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只绣花鞋 父亲是个护林员。原本我早就打算不让他做下去,不过他一直都固执地坚持着。 不过终于还是出事了。他生了病,还好发现得早,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也不得不在医院里住上好一段时间,头脑还有些不清楚。 他的上级也来看望过,还把我拉到了一边,说现在人手也紧缺,一时腾不出人手来接替你父亲,反正你暂时也处于假期,不如就去山上顶替你父亲一段时间? 这还是不是人?父亲那也算是工伤吧?虽然这可能跟他平常抽烟喝酒有关系。 我还没有说话,那领导就又接着说:“你看,你父亲还有两个月就退休了,要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没有顶上的话,那退休后的工资也是一个问题,你不是刚好有两个月左右的假吗?要是少个三五天的也没什么,但是这两个月没人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你去顶替他一段时间,也算是安了你父亲的心,以后退休工资这一块也好商量。” 我思考了一下,终于点头同意了。 山上我当然去过,怕倒是不怕,问题是实在有些孤单而已。还好现在有手机,要是再带个电瓶上去的话,应该还可以过得蛮舒服的。 父亲这边有母亲照顾着,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父亲顺利退休,对于我们整个家和对他自己也有好处。毕竟父亲干了这么久,要是退休这一块出问题的话,他心里面也会留下遗憾的。 所以我同意了父亲的这位领导的提议,跟母亲说了一声,收拾了几件衣服又买了一个电瓶,顺便买了几斤水果,就骑着摩托车出发。 父亲看护的山林在老家那边,那边居住的人已经很少,能搬走的都搬到城里去了。留下的青年壮年也都外出工作,留下的也只是一些老人而已。 到了老家时,已经是下午,循着记忆找到了三叔公的家,三叔公正在家里喂鸡,看到我来马上就又是泡茶又是让坐的。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说了些闲话,放下了水果,又把摩托也寄放在这里,带着行装就上山。 “那你要小心点,特别是晚上。”三叔公还特意交待。 “我晓得的。你放心,我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怕的。” “就是怕有毒虫之类的。还有,你老爸性格比较怪,一直都留在山上,很少下来,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是中邪了一样,所以你更要小心。” 还中邪呢。说是中暑的话我倒是相信的。现在哪里来的什么邪呢? 以前比较小的时候,我也曾在父亲建在山上的小木棚里面居住过。那里离老家并不算太远,不过是在山顶上,这样一来视野比较开阔,万一有什么火灾或者有人盗伐之类的也能看得比较清楚。 以前盗伐倒是比较严重,而且上山的人也多,所以危险性是更大一点的。比如说在山上丢烟头之类的事,肯定禁止不了,所以有一定的危险发生森林火灾。 但是现在哪里还有人真的去盗伐木头的?有那个精力与时间,还不如去打打零工来得实在呢。 所以在我的想象中,这护山巡山之类的,现在看来也比较轻松。 我只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有毒蛇而已。 依稀还能看到当初的那条踩出来的山路,不过现在也长上了草,隔远了就看不清;但至少不会迷失方向,因为还能远远看到山顶父亲建的那个小木棚。 沿着山道一路上山。先翻过了一个小山头,离父亲的小木棚更近了一些。那在另一个更高一些的山顶上。 山上多是松树之类的,倒是真的看到有野兔子忽然从草丛中窜出。还记得以前父亲有一把鸟铳,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不知道是不是上交了。 如果没有上交的话,我倒是可以打打猎。 花了一个多小时中途还休息了一下,主要是看到有一棵杨梅树,虽然杨梅全都是青的,不过想一想过一段时间也就熟了,倒是可以先采一点看能不能泡一点酒,所以就采了一点,随手塞在裤袋里。 这个木棚显得非常破败,连房顶都破了一个角,根本就挡不了雨。我不禁呆住了。 而且里面根本就不像有人住的样子。那个用一些木头搭架子上面架着几块木板的简易床上,也根本就没有铺盖。 更没有其他的家具。 我晕,父亲竟然不住这里? 我不禁有些傻眼。 那么他这些年住在哪里? 我只能走出木棚,转目眺望,倒是可以看到下面的山谷竟然能看到一个木棚。 想不到这些年他竟然住进了山谷里。 那个山谷以前也去过,主要是以前要放牛。山谷里面有一片草地,那时我们一群孩子还经常在那里嬉闹。 木棚就在草地的边缘处,而且前面还建了一个围栏,还养着三只鸡。 好吧,看来他果然搬到了那里。 我倒有点佩服起父亲来,现在这么看来,完全就像是在度假一般。 