又将牧目光落在了黑袍客的身上,问,“这位公子,您真的方便吗?” “你说你的就是!”黑袍客青黑着脸道。 豫王点了点头,他缓缓开口道,“是这样的,皇上昨夜遇刺,如今身子极是不好,他希望阿苑姑娘能入宫伴驾。”他的措辞甚是委婉,并没有将阿苑有孕的事情说出来。 可黑袍客还是无法接受,他紧紧的握着太师椅的扶手,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两眼通红,狠狠瞪着豫王,“皇上为何会突然招我师妹入宫伴驾?” 豫王:“……”他默了片刻,揉着眉心看向了阿苑。 阿苑咬紧了下唇,当着众人的面,她自然也说不出和皇上有私情的话,沉吟许久后,只能望向豫王道,“王爷,您先回去吧,我这边若是顺利,入夜后会去府上拜访。” “也好!”豫王拱了下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阿苑看着豫王的背影,紧紧的握住了宽袖下的手。 忽然,她眼前一黑。 却是黑袍客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眼神恐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质问道,“你早就认识皇上了?你们……有私情?” “不、不是的……”阿苑下意识的解释,她肩头轻颤着,想朝后退去。 但黑袍客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肩头,他近乎歇斯底里地摇晃着她,“师妹!你瞒的我好苦!你骗得我好苦!这么多年,我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我为你痴为你狂,为你疯,为了你能不要自己的性命!到头来,你就是这样汇报我的?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阿苑身子本就不好,现在更是被他摇晃的一阵头疼,关键时刻,她不得不得咬紧齿关,第一次做出了反抗。 只见她一双沉静的墨眸如潭,于混乱中,犀利而又直接地朝黑袍客看去,口中柔柔的叫着,“师兄,师兄,师兄,你听我说……” 她的眼神,她的嗓音,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黑袍客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起初,他的眼中还有一丝焦距,但随着阿苑话里蛊惑的意味越来越浓,他整个瞳孔都失去了颜色。 阿苑看他这样,松了口气,停了片刻,继续道,“师兄,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杨黑狗,”黑袍客张口,完全无意识的说道。 阿苑听到这个名字,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厌恶,这是黑袍客的本名,拜她父亲为师之前,他爹娘给取的,着实是恶俗至极。 “那你可还记得你最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最喜欢的人,”问到这个问题,黑袍客先是呢喃了一句,跟着,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最喜欢的人是……长欢和师妹。” 长欢和师妹? 阿苑听到这个答案,一下子变了脸色。她信心满满的以为黑袍客会说出她的名字,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被他排在慕长欢的后面。 慕长欢……想到这个人,阿苑眼中露出一抹极为深重的杀意。 随后,她眼中闪过一抹恶意,在黑袍客的身边转了一圈,道,“师兄,你记着,你是爹留给我的一条狗,以后我吩咐你做什么事,你就必须去做什么事……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以后我就是师妹的一条狗!”黑袍客毫无意识的说道。 阿苑脸上浮起一抹倨傲,“至于慕长欢,你要记得,她原本既是你的弟子,又是你的女人,是豫王萧赫,他从你手中横刀夺爱,还杀死了你和慕长欢的孩子……而你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慕长欢再生一个孩子,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和长欢生一个孩子。” “好,你记着就好,”阿苑勾起了唇角,转过身道,“接下来,师兄你会听到一阵关门声,听到关门声你就醒过来,然后忘记我也在大厅这件事。” “嗯,忘记……” 阿苑听他说着,抬步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嘭的一声关上了大厅的门。 大厅中,黑袍客听到关门声,他猛地醒了过来。 “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动了下有些酸困的肩膀,低声自问。 但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一星半点的头绪。 直到两刻钟后,阿苑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妹,”黑袍客看到阿苑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般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走向她道,“见过师妹。” “师兄多礼了,”阿苑看向他的眼睛,满意的笑了笑。 她在主位坐下。 黑袍客走向她身侧站定,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师妹,我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哦?师兄不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吗?”阿苑朝黑袍客看去,试探着反问。 黑袍客点了点头。 阿苑叹了口气,“既然忘记了,那一定是些不愉快的事情,便不要再想起了。” “师妹知道我忘记了什么?” 阿苑含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也许,不久之后,师兄会想起来的。” “哦,”黑袍客呢喃了一声,没有再问。 入夜后。 她带着黑袍客离开了山庄。 黑袍客和阿苑一起上了马车。 他坐在锦榻上,望向了阿苑,问,“师妹,我们这是去哪里?” “豫王府。”阿苑扫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 “豫王府?”黑袍客不懂,“去豫王府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等我从豫王府出来了,再告诉师兄。” “那好吧!”黑袍客说道。 很快,马车就到了豫王府门口。 黑袍客见马车停下,打算扶阿苑下车,可阿苑却拦住了他,道,“不劳烦师兄,你在马车上等我就好,我很快就会出来。” “那好吧!”黑袍客答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难拒绝阿苑。 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他心里都有一种本能的遵从。 阿苑带着兜帽下了马车。 她上前禀明身份。 侍卫早就得了主子的吩咐,领着她朝豫王府的书房走去。 豫王府,书房。 豫王听闻底下人禀告阿苑姑娘求见,他放下手中的紫玉管狼毫,一摆手道,“宣。” “是,王爷!”侍卫听了主子吩咐,立刻朝外退去。 很快,阿苑被带进了书房。 豫王站起身,看了眼她静若湖泊的眼神,道,“姑娘坐罢!” 阿苑点点头,在豫王下首坐下。 “姑娘已经安抚好了令师兄?”豫王亲自给阿苑端了杯茶,问道。 昏黄的烛火下,阿苑目光款款的看着萧豫,嗓音中带着一丝蛊惑,道,“自然。” “那便好,”豫王点了点头,随即又道,“皇上的意思是,有劳姑娘认本王为义兄,现在豫王府住上两日,回头从豫王府进宫,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一切听皇上的阿兄的安排。”阿苑轻声应和。 “那就这么说定了!”豫王直接盖棺定论。 跟着,他亲自送阿苑去后院歇下。 那院子刚好就是顾婴月从前住的院子。 再说顾婴月,她虽然已经离开了豫王府,但到底曾在这里生活了,还是有几个眼线的。 再加上豫王的推波助澜,她次日在顾宅刚一起床,就听到了这个不好的消息。 顿时,她就气的掰断了一只牛角梳。 “小姐?”伺候她梳头的婢女吓的一个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颤颤巍巍的问道。 顾婴月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事,继续梳头!” “是,小姐!”婢女答应了一声,接着,她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一举一动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可即便这样,顾婴月还是忍不住发了脾气,她狠狠的摔了一盒胭脂,瞪着婢女道,“你那么小心做什么,是怕我骂你还是怕我打你啊!我是那么残暴的人吗?” “小姐……”婢女想要辩解,顾婴月又将一盒螺子黛砸了出去,道,“你给我滚!豫王府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别让我再看见你!” 顾婴月气的实在是太狠,婢女只能退了下去。 顾婴月在她走后,提起寝房中挂的风水剑朝外走去。 她气势汹汹在园子里练了两套剑法,将满院子的花枝斩的落了一地。 她本来以为,将怒气发泄出去就好了,可是没想到,根本没用,她心里还是憋闷的厉害。 干脆换了身衣服,出府去了。 她在上京没几个认识的人,能去的自然只有一个北静王府。 半个时辰后,北静王府正房。 慕长欢听到下人禀报顾婴月求见,她身上有伤,下意识的要摆手回绝,可萧赫却在她开口之前,握住了她的手,道,“来都来了,还是见一见她罢!” “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慕长欢看着他,带着几分打量,几分审问问道。 萧赫察觉到她目光里的深意,眼神顿时微妙起来,瞪了她一眼,道,“你想什么呢?顾婴月是大哥的女人,我跟她怎么可能……” “我也没这么说啊!”慕长欢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萧赫狠狠的咬了下牙关,没作声。 慕长欢狡黠地笑了笑,跟着又道,“那你刚才怎么劝我见她?” “是这样的……”萧赫压低声音,将他当初得罪了顾婴月,后来又给萧豫出主意地事说了一遍。 他说完后,慕长欢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萧赫抬起手,轻轻的碰了下鼻子,起身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本王先出去了!”说着,他就朝外退去。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自己男人惹的祸,只能自己扛了。 “让顾小姐进来!”这般想着,她吩咐外面的人。 “是,王妃!”下人领命退下。 没多久,顾婴月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很不好,一看就是气大了。 因有萧赫之前的话打底,慕长欢对她的不耐倒是少了几分,开口时,语气也温柔了不少,“坐吧!” 顾婴月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眼睛发红的看向了慕长欢,道,“多谢慕姐姐。” “不客气,”慕长欢看了眼她发红的眼眶,又问,“喝茶还是喝玫瑰露?” “想喝酒,”顾婴月想了想说道。 慕长欢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身上有伤,不能陪你喝,你是要一个人喝吗?” “那还是算了,”顾婴月扁着嘴摆了摆手,“我喝茶。” 慕长欢朝站在一旁的婢女吩咐了一声。 婢女很快就泡了茶过来。 顾婴月端起来喝了一口。 慕长欢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试着问,“你心情不好?” 顾婴月放下茶盏,点了点头,“慕姐姐你看出来了?”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她一张脸都这样了,她又不瞎。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顾婴月低下头,小声的嘀咕。 慕长欢没接话,她只是摆了摆手,将屋中的婢女都斥退下去。 “慕姐姐,”待屋里没人后,顾婴月有些话也说得出口了,她望向慕长欢,小声的问,“慕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北静王爷喜新厌旧,移情别恋,有了其他的女人,你会怎么做?” “先杀了那个不长眼的女人,再杀了萧赫!”慕长欢面无表情的回道。 顾婴月瞪大了眼睛,“慕姐姐,你、你真的敢?” “这有什么不敢?”慕长欢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出身的?凭我的本事,自有一千种法子让人死的悄无声息,还能将我自己摘出去。” “也是,”顾婴月点了点头,“慕姐姐的确是很厉害的。” “如果是你呢?”慕长欢挑了挑眉,反问,“如果是你的夫君有了新欢,你会如何?” 顾婴月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想到了萧豫。 她眸光闪了闪,手指打着圈儿道,“我、我想找他问个清楚的,君若无心我便休,可我怕……怕那个人又是一个桓玉。” “我更怕,当那人又是一个桓玉,我会承受不起……” “哦,”慕长欢道,她同情地看了顾婴月一眼。 顾婴月抿紧了唇,“所以,我也许会离开上京,不去问,也不执著于一个解释,这样至少,我以后还会相信下一个人。” “可是这样不会太懦弱了吗?”慕长欢拖着下巴,游说道,“也许,豫王只是在试探你,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你若是彻底消失,你们不是就这样错过了吗?” 她想,为了萧赫,她也是拼了。 105 我想吃到王爷做的寿面! - 折腰令 - 苏囧囧 “这些都不重要了,”顾婴月低下头,这一刻,她终于打定了主意,管他什么萧豫还是桓玉,她都不想要了。 她不想担惊受怕,不想日日夜夜的担心会被抛弃。 说着,她站起身来,看着慕长欢道,“慕姐姐,今日登门,是我冒昧打搅,日后,我们有缘再见吧!”话落,她转身就朝外走去。 慕长欢看她就要离开,脑仁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忙扬声叫道,“顾婴月,你站住。” 顾婴月听到慕长欢的叫声,她停下脚步,慢慢的回过头,“慕姐姐还有什么事情交代我吗?” “你过来!”慕长欢朝顾婴月招了招手。 顾婴月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你坐下!”慕长欢看着眼前地杌子吩咐。 顾婴月又坐了下来。 慕长欢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走之前,再见豫王一面吧。” “为什么?”顾婴月问,她眉头微微的皱起,“慕姐姐似乎很想我和豫王爷和好?” “我只是不想看着一对有情人错过,”慕长欢轻咳一声,替自己找了个借口,跟着,她又扫了顾婴月一眼,“我这里有一种药水,叫真心药水,只要让人服下它,对方便会只说实话。” “是吗?”顾婴月反问。 慕长欢点了点头,跟着又道,“不然你以为我当初是怎么决定跟北静王在一起的。” 说到北静王,顾婴月终于信了慕长欢,她犹豫良久后,朝慕长欢点了点头,道,“我听姐姐的,走之前会在见他一面。”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你现在住在哪里?回头我让人将药水给你送过去。” “我现在住在金鱼巷子的顾宅,”顾婴月想了想,说道,“是我外公当年在上京给我置办的宅子。” “我知道了,”慕长欢答应了一声,跟着,她又劝了顾婴月几句。 顾婴月一一答应了,才起身离开。 慕长欢看着她走远,微微松了口气。 这边,顾婴月前脚刚走,另一边,萧赫就赶了过来。 他特意给慕长欢倒了一盏玫瑰露,递到她手上后,才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怎么样?顾婴月肯听你的吗?” “应该会听,不过我也不确定。” “哦,”萧赫应了一声,跟着,他又道,“但愿她和大哥能够早日和好,不然我和大哥的兄弟情,只怕要到此为止。” “你真的那么在乎豫王?”慕长欢看着萧赫反问道。 萧赫点了点头,“是啊,他算是本王最好的朋友了,也是本王很信重的大哥。” “我知道了,你附耳过来,”慕长欢眸光微闪,朝他招了招手。 萧赫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不过还是将耳朵凑了过去。 ,慕长欢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萧赫听完后,连连点头道,“本王知道了,若是此事真能妥善解决,本王一定好好谢你。” “哼,”慕长欢看着他轻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却说顾婴月,她回到顾宅后没多久,就收到了慕长欢送来的真心药水。 有些昏暗的寝房中,她将瓷白的药瓶握在手里,静静想了很久,却是拔开瓶塞,将无色的液体倒在了地毯上。 “青竹,”将药瓶收起来后,她朝外面叫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年长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个顾婴月外公留在宅子里的婢女。 她对顾婴月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不知小姐有什么吩咐?”婢女走上前问靠在榻上的顾婴月。 顾婴月看了她一眼,道,“帮我收拾一些行礼,今夜,我要离开上京。” “小姐要离开上京?”婢女似乎没想到自家表小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失态的问了一声。 顾婴月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道,“你去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是,小姐!”青竹领命退下。 顾婴月在她走后,换了寝衣,撩起床帏上床躺下。 她辗转了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入睡后没多久,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萧豫宠幸了那个叫阿苑的女子,她气不过,提着剑冲进了豫王府。 她将剑指向了阿苑,质问萧豫心里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忘了和她的承诺。 萧豫听着她的质问,只是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看着她说道,“你不过一个下堂妇人,不干不净的,有什么资格和本王的阿苑比,阿苑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她更不会婚前就与本王暗通款曲,不会对本王甩脸子,冷着本王!” 说完这些话,他趁她恍神,直接弹开了她的肩,反握着剑柄,将长剑送进了她的体内。 “啊——”刺痛传来地那一瞬间,顾婴月从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她抬手捂脸,脸上已经全是冰冷的泪渍。 “小姐,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青竹听到声音,从外面走了进来,关心的问道。 顾婴月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心口,那个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她说不出话来,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小姐?”青竹等不到主子的回答,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正要撩开床帏。 这时,顾婴月不悦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出去,不是让你收拾东西吗?都收拾好了吗?” “是,小姐!”青竹不得已吞下乐了关心的话,蹑手蹑脚的朝外退去…… 床榻上,顾婴月拥着被子又躺了下去,可这次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脸色苍白,眼睛空洞的看着帐顶,和萧豫相识后的一幕幕一点一点的从她眼前掠过。 她想,她可能是相信萧豫的,她只是不相信她自己罢了。 就在她的百般挣扎中。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很久后,青竹再次进了屋,小心翼翼的禀报,“小姐,行礼已经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顾婴月应了一声,她慢吞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撩开帷帐吩咐青竹,“去准备晚膳,用完晚膳,我们就离开。” “是,小姐!”青竹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很快,厨房里就准备好了晚膳。 顾婴月坐在桌边,提起玉箸,慢慢的吃着。 她的动作很慢,一顿晚膳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 吃完后,她又慢吞吞的擦了手,让后才带着青竹打算离开。 “小姐,我们一定要趁夜走吗?为什么不明天再走?”青竹跟在顾婴月身边,小声问。 顾婴月没有言语。 两人很快走到了正门,顾婴月看了青竹一眼,青竹正要去门房叫人开门。 结果,外面却陡然响起一阵拍闷声,似乎是有人因急事登门。 青竹索性停下往门房去的脚步,自己过去将门打了开来。 接着,一个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见着顾婴月后,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铁青着脸,拱手急声道,“顾小姐,劳烦您跟卑职走一趟,一个时辰前,我们王爷遇刺,一支箭擦着他的肺叶穿过,王爷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称过这一关,他想在拔箭前,再见您一面。” “你说什么?”顾婴月一听豫王遇刺,手中的报复一下子砸在了地上,她顿时红了眼眶,盯着侍卫,声音近乎颤抖的问,“豫王、豫王他怎么了?” 侍卫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顾婴月听完后,她想都不想,拔腿就朝外跑去。 青竹看着这一幕,想了想,也追了上去…… 顾婴月轻功是很不错的,她出了顾宅,就运起了轻功。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豫王府。 她在豫王府住了那么长时间,豫王府的侍卫自然不会拦她。 甚至见到她匆匆忙忙的落地后,还贴心地帮她将王府侧门打了开来。 顾婴月看见这一幕,没有多想,她直接冲向了豫王的寝房。 到了寝房里,房中只有一盏昏黄的烛火。 而床榻边,一片冷冷清清,豫王双眼紧闭地躺在那里。 “萧豫!”顾婴月扑向床边,眼泪簌簌地落下,她紧紧的抱着他,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口中喃喃的叫着,“萧豫,萧豫你醒醒!” “月儿,”萧豫被她摇晃着,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撑起身子,叫了她一声,惊喜道,“月儿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风寒之后的沙哑,顾婴月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身上没有断箭,顿时,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质问道,“你没有中箭?” “什么中箭?”萧豫一脸的疑问。 顾婴月只以为他在装傻充愣,她幽冷的看了他一眼,“堂堂豫王就这么敢做不敢担吗?” “本王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萧豫仰视着顾婴月,头疼的解释。 顾婴月不再言语,她转身就要离开。 床榻上,萧豫好不容易才再见到她,而且看到她对自己的情意,怎么可能就此放她离开,顿时,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一扯,紧紧的抱住了她,道,“来都来了,你觉得,本王还能让你走?” “怎么了,现在不装了?”顾婴月挣扎着怒吼。 萧豫将她抱的更紧了几分,贴着她的侧脸道,“月儿,本王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谁告诉你本王中箭的?” “不就是豫王府的侍卫?” “那是哪个侍卫?” “……”顾婴月抿紧了唇,她试图回想在顾宅时见到的那个侍卫的形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只得道,“不就是你身边的侍卫。” “你啊!”萧豫见她胡搅蛮缠,忍不住嗔了她一句,“若是本王真的中箭,让人去找你,那一定是本王身边的近侍,你一定都认得。为了你的安危,本王不可能派一个你不认得的侍卫去找你。” “这么说,那个侍卫根本不是你的?”顾婴月反问。 萧豫哼了一声,“自然!” “那他是谁的人?” “兴许是北静王!”萧豫毫不犹豫的将锅甩给了萧赫,跟着,顿了片刻,他又意味深长道,“因为上次的事情,他心里一直很愧疚,想要帮本王修缮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他做的。” “哼!”顾婴月一听到萧赫的名字就皱起眉头,一脸嫌弃道,“他最讨厌了。” “是是是,他最讨厌了!”萧豫抱着顾婴月说道。 顾婴月听他这么说着,却不舒服得很,她冷冷的哼了一声,“王爷这样抱着我,不怕你的阿苑姑娘吃醋?” “阿苑,她吃什么醋?”萧豫故意反问。 顾婴月冷笑,“那不是你的小美人吗?你问我?” “什么叫她是本王的人,她不过是皇上寄存在本王这边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皇上?这事跟皇上又有什么关系?”顾婴月不解。 萧豫只好将阿苑和皇上的关系说了一遍,说完后又道,“月儿,你现在明白了吗?不管是中箭一事,还是阿苑一事,都是你误会了本王,本王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在本王的心中、眼中,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你。除了你,本王心中、眼中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 “你,明白吗?” 顾婴月听着萧豫的表白,只觉得整个人仿佛变得极为轻盈,漂浮在了天空中。 “我不知道,”等她终于落地后,她的眼神也冷静起来,一瞬不熟你的看着萧豫,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萧豫反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幽怨。 顾婴月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她不知道,她该不带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倒是萧豫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提醒了她一句,道,“月儿,你有话不妨直说,本王听得的。” “那好吧,”顾婴月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顾虑,还有她午后做的那个梦说了一遍。 那个梦真的太可怕了。 可怕到,她明知道那是假的,但是当她回忆起,再提起时,整个人还是控制不住的发冷。 萧豫也是到这一刻,才明白顾婴月的心。 原来在她英姿飒爽的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恐惧和忧虑。 “本王知道了,”他再也忍不住,心疼的将她拥进怀中,揽着她道,“本王都知道了,以后,本王再也不会让你有这样的顾虑。” 顾婴月只是静静的被他抱着。 很久后,萧豫才放开她,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等本王”,便下了地朝外走去。 顾婴月便坐在床榻上等他。 约莫一刻钟后,萧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节鞭子。 到她面前后,他不由分说的将鞭子塞进她的手中,“以后,你随身带着这节鞭子,若是本王让你不痛快,你便用它抽本王,只要你解气,本王这里,死活不论。” “……”顾婴月听他这般说着,却没有将握住鞭子,只是淡漠的看着他,一脸的不信任,他说得好听,死活不论,可他身边的侍卫真的会让她抽他吗?根本不可能的!做梦都不可能。 “那你不信本王?”萧豫见顾婴月不肯接他的鞭子,挑了挑眉,反问道。 顾婴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道,“你的侍卫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原来你在想这个,”豫王不由得笑起来,顿了顿,他又看着面前泛着金光的鞭子,道,“月儿,你知道这根鞭子的名字叫什么吗?它叫打龙鞭,顾名思义,便是当今皇上也打得,更别说本王这个王爷了。” “打龙鞭?”顾婴月倒是没想到豫王会将这样的稀罕物件给自己,据说,这打龙鞭乃是云朝太祖之妻文渊太后所制,上打昏君下打谗臣,任何都得敬打龙鞭的主人三分。她怎么也没想到,豫王会将这个东西给了她。 “真是打龙鞭!”萧豫点头承认。 顾婴月听他这么说着,眼珠子一转,下一刻,挥起鞭子就朝他身上打去。 “好疼,月儿!”萧豫忽然被打,他低声呼痛。 顾婴月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疼,那你知道你在梦里拿剑刺我,我有多疼吗?” 萧豫听她这般说着,整个人目瞪口呆,梦里的事情,也能拿出来算账? 当然,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并不敢问出来。 这边,豫王两人终于和好,次日,萧豫就送了一份重礼给萧赫。 萧赫一看到那对鸳鸯佩,就明白他这位大哥意思,很快,便与慕长欢说了这个好消息。 慕长欢听完后,温和的笑了笑,“和好了就好。” “不过,这次的事,真的要多谢你。”萧赫高兴过后,不忘向慕长欢道谢。 慕长欢想到自己游说顾婴月的那些话,轻轻的哼了一声,“王爷知道就好。” “你想要什么,本王送你?”萧豫看着慕长欢的眼睛问道。 慕长欢对上萧赫熠熠生辉的眸子,想了想,道,“很快就是我的生辰了,我想吃到你亲手做的寿面,可以吗?” 萧赫听到寿面二字时,眼底有一抹厉色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又隐了过去,冲着慕长欢轻轻点头,“好。” 慕长欢眼神好得很,自然没有错过那一抹厉色。 不过,她也知道那不是什么痛快的回忆,便没有追问,而是说起别的事情,“之前在松风崖的时候,我听萧溶溶说,你祖父的死另有隐情,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106 阿苑的心思不简单 - 折腰令 - 苏囧囧 “她说我祖父的死另有隐情?”萧赫陡然变了脸色,他看着慕长欢反问,眼神肃穆。 慕长欢点了点头,“她是这么说的。但我当时因为允眉的事情迁怒于你,并没有答应与她做交易。”说到最后,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愧疚。 萧赫倒是没有怪罪慕长欢的意思,他抬起手,在她发心上轻轻的揉了揉,“你不必与她做什么交易,若是我祖父的死真的另有隐情,我会自己查清楚。”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 其后,两人没有再言语,一夜很快过去…… 豫王府。 萧豫已经跟顾婴月和好,次日,他就将阿苑送去了宫里。 载着阿苑的轿子离开豫王府时,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跟在轿子后面叫道,“是师妹吗?” “停轿!”阿苑喊了一声,轿子很快停了下来。 她撩开帘子,朝外看去,只见黑袍客正站在外面,目光投向了他。 他的面容有些憔悴,像是等了很久。 阿苑皱了皱眉,问道,“师兄一直在这里等我?” 黑袍客闻言,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不是师妹你让我在外面等你的吗?” “哦,我忘了,抱歉,”阿苑脸上浮起一抹不好意思。 黑袍客笑了笑,“无妨,”跟着他又问,“师妹这是要去哪里?” “进宫,”阿苑淡淡的说了一声,跟着又吩咐黑袍客,“你先回山庄,若是有事吩咐你,我会让人拿着我的信物来找你!” “好,那师妹多保重!”黑袍客交代了一声,然后看着阿苑放下帘子,乘着轿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很快,轿子就进了宫。 抬轿子的王府侍卫直接将人带到了乾元殿中。 乾元殿。 皇上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一听阿苑进宫,他立刻道,“快宣!” “是,皇上!”梁公公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他出了乾元殿,一眼就看见站在台阶下,如一朵娴静的芙蓉花一般的阿苑。 “您就是阿苑姑娘?”他走到阿苑的身边,拱了下手问道。 阿苑闻言,轻轻柔柔地看了他一眼,“是,我是阿苑,您是皇上身边的梁公公罢!” 梁公公慈和的笑了笑,“姑娘睿智,老奴正是梁有功。” “梁公公好!”阿苑笑吟吟的福身行礼。 梁公公知道这位可是皇上的心尖肉,如何敢受了她的礼,忙微微的侧过身,避了一避,道,“姑娘请跟奴才进来,这些日子,皇上可是日日夜夜都惦记着姑娘。” “公公请!”阿苑脸上一红,跟着梁公公朝里走去。 乾元殿内室,阿苑脚步盈盈的走向了龙榻,她对上皇上殷切的目光,正要行礼。 可皇上已经抬起手,看着她道,“阿苑不必多礼,梁有功,你先出去!”后一句话,他是看向了梁公公说的。 梁公公闻言,忙上前行了一礼,恭顺的朝外退去。 “苑儿,你快过来!让朕抱抱你,”梁公公前脚刚走,皇上后脚就变了副面孔,朝阿苑伸出手。 阿苑见皇上这般着急,她低下头笑了笑,慢慢的朝皇上走去,在他身边坐下,任由他将自己揽入怀中。 她轻轻的抱着他的头,道,“皇上就这么喜欢民女身上的味道吗?” “你不能再自称民女了!”皇上一面深深的闻着阿苑身上的味道,一面低声说道。 “啊?这是为何?”阿苑疑声询问。 皇统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道,“阿苑,你怀了朕的孩子,朕已经觉得纳你为妃。” “这,皇上没有开玩笑罢?我只是一介民女,年纪也不小了,怎么配得上皇妃的身份。” “朕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皇上终于舍得放开阿苑,他从一旁的矮几上取过一份奏折,道,“这是朕让人拟的一些封号,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阿苑扫一眼那纸上的封号,无外乎敏、惠恭、顺什么的。 都不是她所中意的。 “皇上选就是了,只要是你给的,民女什么都喜欢!” “好苑儿,你可真是朕的心头肉,这样吧,敏贵妃,你觉得如何?”皇上您思量了片刻,将指尖放在了敏妃二字上,询问阿苑的意见。 阿苑听他这般说着,娇俏的笑了一下,“臣妾多谢皇上!” “爱妃客气了,”皇上再次将阿苑揽进怀中,说起给她安排的披香殿来。 阿苑自然是百依百顺。 皇上被她哄得开心不已,就连身上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这晚,两人一直待到深夜,皇上才让人送阿苑回披香殿…… 次日,皇上又便亲自下旨册封了敏贵妃。 这个消息传遍六宫后,凤鸾宫中,皇后倒是一脸冷漠,可西宫的韦贵妃却坐不住了。 金碧辉煌的寝殿中,她气的摔了一根上好的雕兰玉簪,狠狠的骂道,“贱人,狐媚子!” 她身边的宫女见主子这副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娘娘,当心隔墙有耳……” “你想说什么!”韦贵妃狠狠的瞪了宫女一眼,她现在气的根本听不进去什么忠言,一把揪住宫女的手腕,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本宫,连身边的人都管不好!” “奴婢不敢!”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的求饶。 可韦贵妃却像没有看见一般。等到宫女磕的额头都破了,才嫌恶的道了一句,“滚!” “……”宫女不敢说话,连忙膝行着朝外退去。 未几,又有一个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三步并两步的行到韦贵妃的面前,道,“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妙!” 韦贵妃见来人是自己的贴身嬷嬷,她强行收敛了怒气,看着安嬷嬷道,“怎么没回事,你慢慢说。” “是这样的,”安嬷嬷一面向韦贵妃行礼,一面疾声道,“娘娘,早上,老奴发现二皇子忘了带笔袋,就亲自收拾好了想给他送去南书房,可您猜奴婢在去南书房的路上看到了什么?” “什么?”韦贵妃懒得猜,她直接问道。 安嬷嬷叹了口气,又有几分咬牙切齿道,“奴婢竟然看到二皇子和敏妃在一起,敏妃帮二皇子整理领口,二皇子也没有拒绝,甚至他还将老奴给他做的寒梅糕给了敏妃,”说到这里,她微微的停顿了片刻,跟着又道,“娘娘也知道,二皇子一向是最讨厌别人碰他的,那寒梅糕更是二皇子最爱吃的,平日里,就是皇上他也舍不得分上半块的!” “这个贱人!”韦贵妃听安嬷嬷说完,顿时气得更狠了,她反手又砸了一根簪子,然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理了理发鬓道,“本宫倒要去会会这个贱人!” 安嬷嬷点了点头,“娘娘您是该去探探这位敏妃的底细的,老奴陪您一起去!” “嗯,”韦贵妃说着,甩袖便朝外走去。 两人直接去了披香殿,但到了披香殿后,却被告知,敏妃已经去了乾元殿。 “娘娘,我们现在怎么办?”安嬷嬷靠近韦贵妃问道。 韦贵妃皱了皱眉,“去乾元殿!” “是,娘娘!”两人转了方向,又往乾元殿而去,。 到了乾元殿门口,韦贵妃正要开口,守在殿门口的小德子却先一步道,“娘娘,皇上的伤需要静养,他只怕无暇见您。娘娘还是请回去吧!” “回去?”韦贵妃挑了挑眉,“那敏妃呢?她是不是在乾元殿。” “这个……”小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 韦贵妃见状,脸上的冷意越发浓重,“你去替本宫禀报,本宫不信皇上会只见敏妃,不见本宫!” “……是,娘娘!”小德子知道韦贵妃地脾气不好,他只好硬着头皮进了乾元殿。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韦贵妃竟然会诓他,他前脚刚进乾元殿,韦贵妃后脚就跟了进来。 等他发现的时候,两人离内殿已经很近了。 这个时候,他自然不能对韦贵妃动手,只能抹着汗往后退了几步,索性坠在了韦贵妃地身后。 很快,两人就到了内殿。 还未经过帷帐,两人就听到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小德子听见这声音还好,韦贵妃脸上的表情就很精彩了。 她心里骂了句“不要脸”,然后猛地撩开帷帐,露出一抹精巧的笑,朝皇上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听到韦贵妃的请安声时,怀里正抱着阿苑。 顿时,他的脸就黑了,他放开阿苑,恼羞成怒的朝韦贵妃看去,谁让你进来的!说!” 韦贵妃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生气,她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上,叫了句,“陛下……” “闭嘴!”皇上狠狠的瞪了眼韦贵妃,跟着,目光一转,又朝小德子扫去,“朕让你守在外面,你就是这样守着的?” 小德子整个人已经抖成了筛子,他正要开口辩解,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给打断了。 “都滚出去!”皇上朝着两人大吼! 小德子反应快,他二话不说,拉着呆若木鸡的韦贵妃就朝外退去。 韦贵妃一直被拉出乾元殿,整个人都是蒙的。 一阵风出来,她整个人打了个哆嗦,看着小德子道,“皇上竟然那般宠爱敏妃。” 小德子叹了口气,“娘娘您知道就好。” 韦贵妃脸上浮现出一抹嫉恨,她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手。 盯着乾元殿的大门看了片刻后,突然拂袖而去。 安嬷嬷见主子离开,想都不想就追了上去。 小德子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默默的在原地跪了下去。 乾元殿中。 阿苑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抬起柔软的手指,在皇上的胸口轻轻的抚了抚,看着他的眼睛道,“皇上莫要气了,贵妃姐姐应该只是想念皇上了,想来看看皇上!” 皇上听她这般说着,却只是冷笑,“想念朕?她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朕可是知道得很!她分明就是为了他们韦家,为了二皇子……”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阿苑做出一副不懂的样子。 皇上对上她的眼睛,凝望着她琉璃一般的眸子,突然笑了一下,道,“罢了,不说她了,她所求的,这辈子都不会得到……苑儿,所有朕最看重的东西,朕只想给一个人,那就是你。” “阿苑所有最好的东西,也只想给你一个人,那就是皇上!” “好苑儿!”皇上一把将阿苑揽进怀中,紧紧的抱着。 两人耳鬓厮磨间,时间过得飞快。 韦贵妃宫中,以往到了午时,二皇子都会过来陪她一起用膳。 但是今日,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最后,她忍不住吩咐安嬷嬷,“让人去南书房问问,二皇子去了哪里?” “是,娘娘!”安嬷嬷答应了一声,起身去外面吩咐宫人了。 宫人的动作也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将消息递了过来。 “说罢!”韦贵妃看向安嬷嬷吩咐道。 安嬷嬷脸上则是浮起了一抹不安,她隐晦的说道,“回娘娘的话,二皇子去了乾元殿。” 前脚,她话音刚落下,后脚,,满桌的菜肴就被掀翻到了地上。 “娘娘!”安嬷嬷开口,想要规劝韦贵妃。 可是这一次,韦贵妃却连她的话都不听了,她红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安嬷嬷道,“滚,你也滚,都给我滚!” 安嬷嬷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宫里的事,没多久就传到了北静王府。 萧赫看过后,挑了一些说给慕长欢听,权当解闷。 慕长欢听罢,沉思了片刻,道,“阿苑的心思不简单啊,她分明是冲着……太后这个位子去的。” 萧赫点了点头,“或许,太子当初中毒的事,就有她的手笔。这个女人……或许比萧溶溶还要危险。” 慕长欢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之后的日子,慕长欢一直静静的养伤,偶尔,顾婴月会来看看她。 她和豫王的婚约已经定下,就在冬月。 算起来,也没多少时间。 期间,沈瑜生也来看过慕长欢一次,不过并没有留多久,他手中还有许多的案子要查。 这么算着,时间,很快就到了冬月。 豫王和顾婴月的婚事已经近在咫尺,慕长欢的身体也好了大半。她已经可以下地,去药房中调配一些简单的药膏。 “王妃,这是绣房那边新做的衣裳,后日您便穿它出席豫王爷的婚宴。” 这日,黄昏时分,婢女端着托盘进来,将一件银红色的衣裳呈给慕长欢。 衣裳偏厚,箭袖,袖口和领口带着一圈绒毛,看着保暖又漂亮。 慕长欢瞧着就喜欢,她点了点头,去了屏风后更衣。 等她再出来时,萧赫刚好从外面回来。 慕长欢便朝他扬唇一笑,得意的问,“好看吗?” 萧赫点头,“好看,”顿了顿,他又问,“这是大哥婚宴上要穿的衣裳?” 慕长欢点了点头。 萧赫没再多问,只是朝外走去。 慕长欢看他离开,挑了挑眉,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没有喊出来。 不过没多久,萧赫又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只漂亮的沉香木匣子,递给了她,“看看,喜欢吗?” “这是什么?”慕长欢一面接过,一面将沉香木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十分精致的首饰。 是难得一见的紫玉,水头上好,晶莹剔透。 “喜欢吗?”萧赫看着她问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喜欢。” “这是本王让人快马加鞭从容州带过来的,”萧赫道,“另外,还有几个人,不知道你想不想见。” “是另一个慕长欢身边的人吗?”慕长欢停了片刻,合上首饰匣子反问。 萧赫点了点头。 “那还是算了吧!”慕长欢道。 萧赫没有言语。 慕长欢皱眉,“你想我见他们?” 萧赫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长欢和欢欢是一个人,可她们,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结。 而且,这个结好像解不开一样。 “那就见吧!”慕长欢妥协。 萧赫却不愿意了,他摆了摆手,看向她道,“你不想见那就不见了,无妨的。” 慕长欢:“……” 她说不见,他不满意,她说见,他又说不见。都说女人善变,她看萧赫这人也不遑多让。 “听你的。”可自己的夫君她能怎么样,还不得宠着。 她这般想着,干脆又哄了萧赫几句,将她哄得高兴了,才打算去药房做事。 可前脚刚出正房,她就撞上了从远处走来的夜三。 看到那张脸的那一瞬,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那件事终于有消息了。 “属下见过主子!”夜三走到慕长欢身边行礼。 慕长欢看了他一眼,“有消息了吗?” 夜三道,“已经拿到了。” “药房说!”慕长欢得到肯定的答复,二话不说,拔腿就朝药房走去。 夜三匆忙跟上。 “说罢!”将药房的门关上后,慕长欢看向夜三说道。 夜三则沉默了片刻,又将思路理了一遍,才道,“回主子的话,这一个月属下一直在想办法接近阿苑的书房,可那书房周围似乎布有阵法,除非阿苑带人入内,否则很容易打草惊蛇。” 107 北静王求婚,再成一次亲! - 折腰令 - 苏囧囧 “然后呢?”慕长欢接着问道。 夜三从袖中取出自己拓写下的医书,道,“半个月前,阿苑的师兄不知为何,开始经常去书房,属下就一直盯着他,三日前,终于给属下等到一个机会,阿苑的师兄不小心破坏了书房的一处阵法,属下便钻了这个空子,摸进书房,将主子要的东西拓写了一份。” “嗯,”慕长欢看着他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一沓银票递给了他,“给你三日假期,三日后再回来当差!” “是,主子!”夜三也没客气,他接过银票,退了出去。 慕长欢在他走后,捏着手中的医书去了锦榻边坐下。 医书封面是空白,她微微翻转,扫了眼书脊,只见书脊上拓写着四个小字——《遗事见闻》。 “遗事见闻?”她轻轻的重复了一遍书名,然后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就是关于黑袍客手下那些江湖人的炼制法子,上面记载的很详细,包括怎么选人,怎么炼制,怎么驱动。 最后一句,则是毁灭的法子,如萧溶溶所言,只要刺穿傀儡江湖人的心脏,他们就会死亡。 接下来,是南疆一些至高无上的蛊术,包括蛊惑一个人的神志,让一个人生不如此,凡此种种,皆有细节。 慕长欢看的目瞪口呆,她接着往下翻,还有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最后,则是几个毒方。 能被写在遗事见闻上,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毒方,上面写道,这几种毒分开可以大杀四方,合起来则是天地黯然失色。 慕长欢看到这里神情一变,她绷紧了脸色,迫切地想要翻到最后一页,看看这几个毒方的解药,但是翻到最后一页却发现,解毒的方子竟然被烧掉了。 是的,不是撕掉,而是烧掉。 那……做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谁呢? 慕长欢抿着唇,手撑在了额旁。 她怕烧掉这一页的人是写书的人,更怕是阿苑。 就在她被困在这个谜题出不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长欢,本王可以进来吗?” “哦,进来罢!”,慕长欢听到萧赫的声音,她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朝着外面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声。 接着,只听吱呀一声响,药房的门被打开,萧赫从外面走了进来。 “本王听下人说,夜三来过了?”萧赫走向慕长欢,在她身边坐下问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嗯,来过了。” “这是?”萧赫将慕长欢落在慕长欢的手上,他记忆力很好,他很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在他们两人的书房里看到过这本书,那么这本书的来源只有一个,是夜三带来的。 “遗事见闻,”慕长欢看向他,淡淡的说了一声,将书脊转给他看。 萧赫将书接了过来,他简单的翻了几页后,神情便严肃起来。 接着,他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书,然后看向慕长欢道,“这书的最后一页,是几十年前就烧掉的。” “王爷看得出来?”慕长欢将书接过,疑惑的问。 萧赫眉头微拧,看着她,徐徐的解释,“本王幼时和祖父学习过修补古籍,一眼就看得出!” 好一个一眼就看得出! 慕长欢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这就麻烦了,解毒的方子若是几十年前就没了,那就意味着,这几种毒现在只有毒方,没有医方。” “这书是从黑袍客那里来的?”萧赫见慕长欢如此担心,试探着问了一句。 慕长欢摇头,脸上满是烦躁和苦涩。 “那是从哪里得来的?”萧赫追问。 慕长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从阿苑那里顺来的。”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道,“王爷,我以前一直以为,我要除掉的人只有一个毒王,只要他死了,整个云朝就可以算得上玉宇澄清,可现在,我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毒王他可能只是个马前卒,阿苑,她才是幕后的那个人。” “甚至,就连遗事见闻这本书,我都不确定……是不是她故意漏给我的。” 萧赫听慕长欢说着,他深深的察觉到了她身上难以掩饰的悲伤和绝望。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道,“别怕,不管如何,本王都会在你的身边,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紧紧的抱着她,慢慢的说着,似是鼓励,又似乎是承诺。 慕长欢侧头,对上萧赫的眼睛,微微的笑了一下,“我知道的,除了王爷,还有穆儿,你们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王爷,王妃,属下有事禀报!”两人说着话,外面又想起一阵禀报声,是褚章。 “何事?”萧赫看向外面问道。 褚章则欢喜道,“回王爷的话,暗卫带允眉回来了。” 允眉回来了! 这句话一出,慕长欢想都不想,拔腿就朝外走去。 萧赫见慕长欢的反应这般快,他低头哂笑了一声,也追了出去。 慕长欢用最快的速度朝外走去,她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允眉正好被扶下车,一个多月不见,她瘦了很多很多,脸上戴着一层厚纱,想来是掉下山崖后,毁了容貌。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她的命还在,不管多艰难,她都会帮她调理好的。 这般想着,慕长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允眉。 允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盛满了陌生,她迈着小碎步,一点一点的走向慕长欢,朝她行了一礼。 慕长欢看向允眉,她试着叫了声她的名字。 可允眉却没有答应,她只是抬起头,有些痛苦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慕长欢看到这里,一下子明白过来。 一路伺候允眉的婢女白术也上前解释,“回王妃娘娘的话,允眉姐姐她受过重伤,多亏您送来的良药,才保住了这条命,不过,以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她的脸和声带也是……难好起来了。” 慕长欢没有说话,只是上前,轻轻的握住了允眉颤抖的手,道,“回来就好,你的脸和你的嗓子,我都会帮你治好的。” 允眉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低着头又行了一礼。 “跟我来罢!”慕长欢牵住她的手,两人一起朝里走去。 萧赫看着两人离开,他目光一扫,看向驾车的暗卫,“你也随本王来!”关于允眉坠崖的事,他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这边,萧赫带着暗卫去了书房。 另一边,慕长欢带着允眉直奔药房。 药房中,她将允眉压在月牙凳上,仔仔细细的帮她诊了脉,又检查了她的脸和声带。 最后,轻轻的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别怕,你的脸和声带虽然难治了一些,但是还有机会的。” 允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她起身想要行礼。 慕长欢忙按住了她,“你不必如此客气。”顿了顿,她又道,“赶了这么久的路,饿了吧?要不要我安排人带你去歇着?” 允眉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慕长便又带着她朝外走去,巧的是,两人刚出门就碰上了慕长欢的弟子韩云鬓。 显然,韩云鬓也是听到了允眉的消息才赶过来的。 眼下见到慕长欢带着一个女子从药房出来,她连忙上前行礼,“师父,”跟着,她又转向了允眉,有些不可置信道,“师父,这位就是允眉姐姐?” 慕长欢点了点头,“正是。我刚好要找个人带她去歇着,既然你来了,就交给你吧。” “哦,好!”韩云鬓答应了一声,她上前,小心翼翼的搀着瘦弱至极的允眉道,“允眉姐姐,我扶你回你的放你。” “谢谢,”允眉道谢,跟着,她又依恋的看了慕长欢一眼,才转身离开。 慕长欢看着两人走远,才回了正房。 她拿起桌上的一本医书,慢吞吞的翻着。 思量着,究竟该如何医治允眉的脸和声带。 直到,萧赫的脚步声传来。 “回来了?”她放下书,眉头微皱着,看向萧赫问道。 萧赫在她身边坐下,“你跟允眉说完话了?” 慕长欢微微点头,顿了顿,又道,“我看她累得很,就让她先回去歇着了。” “嗯,”萧赫点头,他看着她的眼睛道,“本王刚问了暗卫松风崖下的事,萧溶溶运气没有允眉那么好,没有树接住她,她直接落在沙石地上……死无全尸,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倒也算是她的报应!”慕长欢一脸的冷漠,她不介意萧溶溶的下场再惨一些。 萧赫将她揽入怀中。 接下来几天,慕长欢一直很认真的帮允眉调理身子,韩云鬓也日日的陪着允眉说话。 允眉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多了起来,也开始跟在慕长欢的身边服侍。 很快,就到了第四天。 这日是豫王和顾婴月大喜地日子。 一大早,慕长欢就起了身,顾婴月在上京只有她这么一个好朋友,她要去顾宅陪着她的。 顾宅,她到的时候,顾婴月已经梳洗地差不多了。 “慕姐姐!”菱花镜前,顾婴月从铜镜里一看到慕长欢的身影,就忍不住叫道。 慕长欢微微笑了笑,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后,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新娘子,果然是极好看的。” “慕姐姐也好看,”顾婴月听到慕长欢的夸奖,微微的红了脸,接着,她又道,“尤其你刚和豫王爷成婚的时候,你那个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哦,”对于顾婴月的还礼,慕长欢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 顾婴月也是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这个慕姐姐并不认之前的慕姐姐。可问题是,在她眼中,两个慕姐姐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苦恼起来。 慕长欢何其聪明,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想法,抬起手,在她肩头上轻轻的拍了拍,“别多想,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要开心,要笑。” “我知道的!”顾婴月听到慕长欢的安慰,她笑着点头。 但是眼中却微微的含了热泪。 云朝是在正午迎亲,黄昏拜堂的。 这段时间,慕长欢一直陪在顾婴月的身边。 直到正午,她才和喜婆一起送她出门。 等在外面的,是一声红色圆领袍的豫王,他的脸上带着春风得意,一瞧便是爱极了顾婴月。 这场婚礼,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她看着迎亲队伍和花轿慢慢的消失不见时,心里这般想着。 “长欢,”不知何时,她的身后竟然多了一个人。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去,却发现是萧赫。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如果,你想要,本王可以给你一场比这更盛大的婚礼。” “谁说我想要了?”慕长欢剜了他一眼,拔腿就朝外走去。 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戳穿的感觉。 萧赫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道,“本王说的是真的,只要你愿意,便是我们日日成亲,都是可以的。” “我说了我不要!”慕长欢听萧赫还在提刚才那件事,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听不懂人话吗?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会懂!” “长欢!”萧赫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慕长欢却不再理会他。,她拔腿就走。 走了两步,干脆运起轻功。 萧赫看着他离开,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我若是王爷,便什么都不问,直接给她一个婚礼,”沈瑜生从暗处现身,看着萧赫说道。 “你怎么在这里?”萧赫看到沈瑜生,他下意识的皱起眉,不怒自威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沈瑜生则是道,“王爷忘了,下官也是容州人的,既是容州人,自然要代替沈家给故人送上一份大礼。” “原来如此,”他冷冷的笑了一声,“沈少卿还有别的事情吗?” “有,”沈瑜生凝眸望向了他,直接道,“关于下官身世的事,下官反悔了,下官要认回何家,还请王爷帮下官一把!最好就在今日的喜宴上。” “你想本王怎么帮你?”萧赫脸上浮起一抹兴味,反问。 沈瑜生又上前半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萧赫听完后,点了点头,“本王明白了!必定祝你达成所愿。” “多谢王爷!”沈瑜生拱了下手,然后转身离开。 萧赫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地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半日很快过去。 萧赫赶在黄昏时分到了豫王府上,此时,豫王府正堂已是人声鼎沸,不过慕长欢生的好看,仪态又好,他很容易就在一众人中认出了她,然后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在这之前,慕长欢的身边本来还有一些人的,但是萧赫一过来,那些人就全部退散开了。 “王爷!”慕长欢叫了一声,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萧赫却不肯放。 他凑近了她,在她耳边道,“本王方才遇见了沈瑜生,他请本王帮他一个忙,你想知道他求什么事吗?” “……什么事?”慕长欢听到沈瑜生三个字,表情一下子缓和起来,她没有再挣扎,而是看着萧赫小声问道。 萧赫笑了笑,“他要回何家。” “怎么突然要回何家?” “大概是受不得委屈吧,”萧赫低头看了慕长欢一眼,低声道,“自从何小姐被收入刑部后,何首辅就一直有意打压沈瑜生,他若是想要继续留在上京为官,自然要想办法和何首辅和解。” “哦,”慕长欢淡淡的答应了一声。 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她立刻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萧赫:“……” 这当真是物尽其用,用完就扔啊! 不过,不管他接下来怎么暗送秋波,含情脉脉,慕长欢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厅堂中,一切都布置妥当,顾婴月和萧豫已经对面而站,礼部的官员正要开始主持拜堂礼。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一道太监的唱和声响了起来,“敏贵妃驾到!” 宫中来人,自然是要等对方进来,拜堂礼就这样耽搁下去。 眼下正是吉时,豫王的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 不过好在,敏贵妃也没让众人等太久,她很快就扶着一个黑衣人的手出现了。 慕长欢定睛一眼,那黑衣人竟然是黑袍客。 他就像一个忠实的奴才一样弓着身子走在敏贵妃的身上。 比一个真太监还更像太监。 “见过敏贵妃!”敏贵妃进来后,整个厅堂的人,几乎全部出声问安。 不同的是,有人是跪着的,有人则是微微的弓了弓身子。 “诸位不必多礼,还是紧着新人吧,本宫也只是代替皇上来祝福豫王爷和顾小姐!”说着,她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过一柄玉如意,上前递给豫王道,“豫王爷,这是波斯国进贡的玉如意,乃是不错的兆头,皇上身子不好,他不能出宫来观礼,便特意嘱咐了本宫,一定要将他的祝福带给王爷和顾小姐。” “多谢皇上,多谢敏贵妃!”豫王冷声说着,忽然一撩袍摆,单膝跪地,将玉如意接过。 “王爷客气了,快快平身,还是拜堂重要,莫要错过了吉时。” 豫王黑着脸起身。 108 成亲,是什么样的感觉? - 折腰令 - 苏囧囧 他淡淡的看了敏贵妃一眼,吩咐左右的人,“请敏贵妃坐下!” “是,王爷!”豫王府的管家应了一声,忙引着敏贵妃去了一旁坐下,黑袍客是敏贵妃的人,自然也跟了过去。 “开始罢!”看着敏贵妃坐下,豫王吩咐礼部的官员继续主持婚礼。 礼部的官员答应了一声,他转过身,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萧豫和顾婴月闻言,同时转身,跪地拜了一下。 三拜之后,顾婴月被送入洞房。 慕长欢看着她被喜嬷嬷带走,往后退了两步,想去新房陪她,结果转身时,背后却突然多了一抹强烈到如有实质的目光。 她下意识的回头,朝源头看去,只见敏贵妃身边的黑袍客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他的眼中带着灼热、爱慕和恨意,就像看见出轨的妻子。 慕长欢皱了皱眉,不懂黑袍客为何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怔忡片刻,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敏贵妃身边,黑袍客看着慕长欢离开,他紧紧的攥住了拳头,低声朝敏贵妃说了一句什么。 敏贵妃闻言,眼中有一抹幽光闪过,她端起手边的茶水呷了一口,才微微点头。 黑袍客便朝着慕长欢离开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慕长欢已经走到后花园。 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师傅?”她眼中带着防备,叫了声匆匆赶来的黑袍客。 黑袍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停下了脚步,“跟我走!”他嗓音刺耳,粗声说着,一把攥住了慕长欢的手。 慕长欢向来喜欢精致绝艳的少年郎,如何能够忍受被黑袍客这样的人握住手腕,当下,她想都不想就抽回了自己的手,道,“师傅有话便说话,若是没的说,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长欢!”黑袍客手悬空,看着她又叫了一声,目不转睛道,“你心里当真没我了吗?” “什么有你没你!师傅你在说什么!”慕长欢眉头拧的更紧,同时,眼中多了一抹狐疑。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黑袍客就像一个假人一般,和以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电光石火间,她想到《遗事见闻》里记载的“迷魂术”那一卷。 难道,阿苑扮猪吃虎,对黑袍客使了迷魂术。 “女人果然都是水性杨花的,”她这般想着,黑袍客的脸上露出一抹残酷,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你才跟了萧赫多久,就完完全全的忘了我。” “……”猜中他中了迷魂术,慕长欢没再理会他,她转身要走。 可黑袍客被阿苑植了妄心,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 他在她的身后,用力的拂了一下衣袖,下一刻,慕长欢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整个人就朝后倒去。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整个人却没有一丝的力气。 黑袍客见她朝自己倒来,他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抱起她朝假山后走去。 慕长欢被黑袍客抱着,闻着他身上近乎腐烂的味道,她整个人都要被恶心吐了。 