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爷是用生命去挑衅 “哎哟……嘶!真特么的疼!”君卿睁着迷蒙的双眼,大脑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一种麻木的痛感已经袭遍全身,她迟钝的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猛喝。 “大胆君卿!居然胆敢以下犯上!身为女子,不知廉耻!按照我天曜律令,不必报以王处置,直接就地论处!” 话音一落,君卿只觉得眼前银晃晃的一片乱闪,“铿!” 不用看,君卿就知道现在的她已经身处险境。 这人倒是真逗,她少说也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听人用这么冲的口气来和她说话!哪怕是她的上级,她什么时候又被颐指气使过?再说,哼!不知廉耻!他倒是敢! 当即怒气直冲脑门,强忍住浑身剧痛起身,素手猛地一伸,一扣,“你敢!” 正当这二人之间剑拔弩张之时,围观百姓们竟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感叹。 唉!唉!唉! 果然是美色害人!好好的万花楼的承影公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引得这二人如此这般。 然而,君卿这话一出,她不知道的是这下不止她火了,夜梓离也火了。 想他是主子身边的第一侍卫,夜鹰的第一统领,说话从来就是说一不二。这女人若只是违抗他倒罢了,居然还敢屡次三番的挑衅他主子的威严! 主子对于违逆者从来都是——抹杀! 想到这里,夜梓离的心神当即一定,眸光狠狠一眯,二话不说继续出手,端的是毫不留情。 君卿一看夜梓离当下动作,眼神一变,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可是出手哪怕浑身是伤,也依然清晰可见的是招招狠辣,妄图给对方一击致命。 这里正打的火热,他们却都不知道对方忽略了一个极为明显的事实。 什么时候这名动帝京从来只知逛花楼赌庄、楚馆酒肆的君爷出手可以这么狠了?没想到,这二人为了一个承影公子竟不惜下得了狠手,争得头破血流!明日天曜帝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果然又有新话题了! 围观的百姓们如是想着,却不知刚刚醒来的君卿若是了悟过后,该作何感想?是该感叹脑补的强大?还是该感叹前世做了人家十几年的老大,也从未如此这般哗动群众,上过头条…… “住手!” 百姓们正谈得津津有味之时,突然传来一声喝,“你们干什么?见到我家主子还不住手!” “礼郡王……王爷,等等……”这里喝声刚落,就听到一声声婉转如莺啼的声音,从礼郡王背后响起,“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我这做姐姐的错,妹妹一定是被冤枉的!还劳烦礼郡王看在……” 说到这里,叶清晚话音一顿,娇小的身影紧跟在礼郡王身后。前面的人步子一停,她走在后面,二人险些撞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叶清晚只觉面上一热,忽然又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对。 清亮的眸子里,暗暗划过一抹流光,给垂首跟在她身后的绿裳女子使了个眼色,再小心翼翼地从礼郡王的背后探出身来,这一看,她只觉懵了! 此时只见原本那穿在君卿身上,浑身艳红色,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绝对老土到掉渣的锦袍被她脱下,整个人只着单薄的中衣。两只脚也早已脱了她那价值不菲的锦靴,却偏偏其中一只好死不死的踩在夜梓离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 然而夜梓离竟然被君卿捆绑在地,他现在堂堂第一护卫的形象早已不复冷漠英俊,衣衫散乱,腰带被人一把扯断不说,还被捆了手。而且他嘴里噻着同样被君卿嫌弃狠了的锦袍,整个人狼狈不堪的躺在地上,只能屈辱的发出“呜呜呜”地声音。 这一景象,哪怕是多年来君卿强抢民男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可围观百姓们,还是压不住心中深深地震惊。 其实,说震惊那是一定有的!八卦压不住,那才是真的! 以前在天曜帝京百姓的心里,君卿一直是走土豪风,如今一看……呜呜,画面太美,他们不敢看! 要知道现在被她踩在脚下的人可不是别人,正是天曜皇朝如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属下,天下唯一能以一当百的夜鹰统领,夜梓离,夜大护卫! 这打狗都还要看主人,更遑论这夜梓离的价值在人家摄政王的眼里绝壁不止一条狗。别说,按照往常君爷强抢民男的惯例,这衣衫不整地样子是不是准备弃了承影公子,欲求摄政王而不得之后,让夜大护卫投向她的怀抱可能还得两说。 但是,这君爷对万花楼的承影公子绝壁是真爱!这绝壁是在用生命去挑衅!唔~祝她在作死的道路上能越走越远…… “呜呜呜!”这女人,果然无耻!快放手!否则…… “呜呜!”就凭你,还胆敢肖想……总之!今日之辱,他夜梓离算是记下了! 不过,以他的身手,这君卿……想到这里夜梓离的眸光里寒意一闪而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君卿此时半眯着眸子,随意流氓地摸了一把夜梓离的脸,丝毫不在意夜梓离那快要喷火的眸色。 素手就着他的脸轻轻一拍,略微思索了一番,君卿终是整理好了情绪,开口道:“说!谁大胆?啊?谁无耻?啊?”话到这里顿了顿,不顾众人向她投来的异样的眸光,缓缓俯下身,“你说什么?什么什么?哦……呵呵呵!原来是你!” 说到这里,潋滟的瞳眸一道狠厉闪过,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温柔抚摸脸颊的手一扣,已经到了他的脖颈! “怎么样?老娘这一场戏演得怎么样?告诉你,乖乖把你家主子……哦,不对,你家导演叫过来!赶紧地让他去给爷端一杯咖啡,拿铁的,不加糖,唔~加奶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妹妹!你在这里胡扯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还不快给我过来!”叶清晚最是见不得君卿那一副高高在上优哉游哉地样子,这简直是气死她了! 这事情发展到这里怎么会是这么个样子?! ------题外话------ 南风回来了,不知道你们还在不在? 么么~(* ̄3)(ε ̄*) 第二章 信摄政王,得永生? 过来? 君卿一听到这话,不由得蹙了蹙眉,脑子里一些凌乱的画面闪过,然而她却总觉得她抓不住什么关键。索性抬起头,远远一看。这一看,竟让她怔了怔。 潋滟的眸子里,流光一闪,她记得她之前在做任务的时候,好像贪财好色的老毛病犯了……咳咳,观赏完整部现实版岛国大片儿才对那英国伯爵出手。 可是事情的最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妙。那老奸巨猾的狐狸,居然对他自己也下得了狠手。就算同归于尽,也要他们不能得逞! 那么,问题来了,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到最后死无全尸!死无全尸!死无全尸! 想她好歹也是中情局的顶级特工,被人誉为“暗夜君王”,从未想过,她眼睛一闭一睁,竟然穿越了…… 她从来都是一个惜命的人,穿越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情,就当做像赶时髦一样让她刚好赶上了而已。既然上天肯给她一个机会重新开始,那她如今怎么也得好好把握。 欺我者,必百倍辱之! 眼下这些事情,不管怎么样,就算看在她借用了人家的身体这个份儿上,这份大恩怎么也得估摸着还回去。 不过一想到这里,君卿一时也是有些头疼。 这原身是天曜皇朝左相府的七小姐,倒是和她同名同姓。不过就是那单蠢的智商,实在是令人太捉急。她在丞相府生活这十六年,她能平安的长这么大,她都不得不说声佩服! 比如,不是今日被管家告知,府里缺钱少粮,就是明日出游,厄运缠身。这原身可以说简直是个彻头彻尾地散财童子,如今的大半个左相府,差不多都是靠着她外家定国公府给支撑起来的。 却怎么也料不到,偏偏有些人作的一手好死,依着原身那感人的智商,竟然可以让她倒霉到出门被车撞,喝凉水都塞牙的那种地步。 久而久之,这原身在天曜皇朝花痴草包的名气已经和传闻中权倾朝野,杀伐狠厉的摄政王有得一拼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君卿不得不吐槽身为左相府大小姐的叶清晚,真是一个机智与美貌并存的白莲妹纸,连这样信摄政王,得永生的话都想出来了! 顺理成章的唆使原身只要能求得一副摄政王的画像就能辟邪! 扯淡!真他娘的扯淡! 这叶清晚真当她自己是猴子请来的逗逼么?想让自己这个左相府唯一的嫡女惹到最是容不得别人挑衅他权威的摄政王的头上,然后名正言顺的借别人之手来除掉自己。 再然后,若是所料不错,她就该猫哭耗子假慈悲一场,成功达到她借机上位的目的。 到时候,她这块美玉,将会没有一点瑕疵,还会被全天曜的百姓们热烈拥戴。而自己则是成为她爬到高处的一块的垫脚石,本就是智商加情商都很感人的她,说不定就会被万民唾骂,企图以这样的手段,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唔!再者说,这世上能画画像的人不说有千千万,但她却偏偏选择了前往这万花楼,还跟这承影莫名其妙的扯上了关系,那么,这……又该是谁的手笔? 思虑到这里,君卿心下不禁冷冷一笑,眉梢微挑,唇瓣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摆出一副万分愤恨的表情,“大姐,你来得正好!爷抓到了!是他,就是他!就是他要欺负小爷!姐姐你可要给小爷做主啊!” 她不是一贯擅长在人前做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么?那她这回可要看看她怎么得逞。 叶清晚听罢好看的眉峰一拧,唇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粉拳微握,指甲狠下心来掐了掐,才让自己的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妹妹!你还不快放手!赶紧给夜护卫赔罪!不然,摄政王知道了如何饶得了你?” 哼,这小贱人别以为她叶清晚不知道,人前她故意这般是在讽刺她!叫她大姐?她也配? “呀!”君卿听到这话惊讶得楞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姐姐不是你说的么?出了府我要是有什么事儿,都你来顶着。可现在……” “你住口!”叶清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意识地往她身侧的人身上瞅了瞅,随即眼神不善地盯着君卿不放,仿佛硬是要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她倒是忘了,这小贱人从来就是个不长脑子的,待会儿留着她这条命,回去收拾她就够了! “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叶清晚深吸一口气,“姐姐只是担心你,你今日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差错,你让姐姐怎么给爹爹交代?更别提妹妹若是真的倾慕摄政王,或是其他青年才俊,也万不该放下女儿家的矜持……” “大姐,你够了!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呢?小爷可是你妹妹!”君卿看着叶清晚那僵硬的神色,不管不顾的撒泼,同时还仿佛气不过似的狠狠拍了被她压在身下的夜梓离两巴掌。 奇怪的是,狼狈躺在地上的夜梓离这次倒是没有再挣扎,而是紧闭着一双眼,神色紧绷,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然而,叶清晚却被君卿这一声喝,弄得一噎,上不去下不来,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恼怒地瞪了君卿一眼,她倒要看看她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犯了摄政王殿下的威严,她如何能说个子丑寅卯。 总之……叶清晚眼神微微一转,今日这场闹剧,哼哼,注定了她会是最大的赢家! “晚晚,就这么个花痴草包的废物,如何值得你去与她计较?” “在本王看来,如今你能与她向夜大护卫求情,已是仁至义尽了!也就咱们晚晚善良,最是见不得人受苦。哼,可不像有些人不识好歹!” 叶清晚听得身旁人的这一番话,面上微微一愣,接着小脸忍不住一红,心口小鹿不停地乱撞,总感觉像是吃了蜜似的,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这般模样,君卿见了眸光一闪,若是所料不错,这人该是天曜皇朝先帝之子宴王的儿子,礼郡王北辰墨。他素来不怎么亲近左相府,如今这般,看叶清晚这样,倒是没料到他们两个竟然有一腿。 呵呵哒,看来要说他们今日特意来此,又没有别的目的,鬼信! 第三章 横生枝节 不过,想她平日虽说是放纵了点儿,但也起码是个好面子的人。刚穿越过来就被人指着鼻子骂,骂她不知廉耻,现在又来一句不识好歹。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丫的,就算是你要展现你的路见不平一声吼,可也别找到爷的头上,难道就没听说过,你行你就上,不行就别瞎逼逼吗? 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作死,就别怪她下手不留情。就当先是讨回个利息。 思索至此,君卿唇角绽放出一抹冷笑,“郡王爷,敢问小爷到底做错什么事情了?爷就算今日惹了夜大护卫,送到摄政王的面前找死。可小爷就是绞尽了脑汁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罪了您这样的大人物?” “爷是花痴你了?还是小爷草包这样碍着你了?难不成是你眼见小爷太美,居然没有对您表示如滔滔黄河水一般连绵不绝的爱意心里吃醋,所以不舒服了?”君卿毫不在意地说着,一副痞子流氓的姿态,看着可不是一般的欠打。 这下北辰墨听罢,面色一僵,那眸色喷火,可看着君卿那一张被脂粉弄得惨白惨白的脸,整个人就像是吃了苍蝇般恶心,一时间并不答话。 他们不说话,君卿倒是不觉尴尬,叶清晚却是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自从礼郡王说出那番话过后,这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所料的那般发展,这中间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想到这里,叶清晚看着君卿的眼神不自觉地越发愤恨。今日两手准备都还未能除去她,这小贱人命倒是硬得很!就她这样还想博得礼郡王的关注,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哼,不过,就算她不死,她也不会让她就那么好过。 想到什么,她刚要开口,就被一阵急切的声音打断。 “小姐!小姐……都怪翠儿!是翠儿来迟了!小姐你没事儿吧?你要是出了事,翠儿可怎么活呀?相爷回来,定会责罚翠儿的。”一袭绿裳,猛然间咋咋呼呼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翠儿猛冲到君卿的身边,一边给她扇着扇子,一边作势就要拉她起来,上下察看一番。 “妹妹,你看翠儿都来了!想必今日之事,爹爹如今下朝回来已经知晓。你还不快放了夜护卫,赶紧向摄政王府赔罪!”叶清晚一见翠儿,好似又找回来几分底气,一番话愣是叫她说得那才是义正言辞。 君卿一听她这口气,眸中精光一闪,心下各种吐槽,尤其是看到她叶清晚这副嘚瑟的样子,真是整个人都不美妙! 丫的!她才穿越过来多久,一个时辰有木有?这些心机婊真是各种算计得她心好累,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瞬间觉得好心塞! 不过,当她看到走到她面前的翠儿,从翠儿手里接过那把扇子,她这才觉得她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娘欸!这是真的吧? 就算她前世积蓄不算少,但是她也从来没有土豪到这种程度。只是这样看一眼,那金光闪闪的样子,真的就是要闪瞎她这一双钛合金狗眼。 这扇面上金羽的形态,被做得栩栩如生,好似它真就这么轻盈,随时都可以如凤凰展翅一般带人起飞! 这这这……当真是属于她的? 她压下心中滔天骇浪般的惊喜,努力地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伸手接过,“唰”的一声,把扇子打开。心下一叹,有了这装备,以后终于可以正儿八经的装逼。 然而正当这时,突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从她背后方猛地传来。 “驾——让开!让开!快让开!驾!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只见驾着马车的人,长鞭狠狠一甩,丝毫不顾及此时闹市上这诸多的百姓。 这个时候,与看热闹相比,自然是自己的小命更要紧。本来围观的百姓,立马轰散。这场面看得君卿直蹙眉。 “嗖——”“嗖——” 与此同时,一阵凌厉地破空声从四周传来。黑色的箭雨,骤然落下,君卿瞳孔猛地一缩。 “小姐!”翠儿被这突然变化的阵势吓傻了眼,惊惶出声,一只小手死死地拉住君卿的一只袖管,宛如救命稻草一般。 君卿原本想要动作的手一顿,此时要避开迎面而来的一支箭,已是来不及。 Shit!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君卿趁着另一只手腕还掣肘着半躺在地上的夜梓离,正准备一个甩手,却突然间竟感觉手腕儿猛地一震。 君卿被这夜梓离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心下一紧,瞳孔里的暗光一闪而逝。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被翠儿抓住袖管的那只手,不顾她的惊恐,猛地将她一抛。自己身子再微微一侧,总算是避过了最危险的那一刻。 “嘶——”君卿忍不住心里暗骂了一声娘,这下她总算可以确定,她这具身体算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了。 没想到这具身体真是弱爆了,就这么点儿小伤现在都痛得她快受不了,日后还得抓紧多练练,如今就这么几个宵小之徒都不能解决。说出去都丢她暗夜君王的面子!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那夜梓离的身手能这么好?还是传说中古代内功的缘故? 略微思索了一番,就算这副身子再弱,她自己的身手,她还是有信心的。 可做人,总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是? 然而等她回神,街道上哪里还有几个人的身影?就连那摄政王府的劳什子护卫夜梓离都早已施展轻功,神龙见首不见尾。 现下除去被君卿扔在一边早已被吓晕过去的翠儿,就只剩君卿还在强忍着身体原本就疼痛到麻木的不适,强撑了这么会儿,也快要到这具身体的极限。 老天,你他娘的这样玩儿我真的好么? 君卿咬牙正打算挡住擦过自己背后的箭矢,却突然感觉炎炎的夏日中,一阵风猛地刮来。 ------题外话------ 么么(* ̄3)(ε ̄*),南风回归之时,雪如絮般纷飞,已道是冬暖之夜。 年关既至,饺纸君们,唔哈哈~南风在这里给各位拜年啦! 2016,南风一直都在…… 第四章 节操掉了!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只要……只要,你不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抢来的美人儿随你挑,财宝随你拿,不不不,不要杀我啊!” “哈哈哈!你们听听这黄毛小子信口雌黄的话,就他这样子,依老子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跟咱们爷谈条件!呸,就这种货色,死在老子刀下的早就不计其数了!” “三哥,别跟他废话,完成主子的任务要紧!”黑衣人沙哑的声音响起,被唤作三哥的人,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顿,浓眉紧拧,手里大刀握得更是紧了几分,“好,看老子这就结果了这肮脏小乞儿的命!” 小乞儿眼见银白的刀光一闪,刺眼得竟是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月亮都还亮了几分,不由得心下生出一股惶恐,泛白的嘴唇微张,乌黑的瞳孔骤缩,想要避开的身子,更是僵了几分,只能眼睁睁的看见那尖锐的刀锋朝他劈天而下。 然而就在那刀光剑影的关键一刻,“铿”地一声,利器的撞击声响,在空气中擦出激烈地火花。 “咚咚”“咚咚”小乞儿感觉到自己那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后怕地伸出脏污的手,颤抖的捂住自己那发颤的胸口,刚才那一瞬,不得不说的确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什么人?!”黑衣人手握的大刀猛地一滞,仿佛这才注意到这空旷的街道上,居然还不怕死的半躺着一个看不清相貌的“男人”。 咳咳,要说此时被黑衣人将君卿误认为“男人”,也确实很正常。毕竟原身一直作男装打扮,从来都是励志成为天曜帝京钱、权、色样样都有的爷。 可熟料,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原身倒是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爷们儿,却偏偏恶名昭著,混成了天曜帝京的一“霸”。还是欺霸美男的那一霸…… 眼下君卿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盯着那一群黑衣人。那眼神,饶是身上背负着不知道多少条人命的黑衣人,看了都不由心下一颤。 黑衣人眼见君卿并不说话,心神当即定了定,哼,想来这也是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那就怨不得他们! 随即银白的刀锋一闪,破空声趁势而出,直朝君卿的面门袭来! 这下四周空无一物,当真是避无可避! Oh,*! 君卿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这种生物呼啸奔驰而过,再次在心里面指骂老天!尼玛,她这是躺着也中枪!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闻“咚”地一声响,眼前哪里还有那人凌厉狂妄的气势?哪里还有那不下于战场上浴血拼杀的眼神?有的只是—— “呜哇哇,各位大人,小的天可怜见的啊!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的小儿……只要你们肯放过小的,小的宁愿上刀山下火海,下辈子做牛做马,貌美如花的服侍各位爷啊!” 众人:“……” 丫的,小爷她这是用生命在表演,上辈子那些老掉牙的剧情,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用场了,这绝壁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亏她上一刻还义愤填膺士可杀,不可辱。然而孰料,她真是命途多舛,时运不济。 刚穿越过来,尼玛的就碰上这么多糟心事儿。 就她现在这随便折一折都能断掉几根肋骨的小身板儿,遇到比她这块石头还硬的板砖,她该拿什么去硬拼?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自认是一个女汉子,做事从来都是不拘小节,能屈能伸。 唔,没错,现在能把命保住了,才是关键! 唉,真是一朝穿越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在场的众人若是都知道了君卿此刻内心的吐槽,不,该是吐血了,绝对不会是现在嘴角抽抽那么简单。当然,他们身为杀手本就该情绪不外漏,能让君卿看出来他们嘴角抽抽了,完全可以想象他们现在的内心世界也一定不简单。 求放过,这被追杀者通用的话,他们还勉强能理解,可是这嗷嗷待哺,貌美如花是什么鬼? 若是他们没记错的话,嗷嗷待哺的,该是某种幼兽才对,可是一个大“男人”貌美如花……呕,请恕他们实在不敢想象。 不得不说,这看似不明智的一招,其实现下对君卿来说这是很有效。她现在这个样子能要的本来就不是他们真的求放过,谁让她刚刚看着那小乞儿一时脑抽,竟然忍不住出手了。 说到底,她始终是一个自私且冷漠的人,她醒过神来,最想做的一件事,那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以,趁着他们怔愣的一瞬间,能空出她拼命逃走的时间就够了。她又不是真的傻,自然知道她自己不是这一场刺杀的主角。作为一个路人甲,在不明白这场大动干戈的刺杀的原因之下,她相信她还是不用被灭口,能有逃走的机会的。 果然,君卿一见他们一副强忍恶心干呕的症状,就知道自己这招见效了。 只见她立马起身,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向黑衣人……旁的掉在地上的金羽扇,弯腰宝贝儿似的捡起,头都不回的就化作一阵风似的,向远处逃了…… 于是,整个空旷的街道上就剩下昏迷得不醒事儿的翠儿和两批对峙的人马在风中凌乱,风中凌乱,风中凌乱…… “咳咳,咳咳……咳咳……尼玛,小爷总算体验了一把累成狗了。幸亏当年训练的时候,小爷曾经专注逃命二十年。不然照这个样子,刚才肯定就连尸体埋葬在哪儿都不知道……” 君卿像没头苍蝇似的一样乱跑,终于一口气跑到了城郊的护城河边才停下。 她索性一手插着腰,一手“唰”地一下,打开了金光灿灿的金羽扇,拿到耳边扇个不停。面上一副不耐地样子,心下却是在细细思索,这一世,算不算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才第一天,就这么劳其筋骨?该不会是原身是真的一出门就厄运缠身的体质,遗留在小爷身上了吧? ------题外话------ 唔,这张南风是裸更,从下一章开始就不会啦! 南风努力从前三章挣扎出来,逐渐存稿了呢,么么(* ̄3)(ε ̄*) 明天就是除夕哒~大家新年快乐! 第五章 美人出浴 哼,说到底,今日这一切,哪怕就算是那一场看似意外的刺杀,却是有些人早就不知不觉地把她圈在了局中,既然不能善了,那么她是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的! 她是个有仇必报,且还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 唔,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承认有时候她的的确确还真是一个小人,比如,被她故意遗忘在虾米角落的丫鬟翠儿…… 天曜帝京,左相府 此刻,左相府偌大的花厅内,高坐之上,端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正身着一袭朝服,身侧摆放着官帽,略微带着风尘仆仆地气息,显然是刚下朝回府的左相大人无疑。 “爹爹,妹妹今日定不是故意的。她明知那人在天曜皇朝上下的利害,又岂会无端端地去招惹夜护卫呢?爹爹,您可一定不能责怪妹妹,说不定万一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呢?”叶清晚这话说着,好看的黛眉蹙紧,仿佛又是忌讳着什么,一番话愣是让她说得欲言又止,其中深意,想让人不多加揣度都难。 不过,她这幅样子,也倒是没有引起在座的几人在意,谁叫她这副好姐姐的姿态,与她君卿那花痴草包的纨绔废物一样早已深入人心。 “嘭”盛满茶水的茶杯,在桌上猛地一磕。叶丞相面色难看得与黑色的抹布有得一拼。 “荒唐!那孽畜……哼,想我左相府竟是造了什么孽,才养出她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废物!把左相府的脸整日踩在脚下还不够,居然这次还敢……” 至于后面的还敢什么,叶丞相或许是顾忌着身旁的人,脸色微微一凛,并没有再说下去。可若是细看之下,叶丞相身旁之人那张俊逸的脸庞,有一瞬,划过一抹暗沉,快得也仿佛是人的一时错觉。 “叶丞相,晚晚……”北辰墨温润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纤长的手指仿若不经意地在桌椅上轻敲着,那眼神望着叶清晚的方向,眸间自发的涌起一股宠溺。 “不过一个废物,胆敢将本王都不放在眼里!哼,若摄政王归京真的听说此事,别提他动动手指,就一个眼神的事,说不定就那能让那废物死无葬身之地。本王又如何能轻易放过她?更何况,本王既然心仪晚晚,又如何舍得让在下未来的岳父大人和晚晚受了委屈?” 北辰墨的一袭话,再次令叶清晚那素来清丽的小脸,忍不住一红,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一瞧见那端坐在上首风华俊逸的人儿,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俨然一副小女儿欲语还休的姿态。 叶丞相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这副小女人害羞的样子,当下忍不住故作严肃地瞥了一眼北辰墨,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一声,心下却是对这种情况,很是满意。 倒是一想起刚才叶清晚和北辰墨的那一番话,叶丞相毕竟是侵淫朝堂多年的老狐狸,要说这里面真没一点儿猫腻,那还真不怎么可信。 哼,不过一提起那孽畜,这简直就是丢了他这张老脸,还整日整夜的得被她放在脚底下踩踏。每每上朝之时,他哪次遇到的不是同僚或同情或无奈的眼神? 他如何能不明白那眼神?那眼神无非是含沙射影的讽刺他这把老骨头,就算任凭他叶承远身居高位,官拜左相又如何?还不是有那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底线? 一个女儿家偏偏没有大家闺秀的样,还纨绔任性到令人发指!他走在路上,随时随地都在担心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这孽畜从一出生,性子上就没一点儿像他,倒是和她那死去的娘一个样,都是那么的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好在,他最疼爱的女儿是叶清晚,他叶家的大小姐,自然要担起这叶家脸面这个担子。这些,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倒是从来没有让他失望。 但可惜就可惜在,要不是老夫人的遗命,她这个女儿,他如何能忍心让她单单只是个庶出?所以,他对这个女儿从来都是愧疚的。 就因为这样,他连带着在府里,对二夫人这一房也是多了几分纵容的。如今,他最疼爱、最出色的女儿,眼看着就要有了如意郎君,而且这如意郎君身份地位还不差,待叶清晚更是宠溺几分,叶承远的心都不由得定了定。 这一回,不管事实怎样,只要事关晚儿,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吃了亏的! 那孽畜,只要他还回得来这左相府,他定会好好调教! 一番话语谈毕之后,叶丞相遣人将北辰墨送了出去。然而此时,天曜帝京城郊之外,却另有着一番不为人知的一幕。 “哗哗”引人遐想的流水声,悄然打破了这京郊别院的沉寂。 “呜哇!”伴随着流水声,一道快要抑制不住的惊叹猥琐地响起,君卿实在忍不住,嘴里时而叨叨着非礼勿视,时而单手拿着一只鸡腿大口的撕咬着。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半坐在那里的人回头看她一眼,她发誓她绝壁会把他像这啃鸡腿一样,把他啃了! 唔,到最后,定是渣都不剩! “尼玛呀,小爷发誓这绝壁是令人血脉喷张的人鱼线!啧啧,单单是看他这身材,还别提人一张正脸,就绝壁甩出了前世那些所谓的天王明星好远!” “嘶——”君卿正不自觉地感慨着,却眼看窗外的美人儿的动作若有所觉似的顿了顿。 “噗通噗通”,艾玛,她这小心脏现在简直是荡漾得不要不要的,这算不算是上天给她穿越附赠的大福利?也不枉她今日整整一天,拼了命的老折腾,早知道有这样的福利,就算让她再死一回也值啊! 第六章 转过来,爷就娶你! “啪嗒”“啪嗒” 君卿不耐地擦了一把口水,一手拿着金羽扇,半挡着脸,正想方设法的各种偷窥,心里默默祈祷着,转过来吧,美人儿,转过来!转过来,爷就娶你! 对,就是娶!要这人美得真绝世了,她君卿一定考虑把他收了! 眼下正被君卿偷窥的窗外的美人儿自然不可能知道君卿这些弯弯绕绕复杂的小心思。然而,那人却是在君卿看不到的角落,凉薄的嘴唇突然嗜血地勾了勾。 那抹艳色,就像是陡然绽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美到极致!讽刺到极致!凉薄到极致! 然而,就连那凤眸竟也在此时,略微挑了挑,其间的杀意一闪而逝。 及腰的墨发肆意的散在水中,那神秘的气质,精致的容颜,就像是上帝的宠儿,整张脸鬼斧刀刻一般,令他看起来更加邪肆、狂妄、凛冽、高不可攀! 那威压的气势,让人无端心悸,有那么一瞬,君卿饶是多年来再相信自己的身手,都感觉像是自己正被人扼住了喉咙,差点儿就喘不过气来。 然而那端的人却并未所觉,修长的眉梢一蹙,凤眸好似睥睨天下一般,竟是令那股威压更猛了些,周围的树枝摇晃,就连君卿的手都不禁颤了一下,那啃得快要剩一根骨头的鸡腿儿,就那般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股凛冽得想要让世人跪地臣服的气息! 威压!威压!这是强者的威压! 君卿此刻十分地想要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是她的内心在咆哮,臣妾做不到啊! 她一手强忍住颤意,五指紧紧地抓着金羽扇的扇柄,另一手掐着自己的喉咙,硬是想要强逼自己张开嘴。然而殊不知,这一切竟只是徒劳。 “主子!”一道饱含恭敬地声音传来,那人魄人的凤眸里,暗暗闪过一丝不悦,但凉薄的嘴唇并没有轻启朱口。只是那道视不可见的威压却是骤然间减轻了不少。 这一发现,使得君卿立马大大喘了一口气,内心还来不及吐槽,竟只觉一股罡风,化作无形的利刃向她迎面飞扑而来! 突然,这世间有那么一瞬的静寂,然后,只听“噗通”一声,“哇靠!噗噗——” 丫的,她还没有牡丹花下死呢,贼老天,这世上果然就没有便宜了她君卿的好事!不就偷看美人儿洗澡么,卧槽,居然就这样被美人儿发现了。 君卿她可没忘她这人什么缺点都没有,但就是好了点儿面子,偷窥这种事说来虽然不怎么光彩,唔,但相信她,她只是欣赏,真正的纯欣赏!这美人儿不会发现了她,然后生气了,准备结果她了吧? 她有时候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她怕水啊!她可独独是一只旱鸭子,落水这种事儿她从来都是避而远之,可不料,今天这几出可是过得竟比她上一世十年还要精彩!这倒霉事都凑一块儿,都可以拍上一部好莱坞巨制的大片儿了! “放……美人儿,尼玛!快放手!呜……”这她还没有把他怎么着呢,就算他要迫不及待那啥,她可是从心理到生理都还没有准备!这都还没正式打个照面呢,竟然就这样把她的头,摁在水里喝他的洗澡水,真是够了! 士可杀,不可辱! 没错,只要一到这种她君卿占“优势”的时刻,她的气魄就那么回来了! 贴身肉搏而已嘛,就算是拼了她这把小骨头,这都是她上辈子玩儿得剩下得不能再剩下的了。 想到这里,她终于一扫之前的颓靡之气,趁着那人死命摁住她头的间隙,她的小手一个使力,“啊——” “主子!可是发生了何事?!”外面的人,担忧的声音,再次响起,然而令他意外地竟再次没有得到回应。 然而此时,不知是不是外面的人的错觉,他们刚才好像听见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不不不!不可能!主子从来都不近女色,整个人都是洁癖得要命!就连他最为信任亲近的夜护卫可都是在他的命令之内,不得靠近他三尺,否则三尺之内,必无活物! 这是整个天曜上下都知道的规矩,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主子妄加揣测呢? 要是主子知道了,这绝对是大不敬! 若说这些隐在暗处的暗卫们,认为这是他们的错觉。可是此刻面瘫的站在门外的夜梓离可不会这么认为,他刚才可是从透过的门缝处,隐隐感受到一阵内力涌动的气息。 虽说不是朝着他这个方向,但他毕竟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自认再怎么也猜得到几分。所以,这声音必是女人无疑! 想到这里,他眉峰一蹙,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能是谁?难道…… 夜梓离和一干暗卫们,在那里垂首深思,而这边火热的场面,正打得难分难舍。 只见屋内薄雾氤氲的气息,衬着君卿那蓬松凌乱的头发,原本被脂粉遮盖得惨白的小脸,此时已是十分地红润。水蜜桃般的嘴唇,不自然地抿起,本来身上只着单薄中衣的她,此番更是襟口微开,好一番诱人的场景。 而另一人,原本冰冷凉薄的嘴唇,竟无端有了一丝血迹,脸颊微微泛着红肿。精致的凤眸,不知何时也染上了几分氤氲之色,然而细看,这样的一双眸子,并无焦点。 呃,千万表误会,她君卿虽说的确是倾慕美人儿,但绝对还没到饿狼扑虎的地步。 要说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要问君卿,君卿她也觉得奇怪。 画面回到刚才,话说君卿正打算攻其不备的对着这人出手,结果她还没出手呢,她的手竟然就被人反手一撇,这还不算,当时她还感到她那纤细的腿被人如八爪鱼一样猛地缠上,胸口一只咸猪手对她狠狠一捏,“啊——” 她还不发出一声惨叫她那还能是人吗? 呜呜,她上辈子素未谋面的妈妈,她这是快要被玩坏了的节奏啊! 她的小包子!小包子!小包子! 这下估计就该变成了旺仔小馒头了……呜呜,你个贼老天! 然后接着她大脑某根筋儿一断,拼命挣扎出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啪”她的手掌刚落下,那人竟无端吐出一口血,尼玛,这还什么美人儿?她都快被这人给恶心死了! 然而还不待君卿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突然,只闻“咚”地一声响,整个世界都无端沉寂了。 ------题外话------ 唔,今天大年初一啦! 新的一年,妹纸们新年快乐! 第七章 下马威 翌日,透过清晨薄雾的曦光,微微照耀在天曜帝京左相府的某个角落。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翠儿此时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惊慌,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却只见,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儿的人儿并没有理她,随意咕哝了一声,惬意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翠儿:“……” “好啊,你个小贱蹄子,竟然还敢助纣为虐了是吧?本夫人可是特意奉了老爷的命令专程来请她!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居然还敢拦!本夫人到时要看看,这小贱婢到时候她有个什么说头!” 翠儿一听门外二夫人大放厥词的话,心下不由得一紧,听着离这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脸色微微一变,只得放弃了继续喊七小姐起床的想法,赶紧迈着步子,又匆忙向着院内跑去。 床上的人儿待翠儿一走,清亮的眸子猛地睁开,哪里还有之前的半丝睡眼惺忪。 其实,这所谓的左相府的二夫人还没有到这院子门口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她毕竟是特工出身,只要在百米范围内,她的一切感官可都是很灵敏的。 她倒是要看看昨日在她那么狠踩摄政王府的脸面之后,她那好爹爹会怎么对待她。 不过,她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一边思索她昨晚是怎么回来的?这后来可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咳,一大早想这些少儿不宜,她也真是够了。 唔,可惜她还不知道,那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到底是谁?昨日那雾气太氤氲,她都牺牲得这么大了,还没瞧清人家一张正脸。而昨日自己那副狼狈样,她偏偏还记得那么清楚。可这一醒来,除却后脑勺隐隐有些作痛,她竟然感到全身体脉通畅,甚至是其它一点儿伤口,疼痛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这一切恍惚得让她只觉是一场梦。 “夫人,夫人!您要是有什么话可以先跟翠儿说,翠儿一定会代为转达的!”翠儿一路小跑着,焦急得发髻之间,都洒出几滴香汗。 “让开!让开!你们都是聋的么?还是不把老爷和本夫人放在眼里?!”疾言厉色的话音一落,这下二夫人连老爷都搬出来了,她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去和这位高权重的一家之主作对。 “咯吱”君卿动作轻微地打开门扉,静静地站立在门前,神色清冷的睨着眼下这一群人,这姿态和昨日那疯疯癫癫的样子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哟呵!兰嬷嬷,看来这咱们左相府七小姐心兰苑这儿,还真是有人不把老爷放在眼里。要是今日本夫人再不出手给个教训,恐怕这些贱蹄子都该踩在咱们左相府头上来了!来人,给本夫人上!打断那贱蹄子的腿!”二夫人这一番话,说得含沙射影,不过当她一瞥见“懒懒散散”立在那儿居高临下睨着她的人,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她立时一怒,不过一个奴才罢了,居然还敢在她的面前,端起主子的架子! 待二夫人说罢,她那口中的兰嬷嬷走上前来,眼看就要动手,君卿却不以为意地冷冷一笑,“呵,原来二姨娘也不过如此,欺软怕硬罢了,我倒是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府里的姨娘,竟敢欺负到一个堂堂嫡女的头上。” 嫡女?走上前正要动手的兰嬷嬷一愣,整个人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僵在那儿。 他们左相府的嫡女什么时候变了个样?哦,不对?这眼前的人会是他们左相府的七小姐?这绝对是整个天曜帝京最好笑的笑话! 二夫人此刻可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她怒得她的头上都可以冒火了! 这小贱蹄子!已经多少年了!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姨娘”这个词了?这就像是一根深深地刺,扎在她的肉里。扎进去,疼。拔出来,更是血淋淋的疼! 自从那个女人死后,她在这府里,一直以夫人自居。她娘家位高势重是一方面,她有个最得老爷心的女儿又是一方面。也正因为,她那个女儿的出色,她凭着老爷对她的愧疚,她何尝不是被老爷默许,以夫人,甚至是当家主母自居。 可是她恨,她偏偏恨! 那女人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凭什么在死前还要生个女儿出来,霸占着嫡女的名头?而且这个嫡女就是个纨绔废物,不学无术的大草包!她连给她女儿提鞋都不配! 笑话!她陈氏当不了正室,竟然连女儿也无端端地在身份上输人一头! 这如何能叫她抬起头做人?这如何能叫她不恨? 如今,她这多年的伤疤,就这样在众人的面前接了,这要她怎么下得了台?!不论是谁,她定要她好看! “兰嬷嬷,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贱人拿下?!”二夫人怒喝道,一张老脸已是被怒火燃烧得通红。 兰嬷嬷一听,立马醒了神儿,心里暗暗唾骂,这不知是打哪儿钻出来的小贱蹄子,长得一张狐媚的脸,这七小姐摆明了是要让这人来勾引老爷的。 她为了她家夫人,哼,定会给这人点儿颜色看看! 兰嬷嬷眸光微微一眯,暗地里一丝精光闪过,她的手猛地伸出,正准备一把将其抓住,却不料,“啪”地一声响起,惊呆了在场的众人。 “你你你……”兰嬷嬷一手捂着脸,一手不敢置信地直指眼前之人,那眼神带着愤恨,不甘,甚至是怨毒,来回地在君卿与二夫人面前瞅。 “好一个兰嬷嬷!本小姐倒不知这堂堂左相府什么时候都可以恶奴欺主了!”君卿神色冰冷的说着这番话,眼神向俯首站在一侧的翠儿,微微示意。 翠儿心领神会的递过来一张手帕,敬畏且疑惑地望着君卿,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君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漫不经心地接过翠儿递过来的手帕,用它将手仔细地擦了擦,不屑地丢在地上,向前微微迈了两步,刚好踩在被她丢弃的那张手帕上。 这下,众人见状,果不其然,不仅是翠儿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就连兰嬷嬷的一张老脸都立时变得惨白,二夫人更是把怨毒的目光投在君卿的身上,真是恨不得能把这小贱人撕成两半! ------题外话------ 哒哒哒,南风求点击,求收藏哒~ 第八章 两看两相厌 呵,很好! 她君卿从来奉信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别说只是现在单单这一个下马威,这十六年来,这些人加之在她身上的,她都会替原身慢慢向他们讨还! “怎么?这偌大的左相府,竟然这所有人连当家嫡女都不认识了么?”君卿说着这话,气势端的那是不怒自威,那眼神冰冷,俨然一副久居上位者的神态。 叶清晚原本默默地跟在她娘的身后,摆出一副想看好戏的态度。可是偏偏竟让那贱人伶牙俐齿,这番话将所有人都拖下了水。她唯有不甘垂首,手里的手帕让她愣是拧得死紧,眸底的深处,划过一抹阴狠,她知道她绝对不能就这样像这小贱人认输! 她整理好情绪,微微抬头,刚想要惯性的勾唇一笑,接着她整个人便好似和先前兰嬷嬷一样,被人点了穴一般,愣在了那儿。 只见不远处那人,整张素净的小脸,娥眉淡扫,仿若远山之黛一般神秘优雅。潋滟的桃花眼,无时无刻不闪着勾魂的光,仿佛她只要认真看着你,都会让你忍不住脸红心跳。 精致的琼鼻更是宛若清玉,不施粉黛,就那么淡淡地一笔点缀,在妖娆之下更显婉约。 那水蜜桃似的粉唇,更是说不出的可爱,若是任何一个男人见了,恐怕都忍不住想要搂住那人的纤腰,一亲芳泽。 当然,这张脸固然好看!可更重要的是她此时那周身的气质! 大气!凛然的大气! 这种气质若是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叶清晚肯定不足为奇,可奇就奇在这种男人才拥有的气势,放在君卿的身上居然可以完美的融合! 仿若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不是左相府的七小姐,也不是任何一个国度最得宠的小公主,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没错,这种感觉她就是君临天下的女王! 她们,在她面前不过只是渺小得随时都可以被她碾杀的蝼蚁而已! 这,这……怎么会这样? 叶清晚的一张小脸不禁白了又白,不经意间竟向后猛地退了两步。这人现在让她嫉妒,她都嫉妒不起来,这绝对是她叶清晚这辈子第一次想要不战而退。 君卿眸光一扫,竟然扫见了叶清晚那退怯的身姿,她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意外,既然要唱戏,这压轴的可都还在后头呢!她怎么能允许她这好姐姐提前退场呢? “呸,就你这狐媚子的脸,怕是和外面的人传的一样,勾引了不知道多少个入幕之宾了吧?”二夫人眼见其他人都被这小蹄子给迷住了,清醒的就只剩她一人,心下越发愤恨,于是意有所指地说着。 “姨娘还请慎言,这话若是传到了左相大人的耳朵里,给你落一个善妒的名声可就不好了。怎么?大姐和二姨娘不是来找我去见老爷的么?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们前来不是请人的?那是来干什么的?哦~我猜猜,捉奸的?” 二夫人脸色一变,目光不善地盯着君卿,恨不得能将她盯一个窟窿。特别是她那讽刺的笑,让她看着越发的碍眼。二夫人冷哼一声,泄愤似的甩袖一挥,便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君卿给翠儿使了一个眼色,让翠儿也紧紧跟上。 此时左相府的大厅内,可谓是聚满了人,若非不时传来几句面红耳赤的争辩,倒还真有些门庭若市的感觉。 “芙蓉姐姐,你可真美!三姨娘真是把你生得美若天仙似的!”叶清月站在身着一袭粉裙的叶芙蓉身旁,讨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艳羡。 “切,这可不止你的芙蓉姐姐,还有你的清心妹妹也长得美呢!怎么不见你夸夸她?该不是又看上了什么东西故意上来讨好的吧?你就这点小计俩,也不嫌丢脸!少来装!看着恶心!”叶清兰面带嫌恶鄙夷地目光扫向叶清月,又匆匆移开,好似叶清月真是什么恶心东西似的。 “是啊,四妹妹,你这做娘的可是怎么教的女儿呢?唉,绿儿,你说这母怎么没有凭子贵呢?”三姨娘黛眉微挑了挑,看着这场面,自然是跟着自家女儿附和,这大宅子里生活的女人,怎么能轻易让自己落了下乘?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三姨娘这话可谓是*裸地打这四姨娘的脸,狠狠地戳人伤口。 君卿一路走来,离花厅越来越近,加上她本来耳目就比寻常人好,自然是都听了进去。她心下微讽,这偌大的左相府,看着人丁旺盛,实则却没有一个男丁。 而十几年前,就是这四姨娘好不容易肚子里争了点儿气,被大夫诊出一个龙凤胎,可无奈那龙胎生出来竟是死胎!她以后的遭遇便可想而知了。 偏偏这凤胎便是叶清月,连带效应一来,她这便宜爹,自然是把叶清月一同给恨上了。 要说这府里,她这一辈,七个女儿,最得宠的是叶清晚,最不得宠的是叶清月,最没有存在感的是叶辰,最纨绔的是她君卿! “够了!你们这些无知妇人知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都给我闭嘴!”叶承远命令一下,整个花厅内立时哑然无声,个个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刚刚那一场冷嘲热讽,只是她君卿的错觉。 “逆女!还不快给老夫滚过来!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君卿收回神,一脚刚迈进大厅的门槛,就猛听到前方传来的一声喝,那眼神带着厌恶地扫向她,那神色仿佛她是苍蝇般让人恶心。 呐呐,果然啊,两看两相厌。 仅仅只需要这一眼,君卿就可以给她这便宜爹爹,如此下定义。 这就好比有些磁场相合的人可以一见钟情,不合的人却可以白头如新。虽然只是个类比,但俨然她和这叶丞相属于后者。 此时,叶丞相扫向她的眸光里暗含一丝厌恶与不屑,这逆女果然越长越像她母亲,进门那一瞬间,看得他都有些恍惚。要不是再仔细看她那披头散发,不修边幅,随意散漫得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他倒还真有些忘了,她这女儿以前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的背后,掩藏着的是怎样的真容了。 第九章 戏外之人 “爹爹,你这是作何?气大伤身,你要是伤了这身子,这偌大的左相府说出去也没个堂堂正正的当家人,可该如何是好?”君卿冷冷睨着那在高位之上的人,对于刚才那一番话,仿佛没听见似的,漫不经心地走进大厅。 只是当她潋滟的眸光里微微扫过在场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讥讽。 “混账!”叶丞相听罢,当即一怒,拍桌而起,眸色喷火地瞪着她,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这是在咒她这亲爹早点死!这逆女着实可恨! “唉哟,老爷!这可不是个混账东西?说话一向没遮没拦的,你还跟她这么个废物计较些什么?”三姨娘眼看这叶丞相正在气头上,立即巴巴的凑上来。 对于这左相府的嫡女,一句话就能挑起这老爷子的怒火,她从来都是很喜闻乐见的。 “娘,你说什么呢!咱们这七妹妹可是一向有手段得很呢!瞧瞧她这样子就知道定是和奸夫夜半私会去了,哼,这狐媚样也不照照镜子就敢出门!真是丢了咱们左相府的脸!”叶清兰当下忿忿不平地说着,那眼神就差把君卿盯出一个窟窿。 “是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七妹妹的性子,哪天晚上不是在青楼楚馆、酒肆赌庄厮混到很晚才回来?这么多年,爹爹心疼七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可偏偏昨日那些事情世人有目众睹,现下弄得满城风云。七妹妹,你叫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叶芙蓉圆圆的一张脸蛋儿,梳着少女的发簪,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模样看似乖巧无比,可这附和着说出来的话,竟是那般不经意之间就挑拨离间,呵,看来是又一朵白莲花! “逆女!整个天曜帝京关于我左相府的流言闹得那是沸沸扬扬,如今,本相到是要看看你能给我一个什么交代!否则,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叶丞相越说越有气,脸色眼看黑沉得都快能滴出水。 听到这里,本来无动于衷的君卿眉心一蹙,这古代的什么流言能迅猛到什么种程度?竟然让以前多番对她不闻不问,甚至是纵容的叶丞相,能如此大动肝火? 仔细一想,她昨日除了偷窥美男出浴以外,在这贞操比生命个重要的时代,并没有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流言,除了有心人的驱使,她暂时还想不到其他…… 思及此,君卿只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对,但还不待她细细思量一番,素来心直口快地叶清兰开口了,“爹爹!你看看七妹妹这样子!她能给你什么交代?刚刚芙蓉姐姐不都说了么,她这不知廉耻的女人不仅朝三暮四,不仅与那青楼的劳什子小倌纠扯不清,竟然还沾染上了夜鹰统领,可她该死的连路边的小乞儿都不放过!” 啧啧,君卿一听叶清兰这话,眉峰朝她微微一挑,完全一副痞子的样子。眼瞅着叶清兰那羞愤欲死的小脸,心下倒是忍不住先乐了。 估计这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本来这叶清兰,再说这么一出想要指望的无非是给叶丞相能火上浇油,谁知道这油没浇上,待会儿该把她自个儿的屁股先烧着了。 这流言之所以传这么广,无非是有那么一两个话题人物在里头。这青楼的一个小倌,街边的一个乞丐,在叶丞相的面前自然是不够看,就算他不需动动手指,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就能把这些事情给压住了。 可偏偏,这左相府的七小姐与摄政王府夜鹰统领的夜大护卫一纠缠,这事情立马就变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只要君卿,他这个女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真和那人扯上点儿关系,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没那么好动的了。 叶清兰既然把话讲这么白,这叶丞相不更是火冒三丈才怪! 当然,这矛头可就不能对准她了,该换一个方向。 “你给本相住嘴!三姨娘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枉她身为大家闺秀,竟然连这些话也说得出口!依我看,她是该好好地跪在祠堂反思反思几日了!”叶丞相话音一落,叶清兰的双眸里蓄满了泪水,那样的神情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这是做错什么了?父亲大人竟然为了那个小贱人要这么对她? 叶清兰不甘的回过头,看着她母亲的眼神想要求救,可是谁曾料,她母亲极度不满的睨了她一眼,就别过了头,对她这样冤枉的受罚竟装作视而不见!叶清兰的心一寒,一双充满恨意的眸紧紧地盯着君卿不放,她叶清兰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单是君卿,在场的众人都冷眼看着叶清兰被家丁给拖下去,都没有作出一丝反应。而不知道是不是叶清兰也算见惯了这样的把戏,被人带出去这个过程,居然是一声不吭。 君卿无奈挑眉,谁让你这智商这么感人,也只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这样的嫡庶有别的大院里的亲情,她君卿虽然是从来没报过一丝期望,但还是阻止不了有那么一瞬的心寒。 叶清兰一走,这丞相府偌大的花厅之内,有一瞬的死寂。君卿冷瞅着众人,目光冰冷的落在几人身上,她不是不奇怪这二夫人刚刚在她的心兰苑里,都泼妇得成什么样了,她居然现在还有心情神色淡定的坐在一侧,淡淡饮茶,一言不发。 二夫人这端着高大上的装逼主母样儿,君卿都不得不承认,刚刚她还真是小看她了,这面具戴得可够好! 君卿不知道的是,她在这么打量众人的同时,也有一道目光,悄然落在她的身上。而那个人也是从一开始就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冷眼旁观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好像这些人都是供她取乐的戏子,而她却是唯一一个戏外之人。 “逆女,为父再问你一次,关于此事你到底有何话可说?”叶丞相这样问着,眸光深深地停留在君卿的身上,好似在猜测,她究竟会给他一个怎样的答案。 ------题外话------ 大家来猜猜,偷偷看着咱家小卿儿的是谁? 哈哈,是不是羡慕嫉妒她的美? 第十章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既然父亲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又何须问我?不是太过多此一举么?”君卿心下冷嗤,目露嘲讽,对这件事的答案并没有作答,反而将它又抛了回去。 “你!”叶丞相面上一恼,开口又想训斥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给改了口:“你毕竟是我左相府的千金小姐,日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且不说这些流言在百姓中流传甚广,你可知道就是在朝中都掀起了波澜?” 君卿对叶丞相突然缓和下来的口气,并不感到意外,她知道他这是在试探她,不过看她这个女儿到底有没有利用价值罢了。 叶丞相见君卿冷着一张脸,并没有开口说话,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凝了凝,也对,他怎么忘了,自己这个女儿也就一个废物,能指望些她什么呢? 哼,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别怪他做父亲的无情了! “来人,将七小姐关进柴房!给我好好的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放她出来!否则,家法论处!”叶丞相面带愠怒的说完这番话,便立即着人将君卿带走。 然而,君卿只是勾唇回以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对于这不痛不痒的责罚,也不多言。仅仅拒绝了旁人的带路,自己悠闲地缓步向柴房走了。 尤其是走的那一瞬间,她那回眸一笑,不知为何总是让二夫人和叶清晚有些坐立难安。就好像她是真的知道她们在打什么主意似的。 而叶丞相眼见君卿迈出了花厅,就神色疲惫的揉了揉眉头,一副充满倦意的样子,“好了,既然事情都处理完了,除了晚儿,你们其余的都各自回去吧。” 众人一听罢,纷纷低头称是,只不过低头那一瞬间,却是神色各异。 二夫人当即志得意满的向三姨娘扬了扬眉,三姨娘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不甘的拧了拧手帕,愤愤地出去了。而叶清月、叶清心则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四姨娘的身后,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就匆匆的走了。 而这边,当君卿慢悠悠的踱步到柴房的时候,对于附近伺候着的下人那些瞧不起的神色,她潋滟的眸光,勾起一抹讥讽。随后,转身进了柴房,找了一个角落,懒散的躺下,嘴里叼着一根草,倒是一副十分惬意的样子。 “小姐,快来吃点儿东西,你一定饿了吧?”翠儿一路小跑着,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手里的食盒刚一搁下,君卿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仔细想来,君卿这才发现,她昨日,整整一日,都过得那么心惊动魄,不是打人,就是被人打。 体力消耗无数,唯一进食的食物,就是跑到护城河边,进了某间宅子,偷吃了人家的鸡腿。 然后,今天一大早上的,她还没来得及进食呢,就被她那便宜爹爹给叫到花厅训话去了,这么一个来回,都快晌午了,她这种吃货的性格,不仅一口水都没喝,还挨到现在才有食物给她进食,她这么能忍,她也是挺佩服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眼看着翠儿手中那缓缓揭开的食盒盖子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反射弧这么长,饥饿感这么强,也是醉了。 可是一看到翠儿那食盒里的食物,她却不由得大失所望。 这是什么? 她要的是肉啊!肉啊!肉啊! 她没有肉她活不下去的呀!她可是无肉不欢!无肉不欢!无肉不欢! 这什么丞相府?饮食怎么能这么差? “小姐,快来尝尝这是厨房刚刚做好的桂花糕,可新鲜了呢!小姐你往常可最爱吃这个了,今日这情况,翠儿可是求了厨房好久,才端来的,小姐你快吃吧!”翠儿看着一盘子桂花糕,整张小脸的笑容,写满了期盼,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桂花糕上,不曾抬头。 君卿漫不经心地瞥了翠儿一眼,随手扔了一块儿进嘴里,略带嫌弃的说,“我怎么可能爱吃这些?翠儿,你莫不是弄错了?” 翠儿的身子一僵,随即笑道:“小姐,怎么可能?奴婢是你的贴身侍婢不说,何况有时候大小姐也经常给你送来桂花糕,你都吃完了的呢!” “是吗?也对,府里所有的人可都喜欢小爷的大姐呢!其中也包括翠儿,是吧?”君卿冲她笑了笑,眨了眨眼,仿佛这就是女儿家的一个小玩笑。 翠儿听罢,却是有些愣了愣,接着猛地朝君卿跪了下来,“小姐!你说什么呢?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万万别不要奴婢呀!” “放心,只要你是我的人,小爷这么喜欢美人儿,怎么可能不要你?”君卿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翠儿,流气的抬高翠儿的下巴,意有所指的说道。 只要是她的人,她自然护定了。可若不是,那就有意思了…… 翠儿听罢,眸光微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终是定了定。 “好了,刚才逗你玩儿呢,你还是给你家小爷先说说吧,今日这流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翠儿微微点头,刚欲开口,就被君卿打断,“算了,这样吧,还不如你跟着小爷直接出去一趟,咱们自己出去打探一番总比听别人说的,来得实际。” “小姐?”翠儿惊疑的拉着君卿的袖子,她并不觉得跟着她家小姐出门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何况,他们现在这样刚被关进来,出得去么?更别说,要是老爷知道了就不是像如今这般关关柴房、跪跪祠堂就能了得了。 “怕什么?不就翻个墙的事儿么?待会儿你回趟屋记得把咱兜里的银子带上就行了。跟着小爷,去吃香的喝辣的,还是……”君卿说到这里,话微微顿了顿,“你不乐意?” “自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别拖泥带水的管那么多,总之待会儿我带着你能出得去就行了!” “可是……” “你也别可是了!赶紧去!”君卿不耐地喝着,这左相府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又何须去管别人,来碍自己的事? ------题外话------ 看文不收藏,就像piao了不给钱~ 咩哈哈~ 第十一章 都要把我丑哭了,怎么办? 然而,当君卿二人再次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君卿有那么一瞬,竟觉得恍如隔世。 啧啧,果然乌烟瘴气的地方多待不得,还是她一个人最自由自在。君卿一边摇着手里的扇子,一边又开启了吐槽模式。 可今天,她手里的这把扇子,并不是昨日那把被她快要宝贝儿到不行的金羽扇。临出门,需要用它来装逼的时候,君卿终于才一拍脑门儿,发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真相——她的扇子,丢了! 她的整颗心都在滴血呀! 那可是一把黄金打造的扇子! 金的!用牙齿要下去是硬的那种金! 昨日,偷看美男洗澡的时候,竟然被她弄没了! 她绝对不相信美人儿会与金扇子就像鱼与熊掌那般不可兼得,那么,就定是那美人儿罪不可恕! 君卿正怀着各种阴暗的心理,把那美人儿生生鞭笞了一番的同时,一个匆匆踱步过来的人影,与她猛地一撞。 “唉哟!我的娘诶!你他娘的是哪个谁?这么没长眼睛?”君卿“唰”地一声收了手里的扇子,还没开口,就听到那人捂着发疼的头,咿咿呀呀的乱叫。 而他周围的人,默契且迅速地朝她们靠拢,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姿态。 君卿半眯着眼,神游天外的在那里想着,她以后出门是不是得寻思着看看黄历。要不然,为何总是一出门就麻烦缠身?这种感觉,真心不好…… “小姐,现在怎么办?”翠儿见状,害怕的垂首,拉着君卿的袖子,无措的咬唇。 君卿睨了翠儿一眼,并没有宽慰她什么,反而是肆意的打量起眼前人来。一看这人肥头大耳,穿着打扮得非富即贵,就知道他恐怕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并不好惹。 她虽然不怕麻烦,但也并不喜欢麻烦。 若非必要,她从来都不愿给自己招惹些糟心事儿。既然如此,那就看看有没有可能化干戈为玉帛,如若实在行不通,再动手也不迟。 毕竟这可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她今日出府的目的,可不是专门要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计较。 “这位公子……”君卿审时度势的收敛起了自己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学着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态度,自以为的开了个好头。 “唉哟,你他娘的!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傻?这么大半天了,都还没他娘的给本大爷拿下!都他……”这人说着说着,突然就顿了顿,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揉了揉他那双被肥肉挤满的大眼,接着,就听他大叫着:“唉哟!我的娘啊!我当这是谁呀?这不是咱君爷吗?” 君爷? 听到这个称呼,君卿难得的嘴角抽了抽,原身那么一个货,没想到,还真就混到了被别人叫“爷”的地步。 不过,看来这人也和原身认识,这下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了。 君卿这里思索着,还没有说话,那人就眼疾手快,谄媚地给君卿递上一张帕子,“爷,您擦擦手,刚才本小侯爷一个不小心,撞倒您了哈,小的先在这里给您赔罪!”说着,使了个眼色,让围在君卿身边的人立即撤了回去。 “混账!”那人把帕子递过去后,转身就对着自己的属下挨个挨个的猛拍脑门,“你他娘的!咱爷刚刚被本小候撞了,你们也被撞了吗?你他娘的你们都被撞傻了吗?啊?待会儿都给本小候说清楚!挨个挨个的给咱爷道歉!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声音回答得有气无力。 “听到了没有?”那人不满皱眉,却极为罕见的耐着性子再问了一次。 “听到了!”这一次,声音总算有些慷慨激昂,带着一股子军人的气概。 这下,那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他司徒侯府调教出来的手下,就该这个样子! 然而,站在一旁的翠儿却瞪大了双眼,对于眼前人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儿的态度,一点儿也不敢置信。同样,君卿也没想到,眼角都看得直抽抽。 起初她还有些莫名其妙,这人谁啊,是不是傻? 撞了他过后,还一脸谄媚的递过来一张帕子干啥? 后来,看着这一幕,她总算想起来了,这是原身为数不多的酒肉朋友里的那个最佳损友,俗称的男闺蜜。 对于,美色这一块儿,这二人从来都是“志同道合”。 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才让原身结识了这帝京四霸里的另一霸——司徒小侯爷,司徒空。 司徒家是武将出身,这一幕,君卿真的是屡见不怪。 然而,翠儿就不一样了,她虽是君卿的贴身侍婢,可是能跟着君卿出府的机会倒真是少之又少,所以这真还是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司徒小侯爷。 “我说,君爷,您怎么心血来潮的把自己打扮得这么丑?害得刚才我一时都没能认出来!不过,今夜可是万花楼的花魁之夜,你这样……”司徒小侯爷眼见君卿对此,并没有半丝反应,还以为是她对他刚才的话还有些不满,可转念一想,君爷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这才有些释怀。 “咳,”君卿怒瞪了司徒空一眼,随即才想到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审美观和大众都不一样。在他眼里,越是美,就越是丑!越是丑,就越是美! 反正就是怎么反着怎么来,就连君卿也不知道,他这么怪异的审美观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既然他说她丑了,她就勉为其难的看在她俩哥俩好的情谊上,就当做是对她的夸赞,勉强接受吧。 “爷这不是为了你么?为了衬托你这么朵红花,小爷把自己打扮得这么丑,你说你小爷容易么?”君卿“唰”地一下,打开扇子,又开始装逼。 “是啊,可是……都要把我丑哭了怎么办?”司徒空凑到君卿跟前,颇为别扭的眼神儿正上下瞅着她。 君卿被他那嫌弃的眼神,看得眼角直抽抽,可他那张肥肉紧绷的脸,却还当真是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她猛摇着扇子,努力地深吸一口气,脑子里不停回放那三个字——丑哭了!丑哭了!丑哭了! 终于,她实在忍不住地大吼道:“他娘的!谁告诉你的,爷真有这么丑?!” 她对她自己的脸还是很有信心的好么? ------题外话------ 看文的妹纸们,欢迎大家到评论区留爪印~ 么么,(* ̄3)(ε ̄*)爱你们哟! 第十二章 再遇小乞儿 “不不不!爷……”司徒空看着君卿那快要吃人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牙一咬,违心话他是在说不出来,但……“君爷,你美!你太美了!都快把我美瞎了!” 君卿:“……” “不过,话说,君爷难得看到你这么早出府啊!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司徒空被君卿盯得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脑勺,话锋赶紧一转,生怕她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做纠缠。 “这么早?”君卿心下疑惑,按说昨日,她出府的时间不是更早么?她那好姐姐去看她笑话的时候,她那便宜爹爹,不都还没下朝么? 仿佛是看出了君卿心底的疑惑,虽然司徒空也有些纳闷,但还是继续说,“是啊,你忘了,你可从来都是酉时左右才出府的,嘿嘿,那个时候万花楼刚一开大门,你就去光顾呢!” 君卿:“……”为什么前面的话,那么正经,后面的话,总觉得她……咳,多急色似的。 不过,酉时?这个时间点……君卿正在思索,却不料肩膀被身旁的人猛地一拍,“诶,君爷想那么多干嘛?这个时候出来了,不如去金樽斋喝两口?” 金樽斋?一听名字就带了个“金”字,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对她胃口,她喜欢! “好,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君卿装模作样的对着司徒空拱了拱手,二话不说的就带着翠儿朝目的地迈进,生怕走得慢了,吃的就被人抢没了似的。 司徒空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捂着一头汗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素来做事情不急不缓的君爷,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 “小二,赶紧的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上来!你司徒大爷来了,还不快点儿伺候着?”司徒空一进金樽斋的大门,便驾轻就熟地带着君卿,要了一间包厢,大摇大摆地招呼起来。 君卿见状,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司徒空的性子,不仅和原身是挺要好的关系,就这么耿直的性格,都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经常一起陪她出任务的伙伴。 他们那个时候也是如同这般,不问缘由的,把自己供奉称他们的老大,几个哥俩出完任务,就总是会找上一家大排档,胡吃海喝,好不自在。 她那女汉子的性子,多半就是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给慢慢养成的。 说点荤腥不忌的胡话,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 那一切都那么真实,可是如今离她那么遥远。 “君爷?君爷?君爷!” 君卿正沉醉在昔日的情绪,猛然被人唤醒。略微不满地瞪了司徒空一眼,眸底的落寞,一闪而逝。 “奇了怪了,君爷,你今天怎么老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因为这里没有醉鹅轩的鹅掌?还是这厨子做的饭菜不够地道?”司徒空拧着眉,奇怪地打量着君卿。 君卿淡淡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睨了他一眼,故作嫌弃地应了声,“真是,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那一张嘴!翠儿,别站着了,一起坐过来吃吧。” 君卿本来只是这么随意嘱咐了一句,谁知道换来的却是两个人,惊恐的目光看着她。 前一道目光,君卿还能稍稍理解,毕竟古人最是讲究尊卑有序,和下人在一起吃饭,这是很避讳的,很正常的。 可是,后一道目光,君卿就略微有些不满了。 “要是你还把我当做你的主子,就即刻坐下来吃饭!在我这里,不用讲那么多规矩。”许是刚才想到了前世的伙伴的缘故,君卿此时说话并没有平时那么多的耐心,只冷冷地吩咐了那么一句,就继续拿着筷子,开始吃菜。 “奴婢,奴婢……”翠儿胆怯地瞅了司徒空一眼,一瞬间,眸光微转,眼眶竟隐隐有些泛红。 她刚要万分忐忑的按着君卿的命令,准备坐下,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尖叫! “不是吧!君爷!咱好歹兔子不吃窝边草啊,你这这这……以后让小的再跟着你身边多危险!” 君卿用筷子夹着菜的手,一颤,她真想让眼前这人来求一求她现在心里的阴影面积。 这边的饭菜几人刚吃的起劲儿,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 “打!给老子打!狠狠地打!打死他!” “居然就这么个乞丐,还敢跑到咱们金樽斋混吃混喝来了!不说别的,就咱们这金樽斋的招牌从上面砸下来,也是他这么个乞丐能赔得起的么?” 掌柜见着这小乞儿邋里邋遢的样儿,就是一阵嫌弃。 然而,当下他眼看着有些坐在大厅的客人,硬是放下碗筷准备要走,更不高兴了。索性多吆喝了几个打手,围在一起,把这颤颤巍巍躲在一边的小乞儿抓住,看他还敢往哪儿跑! “啧啧,这掌柜的真下得了狠心呐,也不怕出了人命?” “可不是吗?不过,话说回来,这天曜帝京最近的乞丐也是猖獗的很,难道你就没听说吗?呵呵,关于那左相府七小姐的风流韵事……” “怎么能没听说?嘿嘿!我告诉你啊,这流言传得啊,可精彩了!听说,这七小姐其中一个入幕之宾可是和那人有关!啧啧,真是了不得!” “哼,那算什么,她胃口倒是大得很,还听说,她连街边的乞丐见了,都不会放过!” “小姐,这……”包厢内,翠儿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人。 然而,君卿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该吃菜的继续吃菜。而司徒空,他的眉,反倒是越拧越深。 此时,楼下的谈论,并没有因为包厢里发生的一切,有所收敛,反倒是愈演愈烈。 “切,你懂什么?今日……呐呐,是花魁之夜吧?咱们要不要打个赌,这七小姐会不会趁此机会去吧那万花楼的承影公子买下来,回去慢慢享用?” “啊哈哈!这个好!怎么不赌?赌!赌!赌!” “啪!” 司徒空猛拍桌子,站起身,踹开包厢的门,二话不说就走出去。 翠儿望着司徒空的背影还有些呆愣,回过头来,见自家主子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着急,“小姐,他们实在太过分……” 第十三章 这个世界都快丑瞎了他的眼睛 “过分?”君卿终是搁下手中的碗筷,目光状若不经意般,从翠儿身上掠过。 翠儿若有所觉似的,心下一慌,眸光浮动,张口正欲解释什么,君卿却站起身,直至从她身旁经过,缓步下了楼。 无法,翠儿只得一咬唇,立即跟了上去。 “你们这群丑八怪!他娘的!都是闲得想死么?” 刚刚走到楼下的君卿,听到这句问候,唇角一抽。 她还是头一次见,骂人的开场白,是你们这群丑八怪……不过,说实话,这样的关心虽然她君卿不是很需要,但不得不说,让她的心,久违的感到很温暖! 司徒空这个朋友,她,认了! “这谁啊?这一上来就你他娘的……问候谁呢?”大厅里正起哄的人,瞅见这人的打扮,只猜到该是哪家的公子哥。 就连他身旁的人,不住的拉他的袖子,他都只想着看别人的笑话,并没有反应。 “走走走!快走!这人可不好惹!这是帝景四霸里的那司徒小侯爷呀!要是惹到了他,可没什么好下场……” 那起哄的人,眼看这才一会儿,大厅的人都急匆匆走了一半。 终于,他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可不等到他动作,就只听那人一声喝:“来人啊!你他娘的是都是给老子吃干饭长大的吗?!还不他娘的快出来!把这个人给老子押起来,送进官府!冒犯堂堂侯爷,老子倒是要看看他娘的丑八怪有什么话说!” 司徒侯府的将士,不愧是德高望重的司徒老侯爷调教出来的,动作那叫一个迅速,连那人不安的求饶声都不及发出,人就已经被送到官府了。 司徒空冷哼一声,要不是那些人跑得快,他还得给他家老头子一些面子,他刚刚就不止是杀鸡儆猴那么简单了!他该直接叫人包围起来! 该死的!这群丑八怪,也敢让他家君爷受委屈! 他迟早会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 “来人啊!都给我把这肮脏小乞儿给扔出去!没打死他就是好的!少让他在这里碍眼!”掌柜的眼见司徒小侯爷总算平息了些怒火,当下也没什么心情去计较今天这一日,这金樽斋的损失了。 只得吩咐人,赶紧把这乞丐给扔出去,免得碍了贵人们的眼,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哟,君爷,你怎么下来了?要是这顿实在没吃饱,咱们待会儿就再到醉鹅轩点几个菜怎么样?您放心!一定会有您最爱吃的鹅掌!” 说完这番话的司徒空,孰料,不仅没有讨到巧,还硬生生地挨了一个脑瓜崩儿。 “唉哟!疼!”司徒空伸出他那肥厚的手掌,一个劲儿的捂住脑门,瞪着一双大眼睛,憋屈的看着君卿。 君卿非但没有被看得脸红害臊,反倒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爷,您笑什么?”司徒空现下被君卿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看君卿的眼神,跟看着一个傻子差不多。 “没什么,你不是说还要请客么?唔,爷最爱的醉鹅掌……还傻傻的呆在这儿干什么?”君卿说着,转身就走,一路嘴角的笑意,不曾停过,可是心里也一直还在嘀嘀咕咕,“司徒空那小子,那副样子还真有点像个别扭的绝世小受。可,就是太胖了一点……” “什么?!爷……爷,虽然你很丑,但是你也是不能喜欢我的……我,人家……” 司徒空一路面红耳赤的跟在君卿的身后,小心脏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然而,走在前面的君卿丝毫没察觉,她把心里的想法竟然不小心说出来了,还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 虽然,司徒空有些弄不懂绝世小受是什么,但一看他一向崇拜的君爷的那副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她很喜欢的那样子…… “噗通”“噗通”这一路,司徒空的小心脏简直就是跳得不要不要的了,俨然忘记了刚才说得那么义正言辞,不让兔子吃窝边草的人是谁。 当天空落下黑色的帷幕,点点繁星便成了它的缀景。 这时,跟在君卿后面的翠儿却有些进退维谷。 “小姐,咱们能不进去么?这地方……” “这地方怎么了?这可是欢乐的逍遥窟!有钱人的黄金窝!你要是再不愿意进去就算了,爷也不为难你!” 君卿“唰”地一下,打开了扇子,一袭白衣,愣是被她演绎得那般风流俊逸。 就连站在万花楼门口,迎客的美人儿见了她,都给她不停地抛着媚眼儿。就差真的扭着万般风情的水蛇腰,迫不及待地扑过来。 