深深吸了一口气,倒是可以看到通往山谷下有一条小路的痕迹,只是那条小道离我很远,所以就不如直接从这里走下去。 这里的草大多是芦棘,也就是电视剧《神雕侠侣》里面有一次出现的断肠草的那种模样。我这一片还算好的,只不过齐腰高而已,不过真的要走起来,还是非常困难;除了草之外,还有很多松树和杂木,偶尔还能遇到一些野生果树。 没有带柴刀上来是一个重大的失误。 下到了山谷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裤腿也沾了一些草屑。 来到了小木棚前面,在屋檐下放着一个水缸,盖着一个木盖,旁边就是建的简易灶台,一口铝锅一口黑色的大锅,大锅上也盖着木盖。 灶台的旁边就堆着一些干草和木柴。 鸡舍里的鸡估计也饿得狠了,看到我过来马上就在叫唤着乱跳。在鸡舍的旁边竖着两组分别由三根木头捆住一头支开的支架,用一根竹杆连接着,上面还挂着几个简易的衣架。 我推开了木门,里面摆着一个小桌子,正对门的墙上还挂着一幅毛主度的画像,光芒万丈。 在另一边就是床了,床上的被子没有叠起,床上散乱地放着几件衣服。没有电器。 我不由得轻叹一声。 在角落里面放着一个米缸,打开查看了一下,还有些米,看来够我和鸡吃个十天半个月的。 问题是蔬菜怎么解决? 还好在米缸的旁边找到了一点还没有吃完的野菜。我倒是认出来了,一种是芥子菜,吃的是茎,撕掉表皮,里面的淀粉含量很高,所以煮熟之后非常爽口,是不可多得的野菜;另一种竟然是小白菜。 我不由得一愣。这时才从木墙的缝隙注意到在屋子后面竟然开着一小块菜地。 看来我果然多想了。 至于油盐之类的,都在放在床旁边的那个简易的柜子上。还有几包三块钱的香烟和两瓶半劣酒。 然后就收拾起屋子来,先把床整理了一下,把父亲的衣服叠好,放在一旁,然后又叠了被子。至于我自己的东西,倒无需过多整理,拿出了一身衣服和毛巾之类的,放到床上,然后就把大电瓶拿了出来。 主要就是这电瓶重,一来可以充手机,二来也可以接个电灯泡晚上当灯用。 还找出了父亲平常用的手电筒,还是老式的装三号电池的电筒,电池也找出了五六节。 原本这电筒只不过是装两节电池而已,不过已经加了一节铁筒,所以可以装三节。 试了一下,还是有用的。 除此之外就是还有油灯之类的,一切都像是回归了原始的生活。 一切都准备妥了,我把这个不用时会有点碍事的大电瓶往床下移去。 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东西。 那是一只绣花鞋,安安静静地摆在床下。 仅仅只是右脚的而已。 而且还比较小。 这明显是一只女人的绣花鞋,现在这个时代,哪里还来这种鞋? 第二章 一抹倩影 这只绣花鞋很是奇怪。表面上洗得很干净,我甚至还闻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也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找来的。 难道说这山上还有古墓之类的,父亲顺手就当了一把盗墓贼? 要说现在我们这一带的人,都是这一百年内搬过来的而已,以前的住在这里的土著大部分都绝了后代或者搬走了。倒是让我们这些外来人全占了。 这从村里的地名就可以看出来。村里两个小组的名字很有意思,叫做“上古”和“下古”,从这名称就可以看得出来,原本住在这两个小组的人都是姓古的,但是现在方圆一百里之内,都没听说过有姓古的。还有什么“徐屋”里住着的也不是姓徐的,“龚屋”住的反而是姓罗的。 有关于村里以前的历史,我当然不清楚,也许上辈也说不清楚到底以前住在这里的是些什么人,那些到底是绝后了还是搬走了。 这么想来的话,这山上有什么古墓之类的也完全有这个可能性。 想正想不明白,所以就只好把绣花鞋放回了原处。 抓了一把米,撒给了鸡舍里面的三只鸡,它们马上就不再叫唤,而是欢快地啄起来。 屋后的菜倒是长得不错,粗看了一下,有小白菜、包菜、空心菜和地瓜等。靠着墙还有一些工具。 有柴刀、铁镐、镢头等,特别是还挂着一张简易的竹弓和几支用树枝制成的箭。 我把竹弓抓在手里,试了试,弦很紧。现在在我手里也只不过装装样子而已,真要射的话,是没有什么准头的。 看看时间也不早,所以就用饭盆在锅里炖了一盆饭,就着带来的咸菜将就着吃了一顿,休息了一下,然后就左手拿着柴刀右手提着镢头去巡山。 父亲巡山有着固定的路线,这从屋后的踩出的痕迹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且除了这踩出来的小道之外,竟然没有通往其他方向的成型的小路。 我记得那边应该有一个天然的小泉眼的。 顺着这条踩出来的小路一路前行,果然找到了那眼泉,形成了一个小水坑,旁边长满了青草。 在小水坑的旁边,可以明显看得出来父亲以前走过的路。经过眼前的松树,通往那山林的深处。 在这山林里面当然不可能没有动物,至于野猪野兔的话,可能还会比较常见;但我这么大的人了,也不会害怕。 虽然说野猪发起狂来敢跟老虎正面刚,但遇到了我们人类,它的第一想法还是逃跑的。 带着的柴刀竟然没有派上用处。因为这一路走得很顺。我忽然明白过来,这是父亲常年踩过这里的原因,而且路两边明显也割过草的痕迹。 