她瞪大眼睛,眉头紧皱,拼命的想叫出声,但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假山后。 黑袍客将她带进假山洞,用力的将她推在一块凸起的假山石上,掐着她的下巴道,“你曾经答应师傅,要给师傅生一双儿女,现在是你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慕长欢:“……” 神他妈的跟他生一双儿女,他就算和一块石头生,也不会和他生啊!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再说,假山洞中虽然昏暗,但还是有一些光亮的。且黑袍客身手不错,他很轻易就看见了慕长欢脸上厌恶的表情。 他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不满,突然,他用力的扯下她腰间的飘带,作势要朝她眼睛上蒙去,“既然你这么不想看到师傅,师傅蒙上你的眼睛就是。” 慕长欢根本无力拒绝。 很快,她的眼前就黑了,黑袍客生怕她看见一点光亮似的,生生的将飘带多缠了一圈。 假山洞中,慕长欢孤立无援,如砧板上的鱼肉。 另一边,萧赫跟萧豫说完话,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厅堂中,慕长欢的身影早已不见。 敏贵妃身边,黑袍客也不见了。 他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跟萧豫打了个招呼就朝外走去。 外面,褚章见到主子出来,脸色又不太对劲,立刻现身道,“王爷,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毒王和王妃同时不见,你去寻豫王府的白侍卫,请他查清楚王妃在哪里!”萧赫吩咐。 “是,王爷!”褚章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 萧赫不放心,他想着慕长欢的习惯,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他果然在地上捡到慕长欢的一只掩鬓。 看来,是出事了!他紧紧的握住那一只紫玉掩鬓,朝四周望去。 他紧紧的皱着眉,猜测着,豫王大婚,府中必定守卫森严,黑袍客不可能直接将人带走。或者,就算带走,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带走,一定会惊动王府的侍卫。 可现在,王府的侍卫并未被惊动,那就说明,长欢应该还在豫王府。 这般想着,他突然转了脚步,朝最能藏人的假山掠去。 他在假山上慢慢的行走,在走到一处假山洞时,果然听到一阵窸窣声,接着,黑袍客刺耳的声音想了起来,“长欢,你的腰真细……” 只这一句,萧赫的脸便黑了个彻底,他想都不想,直接纵身跃下假山,敛了声息,悄无声息的往里走去。 假山洞里,黑袍客现在心中只有慕长欢,哪里会想到萧赫这么快就追过来。 因此,他并没有防备。 就这样,萧赫无声无息地走向他,然后突然出手,一记手刀砍在他的颈间。 黑袍客来不及喊叫,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萧赫无暇顾及他,他直接将衣衫不整的慕长欢揽入怀中,帮她理了下凌乱的发丝,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长欢,你怎么样?” 慕长欢发不出声音,更动不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萧赫。 “你被下药了吗?”萧赫见她不语,猜出是哪里出了问题,沉声问道。 慕长欢眼珠子动了动。 萧赫点头,旋即,他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安抚了慕长欢一句“忍着点”,便划开了她的手腕,将伤口送到她唇边。 慕长欢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任由她的血涌进她的口中。 几息功夫后,她便舒服了不少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够了!” 萧赫见有效果,他松了口气,从袖中取出素帕帮慕长欢包扎。 包扎完后,又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段时间,慕长欢终于恢复了三四分的力气。 “让开!”她不怒自威的说了一声,接着,从袖中抽出匕首,一步一步的朝黑袍客走去,在他身边停下后,她干净利落的废了他的手脚。 她是大夫,却造诣出奇的高。 因此,下手很有分寸,既要让他的手脚用无再续的可能,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我们走吧!”萧赫在慕长欢身后说道。 他想了想,又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慕长欢的身上。 慕长欢没有说话,她径直朝外走去。 萧赫坠在她的身后。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外面。 “本王陪你回去?”萧赫低声询问。 “不必,”慕长欢道,说着,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又将伤口藏了起来,“贸然回去,我怕阿苑会有后招,你回前厅吧,我去顾婴月那里。” “你心里有主意就好!”萧赫点了点头,跟着,他看着她走远,才朝暗处吩咐了一声,“你以后便跟着王妃,务必要护她周全。” “是,王爷!”暗处传来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又很快随着风声消失。 慕长欢去了新房。 她是从窗户翻进去的。 顾婴月看到她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慕姐姐你,你为何不走正门。” “不方便,”慕长欢看着她,淡淡的说了一声,接着,她走向了她,又道,“有件事需要你帮我,你可愿意?” “什么事?”顾婴月问了一声,跟着又道,“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全力以赴,刀山火海再所不辞。” “那倒也不必!”慕长欢在她身边坐下,“就是需要你帮我作证,今日你和豫王礼成后,我一直在新房,一直和你在一起。” “就这么简单?”顾婴月反问。 慕长欢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但是很重要,你一定要记得,我是从礼成之后就和你在一起的。” “我明白了,”顾婴月说着,又朝她身边的婢女看去,道,“不止我记得,青竹也记得的,你说是吗?”最后一句她是和青竹说的。 青竹自然不会驳斥自家主子的颜面,她温和的点了点头道,“是,北静王妃,奴婢也可以为您作证的。” “那就好,”慕长欢没有再言语。 顾婴月看她脸色苍白,却有些担心,她朝青竹挥了挥手,青竹立刻朝外退去。 顾婴月微微凑近了慕长欢问道,“慕姐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我看你,脸色很差。” “是有一些麻烦的事情,不过都已经解决了,”慕长欢抬起手打了个呵欠。 “慕姐姐要不要上床睡一会儿?”顾婴月见着,立刻问道。 慕长欢被她逗笑了,“这是你的新房,你和豫王爷的喜床,你们两个都还没有睡过,你舍得让我先来?” 顾婴月听到豫王两个字,一下子红了脸,她别过头道,“不过就是一张床罢了,再有多少个说法,它也就是一张床,给人睡觉的。” “我知道你的好意!”慕长欢打断了她,“但是真的不用了,我还没那么困,你给我靠一下就好。”说着,她上半身便朝顾婴月倒去。 顾婴月见自己最喜欢的慕姐姐朝自己倒来,当即伸出手,环住了她,小心翼翼的抱着她。 慕长欢闭上了眼睛。 看着像是睡着了。 实际上,也是真的睡着了。 她不知道等会儿还会不会费力气,所以,能休养一阵子算一阵子。 半个时辰后,她才慢慢的醒过来。 “肩膀算了吗?”她直起身子问顾婴月。 顾婴月舍不得放开慕长欢,她又将她按了回去,道,“不酸,能被慕姐姐靠着,是一件很有福分的事情,怎么会酸呢。” 慕长欢想起,顾婴月也是个习武之人,便没有再动。 新房中一片沉默。 许久后,就在顾婴月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慕长欢却先一步掀唇,看着不远处的一张喜字,问道,“月儿,成亲是什么样的感觉,你能跟我说说吗?”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缥缈。 顾婴月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眼怀中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地眼睛呢?明亮、清澈,克制,但是又有着浓浓的桀骜不驯和失落。 是很复杂的一双眼睛。 “慕姐姐若是忘记了和北静王成亲的感觉,那让他再求一次婚,你就知道了,”顾婴月深思熟虑后说道。 她不想将欢欢和长欢分裂成两个人,更不希望失忆后的慕姐姐将自己和失忆前的慕姐姐割裂开来。 她们其实就是一个人,只是没有彼此地记忆罢了。 “我知道了,”慕长欢点了点头。 顾婴月听出她话里的疲惫,想了想,又道,“若是慕姐姐问的是我成亲的感觉,那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 “很累,但是又觉得很幸福,因为从此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爱的人在一起了,而且这件事,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豫王以后就是我的了……”顾婴月絮絮叨叨的说着,说了很多。 慕长欢听着,险些又睡了过去。 不过没多久,萧豫就回来了。 和他同来的还有萧赫,他是来接慕长欢的。 “走吧!”他朝慕长欢伸出手。 慕长欢停顿了一下,才伸出手,郑重的将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心里。 两人联袂离开。 此时,王府中已经没多少客人了,只有阖府的大红灯笼热情的长明着。 “你喜欢灯笼?”萧赫察觉到慕长欢的目光,还有她骤然温暖的笑意。 慕长欢愣了一下,收了笑,又收回目光,看向萧赫点了点头,“喜欢。” “嗯,”萧赫点了点头。 两人朝王府外走去。 上了马车后,慕长欢突然问萧赫,“今日在顾宅,你和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萧赫下意识的反问。 慕长欢看着他,唇角微僵。 萧赫见她不高兴,忙努力回想自己在顾宅门口跟她说的话。 好像是…… 求婚? 这般想着,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喜悦来,激动的看着慕长欢道,“长欢,这么说,你是愿意了?”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矜持的看了他一眼,倨傲道,“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和我求婚,我答应你了,再举行婚礼。”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萧赫重复着,他恨不得现在就跟她求婚,可这样,到底太不庄重了一些。 这般想着,他只好认真的向她保证,“长欢,本王一定会认真思考,好好准备,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求婚仪式。” “哦,”慕长欢侧头答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话语也简单,但是那语气,却轻快欢喜极了,萧赫听着,忍不住勾起唇角,将她揽入了怀中…… 这边,马车里,萧赫和慕长欢一派浓情蜜意。 另一边,何首辅刚离开豫王府,就被沈瑜生拦住了。 “瑜生,你这是?”何首辅皮笑肉不笑看向沈瑜生问道。 沈瑜生则是神情淡漠的拱了下手,道,“我是来向舅舅道别的。” “道别?”何首辅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决定离开上京了,”沈瑜生淡淡道,“去蜀州,奏折是前阵子递给皇上,估计这几日就会有结果了。” “今日刚好遇到舅舅,正好顺便和舅舅道别。走的那日,便不登门叨扰舅舅了。” “蜀州,那地方倒也不错!”何首辅抚着胡须,慢慢的说着,他正要上前拍拍沈瑜生的肩膀,勉励他几句,这时,只听一声巨响。 下一刻,便从不远处的巷子里冲出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刀朝何首辅的方向冲来。 何首辅虽然位极人臣,但是却不懂武功,当即就被吓白了脸,关键时刻,沈瑜生挡在了他的面前,将那些长刀格挡起来…… 何首辅躲在沈瑜生的背后,他瞳孔微缩,转身,正要离开,可这时,王府里的侍卫突然听到冲了出来。 似乎是听到了刺客打斗的声音。 何首辅只好停下了脚步。 沈瑜生是为了护着他才动手的,他不能寒了他的心。 至少在人前不能。 有了豫王府侍卫的加入,那些黑衣人很快就不敌,他们索性背水一战,全都不要命的冲向了何首辅。 这般不怕死的打法下,还真给他们撕扯出了一条口子。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砍向何首辅…… 109 - 折腰令 - 苏囧囧 与黑衣刺客缠斗的沈瑜生干脆侧身挡在了何首辅的面前。 “沈少卿!”又一波的王府侍卫赶来增援,为首的侍卫叫了沈瑜生一声,迅速带人将杀红了眼的黑衣刺客包围。 “瑜生,”何首辅没有想到沈瑜生会替他挡刀,他颤抖着揽住沈瑜生,半跪在地上,看着他,语气复杂道,“你这时候……为什么?” 沈瑜生嘴里溢出一丝鲜血,他眼神已经有些溃散,低声呢喃道,“不管怎么样,你总是我的亲舅舅。” “瑜生,”何首辅又叫了一声,他眼底浮起一抹羞愧,转过头吩咐自己身边的下人,道,“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 “是,老爷!”下人答应了一声,匆忙朝后退去。 约莫一刻钟后,他带着豫王府的府医过来了。 府医放下药箱,跪在沈瑜生的身边帮他处理伤口。 沈瑜生是胸口中刀,若要包扎,必须将身上的衣服褪下。 府医拿了剪刀,将他的衣服剪开。 何首辅没有走,他在一旁看着。 直到府医替沈瑜生包扎好,他才开口道,“府医,沈少卿的情况如何?” 府医收拾好药箱,看了何首辅一眼道,“回首辅的话,伤的很重,估计要休养几个月才能好。” “保住命就好!”何首辅松了口气,他向府医道谢,又让人将沈瑜生送了回去,他自己才上车。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 何首辅踩着车梯下了马车,他朝府里走去,刚进门就撞上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何管家。 “老爷,您没事儿吧!”何管家上前,上下打量着主子,关心的问道。 何首辅摆了摆手,“没事儿。”说着,他朝正院走去。 何管家跟在主子的身后,低声道,“听下面人说,是表少爷救了老爷。” “嗯,”何首辅说了一声,话落,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停下脚步。 “老爷,怎么了?”何首辅不明就里,疑惑的问道。 何首辅的脸色却煞白起来,他忽然伸手,用力的抓住了何管家的手腕,道,“老何,我记得,柳儿当年,胸口是有一点火焰型的胎记的,是不是?” “老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何管家愣住,他疑惑的看向主子反问道。 “你别管我为什么问起这个,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有!”何首辅握着何管家的手更加用力,他肃声质问。 何管家连忙点,“是有的,这是我们白翳族的血脉的象征。不止柳儿,就是老奴胸口也有的,还有当年柳儿生下的小小姐,她的胸口也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少爷的身上却是没有。” “可瑜生的身上有!”何首辅看着何管家一字一句的说道。 “表少爷身上有?”何管家重复了一遍,他又迟疑了片刻,忽然激动起来,回握住何首辅的手,道,“老爷的意思是,沈少卿不是沈家的孩子,他其实是,是柳儿生的……是,一定是这样的,当初柳儿是和沈夫人一起在驿站生产的,完全有这个可能!完全有这个可能!” “我也是这个意思,”何首辅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缓缓的说着,眉眼间是无法掩饰的欢喜。 原来,他何家不是后继无人。 他还有一个儿子,一个文武双状元的儿子。 此刻,何首辅心中充满了骄傲与激动。 若非年纪大了,他都想起舞一番。 “老爷,那大少爷的伤严重吗?”何管家也激动得很,不过激动过后,他又想起沈瑜生身上的伤,忍不住关心道。 “没有性命之忧!”何首辅朝何管家摆了摆手,他仔细的将沈瑜生的情况讲了一遍,讲完后又吩咐何管家,“你快让人去准备一些上好的药材,然后随我去沈家探望瑜生。” “是是,”何管家答应着,稍一思量,又道,“老爷,老奴亲自去准备,您在前厅等老奴片刻,老奴很快就回来。” “好!”何首辅好脾气的答应了一声。 他去了前厅等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何管家就过来了,他的手里抱着一只锦盒,兴奋的朝他道,“老爷,我们走吧!” “嗯!”何首辅应了一声,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上了马车,何首辅才想起来问,“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何管家笑了笑,“是库房里最好的几根人参,还有这些年宫里赏下来的一些药材。” 何首辅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不满的催促外面驾车的侍卫,“快一些!” “是,老爷!”驾车的侍卫连忙答应,又将马车赶得快了几分。 终于,马车在沈府外停下。 何管家一手托着锦盒,一手扶着何首辅往外走去。 何首辅下了马车,他眼神犀利的看了眼沈府的招牌,往里走去。 以何首辅的身份能来沈家,那是令沈家蓬荜生辉的事,下人自然不敢阻拦。 是以,何首辅和何管家就这样进了沈瑜生的院子,去了他的寝房。 寝房中,沈瑜生仍昏迷着,他唇色浅淡,面色惨白。 “你们家大人还没醒过来吗?”何首辅看向沈瑜生身边的小厮问道。 小厮是牧离走后才升上来的,名唤尉犁,他拱了下手,躬身道,“回首辅的话,我家大人回来后就一直没有醒过。” “药吃了吗?”何首辅又问。 他话音刚落,便有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向尉犁道,“尉犁哥哥,大人的药煎好了。” 尉犁接过药碗,朝婢女摆了摆手,婢女便朝外退去。 “给我吧!”何首辅见尉犁要给沈瑜生喂药,他突然出声说道,与此同时,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 然后坐在了床边,用勺子舀起药,吹凉后送到沈瑜生的嘴边。 何首辅现在虽然位极人臣,但早些年还是经历过一些贫困的日子的,也因此,对于伺候人他并不陌生。 一碗药,至少有大半喂了进去。 喂完药,他又拿出帕子帮沈瑜生擦了擦嘴角。 尉犁在旁看着这一幕,几乎目瞪口呆。 何首辅和自家主子交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何首辅会这样认真的伺候自家主子。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何首辅是不是偷偷地在他家主子的药里下了毒。 何管家活了这么多年,又帮何首辅处理过那么多糟心的事情,早已是个人精,他如何看不出尉犁的心思,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他一起出去。 到了外面,尉犁几乎立刻问道,“何管家,何首辅刚才,是怎么回事?” 何管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以后你就知道了。” “啊?”尉犁不解。 何管家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总之你记住,首辅是不会害沈少卿的。必要时刻,他甚至会牺牲自己,牺牲首辅府的一切,抱住沈少卿!” “可这是为什么?”尉犁还是不解。 不过何管家却没再理会他,他转身进了寝房。 寝房中,何首辅正握着沈瑜生的手和他说话,说自己这些年来的疏忽,说他心里的愧疚,说沈瑜生是个很好的孩子,这么多年来是他对不起他。 何管家听着,眼角微微湿润。 他闭着眼睛,抬起了头,无声道,“柳儿,你看见了,沈少卿,他这样好的孩子,是你生的,也是老爷唯一的子嗣。你在天有灵,可惜安心了。” …… 沈瑜生是在次日才醒过来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趴在他床边睡的有些狼狈的何首辅,和弓着身子,站在不远处,目光怜爱的看着他的何管家。 这一瞬,他的心脏微微加快了律动。 呼吸微微的加重。 或许,他回到何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情愿。 这般想着,他挣扎着坐起来,朝何管家点了点头。 何管家没想到沈瑜生会对他打招呼,他心中一动,立刻上前道,“沈少卿醒了?”说着,他又低头叫了何首辅两声。 何首辅睡的原就不踏实,何管家一叫,他几乎立刻醒了过来。 “瑜生,你醒了!”他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已经坐起来的沈瑜生,忙关心的问道。 沈瑜生点了点头,“舅舅怎么在这里?” 何首辅听到舅舅两个字,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他一把握住了沈瑜生的手,想告诉他两人之间真实的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怕吓到沈瑜生,伤害到他的身体,他更怕他从前所做地一些事情伤害到了这个孩子,他会不认他这个父亲。 这般想着,他眼底闪过一抹犹疑。 到最后,一脸失落的又抽回了自己的手,心想,来日方长,他还是先和他缓和一些关系,再提出相认的事情罢。 沈瑜生见何首辅收回手,也是松了口气。 虽然他已经决定要回到何家,但是就这么突然的认亲,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两人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接下来,两人绝口不提彼此之间的关系,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舅舅是一只守在这里吗?”说到最后,已经没有话说,沈瑜生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何首辅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微微的笑了笑,“是啊,年纪大了,守了你一整个晚上,现在真是倦极了,舅舅就不打扰你了,明日再来看你!” “好!舅舅慢走,”沈瑜生点了点头,随后他又朝尉犁看去,吩咐道,“你替我送送舅舅。” “是,大人!”尉犁答应了一声,他摆了个请的手势,陪着何首辅和何管家朝外走去。 出了沈家,上了回府的马车。 何管家迫不及待的问何首辅,“老爷,您怎么不跟沈少卿讲明白,将他接回首辅府?” 何首辅看了何管家一眼,停顿片刻后,哂笑道,“你啊,真是老糊涂了,你以为我不想将瑜生接回来吗?我不想跟他相认吗?我比你想啊,比谁都想,可凡事总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谁也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 何管家给何首辅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老爷的意思是,怕沈少卿不认您?” 何首辅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无奈,默了片刻后,有几分尴尬道,“以前的事,的确是我的不对。” 何管家看了主子一眼,没有接话。 不过冷静下来后,他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情,“老爷,您说沈家的人能换一次孩子,会不会再换第二次。” 何首辅闻言,挑起眉来,他沉吟了一会儿,反问道,“你是说,淼儿?” 何管家点了点头,“老爷您仔细的想想,大小姐入狱后,姑爷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反常了一些?” “……”何首辅不再言语。 “去查吧!”直到马车到了何府,停下来,他才吩咐了何管家一声。 何管家领命答应,回头就派了人去查。 这件事倒也好查,没多久就有了结果。何首辅又是一番怒不可遏,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现在暂且不提。 再说,敏贵妃,她当日夜里,一直到打算回宫,都没有等到黑袍客回来。 索性便让人通知了豫王,请他搜查全府,务必要找到人。 豫王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没有办法,只能听了敏贵妃的话。 他出动了几十个侍卫,终于在假山洞中找打了黑袍客。 不过彼时,黑袍客已经失血过多,命悬一线。 敏贵妃看到这一幕,当即变了脸色。 “这是谁做的!”她一拍桌子,厉声大喝。 豫王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看向敏贵妃道,“这事,本王会给贵妃一个答复。” “是吗?”敏贵妃朝豫王看去,她的眼神温柔,但是浑身的气势却一点都不弱,“那本宫就拭目以待!” “娘娘请!”豫王拱手。 敏贵妃看了左右一眼,“带上他,我们走!” 宫中地内侍答应了一声,抬起黑袍客,一行人便朝外走去。 敏贵妃带着半死不活的黑袍客,没有办法直接回皇宫。 她只好先回了山庄一趟,将黑袍客安顿好了,才回了宫。 宫中,乾元殿,皇上已经习惯了敏贵妃的陪伴,没有她,他整整一天都左立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敏贵妃回来,他立刻将人抱进怀中,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贴着她说道,“苑儿,朕发现,朕真的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你是不是给朕下了什么蛊?” 皇上的语气明显是开玩笑的,但听在敏贵妃的耳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意思,她脸色微变,瞳孔一缩。 不过很快,又掩饰过去,抱着皇上道,“是啊,臣妾是给皇上下了蛊,皇上不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苑儿给的,不管什么,朕都喜欢。” “皇上,您真好!”敏贵妃娇俏的笑了笑,将皇上抱的更紧。 待皇上嗅够了她身上的味道,敏贵妃才离开了他的怀抱,别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皇上现在正是宠爱敏贵妃,如何听得惯她的叹息声,当即又将她揽入怀中,捏着她的下巴问,“苑儿怎么叹息,可是出宫一趟,有不长眼的人让你不高兴了?” “是这样的……”敏贵妃听皇上问起,她慢慢的转过头,眼中仿佛有小勾子一般,看了皇上一眼,将黑袍客遇刺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将黑袍客与她的关系说的极为清白。 皇上听完,果然怒不可遏道,“这不是有人针对你,是有人不将朕放在眼里啊!”说着,他低头看向敏贵妃,保证道,“不过爱妃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为你做主!” “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敏贵妃低声说着,又起身道谢。 最后,不到半个时辰,豫王府中,萧豫就收到了皇上的圣旨。 要他在三天之内查出伤害敏贵妃师兄的凶手! 否则,便罚俸一年。 到了豫王这样的身份,俸禄什么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但是被罚,到底还是有些不好听。 豫王只得暂时抛下新婚妻子,开始彻查这件事…… 并且,很快就查到了慕长欢和萧赫的身上。 听着底下人的禀报,他紧紧的皱起眉头。 很明显,以他和萧赫的关系,真相是不能报上去的。 为今之计,只有另寻替罪羊。 可这样的话,豫王府就摘不出去了。 因为这件事,豫王这两日的情绪十分的差。 豫王妃顾婴月也察觉到了,这日,用完晚膳,她便多问了一句。 豫王知道她和慕长欢的关系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当即,简单的跟她提了几句。 顾婴月听完后,几乎立刻想到她新婚那日,慕长欢翻窗进来那件事。 她的脸色微变,当时,她果然是受了委屈! “月儿,你想到什么了?”豫王察觉到顾婴月的脸色不对,他抱了抱她,问道。 顾婴月哼了一声,“敏贵妃的师兄那是活该!” “这件事你知道?”豫王疑惑。 顾婴月别过头去,目光闪烁道,“王爷别问了,这件事我答应过别人,不能说道。” “……那好吧!”豫王没有再纠缠,他是真的在乎顾婴月,也知道她对慕长欢的感情,自然不愿意她背上一个失信于人的污点。 110 - 折腰令 - 苏囧囧 宫里,敏贵妃看着皇上派人去豫王府传话,她微微的松了口气。 慕长欢这个孩子,她一向不怎么喜欢她。 若是能毁了她,那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她也有的是耐心。 “皇上,天色太晚了,臣妾先回去了。”敏贵妃达到自己的目的,温和的看向皇上说道。 皇上抬手,握住了敏贵妃的手,温柔的看着她道,“就不能留下来吗?” “这里是乾元殿,”敏贵妃低下头,“臣妾不想背上祸水的骂名,也不希望皇上为了臣妾而被御史念叨,所以,皇上病重时,臣妾留在这里伺候皇上倒也可以,可皇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些许,臣妾再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爱妃说的也是,”皇上叹了口气,他又捏了捏敏贵妃的手,“那你回去路上慢一些,早点儿歇下,明日一早再来看朕。” “好,臣妾记下了,”敏贵妃说着,又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她走后,皇上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 须臾,梁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躬身向皇上行礼。 皇上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然问道,“凤鸾宫这些日子地情况怎么样了?” 梁公公身为皇上的耳目,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闻言,他微微的施了一礼,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这几次孕吐的厉害,身子很虚。” “是吗?”皇上轻声呢喃着,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让梁院正来见朕。”他冷声吩咐。 梁公公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大概一刻钟后,他带着梁院正从外入内,梁院正还以为是皇上身体有什么不适,他手里提着药箱,神情有几分肃穆。 到了皇上床前,他跪地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皇上抬了抬手,他看也没看梁公公,只看着梁院正道,“这些日子,皇后的脉案你可有看?” 梁院正倒是没想到皇上会问起这件事,他微微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的脉案微臣一直都有看的,”说着,他沉吟了片刻,又道,“龙子一切都好,请皇上放心!” “真的是一切都好吗?”皇上微微皱起眉头。 梁院正点头,他蹙着眉道,“虽说皇后娘娘近来的情绪不太好,可她为了龙子,也算是克制了,这样下去,龙子基本上不会有问题的。” “可若是朕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呢?”皇上懒得再说废话,他看着梁院正,直接说明了自己的心思。 梁院正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皇上,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爱卿听不懂吗?”皇上目光阴沉的反问,他的语气威严,且带着几分不耐烦。 梁院正只觉得嗓子干哑的厉害,可偏偏,他确确实实的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请皇上明示!” “朕,想让敏贵妃做皇后,你明白了吗?”皇上看着梁院正,一字一句道。 梁院正终于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原来,皇上是要给敏贵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铺路。 “微臣明白了!”他眼底微垂,拱手沉声说道。 皇上看着他,眉眼又阴沉了几分,“你可有办法?” 梁院正收在宽袖中的手紧紧的捏住,他想说自己没有办法,可这样,皇上一定会迁怒他的! “梁院正!”皇上仿佛洞悉了梁院正的内心,他突然提高音调,厉声叫道。 梁院正猛地抬头,他对上皇上的目光,喉结用力的滚了一滚,最后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有办法!” “有办法就好!”皇上松了口气,“那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 “三日内,朕要看到结果!” “是,皇上!”梁院正答应,跟着,他长长的喘了口气,又道,“若是皇上没有旁的吩咐,微臣就先退下了。” “跪安吧!