唯有司徒空这个怪人,这会儿正不停地腹诽着,老爹,老天爷他娘的,为什么要赐给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并不想用它来寻找光明…… 因为,这个世界,都快丑瞎了他的眼睛…… “可是,小姐咱们这么晚了都还不回去,要是……” “唰”地一声,君卿的扇子一收,意味深长地眸光,扫了翠儿一眼,“只要没人通风报信,又有何惧?万花楼,小爷可是常客!” 说罢,君卿不待翠儿作出决定,率先一步,踏进了万花楼的大门。 老鸨见状,一看就是贵客,赶紧地迎门上前。 君卿颇为妩媚风流的一笑,伸出小手,色眯眯的朝着老鸨的胸口揩了一把油。 老鸨立即羞得脸红心跳,直嗔怪着不正经。 “爷可还有更不正经的,妈妈想要么?嗯?”君卿迷人的声调微微一扬,勾人的桃花眼儿,波光潋滟得愣是差点儿把老鸨的魂都勾去。 “好好好!来人,好生伺候着几位爷,天字一号房!” 老鸨兴致颇高的吼着,不仅是身边的小姑娘们,就连她的眼睛,都一直黏在君卿的身上打转。 “妈妈”此时,一个龟奴过来,附耳在老鸨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老鸨的神色变了又变,这才笑道:“这位爷,真是不好意思,咱们今天万花楼来了位贵客,您看……” “切!李妈妈!你是瞧不上本小候和君爷是不是?他是贵客!难道你他娘的我们就不是?”司徒空此刻十分不满各方黏在君卿身上的眼神儿,哪怕他只是她的小弟,这都让他感受到了来自这些女人的危机。 第十四章 亲亲,你不要我了吗? 于是,他干脆把手搭在君卿的肩上,十分占有的显摆着。 却不料,突然,一道宛若实质性的冰冷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感觉就仿佛他要被人大卸八块才解恨一般,不免让他心惊胆颤。 就在这时,又一个龟奴匆匆跑来,再次附耳到老鸨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老鸨就跟大松了一个气似的,刚才对君卿皮囊的艳羡,立时化为了满脸的谄媚。 这个变脸的功夫,虽然有得一叹,但现下君卿更好奇,那龟奴对老鸨说了些什么。 “那个……小侯爷刚才不好意思,既然是你们和那贵客一道,还不如这就让老身带你们上去?” 君卿微微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此刻她更好奇了,那些熟识她的人,避她都还来不及,会说和她一道的,会是谁呢? “站住!” 司徒空走在前面,刚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门一脚给踢开,没料到自己却被人拦住了。 “你他娘的!这他是什么意思?!”司徒空现下再好的脾性,都忍不住有些火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这样扫他司徒侯府的面子。 “李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麻烦你能给小爷一个解释!”君卿“唰”的一下,把扇子打开,声音比之往常更冷了几分。 “这这这……奴,也不知道啊……”李妈妈眼看着拦在门口的人,她现在也是百口莫辩。 刚才可是她自己的人,跑过来跟她说,这几人和天字一号房的贵客是一道的。 不然,她也犯不着上赶着来触霉头啊! “君爷,是主子有请!”就在这个僵持的时候,刚才出来挡着司徒空的那个暗卫,又开口说话了。 不过,君卿却眼瞥见那暗卫喊她“君爷”之时,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显然是很不适应。 那么,连唤她这么一个称呼,都这么生疏且为难,里面的人到底该是谁呢? 站在一旁的司徒空,眼见君卿正有进去一探究竟之意,他当然不会同意了。 这种关键时刻,弃朋友于不顾的做法,他司徒小侯爷一向是做不出来的! 既然里面的人没想象中的那么好惹,那么…… 他眼睛当即滴溜溜一转,当下就不管不顾大喊着:“亲亲!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在君卿推开门的那一瞬,身形一个不稳,猛的踉跄! 接着,只感觉眼前铺天盖地的寒冷气息,朝她扑面而来。 她心下一惊,本能地想要躲避,却不料,纤腰猛地一紧,就这样落入某个大掌中。 然而还不待她整个人回神,就听到门外,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亲亲!救命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亲……啊!他娘的爹啊!” 实在恕君卿别说弄不懂,这司徒空口中的他娘的爹到底是谁,就连她自己此刻都自身难保。 因为她又感到了熟悉的威压! 威压!威压! 那股来自强者的威压! 这人是…… “美……咳,美人儿……放……”君卿此时只觉自己,恍若又回到了昨日,被眼前人狠狠地按住脑袋,强逼着她喝他的洗澡水。 结果她的一番反抗不成倒不说,还差点儿把自己给玩儿坏了。 她君卿从来都是吃一堑,长一智! 既然昨天硬的试过了,那今天不如就来软的试试! “唔~嘶——” “啊!” 尼玛的,她君卿的一个香吻还没有送上,只是唇瓣刚刚碰触,竟就被这人使劲儿拉扯着她的头发,猛地分离。 君卿忍不住心里暗骂:他娘的,不解风情! 不过好在,刚才那股威压也总算是减了,不再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这才紧紧地抓住眼前人的衣襟,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的呼吸。 不过,她也是小命要紧,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场景又有多暧昧。 她的三千墨发因为刚刚的拉扯,已经尽数散开,潋滟的桃花眼儿直勾勾的看着眼前那人,那是说不尽的妩媚缠绵。 她的纤腰更是被那人紧搂,那人精致的凤眸,那一抹阴鹜,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紧盯在她一起一伏的胸口上,那逐渐暗沉,越发魅惑的眼神。 “亲……亲?” 低沉的声线,伴随着冰冷的气息,暧昧的喷在君卿的耳边。 君卿的整个小身板儿,立时一颤,心中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美……干,干……嘛?”尼玛,和这种美人儿对话,她竟然分分钟有一种要吓尿的冲动! 君卿!拿出你上辈子的骨气! 君卿在心底暗自振作了一番,这才不畏不惧的对上那人的眼神。 只见那人的瞳孔,黑如曜石,竟可与星辰夺辉! 黑!是黑得那般纯粹! 彷如一个黑色的漩涡,深而让人迷醉,只要一陷进去,便让人不可自拔! 危险! 这是此时的君卿给宫夙夜下的定义。 没错,这人极为危险! 身为天曜帝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宫夙夜,不说他手握只手遮天的权势,就连他那冷血无情的杀伐也够让人胆战心惊! 更何况,天下皆知,他天煞孤星的命运,别说有人敢靠近他三尺,就他只要单独的出现,哪个地方的人又不是恨不得立即避而远之? 倒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这么有意思,不但不惧他,还敢反抗他! 不但敢反抗他,还敢主动靠近他! 不得不说,有那么一说宫夙夜感觉到他那颗沉寂万年的心,微不可见的泛起了一丝波澜。 但这些异样,很快就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下,继续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人。 这小猫咪,有意思,若是真把她带在身边,也许感觉会不错。 这想法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若是这么个人儿陪着,这漫漫人生,可能才不会那么无趣。 “你不认识本王?”宫夙夜说到这里,口气略微沉了沉,一想到刚刚那人唤她的那么亲密的称呼,他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杀意。 他的东西,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认识?她该……认识他吗? “咳,认识。”君卿察觉到那一瞬周围那凛冽的杀意,立马改变了主意。 若是从喝洗澡水的那次算起,他们两个还真认识…… ------题外话------ 哒哒哒~此处应有小剧场: 司徒空:“亲亲,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君卿:“不……” 宫夙夜:“你见她什么时候要过你?” 君卿:“宫夙夜,我每次不要的就是你!” 宫夙夜:“乖~晚上多说几次不要有奖励!” 君卿:“……” 第十五章 拒绝瑕疵品 宫夙夜听罢她的回答,显然并不没那么容易相信。 他可不认为,猫儿伸出来挠人的爪子,能有那么轻易地收回去。 “美人儿,我说,你的爪子可不可以先收回去?虽然小爷自认长得太美,但是你这样的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是吧?” 君卿说着,眨了眨她那双迷人的大眼,同时,那潋滟的眸光也在四处打量着她眼下所处的环境。 若是她没有料错,这屋子周围,恐怕不知布置了多少高手。 “脱掉。” “什么?” 君卿这里还有些疑惑,不懂这人思维怎么神转折得这么快。 咸猪手这一关还没过,怎么一下子三级跳,直接都到脱衣服这步了? 也对,这个时候的君卿怎么可能知道,素来杀伐狠厉的摄政王殿下,其实是一个情商很感人的傲娇帝,他们二人刚才的对话,殊不知,直接被神思路的摄政王殿下翻译成,“脱掉什么?” 然后他,果断了悟了地蹙了蹙眉,颇为嫌弃的道:“原来你想,本王亲自动手!” 也罢,他好不容易看中的一只宠物,好像他是该宠着点儿。 但他决不允许她无端的反抗! “嘶啦——” “喂!你干什么!爷和你一样是男的!男的!” 君卿眼看着宫夙夜的动作不对劲儿,当下什么也不顾了,狠狠一脚将强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踹开。 双手作环胸状,东跑西蹿的吐槽着,靠!这么大间屋子!居然就没藏爷的地方! “你是本王的宠物,猫儿,本王不介意你是男的女的!”他只介意,他是有瑕疵的。 虽然他对亦白的医术,很有信心,但是他的强迫症向来拒绝瑕疵品。 既然是他要了的所有物,他怎么允许,她的身体上有一丁点其他的痕迹! 若是此刻的君卿知道了,此时的摄政王让她脱衣服,只是传说中的验货,她保不准会直接扇他一巴掌! 他奶奶的,真当小爷,这传说中的暗夜君王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好面子的她,绝对不会承认,她虽然仔细而又深刻地研究过各种现实版的春宫七十二式,但她……咳,某些时候真的是个怂货。 要不然她前世掉在地上的就不仅仅是节操,还有她华丽丽的贞操了…… 这里的气氛,越发的暧昧,而屋外的十一却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呀呀呀!小十一怎么是你在这里?那面瘫的夜梓离呢?跑去哪儿了?哈哈,我就知道这样的场合,定是他……”来人的话突然被站在一旁故作严肃的十一打断,却并没有表现出不悦。 反而是一脸八卦的打量着十一那张快要憋红了的小脸,“怎么了?这是咱们成天跟着那夜梓离那木头混的小十一开窍了?看上了哪一个美女?嗯?还是今晚的花魁?” “咳咳咳!”十一满面恼怒地瞪着他,看他那眉飞色舞的神色,在他身上一个劲儿的打量,甚至是若有若无的扫向他那处,他都忍不住一个劲儿的恶寒。 可偏偏现在不止主子一个人在里面,主子的脾气,他们这些跟了他多年的属下难道还会不清楚吗? 依他看,亦白这臭小子,八成就是故意的! 但谁让他又不敢明说,妄议主子是非,可不是说着好玩儿的! 于是他只能咳嗽得更猛烈了。 站在一旁本来打算看好戏的暗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亦白这厮腹黑起来,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十一明显嫩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亦白大人,主子现在有事,您暂且不方便进去!”暗六垂首恭敬地说着,偏偏眼神中那同样闪烁着的八卦的星子,颇有暗示意味的往身后那扇门上瞟。 亦白是什么人? 神医谷出来的神医,怀有一身绝世的医术不说,那笑面狐狸的称号也是在江湖中出了名的,这里有什么弯弯绕,他一时半会儿还能猜不到? 但猜到归猜到,可是他的瞳孔依然有那么一瞬的放大。 同样腹黑的暗六,顿时了悟了,敢情这情报不是他最后一个知道…… 但接着,暗六的眼神就有些困惑了,为什么他总感觉亦白惊讶也只不过一瞬,却在下一刻竟然高深莫测的笑了! 要知道,这一向是这笑面狐狸,算计人的表情。 不会算计的是他吧?果然,他哪怕只是想想,身子都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咳,再怎么说,刚才他也算是冒着风险透露了消息给他的……这小子,该不会真这么“忘恩负义”吧? 暗六当然不知道,亦白此刻的想法。的确,刚刚那么一瞬让他震惊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这么多年,哪怕是再怎么重要的大人物,他也没有见过跟主子单独同处一室不是? 何况按照暗六的暗示意味来看,更加不可能是普通意义上的同处一室! 极有可能,现在那扇门的背后,是孤男寡女! 啧啧,他有那么一瞬,也怀疑过自家主子的品味是不是真的那么差。 毕竟主子形单影只了这么多年,这一开窍,瞧上的,倒没想到竟是个青楼女子! 可突然一想,才忽觉不对。 昨日,夜梓离那面瘫,难得的黑着一张脸,找他要什么桃花露。害得他用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久,才给。 现下一联系,他才恍然过来,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那桃花露,可是神医谷独门秘制的配方,专治女子身上的跌打损伤,不仅可以祛疤,哪怕就这般涂抹在脸上,滋阴补身,美容养颜也不再话下。 那照这么说来,昨日找他求药的,不是夜梓离,而是主子。 现在,他倒有些好奇该是哪家女子,居然能俘获他家主子的心,但愿她不要辜负才好,否则…… 不知想到了什么,亦白那惯来盈满笑意的脸,头一次,一抹狠厉闪过。 这边的气氛一度陷入沉默,可是却丝毫影响不了,此时万花楼的大厅,该有的热烈。 自打被十一不留情面的扔下来了的司徒空,一张小脸便深深地陷入了憋闷状态。 ------题外话------ 呜呜~ 这章卡得太*了~ 第十六章 你是本王的未婚妻 而对于逛花楼,如同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翠儿来说,哪怕是穿着从成衣铺里买回来的男装,可她那一举手一投足仍旧是泄露了女儿家的姿态。 要不是周围的人碍着坐在她身旁的是这天曜帝京不好惹的小霸王,恐怕早就被不知道多少个男人搂在怀里调笑了。 尽管如此,仍是阻挡不了那些人*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扫是个不停,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被人脱光了衣服,在众人面前展览一般,让她一度觉得耻辱。 呆在这里,只会让她如坐针毡。 她紧咬下唇,大着胆子想要拉拉司徒空的袖子,可她还没碰到呢,就被大厅里老鸨的声音所打断。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李妈妈说道这里顿了顿,“奴家出身风尘,自是知道咱们这万花楼能有今天,少不了各位公子们的捧场!奴家在这里万分感谢!” “今日,乃我万花楼的大日子!咱们万花楼的花魁碧青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虽不及美名天下的承影公子,但姿色也是相当出众!今日,只要出得起价,价出得高的公子哥,就能与咱们的碧青共度良宵!” “好!” 不待李妈妈的话说完,底下已是一片叫好声起。 大多数的人都目光发直的紧盯住左边的旋转楼梯,恨不得现在那里就有一个天仙似的美人让他们扑上去。 “奴家宣布!万花楼,花魁之夜,正式开始!” 李妈妈的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立刻屏住了呼吸。 只见此时房梁上,一道白色的锦绣仿若铺天而下,那清淡得回归自然的香气,更是让他们禁不住心驰神往。 同样素色的绣鞋,自围栏上轻轻一踏,宛如蜻蜓点水,只一俯首间,便不留一点痕迹。 “哇!当真是仙女!” “屁,才不是仙女!该是妖精,勾魂的妖精!” “就这姿色,老子今晚花个十万两也值了!” 台上的表演还没停,台下男人们那些吼叫,也只是让场面更热烈。 旋转、翻飞,台上那翩翩起舞的身姿,更是将今晚的花魁之夜,又送上一个*点。 而此时的天字一号房内,那一张轻纱帷幔的大床之上,君卿却不住地气喘吁吁。 “美……美人儿,小爷……小爷,败给你了……”粉唇在那里一张一合,不停地蠕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宫夙夜的眸光已经有了一丝丝的变化。 “反正小爷声名狼藉,是那谁说的?既然抗拒不了,还不如好好地享受……来吧!” 君卿本来紧闭着双眼,视死如归地说着,可话到最后却越说越说不下去了。 须臾,她感觉屋内除了略微变得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以外,并没有其他异样。 她眼帘微掀,暗道:难不成是她想多了?可不对呀? “呵!猫儿,本王没有对你做什么,看来你很失望?” 君卿:“……” 不理不理,就不理! 闭眼,躺在床上继续装死! “你的伤势,如今看来,大有好转。既然你成为了本王的宠物,之前的事本王可以不计较,甚至允许你平日在本王面前骄纵一点!但是,”宫夙夜说道这里顿了顿,一只大手,猛地扳过了君卿小巧的下巴,强逼着他们二人对视。 “本王向来不喜忤逆!” 宫夙夜说罢,藏在凤眸底下的黑云陡然浓烈了几分,他的手早就沾满了鲜血,他从来不会介意再多几滴。 呵! 君卿心底冷笑,她就知道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如今看来,答应他,也不过与虎谋皮罢了! 可是,不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 她可极其富有冒险精神,越有挑战的事情,她越喜欢! “好!美人儿,希望你也能记住,爷决不允许背叛!” 虽说现在对方是敌是友,她还不能分清楚,可是这世界上除却真心以外,也无非利益二字罢了。 就当做是各取所需,这么一个强大的利益同盟,有备无患,才是明智之举,不是么? “那既然咱们协议答成了,你是不是该拿一点诚意出来?” “诚意?” “比如……昨日为何救我?还有,小爷的扇子……”君卿懒散的斜倚在榻上,眸光丝毫不惧地将宫夙夜那张脸肆意打量。 “救你?” “呃,好吧,那也不算救。”君卿砸吧砸吧嘴,思索着这条件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进行下去,“不过,要你实在不想说,爷自然也不勉强,把小爷的扇子……” “你是本王的未婚妻。” “什么?!” 君卿话音一落,这二人的气氛,突然陷入了诡异地沉默,而那边,气氛却早已是热火朝天。 “一百两!” “一百三十两!” “二百两!” “二百五十两!” “二百四十九两!” “黄金!” 这声一出,原本热闹的场面,有刹那的停滞。 却又在瞬间,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这这……这人是谁?哎哟我他娘的个乖乖,老子笑得都快不行了!这人果然和老子一样的好眼光!”司徒空原本正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此时却连手上拿着的茶杯都是一抖一抖。 而翠儿目光略带诧异的掠过众人,最后落到司徒空笑得都快皱在一起的脸上,她实在没明白不就叫个价吗?能有这么好笑? “嘿!丫头,你这就不懂了吧?二百四十九……二百四十九,啧啧,这是在暗骂有些人连二百五都不如呢!” 司徒空这意有所指的话一落,站在不远处的李妈妈,脸色有那么一瞬的煞白。可很快,她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的笑着开口:“哟!今个儿这是哪位爷在和奴家开玩笑呢?二百四……” “诶,妈妈这话怎么能这么说!”一个糙汉子怀抱着美人儿起身,起哄道:“既然都是叫价,二百四十九两,妈妈可不亏!” “可不是嘛!” “就是啊!” “你还继续叫么?” “叫个屁,这黄金,都给吼出来了!你有几个胆儿?嘿嘿,说不定又有好戏可看咯!” 台上,碧青有些无措的站着,眼眶微红了红,那瘦弱的身子一晃一晃,仿佛随时都可以被风吹倒似的。 顿时,惹得一大片的男人们心下一阵阵怜惜。 第十七章 找茬儿 不一会儿,台下的哄闹声都少了不少。 李妈妈颇为满意地向碧青投过去一眼,都怪她,怎么关键时刻反而慌了,这碧青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倒还真是个可造之材。 “那既然如此,二百四十九两黄金一次!” “二百四十九两黄金两次!” “二百四十九两黄金三次!” “恭喜那位爷,可以抱得美人儿归!” 李妈妈的话音一落,当即一名男子,自认十分风流潇洒的走上了台。 司徒空见了,不由得冷嗤一声,这万花楼,有时还真像个大杂烩,什么人都有。瞧瞧,这眼前人可不就是天曜帝京里的另一霸么? 崇国公府的小公子,颜崇。 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被女色早就掏空了身子。 一想到女色,司徒空身子不禁一抖,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侯爷……我家小姐……” 对啊!君爷呢?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没下来?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翠儿难得找到恰当的机会将话说出口,可是这刚开了一个头,又被司徒空猛地一拍桌子,给硬生生地吓了回去。 “敢问这位,可是司徒小侯爷?” 司徒空那被肥肉挤满了的小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楼上那扇天字一号房的门,却突然被别人打断,当下心里各种不爽。说话的口气自然也好不了几分,“正是本小候,怎么?干嘛呢这是?这万花楼自以为随便找个美人儿就能引起本小候的兴趣?” 在场众人听了他的话,无不嘴角狠狠一抽,眼前这人长得尖嘴猴腮似的,一看就是副奸吝小人之相,也算美? 那刚才的花魁,碧青姑娘是不是都不用活了? “小侯爷是这样的,咱家公子可是发话了,司徒侯府可是向来两袖清风,如今,君爷不在场。您一个人逛花楼,想必也是十分惆怅银子这回事儿的。所以,咱家公子特意看着小侯爷这品味特别,专程给您寻了这京城四‘美’来好生伺候您,您看……” 那人说到这里,果然十分猥琐地笑了。 不只是他,但凡是在场耳力稍微好点的人,都笑了。 瞧瞧,那人的身后还当真跟着京城四“美”呢! 一个个的故作娉婷,长着丑陋的一张脸,却满是妩媚的唤着“司徒小侯爷~” “你!”司徒空愤然一指,张口正欲反驳,背后却被人狠狠一撞! “哈哈哈!司徒小侯爷,知道您心急!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 “哈哈哈哈!” 司徒空狼狈地摔在地上,目光愤恨地的瞪着那人,颜崇!老子跟你没完! “小侯爷,您没事儿吧?翠儿,翠儿……”翠儿半蹲在地上,眼眶隐忍得有些发红,正欲拉司徒空起来,司徒空的手,巧妙地一绕,避开了她。 “哟!这美人儿谁呀?长得可真水灵!” “小侯爷,要不小的拿这四‘美’和您换?” “他娘的!给老子滚!当本小侯爷不发威当病猫是不是?来人呐!” “诶,别别别……小的滚!这就滚!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嘛!小侯爷何必当真呢?” “哼!”司徒空一声冷哼,站起身,袖子愤然一甩,剜了那人一眼,这才罢休。 这里的小打小闹刚结束,另一边于十一等人来说,那才叫一个水深火热。 “嗯,就是这样!你能不能轻一点?” “不行,身子都僵了,你就不能快一点?” “啊!好痛!” 十一:“……” 暗六:“……” “咳,那个小十一,今天天气真好啊!是不?” 现在是晚上…… “你看看月亮多圆呐!” 这夜连星星都没有…… 亦白好像现在才察觉到这一点,索性尴尬地摸摸鼻子,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难得的,就连他这笑面狐狸都能吃瘪。 就在亦白低头默默看脚尖的同时,嘈杂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 “让开!你他娘的这些碍眼东西真当本小候一个一个的就这么好欺负吗?” 这群人里勉强还算得上思维正常一点的,就只有十一了。眼看着匆匆走上前来的司徒空等人,再不拦住,这架势就是要强闯。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司徒小侯爷,还请止步!” “止步?他娘的,老子现在火气正大着呢!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止不了步!” “君爷呢?赶快把咱君爷给交出来!否则……” “嘭——” “王做事,还轮不到尔等来置喙!否则,冒犯主子,只有——” “铿!” 银白的刀光一闪,俨然和昨日君卿刚醒过来时的情境无异。 这下,司徒空看着这阵势,总算彻底醒了神儿,弄清了这里的人到底是谁。 随即,小眼睛努力地睁大,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人不是听说还远在赤燕么?怎么会? “诶诶诶,小十一!你这是干什么呢?和夜梓离那木头混久了,我都十分怀疑是不是,你就单单贴了十一这张脸,骨子里却被那小子给同化了。” 十一听罢亦白的话,满头黑线,眼神不善的瞪了他两眼。 “要我说啊,这是司徒小侯爷是吧?好歹也是……咳,咱这天曜帝京君爷的朋友。若是小侯爷真要有急事,在下定当转告,你看如何?” 亦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司徒空哪怕再傻也听明白了几分。 顿时,站起身,抖了抖衣袖,故作不满地道:“这可是本小候和咱君爷的私房话,你听来作何?既然她现在没空,那本小候改日再约她谈便是,就不在此多此一举了。” 亦白听罢,瞳孔里,一抹精光,一闪而逝,笑道:“好说,好说!小侯爷,慢走不送!” 暗六一看亦白这兴奋得不能自已的样子,暗自猜道,这小子,谄笑成这样,准没好事! “咳咳,呐呐,小十一,你说……主子完事儿没有啊?” 亦白口气淡然作抬头望天状,十一表示他很想吐槽,为什么这货就不能说正常点儿的话题? 此时,画面一转,天字一号房内,君卿颇为不耐地叹着气,“你丫,到底好没有啊?” “你确定小爷这发型是这个样子?” “你确定小爷这衣服该这样穿?” 宫夙夜眼瞅着那张喋喋不休地小嘴儿,头上都快被气着冒青烟,手里抓着的那乌黑的长发,再次狠狠一拉。 “嘶——啊!” “给本王闭嘴!” “暗六!你立马滚去给本王找一套男装进来!” 站在门外的暗六,小身板儿一抖,男装?不是吧?主子速度这么快? 无法,暗六只得顶着亦白那冒着小星星的“猥琐”眼神,脚尖一点,飞身而去。 第十八章 爷改日再来宠幸! “咳,主子……” “进来!” 宫夙夜冷冷地话音一落,亦白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手一顿,不是吧?主子速度真这么快? “主子!”亦白一进房间,还是没有按耐住本性地四处瞅瞅。 哦!果然!他所料不错!事发地点,就在那一张大床上! “亦白!” 宫夙夜略带警告的声音,在亦白的耳畔响起,他终是不敢再造次,终于正经了几分,清了清清嗓子,才开口道:“主子,咳,是关于左相府七小姐的事……”原谅他,君爷这个称呼,当着他家主子的面,他还真的唤不出口。 “我?” 本来打算躺在床上装死的君卿一愣,忍不住直接翻身下床,朝亦白走了过去。 “你怎么下来了?” 看看,他家主子这俨然一副丈夫质问妻子的口气,这看所有物的眼神儿,是不是表示他家小王妃那位置空了这么多年,终于快有主了? 若真是这样…… “怎么?爷下来还关你的事?”君卿口气十分不善地冲着宫夙夜开口,谁让她好好的头发,被他弄得那么乱不说,让他帮个小忙,给扎扎头发,他都能把她弄得活来死去。 而且,那该死的狗屁未婚妻,她才不会承认! 千万别跟她提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在她的眼里,除了金钱,就是自由! 未婚妻……当个屁,放了得了。 所以,若是让君卿知道这宫夙夜的手下都是一副脑补到不行的样子,别说暂时向宫夙夜妥协当他的宠物了,恐怕就连杀了他的心都得有。 “那个,七小姐……”亦白这个时候,自认十分机智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可是谁曾料,竟然遭到了他家主子的一记冷眼。 哦~懂懂懂!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亦白于是十分自觉地垂下了头,眼睛瞅着地面,道:“主子,这是司徒小侯爷,临走前,让属下交给七小姐的。”说着,他默默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恭敬地递给了他家主子。 宫夙夜正欲伸手接过,却不料,竟然被君卿眼疾手快的抢先一步。 宫夙夜的脸一黑,正欲斥责,却不经意地瞥见那张纸上,写着的一行字,脸色便更加难看了。 “这是司徒空给你的?”君卿丝毫不顾宫夙夜,此时难看的脸色,反而担忧地问着亦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下宫夙夜心里更不爽了。 连带着看亦白的眼神,都危险了几分。 “是。” “他人走了?” “是。” “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提前来知会爷一声?还有翠儿呢?” “够了!” 宫夙夜凤眸一沉,那眸底酝酿的黑云,是那么明显。 他决定要圈养的宠物,眼里只能有他,其他不相干的人,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个谁,现在夜也深了,时辰也不早了。爷可还被人给关着柴房呢!快派人送小爷回去!要是再不回去,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玩儿了!” 君卿十分不耐地瞥了宫夙夜一眼,根本不明白,这人在这时候无缘无故发什么火。 “亦白!给本王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否则,本王不介意亲自教教你!” 亦白这下说不出话了,再怎么说,他还是得靠着宫夙夜这棵大树的,识时务这种功能,他还是很具备的。 饶是君卿此刻心里有再多的不解与疑惑,也知道这人应该真的是生气了。 生气了怎么办?耳濡目染过八点档狗血剧情的君卿童鞋表示,直接霸气侧漏的哄回来呗!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君卿伸手抓着宫夙夜的襟口就上,粉嫩的小唇都快触碰到了那人绵软的耳垂上,缠绵悱恻的吐着热气,“乖~爷现在有急事儿,要不咱改日再来宠幸!” 宠幸? 他堂堂天曜皇朝摄政王,何须他的宠物来宠幸? 哪怕这人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意外,他的权威,也绝不允许! “亦白,让十一送猫儿回左相府!让她回去好好地修修她的爪子!” 说罢,宫夙夜猛地推开君卿,黑着一张脸,怒得直接拂袖而去。 “请吧,七小姐。” 君卿看着那傲然中带着孤寂的背影,蹙了蹙眉,这人这么龟毛?有病! 夜半,正是这世间万物沉寂之时,丞相府的某一处,却充满了阴谋诡计。 “那贱人,你怎么能这么让本夫人算了!兰嬷嬷,那小贱婢不过就是仗着有国公府撑腰,咱们早就该一不做,二不休!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二夫人此时紧捏着手帕,来回地在屋里踱步,充满怨毒的眼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几分扭曲。 “娘亲,这事是我们棋输了一招,再如何怨怪嬷嬷又有什么用?” 叶清晚乖巧的坐在一旁,给二夫人斟了一杯茶,她可不愿她的母亲,在这种时候失了冷静,变得和那三房的叶清兰一样蠢。 “不过,说来也怪。嬷嬷你说,本来亲眼看着她死了的人,又怎么会突然之间活过来?” “难不成,是她没死透?”二夫人装模作样的接过,叶清晚给她倒的茶水,随意地抿了两口,焦躁的她,心思可不在这上面。 叶清晚听到二夫人这回答,冷冷一笑,真是亏得她没遗传了她娘这脑子。 不然,凭她的手段,这么多年,老夫人的遗命又有何惧? 难怪她母亲说得再好听,也只是一个妾,而她仅仅是妾生的女儿! “娘,你说什么呢?你忘了,这虽然只是我动的手,可这一旁,还是有礼郡王作的证!我就不信,这礼郡王对此,就不会感到好奇。” 叶清晚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拉着二夫人的手,温和的笑着。 “那照小小姐这么说来,这事儿的确值得派上大小姐的几个人查一查,要是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兰嬷嬷说着,眼眸里算计的精光,是什么意思,可瞒不过叶清晚的眼睛。 “没错,本夫人昨日才上门拜访了姐姐那儿。姐姐如今可得宠了呢!生了一个悦王的儿子!” 果然,叶清晚听罢二夫人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娘放心,咱这府上,不就一个君卿而已,她废物了这么多年,我自是有办法让她继续废物下去!”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题外话------ 看文的妹纸们,么么哒~ 南风在这里关于前几章的问题,不得不说明一下。 最近这几章都是男女主的对手戏,虽然南风整个大纲琢磨了数遍,但是在真正下笔的时候,还是纠结了又纠结,想了又想。 毕竟大概故事内容没有什么改动,但细节上的问题,南风还是想把它做得尽善尽美。 所以这几章,可能有些妹纸会觉得,有那么不对味儿,但还是希望大家相信南风,能在后面把它做得更好。 妹纸们,挥起你们的小手绢儿,让南风看到你们对南风的支持! 看文收藏,爱你们哟,么么哒~(* ̄3)(ε ̄*) 第十九章 算计与筹谋 二夫人的话一落,常年习武的兰嬷嬷,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儿,给了叶清晚一个眼神,随即猛然大喝,“谁?!” “吱嘎”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二夫人冷冷地睨了来人一眼。 “是我。” “咳,妹……” “既然你唤我一声妹妹都那么勉为其难,那还是别唤的好。”叶辰冰冷着神色,冷瞅着眼前之人。 “你来干什么?”二夫人颇为嫌弃的瞥了叶辰一眼,心有不甘似的,别过头不去看她,将视线投向远方。 “三小姐。” 兰嬷嬷恭敬地唤了一声,有些为难的在二夫人和叶辰之间,来回地瞅了几眼。 “你退……” “怎么?我一才来,你就想让我走?果然,这母子的情分,活该没有利益那么来得淡薄。”叶辰一嗤,二夫人神色尴尬的不好答话,而叶清晚又低着头不知想什么,因此,这二人都错过了叶辰眼底暗暗划过的一抹流光。 “妹妹……” “怎么?叶大小姐不为难了?叫得出口了?” “够了!兰嬷嬷,让她给本夫人走!” 二夫人神色一见叶辰,不知为何有些恹恹,素来习惯了阿谀奉承的她,对于亲生女儿的这种冷嘲热讽,着实让她寒心。 “呵!果然,话不投机半句多。” 叶辰此刻仿佛如同二夫人一般,嫌呆在一起,太碍眼,眼看她一脚就要跨出门槛,却被叶清晚猛地叫住。 “妹妹,难道你来此,就没有什么话想和娘说吗?” 若不细细品味,叶清晚这话绝对的说得巧妙。表面上看起来,还真像单纯地问问她,关心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像她一样,做一个“孝女”,关心关心母亲。 可是,她叶辰是谁? 是早就被这母子二人所抛弃的棋子,冰冷无情。 这话,于她而言,既是试探,又是警告。 呵呵,不过,她叶清晚忘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意任由她们掌控的叶辰了! 现在的叶辰该是一个无心之人! “我只是来告诉你,叶清晚”叶清晚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道:“人在做,天在看!” 说完,便转身拂袖离去,只留下她们三人在屋内面面相觑。 “小姐……”青竹期期艾艾地跟在叶辰的身后,唯唯诺诺的唤着。 “那人带下去了吗?” “带下去了,可是……” “那三姨娘那边的人呢?” “自是按照小姐的吩咐,没有拦着。” “很好,青竹,明天又有一场好戏可以看了,我很期待,那女人会是什么反应……”叶辰淡淡地说着,最后的话语,全都轻轻地散在风中,青竹跟在身后,并没有听到。 眼看着叶辰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这黑沉的夜里,刚刚回到左相府的君卿,好看的眉梢,微微一蹙,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个在府里向来没有存在感的三姐,她这么做的目的。 不过,当她冷眼扫过,那随意散落在角落处的一丝绿衫,唇角终是绽放出一抹冷笑。 夜深,天曜帝京,另一处。 “主子,今日在万花楼并没有查到关于幼帝的任何消息。但是,据传回来的线报,倒是礼郡王按捺不住抢先动手了。” 宫夙夜听着暗六的汇报,面无表情地“唰”地一下,合上了手里的扇子,若是君卿看到了,这必是她那把金羽扇无疑! “不错,本王撒下的网,布置得自然是越宽越好,继续” “还有……恐怕如今,主子这一露面,太后已经知道主子擅自回京的消息了。”暗六说罢,不敢去瞧自家主子的神色,只有不断地垂首,恨不得主子此刻根本看不到他才好。 果然,宫夙夜拿着金羽扇的手,骤然收紧,眸底一丝阴鹜划过。 须臾,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这才缓缓开口:“太后那边,无需理会。现在当务之急,是派几个人去好好查查北辰墨,还有,左相府……” “属下遵命。” “嗯,最近就让十一跟在左相府,顺便你想个办法把素问也弄到猫儿身边去。” “主子!”暗六不敢置信地抬头,就算左相府那废物七小姐,真那么重要,甚至是需要他们的人手保护,但还是没到这种地步。 “主子三思!您要实在不放心七小姐的安全,多派些属下跟着就是,但素问姑娘,万万不可……” “暗六!本王做事,一向不容人忤逆!难道你忘了?”宫夙夜说着,凤眸里厉色一闪,那股凌人的威压,瞬间把暗六笼罩。 有那么一瞬,暗六觉得自己真的连呼吸都缓不过来。宫夙夜眼看着他的脸色越发涨红,眸底的暗光闪过,转瞬气息便将收回,只余下他傲然孤寂的背影,站立在一旁,神色变幻,让就在不远处的暗六都看不明显。 “出去!本王这里,没有下一次!” “是!” 暗六低眸垂首,无法,他知道只要是主子做了的决定,万般没有反悔的余地。 也罢,主子一个人孤独了这么多年,这次能奇迹般的容下那么一个人近身陪着也不错,只要主子开心就行。 但他,绝不容许那么一个人背叛!否则,休怪他无情! 这边,君卿刚回到那破旧的柴房躺下,耳力灵敏的她,就听到一声邪笑。 她心下微嘲,这叶清晚母女的胆子倒还是真大,在这左相府就敢直接这么玩儿,那她是不是明日该回她一个更大的礼? 唔,毕竟她上一次的帐,都还没有和她们结算。呐呐,赊账什么的,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白色的烟雾透过纱帐,慢慢传进来,外面的人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便收回了迷烟,边淫笑着边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嘿嘿!美人儿,爷来了!” “噗通!” “哎哟!” “不想死,就别说话!”君卿潋滟的瞳孔中,一丝狠厉闪过,手上拿着的那把生了锈的菜刀,抵着那人的脖子也更紧了几分。 “你你你……怎么没晕过去?”那人跪在地上,一手颤抖地指着君卿,眼珠却四处扫视着直打转。 “哎哟,别别别……姑奶奶,姑奶奶!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刀可以先放下……” 第二十章 以其人之道 听到这样一番烂俗的求饶,君卿自是不会去理会,但是这个档口,叶清晚那女人,怎么可能只派一个人来?难不成,是有后招?她并不觉得,像叶清晚那样的心机婊会是那么轻敌的人。 想到了这些,君卿冷哼一声,微微一挑眉,“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打算做的这档子事儿也应该是属衣冠禽兽那一类的。爷应该没猜错吧?” 说着,那把迟钝的菜刀,竟也在君卿巧妙地腕力下割破了那人颈项的表皮,渗出了丝丝殷虹的血。 这下,那人终于有了一丝慌乱,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姑奶奶!姑奶奶!您是我的亲姑奶奶!爷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你做出这档子事儿?不过,你要真的从了爷,爷以后定保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番?” 黑夜里,那人瞧着君卿的神色,俨然做一副思考状,她手里的菜刀,那力道微不可见的轻了几分。 那人心下冷哼,果然,这天曜帝京但凡他崇小爷看上的美人儿,就没有谁能逃出他手掌心的! 本来他还正醉卧美人儿膝,却不曾想一个飞镖,硬生生地扰了他的兴致。这般情况,他自是不爽。不过,好在,那飞镖的纸条上给他写了这左相府最近新来了一个丫鬟,生得那是个国色天香! 他要是再不下手,说不定就给左相府那老头子给做了小,这般美差!他向来怜香惜玉,又如何能错过? 瞧,他这偷偷一来,还没开始上手呢,这妞儿就这么带劲儿!够辣!他喜欢! 听完这人的话,君卿终于明白过来,那叶清晚母女打的什么主意。 这人,若是她没猜错,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哥。若这件事真成了,她们二人又可以来一个一箭双雕。 不仅把她的名声毁了,就算浸不成猪笼,也得把她后半辈子给铺垫铺垫,做这么一个无耻之徒的小妾,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啧啧,这真是一个折磨身心的好手段。 不过,还有一点她没料到的是,这人不单单是随便一个公子哥那么简单,这人正是向来和她不对盘儿的,崇国公府的小公子,颜崇。 这颜家子嗣好色这一块儿,在整个天曜帝京那是比花痴的君卿还要有名。类似于现代岛国片儿的身手,他们更是不在话下。 为了她君卿,这么别出心裁,也真是难为她的好姐姐了。 “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君卿目光敏锐地一把抓住,颜崇手里的那个小纸包,冷笑一声,“既然你真想要,我也可以成全你。” 说完,君卿不再顾颜崇那兴奋不已的神色,伸手一把掐住他的嘴巴,直接把那些粉末全都倒进他的嘴里。 然后,“咚”地一声,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敲晕。 一路走来,君卿凭借着前世的身手,三避而绕的躲过那些护院。扛着颜崇这么一个瘦不拉几的身子,敏捷地攀上了屋顶。 收到主子命令,躲在一旁树上的十一,表情是这样的:o(╯□╰)o 谁能告诉他?什么时候这天曜帝京花痴草包的废物,能在这样的房顶上如履平地,甚至是健步如飞? 是他眼花了不成? 此时,躺在自己屋子里睡觉的叶清晚,心里总隐隐地觉得有些什么不安,翻来覆去地总是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正有一只哈着热气的狗,不停地将难闻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她的双腿不安地想要一蹬,竟又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 爪子? 不对…… 那是什么? 手! “啊——” 若是让君卿知道了叶清晚在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同时,做个自以为是的春梦,还能把那对象想象成狗,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 不过,对于这件事如今的结果,她君卿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于是,这一晚,穿越这么久以来,君卿哪怕是在柴房中,都还是睡得美美哒。当然这期间如果没有碍眼的人,来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她估计会更高兴的。 “快走!赶紧跟过去看看,没听说吗?这七小姐犯了家规,被关柴房不说,还耐不住寂寞,骚得呀,都将外人勾进府里来了!” “是啊,老爷刚刚下朝回来,就听说这么一件事儿!现在可是火冒三丈呢!” “看看看!是二夫人、三姨娘他们先带人过来了!” “你说这次事情,这废物的七小姐总该被废了嫡出吧!” “可不是嘛,就她!切!要不是往日仗着有定国公府给她撑腰,哪能这么嚣张?” “娘,那贱人!这下子清兰倒要看看她待会儿该怎么嚣张!”叶清兰幸灾乐祸地拉着三姨娘的手,忿忿不平地说着,她可没忘呢,要不是那小贱人她如何能被关祠堂? 也亏得是爹爹疼她,当天晚上,她娘向叶丞相求情,就将她给放出来了。 她倒从没想过,她之所以会被关祠堂,是她自己引火烧身。 听到叶清兰的话,三姨娘的脸上并不怎么好看,要不是她这个女儿拖她下水,昨日,她又如何能在陈氏那女人面前失了面子?呵,说到底,她们母女,还真是一路人。 “兰嬷嬷,大小姐怎么这个时候了都还没过来?你派人去请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儿?”眼看就要走到柴房的二夫人,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看着那扇破旧的门,她的心里竟然难得的打起了退堂鼓。 “小姐放心,整个华芳院可都是咱们的人,小小姐要真是有什么意外,老奴又如何能不得知?咱先收拾着那贱蹄子就好!” “没错没错……” “你们都给本相站在这儿干什么!那逆女呢?还不给本相叫出来?”叶丞相刚一下朝,就匆匆回来,谁曾料这气都还来不及歇一口,居然听到管家下人口中正在议论的这等龌龊事! 那孽畜!胆子真是越来越大!越发的不要脸了! 叶丞相当即就给管家递了一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抬起腿,猛地向里一踹! 二夫人拿着手绢赶忙地捂住眼,却没料到此时,叶清兰大叫一声:“啊!” 第二十一章 清算 三姨娘故作疑惑地拉住叶清兰的手,柔声问道:“兰儿,怎么了?” “娘……娘,你看……” 三姨娘还以为是叶清兰亲眼目睹了里面的污秽不堪,当即颇为得意的,拉了拉叶芙蓉的小手,“芙蓉,你可别学你妹妹,姑娘家就该矜持点,发生了什么事值得我们这般大惊小怪的?” 叶芙蓉拧了拧手帕,笑得略微有些难看,但三姨娘此时莫名地有些兴奋过了头,并没有察觉。 直到她得意地来到叶丞相的身边,瞧着叶丞相那不断变幻的神色,正欲开口安慰,却被叶丞相猛地怒喝打断,“荒唐!我堂堂左相府竟然如此荒唐!” “逆女!你简直不知羞耻!日上三竿了,都还在,还在……” 拢着袖子做完一套俯卧撑的君卿,浑然不觉叶丞相在说些什么,继续在柴房里做着上一世每日必练的晨课。 她昨晚扛完那人回来,虽然美美的睡了一觉,但是一被人吵醒,慢慢地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腰酸背痛! 这种情况,只有在她上一世刚刚开始训练的时候才出现过。果然,这副身子还太弱,她得多练练! 当然,她不介意类似于二夫人这一类作死的人,来兼职做她的打手。 “你给本相住手!再不住手……” “家法伺候!”君卿看都不看叶丞相他们一眼,依旧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我说,爹爹,您老每次来看我的时候能不能换一句话?好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您老让我能有一点新鲜感!” “好!好你个逆女!你竟然在这里跟为父谈新鲜感!你是嫌你丢脸丢得不够到家是吗?人都带到府里来了!你信不信本相命人打断你的腿!” 呵,君卿心底冷笑,看吧,这就是这一世你所谓的父亲,丝毫没有一点父女亲情! 有的,在乎的,仅仅他那么一点面子! 哪怕真的出了事,他想到的也不会是如何顾念她这个女儿,而是要怎样处置才不会丢了他的老脸! 她真是受够了! “叶丞相,麻烦你说话的时候还是讲一点证据!大清早的,谁有心思在这里听你血口喷人?” “你!”叶丞相愤然怒指,一看她这副衣衫破碎满头是汗的样子,保不准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什么!见了他,对他一点父亲的尊敬都没有,竟然张口就是叶丞相!真是气煞他了! “老爷,别气!说不定是下人里那些个恶奴在谣传呢?”二夫人一见叶丞相这样子,赶紧上前安慰道,不知为什么,她现在那股不安感越来越浓了。 君卿听到二夫人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替她开脱,虽然心里泛着恶心,但至少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二姨娘,你们也看见了,我这里是个什么情况。虽然小爷并不是很清楚你们一大清早专程组队前来探访小爷干嘛,但至少很抱歉,这里没有你们的口粮。哦,忘了说,连本人的都没有呢!” 二夫人身子一颤,随即恶狠狠地剜了君卿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小贱人是在讽刺她,每每暗地里克扣她银子的事儿!眼见着那小贱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真是气得她手抖。 “怎么?是二姨娘忘了吗?还是三姨娘忘了?”君卿说着,目光幽幽地扫过在场众人,哼,有些账,早该算算清楚了,该谈的,不该逃的到时候可是一个都少不了。 “哦~那就是咱们府里的大管家忘了!”君卿把眼前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才开口:“可不是嘛,大管家毕竟是个大忙人!光是应付二房、三房那里都忙不过来,又如何能记起我这么个花痴草包废物的嫡出大小姐!” “唔,也对!就连我家丫鬟翠儿,在她的眼里我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呢!这不,都这个时候了,都还没见着她的人影!” 本来二夫人和三姨娘还在因为管家的事儿,在那儿各自瞪眼,结果这下二夫人乍然间听到翠儿的名字,当即整个身子都不禁颤了颤。 暗地里给兰嬷嬷递了个眼色,兰嬷嬷会意之后,刚要转身,却被君卿给唤住了,“兰嬷嬷,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帮我一起清账呢!你一个人可是要去哪儿?” “老身……老身……” “哦~莫非,你就是这偌大的左相府中,那混淆视听之人?” “不不不不……七小姐……” 兰嬷嬷没经住这一吓,要不是二夫人瞪了她一眼,她差点儿就被君卿那小贱人犀利的眼神,给吓跪了,想到这里,她暗暗抹了一把汗。 “那既然不是你,现在正好,就连四姨娘她们也到齐了,要不咱们也好好算算这些年,你们从小爷这里讨出去的银子,克扣的那本帐?” 听罢君卿这一席话,叶芙蓉和叶清兰二人早在暗地里都快要捏烂了手帕。 要论算账,这么些年,她们三房的人向她君卿背地里伸手的时候还少么?每每宫里来了什么奖赏,哪个时候叶清晚那贱人不是第一个把好东西给占了的? 凭什么她们姐妹二人,穿要穿她剩的,吃要吃她不吃的? 她们也是人!她们都是这左相府庶出的小姐! 凭什么她们就要遭受这种天差地别的待遇? 她们自然是不甘! 于是,她们理所当然的把手伸向了这府里唯一一个嫡出的大小姐! 可不是嘛!她们就是嫉妒!为什么那个女人就算是个废物,也什么都不用和她们争,她还能吃好喝好?!这府里上下都还不敢给她脸色看,而她们就要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她们早就受够了! 叶清兰当即恶狠狠地道:“贱人!你住嘴!这些本来就该是我们的!你凭什么说清算就清算?你以为你是谁?” “是啊,要论算账,这个府里可轮不到你!七小姐!”三姨娘不屑地说着,就连二夫人此时也心神一凛,大脑难得的转了个弯儿,莫非这小贱人是想当着府里所有人的面,来算清往日这些账? 这可不好!大大的不好! 这些利益她怎么能让这小贱人抢了去? “够了!你们这群无知妇人!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丞相?”叶丞相火气非但没有降下去,还更旺了几分。 第二十二章 还治其人之身 君卿心底冷笑,这都受不了了?待会儿还有更刺激的,可别半途倒下了才好。 果然,君卿这里刚想完,这不那边的事儿就跟着来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大声嚷嚷的成何体统!”叶丞相极为不满地一甩袖,眼神不善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家丁。 “是是是……这样的,老爷,”家丁眼瞧着叶丞相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但是谁叫他是个老实人,有些罪他不懂,注定了要自己受。 “是大小姐那边……有男人……” “荒唐!”二夫人当即快步走上前,“啪”地一声,给了那家丁一巴掌。那一巴掌绝对不轻,直接都把人打懵了。 “怎么可能!尔等恶奴!真是越发猖狂,竟然都敢欺主了!赵管家,给我把他拖下去!以后再也不准这种人进府!”叶丞相说着直接踢了那人一脚,就连赵管家也极为不屑地嗤了一口。 这种人,无非是想接着点儿什么事上位,好在主子面前表忠心。这些年,他早就见得多了。 “啊,我看呐,姐姐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莫不等真的出了什么事才好!”三姨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妩媚的说道。 “你,少在这里给本夫人装模作样的假好心!”二夫人说罢冷哼一声,看向叶丞相,得了叶丞相的应允,转身就走。 自然,这三姨娘她们不嫌事儿多,唯恐事儿少的跟上了。 才刚一到华芳院的门口,二夫人的脚步就顿住了,接着,跟在后面的叶丞相的脸色也彻底难看了起来。 “嗯啊~嗯~不要……” “轻一点儿……” “你们都给本相退回去!”叶丞相眼神阴鹜地转过身,朝着管家他们命令着,“听到没有?!” 家主的气势一拿出,赵管家跟着这些下人们自然也不敢多留,三姨娘走在后面,眼看着他们这些赶紧四处奔忙的身影,心里也明白过来一些,却故作不懂地,拉着赵管家的袖子,道:“欸!你们别走啊?走什么?” “娘,依芙蓉看,咱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叶芙蓉低垂着眉眼,温顺的拉着三姨娘的袖子,三姨娘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你懂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也对,不急这一时。 戏唱得累了,偶尔当个看戏的倒也不错。 “娘~你干嘛事事都听姐姐的?”叶清兰不满地哼了一声,叶芙蓉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她便嘟着嘴,不敢说话了。 这边,兰嬷嬷搀着二夫人脸色苍白的踏进了华芳院里的居室,兰嬷嬷老眼一花,二夫人身子险些一个不稳。 “不行!爷还没爽够!你怎么能晕过去?” “美人儿!来,跟着!咱们继续!” “嗯~嗯~唔~” “够了!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叶丞相冲着二夫人怒喝一声,“你还不上前去把他们拉开!还好意思蹲在这儿哭?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此时的叶丞相可以说是烦躁到了极点,他这么一个养的好好地女儿竟然就被人这么毁了! 那人是谁?!是谁?!是谁?!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此时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刚刚走出华芳院没几步的赵管家,立即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一个劲儿地着急喊道:“老爷!老爷!礼郡王……礼郡王殿下来了……” “什么?!” 叶丞相心里一惊,眼看着二夫人此时还在那里支支吾吾地没什么动作,他立时一急,感到万分晦气地踹了二夫人一脚,“愚妇!再不动作,要是晚儿真毁在你手里,你就等着后悔吧!” 二夫人身子一颤,赶紧让兰嬷嬷扶着,跌跌撞撞地起身,哪里又还顾得上里面的场景污秽不堪,当真亲自动手拆人去了。 三姨娘等人一瞧见二夫人这样子,大都捂着嘴偷笑,还以为她有多能耐呢,看来不就是仗着有个当悦王侧妃的姐姐么,说来说去也还不是个妾,原来她竟高看那女人了! 叶丞相路过三姨娘等人的身前时,眼神不善地睨了一眼,当即三姨娘她们也不敢多话,只得想个借口,跟在叶丞相的后头,她可要为她们家清兰、芙蓉好好地找找场子。 待得那些人一走,二夫人立马命令兰嬷嬷关好了门窗,在外面仔细地候着,兰嬷嬷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应声退下了。 “啪!” “晚儿,别怕,醒醒!是娘来救你!”二夫人猛地上前欲图一把将骑在叶清晚身上的野男人给推下,可不料,一转头,竟对上一双赤红的双眸。二夫人立时一吓,当即跌坐在地上,她捂着嘴,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你?” 一夜过去,本来是被药效驱使不得已如此的颜崇,到了快要大天亮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清醒了几分。可偏偏赶巧的是,他正准备银货两讫,提着裤子走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下的这个美人儿好美! 真是赛过了昨日他一掷千金的那花魁的几分姿色,这下子,他只感觉他整个喉咙口干舌燥,直上火,那眼神猩红,雄姿勃发的状态,可比刚磕了药的时候还要猛烈。 于是,天色渐明的时候,华芳院又再次陷入了一阵阵的浅唱低吟,酣战了好几回,直到被那家丁发现,这二夫人瞧着形势越发不对才赶着上前来阻止。 若是让此刻在柴房附近某棵树上晃荡的十一,知道了他的想法,他只想给他竖中指。 昨晚,他一见苗头不对,就已经传了消息给他家主子,欺了他家主子看中的人,他家主子能这么轻易放过吗? 很显然,并不能。 杀伐狠厉的摄政王,你真要招惹了他,可不是说来玩玩儿那么简单。 宫夙夜知道此事后,立即给十一下令,让他拿出亦白最新研制的药前来试试,好歹也让那些作死的人能死得*一点儿。再然后,顺便派了几个暗线,如此好戏,如何能缺了咱们的正主,礼郡王殿下。 可惜,这左相府的叶丞相,显然不是吃素长大的,这件事儿到最后能不能挑起来,还真要看看这位正主的火候了。 此时,二夫人眼瞅着自己那发红的手掌,再瞧瞧眼前这人,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觉怒火攻心,“啪!”地一声,又是一个巴掌。 ------题外话------ 啦啦啦,最近要开学啦! 南风这一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每日都会更新,但可能更新时间不会固定,希望亲亲们能谅解哒~ 爱你们,(* ̄3)(ε ̄*)看文收藏哟! 第二十三章 亲亲,你怀疑我? “混蛋!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给老娘下来!”二夫人哪里还顾得什么闺阁仪态,看着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被人这样欺负着,真是险些整个人都要疯掉,巴掌那是用尽浑身尽数地在那里抽,她哪里知道,越是打,竟越换得那人的快感。 “嘶——” “美人儿!吼~”颜崇低吼着,看着二夫人那眼神,早已赤红如魔鬼,就差没有生吞活剥了似的,二夫人眼皮一跳,可接下来的事她根本来不及阻止。 此时,万花楼内一间隐秘的阁房里,竹影晃荡,茶香袅袅,端的是好一番雅致惬意。 “公子,你明知小姐近日会有危险,为何昨日安心放那人来此?说不定他就是不怀好意,专门想找个机会对您下手!更何况,恕七七实在想不明白您竟然会对小姐见死……” “七七,你冒犯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抗拒地气势,七七一哂,垂着头不敢看那人。 只见那人修长的手指,缓缓端起放置在一侧的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这才道:“她有她的宿命,我又何须过多插手?这十几年来,我唯一能做的不也就是个护她衣食无忧。” “公子……”七七嘴唇嗫嚅着,他知道公子一直是疼爱小姐的,若是没那些奸人的算计,事情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让他憋屈的想要解释,都无从开口。 “公子!公子~快来接客呀!这人在哪儿呢?”密阁的隔间外,李妈妈的声音絮絮叨叨地传了过来。“真是的,自以为自己有了几分姿色,这天下都该围着他转了呀?嘁!那还要我们这些女人干什么!”碧青撅着小嘴,不服气地嗤了一声,不满地跺了跺脚。 李妈妈当即喝了一声:“胡闹!公子有你说了的么?你要实在是不想在这万花楼呆着,把赎金拿来妈妈也成全你。不然,你就给我闭嘴!少在那儿瞎掺和!” 碧青听罢,一张精致的小脸倏地沉了下来,她可没忘,昨晚就是那些人把她碧青狠狠地侮辱了一番!名与利她可什么都没得到!哼,不过一个小倌而已,她碧青有的是办法让他好看! 当然,她这无疑是柿子挑着软的捏,既然崇国公府的小公子他得罪不起,这些人,她还会怕了不成? “你来了?” 当君卿稍作打扮一番,换了一袭体面的男装,就再次趁着左相府乱成一团麻的时候出门了。昨晚有人专门找上司徒空递给她的纸条,着实让她好奇,所以她今日才避开众人的视线,前来查探一番。 本来昨日,她来此的目的,与今日是有几番相同的,可谁曾料竟然出了岔子,刚好此番又有个借口,倒是让她再来了一趟。 君卿收回神思,脚步刚刚跨进门槛,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一道艳靡地声音,那其中的缠绵悱恻,竟让人如沐三月春光,只觉微醺。 呵,有趣!有趣! “啧啧,美人儿!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伺候爷沐浴更衣?爷保证待会儿定好好怜爱你一番!”君卿吊儿郎当地说完,“唰”地一下收了扇子,当真摆出一副等着人伺候的模样。她倒要看看这人分明认识她,却愣是要装逼摆谱到什么时候。 真当自己是老大啊!她君卿就这么好被人控制?嘁,这人要是真难缠,就算她没有小叽叽,实在看不顺眼了,她也能直接爆了他菊花。 不知道快要被人爆菊花的那位,听罢君卿的话,嘴角微微一抽,索性直接转过了身,目光盈盈,带着一股控诉的委屈凝眸地看着她,“亲亲,你竟然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是不是忘了人家?” “啪”地一下,君卿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卖萌什么的最让她受不了了……不不不,最可耻了!何况是这样一个男人对着她卖萌! 眼前这人有着高挑的身材,衣服是如青松般苍翠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文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冠玉交相辉映,俨然一道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那笑容颇有点儿风流少年的挑达,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杏眸中,荡漾着的是星河般的璀璨。 美,美……当真是美人如画! 她还从来没见过能把雅致与风流诠释得如此完美的男人!即使这人再怎么掩饰,可那种风骨早已渗透了骨髓,这人定不是万花楼一个小倌那么简单。想到这里,君卿的美眸里暗光一闪而逝。 “呵呵呵,”君卿冷笑着,潋滟的眸光,微微一眯,凭着她前世的敏锐,早就察觉出来了这万花楼的不对劲。若说这背后没有什么大人物的倚仗支持,打死她都不信。 那么原身的身死,到底是幕后哪只黑手,在推波助澜? “美人儿,爷今日高兴,好心问你一次,约我来这儿,目的是为何?”君卿冷下了声音,一手迅猛的伸出捏住承影的下巴,努力使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这才淡淡地开口说道:“爷相信,前日万花楼前求画像一事,你必定明白。明人可不说暗语,不是么?” 承影落在她的手里根本没有想过挣扎,反而是委屈落寞地开口:“亲亲,你怀疑我?” 藏在暗处的七七实在有些不明白自家公子的恶趣味,这样无耻卖萌真的很好玩儿么?平时看他扮娘炮已经受够了,现在还没到晚上呢,又来…… “爷不怀疑你,美人儿那你要给我一个你值得相信的理由!”君卿不为所动的话,让承影心里一跳,面上一黑,整个人都不好了,“亲亲!你果然不相信我!可是人家是你的人……” “咳咳……”君卿一个不察,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她现在真想挖下那一对湿漉漉的大眼睛,这人像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看着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七七自然也是唯有默默吐槽的份儿,公子这只腹黑的大狐狸,能把一句本来就是事实的话,说得这么暧昧,他也是醉了。 第二十四章 你的婚事 “你够了!”君卿实在受不了他那双控诉地大眼,深吸一口气,才道:“直接说了吧,爷才懒得和你贫。”毕竟,能叫自己亲亲的,她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暂且不论这人是敌是友,既然昨日他能好心想办法提点她一番,这面子她怎么也得给。 “亲亲~你就不信是人家真的想你了?”承影眼见君卿丝毫不为之所动,他也懒得上赶着自讨没趣,心下默默记了一笔,这才斟酌着说道:“亲亲,前日你来找我,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并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我知道此事必定不会简单。据我调查所知,这次该是礼郡王动手了。” “礼郡王?”君卿淡淡地重复了一句,冷眸扫了一眼承影,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不错,就是他。” “那他为了什么?” “你的婚事。” “呵!”君卿勾唇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承影!”说到最后,君卿最后两个字顿了顿,目光紧紧凝在承影的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上。 同时,承影目光陡然一寒,危险地扫过君卿的面容,同样不打算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随即他自嘲一笑,“也对,你不过一个天曜帝京花痴草包的废物,我不过一个寄身青楼的小倌,我自己都不信,又凭什么让你相信?看来,今日这番是我自己让我失望了,怨不得你。” 不知为何,君卿听了他这一番话,心里微微一跳,竟兀自感觉有几分难受,嘴唇张了张,忽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须臾,承影终是打破了这屋内的沉寂,“不论如何,你好自为之。” 说罢,不再理会身后君卿那别有深意地探究的目光,给君卿留了一个落寞的背影,随即转身拖沓着艳靡到极致的旖旎风情,缓缓地走了出去。 可是这才刚刚一下楼,这万花楼就被乍然间涌进来的官兵团团围住,其中一个看起来面向凶恶的大汉,叉着腰直接拦在了承影的面前,大喝一声:“站住!” “兄弟们,给我搜!那花痴草包的废物可是很有可能躲在这儿!哈哈哈!抓了他,爷待会儿就让你们好好地消遣消遣!”这群人的统领邪吝地说着,哼,他这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左相府那个废物娘们儿了! 我呸!那也算一个娘儿们!在他们这些汉子的眼里看来,那简直就是一个荡妇!天天楚馆酒肆的那么混,也就人家左相才丢得起那样一张脸。若是换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恐怕要是真有了这样的女儿,都得诅咒她早死早超生! 这不,一出府还得不知好歹的到处惹祸。啧啧,这小娘们儿丧心病狂得可是连她姐姐都没有放过!今日终于能让他亲眼见见那败家娘们儿的好下场了! “大人!大人!不知道咱们这万花楼可是犯了什么事呀?这么搜下去可万万使不得!”李妈妈见势不对,赶忙凑了上来,想要从刘统领的嘴里,打探到一点儿消息,可无奈他的嘴倒是紧得很,直接推了李妈妈一把,把她给弄到了边儿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官差们办事?信不信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刘统领心下冷冷一哼,别说她一个小小的万花楼的老鸨,就是京城府尹摆到他面前都不够看,他可是太后的人! 这天底下除了摄政王谁还能和太后抗衡? 答案自然是没有,所以他刘统领想要在这天曜帝京横着走,除了那些皇亲贵胄他还怕过谁? 今日这事,也就是他想要攀攀礼郡王那边的交情才来走一趟,不然谁以为他刘大统领是有这么好见的么? 承影见着这状况,敛了敛眸,那拖沓着旖旎风情的袖袍淡淡一扫,仿若就在呼吸间,刘统领便若有所觉似的,抬眸看向他,心脏止不住的一跳,“敢问大人,是特意来看承影的么?承影近日心绪不佳,若是见着没有讨人喜的东西,可是不会接客。” 听罢承影的话,刘统领猛地回过了神。本来他正专注着捉拿君卿这回事儿,犒赏的话虽然放了出来,但真还没来得及想些其他。突兀之间,乍然瞧见了这个男人,哪怕是同样身为男人的他,竟然也免不了心动。这男人,当真是个祸水! 也对,毕竟承影是谁?他可是美名天下的承影公子! 这份美,美得模糊了男女界限! 美而不妖,妖而不艳! 说的就是承影这样的人,他单单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更不用说他那一举手一投足的风情,所以,这世上拥护他的自是不少。当然,更是不缺像刘统领的这一种。 “大人!找到了!这七小姐果然就在这里!大人该如何处置?”楼上的声音猛地打断了刘统领那些旖旎的思绪,他当即颇为不悦地朝着那人瞪了一眼,“那你还废话什么?还不把人带出来?” “七小姐?什么七小姐?大人莫不是弄错了吧?咱们万花楼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女人进来?”李妈妈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心下却是布满了疑惑,这些人来这里搜查,她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思索至此,她的眸光朝碧青那边凝了凝。 “呵!李妈妈倒真是好眼神儿!您老不愧是年纪大了!连雌雄都不分!”其中一个小兵幸灾乐祸地说着,暗讽的意味十足,雌雄不分,这不*裸地摆着说人是畜生么? “哈哈哈!哈哈哈!”刘统领听罢当即哈哈地笑了出来,这群官兵的动作,自是很快地就引来了这附近百姓的围观,大家索性一起附和着。 第二十五章 叶君卿? 这可不是嘛?谁这么搞笑会在青天白日逛花楼不说,还得是个猴急的女儿身!哈哈!这得有多耐不住寂寞呀? 呃,不过,好像他们这天曜帝京倒还真有一个,那不就是这天曜帝京大名鼎鼎,挥金如土的君爷么? 在这关键时刻,作为当事人的君卿自然是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她闲庭信步般的缓缓从楼上踱步下来,当她一走到大厅,突然间那些私底下嘀嘀咕咕嚼着舌根的声音一停,所有人有那么一瞬的静寂。 接着,在场众人无不爆出哄堂大笑,“哈哈哈!这人谁呀?特么的,好端端的一个男的,也好意思自称是那花痴草包废物的叶七小姐?” “哈哈!谁说不是呢?唉呀妈呀,扶着我,老子笑得肚子疼!” “你可得仔细看看,刚刚我可是听见有人说人家李妈妈雌雄不辨呢!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在打谁的脸?这么个风华俊逸的贵公子,也能被人说成是个女的!这世道啊!荒唐!” 听到这些疯言疯语地议论声,刘统领现在可谓是肠子都快要气青了! “他娘的!刚刚是谁?是谁说的这人是叶七小姐?你他娘的是不是傻?”刘统领朝着捉拿君卿那人的方向怒瞪过去,他可不打算让自己沦为这天曜帝京的笑话! “大大大……大人是我,不不不……不是我!”那人是从别的地儿新调过来的,刚跟了刘统领没几天,眼见着众人的反应都不对,他这才赶紧思考,莫不是他真被这人给耍了? 要真是这样,都这么会儿了,肯定那叶七小姐要是在这里的话,都得给逃了,哪还需要他们这般大张旗鼓的去捉啊?这下,恐怕刘统领就要怪罪到他了。 “他娘的,给老子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小子?其他人呢?都没有找到吗?还不给老子继续搜!就这条风月街,老子把它翻个底儿朝天还不信见不到那小娘儿们半个鬼影子!”刘统领愤恨地踹了那人一脚,但他并没有半丝要收兵的意思。 “不是啊大人,是这小子给小的说他知道叶七小姐在哪儿啊……” “你他娘的,不早说!”刘统领听罢那人的话,这才认真地打量了君卿一眼,“刘大人真是说笑了!这人就活生生的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却要到处搜!唉,奈何你们的智商太感人,小爷拿你们着实没有办法。”君卿说着,向刘统领抛了一个你没救了的眼神,默默地站到了一边。 “你!”刘统领气怒地一指,随即他又发现了这其中好像有什么不对,要这人真知道那花痴草包的废物在哪儿,还用在这里等着给他们说?不趁机跑了,就是好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刘统领自认自己已经理清了事实的真相,坦然一笑:“哈哈!这位公子,咱们可是奉命在这里捉拿叶七小姐归案,公子在这里特意阻拦,可是别有目的?本大人可以怀疑,你和那叶七小姐定是同伙!” “同伙?”君卿潋滟的眸子,微微一闪,“敢问大人,叶七小姐可是犯了什么罪?怎会突然之间好好地就要捉拿……” “哼!大家听好了!叶七小姐那毒女,可是当真歹毒!本大人刚从左相府过来,就是奉当朝礼郡王之命,将其捉拿归案!这叶七小姐不但嫉妒咱们礼郡王对这天曜帝京第一才女叶大小姐情有独钟,还其心可诛的意图用毒谋杀亲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果然歹毒啊!” “是啊,就她这么一个花痴草包的废物,也配让人家高高在上的礼郡王青睐,真真是够了!做梦还差不多!” “亏得这叶丞相大义灭亲,立即派人来捉拿了,不然的话,啧啧……” “没错!亏得这叶丞相大义灭亲!所以,咱们才特意来这万花楼走一趟,这位公子若是真知道叶七小姐的下落,还请立即告知下官!否则,哼,同罪论处!” 刘统领的话音一落,君卿整个人都不美好了,果然她和这里八字不合,活该每次出门儿都没有能捡到金子的好事。君卿的眸光状若不经意地向承影那里微微一扫,果然,他的眉微微蹙着。 这个发现,不知为何,但不得不承认,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微地回暖。 “大人真是说笑!”君卿心底冷哼一声,她走的时候,恰好正是礼郡王上门拜访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二房的两母女又联合起来干了些什么龌龊的事儿,这栽赃嫁祸无中生有,用得倒还真是好。 她要不是当事人,说不定她都会给叶清晚喝彩一声,干得漂亮! 丫的,这种被人时刻惦记着的感觉,还真是酸的她牙疼,索性倒还不如将计就计,趁你病,要你命! “众所周知,爷不就是左相府叶七小姐,叶君卿么?” 叶君卿? 听到这个名字,承影本来故作旖旎地眸光,猛地向君卿扫了过来,随即却又渐渐地暗了下去,叶……好一个叶家! 但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此刻正和刘统领攀谈的君卿并没有理会,反而是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这些人的反应,“怎么你们不信?也对,爷手里那把标志性地金羽扇被那谁给没收了……但是,没关系,爷还有这个!” “不好!快躲!”刘统领眼见君卿动作不对,立马就想要往旁边一个闪身,可他还不及动作,整个人就被僵硬的定在了那儿!他的面色猛然一黑,不信邪的拼劲吃奶的力气,想要奋力挣扎。 可是须臾之后,他才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终是缓过了神来。而那双怒得像是喷了火的眸子,却恼怒地瞪着君卿,恨不得在这里就能把她大卸八块。 他堂堂一个禁卫军统领,竟然被丝毫没有回手之力的一个女人羞辱!今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怎么算,怎么都是他的耻辱!都这个时候了,他要是还真不知道眼前这贱女人是谁,那他还真的是枉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 “红……红……红衣针!” 不知是谁在刘统领被定住之后,猛然间大叫了一声,这下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啧啧,她君卿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现,她做人原来这么失败!竟然都沦落到要靠东西来证明自己身份的地步! 没错,这金羽扇和红衣针这两件家当可谓是天曜帝京人人皆知。究其故,还是源于十六年前,定国公府君家老爷子深得先皇宠信,其女君心兰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让人不敢小觑。 第二十六章 你的宠物小白喵VS火火 某日,君家老爷子得知其女喜怀凤胎的消息,当即入宫向先皇讨要了几件得心应手的宝贝。这金羽扇就是其一,而红衣针则是先皇后亲自赐予君家小女,专供其防身。 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红衣针毫无任何疑问的,就落到了君卿的手上。 果然,她露了这一招之后,大多数人看她的脸色全都颠了个儿,而刘统领更是愤怒到想要咆哮,某些真相一旦被众人戳穿,他可谓是面子里子全都丢尽了! “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既然她就是那花痴草包的废物,还不给我就地拿下!” “动本王的女人,谁敢?!” 宫夙夜掷地有声的话一落,在场众人下巴都快要惊掉。 这这这……这是谁?现下刘统领的面色当真是一点也不好看,本以为很容易就能解决掉的一个麻烦,看样子又不知道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老鼠屎,给他找岔子不说,还敢在太后老人家头上动土!依他看,他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拿下!拿下!通通给本大人拿下!这人定是那毒女的同党!凡是包庇者同罪论处!”刘统领狰狞着一张脸,这种身子不被他掌控的感觉真他娘的不好!这贱人,待他回去禀报了郡王爷,定要她身败名裂!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能嘚瑟! “同罪?”宫夙夜冷哼一声,狭长的凤眸一凛,刘统领顿时感觉周遭的空气瞬间如置腊月天的冰寒,浑身疼得更是如刀割,“咳咳……你!” “噗!” 刘统领一口老血硬生生地吐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猛然间似是又想起什么,目眦欲裂地瞪着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君卿。 “嗤!” 猛然间一道宛如月光般的阴冷白光骤然闪过,刘统领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两手赶忙捂住眼睛,边打滚儿边疼得他嗷嗷直叫,“啊嘶——啊!老子的眼睛!老子的眼睛!该死!给老子拿下那个贱女人!是她!一定是她!” “聒噪!”宫夙夜沉着面色,眼神不善地盯了刘统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夜梓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天空一招手,不知打哪儿跑出来了几个人,不顾众人诧异地眼光,直接将其打晕拖了出去。 这下子不单单是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大气都不敢出,就连万花楼里门庭若市的热闹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落针可闻的诡异地寂静。 这天曜皇朝的煞星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不是还远在赤燕治理水患么?不是听说太后娘娘还给他准备了銮驾要百里相迎么?不是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近身三尺以内么…… 太多的疑问,此时在众人的心里都化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们向来杀伐狠厉,冷血无情的摄政王什么时候有女人了?! 女人?!摄政王妃?! 此刻哪怕他们的内心再沸腾,再咆哮,作为当事人的摄政王殿下,也只打算置之不理,他现在还没弄明白,他的这只宠物小白喵,背着他逛花楼,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 “很好玩儿?” 呵呵。 “玩儿够了?” 呵呵。 “回去!” 呵……呸,这模式不对!君卿被宫夙夜这凛人的威压,弄得自我唾弃了一口,“小爷,嗯,对,小爷我妈喊我回家吃饭。”君卿说完,就企图趁宫夙夜一个不备,猛地开溜,直接跑路。却不料眼前一阵寒风掠过,青紫寒兰的气息乍然拂过她的面容,待得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扔上了一辆马车。 车内,君卿不满地使劲儿揉了揉身下软绵绵的“座垫”,恼怒地蹬了蹬置在车里的矮几,这人谁给了他权力,敢这么对待她?他们两个只是交易!交易!你来我往的交易!小爷又不是他的奴仆,至于这个样子吗? 若是暗六等人知道了,定会吐槽,奴仆?丫的,他们这些奴仆你啥时候见着能有这待遇?! 君卿颇为无奈地坐起身,潋滟的瞳孔,漫不经心地扫过这车内的每一处。“啪嗒”,君卿饶有兴致地朝这暗格里掏了掏手,啧啧,古人这机关术用得倒也不赖嘛,说不定这里面就放了个夜明珠什么的。 “现在是白日。”宫夙夜瞅着她那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由得凝了凝眸,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这青天大白日自是用不着夜明珠。 靠!他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会知道?! “猫儿,你的想法全写在了你的脸上。”脸上?君卿心下一惊,她是特工出身,早就被训练得了喜怒不形于色,呵,怎么会?这人说不定又是再打什么坏主意! “嗷呜~”坏人!坏人!坏人!你丫的才打坏主意!火火拼劲吃奶的力气,才逃离沦为君卿身下肉垫的噩运。 