这倒更让我吃惊了,作为一个护林员,不应该只是一直走着这么一条路吧?虽然说现在也没有什么盗伐的事情发生。 想不通,那就过去看看。 越走,树林和杂草就越多,而且偶尔还能听到草里的动静,也不知道是老鼠还是野兔子;寂静的山林里,不时还会响起几声鸟叫,特别是遇到了一只蹲在树丫上的猴面鹰,似乎对我还有点好奇,把头转成九十度盯着我。 “嗨!”我作势吓了它一下。 它马上就张开翅膀飞到了另一棵树上继续盯着我。 我一时还真的被它盯得有点发毛。要知道这猴面鹰虽然跟猫头鹰是同一类,但比一般的猫头鹰更大,非常凶猛,别说什么老鼠,估计连野兔都能抓得起来。 虽然没有听说过猴面鹰伤人的事件,但它那铁钩子一样的爪子和喙,可不是摆设。 好吧,就当是没有什么事做,给它拍个照吧。 我取出手机,对着它拍了两张。 在这里果然没有信号。 继续往前走去,不时就开始往上走了,依然还有路。 只是忽然遇到一个坟让我感到有些吃惊。如果不是那个洞的话,我可能还会认不出来。而且看起来还修葺过。也许正是出于父亲的手笔了。 从外面看过去,还能看到洞里面已经腐烂的棺材。 我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又没有墓碑之类的,所以根本就看不出来里面埋着的是什么人。这时一阵山风吹过,响起了一阵松涛。 呜……呜……呜…… 像是电视剧里面的战场上的号角声。 我不由得全身都颤抖了一下,不由得轻骂起来:又没有鬼,怕什么,再说了手上还有武器,我还是一个成年人,有什么好怕的?要是说出去还不丢人? 这时我又注意到在这坐坟的前面的一棵大腿粗细的松树下摆着一块石头,显得很干净。这石头扁平状,料想应该是父亲经常坐的原因,所以才这么光滑与干净。 父亲没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而放眼看过去,踩出来的痕迹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再往前草就浓密了,根本就看不出来有路。 所以现在这么想来,父亲经常到这坟前来坐坐。 但是他花那么多时间过来这里干什么? 不会是那只绣花鞋他就是从这里挖出来的吧? 果然还有些新泥;真要钻进坟里面的话,那个洞也够大,可以钻得进去。 但一想到里面可能还会有白骨骷髅头之类的,我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父亲是老护林员,他真的要钻的话,那也是肯定敢的。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或许父亲在这山里孤独久了,所以心里就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也说不准。 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寂静实在让我有点受不了,所以马上打道回府。 返回了小木棚之后,心却安静不下来。总是感觉这事情来得有些诡异。 至于父样的病情,医生也只是说发高烧,要不是发现得早,还会有生命危险。而从小木棚里面干净的程度来讲,这种说法我还是有点不相信的。 如果发高烧了好几天,屋子里不会保持得这么干净的。应该会比较散乱。 我有些丧气地躺到床上,拿出手机,举高一些,也查找不到信号。 时间就在抱着手机看小说的状态中过去。 其实想来,也可以住出去一些的,没有必要就住在这山谷里面,主要是之前为了抓盗伐的人,确实有必要住在山里。 只不过后来基本没有了盗伐之后,父亲依然住在这里,就有点想不通了。 看来他的性格也完全变了。 起身做了饭,没有肉,就只能炒了个白菜下饭。思量着明天可以试试身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改善一下伙食。 山里的夜更早一些到来。躺在床上,点上了油灯,举着手机看小说,外面就已经黑了。 然后什么声音都来了。 比如说蛐蛐开始叫了;夜鸟也发出了咕咕的叫声;不时还能听到小动物从屋旁草丛里跑过去的声音。 但是奇怪的是,如此多的声音汇聚到一起,却又显得寂静起来。 而这时,忽然鸡舍里面响起了鸡扑腾的声音。 我猛然坐了起来:难道还有黄鼠狼来偷鸡不成? 坐起来之后鸡倒是不扑腾了。 那油灯的火焰微微弯了弯腰,影子也摇了摇。 门倒是开了一线,从外面吹进来一丝凉风。外面的月光看起来比较亮。 然后我就看到外面似乎有一片红色过去。 我吓了一跳:这又是什么鬼?! 我一把抓起了手电筒,顺手就操起了放在床边的柴刀,胆子还是有点不够用。在这深山里,只有我一个人,万一真的要是冒出个什么鬼怪的话,那不是惨了? 虽然一直受的教育都在说这个世界并没有鬼。 这时又响起了呜呜的声音,这风声此时听来有些吓人。 我轻咬着牙,一手抓着手电一手抓着柴刀轻手轻脚往门外走去。 这时从门缝又可以看到一抹红影飘过去。 我猛然开门,却只见前面的林中似乎正有一抹红色的倩影隐入了其中,不见踪影。 从背影上看,倒像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