皇上已经交代完要他做的事情,自然不会久留他,当即摆手让他退下。 梁院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背着药箱朝外退去。 外面,他的徒弟正等着他,见他出来,上前接过他的药箱,道,“师傅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皇上的身体有什么不妥?” “不是,”梁院正侧头,冷冷的看了自家徒弟一眼,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可保不住你!” “是,师傅!”梁院正的徒弟讪讪的应了一声,跟在他的身后,朝御药房走去…… 到了御药房,梁院正就将自己关在了药房中。 他的徒弟想进来伺候,却被赶了出去。 漆黑的房间中,梁院正席地而坐。 时至今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对皇后下手?那不是他的本性。可要是不对皇后下手,他怎么办,他的家人怎么办? 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与此同时,北静王府。 萧赫也知道了皇上下旨给萧豫的事情,他和萧豫的感情一直很好,自然直到萧豫就算知道事情是慕长欢做的,也会替她隐瞒。 可现在的问题是,刺杀的事情是在豫王府发生的,他要如何才能将他自己摘出去。 “要不,属下去豫王府走一趟?”褚章见自家主子愁眉不展,他主动提议道。 萧赫摆了摆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倒不必。” “那豫王府那边……” “本王亲自走一趟!” “王爷,这……皇上会不会怀疑?” “你以为本王不走这一趟,皇上便不会怀疑本王了吗?”萧赫反问褚章。 褚章一想也是,“那王爷打算以什么借口登门?” “自然是,王妃的一只紫玉掩鬓落在了豫王妃,而王妃骄纵,非要本王亲自帮她去找。” 褚章:“……”这,倒也合情合理。 打着这个借口,次日,萧赫果真去了豫王府。 豫王听完下人的禀报,侧头笑了一笑,挥手道,“带北静王到书房来!” “是,王爷!”下人答应,朝外退去。 没多久,萧赫就从外面进来了,他先是朝豫王一拱手,“见过大哥。” “在本王这里,不必多礼,坐罢!”他扬手做个邀请的手势。 萧赫一撩袍摆坐了下来,“敏贵妃师兄的事,大哥想好对策了吗?”他看向萧豫问道。 萧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曾,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萧赫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扔给了萧豫,“大哥看看这个。” “江湖令?”萧豫挑眉,“你的意思是,有人用江湖令追杀敏贵妃的师兄?倒是我豫王府,受了无妄之灾?” “正是!”萧赫点头。 “可这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江湖令的主人,曾被我搭救过,他为了报恩,便给了我三张江湖令!” “原来是这样!”豫王松了口气,跟着他又跟萧赫说了几句别的,就放他走了。 次日,豫王带着江湖令进宫向皇上禀报敏贵妃师兄被伤的真相。 皇上看了眼江湖令,问豫王,“敏贵妃的师兄为何会被江湖上的人追杀?” “这个……恐怕要问敏贵妃的师兄,为何他的身上会藏着剧毒,手上还有不少因为练武而形成的老茧。”豫王不软不硬的说道。 皇上想起黑袍客的模样,他心里已经有些信了豫王的话,摆手道,“朕知道了,皇叔先回去吧!若真是江湖上的人做的,朕会补偿皇叔!” “那臣就先退下了!”豫王说着,朝外退去。 皇上看着他离开,然后将江湖令往桌上狠狠一摔,道,“请敏贵妃过来!” “是,皇上!”梁公公答应了一声,朝外走去。 他亲自去了一趟披香殿。 到了披香殿,还未入内,他就听到一阵争吵声。似乎是韦贵妃在骂敏贵妃。 梁公公的脸上浮起一抹为难,不过,他还是缓步走了进去。 而就在他进去的那一瞬间,韦贵妃突然伸手,狠狠的推了敏贵妃一把,敏贵妃弱质纤纤,当即跌倒在了地上,下一刻,只见她脸色变得惨白,与此同时,裙底有血溢了出来。 “敏母妃,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二皇子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吓坏了,他想都不想就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问道,眉里眼里,只有敏贵妃。 敏贵妃脸色惨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梁公公不得不冲着身后的小德子喊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师傅!”小德子答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与此同时,韦贵妃也发现了梁公公,她将目光投向梁公公,动了动唇角,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唇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索性转过身,朝着二皇子道,“秋儿,你跟母妃回去!” “我不!”二皇子听到韦贵妃的声音,却是一脸的不情愿,他狠狠的瞪着韦贵妃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狠毒的人,敏母妃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我……我……”韦贵妃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想要辩解,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末了,她只得气急败坏道,“我还不是为你了!” “我不需要!”二皇子用力的挥手,“我不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残忍的母亲,我恨不得与你毫无瓜葛,你这样恶毒的人,根本不配我叫你一声母妃,你滚!” “秋儿……”韦贵妃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儿子会这样跟她说话。一时间,她整个都失控了,她紧紧的攥着拳头,走向了二皇子,突然伸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孽障,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就为了那么一个贱人!你对得起我吗?” 二皇子一瞬不瞬,桀骜地看着韦贵妃,就在韦贵妃以为她心虚了,不会开口的时候,二皇子却突然低头,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就像一只凶恶的獒犬,咬住了就不撒口,韦贵妃大声的尖叫着,她只觉得自己手腕上的肉都要被他咬下来了! “快将二皇子拉开!”这时,梁公公突然开口,看着屋中的宫女说道。 已经愣住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将两人拉来。尽管如此,韦贵妃的手腕上还是有一道深深的齿痕。 她还想抬手打二皇子,结果却被二皇子凶恶的眼神吓退。 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中邪了。 僵持间,太医匆匆赶来。 梁公公低低的朝他说了几句话,太医便走向了敏贵妃。 “怎么样?”梁公公上前,关心的问道。 太医把了很久的脉,才站起身,冲着梁公公道,“贵妃娘娘的身子骨本来就差,这一胎又实在不稳……眼下,很难保住。” “真的没有办法吗?”梁公公紧紧的皱起眉头。 太医叹息,“我已经尽力了!” 梁公公深吸了一口气,他让太医去开药,他自己则是朝韦贵妃走去,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道,“老奴若是贵妃娘娘,现在就去乾元殿跪着,向皇上请罪!” 韦贵妃也没想到她会将敏贵妃的孩子推没了,此刻,她的心里虽然也有高兴,但是更多的却是慌乱。 以至于,她对梁公公的话没有深思,就朝外走去。 而梁公公,他在披香殿又呆了一阵子,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披香殿,往乾元殿的方向走去。 到了乾元殿,他还未入内,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 “怎么回事?”他朝一个御前小太监招了招手,低声问道。 小太监不敢隐瞒,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回大总管的话,皇上他……他发了好大的脾气,竟然当众斩杀了韦贵妃!” 韦贵妃被皇上杀了? 梁公公瞳孔一缩,差点站立不稳。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响,下一刻,乾元殿的门打了开来,随后,皇上从里面走了出来。 梁公公见状,忙迎了上去。 他打了个千儿,还未开口,皇上已经狠狠的刮了他一眼。 “等朕回来再跟你算账!”说完,他便快步朝露台下走去! 起初,梁公公以为皇上去的是披香殿。 可看到皇上在前方不远处突然转弯,他才反应过来,皇上去的是凤鸾宫,而不是披香殿。 一瞬间,他脸色大变。 他终于明白皇上为何会如此暴戾。 今日,是梁医正对皇后动手的日子。 皇上他是为了敏贵妃的孩子,才要对皇后动手的,可若是敏贵妃的孩子没有了呢?那皇上还有什么理由对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动手。 眼下,太子已经废了,二皇子又是个十成十的蠢货,若是皇后娘娘腹中的这个龙子再没了,那云朝的江山就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这般想着,梁公公不敢再耽搁,他索性也跟去了凤鸾宫。 而此时,凤鸾宫中,梁医正正将一碗药递给皇后。 皇后对梁医正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是以,除了陆太医外,她偶尔也会喝一些梁医正开的药。 这次,她同样没有任何怀疑,将药接过就要服下。 梁医正的手轻轻的颤抖着,他看着皇后将药一口一口的喝下。 “若是娘娘没什么吩咐,微臣就先退下了!”他拱了下手,一等皇后娘娘喝完药,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皇后笑了笑,“你回去吧!” “多谢娘娘!”梁医正背着药箱退下。 他出了皇后的寝殿,在花墙下站了片刻,在药效发作前,他准备离开,但是他前脚刚踏出宫门,后脚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皇上。 “梁医正!”皇上看见背着药箱的梁医正,立刻叫了一声,看着他,神情阴郁的问道,“你把药给皇后喝了?” 梁医正见皇上脸上难看,还以为这位主子要怪自己办事不利,他想都不想,当下便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已经服了药。” “蠢材!” 皇上一听皇后服了药,当即变了脸色,他突然抬脚,直接踹向了梁医正的胸口。 梁医正年纪已经很大了,又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竟然直接被皇上踹飞出去。 皇上看也没看跌落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的梁医正,他直接朝里走去。 他进寝殿时,皇后体内的落胎药正好发作,她整个脸都白了,不停的在榻上打滚,身上有血迹不停的渗出。 看着这一幕,皇上哪里还忍得住,他直接转向匆匆赶来的梁公公,道,“朕已经让人去传了北静王妃,你去宫门处等着,她一进宫,立刻带她过来!” “是,皇上!”梁公公答应了一声,又飞快的朝外跑去。 庆幸的是,他还没到宫门口,就遇见了匆匆而来的慕长欢。 “老奴见过王妃娘娘!”梁公公满头大汗的行礼。 慕长欢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事情我都知道了,公公带路就是!” “好,好好!”梁公公连道了三声好。 他带着慕长欢匆匆忙忙的朝凤鸾宫而去。 到了凤鸾宫,皇后已经晕了过去,皇上就在她床边坐着。 “皇上,北静王妃来了,”梁公公上前行礼,低声提醒皇上。 皇上闻言,转头朝慕长欢看去,脸上微微不自在。 111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面无表情的拱手行礼,“见过皇上!” “王妃免礼,”皇上朝慕长欢抬了下手,侧头看向皇后,道,“皇后胎像不稳,有劳王妃帮她看看。” “是,”慕长欢答应了一声,她上前两步,在皇后床边坐下,打开药箱,取出脉枕,握住了皇后的手腕。 “血还在流?”捏住皇后手腕的那一瞬间,她眉头就皱了起来,看向皇上问道。 皇上点了点头。 慕长欢眼神变得肃然起来,“请皇上先带人出去!” “这是为何?”皇上不解的问。 慕长欢扫了他一眼,“我要帮皇后止血,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那皇后腹中的孩子?”皇上试探着问。 慕长欢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径直道,“保不住。皇后服下的堕胎药药效太强,到现在这个地步,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不易。” “朕知道了!”皇上脸上浮起一抹失望,他站起身,带着殿内的人朝外走去。 他离开后,慕长欢打开药箱,开始帮皇后针灸。 期间,皇后醒来过一次,不过她只看了慕长欢一眼,就又晕了过去。 慕长欢在皇后寝殿中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他出去时,皇上已经不在,只有梁公公在候着。 “皇上呢?”慕长欢看向梁公公问道。 梁公公闻言,脸上浮起一抹为难的笑容,道,“敏贵妃那边也出了些问题,皇上去敏贵妃那里了。” “敏贵妃怎么了?”慕长欢随口问道。 梁公公想起敏贵妃的胎,叹了口气,将披香殿之前发生的事情和慕长欢简单说了一遍。 慕长欢听完后,没有作声。 梁公公甩了下手中的净鞭,朝凤鸾宫的看去,不留痕迹的转移话题,“皇后怎么样了?” “情况不好,”慕长欢摇了摇头,“她的体质本来就差,现在又被虎狼之药伤了身子,再待在宫中已经不合适,得尽早去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养着。” “已经眼中如斯了吗?”梁公公神情微变。 慕长欢看也没看他,冷冷道,“若是公公不信,大可找太医再来诊脉。”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梁公公笑着解释,“老奴只是没有想到,皇后那样和善的人,竟然会……” “若是公公真的觉得皇后可怜,就好好的劝劝皇上,趁早送她出宫罢!” “老奴记下了!”梁公公答应。 “若是皇上没有旁的吩咐,我先回去了!”说完,她背着药箱就朝外走去。 外面,允眉正等着她。 看到自家主子出来,她立刻上前,将药箱接了过去。 慕长欢冲她淡淡一笑,两人一起朝宫外走去。 此刻,披香殿,皇上好容易才将敏贵妃哄的睡着,他动了动已经酸掉的胳膊,起身朝外走去。 外面,二皇子正跪着。他垂着头,一副内疚惶恐的模样。 皇上一向不喜欢这个愚蠢的孩子,以往看见他一次就来气一次,但今日,他却难得好脾气的走向他,将他扶了起来,道,“事情都是韦贵妃做的,和秋儿你无关,起来吧!” “多谢父皇!”二皇子说着,抬起头怯怯地看了皇上一眼,问,“父皇,敏母妃如何了?” “命保住了,”皇上眉头紧皱着说道,话落,他轻轻的拍了拍二皇子的后背,吩咐殿中的宫女,“带二皇子回去歇着吧,还有,务必要看着他用膳。” “是,皇上!”宫女答应了一声,带着二皇子朝外走去。 皇上目送二皇子离开,他站在正殿,目光阴沉的看着外面明媚的天色。 不知过去多久,忽听一阵脚步声,他定睛一看,是梁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奴见过皇上!”梁公公上前行礼。 皇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皇后那边怎么样?”他转过身,在罗汉床上坐下,眼睛看着梁公公问道。 梁公公摇了摇头,然后将慕长欢交代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皇上听完梁公公的话,并未思考多久,就答应下来。 没办法,他现在多看皇后一眼,多听到“凤鸾宫”三个字一次,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做的蠢事。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皇上!”梁公公拱手答应了一声,“那老奴现在就去凤鸾宫通知一声,让宫人早日将东西收拾好,带皇后娘娘出宫休养。” “去吧,”皇上摆手。 梁公公朝外退去,他正要换身,忽然皇上又叫了他一声。 “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梁公公停下脚步,看向皇上问道。 皇上摆了摆手,一脸的烦躁,“让太子也跟着皇后一起去……” “是,皇上!”梁公公答应,他又躬了下身,才朝外退去 凤鸾宫中,宫人很快就得知了皇上的旨意。 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皇后,在背光处,微微的弯了弯唇角。 宫外,慕长欢和允眉坐在马车上。 允眉抱着药箱,暗暗的看了慕长欢一眼。 慕长欢直觉向来敏锐,她看了她一眼,道,“你有事情想问我?” 允眉点了点头,跟着,她看向一旁矮几上的笔墨纸砚,提起笔在纸上写道,“姑娘为何一定要皇后出宫休养?” “因为,置之死地而后生!”慕长欢看向允眉说道。 允眉脸上浮起一抹疑惑,她接着在纸上写道,“姑娘的意思是,皇后腹中的孩子还在?” “你猜呢?”慕长欢淡淡的看了允眉一眼,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允眉脸上却露出一抹了然来。 她朝慕长欢笑了笑。 慕长欢没再言语,她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很快,马车在北静王府门口停下。 外面,车梯已经摆好,慕长欢带着允眉下车,两人回了王府。 刚绕过影壁,褚章就迎上来道,“王妃,王爷请您去书房。” “我知道了,”慕长欢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褚章,“你送允眉回去!” “是,王妃!”褚章答应,然后朝允眉摆了个请的手势,允眉点了点头。 两人朝后院走去。 慕长欢则是去了前院书房中。 书房中,萧赫正在看邸报,见到她进来,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来,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慕长欢点了点头,“还算顺利,想必这几日,皇上就会下旨送皇后出宫。” “有劳你了,”萧赫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向她,将她揽进怀中。 慕长欢抬起手,也抱住了他的腰,“皇后是个可怜的女人,希望她以后能过上平淡的日子吧!” “但愿,”萧赫轻声说道。 当晚,慕长欢和萧赫一夜好眠。 但次日,天还未亮,两人就被吵了醒来。 “怎么回事?”慕长欢坐起身,看向萧赫问道。 萧赫已经下了床,他一面更衣,一面看向慕长欢道,“本王出去看看,回来跟你说。” 话落,他一面系腰带,一面朝外走去。 慕长欢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想来想去,还是下了床,穿好衣服朝外走去。 暖阁里,萧赫已经听完褚章的禀报,他的脸色极差。 慕长欢走向他,在他身边站定,问立在她对面的褚章,“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王妃的话,昨夜凤鸾宫走水,皇后……薨逝了。”褚章拱手,眼眸低垂,艰难的说道。 慕长欢听罢,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她慢慢的转过头,朝萧赫看去,“一定是,走漏了消息。” “……”萧赫无声的点了点头。 慕长欢在他身边坐下,轻轻的将他抱住,在他耳边道,“王爷,你已经尽力了。” “可皇后还是薨逝了,一尸两命!”萧赫语气低沉,压抑的说道,“而本王甚至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会知道的,一定会知道的,一件事但凡发生过,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她轻声安抚萧赫。 萧赫将头转向她,眼底一片幽邃。 慕长欢用力的朝他点头,然后站起身,吩咐褚章,“去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还有,凤鸾宫走水又是怎么回事!” “是,王妃!”褚章答应,他转身欲走,结果,慕长欢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叫了他一声,“褚章,再派一个人盯着梁院正,务必要护他周全。” “是,王妃!”褚章慎重的答应,然后转身离开。 他走后,慕长欢重新在萧赫身边坐下,她抱住了他,“王爷,一切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嗯,”萧赫点了点头。 话落,他微微侧首,在慕长欢唇角吻了一下,慕长欢没有拒绝他的亲近,她回吻了他一下。 此刻,皇宫中。 皇上听闻皇后死在凤鸾宫的消息,也是大怒,他用力的拂袖,朝着梁公公大吼,“昨夜,为何不叫醒朕?” 梁公公听着皇上的质问,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皇上,奴才知罪!原本,老奴也想将您叫醒来的,可敏贵妃好容易才睡下,披香殿的宫女为了娘娘和皇上,便回绝了老奴!” “是吗?”皇上反问,不过事关敏贵妃,他的情绪明显收敛了很多。 “老奴不敢欺瞒皇上!”梁公公认真说道。 皇上摆了摆手,“罢了,那宫女也是一片好心,你先退下吧!等凤鸾宫那些处置妥善了,再来回朕!” “是,皇上!”梁公公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皇上在罗汉床边坐下,他撑着额头,心情十分不好。 皇后就算再不得他的喜欢,可那毕竟是他的皇后。 他以前还活着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她,可现在她死了,他终究还是有一些难过的。 “皇上节哀!”他正沉思的时候,敏贵妃端着一盏清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将茶盏递给皇上,道,“这是臣妾亲自给您泡的茶,皇上尝尝,也许能解您一些疲乏。” “有劳爱妃了,”皇上看了敏贵妃一眼,将茶盏接过,他掀开茶盖,慢慢的喝了一口,跟着,又闭上眼睛回味了一番,然后点头道,“味道很好,爱妃的手艺让朕觉得惊艳,心中的“疲惫和烦躁,仿佛真的一扫而空了。” “皇上喜欢就好!”敏贵妃微微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她侧过身子,慢慢的抱住了皇上,在他耳边道,“有件事,臣妾想请求皇上。” “你说,”皇上低头看了敏贵妃一眼说道。 敏贵妃眼中流露出一抹哀伤,她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才开口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想出宫一段时间。” “这是为何?”皇上听到她要出宫,脸上是惊讶和不舍,“就连爱妃你也想离开朕吗?” “自然不是!”敏贵妃解释,“皇上,臣妾是永远不会离开您的,这一辈子都不会。” “那爱妃你为何要出宫?” 敏贵妃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臣妾出宫是想去皇家寺院,在寺院中帮皇后娘娘祈福超度。” “原来是这样,”皇上松了口气,他抬起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脸,“爱妃果然是蕙质兰心,温柔可人。” “那皇上允许不允许呢?”敏贵妃看着皇上的眼睛问道。 皇上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心中舒畅至极,忍不住就答应道,“允许,爱妃的要求朕自然是允许的,只是不知道,爱妃你要去多久?” “三个月罢!”敏贵妃道,“既然是祈福超度,总是要诚心些的,也就是臣妾方下不下皇上,才去三个月,不然,臣妾是想去三年的!” “三年,爱妃你是想要了朕的命吗?”皇上听她这般说,忍不住哂笑。 “是三个月,”敏贵妃又重复了一遍,看着他问道,“皇上允许吗?”、 “那也太久了,”皇上想了想说道,“就不能只去几天吗?” “可这样未免太过敷衍草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臣妾只是在做表面功夫!”敏贵妃忍不住抱怨。 皇上想了想也是,沉吟片刻,他忍不住妥协道,“那就一个月罢,一个月总够了吧!” “七七四十九天?”敏贵妃还是觉得一个月太短,她给出了自己的底线。 “那好吧!”皇上也不想太逼着她,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敏贵妃听了皇上的话,一下子高兴起来,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温温柔柔地点了点头,又亲了亲皇上的面颊,“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的帮皇后娘娘祈福超度的。” “嗯,朕相信你。” 凤鸾宫中,一直到三日后才全部清理完,此时,皇后的尸体也被挪去了宝华殿。 也因此,皇上再未去过凤鸾宫,他只是去宝华殿给皇后上了三炷香,守了她一夜。 次日开始,他便以公事为由,没有再去过。 而敏贵妃,也顺利的离宫,去了皇家寺院。 不过没人知道的是,她在到皇家寺院的当天夜里,就从山上离开了,她回了上京里的山庄。 彼时,黑袍客已经醒了过来。 只是身上的伤实在太重,根本无法起身。 敏贵妃回到山庄后,第一时间就去了黑袍客的房间。 黑袍客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敏贵妃,他试图坐起身来和他说话,但是却根本坐不起来,反而因此牵动了伤口,痛的闷哼出声。 “师兄,你还好吧?”敏贵妃察觉到他的痛苦,她飞快的走到他的身边,关心的问道。 黑袍客对上他的眼睛,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一些痛。” “我看看师兄的伤口!”敏贵妃说着,她弯下腰,飞快地解开了黑袍客身上的绷带。 黑袍客没想到敏贵妃会有此动作,再加上察觉到她熟练的动作,他忍不住问道,“师妹也会医术?” “嗯,”敏贵妃答应了一声,淡淡道,“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学过一些,他去世的时候也留了一些医书给我,这么多年下来,我的医术虽然不能和师兄比肩,但是也算不错。” “原来是这样!”黑袍客答应着,微微的笑了笑,随后,他又道,“不过,我检查过来,我这伤口,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好了!” “长欢,她对我还真是狠心,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只是想跟她一起生孩子,可她竟然这样对我!” “师兄恨她吗?”敏贵妃一边帮黑袍客包扎伤口,一面问道。 黑袍客听到敏贵妃的话,沉吟了很久,迷惘的反问,“我应该恨她吗?” “她想毁了你!”敏贵妃停下查看他伤口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黑袍客摇头,“师妹的意思是,我应该报复她,也毁了她?” “难道不应该吗?” “我从没想过,师妹竟然是这样的人,”黑袍客侧过头,轻声叹息,“以往我一直以为,师妹你是最温柔善良的。” 敏贵妃:“……” 她眼中有一抹愣怔浮现,她怎么也没想到,被她催眠后的师兄竟然会变成这副儿女情长的模样!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一直都喜欢慕长欢!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很快,她就转开了视线,眼底带着一抹朦胧,苦笑道,“没想到师兄会这么怀疑我,可我只是心疼你啊!” 112 - 折腰令 - 苏囧囧 黑袍客定定地看着敏贵妃,反问,“是吗?” 敏贵妃却别过头去,轻哼了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哭腔道,“不然呢?师兄真当我是个狠毒至极的女子了?”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黑袍客看着她的背影,道,“师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方才是我乱说话,我跟你道歉!” 敏贵妃听他这般说着,才慢慢地转过头,道,“师兄你肯信我了?” 黑袍客点了点头,“你是我的师妹,只要你肯解释,我自然是信的。” “这还差不多!”敏贵妃轻哼了一声,她又检查了下黑袍客的伤口,然后看着他道,“师兄你先歇着吧,我出去为你调制医治疗伤的药膏。” 黑袍客听完她的话愣住了,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师妹的意思是,你能治好我四肢的伤。” “嗯,”敏贵妃淡淡的说着,回头看了黑袍客一眼,“我爹留给我的医书里有一种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膏药,只要将这种药膏敷在师兄的伤口上,不出一个月,师兄四肢上的伤就能痊愈。” “那就多谢师妹了!”黑袍客感激的说道。 敏贵妃点了点头,朝外走去。 她在药房中待了一整夜,次日清晨才将药膏调制好。 她带着药膏去了黑袍客的房中,黑袍客一眼就看到她眼底地鸦青,皱了皱眉,心疼的问道,“师妹一晚上都没有睡吗?” 敏贵妃点了点头,“这药膏不能离火,不然药效就差了,别人守着我不放心,索性便自己来了。” “师妹,你的恩情,师兄无以为报!”黑袍客看着敏贵妃动情的说道。 敏贵妃笑了笑,“我们师兄妹之间,不说这些!我现在就为师兄上药吧!”说着,她将药瓶打了开来,然后将黑袍客四肢上的绷带解开。 “有劳师妹!”黑袍客看着敏贵妃的侧颜说道。他呆呆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师妹不是嫁给皇上了,怎么会突然出宫,皇上允许吗?” 敏贵妃摇了摇头,“我若说要回来看师兄,皇上自然是不允许的。” “那师妹是怎么说的?你骗了皇上吗?” 敏贵妃点了点头,她的脸上浮起一抹难过,过了片刻,道,“三日前,皇后娘娘薨逝了,我是以在皇家寺院为皇后娘娘祈福超度为由离宫的。” “那师妹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皇家寺院?”黑袍客担心的问道,“你一直留在山庄里,难免会露馅,到时候只怕对你不利。” “等师兄的身子好一些,我便回去了。”敏贵妃温和的说道。 黑袍客松了口气,随后她又问起敏贵妃在宫里的情况。 敏贵妃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皇上对她的好,和韦贵妃对她的针锋相对。当然,韦贵妃的死,她并没有说出来。 黑袍客听罢,心里越发心疼这个师妹。 敏贵妃将他的目光看在眼里,接下来,她又在山庄里伺候了黑袍客几日,等他的身体好的差不多,她才回了皇家寺院。 彼时,北静王府的暗卫也将皇后薨逝的经过差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凤鸾宫走水前,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莫名其妙的昏睡在了自己的房中,整个凤鸾宫除了皇后,就是一座空殿,而那些宫女和太监醒来后,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回了自己房中?”萧赫看着跪在书房中间的暗卫问道。 暗卫拱手,点了点头,“回王爷的话,正是这样。” “还有别的线索吗?”萧赫沉吟片刻,又问了一句。 暗卫摇头,“回王爷的话,属下查遍了整个皇宫,当晚凤鸾宫附近值夜的宫人全部不记得那样发生的事情。”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萧赫冲暗卫摆了摆手。 暗卫领命退下,萧赫从书桌后的太师椅上起身,去了内室。 内室中,慕长欢正坐在桌边喝茶,听到有脚步声,她抬起头看了萧赫一眼,“王爷觉得如何?” “有比钟檀更厉害的迷魂者出现了。”萧赫一言以蔽之。 慕长欢站起身,慢慢的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猜出的话,应该是阿苑手下的人。” “阿苑?”萧赫反问。 慕长欢清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忘记那本书了?” 萧赫听慕长欢这么说,一下子想了起来,夜三曾从阿苑的书房拓写过一本奇书,那本书的名字叫《遗事见闻》,里面的确记载了不少极为玄妙的医术。 其中有一卷就是关于迷魂的。 “本王想起来了!”萧赫看向慕长欢,沉声说道,“这个女人,其毒比毒王更深。” 慕长欢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她又道,“不过眼下追查她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要查清楚,皇后腹中孩子平安一事,倒是是谁走漏的风声。” 萧赫点了点头。 他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外面突然响起褚章的声音,“王爷,您再吗?” “在!”萧赫看着慕长欢的眼睛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慕长欢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外面,萧赫看向褚章问道,“怎么回事?” 