然而,当它好不容易,探出头透了个气,却不料那女人竟然狠狠撕扯它的毛! 嗷!它的毛!它的毛!好痛!好痛!好痛! 它火火只不过是单纯的补了个眠,睡了个懒觉,竟然就遭受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待遇! 定是那坏女人嫉妒它的美!哼,就凭她这个样子想和它争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想到此,它湿漉漉地狐狸眼,滴溜溜地转了一转,悄悄地举起了它粉嫩粉嫩的爪子…… “啪!” “啊哈哈!爷就说这是个什么坏东西,原来是一个装了一肚子坏水儿的小狐狸!”君卿一手倒提着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手猥琐地扒拉着它的屁股,好奇地准备研究一下它是公是母。 “啾啾”“啾啾”“啾啾” 主人,快看!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她没我漂亮,还想争宠!主人是它的!是它这一只狐的!小狐狸一边咆哮着,一边奋力地挣扎,意图脱离这个坏女人的魔爪,扑向它家亲亲主人的怀抱。 “火火!”宫夙夜只是冷冷地唤了一声,小家伙顿时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呜呜~它明明比那坏女人美!为什么主子你不肯多看人家一眼? “宫夙夜,你该不会这几天就一直把本小爷当成这个小东西一样逗来逗趣的吧?你说说它公的母的?”说实话,君卿难得见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光是那全身火红火红的毛,就是一大看点。 啧,真不愧了这名字,这皮毛倒还真像一道火焰,就是不知道穿在身上感觉怎么样? 第二十七章 未婚不叫妻! 还不待君卿听到宫夙夜的回答,车帘就被猛地一掀,“嗷呜!”火火惨叫了一声,直接就被它那没爱的主人,一把给扔到了车外,“梓离,看住那小家伙!” 坐在车外的夜梓离身子一僵,和火火那小家伙湿漉漉地大眼睛来了个大眼对小眼儿,半晌,无语。 就连唯一可以调趣的小家伙被扔出了车外,头一次和外人坐马车的君卿难免感到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佯装淡定地捧起矮几上的一杯茶,微微抿了一口。 宫夙夜的凤眸微暗,眸光淡淡地落在那杯口处,不知为何心口总感绝有些发烫。 “啪嗒!” “嘭!” 突如其来的颠簸,使得君卿身子一个不稳,手一颤,就感觉被推力猛地一送再一拉,杯子一磕,杯子里没喝完的水“哗”地一下倒了出来。 “起来!”宫夙夜努力地想要忽略掉此时贴近他那儿的小脑袋,眸光越发的深邃,大手索性直接往上“啪”地一落,“啊!你竟然敢打小爷的屁股!” 君卿恼羞成怒地咆哮着,这种脑残加狗血的剧情,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她遇到。她索性两手猛地用力直接从宫夙夜的腰上撑起了整个上半身,宫夙夜那凤眸越发深沉暗淡的眸光,猛地一偏,声音略微沙哑地道“不起来再打!” 靠!居然敢用这种威胁!无耻卑鄙的小人!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某人猥琐了的君卿极为不满地站起身,嘟着嘴,划分楚河汉界般的直接坐到了马车的另一边。 见状,宫夙夜的脸一黑,凤眸一沉,冷冷地盯了君卿半晌,愣是没有再开口,直到坐在马车前面的夜梓离不得不开口问,“主子,是回左相府还是回王府?” “左相府!” “王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车里的二人却皆意味不明的审视了一眼对方,“主子……”夜梓离面瘫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一丝纠结,正欲说什么,却听到宫夙夜颇为不耐地重申了一遍,“回王府!”这猫儿的爪子怎么还是这么利? “宫夙夜!” 君卿这下是真的冷了声音,来和他说话。这人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么?别以为她不知道以他的能力,不会知道昨晚到今早整个左相府都出了什么事儿。要不是刘统领派人前来捉拿她自己,让她确定了他绝对是有派人在监视,不然他如何解释会发生“英雄救美”这么扯淡而又巧合的事情。 “你难道会不知道现在左相府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做人可不能蛮不讲理!我虽然答应了你,咱们俩互取所需,但是你也别太过了,随意就干涉我的事情!” “你认为是本王在蛮不讲理?本王很乐意随意干涉无关闲杂人等的事情?”听到君卿的话,宫夙夜垂下了眸,浑身冰寒的气息又更冷了几分。 “难道不是?”君卿想要冷笑,可是她竟然发现被那样一双宛如苍鹰般锐利的眸子盯着,她也会有些底气不足,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半途又给咽了回去。 “礼郡王是个不慎头脑的人,按照今日这般,他既然敢派人当街捉拿你,就定是急于抓住你的把柄。而现在,若是不出本王所料,左相府早已被你搅成了一滩浑水,你若还想在里面浑水摸鱼,此时尚且为时过早。倒还不如,去一趟本王的王府,好好地冷静冷静。别告诉本王,你对那背后之人真的不感兴趣。” 丫的,不就想要邀请小爷同居而已嘛,暗恋小爷就早说,至于把这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君卿心下不嗤,但是面上还是强忍着并没有表达出来,反而好奇地问:“那你给小爷也说说,要是小爷那渣爹到时候找上门要人怎么办?虽然小爷不惧这天曜帝京满满的流言,但是好歹你也得给想个妥妥的理由,他可不像被扔出去的那只傻狐狸一样,这么好糊弄!” “啾啾!”“啾啾!” 它才不傻!它才不傻!这坏女人!该死的坏女人! “别闹!”夜梓离面瘫的拍了一下火火的屁股,气得火火这下更加变本加厉,怒得张牙舞爪了。 “本王说过了,你是本王的未婚妻!”宫夙夜抬眸,想要看清这猫儿的表情,果然,君卿的面色一下变得不耐了起来,她要怎么说,才能给这人讲清未婚妻这种东西,未婚不叫妻! 君卿头疼的想要扶额,有点儿不明白她身上怎么就有这么多糟心事儿!因此,也就在这一瞬,她再次错过了宫夙夜那双眼里,一闪而逝的孤寂。 “主子,到了!”夜梓离命车夫将车停在了摄政王府门前,恭敬地开口。宫夙夜淡淡地“嗯”了一声,玄纹云袖淡淡一扫,随即缓步下了车,君卿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有些不懂,她不过才跟这人见了三次面,居然会有这么莫名的信赖感? 要是在她前世的话,开玩笑,别说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找她同居,她绝对二话不说地赏对方一个大耳刮子再说。再来跟你闲着没事儿喝喝茶,聊聊天,讨论讨论,什么时候把人卖了,大家一起来愉快地数钱。 然而,他们这一路行来,虽没有惊动王府里的下人,但所过之处,暗卫的下巴可谓是惊掉了无数。这这这……这人是谁?谁家的公子?这么一个好男儿怎么就爱上后庭花了?不不不……不对!主子怎么会允许那人近身他三尺之内! 嗷嗷!待会儿一定能看到又一朵生命之花的凋谢!想想就变态的好兴奋!让他们肿么破? 可是事实,狠狠地给了他们一个耳光,主子竟然直接打横抱着那人走了?!抱着……走了?! 靠,还是公主抱! 直接穿过摄政王府的大厅,东转西绕过几处客居,宫夙夜一路运起轻功就飞掠到了王府内的一湾碧池,若是遥遥看去,远在那边的一幢古楼,就像是盘在碧玉上的一座孤岛,让人感觉无端的沉重而又凄迷。 “主子!”夜梓离一路奋力追上宫夙夜,他倒是没有想过素来沉稳冷静的摄政王竟然会在在自家的宅院运起轻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觉得满头黑线。 第二十八章 各人心思 更何况,这左相府的叶七小姐是什么人?!主子想要把素问弄到她的身边去也就算了,怎么就连王府的重地也要带着她擅闯!恕他实在没有想明白,这叶七小姐到底有什么好! “宫夙夜,你听到没有?快放小爷下来!”被公主抱的君卿,沿途不停地挣扎着,她实在没弄懂这龟毛的男人怎么就这么难伺候!眼瞅着离水越来越近,原谅她完全没有浪漫细胞,来爱上这种飞一般的感觉。等等!她该不会是想要把她直接给扔到水里吧? 宫夙夜冷眼瞥了一眼君卿,凤眸微凝,饱含冷寒之气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沉沉响起,“女人,你以为到了这里,本王还会给你选择的权利?” “你什么意思?呵,难不成这就想反悔?”别以为她不懂激将法这种东西,但这人真要做得了初一,她可绝对做得了十五! 他什么意思?宫夙夜凤眸一沉,眸底的暗色如风云般涌动,凉薄的嘴唇紧珉,精致的下巴抬到一个足够傲人的高度,“女人,总有一日,本王会让你心服口服。” 听罢他的话,君卿潋滟的瞳孔微闪,与此同时,禁锢着她身子的那青紫寒兰的气息更浓烈了几分。对于他话里的意思,君卿这次机智的选择了沉默,不再作答。 “主子!”夜梓离牵过系在湖心亭的轻舟,抬步朝他们二人走了过来。宫夙夜的眸光掠过夜梓离,圈在君卿腰间的手更紧了几分,“走吧。” “是!” “欸!你该不会每次回府都是这么回去吧?就不嫌麻烦?”君卿敛下了一番沉思,缓步踏上了这一叶小舟之后,好奇地冲着宫夙夜眨了眨眼,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对峙,只是他宫夙夜一个人的错觉。 “你会习惯的。”宫夙夜敛了敛眸,因了君卿的这一打岔,沉冷的声线终于有了一丝回暖。君卿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她会习惯?这关她什么事?靠!该不会他这是让她打算在这里长住吧? 君卿粉唇微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一双美眸,难不成这才是他邀请她来这儿住的真相? 就在这二人你来我往之间,终于到了仿若盘在这碧玉之上的古楼,古朴的门匾上书着大大的三个滚烫金边大字“古夙居”。 一进楼里,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廊前放着极为罕见的皇家贵族专用的金丝楠木所制成的藤椅和藤桌。 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原本荒疏的院落,竟在花草的衬映下显得生动质朴了些。墙外的高树上,间或着几声惊人的鸟鸣。墙面虽斑驳,但从墙上砖搭成的小窗和四周的装饰,仍可见其洒脱简丽的风格。 这里的布置风格倒真不愧“古夙居”这三个字。 摄政王府这边还是一派悠闲惬意的样子,而此时的左相府却早已是闹得乌烟瘴气。 “晚儿!晚儿!晚儿……老爷你可一定要替咱们母女做主啊!晚儿可是内定的礼郡王妃,你这样子叫她今后怎么办呐!老爷,晚儿一向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二夫人此刻使劲儿地扒拉住叶丞相的一直裤腿,趴在他的腿边,半跪着身子,哭哭啼啼地乞求着,眼底的眸色却是越发的愤恨。 “无知愚妇,简直是够了!你给老夫看看如今你们这样子哪里还有半丝闺阁小姐贵妇人的样!”叶丞相气愤不过地朝二夫人踹了一脚,还记得他刚刚应付完礼郡王急匆匆赶过来的那一刻看到的场景真是吓了他一跳!他要是再晚一步,今日就不会是他一个女儿被崇国公府那小子毁了那么简单,而是他头顶上会有一顶绿帽子! 这种事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感觉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这要是被朝中那帮老家伙知道了,还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他!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允许?! 要不是他机智的找了个借口应付礼郡王,还不知道这件事到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真是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可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他哪能想到他的女儿竟然因他一时的话,而一语成畿。那逆女简直是大逆不道!枉为人伦!竟然胆子大到下毒谋害自己的亲姐姐! 要不是今日管家亲自在膳房抓到了她的贴身侍婢,说不定到现在他都还被他这个花痴草包废物的女儿给蒙在鼓里。原本只以为她只是没用了点儿,何曾想到这是一出农夫与蛇,她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反咬一口,对她亲姐姐都能下毒手! 如果不是救治及时,发现得早他最疼爱的女儿就这样没了!那他辛辛苦苦培养她这么多年,到时候谁来给他换取他攀登至权利最高峰的利益?那孽畜!还有崇国公府!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来人!给本相准备朝服,本相要入宫觐见太后,看她老人家给咱们左相府怎样一个说法!”叶丞相气怒地甩袖一挥,抬步而去,跟在他身后的赵管家意味深长地瞥了二夫人一眼,转身也跟着走了出去。 叶丞相一走,华芳院整个院子都寂静了几分,丫鬟婆子们都纷纷垂首,只能偶尔听到二夫人的几声低泣。 房间里,站在一旁的兰嬷嬷眼见着院子里此刻没了人,赶紧地把房门给捂严实了,生怕别人窥探到几分里间的情境。 “小姐。”兰嬷嬷伸出一只手宽慰地拍了拍二夫人的肩,低低地喟叹一声。这么多年,她都是看着二夫人长大的,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到过什么苦,眼下这些年的委屈,哪一次不是那小贱人给的? 可是偏偏二夫人历来好日子过惯了,什么事情她早都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个关键的时候,你想要让她出什么有建设性的主意,那是很显然不可能的。但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堂堂礼部尚书府的二小姐,当朝悦王侧妃的妹妹受着别人的欺负? 第二十九章 暗夜涌动 于是,她赶在老爷没有过来之前,一发觉不对劲儿,就进屋趁机敲晕了颜崇。在救下了二夫人之后,她就和二夫人商量着到底该如何惩治那小贱人!想到这里,她的眸光闪过一抹狠厉,大小姐这次赐的药定能让那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夫人听到兰嬷嬷的低唤,渐渐地收了声,半晌,深吸一口气,努力地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兰嬷嬷,晚儿的事情,这华芳院内有几人知道?只要凡是知道的,全都给本夫人清理干净!” 兰嬷嬷自然明白二夫人话里的意思,没有旁的意见,可突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小姐,那小贱人的丫鬟,翠儿那死丫头……” “杀了她!杀了她!给本小姐杀了她!”叶清晚愤怒地声音乍然响彻在房内,那颤抖的声线无不透露出刻骨的恨意。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被子的两侧,而那一层薄薄的衾被愣是被她划出一道道血痕。 “晚儿!晚儿!你怎么了?都怪这一切都是那贱婢惹的祸!你可千万别吓唬娘!”二夫人一听到叶清晚嘶哑的声音,立马转过身,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三言两语的宽慰,可是偏偏她那眸子里的恨意却是怎么掩饰也藏不住。 “娘,这事情怎么会这样?她知道了,她一定是知道了……”叶清晚红肿而又干涩的嘴唇不停地嗫嚅着,艰难地支撑起自己酸疼的身子,薄被一个不慎,泄露出她原本那白皙的颈项上,此刻惨不忍睹的青紫。 突然,她身子一个微颤,目光有那么一瞬的呆滞,这让她仿佛又看到了醒来的那一刻,她那浑身布满的青紫,肮脏不堪的黏腻,甚至是整间屋子四处弥漫的欢爱之后的味道,都让她感到无比恶心!脸色苍白的她,仿若是在人间地狱走了一遭。 若说之前的针对,单单只是嫉妒,那么现在,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不甘与怨怼多得快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那一张原本明媚秀丽的面孔早已扭曲地化为了嫉恨与杀意! 她叶清晚所受的折磨,她势必要拖着她君卿一起下地狱! “晚儿,你听娘的话,你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自暴自弃!礼郡王最近都快来咱们府里下聘了,你可是要当礼郡王妃的人!这件事你就放心交给娘,娘会去让你姑母想办法替咱们处理。你就在屋子里好好歇着,这个时候千万别再让三房的人给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二夫人一边怜惜地拉着叶清晚的手,一边喋喋不休地在那里劝说。 眼见着叶清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就连站在一旁的兰嬷嬷看了,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忍不住想要为小小姐说些什么,可是她心知,此时不论她说什么,按照二夫人的大小姐性子,她定是听不进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娘!”叶清晚怒喝一声,红着一双眸子,仿若仇人一般地瞪着二夫人。二夫人这下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颇为不满地蹙了蹙眉,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回瞪了叶清晚一眼。 “娘,呵!别提三妹,有时候就连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娘?” 叶清晚说着,冷眼瞥了一眼二夫人,无端冷笑出声。听到叶清晚苍白无力的话,二夫人一噎,半晌,才别扭道:“晚儿,娘这不是心急了点儿么?这俗话说得好,你不爬得更高,除了你娘,你又有什么依仗去扳倒那小贱人?更何况,娘是为了你好!” 叶清晚心下冷哼,要不是她事先再三嘱咐了兰嬷嬷留了那么一手,她这娘要真靠得住,她何至于这般惨淡?这个时候君卿那小贱人,早就该咸鱼入海,不得翻身! 想到此,叶清晚索性不再去看她,反而将那渗人的目光转向兰嬷嬷。兰嬷嬷被看得心下一跳,果然下一刻,就听着叶清晚干涩沙哑的声音响在了耳畔,“嬷嬷,药呢?” “晚儿,真的要这样对那小贱人动手了?”二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叶清晚的眸光亮了又亮。 “小小姐……”兰嬷嬷现下有几分的犹疑,叶清晚此时的神色,竟让她多年算计深宫宅院的老嬷嬷都看不清。不过,下一瞬,她又宽慰的想,或许是小小姐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在旁人的搀扶里蹒跚学步的那个小女娃子,她该信任她,这一次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于是,在这母女二人期盼的眼神下,她终是拿出了前几日大小姐偷偷递给她的药。这药名为“绝樱”,药性着实烈得很,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叶清晚眼看着兰嬷嬷伸手递过来的,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药,颓靡的眼神,迸发出别样的亮光。她的嘴角不禁染上一抹嗜血,只要那贱人一旦沾上它,这辈子就注定是她赢定了! 夜深,寂静的夜里,总是无端沉寂。然而,摄政王府的古夙居内,却依旧是灯火一片通透。 “主子,恕梓离直言,您今日着实不该带叶七小姐这个外人到这儿来。万一一个不慎,七小姐发现了什么,您该如何向那些誓死效忠我们王府的人交代?更是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 “主子!十一认同梓离的话。虽然十一仅仅是个效忠主子的暗卫,不懂什么朝堂之事,但眼下整个天曜帝京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际早已波云诡异,时局着实难测。还望主子三思!” “诶!小十一,死面瘫!我说你俩这话怎么说的?你嫌你家主子白日在朝堂上应付那群死缠烂打的蟑螂还不够是吧?这都大晚上了,正事儿没见你俩办几件,全给你家主子竟添乱!” 亦白浑然不在意的瞥了瞥那半跪在地的死面瘫两眼,到时候被罚了,可别怪他这人冷血无情。他这该劝的可都是劝了,这红脸白脸都已经被他们这几人唱完了,端看这当事人要怎么决定。 宫夙夜冷沉着一张俊脸,精致的凤眸里,那凌厉的眸光,无端的透出几丝危险。亦白不敢去抬头对视他的目光,眼皮抽抽地直跳,仅仅是宫夙夜他那凛人的威压,他就知道一旦主子做了的决定,他们就不应该心存侥幸。 第三十章 败走的火火 天曜帝京,崇国公府 “大夫,大夫!我家那宝贝儿金孙到底怎么样?你可得给个准话呀!”此时,崇国公府的一间院门外,老夫人堪堪地拉着回春坊的大夫,愣是不让人走。她的一双浑浊而又红肿的老眼,早已被担忧所取代。 “夫人您老就放手吧,这种事儿,就是大罗神仙降世这种事儿我也救不了啊!您呐,还是另请高明算了!”大夫摇着头叹息,活该这崇国公府的小公子多作孽,害了这世上不知道多少好儿女。 看吧,眼下这报应就来了,哪怕无论给他找多少个女人前来纾解,那银枪不倒恐怕他不吃不喝也得三个月。那时,这命根子还不早就废了? 听罢,老夫人两眼一花,眼看就要晕倒,“夫人!夫人!您没事儿吧?老国公回来了!”一听身旁伺候着的丫鬟的话,老夫人终于找回了几分精神,赶紧什么也不顾不上地迈开步子,向崇国公身边跑去,“老爷!老爷!太后她老人家怎么说?咱们家金孙儿还有救吗?” 本来步履匆忙的崇国公,突然听见自家老婆子的话,看着她这么急匆匆赶来,连忙停住了脚,赶紧搀着她,气怒道:“左相那只老狐狸!奸诈成性!不知所谓!竟然敢当着太后她老人家的面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这口气,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能咽下!” “那崇儿?”老夫人一听崇国公半天都说不到她宝贝儿金孙的话,整颗心一下子都急坏了!要是这崇儿的病再晚一点没救了,今后断了根,要她老两口怎么办才好? “哼,据老夫所知,要不是那叶老匹夫整出来的事儿,咱们家崇儿如何能受这些罪?眼下夫人暂且放心,太后已经往咱们府里又赏了几个女人,还派往了几个医术了得的太医院的太医,到时候崇儿定会没事的!不过,崇儿要真要是有个什么,他叶老匹夫的算盘可不要打得太响才好!咱们的崇儿,他素来想要的,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崇国公说着,一双老眼里,狠毒的算计一闪,若是他家崇儿真的毁了! 他定要他整个左相府陪葬! 这个夜晚,很显然并不安宁,那些埋藏在黑夜里的深沉算计,总是就这样在不知名的角落,转瞬成型。而那些带着丝丝雾气氤氲的灰色地带,正如此时的君卿。往前一步,是险!后退一步,是命! 天曜帝京,摄政王府 火火正懒懒地挂在房梁顶上,蓬松的狐狸尾巴,在那灯光映衬的黑色影子后,一甩一荡。原本那双湿漉漉地大眼睛,此刻万分惬意地半眯着,勾了勾小舌,舔了舔嘴,回味着刚吃过的珍馐美味。它难得的吃撑了想打个滚,却不料一个晃神,竟然就这样掉了下来。 “啾——”火火跌落在地,刚要险险地叫一声,却在瞅到那双潋滟的瞳孔之时,猛地一下住了嘴。 “怎么?色狐狸,这么迫不及待地找着小爷就要来投怀送抱?啧啧,看来你嘴上叫着不要不要,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半躺在浴桶里,难得有次机会,泡着香浴的君卿,随手拎起火火,晶亮的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戏谑地勾起嘴角。 她倒要仔细瞧瞧她和这只色狐狸到底有哪个地方像了,她好歹也是一个人,竟然被那男人愣是活生生的当成宠物来逗弄。虽然她嘴上不说,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扭曲。难得的有这么个小东西,心甘情愿地凑上前来,供她发泄。 “啾啾!” 坏女人!你放开!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它火火急着投怀送抱了?分明是你欲擒故纵,想要勾引它火火! “哟呵!看来你主子把你驯养得挺不错嘛,这么通灵性。唉,本来我也是看在你是只蠢狐狸的份儿上,想要把你占为己有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么爷把你就……”君卿眼看着面前那张变幻莫测的狐狸脸,说着的话,故意顿了顿。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公的!公的!” 君卿也没想到这只色狐狸,竟然这么蠢萌!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诱饵,让它不费吹灰之力的就上钩了!亏得她之前还想了各种办法来一探究竟,却唯独没想到这小家伙披了身狐狸毛,性子会这么单蠢。 君卿的话,让火火本想要挣扎逃离的身子猛地一抖,没想到它一生的“痛”,就这么被这坏女人给揭开了! “嗷呜~”火火羞怒地瞪着一双大眼,极为委屈不忿地朝着君卿叫了一声,尖锐地爪子朝着*着身子半躺在木桶里的君卿一伸,银牙锋利地一咬。 “滚!” 宫夙夜不顾火火奋力地挣扎,将它朝着另一边猛地一甩,睨着火火的那一眼,竟仿若暗夜里走出的修罗,藏着嗜血的危险。 本来火火不甘地还想要朝着君卿那边龇牙咧嘴的威胁一番,一回过神,就立马“呜呜呜”地趴在另一边的地上,像极了受尽委屈地小媳妇儿。可是当它一感受到那股嗜血的凛冽,立刻蔫了气,“嗖”地一下,就宛如一道跳跃的火光一般,逃得远远地。 趁着宫夙夜的注意力还在火火身上的那一瞬,君卿丝毫不敢懈怠地赶紧从浴桶里站起身,她可没那个当别人*模特,供人观赏的嗜好。 当宫夙夜锐利的眸光沉沉地扫向那屏风背后的曼妙身影,难得的他精致的凤眸有了一丝回暖。须臾,他凉薄的嘴唇,终是浅显的勾起一抹弧度,隐去了他那张冷沉的俊脸上似是万年不化的冰冷,然而,那眸光却总是不受控制的跟随着那抹倩影而动。眸底,不自觉地掩藏了一股跳跃的火焰。 “咳,这么晚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君卿此时浑身上下围裹着一张白布,坦然之间而又自然地带着一股小女子的忸怩,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宫夙夜的眼前。 君卿等了半晌也不待宫夙夜答话,不由得有些纳闷,疑惑之间,带着沐浴之后特有的清香一步一步地向着宫夙夜走近。然而,此时的她,很显然的低估了,这样的美景摆放在一个正觊觎着她的男人的面前,到底有着怎样的诱惑力! 第三十一章 你是本王的女人 “你是本王的女人。”宫夙夜眸光不由自主地凝在那抹倩影之上,声音沙哑着开口。 所以呢?这么晚过来找她,就是为了他口中所谓的那一纸婚约?君卿疑惑地蹙了蹙眉,尚未听懂他话里隐藏的关键。不过,若是他情愿私下和她解除婚约的话,她还是很乐意的。 只要她日后,一旦寻得机会脱离左相府,她是定要做回那只高空中翱翔的鹰,坚决不做笼中的鸟。更不可能无端接受这种古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 宫夙夜眸底划过一抹深邃,君卿短短一瞬那绽放到极致的灿若烟火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果然没有看错。想到这里,宫夙夜心底难得的淌过一抹暖意,冰冷的薄唇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你……唔!” 君卿正打算开口,与他说些什么,却不料夜色掩映之下,那一股青紫寒兰的气息猛地扑面而来。随即,她的嘴唇一痛,两人的牙齿一撞,对于这个不算吻的初吻,她潋滟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倏地,她眸光一冷,藏在指尖的红衣针悄然在月光下挽了个银色的针花。 “嘭!” 就在这个时候,宫夙夜凤眸一沉,紧接着伴随“嘭”地一声响,他愣是直接将君卿整个身子都压倒在了身后的榻上。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双手用力圈紧他怀里那纤细的腰,猛地一个翻转,顿时呈现出一副女上男下的香艳姿态。 “……” 君卿冷眼瞅了瞅压在她身上的这具身子,她刚想要动,竟发现她的手手脚脚早在不经意间,就被这人缠上,“放手!”君卿难得的冷下了声音,眸光不带丝毫情感地紧锁着这人俊俏的脸庞。 “别动!”宫夙夜喑哑着声音开口,若不是借着夜色的掩映,根本没人能察觉到他那已经烧红了的耳根。可是他却偏偏恶劣的将那灼热的气息却是不停地喷洒在君卿的侧脸之上。此时此刻,若是能抛开之前一切的纷杂,他心里藏着一股说不清的荡漾与甜蜜,可也在这其中不经意间却掺杂了一份苦涩。 若说之前君卿还抱着看在他们二人合作的情面之上,除了偶尔的试探,倒还不曾真正的对他动过手。但是在这一刻,君卿无端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她有预感,若是一直这么放任着下去,恐怕有一天到时候她想要干脆抽身都难。 “宫夙夜,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你的什么?”许久,君卿长叹一声,眸光避开他的凝视,淡淡瞥向别处。终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这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沉寂。她不是不知道,今日宫夙夜这一番前来,必定有着他的目的。 可是,放任着这么敌我不明的一个危险因素在身侧,若是换了前世,她早就辗转反侧,寝食难安。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宫夙夜和她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前来招惹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除了一个左相府最不受宠的纨绔千金的身份,她并不觉得她身上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值得他好图谋的。 君卿一问出这话,宫夙夜身子一僵,精致的凤眸霎时涌上一股暗沉,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哪怕这就算是炎夏,也抵挡不住那噬骨的冰寒。 月色下,原本君卿那不经意泄露出来的玉骨凝脂般的肌肤,此刻乍然在宫夙夜的眼里失去了吸引力,暗沉之后,那眸光里隐约闪过一抹嗜血的刺红。无形之间,他们二人的并肩仿若已经夹藏了横亘了整个天地的距离,彼此,疏远! 半晌,那凉薄的嘴唇终是勾起一抹冷笑,君卿心底莫名地一颤,但她很快尽力的把这种感觉忽视了,仍旧不去看宫夙夜的眼睛。然而此时宫夙夜浑身的冰寒之气较为之前更是浓烈了几分。 “明日一早,本王会派人送你回左相府。”宫夙夜声音冷沉的说完这番话,亦不再去看君卿那一瞬诧异万分地表情,直接起身,大步离去。所过之处,那空气中残余的青紫寒兰的气息无不让君卿感到一阵滞闷。 她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想要彻底理清一下他们二人的关系而已嘛。 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要是彻底明了,才更有利于他们之间的合作不是么? 可是君卿却忘了,他们俩从一开始所谓的合作,一直就是她单方面的自我诠释,当时压根儿这二人的思维就没在同一起跑线上。 “啾啾!”“啾啾!” 趴在古夙居某处角落的火火,此时幸灾乐祸地叫着,看吧,它火火就知道,它主人一定是最爱它的!这坏女人,才多久,哼,就被它的主人嫌弃了呢!它以后才不要自降身价的去理她! 想到这里傲娇的火火,高贵而又优雅地抬起它粉嫩粉嫩的小爪子,满心期待地蹦跶着去找它的主人打滚撒娇去了。 可惜它永远都不会知道,宫夙夜每次瞧到它那副傻狐狸的蠢样儿,是有多么的想要让人把它弄去回炉重造。 同样寂静的夜里,天曜帝京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晦涩阴暗的气息在不停地向四周弥漫。突然,躲在角落里的那个女人,不安地抖了抖身子。随即,她猛地一抬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她那明媚的双眼,那原本充满朝气的瞳孔,霎时被惊恐所取代。 “你还真是傻得可以!呵,你以为就凭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丫鬟,还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地痴心妄想!那人,就真是你这么好攀上的么?”说话之人,紧捏着女人的下巴,力度大得几乎快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不!不!奴婢求求你,奴婢求求你……放了奴……不不不!奴婢发誓,这一辈子定会任劳任怨做牛做马地好生伺候大小姐,只要您肯高抬贵手,饶奴婢一命……”女人此时万分惶恐地看着眼前之人,到底哪里出了错,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岔子? “呵呵,别说我不信你。可是谁叫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值得人相信的。来人,动手吧!” 然而,在这暗沉的夜里,一片血色悄然蔓延,但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第三十二章 爆发的序幕 “诶,这谁家的姑娘啊?这么年纪轻轻就……啧啧……”翌日一早,天色刚刚放亮,街头的一角,就传来了围观百姓们嘈杂地议论声。 “可不是嘛?不过这看穿着打扮倒像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这这……这不是左相府的人吗?”这人的话音一落,立即引得众人一阵唏嘘,这天曜帝京也唯独这左相府的日子过得最不平静。 然而,此时的君卿正故作悠闲地坐在马车里,细细把玩着好不容易又重新回到她手里的那把“土豪金”。她的手攥着扇柄,紧了松,松了紧,极力的想要忽视掉她身旁那张几乎可以快把她自个儿冻死的冰块儿脸。 低调黑沉的马车里,依旧是那张金丝楠木打造的矮几,上好的雨前龙井正袅袅的发散出一阵又一阵的茶香,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那只纯木的杯子,如今又多了一只。 宫夙夜冷眼瞥过,兀自坐在另一侧软榻上的君卿,精致的凤眸微敛,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气,这比之往日那冰寒之气更甚了一层,冻得坐在车外赶车的暗六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一路行来,“踏踏”地马蹄声,一步一步就像踩在了她的心弦之上,弄得她整个人更是烦躁。与此同时,马车外那不堪入耳地谈论声传来,倒是让她冷静下来了不少。 “你说说,咱们这好歹也是天曜帝京,天子脚下,除了摄政王,谁人行事居然敢这么猖狂?” “这话说得好!咱们呀,这帝京城除了摄政王以外,不就那个左相府的放荡娘儿们!哈哈哈,还敢自以为是的称她自己一声小爷!成天呐,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就算了,更还是花楼赌庄的常客,你们说说这样的奇女子,你们谁敢娶?!” “哈哈哈,我们自是不敢!这左相府的门楣再怎么样,也不是我们这些人敢高攀了的。不过,说句实话,要说左相府的那叶七小姐她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都是抬举了她。我前几日倒是在万花楼的门前看见她的时候,整个人呐,看起来那可是人不人,鬼不鬼!” “……”被人不人,鬼不鬼了的君卿,满头黑线,她能说她那天其实刚刚穿越过来好么?这哥们儿的记性实在是太好。 与君卿不同的是宫夙夜那一张沉冷的脸庞,他那精致的凤眸底下,黑云正在翻涌,浑身的寒气乍然汇聚于指上。 突然之间,只闻“噗通!”一声脆响,说话的那几人顿时“啊!”地一声惨叫出口,原本还是坐在他们身下的椅子,此时已经硬生生地压倒在了他们脆弱的膝盖骨上。 他们正欲开口怒骂,却在眼前乍然瞥过那通体发黑的马车之时,浑身抖了又抖,终究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君卿潋滟的瞳孔微闪,夹藏在指尖的红衣针,又默默地收了回去,这难道就是有了同盟的好处?貌似这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她好不容易正想寻个机会开口,问问他现在到底有什么打算,却不料在她正欲开口之时,她只听得那人冷冷地声音,“暗六,停车!” 不是吧?这么快就到了?君卿暗自敛下潜藏在心底的心思,在宫夙夜下车之后,她直接掀开了帘子,作势就要跳下来。当她双脚一落地,感觉到四周众人诡异地眼神,她兀自摸了摸鼻子,并不明白在这短短的一瞬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当她瞅到宫夙夜那更黑的表情,以及那尴尬的暴露在空气中的修长的手,她的思维难得一顿。 就在这个时候,她索性二话不说,在众人诧异地目光之下,她再次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然后掀开帘子,猛地一跳,“嗷~”君卿忍不住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丫的!差点儿就没稳住和大地母亲来一个深情的拥抱! 想到这里,君卿不禁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宫夙夜那混蛋一眼,她再怎么惹着他了,也不至于非要这样出气吧? 幼稚! 君卿暗骂一声,故作高傲的扭过了头,却在下一瞬突兀地对上了一双暗含着不甘、怨愤的眼,君卿眼皮一跳,瞅了瞅暗自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宫夙夜。既然身为同盟,这种时候怎么也得把他拖下水来挡刀。 宫夙夜眼看着默默以龟速往他身后移动的君卿,冰冷了一夜的脸,终于难得的有了一丝缓和。但一想到她那不甘不愿地样子,他再次沉下了俊脸。不过一想到,他今日的打算,心底颇为傲娇的冷哼一声,只要是他看中的猎物,绝对逃不了! “礼郡王殿下,您一定放心。本相定会派人捉拿回那逆女好给您一个交代!晚儿遍求名医的事,还有劳殿下了!”叶丞相满是恭敬地将一大早就前来探望的礼郡王送出了府。不过,他思及昨晚进宫时面见太后时,太后的回应,这不得不让他更有了几分底气。 晚儿与礼郡王的婚事,不管出了什么岔子,都必须能成! 不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那双素来精明的老眼,危险地眯了眯。 “叶丞相哪里的话,晚儿既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定会对她爱护有加。这一切怪只怪某些人那阴狠歹毒的下作手段,简直是……”北辰墨极为愤慨地一番话还未曾说完,突然感觉到了此时左相府门前颇为诡异地气氛,这不禁让他抬头一看,那一张仿若暗夜里走出来的修罗的脸,瞬间映入他的眼帘,他心下一惊,面上却换上了一副颇为恭敬地表情。 但潜藏在眸底的不甘,却是恰到好处地泄露出了他整个人的阴暗。 同时,叶丞相也若有所觉地抬眸,不过他的关注重点显然和礼郡王不在同一条线上。当他的老眼,不经意地扫过君卿那张素净的小脸上,他整个人瞬间就失了冷静。 “逆女!你居然还胆敢回府!还有脸面站在这里!”叶丞相愤怒的话,激动地情绪,在看见了君卿的那一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这几日以来,他的脸面早已被他丢完不说,竟然还害得晚儿如此! 这废物,险些打乱了他全盘计划! 第三十三章 青松不自影动 听罢叶丞相的话,君卿饶是对于这种深宅大院里的亲情不抱有一丝希望,但难免还是替原身不值。她强压下此时心中不属于她的那一股涩然,唇角不由得绽放出一抹冷笑,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被身后传来的优雅低沉的声音给打断。 “左相大人这话,可是此言差矣!俗话说,羊尚且有跪乳之恩,鸦更是有反哺之义。左相大人如此怨怪七小姐,说不定是不明其中隐情。身为家主,左相大人莫要失了公允才好。” 来人并不理会在场众人诧异地眼神,一路缓步而来,那身苍青色泽的玄袍,无风自动。单单只是这样看着他,他洞悉世间一切的眼神,仿佛就能涤荡清整个世间的脏污。 青松不自影动! 君卿凝视着眼前之人,无端地就想起了这么一句。但是却没有料到,他眉眼温和地笑着,步子眼看要走到礼郡王的面前愣是拐了个弯,反而朝着她这边走来,“微臣见过摄政王,礼郡王,七小姐。”沈惊郅勾唇笑着,青竹般优雅的韵味被他这一笑,更是弄得别无二致。 在场围观的姑娘们,难得今日见了这么一个个地美男子,心里无不打起了小九九,嫉恨不已地目光一时间纷纷向着她这里射来。 “……”美色果然容易招惹仇恨值,君卿默默地在一旁腹诽,这让挡在他身前的宫夙夜不由得有了几分满意。不愧是他看中的猎物,关键时刻,还是弄的清自己的归属。 叶丞相此时满眼阴鹜地盯视着君卿,这逆女背着他都不知干了些什么好事!看看,看看!这一个个的对他都是些什么态度!沈惊郅,别以为仗着你在摄政王跟前受宠,老夫就治不了你! “右相大人,仵作已经到了,敢问是否即刻验尸?”作官差打扮的人从人群中,走上前来,恭敬地在沈惊郅和宫夙夜的面前行了一礼。 被人当众这么忽视的北辰墨面色一黑,开口就是大声地斥责,“混账!真是大胆!非但见到本王不行礼,如今更是胆敢当众在朝廷命官府前验尸,你将天曜皇朝的律法置于何处?!” 那人被北辰墨这么一训,抬眸不屑地睨了没脑子的北辰墨一眼,随即退到沈惊郅的身后,不再说话。沈惊郅对此不但没有责怪,反而颇为温和的笑着,“礼郡王这是怎么了?惊郅专程来此,可不就是专门为了按照律法办事。本相接到百姓报案,如今左相府的丫鬟,被人无情抛尸在外,本相自有一番责任,前来询问不是?” “你!”北辰墨被沈惊郅弄得一噎,面色当即更加难看,暗地里给叶丞相使了一个眼色,他们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逆女!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本相回府?左相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叶丞相无法,只得怒着嗓子吼了君卿一声,再这样下去,别说他的脸被丢尽了,就是明日上朝弹劾他的折子不知道会比往日多多少。 听到叶丞相呼喝的君卿,眸色一冷,叶丞相对她的态度,也幸亏她从来就没有过期盼,随即她冷然一笑,“左相大人,昨日难道不是你和礼郡王二人派刘统领前来,口口声声地要抓捕我这意图谋害亲姐的毒女归案么?怎么,我站在了你们的面前,你们反倒没有了动静?” “非但如此,想不到叶丞相居然还如此明辨是非的当众要我这个谋害亲姐的毒女回府!叶丞相,原来这就是身为朝廷命官对待我天曜律法的态度!”这一番话,愣是叫君卿说得那般义正言辞。不仅用礼郡王的原话,将他们驳斥了回去,而且还漂亮的反将了一军,这让站在一旁的沈惊郅眸色不由得深了几分。 众人听着君卿嘴里,一口一个叶丞相,暗地里都在那儿不停地对君卿指指点点。俗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不管怎么样,身为女儿的君卿,怎么能如此忤逆自己的父亲。这真真是纨绔不化,灵顽不灵! “妹妹……都是姐姐的错!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怎么能如此怨怪父亲?他不过是一时见不着你,替你担心着急。”本来还躺在华芳院“养病”的叶清晚,一听到门外管家正在给二夫人汇报此刻的情境,叶清晚略微有些颓靡的目光,转了又转,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终于来了,愣是不顾二夫人和兰嬷嬷的劝阻,草草披上衣裳,就直接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跑来了此处。 别说,叶清晚此时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再加上她本来天曜帝京第一才女的美名,与君卿的纨绔相比,当即高下立见。这一招,看得君卿都忍不住都翻了一个白眼儿。 “晚儿,晚儿!你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就这样出来了?娘知道你心疼你妹妹,这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呐!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娘想想啊!”二夫人赶忙风风火火地追了出来,这么一出好戏,她如何能错过? 那小贱人这么侮辱她的晚儿,她真是恨不得她死! 二夫人的一番话,让围观的百姓心中的天平,又往他们那边倾斜了几分。毕竟,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君卿和叶清晚,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是她们二人的名声众人还真是有目共睹!看看这仁慈心善的姐姐,都被害成这样了,还一直为这样的妹妹求情,众人心中难免替叶清晚多了几分不值,当即对其也更怜悯了几分。 “晚儿,你如今还有病在身,怎么不躺在床上多多休息?放心,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北辰墨眼看着叶清晚这么病弱的样子得知事情的不对,都还追了出来,不由得心下更是升起一股莫名地满足感,以及对她的宠溺。 那贱人,不但伤了他疼若至宝的晚儿,还挡了他的路,他如今可不会轻易地放过! 君卿眸光冷冷地瞅着那几人做戏,心下竟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这是上辈子挖了他们的祖坟,还是抢了他们的初恋?一个个暗地里看她的眼神都跟杀父仇人似的,她人缘难不成真有这么差? 第三十四章 磕着瓜子儿闲看戏 “叶君卿!晚儿如此替你求情,本王倒要看看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什么话好说!”北辰墨怒喝一声,丝毫不顾宫夙夜那越发沉冷的脸色。 “礼郡王莫不是说笑了?本王怎未曾看到过你口口声声所说的人证物证所在何处?倒是昨日京都府尹的刘统领私自调兵,按照我天曜律令,本王若是彻查出此事和礼郡王有关,不知到时候礼郡王又有什么话可说。”宫夙夜沉冷着声线,精致的凤眸里酝酿着一股暗含的威压。 北辰墨一噎,只得愤愤地盯着君卿,一时说不出话来。 “殿下,若真要说起叶大小姐此事的人证,惊郅这里倒是碰了巧。据附近的百姓们说,今日这具露宿街头的女尸,她身上的服饰该是出自左相府,叶丞相,不知可有此事?”沈惊郅借着北辰墨的橄榄枝又巧妙地抛了回去,不用看叶丞相的脸色都知道,他此时又该有多么愤恨。 “不错,这女子本相认识。这正是不才小女的贴身丫鬟,翠儿,就是不知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被人恶毒的杀人灭口!” 沈惊郅眸底精光一闪,温和地笑道:“叶丞相,本相似乎并没有说过这个女子是被人杀人灭口。不知叶丞相这么急于辩驳是为何?”沈惊郅的话音一落,叶丞相的心随即一抖,竟隐隐有了股不安的预感。 君卿潋滟的瞳孔,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危险地划过一抹流光。她倒是没料到这事情的关键,居然成了翠儿。幕后之人,这么急于将她灭口,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怕泄露了什么? 原本以为这一切不过只是深宅大院里,一些小打小闹的算计,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如此。这翠儿也不过一个可怜人,她曾经给过她机会,可惜,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不然,又何至于此? “礼郡王!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既然右相大人怀疑我左相府的清白,民妇自认倒还不如今日就在这里一切做个了断!”二夫人“噗通”一下,直接跪在了礼郡王的面前,声泪俱下地开口。只要得了贵人们的应允,那小贱人的短处,还不是任她拿捏? “荒唐!”这无知愚妇,又想干些什么?他左相府的脸可经不起人这么丢! “娘~妹妹她……”叶清晚颇为不赞同的开口,暗地里一个劲儿地给二夫人使眼色。 二夫人此时正在兴头上,哪里想要被人这么劝?那贱人走了,她可是这左相府堂堂的当家主母!怎么容许这个小贱人在外头当众打她的脸?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先下手为强,难不成还真要这废物当一辈子的嫡女? 叶清晚也被二夫人的想法弄得有点心动了。自然,她做这么多,其中一样,无非就是心心念念地抢回原本就该属于她嫡女的位置。她费尽心机了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让君卿这贱人侥幸的逃脱!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倒还不如先按照娘所说的,直接给她泼一盆脏水,她倒要看看她该如何反驳。当然,最好是能气得爹爹当众废了她嫡女的名头那更是好! “二夫人放心,若真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本王一定替你做主!讨回这个公道!”北辰墨颇为鼓励的看着二夫人,这个时候他急需叶丞相这样的盟友,没道理关键时刻不拉他一把。 叶丞相眼见礼郡王打定了主意要在这件事情里插手,他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他警告地看了二夫人一眼,要是到时候晚儿的事情,被礼郡王发现了,那可别怪他事先没给她提这个醒。礼郡王是个头脑简单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背后的宴王是个好惹的人物。 二夫人有了北辰墨的鼓励,心下越发的得意了几分,随即大着胆子道:“各位,想必你们定是不知小女昨日被人谋害这一事。但好在民妇今日难得得了礼郡王的应允把这藏在肚子里多年的委屈,这才一股脑儿的说出来。” 二夫人这话音一落,立时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兴趣。他们平日里只知道这左相府的嫡女是个花痴草包的废物,倒还不曾知这事情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君卿,这个时候看戏看得也是颇有几分兴致。她要是导演,她都不由得赞一句,这左相府里面出来的人,有几个不是天生的演员?要真是放在现代的话,这样的剧组少说也得在好莱坞颁回几个奥斯卡大奖。 然而,与她不同的是,站在她身侧鲜少开口的宫夙夜,那浑身都快冰的掉渣的气息,也就太入戏的人,才丝毫没有发现。要不是她一直拉扯着宫夙夜那略带薄茧的大手,还真指不定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热闹场面。 “这十几年来,众所周知,咱们晚儿身为这天曜帝京第一才女,向来是名流贵女的典范,她是有多么的贤良淑德!可是,本夫人作为七小姐的继母,她一直都心怀不忿。于是她多次暗害小女不成,便把这些怨愤都发泄在她身边的婢女身上。所以咱们府上,才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伺候七小姐的丫鬟,都不过月余,这样不仅可以让无辜之人免受皮肉之苦,更是可以维护左相府的名声。” 君卿饶有兴致地听着二夫人的话,悠闲地吩咐着身旁的小厮。不一会儿,一碟瓜子儿端了过来,君卿正想要伸手接过,却不料宫夙夜直接一个冷眼飞了过来,君卿谄媚地笑了笑,连忙把手里的瓜子儿分了他些许。 然而,宫夙夜并没有伸手接,依旧冰冷着眼,凝视着她。君卿装模作样地呵呵笑了两声,故作不懂的把剥好的瓜仁儿伸手往自己嘴里放,却不料宫夙夜猛地一个俯身,君卿立马颤着小心脏献媚似的赶紧讨好,直接准确无误地把瓜子仁儿扔进了他的嘴里。 宫夙夜睨了她一眼,不但不忍斥责,还学着她的样子,让暗六寻来了几个凳子,不顾众人诧异的神色,直接拉着她的手坦然大方地坐下。 他们二人这一出,愣是把看戏的架子摆得十足,弄得站在一旁的沈惊郅都不由对君卿好奇了几分。 第三十五章 老头儿,这就是你要找的儿子! 这可不是嘛,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对他们人人恨不得敬而远之的摄政王亲密如此!这左相府的叶七小姐,绝对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叶丞相等人冷不丁瞧见了他们二人的样子,真是气得肠子都打结!叶清晚见着君卿那一副嘚瑟的样子,更是恨不得现在能一个巴掌拍过去!此时哪里还用得着二夫人再说什么,君卿这种无视的态度,无疑是最好的辩词! 偏偏二夫人还太过投入,说得那才叫一个唾沫横飞。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她君卿这么多年来所犯下的恶行,简直就是连篇累牍,罄竹难书! “本夫人自是感到万分惭愧,愧对姐姐。都是我没有替她教导好相府的嫡千金。都怪我这作继母的一时只顾着向来体弱的晚儿,而忽略了卿卿。这件事情过后,本夫人定让老爷对她多加管教,再不允许她一个女儿家,四处抛头露面的晃荡……” 二夫人“自我检讨”地声音,还在继续,但是君卿一听到她口里的“卿卿”真是恶心得她差点儿连隔夜饭都吐出来。宫夙夜随即给了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气得君卿恨不得直接把手里的瓜子仁儿一下子全朝他扔过去。 “哈哈哈!老娘儿们,你说够了没有啊?你他娘的你一个人这么自导自演的说下去有意思吗?以为谁都蠢得跟猪脑子似的,相信你的鬼话?”突然,人群里一个颇为响亮地声音,吼了出来,一下子惊醒了听得入戏的众人。 入戏?入戏! 众人心下一惊,刚才还愤恨不已的眼神,这下全都颇为怀疑地看着二夫人。二夫人面色一白,握拳的手微微紧了紧,今日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管谁来说什么她都势必扳倒君卿!好一出她这么多年的恶气! 一计不成,怕什么?她待会儿还有一计! 接过二夫人递过来的眼神,叶清晚心下略微缓了缓,但她依旧还是颇为恼恨。 “诶,你小子,怎么到这儿来了?”君卿眸中的期盼太过明显,这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脸色的宫夙夜,再一次恢复了沉冷,那冰寒之气愣是让急匆匆往君卿边上凑的司徒空都抖了抖。 沈惊郅第一个发现了宫夙夜面色的不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是温和地笑了笑,倒是没成想到,今日这场闹剧,越发的有意思。嗯,要不是他真有公务在身,他都想像这丫头一样,寻张小凳来坐着,悠闲地看看戏。 “哈哈!君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日不见,都还如隔三秋!难道你还不准本小侯想你不成?”司徒空奈何神经太粗,根本就没有发现那个大冰棍的存在,反而还颇为怡然自得的和君卿叙着旧。 “对了,君爷,我待会儿可有个惊喜给你!你千万别给吓着!”同样某些时候,粗神经的君卿干脆偷偷地躲在了一旁和司徒空咬起了耳朵,听到他这话,君卿好奇地冲他眨巴眨巴了眼。对于自家老大这种谄媚的神色,司徒空还是颇为受用,他皱着一张小脸,干脆地在半空中打了一个响指,随即一声仿若雷霆虎啸地声音,在左相府门前乍然响起。 “儿子!儿子!我家儿媳妇儿在哪里?哈哈,嘻嘻!让老头儿看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二夫人只觉眼前一道白影一晃,随即,“噗”地一声屁响,她面色难看得与黑色的抹布竟是有得一拼。 转瞬间,白影又是一晃,来到了叶清晚的面前。然而,或许是刚刚那道臭气还不及消散,素来在人前注重形象的叶清晚,竟然猛地一下倒在了礼郡王的身上,直接被熏昏了过去。礼郡王自然同样对这人没有好脸色,他愣是把自己的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扶住叶清晚纤腰的那只大手紧了又紧,这才好不容易忍住没有“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光是这么来一招,敌特分子居然立即就被消灭了一大半!这一招还真是高!君卿都不由得暗自为这老头儿拍手叫好! 眼看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儿就要跑到自己面前,叶丞相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里子,索性捏着鼻子躲避都还来不及。他刚要动作,就被那老头儿抬手猛地一拦,叶丞相一个不注意撞到那只坚硬似铁的手臂上,恼怒着神色,愤然一指,“你!” 老头儿立即有样学样的伸出苍老的手指,愤怒地指着叶丞相,“你!” “嘻嘻,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儿媳……啊哈哈!不是你!” “……”叶丞相顿时被这么突然来的一出,气得面色铁青,然而,君卿却是不厚道地在想,叶丞相这个时候是不是需要她来帮忙求一下他的心理阴影面积。 君卿这里本来正看得正乐呵着呢,谁知道那白影又是一闪,竟然一下子晃到了自己的面前。君卿莫名地感觉小心肝儿颤了颤,压根儿没有闲心去管,司徒空那小子格外幸灾乐祸地表情。 她挪,她挪,她再挪…… 丫的,宫夙夜!你借小爷再挡挡又怎么了?刚才小爷坐着看戏的时候,可没给你少剥那么多瓜子儿!你现在倒是乐得看戏,想得美! “我的个乖乖,小孙子!你见了老头儿躲什么躲?还是这么久没见,你又欠抽得皮痒了?”老头儿似乎看出了君卿的想法,快准狠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这个劣根性,倒是和宫夙夜有那么点儿类似。 “呵呵呵,”君卿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刚才还不是儿子吗?现在到她这儿了怎么就成孙子了?丫的,臭老头儿!你要占人小姑娘的便宜,也不是你这么个占法! “那个啥,您老刚才不是要找你儿子么?”君卿谄媚地笑着,反问了一声。老头儿困惑地看了看她,好像刚才的确是这样。于是他疑惑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这小家伙接下来倒是想要干什么。 本来早就被君卿放开的大手,君卿恬不知耻地想要再次黏上,可惜无奈她刚才情急之下只抓住了一个袍角,于是那潋滟的瞳孔滴溜溜地转了转,这个时候的她和昨晚那无耻的色狐狸简直别无二致,“呐,老头儿,这就是你要找的儿子!” ------题外话------ 三月,女神月!妹纸们,接下来有一大波肥章节,等着你们来宰!挥舞起你们的小手绢儿,让南风看见你们!(づ ̄3 ̄)づ 第三十六章 不再是叶! 宫夙夜面色一黑,沈惊郅一愣,众人心下一惊,啧啧,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左相府这花痴草包的废物敢说! “哈哈哈!哈哈哈!好哇你个臭小子!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听到这臭老头儿这么雄厚有力地声音,君卿不由得满头黑线,拜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压根儿就不是这么用的好么? “那明明是老头儿的孙媳妇儿嘛!臭小子,你是不是又被外面的野狐狸给迷了眼,所以才这么久都不着家?呐呐,孙媳妇儿,乖乖过来!你快告诉老夫,是不是这臭小子欺负了你,要真是这样老夫定把她浑身这张皮扒得丝毫不剩,挂在那城门上,就像熏腊肉一般熏她个几天,到时候啊!嘿嘿!她自然就知道了你的好!”老头儿得意洋洋地说着,眼睛里不停地闪烁着光芒,丝毫不顾忌君卿在场,转身就跟宫夙夜打着商量。 然而,此时的君卿已经累觉不爱,司徒空这臭小子给她准备的什么惊喜?明明就是惊吓好么?这臭老头儿这么说话,真是也不顾虑顾虑他们这些作为当事人的感受。但是她也奇怪,这臭老头儿敢跟她这样说话,她非但没有一丝排斥,竟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怀念和雀跃。 这个时候的宫夙夜,根本就和君卿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心有灵犀,反而是对那臭老头儿的一番话心下颇为苟同,“老国公,教导得是!改日本王定当携同卿卿上门拜访!” 啊呸,人面兽心都不足以形容这丫的阴险,这人在她面前怎么就是一副拽到没朋友的样儿,现在倒是对着这个臭老头儿给蔫了。 “臭小子!你瞎瞪什么瞪!才多久没见,爷爷都不知道唤了?不然你还真当是进了叶家的门,就成了叶家的人?嘁,真是可笑!”君老爷子冷眼瞅着叶丞相那副满脸嫌弃的样儿,不由得哼唧了两声。 什么意思?君卿懵懂的瞅了一眼那臭老头儿,表示自己真的不懂。 “哎哟!”君卿一个不备,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故作恼怒地瞪了那老头儿一眼,“你个臭小子!进了我君家的祖祠,难道你还想丢宗忘祠不成?还没有宫家的小丫头来得懂事儿!”君老爷子根本不故君卿幸灾乐祸地神色,逮着就要教训。宫夙夜难得的面色一黑,冷睨了一旁看热闹看得十分欢快的沈惊郅一眼。 沈惊郅一哂,素来笑得颇为温和的嘴角,可疑地抽了抽。也就在这时,街道的另一处一道浑厚地声音,乍然而过,当即惊醒了各做各态的众人。 “来人呐,奉太后懿旨!即刻将左相府叶君卿那毒女缉拿归案!其女谋财害命,实在是罪不可恕!”崇国公领着几路人马,动作迅速地将左相府前前后后给围了起来。 君卿冷眼瞅着,并没有立即为自己做一丝一毫的辩解,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让二夫人看得都牙痒痒。但回过头来一想,也对,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不这个时候趁机将她赶出丞相府还更待何时? 礼郡王此时看到崇国公带人前来捉拿的架势,还天真的以为真的是自己这边的救兵,当即就朝众人唤道:“没错!这毒女君卿,不但意图谋害亲姐,更是以下犯上!定国公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难道身为三公,你还想要徇私不成?” 呵!君卿不由得心下冷笑,若他到时候,知道了他素来奉为女神的叶清晚,早就给他扣实了一顶绿帽子,她还真有些难以想象那该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宫夙夜精致的凤眸,暗光冷冷扫过一旁颐指气使的北辰墨。然而,叶丞相的脸色此时却是变了又变。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种时候,居然会无端生出这么多事儿!这是那人事先早就挖好的陷阱,还是那逆女暗中的勾结陷害?不过,不管怎样,他好歹也在朝堂之上混了这么多年,单单就凭这几招想要将他动摇,无异于蚍蜉撼树!哼,这局棋还有得下,咱们走着瞧! 想到这里,叶丞相隐去眸底那层阴鹜的眸光,微微笑了笑,随即拱手道:“崇国公真是难得的贵客,怎么今日一登门,就如此大的排场?” “哼!叶丞相,莫怪老夫没警告过你!有些事儿,你可得慎着点儿选,千万别站错了队伍!”崇国公的眸光微眯了眯,朝着叶丞相意有所指的说道。要不是当年这寒门小生靠着定国公府的支持走到今天,他如何能有现在的荣华富贵可享? 可惜呀,这人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自己道貌岸然不说,还恨不得拖别人一起下水。要不是为了崇儿,就凭他,他还根本就看不上眼。 要说叶丞相此生最恨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别人那些万分轻鄙的眼神。哪怕他如今归为左相,也断断忘不了早些年他一个寒门小生,所受过的那些苦。因此他不但厌恶君卿的娘,更是把这种厌恶延续到了君卿身上,以至于只要一看见她,从来就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崇国公,敢问你这是何意?捉拿凶手向来是刑部的职责,什么时候太后都特意过问道这些升斗小事儿上来了?”沈惊郅温和地笑着,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端的那是别无二致,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往日在官场之上的运筹帷幄。 “右相大人,老夫这可是奉命办事,你若有任何不满,难不成你是想要抗旨不尊?”崇国公怒喝一声,颇为不满地瞅了沈惊郅一眼。 “崇国公,本王一向执掌朝中大权,怎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事?虽然如今皇帝尚且年幼,但政事还轮不到旁人来插手!”宫夙夜冰冷的话音一落,崇国公身子都不由得颤了颤,论他怎么想,他也想不到这摄政王居然这么大胆!当着众人的面儿都敢公然冒犯太后! 哪怕他传闻里再狠,可是等他上位的时候,他早已卸下了担子。这人的面貌他还真没见过几次,关于他的事迹,他还真没当回事儿,如今看来倒还真不假。这独揽政权的本事,要换做别的皇族宗亲,哪怕只是夺嫡之争说不定都还做不到他这么理所当然! 君卿给了一旁担忧不已的司徒空一个宽慰的眼神,拉了拉宫夙夜那裹藏在绯色衣袍里的大手。瞬间,冰寒之气被一股暖流包裹,宫夙夜整个人的面容霎时都缓和了不少。 崇国公诧异地扫了君卿一眼,随即不屑地哼了哼,“殿下,难道您真要跟太后对着干不成?别人不知,难道您还能不知,太后她对您……” “本王如何,还轮不到尔等来置喙!”宫夙夜袖摆无情地一扫,拉着君卿作势就要走,却在这个时候被君老爷子给叫住,“我说!乖乖孙媳妇儿!你跟这些老渣渣废什么话?哼,老匹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我老头儿告诉你们这些老匹夫几次,我家小孙子和他姓叶的没关系!早就没关系!他们八辈子都别想挨上边!” “没错!如今看来这倒是叶家左右容不下我。几次三番的这么来使绊子,那小爷也不愿勉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过从此,我君卿姓的便是君,可不再是叶!”她君卿还没那么傻,放着真心关心她的亲人不要,反而去虚意逢迎这些横竖都看她不顺眼的人。 “所以崇国公,你要捉拿的是叶君卿,可不是我!”君卿凝眸冷眼瞅了瞅眼前僵硬着神色的众人,并不做理会。反而再接下来的一刻,倒是再次给大家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我说,你还等什么?看了这么久的热闹都还嫌不够么?” 君卿的话音一落,霎时让众人感到一头雾水,只有沈惊郅向她投来了若有所思的目光。然而,暗地里,君卿却是颇为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爪,典型地用完就丢。 宫夙夜的眸光冷冷扫过,君卿立马谄媚地一笑,这次真是谢谢合作! “啧啧,看来没想到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叶辰从暗处缓步而来,丝毫不在意二夫人万分惊诧的脸。君卿颇为志得意满的把头一扬,那自然是!她小爷的伟大之处,可还多着呢! 跟在她身后的青竹颤颤巍巍地命令着人,将那背在地上的麻袋一扔,立时那麻袋里不停地发出“呜呜呜”地声音。“右相大人,这便是您今早上门,专程来抓捕的贼人。” “如此,崇国公您老人家还要坚持是小爷在谋财害命么?敢问毕竟曾经身为叶家嫡女千金的我,稀罕谋谁的财?害谁的命?若是所料不错,有些人这么多年所做的腌臜事儿,小爷这儿可该是攒了一账本呢!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还才好?”君卿邪邪的笑了笑,既然她决定要走了,那就十分有必要好好地清清帐! “你!”二夫人当即气得愤怒地一指,恨不得这就上前来给那小贱人一巴掌! 听罢君卿的话,崇国公的表情猛地一变,的确,他这次特意请旨,可不就是柿子专挑软的捏!没想到这次软柿子没找着,倒咬到一根硬骨头!这次定是赶了巧,大庭广众之下,他又如何能随意捅出崇儿此时的痛处!左相府,他不会就此轻易放过!只要一旦崇儿出了什么事,那这仅仅就是开始而已! “怎么?二夫人你就不好奇,这狠心下毒谋害你宝贝女儿的人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日后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千万别等都还来不及报官,人就咽气了的才好!”说着,君卿状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晕”倒在北辰墨怀里的叶清晚,无奈此时“晕”着的她,哪怕再气愤,也根本不甘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涂满豆蔻的指甲愣是狠狠一掐,留下一抹月形的痕迹,君卿,别以为她会就这样算了!昨日仇,今日怨,加在她的手上,她定要撕碎那张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看那贱人一脸痛苦是什么样子! 而沈惊郅的找来的几个手下刚一解开麻袋,众人就听到了青竹的那一声尖叫,“啊!小姐,怎么会是兰嬷嬷?”青竹万分惊讶地捂住了小嘴,看着她家小姐的脸,有一瞬的不可置信。她明明听到小姐吩咐的是,随便找个人来顶罪,怎么会变成是这个样子? 第三十七章 敲山震虎 听到青竹的话,叶辰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不多做解释。转瞬之间,她便已收回目光,凝眸看向了君卿,“这次算我还以前欠你的,咱俩的交易还是留着下一次。这人,随你处置。”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敛下淡淡地眸光,不再言语。 “辰儿,你……”叶丞相怎么也想不到,他在外面御敌,背后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女儿跳出来给他猝不及防的捅一刀。他霎时气怒得胸口上下起伏,一张老脸红了又红。这算是什么?这算是什么! “逆女!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叶丞相口齿不清地责问着,一手直指君卿,开口就要骂,恍惚间他又瞥见了青竹那站在一旁惶恐不安的神色,忽然猛地想起了什么,喝道:“是你!一定是你!孽畜!你到底要害到我左相府闹到什么程度?我自问这么多年,老夫不曾亏待过你!你竟然敢……” “呵!我不叫你一声爹,好歹也敬了你一声叶丞相。我竟然敢什么?还劳烦叶丞相你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儿都坦坦荡荡的说清楚!” 君卿冷嗤一声,不动声色地拂开一旁司徒空的劝阻,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叶丞相既然如此说了,那么看来我也不妨问问,您说你这么多年不曾亏待过我,那你对我的不闻不问算什么?几次三番,当我被传厄运缠身险些死在府外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在府里只要不管是谁犯了错,你哪一次不是不问缘由的就先来质问我?哪怕根本就没我的事儿,你不还是怪我?而我只要一犯错,哪次不是像之前那样关柴房,就是跪祠堂!这些都过去倒算了,我还能忍!” “可是你呢,叶丞相!”君卿丝毫不带感情的话,冰冷吐口,“你不就是当我同你其他的女儿一样,都是些货物吗?在你眼中,何曾不是用交换利益的砝码来计算?这样的父亲有与不有,又有何区别?你今时今日可以这般针对我,可是谁又能料到说不定,她叶清晚就是下一个!而我,不过是一个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废物罢了!” 君卿的话中不自觉的带了一番颤抖,宫夙夜宽广的袖袍之下,大手不自觉的覆上了她,无声给予了一丝宽慰。君卿对此回眸报以一笑,然而在宫夙夜的眼中,这样的笑意真是足够苦涩。 他抓住她的手,微紧了紧,这些人胆敢欺负他的人!看来,是这日子太好过! 他凛冽的眸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对于那目光宛若化作的实质性的利刃,二夫人等人没来由的身子抖了抖。 “你……”叶丞相本来精明的眸底,此时隐隐地浮起了一抹疯狂的血丝。哪怕这逆女说得再好听又怎样?脱离左相府,她还真是想得美!她终究是他的女儿!物尽其用这个道理,想必不用他多说,那该死的君老爷子也会懂!他倒要看看,哼!谁能和他笑到最后! 二夫人却是从始至终都冷眼看着,这还真是难得见到这小贱人失控!本来以为她这个废物很容易就能掌握,可是如今,未曾想这小贱人翅膀倒是长硬了。哼,这小贱人倒真会藏,这傲气凛人的高姿态倒和当年那个贱妇一模一样!她迟早会让她明白,这种贱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呵呵,叶丞相,如此看来,今日这一桩,不过是你的家事罢了。七小姐身在局中,倒是难免关心则乱。若是君老爷子不嫌弃,还劳烦您老能看在死者为大的份儿上,允许七小姐能和在下先行一步,到府衙做上备案,也防日后万一。”现在这个时候,也估计就只有那个看似若君子之风的男人才能笑得出来。 本来他这一番话,可以说得更加滴水不漏,偏偏他唯独绕过了在场的崇国公,这让他的神色一时分外难看。 “叶七小姐,之前的事,毕竟空口无凭。本国公凭什么相信?再说,本国公是奉太后懿旨前来捉拿贼人,万万不得半途而废!既然右相和本国公可以理解为都是为同一件事而来,那么倒是不妨让右相和叶七小姐跟本国公走一趟!有些事,的确是需要面见了太后她老人家才能解释清楚的!”说着,他眸底的算计一闪而逝,面上却是佯装笑着。 “不错!就凭她那么个废物,害得晚儿如此这般!崇国公,本王倒是决定要和你一同入宫觐见太后,看看太后她老人家到底要给我们个什么说法!”礼郡王开口不忿地说着,那仇视的目光可谓是把君卿从头到脚狠狠扫视了个遍。 宫夙夜沉冷的眸子朝他一扫,他眸底一震,暗自划过一抹不甘,径自垂下了头。 “唉哟,我的君爷爷!您快别喷鼻涕了!您那鼻涕暂且先换着另一张纸擦擦!这这这……可是君爷的文书啊!文书!”刚好这边,司徒空无意间瞥见君老爷子手里那张纸,有一点眼熟。仔细一看,那可不就是君爷的身份文书吗?这老爷子……这这……真是! “那是我老头儿的孙子!又不是他们的!凭什么他们说了算?他叶家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欺负我老头儿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小孙儿?他们羡慕嫉妒恨我家小孙儿,有本事让他自己家的老母鸡给他下蛋去!占着茅坑不拉屎算个什么东西……” 君老爷子还在哼哼唧唧不满地抱怨着,君卿见状,就立即伙同司徒空那小子趁他不备,终于一把把东西给夺了过来。今日这一出,倒也多亏了司徒空最后这一手,要是没有它这么个东西,说不定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得,那她之前做的那些东西可都全白搭了! 不过,幸好这些努力都没有白费。 左相府,空气污染太严重!生存指数不高,实在不利于她居住!好不容易,从那铁笼子里飞出来了,她可要重新给自己挪个地儿才好,最好是还能愉快地做回她的老本行,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崇国公眼瞅着从司徒空手里递给他的纸,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两眼,哼,也就司徒侯府敢跟这些人做一丘之貉!既然惹上了,日后可别一个个地都想躲! “如此,崇国公可还有什么高见?”沈惊郅尔雅地朝着崇国公笑了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右相大人见笑了!倒是右相大人年纪轻轻,惊才绝艳,又是摄政王殿下的左膀右臂。呵呵,他日定前途不可限量!”崇国公也跟着装模作样地冷笑了两声,脸色颇为不郁地拿着手里的文书率先一步走了。 他再怎么样,也不是叶家那些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哪怕再多的用功,想要此刻在这件事上在做文章,也不过徒劳罢了。总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没了叶君卿,可还有一个左相府! 北辰墨一见崇国公等人一走,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他眼神示意了叶丞相一眼,不就死了一个丫鬟罢了,没了崇国公的支持,他们这边的独角戏又要怎么唱? 叶丞相狠厉的眸光一闪,晚儿这件事情的真相一定不能让北辰墨知道了。这件事的知情者务必要处理干净!想到这里,他的眸光猛地扫向了早已被羁押在一旁的兰嬷嬷,警告地瞥了二夫人一眼。 二夫人眼皮一跳,心弦一颤,不敢置信地回头望了望带着北辰墨和叶清晚回府休息的叶丞相。他这是什么意思?连她都信不过?那她在这个府里,忙进忙出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呵,真是可笑!贱人!我叶家绝对没那么轻易放过你! “叶七小姐今日这一招敲山震虎,用得到真是妙!”待人走得差不多之后,沈惊郅缓缓地踱步到君卿的面前来,颇有意味的说道。 君卿潋滟的瞳眸眨了眨,勾魂的桃花眼里带上了几分无辜,“沈右相,恕小爷才疏学浅,一时还真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一向随心所欲惯了,还请右相大人您自个儿自便!小爷这里,不、伺、候!” “唰”地一下,君卿又开始装逼的打开了她那柄被她宝贝儿得不得了的金羽扇,反复琢磨着,是不是她今日就该开始去客栈住店。可是好像身上的银两一时也不够,她的大半个身家可都还是放在左相府里呢! 啧啧,这事儿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就玩完儿。这么快就结束了,那她以后无聊的日子可怎么办?总有一天,她要让左相府里的所有人求着她把他们这些年欠她的银子一个子儿也不少的还回来!唔,当然这种事肯定要算利息! “君爷,君爷!您要去哪儿?我正愁着没地儿跟着您呢!”司徒空眼尖地瞅见君卿作势要走,立马猛地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衣袖,一张肥肉脸笑得那可是极为谄媚。 “臭小子!当着我老头子的面,你就这样和别人勾三搭四难怪你媳妇儿都不和你好!都被那丑陋的狐狸精抢走了!嘿,我说!你这小子还傻愣在这里干嘛?他娘的,还不拿出老头子当年的气势,赶紧地给老子追!要是追不回,你信不信老子打断你……” “够了!够了!什么孙媳妇儿?依我看,是你这老头儿浆糊喝多了吧?明明就是自己想找第二春……”君卿一边颇为不满地大声嚷嚷着,一边又在动作迅速地躲避。 还好她前世有身手,这臭老头儿的无影腿可真不是说着玩儿的!就单单踹她那么一下,刚刚差点儿害得她简直是没被熏死! 第三十八章 他只想静静! “小姐,兰嬷嬷……”青竹怯懦地躲在了一旁,瞅着她家小姐那晦暗不明的神色,她嗫嚅了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呵!不过又一出好戏唱罢,这么多年在这府里咱们看的戏还少么?”叶辰状若不经意间瞥见青竹的小动作,唇角不禁绽放出一抹冷笑。 然而这边,当君卿好不容易地躲过君老爷子的无影腿,刚想趁机溜走,却不料司徒空那臭小子愣是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儿似的,可怜巴巴的抱着她的一只裤腿不放。那被肥肉挤满的小眼睛,暗含的精光时不时地闪烁,自动地被君卿翻译成了:逛花楼!逛花楼!逛花楼! 君卿顿感头疼的想要扶额,但是当宫夙夜那凌厉的眸光向他们二人这边,如同利箭般“嗖嗖嗖”地射过来时,君卿便知道,有些事情真不好善了。现在左相府是不能呆下去了,摄政王府那里更是明摆着那儿挖了一个大火坑正等着她跳。 让司徒空这小子帮忙如今更是没指望,别说他很少能有个正经,但是和他在一起,奈何总是她在拔高他的智商。这里剩下的,唯一能去的地方,貌似还真就只有这臭老头儿家里了。 不过她真是没搞懂,她来这里的几天,她明明什么坏事儿也没干,为什么反倒是她沦落到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当初说好的闯荡江湖呢?说好的重操旧业呢?没钱,这世道真他娘的什么都是扯淡! 看来,她如今非但不能偏安一隅,还得抓紧时机赚钱才行! 可是这世道做什么最赚钱?要不她也去弄个花楼来玩玩儿? 和沈惊郅聊完事情的宫夙夜,难得有耐心地等在一旁。然而,当他精致的凤眸无意间瞥过某人那潋滟的瞳孔中夹藏的精光,就知道他看上的猎物不知道又再像个什么花样儿来折腾。不过,他的猫儿,他可以宠着,但是司徒空那扒拉着她裤腿的爪子看起来着实碍眼! “小子!你还傻愣在那里干什么?老头儿给你说的话,几次三番你都没听进去是吧?那好,如今你有本事,那就自力更生去!别再问我老头儿里要钱!”君老爷子一看君卿那傻不来呆的样儿,媳妇儿都要跟人跑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么漂亮的孙媳妇儿要是丢了,他再给她上哪儿找去? 要不是为了他们以后生出来的小孩,能美瞎别人的眼,更能让他在老友面前毫升炫耀一番!他才不会费了老大力气撮合这邋遢没规矩的臭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一想到这里,他更是气得那才叫一个吹胡子瞪眼。真是恨不得拳头、腿脚全都招呼到她身上。没错,不用想太多,他君老头儿就是一个妥妥的外貌协会。 君老爷子的话音一落,君卿下意识的双眼一亮!钱?!她有钱?! 对啊!她怎么差点儿忘了?这原身不仅是左相府的七小姐,更是定国公府孙子辈儿唯一的嫡出千金大小姐!她在左相府的吃穿用度哪一次不是靠定国公府“接济”出来的? 既然这样,那定国公府可不是一块闪闪发亮的金砖?单是想想,她都想要流一口哈喇子,眼里更是有着不同于以往的精光。 此时的君老爷子原本还以为他正好拿捏住了君卿的七寸,却不料他没来由的感觉心底发寒。顿时他一个醒神儿,直接迎上了君卿那恨不得把他拆分入腹直接吃了的表情,他素来为老不尊的脸孔,也难得的出了一抹僵硬的表情。 本来宫夙夜命令暗六在那儿等着,关于定国公府的事,他不打算多插手,可是某些事情好像出乎了他一贯的预料。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精致的凤眸,略微沉了沉,浑身的气压,顿时如刺骨般令人感觉寒冷。 “爷爷!”君卿收敛好心下的思绪,转瞬之间便已最好了决定,定国公这棵大树不管怎么样,在她羽翼渐丰之前,她怎么也要使出浑身解数抱紧了不撒手! 她此刻颇为讨好的朝着君老爷子傻白甜的一笑,用她有生以来最软糯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那声音怎么听怎么也是小女儿撒娇的声音,如同猫儿挠在心弦上的爪子一般,是那么的令人发痒。 不知想到了什么,宫夙夜凉薄的嘴唇紧抿,狭长的眸子,敛下眸底的精光,整个人的气息越来越寒冷,如同一尊冰雕一般屹立在那儿,没人敢上前去靠近。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瞬在看向那只猫儿时,他的心弦是怎样的颤动。 他不会承认,当她用这种口气这话的时候,而对象不是他,他的心里有多么的嫉妒。仿佛过去某些早已尘封的时光,在那一刻,又在他的心底,隐隐沉浮。 暗六一发现宫夙夜的不对,只得顶着他那慑人的威压,关切地唤道:“主子!” “无事!”说罢,他缓缓垂下眸,朝着暗六摆了摆手,示意他即刻回府。然而,暗六却是朝君卿那边望了一眼,随即楞了一下,这才开口应是。接着,便如来时一般,一路驾着低调黑沉的马车,缓缓地往回赶。 要是君卿知道她这傻白甜的一笑,会带来这么多她不能预测的后果,打死她今日也不会这样干!但是,谁让她上一世很早就是孤独一人?她与亲人的相处模式不过是停留在了脑海深处,她还是五六岁大的样子。所以,她对于亲情可以说是向来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你要是不在乎我,那么我也不会去在乎你。甚至是分你一个眼神儿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这无疑就是她对待左相府的态度。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到时候即使受伤,也不会真的伤。 但是君老爷子不同,不说血浓于水的亲情,单凭他这么个性格,她就很喜欢!说白了,那就是够对味儿!所以,她才能这么坦然的摆出她的各种囧态。可是君卿并没有料到君老爷子那夸张到脱线的反应,她如此讨好一番,没用到多久,想想都是满头黑线。 话说,君老爷子也有那么一瞬,被那一声软软糯糯地爷爷给生生震撼到了!可是比起他天生自带的外貌协会,这种震撼还是低了几分。 只见他干脆地抹了一把老眼,颇为傲娇的哼了哼,然后他一双耳朵,略微动了动,当即眼珠一转,大叫道:“孙媳妇儿啊!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嗷~老头儿我喜欢的是你……欸?好像有什么不对?哦哦!那我那小孙子喜欢的是你!你一定要听老头儿解释!” 君卿眼瞅着仿若化作一股青烟似的越飘越远白影,心下早已无力吐槽。这臭老头儿说的都是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怕,这样一来,她早已为负值的可怜名声,会直接跌倒最低点,直至跌停板…… 暗六一察觉到后面的不对,当即恨不得快马加鞭。作为王府合格的影卫,维护王的英明,这可一直是他们的头等大事!君家那小姑娘的名声毁了可以,嗷嗷嗷!万万不能带坏他们尊贵如同神邸的王啊!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混乱了,他需要好好地静静! 这下扒拉着君卿裤腿的司徒空终于直起了身,颇为无辜地冲她摊了摊手,表示他真的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君卿故作嫌弃地看了看他,“唰”地一下,又装逼的打开了金羽扇,“逛花楼是吧?” 司徒空闪烁着星星眼,冲她猛点头。 “找花魁是吧?” 司徒空皱了皱眉,心里下意识地拧了拧。 “丫的!小爷这一次让你好好地尝试尝试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君卿颇为不忿地给了司徒空一脚丫子!你说你审美观有为题也就算了,偏偏老是想着逛花楼这算是个怎么回事儿?要真让花楼里的姑娘小倌真成了那般“漂亮”的样子,她可不敢恭维! 况且,现在一座金山摆在她的面前,她还不趁热打铁的凑上去,那才是真的傻! 君卿说完,也不再顾司徒空是怎么个可怜表情,当即甩了甩袖子,极为干脆地走人。至于今日司徒空特意带来的文书一事,她自会另找个时机答谢。一码归一码,这些她可分得清楚。 这下左相府附近闹事的主角一走,围观的众人那同样是走的走,散的散。但就凭今日听来的八卦,那可是足够茶楼酒肆里唱小曲的,说书的,轮番说个好几日了。 君卿,她又很荣幸地登了古代版,话题榜头条! 这边的一出好戏刚散,可是那重重的宫闱里此时此刻却一点也不平静!那头顶暗沉下来的云,仿若也随时可以感知这里的低气压。 只见那立于高座之上容颜瑰丽的女人,涂满豆蔻的指甲无端修长,那狠厉地眼神,仿若要将一切都吞噬。须臾,她红艳地嘴唇绽放出一抹笑,立时只让人感觉到那仿佛是来自雪峰之上的寒凉。 ------题外话------ (* ̄3)(ε ̄*)下一章开始,本文真正的主线就出来了!顺带出现的人物也是书中的大Boss哦!亲们,今天推荐,你们的收藏给力起来哟!这样,南风码字的动力才是大大的充满能量呢! 第三十九章 委屈的小包子 “怎么?幼帝的身影还没有查到?”高座之上的女人旖旎地站起身,华丽尊贵的长袍,泄了一地的光华,顿时让这座宫殿里的阴暗湿寒驱散了不少。 只是那薄凉的声线,却是止不住地让跪在地上的人,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随即,他又十分牵强地扯出来一抹难看至极地笑,忍不住直接站起身,道:“风儿,没找到他岂不是更好?这样的话,又有谁可以名正言顺地阻止独属于我们俩的千秋大业?到时候,我是皇,你是后。咱俩一起过逍遥日子!” “哼!你想得到美!”女人冷瞥他一眼,颇为不屑地冷哼,“如今表面上看我天曜时局一派风平浪静,实则早已波云诡异!恐怕,有些人早就按捺不住了!”一番话说到这里,最后几个字愣是让那男人品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女人巧妙地避开他,尊贵的华丽袖袍一摆,竟是无端地带出一股冷风,“摄政王近日都干了些什么?”那人听罢,眼神暗含不忿,心神却是当即一凛,“哼,他能干什么?无非是多番巩固他的朝政之权罢了!他真是大胆,放着赤燕水患不去管,竟然无声无息地跑回京!这是干什么?和那该死的小家伙一起唱双簧么?” “他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女人冷扫了他一眼,沉冷孤寂的眸光远眺向窗外,半晌,才听得那清冷至极地声音道:“来人!左相府叶君卿——查!” 那些深藏在重重宫闱里无声无息地争斗,此时的君卿她自是不会知道。她这时刚从沈惊郅那儿做完备案,便在沈惊郅那意味深长地眸光中,一步步地向着定国公府走去。 一行至那府门前,君卿潋滟的眸光略微深邃了几分,这里看着和别处不无二致,但是当她再次瞥见自己脚下那重叠的影子,眸光在那一瞬陡然转冷! “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只要……只要,你不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听着颇为耳熟的求饶,君卿额头布满黑线。 上一世身为特工的她,耳目本来就比常人灵敏。更何况若是她没记错,这人已经无故跟了她好几天,原本她是不打算打草惊蛇的,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忍不住了。本来上次出手救他就已经纯属意外,她倒想要看看,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恩……恩人……”小乞儿一见君卿那故作严肃地样子,小心脏立时一吓,张了张那有些乌黑的嘴唇,半天愣是吐不出来一个字。 “欸,我说怎么回事儿啊?刚刚那破乞丐不是才赶走吗?怎么又来了?”站在门口的侍卫不屑地说着,另一人随即也开口应和,“是啊!快瞧瞧,这次还带了个大的!还真当我们定国公府是好欺负的了?”“老爷不在,你在这儿守着,我这就去通知蝶儿姑娘!哼,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胆敢在定国公府门前放肆!” “……”被放肆的君卿,无辜的翻了个白眼儿,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侍卫眼见君卿不退反进,那坦然走来地姿态竟恍若主人一般,愣是叫他不由得瞪大了眼,这人还真是嚣张!哼,果真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真是自个儿都不照镜子瞧瞧是个什么样!这些高门阔府是他们这些人能攀上的么?“你你你……”那侍卫本想抓住人好好训斥一番,却不料凑近了一看,顿时惊愕了他一双老眼。 他盯着君卿的那张脸,被吓得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然而,将要错身而过的那一瞬,他却仿佛一下子被人惊醒,不禁大叫道:“小小……小少爷,你怎么又回来了?!”幸好,幸好……他醒悟得及时!明明是他自个儿没眼力劲儿,要真是因此冲撞酿成了大祸,那他这后半辈子可不就这么完了? 又?小少爷?将要迈进府门的那只脚,脚步一顿。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原身在这定国公府该是一直被人称作大小姐才对。什么时候她又成了小少爷? 就在这个时候,府门内穿着粉色叠罗衣,作丫鬟打扮的小姑娘风风火火的猛地从里面冲了出来,“老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敢在定国公府门前放肆!就连讨饭的,是谁允许他讨到咱们府门前来了?打出去,统统打出去!总有一天,老娘要练好武,把大小姐从左相府那老狗手中抢回来!啊——你们别拦着我!” 她一边大喝着,一手拿着戟,三下两下一晃,就直接无视站在门口当默默充当背景板的君卿,一下就跳到了小乞儿的面前。眼看那戟离小乞儿的面前还有一寸远,小乞儿立时颤抖着身子,“噗通”一声,给跪下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恩人……恩人救命啊!” 话说,眼前这场景还真有几分滑稽,一个十四五岁的粉衣少女,眉色张扬地怒拔着戟威武的拦在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大的小乞儿面前。小乞儿一边给她跪下“嘭嘭嘭”地磕着响头,一边嘴里不停地求饶着,更是还一口一个的恩人。 这下,就连守门的侍卫眼角都不禁抽了抽,心下不由得有一些着急,蝶儿姑娘果然风采不减当年!如此凶悍啊! 君卿此事本就不准备插手,换成旁人来试探更好,于是她干脆站在了一旁,看起了好戏。守门的侍卫一旦先入为主的肯定了她小少爷的身份之后,很显然的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君卿当然也不会傻到因此客气。 “说!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谁派来的?究竟有什么目的?”蝶儿一看他那被吓得肝胆俱碎的样子,不由得蹙了蹙眉,刚才是那谁跑过来告诉她这么一个乞丐不但没赶走,反而还带了个帮手来着? 那帮手呢?哪儿呢? “我我我……恩人,恩人……”小乞儿听到蝶儿这么一声喝,早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喂!你这臭乞丐瞎叫什么,老娘问你话呢!好,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交给一个浑身馊得发臭的老头儿,让他好好地折磨折磨你!他可是对于像你这种……”蝶儿话说到这里顿了顿,明媚的眼珠悄然转了转,这才道:“唔,对于像你这种他可是……嘿嘿,来者不拒的哟~” 那话里暗含的意思,不知道小乞儿想到了什么,猛地抖了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他那一双看起来水汪汪的纯天然无害的大眼睛。然后突然间像是躲避洪水猛兽般的硬生生跪着身子,向后动作地挪了两步。再接着眼睛四下一顾,在扫到君卿所在的位置,瞳眸明显的一亮,立马调转了方位,“嘭嘭嘭”地向她磕着响头。 “呜呜~恩人,恩人!求求你,求求你,真的救救我!我我……我还不想……”他被污垢弄得黢黑的脸上,模糊了的五官,万分委屈地哭诉着,猛然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将要吐口的一番话,哪怕他年纪再小,依旧是险些让他羞得咬断了舌头。 “恩人?”嗤,蝶儿不屑地冷哼一声,这么个小乞儿人人都可欺,要是他真有恩人,那些施舍他银两吃喝的可不是得在这天曜帝京排上多长的队伍!不是她蝶儿没有同情心,而是自从定国公府收容她这么多年,她早就把这世间的人情冷暖看尽。 于是她懒懒地抬眸,这一瞬,竟让她瞪大了美眸!随即,她有些半信半疑地捂住自己的一张小嘴,呐呐地说道:“这这,这……这是小姐?” 经过了大门口那一遭,当君卿顺利地得进定国公府时辰已然到了晌午。 “小姐,这是红烧狮子头,那是醉鹅掌,这边还有帝京的特色,香烤卤鸭……小姐!今日真是太好了,这一大桌子可全都是你爱吃的!这么多年难得小姐如今终于回来了!唉,小姐你慢点儿吃!多吃点儿!蝶儿就知道一定是左相府那老匹夫亏待了你!瞧瞧,这瘦得风一吹就能折断的身子……臭小子!你抢!你给老娘抢什么抢!去,那边才是你的!这是主子吃饭的地儿几时轮得上你?” 蝶儿一见那小乞丐的筷子就要往这边的盘子里落,顿时怒火那是“蹭蹭蹭”地往上涨,一筷子直接敲到小乞丐的手上,之前这么久憋着的火气没有发泄出来,这下终于撞倒一个突破口。 不得不说,这蝶儿真是太了解她的胃口了。难怪她总觉得定国公府更对她味儿,原来真正对她口味儿的在这个地方。别说看着眼前这满目琳琅的美味佳肴,光是想想那菜名,都足以让她这种无肉不欢的吃货垂涎三尺。 整桌菜也幸好是没有碍事儿的人在场,她这速度简直就像大风过境似的,凡是被她盯上的菜,那真是几筷子就没了。嗝,别说,这还真是她穿越以来吃得最为心满意足的一顿饭! 君卿慵懒地摸了摸自己快要吃撑的肚子,瞅了瞅眼前神色委屈的小包子。嗯,没错,她也没想到,这小子把他带下去将脸洗干净过后,竟还是这么一张纯净的包子脸。让她怎么看,怎么都想蹂躏。 ------题外话------ 明日起,南风每天更新时间会重新固定为早上07:30,还请喜欢的亲们,能多多支持!(づ ̄3 ̄)づ么么哒! 第四十章 无商不奸 小包子一被君卿那如狼似虎的目光一盯,顿时连筷子都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恩恩……恩人……”“嗝,别叫小爷恩人。”君卿此时斜倚在榻上,颇为惬意地接过蝶儿姑娘温柔地递过来的那一杯水,微微抿了两口。 “哼,就是!既然你进了咱们府,那可得有咱们府的规矩!否则……”蝶儿的一番威胁还没有说完,就被君卿的轻咳给打断,“咳,蝶儿,你给这小包子起个名字吧!以后他就归你了。反正以着那臭老头儿的能力,这么一点小事儿,估计也不会太难办。” “小姐。”蝶儿不满地睨了那只包子一眼,委屈地朝着君卿跺了跺脚。她这么多年容易吗?打小的时候,被小姐救了,一直待在定国公府,本来说好的要伺候她一辈子。可是,谁曾想,这中间突生变故,小姐硬是被左相府的人给接走了。 而这定国公府的人也就在那个时候走的走,散的散。就连往日最得老爷子宠爱的胤少爷,都鲜少曾回府过。可他无论哪一次回府不是把老爷子气得直跳脚,就是把整个府上的古玩珍藏,但凡值点儿银子的物件儿全拿走,过了几天又派人换成金条银票,大批大批的送过来。她蝶儿脑子蠢,一直都搞不懂胤少爷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但是她知道这么多年她能有这种吃饱喝足的生活,她最该感恩的不是别人,而是当年向她伸出一只援手的大小姐。哪怕这么多年来,外面的人不管怎么议论,甚至是诋毁大小姐,她都不曾忘记过在她绝望之时,她所看见的那是怎样的一张笑靥。能拥有那般笑靥的人儿,怎么会是传言中所说的花痴草包的废物呢? 她料想一定是外面的人都瞎了眼,看不出大小姐这种蒙了尘的璞玉。她盼了那么多年,仅仅今日这么一见,她就知道自己果然没有失望。可是小姐这么一回来,就带上了这么一个拖油瓶。虽说定国公府风气比左相府干净,但无论怎么也堵不上旁人的那一张嘴,那些嫉妒小姐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三道四! 她是定国公府真正的大小姐,她蝶儿怎么能忍心让她受这般委屈?! 君卿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心下就不禁直叹气,就这么一个小丫头,还真是忠心耿耿,原身虽然和她一样平日不怎么着调,但也好在关键时刻还真没怎么眼瞎。瞧瞧这丫头,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这么件贴心小棉袄,还真是让她觉得没来由的可爱,唔,看着就让她想要逗逗。 “好吧,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为难你。本来我还是打算收个小厮什么的,在你身后跟着。可是如今,看这样子好像也只能把他送到万花楼里去。”君卿说着,看也不看一眼小包子那霎时惨白的神色,只有蝶儿的一双小手,微微地握了握。 “小姐,”蝶儿唤道,像是好不容易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坚定地看着她,“他还这么小,会不会……” “不会!把他弄到万花楼里去伺候……” “小姐!蝶儿这就给他起名字,就叫他江流儿!但是他必须得保证他务必一生跟着蝶儿,和蝶儿一起誓死效忠主子!”蝶儿铿锵有力的话音一落,没人知道在那一瞬,小包子的眸底微微颤了颤,却在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君卿听罢,潋滟的眸光微眯了眯,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蝶儿这一声称呼的变化。要知道一般的丫鬟从小姐到主子的称呼得需要多大的跨越。但是这蝶儿如此称呼起来却毫无压力,而且她的一番做派却又完全不像是普通大户人家丫鬟的样子。 她,这是遗漏了什么? 须臾,君卿勾唇颇为玩味儿地一笑,眸子却是认真地审视了一眼小包子,带着一种颇为怪异地表情瞅了瞅说完话后僵在那里的蝶儿,“不是吧?蝶儿,敢情你比小爷还重口。刚才我也不过只是打算把这只小包子丢去万花楼扫扫地,打打杂什么的也就够了。啧啧,可是蝶儿,人家居然这么小,你就要和他私定终身?” 蝶儿满头黑线地瞅着她家小姐那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表情,她真是越发的不待见站在她身后某只颤颤巍巍的小包子。她的一世闺名,真真是够了! 入夜,天曜帝京左相府华芳院内灯火一派通透。 “辰儿,你今日怎么能干这种事?你知不知道如此做有多大逆不道?你是不是诚心想逼死你姐姐?”二夫人冰冷地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在叶辰的耳畔响起。 叶辰原本波澜不惊的面容,冷冷睨了她一眼,随即勾出一抹冷笑。 “妹妹……”叶清晚躺在床上,虚弱的唤着,纤细苍白的手试探着伸出去,想要握住站在一旁的叶辰的手。可是不料那手被叶辰陡然握住,再狠狠甩开! “啊!”叶清晚呼痛的惨叫一声,干裂地嘴唇显得她的声音越发嘶哑,这才短短几天,她那般的风光,怎会成这般样子?君卿,君卿,君卿!都是那个小贱人!她冷冷地隐下眸底潜藏的阴寒,再一次隐忍则含笑对视着二夫人那关切地眸。 “你干什么!”二夫人怒喝一声,赶紧上前察看。确定了叶清晚并没有什么大碍,她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她转身深吸一口气,对着叶辰恶劣的开口:“是不是君卿那小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药了?还是你小时候自己当了几年的少爷,就真当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呵,可笑!你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恩将……” “说够了没有?”叶辰此刻的声音格外清冷凉薄,没人知道她的心底有多么的震颤。她清丽的那一双眸,眸底暗含的水光被她硬是强忍着给逼了回去,微握的拳头藏在背后,微微地颤抖。 但是她依旧倔强的这样毫无阻碍的与二夫人对视着,那突然凛冽起来的眸光,让二夫人没来由的被堵住了话头,嘴唇微微蠕动,却不知道在这样的眸光之下该说什么。 “他们说够了,老夫可没有!”叶丞相冷哼一声,眸光不善地看了叶辰一眼。他的身后跟着迫不及待前来落井下石的三姨娘,还有看起来模样颇为志得意满的叶清兰等人。 当叶清兰一进门,眸光便挑衅的扫向躺在床上的叶清晚。呵,这可是老天爷打的好主意!礼郡王妃的位置再怎么样也是她叶清兰的,叶清晚和君卿这两个贱人,可是怎么轮也轮不到!今日府里她与礼郡王私底下偷偷见的那一面,那模样真是惊为天人!这不禁让她的小脸儿红了红,但一想到叶清晚手里竟然有礼郡王妃才持有的玉佩,她真是恨得牙痒!她一定会想办法拿回来! 礼郡王妃,只会是她的! “陈氏,本相平日看着你倒是挺精明,才放心的将后院交予你打理,可是你看看如今我左相府都出了些什么事!”叶丞相不满地开口,对待人老珠黄的二夫人早就没了好脸色。只有在瞥见虚弱的躺在床上的叶清晚,心里的怨怪才稍微消散了些。 “老爷,你怪二姐姐这是何苦呢?晚儿如今身体不好,她照料得这边,难免会一时分身乏术。要我说啊,还是咱们府里芙蓉和兰儿最乖巧可爱,最懂父母的心!”三姨娘赶紧抓住时机站在叶丞相的身旁,吹着耳旁风。别以为她陈氏不知道,三房这贱人是看她大势就要这样落了,一个劲儿地踩高爬低来了。 二姐姐……哼!她会让三房这贱人知道想踩着她上位可没那么容易!也不怕咯着脚! “三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夫人冷笑一声,装模作样地哭诉道:“晚儿如今身体虽是虚弱了些,但她可依旧是名动天曜帝京的第一才女!老爷,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惩治那些暗害晚儿的小人啊!不然,咱们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家的闺誉就真的毁了!” “闹够了就给本相闭嘴!”叶丞相不耐地呵斥了一声,但也知道二夫人此时说的是事实,他略微沉吟了一番,这才再次将眸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叶辰,这个从来不受他重视的女儿,要是没有早些年的那些腌臜事情,倒也颇得他意。可是他独独没想到,这女儿倒也真是胆大,竟然胆敢和外人联合起来撺掇他这个父亲! 真是不知这些个小辈,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父亲大人有什么话,还是赶快说吧。叶辰恐怕并没有姐姐姐那般多的精力。”叶辰声线沉冷,眸光隐下一抹晦暗。“你!”叶丞相气怒的一指,今日这口气,真是叫他憋屈!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酉时刚过,黑沉的夜色缓缓降临,金樽斋里掌柜的疑惑地看着落寞地坐在角落里的不停斟酒的司徒小侯爷,叫了小二过来打听了一句,小二却道:“谁知道呢?这些贵人们的事儿……不过,掌柜的我倒是听说……”小二说着,跑到了掌柜跟前耳语了一番,掌柜懵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当即各种脑补了一番,赶紧吩咐着小二将店里最贵的酒都送过去。 嘿嘿,要是公子知道了他这般机智,一定会很高兴的!啧啧,毕竟无商不奸嘛! 第四十一章 幼帝之事 当掌柜的正沉浸在他乐滋滋地发财梦时,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钱掌柜,老规矩。”钱掌柜一听,面上当即嘿嘿笑着,热情地招呼着来人,“唉哟,是叶公子!您这边请!” 嗤,叶公子?司徒空皱了皱一张满是肥肉的脸,手一扫,肆意地抱起面前一坛美酒,“咕噜噜”地直接往下灌。这天曜帝京除了她家君爷,谁还有这个胆量敢在外称声叶公子?哼哼,穿一身白,又怎么样?学得再像,也不过一个假货!丑女人,别别……别企图以她的容貌来勾引他。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尾随着钱掌柜的身影,左摇右摆地走到了来人的包厢里,直接推门而进。 天曜帝京,摄政王府,古夙居 白色的齑粉从指尖簌簌而下,宫夙夜精致的凤眸,眸底酝酿的那股黑色的风暴越来越浓。 “主子,太后已经动手,恕梓离不明白,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天曜边境的局势如今已经时不待我,若是咱们再不加把力,那边好不容易刚回归的平静又会被打乱。何况,九爷不日也会快马加鞭从赤燕赶到帝京。那幼帝不过……”夜梓离恳切地声音被宫夙夜冰冷的打断。 “梓离,你逾越了。”宫夙夜抬眸,扫了他一眼,这才道:“如今天曜帝京局势尚且未稳,顺帝虽然表面年幼,但是能在宫里那人的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其城府心计便不容小觑。至于老九,这里毕竟有属于他的记忆。在外漂浮那么多年,也许,他是到了成家的时候了。” “主子!”夜梓离低垂着的眸光,猛地抬起,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敢置信地惊疑。主子做了这么多,从来都只是为了那一日。难道之前的事是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原来,主子的初衷竟从未变过。 “那素问……” “死面瘫!你又在这儿唧唧歪歪的瞎折腾什么?主子,我说你可不能就这样把我辛辛苦苦耕耘了日日夜夜的劳动成果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给弄走了啊!嗷~好吧,要弄走好歹给我打声招呼!”亦白惨叫着伸手捂住自己的眼,那该死的面瘫一拳头过来,还真是手下不留情。 “主子做事,何时轮到你过问?”夜梓离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却是得到了亦白愤恨地一个白眼儿,“死面瘫,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主子,你身上的寒毒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要是再晚些时日,连亦白都有可能无能为力。毕竟,火火那小色狐狸的血,只是这其中一味药引。至于另外两味……主子,大业虽为重,但……”亦白说到这里,又是捂住眼睛,不忿地扔了一个幽怨的眼神让那面瘫自己去领会,然而夜梓离却依旧是僵硬着神色,万年不化的表情。 宫夙夜敛了敛眸,周身那青紫寒兰的气息更加浓烈,“玄逸回京,宫里的人势必会收到消息。梓离,传本王谕令,全城搜查顺帝的消息,务必赶在赤燕局势有变之前,安抚住朝臣之心!” “是,梓离领命!”夜梓离神色当即一变,不再去看亦白那厮万分捉急的神情,朝宫夙夜行了一礼,便抬步而去。 “崇国公府那人还有多少时日?” “啊?”直到夜梓离走出了门口,亦白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更别提突然间回答思维跳跃性这么大的问题。他试图着轻揉了揉那只被打得发肿的眼睛,须臾,缓缓地竖起了中指。再然后,等他实在承受不了眼前之人的低气压,他也不敢造次,只得又竖起了两根手指头,这才颇为不满地嘟囔着道:“我好歹也是神医谷的人,再怎么着奉承师命,你们这一个个地也用不着这样对我吧?” “咱们这账最近可得好好算算,从那死面瘫跑到我这儿问我要的那个桃花露算起,上次的春风一度,上上次的金扇子……哦,对了,还有我给你千辛万苦找的药引!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不划算!你当初到底给了那人什么好处?” 宫夙夜冷瞅了越说越起劲儿的亦白一眼,浑身冰寒的气息终于有了收敛。亦白的眼底微微划过一抹笑意,这又讨打的上赶着凑上前去道:“你身上的寒毒,若是我没料错,前几日恐怕已经发作了一次。不过,那次你倒是控制得倒好,也瞒得不错。呐呐,要是你再不去别院那里用药浴泡上个几日,到时候可千万别说我亦白没提醒过你,有的人呀,这辈子命格孤奇倒也罢了,要是真的一不小心……唉,不过,我倒是好像听小十一提起过,那什么要练神功,必先自宫。你这童子之身,还真是可惜,可惜……” 亦白丝毫不惧那人脸色陡然之间冰得掉渣的样子,反而是颇为自得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却在同时,宫夙夜那沉冷的声线从他背后传来,“赤燕水患,边境百姓多有患难。而玄逸,不日便会回京。倒不如你,明日即刻前往好生探查一番,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私自回京!” 亦白迈出门的脚步一顿,嘴角不禁抽了抽,眼底隐下一抹深邃,心思电转之间,便已做好了决定。 天曜帝京,金樽斋 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的隐藏在屏风背后,那独属于女子特有的风情,举手投足间,均是诱惑。司徒空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的一双小眼,迷迷糊糊地,晃!你晃什么晃?他娘的,别以为你个臭小子男扮女装他就认不出来是不是你。 此时屏风背后的女人,刚脱下外衣,一察觉到房门处有人,立刻警惕地从带来的包裹中匆匆找出一件外衫套上。可是她那披散的头发,却怎么也掩藏不住那股幽幽地女儿香。 外面那人的脚步声随意且散乱,这让她从刚才略微有些慌乱的心,转瞬平静下来。她趁其不备,伴随着“哐啷”一声,底下脚步一变,她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冰冷而又危险。 她一手紧紧地扣住司徒空的喉咙,眸光锁紧那张被肥肉挤满的脸,心下暗道,怎么会是这人? 饶是之前被一壶又一壶的好酒给弄丢了神,这个时候被人这么一吓,再怎么样司徒空也清醒了几分,当即张口就要大声呼叫,“来……唔唔唔!唔唔!” 丑女人,快放开他!他司徒空长这么大,这天曜帝京从来都是横着走,头一次这般被人挟持。他好歹也是这帝京城里的一霸,谁他娘的不要命了,敢这么跟司徒侯府对着干?这事儿要是被人说出去,都他娘的丢脸死了! 叶辰凝了凝眸,敛下心中早已千回百转的心思,要不是上次暗地里谈妥的条件,她还欠着君卿那女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这人要不是看他还有点儿用处,倒可以先留着。思及此,她给了司徒空一个警告的眼神儿,缓缓地松开了手。 “来人啊,你他娘……唔!”若说之前的遭遇对他而言仅仅是丢脸,那么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那双眸子,便是对他真正的侮辱!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居然被……他的脸色红白交加,仿佛全身都被人定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动作。 红润的舌头缓缓从那张充满肉质感的嘴唇里退出,隐藏在舌下的药丸,已经就这样悄然无息地被口度了进去。 叶辰眸光依旧清冷,说出来的话意却是满含危险,“司徒小侯爷,咱们本来井水范不了河水。无奈你偏偏要来横插一脚,要是你再多管闲事,可别怪我不看在那女人的情面上,给你手下留情。” 司徒空原本变得有些呆滞的眸子,在提到君卿的那一刻,略微闪了闪,随即眸光紧紧锁住眼前之人。然而,整张脸在月光的映衬下,却是越发的红如血色。 “你……”司徒空有些羞耻地想要开口,但是却被叶辰无情地打断,“这次的事情,我暂且当成是个意外,但是绝没有下一次。今后的日子,依旧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司徒小侯爷,此番一别,有缘再见!” 叶辰说完,不再看司徒空陡然间变得煞白的神色,动作迅速地提上包裹,推开另一边的窗门,在黑沉的夜里一跃而走! 夜风下,司徒空收回在那一瞬不受控制地伸出的手,整个人无端地变得比之前更为颓败。突然,他的眸光一亮,他随手就扔下酒罐子,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外跑去,就连钱掌柜眼尖地想要拦住他,都被他一把给推搡了回去。 店小二在钱掌柜的背后以颇为尴尬地姿势揽住他的腰,钱掌柜赶紧咳了一声,迅速地直起身来。店小二嘿嘿一笑,那意味极为明显,看吧,掌柜的,为情所伤嘛,小的之前可是真没说错! 等到司徒空这边追出去时,这附近早已没了叶辰的身影。他恼怒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头一次怨怪起来他肥胖的身材。 天曜帝京,右相府 “大人这一招亦可不谓之不妙,这样一来,等于说是彻底掣肘了左相府,生生夹断了夙太后的左膀右臂。这一局棋,倒是越发的高明!” “老侯爷哪里的话,惊郅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沈惊郅伸手接过从仆人手中递过来的一杯茶,微微地抿了两口,这才笑看着棋盘道:“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这出戏,还没有唱到最后,怎能这么早就鸣鼓收兵?如此,那多没意思?倒不如,从一开始手中多备几张底牌,多增一些砝码,司徒老侯爷该当听说过有备无患才是。” “哈哈,江山代有人才出,沈右相当如是!老夫家里的那臭小子怕是莫敢比!”司徒老侯爷执手在棋盘上又下了一子,中气十足地笑叹道。 “老侯爷谦虚了才是,若沈某就该当得老侯爷如此大赞,那岂不是我朝堂之臣,皆落了下乘?”沈惊郅谦虚地笑了笑,敛下眸中暗藏的心思,淡淡地吐口。 “哈哈,老夫就知道你这小子!藏得可深了呢!无事不登三宝殿,事到如今,本侯就干脆直说了吧。今夜拜访,本侯所求不过幼帝之事。” ------题外话------ 哒哒哒,【要练神功】版小剧场: 左相府的柴房里,君卿童鞋还在勤劳的做着前世的早课。 突然,她脑海里电光一闪,左相府府里,女人这么多,阴气这么重,是不是她那便宜爹爹真的不行? 还是他练了哪门子的邪功,因此招了这种惨(gan)绝(de)人(piao)寰(liang)的报应? 噢~对哦,前世貌似还真有一门东方兄练过的神功——“要练神功,必先自宫!” 于是,躺在屋外树枝桠美美哒做着补眠梦的十一小童鞋,华丽丽的囧了。 ——喜欢文文的亲们,收藏哒!爱你们的南风哟~—— 第四十二章 起始的对决 翌日天刚亮,左相府里,赵管家就行色匆匆地朝着华芳院跑去,二夫人听到管家带来的消息,当即一惊,“你说什么?兰嬷嬷,兰嬷嬷她……她怎么了?”二夫人紧紧地抓住赵管家的袖口,一张脸上写满了惊慌。 “哎呀,夫人,我这也是派出去的人才打听到呢!这可怎么办才好?老爷那里我这都还没来得及说呢!”赵管家说着,作势拉扯出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浸出来的汗,“要是这事儿真被人查到了其实这不过就是咱们府里的一出腌臜事儿。到时候,被老爷知道了,在外面丢脸是小,这么多年的那本帐都出来才是真!夫人,要不咱再想个办法?” “不不不……”二夫人摇了摇头,绞尽了手帕,暗自说着。兰嬷嬷被关押在京都府尹,她一切都打点好了,怎么还会出事儿呢?刘统领可是他们这边的人,没道理会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何况,兰嬷嬷再怎么说也伺候了她这么多年,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了感情。 在兰嬷嬷被人暗算逮住的那一瞬,她是想过要把她捞出来不错,可是同时也担心着会不会把他们这么多年所陷害那贱人的事情全都暴露出来。尤其是在这种晚儿就要被下旨赐婚的时刻,可是万万容不得半点差错! 但是,兰嬷嬷毕竟是她的心腹。她培养一个心腹这么多年,这还没真正派上一点儿用场呢,是谁赶在了她的前面先下了手?“会不会是宫里的人?”赵管家鲜少看见二夫人这般举棋不定的样子,也不禁跟着暗自揣摩。 “不不,不会。宫里那女人没道理插手这种小事。况且,这么多年来,她吩咐下来的那件事至今都还没有下落。她怎么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下手。” “那会不会是七小姐……”赵管家的猜疑还没有说完,就被二夫人猛地打断,“什么七小姐!那贱人,她才不会是!不过,她倒是和她娘一样的下贱!”二夫人忿忿地说着,不知之前的哪一句话触及到了她的伤口,使得她整个人的脸看起来格外的扭曲。 “晚儿呢?” “回夫人的话,大小姐此刻应该还在休息。” “行了,你先下去吧。兰嬷嬷的事务必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三房的人知道,否则三房那些爬高踩低的贱婢又该开始兴风作浪。”二夫人头疼的说着,朝着赵管家挥了挥手,其间递过去狠厉地眼神,赵管家心下一颤,不再开口,只是神色复杂的退了下去。 二夫人坐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待确定了赵管家离开了华芳院的院门之后,这才动作迅速地检查了一番紧闭的门窗,颤抖的打开手里的纸条,宫里那女人已经快有十年没有此般和她传过信了,这次,会是为了什么? 然而,二夫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打开她手里那张褶皱的纸条的时候,屋顶上的人正悄悄地掀开了瓦。 卯时一至,叶丞相便早已穿好了朝服,如同往常一样,乘着软轿去往了宫里。与此同时,路的另一头,一辆低调黑沉的马车却是刚刚驶出,就停在了隔壁。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肃穆的气氛,一层重过一层。众人的胸口无不感觉被压着一块巨石,不管怎么都喘不过气,汗水从额角划至嘴唇一颗又一颗的滴落,却奇怪的没一个人敢去擦。就连素来狐假虎威惯了的叶丞相都不得不黑沉着一张脸,极力隐忍着什么。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哪怕此刻已经时至晌午,高銮宝座之上却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画面回到开始,今日的叶丞相虽是如同往常一样,嘴唇噙着一抹世故的笑意,但他早就眼尖地发现,平日里一些和他来往甚密的官员多多少少都对他有些嗤之以鼻。很快地,他眸底沉了沉,迅速地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僵硬着扯出一抹笑,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朝着沈惊郅走了过去。 “沈右相,真是好一番算计!不动声色地就收买了人心,赚够了本,叶某哪怕此番年纪都不得不甘拜下风,对着尔等后生说一声佩服!”叶丞相说着,却是不甘的眯了眯眼,心里打着算盘,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恭维了一番。 沈惊郅优雅一笑,竟无端带着几分邪痞的味道,仿佛真的听不懂叶丞相这夹枪带棍的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左相大人真是说笑!您老可谓学识渊博,比起惊郅,整个天曜帝京只要事关左相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被戳到了痛处,叶丞相面色一变,冷哼道:“老夫再怎么样,也比不过有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沈右相,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羽翼再丰,迟早有一天也会被猎人折下,何必费那些辛苦!” “难不成叶丞相你这是在告诉沈某,你就是那猎人?可惜,沈某却不是那鸟,啧啧,没想到这一点,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沈惊郅说着垂下了眼睑,暗自隐藏起了眸底的那层精光,青松一般优雅苍劲的风韵顿时被显得别无二致。 叶丞相没在沈惊郅那里讨到好,当即甩袖一挥,心下愤然。这几日,还真没一件能顺他心意的事! “都这个时候了,摄政王殿下怎么还没来呀?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待在下面等待得心里有些焦急的官员,惶恐地开口,这要是换了往日,别提议论摄政王的决议的事,就单单只是提及他的名讳都万分的想要让他自己先去死上一死。这可无关乎,他是受虐体质,而是实在是宫夙夜那在朝堂之上杀伐狠厉的光是想想都让人心惊。 “诶,应该不会吧。钦天监可是占卜了,最近这些日子都是黄道吉日,国宴不就定在下个月?就是不知,咱们这皇上得抱病几日,他的龙体是否安康,毕竟可关乎着咱们天曜的国运呐!” “谁说不是呢?皇上今年都七岁了,摄政王也执掌政权那么多年了,你说太后这垂帘听政……” “太后娘娘驾到!”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司礼太监的一声尖叫打断,他当即心中狠狠一惊,双腿都不禁颤了颤。沈惊郅和叶丞相却是在同时投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 此刻,銮座之旁的另一方高座之上,只见那人淡金色的长袍拖沓在地,泛红的霞光映衬着她复杂的云鬓。她狭长的眸子暗自隐下一抹深思,绯红的嘴唇微微抿了抿。随即,她缓缓在那金凤雕刻的凤驾上落座,一时间,显得那般尊贵无比。 “怎么?谁来给哀家解释解释,今日都这个时候了,朝堂之上还未见得摄政王殿下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不同于宫里其他年老色衰的女人,清冷的声音透过那层薄薄的纱帐,却是极有震慑力的立时传遍了这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话音一落,整个大殿里,有那么一瞬,仿佛静得连呼吸都可以听见。众人此时难得极有默契地,屏住了呼吸,纷纷垂下了平日里自以为很是傲骨的头。他们无不在心中腹诽,这种时候都是枪打出头鸟,要是真上赶着回答,没准儿就触了某个煞星霉头。他们又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呵!难不成没一个人敢说?原来这就是我天曜堂堂帝国的文武百官?哀家今日,倒是长了见识。依哀家看,尔等不过也是一群没有胆量的废物!”那人的声音陡然一厉,涂满豆蔻的指甲,仿若不经意间,徐徐刮过,那刺耳的声音,让众人心间无不一寒! “右相大人,哀家实在过于忧心摄政王的安危,要不暂且你替哀家派人前去查探一番,如何?” 被点到名的沈惊郅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心下却是仿若早有预料似的,坦然地走到大殿的中间,“太后娘娘,不是惊郅不愿意,而是惊郅心知摄政王殿下向来行踪不定。若是惊郅此刻突然要去找摄政王殿下的踪迹,恐怕还真有点难度。兴许殿下他如今身体抱恙,因此不能前来上朝也不一定……” “够了!”夙太后冷叱一声,她可没有心情被别人当成傻子一样的玩儿,“叶丞相,你来说。”夙太后淡淡地瞥了沈惊郅一眼,其中警告的意味尤为明显,然而沈惊郅只是付诸一笑,并不以为意。 “回禀太后,恕老臣也实在不知。老臣犹记得,出府之时,似乎还见到过摄政王府的马车。可是如今,老臣也不知,摄政王府的马车到底去向了何处。今日早朝,如若实在不行,老臣还是建议是否派个人前往摄政王府好生通传一番?”叶丞相自以为万分机智地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可不料换来的却是那女人的一记冷眼。 “既然如此,派个人过去请吧,哀家这里倒是沉得住气。咱们今日大家就在这里慢、慢、等!”夙太后一字一顿地说完,绯红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论算计,宫夙夜,我可不输你! ------题外话------ 呜呜~你们一定不爱我,太后成了“本宫”,竟然没一个人告诉“哀家”…… 第四十三章 捉贼拿脏,捉奸捉双! 话分两头,当上至满朝文武,下至天曜帝京百姓,人人都在猜测摄政王殿下到底去了哪儿,因何没来上早朝之时,而这边,定国公府一大早就被闹得鸡飞狗跳。 “你个混小子!看老头儿我不打死你!老头儿的孙媳妇儿明明就是宫家那小丫头,什么时候又成了你?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堂而皇之地睡在我小孙子的床上。我呸,看你这小狐狸精才多点儿大,就敢给我老头儿打这些主意!”君老爷子大声吼着,一想到他兴奋冲冲的跑到西厢房,看到的那一幕,真是气得他直跳脚。 “不是我,不是我……你,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我!”江流儿皱着一张包子脸,披散着头发,匆忙之间随意趿拉了一双鞋,被后面的君老爷子拿着不知打哪儿寻来的鸡毛掸子一路追着打。他一路试图上蹿下跳的躲避着,可是奈何不过君老爷子脚底生风,硬是被活生生地给捉了去。 “哈哈!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哼,走,老头儿我这就带着你去找那姘头去!”君老爷子笑得一脸奸诈地逮住江流儿的后衣领,不顾他的挣扎,迈开步子就要走。 “老头儿,你闹够了没有?小爷昨日好不容易才一大堆糟心事儿里给挣扎出来,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君卿扶额,脑门上的青筋看着这场景有点儿抽抽,他这是要抓什么奸?找什么姘头?“我说,你这是一大早的没睡醒?还是在梦游?老头儿你给我看看这到底是哪儿!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听到君卿的这一番话,君老爷子直接朝她瞪了瞪眼,嘴边的胡子不满地翘得老高,抓住江流儿领子的那只手,愣是没有松,“哼,小孙子,我老头儿做了什么?你有了宫家那小丫头做正室还不够?还要把这么嫩的人招进府?水汪汪的,一点儿男人的味道都没有!我君家阳气这么旺,可不是这种小身板儿就能随意呆得住的!赶出去!让人把他赶紧赶出去!” 君老爷子丝毫不客气地说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君卿那闪过一抹狡猾的眸色,“老爷子,你要是非得让我把这人赶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你得先看看你站的这是什么地方。若你现在真的站在你小孙子我的地盘儿上,我倒是无话可说,可你这一大早的,咳,专程跑来蝶儿的房里捉奸,你让府里的下人们怎么想?你那视若珍宝的名节忠贞也不知道还守不守得住……” 君卿打趣的话刚说完,君老爷子神色立马一骇。 要说这当今这个世道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的确是少,可是偏偏凡是流有君家血脉的每一个人,据说都必须得遵守那条很早以前就流传下来的古训,忠贞不二! 不忠者,不入我君家门!不贞者,不做我君家人! 况且,君家老爷子虽说戎马一生,但好歹也是规规矩矩一妻管严,与其夫人当年更是恩爱无双。他们二人膝下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君问早亡,次女则是其母,君心兰,却无奈当年生产,竟也早早撒手人寰了。所以说,这君老爷子除去幼子君胤,和她这流着半身血液的孙女儿,膝下人丁凋薄,整个人更是时有的恍惚。当然,以君卿的眼光来看,这分明就是后世俗称的老年痴呆。 可不是吗?她做女人做得好好的,就算她穿越过来这些日子里一直做男装打扮,也不过就是图个简单方便而已,她又没去做假喉结,她的性别还是很好辨认的好吗?可是这人呢?一口一个的小孙子,不然就是宫家小丫头。终于昨晚,在她对这定国公府强烈地好奇心之下,她和蝶儿那丫头来了个秉烛夜谈。唔,不过蝶儿那姑娘在讲故事这方面也算是个人才,关于这臭老头儿的糗事儿她不但听说了完整版,还更是列举出了一系列的人证物证,让她想要不信都难。 这不,眼下这情景可不就是老年痴呆恰到好处地体现吗?瞅瞅蝶儿那张原本素净的小脸此刻憋得有些通红,那些潜藏在眸底的阴影,总是在麻木与爆发之间徘徊。 画面再次倒转,昨晚蝶儿在伺候完君卿休息打理一番后,就兀自回了她在西厢那边的屋。她本来是打算今晚再在这个地儿将就一晚,明日一早她就收拾东西直接搬到小姐院里那边去。可是,谁曾料,她这一路走来竟然跟了一条小尾巴,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不由得有些厌烦,能答应小姐让这小乞丐留在府里,还替他取了名字在她看来已是极限。虽不用他对她蝶儿感恩戴德,但是以后的日子,能留下来了就好好做事便行了。谁叫那个时候她一时口快,哪里想得到她揽下来的这人不是个跑腿儿的,倒像是个来做大少爷的。 不,哪怕是胤少爷败家的速度恐怕都没他这么厉害!仅仅傍晚时分,她让他去厨房帮帮忙,得,这下子碗筷不知道摔坏了多少摞。她无奈,安排他去跟着人修修花圃,也就一顿饭的时间,整个花圃别说花儿了,连叶子都看不见!当时知道这些事儿的时候,她感觉她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她索性干脆狠下心,直接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花圃! “蝶蝶……蝶儿姐姐……”江流儿套着一身宽大的小厮衣服,委屈地皱着包子脸,胆怯地跟在她的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角,只是单单唤了一声,不再敢说多余的话。 然而,蝶儿正怒火正旺,哪里会理他?察觉到他一直尾随的身影之后,她就渐渐地加快了步子,三两下就东拐西绕地回到了西厢,顺带着“嘭”地一下,就关上了门。 直到夜深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越想越不是那么个滋味儿,这才缓缓掀开被子起身。她只是觉得屋里太闷,想要出去透透气而已,绝对不是去看那小家伙的!哼,她蝶儿是不会承认的!她怎么可能三番两次对那个小包子心软?嘁,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吱嘎”一声,门一打开,清冷的夜风之下,只见门外的那只小包子正“噗休噗休”地拧着鼻涕,单薄宽大的衣服,露出他那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蝶儿隐下心中疑惑,恰好对上某只包子那双无辜纯净的眼睛,顿时,蝶儿觉得她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随即,她冷哼道:“要是不想死得那么早的话,就给小姑奶奶进来。别以为让你进了这定国公府,蝶儿我就有必要把你当个少爷来伺候!记住,小姐永远是你的主子,她的话,无论是什么,你我都不可逾越!明白了么?” 江流儿的大眼睛在看到向他伸过来的纤手时愣了愣,眸子颇为无害地眨了眨,隐下了那一抹潜藏的水光,终是缓缓地将他的手递了过去。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他的心被什么暖洋洋的东西包裹着,虽然这并不如寻常女子略带薄茧的手,但没来由的想让他就这么紧紧抓着。 然后至于这接下来的事情,江流儿便在蝶儿这房间里将就在软榻上睡了一晚,而谁能料到,一大早的这吃饱了成天没事儿干的跑过来查房。这也就算了,他还大声嚷嚷着,“捉贼拿脏,捉奸捉双!”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臭老头儿的癖好,饶是她已经在这府上适应了这么多年,这越来越生猛的爆料,还请恕她一时真有些接受不了。 “好啊你!小孙子,这人绝对不能留在咱们府上!你看看,你看看,你才回府多久?哼,这小屁孩儿跟着你一起回来的吧?看他这样子都还没断奶呢!丁点儿大,毛都还没长齐,竟然就会学外边那些狐狸精的魅惑人心,把咱们府里你捡回来带大的这只母老虎都迷惑了!这可怎么行?”君老爷子仍是不待见的说着,对于蝶儿和君卿的心软更是嗤之以鼻。堂堂大男人就是要顶天立地,没事儿做个粉面小生,干什么?他府里可坚决不养这种人! 要不是看在这臭老头儿是这定国公府主人的份上,她真想直接一个拳头朝他那张老脸上招呼过去,小姑奶奶明明貌美如花,什么时候剽悍了?啊!说出来,保证她不打死他! 君卿听了君老爷子的话,却是眸光一亮,让她抓住了话里的漏洞,她不禁笑道:“这当然行!我和蝶儿是女的,身边时刻跟着个男的,哪怕只是小厮,这府里人多嘴杂,像您老说的那样,难保没有人嚼舌根。既然如此,倒不如牺牲牺牲您自己,一来您有了可以逗乐的乐趣。二来,你瞧瞧连你都说了这孩子没断奶,你就真忍心这样放他一个人出去流浪?” “这……” 眼看着君老爷子有了些动摇,君卿赶忙给了蝶儿一个眼色,让她也再加了一把火,蝶儿立刻会意朝君老爷子附耳说了些什么。君老爷子的眉当即不赞同地蹙了蹙,但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终是烦躁地点了点头,不满地嘟囔着,“好吧,也就老头儿我好说话。哼!看在你们两个替他求情的份儿上,就让他待在咱府里吧。不过,倒是有个条件,那就是这小子嘿嘿,可得时刻跟着我!乖孙子,你有意见没有啊?” 君卿嘴角抽了抽,这下子好嘛,她又成乖孙子了,“呵呵,”她僵硬地笑了两声,“我当然没意见!” 第四十四章 夙夜,你还真狠! 天曜帝京,京郊别院 薄雾的晨曦驱散了黑夜里埋藏的阴暗,宫夙夜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而他对面的男子则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他那冰蓝色的锦袍映衬着他的肌肤,恍若昆仑山的圣莲,而他的眸子则就像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袅袅的茶香还在飘散,然而宫夙夜如今却没了那个品茗的心思。他精致的凤眸敛下眸底的暗光,修长的五指,悄然握成了拳。突然,只闻石桌对面那人幽幽一叹,琴声“铮”地停顿了下来,“看来,这么多年那件事你依旧没有放下。” 宫夙夜抿了抿唇,青紫寒兰的气息瞬间冰冷得将他整个人包裹,使得他浑身紧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黑夜里孤寂的王,危险而又沉寂。须臾,他的目光凉了凉,冷嗤一声,眸底并没有任何神采,“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这天下毕竟姓的是北辰,不是么?” “此番回来,我并无他意。宫里那女人的手段,我也并没放在眼里。不过,倒是天曜的边境如今并不安宁。赤燕的水患,还犹在眼前,西凉和北齐更是早就对我天曜虎视眈眈。这太平盛世之下,早就掩藏了太多不安的因素,内忧外患层层腐朽,外人哪怕忌惮着你摄政王的肃杀狠厉,和那以一敌百的铮铮铁蹄,何尝又不想自己坐拥?” “天曜国宴尚在眼前,恐怕这几国的使者早就在前来天曜帝京的路上,而那个自视甚高的女人并不知情罢了。”北辰玄逸淡淡地说着,清润的话音,让人无端地觉得万分悦耳。冰蓝色的袖袍,在空中划过一抹凉薄的弧度,眼前的紫檀绿琦转瞬之间便已到了身旁作书童打扮的书锦手上。 宫夙夜对此,并不答话。他精致的凤眸划过一抹流光,许久不见,玄逸的身手倒是越发精进,这些时日内,朗月乾坤恐怕又进了一层,就是不知与他的冰魄神功比起来怎么样。 北辰玄逸却是挑眉一笑,清润的嗓音颇有几番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味道,“怎么?你这是要来指教一番?”宫夙夜微微敛眸,下巴朝他扬了扬,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北辰玄逸见此,心下却是笑了。即使多年未见,夙夜他倒还依旧未变。可有些事,如今身在局中,却早已由不得他。随即,他清淡的眸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呵呵,不管怎样,我可都不敢跟你动手!回京的路上,关于你的事,亦白他已经跟我提过了。就是不知,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体内寒毒未解,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就此罢手!”宫夙夜沉冷的声音说到这里,若有所觉似的顿了顿,忽然,他抬了抬眸,嗜血的恨意在眸底翻涌。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了眼前之人,“哪怕有一日,拦在我面前的这人是你……” “不死、不休!” 北辰玄逸心下一颤,面上却是苦涩的了然一笑,“夙夜,你还真狠!”他说着斟了斟茶,递到嘴边微微抿了两口,“若这人换做是那女人呢?” 宫夙夜在那一瞬,面色陡然转冷,狭长的凤眸里,划过一抹狠意。须臾,他冷冷地道:“玄逸,我以为你能猜到的。”没错,他的确能猜到。可是那又怎样?计划终究抵不过变化,这未来的局势到底怎样都还得两说。不过,摆在眼前的,却还有另一件让他感到好奇的事。 “那日,幼帝趁乱出宫,明明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你究竟何故要在这里装聋作哑?我可是收到消息,据说你还派了梓离那小子全城搜捕。相信你的暗卫里,也就单单出了个头脑简单的他,才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你,丝毫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 “不懂,自有不懂的好处。按照我的吩咐,全心替我办事,还错不了。”宫夙夜垂眸,接过北辰玄逸递过来的那杯茶,淡淡瞥了他两眼。“哦,是吗?那怎么我可是听说,幼帝出宫,去哪儿不好,偏偏去了定国公府。夙夜,这其中的事情,你瞒不过我。”北辰玄逸清亮的眸子,在他沉冷的脸上凝了凝,嘴角的笑意凝固在那里,难得冷着神色,不再说话。 “本王没打算瞒你。”宫夙夜拂袖站起身,一拢绯色如火般夺目,强势得让人瞬间不敢直视,“三日后,那女人借着天成赏花的名义,给你举办的选妃宴去不去在你,只要到时候分身乏术千万别像亦白那厮在外受了委屈,就跑来找本王哭哭啼啼。如此,便足矣!” 北辰玄逸手腕儿一抖,杯里刚斟满的茶水,险些就要到出去。这人,心还真是黑!他不过就是把话挑明了说而已,他竟然还这样斤斤计较,那选妃宴明明就是给他办的才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清凉的眸子,倏然一黑,天曜还不能败在那女人的手里! 这边二人的小聚刚散,君卿本来正慵懒惬意地待在定国公府,却意外地收到了蝶儿手上递过来的一张烫金请帖。哟呵!这些人才消停了多久?这又迫不及待地往她边上凑? “哼哼,小姐!你都离开左相府了,他们都还嫌不够?这一大早的派人过来送拜帖又是什么意思?小姐,这次你可别拦着我,老娘定要他们好看!”“行了,”君卿淡淡地道,“我还能不知道你?雷声大雨点儿小,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还不值得。再说,天曜帝京第一才女,如今的风貌,想必在那日赏花宴上定会有很多人前来瞻仰。当然,这其中不乏类似于想要在里边儿混吃呼喝的你小姐我。” “那可不行!那日定要好好准备,蝶儿把小姐的女装换上,打扮得美美的,到时候出去保准亮瞎那些小贱人们的脸!看她们在小姐面前趾高气扬的,还有什么话好说!”蝶儿眉飞色舞地暗自计划着,却不知君卿一听说要打扮就垂了垂眸。她能说到现在她不穿女装的最关键的一个原因,就是根本不会穿么? 那么繁杂的衣物,虽然她前世是特工,多多少少各行各业都会涉及到一点,但从来都是以任务为主。哪怕是去参加舞会,也是在保障自身安全性的前提下,选择最干练的那一种。然而,这里的古装,男装还稍微好一点,女装则是特别的繁杂。那些衣物上的各种带子,在她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脱掉那件碍眼的袍子的时候,她就已经体悟到了想要穿上这衣服的艰难。所以,她一直自认很明智的选择了男装,刚才一时还真没想到,这样正式的宴会,哪怕就是不用像现代一样正装出席,她换女装的程序绝对是少不了。 何况,在这种场合,她并不想给她自己再多招惹麻烦,所以,还是换上女装为宜。 思及此,君卿了然的挑了挑眉,蝶儿却在这时才想起,定国公府里早就没了新的女装,这该如何是好?都这种时候了,总不可能直接去成衣店买一件吧?那要是让小姐穿了出去,被那些大家闺秀贻笑大方怎么成?不行,她还是亲自给小姐做一身才好。 于是,这一番谈话下来,君卿二人则敲定了了今日晚些时分,前去锦绣坊挑一些好的样式。 难得上街一趟的蝶儿自是好不新奇,这瞅瞅,那儿看看。路上遇到做糖人的,兴冲冲地拉着君卿一同前去,“老板,给我家小姐做一个糖人!”蝶儿从袖袍里掏了掏,摆出一锭翘板银。君卿顿时心肝疼得直抽抽,哪儿来你这么败家的? 这边老板却还在一个劲儿地问:“那小姑娘,你想要做成什么样的?猴子的?孔雀的?还是龙凤呈祥的?”蝶儿被问得懵了懵,腹诽道:给你小姑奶奶不就做个糖人你竟然还这么啰嗦!顿时不耐烦了起来,“老板,什么呀?按照我家小姐这样貌做的就行!” 那老板嘴角微微一抽,随即摇了摇头,贵人就是事儿多。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吃个糖人儿,还要做成自己这样貌的,岂不怪哉?当然,那老板没有料到的是,这样的糖人儿今日只是个开始,以后他倒是从迂腐的麻木做到了乐此不疲。不过,这是后话了。 然而,此时君卿的思维压根儿没在那条线上,潋滟的瞳孔看着那翘板银,眸光倒是闪了闪,看来她是该找个时候去逛一逛这天曜帝京的赌坊了。虽然她也真的很想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是像她这种常年在黑暗中挣扎生存久了的人,突然有一天卸下了防备,手里没有一点儿实权还真是让她寝食难安。 看来,有些事,必须得加快了步伐! ------题外话------ 喵喵~真正的男配出场了!有没有人撒花花庆祝? 第四十五章 云淡风轻的可人儿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啪!”地一声鞭响,猛地落在了地上,宛如冰绽之花!擦着君卿的耳边,恍若疾风呼啸而过,蝶儿大呼一声,“小姐,小心!”顿时,君卿潋滟的瞳眸闪过一抹极致的危险,身形朝旁迅速一闪,银色的玲珑鞭顿时扑了一个空。那人见了,却犹不死心,不但没有就此住手,反而变本加厉。 “啪啪啪!”连着数声,玲珑鞭被不停舞动,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使人眼光撩乱。半空中身着粉红宫装,头挽飞星逐月簪的女子,柳眉蹙了又蹙,娇俏的粉唇染上了薄怒,而越发的紧抿。明明是该袅袅婷婷,娇媚入骨的人儿,可偏偏硬是被眉间的那一点骄纵跋扈而失了美感。 “让开!你个死女人!竟然敢拦本宫的路,你是不想活了么?”天成怒瞪着一双美眸,手里的玲珑鞭一抖,眉峰一挑,眼看又要出招。这种贱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然敢拦她堂堂天曜长公主的路!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正好呢!宫里那女人刚好坑了她一把,她这儿正愁有气没地儿撒,就遇到这种贱民上赶着凑过来了!她倒要让她好好的吃吃苦头,知道知道她身为天曜长公主的厉害!这种贱命,还真不值得她把她放在眼里! 君卿见此,眸光划过一抹狠厉,唇角略微掀起几分讥诮。自从来到了这里,她还没和人真正的动过手,既然如今她另有一番打算,况且这人自己送上了门来,她倒不介意趁此借这人扬名立万! 这里的几番心思,蝶儿自是不会知道。天成那鞭子挥过来的一瞬间,她就已经身子比脑子更快一步的像君卿背后覆了过去。同时,她手腕儿一勾,眼看就要把那玲珑鞭抓住。哪知,她的背后却因为君卿闪避的动作太快,而落了空。没想到,就这么一错,那鞭子又是连着几声“啪啪”地击打在地上,翻飞的银蛇,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弧度。 君卿垂下眼睑,素手快准狠地向那人手腕儿一扣,轻微地脱臼声“咔擦”的响起,“啊!”天成极为恼怒地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然而此时君卿的脚尖却是如凌波微动,巧妙地向前一迈,一勾、再一回旋! 天成手掌心火辣辣的痛感顿时传来,她紧咬着牙关,仅仅屈辱地握住了玲珑鞭的尾端。只需要她再用力一点,这场毫无意义的打斗,她便完全输了!她不甘地瞪视着君卿,就凭这么个贱民,想让她认输,她的字典里根本没这个可能!眼看着君卿那抹素白的身影,鞭随身转,亦随步换,收放自如,快而不乱的样子,典型地就是在短时间内比她这个玲珑鞭的主人,还更熟悉的掌握了它的精髓。 这让她对她的厌恶与不满,更是染上了一抹妒火,瞬间,天成只感觉众目睽睽之下,好像是有着一把火,在把她翻来覆去的烤。这怎么行?!她眼底的算计冷冷一闪,正好不远处有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她只需拿着她当挡箭牌,她就不信这女人真的对那孕妇就下得了手! 思及此,之后的交手,她故意放慢了速度不去躲避,反而是直接正面和君卿对上!果然,她心下冷嗤,“啪”地一声,银蛇摆尾般的弧度,高高的从半空中落下,天成就在这时,猛地向后疾退! 不好!君卿心底暗道了一声,刚刚是她心急了,越是这种时候,她更应该临危不乱。君卿抬眸,远远地和天成那不屑中而又暗含挑衅的目光对上,她的眼底隐下一抹深思,却是在那孕妇受惊之时的第一刻,就赶了过去。 “唉哟!唉哟!我的肚子!我的肚子!谁……谁快来扶着我……”妇人当时在旁边的小摊儿上看完胭脂水粉,没遇到合适的,正欲转过身去下家瞅瞅。哪里料得到,这一回头竟然就撞上这么惊险的一幕!唉哟!我的天,那个不得了!要是那鞭子真的打下来……她她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也正是这做母亲的天性,使得她在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护住了她的肚子。而后面人群里这时也突然钻出来一个男人,口口声声地叫着“娘子!”“娘子!” 一见这情景,当即这附近但凡有点儿经验的老妈子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着,这让画面显得有些凌乱不堪。而这汉子很显然也被说怕了,捂着那妇人的肚子,一个劲儿地宽慰,心下却是早已急红了眼。 于是,当君卿一过来的时候,人群里立马就有人认出了她。“哟呵!我当着是谁呢?原来这是左相府的叶七小姐那个曾经的花痴废物的草包,如今的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啊!” “嘁!废物走哪儿都是废物!拖累别人不说,你看今日就连这么个无辜的妇人,她狠得下心,不放过!这天曜帝京城里也就那些时刻想要攀高枝儿的才敢称一声,君爷!” “诶,是啊!怎么着?君爷这说不定可是两条人命呐!你该不会和往日一样,又打算拿银子来摆平吧!” 这边风凉话一搭一搭的说着,看热闹的倒是多,真正帮得上忙的却是没几个。那汉子本来就是升斗小民,别说就单单只是这家里的妻儿眼看说不定就要不保,更是此时外人数落君卿的一笔笔,再加上这一茬儿不论怎样,那汉子也不会相信君卿是个好人,反而用着看仇人的眼光瞪视着她。 汉子圈起手呈半包围状,紧紧地护住那女人,赶忙遣人帮忙叫了大夫,愣是不让君卿靠近一步。无奈,此时君卿也无法。再怎么样,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丢下那妇女,自己带着蝶儿走。这事儿怎么算,也有她的责任在里面,要是刚刚那几招她没有那么争强好胜,就用往日特工组里那些一击必杀的招数,哪里还用得着她这么陪着人耍花枪? 不过,想必那人口中的“本宫”,她的身份必定不是个简单的。 啧,她这体质,怎么就这么容易招惹麻烦缠身? “你要是不想让你的妻子一尸两命,我还是建议你先把她放开。看她这副样子,就该是九月怀胎有余。”此时,人群中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的女子,迈着莲步,轻移而来。她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她一头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自是一番清新脱俗。 “你你……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信你?”那汉子突然见到了这样一个素雅若仙的女子的出现,脸色不自然的红了红。但随即就猛地回过了神,咬着舌头不相信的问。 “信不信,由你。命要不要,在你。”这话说得众人都是齐刷刷一愣,他们好歹也在这天曜帝京呆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世间还有这样脱离俗世,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而且这性子,偏偏又是那么的够魄力!这话里的余波,都足够震慑他们好几回! “你!”那汉子面红耳赤着,不知是怒,还是羞!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是给堵得词穷! “周围的人全都散开!帘布、开水、剪刀待会儿都给我拿上来!其余该备齐的在稳婆来了之后,让她直接递进来。”这样一番吩咐,她不紧不慢地说着。在她放下随身携带的药箱之后,手底下的动作却是有条不紊。要不是她眸底那成竹在胸的精光,说服了众人几分,当真是在一旁围观的君卿都不由得有几分质疑。 毕竟,饶是现代社会科技发达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那才是一个十万火急!据她所知,病人的家属都是恨不得,一个急救电话打过去,病人就可以瞬移到病房里,立刻接受最快最高效的治疗。 更别说这还是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就单单她这么一个女子,依靠行医行走江湖,可能会遇到多少麻烦,她还是略微能猜道的。所以对此,她仍旧是持观望态度。 蝶儿却是不同于君卿,她并不知道君卿心中的另外一番打算。她时而担忧地瞅瞅君卿,时而又焦急地踮着脚尖,想要知道里面的情形。而那汉子则是一个人脸色紧张到发白的坐在一旁的角落,他哪里知道今日就这么随便上个街,就能遇到这么多事儿。而且,妻子早产真的生下来了倒还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可又该怎么办? 时间终是一点一点的从指尖划过,在那一阵阵的痛呼嘶吼中,在场众人的心中无不打起了鼓。突然,“哇!”地一声哭喊,顿时惊醒了众人,“生了!生了!生了!”稳婆当即喜滋滋地在初步地打理完之后,裹着布眉飞色舞地抱了个大胖小子出来,那汉子立即喜上眉梢,却又生涩的带着一股不可置信,喃喃道:“真的生了?我这是要当父亲了?” “恭喜!”紧接着,又是那淡淡地声音,从汉子的耳旁传来,稳婆一见是她,立马兴奋成了什么样儿,“唉哟!姑娘!今日还真是多亏了你保着母子平安!不然呐,这后面的事儿还真说不定!姑娘,老身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像你这般的可人儿,你可真厉害!” ------题外话------ 哒哒哒,又是两个重要人物出场哒!你们的掌声在哪里? 第四十六章 绝不背叛! 素问听到稳婆的话,并没有理会,反而是在众人诧异的眸光下,迈着步子向着君卿那边走去。她深蓝织锦的长裙,落白的梅在衣裙上大朵大朵的点缀,就在这时,她忽地展颜一笑,君卿的眸色顿时深了一下。 “沧澜玉龙,墨阁素问,见过主子!”就在君卿垂眸深思的时候,素问已经走到了君卿的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蝶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点儿懵,颇为不解的瞅了眼君卿,一双明媚的眸子微闪了闪。 主子?君卿心下有些迟疑,要不是她确定她是真的继承了原身的所有记忆,或许她会认为自己失过忆。但眼下这情景,这天曜帝京倒是越发有几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据她所知,这天曜帝京的势力统共分为四大派。太后一派,摄政王一派,保皇一派,云王一派。而这其中,太后一派,则是以宴王、礼郡王、刘统领等人为代表。摄政王宫夙夜则是一人拥兵自立,可谓一家独大。然而保皇一派,这些年下来,却早已是风雨飘摇势力大不如前,尤以朝堂上的三公为典著。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公当中保皇派依旧以护国公为首,但崇国公却是越发和太后一派走得较近。最后云王这一派,因这云王曾是先帝在位时的废太子,虽势单力薄了些,但远离庙堂之高,处于江湖之远,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养精蓄锐的方式? 所以这四派目前哪怕暂时处于一个平衡点,但其实只需要一个引子,就可以让它爆发!那么这个引子……想到这里,君卿不得不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深思。 “嘁!这位姑娘,你莫是认错了人?就她这么个废物草包也配当你的主子!要不是你救了那妇人一命,恐怕那母子早就被她这种人给害死了!唉,到时候,民不与官斗,自古以来这些高门公子千金,但凡出了点儿事,哪个又不是官官相护?用钱摆平?你啊,还是擦亮些眼睛为好!” 围观的众人里,听到素问的话,立即就有人不屑嗤笑。就君卿这副样子,现在看起来舒服是舒服了那么点儿,就算她背后有摄政王撑腰,可还不是那么个废物草包?这样一个人走哪儿去又是不被人耻笑? 蝶儿当即愤怒地瞪了那人一眼,颇为不满地插着腰就要开口大骂:“我呸!你算老几?有你这么和咱们家小姐说话的吗?好啊,你要人擦亮眼睛,我看呐,真正该擦亮眼睛的是你!明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是那个女人拿着鞭子歹毒着心肠朝他们这边扫过来的。我们家小姐为了救这妇人,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这才堪堪使劲儿抓住那银鞭!哼,不然呐,这妇人她早就……” “蝶儿!”君卿垂下眸子,掩下眸底的那一抹深思。她突然唤了一声,终是截住了蝶儿即将吐口的话。蝶儿歉意的朝君卿吐了吐舌头,但看着人群中之前说话那人的眸光依旧颇为不满。 “你们看看,我就说这女人定安不了什么好心思!”之前那人仿佛还真这样和蝶儿杠上了,一下子就一会过来,抓住了蝶儿华丽的把柄,“哼,这说出去左相府的叶七小姐无德无能,天天只知逛花楼赌庄,茶馆酒肆也就算了,她还不孝的抛弃了自己的父亲。据说啊,这女人不但入了外家祠,如今更是住在了外家!这也可算得是咱们天曜史上,有史以来的头一遭了!”这人借着自身的优势掩藏在人群里,他的话刚一说完,顿时整个人群引起了哗然,就像噼里啪啦,炸开了锅一样。 要知道,不管是在哪个朝代,什么时候不是以孝为先?更是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死从子的说法。就算那日在左相府门前,当着那些权贵的面,靠着司徒空的能力,和宫夙夜的合作,她的确是顺利的拿到了那份文书。可是,她毕竟是左相府里的人,俗话说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呐! 她那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演给有心之人看的罢了。虽然她一早就存了彻底脱离左相府的心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下这并不是合适的时候。况且,君老爷子那句她和左相府从来就没什么关系,她也不过是当一时玩笑话。 君卿这里可以这么想,然而蝶儿却是一张脸被气怒得通红。她实在难以想象,小姐在左相府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以至于她都这样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了,她都不还回去?很明显,这是咱们的蝶儿想太多了。她君卿虽然不屑于“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这种说法,但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才真正符合她一向做事的风格。 “呵!”就在围观众人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之际,她突然冷笑一声,众人恍若不经意间被点了穴一般,纷纷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君卿潋滟的瞳眸一扫,那眸光竟无端带着一丝凛冽之势。 那一股不同于宫夙夜的强者威压,却是源自于伊始的黑暗,无端让人胆寒!掩藏在人群里的那个男子明显的一愣,接着是不敢置信的抬眸,她她她……怎么会?仿佛只是那人的错觉,下一瞬这股强者的气息便沉寂在她的身体里再也无法查探。然而,那人的心却是惊了又惊!不行,不管怎样,他都必须赶快把这情报,报告给他主子,一切让主子来决断! “怎么?你们这是齐齐要来声讨小爷么?”君卿冷冷地说着,手上却是“唰”地一下,打开了扇子,故作出一番悠闲自得的样子。 听到她这话,众人齐齐噤声。私底下说是一回事儿,这摆上明面说又是另一回事儿。毕竟那日左相府门前,她君卿可是当着摄政王等一干贵人的面立下的重誓。古人一向重诺,发誓这种事情,向来是没人会轻易许诺的。只要一旦许下,那势必就要实现,可她这誓言偏偏犯在了孝字的头上,这才让众人抓住了话柄。 然而这又怎样呢?别说有句话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谁叫别人上头有人,背后又有摄政王给靠着呢?那煞星,可是没有表面上这么好惹的!谁敢真的不要命了,去触他的霉头? 思及此,众人不由得在心底都齐齐唏嘘了一声,以后他们还是少招惹这位爷为妙!谁叫刚刚都怪那人挑拨……咦,他人呢?这时候,哪怕众人再蠢,也反应过来了,这次恐怕是被人当枪使了,还好他们都及时醒悟得快!否则不知道这要真是被那煞星知道了,指不定这天曜帝京又会出什么祸事! 在场众人这下眼见没戏看了,纷纷作鸟兽散。见此,君卿的唇瓣微微掀起一抹讥讽的笑,左相府不过就这点小计俩,还真难不倒她!他们真以为自己真这么看重名声,所以这才迫不及待地一次又一次给她自己抹黑?啧啧,若要真是这样,恐怕还真得让他们失望了!若要真是这样,就算是原身也该死了好几百回,否则她根本就不会顽强的活到现在。 “扮猪吃老虎,主子好本事!”素问淡淡抬眸,眸光扫向君卿,那暗藏的眸底悄然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 仿若乍然一阵清风过,素问难得带了几分柔色的声音回荡在君卿的耳畔。然而,君卿却是并没有回过头来看她。反而将眸光略微后移,扫向了站在她身后的蝶儿。难免的,此时的她对蝶儿产生了几分移情。很显然,她并不希望在翠儿身上发生过的事,会落到蝶儿这个丫头的身上。 “是宫夙夜派你来的吧?”君卿的口气不是疑问却是肯定,这让素问的瞳眸微闪了闪,低低应了声是。“你确定你的主子不是他而是我?”君卿听到她的回答,不仅没有松下一口气,反而将仿若远山之黛的眉峰蹙得更紧。 “是!”这一次,素问倒是意外地抬起了眸,不过眸光直视着君卿,难得的正了正色,这才道:“主子,你的确可以理解为素问是摄政王派来跟在你身边的人。但是素问自认依旧有必要告诉你,沧澜玉龙的暗卫根本就不用任何怀疑!怀疑是对我们本身的侮辱!若是你此刻怀疑我们的真心,那么就请让素问来向你证明!” 素问的这一番话,君卿她这个自认的聪明人,脑子里自是早已转了几道弯儿。什么叫做可以理解为?什么叫做不用任何怀疑?难道是她一开始就想错了?或者说这实际上是君老爷子私底下为她准备的人? 君卿收起以往吊儿郎当的心思,眸光定定的锁在素问那张清淡若梅的脸上。她在赌,赌这一切的后果!到底是命!还是运! 须臾,她终是掀唇一笑,潋滟的眸光转瞬便温和了下来,“素问,我自是信你!不过,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别给小爷提什么赤胆忠心,但务必绝不背叛!” 第四十七章 你不是叶君卿! 经历了这么一遭,饶是君卿等人有再好的心情,也完全没有了心思逛下去。一番商议之下,素问便决定跟着君卿二人一同打道回府。 然而此时,一辆低调黑沉的马车里,宫夙夜正斜倚在榻上,那双狭长的凤眸微眯,眸光颇为不善地盯着眼前的这只红毛小家伙。 “啾啾!”“啾啾!”气死狐了!真是气死狐了!都怪那个坏女人!哼,明明主子在遇见她以前,他的一切都是狐的!为什么如今就连她不在的时候,主子都不肯分半丝眸光给它?呜呜,这个世界太没爱了!呸,这破杯子!谁稀罕和那女人一辈子? 火火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万分哀怨地摇着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尖尖的狐狸嘴里却是任宫夙夜那眸光怎么威胁恐吓,就是死咬着那矮几上的檀木杯不松口! 突然,宫夙夜浑身的气息猛然一变!眸光骤然一凛!火火那个胆小的家伙立时一吓,嘴里的檀木杯“嘭”地一声,掉在了车厢。小家伙“啾啾”叫了两声,小爪子一蹬,顿时恍若化作一道火焰一般,“嗖”地就蹿出了车厢。 不过眼下宫夙夜早已顾不得这些,那带着煞气的凌厉箭矢,已如阵阵箭雨簌然而下! 暗六刚把车赶到这附近,就察觉到了周围气息的不对。他剑眉紧蹙,肃杀的气氛,瞬间铺天盖地! 银白的剑光一闪,伴随着“锃”地一声清鸣!雪亮的短剑自行脱鞘而出,在暗六膝旁陡然一横,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剑光,卷叶裂风而去,无声凛冽直刺其深处,仿佛要透过暗六直接将那尊修罗般的那抹绯色身躯贯穿! 暗六心下猛然一惊,大呼了一声“主子!”,宫夙夜却是沉冷地抬眸极为不屑地扫了眼前这黑衣人一眼,掌中暗自凝气,煞白的冷光骤然凝聚。那黑衣人眼见不妙,暗叫一声不好!但是此刻却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伴随着他一声诡异的哨响,其余的黑衣人立刻改变了策略!显然,这完全是有备而来! 暗六的眸光沉了沉,主子的寒毒在身,刚发作不久,根本就不能妄动内力。这个时候,对方的人马已经越来越多,攻击的力度也越来越猛,要是再这样坚持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锃锃锃锃”一连串密集的刀锋出鞘声连绵响起,十数把锋利钢刀带着一股有往无回的气势决心,伴随着这些黑衣人的轻吐浊气声,他们一刀一刀地向身前空旷处斩去,“唰唰唰”! 如此密集的攻击,暗六应付起来稍稍有了些吃力,宫夙夜汇聚在掌心的那一股寒芒蓄势待发的正在瞅准某个时机。只见他凉薄的嘴唇紧抿,绯色的锦衣竟无端衬得他的肤色,有了一份不正常的白。他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狠厉,嗜血的腥气不断地在他的舌尖翻涌。 突然,“哧”地轻微一声,仿若脚踏枯叶时不经意地声响,这给人的感觉并不比纸片更坚硬的剑影,轨迹难以捉摸,灵动有若幽魂,在“哧”的一声转向飞离过程中,贴着一名黑衣人的刀锋,闪电上遁,擦过了他的下颌,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下一刻,无数鲜血从这道血痕里迸发而出! 黑衣人右手提着刀,左手死死捂住自己的颈部,鲜血自指间狂溢,他怒目圆睁盯着某处,缓缓前倾倒下,直到死亡的这一刻,依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劲力。 银白色的光影在空中画了道圆融的弧线,闪电般再次穿掠回刀阵之前,倏然在前,倏然在后,轨迹鬼神莫测,根本无法捕捉,转瞬间又有数名黑衣人倒下。 血珠在空中缓缓飘落,暗处的黑衣人首领表情冷鹜平静,双手紧握细长的刀柄,盯着那抹绯色的身影,忽然左脚向前一踏,腰腹骤然发力,刀锋斜斜向下闪电劈下,同时暴喝一声:“给我射!” 暗六眸光骤然一紧,只见漫天的火光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这时,他猛然大喝道:“夜鹰!” 伴随着他的一声话落,半空中仿若兵从天降一般,数十道银白身影飘身即落。那种常年在黑暗里挣扎生存的气息,哪怕是被身上的白色掩盖,也依然隐藏不了。 眼见都这个时候了,宫夙夜这个最大的对手都还没有除去,黑衣人首领难免心下有些焦躁。