褚章拱手,沉声禀报,“回王爷的话,属下将宫里宫外的人仔细的查了一遍,并没有人走漏风声。” “确定吗?”萧赫反问。 褚章颔首,“已经查了不下十遍,确定他都是清白的。”说完,他目光一转,朝慕长欢看去,“会不会是王妃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慕长欢听褚章这么说,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最后,她开口道,“我身边,知道皇后腹中龙子尚且安好的只有允眉一个。” “允眉……”萧赫呢喃着这两个字,他突然皱起眉头,看向慕长欢道,“长欢,说起允眉,本王一直想问你,你不觉得她这次回来之后,跟从前很不一样了吗?” 慕长欢听萧赫这般说,她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一旁,褚章神情闪烁,他犹豫了片刻,也掀唇道,“王妃,其实王爷说的,属下也有同感。” “这话这怎么说?”慕长欢没有理会萧赫,她看向褚章问道。 褚章闻言,抬起头望向了慕长欢,“以前,允眉姑娘不管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不管属下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会不好意思拒绝,可现在的她,总让属下觉得有距离感,没有之前那么好说话……” 慕长欢听褚章说完,试图替允眉辩解,“她大难不死,回来之后,性格难免有所变化。” “可一个人的皮肤是不会变的。”褚章一瞬不瞬的看着慕长欢强调道。 慕长欢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褚章被慕长欢逼迫着,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他看着慕长欢道,“王妃莫要多想,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前几日您让属下送允眉姑娘回去,结果到后院的时候,她被台阶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属下便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你直接说重点就是!”慕长欢看着褚章,不耐烦的要求。 褚章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属下扶允眉姑娘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然后便发现,她的手实在是太软了,好像没有骨头似的……” “褚章!”慕长欢看不上仿佛一个登徒子般的褚章,她厉声威胁道。 褚章没有办法,只能加快了速度,道,“王妃稍安勿躁,属下的意思是,属下以前也不小心碰到过允眉姑娘的手,允眉的手虽然也很丝滑柔软,但是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柔软。” “……”慕长欢听完褚章的结论,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下来。 “长欢,要不还是试探一番吧!”萧赫一直在一旁听着,他走向了慕长欢,将她揽入怀中,低声说道。 慕长欢却很久都没有开口。 她想的是,如果现在这个允眉不是允眉,那她是谁呢!真正的允眉又在哪里? “长欢!”萧赫试探着又叫了一声,他提高了音调。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她闭上眼睛,有几分失望,几分难堪道,“王爷想试探就去试探罢!不必管我!” 萧赫看着慕长欢的模样,心里充满了心疼。 “你先下去吧!”他对着褚章说道。 褚章看了慕长欢一眼,转身欲走。结果刚走了一步,就被慕长欢给叫住了。 “不知王妃还有什么吩咐?”褚章停下脚步,看向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面无表情,决绝道,“去试罢,尽快给我结果!” “是,王妃!”褚章领命退下。 他前脚刚关上门,后脚,萧赫就抱住了慕长欢。 “对不起,”他将头埋在慕长欢的颈窝,低低的说道。 慕长欢知道他的意思,无外乎就是,若这个允眉是假的,那他就是两次将刀捅在了她的心口上。 “我没事!”她轻轻颤抖着说道。 萧赫听着,却更加心疼,他将她抱的更紧了几分,沉声道,“本来,本王以为你嫁给本王会过得很好,至少……可是没想到,你竟是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过,反而被本王牵连如斯。” “我累了!”忽然,慕长欢道,此时此刻,她不想听萧赫说这些。 任何的情情爱爱在人名的面前都显得太单薄。 “那本王陪你回去睡一会儿?”萧赫停了一瞬,小心翼翼的问。 慕长欢却从他怀中挣扎开来,她重新朝内室走去,反锁上了房门,又将里间的窗户关上,窗帘拉上。 做完这一切,整个里间就成了一处密闭的空间。 慕长欢上床,拥着被子沉沉的睡去。 萧赫推不开门,只能皱着眉头守在了书房里。 他也在等,等一个结果。 褚章是在黄昏时分过来的。 他在外面,轻轻的敲了几下门,问,“王爷在吗?” “进来!”昏昏沉沉地阴暗里,萧赫朝着外面道。 接着,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褚章从外面走了进来。乍进黑暗,他有几分不适应,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要点灯吗?” “点上吧!”萧赫吩咐。 褚章答应了一声,他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用最快的速度将灯点上,然后走到萧赫的面前,拱手道,“王爷,您和王妃让属下试探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说罢!”萧赫看了褚章一眼。 褚章道,“属下让刘伦扮作刺客去行刺允眉,允眉还手了……她果然不是真的允眉。” “然后呢?”萧赫问,“可有将她拿下?” 褚章摇头,“她身上有些毒粉,能让暗卫瞬间昏迷,被她给逃脱了。” 说着,褚章跪倒在了地上,“是属无能,求王爷治罪!” “你亲自带人去,务必要将她追捕归案!”萧赫看了褚章一眼,并未说什么降罪的话,只是让他将功折罪。 褚章听自家主子这般吩咐,他也是松了口气,答应一声,朝外退去。 萧赫在他离开后,正要扶额,思考下该怎么跟慕长欢说这件事。 可还没等他抬起手,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皇上,太子求见,可要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罢!”萧赫皱着眉头吩咐,到底只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来都来了,他这个做皇叔祖的总不能不理会。 “是,王爷!”管家答应了一声,很快就将太子带了过来。 太子是孤身一人进来的,他一入内,就在萧赫的面前跪了下来。 萧赫看他这副模样,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他身边,将他扶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太子这是何必!” “皇叔祖,我还算是太子吗?”太子听了萧赫的话,仰头望向的眼神却充满了讽刺,“我的身子伤了,我的母后和弟弟薨逝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太子,皇叔祖,你告诉我?我有什么资格?我现在就像砧板上的一块鱼肉……总有一日,皇上会废了我的,到时候我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萧赫抱拳,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太子问道。 太子抬眸看向萧赫,再次跪了下去,他伏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我想求皇叔祖帮我!” “帮你什么?”萧赫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问道。这孩子,能屈能伸,以后定然是个人才。 “请皇叔祖帮我,同北静王妃说情,让她收我为徒!”太子一字一句的说着,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怎么会突然想学医?”萧赫反问,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太子的发心。 太子则道,“因为,我不想再有我在乎的人死在我的面前了,我要掌握别人的生死,而不是将我的生死交到别人的手里。” “我知道了,”萧赫点了点头,“我会帮你的。” “真的吗?”太子蓦然抬头,他两眼发亮的看着萧赫。 萧赫点了点头,“是,我会帮你。今晚,你就先在北静王府住下,明早,本王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好!”太子干脆利落地答应,萧赫拍了拍手,下一刻,有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赫扫了侍卫一眼,吩咐道,“带太子下去歇着!” “是,王爷!”侍卫答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太子朝外走去。 太子离开时,又依依不舍的看了萧赫一眼,萧赫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太子离开后,门重新被关上。 萧赫在太师椅上坐下,眼神看向的却是里间的方向。 他等了许久,直到外面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才起身,拍了下袖子,朝里间走去。 里间的门被反锁着,不过这难不倒他。他将手掌靠近门锁的地方,轻轻一震,下一刻,门锁便落了地。 他朝里走去。 房间里昏暗得很,根本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他的视力,他径直朝慕长欢走去,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抬起手,轻轻的抚上她的眉心。 她是真的很难过,就算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狠狠的皱着的。 “长欢!”他喊了声她的名字。 可床榻上的慕长欢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萧赫索性不再叫她,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慕长欢是在天亮后才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睛时,眼眸里是慢慢的迷茫。 “王爷……”缓缓坐起身,她看着萧赫,眉心微蹙,轻声叫道。 萧赫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长欢已经不在了,现在醒过来的是他的欢欢。 “欢欢!”萧赫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那一双圆润的眼睛,他的拇指在她的脸上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王爷,我怎么会在这里?”慕长欢握住萧赫的手,对上了他的眼睛,问道,“我不是应该在蜀王观吗?” “那一天……已经过去很久了!”萧赫收回手,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缓缓的说道。 慕长欢眉头紧皱,“多久?”她试探着问道。 萧赫眼睛失去了焦点,“一个多月,”他说着,忽然起身,朝外走去。 慕长欢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是浓浓的疑惑。 113 - 折腰令 - 苏囧囧 在床榻上又坐了一会儿,慕长欢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床,她朝外走去,萧赫已经不在书房。 眼中带着一抹疑惑,她朝外走去。 外面,阳光刚好出来,慕长欢长久不见光亮,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了一下。 “见过王妃!”守门的侍卫向慕长欢拱手行礼。 慕长欢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看向侍卫询问道,“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出府去了,侍卫躬着身子回禀。 慕长欢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不过她没有多问,而是朝主院的方向走去。 到了主院,她正要拔腿进去,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叫声,慕长欢下意识的回头,只见青桐焦急的朝她跑来,她脸上带着斑驳的泪痕,明显激动到已经失态。 “青桐!”慕长欢叫了一声,她抬起手,扶住已经跑到她跟前微微喘气的青桐,问道,“你怎么会在上京,紫槿和嬷嬷他们呢?” “回小姐的话,紫槿和嬷嬷都在王府,是王爷将我们从容州接来的……”说着,她眼中又漫起一丝泪意,哽咽道,“小姐,这么久以来您都不见奴婢,奴婢还以为您不要我们了!” “怎么会呢!”慕长欢勾唇,轻轻的笑了一下,“你和紫槿,还有嬷嬷都是我最信赖的人,之前一直不见你们,倒不是我不想你们,而是被别的事情耽搁了。” “什么事情啊?”青桐追问。 慕长欢牵着她的手,一面带着她往正院走去,一面道,“这事说来话长,得要一些时间。” “那我们慢慢说,”青桐是真的想知道慕长欢的近况,她眸光发亮,看着她近乎哀求的说道。 慕长欢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对上青桐雾蒙蒙的眸子,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在回房后,带着她坐下,将最近一年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青桐听完后,几乎目瞪口呆,“这么说,这些日子不肯见奴婢和紫槿、嬷嬷的不是小姐你,而是另一个小姐?” 慕长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青桐不解,“姑娘为什么点头又摇头?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长欢她不是另一个我,她就是我!”慕长欢听青桐询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 可青桐却不明白,“既然都是小姐,那为何她不肯见奴婢和紫槿、嬷嬷几人?” “许是,她从未见过你们,有些不习惯吧!”慕长欢替长欢找了个借口,青桐“哦”了一声,没再多言。 慕长欢冲她温和的笑了笑,“以后,你和紫槿、嬷嬷就搬来主院,留在我身边。” “多谢姑娘!”青桐答应一声,她飞快的起身,冲慕长欢行了一礼道,“那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紫槿和嬷嬷。” “去吧!”慕长欢朝她摆了摆手。 青桐飞快的跑了出去。 她很快就将慕长欢肯见她们,还肯让她们留在主院的事情跟紫槿还有江嬷嬷说了一遍。 江嬷嬷一听,立刻吩咐紫槿收拾东西,两人跟着青桐到了正院。 主仆四人相见,自然又是好一番叙话。 萧赫是在入夜后才回来的,他在影壁处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朝正院走去。 他刚走到正房廊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紫槿。 “你怎么在这里?”萧赫冷冷的看了紫槿一眼,挑眉问道, 紫槿一下子愣在了当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朝着萧赫一福身道,“回王爷的话,是王妃唤奴婢、青桐还有嬷嬷来正院伺候的!” 听到是慕长欢吩咐的,萧赫脸上的表情越发难堪,他一甩袖子,朝里走去。 暖阁里,慕长欢正和青桐、江嬷嬷做绣活,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手一抖,绣花针便刺进了指尖。 她“啊”的叫了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江嬷嬷闻言,放下手中绣活,急切的关心道,“小姐,您没事儿吧!”说着,她又吩咐青桐,“快去拿药箱来。” “不用!”慕长欢突然放下手指,出声阻止青桐,跟着,她站起身,朝已经走进暖阁,冷着一张脸的萧赫道,“妾身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你们先下去!”萧赫冷冷地扫了青桐和江嬷嬷一眼,吩咐道。 “是,王爷!”青桐和江嬷嬷对视一眼,两人同声说道,然后,朝外退去。 “王爷心情不好?”慕长欢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萧赫问道。 萧赫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不说话。 慕长欢和他四目相对,只觉得这样的眼神扎眼的厉害,她不禁皱起眉头,轻声的问道,“王爷怎么这样看着我,可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 “你知道吗?允眉死了!”萧赫看着慕长欢,一字一句地说道,“就死在和你上山的那一天。” “啊?”慕长欢惊了一声,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是我害死的她吗?”过了片刻,她低下头,伤心的问道。 萧赫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在她面前停下后,他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自然不是你害死的她,是萧溶溶。” “萧溶溶?”慕长欢听到这个名字,眉心皱地越发厉害,她攥紧了拳头,凝视着萧赫,反问道,“王爷和长欢可有替她报仇?” “没有!”萧赫仍旧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慕长欢,他嗓音沙哑道,“萧溶溶和允眉一前一后从松风崖上掉了下去,允眉死了,萧溶溶没有死,她甚至易容成允眉的模样,被北静王府的暗卫带回了府中……” 慕长欢性子虽然温柔沉静,可人却是和长欢一脉相承的聪明,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长欢,她是因为允眉的死,才沉睡了过去?” 萧赫点头,“是。” 慕长欢看着他,接着道,“王爷不知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所以不希望青桐、紫槿和江嬷嬷的存在刺激到她?” “是!”萧赫看着她,再次点头。 慕长欢将一切都弄了清楚,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重新睁开,道,“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随后我就让青桐和江嬷嬷她们退回后院。” “嗯,”萧赫点了点头。 慕长欢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朝外走去,外面,青桐、紫槿和江嬷嬷都聚在廊下,三人看到慕长欢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叫了声“小姐”。 慕长欢眼中带着一抹疲惫,她握住了青桐和江嬷嬷的手,看着紫槿道,“对不起,出了些事情,你们暂且不能留在我的身边了。” 江嬷嬷的年纪到底大些,听慕长欢这么一说,她几乎立刻明白过来是萧赫的意思,心里虽然失望,但她脸上还是露出一抹笑,看着慕长欢道,“小姐的意思,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带青桐和紫槿她们回后院去,小姐什么时候传召,老奴再带她们过来!” “有劳嬷嬷了,”慕长欢看着江嬷嬷感激的说道。 江嬷嬷回握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掌心,“那老奴就先带她们回去了。” “嬷嬷慢走!”慕长欢看了江嬷嬷一眼,又看了青桐和紫槿一眼,目送她们离开。 三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月色里,慕长欢叹了口气,她并没有立刻回暖阁,而是就这么站在了风中。 不知过去多久,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地脚步声,接着,一件大氅落在了她的肩头。 她侧头看了眼给她披衣服的人,不是萧赫又是谁! “多谢王爷!”她唇角微勾,轻声的说道。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萧赫抬起头,轻轻的将她揽进怀中,亲吻了一下她的发心,低低道,“方才,我的语气很差,对不起。” “”这怪不得王爷,‘慕长欢闭上眼,依偎在他怀中,轻轻的叹了口气,“允眉到底是我带出去的,她的死我理应负责。” “这不怪你!”萧赫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轻声道,“真的不怪你。” 慕长欢没有在言语,她只是苦笑了一声。 “有件事,本王想请你帮忙。”两人之间,气氛凝滞了好一会儿后,萧赫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开口说道。 慕长欢挑眉,“什么事情,王爷请说!” “是这样的……”萧赫压低声音,将太子进来的遭遇说了一遍,说完后又提了下太子想拜她为师学医的事。 太子的境况,慕长欢同样没有想到,她的心狠狠的缩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才缓解,过来,她叫了萧赫一声,“承蒙太子不嫌弃,他既然想学,就跟着我学吧!” “嗯,多谢!”萧赫点头应道。 慕长欢微微的弯了弯唇角,“王爷,夜深了,我们回去歇着吧。” “好,”萧赫答应了一声,带着她朝里走去。 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萧赫醒来时,慕长欢已经不在,他扶着眉心起身,敛了衣裳,朝外面道,“来人!” 很快,就有婢女走了进来。 萧赫冷冷的看了婢女一眼,问道,“王妃呢?” “回王爷的话,王妃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身了,她用过晚膳后去了药房。”婢女屈身,恭敬的回话。 萧赫按了按眉心,朝婢女摆手,“本王你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王爷!”婢女领命退下。 萧赫自顾自下床洗漱,他没顾得上用早膳,就直接去了外面的药房。 “欢欢,本王可以进来吗?”在药房门口停下,他轻轻的敲了下门。 慕长欢听见声音,放下手中的医书,抬起头道,“王爷进来罢!” 吱呀一声,萧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缓步走向慕长欢,看了眼她手中的医书,脸色忽然一变,“你在看这本?” 慕长欢点了点头,跟着她又侧过书,看了眼书脊上的四个字——《遗事见闻》,“不能看吗?”她看向萧赫反问。 萧赫勾了勾唇角,“倒也不是,或者,你看看这本书也好。” 慕长欢颔首,“这本书写的很是精妙,是长欢从别处淘来的吗?” 萧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慕长欢等不到他的回答,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她就看出他还有事情瞒着她。 “啪”的一声,她忽然将书合上。 “怎么不看了?”萧赫回过神问道。 慕长欢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向他,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道,“王爷还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你真的想知道吗?”萧赫看着她的眼睛反问。 慕长欢点头,“想!”长欢不在,她总要将她的那份责任承担起来!这么多年,她下意识的已经习惯依靠她,现在,她受伤了,她也该替她承担一些东西的!哪怕只这一次,她也该帮她。 这般想着,她看向萧赫的眼神充满了坚定。 萧赫被她这般看着,他没有再犹豫。 他牵着她的手,去了一旁的锦榻上坐下,然后将阿苑、皇上、黑袍客的情况说了一遍。 “情况就是这样,”全部说完后,萧赫深深的看了慕长欢一眼,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些你不需要理会,你现在最当紧的,是提高你的医术。”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说着,她站起身来。 “你去哪里?”萧赫抬起头看着她问了一句。 慕长欢没有言语,反而将手伸向了他,将他也拉了起来,然后带着他朝外走去。 萧赫直到被推出门,才反应过来慕长欢的意思。 他站在门外,哂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前院书房。 而药房中,慕长欢再次沉浸在了《遗事见闻》里。 等她再次出来时,已经傍晚。 许是因为看了一天书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差。 萧赫见到,忍不住关心的问道,“那本医书很难吗?你脸色这么差?” “不是,”慕长欢摇了摇头,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又默了一会儿才道,“书不难,但是有一点很奇怪,里面有一些文段的顺序是错的,一些毒方也有很小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书被人篡改过?”萧赫听慕长欢这般说,瞬间肃了容色,看着她疑声问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正是!” 萧赫没有再言语,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他突然想起,当日,长欢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才,曾经跟他说过,这本书很有可能是阿苑故意漏给她的! 可是,他今日看到欢欢看这本书时,竟然忘记告诉她。 “对不起!”带着丝丝的惶恐,他忽然将慕长欢揽进怀中,右手用力的揽着她的脖颈道,“对不起,欢欢,本王竟然忘记告诉你,这本书可能是有问题的。” “无妨,”慕长欢将萧赫推了开来,她淡淡一笑,看着他道,“我这不是没事!” “可本王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萧赫目光幽深,一瞬不瞬的看着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别过头去,“马上就是我的生辰了,王爷若是真觉得愧疚,不如帮我做一碗寿面? “……” 萧赫听慕长欢这般说着,整个人突然噤声,他清楚的记得,当日,长欢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怎么,王爷不愿意吗?”慕长欢久久等不到萧赫的答复,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了一句。 萧赫被她骤然提高的音调拉回了思绪,他看向她,忽然勾唇一笑,仿若初春乍来一般,道,“好啊!” “王爷,这么痛快吗?”慕长欢有点不可置信。 萧赫抬起手,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捏了一下,“不然呢?要不你求求本王,本王再答应你?” “才不要!”慕长欢不高兴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皱起眉道,“晚膳还没好吗?” “本王出去看看!”萧赫说着,超外走去。 慕长欢看着他离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虽然,这个男人更喜欢的还是欢欢,但是……她都已经嫁给他了,也只能慢慢试着接受他了。 萧赫出去了快一刻钟才回来,他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托盘,里面都是慕长欢喜欢吃的菜。 素菜。 “怎么都是素菜!”但是这次,当菜摆上桌后,慕长欢却忍不住挑剔道。 萧赫闻言,微微愣怔,“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素菜了吗?” “那我现在想尝试一下荤菜,不可以吗?还是王爷你养不起我?”慕长欢做出一副刁蛮的模样。 萧赫却弯起唇角,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道,“那你等等,本王再去厨房一趟。”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她看着他离开。 这才,萧赫倒是没有离开多久,很快,他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十是几个荤菜, 不够都不是大荤,更多的是一些锅边素,只带了少许的瘦肉。 “尝尝!”萧赫将菜摆好,在她多面落座,目光温柔的看着她说道。 慕长欢笑了笑,然后提起筷子,夹了一小片的锅边素,她慢慢的将菜放进口中,很明显,她还是不适应的,在闻到荤油的味道时,她的脸色甚至有些难堪。 不过,她还是坚持将菜放进了口中。 “怎么样?”萧赫看着她,,轻声询问。 114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没有立刻回答萧赫的话,她闭着眼睛,慢慢咀嚼着口中沾了荤油的菜,好一会儿才吞了下去,片刻后,她睁开眼,看着萧赫,道,“还好。” “吃点素菜!”萧赫看向她的眼里却充满心疼,他提起筷子夹了一片藕给她。 “多谢王爷!”慕长欢轻声道谢,她夹起藕片,小口的咬着。 吃过藕片,她试着夹了一块鸡片,当她将鸡肉放进口中时,萧赫看向她的眼神,比她自己还要紧张。 不过好在这一次慕长欢还是吞了下去,过了有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看向萧赫,道,“我很好,王爷不用担心我。你不是说了吗?长欢是我,我也是长欢,她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样可以做到的。” “……好!”萧赫看着她的眼睛,迟疑的点了下头。 慕长欢微微一笑,接着将筷子探向另一道盐水鸭片。 “王爷也用些罢!”将鸭肉咽下后,她望向萧赫,轻声说道。 萧赫微微颔首,再次提起筷子,这一顿晚膳,两人用了很久才结束。 “想不想出去走走?”萧赫见慕长欢脸色有些差,忍不住问了一句,“出去吹吹风,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 “嗯,”慕长欢点头,她站了起来,和萧赫一起朝外走去。 两人去了后花园,到园子里之后却发现,裴无声和雨里公主也在园子里散步。 “王爷,王爷!”雨里公主注意到萧赫和慕长欢,她带着裴无声过来行礼问安。 萧赫看了两人一眼,抬手道,“两位不必多礼。”话落,他又看向慕长欢,扫了眼雨里公主和裴无声介绍道,“这位是南疆的雨里公主和她的驸马裴无声。” 慕长欢闻言,她微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 裴无声凤眸一眯,从萧赫的话里,他已经听出来,此慕长欢并未救他和雨里的那个慕长欢,而是萧赫说的另一个灵魂。 “王妃!”这般想着,他多看了慕长欢一眼,温和的朝她点了点头。 慕长欢和他短暂地对视过,就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了雨里公主,问道,“三个孩子今日可好?” “回王妃的话,都很好,”雨里公主笑眯眯的看着慕长欢说道,话落,她又兴致勃勃地讲起了自己的三个孩子。 慕长欢听着,也想起了她的穆儿,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的陪过他了。 这般想着,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愁绪。 雨里公主将慕长欢的神情看在眼里,她忍不住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忧愁的事情?” “没有,”慕长欢淡淡的否认,顿了顿,又道,“方才有些走神,让公主见笑了。” “无妨。”雨里公主笑笑,她看了萧赫一眼,脸上的表情明显不自在,握紧了裴无声的手,道,“我和夫君就不叨扰王爷和王妃了,我们改日再叙。”说完,便带着裴无声走了。 “公主很怕你?”慕长欢察觉到一些不对,她扬起头,看向萧赫反问道。 萧赫闻言,抬起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不悦道,“你想多了。” 慕长欢皱眉,她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可萧赫却抚上她的眉心,摩挲着道,“本王记得你说,遗事见闻这本书里有一些前后颠倒的错误,是吗?” “是啊!”慕长欢点头,“不过我正在努力将它们都修正过来。” “容易吗?”萧赫反问。 慕长欢眉头紧皱,瞪了他一眼,“你说呢,当然很难了。” “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萧赫打断了她,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谁啊?”慕长欢反问。 萧赫道,“裴无声。” “裴无声?就是雨里公主的驸马?” 萧赫点了点头,“正是他,他除了是雨里公主的驸马,还是南疆的大祭司,毒蛊之术已经臻入化境。” “可他会插手此事吗? “会的,”萧赫看着慕长欢的眼睛,缓缓道,“因此你救过雨里公主还有他们三个孩子的性命。” “是吗?”慕长欢听萧赫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赫说的应该是长欢。 “嗯,”萧赫点了点头,顿了顿,又笑着道,“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本王先陪你走走消食。” “不必了,”慕长欢却摆手拒绝,她看着萧赫道,“比起消食,我还是更想将遗事见闻这本书弄清楚,王爷,告辞!”说完,她就要离开。 萧赫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自然不愿意让她走,他一把将她拽住,明珠顾问道,“你去哪里?” “去找雨里公主的驸马!”慕长欢平静的说道。 萧赫无奈,抬起手,又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欢欢,你不觉得现在太晚了吗?雨里公主刚出月子,她和裴无声正是浓情蜜意地时候,你这个时辰去打扰人家,合适吗?” 慕长欢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此刻听萧赫说起,她整个人都尴尬起来,微微侧过头去,眼神闪烁道,“似乎是有那么一些不合适。”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的消食,别想那么多,把明天要做的事情就放在明天。” “哦,”慕长欢僵硬的应了一声,她挣脱萧赫的手,朝前走去。 萧赫跟在她的身后,脸上是浅淡的笑意。 两人在园子里走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心散的差不多了,才回了前院正房。 一夜好眠。 次日,天还没亮,慕长欢就睁开了眼睛,本来,她是想越过萧赫,悄悄的下床,但是萧赫却好像多张了一双眼睛一样,她刚一起身,他的手就伸了过来,紧紧的将她揽入怀中。 “王爷!”慕长欢被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的交了yisheng。 萧赫睁开眼睛,对上她雾蒙蒙受惊地眼,“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该去药房了!”慕长欢趴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的解释。 萧赫侧过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悦道,“太早了,再睡一水儿!”说完,不由分说的就闭上了眼睛。 慕长欢知道他的脾气,若是他不想放,那她不管怎么样都是挣脱不了他的,只得靠在他的胸膛,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王爷?”她扬起头,看着他,不高兴的问道。 萧赫对上她的眼睛,唇角微微的弯了一下,“你亲本王一下,本王就放开你?” “不要!”慕长欢拒绝。 萧赫将她的羞涩看在眼中,闷声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说要和长欢看齐,怎么,现在连亲本王一下都不敢吗?长欢……她可是很敢的!” 慕长欢被萧赫说的红了脸,一时间,心中也涌起一阵胜负欲来,他看着萧赫道,“谁说我不敢了!”说着,她便凑上前,印上了萧赫的唇。 萧赫得了甜头,终于肯放开她,“本王和你一起起来。” “嗯哼!”慕长欢哼了一声,自顾自的下床。 待两人一切收拾妥当,外面早膳也准备好了。 慕长欢和萧赫落座,两人简单的吃了一些。 用完早膳,萧赫一面净手,一面冲慕长欢道,“等下你直接去药房,本王去找裴无声。”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 约莫半刻钟后,两人一前一后朝外走去。 慕长欢直接去了药房,萧赫则是去了雨里公主和裴无声的院子。 彼时,裴无声刚陪雨里公主用完早膳,听闻小厮禀报萧赫求见,他转向雨里公主,温柔道,“我先出去一趟,估计会回来的晚一些,你陪着孩子,莫要太累了,有什么事,就让奶娘去做,我会尽快回来的。” “嗯,”雨里公主轻轻的点了点头,停了下,她又若有所思的交代,“萧赫已经很久没有找你了,这次应该是有事情找你帮忙,你一定要尽力,知道吗?” “知道了!王妃是你和孩子地救命恩人!”裴无声看着雨里公主,温和的说道,对于自己心爱地女人,他的耐心好像永远都用不完一样。 “快去吧!”雨里公主甜甜地笑了下,催促道。 裴无声却没有听她的话,立刻就走,而是弯下腰,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我会早些回来陪着你和孩子的,”他又认真的交代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雨里公主抚上自己的红唇,看着裴无声离去的背影,回味着他刚才的那一吻,心想,或许她嫁给他,是对的。 至于萧赫……嫁给他也没什么好的!甚至于,她应该谢谢他当年的毁约的。 外面,萧赫站在花墙下,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终于等到裴无声说来,他朝他拱了下手,“裴兄。” “萧兄!”裴无声还礼,他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不知此番过来,找我有何事?” 萧赫微微肃了容色,他朝裴无声摆了个邀请的手势道,“我们边走边说!” “也好!”裴无声答应一句,跟着萧赫朝外走去。 路上,萧赫言简意赅的将慕长欢现在遇到的问题说了一遍。 裴无声听完,并没有立刻保证什么,而是有所保留的说,“我先去看看吧,若是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尽力。” “嗯!”萧赫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一路无话。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正院药房外。 萧赫上前敲门,“长欢,我和裴兄可以进来吗?” “进来罢!”须臾,慕长欢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走到门口,亲自将门打了开来。 “王爷,裴公子,”她看了两人一眼,分别称呼道。 萧赫和裴无声皆是微微一笑,一个是宠溺,一个是客气。 慕长欢将两人请了进来,她亲自泡了一壶茶,将茶碗递给裴无声,道,“事情王爷都跟驸马了吧?” “王爷简单的提过,”裴无声看着慕长欢,温和的说道。 慕长欢回头,将她看了很久的遗事见闻交给裴无声。 裴无声接过书脊,他慢慢的翻了开来,一页一页的看着。 起初,他还能保持冷静,不过随着翻看的深入,他的脸色突变,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裴兄,这书是有什么问题吗?”萧赫将裴无声的反应看在眼中,忍不住疑惑的问了一句。 可裴无声却没有理会萧赫,他整个人似乎都投入到了手中,手指翻书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终于,两刻钟后,他看完了整本书。 他闭上眼睛,沉重的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萧赫道,“王爷,遗事见闻我看完了。” “然后呢?”萧赫反问,他看得出,裴无声想说的不是这个。 果然,下一刻,裴无声肃了容色,沉重的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本书应该是我们南疆至宝,南疆宝典。” “这话怎么说?”萧赫听裴无声说完,心里虽然震惊,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裴无声叹了口气,接着道,“南疆宝典是我们南疆医术、毒术蛊术的最高奥秘,只有历届的大祭司才有资格修习,可这本书,在八十年前,被盗了。”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追寻,但是没想到,会在王爷的府上看到,我能不能多问王爷一句,这本书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从毒王的师妹手中得到的,”萧赫没有隐瞒裴无声,他将遗事见闻的取得过程说了一遍。 裴无声听完后,轻声呢喃道,“毒王的师妹,那就是前任毒王的女儿!” 萧赫点了点头,“正是。” “我知道了,”裴无声答应了一声,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和愤怒。 “那这本书,是不是不能为外人修习?”好了一会儿,慕长欢突然开口问道。 裴无声听她这般问,转头朝她看去,“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抱歉!”慕长欢看着裴无声,轻声道歉,“我并不知道此书是南疆的至宝。” “无妨,”裴无声摆了摆手,“不知者不罪,我也不是那般迂腐的人,”顿了顿,他脸上浮起一抹不好意思,道,“不过这件事,很突然,我想先回去静一静。” “裴兄请!”萧赫没有勉强裴无声,他抬起手,冲他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裴无声朝他和慕长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赫看着裴无声离开时,他轻轻的他叹了口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物归原主,是应该的。”慕长欢心中虽然失望,但做人最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 萧赫侧过头,忽然笑了一下,望着她道,“其实也未必。” “嗯?”慕长欢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萧赫也没有解释。 另一边,裴无声带着南疆宝典回到了雨里公主身边。 雨里公主见他这么早回来,脸上浮起一抹疑惑,“不是说会回来的晚一些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裴无声没有说话,他从袖中取出南疆宝典,递给雨里公主。 雨里公主身为南疆公主,自然也是听闻过南疆宝典这本书的,也知道这本书在八十年前就已经失踪了。 “怎么找到的,是萧赫帮忙的吗?”她下意识的问道。 裴无声听雨里公主这般说着,他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雨里公主更加糊涂了,她不解的问道。 裴无声叹了口气,他将方才正院药房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雨里公主听完后,峨眉微蹙,反问道,“所以,萧赫和王妃是找你帮忙,但是你非但没有帮忙,还趁火打劫了?”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裴无声咳了一声,还想替自己辩解。 可雨里公主却直接打断了他,不高兴的看着他道,“你分明就是趁火打劫,你说,你刚才走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让你去报恩地,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不但没有报恩,还将王妃感兴趣的东西抢了回来。” “可这南疆宝典本来就是我们南疆的,算不得抢。” “是吗?”雨里公主沉了脸,“夫君你真的觉得这不算抢?不算趁火打劫?” 裴无声和雨里公主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她凶,他下意识的心虚,“那娘子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将东西还回去!”雨里公主道,“这是萧赫和王妃凭本事拿到的东西,我们没资格坐享其成,退一万步讲,就算要取回来,也得等到毒王被诛杀之后,萧赫和王妃再没有后顾之忧时。” “我知道了!”裴无声答应。 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承认,在正院书房时,他是有些着急了,可……那不是因为南疆宝典确实是他祖父和父亲一生都在致力寻找的东西吗! “我和你一起去!”雨里公主现在却有些不相信裴无声了,她索性提出陪他一起去前院正房。 裴无声和雨里公主认识这么久,如何看不出她对自己的不信任。可偏偏他现在又没有办法解释,因为不管他说什么,现在都是苍白的。 最后,他只能让她和他一起去。 前院药房。 萧赫一直在等着。 终于,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听着是两个人,一个男子,一个女子。 115 - 折腰令 - 苏囧囧 接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萧赫侧头看了慕长欢一眼,慕长欢起身,走过去开门。 “雨里公主,驸马!”看见外面是雨里公主和裴无声,她客气的叫了一声。 雨里公主微微点头,脸上浮起一抹不好意思,“我可以进来吗?”她看着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笑笑,往后退了一步,让她和裴无声进来。 “公主、驸马请坐!”入内后,慕长欢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两人坐下。 雨里公主却没有坐下,而是带着裴无声恭恭敬敬的向慕长欢行了一礼,道,“我和夫君来是向王妃道歉的。” 一脸端肃地说完这句话,她从袖中取出《遗事见闻》交给慕长欢,“这本书,的确是南疆的至宝,不过,既然王妃需要,书又是王妃凭自己本事得到的,倒也不妨先借给王妃一段时间,待毒王事了,王妃再完璧归赵。” “……”慕长欢听雨里公主这般说着,的确有些心动,不过,她到底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望向裴无声,问,“可这样,不会坏了规矩吗?” 裴无声哪里看不出,慕长欢这是在试探他,他苦笑一声,拱手道,“回王妃的话,规矩都是人定的,这书,您可以修习,只要最后能完璧归赵,让我对祖上有一个交代就是。” “如此,那就多谢了。”慕长欢还礼道谢。 雨里公主侧头,别有深意地扫了裴无声一眼。 裴无声会意,他又朝慕长欢行了一个大礼,诚心的致歉,“之前,是裴某失态了,还请王爷和王妃勿怪。” “无妨。”这时,萧赫起身,他走向慕长欢,将人揽进怀里,冲着裴无声和雨里公主说道。 再说雨里公主,她虽然敢给裴无声脸色看,但是与萧赫四目相对,终究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她轻咳了一声,转头看向慕长欢,“既然事情说清楚了,我就先回去照顾孩子了,让无声留下与王妃讲解这书里所记载的医术。” “好,我送公主出去。”慕长欢说着,便带雨里公主朝外走去。 到了外面,雨里公主又朝慕长欢行了一礼,道,“我这驸马有时候会有些不懂事,王妃勿怪。” “怎么会呢?”,慕长欢瞧着雨里公主,笑着道,“裴公子纵使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可他总有一点是极好的,那就是听公主的话。” 雨里公主听了慕长欢的话,微微低头,唇角扬起,“北静王也很听王妃的话。” “兴许罢,”慕长欢没有雨里公主的自信,她将雨里公主送到了通往后院的月亮门才停下。 雨里公主福身同她告别,“等我空了再去找王妃说话。” “恭候,”慕长欢含笑,看着她转身走远。 另一边,药房中,裴无声在慕长欢走后,不自在的看了萧赫一眼,“药房里的书桌,我可以”用吗? “请便,”萧赫看着裴无声说道。 裴无声点了点头,拿起慕长欢放在桌上的《遗事见闻》朝书桌走去。 他翻开书,提笔圈点起来。 萧赫见状,走了过去在旁观看。 他也算是熟读医书,很快就瞧出来,裴无声是在改正书里地疏漏。 他忍不住挑了挑眉,问,“裴兄懂这本书?” “毕竟是家传宝典。”裴无声淡淡的说着,“怎么会不懂。” 萧赫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慕长欢回来时,裴无声差不多已经将书里的疏漏改完了。 “王妃再看看这本书,”裴无声将改好的书递给慕长欢。慕长欢接过,打开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她用了两个时辰的功夫,看完后,惊喜道,“这样就全对了,多谢裴公子,”她握着书,慎重的向裴无声道谢。 裴无声摆了摆手,“这书里医术的记载虽然也算完备,可很对不为人知的细节还是没有记载下来,王妃若是不介意,不如由我带你修习,可能会事半功倍些。” “若能这样,那再好不过了。”慕长欢点头,表示同意。 裴无声笑了笑,朝萧赫看去,“王爷若是无事,便出去吧,修习医术,需要绝对地安静。” “本王可以不说话,”萧赫是知道长欢的习性的,他担心欢欢和裴无声在一起久了,也会对他的相貌动心。 裴无声听他这般说,皱了皱眉,不置可否的看向慕长欢。 慕长欢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她走向了萧赫,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王爷先回去罢。” 萧赫的手被慕长欢握住,他的脸色微霁,“本王不放心你。” “无碍的,”慕长欢小声规劝,一面说着,一面推着他朝外走去。 萧赫就这样被推了出去。 他看着药房的门被慕长欢毫不留情的关上,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书房中,慕长欢冲着裴无声道,“裴公子,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自然,”裴无声点头。 慕长欢便朝书桌走去。 她磨了墨,打算将裴无声说的记下来。 裴无声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待她全部准备好后便从第一卷讲了起来,慕长欢听的入…… 听到不解处,便开口和裴无声交流一二。 就这样,两人之间,慢慢的便从教学变成了交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傍晚。 外面,萧赫轻轻的敲了三下门,“欢欢,该用晚膳了。” 慕长欢听到萧赫的声音,她合上手里的笔迹,打了个呵欠,看向裴无声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是啊!”裴无声笑了笑,“跟王妃聊天,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彼此彼此!”慕长欢说着,站起身朝外走去。 裴无声看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外面,萧赫终于见到慕长欢,他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帮她撩了撩头发,道,“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菜。” “嗯,”慕长欢点了点头,说着,她朝旁边地裴无声看去,道,“公主一定也在等裴公子,裴公子快回去吧!” “嗯,在下先告辞了!”裴无声深深的看了慕长欢一眼,转身离开。 萧赫在裴无声离开后,却冷冷的哼了一声。 慕长欢回握他的手,无奈道,“不是要用晚膳吗?还不走!” 萧赫嗯了一声,一面带着她往正房走去,一面道,“本王总觉得裴无声对你的态度莫名亲近了很多。” 慕长欢听他这般说,忍不住皱起眉头。 原本他不挑明,她是可以将事情岔过去,不作回应的,但是他现在挑明了,她不作回应那就是做贼心虚,当下,只得叹息道,“王爷想多了,裴公子那般喜欢雨里公主,怎么可能有别的心思,你莫要侮辱了他。” “本王是男人,比你更懂男人的心思,”萧赫反驳。 慕长欢挑眉,“王爷懂什么?莫非,王爷与我成亲后,还欣赏过别的女子?那不知道是哪位,是青窈娘还是萧溶溶?” 萧赫:“……” 他没想到慕长欢会跟他翻起旧账,当下,只得道,“你当本王什么都没说好了。” 慕长欢瞥了他一眼,“好啊!”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正房暖阁,晚膳果然已经准备好,有几道慕长欢喜欢吃的素菜,其他都是荤菜。 慕长欢落座后,脸色虽然还是有些紧绷,但是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 “多吃点。”萧赫方才说错了话,此刻是莫名的殷勤。 慕长欢确实是饿了,她并没有抗拒萧赫的道歉,将他夹的菜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吃下。 用完晚膳,萧赫本想带着慕长欢去园子里消食,可慕长欢却拒绝了他,“我在药房中边看书边走动也是可以消食的。”说完,她便不由分说的去了药房。 另一边,园子里,裴无声正在陪雨里公主散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将雨里公主送了回去,“这个时辰,王妃只怕又回了书房,我去看看她,”将雨里公主安顿好后,他冲雨里公主说道。 再说雨里公主,她虽然希望裴无声好好的报恩,但是却不希望他对别的女人这般殷勤,因此,听他这般说,她微微的皱起眉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你们孤男寡女的,王爷恐怕会误会,要不还是等到明日罢。” 她的声音很温柔,但是眼神却带着点点的嗔意。 裴无声察觉到了,但他却没有作罢,而是道,“王爷相信王妃的,难道娘子你不相信我吗?” 雨里公主闻言,笑起来,握住他的手,道,“我自然是相信夫君的。” “我会早些回来陪你的,”裴无声抬起手,轻轻的摸索了下雨里公主的脸,说道。 雨里公主见无法阻止他,只得妥协道,“那我在房里等你,给你留着一盏灯。” “好!”裴无声答应了一句,转身朝外走去。 雨里公主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心里想着,但愿一切是他多想了。 药房中,慕长欢一面翻着白日记载的笔记,一面回想白日里裴无声和她说的那些细节。 她正入神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慕长欢以为是萧赫,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朝外走去,一边将门打开,一边道,“不是说了我一个人可以的,你还来做什么?” 裴无声看见慕长欢清爽温柔的笑意,他下意识的回了一笑,道,“我就知道王妃还在书房,担心你有些药引的入药时辰还是把握不好,便过来了。” “哦,”慕长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面将他请了进来,一面道,“裴公子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些地方看不明白……”说着,她走到桌边,将自己不明白的地方说了一遍,“你看这个梧桐花……” 裴无声看完后,仔仔细细的与她解释了一遍。 慕长欢微微点头。 一灯如画的寂静里,两人凑在一起看书,时不时地讨论两句。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亥时。 外面传来萧赫的敲门声,“欢欢。该就寝了。” 慕长欢听到萧赫的声音,一下子惊醒过来,她匆忙起身,结果却因为太过着急,一下子撞倒了裴无声的头。 “啊,不好意思,”她连忙道歉,抬手去看裴无声被她撞红的额角,裴无声被她微凉的手碰到,却像是触电了一般,他猛地起身,往后退了半步,道,“我没事,既然王爷过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哦,好,”慕长欢点头答应,她看着裴无声转身离开,也站起身,朝外走去。 裴无声走的飞快,等她出去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有萧赫站在风中等着她。 “走吧!”他将她揽进怀中说道,慕长欢点了点头,随萧赫回了正房。 另一边,裴无声却没有回他和雨里公主的院子,而是去了院子里,在最高处的一间凉亭里吹风。 是的,他终于察觉到他对慕长欢的不一般了。 他似乎很记挂她,很喜欢和她呆在一处,甚至,忽略了雨里公主。 以前的她,根本不会这样,若是雨里公主说一句不是,那他不管有什么想法都会作罢,可现在,他竟然拒绝她也要去慕长欢的身边。 这太不对劲了。 这般想着,他又在原地坐了很久,一直到子时左右,他才想明白一切,回了和雨里公主的院里。 雨里公主说了要为他留一盏灯,这个时候,她还没有睡去。 裴无声看着这一幕,心里更加愧疚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里走去。 寝房里,雨里公主果然在等着他,她并没有上床,而是伏在一旁的锦榻上。 衣裳单薄,楚楚可怜。 看着这样的雨里公主,裴无声只觉得心痛的厉害,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向她,将她抱了起来。 雨里公主睡的并不深,她一被抱起来,就睁开了眼睛,“夫君,你回来了?” 她睡颜朦胧的看着他说道。 裴无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我回来了。” 雨里公主抬起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颈,娇俏动人道,“夫君,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回来这么晚了好不好,我一个人,在这异国他乡,真的好害怕!” “……好,我答应你,”裴无声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的说着,此时此刻,他的眼里是真的只有一个雨里公主,这是他的妻子,是他三个孩子的母亲。 缱绻的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一早,雨里公主亲自送裴无声出门,她柔情蜜意的看着他,道,“我等夫君回来一起用午膳。” “好,我会早些回来的,”裴无声在雨里公主额上印下一吻,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雨里公主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还好,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她。 药房中,裴无声到的时候,慕长欢已经到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将昨晚学到的东西,复习了一遍。 裴无声进门后,二人四目相对,慕长欢起身,叫了句,“裴公子。” 裴无声还礼,“王妃。” “我们开始吧!”慕长欢并没有察觉到裴无声今日的不同,她直接开口说道。 裴无声点了点头,两人今日接着交流第二卷。 一个时辰后,慕长欢终于察觉到裴无声的不专心,她皱了皱眉,忍不住看向他问道,“公子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裴无声淡淡的摇头。 慕长欢挑眉,“那我怎么觉得公子你心不在焉的。” “有吗?”裴无声挑眉,接着他打起了精神,不再想别的。 他认真起来,时间就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午膳时侯。 这次,依旧是萧赫过来敲门。 他走了进来,看向慕长欢道,“欢欢,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说完,又看向裴无声,“裴兄要留下来一起用膳吗?” “不必,”裴无声站起来道,“我娘子已经在等着我了,”说完,他拱手离开。 “我们也走吧!”慕长欢冲萧赫说道。 接着,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暖阁中,已经摆好了午膳,慕长欢一面净手,一面冲萧赫道,“今天真是奇怪,裴公子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身体不适,想劝他回去歇着,可他偏说他很好。” “……可能是心里不舒服罢,”萧赫淡淡的说道,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 很快,两人净了手,落座用膳。 慕长欢也没有再提裴无声这回事。 两人很快就用完了午膳,接着,萧赫相劝慕长欢午睡一会儿,结果,他还没开口,褚章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行礼道,“王爷,王妃,沈少卿要回何家了,”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请柬交给萧赫道,“这是何首辅府上的管家刚送来的。” 萧赫闻言,先是看了慕长欢一眼,然后才将请柬打来开来,他看完后,言简意赅的告诉慕长欢,“是三日后,何首辅府上会设宴,庆祝沈瑜生认祖归宗。” “我知道了,”慕长欢点头,她没有看请柬,只是吩咐褚章,“去准备贺礼。” 116 - 折腰令 - 苏囧囧 褚章领命退下,萧赫朝慕长欢看去,微微挑眉,道,“欢欢,你似乎并不意外,沈瑜生会回到何家这件事?” 慕长欢听萧赫这么说,也愣了一下,是啊!她根本不知道沈瑜生为什么要回到何家,更不知道他和何首辅的真实关系,可为什么褚章在提到这件事时,她的内心竟像是早就有了准备,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吩咐他去准备贺礼。 “我不知道,”她眼中浮起一抹痛苦,看向萧赫说道。 萧赫看着她不舒服的模样,也追究不下去,他抬起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摩挲了两下,将她整个人都按进自己的怀中。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要想了,三日后,本王陪你去何府。” “嗯,”慕长欢靠在他的怀中,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 “要不要出去走走?”等慕长欢缓过来后,他扶起她,捧着她的脸问道。 慕长欢看着他的眼睛,良久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很累,想睡一会儿。” “也好,”萧赫说着,真起了身,“本王叫人进来伺候你。” “好。”慕长欢淡淡的点头。 萧赫又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心印下一吻,然后才转身离开。 很快,有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却是青桐和紫槿。 “你们怎么过来了?”慕长欢看着两人,意外的问道。 紫槿福身,温柔的笑了笑,道,“回小姐的话,是王爷唤人将奴婢和青桐叫过来伺候您的。” “哦,”慕长欢迟疑的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别过头,微微的笑了。 青桐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忍不住开口道,“看样子,小姐是和王爷和好了。” 慕长欢嗔了她一眼,“我何时和王爷闹过脾气,又怎么敢!” “好好好,是奴婢说错了话!”青桐连忙道歉,她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家小姐身边,可不愿意让她厌恶了自己。 “好了,服侍我沐浴吧,这几日倦得很,我想睡一会儿。” “是,小姐!”青桐答应了一声,和紫槿一左一右陪着慕长欢朝净房走去…… 两人很快就伺候慕长欢沐浴完,擦干了头发,然后服侍慕长欢上榻,替她放下了帷帐。 “你们也回去歇着吧!”隔着纱帐,慕长欢吩咐两个婢女。 可青桐却舍不得慕长欢,她看了紫槿一眼,示意她先退下。 紫槿虽然比青桐心思周密,但是却向来听她的话,当下,未作犹豫便退了下去。 而青桐则在脚踏上跪坐下去,冲慕长欢道,“姑娘睡吧,奴婢守着您。” “你不用这样的,”慕长欢试着劝青桐,可青桐却任性道,“奴婢就是想陪着小姐,小姐就容了奴婢罢!” “……”她这样坚持,慕长欢终于无话可说,她叹了口气,道了声“随你”,便翻身睡去了。 萧赫是在傍晚时分才回来的,他一进寝房,便看到跪坐在脚踏上打瞌睡的青桐。 “欢欢?”他走到床边,压低了声音问青桐。 青桐猛地睁开眼睛,低头道,“回王爷的话,王妃这几天倦得很,睡得难免沉了一些。”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萧赫摆了摆手,吩咐。 青桐看了萧赫一眼,肩膀微抖,她敢跟慕长欢讨价还价,和萧赫却是不敢的,当下,便站起身,弯腰退了出去。 萧赫在她走去,转身一把撩开帷帐,在床边坐了下去。 他抬手,抚上慕长欢的眉眼。 他从外面回来,手指冰凉,慕长欢被他冰的眉心一皱,下一刻,幽幽醒了过来,“王爷,”她睁开眼,叫了一声。 萧赫弯唇,轻轻一笑,“酉时正了,你睡了半日,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 慕长欢听他这么说,停顿片刻,却是摇头道,“我不饿,只想睡。” “那《遗事见闻》呢?不管了吗?裴无声可是在药房中等了你一个下午,方才才回去。” “啊?”听到裴无声,慕长欢一下子坐了起来,她一把抓住萧赫的衣袖,疾声道,“王爷说的是真的,裴公子他真的瞪了我一眼一个下午?” “那还能有假?”萧赫道,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慕长欢听他这么一说,哪里还能睡得下去,她立刻翻开被子,下床穿衣。 萧赫看着她着急的模样,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她穿好衣服后,站起身,从她背后抱住她道,“裴无声现在正陪着雨里公主,你过去了反而叨扰他,听本王的,先用膳好不好?” “……嗯,”慕长欢迟疑了片刻说道。 两人站起身,一起朝外走去。 到了暖阁,萧赫吩咐婢女下去摆膳,他则带着慕长欢去净手。 “本王帮你,”她见慕长欢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按进了热水里,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帮她清洗。 