压抑的闷哼不时在火箭刀阵内响起,有了夜鹰的加入,局势很顺利的转变,黑衣人那是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就在这时,才有人偶尔注意到了那抹穿梭在刀剑阵中的一道道银白光晕,然而竟然却始终无法有人将它拦截。黑衣人首领的表情渐现不安之色,压抑的气氛中,他往前再踏一步,双手横握长刀柄,暴喝一声“再射”! 最后存活下来的黑衣人齐声暴喝,不要命般向那抹绯色身影扑了过去,以自己的身躯和手中的刀光布置了最后一道屏障。 又是“嗤”的两声轻响,两名黑衣人的身躯毫无气息地摔落于地。突然,就连藏身在暗处的黑衣人首领的耳垂被整齐的切掉一半,鲜血滴落,身上多了几道淋漓血口,像是某人醉后放肆的狂草。 那道银白的光晕数次被黑衣人的刀锋斩中,速度比最开始时已经变得缓慢了很多,然而终究是没有被击落,振鸣着缓慢飞行着,突破了刀阵,来到了那抹绯色的身影之前。 “铿”地一声,光晕与刀剑陡然间狭道相逢!那银白的光晕被顿时撞得偏离了几分原来的轨迹。 这时候包含暗六在内的夜鹰等人大惊!齐齐大呼一声:“主子!”,暗六此时已经急红了眼,恨不得他现在直接就能飞身上前,替他主子挡那么一劫! 待得众人终于看清楚了那道银白光晕,却是夹藏在君卿手里的几枚红衣针,黯淡的针尖极为纤薄,没有残留丝毫血痕。此刻,浑身鲜血的黑衣人首领拄刀单膝跪下,他低头咬着牙不甘想着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随即,他骤然起身,刀剑穿过火圈再一次向着宫夙夜飞掠过去。然而垂着眸子的宫夙夜自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之后始终闭着双目,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君卿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双手拇指快速在中食指的两道横纹上按下,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极为复杂的计算。 就在那把无柄剑飞到他身前,距离他眉心不足一尺时,宫夙夜终于睁开双眼望了过去。而他就这么一眼望过去,那无柄剑便悬在空中如凝固一般,动不得丝毫! 君卿本来正要倾身替他挡下,见了这情境不由得一愣,就在这时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往后猛然一拉,早已凝结在他掌心的寒芒,转瞬间汇聚成一点,朝前乍然轰出! “嘭嘭嘭”接连着几声巨响,地上早就没有了全尸。 而独自默默站在一旁的暗六,看了看宽大手掌间被自己砍断成破铜烂铁的雪亮飞剑,怔怔发呆,终于猜到刚才那银白光晕到底是怎么回事,抬起头低声怒吼道:“你不是叶君卿!” “……你是兰姨!” “噗——”就在暗六对自己的怀疑进行质问的时候,宫夙夜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红色的鲜血在绯色的衣袍上滴落成梅,大朵大朵的晕开。浑身上下被青紫寒兰的气息所包裹,浓郁而又让人险些窒息。 “主子!”暗六低呼一声,想要上前搀扶,却不料宫夙夜此刻难得清醒一丝的理智,颇为嫌弃地避开了他,反而是紧紧抓住身旁的人不放,贪婪地吸取着身边人的气息。暗六不禁尴尬地瞥了君卿一眼,使得她好不容易正色下来的脸,险些在他这颇为幽怨地一瞥下破了功。但也好在大家都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行几人倒是动作迅速地在现场处理干净之后,抬着人往定国公府里行去。 这一路上,蝶儿瞅着赶车的暗六脸色越发的难看,频频回头瞧了瞧车厢却是欲言又止。素问好笑地看了蝶儿一眼,淡雅的仪态恣意得体,惹得暗六又是一阵冷哼。 要说此番带着宫夙夜等人前往定国公府,君卿自是有她的一番考量。如今这天曜帝京堂堂天子脚下,就已经有人如此明目张胆!想必幕后其人野心必定不小!所以若是此刻,宫夙夜再回到摄政王府恐怕后续又会闹出一连串的幺蛾子,根本就不利于他养伤。 况且,她君卿除了定国公府的势力之外,若是真正的想要独善其身更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保障,反正他俩本来也是合作关系。互利共赢,谁也不欠谁来着,再让她这么小小利用一下,又不会怎样,她何乐而不为之? 毕竟比起她前往摄政王府,比宫夙夜屈尊降贵委身定国公府,后者显然更有说服力。 因此,也就常年跟着亦白那只披着狐狸皮混的暗六,才在转瞬间想通君卿提议前往定国公府的心思,他本意定是要拒绝的,但谁叫他看到他家主子竟如此的不给力,偏生使劲儿扒拉着人姑娘家的袖子,怎么也不撒手。于是,他也只能咬了咬牙,一口应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绝不能留! 君卿一行人颇为低调地回到定国公府上,然而她的一双手脚被宫夙夜缠得正紧还来不及下车,就猛地听到君老爷子的一声嚎:“你个小孙子!当我老头儿这儿是专程收留难民的吗?出去一趟,就给老头儿又带些不干不净的人回来!女娃子留下!其余的全都撵走!走走走!趁我老头儿没发火之前赶紧走!” 君老爷子一看到素问那妥妥的外貌协会的毛病又犯了,整张脸上独独那浑浊的双眼放着精光,饶是在君家呆了多年的蝶儿看到这副样子的臭老头儿都有些敬谢不敏。她不由得一把将素问护在了身后,拧着眉不满地和君老爷子对着嘴,“老头儿,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看!看什么看?当心把你那双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暗六刚把马车停下,眼见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也是颇有几分无奈。对于君家这老爷子的性子,他还是有几分耳闻的。毕竟他每一次见君老爷子,他总是欢快得那么脱线。 要不是亦白这小子这两日离开了王府,而主子又把素问给派了出去。到时候主子一旦寒毒压制不住的发作,那身边要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人怎么行? 冰冷,火热! 如同两重天,在宫夙夜的体内不停翻涌! 凌乱的发丝如同互相交缠的水草,无端凄迷的眼神,仿若他快要溺水身亡。突然,他抓住了一根浮木,便怎么也不愿意撒手! “嘶!”这个时候,君卿不得不痛呼一声。宫夙夜的那一双铁臂桎梏在她纤长的脖子上,要不是她早有防备差点儿就被他给活生生地勒死。君卿拢在袖袍里的红衣针朝他腰间一刺,终于,难得宫夙夜的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喂,你还想干什么?还不快放手!都到……唔……”顿时,宫夙夜锁紧她的眸光一凉,接着她只觉唇上一热,君卿猛地瞪大了一双眼! 若说上一次的吻,后来她可以调侃的解释为都是月亮惹的祸,那么,现在呢? “咚咚!”“咚咚!”感受着此刻那胸腔里恍若擂鼓般的心跳,她不经意间,脸颊便已染上一抹绯色,熨烫到她的心尖。但无奈她的大脑还来不及作出下一步的反应,青紫寒兰的气息便猛地扑面而来! 那人明明夹藏着浑身的冰冷,可是她一触及的便是他的那抹温软。他十分强烈地侵占气息,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朝她不停席卷!他不停地在她娇俏的唇边啃咬,咬得狠了,她张唇微呼,不经意间竟让他得逞! 他像一头发狠的野狼,逮住她的丁香小舌便不停地吸允。她想要挣扎,却早已被他桎梏了手脚。他想要拉着她的舌头一起共舞,分外不满她的欲图躲避。于是,这二人你追我赶,暧昧的气氛在车厢里节节攀升! 逼得急了,他像是一个得不到糖的孩子,索性直接触碰到那粉嫩的舌尖儿,重重地咬了她一口! 她粉嫩的舌尖霎时迸出一连串的血珠,“嘶——”这下子,君卿潋滟的瞳孔是完全褪去了迷离之色,黑白的瞳孔万分清明!该死!她不禁暗骂一声,两手更是加大了力度不停地挣扎推拒。 然而君卿舌尖儿上的那抹猩红,却尽数被他一一吞咽下去。他不肯停,却察觉出了她的反抗。他微怔,但随即又很快被心底涌起的一股迫切给掩下。 伴随着“嘶啦”一声,宫夙夜直接扳过君卿那想要逃离的脑袋,根本不给她一丝喘气的机会,直接粗暴地拉扯掉她衣袍的一角,一处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大手正要迫不及待地覆上来,却乍然听到君老爷子猛地一声嚎叫。 “好啊!你们真把我老头儿当猴耍是吧?你们看看这……”马车的帘子猝不及防地被人掀开,车内的情形毫无阻碍的被暗六等人尽收眼底。就连大声嚷嚷着要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撵出去的君老爷子,他洪亮地说话声也被这副情境惊得戛然而止。 “你你你……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对我们家宝贝儿孙子做了什么?!”君老爷子一愣过后,被急得脸红脖子粗,有生以来说话的声音这么颤抖! 暗六则是被完全地惊到了,他根本就想不到原来主子……咳咳,这么的欲求不满。然而,蝶儿此时却是完全不同于素问的一派悠然淡雅,她眼刀子“唰唰唰”地朝暗六直射过去,恨不得她能将他一把推搡在地,狠狠地用武力来修理修理。 眼见当下情形越发的不对,君卿用力一偏头,宫夙夜的吻,立马落了空。他极为不满的就想要追上去,却无奈君卿猛一回头,就着他那脖颈处狠狠一咬,宫夙夜的眼神在清明与迷离之间交错,那种温软舒适的感觉,让他止不住地想要呻吟。 “嘭!”地一声,君卿故作淡定地站起了身,颇为嫌弃地把宫夙夜猛地敲晕,就直接扔在了车厢上。她深呼吸一口气,顶着一张绯红的脸颊,红肿不堪的嘴唇,在众人热切地目光注视之下,腿脚发软的跳下了马车。 蝶儿见状,立马迎了上来,眸光忿忿地瞪了暗六一眼。暗六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这事儿能怪着他吗?谁让他主子的洁癖这么严重?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君家姑娘能近得他家主子的身。别的女人,他家主子都吝啬于多看一眼。毕竟都禁欲这么多年了,软玉温香在怀,要是还把持得住,那还能是男人么? 别说,君卿今日露的那么一手,还是引起了暗六对她的很大改观。花痴草包废物什么的,此刻早就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要不是他在这之后好生盯着那张脸仔细研究了一番,打消了他心底的疑惑,他还真会怀疑到底是谁冒充了叶家的七小姐。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她韬光养晦了这么些年?那般敏锐的身手,她一直待在左相府又是从何而来? 暗六的心思转瞬间又饶了多少个弯弯绕,君老爷子自是不知道。他本来还因为外面跑来的狐狸精占他孙子便宜这种事,大为光火。而孰料他突然又眼见着他家小孙子,典型地将人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这才让他怔愣在那儿,险些一时没反应过来。 “宫……宫……那是宫家丫头?”听到君老爷子略带迟疑地声音响起,搀扶着宫夙夜的暗六,脚下不由得一顿,脑门上儿感觉有根筋在直抽抽。估计整个天曜上下,也就君老爷子才有勇气把这么一个杀伐狠厉,冷血无情的男人认成一个温顺且恭良宜室宜家的小丫头。 要是换了另外的任何一个人,恐怕早就得被暴尸荒野,更甚者则是尸骨无存。 然而,自打君老爷子知道那“狐狸精”是他认可的宫家丫头以后,对待君卿、暗六等人的态度那才叫一个天差地别!譬如,她的闺房竟然要腾出来给宫夙夜那厮住!让她自己住到客房去!再者君老爷子给宫夙夜那厮上的菜,那可都是她君卿垂涎已久的金樽斋里最有名的特色!直到暗六被君卿那眼神盯得虚汗直冒,这才推诿着说,他家主子饮食近日不宜荤腥,这才让君卿看他的眼神有了那么一点收敛。 于是,暗六躲在背后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转过身来笑着说,没事没事…… 入夜,定国公府,东芜苑 素问眸光淡淡地收回了手,暗六却是目光急切地在宫夙夜的身上来回瞅了瞅,“主子他到底怎么样?”“不容乐观。”素问直截了当的回答,让暗六的心不由得紧了紧,他兀自握紧了拳,好似这才让他有勇气听素问接下来的话。 “我已经封住了他体内的几处大穴,身中寒毒这么多年,也多亏了灵狐的血,才能勉强护住他的心脉。”素问说着,好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这才道:“接下来的日子,你要看好他!务必别让他妄动内力,否则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儿,恐怕后果,到时候就连大罗神仙也难说。”素问说罢,眸光微微远眺,暗自敛下一抹深思。 暗六点了点头,记住了素问的吩咐,至于今日胆敢对他主子下手的人,他绝不会就此放过! 与此同时,伴随着“啪”地一声响,上好的骨瓷被猛地摔在了地上,那人缓步而下,淡金色的长袍拖沓在地,涂满豆蔻的指甲,徐徐刮过,狭长的眸光掩下一抹狠意,“谁给你的胆子擅自动手?没有哀家的命令,宴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风儿,我这是为了你好……”跪在地上的宴王,微抬起首,饱经风霜的一张脸上,那深沉的眸光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凝了凝。 “闭嘴!你是不是真的为了哀家,哀家自有一番思量。你这般打草惊蛇,还让哀家之后要怎么做?”夙太后口气冰冷地训斥着,抬眸冷睨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 “不过,今日这番试探,传令下去!叶君卿此女,绝不能留!” 第四十九章 转眼,又是半世浮华 夜,黑得深沉,然而此时的东芜苑,寂静如水。 突然,一双犀利如锋的眸猛地睁开!那一瞬,浓浓的戾气在眸底氤氲,似海水般汹涌澎湃!他沉冷肃杀的端立在那儿,仿佛他就是那黑夜里的孤王!傲然而又怆凉! “啾啾”“啾啾”火火的狐狸嘴咬紧了那抹白色的袍角,蓬松的狐狸尾巴,焦躁不安地上下摆动着,湿漉漉地大眼睛极为委屈地转了又转。 陡然间,比这之前更为黑暗的气息,乍然倾泻而出!黑夜暗藏星眸,霎时的璀璨却在下一刻转化为危机! 熟悉的女儿香猛然间扑面而来,丝毫没有给宫夙夜任何防御的准备!素手一伸,就着那脖颈,正要狠狠一扣,暗夜里孤王蛰伏,骤然出击! 君卿手腕儿卯足了劲力,手肘骨毫不留情地从旁侧击开那只拦截过来的大手,反手五指成爪,就势一抓。宫夙夜精致的凤眸一凛,那女儿香充斥着他的鼻翼,更加浓烈了几分。 青紫寒兰的气息悄然加上了暧昧的蛊惑,他寒潭如冰的眸底潜藏的*在起伏。冰与火的交错,让他被反复炙烤灼伤而又冰冻结痂。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汗一滴一滴的从他额角划至颈间,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彰显他的诱惑力! 那不同于正常人的呼吸声很快让君卿发现了异样,刚才的出手,也就是她这么多年来察觉到危险地本能。那时,她背对着他。于是,她便本能的出手,本能的防备…… 她试探着的朝他的面颊伸出另一只手,黛眉微微蹙紧,他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做噩梦了不成? 然而,她的手刚刚落下,就那一瞬间!带着薄茧的大手朝她猛地一抓! “嘭!”地一声,她竟然直接被那人一手甩到了床上! 她愕然,瞪大了美眸,还来不及推拒,他的手脚便如同八爪鱼一样紧紧将她缠绕,狠狠压在了身上。他一逮住她,整个人便如同着了魔似的,压住她的脖子不停地砥咬。 牙齿侵入肌肤,那种微痛的刺入感,让她颇为不适应地“嘶”了一声。她哪里知道,这不但没有让压倒在她身上的男人停止住他的动作,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联系着今日马车上那么一出,饶是君卿再怎么样也想出了宫夙夜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靠,她就知道但凡是披着狐狸毛的家伙都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是火火那死狐狸半夜三更扑腾到她的床上,扰了她的清梦,她又何至于被那小家伙牵拉着来此? “嘶啦”一声,白色的锦缎被人硬生生扯断,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又是几声裂帛声响,君卿的小心脏“噗通噗通”地惊了又惊。 胜雪的肌肤乍然暴露在空气里,清凉的夜风袭来,君卿眸光微敛,身子极为不适应地颤了颤。黑夜淡淡的光晕打在那张染上了几分娇俏的脸上,她泛红的脸颊,恰到好处的泄露了她的害羞。他粗糙的大手充满留恋的划过那圆润似玉的肩头,俯身,低头,啃咬! 终于,暧昧与迷离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夜里,正肆意蔓延。 天曜帝京,宴王府 “明日下聘的礼单已经送过去了。这么晚了,请恕墨儿不知,父亲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北辰墨站在一灰色锦袍缎带的中年男人背后,恭敬地垂首。 男人手里捻着佛珠,灰色的衣摆阴暗的随意耷拉在地上,他的嘴角不屑地向下一撇,敛了敛眸光,这才神色冷酷的抬起头,“不过区区一个叶家,竟然也有胆子敢跟本王斗!看来,哼,是他们好日子过得太长久!” 北辰墨听罢,好看的剑眉微微一拧,微微直起身子,试探着道:“不知左相府近日除了叶君卿那贱女以外,可是还有人犯了何事?墨儿如今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哼!你倒是好记性!依本王看,是女色把你迷昏了头!”宴王宽大的袖摆一甩,寂静的夜里,无端带出一阵冷风。很显然,宴王对于北辰墨的态度十分不满。 “看来你倒真是忘了,咱们不谈朝堂的局势有多严峻,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左相府你都拿捏不住!你让本王拿什么信任你?如何才能放下心把整个宴王府交到你手上?”北辰墨听了宴王这话心下当即一惊,父亲这意思是…… 宴王冷眼瞥见北辰墨那副姿态微微眯了眯眼,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太后以为今日行刺那煞星一事是本王一手督导,可那女人也舍不得动动脑子想想,本王真能有这么蠢?泼完脏水将祸事往自己身上引?别说其他,就单单本王的云王兄,可就不是吃素长大的。她如今倒是越发的小看我了!” “那……”北辰墨刚想出声,就被宴王出手打断,他手里捻着的佛珠,速度越发的加快,那抹老谋深算的笑容,不知为何,让北辰墨看了,反倒比之前多了几分不安。 “崇国公府小公子那一事,你倒可以好好利用,甚至你也可以在这上面联合着崇国公府大做文章。何况,刑部那块肥肉你不也盯了挺久?”北辰墨听了宴王的分析,心神当即定了定,整个人更加振作了几分,算计的精光流淌,使得他整个眸子都亮了亮。 “至于你口里的兰嬷嬷,这种小人物还不足为外人道。左相府里的叶大小姐想来也定是个精明的!”宴王说着扫了扫,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北辰墨,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墨儿,你好眼光!” 带着几分清冷的夜风依旧在吹,风月街里却是一片灯火通透。 “公子,七七伺候你就寝。”七七刚说完这话,条件反射的想要咬紧自己的唇,下一瞬,果不其然,就听到一阵旖旎地声线夹藏着几分暧昧的挑逗,“怎么?七七这是要给本公子暖床?” 七七嘴角一抽,随即赶忙苦哈哈地笑了笑,连连摆手,示意着自己不敢不敢!开玩笑,他家公子可是万花楼的头牌,他哪里能逾矩啊? “公子,咳。据打探回来的消息,今日一早左相府就给小姐下了拜帖,还顺带了宫里的一张。请恕七七愚钝,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事儿。再者,小姐回府之时,赶巧的遇到了一场刺杀,您说,咱们到底要不要插手?” 承影对于他的话,并未理会,反而是颇为妩媚的掩唇轻笑,只是眼里的微光荡漾,看似温柔却又透着层层杀机!华丽的衣摆层层叠叠地卸下,那浓妆背后的笑容,无人可知是有多么的冷漠! 不过这个时候,那些暗地里的汹涌却是被他很好的掩下。他眉间轻蹙,绯红的嘴唇略微隐下一抹忧伤,纤长的手带着几分浓厚的哀怨划过微敞的衣袍,“你说她是不是怨我?亲亲自那日以后,她可是好久都没有来我这儿了。夜半三更,空房独守,奴家可该如何是好?” “噗——”七七实在一个没忍住,生生受着承影递过来的白眼儿,华丽丽地给喷了出来。要是他家公子真是个小倌,这世界还得了?这简直不能让他好好的活了…… “明日准备准备,给本公子好好打听清楚左相府的动向,这样,你家公子辛辛苦苦栽培这么多年的好白菜,才不会被猪拱!”难得听到他家公子正经的话,七七不禁正色了几分。不过好白菜被猪拱,这比喻打得……七七暗自摸了摸鼻子,聪明的不再予评说。 “那公子……”七七刚要出门,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唤住了他。承影颇为嫌弃地瞥他两眼,敛下眸子,啜了啜杯中的茶,淡淡道:“还有何事?” “嘿嘿,左相府的人咱不收拾?”听罢此话,他的动作倏地顿了顿,搁下了茶杯这才道:“如今,还不是时候……” 承影最后的话消失在了夹藏了几分清冷的夜风中,这风涤荡起一阵灰烬,缓缓地却又归于一片虚无。齑粉缓缓自叶辰的指尖划过,她素来清丽的眸,酝酿起一股决然的危险。若是让叶丞相、二夫人等人知道了叶辰竟然有此等好功夫,指不定会惊讶成什么样!这样的宠辱不惊的气势,若是寻常人没练个十几二十年,恐怕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功力。 不过,很显然,那些东西,她现在并不在意。她不甘屈辱,蛰伏这么多年,她觉得或许眼下便是个很不错的时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既然敢拼,就得敢赌!无论如何,这个时机,她必须得抓住! 突然,她手里银白的宝剑乍然出鞘!无边沉寂的黑夜里,它陡然间锋芒毕露!“啪啦”“啪啦”“啪啦”,接连几声,仿若雷霆万雲之势,千军万马横扫。它誓要刺破这黑暗,劈开这荆棘之路,还她半世光明! “噗通”一声,她猛地跪下,扶住剑的手,完美的隐藏起那眸中的点点泪花,夜风撩起她凌乱的发。她闭上眼,是否转眼又是半世浮华? ------题外话------ 没错哒,就是你们想的这样,咱们的辰辰宝贝儿是个有故事的人! 啦啦啦,放了这么多男主福利亲热戏,亲们的收藏有木有给力一点啦? 多多支持南风,后面的文文会更精彩哟! 第五十章 主要看气质 翌日一早,左相府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叶清晚垂着臻首默然站立在一旁,她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那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的美感。 须臾,叶清兰气势傲然的跟了过来,颇为不屑的瞥了她两眼,故作娇柔的伸手捋了捋她今日特意带上的金簪,得意的先她一步上了马车。叶芙蓉紧随其后,一双大眼极为无辜地眨了眨。叶清晚敛下眸光,玉手微握成拳,留下一抹浅浅的月牙。 京郊,古月湖畔 冰蓝色的锦袍映衬着他的肌肤,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行云流水般的拨弄着琴弦,紫檀绿琦“铮铮”地发出声响,应和着袅袅茶香,时而高唱,时而低吟。 北辰玄逸低垂着眼睑,晨曦透过薄雾在他的脸上投射下一片阴影。突然,他的尾指,蓦然一勾,“铮”地一声,停下了手。他勾了勾唇角,状若不经意地问道:“书锦,夙夜还有多久?”书锦听到北辰玄逸的问话,恭敬地抬了抬眸,嘴里不停地“支支吾吾”,手上却是没有闲下比划。 然而此时的北辰玄逸却是不知,他眼下要找的人,那充满诱惑力的精壮身躯正*着上半身,掩藏在厚重的衾被里。他的嘴唇涩得发苦,眼眸极为不安的紧闭。 蝶儿忿忿地瞪了瞪暗六,然而暗六却是紧绷着一张脸,回以沉默。“只是受了些风寒,小姐放心,摄政王殿下并没有什么大碍。”素问垂下眸子,语气淡淡,君卿恍然的点了点头,眸光眺望在远处,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既然王爷他身子没什么事,那左相府那边递来的拜帖可就在今日。小姐待会儿是否要去赴约?”蝶儿的话,瞬时拉回了君卿的思绪。她的顿时眸光一凛,冷冷笑道:“去,怎么不去?” 与此同时,待得叶清晚一行人先至,众人一下车,眼前的情景却是让他们无端屏住了呼吸。青色竹纹般的雅致无端拖沓了几丝妖冶的风韵,那人眼角微微上挑,慵懒抬眸。 那人微醺的脸颊,仿若人面桃花,映衬着这里的湖边光景,突地,他打了个嗝,故作推拒着松开了身边人搂着他腰的大手,“郡王爷,承影难得今日有幸,承蒙您相邀。不过这古月湖向来是才子佳人喜爱的胜地,承影此来,恐怕要辜负了郡王爷的好意!毕竟……” 承影艳靡的声线刚一响起,就听到背后的叶清兰极为不屑地嗤笑,“本小姐当这是谁!原来不过是万花楼颇具美名的承影公子!这种地方,岂是你这种人能够来的!” 叶清兰盛气凌人地说完这番话,叶芙蓉的脸色却是变了几变。她到口的话许是顾忌着站在一旁冷肃着面容的叶清晚,终是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兰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出门在外,莫要忘了府里交给你的规矩!”叶清晚冷嗤一声,这让在府里素来和她交好的叶芙蓉有了一丝别扭的怪异。叶清兰气不过可这毕竟是在府外,她只得不满地拧了拧手帕,遮掩下眸底烧得正旺的妒火。 北辰墨黑着一张脸,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地扒拉着使劲儿贴在他腰间的那只“咸猪手”。被青楼的小倌死缠烂打着,这于他而言,真是够恶心!要不是他刚下马车,被什么东西不小心给绊了,一时不察,跌在了他的身上,打死他,他也想不到这种出身风尘的男人,真是比某些女人都还要恬不知耻,惯用伎俩! “既然晚儿你们来了,那本王就不必再等。上船吧,晚儿,这可是本王今日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北辰墨满含笑意地说着,那副风流俊逸的样子,无端端害得在场的几个女儿家微红了脸。叶芙蓉轻“嗯”了声,在北辰墨和叶清晚的带领下,拉着不甘不愿的叶清兰一同上了舟。 船上几位公子哥儿,早早地就坐到了一起,在那里烹茶调笑,一见到这船上来了几位姑娘家,眸光纷纷都亮了亮。“哟!我当这是谁呀!这不是左相府的那几位仙女儿吗?哈哈,这走在前面的,莫不该就是咱们未来的礼郡王妃吧?” 叶芙蓉拉着叶清兰刚一走进船舱就听到男子的一番调笑,她的小脸难得矜持的红了红,叶清兰却是眸光恨恨,又不得不牵强的扯出一抹笑,脸色越发难看的望着相携在前的一双背影。 “啧啧,咱们的郡王爷可真是有福了!天曜第一才女,光这气质,可就能艳压群芳啊!”叶清晚听罢故作温和地笑笑,努力使自己忽视掉对方阿谀奉承的那张难看的嘴脸。然而,北辰墨对于这种溜须拍马却是颇为享受,男性膨胀的虚荣心在这种时刻尤为得到满足。 “这位公子,你说得没错。看人呐,主要看气质!”就在这个时候,君卿雪白的直襟长袍,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她的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颇有几分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只见她的身后,还跟着拖沓了几分艳靡气息的承影,他的一双眸,波光流转,映衬着那张雅致与妩媚并存的脸,他就仿佛是个迷失在凡间的妖精,妖而不艳,艳而不妖! 呼吸间那般的短促,空气中的肾上腺素急剧骤增!要知道,像承影这样的小倌,一向最对他们的胃口! “谁让你来的?”北辰墨皱了皱眉,质问的口气那般明显,很显然,他对她突然到访之事,事先并不知情。君卿并没有回答北辰墨,反而将眸光好笑的投向一旁故作镇定的几位叶氏子女。 “怎么?才几日不见,大姐对小妹就这般生分了?这传出去,可千万别污了大姐的名声才是!”君卿淡淡地说着,敛下深思的眸光,将周围的场景就这样印在了脑子里。与其养虎为患,倒不如引蛇出洞,看来她这大姐也算太不傻,同样深明这个道理。 自打君卿一来,这空气里的火药味儿无端足了几分,叶清兰拧了拧手帕,说不出她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复杂心态。 “扑哧!”众人之中,突然有人无端笑出了声,只见那人懒懒地摇了摇自己手里的酒壶,肆意地抿了两口,这才道:“哟呵!这原来就是传闻里的君家大小姐!怎么?今日可是来了什么兴致,参与这叶家大小姐与咱们尊贵无双的礼郡王的小聚?” “不过花痴草包的废物,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迷惑男人的本事。逛逛花楼,成日和这小倌厮混到一块儿也就算了,还把路上的乞丐迎回了府。听说呐,这堂堂天曜帝京城里竟然还有人扬言这女人是什么未来的摄政王妃!哈哈,你们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陈公子说得没错!的确如此!郡王爷,就这女人还不配与我们一同游乘画舫!”那被称作陈公子的人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人点头附和。他们这里的人可一个个都是自视甚高的公子哥,怎能和这种花痴草包的废物相提并论?否则的话,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又成了什么人? 站立在一旁的叶清晚,听到从这些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地笑。君卿,你既然有胆量来!待会儿,你最好有胆量受!不然,可就枉费了她今日特意忙活一场! “说得没错,君卿,你这种女人最好是能识相的自己走出去!否则到时候,等本王动了手,你可莫要休怪本王!”北辰墨说着,狠狠地眯了眯眼,上次在左相府门口,他吃的那个哑巴亏,他还没忘呢!这就要赶边儿凑,这种女人还真是没长脑子! “来者是客,原来这就是礼郡王的待客之道?我君卿今日算是领会了!”君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而把眸光颇具深意的投向叶清晚,“怎么?咱们天曜帝京一向贤良淑德,温良恭谦的叶大小姐真不请我进去坐坐?” “妹妹既然来了,哪有走的道理?”叶清晚笑着,眸中却是染上了几点寒凉,恰到好处地掩下,这一番大家闺秀的气度与做派,当即再次赢得众人当之无愧的喝彩。 北辰墨见状,唯有甩袖冷冷一哼,不屑地瞥了君卿一眼,只得命令船夫开船。 这边君卿前脚刚走,宫夙夜就感到一阵头痛欲裂,那青紫寒兰的气息,如寒冬方至,愈加寒凉。然而,火火那小家伙却是趴在床底,耷拉着脑袋不停“啾啾”地叫。暗六不耐地盯着素问手里的银针,脸色变了又变。 突然,仿若要刺破长空一般,伴随着一声凄厉地呐喊,在这个静谧的清晨猛然爆发! 逼仄狭小的车厢里,带着一股冷厉煞气的紫金面具,狰狞可怖的扭曲着掩藏在它底下的鬼颜,绯红的嘴唇,充满诡异! 第五十一章 对诗赌约 “能乘着画舫赏赏湖边光景倒也真是雅趣!若是姐姐不嫌弃,不如咱们来对诗几首,应应景如何?”叶芙蓉红着小脸,忐忑着说道,周围那些公子哥们调笑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们的脸上,弄得她私底下一阵害臊。叶清兰却是瞥了自家姐姐一眼,瞪了瞪君卿,不禁冷哼了声。 “妹妹既然有如此雅兴,姐姐怎么也该成全才是,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姐姐一个人做主。这还得郡王爷拿主意!”叶清晚垂了垂眸,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娇羞地嗔了北辰墨一眼,这副小女儿的姿态,可谓是在众人面前给足了北辰墨面子。 北辰墨对此当然是越发的满意,大丈夫做派似的点了点头,“晚儿想做什么就做!你的背后可是有本王宠着!”北辰墨安抚似的摸了摸她肤如凝脂的玉手,暗暗摩挲着她的手指,却是带了几分挑逗。 叶清晚的脸变得羞红,羞红底下隐藏了几分煞白。她赶忙如遇烙铁般的迅速抽出了手。然而,事实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的碰触,只会让她想到那晚的浑浑噩噩,以及被男人欺压在身下的屈辱。 恶心,简直是恶心至极! “晚儿,你这是怎么了?”北辰墨对她的反应,蹙了蹙眉,心下又有了几分不满,但这不满在看到她不郁的神色之后,倒是变成了几分好奇。 君卿挑眉,好笑的扫了这二人一眼,她自己做的孽,后果可得自己受着。 “晚儿无碍,让王爷担心了。”叶清晚抬眸冲着北辰墨柔柔一笑,掩在袖袍里的手,却是紧握成拳。她的眸光兀自划过一抹阴冷,宛若毒蛇一般,那绿茫瞄准了君卿! “哈哈哈!咱们名动天曜帝京的叶大小姐,可谓是才貌双全!今日画舫一游,难得有幸得见佳人,咱们怎么也得借着礼郡王的光,好好地瞻仰一番叶大小姐的才华!”那个之前被叫做陈公子的人,再次开口说了话,话里无不是对叶清晚的各种恭维。 叶清晚腼腆一笑,故作谦虚地道了声:“陈公子莫要见笑!小女才华疏漏,怎敢在你们这些文人雅客面前卖弄?今日对诗涂的也不过一个乐趣罢了!” “叶大小姐说得自是没错,那既然这样倒是可以先从咱们这里开始。不过,就是不知那二位……”此话并未说完,但其意未尽。陈凌嘲弄的向君卿二人勾了勾唇角,似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然而,君卿对此并未给出过多的反应,倒是承影的眸色盯着那人,不由得深了几分。 “咱们府里的七妹,素来身为左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平日可是深受父亲大人的宠爱。不论外界传言如何,想必七妹恐怕只是藏拙,从未在我们面前展示过一番,爹爹在府里曾教诲的东西。那么今日何不趁此良机,让大家都开开眼!”叶清兰难得长了一次脑子,冷笑着说着,但她却不知,今日这番话竟在不久,被她一语成谶。 “我没听错吧?这花痴草包的废物能作诗?哈哈!这位小姐,恐怕这个笑话并不好笑!”陈凌极为不屑地反驳着,在他看来这左相府无非吃软饭的,成日想的就是攀高枝儿。不过也就这叶清晚在他的眼里,还能算是个人物。 “兰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好端端的,你作何为难你姐姐?”叶清晚冷睨了叶清兰一眼,这番话看似体谅关心,实则冠冕堂皇,满含讥讽。 这其中的含义,叶清兰岂会不懂?她当即不屑挑衅地道:“晚儿姐姐,刚才芙蓉姐姐可不都是说了,咱们的对诗,不过是为了应应这湖边光景罢了!又不是让她考取功名!姐姐替七妹那么紧张做什么?晚儿姐姐,你这是不敢让七妹来么?” “诶,敢与不敢,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呐呐,你们要不要过来大家一起打个赌啊!咱们倒是凑个热闹,看看这昔日的左相府七小姐能做出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诗来!” “哈哈哈!她这废物能做出什么?无非就是风花雪月,美不胜收!” “不错,不错!” 君卿的眸光在他们的身上凝了凝,唇角掀起一抹讥诮,这送到嘴边的肉,她怎么会吐出来?这群人,可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怪不着她! “既然你们要赌!那可得有个赌法!说吧,你们的赌注是什么?”君卿的这一番话,无疑是在他们这些人里,投出一颗深水炸弹。 她她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哈哈哈!就她这个样子,无德无才,她也敢赌? “啧啧,难不成咱们如今的君大小姐是准备给我们来一首真正的风月情诗不成?”话落,又是引得众人的一番哄堂大笑,就连一直默默站在君卿背后的承影,都颇为不赞同的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君卿眼见这些人明显不把她当回事儿,不由得轻勾了勾唇角,她要的可就是这效果,“看你们这样子,恐怕一时也商讨不出个什么结果,倒不如我来……” “等等!”叶清兰猛地起身,眼见君卿是真的应承下来了这个自讨苦吃的机会,她当然得再加一把力。她可是没有忘过,君卿曾经在左相府里对他们的威胁,她那眼底的嫉恨,再怎么掩饰,也逃不过君卿的眼睛。 “就当为了增加些乐子,这对诗再加个赌注,清兰倒是自认无碍。不过,若是咱们赢了,就让输的人脱光衣服到湖里游两圈。若是七妹赢了……” “若是小爷赢了,那自然输的人也要效仿之前,脱光了到湖里游两圈,边游边大喊,‘我不要脸,不要脸,打死都不要脸!’,然后顺带在场每个人乖乖向小爷奉上赌金三百两!如何?” “你果然不要脸!”北辰墨怒着眸子,颇为不善的盯着君卿,这么馊的主意,估计也就她想得出来! “怎么?莫非是礼郡王殿下不敢赌?要知道我君卿可是无才无貌也无德!真是不知道有些人在怕什么?连我这个废物都敢赌,难不成你们这些不敢赌的人,是连我这个废物都不如?”君卿冷笑着说着,激将法可不是就她叶清兰才会用! “你……”北辰墨愤然地说着,却又突然之间被君卿的话给噎了一下,一张脸涨得通红,那般神色,煞是好看,“赌!本王又不是赌不起,怎么不敢赌?!” 北辰墨甩袖冷哼,君卿这废物果然没多大用处,她的话让他只感觉他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拿这废物和他相提并论,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在北辰墨说这话之前,刚才的那些公子哥儿还准备继续看好戏的嘀嘀咕咕。然而,他们哪里能料到,她君卿根本就不是个吃素的!人家礼郡王都发话了,他们这些人又能怎样?这赌注,听着虽是有那么不靠谱,但亏得他们还以为,这左相府的人再怎么也有几分硬骨,事实证明,他们应该想多了。 这种绝对势的胜局,哪怕有几分胜之不武,但他们谁又真正的是坦荡荡的君子,这种事,他们自然乐意看好戏! 在众人纷纷下赌注之后,君卿还唯恐这些人反悔,竟然吩咐人准备好了笔墨,立了字据。这让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有了几分古怪,但承影此时的眸光里无端多出了几分支持与坚信。 叶清兰见此,冷冷地哼了声,扫了叶芙蓉一眼,便不再说话。叶芙蓉深知其意,便仪态大方地站了起来,颇为端庄的说道:“这对诗,既然由我提出,那就由芙蓉率先献丑,抛砖引玉。” “一个朋字两个月,一样颜色霜和雪。不知哪个月下霜,不知哪个月下雪?”叶芙蓉说罢,她的眸光都亮了亮,显然是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 “一个吕字两个口,一样颜色茶和酒。不知哪张口喝茶,不知哪张口喝酒?”北辰墨略微思索一番,蹙了蹙眉,须臾他才微微开了口,自然是没人敢有别的意见。 君卿嘴角笑意不变,她倒是没看出来,这礼郡王还有几分深藏不露,“一个二字两个一,一样颜色龟和鳖。不知哪一个是龟,不知哪一个是鳖?” “你!”北辰墨霎时一怒,差点儿就拍案而起,君卿淡定地朝他挑了挑眉,“礼郡王这是怎么了?这只是对诗,又不是意有所指,难道还真有人傻到对号入座不成?” 承影眨了眨眼,捂住嘴想要偷笑,可是众人看着君卿的眸光却带上了几分惊诧,巧合!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这种花痴草包废物的女人,能指望她有指桑骂槐的功力?可笑,简直是可笑! 叶芙蓉见状,脸色难堪地抿了抿唇,只得强颜笑道:“三局两胜,这一局,就算做七妹赢!” “再来!这局不算,咱们接着再来!”叶清兰不顾众人的惊诧,不服气地吼着。君卿听罢,面上却是饶不在意,笑道:“君子从不食言而肥,况且这白纸黑字的字据早已立下,若是几位小姐想要私底下再行切磋,君卿自然奉陪。不过,既然是在履行赌约,咱们可就得按规矩办事!” 第五十二章 酝酿 “七妹这番话说得自是不错。这本来就只是为了多添一点雅趣,清兰你又何须多过计较?”叶清晚温婉大方的说着,偏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暗地里攥着的手是有多紧。 叶清兰撅了撅嘴,她当然也知道此举很有可能引起旁人的不满,但是她就是气不过,她能怎么办?这贱人,还有这叶清晚,哪个又不是让她恨得牙痒?哪怕刚才只是个巧合,那贱人的嘴竟然如此伶牙俐齿,真是让她出尽了风头! “呵呵,看这样子,说不定这昔日左相府的叶七小姐一张利嘴,倒有几分上不得台面的本事。若是这样,那可就休怪本公子,拿出看家本事!”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陈凌,霍然起身。为了博得美人儿一笑,很显然,他今日可是有备而来! “有木便为桥,无木也念乔。去木添个女,添女便为娇。阿娇休避我,我最爱阿娇。”说完,他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意思很明显,让她直接放马过来。 面对世家公子如此轻浮之态,君卿听罢,倒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笑,接着便道:“有女便为粮,无米也念良。去米添个女,添女便是娘。老娘虽爱子,子不敬老娘。” “你!”陈凌当即脸色一变,猛地拂开身前的茶座,气怒得愤然直指。 “怎么?公子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过区区对诗而已,怎能让你如此认真计较?”君卿冷冷抬眸,目光在众人之间,逡巡而过。 “扑哧”承影这下真是有些乐不可支了,实在憋不住笑,开口道:“亲亲,这是他们技不如人罢了!你可千万别恼!”承影说着,又转头瞅了瞅陈凌,“白纸黑字,愿赌服输!三局两胜,如今已是两局,剩下的那一局,依承影看恐怕是没有比的必要!” “你不过出身青楼的小倌,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置喙?哼,晚儿姐姐可是一局都还没有跟她比过,谁敢这么早就下结论?你别忘了,晚儿姐姐可是这天曜帝京的第一才女!某些人,算是个……” “清兰闭嘴!”叶芙蓉皱着好看的眉头,当即呵斥道。她这妹妹,如今是越发的不懂规矩了。叶清兰不满地睨了她一眼,随即懊恼又带着几分不甘的跺了跺脚,戏都唱到这个位置了,她叶清晚自然不会让她善了。是她太过着急了! “那既然如此,清晚作为众望所归,倒是不得不献丑了。”叶清晚说着,君卿却是冷哼一声,这女人倒是会把自己的地位抬高。 “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了溪边水,添鸟便成鸡。” “有木也是棋,无木也是其。去了棋边木,添欠便成欺。” “有水也是湘,无水也是相。去了湘边水,添雨便成霜。” “……”叶清兰许久不见君卿答话,她的脸上当即便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窃喜。当然,于她而言,无论是叶君卿,还是叶清晚,只要她们二人鹬蚌相争,那么她就可以渔翁得利。如此,礼郡王妃之位,只会是她的!而君卿她本就该是一颗弃子,活该被人狠狠丢弃! “哈哈!怎么?咱们昔日的左相府叶七小姐这就答不出来了?呵,这名动天曜帝京的叶大小姐,第一才女之名,果然不虚!那女人,她不就区区是个花痴草包的废物,她答出来,是逞能!答不出来,倒也理所当然!”陈凌说着,接着便是一叹,“这赌约,依本公子看,还是作废的好!” “哈哈哈!哈哈哈!”此话一出,立即引得周围交好的几个公子哥哄堂大笑,就连北辰墨都极其轻蔑不屑地扫了她一眼。 “谁说小爷对不上了?”君卿眸光淡淡地说了一句,她就那么姿态从容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做多余的解释。 “哈哈哈!听到没有?本公子就说她那个花痴草包的废物怎么可能对得上!呃?对……对得上?”陈凌惊愣了一下,随即就有些不淡定了,他不禁从头到尾的把君卿打量了一番。 君卿潋滟的瞳孔微闪,丝毫不顾众人诧异而又惊愕的表情。这期间只有叶清晚的脸上很明显的僵了一下,随即又被她很好的掩饰下去。“你们听到的不错,我自是有这个自信接下去。只是我有几分好奇,就是不知道身为咱们天曜帝京的第一才女知不知道这后面的几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叶清晚拧了拧眉,颇有些不安的问道。 “哼,明明是有的人自己蠢笨无虞还偏生要找借口!这种人真是……” “看来,你们这是非要让我接下去不可了?”君卿不咸不淡的问着,只是凝视着叶清晚的眸光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深意。 “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了溪边水,添鸟便成鸡。得势猫儿雄似虎,褪毛鸾凤不如鸡。有木也是棋,无木也是其。去了棋边木,添欠便成欺。鱼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有水也是湘,无水也是相。去了湘边水,添雨便成霜。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呵呵,就是君卿不知,后面几句暗讽,叶大小姐可曾熟悉?”君卿勾唇,冷冷地笑着,仿佛完全没有看见叶清晚那一瞬煞白的脸色。她这种大家闺秀,怎可能在外人面前,做出这种有*份的事? 几乎是不用犹豫的,北辰墨的天平就直接倾倒向了叶清晚的那一边,“君卿!你真是够了!别以为你现在成了定国公府的嫡女,本王就拿你没有办法!只要你敢欺负晚儿,休怪本王无情!” 君卿默默腹诽,开玩笑,这人什么时候难不成对她有过情? “北辰墨,你这人有时候还真是太过自以为是!小爷欺负叶清晚?呵,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打她了?还是骂她了?打的是哪里?骂的又是哪句?麻烦你在自作多情,对号入座的同时,请千万别自恋的带上我!小爷自认没有她叶清晚那么幸运!”君卿心下不嗤,但难得的她竟然忍住了,她此时倒想看看,叶清晚有什么反应。 叶清晚感觉自己头有些晕,脸色苍白得看起来她整个人如今摇摇欲坠,那副委屈的样子欲言又止。这样的演技,当真是不去当影后有些可惜! “郡王爷,晚儿相信这只是七妹的无心之过,并无大碍。倒是今日这场对诗,晚儿难免有些好奇,七妹这是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 哟呵!这下君卿想不乐都不行!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拐着弯儿的在说她作弊! “你真想知道?”君卿故作疑惑的问,“这是自然,学无止境。”叶清晚当然没有思考的,就跟着顺坡下驴。 “那你甭问了!”君卿一听叶清晚这话顿时乐了,感叹道:“她呀,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子,十分大胆!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 须臾,不知是谁虚咳了一声,打破了这画舫里诡异的沉寂。在场的人除了承影和君卿相处得颇为怡然自得以外,其他人不由得都有些羞恼的面红耳赤。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花痴草包的废物何时竟会如此藏拙?此人,这般深的心思,转眼间就兵不血刃,大获全胜! 那群公子哥里,竟早已没有了人敢说她一句不是。然后接连着,这些公子哥儿们纷纷都寻了理由,尴尬地出了船舱,连称这里太闷,自己急需出去透透气。 叶清晚她们这边还没有缓过来,就突然听见有人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快救人呐!有人跳水了!有人跳水了!” 这一下子,弄得北辰墨越发的没了游湖的心思,赶忙带着叶清晚等人急奔出来,当即有些不悦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夫顿时被他横眉怒眼的样子,弄得有些害怕,“支支吾吾”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北辰墨只得命人松开了船夫的领子,把他丢到一边儿,然而他刚一回转身,就看到了让他更加憋闷的一幕。只因刚才突然跳水,现在正在水里一个劲儿扑腾的人,正是兵部尚书的小公子陈凌。 虽然他并没有脱去外衣,但是那张不停张合地嘴唇,还是让他听清楚了他口里喊的话,“我不要脸!不要脸!打死我都不要脸!我不要脸!不要脸!打死都……” “……”有那么一刻,北辰墨觉得,他完全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恨不得立马甩手走人! 船舱内,承影谄媚而又讨好地冲着君卿笑了笑,丝毫没有一星半点的不请自来的无措感。君卿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两眼,也没再说话,反而是朝着船舱外抬步而去。 刚一走出船舱,君卿便发现了不对。原本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忽然之间她感觉到了一股来自于黑暗气息的沉溺。 只是这次,想要前来索命的人,是谁?! 第五十三章 让她没可能! 泛着碧波的水,晕开层层涟漪,一只冰凉的大手,逐渐朝着水中不停扑腾地陈凌靠近。 叶清晚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心下却是早已恨得咬牙切齿。北辰墨紧蹙着眉头,眼下陈凌这一举动,不可谓不打他的脸。然而,兵部和刑部这两块肥肉,他又务必拉拢。看来如今有些事,他势在必行! 凌厉地破空声从众人身后乍然传来,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君卿的眸光迅速隐下一抹暗沉,这一次,又是杀手? 黑衣人趁着众人不备,宛如影子一般,夺船而上,凶残的模样,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性命。仿佛血染红了他们的眼,杀戮是他们潜藏在心底的唯一*! 或许是黑衣人的眼底里潜藏的那一抹猩红,让君卿发现了这些人的不对,然而她并没有多言,却是大步流星的朝着船舱内走去。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她出来的时候,承影还在里面! 北辰墨此时也根本脱不开身。他一手圈着叶清晚的腰,一手紧紧地护着躲在角落的那群被吓得颤颤发抖的小姐公子哥儿。 叶芙蓉本来颤着身子哭得梨花带雨,可是她乍然看到那刚刚还好好的船夫,转眼间就被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立时咬了咬嘴唇,硬是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清兰不同于叶芙蓉,她咬紧了嘴唇,拧紧了手帕,然而她的关注点只在北辰墨的那只手上。贱人,她倒要看看要是被礼郡王知道你不过是只破鞋之后,还有什么好得意! 血,侵染了湖面,画舫朝着一侧,逐渐倾斜。 当君卿再次回到船舱,却意外地早已没了承影的踪影。他会去哪儿?君卿蹙了蹙眉,显然,此时容不得她再多想! 背后的黑衣人短刀猛地出鞘,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她在他的眸中仿若死人一般,无波无澜,不带丝毫情感!那样的眼神,几乎令她为之一震。 看来,是遇上了对手! 两人相隔两丈,君卿只是默默看着他,竟微微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中没有一丝将死之人的悲戚,却仿佛一朵开在冷雨中的蔷薇,寂寞,孤独,美丽,而又充满了戒备。 黑衣人很明显的怔了怔,陡地,他想起了什么,兀自抬手拔刀! 可惜,就在他怔住的那一刹,迟了一步!绯红的流光从那女子的袖中倾泻而出。还不及他反击,那一抹绯红色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足尖点地,急退! 错身而过的瞬间,黑衣人咧嘴,诡异一笑,银白的刀光,朝她反手一侧,“刺啦”一声,伴随着衣帛的破碎,极为细微的轻“哧”声,乍然响彻在他身上。 须臾,“咚”地一声,黑衣人骤然倒地!然而,君卿只是冷冷地扫了扫那人的尸体,唇瓣紧抿,没有去理会她手臂上的伤口,反而是戒备地扫视着这周围的每一处。 危险的气息在画舫周围沉浮,“不好!”突然,北辰墨大喝了一声,“快撤!”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王府隐卫自然听令,即刻护送他们的主上撤到了岸边。而陈凌,叶清兰等人也算是被有惊无险的给撤了回来。否则,他们要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要怎么跟他们的父母交代。 天曜帝京,定国公府 蝶儿的眼皮跳了又跳,跳了又跳,她实在没忍住让江流儿那小家伙给她寻了张红纸来,颇为忐忑的贴在了眼皮子底下。然而,孰料那张包子脸却是凑得近了,把她瞅了又瞅。 温热的呼吸,没有丝毫防备的沾染在她的脸上,她嘴角一抽,不满地蹙了蹙眉,直接不由分说的推开了那小家伙,“咳,你干嘛?怎么不跟着那老头儿?素问呢?这府里的人都去哪儿了?你不好好的做事,呆在这儿干什么?” 面对蝶儿这么多问题一下子砸过来,包子脸上的那双大眼睛极为无辜的眨了眨,他感觉他凑近她的那一刻,她身上的馨香,总是吸引着他,想要让他着了魔似的,不停的去靠近。 他这么想的同时,也这么做了。“啪嗒”一声,软糯糯的嘴唇猝不及防地贴在了蝶儿娇俏的脸上,他懵懂的有些恍然,尚不明白心中隐隐的那一丝窃喜究竟意味着什么。 “啪”地一声,蝶儿猛地一拍桌子。她立时一怒,这臭小子,又想做什么?!真不愧是人小鬼大!她就知道这包子跟着那臭老头儿绝对学不了好!流氓行径,这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她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东芜苑的内门,就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蝶儿心下一惊,赶忙跑上前去,担忧不已地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这边君卿刚回府,左相府那边上上下下却是一派喜气。若是毫无意外,礼郡王这聘礼一下,左相府可彻彻底底的就是太后那边的人了。当然,这其中的诚意,自是少不了。 出了今日游湖这事儿,叶清晚被北辰墨护送着兀自回了华芳院。二夫人见了,赶忙的跟了过去,急匆匆的命人关好院门,俨然一副要跟叶清晚推心置腹的样子。 “晚儿,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私下找了你姨母帮忙?”二夫人不安地拉扯着叶清晚的袖子,直视着她的眼睛,毕竟这种事情,万一一个不慎将她的晚儿毁了可怎么得了?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叶清晚瞥了二夫人一眼,那眸光中淡淡地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晚儿,娘不逼你。但是这里面的水太深,太浑,可别轻易地淌!那贱人没除掉,反倒自己湿了脚,将来你让娘怎么办?”二夫人动情地说着,叶清晚却是不嗤地冷哼一声,“无非一个贱人罢了!我堂堂天曜第一才女,又有何惧?娘,是那贱人毁了我!属于我的一切,她更是什么都抢!她抢了我嫡女的身份,她设计毁了我的清白!真可笑,你居然想要让我把她放过!” “晚儿……”二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声,“你可知道兰嬷嬷有可能已经不在了?”叶清晚蓦然一惊,“娘,什么叫做有可能?” “我要让她没可能!” 第五十四章 波云诡谲 天曜帝京,崇国公府 满是春色的画面,接连几日在这府里轮番上演。老夫人颇为忐忑的看着这府里的女人从红润着小脸抬进,到惨无血色的哀求,她真的有些慌了!时至今日,她的崇儿怎么还是没有半分起色? “老爷,怎么办?妾身不能没有崇儿啊!这么几番折腾,崇儿的身体要是……唉,到时候咱们府里的香火可怎么办呐!”老夫人抹着面上的老泪,拉着崇国公不停哭诉着,崇国公阴鹜着一张脸,很显然这种事情,太医院的那些庸医们,丝毫没有半点法子! 猛地,不知想起了什么,老夫人哭诉的声音戛然而止,怒这一张老脸说道:“老爷,万花楼的那花魁可真该死!要不是她,咱们的崇儿又何至于此?咱们大可……” “一介妇人,你懂什么!”崇国公冷嗤一声,“哼,老夫早就查出来了,这件事情和左相府那只叶老狐狸脱不了干系!放心吧,太后和老夫已经答成了协议,他敢算计到老夫的头上,他以为他还有什么日子好过?” “那咱们崇儿……老爷,陷害咱们崇儿那女人可就不能这样算了呀!你要替崇儿做主啊!”老夫人犹豫着,可到底心有不甘,谁敢动她的心肝儿,她定要让她拿命来换!毕竟,能在崇国公府稳坐主母位置二十余年的女人,那手段怎是寻常人可比的? “夫人放心,这自是不能善了!”崇国公拂袖冷喝一声,那群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莫要休怪他老夫! 外面的商讨还在继续,里屋的索求也从未有过休停。颜崇猩红着一双眼,不停撕叫着,拉扯着,任凭女人在他的身下不停抓挠、捶打。他就像是入了魔的兽,咆哮着想要拥有,可那短暂的欢愉,直到极致,却恍若白光闪过,快得他根本就抓不住。 这让他感到暴躁!十分地暴躁! 他猛地拉扯身下女人的头发,那女人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突地,他发出像野兽般的嘶吼,“噗——” “啊!”鲜血迷离了那女子的眼,崇国公夫妇一察觉不对,忐忑地对视了一眼,随即猛地上前推开了门。 看到里屋狼狈不堪的情境,老夫人急急跑到颜崇的身边,她双腿一跌,搂住浑身是血的颜崇,整个人霎时之间,像失了魂一般,不停呢喃着:“崇儿,崇儿……”崇国公生生压下口中的一抹猩甜,阴沉着脸,命令道:“来人,把这些女人全都给老夫拖出去!拖到乱葬狗喂狗!” “叶老匹夫,老夫绝不会将你放过!” 淡金色长袍淡淡地扫过长廊,涂满豆蔻的指甲,却是故作亲密的在天成的掌心划过,“天成,你玄逸皇兄近日回京,你可曾见过?”夙太后说着,拿起一旁的茶杯微微啜饮了一口,眸底暗自掩下一抹流光,一切算计得刚刚好。 “母后,玄逸皇兄根本就没有回逸王府,你说他能去哪儿?更可恶的是,叶君卿那个女人!真是不知廉耻!当着整个天曜帝京百姓的面,公然勾引夜统领不说,居然现在还大着胆子把目光放在了摄政王的身上!母后……” 天成说着说着,察觉到了夙太后冷下来的眸光,她不甘地嗫嚅了嘴,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终是不敢忤逆。 “或许你说的没错,倒是哀家疏忽了。叶家的女儿……”夙太后缓缓起身,淡金的长袍,勾勒出她的尊贵,“天成,哀家倒是可以让你把心吞回你的肚子里。那个人,只要是你的,论谁,也不敢抢!” 狠厉在她的眸中乍现,掩藏在光明底下的阴暗,从来就不止于此。 时至午时,书锦再次给他家主子斟茶,将茶壶放好之后,又是一番“吱吱呜呜”的比划。对此,北辰玄逸了然的笑了笑,宽慰着书锦几句,表示他并不着急。 半晌,他淡淡地起身,吩咐道:“书锦,走吧。看来逸王府,如今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天曜帝京,定国公府 “素问,小姐怎么样了?她没有大碍吧?”蝶儿来回不停地踱着步,一看见素问诊完脉,就赶紧跑上前去,拉着她的袖子担忧地说着。素问淡淡瞥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 君卿半躺在软榻上,发丝被汗水浸湿,紧闭的双眸,长长的眼睫,宛若蝶翼一般,不安的翕动。内里的火热不停将她炙烤,恍若行走在沙漠上的人,她感觉自己的嘴唇越发的干裂,水,她需要水…… “这是什么?”蝶儿眼见素问的指尖夹着一颗黑色的药丸,正欲给君卿服下,蝶儿咋咋呼呼地问了一句。素问将君卿的身子扶好,让蝶儿给她再次擦了擦身,这才道:“这是天山雪莲。” “你居然有天山雪莲?这个,小姐吃下去真的有用吗?”蝶儿半信半疑地扫了素问一眼。“她体内有股真气乱窜,这种时候我并不能给她加以引导,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然而,君卿却发觉自己,她在沙漠上走着走着,突地跌了一跤,她力竭,想要闭眼。但恍然间,她又想起,前世的时候,她好像徒步穿行过这里。 前世……徒步…… 等等?她这是在哪儿? 绯红似血的曼珠沙华,艳靡地侵蚀着她的脚步,枯腐糜烂的断桥,缓缓在她脚下伸展。 黄泉路,奈何桥…… 那么,桥的另一端在哪儿? 她一步一步踏上去,仿若失去了灵魂的牵线木偶。 突地,一阵刺眼的金光传来!那是什么?满是冷厉煞气的紫金面具,仿若吞噬暗黑之势的夜魔,孤绝而又冰冷! 冷! 她浑身发了发颤,潋滟的瞳孔猛地睁开,浑身的黏腻,让她像是被人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她试图动了动手指,微微张了张唇,嘶哑着声音,“水……水……” 蝶儿趴在君卿的手边,咕哝了声,迷蒙的睁开了眼,随即大叫道:“小姐!小姐!太好了!素问,快过来!小姐她醒过来了!” 第五十五章 云王欲归! 与此同时,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铁链不停地撞击,滚烫的辣椒水,劈头盖脸的直袭而下。那人顿时紧闭着双眼,绷紧了浑身血肉,但还是忍不住,嘶哑地大喊,“啊!要杀就杀……给个……啊!” 根本没有人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宛如银蛇般的皮鞭,掀起冷厉的一股风,如针扎般的刺痛,顿时刻进全身皮骨。 夜梓离面瘫着一张脸,整个过程习以为常的连眨都没有眨。只有在察觉到地牢内,另一人的气息涌动之时,他这才目无波澜的抬了抬眸。 “主子有命,留个活口!”暗六的话一说完,夜梓离就皱紧了眉,这些派出来的人一贯都是死士,主子怎会指望从这些人的嘴里撬出一点儿什么? 夜梓离的手微抬,那人顿时大喘了一口气。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他绝不会想再来一次!暗六给夜梓离递了个眼色,他会意的跟着走出了地牢,一番穿行之后,竟是直接来到了王府里的湖心亭。 然而,这里的湖心亭,却早已不是君卿上次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之前的小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巧妙机关,外人却是极难闯过。从正殿王府有三条路可通向湖心亭,偏偏这三条路都极难辨认。 正中一条和右边一条,全是假设的荷叶桩。左边一条是真的荷叶桩,乃用整根杉木连接扎入水底,非常牢固。但在水面下三尺多,只以一根铅条做荷梗,根本吃不住多大劲。只要有人一着脚,定会一个不慎,就直接狼狈地摔下去。 因而即使认出真荷花桩,欲通过时亦需借着轻功,非但气不能散,还不能停。而当中和右边这两条假荷叶桩,任凭你如何轻功卓绝也不成。 因为身形飞纵到桩上,前边十几根全是真的,只突然的一点上是假的。假桩之后再无着脚处,乃是一片水面。凡是运用轻功,眼看前面已没有着脚之地,势须飞纵上最末一根桩上才能回身。而这最后一根偏是假桩,设想这刁钻古怪荷叶桩时便算计到行人会自行陷溺。 二人脚尖一点,纵身掠过荷花桩。夜梓离的一只大手,直接来到古夙居的庭院门口,将那廊前的藤椅微微旋转,顿时之间,眼前竟又是另一副景象。 冰寒之气,霎时扑面而来! 诡异而又扭曲的紫金面具抵挡不了那充满阴寒的煞气,玄冰打造的铁链,撞击在坚硬的石壁上,“哐啷哐啷”地作响。 暗六见状,赶忙就要上前,却被夜梓离抬手拦下。他顿时失去了镇定,焦躁不安地道:“统领,距离主子上次寒毒发作,这才间隔了多久?他怎么又变成这样?” 很显然,这个问题,从来只负责舞刀弄枪的夜梓离,也想不明白。他皱了皱眉,冷瞥了他一眼,说出来的口气亦是暗含不满,“暗六,我看你是忘了在夜鹰做事,到底什么是原则!主子如今寒毒未解,本就不宜大动干戈。他却独独妄动内力,你不是不清楚这会有什么后果!待主子熬过这几日,你便去邢司,自行领罚!” 暗六听罢,身子一震,随即苦苦一笑,毕竟这本就是他早该预料到的。 “暗六,你还有一事瞒着我。”夜梓离冷冷地说着,一张脸面沉如水,愣是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要不是有时候,这人真是个直肠子,他真会怀疑,他是不是和主子这样玩弄权术的人一样深藏不露。 “主子寒毒毒发,缘何会去定国公府,想必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但知情……” “统领,主子如今寒毒未解,并不是兴师问罪的好时候。为今之计,是主子体内的寒毒……”暗六实在没忍下去,不想和这情商很感人的夜梓离说话,直接开口打断了他,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逸王回京,主子曾说过,这天曜帝京会比往日更热闹!”对于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番话,暗六不解的抬眸,一番思索之下,还是细细问道:“统领,那这次可是宫里那女人动的杀手?要不咱们派……” “有时候,你别和亦白,火火待太久……”不然,你们看起来会是一样的傻白甜,这句话被夜梓离吞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口。但他心知,夜鹰这些人不同于别的暗卫,只要无人忤逆主子,他们向来随心所欲,很少受到束缚。不过,若一旦想要真正严肃起来,却是难得有个正经样子。 “这是沧澜玉龙那边传来的消息,局势对我们而言,越发的不利。主子这寒毒……”后面的话,夜梓离面瘫着一张脸,却是眸底波光涌动的看着那一隅,暗六从他手上疑惑地接过。然而他却在下一瞬,神色大惊! 赤燕水患,各方涌动,四方来使,云王欲归! 这日,或许是注定了不平静,崇国公府刚挂上白色的帆布,竟被人猛地扯落! 没错,据下人所言,这的确是被哪个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扯下来的!本来颜崇的大仇还没得报,崇国公和老夫人更是火冒三丈!恐怕这如今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范到这事儿头上?何况,这崇国公府在天曜帝京里扮演的角色从来都不是善茬儿! 但是,奇怪的是,这坏人身后事的始作俑者,非但没有遭到来自崇国公府的报复,反而是将人奉为了座上宾。那模样狗腿得真是恨不得能给人时时刻刻鞍前马后,更甚至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下人们表示不懂了,私底下不停地嚼着舌根儿,还越说越有趣,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崇国公下了一道密令,他府里来的贵人,谁也不能说出去!否则,就等着活活被人抛尸! 霎时间,整个府里上上下下,噤若寒蝉,没人敢吭一个字。就连小公子的丧事,都没人敢再多问一句。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终归还是懂的。 然而,此时的崇国公任谁也想不到,他正在打什么样的主意。哪怕那人风轻云淡的走出这崇国公府,可依旧改变不了那句话在崇国公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所留下的震颤。 “什么?借尸!” 第五十六章 蛰伏的血腥 黑色的阴暗气息将整座宫殿笼罩,她淡金色的长袍肆意的拖沓,长长的眼睫,遮住噬骨的狠厉,修长的指甲,“啪”地一声,从面前人的脸颊上划过,留下一抹血色的指印。 “出宫一趟,他倒是长了不少本事!竟敢算计起哀家来了!他这是忘了自己从谁的娘胎里出来的吗?”夙太后冷厉的说着,眸光泛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冰冷。 半跪在地上的宫人,颇为恐惧地抬眸,扫了扫他面前惨不忍睹的尸体,浑身禁不住的瑟瑟发抖。 这种手段怎么看,怎么也该是摄政王殿下的手笔才是。毕竟整个天曜帝京,除了他,谁还能如此的杀伐狠厉,冷血无情?太后这定是被气得糊涂,那个如今卧病在榻尚且幼年无知的软弱皇帝,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下这种狠手? “来人!传哀家懿旨!命摄政王,明日入宫!” 然而,此时的火火,在经历了一番上蹿下跳之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抬起了爪,无辜的大眼冲着素问眨了眨。素问云淡风轻地勾了勾唇,丝毫不以为意,冰冷的刀锋却是更贴近了几分它的脖颈。 “啾啾!”“啾啾!”这个时候,火火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后腿儿用力一蹬,就想要逃。可是孰料,它颈项一痛,再一抬眸,对上的是蝶儿在它看来万分猥琐的笑! “啾啾!”“啾啾!”放开!快放开!它就知道这世上好狐没好报!嗷~它火火就不该心软! 蝶儿故作嫌恶地扳开它的狐狸嘴,火火这时扑腾得更加厉害!它悄悄伸出了藏在粉嫩肉垫下的爪子,“嗷~”猝不及防地一个凤梨给塞了进来,它生无所恋地“呜呜”叫了两声,农夫与蛇的故事,它火火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也可以发生在狐的身上。 “素问,你确定这小怂货真是那传说中的灵狐?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啧啧,它胆子这么小,倒是让我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浑身是宝,就这……咳,唾沫……” 素问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你真要把它得罪狠了,莫忘了它也是个有主子的。大小姐出门,她所遭遇的凶险,虽然对你我没有丝毫透露,但也并不难想象。那刀口切肤而过,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如今天曜帝京时局动荡,赏花宴一过,你还是劝劝小姐,尽量别出府的好。” “杀手?”蝶儿蓦然一惊,捏着火火的脖颈乍然一松,火火那尖利的牙立即睚眦必报地咬了上去。“嘶!”蝶儿条件反射地将手一缩,在素问了然的目光中,悻悻然地藏在了身后。 素问点了点头,相信摄政王那边,根本就用不着她说,恐怕暗地里保护她的那些人就早已将消息传了过去。 “小姐?你怎么过来了?”蝶儿心存疑惑,刚要开口,就不经意地瞥见站在门口的那一抹身影,立即担忧地上前搀扶着。君卿难得的柔和了眉眼,掀唇一笑。这一笑倒是让她驱散了笼在眉间的那抹虚弱,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几分。 “素问,说得没错。但这并不代表,我君卿这种人,愿意就此知难而退。既然早已身陷局中,不能轻易善了,那么佯装慈眉善目……呵!我可不是佛,谁都可以渡!况且,就连佛,都只渡有缘人。这次他们能对我下杀手,就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如此,只有先下手为强,方是上上策!” “那小姐打算?”素问在瞥见君卿那一刻,本来轻蹙的眉头,兀自展开。她就该知道历来沧澜玉龙佩的主人,都不会错!这种迎难而上,不畏前途艰险的人,才真正的值得他们效忠! 这一刻,素问看她的眼神变了,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恭敬之色! 君卿不是没有察觉,她只是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并没有点破。当然也就在她昨日被杀手刺伤的那一刻,如果不是腹里那股给她带来剧痛的真气乱窜,或许,直到现在她都不会知道她是否真的忘了什么! “明日赏花宴,我要做一次魔!”她君卿藏拙了这么久,是时候将那把锋利的钢刀露出! 她暗夜君王!从来都没那么好惹! 这边的几番心思刚刚落下帷幕,万花楼的某间密阁内却是灯火通明。七七担忧地看着那抹潜藏在黑暗里的旖旎身影,话到了嘴边,却总是欲言又止。 “公子……” “……”承影没应。 “公子!” “……”承影还是没有反应。 七七眼皮跳了跳,正要耐着性子,再唤一声,却不料一只靴子猛地朝他砸过来,只听那人声音沉冷的道:“滚!” 七七抹了抹头上的汗,公子发起火来,他还真想马不停蹄的滚,“公子,可是小姐发生了何事?”不若如此,他还真想不出来,这么些年,他家向来不着调的主子还能为了别的什么东西发火。 他的话音一落,果不其然,就见到那道目光犀利得宛若化作实质般的利剑向他射过来。那股陡然凌厉起来的气势,他险些就要招架不住,幸好这个时候承影终是敛下了那黯淡的神色,敛了敛眸,神色认真的打量着他,缓缓开口:“这些时日,你亲自回一趟灵山,务必拿出金羽令,交到我手!假以时日,必有大用!” 七七本来散漫的神色,霎时一抖,整个人顿时正经了不少。他恭敬地垂首,朝着承影应了声是。接着,他转身将大手盖住了书桌旁不起眼的砚台。他微微用力,机关徐徐地一转,那堵暗门再次缓缓地阖上。 承影敛眸,深深地望着七七走出去的背影。整个密室暗下来的一瞬间,他仿佛再次目睹了她昨日被刺伤的情境。他想,他绝不会看错,那抹绯色的流光,虽是转瞬即逝,但他定能肯定是自她身上的那样东西所出。 终于,时隔多年,那些蛰伏在光明背后的血腥,注定要被人重新洗礼!再次掀开之时,天曜帝京又会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题外话------ 赏花宴一过,有些小渣渣就要领盒饭哒! 南风在热门封推,亲亲们看文,biao养文啦!收藏要给力哟! 第五十七章 马车之行 翌日,辰时刚过,君卿就在君老爷子颇为幽怨地眼神中,上了马车。近日,她遇袭的事,虽然她并没有跟老爷子提,但毕竟君老爷子也算是纵横了官场大半辈子的人,那双隐藏着犀利精光的眼睛,如何能看不出她眸底隐藏的情绪。 思及此,君老爷子不禁捂眼,哀叹了两声,他的宝贝孙子哟!可千万别被外面的小狐狸精给迷了眼!哼,不过要不是多亏了他,宫家那小丫头早就该发现她金屋藏娇。到时候要是有个什么不慎,她脚踩的两只船那还不得翻了! 这般想着,他颇为怨对的瞪了瞪,站在他身旁扮无辜的那张包子脸。突地,他心里的罪恶感涌起,他那粗糙的大手使劲儿地在那张白净的脸上捏了又捏。 天曜皇朝长公主的赏花宴,可谓是如今天曜帝京的重中之重。 话说,当年先帝育有六子。前太子云王,早早被废,逸王独爱闲云野鹤,喜好音律,宴王为人阴鹜,悦王却是中庸不作为。而唯一余下的便是当年风淑妃肚子里的那遗腹子,也就是如今的顺帝,北辰子润。 而这长公主北辰天成,却是先帝的原配先皇后所出,因皇后早丧,自风淑妃入宫之后,便养在其风淑妃名下。当然,这风淑妃也就是如今的夙太后。 因此,北辰天成,她长公主身份的尊贵,皇室之人,可谓无人出其右。在天曜帝京,除去帝京四霸,天曜第一美人儿的名头,更是让她的风头无俩。 长公主府常年来门庭若市,想要议亲的门槛更是不知被多少朝中官员所踏破。然而孰料,这么一个佳人竟然早早地芳心暗许。传言里那杀伐狠厉,冷血无情,命中带煞的摄政王殿下,居然让他们的一国公主如此情深不悔! 一路上,君卿都在闭着眸子假寐。然而,她的耳里传来的全是路人对天成公主和宫夙夜那厮的不停唏嘘。 “小姐,这世上的男人还真是少有登徒子!摄政王都那样对你,耳边又尽是些风言风语,小姐你还不恼?”蝶儿替君卿打抱不平,一双眸子有些忿忿地瞅了素问一眼。 素问好笑地睨了她一眼,索性低声接话道:“怎么?你这是想要火上浇油不成?” “喂,素问!你可当着小姐的面,把话说清楚!什么火上浇油?你哪只眼睛看见哪儿有火了?”蝶儿不满地撇撇嘴,她就知道不该指望素问这种好似要看透一切的性子的人,来帮她说话。 后面的话,素问聪明的没说,但这并不代表君卿的智商不懂。 能有什么火?无非就是后院起火! 呵,她自嘲一声,并不答话,须臾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她潋滟的眸光,探究地落到素问的身上,素问被她看得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那日,你确定他只是风寒?” 这里的他指谁,素问自然懂。她的眸光微微远眺向车外,这副表情,不用多说,君卿心下便已有了几分了然,她的眸色不由得深了深。 与此同时,左相府的马车里,不时地传来几分调笑。 叶芙蓉状若天真的转了转眸,“晚儿姐姐,你说是不是真的呀?这长公主才成年呢,就立了公主府!这要是她以后真的成了摄政王妃,是该招驸马入赘呢?还是她自己屈尊嫁进王府?长公主的命可真好,还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的官家小姐能羡慕得来的!” 整个天曜帝京,甚至是整个大陆,谁人不知,若要论天人之姿的话,他们天曜皇朝的摄政王殿下可谓是个中翘楚!要不是人家有那煞星的名头挡在外,这前扑后继的女人,可是多如过江之鲫! “是么?”叶清兰拆台的冷哼一声,丝毫不给她亲姐姐的半分面子,谁让叶芙蓉站在叶清晚那一边的。她是她的亲妹妹,别以为她不知道叶芙蓉的脑袋里成天想些什么!“姐姐未免也太过贬低自己了吧!我们好歹也是左相府的千金小姐!如假包换的大家闺秀,怎能和某些贱民作比较?” “清兰说得不错,我左相府的人,自有那个资本!无需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意外地,这次叶清晚并没有帮着叶芙蓉附和。 叶芙蓉难免有些讪讪,一张鹅蛋脸,微红了红,手底下的帕子却是越发的紧拧。叶清晚,你以为你在说什么,她叶芙蓉会不知道么?不过一个礼郡王妃的身份,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况且,一个人人唾弃的破鞋,还真不知道那个位置,就凭她叶清晚的屁股能不能坐得稳! 马车徐徐行驶了一路,快要到公主府的时候,叶芙蓉百无聊赖的掀了掀帘子,猛地,她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有一瞬的不敢置信,但又很快地被她掩饰下。 “怎么了?”叶清晚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微蹙了蹙眉。叶芙蓉转过身便朝她,甜甜地笑了笑:“风大罢了,差点吹迷了眼,姐姐无须在意。” 叶清晚再次颇为谨慎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的确没有发现出一丝不对劲儿,这才勉强算是放过了她。 叶芙蓉抿了抿唇,艰难的稳了稳她那蓬勃跳动的心脏,刚刚那身穿冰蓝袍子的人是谁?会是爹爹这几日在府里议事时,所提到的逸王么? 这边君卿一行人在公主府的门口刚下车,正好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那句话,遇上了叶清晚。不出君卿所料的,叶清晚大方而又坦然地朝她笑了笑。 她笑的那张虚伪不堪的脸,真是让站在一旁的蝶儿恨不得这就上前去把它撕下来! “别冲动!”君卿扣住了蝶儿那想要动作的手,淡淡地一句话,却是勾起了蝶儿心里的辛酸。素问宽慰地冲着她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她们提着裙裾,二人都极为本分的跟在君卿的身后。 君卿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君爷!君爷!你这是要上哪儿?怎么都不带上我?”君卿动作一顿,显然是没想到,本来以为这不过一场古代版的豪门贵妇千金的聚会,这里居然会有男人的出现! 她心下大胆的涌出一个想法,难不成这其实是古代变相的相亲宴?! 第五十八章 桃之夭夭 既然如此,那左相府到底对她抱着怎样的目的,这让她不得不深思。 “你这家伙,居然有心思来这儿?你确定这些名门贵女一个个的都入得了你的眼?”君卿打趣地和司徒空说着,眸光却是在那司徒空故作扭捏的脸上稍作停留。 “嘁,就凭那些丑女人,依本小候的眼光,怎么可能看得上!”司徒空毫不在意地说着,极力地忽略掉暗藏在心中的那股小别扭。 的确如此。君卿暗地里咂了咂嘴,一行人便笑闹着走了进去。 “哟!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天曜帝京颇负盛名的花痴草包的那个废物么?哦,本小姐该叫你什么来着?是叫你叶七小姐?还是君大小姐!”来人盛气凌人的声音乍然响起在他们的头顶,楚依依站在叶清晚的身旁,捂着小手绢儿,遮住了嘴,一副说错话后担惊受怕的样子。 可她的眼神里,那么明显而又张扬的挑衅,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清。君卿凝眸,扫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叶清晚,复而又将楚依依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须臾,她抬手拦住了欲替她出口训人的司徒空,素问也在同时拉了拉蝶儿的手,示意她冷静。蝶儿抿了抿唇,看了眼君卿嘴角勾起的那抹凉薄笑意,不知为何,她心中一个“咯噔”,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 就在楚依依说完那番话后,本来之前还打算亲近亲近她这手帕之交的叶清晚,暗自垂了垂眸,松开了刚才一直拉着她的手。这么小的细节,此时的楚依依自然不会注意。 就这么远的距离,不知为何,她总感绝这花痴草包的废物,与往日任他们这些名流闺秀取笑的,有所不一样,那种瞬息而至的肃杀气息,她只从司徒大将军的身上感受到过。没来由的,她的身子竟然颤了两颤。 “楚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君卿却是抬眸笑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到底说了什么却是没人听到。楚依依一头雾水,错身而过的那瞬,君卿的眸光仿若不经意间扫到叶清晚袖口处暗藏的那抹宛若落樱般的绯红,她眉心一跳,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楚依依不禁昂首冷哼了声,以借此来宣泄她的不满,“哼,这废物!什么意思?” 叶清晚摇头,微微笑了笑,眸色却越发深了些。那贱人,她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好狗不挡道! 然而,当众人真正齐聚之时,天成早已端庄的坐在锦园的首座之上,她一袭浅色宫装,妖娆处多了几分温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几分清淡浅笑。 天成别有深意地目光朝君卿那个方向落了落,仿若不经意间勾了勾嘴角,随即她淡然地转身和身旁之人继续谈笑。 就在这时,公主府的一个佣人,俯身在天成的耳边说了什么,天成的眸光都不由得亮了亮,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容光焕发了几分!“你说的是真的么?”天成忐忑着心跳,一张小脸感觉要红得发烧,但仍旧矜持着保持公主的仪态,心存疑虑的问着。 “公主,绝对错不了!太后那边可是亲自传了旨意,如何能错?只要您想个法把逸王殿下拖住了……那公主剩下的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天成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你说什么!玄逸皇兄……他来干什么?” 天成的话刚落,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似的,阵阵琴声缭绕,从不远处传来。忽而清澈透明,酣畅淋漓,清越如泉水。忽而古朴浑厚,淡泊高远,婉转幽深。 君卿淡淡垂眸,在司徒空不解,蝶儿等众人惊诧的眼眸中,不自觉地独自寻声而去。她倒是没想过,堂堂一个公主府,居然也有如此卧虎藏龙的人物。 目送着君卿的突然离席,天成仿若浑不知觉,公主府的仆人们倒是如常的招呼着这些小姐公子哥们,除了这突如其来的琴声外,没让他们察觉出半分异样。 此刻,她站在一座屋檐下,离那仿若空谷之音的琴声越来越近,心下竟是难得的升了几分迟疑。她微怔了怔,她一向不是喜好音律之人,这么冲动的寻声而来,她这是怎么了? 她抬眸,习惯性地环视四周,却在那抹冰蓝之上,素来清澈的眼底有了几分停留。 眼前之人,他眼神轻润,修长的指尖,爱怜的在那紫檀绿琦上轻抚。他如玉般温泽,风拍打着衣袂,翩若惊鸿! 然而,君卿那般炙热的目光,他仿佛并未所觉,依旧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半晌,他停驻,轻笑抬眸。 