慕长欢被他伺候着,慢慢回过神来,她唇角微抬,有些勉强的冲萧赫笑了笑,“多谢王爷。” “你我之间,何须道谢,”萧赫哂笑。 慕长欢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问,“允眉的尸体找到了吗?” 萧赫没想到慕长欢会问起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道,“还没有,已经打发人去找了。” “嗯,找到后,请王爷和我说一声。”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她?” “因为……”慕长欢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她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道,“因为她让我这里很闷。” “本王知道了,”萧赫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从热水中拿了出来,帮她擦干了,道,“用膳吧!” 两人身后,晚膳已经准备好。 慕长欢落座,这一次,桌上虽然有荤菜,她却没有动,从头到尾,都只用了些素菜。 一刻钟后,她放下象牙箸,道,“我好了,先去药房了,王爷请便,”说完,她起身便朝外走去。 萧赫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的放了下筷子。 欢欢似乎越来越奇怪了。 或者说,她越来越受到长欢的影响了。 这般想着,他突然起身,如一阵风一般,朝外走去。 他径直去了书房,吩咐褚章,“请黄府医过来!” “王爷身子不舒服吗?”褚章反问,他下意识的担心萧赫的身子。 萧赫闻言,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很好。” “那您……”褚章还想要继续追问,但萧赫却打断了他,“还不快去!” “是,王爷!”褚章拱手应了一声,忙退了出去。 萧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一片阴翳。 另一边,黄府医听到萧赫召见,却是挑了眉问,“王爷身子不舒服吗?他怎么不找王妃,和王妃吵架了吗?” 褚章冷冷的看了黄府医一眼,“府医这么有兴趣,不如去问问王爷?刚好我也想知道。” “那……这还是算了吧!”黄府医摆手拒绝。 “请!”萧赫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府医背着药箱,跟在他的身后往前院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褚章正要拱手禀报,可萧赫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退下?” 褚章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这句话是对他说的,然后闷闷的应了一声,朝外退去,顺便带上了门。 “属下见过王爷!”褚章离开后,黄府医上前,向萧赫行礼,萧赫目光阴冷的看着他,没有叫起,而是问道,“还记得本王曾经跟你说过的,王妃的症状吗?” 黄府医闻言,眉头一皱,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王爷说的是王妃有双灵魂的事情?” “是,”萧赫点头。 “这件事属下当然记得,”黄府医拱手道,“王爷今日唤属下过来,还是为了王妃这件事?” “是!” 黄府医一个头两个大,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不知王妃的症状有什么变化?” “她原本的灵魂是欢欢,也是本王最先识得她的模样,温柔可人,后来衍生出来的灵魂叫叶馆,又叫长欢,冷若冰霜,医术出神入化,可现在她明明是欢欢,但是却记得一些长欢记得的事情,有了长欢的感受。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黄府医遇上的类似病例本来就不多,眼下哪里说得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估摸着道,“按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两个王妃慢慢的融合成一个灵魂,一种是……第二个王妃太过强势,她的灵魂会将第一个王妃的灵魂吞噬掉,也就是说,第二个灵魂会完全占据王妃的身体,她会成为这具身体完完全全的主人……” 听黄府医说到后面,萧赫总算知道慕长欢突然生出的恐惧和不安感是从何而来,她这是怕,自己整个人都消失了啊! “本王明白了,你先退下吧,”萧赫眼中带着沉重,很久后,他才回过神来,冲着黄府医摆了摆手。 黄府医闻言,当下起身,就要离开。 “且慢,”在他终于摸到门把手的时候,萧赫突然开口,又叫了他一声。 “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他拱手,看着萧赫问道。 萧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回去好好的研究下这个病症,本王希望你还是有些用处的。” “……是,王爷!”黄府医头痛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另一边,正院药房中。 慕长欢将早上整理的笔记反反复复的看了多遍,外面才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她猜测是裴无声,站起身,绕过书桌过去开门。 “裴公子!”对上裴无声冷若冰霜的眸子,她下意识的心虚,轻声叫道。 裴无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仿佛训斥自己的学生一般,不怒自威道,“我还以为王妃已经放弃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爽约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身子不舒服吗?”裴无声反问。 慕长欢眼眸微垂,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重复道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还请裴公子原谅我这一次。” “……”裴无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径直朝书案走去,道,“开始罢!” 慕长欢见他没有再计较下去的意思,微微的松了口气,她快步朝书桌走去,翻开《遗事见闻》,道,“现在开始第三卷罢!” “嗯,”裴无声冷淡的道了一句,便开始讲述。 慕长欢听的认真,眸光发亮,时不时的记几句,偶尔也会提出一些意见和裴无声交流。 裴无声和她交谈着,慢慢的就忘了自己为何生气,语气慢慢的就温和了起来,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道了第三卷,两人磨合的也越来越好,根本不用讨论太多,慕长欢就将这部分吃透了。 她索性提出进行第四卷。 裴无声没有拒绝。 等到子时左右,第四卷刚好将完。 彼时,书房里的萧赫也忙完了,他过来接慕长欢。 慕长欢跟裴无声告别,然后随萧赫离开。 裴无声看着两人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他朝他和雨里公主的院子走去。 刚进院子,就看到树下站着一个提灯的曼妙身影,正是雨里公主。 “怎么出来了?”他快步走上前,看着雨里公主问道。 雨里公主闻言,微微一笑,却是带着几分嗔怒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我忍不住,怕自己又睡过去,索性便到院子里等你了。” “是晚了一些,”裴无声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是啊!”雨里公主也抬起头,微微颔首道,“今日是月圆,很美。” “我们回去吧!”裴无声说着,他径直将雨里公主抱了起来。 雨里公主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将脸贴上他的脸道,“夫君,我有些想家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会回去的!”裴无声听雨里公主这般说,不知想到什么,他眸光一暗,开口时,终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 雨里公主原本已经不那么担心,但此刻看他这副模样,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你觉得王妃是个怎么样的人?”回到寝房后,她被裴无声放在床榻上,她仍旧抱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裴无声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心脏下意识的漏跳了一拍,不过须臾,他又笑了起来,“不就是恩人吗?” “除了恩人之外呢?”雨里公主不肯接受他的敷衍,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俏皮道,“比如说,我美,还是王妃美?” “这还用问吗?”裴无声别过头哂笑。 “你说嘛!”雨里公主不肯罢休。 裴无声被她逼问着,眼前出现了慕长欢的模样,毫无疑问,对医术有着极高天赋的她跟他是有很多话说的,他也很喜欢跟她交谈……可是…… “当然是你好看了,”他突然转回头,看着雨里公主的眼睛说道,一字一句,认认真真。 “当真?”雨里公主有些不信,她喃喃自语,“可我怎么觉得,王妃比我美许多呢?你是不是为了让我开心就骗我?” “怎么会?”裴无声抬起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眉眼,突然印上了她的唇,道,“其实是我从未认真看过王妃的模样,所以……在我心里,永远是娘子你最美,别的女人,我绝不会多看一眼!” “这还差不多!”雨里公主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紧紧的抱住了面前男子的腰。 正院寝房。 萧赫和慕长欢也已经睡下。 两人紧紧的依偎着,仿佛一个人一般。 不知过去多久,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慕长欢突然尖叫一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萧赫向来警觉,几乎慕长欢前脚刚坐起来,他后脚就醒了,他想都不想,就将惊魂未定的她揽进了怀中,一面摩挲着她的后背,一面轻声安抚道,“欢欢别怕,别怕……有本王在,本王在……” 慕长欢只是瑟缩着,她牙齿不停的打着寒颤。 待她缓过来些许后,她用力的推了他一把,道,“王爷不必这样假惺惺的,我知道你心里地那个人是长欢,你心疼她!你爱她!你、乔景端、沈瑜生,你们心里的那个人都是她,哪怕她是后来的,可她就是讨你们的喜欢……你别碰我,别碰我!” “欢欢,你怎么会这么想?”萧赫别慕长欢语无伦次的话吓坏了,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揽进怀中,心痛地质问道,“告诉本王,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她还在剧烈的挣扎,拼命想摆脱萧赫的钳制和拥抱。 可萧赫却偏偏不肯放,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道,“欢欢,我不管你这些话是听谁说的,我现在只告诉你,在我的心里,你和长欢从来都是一个人!我爱你们!我爱她就是爱你,爱你就是爱她,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慕长欢用力推搡着他大喊,“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她没有我的记忆,我也没有她的记忆,我们怎么会是一个人!萧赫,你为什么就不能只爱我一个人为什么!” “长欢……”萧赫叫了一声。 117 王妃哭过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他放开慕长欢,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眼睛发红,看着她道,“欢欢,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你梦到了什么,告诉我!” “我梦到了什么……”听萧赫问起她的梦境,慕长欢整个人瞬间脱力,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汹涌的泪从她的指缝中流了出来,她声音颤抖,道,“我梦到,我不存在了,我梦到,只有长欢活着,王爷、乔景端和沈瑜生心中都只有她,你们都陪在她的身边,围着她,关心她,心疼她……根本没有人记得我!” “不会的,欢欢你听我说,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萧赫的手往上移,他握着慕长欢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了下来,一瞬不瞬,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欢欢,这些不会发生的,本王心里有你,你表哥心里有你,沈瑜生的心里也有你。” “还有青桐、紫槿和江嬷嬷,她们心里也有你,只有你,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要去信,好不好?” “都是假的吗?”慕长欢肩头轻颤,她看着萧赫,语气有些缥缈的反问。 萧赫点头,“是假的,都是假的。” 说着,他将慕长欢揽进怀中,紧紧的抱着,下巴枕在她的发心上,道,“其实,本王这两日问过黄府医的,他认为,你现在会恐慌,是因为欢欢和你正在融合,以后,你们会慢慢的变成一个人,你有她的记忆,她也有你的记忆,完完全全的一个人。” “真的吗?”慕长欢从萧赫怀中挣扎出来,轻声反问。 “自然是真的,”萧赫帮她抹去眼角的泪渍,微微低头,贴上她的额头,低声道,“所以,答应本王,不要再多想了,好不好。” “恩,”慕长欢看着他,点了点头。 “睡吧!”萧赫带着她躺下,他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抱的更紧。 “睡吧!”他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慕长欢闭上眼,慢慢的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做噩梦,一觉就睡到了次日。 “醒了?”萧赫看着她微肿的眼角问道。 慕长欢点了点头,她拥着被子坐了起来,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初,”萧赫帮她理了下耳边的碎发,说道。 “该起了,”慕长欢一面起身下榻,一面道,“《遗事见闻》还有最后一卷,今日早上学完,便不用再叨扰裴公子了。” “嗯,”萧赫点了点头,他跟在她身后,也下了床。 慕长欢自顾自梳洗,用过早膳,便去了药房。 她到药房时,正好撞上裴无声。 “裴公子,”慕长欢停下脚步,朝他微笑,客气的叫了一声。 裴无声闻言,却看着她微肿的眼角皱起眉头,“王妃哭过了?可是和王爷闹了不痛快?” “没有,”慕长欢一面说着,一面进了药房。 裴无声跟进去,“那是怎么回事?” 慕长欢猛地回头,抬眼淡淡道,“让裴公子见笑了,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你知道,女人的胆子都很小的。” “是!”裴无声点头。 慕长欢转身,走去了桌边坐下,“今日到最后一卷了,”说着,她将《遗事见闻》打开,问裴无声,“书里解药的那一页刚好烧掉了,裴公子知道解药的方子吗?” “自然是知道的,”说着,他走向慕长欢,在她身边坐下,开始跟她将第五卷的几个毒方。 慕长欢听的认真。 待讲完最后一个方子后,她将书合上,站起身,郑重的递给裴无声,道,“多谢这几日来,裴公子的不吝赐教,如今,这本书也该还给公子了。”话落,她恭敬的向裴无声鞠了一躬。 裴无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书,却怎么也伸不出手,他目光低垂,看着慕长欢的发心。 “裴公子?”慕长欢见他不接,忍不住抬起头,疑惑的追问了一句。 裴无声对上她的眼睛,这才将书接过,冷淡道,“王妃不必客气,我只是报恩罢了。如果王妃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好,”慕长欢点头。 裴无声颔首,他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裴公子还有事吗?”慕长欢看向他停下的背影问道。 裴无声转过头,又一步一步的走向她,道,“《遗事见闻》里,最重要的就是第三卷的迷魂计,王妃不想试试吗?” 慕长欢微愣,诧异的看向了他,“裴公子的意思是……” “不错,你可以在我身上试炼一番。”说着,他一转身,在旁边的锦榻上坐了下来。 慕长欢看着他风光霁月的模样,好一会儿,才上前,她取下腰上的一块玉佩,放空心神,在裴无声的眼前轻晃。 裴无声看着那不停摇动的玉佩,很快,眼神就迷蒙起来。 这时,慕长欢开口道,“听我说,你现在在一个很舒服地地方,你很困,很想睡……” “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她微微弯腰,平视着他问道。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别样的迷醉感。 已经被蛊惑去心智的裴无声毫无意识的开口道,“裴……无声。” “你来自哪里?” “南疆,我是南疆大祭司。”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裴幸臣。” “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她是南疆的雨里公主。” “你最爱的人是她吗?” “是……北静王妃。” 北静王妃……慕长欢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看着裴无声毫无波澜的眼睛,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她! 莫非,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她嗓音都颤抖起来,望着裴无声的眼睛,再次求证道,“裴公子,你最爱的人是谁?” “欢欢,”裴无声低声喃喃。 慕长欢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再也无法面对裴无声。 匆忙的转过身去,她打了个响指。 在她身后,裴无声醒了过来,他用力的揉了揉眉心,看向慕长欢道,“王妃,我刚才是睡着了吗?” “嗯,”慕长欢转过身,看着他点了点头,“你睡着了。” “哦,”裴无声点了点头,他缓缓的起身,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道,“我先回去了。” “不送。”慕长欢看也没看他说道。 裴无声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了声“再会”,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一走,慕长欢立刻沉下脸,她回到书桌后面坐下,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和裴无声再不相见。 庆幸的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裴无声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这让慕长欢松了口气。 转眼,就到了沈瑜生认祖归宗那一日。 这一天,慕长欢早早就起了身,和萧赫一起用过早膳,两人乘坐马车出了门。 到何首辅府上的时候刚好巳时。 在外迎客的是何管家。 因为找回了亲妹妹的儿子,他整个人显得春风得意,堆了满脸的笑,一看见慕长欢和萧赫下车,立刻迎了上来,道,“见过北静王爷,北静王妃,你们可来了,我们家公子已经在竹笙院等了两位许久。” “是吗?”萧赫挑眉。 何管家摆了个邀请的手势,道,“两位请!”说着,他带着慕长欢和萧赫就往竹笙院走去。 到了竹笙院,何管家停下脚步,冲萧赫两人道,“二位稍等片刻,老奴先进去通报一声,”说着,他冲萧赫萧赫和慕长欢笑了笑,便朝里走去。 慕长欢看着何管家的背影,右眼皮却突然跳了起来。跳的她甚至有些眩晕,她忍不住抬手扶住额头。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萧赫见她不妥,连忙开口问道。 “没事。”慕长欢摇了摇头,道,“只是右眼皮跳得厉害,我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说着,她话音还没落下,竹笙院正房就传来一阵尖叫声。 是何总管的声音。 慕长欢听到,顿时变了脸色,她想都不想,放下手就朝里冲去。 萧赫一看,也一脸肃然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入内,只见屋中横躺着两道身影,同样都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正是何总管和沈瑜生。 “萧赫!”慕长欢突然想起什么,她拖着萧赫的胳膊就带他朝外走去。此时,萧赫已经说不出来话,只是瞪大了眼睛。 慕长欢将他放在长廊上,利落的起身,用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放血给萧赫。 萧赫知道慕长欢的意思,他并未拒绝她的好意。 服用过她的血后,他的情况好了很多。 至少手脚能动,说得出话了,“我没事,”他抬起手,扯了下她的衣袖说道。 “是阿苑!”慕长欢在一面处理手腕上的伤口,一面冷声说道。 萧赫避了避眼睛,“她用的,是遗事见闻里面的毒方,是吗?” “是!”慕长欢咬着牙道。 须臾,又听到何管家尖叫声的下人赶了过来,小厮行了一礼,问萧赫,“敢问王爷,这里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奴才依稀听到何管家的叫声?” “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去请何首辅过来!”萧赫站起身,他揽着慕长欢的肩头吩咐道。 “是,王爷!”小厮领命退了下去。 很快,他就将何首辅带了过来。 何首辅的眼睛可比小厮毒很多,他一眼就看出慕长欢的不对劲,当即变了脸上,拱手上前道,“不知王爷王妃唤下官过来,可是瑜生他出了什么事情?” 萧赫看了何首辅一眼,没有言语,而是望向了慕长欢。 慕长欢白着脸,看向何首辅道,“事情有些严重,我希望何首辅听完后不要晕过去,因为,现在只有你能提沈大哥报仇雪恨了。” “报……报仇雪恨?”听到这四个字,何首辅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看着慕长欢,嘴唇哆嗦道,“王妃的意思是,瑜生他……他……” “是!”慕长欢完全没有给和何首辅任何假想的机会,她直接开口道,“他已经身亡,死不瞑目!” “……”她挂落,何首辅想都不想,踉踉跄跄的就要朝屋里走去。 慕长欢变了脸色,她朝萧赫使了个眼色,萧赫立刻侧身,握住了何首辅的手腕,拦住他道,“首辅不能进去。” “为什么?”何首辅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的更加厉害,“我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儿子就这样死了,我连看他一眼的权力都没有吗?” “并非如此,”萧赫摇头解释,“而是幕后凶手下的药太刁钻狠毒了,但凡有人靠近尸体,便会和尸体中一样的毒,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竟然,竟然是这样?”何首辅越发站立不住,他整个人朝后跌去。 他的后面就是石阶,萧赫怕他出个什么好歹,只得扶住了他,然后带他在长廊上坐下,向慕长欢使了个眼色。 慕长欢上前道,“何首辅,现在为了防止更多的人中毒,我需要将这间房子烧掉,不知道你……” 她这问题问的委婉。 但是停在何首辅的耳中,却好像晴天霹雳一般,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慕长欢,“瑜生他已经死了,七窍流血,死不瞑目,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见他最后一面也就罢了,现在,我还要将他的尸体烧掉,让他死无全尸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慕长欢抿紧了唇,“何首辅,我和沈大哥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过世了,我何尝不难过,可这些,都是不得不做的事情,我想,沈大哥在天有灵的话,他也是愿意的。” “至于悲伤、难过、节哀,在为他报仇之前,我想都不会想。” “何首辅,你好好地考虑一下罢!” “害死瑜生的人是谁?”何首辅沉默许久后,他终于抓到了慕长欢话里的重点,抬起头看向她问道。 慕长欢听他这般问,沉吟了片刻,道,“是阿苑,也就是敏贵妃。” “敏贵妃?”何首辅震惊了,“她、她为何要杀瑜生,瑜生和她有什么恩怨。” 这世间,说来话长。 慕长欢并不打算在这时候说出来,她只是看着何首辅道,“去让人准备火把,沈大哥的尸体不管如何都是要烧掉的,你自己来,总比我来好,不是吗?” “……”何首辅没有言语,他又沉默了很久,然后看向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拿火把来。” “是,老爷!”小厮答应一声,领命退下。 没多久,他就准备了火把过来。 何首辅接过火把时,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可想到慕长欢说的话,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将火把扔进了竹笙院正房。 火把丢进去,很快,就剧烈的燃烧起来。 慢慢的整个院子的气息都变得灼人。 “我们出去吧!”萧赫扶着慕长欢朝外走去。 首辅府的小厮也扶着何首辅朝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阿苑的山庄。 哑奴上前禀报,“主子,北静王妃出面,她让何首辅亲手烧了竹笙院。” 却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是会说话的,之前,不过只是假装罢了。 “烧了竹笙院?”阿苑听了哑奴的禀告,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她倒是个果决的人,我还以为,她会失去理智,冲进去和沈瑜生一起同生共死呢!”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哑奴拱手询问。 “接下来,就……在上京各家水井里醉生梦死罢,我要这整个上京都成为一片死城,成为我的傀儡。” “是,主子!”哑奴领命退下。 她出去时,却正好撞见了拄着拐杖正打算偷偷离开的黑袍客。 “师叔?”哑奴叫了一声,她故意提到了音调,“师叔怎么在这里?” “我只是路过,”黑袍客匆忙的说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可哑奴怎么可能让他走,她抬起手,一把按住他的肩头,不容拒绝道,“既然来了,就见见我师傅吧!” “……”黑袍客没有言语。 此刻此刻,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这样被哑奴押进了暖阁。 暖阁中,阿苑早就听到了外面的交谈声。她放下手中的暖炉,朝黑袍客看去,叫了一声,“师兄。” 黑袍客看着面前的这个师妹,眼中却充满了陌生。 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他,嘴唇轻颤,道,“师妹,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阿苑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目光幽冷的看着他,嘲讽道,“只是你蠢,不知道罢了。” “是,是我蠢!”黑袍客低下头,过了许久,他又慢慢的抬起头,眼里含着浓浓的无力道,“只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师兄妹的份上,我能不能求师妹你一件事情?” “你是想让我放过慕长欢?”阿苑眼角微挑,仿佛看透了一切,反问他。 黑袍客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是,哪怕她心里没有我,我也希望她能活着。” “那师兄尽管放心,你的弟子,也算我的师侄,我会留她一条性命的,师兄还是回去好好的养伤吧!”她面无表情的下起逐客令。 118 沈瑜生真的死了! - 折腰令 - 苏囧囧 “好,我先离开了,”黑袍客答应一声,他转身,踉踉跄跄的朝外走去。 阿苑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是浓浓的不屑。 “哑奴!”等黑袍客彻底的离开后,她看了哑奴一眼,吩咐道,“让人看着他,一旦他想要送信给慕长欢,就要了他的命!” “是,主子!”哑奴答应,跟着她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确定主子没有旁的吩咐才朝外退去。 另一边,黑袍客回了偏院,他思前想后,还是放心不下慕长欢,换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打算离开山庄。 他出了偏院,小心翼翼的朝后门走去,他自以为将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侍卫。 侍卫隐在后面,悄无声息的跟着他,看他雇了一辆马车,往北静王府而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延政街停下,黑袍客下了马车,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朝北静王府走去。 这时,隐在他后面的侍卫再也忍不住,遽然现身,在经过他身边时,亮出了匕首。 再说黑袍客,他虽然断了手脚,但毕竟多年习武,警觉性还是有一些的。 在感觉浓重的杀气来临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朝后仰去,躲避掉了侍卫的第一波攻击,同时,他也看清楚了刺杀他的人是谁。 “是你!”他整个人朝后掠去,冷冷的看着侍卫道,“是师妹让你来的?” 侍卫唇线紧抿,一句话都没有说,再次动手,朝黑袍客攻去。 黑袍客跟侍卫过了几招就看出来,他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当即,他不再客气,猛地一扬袖子,袖子里是他之前调制好的一些毒粉。 侍卫吸入后,当即软了身子,他用剑撑着身子跪在了地上,目光凛冽的看着黑袍客。 黑袍客没再理会他,他直接朝北静王府走去。 “什么人?”他刚靠近北静王府,就有带刀的侍卫上前质问道。 黑袍客闻言,他皱起眉道,“我是北静王妃的师傅,找她有要紧的事情。麻烦帮我通报一声。” “是吗?”侍卫听着,却不信他。 实在是,黑袍客现在的模样太过磕碜了。 可黑袍客却不肯放弃,他反复解释,“我真的是北静王妃的师傅。” “我们王妃不在府上。”侍卫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只得改口道,“你若是真的有事要找王府,请去何首辅府上,今日是沈少卿认祖归宗的日子,王妃和王爷都去了何首辅府上。” “多谢!”黑袍客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在上京呆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何首辅府上在哪里的。 当即,他走到延政街口,又雇了一辆马车。 马车很快就跑了起来。 这次,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就停下了。 黑袍客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但下了车,他才发现,车夫带他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何首辅府,而是阿苑的山庄。 他被人摆了一道,又回到了这里。 “师兄,很意外吗?”阿苑从太师椅上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他,轻声问道。 她脸上的笑意温柔,但看在黑袍客眼中,却只觉得瘆人,他暗暗捏紧了拳头,问她,“师妹,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是一定要站在慕长欢那边,对吗?”阿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询问。 黑袍客听她这般问,想了片刻,点头道,“是,我一定要站在长欢那边,我不希望她死……哪怕她现在心里已经没了我!” “嗬……”阿苑听他这般说着,忍不住笑出声,她笑了很久,忽然,又戛然而止,看着黑袍客道,“我可以放你去找她,也可以放过她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师妹请说!”黑袍客迫不及待的去找慕长欢。 阿苑没有再犹豫,她从袖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交给他,“师兄你将这个吃下,我就放你走。” “这是什么?”黑袍客将药丸接过,挑眉反问。 “师兄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是担心我害了你吗?”阿苑一副受伤的模样。 黑袍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多问,他扬起头将药丸放进口中,,当着阿苑的面咽下。 阿苑看着药丸顺着他的喉咙下去,才缓了脸色,冲他道,“师兄请吧,你这一走,我们再相见就是敌人了。” “师妹保重!”黑袍客朝阿苑拱了下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身后,阿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数着:一、二、三……五、六、七! 当她数到七,黑袍客的背影突然僵住,他整个人轰然倒在了地上。 哑奴见状,走到黑袍客的身边检查了一番,确定对方是真的没有气息后,她看向阿苑道,“主子,已经死了。” “扔去乱葬岗!”阿苑面无表情的吩咐。 这些年,她忍了他太久了。 如今他终于彻底离开她的生命,她的心里只有痛快。 哑奴领命,向身旁的江湖人使了个眼色,江湖人上前,提起黑袍客便往乱葬岗掠去。 何首辅府上。 那一场大火一直烧了数个时辰才停下。 等火被扑灭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启禀大人,沈少卿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厅堂中,有下人进来禀告。 何首辅和慕长欢同时变了脸色,两人立刻站起身子,朝外走去。 竹笙院,已经沦为一片焦土,在庭院里,柳树下,则躺着两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色的麻布。 “我儿……”何首辅等了这么久,他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扑向了沈瑜生的尸骨。 慕长欢看着这一幕,也红了眼圈,豆大的泪滴从她眼中滚滚而下。 萧赫心疼她,侧过身,将她的头按响了他的胸口,道,“节哀。” 慕长欢紧紧的抱住萧赫的腰。 很久,都没有放开。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下人的参拜声,“乔指挥使。” “你表哥来了,”萧赫抬起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拍了拍。慕长欢这才抬起头,她放开萧赫,转向乔景端,叫了声表哥, 乔景端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慕长欢,此刻见到她这般柔柔弱弱的模样,只需一眼,他就辨认出来,这是欢欢,不是长欢。 “王妃,”乔景端拱手还礼,顿了顿,又解释道,“沈少卿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他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我来查。” “嗯,”慕长欢轻轻的点了点头,“有劳表哥了。” 乔景端微笑,并没有提,皇上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若是三天内查不出来,那他就要交出官印,往西北边关而去。 另一旁,何首辅哭了很久,才勉强被下人扶了起来。 乔景端也上前见过何首辅。 何首辅一面抬起袖子抹泪,一面道,“有劳乔指挥使了,请您一定要还瑜生一个公道。” “我会的,”乔景端道,跟着他又问,“现在我可以让仵作检查沈少卿的尸骨吗?” “这倒是不必,”一旁,慕长欢插话道,“他的情况,我了解,请表哥跟我来!”说着,她转身朝一旁的花墙走去。 乔景端看了萧赫一样,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跟着慕长欢走了过去,问,“王妃想跟我说什么?” “沈大哥他是中毒而死,这种毒名唤千里红,顾名思义,中毒者会七窍流血而死,而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又会变成新的毒药,直到蔓延千里,一片飘红。” “所以,沈少卿的尸体必须被烧掉?乔景端若有所思的问。 慕长欢点头,“而下毒的人是阿苑。” “阿苑?”这个名字,乔景端还是知道的,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是敏贵妃?” “不错!”慕长欢颔首,然后压低声音,将敏贵妃的底细说了一遍。 乔景端听完后,只觉得后脊发凉,他从前只觉得毒王歹毒可怕,没想到,毒王的背后还有阿苑这么一号人。 “我知道了!”许久后,他点头说道。 慕长欢深深的看着他,“表哥,不止如此,我怀疑阿苑还会有别的动作,你最后让人看着他。” “我知道了,”乔景端颔首,认真的答应。 但是,他话音刚落,慕长欢又摇头道,“算了,不用了,你的人只怕看不住他,还会平白送了性命,我这边派人过去吧,一旦有了什么消息,我通知你就是。” “也好!”乔景端答应,顿了顿,他又看着慕长欢通红的眼睛和疲惫的神情道,“你在何府待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嗯,”慕长欢淡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表哥,再会。” “再会!”乔景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慕长欢转身离开,乔景端的目光仍旧没有收回来,这些日子不见她,他以为他见了她会有很多话要说的,可结果,却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或者,他什么都没必要说,他只需要看她一眼,静静的望着她的背影就已经满足。 这边,乔景端还在胡思乱想,另一边,萧赫和慕长欢已经和何首辅道完别。 走之前,慕长欢又看了乔景端一眼,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离开。 回北静王府的马车上,慕长欢躺在萧赫的怀中。 她睁着眼睛,空洞而又无助。 事实上,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沈瑜生是真的死了。 真的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尸骨。 “在想什么?”萧赫察觉到慕长欢的失落,他低下头问了她一句。 慕长欢的思绪被他打断,她轻轻的一眨眼,眼泪就从她眼眶滚了出来。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王爷,我真的没有想到,人生会这样反复无常……你知道的,我的第一次性命,是我爹娘给的,第二次性命,是长欢给的,第三次,则是沈大哥。” “如果,我是说如果,早知道他回到何家会有此一劫,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阻止他的,而不是冷眼看着,任由他选择。” “虽然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可是我知道,他之所以回到何家,是为了我,他想保护我,想借用何首辅的权势护着我。” 慕长欢说的都是另一个男人对他的情意,那个男人还是她曾经地未婚夫。 萧赫听着,心中又酸又无奈,他只得将她抱的更紧了几分,吻着她的发心道,“欢欢,你还有本王。” “我知道,”慕长欢闭上了眼睛。 她紧紧的抱着萧赫,萧赫更紧的回抱她。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外面不停奔驰的马蹄声。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下。 萧赫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慕长欢的发心,道,“王府到了,该下车了。” “嗯,”慕长欢答应了一声,两人一起朝下走去。 径直回了正房。 到正房后,慕长欢正要青桐和紫槿伺候她沐浴,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褚章从外面走了进来,道,“王爷,王妃,毒王求见。” “毒王?”慕长欢皱起眉,“他来做什么?” 提起毒王,她就忍不住想起豫王府那一晚,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回王妃的话,毒王并未说明自己的来意,只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不见!”萧赫察觉到慕长欢的不悦,直接冷声吩咐。 “不,”下一刻,慕长欢却打断了他,看向褚章道,“将他带去前厅,我倒要看看他这么晚了登门,所为何事!” “欢欢,”萧赫不放心的叫道。 慕长欢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王爷,我说过,长欢做得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 听她提起长欢,萧赫怕触怒她,只得闭口不言.。 褚章领命退下,很快将人带去了前厅,慕长欢换了衣裳,也往前厅而去。 前厅中,黑袍客一身的狼狈,正坐在太师椅上喘着气喝水。 骤然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朝慕长欢看去,叫了声“长欢”。 “你别这么叫我!”慕长欢看着他冷冷的说道,顿了顿,眼神如刀的看着他,又道,“我没什么耐心,你直接说自己的来意罢。” “也好,”黑袍客失望的点了点头,他道,“我来,是想跟你说,阿苑她疯了,她想给整个上京的水井下毒,让所有人沦为她的傀儡。” “你说什么?”慕长欢变了脸色,“她要整个上京的水井下毒?” “是,”黑袍客肃然的答应。 慕长欢挑眉,“你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活不过今晚了,”黑袍客见慕长欢怀疑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道,“阿苑,她因为我要站在你这一边,她给我下了七日断肠,我用龟息功假死,才挣来这一夜的时间。所以,长欢,我不会骗你的。” “真的?”慕长欢还有几分不信。 黑袍客抬起手腕,递给她。 慕长欢犹豫片刻,一把握住。 这脉象……他说的竟然是真的。 她抬起手朝他看去,那一瞬,黑袍客眼中最真实的失落和绝望落在她的眼中。 也是这一刻,她突然福至心灵。 阿苑,她定然用迷魂计误导了黑袍客什么,好让他以为他爱的人是她。 这么想着,慕长欢心里舒服了些许。 但是很快,她的眼神又冰冷起来,她突然取出袖中的鱼肠剑,朝黑袍客的心口扎去。 黑袍客没想到慕长欢会突然对他动手,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匕首,又抬头看了眼慕长欢,嘴角溢出一丝血痕,声音缥缈,难以置信的反问,“长欢,你为何要杀我?” “你还记得叶铭吗?还记得叶馆吗?”慕长欢的眼神突然变得幽冷,她看着黑袍客,一字一句的问道。 黑袍客听着慕长欢的问题,陷入了回忆。 这一刻,阿苑对他所下的禁制也完全失效。 他看了慕长欢很久,最终眼中淬满了悲哀和怒火,“原来是为了叶铭和叶馆……原来,我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说完,他整个人突然朝后倒去。 落地时,发出一声轰响。 慕长欢看着他眼带讽笑,死不瞑目的模样,微微勾起唇角。 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这么清醒。 伴随着毒王的死去,她终于找到了她另一半的记忆,长欢的记忆。 “欢欢,”萧赫是听到一声轰鸣,才从外面走进来的,他下意识的将慕长欢揽进了怀中,请抚着她的后背道,“欢欢,别怕,有本王在。” “我没有怕!”慕长欢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萧赫的手臂,望着地上的黑袍客,道,“我杀了毒王,我用鱼肠剑,亲手杀了他,替叶铭哥哥和叶馆姐姐报了仇。” “欢欢……你,你都想起来了?”萧赫听她这般说,仿佛明白了什么,激动的问道。 慕长欢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是,萧赫,我都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真好,长欢,真好!”萧赫说着,他再也忍不住将慕长欢揽进怀中。 慕长欢听着他的称呼,却忍不住又吃味道,“萧赫,我就知道,你更喜欢长欢。” “都是你,全部都是你,”萧赫毫不犹豫的说道,“长欢,欢欢,她们都是你。” 119 大结局 - 折腰令 - 苏囧囧 慕长欢没再言语,萧赫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在她的眉心吻了一下,随后,他带着慕长欢朝外走去。 到厅堂外面后,他停了一下,吩咐道,“将里面收拾干净!” “是,王爷!”褚章答应,然后便让人去处置里面的尸体了。 慕长欢和萧赫回到寝房,萧赫看向慕长欢,环着她的肩头问道,“毒王来找你,所为何事?” 慕长欢听萧赫问起,犹豫了片刻才道,“他说,阿苑要在整个上京的水井中下毒,让所有人都沦为她的傀儡。” “可知是什么毒?”萧赫反问。 慕长欢点了点头,“醉生梦死。” “嗯?” “这种毒是《遗事见闻》里第五卷的最后一种毒,毒方复杂,人服用后便会一直沉睡下去,需要解药才能保证暂时清醒,想要一直清醒,就要一直服用解药。” “本王明白了,”萧赫脸色阴沉的颔首,顿了顿,又问,“你可有让醉生梦死失效的方子,也就是这种毒真正的解药?” “嗯,”慕长欢应了一声,看向萧赫的眼睛,“裴公子……他将真正的解药方子给了我。” “那本王这就安排人调制解药。”萧赫看着慕长欢说道。 慕长欢轻轻点头,“我去将解药的方子写给你,”说着,她转身朝屋里的书桌走去。 很快,她就写好了方子,萧赫接过方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朝外走去。 山庄里,阿苑将她手下所有的江湖人都召集起来,哑奴则将手中的醉生梦死分给江湖人。 “将这些药,投进上京中每一口水井,你们可明白?” 江湖人僵硬的点头。 阿苑摆手,“去吧!” 江湖人拱了下手,同时转身朝外走去。 “伺候我更衣!”看着江湖人离开后,阿苑吩咐哑奴。 哑奴应了声是,随着阿苑朝寝房走去。 到了寝房屏风后,哑奴问道,“主子,今日穿哪件衣裳?” “我要回宫!”阿苑言简意赅的说道。 哑奴明白过来,她取了一件宫装,服侍阿苑换好。 跟着,她又给阿苑梳了发髻,上了妆。 阿苑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满意的笑容。她今年四十多岁了,终于等到了母仪天下的这一天。 “走吧!”她站起身,冲哑奴说道。 哑奴答应一声,跟着她朝外走去。 外面已经有马车在等着。 阿苑上了车,哑奴在外吩咐道,“进宫。” “是!”赶车的侍卫答应一声,一甩鞭子,朝巷子口赶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阿苑戴上幂篱,下了车,朝着守宫的御林卫露出令牌。 御林卫看到她手中的金牌,顿时跪倒在地,“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苑不置一词,直接往宫门里走去。 她径直去了乾元殿,乾元殿外,今日当值的是小德子。 “敏贵妃?”他在乾元殿呆的久了,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虽然阿苑戴着幂篱,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匆忙上前行礼。 阿苑淡淡的拂袖,道,“皇上可在殿中?” “回贵妃娘娘的话,在的,”说着,他领着阿苑就朝里走去。 到了殿中,阿苑停下脚步,朝小德子摆手道,“你退下。” “……是,敏贵妃,”小德子愣了一下才答应道,跟着,她朝里走去。 刚进内殿,她就听到一阵少儿不宜的声音。 一把掀开帷帐,一个宫女正坐在皇上的腿上。 “苑、苑儿……”四目相对间,皇上变了脸色,他满脸惊慌的看着阿苑,错愕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皇家寺院了吗?” 阿苑一脸阴沉,她一言不发,一步一步的走向皇上和他怀中的宫女。 宫女被阿苑的模样吓坏了,她从皇上的腿上爬下来,跪倒在了地上,朝着阿苑拼命的磕头,“敏贵妃饶命,敏贵妃饶命,奴婢不是有意引诱皇上的,求娘娘放过奴婢这一次……” 阿苑却没有理会宫女,她终于在宫女的面前停了下来。 “是吗?”她蹲下身子,涂着蔻丹的手指捏住了宫女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反问,“你当真不是故意的?” “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宫女哆嗦着说道。 阿苑微微一笑,从腰间摸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低下头,放在她的手中,“那你把这个吃了,我就信你。” “娘娘,这、这是什么?”宫女惶恐的问道。 阿苑看着她害怕地模样,突然板起脸,“不敢吃?莫非你是怕我害了你?”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宫女急声辩解。 阿苑仍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那你吃了它,你吃了它,我就信你,就原谅你,说不定我一高兴,还会劝皇上立你为妃。” 宫女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眼中含着泪,扬起头,颤抖着将药丸吞下。 阿苑盯着她的喉结,确定她完完全全的将药丸吞下去,才站起了身。 “好了,我信你了,你先下去罢!”阿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宫女闻言,匆忙站了起来,她转身朝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五步、六步,到了第七步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子剧烈的抽搐起来。 她浑身都被痛苦裹挟,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转过头,绝望又震惊地看向了阿苑…… 此时,她已经七窍流血。 可阿苑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人就是言笑晏晏的模样,转向了皇上问道,“皇上,您觉得桑枝这副模样好看吗?” 皇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宫女桑枝,唇角微颤,也是说不出话来。 “皇上……”阿苑等不到皇上开口,她忍不住抬手,搭上了皇上的肩头。 皇上被她碰到,身子猛地一缩,那一瞬,就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皇上?”阿苑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已经有些恼怒,她冷冷的看着他问道。 皇上触及她幽冷的眼神,只觉得后脊一凉,下意识道,“爱妃,你刚才问朕什么,朕没有听清楚。” “臣妾问皇上,您觉得桑枝这副模样好看吗?”阿苑看着皇上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咬着牙,哆哆嗦嗦道,“好、好看。” “那以后,就让她留在这里陪着皇上?”阿苑故意开玩笑。 皇上一个没忍住,直接站了起来,他有些惊恐的看着阿苑道,“这样、这样不好吧!” “臣妾是开玩笑的。”阿苑没忍住,哂笑出声,跟着,她又朝皇上走了两步,将手搭在她地肩头,道,“皇上坐下,臣妾还有一件事要跟您禀报。” “爱妃你说,”皇上一面说着,一面腿软的坐下。 阿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将自己这几日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上听完后,越发的震惊了,脸上一片煞白,“苑儿,你的意思是,给全城下毒,让全城的人都变成你的傀儡?” “是啊,皇上不满意吗?”阿苑挑眉,笑着反问,“难道皇上真的甘心活在北静王的阴影之下?” 提到北静王萧赫,皇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堪,他闭上眼睛,手紧紧的扶着龙椅扶手,闭目沉思许久后,突然睁开眼睛道,“朕当然不愿意。” “那皇上便听臣妾的,日后这云朝,就是你我的江山,你不喜欢萧赫,那便杀了他。” “……好,”皇上迟疑着妥协。 阿苑微微弯腰,在他唇角轻轻的亲了一下。 皇上察觉到她的靠近,下意识的瑟缩。 阿苑笑出声来,“皇上怕什么?臣妾能委身于您,自然是真心喜欢您的,只要您自己不想死,那臣妾是绝对不会对您下手的。” 皇上呵呵干笑。 他发誓,他在勾搭上阿苑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她是个这样的疯子,要是早知道……可能,他还是愿意成为她的男人。 江湖人是在傍晚时分来复命的,整个上京水井都被下了醉生梦死。 皇上听完江湖人地禀报,朝阿苑看去,疑惑的问道,“这个药,要多久可以起效?” “四个时辰。” “那就是子时?” “是!”阿苑点头,顿了顿,又问,“皇上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北静王的性命了吗?” 皇上握紧拳头,残忍的笑道,“自从朕登上这个皇位,就没有一天不恨他,朕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一些心头之恨。” “那臣妾今晚便陪皇上,去北静王府报了这多年的仇!”阿苑含笑说道。 她的姿容柔婉,红唇动人,但看着皇上的眼里,却活像看到一条毒蛇在吐信子。 “好,”他答应,与此同时,一把揽住了阿苑的腰,既然已经决定要与虎谋皮,那彻底一点又何妨。 阿苑伸手抱住了皇上的脖颈。 两人眼中各有情绪。 入夜后,时间越发的难熬。 终于等到了子时。 皇统领阿苑叫了起来,两人更衣洗漱后,出了乾元殿,往宫外而去。 “这街上,可真安静!”马车哒哒的跑在朱雀大街上,皇上闭上眼睛说道。 阿苑顺势靠进他的怀中,“一切,都如皇上所愿。” 皇上抱紧了她,忽然间,他心思一动,低头看向她问,“前几日,凤鸾宫走水的事,和你有关是吗?” 阿苑没想到皇上会提起皇后,她抿了抿唇,过了片刻,才道,“是又如何?皇上想替皇后娘娘报仇吗?” “自然不是,”皇上眼底有一片暗色闪过,喉头发紧,但是开口,却并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不满,反而一派无情道,“朕早就受够那个女人了,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留着也是没用,苑儿既然看她不顺眼,杀了也就杀了。” “您倒是无情!”阿苑轻嗔。 皇上在阿苑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对旁人朕自然是无情,可对你,朕恨不得把命给你。”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北静王府门口停下。 皇上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带着阿苑下了马车。 北静王府和朱雀大街两侧的任何人家一般,也是安安静静。 “将门打开!”慕长欢吩咐身边的哑奴。 哑奴领命,飞跃一跃,就进了北静王府。 阿苑很是自信的等着她将门打开,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北静王府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 “爱妃,这是怎么回事?”皇上转向阿苑问道。 阿苑迟迟等不到哑奴回来,心中也有几分狐疑,就在她忍不住,想亲自入内查探时,却听沉重的一声巨响,接着,北静王府的大门打了开来。 迎着如雪的月光,慕长欢和萧赫带人出现在王府门口。 “你们没事?”阿苑看着慕长欢和萧赫清醒的模样,不可置信的问道。 慕长欢挑了挑眉,“你很意外?” 阿苑抿紧了唇,沉吟片刻,她又笑了开来,“清醒着也好,”说着,她开始转动手上的玉镯。 慕长欢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把戏,她径直上前,一步一步的走向她,挑眉道,“你想迷我的魂吗?” 阿苑眼神微变,“你看了《遗事见闻》?” 慕长欢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直接出手,朝阿苑的命脉攻去。 阿苑见慕长欢出手,一面朝后退去,一面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 下一刻,十几个江湖人突然出现,守在阿苑前面。 “杀了她!”阿苑吩咐江湖人,言语间充满了暴戾。 江湖人领命,拔刀就朝慕长欢斩来,慕长欢自然不会站在原地任他们砍,她运起轻功,飘然朝后退去,与此同时,萧赫和他身后的侍卫同时抬手,露出袖内的弓弩。 这是为了对付江湖人而准备的。 眼看着,萧赫就要发动弓弩,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不远处,裴无声踏月而来。 “你是什么人?”阿苑看着江湖人因为来人地笛声而散去杀人,变了脸色问道。 裴无声清清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在下南疆大祭司,裴无声。” “裴无声?”阿苑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变了脸色。 她记得,她爹爹,上一任毒王和她说过的,有了这本《遗事见闻》,天下人她都可令其臣服,可唯独一个人,她必须退避三舍,那个人就是南疆大祭司一门的传人…… “王妃,需要裴某再帮你一把吗?”裴无声看也没看阿苑的恐慌,他侧头看向慕长欢问道。 慕长欢拱手,“多谢裴公子好意,不必了!”话落,她再次向阿苑攻去。 阿苑没有了江湖人的帮忙,很快就处于下风。 几百招过后,慕长欢趁她力尽,一把按住了她的脉门,点了她的穴道。 “断了手脚,捆起来!”慕长欢吩咐褚章。 褚章连忙上前,他一言不发,直接断了阿苑的手筋脚筋,然后将她捆了起来。 “皇上今日倒是清闲得很!”萧赫冷眼看着阿苑被制住,他冷幽幽的扫了皇上一眼说道。 皇上也没想到阿苑这么容易就会被擒,他抬起手,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皇叔,朕要说朕是路过,你信吗?” 萧赫冷笑一声,直接抬手,废了他的右肩。 只听一声哭嚎响起,下一刻,皇上朝后倒去,径直直接晕了过去。 “这些江湖人怎么处置?”慕长欢走向裴无声,问道。 裴无声笑了笑,“他们也是为人所害,罪不至死,我会想办法解去他们身上的毒,让他们恢复正常。” “嗯,”,慕长欢点头。 裴无声沉默了片刻,又突然道,“明日,我打算回南疆了。” “一路顺风。”慕长欢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落,不等裴无声再说别的,她直接转身离开。 裴无声看着她的背影,苦涩的笑了一下。 不过很快,又释怀。 世间事,上天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 他已经有了雨里公主,不应该再想别的了。 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天光大亮时,又是新的一天。 上京中的人只当自己这一觉睡的长了一些,并不知,他们差点就成为阿苑的傀儡。 皇上被送回宫里,但他的右肩已经废掉,声音也失去了。 乾元殿里,御医进了一波又一波,但是无论用什么法子诊治,皇上的病情始终都没有好起来。 到最后,百官不得不请求豫王出来主持公道。 豫王推辞不过,在监国了一年后,将皇上尊为太上皇,正式继位。 而他的王妃顾婴月,一时间由一个二嫁弃妇扶摇而上成为了正位宫闱的中宫皇后。 豫王更是为了她,虚设后宫。 一年过去,萧赫和慕长欢已经不在上京。 他们回了容州。 将明明已经逃离,却又忍不住回来看萧赫的萧溶溶绳之以法,严刑拷打之下,萧溶溶终于承认,北静老王爷的死并没有任何猫腻。 有猫腻的是陈家上下几百口的死,那些人都是因为她的年少无知才死的。 是她童言无忌,被人诱导,出卖了全家人。 全家人都被株连,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容州一处山庄。 最僻远的茅厕,一个下人问另一个下人,“你说,茅厕里的那个女人,她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那缸里有药,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 “那她还真是惨!” “谁知道呢!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便是如此,王妃也太狠了。” 新书《春花满花楼》发布,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折腰令 - 苏囧囧 简介: 奉国将.军陆淮安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后,于白鹿书院养伤,顺带兼职骑射先生。 穷女学生裴卿卿初来乍到,原想借先生的权势平步青云,奈何过了界,被迫成了将.军的外室。 她没名没分的跟了陆淮安三年,无一日不想逃。 * 三年后,陆淮安战死沙场,裴卿卿可高兴坏了…… 又一年,陆淮安死而复生,彼时正值裴卿卿新婚…… —— 开篇试读: 月影憧憧,烛花跳动。 张灯结彩的裴府后院,蓦地爆出一阵尖叫,很快又消弭无踪。 守夜的婢女揉了揉眼睛,一脸懵然。怀疑自己生了错觉,头一点,又飞快的睡去。 无人知道,裴家大小姐裴卿卿的寝房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裴卿卿被来人按在床榻之上,惊恐的睁圆了眼睛,七窍已经被吓没了六窍。 陆淮安,他一年前不是已经战死沙场了吗? 对上近在咫尺那一双淬火的暗眸,她整个人完全忘了反抗,呆若木鸡。 直到,男人尖利的牙齿咬住她的鼻尖,“裴卿卿,你敢背叛我?” 裴卿卿倏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她颤抖着将手抵在他的肩头,惊慌失措道,“陆、陆大人……你没死?” 陆淮安移过目光,冷笑,“很失望?” 想起被他凌虐占有的那三年,一阵恐惧袭上裴卿卿的心头,她哆嗦了一下,颤声道,“陆大人说笑了,您能回来,全、全城百姓都喜闻乐见,要放爆竹的。” “那你呢?”陆淮安分毫不错地望着裴卿卿的眼,眼底一片幽深,似要望进她的心底。 裴卿卿一双眼生的明亮娇美,灵气逼人,仿佛星子一般,陆淮安以往最爱这双眼,宜喜宜嗔,皆因为他。但此时,这双眼却多了几分闪躲,慢慢的移开了目光,分明是在有意回避他。 “我明日就要成亲了。”裴卿卿鼓起勇气,小声说。 话落,生怕他不管不顾的就要掐死她,她急着又道,“求陆大人成全!我已经没分名分的伺候了您三年,再新鲜的皮囊您也该倦了。就当我求您,您给我一条生路,我想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陆淮安不耐烦的打断她,猩红了眸子,钳住她的下巴,“你也知道你没名没分跟了我三年?裴卿卿,你的清白,早就没了。” “至于放过你?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你一日是我陆淮安的人,永远都是。” 他这么说,裴卿卿终究冷了心,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躺在那里,仿佛一具尸体。 “这就认命了?”陆淮安见她这般,低头嗤笑。 裴卿卿没说话,任由眼泪湿透鬓角。 三年前,她是想过不认命的,结果呢?陆淮安,那是连敌国最出色的细作都熬不过三个时辰的人啊。 他的手段,她已经见识过一次,此生此世,都不想再见识第二次。 …… “陆大人,您想我怎么做?”很久后,眼角的泪已经干涸,裴卿卿睁开眼睛,跪在床上,哑着嗓子向陆淮安问道。 陆淮安见她如此服帖,嘴角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勾起她的下巴,道,“明日,你先与江策说清楚,他官微人轻,先祖马房出身,母亲又是个窑姐儿,与你实非良配,你与他只是玩玩儿而已,是他蠢了当真。然后,去琼院等我。” 裴卿卿因陆淮安的话瞳孔急剧收缩,浅色的唇紧紧抿了起来。 “怎么,可是舍不得?”陆淮安看透了她的心,轻笑出声,“不过你最好一次跟他断干净,不然,我不介意亲自出手。” “可记下了?”他垂眸,看着她蓄满水泽的眸子问道。 裴卿卿畏惧他真的出手,小声应承下来,“知道了。” 陆淮安看她这副模样,不知想起什么,抬起手,捏了把她柔嫩的脸颊,不是滋味道,“跟了我三年,都不见长肉,还是江策本事,不过一年,就将你喂得如此丰腴。” 裴卿卿心口抖了一下,这话她没法儿接。 不过看他这意思,是结结实实的给江策记了一笔。 “你在想谁?”察觉到裴卿卿的走神,陆淮安容色一凛,吃味的问道,带着几分戾气。 裴卿卿眼睫一颤,飞快地抬起头,看着陆淮安道,“大人……我在想,您今晚是要留下吗?” 陆淮安听她这么说,戾气收敛,意味深长地瞥看了她一眼,“想伺候我?” 裴卿卿脸皮一白,不知该如何接话,陆淮安又嘲讽道,“你是怕我迁怒江策罢?”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裴卿卿的确怕他迁怒姜策和姜家,可她不敢承认。 陆淮安手段狠辣,又喜怒无常。 她怕会火上浇油。 索性低下头,什么也不说,抬手探向他腰间的玉带。 但凡能稍稍平息他心中的怒火,能为江家谋一条生路,她什么都原意的。 可下一刻,“啪”的一声,陆淮安打掉了她的手。 他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着恼,带着一团火,道,“你要为了江策伺候我?” 裴卿卿被打的发红的手指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攥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陆淮安道,“丝萝当托乔木。姜策他官微人轻,先祖马房出身,母亲又是个窑姐儿,与我实非良配,我与他只是玩玩儿而已,是他蠢了当真。而大人,才是乔木。”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