须臾,他怔住,眼底一抹惊艳闪过。 她明明只单单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粉色的丝线勾勒出了妖冶的桃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那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她窈窕身段,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君卿被他那样的眸光看得有些窘迫,轻咳了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潋滟的桃花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难得的,她这般厚脸皮的人,竟懂得了害羞,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此刻越发诱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北辰玄逸淡然一笑,冰蓝色的袍子,映衬着他面如冠玉的脸,陌上人如玉,不过如此! 同时,停驻在不远处街道上的一辆低调黑沉的马车里,充满冷厉煞气的紫金面具,掩藏着不为人知的诡异!那人指缝里夹藏的齑粉“簌簌”划落。 那股乍然间倾泻而出的冰天动地的慑人之势,收敛之快,仿佛只是人一时的错觉! 第五十九章 齐聚一堂 这边,天成恰到好处地掩下了那抹别有深意的浅笑,一副温婉大方的做派吩咐着公主府的仆人给这些皇亲贵胄们端上可口的点心。 君卿突然离席的那一幕,刚好被楚依依、陈凌等人尽收眼底,楚依依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就那花痴草包的废物她能懂什么音律?在她看来,那废物无非就是想要攀个高枝,妄想有朝一日,麻雀变凤凰罢了! 废物就是废物,也不瞧瞧这到底是哪儿?堂堂天曜长公主的公主府可不是叶家那个左相府可比的,哪怕她现在寄身于定国公府,这差别也就半斤八两。 这整个天曜帝京谁人不知,位列三公的老定国公早些年因了丧子丧女之痛,早就疯疯癫癫,不过是皇家念着君老爷子立下的战功,给了个情面,挂个闲职。 就她君卿,那么个草包,能和她这种在礼郡王名下手握实权的礼部尚书府的女儿比吗?嘁,她有什么资格? 毕竟,用她爹爹的话来说,她才是最有资格成为礼郡王妃的那个人! 陈凌一到公主府便抬眸扫到了人群中那抹看起来随意而又散漫的身影。那个时候,她踏进门,环扫了四周,好像什么都被她看尽,却独独将他忽略在眼底。 他不知道他怎么了,那一瞬,他居然感到一股失落。自从那日画舫游湖之后,那些满含讽刺的话,就一直响彻在他的耳边,甚至意图贯穿他的脑海。他不屑,他不忿,他不甘! 他愿赌服输,那也只因为在他喜欢的人面前只想做一个君子! 没错,他喜欢的是天曜帝京第一才女,叶清晚!冰清玉洁,才华出众,温婉大方的女神,谁不喜欢? 他从来都是她叶清晚的追随者,哪怕她从没有将她的目光投掷在他的身上。想到此,他狠狠饮下一口酒,试图着将目光聚焦在叶清晚的身上。 可是偏偏就那么巧,北辰墨在这时恍若无意的挡了挡,遮住了他朝这边探查而来的视线。北辰墨对叶清晚宠溺一笑,叶清晚的一张小脸,果不其然的红了红,给她兀自添上了几抹娇羞。 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北辰墨儒雅一笑,叶清兰的手帕却是越发的拧紧。 贱人!贱人!贱人!这些都是贱人! 叶清晚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多久!待会儿总有你好看!叶清兰沉了沉眸,脑海里乍然想起近日三姨娘在府里再三叮嘱过她的话。 “你以为礼郡王天人之姿,凭什么就对她叶清晚一个人是真爱?要不是二房那贱人瞒得紧,咱们呐,可是会被一直都瞒在鼓里!” “你听娘说,娘早就替你打听好了。咱们家的兰儿姿色也不差,咱们哪怕不能让礼郡王独饮一瓢水,好歹也得分走她叶清晚半壁江山!” “叶清晚那小贱人如今这么得意,无非就是得了宴王殿下的首肯,赠过她象征礼郡王妃的玉佩。只要你拿到了这块玉佩,兰儿,你想要当上礼郡王妃还不是事半功倍?到时候,任凭她叶清晚怎么折腾,没了那玉佩,她也顶多就是个名不副实的下场!况且,你别忘了,她叶清晚还是一只被人骑过的破鞋……表面再怎么美好,内里早就脏污不堪,是个男人都会嫌弃!这一次,相信娘!兰儿,娘一定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叶清兰的思绪还来不及从飘远的回忆里收起,就乍然听到传来耳边的一声尖叫,“太后娘娘驾到!” 在场众人神色纷纷一凛,虽然早就有传闻夙太后和天成长公主亲如母子,但真正亲眼所见,才发现果然太后疼惜长公主,疼惜得厉害! 就这么小小一个赏花宴,居然就亲自移驾。众人不得不再次审视了长公主一眼,看她的眼神越发的恭敬。看来,要是今日赏花宴上能有谁有幸被指为天成长公主的驸马,他日,定前途无量! “母后,你怎么来了?”天成提着裙裾,像个普通的小女儿家兴奋地向着夙太后跑了过去。夙太后怜惜的拍了拍她的手,眼底却是不自觉地隐下一抹阴鹜。 她夙太后二八年华入宫,诞下幼帝不过七年有余。不过如今这天成,倒是和她当年入宫之时年纪相仿,少女的稚嫩,终究敌不过深宫算计。 她老吗?不,她不老! 淡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涂满豆蔻的指甲轻轻地阖上了茶盅。她精致的脸上挂着从容得体的笑意,“今日这场合不过一场小儿女家的聚会,哀家也不过闲得无聊才特意来叨叨。” 夙太后语罢,天成会意的接过话头,“母后说得没错,如今虽不是阳春三月,但锦园的气候特殊,大家大可尽情地烹茶赏花!巳时三刻一至,按照往年的规矩,本宫这儿倒还有些值得打趣儿的小玩意儿。到时,便端看各位各凭本事了。” 天成的话,自是不会说破,但好在众人都心知肚明。 太后前来这是一个什么时机?要是这场赏花宴,以花相赠遇上了自己真正心仪的佳人,求得太后赐婚,那倒是一段才子佳人流传千古的佳话。 如若遇不上,那么各府上的千金小姐们,也可以凭借之后的才艺展示,来拔得头筹,说不定自己身上就落下了个“才女”的名头。 叶清晚自然就是之前的其中一员,凭借当年的一曲《渔舟唱晚》,成功的吸引了礼郡王殿下的注意。有了她这么一个先例,这些平日里万分矜持的大家闺秀,早就跃跃欲试。 司徒空倍感无趣的坐在底下,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君卿离去的那一边不停地探寻。素来和他不和的陈凌见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颇为嫌弃地扫了他一眼,要不是司徒侯府手握实权,谁愿意跟这么个单蠢的胖墩儿你来我往。 沈惊郅本就身居高位,却是姗姗来迟后来者居上。但这些人偏生不能有半丝怨言,谁叫人家年纪轻轻,惊才绝艳,坐稳了右相这个位置。 溜须拍马,逢迎客套,沈惊郅不咸不淡的端坐在那里,却仿佛这些世间的尘嚣,半分都不能将他惊扰! 第六十章 野心不小 夙太后的眸光状若不经意似的扫向沈惊郅那边,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深,“哀家倒是未曾想到,咱们天曜帝京除却上朝以外,对他事毫无兴趣的右相大人,居然也会特意来此?难不成,咱们年纪轻轻惊才绝艳的沈右相这就有了心仪的姑娘?” 这番话看似是在打趣,但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太后有心的试探。 沈惊郅淡然一笑,对于此番试探浑不在意,颇为自得的斟了斟茶,啜饮了一口,只道:“太后的心意,微臣心领了。至于这心上人一说,一切还得随缘。” 夙太后心下一哂,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仪态端庄地笑着,这沈惊郅还真是回答得滴水不漏。不过,那又如何?今日一切,早就有了定数,既然他敢来,那就让她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 随着天成的一番话毕,众人纷纷起身,相约而行,逛起了锦园。艳压满枝头的景象,倒是看得小女儿家们一个个的满心欢喜。 蝶儿实在没忍住,拉住了素问的袖子,“素问,都这么久了,小姐她到底去了哪儿?要不咱俩分头找找?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出个什么好歹……呸呸呸,我这乌鸦嘴!” “咱们分头找,这并不是个好办法。”素问眸光淡淡地说着,宽慰地看了蝶儿一眼,“倒还不如咱俩先就在这里等,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蝶儿一想,的确如此。好在她们有个司徒小侯爷还可以先帮忙找找,这偌大个公主府,随意乱窜,要真是一个不慎,出了什么祸事,连累了小姐,那么她们还真是成了罪人! “哟,怎么?这不是那废物身边的两条狗么?唔,怎么这么快就被你家主人遗弃了?”楚依依这次倒是放聪明了跟在了天成长公主的身后,天成意味深长地看了素问一眼,这个女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们是谁?值得楚姐姐你这么奚落?”簇拥在天成身边的小姐们挑好了时机落井下石地开口,这种时候,可得抓紧了时机表现自己,在公主的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待会儿就有一门顶好的亲事落在了自己头上。 楚依依自是明白这些女人都打些什么样的小九九,也幸好,她家爹爹早就跟太后抱好了团,这些小事根本动摇不了她在太后和长公主身边的地位。 得了身边人的追捧,楚依依说话的口气更加盛气凌人,“嘁,她们还能是谁?整个天曜帝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花痴草包的废物的小跟班儿呗!” 楚依依的话音一落,蝶儿的脸霎时气怒得得通红,要不是她的手被素问紧紧拦着,她直接就动了手!哪里还轮得到这些人在她们面前,乱嚼主子的舌根! “你住口!”蝶儿吼了一声,站在楚依依身后的女子却是跟着偷笑,“怎么?这是被戳穿了事实的真相,恼羞成怒的样子么?哈哈,这真要是那废物养的狗,未免也太可爱了!” “你!”蝶儿眸光一厉,眼看素问就要拦不住她,但好在下一瞬,素问也颇为恼怒地开了口:“你说的没错,是太可爱了!你真是太可怜没人爱了!不然,又何至于在这里乱吠?蝶儿,狗咬了你一口,你又何必咬回来呢?” “贱人!”楚依依恶狠狠地叫了一声,抬手一个巴掌眼看就要打下去,确实被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素问一下子就抓住了手,那力道任她怎么也没挣开,“放手!” “啪!” 素问的脸上当即多了五道红指印,“放肆!贱婢见到本宫非但不行礼,还胆敢对本宫的人动手!来人,把她们给本宫都架出去!” 这边发生的事情,君卿此时浑然不觉。 北辰玄逸抬眸好笑地看了看她,他的眸光定定的凝在她的脸上,“你是?” “你是?” 话音一落,两人都颇有默契的笑了笑,不知为何,君卿总感绝自己在他的面前多了一份随性。不过想来,能在公主府这般抚琴作曲的高雅之人,他的身份定然不会简单。 “君卿,君子寡欲的君,三公九卿的卿。” “玄逸,玄古之君的玄,逸志凌云的逸。” “野心不小!”君卿朝他挑眉,勾唇一笑,北辰玄逸淡漠地摇头,“你不也一样?” 君卿不置可否,二人一时无话,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对方,彼此竟也不觉尴尬。“别动!”突然,北辰玄逸开口,温声唤住了君卿,君卿一愣,当真怔在了原地。 与之宫夙夜身上那青紫寒兰的气息,这股带着淡淡青荇味道的靠近,她没来由的竟然不想要排斥。须臾,她心下一惊,猛地想起了什么,刚要回头,就被北辰玄逸制住,“不是说了吗?不要动,这里的桃花刚好衬你。” “桃花?”君卿蹙了蹙眉,“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有桃花?”然而,他却是不解释,清雅的面容凝视着她,唇边不自觉地绽放出一抹笑。 她直觉不好的抬手就想要拔掉,北辰玄逸同样抬手不容拒绝的一挡,这么强势的霸道,和那人还真有点儿像。君卿摇了摇头,她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拿宫夙夜那厮来作比较? 相比于剪不断,理还乱,她从来更倾向于简单粗暴直接,“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辰玄逸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来不及作答,就听到一声惊呼,在他们附近响起,“啊!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蛇?蛇……快来救我!谁快来救救我!” “……”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君卿不禁有些无语,什么时候随风飘的白莲花都修炼成了打不死的小强,真是什么地方她们那些人都要来掺一脚,真像只惹人烦的苍蝇。 北辰玄逸无奈,这个时候他只得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去。君卿秉持着看好戏的心态抬步跟了上去,孰料,陈凌竟是快了他们一步。 动作利落地将蛇斩于剑下,颇为潇洒地收回了手,转身去看,叶芙蓉那女人看着地上那滩伴随着猩红的莹绿色液体,顿时恶心得想吐。她实在一个没忍住,动作仓皇的起身,完全失了平日里大家闺秀的样子,躲在那树干的背后,不停地呕吐。 陈凌见惯了战场上的那些断臂残肢,对于这种场面,很显然他有一些无语。他正要快步走上前去安慰佳人一番,谁知道当他看到那抹倩影,他竟然不自觉地顿住了脚。 第六十一章 意图议婚 “怎么是你?”陈凌没有想到,率先打破沉默的居然会是君卿,他抬眸看她,眸光都不经意间亮了亮,“我是……” “你,你……呕……”叶芙蓉看到朝她这边踱步而来的北辰玄逸一时有些无措,但当她瞅到跟在北辰玄逸身后的那抹倩影,那才真的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君卿与他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陈凌脸上的笑明显的僵了僵,气氛此时显得有些尴尬。 “这个地方不可能有蛇。”北辰玄逸丝毫没有理会这其间的暗涌,眸光定定的看着那被砍杀在地的蛇身,“何况这还是一条五步蛇。” 他说着,冰蓝色的衣袍掀起一股凉风,那风冷得让叶芙蓉的身子不禁颤了两颤。她有些害怕,一双明媚的眸子眨了眨,一张小脸顿时惨白无力而又梨花带雨。那副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心生怜惜。 果不其然,陈凌犹豫了一瞬,便迈步上前,搀住了呕吐到都快要发晕的叶芙蓉,这才开口说道:“逸王殿下,公主府赏花宴上放蛇,这恐怕是哪个有心人而为之,此事还需得彻查。” 逸王?逸王! 听到这称呼,叶芙蓉低垂着的眸子更是亮了几分,逸王殿下仙人之姿,别说气度与胸怀,单单是这长相都甩出礼郡王好远!她没听她娘的去抢礼郡王妃的位置,果真是明智!要是她今日能够得到逸王殿下的青睐,那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君卿一见叶芙蓉那样子,根本就不用多说,她都知道叶芙蓉在那儿打什么小九九。不过,此时她倒没多的心思去理会,她只是在想这意图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她或许已经有了一点线索。 在君卿怔愣那么一瞬,北辰玄逸早已把事情都安排吩咐了下去。他回首,眸中泛着浅浅的笑意问她,“你在想什么?” 温润如风的声音带着一股热度响彻在耳边,君卿刚收回神的的那一瞬,身子更是僵了僵。靠的那么近,她能感觉到他的发与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那眸中温和的笑意恰到好处地隐去了暗藏的一抹凉薄,蓦然间,这人竟让她有几分的无所适从。 此时的叶芙蓉面上泛着浅笑,好好地一张手帕却是拧了又拧,“妹妹,既然事情都解决了。不如,你陪陪姐姐,一起赏赏花可好?” 君卿眸光一闪,笑意不明的打量着叶芙蓉这女人。左相府的那一簇小白花儿,除了叶清晚,也就她叶芙蓉最有自信,就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狼光,是个人都该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 “呵!叶家二小姐,你莫不是弄错了?我明明记得定国公府有且只有我,这么一个大小姐!何时竟无端多出来了你这么个人来?” 叶芙蓉被君卿拿话一激,绯红的一张小嘴极为难堪的抿了又抿,小脸涨得通红,可又碍于北辰玄逸在场,她一时并不好发作,只得把这帐又记在了君卿的头上。 “卿卿既然不愿和他们同行,倒不如你我二人相携,且把这风景看遍,不知这样如何?”冰蓝色的袍子映衬着他柔和的眉眼,君卿抬眸而视的那一瞬,竟看到了他眸中闪过的那一丝宠溺? 宠溺!君卿摇了摇头,但愿这一切只是她多想。如今事态越来越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十一跟隐藏在暗处的他家主子汇报完君卿在公主府里的行踪,那俨然如寒冬过境的低气压,使得他实在不敢多扰。然而,他这前脚一走,天成清理了几个碍她眼的人,倒是三言两语打发了跟在她身边的小姐公子哥儿们,她按照夙太后给她的各种明示暗示,亲自朝着这边寻了过来。 “夙夜哥哥,夙夜哥哥!”天成提着裙摆,脸上勾勒出灿烂的笑容,那甜腻的声音完全就像是个不因世事的小女孩儿。守在马车前的暗六没来由的身子抖了抖,与此同时,从那马车里倾泻而出的冰寒之气,比这之前更为明显。 “公主!”暗六敏锐的眸光朝四周警惕一扫,发现天成只身前来,仍旧没有放松浑身的警惕。他抬手一拦,隐下眸中深思,主子现在身体的情况可比不得以往,寒毒发作,任何事情都不能出半点差错! “哼,知道本宫是长公主,还不赶快睁大你狗眼看看,本公主到底是谁!未来的摄政王妃,尔等下人竟胆敢肆意阻拦?”天成厉声说着,胸口还及其配合的朝前挺了挺,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恐怕比傲娇的孔雀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暗六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那昂首挺胸的姿态,就忍不住想要嗤笑,亦白那厮平日里说的胸大无脑,无非就这个样子,“公主,属下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这才特意阻拦公主在此。摄政王之令,在我天曜皇朝等同于什么地位,暗六想必不用跟公主多提,公主尚有自知之明,况且天资聪慧,暗六想必您自是能参悟明白。” “你!”天成不甘的忿忿瞪了暗六一眼,她天成什么身份,何时轮到一个小小的暗卫,借着鸡毛当令箭,敢对她颐指气使!真是大胆!她贝齿轻咬了咬,暗暗记下这一笔,待她日后成了摄政王妃,这些碍她眼的务必全都清除掉! “夙夜哥哥,是天成来看你了!你才从赤燕回来不久,母后说你治理水患有功,咱们的婚事是时候商量个日子。天成哥哥,待会儿赏花宴上,你不会拒绝天成吧?天成可是心心念念了你那么久,你终于要属于天成了,成为我的驸……啊!马……” “嗖嗖”轻微地破空声,低调黑沉的马车里,带着冷厉煞气的紫金面具,此刻浑身充满慑人的冷寒之气。那细微的刺痛感,毫无防备地自她腿上传来,仿若蚂蚁噬心那般难耐。她暗自咬牙,难得的狠下心来朝她大腿上掐了又掐。在心爱的人面前,这般突如其来的失态,这叫她怎么受得了?夙夜哥哥,定是爱着她的!只要…… “夙夜哥哥,天成好痛……感觉快不行了!啊!怎么办?怎么办?” 第六十二章 她就是个脑残! 听到那声声带着娇嗔地痛呼,君卿不带半丝情绪的垂下了潋滟的眸子,纵然是北辰玄逸那张素来清润如玉的脸上,难得的也染了几分尴尬。 “走吧,这公主府的花开得不错,你送我的那朵,我尤其欢喜。这里除了绿茶并没有什么好景,还劳烦逸王带着我再去别处逛逛。”君卿再抬眸时,已是波澜不惊,此刻她正极力地忽略掉那声声仿佛入了魔般一直缠绕在她耳边的嗔怪。以至于她忽略了北辰玄逸的眸光中从诧异转变为惊喜,接着光芒黯淡,又变成了失落。 她在烦什么?她不是很清楚么,她一直就把宫夙夜说的那个婚约当个笑话。那么凭借他的滔天的权势要和这天曜皇朝的长公主议婚不是该很正常么? 没错,她只是在恼她被人脚踏两只船,这船还被她亲自被撞翻了而已。这种盛世之下的水,藏得到底有多深,她并没有多余的兴趣。她只想早日从这泥潭里抽身,好好去享受一番,上一世她从来没过过的的无忧日子。 低调黑沉的马车里那冷寒之气冻得站在一旁的暗六都快要变成一团冰。此刻,他感到万分恼火,天成这没脑子的女人,果然只会坏事儿。 主子现在身中寒毒,根本就不能妄动内力,再逼下去,他都怕主子毒性当场发作。主子不行,亦白不在。何况他只是一介属下,怎么也不能逾矩,搁他这儿,要怎么应付?看着这发昏撒泼的女人真是让他眼疼。亏得她还是一国长公主,真该让那些没眼力劲儿的人来看看,就这样子的公主真是比那万花楼里的姑娘们还要不如。 不过,以暗六的功力自是注意不到那快如闪电的几枚红衣针,那淬了比麻醉散烈性的蚁毒,改良后的效果直接让天成像被蚂蚁啃噬了一般,又痛又痒。 要问这红衣针哪儿来的?高冷的摄政王才不会告诉你早在摄政王府那日,他霸道壁咚范儿时,她要用在他身上的东西,早就被他悄悄地暗度了陈仓。他这般不自觉地带在身上,他也说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念想,但他直觉就应该这样。 她是他的女人,她的,都是他的。 本来这该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可现在他越想越恼恨! 车外,暗六暗道一声不好,主子的内息波动越来越不稳定。然而此时,宛如天山之巅般圣洁的云缎猛地甩出,灵蛇缠绕般直接绕上了天成的纤腰。仿若带着铺天盖地的血腥杀伐之气霎时从马车内倾泻而出,沙哑地声音暗藏着无限恼恨与痛苦,“滚!” “不好!”暗六猛地惊呼一声,脚尖一点,直接飞身而上接过天成那惊呼不已如同断线风筝般,毫不留情地被扔出去的身子。他运起全身功力,这才好不容易抵住了宫夙夜那股慑人至极的杀伐之气。 “噗——”他承受不住地喷出一口血,“啪!”这个时候,天成却反手给了暗六这“登徒子”一巴掌,“你以为你是谁?本宫这般圣洁的身子,可是你等贱民能够玷污的!” “……”暗六被打得先是懵了一懵,但他随即眼神不善的死盯着天成。那种犹如看死人般的眼神,天成还是怕的,但她一向娇惯哪里做什么可都是凭着性子来,“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宫让人挖了你的狗眼!” 暗六已然不想在和她多说什么,那种万分嫌弃的表情,*裸地摆明了,这女人分明就是个脑残! 这边的一出好戏刚刚落下帷幕,叶清晚那边却才开场。 夙太后刚命人烹完一壶茶,叶清兰就大着胆子迫不及待地提议道:“太后娘娘,左相府叶四小女有个不情之请,就是不知太后能否同意。”她忐忑地说着,卑微的贝齿轻咬了咬嘴唇,隐下眸子里的阴毒,明亮着眼睛和夙太后两两对视。 “哦?今日天成的赏花宴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就是不知你有什么不情之请。只要你肯说出来,只要符合情理,哀家自会好好考虑考虑。”夙太后微敛着眸子,老谋深算地说着,这种闺阁女儿家的小把戏,这般想起来,还真是让她觉得恍如昨日。 叶清兰明显没有想到,夙太后能这般青睐自己。这对她接下来要说出去的话,越发的有了底气,她叶清晚算个什么?她迟早有一日,会抢到她所有的东西,然后把她狠狠地踩在脚下! 叶清兰柔柔一笑,“太后大可放心,兰儿所求,自然不是什么影响国家社稷的大事!”她这话一出,夙太后的确是放了一半的心,虽说她的要求她具体没说答应不答应。不过,叶家那老狐狸的面子,她多少还是得给,不然一个“忠臣大将”要是因了这些小打小闹的关系,变成了墙头草,那她可不就得不偿失? 夙太后的心是放回去了一半,叶清晚眼皮却是没来由的跳了跳。她有些不安的抬眸望了望北辰墨所在的那个方向。北辰墨故作温文尔雅的样子朝她一笑,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叶清兰是三房的人,她最怕的莫过于那件事。她有些坐立不安,那日之事,她娘到底处理好没有!如若不然,叶清兰,你可别怪我心狠! “那你倒是给哀家说说,你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你要知道,今日这宴,名虽为赏花宴,但这还不是为了儿女姻缘所做的噱头。”夙太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笑看得叶清晚愈发的莫名。 “回太后的话,您说的没错。清兰的确是有心仪的人了。”叶清兰羞红着一张脸,夙太后很是深明其意的顺着坡问了问,“哦,那哀家倒不知有幸能得左相府的女儿家青睐的该是哪家公子?你给哀家说说看,是哪家的人中龙凤?说出来,哀家定给你指婚!” 夙太后的一落,叶清晚的茶杯都险些被她捏碎,她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留下一抹月牙,仔细看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沈惊郅若有所觉的勾了勾唇,一双如玉修长的手,端起茶杯淡淡地啜饮了一口,嗯,左相府,越发的有意思! 第六十三章 与惹她无异! “是……”叶清兰的声音,此刻在叶清晚看来,宛如一个魔咒,紧紧地锢着她,“礼郡王!” “咚!”就像一记重锤猛地砸在了叶清晚的心上,被她掐住的那只手,都渗出了血丝,然而她却恍若浑然不觉。三房的贱人!她早就该提防!果然,这主意都打到她的头上来了!但愿,待会儿对叶清兰下手,为时还不晚。 “呵呵呵,是礼郡王啊!”夙太后装模作样地笑了两声,但不知道为何这话听在叶清兰的耳里已没了刚才的亲近之意,“没错,的确是礼郡王。礼郡王殿下天人之姿,兰儿倾心于他已经日渐愈久,这段姻缘还望太后娘娘能够成全!” 只要把话说开了,以叶清兰的胆子她自是不会怕,她面色坦然而又坚定地看着夙太后,仿佛她就是那个正上演着千里追夫的戏折子里的苦情女,离家之前要求得父母成全。 沈惊郅慵懒一笑,微摇了摇头,这种时候,他还真庆幸自己没被这女人拖下水。就她这样子哪儿像个苦情女啊?在他的眼里,这种没脑子的女人该拥有的表情是悲壮赴死才对。 “哀家……”夙太后刚刚开了个头,北辰墨就自以为十分意会地从席间起了身,“还望太后容禀,儿臣已向左相大人提亲,只独独求娶叶清晚一人!叶四小姐的心,本王心领,但……”接下去的话,北辰墨并没有明说。不过,在场众人哪个又不是人精,毕竟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真要说出来,那才是伤了人小女儿的心。 不!不!明明不是这样的!那几日她叶清晚卧病在床,明明他还专程前来左相府瞒着叶清晚那个贱人跟她私会。他说,他对自己情有独钟,对叶清晚满是厌恶。他娶她,图的不过是她的才名!然后顺理成章的拿回她手上象征宴王府权势的玉佩!她能给他助力,她是左相府的女儿,同样也能!为什么娶她叶清晚就行,娶她就不行?! “不!太后不是这样的!”她企图拉住夙太后华丽的衣摆想要解释,夙太后显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可她却宛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我要和她比!我要和她比!做天曜帝京的第一才女,兰儿也可以!” “够了!”北辰墨厉喝一声,她让叶清兰这女人私底下做的那些,可不是为了在这种场合专程跑来丢脸。若真是这样,他不介意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回去。 “母后!母后……”就在这几方僵持不下之时,天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夙太后担忧地直接起了身,淡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天成不管不顾的抓住了她的手,就想要一阵哭诉。 夙太后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在她的耳边淡淡地说着,“好了,好了,这里还有这么多朝臣看着呢!告诉母后,这是被谁欺负了去?你有母后给你做主!” 夙太后这番话就仿若慈母,丝毫听不出她言语里的威胁。听了她的话,天成仿佛这才回神,当下明白了这是什么场合,在夙太后的面前也就不再闹腾。 “母后,天成先去换件衣服,待会儿再来侍奉母后!”天成满是孝心地说着,沈惊郅却是百无聊赖的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天成刚走不久,北辰玄逸二人与司徒空等人就来了一场巧遇。司徒空不高兴的瞪了北辰玄逸一眼,但碍于他的身份,不礼的行为也只好止住。 “你这副受气包的样子,爷何时欺负你了?你这样甩脸子给我看?”君卿说是跟着北辰玄逸继续去赏花,可自从撞见了那事,她总觉得膈应、烦躁,根本没有半丝闲情逸致。所以这个时候,遇到了司徒空这个样子,口气自然没有客气到哪儿去。 “哼,枉本小候称你一声君爷,你还真是和外面传言的一个样,见了美色就走不动路。怎么?逸王殿下,跟着咱们君爷,这是想要做老几?”司徒空的语气十分的臭,北辰玄逸早就看出了猫腻,但他并没有点破,冰蓝的袖袍无风自动,一丝内力悄然而出,司徒空的小心肝儿还是颤了两颤。 “喂,司徒空,有什么话,你干脆点儿说出来!这么别扭,还真当自己是个受气小媳妇儿?”这下,见司徒空面色不是很对,君卿终是缓和下来了神色。 “哼,亏你还是定国公府的人,这口气是我,我都咽不下!”司徒空还是不满地嘟囔了几句,这才把遇见了蝶儿和素问受委屈的画面,给她说着。 君卿阴着一张脸,那副要杀人的样子让司徒空见了都有几分害怕,“君爷,你要杀人之前,要不要先自杀一下?这可都是因为你……” “你说够了没有?蝶儿和素问人呢?她们人在哪儿?还不带我赶紧去看看!”君卿眼神不善地瞥了司徒空一眼,心情顿时又抑郁了几分。敢动她的人,那就要做好她替她们还回去的准备! 北辰玄逸在一旁目露担忧地看着,这种事毕竟他不好插手,司徒空硬要怪在他的身上也不是没理由。三两句话一说完,他们一行人早就没了赏花的心情。君卿倍感烦躁地拿下之前北辰玄逸簪在她头上的桃花,她随意地塞在了袖袍里,这让他的眸光顿时黯了黯。 “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都是蝶儿不好,害得素问跟着受了委屈!你打我吧……反正那一巴掌该受着的人是我!都怪我给小姐添了不该添的麻烦!”蝶儿边替素问抱着不平,一边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 君卿凝眸自责的看了眼她们,“蝶儿这事不怪你,是我自己思虑不周,没有考虑过你们的感受。这事是小爷自己的错,就得我自己承担!素问,你放心,你挨的这一巴掌,你怎么挨的,小爷定会怎么替你还回来!” 君卿说着,抬手轻抚了抚素问带着红印的脸庞,眸光隐下一抹狠厉,她,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惹了她的人,与惹她无异! 素问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难得的泛起了一丝感动,有这么一个主子,真是沧澜玉龙的幸事! ------题外话------ 礼郡王这种人不行哒,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种虚有其表,虚以委蛇的男人,看看就够哒!当然,南风见了这种人,哎哟!我怕眼疼~ 第六十四章 没人能欺! 天成换完装出来,一袭缥缈裙纱,显出了她玲珑剔透的诱人身段。抹胸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之下,暗暗透着清幽的蓝光。 她不善的瞪了叶清兰一眼,娇嗔地贴近了夙太后的身旁耳语。夙太后眸中风云涌动,面上却依旧慈爱万分的拍着她的手,同样附耳在她的身旁,“天成,此事有母后给你撑腰!你大可放心!不过,既然他身为摄政王胆敢如此这般,对待我皇室中人,你可要让他知道,咱们也是不好惹!” 夙太后说着若有所思的顿了顿,眸光微微流转,随即朗声笑道:“此时距离巳时三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今日赏花宴不知各位文武大臣,名门千金都缔结了哪些良缘?不过,这前有左相府四小姐祈求姻缘,后又有那么多小女儿家的心思哀家不好去揣测。为了这世上少一些痴男怨女,依哀家看来,倒还不如今日这才艺展示若有谁夺得了头筹,无论亲疏,只要敢提,哀家定满足她一个要求!在座各位,觉得如何?” 天成听罢顿时得意地扬了扬眉,楚依依的眉眼恰到好处地掩下了一抹娇羞,而叶清兰粉拳紧握,叶清晚却是别有深意地朝她瞥了一眼。 “太后的提议甚好!”谁也没有料到,就在众人要扬声附议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女声从长廊外传来。夙太后饶有兴致地抬了抬眼,可一当她看到那人的面容之时,她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就阴鹜了几分。 长廊里,众人闻声纷纷抬首,乍然倾泻在眼前的的是那抹素白与冰蓝相映的身影。 只见,那人冰蓝色的锦袍映衬着他的肌肤,他那清凉的眸子就仿佛是天山上的圣水,神秘得让人不可侵袭!而与他携手之处,那抹素白的锦衣,玄紫色腰带勾勒。霎时间,这二人徐徐走来,举手投足之处,波光流转,尽是风情! 他抬眸,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掷出一抹阴影,众人看得呼吸一滞,这样的人儿,真是天人之姿!不不不,这该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这这这……这人是谁? 众人心下都在仓皇的揣测,但当他的身后紧跟着书锦身上的那紫檀绿琦,顿时回过了神!难不成……这是逸王殿下?! 这离京十年的逸王殿下何时回的京?他们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有? 沈惊郅见状,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嘴角,众人面前,他率先举起了杯,“微臣见过逸王殿下!”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众人只得纷纷跟着跪拜。 北辰墨纵心有不甘,他也得称他一声皇叔,然后众人再次落了座。 淡金色的长袍丝毫都映衬不出她精致的容颜,她心下有怒,但碍于逸王的面前,她一时也不好发作,涂满豆蔻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天成顿时痛呼一声,“母后,你弄疼我了!” 夙太后仪态大方地对众人笑了笑,眸光敛下那层阴鹜,宽慰地拍了拍天成的手。天成心有怨怼地撇了撇嘴,她一时并没有什么话,要跟她这皇兄说。 “许久不见,天成还是老样子。”北辰玄逸在众人面前状若寒暄的先开了口,天成被弄得心下有些羞恼,暗地里忿忿瞪了他身后的君卿一眼,她算是认出来了,这女人到底是谁! 不就是那日她私自出宫去找摄政王之时,遇到的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么?她算是什么人?不过一个花痴草包的废物,哪儿来的资格坐在这里? 哼,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就连她的丫鬟都如此大胆!丝毫没有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等着,待会儿她定要她好看! 自打来了这长廊,就默默站在一旁的君卿,早就察觉到了夙太后那暗藏下去的不善的眸光,她眸光冷冷地勾了勾唇,这女人,绝不是个善茬儿! “母后,赏花宴都到了这个时候,的确是该才艺展示了!为了不说咱们皇家偏心,今日这题目的答案,可是要接受大众审判的!想来左相府的叶大小姐也该知道,这天曜帝京第一才女的名声可没那么好得!既然如此,那倒还不如就先从这新晋的君家大小姐开始!” 天成这番话说得,无不讽刺。什么叫做新晋的大小姐?她家小姐从来姓的都是君!蝶儿心下不满地抱怨着,但她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场合。为了不再给主子增添麻烦,她只好担忧不已地望着君卿的背影,讪讪地闭紧了小嘴。 君卿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坦然一笑,对天成接下来的话她表示洗耳恭听。毕竟待会儿在打脸之时,没有把对方捧高一点,让她摔疼一点,这又让她如何体会到打脸的乐趣? 公主府的仆人们会意的摆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夙太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天成说得不错,此番赏花宴,哀家难得亲自前来。如此,哀家倒也献献丑,就替你们这些个晚辈们,出出题。毕竟,这说出去可是咱们天曜帝京的第一才女,定要名副其实才是!” 沈惊郅听罢,隐下眸中的那抹深思,转眸,对上北辰玄逸向他这边投掷过来的目光,他勾唇微微一笑,将杯中好不容易寻来的花酒,一饮而尽。 叶清晚微凉的手指紧握,这贱人!上次要不是多亏了那些刺客,她不相信姨母给她的药,能让她活到今天! 叶君卿,叶清兰!你们都给我好好地等着吧! 只要是属于她叶清晚的东西,就注定了没人能抢走! 北辰玄逸收回目光,他或许有些明白此刻蝶儿眼中的担忧,以及众人面上那幸灾乐祸,摆明了看好戏的表情。但是,他的眸光微黯,状若不经意间扫过她素白的袖袍,她的背后有他,那就没人能欺! 与此同时,就在众人不知道的角落里,那抹绯红的身影,紫金面具下掩藏着的却是白如薄纸般的苍白无力,暗六在马车外担忧地唤道,“主子!主子!主子……” 绯色的衣袍微微绻起,狭长的凤眸紧闭,凉薄的嘴唇抿了又抿,“本王……无碍!” 第六十五章 心不动,则不妄动 “虽说闺阁女子,琴棋书画得样样精通,但是今日赏花宴,博得也不过就是这么个彩头。逸王难得在此,他的琴音造诣可谓是咱们整个天曜帝京难出其右。这紫檀绿琦更是从未离身。如此,倒不如以花为名,就先让君家丫头弹奏一曲,雅俗共赏,该是无甚大碍。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夙太后的话音一落,在座众人,自是无人反驳,纷纷附议。 这个时候,叶清晚心中却是暗自舒了一口气。这贱人上次游湖的对诗指不定是巧合,那么这次她可是十分笃信,就她这么个花痴草包的废物,别说让她抚琴,恐怕她就连琴有几根弦都不知道。 她君卿拿什么来跟她争?左相府嫡女的身份,凭她也配? 叶清兰听罢,顿时挑衅的向君卿那边扬了扬眉,琴棋书画,她虽然不敢说能比得上长公主,但她苦练了这么多年,赶上叶清晚她还是有几分自信。 “怎么?莫不是这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不敢?哦,母后,您瞧瞧天成这记性!看来咱们名动天曜帝京的君家大小姐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也对,都怪本宫一时没有记起来,随随便便的一个花痴草包的废物,怎么能登这种大雅之堂?母后,要不咱们还是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在赏花宴结束之后,直接赏几个人到定国公府去不就得了?无怪乎,君大小姐才搬到定国公府,一时空闺寂寞。” 被天成这般冷嘲热讽,君卿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她整个人就是木讷无措,蝶儿和素问的心里不由得更加着急。她们不由得拉紧了同样侍奉在一旁的书锦的手,书锦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碍于他家主子在场,一时间他也不好发作。 “怎么办?怎么办?都怪我冲动!我就知道我这性子要不得的!小姐就这样替我们出头,我们就该劝着点儿她的。素问,你怎么不说话啊?” 素问清淡的眸中,映出那抹白色的身影,她嘴唇微微动了动,那么轻微地声音,却总算是稳住了蝶儿那颗带了几分躁动的心,“沧澜玉龙认定的主子,她值得我们去相信!” 北辰玄逸眸色微深,以他的功力,自是能将这番话听到。他掩下眸中的情绪,再次抬眸之时,已是一片清明,他不赞同的看向天成,“长公主这话,未免说得有些不太好?按照这番话来理解,岂不是要寒了多少老臣的心?” “本宫……”看着北辰玄逸那霎时间冷厉下来的眸子,天成还想要狡辩,但很快地被夙太后喝住。“天成,你毕竟是公主,这种时候怎么能够这般失仪?” “哀家早就说过了,这赏花宴无疑博得就是那么个彩头,如若君家小姐实在觉得自己的才艺拿不出手,那不如就先从叶四那丫头开始吧。”夙太后说着,涂满豆蔻的指甲,若有似无的轻轻敲打着桌椅,深邃的眸中掩下那暗露锋芒的算计。 “太后娘娘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怎能轻易的朝令夕改?七妹,你说是不是?”叶清晚脸上笑着,粉拳却是紧了又紧,这可是难得的一次机会,她必须得好好把握! 君卿抬眸,眸光冷冷地睨了叶清晚一眼,她还真是不喜欢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不过借着今日,她和叶家的帐,是该好好清算清算! “叶大小姐,身为咱们天曜帝京第一才女,我这么个花痴草包的废物,怎好轻易反驳?毕竟,太后和天成公主这二人可是咱们天曜帝京最尊贵的女人,连她们都亲自相邀,君卿身为臣女,又岂有不应的道理?”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淡笑着说道。 然而,天成的眉间却是涌起一股傲气,给身旁侍奉的人递了个眼神儿,那人很快便心领神会地走了下去。叶清晚坐在下首,将这一切纳入眼底,她勾唇冷笑,机会来了。 顿时,君卿仿若若有所觉似的,眸光扫过叶清晚。叶清晚倒是朝她她坦然一笑,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端庄雅致的样子。君卿敛眸,藏下那股冷意,这一切快得仿佛都只是一场错觉。 从后院儿抱出来的琴,被人随意的搁置下,君卿坐在一旁,抬首对上北辰玄逸那双清亮的眸子,仿若洞悉世事的那般透彻。她一笑,宛若静谧花开般美好,霎时间的眸光流转,让他猛地饮下一口茶,心不动,则不妄动。 君卿自是不知道她这本是宽慰的一笑,被多少人曲解,不过,此刻她无暇去在意。她稍稍理了理思绪,深吸了一口气,将白如葱根的手指,轻轻地放了上去。 天成本来就是抱着嘲笑奚落她的心态来让她母后专门出这一招的,可是谁曾料,一看她这架势,她的心中咯噔一下,不不不……开什么玩笑?这贱人本来就是个花痴废物的大草包!她倒是不信她能弹奏出什么千古绝唱来! 果不其然,“铮”地一声,那种刺破耳膜的高亢,让众人不得不齐齐皱了一下眉,就连之前一直站在她这边的北辰玄逸都不得不在这种时刻持怀疑的态度,但转瞬又想到什么,他那清亮的眸子,不由得更亮了些。 “逸王殿下,好似对这君家大小姐十分了解!就是不知逸王能否跟沈某分享一二?”沈惊郅深邃的眸光直直的凝视着他,然而,北辰玄逸的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淡然至极的笑,“呵呵,在本王的眼里,右相大人,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沈右相年纪轻轻,惊才绝艳,该自有一番论断才是!” 沈惊郅笑笑,并不言语,两人都极有默契地将目光重新凝视在那抹身影之上。只见此时,坐在高坐在上首的天成蹙紧了眉头,咬紧了牙,很明显的受不了,这般的魔音绕耳,“你……” 伴随着这最后“铮”地一声,君卿漠然的起身,很是淡定的说:“弦……断了!” “太后,长公主!臣女的曲子尚未弹奏完毕,臣女请求,换一把琴继续弹奏。” ------题外话------ 哒哒哒,亲耐的,你们有木有看文愉快哒? 南风的文文今日下午就会强推PK了,事关文文的“生死存亡”,亲亲们,这部文文是倒V,现在的章节直至三十万之前都是免费滴,你们可以一致看尽兴哟!过足文文的瘾!但是,强推收藏的数据不行的话,南风就……嘤嘤嘤,好哒,后面的话,你们都懂滴,南风还是先说说明天首推期间长评的抢楼细则吧! 从明日13:00起,截止2016。4。10上午12:00,百字长评以上均打赏111520小说币,另,11楼再打赏111520小说币,22楼打赏222520小说币,以此类推,截止时间为止! 南风的粉丝群,强推期间加入的会有惊喜哟,新人红包拼手气!欢迎大家哟! 南风粉丝群:553280897,敲门砖,书中任一角色名! 第六十六章 收回成命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无才无德也就算了?难不成还企图狡辩?”天成一看君卿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看她还要发作,却被夙太后一把摁下,“天成,琴弦断了,这曲自是不能弹!来人,给哀家把宫里的那把焦尾拿过来!” 太后这下开了口,其余人自是不好反驳,天成只得嘟囔着嘴不服气的坐下。但一想到,就凭她那草包弹出来的曲根本就不成调,况且她这般坚持,也不过只是让她更好地当众羞辱她一番,貌似她也没什么损失,想通了这一点,她顿时就恢复成了眉开眼笑,还摆出一副期待不已的样子。 的确,今日在场这些人都得好好期待!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唇角绽放出一抹冷笑,她将手再次往琴上一搁,众人捂耳,纷纷做好了再次魔音绕梁的准备! “铮!”地一声,仿若流觞曲水般悦耳的曲调从她的指尖骤然倾泻而出,天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夙太后眸光一凝,北辰玄逸嘴角微翘,沈惊郅毫不在意的微摇了摇头,司徒空咧了咧嘴。 北辰墨刚递到嘴边的茶,霎时一抖。叶清晚手帕紧拧,楚依依蹙了蹙眉头,她有些不懂就这么不入流的小调,这些人像见着鬼了似的,这般惊讶做什么? 就在楚依依讶然这么一瞬,原本平和的曲调陡变,宛如击鼓般的高亢起来,只见那人竟然轻启朱唇唱道:“诗仙百篇,画圣千卷。不如她回眸一笑,春风三月天。” “笙瑟琴弦,万世经典,不如她一声轻唤,绕梁绵延。月色中醉,桃花下眠,酒醒后嬉笑怒骂洒脱市井前。不炼金丹,不愿坐禅。谁比我,修行圆满,自在轻闲!” “你笑我太疯癫,我笑你看不穿。抛开恩怨,斩断愁烦,狂歌一百年!情诗赋红颜,美酒敬圣贤,逍遥快活似神仙!” 她独坐在那里,素白的衣袍随风轻动,整个人宛若如坠尘世的仙人般洒脱,她的眸光似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却又全部都淡漠出去。她最在乎的,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她半垂着眸,唇边笑意不散,心中的几番陈杂,终是只有她自己了然。 前世,她身为特工总是用虚假的身份,来将真实的自己掩藏。这一世,她该活出自我!她想要的不就是不被束缚?那么,心里莫名的那抹慌乱到底又是何意? 此刻,低调黑沉的马车里那抹绯色的身影显然也听到了这一曲,他的眸光黯了又黯,之前的寒意像是不经意般有了几丝的收敛,须臾,他凉薄的嘴唇轻启,低沉的声线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沙哑,“不必……再等!”他敛了敛狭长的眸子,命令道:“暗六,送本王……回府!” 一曲毕,锦园的整个长廊里几乎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的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那般幽若空谷的声音,那般欢乐的曲调,他们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是不知,这曲,是否是出自逸王殿下的授意。 不过,如若这般,那倒也不稀奇。 粉嫩的桃花,悄然落地,被叶清兰眼尖的发现,仿若无心般大声道:“呀!这是谁赠的桃花?妹妹怎么这般不小心,都掉地上了!” 蝶儿眼皮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与此同时,在座众人都被叶清兰咋咋呼呼地声音给吸引了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还果真如此! 不过,这都夏日了!哪里来的这么诡异的一朵桃花? 叶清兰眼见这些人果然都被她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不由得有几分得意。哼,这贱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勾引男人的手艺,这废物妄图和她们这些人争,简直就是妄想! 弹了这一曲又怎么样?待会儿,就连叶清晚那小贱人都得败在她的手下! 天成见叶清兰这么识趣,立即舒展了眉眼,顺着台阶就道:“母后,你看呐!不知何时,咱们这天曜帝京花痴草包的废物都这么有才了!那要是叶家大小姐再弹一曲那功力可不更是不得了?母后,咱们这赏花宴为的就是为了不错过那些天定良缘!你看,这君家大小姐都有人为她折花了,这得是怎样的情谊呀?” 天成娇嗔着说着,又惟恐达不到效果似的,冲着夙太后眨了眨眼睛,“母后,眼下这里可是有一桩这么好的天定良缘,你还不赶紧赐婚!千万莫要让名动天曜帝京的君妹妹错过了才好!” “胡闹!”夙太后并没有马上应下,反而是喝了天成一声,天成被喝得有些莫名,一时间堵得慌,连带着看君卿的目光也愈发不善。 “这件事情,当事人都还没有说话,你插什么嘴?”夙太后不满地瞪了天成一眼,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没脑子,被人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活该这么久,想尽了办法,连宫夙夜的面都见不到! “君家姑娘,你琴倒是弹得不错。这场才艺还有得比试,接下来就让左相府那叶四也弹奏一曲吧!这赐婚之事,就暂且容后再议。”夙太后敛了敛眸子,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君卿却是淡淡地摇头,“回禀太后,臣女尚有婚约在身,不必再多此一举。况且这桃花过了季,落了地,这还真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她顿了顿,恍若并未察觉北辰玄逸向这边投射过来的别有深意地目光,继续道:“所以,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哦?是吗?你这般说来,哀家倒是不知是左相府给你定的亲,还是定国公府。”夙太后深深地看了君卿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话绕了开去,“不过这也无妨,你都这般说了,哀家自是不会让你们心有所属的二人做一对痴男怨女。” “母后……”天成口气有些不满地唤着,母后她究竟是站在哪边?这小贱人她这般看不过眼,母后为何还要帮她? “好了,你们也不必多说,这赏花宴哀家可是要端坐到结尾,你就不用在这里多耽搁了。还不如你也下去准备准备,咱们天成长公主的琴技,同样不会差到哪儿去!”夙太后这话说得讨巧,总算是顺了天成的意。天成这种时候,哪怕她有再多不满也自是不好违背,只得撅了撅小嘴,毫无兴致的坐在那里听曲。 第六十七章 驸马是谁? 叶清兰暗自咬了咬唇,这贱人是什么意思?就凭她那花痴草包的废物,父亲大人怎么可能给她立下婚约?哼,这贱人依借着她的手段定然很好拿捏! 她隐下眸子里的怨毒,面上温婉一笑,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羞端坐在了那里。她的眸光时不时地朝北辰墨所在的方向扫去,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动得到底有多剧烈。 若是被礼郡王那样的男人喜欢上,将自己纳在他的麾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清丽的一张小脸,没来由的染上了几分红晕。 一首曲毕,叶清兰仍旧没从她的幻想中回过神。纤如碧玉的小手愣是将一曲高山流水弹得缠绵悱恻,让在座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又变。 然而此时的叶清晚对上北辰墨朝她这边射过来颇有深意的视线,她坦然一笑,大方起身,唤道:“长公主在此,做臣女的怎敢轻易逾越?清晚就不急着上去献丑了,倒不妨长公主先请?” 这番话说罢,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叶清兰,手里的方帕微微拧紧,贱人,还真是会见缝插针!竟敢当着太后的面这么埋汰她?她这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暗指她和君卿都不守规矩不知礼数罢了! 天成倒是颇为赞赏的睨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左相府的千金看来也不都尽是些不知事儿的。然而,坐在一旁的夙太后却是别有深意地扫了叶清晚一眼,端庄一笑,没再说话,由着天成迫不及待地坐在了琴弦旁抚起了弦。 天成得意地朝着君卿扬了扬眉,那副傲娇孔雀的姿态不言而喻。君卿敛下眸中暗藏的精光,再抬首,如若不是素问那依旧有些红肿的脸颊,证明着刚才那一段不愉快地插曲,不然这里的一切,觥筹交错,美好得都快要闪瞎了司徒空的那双眼。这时,司徒空已经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拨开了瞅着他,嘟着小嘴的蝶儿,悄然绕到了君卿等人的身边。 “喂,君爷,待会儿你可千万别怪本小候没提醒过你,得罪天成这种丑女人可以,但这老妖婆她可不是凭咱俩轻易就能惹得起!到时候,要是这篓子真的捅大了,咱家那老爷子还指不定要把本小候怎么收拾。君爷,无论如何,你可一定得护着我!” 司徒空趁着这空隙,紧紧地拉扯着君卿的袖子,一张被肥肉挤满的脸,爬上了几分焦躁。他嘴上随时这么说着,但眼底的恶趣味却是丝毫未减。 君卿潋滟的眸光流转,对此并没有说什么。然而,站在一旁的北辰玄逸,却是默默地将这一切都收在了眼底,他瞥了君卿一眼,或许用不了多久,这公主府的好戏说不定就会轮番上演。 果不其然,就像是即刻验证了北辰玄逸的想法似的,夙太后及时的拍了拍手,唤回了众人云游天外的神志。她的脸上端庄而又疏离的漾起了一抹满意地微笑,淡金色的长袍划过长廊,恰到好处地光芒掩藏住了潜藏的那股阴暗。 天成显然没有想到夙太后会亲自起身,作为这天曜帝京的长公主,她如何能不知道在这波云诡谲之际,接下来由母后嘴里说出来的事情有多重要。 嘁!什么天曜帝京的第一才女?她才不稀罕! 她可是贵为天曜皇朝的长公主! 她根本什么都不用去争,只需要坐在那里笑一笑,自然就有人把一切都给她双手奉上! 这不?这就来了! 她明媚的眸子,唇边勾起妩媚一笑。她温柔乖顺的将手放进了夙太后的掌心,跟随着她的步伐,一步步走过这锦园长廊的尽头!所过之处,众人不明,唯有俯首瞻仰! 也只有那一刻,天成心中顿起一股无上的荣光! 看吧,果然有些人生来就该高高在上!而有些人世世代代都只配低贱如泥! “依哀家看,天成的琴技这几年是越发的精进了!她乖巧温顺,贤良淑德,倒还是个做妻子的好人选!恰巧如今又逢,天成正值二八年华,今日,哀家倒不妨借着诸位在场,告诉大家一声,其实哀家……早就替她物色好了驸马!” “啊……”夙太后的话音一落,众人无不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他们这里的不少人都身在朝中,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 早就说了这堂堂赏花宴即便是长公主,也不过是闺阁女儿家举办的聚会罢了,哪里又值得他们这般兴师动众?这一次的赏花宴,素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右相大人来了不说,就连离京十年的逸王也突然出现在公主府,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恐怕只有身居高位的那几人才真正的心知肚明。 而他们不过只能敲敲边鼓打打锤,随意揣测罢了。虽然众人心中惊疑,但也都不敢在这种时候做枪打出头鸟的事情,把那些好奇活生生地给吞在了肚子里。 与此同时,叶清晚听罢,暗自敛下了眸,暗自揣测着长公主的驸马,到底会是个什么角色?只要,不影响了她接下来的计划…… 叶清兰的想法自是与她相差无几,只要长公主的驸马不是北辰墨那就碍不着她什么。她爱嫁谁嫁谁,与她叶清兰何干? 北辰玄逸眸色幽幽地望着那象征着后宫权势的淡金色长袍,他微眯了眯眼,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不禁自嘲一笑,夙夜,有些事看来是不是注定了的? 不过,司徒空倒是与他们几人不同,他不甚在意的瞅了君卿一眼,没想到竟然瞥见了她一闪而过的凝重的眸色。他撅起嘴,瞅着天成那边,心下越发的不满。 那丑女人,真是碍人眼!要是君爷狠不下那个心来动手,他司徒空可是不同,早晚找个机会给那女人点儿颜色看看!真是,长得丑,就不要出来遛!说不定遇到瞎眼的,就会把你当成狗! 司徒空默默的诅咒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的素问同样越发凝重的眸色。 第六十八章 太后赐婚 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映着那涂满豆蔻的指甲,她掩下眸中的一抹狠厉,嘴角勾勒出几分带着端庄的笑意,“天成虽是养在哀家的名下,但这么多年来,哀家早就对她视如己出。这驸马的人选,哀家自是思虑了又思虑。至于这……天成接下来的婚事……” 夙太后说到这里,别有深意的顿了顿,凌厉的眸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她笑,“倒是劳烦礼郡王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北辰墨兀自松了口气,但一想到那日父亲对他叮嘱过的话,他又不得不多留几个心思。 “这是身为臣子分内之事,况且,天成长公主是本王的皇姐,本王定当尽力而为。” “哈哈哈!好一个尽力而为!”夙太后拉着天成的手,难得一见的大声一笑,不知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赞赏,还是揣着别的几番心思。北辰墨不由得案子揣测,这后宫里出来的女人,倒是越发的让人看不透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整个赏花宴,几乎充当着隐形人的沈惊郅乍然之间开了口,他道:“太后这种时候就把天成公主的事情板上钉钉,是否为时过早?朝堂之上,众所周知,不过月余,西凉、北齐、赤燕、南疆四方来使,至我天曜朝圣恭贺。这时,太后如若心急定下天成长公主的婚事,未免太寒朝臣之心。除非……太后一早就有打算将长公主……联姻!” “联姻”这二字,被沈惊郅掷地有声的抛出,夙太后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但她此时又不好发作,只好咬牙忍了忍,“沈右相,操心之事也未免太多。刚才你不也说这是朝堂之事么?现下只是女儿家的赏花宴而已,自然是以小女儿家的情义为重,沈右相身边素来没个女人陪在你身边知冷知热,哀家倒也理解。不过,你若是质疑哀家的话,哀家心意已决,你就不必多说!” 若说沈惊郅的话,只是给在场众人抛出一颗深水炸弹,那么夙太后的话,就无疑点燃了那根引线。到底是哪家的公子或是王侯将相能如此得到太后的宠幸,得此看重,啧,这人生真是不虚此行! 北辰玄逸冷冷垂眸,长长的眼婕在他的脸上投射出一个心形的弧度,是那般的诱人。然而,可惜的是,此番却并没有人来欣赏。 天成的一张小脸,早就被沈惊郅的一番话说得通红,她一向娇惯着长大,哪里明白朝堂之上明枪暗箭你来我往?这些,本来就该朝臣去计较的事情,作何又要牵强的扯在她身上? 这沈惊郅要不是看在他是摄政王手底下的人的面上,胆敢忤逆她,那就要做好忤逆她下场的准备!哼,她身上的玲珑鞭可不是母后让她戴在身上好玩儿的! 这些话里暗藏的玄机,前世身为特工的君卿自然懂,她冷眼看着这一出好戏,倒是时至如今,她似乎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不过,这些年来,顺帝年纪尚幼,如今又卧病在床,朝堂之事倒是哀家一直在劳烦摄政王殿下在打理。而他又是整个天启大陆的天下英杰之一,满身荣誉,在我整个天曜皇朝真是惶不多让!” 话说到这里,北辰墨的心里猛地打了个突,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眸看了夙太后一眼,他怎么从来没想到,夙太后竟然会打这种主意? 与此同时,素问清淡的眸中掩下一抹深思,两相交握的手不禁紧了紧。 “而我天曜天成长公主,才貌双全,德艺双馨,更是明凤慧眼!她喜欢上摄政王殿下,哀家既然身为她的长辈,婚姻大事就替她做一回主!哀家在此赐天成长公主为摄政王妃!不知,天成可有任何异议?” 听罢夙太后如此一番话,心满意足的娇羞都还来不及,又哪里还敢有什么异议?当即她就松开了被夙太后慈蔼地拉着的手,提着她那缥缈的裙裾,直接跪在了夙太后的身前领旨谢恩。 这一出的好戏,来得是如此的让人措手不及。 君卿潋滟的眸子,冷了几许。她转身,垂在身侧的手,却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手给拉住,淡淡的青荇气息在空气中蔓延。须臾,她别有深意的勾唇一笑,垂在身侧的手,微握了握,眸子里隐下那抹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恼怒,那人,她该相信他么? 呵,不过既然如此,她该高兴的,不是么? 夙太后眸色深深的看着在她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的天成,她眸光不禁黯了黯,天成那副小女儿的姿态,还真是让她没来由的妒忌! “好!好!好!”夙太后敛下眸中暗藏的心思,慈爱的拉着天成起身,连声称好,“今日这赏花宴总算是了却了哀家的一桩心事。哀家膝下这一双儿女,就独属天成最得我心!” 天成羞红着脸,被夙太后拉着起身,她以后就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了!夙夜哥哥是不是再也不用躲着她了? 哼,君卿那贱人她迟早收拾了她!跟她堂堂天曜皇朝长公主抢男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凭她也配? 这桩事一了,赏花宴上的在场众人,不由得又暗揣了几分心思。虽说此番来的大多是各府里的小姐公子哥儿,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将今日这里发生的那些稀奇事,传给他们身在朝堂的父亲大人的耳朵里听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某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女儿家的算计,正是进行得如火如荼。 那人换上了一袭宫装,窈窕的身影藏身在屏风背后若隐若现。那人冷冷一哼,叶清晚,今日这出戏,待会儿有你好看! 不知道这么多年声名在外的天曜帝京第一才女,被人发现了不过是只破鞋!那些推崇你的人该会是什么表情?这还真是让她有点意想不到呢!她真想现在就揭掉她脸上的伪善,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众人看看掩藏在她面具背后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题外话------ 亲亲们,很抱歉哒!南风昨天停电了,来不及存稿,恰巧又有个小聚会,南风喝多了,唔~胡言乱语一通之后,总算在今天早上把这一更赶着发出来啦! 亲亲们,给力哟!收藏走起,南风昨日收藏破了两百,今日晚些时候,亲亲们,猛戳!就真的会戳出二更了哟! 咱们二更不见不散! 第六十九章 诡计迭起【二更来了!】 楚依依一双明眸笑看着天成,那讨好的意图十分明显,但她眼角的余光却是扫向端坐在一旁的叶清晚,她倒是没有想到,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情,竟就这样被人捷足先登。 她不由得心下一阵气恼,奈何北辰墨却依旧连半分眼神都没有递给她。 然而,就在这时,叶清晚突然,“哎呀!”一声,北辰墨连忙紧张地问,“晚儿,怎么了?” “无碍!不过衣衫打湿了而已。”叶清晚站起身来,面上柔柔的一笑,那副温婉的姿态真是宛若春雨一般,直接浇灌到了北辰墨的心坎儿里。 “是奴婢的错!还请小姐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奴婢……”宫娥一见自己不小心犯了错,她直接就被吓得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响头,君卿看着这一幕,嘴唇蠕动,但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赏花宴的好戏跌宕起伏,看得让有些人恐怕真的该是心惊肉跳! “大胆贱婢!犯了错,居然还胆敢狡辩!来人,给本宫拖出去打她五十大板!”天成坐在上首颇有威仪地怒喝着,这公主府的下人,不教训教训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那副狐媚样子,是谁允许她进入这公主府的? “公主,太后,救命啊……奴婢……不……”宫娥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进来的人给拖了出去。在座的众人,全都冷漠的看着,估计只有傻了的人,才会为了这么一个婢子,去触霉头。 然而就在众人不曾注意的某个角落,君卿暗暗给素问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悄悄跟下去。素问了然,微微勾了勾唇,看来这些事情果然没有出乎主子们的预料,这点奸计,她们如若不是胆敢企图谋害他们沧澜玉龙的主子,这种人根本就不屑他们出手! “晚儿妹妹的衣衫都湿了,本宫这里倒是有几件衣物在那里空置着,晚儿妹妹不妨去换来试试。”天成佯装大方的样子,温婉端庄的对叶清晚说着,然而楚依依却是妒忌死了叶清晚的这份殊荣。 毕竟她都在这里奉承了这么久,都还没有讨到长公主的半点赏赐,她叶清晚又凭什么? 天成都这么说了,叶清晚大方一笑,索性也不再矫情,在奴仆的指引下,向着锦园的另一边去了。不过,她这一去,她倒是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么,到底谁和谁是鹬蚌?而谁又是渔翁?恐怕,真的得等这场好戏落幕之后才能分晓。 叶清晚孤身进了房间,须臾,她诡异的勾唇一笑,她就不信有些人迟迟不下手,那人还等得了! 果不其然,她一进房间就警惕的闻到了空气中夹藏的淡淡媚香,看来,叶清兰,她果然是高看她了!哼,也就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卑劣手段。 淡粉的宫装,衬着那人窈窕的身形,她的面前迎面走过来一个宫娥,她低垂着头,尽力想要不被人看到,可免不了那人竟然唤住了她,“诶,你这是干什么?还不给我站住!” 这下,叶清兰双腿微微颤了两颤,脑子里一个激灵,她怕什么?娘不是说了的么?她早就安排好了,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礼部尚书的那个女儿楚什么来着,不是会护着她的么? 她的背后也是有靠山的人,一想到这个,面对着来人时,总算是放松了几分,她低伏着头,努力地是自己做出一副卑谦的样子,怯声道:“不知你找奴婢有何事?锦园的贵客们,都等着伺候呢,奴婢得赶过去!”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沫儿姐姐叫你站住,还委屈你了不成?”沫儿不屑地说着,她可是天成长公主的贴身丫鬟,在这公主府里的身份,自是平白比这些婢子高出一等。 “还不跟着我往那边去,人家叶大小姐换完了衣衫还要人引路呢!往这边走,你这是做什么?被我抓到了偷懒,居然还胆敢不承认……” 叶清兰低垂着头,不敢应声,一听到是往叶清晚所在的那个方向走,当即她的眸光都亮了几分。但她又唯恐那里不小心露出了半分蛛丝马迹,那…… 她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她不禁忐忑的期待着那房间里推开门,是她所想要的情境。 这边的诡计迭起丛生,那边叶芙蓉却并未有所察觉,反而依旧痴痴地看着那抹冰蓝色的身影,直到她身旁的众位姐妹儿直拿她打趣,她才缓缓的回过神。 她眼睛有些迷蒙的眨了眨,一张鹅蛋脸上扑扇扑扇的睫毛更显诱人,在座的几个公子哥儿不由得有些捺不住了寂寞,暗自心动起来,纷纷上前借机搭讪,想要一讨美人儿的欢心。 “那个……”她羞红着脸微微蠕动了嘴唇,她正欲开口问问左相府另外两位千金去了哪儿,就见叶清晚迈着莲步朝这边款款行来,她适时地住了嘴,然而她等了半天,却依旧没有见到叶清兰,她蹙了蹙眉,不由得心下涌起一股不安。 “太后,不知你可见过清晚的四妹如今去了哪儿?清晚好似有半晌都没有看到她了。”叶清晚恭谦地说着,夙太后却是将她打量了又打量,半晌,才笑道:“这赏花宴本来就是为了儿女家特意弄的宴席,如今叶四小姐说不定是遇到真正的天定良缘罢了,哀家暂且派人试着替你找找看吧。” 叶清晚垂首乖巧的应了声是,回头恰巧对上君卿那意味深长的眸光,她暗自握了握拳,须臾,却是大方一笑,不得不说,她君卿离开左相府的这些日子,叶清晚那厮伪善的面具戴得越发成熟了。 “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公主……快来人呀!”就在叶清晚垂眸深思的时候,沫儿尖叫的声音由远及近,夙太后不满的皱眉,她一向喜静,怒得她直接拍案起身,“天成,把人带上来看看,这到底出了何事?” 天成自是不敢反驳,脸色不善地直接给了沫儿一巴掌,“贱婢!还不给本宫冷静冷静!这种场合,岂容你肆意闹腾!还不快说,到底出了何事?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来,你看本宫……” 后面的话天成没有说完,但作为她贴身侍女的沫儿又如何不知?天成的那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偏了头,她的眸子里盈满了委屈,但暗自咬了咬牙,还是开口说道:“公主!是,是叶四小姐她不好了!她被崇国公府的小公子……那那……” 她也是女儿家,再露骨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只能这样点到为止。天成本来还想怒喝着问一句,到底哪个了?但她无意间一瞥众人那不对劲儿的神色,难得聪明了一次,心有戚戚地住了口。 “你你你……你说什么?”叶芙蓉还没有开口,叶清晚却是一副仿若被雷劈中的样子,小手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整个身子在那里虚弱的晃着。 第七十章 救或者不救? “晚儿……”见着叶清晚这副状态,北辰墨猛地拂袖起身,恼怒地瞪了沫儿一眼。叶清晚虚弱一笑,搀着北辰墨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颜崇,那个几乎毁了她的人,他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怎么会?哼,不过既然如此也只能说叶清兰那贱女人活该这么不走运! “沫儿你真是大胆!竟敢胡说八道!来人,给本宫将她拖出去!”天成完全认为沫儿纯粹就是在扯淡,毕竟这天曜帝京谁人不知,就在前几日崇国公府外挂起了白幡,整个天曜帝京的人都在议论,这帝京四霸总算是少了一个祸害!那场景,真是估计除了崇国公府的人外,恐怕人人都恨不得拍手称庆。 就连母后当时都对崇国公府颇有微词,但这又能如何?谁让皇弟年幼,三公不得不在朝支持朝政,更何况,母后想要坐稳垂帘这个位置,这其间总少不了崇国公的周旋。 就这么一个崇国公府,她夙太后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只要她有心想要端稳这碗水,这崇国公府的小公子惹出来的民怨祸事,她不但不能管,还得想着法儿的帮忙去掩饰,还得担心千万别被摄政王给抓到把柄。自然,这也是如今夙太后最为头疼的地方。 画面回到刚才,叶清兰跟在沫儿的身后,忐忑着心情,放缓了脚步,跟着沫儿再次回到了那间屋子的附近。 “叶大小姐,奴婢是沫儿,长公主特意派奴婢专程来问候一声,不知您……?”沫儿站在门外问着话,却是有些踌躇,索性她向后退了两步,趾高气扬地对着叶清兰说道:“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这是你该做的事情,难不成等着我在这里伺候你?” 叶清兰猛地回神,想要向后退去的脚步,不由得讪讪地又收了回去。她心下难免有几分不嗤,她好歹也是左相府的千金,不过一个公主府的婢子,又何时轮到她来对她呼来喝去? 明白了她此刻并不好脱身的处境,她索性直接大踏步上前,猛地将门推开。然而,入眼的场景却是让她大感意外。 “咚”地几声闷棍敲下来,这间屋门外,再次恢复了寂静。 与此同时,在某个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一个全身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诡异的默念了几句,“去吧,这就去找你要找的人,报仇雪恨!” 而当沫儿再醒过来的时候,头疼不已,身旁更是传出一阵阵难听的呻吟。她猛地一惊,整个人差点儿又跌回地上去。天呐,她看见了什么东西? 那人……那人…… 是诈尸了,还是鬼? “啊!鬼……”她不敢置信的同时,小手捂着嘴,发出无声地惨叫,本来正打算跌跌撞撞地跑回去,然而谁料,就在她起身的那瞬间,那贱婢愣是丝丝抓住她的衣襟不放手。她狠心的拍打她的手,那贱婢竟敢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她。 怔愣也只是在一瞬,就在她拉扯着衣服要脱身的时候,那贱婢的衣物却正好被那人将襟口猛地撕开。 她看着那衣衫一愣,宫装底下显然不是公主府的仆人才穿得起的衣物,叶清兰这张脸她可能不认识,但她这身衣服她却是知道的。毕竟,她的印象里,就在她口出狂言要和叶大小姐比上一比的时候,她虽是远远的侍奉在那里,但对这样的女人,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留意。 这下,还真不出她所料,在公主府的床上,居然将她认了出来! 救,还是不救? 这成了沫儿此刻艰难的选择题。不过,犹豫仿佛也只就在那一瞬,她贝齿轻咬,很快地就做出了决定。她果断的将自己的衣衫一拉,发出轻微的裂帛声响,她庆幸着她丝毫没有勾起那人的注意力,顺利地逃了出去。 因此,当众人赶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惨不忍睹的画面。还没有走近,就能够听到那里传来的靡靡之音。而此时,北辰玄逸若有似无地遮挡住了君卿抬眸看过去的视线。她正要会意一笑,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叶清晚袖口处那宛如落樱般的绯色。 她不禁蹙了蹙眉,恰巧素问趁着这个空档,移着莲步,躲开众人的视线,悄然走了过来。看到了素问的身影,君卿潋滟的瞳孔里兀自划过一抹流光,但这一切并没有躲避掉北辰玄逸的眼睛。 然而这边,还不待夙太后开口,叶清晚就率先把话头抛了出来,“太后,发生了这等事……四妹,她实在是……”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在场众人又如何不懂? 没想到,这二人倒真是大胆,居然敢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出此等苟且之事。如若不想被浸猪笼,为今之计恐怕也就只有让他们二人成其好事。 然而,出乎众人的预料,夙太后对此,却仿若未闻般,她状若疲累的闭了闭眼,“哀家累了,这赏花宴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天成且看着办吧!” 天成恭敬地应了声是,众人也只得纷纷俯首,目送着夙太后离去。 夙太后一走,叶清晚正要迈步上前,孰料竟被司徒空挡了一挡,也正是这一档,使得叶清晚错开了一步,微微向后退了退。其余人是没看出什么,但以君卿的角度又怎么可能看不清? 她潋滟的眸光向司徒空扫了扫,司徒空不甘地撇了撇嘴,这丑女人,他看见她就不爽,他怎么可能给她靠近君爷的机会?上次在左相府门口,意图陷害还不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次,谁又知道她会来什么招? 也正是这一步之差,刚刚从叶清兰身上狰狞起身的颜崇,抬起了他那双猩红的眸子,*裸地向叶清晚所在的方向走去。 众位贵女们眼见这个情境,都不由得大叫了一声,羞红着脸,惊呼着用手捂着了眼。 “晚儿,小心!”北辰墨这声惊呼刚一出口,却是已来不及。本来叶清晚刚刚远离了北辰墨的身边,是向着君卿这边迈步而去,偏偏就是那么巧,君卿所在的位置与叶清兰他们二人刚好构成一条直线,这颜崇自然是大喇喇地想着这方奔来。 叶清晚警觉地想要躲,熟料,她刚一动作,胳膊居然就被颜崇给扯上,她“啊!”地一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第七十一章 轻而易举? “晚儿,你,你……”北辰墨黑沉着脸色,眸子里闪过一抹惊疑。然而叶清晚紧抿着唇,当即就要伸手去拉,但却又窘迫得迫不及待地想要掩饰,她嗫嚅着嘴唇,青白着脸色愣是屈辱得说不出一个字,这不得不使得她周身的气息兀自阴郁了几分。 就在叶清晚恍惚的那一瞬,周围人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里,此起彼伏,仿若无限被放大。任凭她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有这么一出。明明她早就算计好了的借力打力,她这边的事情做起来更应该是锦绣添花才是,怎么会让她竟如此陷入了难堪的境地? “哎呀,我没看错吧?左相府的千金怎么手上怎么会没有宫砂痣?难不成……礼郡王殿下和她早就……” “诶,你说什么呢!你快看看礼郡王那脸色,你觉得这像是咱们素来英明神武的礼郡王殿下所做的事?嘁,那还真是个笑话!看来呀,有些女人,枉为了天曜帝京第一才女,不过徒有其表罢了!骨子里指不定呀,得有多风骚!” “你这人倒真是会瞎说!身为这天曜帝京的名门贵女,难道你还没有听说,就在赏花宴的前几日,咱们的礼郡王殿下可是特意邀请了咱们的叶大小姐泛舟游湖呢!更是在那日,下聘提亲,可不就差八抬大轿,直接动真格儿的把新娘子娶回去!” “要真按你说的那样!要那男人不是他,他头顶上的帽子得有多绿?身为皇亲国戚,人家礼郡王怎么会允许自己让别人钻了空子,挖了墙角,吃这种暗亏?” 落井下石般的冷嘲热讽还在继续,然而此时叶清晚早就没了心思听下去。她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狠厉,那些贱人!聒噪得真是该死! 敢说她是婊子?她们在那里掩唇笑看,这其中又有几个人是表里如一? 她贝齿紧咬,整个人恍惚的神智,让她看上去羸弱得宛如风中摇曳的薄纸。她对上北辰墨充满愤恨而又带着几分质问的眼神那一瞬,她不禁想要苦笑,却猛然间发现她的喉咙竟然干涩得有些发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股厌恶地气息一至,她整个人仿若被雷劈中般,僵硬着颤抖,她想吐,发了狠的想要将那股恶心的味道给甩开。谁知道,偏偏事不如人愿,那股浓烈的腥臭气息瞬间将她浑身包裹,禁锢在他的怀中,竟让她无从反抗! 她心惊,她这是怎么了? 然而,此时估计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知道她的内里有多么难堪。反而在众人的眼里,所见到的是那个昔日被唤作天曜帝京第一才女的叶清晚,放着北辰墨那样的青年才俊不要,倒是面对着如此恶心至极的男人她居然都下得了手! 叶大小姐的口味儿真不是一般的重! 瞧瞧她那副投怀送抱,欲拒还迎的样子,让在场的大家闺秀看了,不由得都抛弃了独属于女儿家的那份矜持,在一旁大呼恶心。就连素来万事都护着她的北辰墨,都拧紧了眉,俊俏的一张脸早就黑如碳灰,看到眼下的这幅场景,更是气怒得直接甩袖愤然而去!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这二人的眸光撞在一起,北辰墨同样忿忿地瞪了她一眼,那模样看起来别提有多恼怒!君卿颇有几分好笑地勾了勾唇,这场好戏,北辰墨总算没有错过! 古人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叶清晚能想出各种阴谋诡计来陷害原身,依仗的无非就是早就摸清了原身的性子罢了。 不过,恐怕她永远都不会心知,这具身体壳子还在,内里却早已换了个异世飘来的游魂。既然她早就有了那份让她再赴黄泉的心思,那么对于意图谋害自己的人,她可一向不会手软! 素问附耳在她身旁说的话,令她不禁阵阵心寒,她自认和叶清晚除去左相府的嫡庶之争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竟然能逼得她这般出手!绝樱,这般烈性的幻药,她那袖口上染上的落樱般的绯红,俨然与罂粟无异! 更毒的是,绝樱音同于绝婴,取的更是断子绝孙之名! 若不是她早就多了个心思,让素问留了一手……呵!叶清晚,以彼之计,施彼之身。这滋味儿定然别有一番享受! 北辰玄逸的眸光本来一直都聚焦在君卿的身上,然而当他饱含深意的眸光凌厉地扫向颜崇那赤红的瞳孔之时,他就知道如今这事定然不会简单!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崇国公府的小公子哭丧不过七日,那些人就寻上了门。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还真当他天曜皇朝如入无人之境! 看来潜藏在暗处的那些人,才时至今日竟然就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了! 恐怕如今就只有独独坐在深宫里的那女人还尤不自知,这天曜帝京的局势,早已岌岌可危! 若是潜藏在暗处的那人知道这天曜皇朝除了摄政王宫夙夜以外,还难得的有人这般有自知之明,说不定他们就会拍手给他恭贺! 江山易主,于这些公孙王侯而言,这可真是件难得的喜事! 朝政之主,昏庸无能!这七岁大的黄毛小儿,恐怕连牙齿都还没长齐!天曜皇朝,区区一个不及弱冠,长年缠绵病榻的幼帝又何足挂齿?只要斩断了后宫那女人的左膀右臂,再把摄政王宫夙夜,这块心腹大患除去,要想彻底拿下天曜这块肥肉,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到时候,这天下烽烟四起,群雄征战!这些王公子孙又如何能不心动不已? 哼,不过近些时日倒是听法华大师说起过,什么天命之女?真是扯淡!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看来,这不过尽是些哄小孩子的把戏! 毕竟要是真有什么天命之女,这天曜皇朝的皇室也不会颓败成这个样子。 可惜的是,这些暗地里的较量,正身心备受着折磨的叶清晚并不能有所体会,她试图奋力挣扎着,反抗着,她甚至试图用尽全身解数将她之前暗藏在袖口上的那仿若落樱般的绯红,使劲儿地塞那人嘴里。 此刻的颜崇根本不懂她的欲拒还迎,早些年被女色掏空的身子,如今竟然看上去难得的多了几分壮实。他嘶吼着,挣扎着,一巴掌拍掉叶清晚极力试图塞进他嘴里的东西。 他猩红着一双眼,沾染着几分嗜血的将她望着,很显然他认出了她,他……怒了! 第七十二章 且行且珍惜! 与此同时,叶清晚迷蒙着双眼,脑子里那莫名的眩晕,伴随着那男性气息的靠近,就仿佛是沉溺在爱情里的甜蜜快感。她慢慢地由一开始的反抗,到如今的沉溺其中。 毒素在慢慢吞噬着她的灵魂,剥削着她的意志,然后控制她的思想,让她抱着她所谓的爱,在众人的面前接受一反往日的矫揉造作,那触手可及的肌理仿佛带着毁灭的热度,沾染上那人同样浑身滚烫的肌肤,如同黑寡妇,将他与她的灵魂不停啃噬。 然而,强烈的快感,让那本就猩红的眸,更加如同发情的野兽。他索性用他那强硬的胸膛禁锢着她,让她时刻感受到他体内蓬勃的欲火。 伴随着愈发熟悉的气息缠绕着他的鼻尖,脑子里的某根弦猛地崩断!他大手绷紧,嘶叫着怒吼一声,终于让她找到了……啊!没错,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就是她…… 接下来的场景在场的众人纷纷捂眼,根本不忍直视,原本只是听闻崇国公府的小公子*放纵,几乎日日夜夜纵情声色,天曜帝京的女儿家被他祸害的早就不在少数。如今,亲眼见到这一幕,他们才心知,这种恶行哪里算得上是天曜帝京的京城一霸了呀?分明就是祸害嘛…… 再者,这好端端的人,死而复生,这这……这不是诈尸吗?啧啧,这种污人眼睛的场景,在这场赏花宴结束后,还真不知道长公主和太后她老人家要将这些人怎么处置。 天成看见这一幕,本来还在幻想着小女儿家的甜蜜心事的她,差点儿就羞愤欲死!要不是她作为天曜皇朝身份尊贵的长公主,还得顾及他们皇家的颜面,她真是恨不得抬脚,直接将地上不停翻滚的那两人踹出公主府去! 要说崇国公府的老夫人,近日心力交瘁,这种儿女家的赏花宴,眼看着颜崇之前出了那档子事儿,她如何还有心思,前来享受这种烹茶赏花的乐趣?这颜崇好歹也是崇国公府的人,作为当朝元老,三公之一,别说是她公主府,就连夙太后那边都得卖他几分面子,那么她天成就更别想在崇国公府的面前端上她公主的架子了。 她天成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左一个左相府,右一个崇国公府,这球踢来踢去,还真成了个烫手山芋,没人敢接! 夙太后看着心烦眼疼,她倒是干脆,直接甩甩袖子,就丝毫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摆驾回了宫,却是留了这么个烂摊子在她的手里。 依着她那十分感人的智商,她的眸光尴尬而又僵硬地转了两转,当她的眸光无意间扫到沫儿身上的时候,沫儿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她就知道,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婢,她这准是被长公主殿下给惦记上了。 她心中难免一个咯噔,怯懦着神色走到天成的面前,心底却心虚的不停进行着自我催眠。这件事,不会被别人发现的,不会的……她顶多就是没有救人而已……不是她的错,真的不是她的错……她不会被杖毙的,一定不会的…… “沫儿!”天成没了耐性厉喝一声,沫儿被她这一声震得心下颤了两颤,终于回过了神,她不由得吞吞吐吐道:“公……公主,怎……怎么了?” “贱婢,真是个废物!敢情本宫方才说的话,那时你是变成了聋子?还是这双耳朵你不想要了?”天成在沫儿的面前疾言厉色着,完全不复在人前的那股端庄优雅,恼起来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市井泼妇。 沫儿虽然被吼得有些发蒙,但她在公主府待了这么多年,只要一想起那些背地里主子们使用的腌臜手段,她心下更是一阵阵的发憷。她当即就惶恐不安地答道:“公主恕罪,这是沫儿自己的疏忽,奴婢岂敢……” “哼,算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傻愣在这里作何?还不赶紧想办法上前去把两人拉开!我公主府的堂堂赏花宴真是来让你看活春宫的不成?贱婢!就凭你这姿色,就算你有这狐媚样儿,也没那命!还不快去!” 天成的口气丝毫就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沫儿心下惶恐之中又带着几分恼怒地不甘,但又迫于无法,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君卿将天成这边发生的一切,早就警觉地尽收眼底。她潋滟的瞳孔微敛,唇角勾起几分莫名的笑意。那丝笑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虚伪,反而瑰丽得让人心惊。哪怕阳光背后尽是掺杂着凉薄的阴暗气息,但那股凛人的气势,无意间倾泻出来的威压,仍旧让北辰玄逸的眸子微黯。 何时,他们二人竟这般相似? 叶清晚既然为了她君卿这般煞费苦心,那么都这种火候了,她都要是再不加把劲岂不是对不起她的一番筹谋算计? 独独让她在众人面前三百六十度高清无码的秀这么一出活春宫,这么多年的帐,那还算是便宜了她。这不才还完了利息,唔,还有本金。 毕竟在这名节大如天的异世,叶清晚这女人名声一旦被众人辱没,根本就不用她出手,她接下来的日子也定然不会好过。不是她假好心,她只是真的想对她说一句,“且行且珍惜!” 天成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倒不妨让她借叶清晚再物尽其用一回,试试这里面淌着的水,能有几分干净。 赏花宴到了这种地步,众人只得不欢而散。 不过,这赏花宴一散,不出所料的,整个天曜帝京再次掀起了舆论*! 什么天曜帝京第一才女,叶家的大小姐看着清丽可人,实则内里那般充满辣味儿,玩弄起来有多么带劲儿,真是比之万花楼里的花魁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说说左相府的四千金,不顾女儿家的脸面,向一个男人当众求娶这也就罢了!大胆的和她姐姐玩儿起了三人行!啧啧,原来左相府的千金不过如此! 这样一出好戏,不可谓不把左相那老狐狸油光满面的脸打得“啪啪”响。他方从京都府尹那边回来,此时坐在轿撵里,素来爱惜脸面的他,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他掀开帘子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守在一旁的侍卫还来不及阻止,周围的百姓就已经群情激昂,烂掉的蔬菜,发臭的鸡蛋顿时一股脑儿地朝他投掷了过来。 他黑着一张脸,在这种时候,他浑身的官威猛地涌了上来,竟敢对他堂堂左相如此,这群刁民,真是大胆!他不由得怒喝道:“拿下!拿下!统统都给本官拿下!” “我呸,就你?看吧,我就说左相府的人果然都是当了婊子非要立牌坊!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左相!” 第七十三章 好事将近? “没错,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要不是当年多亏了定国公府在他当穷书生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哼,恐怕别提他入朝为官,就是在这偌大的京城当个乞丐说不定都还没那资格吧!” “哼,谁叫他成日里宠妾灭妻?如今更是把咱们天曜帝京唯一最有资格住在这府邸的叶七小姐都赶出了府,这种人你如何能指望他有良心?” 叶丞相耳朵里听到这些话,整个胸膛气怒得一起一伏。他这个人最好的无非就是面子,偏偏竟然被这群刁民当众揭人短。想当年,他年轻气盛之时,原本以为只要有雄心壮志,登云之梯,那么荣华富贵不过唾手可得。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报效朝廷,这些在当年的他的眼里因此变得那般执着,而又理所当然。 孰料,天不如人愿,他的执迷不悟,换来的竟然是差点儿沦落为街头乞丐的下场。那段艰难的日子,如若不是那只向他伸来的纤细如玉的手,他的确不会有今日这般成就。 然而,就在此时,不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见他厚厚的嘴唇,微微发颤。他难受的捂住了胸口,不禁颤手一指,“你,你们……” 这边对叶丞相的声讨渐起,然而那边正沉浸在莫名快感里的叶清晚等人却浑不知觉。 发生了这么档子事儿,皇家就算是迫于无奈,也只得把他们几人凑成一对儿。更是据说,夙太后从公主府离去之前,就留下了懿旨,声称叶氏两女,才貌出众,哀家甚喜之。即日赐其为崇国公府颜崇世子为平妻,三日后,奉旨大婚。 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众人无不扼腕,原本以为今日这一场好好的赏花宴,最少不了的就该是礼郡王与左相府的叶大小姐赐婚。可是谁曾料,这场婚事,竟是以这种方式来谢幕。 天成脸色不善的吩咐完沫儿,刚要转身,她抬眸对上的却是君卿那双暗藏冷茫的眼。天成心里不禁一个激灵,然而君卿却是勾唇一笑,抬手微拦了拦,“长公主殿下,你似乎忘了某件事情,需要臣女提醒你一下么?” “哼,你是谁?不过一个花痴草包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在本宫的面前说话?把你的手拿开,休想拦着本宫的路!”天成厉声呵斥着,君卿的眼里划过一抹讥讽,整个人却是纹丝不动。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天成眼看君卿真的没有放手的意思,不由得失了耐心,她拧起好看的眉,娇声喝道。 “看来,天成公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赏花宴上是谁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诺只要才艺展示,各凭本事,那么谁能拔得头筹,不是就有资格从长公主此处拿到一个小小的礼物么?” 君卿敛眸,状若不经意的说着。然而,天成却是不由得心下一哂,哼,她倒要看看事到如今这废物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她颇为坦然地挺了挺胸,骄傲的抬头,眼里难得的迸发出来了精光,不知为何再次审视着君卿那副“不入流”的样子,莫名的有了几分敌意,斟酌着口气开了口:“是又怎样?” 她就不信在这些小姐公子哥儿的面前,他们还能不看在她天成的面子上替她说话。毕竟,就连母后可是都亲自开了尊口,借着自己德艺双馨的这个名头,给她和夙夜哥哥赐了婚。 哼,这花痴草包的废物,竟然有脸面在她的面前来央求!真是够贱!够不要脸! 不管夙夜哥哥同不同意,圣旨一下,他就注定了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然而,就在天成看不到的角落,君卿的眸底划过一抹暗光,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却是越发深了深。 “啪!” “那么,长公主殿下,这便是臣女想要的!”君卿潋滟的眸子尽显凉薄之色,她轻轻地抬手直接从半途截下,天成就在同时抬高的手。 “你!”天成咬着牙,羞红着脸,恼怒地剜了她一眼,纤细的手腕儿拼力的想要从那禁锢中挣扎出来。可谁曾想,君卿那看似自然的动作,愣是让她勒红了手,都挣脱不得。 君卿冷笑一声,一把扔掉天成的手腕儿,生生将天成弄得毫无反抗之力地向后退了两步,“大胆!你这是什么意思?”天成不敢置信地捂着脸,愤然怒斥道:“本宫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天成,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本王可以作证,卿卿所言的确属实。”北辰玄逸冷着眸,看也没看天成那张白皙的脸上瞬间红肿的脸,他眸色幽幽地望了君卿一眼,这才道:“今日赏花宴,卿卿凭借着那首曲子,别说是拔得头筹,此间造诣,恐怕就是本王都不能及。此番不过女儿家的小小玩笑,有何过分?天成,你是长公主,要有长公主的气度!” “可是……”天成心下自是不甘,张口就想要否认,但她一触到北辰玄逸那忽明忽暗的眸光,她的底气一下子就泄了几分。君卿那废物真是个贱人!居然这么快就连她玄逸皇兄都勾搭上了!害得素来清风霁月的玄逸皇兄都替她说话。 北辰玄逸的这番话,虽是在君卿的心湖中并没有留下什么波澜,但是在众人的眼中确实不同凡响。 他们本来以为,像君卿这种花痴草包的废物,简直就是难登大雅之堂。就算上了场,也不过又给他们新添一笔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事实谁曾想,竟大出他们所料,就她口中那句,“你笑我太疯癫,我笑你看不穿”,这种气度与胸襟试问天下间谁曾有过?更何况,就连志在云海之间的逸王殿下居然都自愧不如,这不得不让他们在揣测逸王用意的同时,对君卿产生莫名的佩服! 嘶——难不成这是逸王殿下慧眼识珠,而君家小女韬光养晦,多年后二人再度聚首……这是要好事将近的节奏? 第七十四章 一波未平 至于别人怎么想,很显然,这并不在君卿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潋滟的眸光微敛,这一巴掌,是她替素问还的。天成既然有胆子打她的人,那么她就得有胆子受着!她君卿素来恩怨分明,待叶家这笔账算清之后,好在她总算是可以给逝去的那抹幽魂一个交代。 天成眸染怒火,偏偏硬生生被北辰玄逸压制着,得不到发作。她拂袖一挥,咬咬牙,冷哼一声,“算你走运!”说完,她也不再理会众人看她的怪异的眼神,直接恼怒地回到了她所在的宅邸。 与此同时,众人站在公主府的大门口一时尴尬得竟不由面面相觑。 沈惊郅倒是释然一笑,瞧着天成甩袖而去的身影,眉宇间兀自染上了几分快意。他精致的瞳眸,暗光微微流转,却终是将目光不自觉的投向另一处,那里所倒映出来的影子印在他的眸底,越发的深沉。 “君,君……君小姐……不不不!是君姑娘!”眼看着君卿丝毫没有留恋的抬步就要走,站在一旁默默静候着的陈凌终是按捺不住。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本来是带了些沉稳的步子,不知为何,就是掩藏不住他心中暗藏的那股急切。然而此刻,人,就在他的眼前,他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他像是受了蛊惑般的呆呆看着她,那双潋滟的眸子美目流转之间,顾盼生辉。她的举手投足,是全然不同于一般女儿家的矫揉造作的真性情!曾经掩藏在厚重妆容惨无血色的那张脸,他从没想过竟是明珠蒙尘! 她是那般的美!素净容颜之下暗藏的瑰丽,是那般娇艳! 她身上独有的气质,让他看着她,却如同是在被她俯视。然而,他却是那般的甘愿!她仿佛本就不该是被男人搂在怀里好好怜惜的小女人,娇公主!而是君临天下,众生皆蝼蚁的女王! 他的嘴唇,仿若不受控制般的颤抖着,他记得他有什么话,想要开口。然而竟然就在这样的一刻,他居然被她的气质给震慑折服得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硬生生卡在了脖子里。 他兀自咽了口唾沫,情不自禁伸出去的手,这么快就被眼尖的司徒空发现,他不怕事儿多,唯恐事儿少地“啊”了一声,随即拧着眉,颇为纠结地问道:“陈凌,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下……在下……” 本来司徒空还在以为他支支吾吾地在解释,可看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由得有了些恼,他刚想不管不顾地呛他两声,没想到在他抬眸的一瞬间,他居然发现这小崽子看她老大,竟然都看痴了! 他恼怒地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又晃,同时又悄然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的腰间使劲儿地掐了又掐,可惜的是,陈凌除了依然痴痴地看着君卿以外,丝毫没有半点儿反应。 君卿冷冷挑眉,陈凌这厮,她对他好歹还是有几分印象的。那群人打赌输了,可是每个人都欠着她三百两银子,她这脑子里都记着呢! 说好的愿赌服输,而叶清晚北辰墨那边的银子,她几时能到手,这还得两说。要不是看在陈凌等人的诚意尚可,这事儿就不是让他点儿支付利息的就能了的了。 兵部尚书家的公子,看来,也不是太差! 君卿悄然敛下宛若蛊惑般的眼神,她明媚的笑着,万分坦然的伸手接过陈凌手中的那沓银票。 唔,不错嘛,毕竟银子在手,天下才能我有!事关银子这回事儿,她君卿可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唔,她之前眼拙没看出来,这人倒是挺有“钱途”的嘛…… 素问和蝶儿悄悄对视一眼,显然对方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看到人家当事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她们这些做属下的也就不再多说。 命人将马车牵来之后,沈惊郅同君卿一行人道了别,然而楚依依却是在暗地里恨恨剜了君卿一眼,等着吧,贱人!她倒要看看倒了左相府,她君卿到底还有什么本事!她就不信单凭这么个定国公府的糟老头儿,她能畅快到哪里? 经过赏花宴这么一遭,君卿收好银票,颇为疲倦的伸了个懒腰,抬腿刚要上马车,恰时“咕噜”两声,君卿尴尬的在北辰玄逸的面前立马捂住了肚子,难得的闹了个红脸。 北辰玄逸倒是不曾开口奚落什么,反而眸光含笑地瞥了她一眼。司徒空这小子鬼点子颇多,眼见他家老大居然都饿成了这样子,立马表示不如一行人转移阵地到金樽斋再去聚聚。 这个提议,一经提出,立马得到了一行人一致的认可。索性,就连北辰玄逸也带上了书锦,乘上雇佣而来的马车直往金樽斋而去。 这边的事情刚落下帷幕,天曜帝京的摄政王府却是越发的不平静。 阴暗逼仄的空间里,铁索的声声撞击伴随着那股令人胆寒的冰寒之气在不停的交错。殷红的血液自他的嘴角划出,滴落在它那片绯色的衣角。血色在这样的环境里,悄然晕开,这是一股如沙漠寻水的痛苦,宛若行走在黄泉路彼岸花开的冷酷!不过,让人无不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丝毫血腥之气,青紫寒兰的气息倒是愈发浓郁! 铁链的“铿铿”声响,哪怕是素来面无表情的夜梓离,眸底都不由得划过一抹不安的情绪,他紧抿着嘴唇,眸光冷冷地看着特来请命的夜鹰。 “主子的规矩,你们这是全都忘了吗?主子做事,向来不容人忤逆!”夜梓离沉冷着声音开口,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紧握的拳头,到底在心里埋藏了多大的压力。 “统领,万事因人而异,主子本就不该妄动内力,何况他如今的病情,根本就是刻不容缓!岂容这般一拖再拖下去?灵狐从来神出鬼没,危急时刻,要是再不召回沧澜玉龙,咱们古夙居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统领,属下认为,暗六说得不错。哪怕就算我们如今不召回沧澜玉龙,那就直接让亦白那厮从赤燕滚回这里!我就不信……” “都给我住口!”夜梓离脸色难看的怒喝着,“你们难道这是忘了,当初言之凿凿所立下的誓?自从跟着主子的那刻起,他便为我主!主子的话,在咱们夜鹰既等同于圣旨,也丝毫无异于军令!” 第七十五章 应景相邀 当君卿一行人感到了金樽斋,掌柜的一见是老熟人,便吩咐小二赶紧地领着他们到了楼上去。 本来一开始,司徒空以为和北辰玄逸这样的人,在一起用膳难免的会感到一丝不适应。可是当他自己动了筷之后才发现,有些事情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别说赏花宴上那些所谓进贡而来的茶点根本就填不饱肚子,就这种时候美食当前,他要是还能经得住诱惑,那他们的肚子就不会在那里大呼抗议的闹起了空城计了。 幸好,亏得是北辰玄逸虽然是个王爷,但他同时也是个雅人,食不言,寝不语这种生活方式在他这里真是贯彻的彻底。同时,君卿也算是明眼的看出来了,北辰玄逸这人虽然不怎么挑食,但可能身居高位,多年的养尊处优,难免的让他对某些事物有些轻微的洁癖。 她心下一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真是皇子病! 君卿没有想到的是,她不过一句细小而又轻微的嘀咕,竟然被北辰玄逸纳入了耳里。北辰玄逸先是诧异的抬眸看了她一眼,转而又摇了摇头,不禁有些无奈的莞尔。 不用细看他的表情,但是他那满含笑意的目光,都不得不让君卿尴尬得让她一是想要找个洞钻进去。背后说人坏话,这个行为果然不好!这么快,就被抓了个正着!不过也对,像他们这种皇子皇孙,少说也得是有点儿功夫底子的人。 别说是他们,就连她自己不就是依仗着上一世身为特工的敏锐身手,才能在这波光诡谲的天曜帝京里这般安然无恙么?当然,一个人的日子到底能不能过得安生,靠的的确不是这么一点,但是最为敏感的警惕这是无论如何都少不了! 要是真当敌人的刀都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时候才恍然发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君卿不禁微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若真如此,那样的人生于她而言未免也太失败了。 思虑到此,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将安静立在一旁的蝶儿等人打量了又打量。素问脸上的红肿还微微可见,她还给天成的那一巴掌,不说让她吃了多少苦头,但让她堂堂天曜皇朝长公主的颜面尽失,这也少不了。 现在想来,或许那一巴掌打下去,的确是解了气。虽说不是过于鲁莽,但这又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将自己的劣势暴露在潜藏在暗处蛰伏的人的眼皮子底下。 君卿的眸光宛如一汪潭水般的静寂,就连金樽斋这些勾人食欲的美食在前,她的筷子总共都没动几次。此刻,饶是司徒空这种向来大大咧咧惯了的人,都看出了她与往常的不对劲,更何况向来是洞察人心颇为敏锐的北辰玄逸。 他眉间轻蹙,冰蓝色的长袍无风自动,他轻声唤道:“卿卿?金樽斋的饭菜可是不合你口味?若是这般……书锦,传本王命令,让逸王府的人把准备好的饭菜即刻给本王送过来!” “诶!逸王殿下不必担心!君爷这样子多半儿就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瞧见没?对面那家醉鹅轩的鹅掌……”司徒空的话还没有说完,额头上却是猛地一痛,他不禁扶额痛呼,皱着一张肥脸,抬眸幽怨地瞪着君卿,偏偏又碍于逸王在场,他一时反倒并不好说什么。 “逸王殿下,这倒不必!”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瞧见司徒空和蝶儿他们那副为她忧心的神色,她宛若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不禁莞尔一笑,“君卿今日倒是要感谢逸王殿下的仗义出手。君卿不过一介臣女,自认是不敢高攀,但是逸王的这份情义,君卿心领。良辰美景当前,为了应应景,逸王殿下,今日这顿饭,无论如何也不该此般拘束才是!” 听罢她的话,北辰玄逸不仅没有不满,脸上反而难得的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眸中溢出来的那抹暖色,虽说不至于让素问措手不及,但好歹也替她家主子多了个提防。 “不错!不错!”司徒空对于君卿的言行几乎都是处在盲目崇拜的状态,老大既然发话了,那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作为小弟的他,怎么都得配合! “那卿卿倒是不妨说说,此番有何提议?”北辰玄逸笑看着她,好似他尤其喜欢她这副狡猾狐狸的样子,不管怎么逗弄都有趣极了。 君卿没说什么,反而回以一笑,这却是让司徒空有些看不懂。他懵懂的摸了摸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老大这是要放大招的节奏?颇为难得的,司徒空也对这事儿上了几分心思,他倒是有些期待,在他们这些男人的身边若真要论讲个情调,心情好,过过招,那定不是女儿家轻易开开口,对对诗的那些花架子!一上来,肯定就是动真格。说不定,真要玩儿起来,老大都只有输的份儿! “怎么?司徒空,看你那副纠结的样子是玩儿不起?”君卿语露挑衅的说着,司徒空本来就纠结着的脸,果然听了这话,立马就上当! 他不禁睁大眼睛,不服气地道:“君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小候有什么玩儿不起?顶多就是玩儿过分了,被府里那老头子逮着骂几句,本小候可没什么畏惧?” “是吗?”君卿兴致颇高地把眸光转向北辰玄逸,朝他微挑了挑眉,“不知逸王殿下,对接下来的事情可有兴趣?” 北辰玄逸凝眸,笑看着她,又是那种没来由的宠溺,让君卿的心不由得微慌了慌,“卿卿,但做无妨!” “好!逸王殿下,果然够痛快!”君卿听罢,潋滟的眸光越发的晶亮了几分,仿佛就是事先就准备好了似的,只那么轻轻地一拍手,屋子的门还没有打开,但那早已洋溢出来的酒香,可是躲避不了人。 “哇!”哪怕是对于早就游走遍了整个天曜帝京花楼,尝遍了各色美酒对此早就免疫的司徒空,当嗅到那酒霎时溢出来的清香时,都忍不住惊叹一声! 那酒时而婉约得如同清丽佳人于风中飘雪,那般的皓齿回眸。时而妖冶得宛若瑰丽女子于桃林纷飞的相约邂逅。 这酒,的确是好酒! 第七十六章 一波又起 然而,君卿仿佛就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司徒空冒着幽幽绿光的那兴奋不已的眼神,她勾唇一笑,挑眉道:“想必逸王殿下见多识广,必定是见识过这种浓烈的醇酒。这可是金樽斋的招牌特色,要是此番逸王殿下帮了君卿这么大一个忙,要是连这点都不接受,那未免也太……” 君卿的语意未尽,不过北辰玄逸又如何不知她这话里的意思,他凝眸,将她深深打量,那潋滟的眸光此时透着的是说不尽的狡黠,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是那般的诱人。 他掩下眸子里的幽深,刻意缓了缓,这才道:“卿卿既然相邀,本王又怎敢不应?只是喝酒伤身,卿卿你身为女子,大可不必!” “哦?逸王殿下这般说,难不成是在婉拒?看不起我?”君卿难得任性地挑了挑眉,“逸王殿下,巾帼不让须眉!如若实在不愿……” “老大,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废话?这酒拿上来不就是为了给人喝的么?何必这么矫情?”司徒空看着君卿和北辰玄逸那你来我往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不就是简简单单吃个饭,喝点儿小酒,何至于偏生把自己弄得那般心累? 司徒空当下说完这番话,索性也就不再去管君卿和北辰玄逸到底是什么表情,直接揭了封口,企图抱着酒坛直接就上。还好这番动作被蝶儿眼疾手快的给制止。 这酒可是金樽斋里最上等的桃花酿,哪怕这并不是什么他们买不起的天价,但好歹也是她们花了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真要是按照他这副样子喝酒,那还不如去拿白水给他灌下去。 君卿这边因为有了桃花酿这种助兴的加入,几人渐渐地也就不再拘谨。他们这边把酒言欢得正值热烈,殊不知藏身在天曜帝京某些阴暗角落里的勾当,亦正如发酵一般如火如荼地酝酿。 北辰墨沉冷着一张脸,自打从公主府离开之后便径直回到了宴王府。他站在书房的门口踌躇了一阵,但终究是没有犹豫太久,还是大着胆子敲响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进来。”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宴王敛着眸子,不为所动的冷扫了北辰墨一眼,他倒是没有开口,最终却依旧是北辰墨按捺不住,“父王,墨儿有一事……” 北辰墨本来就是试探着开口,根本就没有打算宴王能对他有所回应,孰料,这一次偏偏超出了他的预想之外,宴王倒是很自然的接口道:“何事?” 语气很淡,并没有他所期望的太多关心,不过他接下来要禀报的事,关系到宴王府的颜面,哪怕他再难以启齿,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听罢北辰墨的话,宴王的脸上不动声色,看不出来太多表情。他把手中的笔一搁,凛然着声音开口:“看来你是彻底忘了本王交代你的事情!你这郡王爷倒是做得颇为恣意!” 北辰墨的心中猛地一个咯噔,心里不禁暗道了声不好,面上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如今正值四国来使的紧要关头,你可曾记得本王对你是如何谆谆教导?沧澜玉龙佩的下落,你久寻不得,本王不怪你,但宫夙夜你要是在这种时候还不能除……否则,云王一旦进京,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墨儿,自古以来的好男儿皆是坐拥江山,才能有后宫佳丽三千,你若真不想到最后落个自挂东南枝的下场,唯有对自己更心狠,方成大事!呵,成王败寇,成大事者,又何拘小节?”宴王状若语重心长的说着,北辰墨只得受教的点点头。 的确,他对叶清晚那女人是有感觉,但若真将她和江山社稷相比,他都不知道该将她放在哪个角落旮旯里。更何况,他接近左相府的人,本来就是为了利用。不过,如今出了赏花宴上那么一件事,难免不会让他觉得膈应! 他头顶上的那顶绿帽子,叶清晚那破鞋还真跟他扣得厚实。要不是今日来了这么一出,真要等到和她成婚之日,他才发现,那还真的就该他悔不当初。 哼,敢算计他的人,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自打北辰墨从书房里走出后,宴王的眸子越发的深沉,他站立在窗前,仿若深沉的思虑了许久。终于,他面上邪邪一笑,将刚刚搁下的笔,自砚台上拿起。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墨色的砚台转了两转,须臾,书房挂着字画的那堵墙上,背后终是隐隐露出几步台阶。 他踏上台阶的那瞬,面部再次恢复了冷然,只隐约听他沉着的语气,道:“法华大师曾经透露出来的天命之女,依本王看未必就是叶清晚。不过,那天命贵女的命格,就是不知大人有没有心拿来做修炼用的炉鼎?这样,在下不过想要再在大人这里多讨个人情。本王听说,崇国公府的小公子……” 画面再次转回崇国公府,老夫人得知本来已经咽了气的孙子,再次醒了过来,自然是喜极而泣。赶紧命令着厨房,多加了几道颜崇平日里爱吃的菜,吩咐着府里的下人动作都麻利点儿将那些不吉利的东西都收拾收拾。 可是,谁知这些事情还没有进行到一半,就有个下人急匆匆的从外间跑来和老夫人汇报,“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小公子他……他……” 老夫人手捻着佛珠,本来就苍老了的脸,如今更添了几分憔悴,她不由得用力的拉着那仆人的手,担忧的问道:“快说!你倒是快说啊!他到底又怎么了?” 说话间,语气已是都带了几分她不易察觉的乞求,下人也心知老夫人疼孙如命,狠狠吸了口气,也不敢再耽搁,只好大着胆子说道:“老夫人,是小公子他……不见了!” “啊?你你你……说什么?”老夫人颤抖着说着,眼看着又要晕过去,崇国公却是急急赶了过来,就着她的人中用力一掐,终是缓过了劲儿来。 “哎哟……我这这,这……是在什么地方?”老夫人醒过神来,睁着迷蒙的老眼,懵懂的看着眼前心焦的老爷子茫然地问道。 第七十七章 这女人是谁? “夫人呐,你总算是醒了!你这般担心崇儿作甚?高人不是都说了么?此次崇儿能醒过来,就注定了他日后必定有贵人相助,定能平步青云!你不必太过忧心!哼,这些下人也真是越发的胆大!居然胆敢在这府里乱嚼舌根儿!”崇国公搂着自家夫人,一双眼扫视着府里的下人却是在暗中沾满了阴鹜。 府里的下人全都被吓得默然静立在一旁,颤抖着双腿,根本就不敢再说话。自打那日府里的白幡被人揭了之后,崇国公比这之前更加的阴晴不定,素来偏好女色的他,早在当年有了老来子之后,本就没有再碰过。却不知为何,近日,府里的丫鬟,都惨遭了毒手,就连一些老嬷嬷见了他都是能躲就躲。 这崇国公府,总感绝冷飕飕的,阴气太重,根本就不适合他们再在这里谋生,一个个的心里顿时难免都打起了退堂鼓。可被崇国公那冷厉的眼神一扫,他们心中一震,顿时仿若受了蛊惑般的,每个人都僵直了身子,晃眼看起来,全都是那般的精神抖擞。 太后的懿旨,就在赏花宴不久之后,传来了崇国公府。定在三日之后的大婚,在崇国公的眼里,这件事被视为了重中之重,一接到消息,就立马派人将整个府邸重新布置了一番,强烈的阴郁之气笼罩之下,映衬着这红色的喜事倒是越发的诡异了几分。 然而,左相府里,叶丞相的晕倒同样是给素来要强的二夫人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在这以夫为天的的日子里,这叶丞相一倒,哪怕她后院的一个小女人斗得再厉害,也换不来男人在朝堂之中你来我往的那些惹人眼红的权势。 更何况,晚儿的这件事猝不及防地被人这般揭露,她的脸面又如何能够好看?别说老爷被气得晕倒,她面对三房那贱人是不是的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她都恨不得能有老爷子那般好的运气,来让她晕上一晕。 更气人的是,她本来想要向她娘家人求助,谁知就连向来可靠地亲姐妹都不拉她一把。这短短的时间内,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是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就连她在这个府里的地位,更是一落三丈! 那些不要脸的婢子们真是可笑,居然堂而皇之的把三房那女人当成了她们未来的当家主母!这左相府的老爷子眼看都倒了,那贱人都还做着那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美梦!哼,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 她家晚儿都得不到的,难道指望三房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能掉个金龟婿? 简直就是扯淡! 二夫人好不容易从遐想中回过神,趁着三房的人得到了消息,还没有赶过来,她赶忙拉着大夫的手臂,颇为急切地问道:“大夫,你就直话直说,老实告诉本夫人,我家老爷他到底怎么了?他可从来没有过这样子……” 听到她状若关切的话,大夫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难得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他抬眸看了二夫人一眼,有些话只能憋在了肚子里,“依老夫的诊断来看,叶丞相如今血脉淤结,肾阴不足,导致阴阳失调,气机逆乱。他这是……唉,中风了!” “中风了!”这三个字,宛如雷劈一般猛地降在二夫人的头上,她一时有些怔愣,她一心伺候了多年的男人,此刻反倒成了这个样子,瘫在床上,她的心绪不可谓不复杂。 “怎……怎,怎么会?”她颤抖着发音,呆立在那儿,就连三房的人何时进的门,她都没有发现。 直到三姨娘趾高气扬的走到她的面前,“啪”地一声,给了她清脆的巴掌,这才猛地将她唤回神,她有些浑浊的瞳孔里这才渐渐聚焦,微微有了神采。 她落魄的捂着脸,口中银牙暗咬,“呸,贱人!” “贱人骂谁呢?”三姨娘眸中含笑的冷冷看着她,“贱人骂你!”二夫人口直心快的说着,三姨娘却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原来也知道是在骂你。怎么?姐姐,这么快就成这样子了?你那当悦王侧妃的姐姐呢?她去了那里?她不是一贯都对你疼宠有加么?这种时候,她怎么会不帮你?安慰你?” “姐姐,心灰意冷了,按照你的性子,不就是该会娘家么?回了娘家谁敢给你受气?”三姨娘口气舒缓的说着,对于床上躺着的叶丞相,她根本就不在意。 只要她家芙蓉抱紧了逸王的大腿,哼!别说是二房的人,到时候说不定就连老爷子都得看着她的脸色过活。 然而,事情就是那么巧合,有了刚才大夫的那番话,她也就自然而然的因此疏忽了叶丞相在她身后,努力睁开的眼眸。同时,那眼里迸发出来的恨意与厌恶,真是足以让人心惊! 这里的各种试探刚刚落下帷幕,本来惬意地躺在万花楼的摇椅里的承影,居然又被那些不懂事儿的人,闹着让他出来接客。他不由得心下一阵烦闷,敛下狭长的眸子,拖沓着旖旎的身影,懒懒地斜倚在门边,带着无尽的妩媚风情,直接给李妈妈抛了个媚眼儿。 这当即就把李妈妈迷得不知三荤六素,晕头转向的对着那些人就是疾言厉色的一阵打发。 碧青挽着薄薄的一层水袖,较好的身形在舞台中间若隐若现,总是带满了对客人的无尽挑逗。看到承影不过一个小倌,居然比她这堂堂的花魁还要受欢迎,免不了心中一阵嫉恨。 可是也就是她这过于嫉恨的眼神,让眼前的一个青袍男子多停留了几分,他阴鹜着一双眸子,说话的语气宛如正“咝咝”吐着蛇信的毒舌,他难得的倾身附耳,问旁边的人,道:“这女人是谁?” 与此同时,在万花楼的台面上搔首弄姿得正起劲儿的碧青,丝毫不知道她被别人看上,然而就是这么一眼,真的就如那人所说,跟着他,可以改变她一辈子的命运! 第七十八章 逼不得已 夜色,本该沉寂如水。 然而,除却风月街的灯火通明,金樽斋里此时的热闹也惶不多让。北辰玄逸凝眸看着君卿那姣好的容颜,端到嘴边的酒碗,不由得动作一滞。偏偏就在此时,似是有意无意,他的胳膊被司徒空猛地一推,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竟呛得轻咳了声。 司徒空睁着迷蒙的双眼,不管尊卑地拉着北辰玄逸的手,就是一阵摇晃,像个小孩似的撒娇,趴在他的脖颈间蹭了又蹭。书锦在一旁侍候着,面红耳赤的怒瞪着司徒空抓着他家主子的手。 蝶儿虽然没有喝酒,但是无奈这桃花酿的香气单是闻闻,就百般醉人。她抬眸,仿若她已经置身于漫天细雨纷飞的桃林,她在那儿轻嗅着花瓣,却于突然之间看见了从天而降的仙女。 唔,有仙女?她……好美! 她不禁傻笑,提着裙裾宛若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儿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生怕惊扰了这藏身于秘境里的仙子。然后,那仙子带着无限的懵懂与娇羞一回头! “啊!” 她猝不及防地惊叫一声,那张脸吓得她差点儿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暗自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香汗,怎么会……怎么会? 素问自幼修行医术,哪怕她嘴上从不声称自己的医术有多高明,但是她自认对于桃花酿这种烈酒的抵抗力还是有。她压下心头的疑惑,金樽斋的掌柜可是和主子有什么渊源?她跟在君卿的身后,踏进这金樽斋的门槛,那恍若无意间的凛然一扫,她还是有感知。 更何况,那掌柜的若真是看在逸王的面子上,特意献来这般几近类似于宫里顶级贡品的酿酒,其中深意,不得不让她多加揣测。看来,她得让沧澜玉龙的人好好地去查一查。金樽斋的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饮酒的几人中,独独君卿醉意,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怎么明显。她敛着眸子,嘴角掩起那抹暗藏的意味幽深。如若不是有他们这么些“碍眼”的人,她与北辰玄逸倒是仿若在花前月下的对饮。 月上中天,然而这两人的对饮依旧没有停过,司徒空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任书锦怎么拉扯就是把这小子从北辰玄逸的身上根本就拉扯不起来。反而只能让他干瞪着眼,羞恼的见着司徒空毁他主子的清白,一下又一下的“爱抚”着他家主子的后背。 之后,还是素问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她绕过了仿若受到极大惊吓的蝶儿,直接拿手在司徒空的脖颈之后一敲,顿时就让他止住了闹腾。书锦颇为感激的看了素问一眼,两手在那里不停地比比划划。 素问虽然看不太懂,但是好歹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是有些自知之明。这二人看似在对饮,实则都是有话要说。 素问只好在静默到几乎有些诡异的气氛之下,拖着蝶儿就迈出了门口,而司徒空摆脱了北辰玄逸,偏生又跟个软骨鱼一样,迷蒙着眼,趴在书锦的身后。 他们这几人一走,整个房间内,便只剩下了君卿和北辰玄逸二人,空气中掺杂的酒香,好歹让这气氛也不至于让人太过无所适从。 “卿卿……”北辰玄逸抬眸,深深凝视着她,温柔的声线在一霎变冷。他那眸子里饱含的浓郁深情到下一瞬的淡漠,转变之快,让君卿差点以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找错了人。 “你认识叶君卿?”君卿口气淡漠,却是无端带了几分肯定。北辰玄逸伸手想要止住她继续倒酒的动作,偏生的手,僵在那里,直接被她绕了过去。然而她却不为所动的,继续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得头都懒得抬。 北辰玄逸眸光微晃,不知为何冰蓝色的玄袍刚沾染上的一丝暖意,在此刻全都结成了冰。他好看的嘴唇紧抿,就那样固执的看着她,仿若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不过,君卿却是丝毫没有理会他,她仿佛坐在那里,依旧自言自语,“你知道我是谁?” 北辰玄逸眸光微顿,停留在她那张素净的脸上,他有了一瞬的恍惚。 “卿卿,你就是卿卿,至少……”他斟上了酒,一口饮尽,“在本王心里,你未变过。” “呵……”君卿冷笑,终是抬眸,认真地凝视着他,她眸光顿了顿,索性直接开口道:“逸王殿下,你莫开玩笑!至少君卿认为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说完这话,君卿极力忽视掉心中传来的那股莫名刺痛感,低垂着头,把玩着酒杯,那潋滟的眸子不但没有黯淡下去,反而越发的晶亮! 听罢君卿的话,北辰玄逸的眸光逐渐变得晦暗,那潜藏的幽光很快就被他悉数掩藏,在他与君卿对视的瞳眸中,再也找不到之前的那丝隐藏的深意。 君卿轻勾了勾粉嫩的嘴唇,眼角显露出一丝讥诮,她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搁,“逸王殿下,天色已经不早,更深露重,君卿就暂且告辞!” 说完这番话,她根本就不管北辰玄逸在那一瞬骤变的神色,干脆利落的起身,丝毫不带一点留恋。 北辰玄逸冰蓝的袍子之下,拳头早已用力的紧握。在君卿走后没多久,他带着几丝倦意的缓缓起身,淡漠的吩咐着书锦让掌柜的进来把东西都收拾了。 书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种小事,逸王怎会这般牢牢地记挂在心上。 然而就当他先掌柜进去的那一瞬间,看到的那满地狼藉,他心下一惊,不由得捂住了嘴,顿时什么都顾不上的,赶忙往逸王所在的方向跑,今晚可是满月,他怎么能忘了这茬儿? 当他刚迈开了步子,却又警觉地在金樽斋的附近查探到了主子的气息。 他兴奋得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嘴里带着几丝焦急的发出极为沙哑的“呃呃啊啊”地声音。 “书锦……你定要替本王记得,有些事,是本王逼不得已!” 书锦手上动作一顿,不明所以的抬头,恰好对上北辰玄逸那罕见的晦暗不明的眼神,他心下情不自禁的又颤动了几分。 不知为何,他顿时将眼下的场景,与之前金樽斋里的谈话联系起来。那满地凌乱的碎片,以及主子不停滴血的手,某些东西,他好像明白了几分。 第七十九章 暗夜来访 当君卿一行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定国公府,难得的竟没有遭到君老爷子的骚扰。 正是夜深人静时分,素问考虑到蝶儿的精神恍惚,自己倒是担起了伺候主子的责,她端来一盆水,刚要蹲下身子给君卿脱下鞋袜。然而,君卿却揽过她的身子,止住了她。 “素问,你家小姐可没那般金贵!”君卿的口气带着一股莫名的不容置疑,素问听了,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委屈,只得僵着身子,躬身应了声是,就准备退出去。 “素问,我只是不习惯人那般伺候,你别多想。”君卿知道刚才是她自己的口气太重,让素问免不了心里有些委屈。因此,特意解释了句。但她依旧有些心烦的揉了揉眉,不知为何,她脑子里总是晃动着天成那副心满意足的神色。 “主子可是还在心烦今日赏花宴上的事?但凡涉及左相府那些人,素问自认主子不必多计较。”素问知道素来淡漠的她,经过近日这些事,这是真的把这么个主子放在了她心里。不然,引得主子不满,她又何需委屈?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嘴角讥诮的弧度,那般的明显,“单单凭她叶清晚,倒还不值得我有多忌惮。不过,崇国公府的小公子,死而复生倒是件趣事!有心人摆明了想要借着赏花宴把事情闹大,他们三日后的大婚,可是这般好的机会,幕后之人会按捺不住露露面的。” “如今,我心烦的倒不是这件事,”君卿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的顿了顿,担忧的眸光,在素问全身上下扫了又扫,“叶清晚的绝樱是从何处而来,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虽然心知你跟着我以来,你的背后一直有股势力,在做你强有力的支撑。我可以对此不闻不问,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素问,我要的是你百分百的忠心,接下来的事情,很大一部分还需要你好好着手。” 听到这番宛若推心置腹的话,素问的眸光停留在君卿的脸上微顿了顿,嘴唇轻轻嗫嚅,她知道某些事情还没到那个必要之处,但她既然身在沧澜玉龙,那么按照门规,尽管她对君卿全心信任,有些话到了嘴边,她依旧得悄悄咽下去。 君卿吩咐完之后,素问便动作轻缓地退了出去。素问这边刚走,蝶儿那处倒是迎来某个小小的黑影。 蝶儿她本就是一介丫鬟,在她喝醉了之后,整个定国公府里更是没人顾及她的洗漱,她索性整个人呈“大”字型的瘫在床上。突然,薄薄的衾被被人猛地一拉,她浑不在意的睁开了她迷蒙的眼,指着那人看了又看,然后老大不爽的吐出一句:“嘁!仙女?就‘她’这样还仙女?那本姑娘岂不是比仙女更美的九天玄女?” 那人皱着张包子脸,满头黑线的看着蝶儿。但随即,那人眼见蝶儿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小心翼翼长舒了口气,动作轻缓地将掀起了被子盖在她身上。 夜深,掀起一股又一股的凉风,古老的门窗被吹动得发出一阵阵“吱吱呀呀”地摇晃,那人颇为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动作轻柔的移动着小小的身子,将打开的窗户,“啪”地一声,扣上。 他生怕惊动了那熟睡的人儿,动作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没醒,还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关上门窗,回头的那一瞬,蝶儿动作迅速地收起了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的银刀。 须臾,她转身,继续睡。 就在凉风掀起的同时,被关上的不仅仅是西厢那边的窗户,东芜苑这边,十一动作利落的趁机而入,他抬眸,对上的却是那双让他瞬间仿若如置寒潭的眸子。 “谁让你来的?”君卿悄然收下藏于袖口处的红衣针,神色冰冷的看着来人。她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人到底是谁,但他身上的气息,她格外熟悉。若是她所料没错,这人就是平日里一直跟着她的宫夙夜身边的暗卫,这个时候,他突然暴露在她眼前,是想要干什么? 然而,此时的十一正惊诧于她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一丝意外,是她掩饰得太好,还是她敏感力太强?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对上,但那般强势的气息,哪怕是放在整个夜鹰里他也很少遇到。 君卿的眸光扫在他的身上,那种被人盯视的质感也越来越强,他终是有些扛不住的低垂下了头,“大小姐,主子近日身体有恙,此间情况,已不容乐想。十一恳请大小姐能跟着属下去摄政王府一趟。” “呵,那你倒给我个理由。”君卿凝视着十一的眸光深邃了些,面上淡然的模样,让十一莫名有些心慌。 君卿讥诮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摄政王殿下身体有恙,就该名医遍访,他的属下夜半三更,翻人篱墙这又是作何?” “哦,对了,既然你一直跟着我,想必定是知道赏花宴上,太后赐婚的事情。念在你家主子和我好歹合作过的份儿上,别的事情我就不多与他计较。不过,你们来找我,可算是找错了人。能有眼力劲儿找到我这里,素问的医术,想必你们也用不到!” 十一听罢眉心不自觉地一跳,知道她这是在威胁,他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再次恳请道:“君大小姐,请恕属下多嘴。如若不是主子寒毒发作,实在危在旦夕,十一也不至于夜半三更来走这一趟。但凡君大小姐,有一丝惦念着咱们主子的好,主子的身体又怎么可能成如今这样。” “那你这是在怪我?”君卿冷嗤一声,“如若这样,那岂不是该让你家主子离我离得越远越好,这副态度又算什么意思?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你无论去与留,都不要怨我。” 君卿说完,带着一股冷然之气,踱步到内间,“啪”地一声,像似要驱赶某些挥之不去的苍蝇似的,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房门,独留十一一人在外面。 十一眸色深深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犹豫不过须臾,他转身,轻轻一跃,脚尖一踮,整个人的身影霎时就消失在了黑沉的夜色里。 第八十章 怎么是你? 夜,深沉如水。 凉风却是不带丝毫怜惜地掀起了那人旖旎的衣袂,只见他光滑的脖颈微微露出,目光停留在十一所去往之处。他绯色的嘴唇,终是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啪嗒!” 承影睁着迷蒙着双眼,猝不及防地对上君卿那凌厉的眼神。他脚下的瓦片发出碎裂声响,他不禁有些茫然地抱着自己手里的酒坛晃了晃。 “我倒以为这是哪里来的桃花酿,不曾想原来竟出自你之手!”君卿站在下方,抬着头,冷冷的凝视着他,手里的红衣针早已蓄势待发,她微眯着眼,果然不出她所料,承影此人,背后的那股势力,当真不会太简单! “不,这不是桃花酿!呵……”承影无端冷笑两声,“这是……从东楚专程运来的,风、飘、雪!” 君卿的瞳孔蓦然一缩,藏在衣袖里的手,莫名地凉了凉。 “风飘雪,本该是天启大陆最强国,东楚,十年前天曜皇朝,先帝寿辰的进贡之物。如今,他却在我这么个人的手里,亲亲,你可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的脸微微染上了层薄红,月色下却是显得越发的妖冶。 “你醉了。”君卿仿若浑不在意的说着,“不,其实这酒……哈哈!还真该你喝!”承影并没有理会她,反而是自顾自的说着,他妖娆的青丝从发间垂落,那副无意间的撩拨与魅惑,恐怕是个男的,都极有可能在此番美色面前把持不住。 “你真醉了。”君卿敛了敛眸,对于醉酒的人,她并没有心情去理会,就在她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啪嗒!”,竟又是猛地一声,支离破碎的声音顿时响起,她眸光一冷,袖里的银光,“簌簌”从半空中划过,直朝承影而去! 这一下,并没有引起承影多大的反应,他纤长的手指,掩唇而笑,旖旎的眸光,在月色下仿若不经意间的亮了亮。 “亲……”承影绯色的嘴唇,微微蠕动,刚想要开口,孰料,趁势而来的红衣针竟猝不及防地从他耳畔划过,他一惊! 他披散着的墨发,竟悄然从他耳边飘落! 真是好凌厉的气势! “亲亲!”眼看着君卿当真就要迈步而去,当下,他心下一慌,更是什么都顾不得,脚尖一踮,运起轻功,迅速朝君卿所在的方向掠去。 不过,十一这边,自打他难得的冷着脸回到了王府,迎接他的便是夜梓离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他恭敬地垂了垂眸,心下却是难免有些戚戚,他躬身道:“统领!” “嗯!”夜梓离暗瞪了他一眼,闷闷地应了声,十一抬眸,一时有些诧异,他未经主子同意私底下擅自做决定,统领这是作何?就算不受罚,竟然连责怪都没有一句? 十一小心翼翼地跟着夜梓离进了古夙居的密室,途中看到了暗六的身影,他心下不禁更加奇怪,主子身中寒毒,此处怎可能这般安静? “统领,恕属下多嘴,敢问主子身体到底如何?怎会……怎会……”十一低垂着首,紧蹙着眉头,一时间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在夜梓离对此并没有什么为难,他向他递了个眼神,“你自己看看。” 十一一愣,突然之间,并没有回过神,就在他眼神不知道该投向何处的时候,暗六走了过来,他抬手一指,十一便顺着他的眸光看了过去,“这是?” “红衣针。”暗六垂了垂眸,恰到好处地给十一解了惑,然而,他的眼神却是更加的懵动,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何。 此刻,只见那人被玄铁束缚着的手脚,凌乱着的绯色衣袍,他不再躁动,反而是静立在那里。瞬时,他仿佛就是隔了亘古的孤绝。他那淡漠的眼神,独独在投向他修长指尖的那抹猩红色,才有了淡淡回暖。近日以来,寒毒发作时的躁动不安,却是在他感受到熟悉气息的那一刻,尽数瓦解。 他痴痴地看着,同样,痴痴地笑了。 那狭长的凤眸中,深邃的眼底里掩藏的那抹痛意与挣扎,在这个时候,是那般明显。 十一心神被这一幕猛地一震,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主子,这是?” 然而,夜梓离此刻却是敛了敛眸子,低垂着首,“没错,或许就是你想的那样。事关主子,关键就看,君大小姐,对此到底能不能伸出援手,若是不能……” 此间话里的语意未尽,但十一等人,显然很明白,他暗藏的话意到底是何。 “统领,可是属下……”十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猛地被暗六打断,“统领,不妨让属下再去趟定国公府!属下定将君大小姐请过来!”暗六说着,但独独“请”那个字,被咬重,夜梓离的眸光带了些满意地扫向了他,他正欲开口做决定,孰料,就在这个时候,古夙居的门口竟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他们的面上不由得极为默契的染上了几分凝重。 自古夙居建立以来,他们不敢说这里无坚不摧,但好歹对不速之客的防御可谓是绰绰有余。不说别的,就单单进入这古夙居的那重重机关,只要不是王府里的人,任你武功再高强,都不曾有人硬闯而进。甚至,就连与他们主子最为交好的逸王也丝毫不例外。 那么,此番前来的人到底是谁?武功可是在他们几人之上?不然,缘何会弄出这般大的动静? 夜梓离的脸色变了又变,主子如今寒毒发作,正值危急关头,这件事,若让那些人知道,更甚至是在这其间大做文章,那他们的处境,恐怕就是用“四面楚歌”来形容,也绝对不为过。 “不行,赶紧通知夜鹰!”夜梓离面上不动声色地部署,他微握的拳头,却是透露除了他此刻的心情,根本来不及转移,为今之计,独独先发制人,放手一搏! 暗六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戒备地踱步到门口,大手对着那方空地悄悄覆了上去。 然而,他这边刚要动作,孰料竟迎面扑来了熟悉的酒气,他按捺住心下的惊诧,不经意间扬高了声音,反问道:“怎么是你?!” 第八十一章 对峙【精彩必看!必须猛戳!】 霎时间,迎面扑来的酒气,让暗六等人不得不有些不是的蹙了蹙眉。但就在这个时候,夜梓离眉眼一厉,搁置在腰间的手,越发的握紧了剑柄。 那瞬时倾泻而出的杀气,惊得暗六猛地回神,他刚要抬手阻止,却被十一颇为不赞同地喝制住。 整个古夙居,全都被这一股不安的气息所笼罩。迷离的酒香混杂着凛冽的杀气,凉薄的刀,冰冷的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彼此的杀意,在瞬间蔓延! 然而,与此同时,密室之内,掩藏在紫金面具下的那张面孔,却是有着诡异的扭曲,似是痛苦,又似是呻吟! 那抹绯色的衣袍,顿时恍若被飓风割裂,遍体清晰可见的青紫脉络,依旧在不停地膨胀。同时,细看之下,他那有力的手腕儿,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诡异地红线,肆虐!肆虐!它不停地在他体内肆虐! “啊——”他终是不堪重负的嘶吼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喑哑。他奋力地挣扎着,铁链被他不停地弄得“哐啷啷”作响,透过紫金面具暴露出来的嘴唇,早已比之前更为苍白。 “啾啾!”“啾啾!” 就在夜梓离与君卿“对峙”的时刻,火火那小家伙,却是不知打哪里蹿了出来。它宛若一道跳跃的火光,猛地扑向那抹银白的刀光,十一大惊,赶紧出手就要拦下。 夜梓离眉头不禁一皱,对此,他显然也是没有料到。 “啾啾!啾啾!”火火这种时候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理睬,它眼里的夜梓离那二货,赶紧地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伸出了爪子,露出了锋利的牙口,死死咬着君卿胸前的衣襟,任他们想要怎么作为,就是打死都不撒手。 君卿潋滟的桃花眼,此时尽是迷蒙之色。不过,她粉嫩的唇畔却是与昔日的那般没心没肺所不同,噙着一抹冷冷地笑,那笑不知为何,看在暗六的眼里却是颇为瘆人。 于是,他自认颇有眼力劲儿的好心的拉了夜梓离一把,不如趁着火火这家伙,都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暗六这是什么意思,夜梓离哪怕再傻,这种时候也是心知肚明,他不善地瞪了火火一眼。随即,他将眸光冰冷的投在君卿那张沾满醉态的脸上。 “君大小姐,深夜造访,梓离不知这是何意。念在君小姐曾救过我家主子,这救命之恩,今日擅闯王府的事情,梓离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君小姐如若是有什么别的企图,那么我摄政王府恐怕招待不起!” “劳烦君大小姐,另寻高明!”夜梓离冷着一张面瘫脸,不动声色地下着逐客令。同时,暗六凝眸看了密室所在的方向一眼,那里的动静……不好!他顿时心下大惊! 暗六再也顾不得这边的情形,直接拉着十一就要抬步而去,衣袍好似又被什么东西猛地拉扯住。 他极为不耐地回眸,见是火火那小家伙,更是理也不理,灵狐的血,前不久才给主子做了药引。如今,亦白那家伙,更是被主子远派出去,他走之前留的那些药方,早已一副副地煎服好,他们亲自看着主子喝下去,那么又怎么会,主子竟到了这般毫无意料的境地? 火火那家伙也是个机灵的,眼见着暗六恼得直接就想抬脚踹,它“嗖”地一下,宛如一道火红的流光,霎时,又回到了君卿的怀里。 嘁,它火火才不会承认,这女人虽然丑是丑了点儿,但是好在该软绵绵的地方,还是挺软绵绵! 它索性胡乱地窝在那女人的怀里,小爪子在她身上肆意地踩了又踩,拍了又拍,然后对着她不停地龇牙咧嘴,用力地拉扯着她胸前的衣衫,“啾啾啾!”地躁动个不停。 然而,这边暗六等人一赶到密室,整间屋子早已被一股慑人的冰寒之气所包裹!所到之处俨然如若寒冬过境,那紫金面具下隐隐透露出来的长睫,罕见的沾染上了冰晶。与此同时,那触目惊心的红线,更是快要蔓延到了脖颈! 他肉眼清晰可见的肌理之下,青紫色的鼓包如同应和着心脏跳动的节拍,上上下下,一起一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夜梓离眸色凝重的厉声问道,暗六与十一齐齐对视一眼,眼下危急关头,二人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火火那猛地一蹿,他们猛地被惊愕住! 任凭他们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火火这家伙,居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它竟然胆敢帮着外人,对着他们自己人背后下“阴手”。 它湿漉漉的大眼睛,暗藏的狡黠一闪即逝。与此同时,君卿的袖里潜藏多时的流光尽数划过,不知何时,君卿手里的红衣针竟精准的扎在了他们这几人周身的几处大穴之上,愣是生生让他们僵立在原地,半分都动弹不得。 暗六颇为恼怒地抬眸,恰好对上君卿那了无醉意地一双眸子,他不由得一怔,他们竟都……如此大意! 君卿漠然地勾起唇角,如若不是火火这小家伙,或许在承影对她说完那番话后,凭借她一己之力,她根本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闯进这里,见到他如今这副样子。 此时,她极力地忽略掉心中那股莫名的失落与揪心,缓缓向他一步步地走近。 逼人的寒气,并没有使她的脚步退却。反而因着她的到来,那铁链不时的发出的撞击声,较为之前,情况更甚。火火死命地拉扯着单薄的挂在宫夙夜身上的那抹袍角,湿漉漉地大眼神倍感委屈的抬眸凝视着他。 然而,那人凌厉的眼神,却是仿如化作了利刃,一下下锋利而又精准地割裂在了君卿的身上。 君卿抬眸,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二人的眸光乍然在途中相遇,这就如同冰与火的激烈碰撞,其中猛然间迸发出来的深意,让身在外的暗六等人,周身一阵比一阵更为寒冷。 君卿的嘴角始终噙着抹讥讽的笑,与之不同的是,独独宫夙夜渐渐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躁动倒是平息了几分,他狭长的一双眸子,越发的清明了些许,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君卿做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题外话------ 亲亲们,南风好不容易的盼来的一次封推!大家的收藏给力点呐! 虽然南风不知道是不是后台抽了,吞收藏的缘故,但是希望在这本书的成长路上,一路,都有你们的陪伴! 么么!明天就是全书的第一个大*了,大家敬请期待! 第八十二章 不,他不要!【高潮必戳!】 只见她纤长的手指,缓缓地拂过那紫金面具,宫夙夜躁动的身子立时一颤,他精致的眸光,渐渐地在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恍惚间那狭长的眸中竟有了一丝焦距。 君卿的眸光自上而下,从他的脸颊到脖颈,再到被铁链尽是束缚的手脚。这样的宫夙夜,除去浑身那依旧高不可侵的傲骨,哪里又还有往日半点儿的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王者之气? 她莫名的鼻子一酸,心里头压不住地恼怒,在暗六等人惊诧不已的眸光下,她索性扬手“啪”地一声,毫无反抗之力的宫夙夜除了困兽般的嘶吼,对此根本就做不了任何防御,他的头毫无意外的被打得猛地一偏。 紫金面具应声落地,宫夙夜颤抖着眼睫,不敢抬眸去看君卿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他难得的保持了一点清醒,却是极为痛苦难堪的闭上了眼。 君卿的唇,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然而,她却是听那人冷冷地道:“出去!” “你不该来这里!”宫夙夜沙哑着声音,寒毒的发作,让他的整个嗓子说话都如同炙日烈火在翻来覆去的烘烤,整张脸更是被可怖的青紫条纹布满,诡异扭曲的完全不同于往日的英俊。 君卿听罢,她不禁勾唇,反倒是冷冷一笑。脑子里的某根弦儿,猛地一断,她当即只感觉一股酒气直冲脑门儿,这之后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宫、夙、夜!你确定要我出去?” “你要喜欢的真是天成那抹绿茶,小爷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省得小爷成天看你在我眼前晃,晃得那般碍眼!” “枉小爷整日里自以为是,比起你自己,你们这些人更稀罕的无非是小爷身上的某样东西!” “哼,更何况你成天想方设法的往小爷身边塞人,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派个暗卫心血来潮的来监视我?又来个自称沧澜玉龙能妙手回春的大夫来照顾我的起居?我不是你的禁脔!我有我的权利!” 这番话俨然如同一个魔咒,霎时将宫夙夜黯淡下去的眸子点醒,他狭长的凤眸里,隐约闪过一抹赤红,被铁链束缚着的手脚,万分痛苦的紧握成拳,胸腔里滚烫的气息,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浇酌。 他墨色的头发在疯长,那触目惊心的红线越发的妖娆而又蜿蜒。他极为不甘地想要痛苦的嘶吼与长吟,万分恼怒地奋力挣扎着,“吼——” 他极为喑哑地发出一声嘶吼,接着整间密室,不停发出“嘭!嘭!嘭!”地激烈撞击。 夜梓离等人暗道一声不好,更加卖力的运气,试图抓紧时间派人通知夜鹰,让亦白想办法及时的将主子的病情控制住。如若不然,此间后果将会给主子带来的境况,他们完全不能想象。 火火见此情况,一双小爪子有些不知所措的将他破碎不堪的衣袍反复抓挠着,那双湿漉漉地眼睛,更是对此盈满了担忧。 饶是君卿,面对这种情况,也怔愣住了,恍惚间,她以为她在那短短一瞬,她再次回到了前世的那生死关头。她潋滟的瞳孔里,若是细看,此时倒映出来的全是昔日那爆炸的火光,以及玻璃碎片带给人的剧烈冲击。 她不经意的抬眸,在灵魂消散的那一刻,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依稀只记得那泛着莹白的幽幽绿光,触手之时,是那般难以让人忘怀的,于些许凉寒中夹藏的温润。 那一刻,竟是那般的熟悉。 宫夙夜的躁动还在继续,就连夜梓离他们都没有想到,千年玄铁打造的铁链,居然还能被主子给挣脱了开去。真是难以想象,如若不是寒毒的拖累,主子的功力该是高深到了何等地步。 这让他们不得不再次升起了深深的敬畏之情!这,不愧是他们古夙的传人!他们打小就认定的主子! 宫夙夜赤红着双眼,此刻早已丧失了理智,他大手一挥,只见密室里的梁柱,俨然变成了根儿冰雕,丝丝地冒着寒气。 他眸中红光一闪,不够!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这些力量全部积蓄在他的手上,他迫切地想要发泄!想要发泄! 他的眸中不甘地再次涌上一股恼怒,修长的手,混合着斑斑血迹,猝不及防地击在一旁被冰封住的梁柱之上,梁柱险些承受不住的猛然一阵震颤。 还好,夜梓离等人冲破了穴位之后,早早地冲出了古夙居,发出了信号弹,主子如今的情况,早已刻不容缓! 他们现在必须立马派人过来,把主子从人多眼杂的摄政王府紧急转移到之前的那处京郊别院。 否则,此间后果,真是不容乐想! 宫夙夜的手,覆在冰凌之上,不经意间就夹藏了一股血腥。敏锐如君卿,这么多年的特工生涯,几乎快要被训练成为与生俱来的本事,怎么可能因为喝醉了,说忘就忘? 她心神猛地一震,总算察觉出了此时宫夙夜的不对劲。他脸上充满诡异的可怖的青紫,并没有使她退却半步,反而宫夙夜那边的赤红的那双眸子,凌厉地扫向了她。 他望着她,大手微不可见的紧了紧,眸中隐隐闪过一抹痛苦,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君卿敏锐的捕捉。 “你还想对我说什么?呵,该不是又要让我出去?”君卿有些自嘲的冷笑,在她潋滟的眸光中,他丝毫没有窥见出一丝恐惧的意思。而反倒是君卿,如若他的回答,依旧不变,那么她绝不会再因此自作多情! 不!他不要! 他在心底呐喊,可话到了嘴边,愣是硬生生地恍若被鱼刺卡住。 他痛苦的而又带着一丝外人从不曾窥见的卑微垂了垂眸,赤红的眼像是被雾气晕染般,沾染上了一层朦胧。 他控制不住地再次“啊!”地一声喑哑的嘶吼,将身旁的铁链猛地节节击碎,整张脸上遍布的青紫,显得越发的诡异扭曲。 第八十三章 再也别想逃!【高潮必戳!】 恍然间,她终是低叹一口气,不畏不惧地抬步上前,将他不停挣扎的劲腰紧紧搂住。半晌,他终于渐渐平息了几分,君卿潋滟的眸光,微敛,低低附耳道:“宫夙夜,别伤害自己……” “轰隆!” 宛若晴天霹雳一般,这种被宽慰的突如其来的惊喜显然对此事的宫夙夜来说,尤为措手不及。但这句话带来的效果,俨然比之前的那番话更为奏效。 其实,她是不是真的和那些人不同?真的在乎被传言天煞孤星的自己?他不怕么?他如今这个样子,他真的不怕么?他的鬼颜有多恐怖,哪怕就是连王府里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卿卿,卿卿…… 因为这句话,宫夙夜狭长的凤眸中映衬出来的光芒,甚至比焰火更璀璨!他整个人浑身上下的冰寒,恍若不知不觉间就被身后的这么一个怀抱给融化。 他心下郁结着的一口气,猛地一松,眸中的赤红同样也悄然地退去,但偏偏运气过急,愣是硬生生地吐出一口血来,猩红色晕染开的大朵大朵的花,沾满了他绯色的长袍,这让他看起来哪怕是无端的颓靡,却偏偏倔强的带着天生王者之气的妖娆。 火火那小家伙,一见宫夙夜缓了下来,立马又拉扯着君卿的袖袍,拖着她直往外出走。君卿有些不解的蹙眉,但一看到它不停地瞅着宫夙夜喷出来的那口血,她再怎么样,也算是明白了几分。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夜鹰的人全都收到了消息,齐齐往古夙居密室这边奔赴了过来。不过,当暗卫们进来的时候,暗六等人便敏锐的发现,他们这些人竟然没有了多大的用武之地。 只见,此时的君卿,额间悄然地垂下一缕发丝,眸色温柔的用手里的匕首放着火火那小家伙的血。 暗六等人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他们没看错吧?这世界上居然有除了杀手之外的大家闺秀用看情人一样温柔地眼神,粗暴地放着别人的血。 啧啧,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得有多变态? 再瞧瞧,人家对咱们主子的那态度,比起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那才叫个细心周到!他们又不是亦白大人,有一手精湛的医术。他们除了勉为其难的修修密室,貌似他们真的现在就可以回去继续洗洗睡了。 很显然,夜梓离并不会过多的去关注,他们此时所谓“有眼力劲儿”的吐槽。他一踏进密室,便目光凝重的汇聚在了宫夙夜的身上。 当他眸光猛地扫过君卿,他一时不由得恼怒地大喝:“你对我家主子到底干了些什么?!他现在怎会突然晕过去?” 君卿并没有多做什么解释,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但那瞬息而至的强者的凛然气质,哪怕这并不同于宫夙夜,但他依然感到万分惊愕,这女人……难道有内力? 君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火火那小家伙身上放出来的血,缓缓的滴到了他的唇畔边,却就在此时,猛地被夜梓离再次喝住,“等等!” 夜梓离抬手拦过,眸子里闪过一抹君卿看不懂的凝重与深思。君卿勾唇冷笑,“怎么?夜大统领,难道真以为小爷醉了不成?仅仅就因这点小事,就要如同夜统领一般,召集了京城所在的夜鹰,如此大动干戈!”如若真不想暗地里的那些人察觉,又何须如此? “小爷真不懂是你脑子里的泥装多了,还是水装多了。”全是一团浆糊! 面对着君卿的反唇相讥,夜梓离自知自己在这件事上,并站不住脚,一时也不想去和她费心思理论,他有些慎重地审视了她一眼,恍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大小姐,主子寒毒在身,密室既然已毁,不宜再过多停留片刻。更深露重,劳请大小姐移驾古夙居背后的楚心苑,在此将就歇息一晚,明日在做具体打算。不知,大小姐以为如何?” 对于夜梓离突然客气下来的口气,众人心里全都大感疑惑,但估计只有不懂其中深意的暗卫们在满心欢喜,这是不是他们摄政王府的古夙居,就要迎来真正女主子的节奏! 君卿对此并没有太大异议,临走时,她只意味深长地瞥了夜梓离一眼,抬眸再忆起承影对她说那番话时,她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她长叹一口气,但愿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天曜帝京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按照夜梓离的安排,本意是让君卿与宫夙夜毗邻而居。可是谁曾料,君卿竟然主动地要求和他们家主子同一间屋子! 这般生猛的爆料,不得不让整个夜鹰里的暗卫,对他们这位未来的小王妃,纷纷侧目,不愧是他们主子看中的人,果然够霸气! 然而,此时的君卿显然也不会想到,就她这么一个带有目的性的举动,居然为她日后的王府生活,打下一片坚实的群众基础! 君卿在众人热切地眼神之下,动作利落地拾掇好了两人的洗漱。她终是吹熄了蜡烛,缓缓放下了帷帐,纤长如玉的手指在他那精瘦的腰间,微顿了顿。 与此同时,宫夙夜沉沉的呼吸,伴随着那鼻翼颤动,狭长的眼睫,同样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何必再装,我知道你醒着。”君卿淡淡垂眸,仿佛这件事她早有所料似的。其实,早在火火那小家伙的血能滴进他嘴里的那一刻,凭借着她前世的敏锐性,她就已经知道,他快要清醒过来了。 果不其然,在君卿淡漠地说完这番话之后,宫夙夜就颤动着身子,喑哑着声音开口:“卿卿……咳,我这副样子,你当真不嫌弃我?”他于暗夜里,像一匹孤狼,默然地含了一丝期许,极为认真地凝视着她。 他脸上的青紫色,并没有因为喝了火火的血而尽数退去,那触目惊心的红线,倒是因此淡化了些。 君卿有些不满地蹙眉,不禁冷着声音问道:“在你看来,难道我这是在撒谎?还是因为天成?原来在你的眼里,我竟不过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罢了!呵……” 她有些自嘲的冷笑,男人啊……“或许,我早该想到的。” 言罢,她不再给自己多余的停留在这里的机会,直接就想要利落地从床榻上翻身而下。是她太天真,这种三妻四妾的时代,怎么可能允许她在男女之事上这般的冲动,完全豁出一切的,不计后果! 皇命大于天!天曜皇朝最至高无上的那女人,她的玉口一开,她是不是真的喝醉了,迷迷糊糊之间,才会真的企图,想要再奢望什么! “卿卿!”宫夙夜见势不对,立马口气带了几分慌张地赶忙阻止。 明明我已经给过你,放你走的机会!那么你这种时候,既然选择了我,那么,从此……她就是他的! 卿卿,你再也别想逃! 第八十四章 暖心,情定【高潮必戳!】 他猝不及防地一个倾身,压得君卿完全动弹不得。 那凉寒的气息,依旧在他的全身上下而游走。但是他偏偏满不在乎的垂首俯身,猛地含住了那片他肖想已久的粉嫩的唇。君卿眉间微蹙,臻首不自觉地后仰,她顿感不适的“嘤咛”出声。 他的舌试探的深入她的口中,仿若倾尽一切的想要邀她共舞。那带着冷寒之气的大手,情难自禁地一下一下的在她的腰间抚摸。他仿佛察觉到了她对他亲密的抗拒,于是,他索性将那双挣扎着想要抗拒的小手,被他用力地禁锢在胸前。 他抬眸,眸中氤氲着罕见的暖色,带了几分期许的看着她,道:“卿卿,嫁我可好?” 君卿听罢,潋滟的眸光,那里面的柔色,终是一层一层褪去,面上的表情倏然转冷。 这斗转直下的变化,弄得宫夙夜险些措手不及,这是怎么了?难道,卿卿……他的眸光微黯,紧握的拳头是说不出的不甘,然而,他的嘴角却是勾起苦涩一笑,隐下了心中暗藏的那几份涩然。 也罢!他体内的寒毒本就是个不定性的因素,更别说他此时无比扭曲可怖的脸。卿卿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定还是介意的吧!更何况他从小就被批示的天煞孤星的命格,虽然他不信命,但他若无她,或许此生还不如孤独终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若不愿意,他又何须勉强?但他扪心自问,他真的就这么甘心对她就此罢手吗? 呵,毕竟她连一个许诺未来的机会都不曾给他! 他有些艰涩的闭了闭眼,心里已经无力去回应一个被拒绝的答案。 然而,现实并不是那么好躲避,该来的总是会来。他只听那道熟悉的声音,缓缓在他的耳畔响起,“宫夙夜,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不来你的好运!左拥右抱,堪称坐享齐人之福!” “你让我嫁你,难不成是想让我做你的平妻?还是不过一个妾室?或是通房?男人在床上说的甜言蜜语,也只能让鬼信信!至于我,我君卿不求别的,至少也得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呵……摄政王殿下,未来的长公主驸马,小女子还真怀疑,这份荣幸,你能不能给得起!” 君卿冷冷说着,刚才这间屋子里的暧昧,仿若全都烟消云散,再难以找寻。但当君卿说完这番话的同时,宫夙夜长眉微蹙,这个时候他的寒毒已经得到了控制,不过他更宁愿他现在是有些神志不清。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要是陪伴在他身侧的是这么个人儿,他倒是自诩能做到。 但……什么平妻?什么妾室?什么通房? 更荒唐的是,他堂堂天曜皇朝的摄政王,身份向来尊贵无匹!传言里,他不仅杀伐狠厉,而且更是冷血无情!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如今这年头,真是太岁头上都能随便动土! 他何时竟成了卿卿口中的长公主驸马? 笑话!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天曜帝京藏龙卧虎,倒是他没想到,要不是趁着他这次寒毒,毫无预料的发作,他竟是不知,有些人原来如此迫不及待!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鹜,他的寒毒……但愿,这次背后的人,不是那人安插的人在出手,否则…… 须臾,他敛了敛眸,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昔日,他原本不过打算弄在身边逗趣儿的小白喵,关键时刻,果然不出他所料的伸出了她的利爪。 他的脸颊还因为这之前她狠下心打的那一巴掌有些生疼,更是在紫金面具脱落之时,原本清俊的脸上,被勾起了一抹殷红的血丝。 那个时候他未曾觉得有半丝疼痛,但下载心中的郁结之气猛然消散过后,莫名的有了丝清醒过后的痛感。再加上佳人在怀,更是难得的欣赏到了小家伙的醋意,这让他空寂多年的心,有些难以言喻的欢喜。 就好像,他的心真的被那猫爪子,挠啊挠,明明心痒难耐,却又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原来,在他不曾想过的时候,她竟可以这般在乎自己! 君卿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他一丝半点儿的解释,不知是不是宫夙夜一直倾身覆在她身上的缘故,她此刻竟难受得有些胸闷。她本来不愿承认是自己在心里郁结,但或许是酒迷离了她的心,迷离了她的眼,有一瞬,她竟然恍惚的相信,宫夙夜那样的人,他不屑于拿儿女私情来开玩笑。 那么如若不然,夙太后赐婚的目的又是什么?到最后,他们又真的会走到一起么?一想到这里,她的脑子就有些乱,就连十一走后,她不自觉的踱步出来,想要散散心。 再然后,在屋顶上,她发现了承影,他的话,不可谓丝毫没有带给她影响。 她依稀的记得她当时的脑子愈发的混乱,整个人有那么一刻的昏昏沉沉。就在这个时刻,火火那小家伙却又不知打哪里蹿了出来,拉着她的衣袍,不由分说的把她往僻静的一条道路引。 最后等到她再次恢复酒后暂时的清醒,不过是凭借着前世敏锐的本能,她察觉到了夜梓离那一刻,霎时倾泻而出的杀气! 虽然他收敛的很快,但是并不能瞒过她君卿的眼睛,也就在那时,她恍然,她什么时候竟不知不觉的站在了摄政王府。而眼前的景象,是那么的陌生,可那人的气息,却是那般熟悉。 看着他痛苦万分的在那里嘶吼,挣扎,她的心里难得的有了一丝触动,她终是酝酿好了心中的思绪,朝他抬步而去。但在真的走近他的那一刻,心里的委屈,瞬时涌起! 她细细的摩挲着他带着紫金面具的面孔,然后不带丝毫犹豫“啪”地一掌,狠心拍下。 想到这里,她不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放开!” “不放!” “放开!” “不放!” “……”君卿一时有些无语,趁着自己终于清醒,她也不想太过情绪化的,再做过多纠缠。理智告诉她,今晚发生的一切,很多东西都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的一点儿都不好! 更别说,眼前的男人,竟是企图空手套白狼,想要把她完整的一颗心,就这般给交付出去。 “卿卿……”宫夙夜难得轻柔的唤着,然而这般的温柔,在君卿看来,却是来得那般不真实,这竟让君卿在那里止不住地臆想,他对别的女子,是不是同样也可以如此。 宫夙夜精致的凤眸,一瞬不瞬的认真凝视着她,他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更是从她的脸上,探寻到了不虞。 他不禁语气沉沉的道:“卿卿,我已经给过你让我放手的机会!当时,我让你出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如今,你已然迈步走进了我的世界!为何就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走进你的心?” “卿卿,相信我!今生,只有你,方入得我心!而你,会是我宫夙夜唯一的女人!唯一的妻!” “只要你不弃,我便生死不离!”宫夙夜从未语气如此郑重地说过一番话,他握着她的手,紧紧地贴紧在自己的胸口,仿若是想要让那里唯一的暖色,缓缓从里踱出,然后一丝一丝晕开,温暖彼此的心。 这一切,来得是那般的自然而又熨帖!美好得让人竟兀自感到有几分不真实! 宫夙夜俯身,粉嫩的嘴唇,时刻都在勾引他采撷,他眸色不自觉地一深,刚想要以吻封缄,却不料他那恨不得捧在心尖儿上的宝贝儿,此时此刻,竟然倍感疲倦的阖上了眼。 他不由得喟叹一声,动作轻缓地从她身子上移下,他将榻上的被子,悉心地给她盖上,却不料她的眼睫轻颤,在这个时候,居然划下了晶莹的一滴泪! 他心神猛地一颤,那狭长的凤眸,眸色越发的深邃!他俯身将那滴泪,轻轻吮吸,眸光掠过她粉嫩的红唇,最终却是停留在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吻。 第八十五章 小王妃 终于,他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缓缓起身,走下床去。在他重新带回那紫金面具之后,又重新和衣躺在了她身侧,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轻搂着她,安然入睡。 翌日醒来,往日的辗转反侧,居然不复存在,或许是那熟悉而又宁静的气息,因为有了她在,他才能一夜好眠。 难得有幸,能看到她这般恬静熟睡的模样,他勾唇一笑,竟有些心猿意马。他不禁一时兴起,难免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将她的墨发,动作轻缓地放在她玲珑娇俏的鼻翼之下,他眸色深深地看着,看着她的胸膛,因为呼吸,一起一伏…… 唔,好痒……是什么东西?她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但是,好痒……她实在忍不住的抬手轻拂,“阿嚏!” 她终于倍感不适地轻揉了揉鼻子,带着尚未睡醒的懵懂,迷蒙地睁开了双眼。 她抬眸对上那充满诡异的紫金面具,她此刻清楚地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因此沉了沉。 原本静谧温馨的清晨,此时整间屋子里的气息,略微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君卿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咳,不知道该说是喝酒误事儿好,还是怪自己面对“美色”的定力不太够。 这人……昨晚说的那些话,咳…… 太后的懿旨都已经下了,某些人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又好巧不巧的给她表了白。她自认不是特别矫情地人,但是眼下这个当口,她一时还真找不到有什么话好说。 见她半晌不开口,宫夙夜危险地眯了眯眸子,难道她这么快就想要反悔?他的声音,有些不满地沉了沉,“卿卿!” “嗯。”君卿羞红着耳根,就是把头拧向一边,根本就是对他,打算采取冷处理。 她昨晚喝了酒,又是那般的主动,她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因此觉得她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毕竟她两世为人,前世的身份,让她兼顾自己一身的使命都来不及,哪里又有心思,去管那传说中可以让人活得轰轰烈烈的爱情? 而这一世,此刻要说她对宫夙夜不动心是假,但这种羞恼,在面对那人之时,俨然丢掉了昔日的厚脸皮。 “卿卿……” “嗯!” “亲亲!” “唔~”君卿猛地抬眸,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戴着紫金面具的男人,这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是昨晚那个在密室里痛苦挣扎呻吟的人么?确定她当时真的不是眼花? 他绯色的薄唇带了丝暧昧地摩挲着她粉嫩的嘴唇,他有些惬意地闭眼,情不自禁的在心底里喟叹着这种宁静美好的享受。他紧紧地将她扣在他的怀里,他就知道他的小白喵,在伤害过去之后,又会慵懒地掩去她锋利的利爪! 这可怎么行? 别人都要把他从她身边抢走了,她都还这么没有紧迫感!要不是昨晚他无意间看到她淌下来的那滴泪,他今早定会狠狠地与她耳鬓厮磨一番,教教她到底什么叫做在乎! 思及此,他将她搂得越发用力,嘴上的亲吻,从唇瓣转移到了脖颈。他有些恼,恼她不信他!恼她更是随意地就可以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如若不然,他的寒毒,又怎可能那般快的侵袭腑脉? 他不禁发了狠,用力地在她脖颈上留下一道暧昧的牙印。这女人,他盖了章!从今以后,不管里里外外,都将会是他的!谁也不准抢走! “唔!”她顿时有些吃痛地呻吟一声,却是引得那人的眸子越发的深邃。 她拧眉,这人大清早的发情是什么意思?昨晚的那番话,她是听见了没错,但她记得她当时并没有明确的表态吧?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她仰头,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与不甘,她作势挣扎着就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果不其然的那人立马就上了当! 她顿时抓紧时间的声东击西,“啪”地一下,再次揭下了他面上戴着的紫金面具,他猛地一愣,然而想要再抬手阻止却是来不及。 接着,他原以为的会看到她那瞬息而变的神情,却不料,某个软软糯糯地东西,带着些许的麻痒,是那般猝不及防地贴在了他的脸上! “你……”他的眸中闪过一抹惊诧,堂堂天曜皇朝杀伐狠厉的摄政王,头一次露出那么呆怔的表情! “噗嗤!”本来还打算在他脸上恶狠狠地咬一口,报复回来的君大姑娘,难得好心的打算就这样放过了他。 她是打算的没错,但很显然在君卿带给宫夙夜,比昨日更大的触动的那一瞬,就已经注定了,她今早更是逃不掉! 索性,二人在房里磨磨蹭蹭,时至晌午,才堪堪洗漱完毕,推开出了房门。 当君卿整理好衣衫,一推开门,看到的竟是夜梓离,她这才恍然过来,敢情她这是羊入虎口,居然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又在摄政王府里待了一晚。幸好定国公府,不同与左相府,不然待她回府之后,肯定遭受的又是一大群白眼儿。 “小王妃!”夜梓离垂首,毕恭毕敬地唤道,君卿诧异不过一瞬,因为紧搂着她纤腰的穿着绯红色衣袍的那人,如今在他属下面前竟如此表明了态度。 君卿看到夜梓离手上的那碗汤药,忍不住想要轻咳一声,示意那人好歹收敛一点。然而,宫夙夜仿若完全没有接收到君卿抛过来的眼神似的,固执的宣布着他的占有欲。 君卿要不是担心他的身体,现在都只想翻个白眼儿,“咳,夜统领……”君卿回眸,有些不明所以地感到身边人不停地再对夜梓离用眼神放着冷箭。 然而,夜梓离却是身子一颤,把头低得更低了一分,沉吟道:“昨日之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汤药,今早膳房那边便早已煎服好。而备用的膳食就在古夙居的前厅,接下来的事情,就劳烦小王妃了!” “等等!”君卿垂眸,抬手接过夜梓离递过来的汤药,接下来,却听身侧那人,关切地道:“昨晚,卿卿半夜出府,至今未归,恐怕整个定国公府的老爷子苦恼得烦不胜烦,你且代本王转告一声,近日本王身体有恙,着卿卿及其侍婢在王府陪伴本王几日。他日,本王恢复,不日定登门拜访!” “去吧。” “是!” 第八十六章 辜负使命 待打发走了夜梓离,宫夙夜再回眸,看到的就是君卿那张笑意不明的脸。他掩藏在紫金面具下的那张脸,眸色一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君卿见状,却是不由得冷嗤一声,“你如今倒是考虑得周全!赏花宴的时候,倒是招来不少苍蝇。” 宫夙夜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接着,朝半空中打了个手势。 忽的,一道黑影宛若幽魂般从一旁的树上飘落,十一半跪在地上,恭敬地唤道:“主子!” 然而,宫夙夜却是理也没理。接着,装着汤药的碗,被他“啪”地一声,猛摔碎在地上! 紫金面具掩映下,他那狭长的凤眸中,暗暗划过一抹危险,他沙哑着声音道:“十一,你就是这样给本王办的事情?出了天成那件事,为何不第一时间向本王禀告?” “难不成本王的夜鹰都是一群废物?” 宫夙夜绯红的衣袍,被夏日里的凉风微微掀起,哪怕他寒毒在身,他周身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的凌厉。 十一身形一颤,低垂着的头,更是不敢抬眼与主子对视。这件事情,他的确无从辩解,当时主子毒发,他如何能忍受这种消息去扰乱主子的心。 “主子,是十一的错!十一愿自去邢司领罚!”十一俯首在地,抬眸,匆匆扫了君卿一眼,他知道主子看重这个女人,但从来没有预想过,竟会重视到舍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的这种地步! 十一有些不甘地情绪,在心里发酵,但见君卿突然朝这边敏锐地扫了一眼,他一惊,这女人丝毫没有内力,她到底是凭何,居然可以敏锐到这种地步? 君卿的那一眼,尽管转移得很快,但机警如宫夙夜,他又如何没有感受到? 他眸色一厉,掌中之气,悄然凝聚,却被身侧之人猛的一拉,“你真不要命了不成!” 面对君卿的这一声吼,宫夙夜非但没有感到有半丝的被冒犯,反而他的心里流淌过丝丝甜意,原来这就是被人在乎的感觉?这般温暖,这般恨不得让他痴缠! 卿卿,这是不是就是……喜欢? 猛然间听到的那一声娇喝,十一刚开始还有些反应不及,但这个时候他一抬头,看到的便是,君卿拉着宫夙夜的手,在那里对他怒目而视。不过,她那潋滟的瞳孔里,划过的关切,是那么清晰! 他一怔,当时主子毒发,正值危急关头,大家都唯恐主子受了外界半点干扰!而他更是把旁的消息,隐瞒不报,难不成这件事真是他们做错了? 那主子…… 他深知,刚才那一瞬,如若不是君卿在主子身边拦住了他。凭借主子的功力高深,他根本丝毫就没有察觉出内力的波动。 要是主子的那一掌真的击过来,他倒是无所谓。主子若因此再次毒发,那他岂不就是整个古夙居的罪人? 思及此,他把头猛地一磕,青色的地板上,竟印出了几丝淡淡的血痕,“主子,是十一身为暗卫,疏忽职守,更是险些酿成大错。十一,这便去领罚!” “等等!”十一说完那番话,足尖一点,运起轻功,刚要动作,却不料被君卿猛地喝住。 他转身停下,眸中闪过一抹不解,私以为,这女人定是因此事对他不满,但看在她刚才救了主子一命的面子上,他还是恭敬地对她抱了抱拳,“不知君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十一,身负重责,却偏偏辜负了使命。恐怕这段时日,并不能侍奉在君小姐左右,还请见谅!” 听罢十一的话,君卿松开了握住宫夙夜的手。她面容含笑,隐下眸中暗藏的那抹凌厉,朝十一抬步而去,“十一,介不介意来场比试?” 十一一愣,抬眸,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君卿莞尔一笑,显然对此并不介意。她抬眸,凝视着十一的眼睛再次开口说道:“我只是想与你们夜鹰的部下单纯切磋切磋而已。怎么,你摇头,是不愿?还是不敢?” “或许在你们的眼里,配站在你们主子身边的人都得用实力说话!但如今,我既然决定了和他走在一起,那么这场比试,于我而言,至关重要!更甚至,这其间的意义,说不定就会影响到你们夜鹰在你们主子心里的信誉,你这个时候不答应。难道真的就不怕有朝一日,你们主仆之间,心存芥蒂?” 十一拧眉,这女人果然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单凭这种激将法,主子怎么可能随意听信这种谗言? 然而,当他试探的抬眸,朝宫夙夜那边望去一眼,他那狭长的凤眸中,一开始明显的就掠过一抹不赞同。但当他听到那句“我既然决定了和他走在一起”,主子的眸光恨不得就一直黏在了君卿那女人的身上。 他眸中划过一抹诧异与深思,主子的感情,他们身为暗卫从来都阻止不了。反倒是因为他这次的失职,恐怕会使得夜鹰在主子心里,大大打了个折扣。不论如何,这场比试,若他真应下来,那么必事关他们王府暗卫的颜面。 何况,如若这女人的实力的确够与主子站在一起,倒可以让他们这些人同样开开眼。 这女人虽然被外面传闻是个花痴草包的废物,但是十一相信,她能得主子的青眼,就定有旁的魄力与手段。 那么,她就让他们这些人擦亮眼睛看看,这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到底能陪伴他们的主子站到怎样的高度!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痛快一应,“君小姐,你和主子之间的感情,夜鹰身为主子身边的暗卫,并不敢多言。我们所期,不过就是这偌大的王府里,能有个可以与主子比肩的女主子!既然,君小姐自认自己配得上,那这场比试,十一不妨现在就应下来!待得十一领完罚就再来找……” “不必!” 君卿见十一愿意应下,接下来的话,她便直接打断。她君卿素来自认是个从不以小人之心,意图趁人之危的人! 既然谈妥了比试,那么背地里暗藏的看轻,还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她相信,不论在何地,都只有绝对的实力,才配作绝对的强者! 第八十七章 一手妙棋 宫夙夜本不是很赞同君卿与十一他们的比试,但偏偏君卿留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掩藏在资金面具下的绯色的薄唇,缠绕在她的颈边,趁她不备时,悄然印了个吻上去。 君卿小脸一红,心下一恼,暗瞪了他眼。 这人…… 她真是恨不得立刻一巴掌,就把身后紧紧将她扣在怀里的那人给扒拉开。 宫夙夜掀唇一笑,然而此刻,他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却是愈发的浓烈,她是他的……不论是谁,只要有人胆敢阻止,那么,他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狠厉!什么叫做魔鬼的嗜血! “卿卿,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那些不相干的人,我直接派人处理了就是!只要我下令,这王府里的人,根本就不敢对你多说一句闲话!” 宫夙夜说着,对她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君卿眸光微敛,唇边反倒勾起一抹轻嘲。 她转身,回眸,附耳低声道:“宫夙夜,你不信自己?”宫夙夜一怔,看向她的眸中多了丝探寻。 “你如若不是不相信自己,缘何会想要阻止这场比试?你是怕你的暗卫赢?还是怕我输?我知道,或许在你的眼里看来,这场比试并没有多少意义。但我只想说,有些时候,实力才是最好的证明!” 君卿的嘴角噙着抹厉色,但宫夙夜此时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决心。 这小白喵毕竟是他看中的猎物,她的心思,他岂会不懂? 她无非想要借此立威,在王府中站稳她的脚步。 毕竟在王府众人的心中,她若真有了实力,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个花痴废物的草包,那么她站在他的身边,他的那些属下才会真正的心服口服! 本来他是打算借他自己这个靠山给她靠靠,但他看中的这只小白喵,貌似并不需要。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下有些恼,而落寞无奈之余,却又夹藏了抹喜意。 她这是发自真心的在乎他,终于不再是堪堪停留在利益表面的那种谄媚。 宫夙夜无奈地伸出手,轻点了点她粉嫩的唇角,要不是此刻时机不对,他真想直接吻上去。 在遇见她之前,他也从未想过,原来有朝一日,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面对心爱之人之时,竟会这般的溃不成军。 君卿娇俏的唇瓣,被他摁出一抹痕迹,她一恼,狠下心一把就抓住了他作乱的手。 但当她真正触上他的手时,她不由得心下一惊,“宫夙夜,你手怎么这么凉?!” “无碍!” 宫夙夜看她那替他着急紧张的小模样,他难得的掀唇笑了笑,掩藏在紫金面具下的那张面容,却是隐下一抹深思。 他如今体内的寒毒,还有那金蚕蛊,于他而言,都是致命的隐患…… 卿卿,她…… 君卿潋滟的眸光停留在他那张夹藏着青紫寒兰气息的紫金面具之上,她蹙眉,见他那狭长的眸光中,真的没有半丝异样,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恰在此时,暗六便从院外来报,“主子,君小姐!定国公府的人都到了,不知是否要请进来?” 暗六垂首,在扫过君卿的那一眼,眸底比往日多了份,更深沉的凝重。他自以为他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君卿和宫夙夜二人都将这一瞬,收在了眼底。 宫夙夜神色一冷,狭长的凤眸,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 君卿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抬眸扫了僵立在一旁的暗六一眼。 须臾,她转身与宫夙夜交换了个眼神,这才对着暗六道:“将她们都请进来吧!毕竟素问医术不凡,你们主子的寒毒,或许可以让她来试着诊治诊治!” 君卿说着,眸光微微流转,“不过,顺便再劳烦阁下把这王府里的暗卫都传令过来聚聚。” 暗六听罢,他整个人都怔了怔。他不禁抬眸,倍感疑惑地看向宫夙夜。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把整个王府里的暗卫都叫过来,这可是件不小的事。这单单是因为天成那脑残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和主子“被”订了婚,要让君家那丫头趁此机会,发顿脾气,主子要替她找回场子?还是因为这其中可能有旁的人暗插了一脚? 无论这是其中哪种情况,很显然,只要是主子的人,他们都不乐意见。 虽然在他的印象里,他算是见识过君卿那不同一般的身手,绝不可能真的是坊间流传的那般花痴草包的废物。但这般韬光养晦,隐藏至深的人,谁又能保证,她这样站在主子的身边,凭借着主子在整个天曜皇朝的权势,她会没有别的企图。 她这次误打误撞的,勉强算是救了主子一命,他们夜鹰的人,不可谓不感激。 不过,恩情归恩情,若她真是下定了决心,要做他们整个古夙居的女主子,他相信,她会知道,这个位置可绝对没有那么好觊觎! 暗六敛下眸中深思,面上却依旧是恭敬地沉吟应是。 然而,待暗六退下之后,宫夙夜那眸中的温度越来越冷,眸光所过之处,仿若寸寸结冰。 十一默然静立在一旁。他仿佛敏锐的感受到了那冰冷的眸光,浑身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他垂首沉思,蓦然想起亦白那厮,临走之时,对他们这些属下戏说的话,他自认算是看明白了一件事。 主子对这君家之女,怕是早就动了真情。 待得君卿与素问等人碰面之时,王府里的一众暗卫已在古夙居附近待命! 与此同时,楚心苑内,素问神色越发凝重的给宫夙夜悬丝诊脉,君卿深深地看了素问一眼,便带着蝶儿抬步走了出去。 “小姐……”蝶儿轻轻地拉了拉君卿的袖子,她暗藏青晕的大眼睛,在白日之下,疲惫之意是那般的明显。 君卿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歉意,她向蝶儿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小姐,你昨晚一夜未归,老爷子对你甚是担心。何况,太后不是已经开了玉口,意图给天成长公主赐婚。这个时候,你若是真决定和摄政王殿下在一起,你可曾想过你做这些事,于咱们定国公府的意义?” 君卿原本不赞同的眸色,在听到有关定国公府之时,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 她敛眸,微微沉思,若是站在她的立场,她不认为自己有错。不过,若是这事真如蝶儿所说,她的决定,同样关系到定国公府,那么从某种意义上,她不得不说夙太后这女人,倒是下得一手妙棋! 第八十八章 跃跃欲试 君卿淡然着神色,轻拂开了蝶儿的手。对于蝶儿的话,她抿唇,一时并不予置评。 昨日,赏花宴上的赐婚,夙太后虽然开了玉口,但据她所知,她并没有贸然下旨。暂且不说这事儿是否还有的商榷,但她显然更相信,宫夙夜手里的权利,不得不让她投鼠忌器,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戏。 与此同时,她潋滟的眸光微闪,何况,能拥有如同野鹰一般眼神的女人,她永远不会相信,夙太后那女人真能如她表面这般风平浪静,丝毫没有野心? 毕竟,要知道先帝后宫三千佳丽,独独她后来者居上。先帝弥留之际,对她更是荣宠一时,甚至让她为先帝诞下遗腹子,其后更是留下遗诏,赐封其子为如今的顺帝! 若说夙太后单凭她这机遇,就已不是寻常人所能有。 那么由此,足以可见,这女人暗藏在深宫里的那些城府算计,她绝对是个狠角色! 更何况,昨日赏花宴上,有了叶家那些女人的翻云遮浪。站在夙太后那边的宴王府,北辰墨的翻脸不认,后面这一系列的好戏,可谓是早已接迥而至。 她相信,有了昨日那场戏,整个天曜帝京,如今正酝酿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风暴,只待某个时机,东风一至,便彻底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君卿闭了闭眸,暗自强压下掩藏在她心中的那口气。 随即,她眸色带了几分郑重的扫视了站在她面前的那群王府暗卫一眼。 这些人都该是这整座王府里的死忠之士,而这夜鹰,如今更是除去天曜皇朝百万兵权之外,最不可动摇的势力! 而这些势力,那些他们暗藏在心底里的热忱,她君卿却是无比的熟悉! 这真是让她恰到好处地想起了她的前世,那些时刻游走在灰色边缘的记忆,为了国家的荣誉甚至是从骨子里就得做到的隐姓埋名。那种交托生命的相信!那种源于灵魂的崇敬! 此时此刻,估计是没有谁能比她更渴望一股真正的侠义之军,忠肝义胆之士! 若这些人,有朝一日,真能为她所用,那么她定将他们转化为最锋利的钢铁,一把歃血的利刃!一把有毒的锋刀!无比尖锐的刺向敌人! 那么不如现在,他们就让她看看,他们在她的面前,是不是如同传说中的那般,面对敌方未知的战力,他们是会选择无知,还是无畏?是真的所向披靡,还是只会轻敌害己,抱头鼠窜? 呵!战吧……只有战!才会让人知道你到底会有多强悍! 夜鹰等人早就看出了君卿眼里潜藏的那抹跃跃欲试,他们不禁对这刚到这府里的小王妃,这种简直堪称不知死活的挑衅,多多少少都有些嗤之以鼻。 他们虽说相信主子的眼光,这外界传言的花痴草包的废物的君家大小姐,经过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确实是有那么几分的不简单。但她区区这么一个闺阁女子,身上那些所练就的那副防身之术,最多无非就是些好看的花架子。 或许,他们接下来该看在她几次三番救过主子的份儿上,对她放放水儿?意思意思? 他们眼底的轻蔑是那般明显,就连在一旁作为旁观者的蝶儿的脸上,也表现出了不乐意。 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欺她们定国公府没人,还是他们对小姐根本就看不起! 哼,要不是小姐早就有言在先,到时候,她一定二话不说,冲上前去,真是恨不得把那些高高挑着下巴自以为是的人,打得他满地找牙。到时候,说不定,就连他亲爹都不认识! 蝶儿终是浑不在意地冷嗤了声,索性大大咧咧地找了个地儿,看起戏来。 与此同时,画面倒转回屋内,素问自从把完脉象之后,便紧蹙着眉。 接着,又见她,不吭一声的坐在台前,拂袖蘸了蘸笔。 待她一番整理之后,她这才神色凝重的拿着手中的方子,扫视了一眼,斟酌着开口,道:“王爷,请恕素问多嘴。您体内的寒毒,如今短期之内再三发作,此番情况并不容乐想。这次就算王爷,调息得很及时,但只要其中内里隐患一日不除,王爷的性命便时刻堪舆。” “另外,据沧澜玉龙传给素问的消息所知,近日以来,华岩寺的法华大师,正值他十年一度的归京之际。素问自以为,王爷倒不妨诚心上门,求药试试。毕竟,除去王爷体内的金蚕蛊,单单解除寒毒的三味药引,这其中的灼日赤莲便在他老人家的手上。素问暂且言尽于此,那么至于王爷到底如何,当然还得端看您自己的打算。” 待得素问说完,宫夙夜那张掩藏在紫金面具下的脸,同样划过一抹凝重的神色,他本以为他体内的寒毒,不靠那三味药引,他自是能熬过这个冬日,不过,现在看来,或许是不能了…… 他精致的凤眸,敛下一抹深思。却在忽而,他目光倏地变得深远。 素问见此,不禁顺着他的目光遥望一眼,喟叹一声,原来,他的目光所及,才是他真正的心之所系。 君卿此时显然不可能知道宫夙夜心里暗藏的打算,她只知道自她穿越以来,这般酣畅淋漓的战意,距离上一次,到底是有多久了? 曾几何时,她竟这般不知不觉在安稳中度日?估计温水煮青蛙,也无怪乎如此。 她潋滟的瞳孔,在下一道黑影飘闪而来之前,猛地收回她不经意流泻而出的那抹怀念。 接着,只见她五指乍然成勾,整个身子,面对旁人的侵袭,做出自保的回旋之势。 夜鹰等人,心下不由得嗤笑一声,这女人就算不是个花痴废物的草包,差不多也就只能让主子娶回来摆在王府里当空花瓶。 不说别的,就单单她这种凭借着一丁点儿好看的花架子,呵!就她这瞎逞能的本事,就足以让他们对此打心眼儿里不屑。 然而,君卿却是仿佛丝毫没有瞅见那些人眸子里暗藏的冷笑。只见她潋滟的瞳孔微闪,弯腰俯身避开那人猛地挥舞过来的拳头。 随即,那人仿佛早就有所预料似的,率先伸出腿,企图截住她的后路。而早就配合默契了的暗六、十一等人则更是如此。 要知道,敌人的后背永远是他的死穴! 毕竟,如若没有与之生命相托付的信任,那么他们就绝无可能地将自己的后背,随意交出去! 突地,暗六与十一蓦然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使得他们对方稍稍一个动作,便各自领会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们趁着君卿避拳的空档,料定了她下一招,定是会被打得措手不及。索性就由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地呈包抄之势,上下兼备,任她这个毫无内力的弱女子,怎么躲避也定是避不了他们待会儿的那合力一击! 看来,这场比试,并没有多大的意思,至少眼下,她君卿先前夸下的海口,很快就会被这宛若当头棒喝的一拳一脚给惨淡收场了! 忽的,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眸光稍稍一凝,唇瓣忽的勾起一抹诡异地弧度。 ------题外话------ 亲亲们,最近南风在排推荐,你们的收藏一定要给力啊! 话说,每一部文文,都是每个作者来之不易的心血,为了这之前付出过的诸般努力,不论是南风,还是各位亲亲,南风希望你们都不要轻易地将它放弃! 它是在成长,它会成长,只要你肯相信,它终将有从小苗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第八十九章 瞬变的气质 只见她乍然回身,身体猛地弯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接着,她再猝不及防地一个侧身旋腿,整个人腾空后摆,她猛地弯腰俯身直扫向暗六的下盘。 暗六心下一惊,抬手成勾,欲在半途拦截住她那宛如旋风般的双腿。君卿见此,粉唇一勾,美眸霎时一凝,方才还弯折的身子,顿时如同鲤鱼打挺,面对暗六的抬手拦截,她不退反进,直接迎了上去。 就在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君卿借着他手上的力道,她用力一蹬腿儿,在半空中竟完成了一个漂亮的飞跃! 暗六的眸子猛地瞪大,顿感这女人简直就像条滑不溜揪的鱼,任凭他和十一等人如何围困,她总有办法逃出。 君卿动作迅捷地一个转身,潋滟的眸子,暗藏一抹狡黠。 然而,深知她性子的宫夙夜,在素问的帮助之下,调理完毕之后,打开门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对此,掩藏在紫金面具下的容颜,不由得褪去了几丝冰冷,他掀唇一笑,暗道,这真是只淘气的小白喵! 夜鹰等人仿佛是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青紫寒兰的气息,对于眼下这种局面,心下不由得染上一抹焦急。 他们作为主子的属下,仅次于沧澜玉凤的夜鹰,更是闻名天下的存在,如今却是要被主子瞧见对于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束手无策,这岂不是丢脸丢到了家里? 他们不禁齐齐对视了一眼,暗暗下了决心。 顿时,再接下来的你来我往之中,他们不知不觉地呈半包围势,若是从上方看去,俨然君卿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快就会被逼到死角! 君卿心里暗道一声,看来这人王府里的暗卫实力果然不弱! 陪他们玩儿了这么一会儿,呵!接下来,可就到了该她反击的时候! 突地,只见她黑色的瞳孔,乍然漾起一抹锐色,她飘飘的衣袂,伴随着她身上的动作,随风扬起厉色的弧度。 她一直潜藏在身上的那种黑暗因子,霎时倾泻而出! 那凛然冷冽之势,俨然与君临天下的王者无异! 夜鹰等人很显然并不知道,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此时正惊讶于,一个人的气质怎么可以如此多变!那般迫切的威压,来得如此突然,竟让他们不自觉的忘却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他们的眸光,纷纷呆滞了半秒,等他们再反应过来之时,早已慢了一步! “呵……”君卿扬起嘴角,不禁轻笑一声。然而,她手上的却是半分没停。 只见她单脚点地,右腿猛地一个横扫,直接踹上了那人的肚子。 那人条件反射的就想要捂,却不料就在这大脑尚未反应过来的一个空档,他的手竟被君卿空手一格,左腿轻摆,又是一个漂亮的横踢,直接将那人就掀翻在地。 然而,在这期间,她其余的动作并没有停。 她的左手猛地横栏,十一凝眸,见势不对,抬脚一踮,不料,就在下一瞬,他整个人霎时就被掀翻! 他一愣,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他的功力,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被人打输? 显然,君卿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给他做这些无所谓的解释。 至于,方才发生的事情,她却是再用她最实际的行动来表达! 十一抬眸惊愕地看见那混迹于那黑沉之中的一抹白色的残影,但凡是她所过之处,那些人无不被她好似拦腰截断,以头着地。这般迅猛的打斗,于他们而言,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况且,对方还是一个丝毫没有内力的弱女子! 那么试问,她那双莹白如玉的小巧的手上,到底是拥有怎样大的爆发力,才能把他们这些一个个素日里以习武为生的大老爷们儿,全都毫不留情地直接扔地? 十一抬眸,扫视着场中唯一还在试图做着“垂死挣扎”的暗六。 只见他此时猛地抬高了手腕儿,正为自己避开了君卿那致命的拦腰一击而得意,完全忘了在那么多夜鹰卫倒下之前,他最忌讳的骄兵必败这个理! 他先前虽是见过君卿的身手,但那也是她借助着她身上的暗器。 他早就知道她最大的优势,估摸着就是手腕儿上的劲力,那么说什么,在这么多人倒下之后,他为了给夜鹰在主子面前挣回脸,没道理不来个绝地反击! 然而,君卿见状,却是不由得勾唇冷笑,这人,她不急着动手,她倒想看看,身为外界传闻中以一当百的夜鹰暗卫,到底有个怎么压箱底的本事! 果不其然,暗六瞳眸危险地一眯,他脚尖借力一踮,在君卿的长腿再次向他扫来之时,他腾起身,动作迅速地向后退了两丈。 接着,只见他猛地一个俯身,对于迎面而来,明显闪避不及的君卿,他的大手顺势成爪,做出擒捕之势。 他的眸中迅速的闪过一抹得意,却被君卿敏锐的捕捉! 君卿唇畔泛起冷笑,她不禁晶亮着眸子,瞧,这真是个有趣的猎物,都胆大得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不退反进,纤手往暗六半张成爪的大手里柔柔一握,他的眸中泛起一抹不解,然而就在下一瞬,他只觉他整个人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飞扑出去! 他心下顿时大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暗六心中的疑问,君卿肯定不会傻到坦白的跟他解释,说什么这是来自千年以后的近身搏击。她勾唇笑着,抬眸,对上不远处那人越发晶亮的眸子。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眯,他就知道,这小白喵的爪子果然够利! 不过,还是要为我所用的好! 宫夙夜意味深长地笑着,却是让君卿顿时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第九十章 谨遵小王妃之令! 宫夙夜轻咳一声,绯红的衣袍,拂下满身的冰冷,他缓缓起身。而君卿见状,却是朝他迈步走了过去。 他不禁眉眼一暖,接着,在扫向或趴或躺在地上发愣的夜鹰之时,他的眸子霎时一冷。 呵,他此时还真不知道该说是卿卿蓦然间给了他太大的惊喜,还是他的夜鹰素日里跟着他,不知何时,竟养成了这般自大的行径。 如若他们没有与卿卿的这场比试,那么完全可以试想,凭借着他们这未曾言败的傲骨,方才若真的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那么,骄兵必败! 呵!那么很好,他想他的夜鹰的确是该趁着这个时机,好好的给他们泼盆冷水,冷静一下了。 “主子!君小姐!”夜鹰等人见了来人,纷纷起身,恭敬地唤道。 然而,孰料宫夙夜竟是看到没有看他们一眼。十一等人的脸上,暗暗隐下一抹尴尬,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只得堪堪在那里僵立着。 “今日这场比试,最后的结果,可以说在场诸位皆是有目共睹。君卿在这里问大家一句,不知你们的心里可曾有什么话想要说?还是……你们并不服?” 君卿浅浅勾唇,一袭素色的衣袍,站在那拢绯衣的身旁,无端糅合了这世间的喧嚣。 她抬眸,微微凝视了宫夙夜一眼,那眼神暗含的意思,很明显。 宫夙夜情不自禁地抬手,笑睨了她一眼,伸手摁了摁她的唇瓣,眸色顿时黑如浓墨,青紫寒兰的气息,霎时萦绕在君卿的身边。 君卿见状,好看的眉头稍稍一蹙,忽而,眸光流转中,暗瞪了他一眼。 宫夙夜浅浅勾唇,掩藏在紫金面具下的面容,不经意间又柔和了几分。 “属下……”夜鹰中的几人,正想试图为自己申辩一番,然而,当他们抬眸,却是意外地看到他们在这里打着哑谜。除去暗六和十一,其余人则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英明神武的主子,那眸中盛满的宠溺,他们一个个的不得不在心中大呼惊奇! 联系着刚才比试之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们确定眼前这人还是那个外界传言的花痴废物的大草包?还是那个他们自认为她胸无点墨,哪怕就是一时得了主子的青眼,也不过就是被困在王府的后院,当一个空花瓶的君卿? 不单单说这女人能在他们夜鹰的包围圈中屡次像条滑不溜揪的泥鳅般溜走,而她面对他们这么多个赤手铁拳的大老爷们儿,居然从一开始就能镇定如初! 再说,从他们出击到防御再到跌落在地,整个过程,可谓是快准狠,一击即中对方要害。待他们细细一想,靠,他们还真是想骂娘!他们这莫非就是被女人暗摆了一道? “君小姐,十一自愧不如,属下认输!心服口服!” “君小姐,暗六技不如人,属下认输!心服口服!” 就在其余人还没有收回他们神思的同时,暗六与十一齐齐对视了一眼,越发恭敬的开口。暂且不说主子对她奉若至宝的态度,此刻,单单就她那诡异的身手,方才那场比试,就足以让他们开口称服。 虽说他们打斗得不是淋漓尽致,但好歹这女人也是打破了他们多年来固步自封的堡垒。 况且,这女人既是君老爷子的后代,又是兰姨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她君卿真的只是个花痴废物的草包,若主子为了兰姨,执意要娶,他们也没有意见。 但很显然,现在的事实,早就出乎了他们一开始的预料。 那么既然如此,她韬光养晦多年,如今更是肯一心一意地站在主子身边,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来阻拦? 与此同时,君卿冷睨着眼,挑眉看着他们瞬息而变的神情,不得不说很有趣,但她并没有多少的心思来欣赏。 接着,夜鹰众人只听她道:“今日这场比试,只是我君卿与你们区区一个切磋而已。你们诸位,其实大可不必过多的放在心上。但我想凭借你们夜鹰从未言败的傲骨,打心眼儿里定是不会轻易服输!这样吧,我们再给对方十天的时间,到时候,我再与你们比试!如若那时,不论何方输赢,但凡输的那方,便都任凭对方处置,如何?” 夜鹰众人听罢,有些诧异地抬眸,孰料,对上的竟是宫夙夜那狭长的眸中霎时闪过的凌厉与君卿那满是认真地瞳眸。 他们不禁心下一震,极有默契地开口:“谨遵小王妃之令!” 很好!难得夜鹰的众人终于有眼力劲儿了一次。 宫夙夜听罢,顿感满意地勾了勾唇,他的一双大手紧紧地箍紧了她的纤腰,仿佛想要将那抹素色揉进他的生命里,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妃! 君卿稍稍缓和了眉眼,她的一张小脸上,重新盈开了笑意。她知道对于一贯崇尚实力的人,若真想得到他们的认可,唯有拥有比他们更强大的实力! 不过,与其说她相信夜鹰的韧性,倒不如说她更相信宫夙夜这人,眼光的毒辣精准!假以时日,若真让夜鹰按照她前世的训练强度,那么完全可以预计,在这千年前的异世,这支鹰,所展翅飞翔之处,方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待得遣散走了夜鹰的众人,君卿回身,眉眼凝重的看了素问一眼,不禁沉声问道:“素问,他身上的寒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问正欲开口解释,然而却猛地察觉来自头顶的那抹凌厉的余光,她心下一震,稍稍斟酌着开口:“回禀主子,王爷身上的寒毒……” 然而素问一开口,君卿却是冷下了眸,只见她冰着一张脸,试图一根一根的掰开宫夙夜箍在她纤腰上的手指,宫夙夜带了丝恼意与讨好地声音道:“卿卿……” 然而,君卿却是理也没理,凌厉地扫了素问一眼,“素问,别忘了,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素问心下一颤,立马恭敬地垂首,“回禀主子,王爷体内的寒毒,早已刻不容缓!但为今之计,缺乏的正是解寒毒的,除去灵狐的血以外的另两位药引。” “另两位药引?”君卿凝眸,索性回首瞪了宫夙夜一眼,暗暗在他的腰间狠下心来一掐,宫夙夜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没错,据素问打听,其中一味药引,灼日赤莲,便在近日游历十年归京的华岩寺的法华大师的手里,而至于他的下落,整个天曜帝京无人能探知。” “灼日赤莲?那还有一味是什么?” “这个……请主子恕素问无能,暂时还无法得知。不过,素问倒是记得前朝某本古籍之上,倒是对此有过记载。如若找到那本古籍……那……” 素问的话并没有说完,然而宫夙夜整个人的气息却是在骤然变冷。青紫寒兰的气息,宛若铺天盖地之势,猛地席卷而来,君卿暗道一声糟,直直的回转过身,控制不住的心慌地大喊一声:“宫夙夜!” 第九十一章 背后之人 然而,与此同时,天曜帝京那压抑至极的帝宫里,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那明丽的脸庞若隐若现的隐藏在屏风背后。 接着,只听她沾满寒凉地声音,冷睨着俯首跪在她裙边的黑影,开口道:“怎么?宴王殿下,如今这么晚了都还胆敢入宫来觐见哀家,难道不怕宫里的下人乱嚼舌根儿不成?” 夙太后眸光冷冷地说着,宴王却是俯首在地,那双浑浊的老眼,瞧着高座之上的看起来冷艳无厮的那女人,暗藏的精光竟变得越发阴鹜,“风儿,难道你我之间,非得这般说话?” “如若不然,那宴王殿下要哀家作何?”夙太后眸光霎时一厉,那深宫里积累多年的威压瞬间扑面而来,“暂且不说,宴王乃是哀家的娘家人,那哀家就且问问,既是娘家人,宴王又可有曾做好过娘家人的本分?” “你莫要忘了!法华大师十年前离京,便早有预言,天命贵女降世,古夙沧澜必现!而如今十年之期将至,时至今日,我们竟是没有丝毫头绪!” “那风儿可是想要将左相府那步棋……”宴王试探的问着,凝眸在夙太后的脸上,不想要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哼!”夙太后冷嗤一声,“左相叶承远,不过一个自以为是的废物,跳梁小丑,从不曾为惧!倒是他那宝贝女儿叶清晚,哀家还真是没想到她会算是个角色,居然胆敢蒙蔽哀家这么多年!” “那你可曾要……”宴王说着,微敛着眸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呵,这倒不必!哀家既然把她赐婚给了崇国公府,那么就已经有了另一番新的打算。”夙太后冷笑着,敛着狭长的眸子,惬意地躺在榻上。她纤长的手指,轻磕着茶盖,缓缓地将茶水饮尽,微微抿唇,瞥向宴王的眸光里却似是别有深意。 宴王沉思,半晌,顿了顿,才道:“风儿,这是想要他们狗咬狗?” “他们……”夙太后抬眸,微眺向远方,“呵!那人不也一样?” 须臾,伴随着夙太后的那话,轻轻吐口,高座之上的那股阴郁之气,蓦然之间,竟又浓郁了几分。 “那沧澜玉龙佩……” “给哀家继续查!”夙太后阴鹜着眼,沉声开口,“哪怕沧澜玉龙佩不在叶清晚的手里,也定在叶家旁的人手上。如若不然,缘何解释叶老夫人当年……你这就奉哀家旨意,就算把叶家掘地三尺,也定要把那东西给哀家找出来!务必不能让这东西落到旁的人手里!” 宴王听罢,佯装恭敬地垂首称是,他眸光隐下一层晦色,正要转身,却不料被夙太后猛地唤住,“等等!” “风儿,还有何事?” “赏花宴上,哀家提了提天成与那人的婚事。这种计策,以他的谋略,哀家根本就不指望因此能拖住他拓展野心的脚步,但是宴王你务必知道,儿女情长面前,方得国事为重。四国来使在即,哀家这句话劳烦宴王能回府转告礼郡王,让他听进去!否则的话,到时候可莫要休怪哀家没给他提这个醒!” “要知道我天曜皇朝的皇嗣,枝叶并不繁茂。到时候谁与谁联姻,这可不是哪人哪派的事情!那时,只要稍不注意,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沧澜玉龙佩的事,在近日里就能得到很好地解决,那么哀家国宴之时,便可少忧心些许。至于这接下来的事情,哀家就劳烦宴王殿下了!” 夙太后难得的沉沉叹了口气,疲累的挥了挥手,示意宴王告退。 然而,待得宴王一走,她这才敛下了那冷厉的眸,当外面的人卸下所有防备之后,她这才让潜藏在暗处的那人,缓缓踱步走了出来。 天曜帝京,万花楼 承影那旖旎万分的身影,带着几分迷醉与慵懒,不耐地打开了房门,顿时张口就厌恶吼道:“滚!都滚!都给本公子滚!看你碍眼,懂吗?少在本公子眼前晃!” 话一说完,承影“啪”地一声,再次紧闭上房门,整个人顿时又慵懒地躺回到了榻上。他迷蒙着双眼,抱着怀里的酒坛,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倾倒着。 与此同时,那迷离的酒香,早就向外不停地蔓延,若是有心之人,细嗅之下,这俨然是与那日金樽斋的风飘雪无异! “咳……公,公子……是七七……快开……开……噗!” 七七断断续续地说着,那来自喉咙里被撕裂般的疼痛是那般明显。只见他被关在密室外面,整个人宛如刚从血泊之处捞出,他的手无力的垂挂着,嘴角却是含笑紧攥着那手里的金色令牌。 “哈?你是七七?唔……七七……”承影迷蒙之间,恍惚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不禁摇晃着身子,索性直接摔了酒坛,懒洋洋地踱步过来,将门缓缓打开。然而,当他瑰丽的瞳眸猛地扫见他那沾满浑身上下的血色,整个人顿时心神一醒! 他不禁打了个机灵,猛地将他从地上扶起身,他不由得凝重着神色,道:“七七,你……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待得承影小心翼翼地将七七弄回密室,楼外青色的一抹身影,悄然闪过。 “你给我站住!” 碧青心下一惊,连忙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道:“李妈妈……” “你怎会来此?”李妈妈厉着眸色,质问地扫了她一眼,这里是公子的禁地,从他们进入这万花楼伊始,她便早就对此,牢牢告诫了好几次。 这碧青虽说是万花楼的头牌,但毕竟她的事,哪有公子来得重要? 她不论因何目的,竟敢上楼叨扰公子,这罪过……哼! “李妈妈,是碧青的错。是碧青不该随意在此处走动,可……”碧青说着,顿时柔弱不堪地咬了咬唇,“公子新到的衣物怎么办?” 经碧青这一说,李妈妈这才恍然。公子的贴身小厮,近日不知是犯了什么事,竟被一向好脾气的公子,调离了身边,去了另一处。这连带着,就连公子每到月末,遣人到仙衣坊制的衣物,都没人前去伺候着了。 “也罢,念在你今日事出有因,切忌下次,必不可再犯!否则,休怪到时在主子的面前,就连妈妈也保不了你!”李妈妈厉声警告着。 碧青乖巧的应了声是,然而,眸光里却是暗藏了抹不屑。 须臾,她跟着李妈妈终是转身娉婷婀娜地下了楼,只是在她那眸光一瞥见,眸子里深深地映下了那房门前淌着的血色。 啧啧,她们万花楼背后的主子,真如那人所说,真是越来越让她好奇了呢! 第九十二章 承影?君胤! 承影运气,逼出了他自己体内的酒气,迷蒙的眸子越发的清醒。 不过,当他再次抬眸,他那沾满旖旎之色的眸子,掠过七七身上的伤口之时,眸光微不可见的深了深。他一手握着的瓷瓶,愈发的将它捏紧。 “公子……”七七虚弱的唤着,仿若丝毫没有察觉到承影那张脸上几乎快要结冰的神色。只见他动作艰难地掀起袖袍,固执的将那块沾染上层层血色的令牌执意交到他的手上。 七七的眸里顿时划过一抹暗光,潜藏在背后的那只手,在承影抬手就要动作之时,乍然迸发出一抹狠意。 “咳,公子……”七七的手僵在半空,对此,他不禁有些无奈。然而,此刻,承影就是不肯伸手去接,那双眸子里旖旎之色尽褪,反而被一股罕见的桀骜所取代。 “怎么?七七,你如今身受重伤,却是连你主子的命令都敢反抗了吗?”承影眸色一厉,毋庸置疑地说着,将霎时暴露在空气中的令牌,又重新塞回了他手里。 只见他动作轻缓地褪去他的衣衫,拿着手里的瓷瓶,将其抹匀,接着,一双大手便覆在了他血肉模糊的后背之上。 突地,他的动作微顿了顿,眸色闪过一抹狠厉,两手顺势成爪,直直取向那人毫无防备的脖颈! 然而,那人惊讶也不过一瞬,须臾之间就已满面冷笑着抬眸,险险避开承影伸来的毒手,“多年不见,倒不曾想你的身手越发的精进!怎么?来这万花楼屈尊降贵做个小倌,可曾是你家老爷子亏待了你?” 那人阴鹜的声音,沙哑着开口,不过,这般沙哑倒是与之前的伪装,大相径庭。 “还是君家……不,更确切地说,是你!”那人冷冷拂袖,大大方方地占据了这软榻上的半张席,丝毫不客气的对着承影说着,“对于当年的事情,你不甘心!” “若在下料得不错,你是个有野心的人,是个适合做大事的人!你想要报复回来!”那人说道这里,顿了顿,才道:“哈哈!那真是很容易!不过,鄙人甚是惜才,如若阁下肯屈就,你我二人联手……这件事情,恐怕会更加的轻而易举!况且,只要你若投靠鄙人的门下,那才真的是名正言顺!” 那人惶不在意地说着,颇有闲心的在那里把玩着手上的东西,“君胤!哦,不对,承影公子!唔,你要你家小七七去拿的就是这玩意儿吧?哈哈,多可惜,他如今却是落到了我手里!不要忘了,你们所想要去的灵山,如今毕竟还是我的管辖之地!” “那么,你再给鄙人说说像他那般逗趣的人物,在下该留他生?还是放他……死!” 那人狠厉着口气,恶狠狠地威胁着,然而,当他再抬首,对上的却是承影那双依旧桀骜不驯的眸子,根本就没有半丝妥协! 他心下怒火一起,索性“啪!”地一声,将手中的令牌折断,他不禁沉声斥问道:“怎么?胤少爷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最好是让在下好好看看你那定国公府,在这风雨飘摇的天曜帝京到底还能支撑多久!当然,不妨阁下也猜猜,你那小七七,哈哈!看看他,还有他们都等不等得起!” 那人说完,扬手一挥,之前金色的令牌,顿时化成一堆粉末,承影看着他跳窗远去的背影,他眉心一厉,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掷出。 “啪!”“啪!”“啪!” 接连几声,弹丸击落树叶的声音,但那人所过之处,地上独独留下一抔砂砾。 那人潜在暗处,瞳孔一眯,君家的人,果然不能小看! 看来,那件事倒是要立马告知那边的人,将那些东西都赶紧解决了才是! 待得那人彻底消失在承影的视线,他的眉宇间难得的陇上一抹深思。 他的瞳眸紧锁那抹齑粉所在之处,七七……是他的小七! 十年之前,若说他没有丝毫能力阻止,那么如今,他早已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 七七,你等我!这次,他绝不会让十年前的事再次重演!让那些混蛋碰到你一根手指! 半晌,他终是下了决心,修长的手指,动作轻缓的从下颌处缓缓掀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而他镜中的那张脸,单单只是粗略那么一看,果然与君卿的那张脸大同小异! 此时,整个天曜帝京几乎无人知道,密室里的承影公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当年的君家三少——君胤! 承影,不,君胤! 他的心里其实很明白,对方此次前来暂且威胁不到旁人的性命,不过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警告与试探罢了。他桀骜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威胁!向来只有小人才喜欢做这种事情! 既然金羽令的事情已经被暴露,那么现在就想要再把它找回来,短时间内,肯定不可能。 他倒是没有想到,眼下天曜国宴在即,四国纷纷来使,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这简直就是让他们苍蝇闻到了腐肉一般,竟如此的迫不及待! 这边的苍蝇刚走,而摄政王府的古夙居,君卿潋滟的瞳孔微转,却是在关上房门之时,轻睨了宫夙夜一眼。 “劳烦你们两位暂且在这里先守着,他一旦再有什么事,你们便立马派人过来传话一声。”暗一与暗三齐齐对视了一眼,随即颇为恭敬地应声称是。 如若不是先前的比试,就单凭这女人想要使唤他们夜鹰做事,他们必定不服。而如今,她既然有这个能力,成了他们公认的未来的小王妃,那么她就自然当得起他们对她发自内心的尊敬! 素问对此,勾唇轻笑了声,蝶儿却是在一旁不满地嘟了嘟嘴。 君卿一个冷眼扫过去,蝶儿立马就变得规规矩矩,小心翼翼起来。 素问暗道:蝶儿这性子,估计也就只有主子能够治治。 “素问,你可知解寒毒的古籍哪里去寻?”素问难得神游一回,却被君卿乍然间引出的这个话题,弄得有些欲言又止。 君卿心里不禁感觉到了一抹怪异,再联想到之前宫夙夜的反应,她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但却最终只隐隐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她蹙眉,反问道:“怎么?是根本就寻不到,还是只是不知道去哪里寻?不过一本古籍罢了……你到底有什么好犹豫?” 第九十三章 杀她的决心! “回主子的话,素问并没有什么犹豫。只是,小姐有所不知,若真要说起此事,素问也只依稀记得,这古籍上并没有记载如何用药施针来解除寒毒,据说,那本古籍反倒是一本不可外传的神功之秘……所以,这其中深意,主子请恕素问无能,一时愚钝,参悟不透。”素问蹙着好看的黛眉,神情颇为严肃地说着。 君卿凝眸,略想了想,的确,若此事如此,素问她并没有什么需要值得隐瞒的理由。 于是,君卿略点了点头,正当她准备领着素问、蝶儿二人回去,谁料,暗三就在此时,竟行色匆匆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暗三一看见君卿便向她远远地行了个礼,“属下见过小王妃!” “不必多礼!你匆忙前来,可是你家主子他的身体出了什么事?是他寒毒发作?还是他体内的金蚕蛊又再捣鬼?”君卿看着来人,无不担忧地说着。 然而,暗三却是心下一震,眸光状若不经意似的,审视了站在她身旁的素问和蝶儿一眼。 蝶儿顿时冷嗤了一声,不甘心的把自己的小胸脯,愣是往前挺了挺。 不过好在暗三的怔愣也只是在一瞬,对于蝶儿多余的动作,也并不介意。他很快地就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接着,只见他俯身恭敬道:“主子在喝了素问姑娘煎服的药方之后,此刻已安然入睡,小王妃大可不必过于忧心。” “暗三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他事……要向小王妃禀告!” “是什么事?”君卿听罢,不禁蹙了蹙眉,她人如今身在摄政王府,外界此番到底有何风吹草动,她还真没怎么关心。 如若是除去两天之后,叶清晚的大婚,她得专程前去捧捧场,打算找他们彻底算算账之外。至于其它还有什么事,那便是宫夙夜与天成的…… “回禀小王妃,据贵府派人传来的消息,定国公君老爷子,让属下转告一声,说是贵府这两日有贵客临门,让您务必尽快回去!” “回府?”君卿垂眸,敛下心中沉思,她蹙了蹙眉,不禁反问道:“你确定?” 暗三凝了凝眸,躬身应道:“确实如此。” 君卿潋滟的眸子里,暗光一闪,这种时候回去,那他…… 蝶儿见状,不禁轻咳一声,拉了拉君卿的袖子,低垂着头,悄声嘀咕道:“小姐,你真信那老头子的话?” “要知道他那老糊涂真真假假,做事可从都没个定性,说话不算话,这种事儿多了去了。咱们定国公府,就算说不上落魄,好歹也沉寂了多年。再说赏花宴之后,左相府的事,可谓在整个天曜帝京传得沸沸扬扬。您正值风口浪尖之上,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世族之类的贵客,登门拜访?” “信与不信,这倒无妨。关键倒在于……”君卿此话,语意未尽,但素问又如何不懂。 她状若无意间的抬眸,颇有深意的与暗三对视了一眼,这才道:“主子,摄政王殿下身上的寒毒,发作顶多不过三日。” “他刚饮下灵狐的血不久,再加上药方对他内息的调理,相信只要今晚一过,王爷只需控制好情绪,切忌随意妄动内力,再及时找到那几味药引,那么如此,便并无大碍。” “果真如此?”君卿见了那晚宫夙夜寒毒发作的样子,虽谈不上什么心有余悸,但对素问的话,她却是有些半信半疑。 宫夙夜脸上青紫色的痕迹,暂且不提,就他那身上的红线,便来得那般诡异! 他体内的金蚕蛊……到底是何物?毕竟,在她看来,宫夙夜手上的力量,如今已经足够强大。那么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才会对他下这样的金蚕蛊,妄图夺他性命? 不过,待得君卿一行人登上宫夙夜专属的马车,回到定国公府,已是半柱香之后的事情,低调黑沉的马车,堪堪停留在定国公府门前。 暗六恭敬地俯身垂首,辞别了君卿。接着,他便调转马头,“踏踏”地驾着马车,回去复命。 然而,君卿下了马车之后,步子刚迈出去没几步,突然,一阵“嗡嗡嗡”地破空声自后方传来,那气势一箭更比一箭凌厉! 弓弦急速振动,黑色的箭羽残影闪电般前行,如同落叶簌簌,猛地撕裂了这方的静谧。 蝶儿的神色猛地一变,略带薄茧的右手,猝不及防地拔出了暗藏在腰间的软剑,就在那羽箭一划到君卿面前之时,她率先一步,拨开了那骤然间破空而来的凌厉箭雨! “小姐!”蝶儿万分担忧地唤了一声,只见她小巧的身子,灵动若蝶的在箭雨中来回穿梭。素问紧抿着唇,凝重着神色,紧紧地将君卿护在了她的身后。 君卿好看的黛眉冷冷一挑,潋滟的眸光,闪过一抹厉色,在素问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她便已经动作迅捷的隔开了她的手,三两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 此时,来势愈发凶猛的箭羽,很显然与君卿在摄政王府的近身搏击大有不同。 就在君卿冷厉着眸子,顺手将暗藏在袖里的那抹金色的流光,向着对面阁楼的不远处,狠狠一扔,果不其然,伴随着那倒地的“嘭”地一声,接下来从对面那阁楼之处,潜藏在暗处的黑衣人,便倾巢而出! 刺眼的银白色豁然劈开被黑色笼罩的箭雨,那凌厉之势,比之上次路遇宫夙夜之时的杀手,出手更加的犀利! 蝶儿很快地就意识到了不对,暗道一声不好! 来人极有可能是被养在暗处的死士,他们黑色的衣衫,竟隐隐地透露出他们身上的轻甲。当那些死士察觉到对方有人在背后试图用软刀偷袭之时,他们冷厉着面容,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蝶儿她冒着被人迎面一击的危险,软剑运足气势,在素问面前一档,孰料,那人只虚晃一招,银白色的暗茫,猛地举至头顶,竟向着蝶儿的背后,猝不及防地劈了过去! 霎时,在场众人只闻得“铿”地一声,那抹之前飞逝而出的金色流光,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君卿的手上。 君卿勾唇冷笑,抬手用力一档,脚向前用力一踹!与此同时,淬满蚁毒的红衣针,伴随着那金羽扇“唰”地一声打开,那骤然之间的流光飞逝,如若他的瞳眸,渐渐消散。 哪怕这仅仅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但这位死士单凭他此时仍保持着欲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动作,由此便足以可见,对方意图杀她的决心! ------题外话------ 各位亲亲,南风今日就是PK的最后一天了,虽然这是第二轮PK,但是南风希望亲亲们能对南风的文文多一些支持! 首页上的每一次PK强推,毕竟都是关系着作者文文的生死存亡。 亲亲们,南风将近四个月的公众文,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文文越来越深入,收藏惟愿能更给力,让南风看到更多亲亲们的身影!只要你们一直在,南风一直努力,惟愿不负众望! 亲亲们,请你们赐予南风力量,定要加油!么么!(づ ̄3 ̄)づ 第九十四章 试探之举 转瞬之间,朝宅正门与马车之间,蓦然多出了十四枝闪电般的羽箭。 这些羽箭擦过蝶儿的身畔,刺挡开密集的针雨,极诡异地避开君卿对它的拦截,然后转了个拐角,反而朝着那空旷之地,嗖嗖射了过去。 君卿好看的黛眉紧蹙,潋滟的眸光,冷了又冷,手中的金羽扇早已瞄准了时机,蓄势待发,却不料就在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竟都被旁处所吸引! 只见那十四只羽箭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如同进入了相对静止的空间,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速度,变成了静止的死物! 然而却是没有一支羽箭能沾到车厢内那人冰蓝色的袍子,霎时冷厉着的眉眼。 此时,一枝羽箭悬浮在车厢内稀薄的空气之中,距离北辰玄逸紧蹙的眉心不过三寸的距离,而另两枝羽箭静止在他灿若星眸的眼前,但更多的羽箭,却竟是在他的双手之前,静止悬浮不动! 静止的羽箭轻飘飘地落下,就像是无力被风斜打的雨水,更像是被雨水击落的青嫩树叶,再锋利的箭簇,再坚硬的箭杆,一旦失去了黄杨硬木弓和绞筋弦所赋予的速度,便失去了所有的杀伤力,像垃圾般落在北辰玄逸的脚下。 但为了应对这十四枝闪电般的羽箭,纵使是内力强如北辰玄逸,体内的调息也不免为之有所牵动。 他感觉到心脏处的层层丝裹松了一分,气海处万针刺下的痛楚弱了一分,他的脚步微不可见的顿了顿,只见他骤然清啸一声,卷袂而飞! 辕上那名魁梧的车夫,顿时闷哼一声,手中那条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马鞭猛地抽打过去,身上粗布衣衫内极黯淡的土黄色光芒乍现即隐,很明显,他该是个武者。 一鞭挥下,风雨辟易,车夫身上被汗水湿透的青衫,劲风吹得它鼓鼓作响。 而此时正欲趁机靠近这辆马车的死士,他的身体,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片落叶,却被车夫灵敏的动作,看似极柔极轻地避了过去。 不过,骤变就在这一刻,只见那死士,诡笑两声,左手二指迅速地并为剑决,隔空戳向这名车夫近侍的身体,指尖所向,被吹乱的衣袂里,竟骤然现出一抹白线。 车夫不得不再次发出闷哼,回鞭在空中一绕,画了道弧圈,意图击碎这一指。然而正待他再次挥鞭阻止之时,却猛地被小腹处的剧烈痛楚打断。 他顿时惊愕地瞪圆双眼向下看去,只见一把样式普通的朴刀,正深深插在自己的肚子里! 刀锋入腹并不是致命伤,车夫立马恢复成了面无表情,只见他手猛地一翻腕,手中朴刀一拧一绞,顿时把那死士迎面而来的腹部,泄愤似的乱绞成一塌糊涂。 那死士看着那把在腹中不停绞动的朴刀,面露惊恐绝望之色,喉中嗬嗬作响,被血水冲洗多时的金属刀面本就是冰凉一片,此刻,他竟觉得无比灼烫。 然而,君卿此时并没有心情去欣赏那些死士临死前的表情,她递给了蝶儿一个眼神,接着,身体灵巧翻起,她猛地从车夫近侍的身边冲了过去,紧随着那抹黑色的身影,一同探入那辆看似神秘的马车里。 那些死士一见君卿就要冲出他们的包围圈,脸色瞬时骤变。只见他们给对方迅速地打了一道暗语,接着,新一轮的攻击,对着这三个弱女子,再次接着上演。 君卿早就察觉了他们的动作,幸好她们一开始,也就没打算给这些人留个活口。 她冰冷着眸色,动作迅捷地将手里暗藏的红衣针猛地刺入那人的肌肤,他顿感浑身如被万蚁噬心般的疼痛! 他不禁痛苦地喑哑着声音,想要极力地撕扯! “嘶啦——”一声,黑色的罩衣,猛地被他撕碎开来,银色的轻甲,泛着冷冷地光泽。 接着,只见他“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却是紧握住自己手里的刀剑,对他自己的身体一阵乱砍。 猩红的血色,猛地喷薄而出,藏在暗处的那人,眼底的阴鹜却是骤然闪过。 他不禁勾唇冷笑,这一招果然很好!看来,法华大师的预言并没有错!那位大人苦苦找寻多年的最新鲜、最美味的炉鼎,时至今日,终于有了着落! 与此同时,巷口另外那辆马车却是一直,动都没有动过。 它一直停在那角落,无论是最开始的射杀,府宅前激烈地打斗,还是街巷间这场惊心动魄的死士挥刀自刎,都没有让车厢里那清俊的身影有所动容,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如藕节般的手指出神。 啧,看来,今日这番打斗,最后的结果着实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炭炉之上温水渐沸,热气蒸腾,沸水缓缓地冲入了茶杯之中,司徒老侯爷认真地看着这幅画面,盯着沈惊郅的一举一动,盯着他的肩,盯着他的手,没有去听对方任何可能弱化自己意志的话,当他看到此人去倒茶时,眼睛却骤然明亮。 “请恕在下,实在不知老侯爷竟此刻前来造访。惊郅一时唯恐照顾不周,特将宫里赏赐的雨前龙井,专程奉上。还望老侯爷莫生芥蒂。”沈惊郅手握着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 然而,正是他这般若即若离的态度,殊不知,只会让素来耿直心肠的司徒老侯爷更为的捉急。 “沈右相,私底下,你我二人这般推心置腹。老夫私以为,你我定能成为忘年之交,就凭这友谊,老夫在你这里好歹能有几分薄面。如今,整个天曜帝京左相府的事,闹得那是一个沸沸扬扬。这其中老夫知道,定少不了你右相大人的手笔。但你给老夫说说,叶承远那只老狐狸,好歹他也混迹朝堂多年,就这般贸贸然地将他扳倒,唉!请恕老夫直言,这实在不属明智之举!” “呵……老侯爷,这雨前龙井可是宫里算得上顶级的贡品,品品茶、静静心,这并不失为一番乐事!”沈惊郅眸光,微微远眺,黑色的瞳孔,却是愈发的深了深。 “你……”司徒老侯爷见他这副明显避而不谈的态度,也心知,他要是在执着地讨要这份答案,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他索性低叹一声,这才道:“唉,既然如此,那也罢!不过,四国来使,幼帝又是病榻缠绵,连同摄政王殿下都几日未曾参议过朝政,就是不知如今,使者进京,右相大人可有关于这方的人选?” 第九十五章 最后的刽子手【求首订!】 沈惊郅听罢,微勾了勾唇,眼底暗藏了一抹讥诮,他动作优雅地放下手里的茶盅,凝眸看了老侯爷一眼,这才道:“惊郅这里若真有人选,老侯爷又待如何?该不会老侯爷是想要让惊郅毛遂自荐,还是怎么?” 司徒老侯爷僵笑两声,“凭你的眼光,老夫如何会信不过?只是,宫里皇权日渐衰落,老夫怕只怕三公那边突然倒戈……” 他沉吟着,沈惊郅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老侯爷对此,实属多虑了。三公之中,唯独定国公最是忠肝义胆。先帝临驾崩之时,就早已远见卓识的架空了崇国公与护国公的实权,这几年要不是仗着有宫里那位撑腰,恐怕早就成了空壳子。” “更何况,惊郅私以为,现如今四国来使,恰逢我天曜帝京时局动荡,这……可不失为一个好时机。”沈惊郅敛下他越发深邃的眸,唇畔边独留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见到他这副样子,司徒老侯爷,心下暗自不禁叹了气,他莫真不是老了?唉,这沈右相看似风光霁月,卓文雅识,但单凭他年纪轻轻,惊才绝艳便能坐稳右相这个位置,也足以可见他的手段,非常人所不能比! 看来,这天曜帝京,果然……快变天了! 司徒老侯爷这边暗藏着哀叹,崇国公府那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老夫人手捻着佛珠,一遍又一遍地在祖祠的佛像前祷告。 自她的崇儿再次醒过来之后,她便愈发的心神不宁,心里面老有个坎儿,总觉得他们崇国公府近日里会出什么大事。 她忧心地唤了个丫鬟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香,她虔诚的默念着心里的祷告,恭敬地上前将香插在了佛像前的香盒里。就在她上完香之后,她如同往常的向后退了两步,手里不停地捻着佛珠,嘴里来回不断地说着那几句。 然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她的眼皮不可遏制地跳了两跳,她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微顿了顿。 “老夫人……”站在一旁侍奉着的丫鬟见状,她怯懦的低声唤着。 老夫人顿时不满地眸光,猛地朝那丫鬟扫了过来,她心下一跳,立即屈身跪着,“老夫人!” 与此同时,轻微地“啪嗒”声,微微响起,燃烧了的香灰,悄然断落。 老夫人怒瞪了她一眼之后,顿时回转过身,刚要习惯性地抬眸,却在突然,整个偌大的祠堂,伴随着“啊——”地一声凄厉的惨叫。 由此,崇国公府里的祠堂,终是彻底的沉寂。 这里的沉寂明显与定国公府门前的不同,君卿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劲风,看着拖刀于身后搏命于一击的死士,她眸中暗光,一闪而逝,右手探出袖口,散开纤细的手指,恍若在半空中轻轻一凌。 与此同时,这里的车帘破风之声,顿时大作,并不是突来的气流,而是状若被某种力量撕卷的声音。那抹不知消失于何处的灰暗剑影嗡鸣之声大作,倏乎于前倏乎于后,鬼神莫测其位,瞬间如闪电般,竟直刺素问后背! “素问!”蝶儿眸色一变,大喝一声,赶忙挥舞出手中的软剑,与那道剑影激烈相抗! “呲呲铿铿”,刀剑正无情的对峙着。 那人眼看蝶儿就要承受不住,立时邪邪一笑,猛地加大手上的力度,同时他抬腿,再漂亮的侧身,狠狠一脚将蝶儿心窝一踹,正要企图伸手将素问禁锢住,却不料,半空中突然飘来数道黑色身影! 果不其然,那人只听得乍然现身的暗三猛地一喝:“夜鹰听令!解决掉那批死士!即刻保护小王妃!” 暗三的话音一落,不远处的车帘,微微被风卷动,一旁“哗啦”作响的竹叶,骤然一静。那批死士纷纷对视一眼,然后仿若早有预谋似的四处散开。 而那辆神秘的马车里,炭炉处的灼热水雾,缓缓凝了凝,然后伴随着那纤长如玉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向地面沉降,时间仿佛骤然变得慢了许多。 呵,原来这就是那人夜鹰的威势?真是……不过如此! 而君卿这边,她刚探入马车,夜鹰的人就好巧不巧的朝着这边围了过来。虽说,他们赤手空拳刚和君卿有过一场比试,但很明显此刻的明枪暗箭,俨然不同于那时。 那股肃杀的气息,但凡是他们身形所过之处,如同握着阎王手里的镰刀,杀伐的气息瞬时更加猛烈。 暗三冷厉着眉眼,终是一路向着君卿所在的那辆马车靠近。接着,他把帘子猛地一掀,里面的情形,顿时让他惊愕地唤出声:“逸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君卿早就察觉到了暗三的气息,对于他此刻主动跟上来,她并不感到丝毫意外。她潋滟的眸光在扫向北辰玄逸那被白布包裹着的手时,微闪了闪。 随即,她很快地就将她眸中暗藏的那抹诧异,掩饰而去。她转眸,担忧地朝着素问她们所在的方向,眸光凝了凝。 暗三心知,她此刻在忧心什么,故意在北辰玄逸的面前,挺了挺胸脯,恭敬道:“小王妃不必太过忧心!虽说之前在王府,咱们与小王妃的实力……咳!但在这些人面前,暗三保证,夜鹰定能保那两位姑娘性命无虞!” 听罢暗三的话,君卿转身回眸,她潋滟的眸光闪过一抹深意,她如何能听不出暗三特意在北辰玄逸面前重重咬下的那几个字,如若这要换做是那人在这里…… 君卿眸光微变,暗叹自己大意,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在她心底的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 然而,北辰玄逸的反应却是与君卿不同。只见他端坐在车辇之上,除却刚才的动手,他整个人面容如冰。 他低垂着眼睑,盘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要不是他的内息在此时有了几分微不可见的紊乱,被暗三敏锐的所察觉,可能他还真会被这人的表象给蒙在鼓里。 他暗三可和暗六、十一那些家伙不一样! 他身为主子的近身暗卫,常年以来除了在训练场训练,就还是训练!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可谓是枯燥无味,等到了主子的身边这几年,他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多么的有趣! 不过,同时这两年,也愈发的让他感受到了人心的险恶之处,亏得他平日里待人也是对人不对事。哪怕逸王殿下是主子的至交好友,但只要他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始终横亘在这二人心中的那根刺,他早就私以为,逸王此人,看起来深不可测,实在是不可不防! 更何况,如今主子有了小王妃,而小王妃相比他们这些暗卫,她才是真正能走进主子心里的人。毕竟,只有她,才能陪伴主子度过一生! 他们夜鹰可是主子的左膀右臂,在这些男性公敌面前,他如何能让主子的风头,被旁人抢了去?! 哼,只要有他们主子在,这些人哪怕是在关键时候伸出援手也不行!要让小王妃时刻有归属感,这一点他相信是很有必要的! 就在暗三刚敛下心底的沉思,突地,整辆马车就是一阵剧烈地摇晃! 暗三心下一惊,立即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剑柄。他紧抿着唇,不动声色地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绝对冰冷,和那抹尚未接触便已经开始令他心肝欲碎的锋厉意味。 他兀自深吸一口气,他是夜鹰!他绝不能让死神的手,抚上自己人的后背。 他没有回,也没有闪避,猝不及防地,他顺势而起,撞开车厢,如头悍虎般,狂暴前纵。 他极速奔跑的途中,给其余的夜鹰打了个手势,众人纷纷会意,立马朝着将君卿所在之处,包围着保护了起来。 君卿见状,勾唇冷笑一声,她冷着眸子,看着向这边刺过来的死士,何时她堂堂的“暗夜君王”,竟这般好欺?! 她潋滟的眸光,狠厉一闪,手里的金羽扇早已蓄势待发! 只见她猛地踮脚,不管不顾地借着北辰玄逸的肩膀用力一跃,直接破车而出! 顿时,北辰玄逸的睫毛微眨,他内里的调息,再次紊乱了一分。 君卿动作迅捷的转身落地,红衣针如同阵阵密雨般,自金羽扇的扇骨里,带着非同寻常的力道,猛然击出! “嗖嗖!”地刺破声,时刻在演绎着她前世那三子真诀! 出手招招,端的那是快、准、狠! 而暗三这边却是猛然冲至府门前两步之地,眸色深沉的凝视着躺在地上的定国公府侍卫的尸体。他此刻全然不管不顾,身后如此亲近的死亡气息,瞪着眼睛,死盯着对方的脖颈,双手一错,将全身气力凝于他的朴刀之上狠狠斩了过去! 看着劈面而来的狠厉刀光,另一辆马车上的那人,左手端起茶杯,刚刚触及唇边,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表情。他能清楚地预料到,那死士的无柄小剑已经闪电般飞抵至那人的身后,不待刀锋落下,这暗卫……呵!必死无疑! 此刻,死士手中的朴刀距离暗三的脖颈还有三尺。 暗三的飞剑距离宁缺的后背还有一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君卿手里的红衣针竟是比这世间最优秀的刀客挥出的刀都还要快! 无论如何计算,虽然这死士悍勇地搏出了一个拼命的机会,但偏偏很可惜的是,这最后的一搏只能搏掉他自己的性命,却并不能伤到暗三等人丝毫。 他双眸不可置信地朝着君卿那边暗暗一瞪。此刻,只见他的脖颈之间,赫然地插着那根淬了蚁毒的红衣针。 不过,弹指之间,那人便轰然倒地! 这场对峙,任谁也没料到,丝毫没有内力的君卿,竟会成了最后的刽子手!而他这狰狞的表情,反倒成了那死士生命中最后的定格。 待得夜鹰的人彻底将那批死士,彻底清除干净,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而此时,定国公府的东芜苑内,素问正目露担忧地处理着蝶儿身上的伤口。君卿却是在一旁紧蹙着眉,敛眸沉思,这些死士,到底会是谁派过来的杀手? “小王妃!多谢小王妃今日救命之恩,请受暗三一拜!”暗三此刻愈发恭敬地唤了君卿一声,同时向她行了夜鹰里最尊崇的一礼。 他之前本以为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能不是个传言中的花痴草包的废物来配他们主子就已经很不错了,谁知道他这不过短短一日,她带给他们夜鹰的竟是这种震撼的惊喜! “你既是他派来跟在我身边的人,对我大可不必如此!”君卿有些疲惫地说着,揉了揉漂亮的手腕儿。君卿一番话说得浑不在意,听在暗三的耳里,却不是如此。 他私以为,就算是旁人,受他们夜鹰行如此大礼,都定会好生客气婉拒一番,害得他都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然而孰料,他们小王妃的性子,竟是这般果断,不矫情!他越看,他们小王妃的性子,倒是和他们的主子越发的相似! 接着,他只听她道:“今日之事,你既已出动了夜鹰,那么宫夙夜那里便不可谓不知情。只是……”话说到这里,君卿微顿了顿,“你该知道你主子的身体。他如今寒毒在身,应该好好地卧床休息,不宜在过度劳累,甚至妄动内力!” 听罢君卿的话,暗三的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他心下不由得惊了惊,他在召唤夜鹰,让他们赶紧向主子汇报之时,这些东西,他怎么从未考虑?还是他已经习惯了凡事都要遵从主子的命令?可是小王妃的话,又不得不让他…… 仿佛是察觉了暗三的犹豫,君卿略感疲惫地揉了揉揉眉心,“死士的事情,暂且搁置在这里,你只需和王府的人联系,让他们务必看守好古夙居!其余的事,就等老爷子过来了再议。” “对了,你代我先去前厅看看,逸王殿下他的身体如何?若是有异……” “嘿!你个臭小子!你回了府,不先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倒在这里叽叽叽!”君老爷子紧拧着眉头,他可是刚陪着北辰玄逸从前厅那边过来,人家逸王和他老头子说着话,字字句句都是在担忧着他这小孙子! 哪怕他在这种时候再维护宫家那小丫头的主权,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伸手都还不打笑脸人,他这连东芜苑的门口都还没有靠拢,居然就听见了这臭小子又再企图偷偷地打他的脸! 嘁!难不成这臭小子又打算在外面找些死狐狸精?哼,这还真是和那人一个德行! “卿卿……”北辰玄逸见到君卿无碍,整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几分,他轻咳两声,这才接着道:“今日本王特意前来,贵府拜访。才刚行至府门前,竟从未料想过会出这等事!这批死士的出手,都怪本王一时疏忽,拖累了卿卿。咳,更没想到他们居然胆敢对你动手!卿卿放心,此事,事关朝臣之危,本王定会上报刑部,命人彻查!” 有了他这番不请自来的话,君卿她当然不会傻到客气。她潋滟的眸光微闪,难道君老爷子对她说的,有贵客临门,还真就是他北辰玄逸不成? “那此事,就有劳逸王殿下了。”君卿眸光微垂,一副恭谦有加的样子。不知为何,他北辰玄逸看到君卿,这般恭谦的样子,理应感到高兴。 但不知为何,当他的眸光,状若不经意间扫向站在她身后的暗三,再想起马车之上,他神志不清之时,模模糊糊的听到的那句,他顿时,只觉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他有些恼,却又碍于定国公在此,并不好发作,他只得深吸一口气,眸色幽深的望了君卿一眼,再次恢复成了素日里那副仙人之姿,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礼貌地朝着定国公抱拳告辞,走之时,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将袖袍里的一样东西,堪堪交到了素问的手里。 素问看着乍然间出现在她眼前的,逸王那素净有力的手腕儿,先是愣了愣,然后呆怔地在逸王那霎时变得凌厉起来的眼神之下,不得不伸手接过。 在逸王走后,她方才悄然打开了她手里那瓷瓶,小心地闻了闻味道。 这是?桃花露…… 素问再次愣了一瞬,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逸王临走之前,不经意瞥的那一眼,她这才多了几分恍然。 原来如此! 夜半,更深。 定国公府的烛火,依然如故。素问轻叩了叩门,待得君卿淡淡地说了一声,“进!”,素问这才抬步朝里而去。 “主子!”素问恭敬地唤道,“何事?”君卿蹙眉,止住手中的动作,凝眸看向素问,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今日的那批刺客,百般凶险!都是素问拖了主子的后腿!素问……”素问歉疚地说着,还不待她的话说完,君卿就直接将她的话打断,“你若是为此事深感歉疚,那大可不必!我说了,只要你对我君卿百分百的中心!那么哪怕真是生死关头,我君卿也绝不会放弃,我手底下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你是我的人,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你让我如何不珍惜?” 君卿说着,潋滟的眸中渐渐染上了几分暖色,她动作轻缓地将半跪在地上的素问扶起。素问难得的,她的素来清淡的眸中,也染上了几分感动。 接着,只见她趁着君卿不备,不由分说的拉过君卿的手。 君卿整只手动作一僵,她身体上便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防备,但理智上却告诉她不可以。果不其然,素问红着眼眶,将她手上的桃花露都朝君卿的手上动作轻柔地抹匀,好似这样才能缓解她今日给蝶儿和主子带来危机的歉意。 第九十六章 记得想我!【宠!猛戳!】 君卿这边,待得素问刚走没多久,当她扫过手腕儿上那抹清凉之处时,潋滟的眸光微顿了顿。须臾,她微勾了勾粉唇,起身朝榻上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抹黑影以及其迅捷霸道之势,猛地飞扑而进。青紫寒兰的气息,霎时扑面而来。而那人全身包裹着的凉寒气息,却是紧紧搂着她的纤腰,那力度仿若恨不得直接将她揉进骨子里。 那人紫金面具下的薄唇紧抿,绯红的衣袍,更是在暗夜里沾染上了几丝嗜血的气息。这一发现,让君卿好看的黛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卿卿……”宫夙夜声音略带沙哑地唤着,他的声音里夹藏着几分恐慌,不过,更多的却是某种如同珍宝失而复得的柔情。君卿心下一软,她自是懂得他的忧心之处。 她眸光带了几分温软地轻捶了捶他的肩,这才佯装恼怒地对他道:“不是让夜鹰的人好好看住你么?你这般妄动内力,是真不想要命了么?!” 宫夙夜听罢她的话,冷厉的眉眼,不仅没有丝毫缓和,整个人青紫寒兰的气息,反倒比之前更甚,他面色不由得一肃,接着就是“啪!”地一声,大手直接狠狠拍上了她那娇俏的小臀。 “喂!你干什么!”君卿被宫夙夜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顿时一惊,她恼怒地羞红着脸,猛地出口,呵斥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乍然听到君卿恼怒地呵斥声,侍立在门边的素问,赶忙轻扣了扣门,焦急地问着。出了之前的事,她对主子不仅心生感动,如今更多地是佩服。她虽说除了医术之外,在旁的地方,她帮不到主子什么。 但眼下蝶儿有伤在身,王爷派在小姐身边的暗三又是男儿身,整个偌大的定国公府里,无论如何,都只有她自己在主子身旁近身侍奉着,她才最为安心。 听到素问的话,君卿的身子微不可见的一僵,整张小脸儿立时染上了几分羞恼的红,显然她并没有料到素问,都这个时候了,竟还在门外候着。 她难得尴尬的轻咳一声,恼怒地推了推,此刻正不管不顾地蹭着她脖颈的那抹绯红的身影,“素问,时候不早了。我这里暂时还不用人伺候,你先下去歇着!” “可是……”素问侍立在门外,正有些犹豫,可是当她听到里面传来的另一道不容置疑地声音之时,她整个人难得的愣了愣,“下去!告诉夜鹰,本王今晚会在卿卿这里歇息!” “宫夙夜!你……”宫夙夜冷沉着气息,开口的那一刻,被他禁锢在怀里的君卿,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她只得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狠狠地掐了他腰间一把。 宫夙夜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再没有理会她此刻的感受。他的大手再次不由分说的狠狠朝着那娇俏的小臀,拍了几下。直到君卿回眸,那潋滟的眸光,满含着委屈,似在不停地控诉着他之时,他方才堪堪停手。 君卿正要羞恼的试图挣扎出他的怀抱,却在同时被宫夙夜旋即一个回身,因不满而微微嘟起的嘴唇,被那人猛地含住。 “唔!”君卿不甘地闷哼了一声,紧闭着牙关,就是不让他那企图长驱直入的舌头,轻易得逞。 宫夙夜眸光一黯,大手趁她不备,仿若不经意间,探入了她的衣襟。 察觉到那手掌泛着的些微寒气,君卿猛地醒神,贝齿轻咬那人的舌尖,直接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卿卿……”宫夙夜的声音里此时夹藏着几分别样的喑哑,他缘何能看不出,这小东西只要一踩到她的底线,她便会拼力地对他抗拒。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绯红的衣袍,掀袂而起,无端划出一抹凉寒的弧度。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孤寂意味,竟是那般明显。 “宫夙夜……”君卿见他这副样子,难得有些心慌地唤着他的名字,她抬了抬手,带了几分试探地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宫夙夜身子一僵,固执着不肯回转过身去,“宫夙夜,给我……” “呵!你想本王给你什么?”宫夙夜掩藏在紫金面具下的面容,冷冷一笑,他带着几分凉寒的大手,微微蜷握。他猛地回转过身,用力地紧握着君卿纤细的手,那里所散发出来的让他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竟是那般浓烈。 他精致的凤眸,兀自敛下一抹暗光,他紫金面具下,绯红的薄唇,用力紧抿。 僵持不过须臾,他临走的瞬间,只深深凝视了她一眼,便猛地转身,划过夜里的孤寂,带走了暗夜里浑身的寒凉,什么话也没留下,就这般转身离去。 君卿看着自己被他无意间捏得愈发红肿的手腕儿,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她君卿前世哪怕没有谈过恋爱,何时竟也曾这般患得患失? 她略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简单洗漱之后,她和衣,动作轻缓地躺下,看着手腕儿泛红之处,微微出神。她突地思及北辰玄逸离开之时,那袖袍底下,微微透露出来的一个瓷瓶,恍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半晌,她终是倍感烦闷的从榻上起身,兀自打了一盆清水,用力将自己手腕儿上,那桃花露的气息洗净。 她拧了拧帕,刚要将它覆到手腕儿之上,却被突然从旁伸过来的一只大手,从半途中阻止。 她抬眸,带着一股她自己都不懂的心绪,蓦然凝视着他。 宫夙夜被她那直白的眼神,看得心绪猛然间晃动得厉害。他索性直接瞥过了头,紧抿着绯红的嘴唇,动作完全算不上温柔地借着她的手腕儿,一把将她,拖到了自己的怀里。 青紫寒兰的气息,再次迎面袭来,君卿这次丝毫都没有矫情地忸怩推拒,反倒是微勾着粉唇,放心大胆地把自己受伤的手腕儿交托给他。 他依旧冷沉着眉眼,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上的手帕,向旁处扔了过去。君卿潋滟的眸光,顿时一变,然而,还不待她开口,就见宫夙夜从他怀里,重新掏出了一张泛着冰寒之气的手帕,朝她的伤口捂去。 君卿瞬时,朝他展颜一笑,她学着他屈身抱着她的样子,动作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试探地环住了他的劲腰。 宫夙夜的身子不可遏制地一僵,她潋滟的眸光,微微黯淡了下来,唇角的笑,同样不自觉地泛着几分僵硬。 “呵……卿卿,你这是嫌弃本王作为你的男人,根本保护不了你?还是你遇事之时,根本就没有把本王放在心上?你到底可曾相信过本王?”宫夙夜冷沉着口气说着,带着几分惩罚性的捏了捏她细嫩的指尖,借着她环住他腰的力道,将她再次捁紧了几分。 “宫夙夜,我……”君卿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眸光,斟酌着语气开口,可任她就快要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她刚才无意间推拒了他,再受了点儿小伤,有意瞒着他,不想让他担心之外,她到底还有什么错。 “卿卿,本王今后会是你的男人!你要试着相信本王!记住,除了本王,只要是个男人……你都离他们远些!”宫夙夜狭长的眸子,悄然划过一抹暗光,君卿听罢,她的眸光却是在不经意间,亮了亮。 “你吃醋了?”君卿眸带狡黠的看着他,宫夙夜的薄唇抿了又抿,憋了半晌,才闷闷地吐出一句:“没有!” 接着,仿佛又怕君卿不相信似的,补了一句,“才说了让你相信本王!卿卿听话,不要多想!” “哦,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我定不多想。”君卿撇了撇嘴,佯装失意地敛了敛眸,她这下才算是彻底恍然,弄了半天,这霸道的家伙,估计是在这儿捧醋狂饮。 毕竟,想想也是,她从摄政王府里离开,却是怕耽搁了他的身体,他们二人刚刚情定,她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给他留下。更何况,就连她也没有料到,老爷子这么急匆匆的催她回府,竟会是逸王的原因。 呵!这小东西,胆敢为了旁的男人,把她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更何况,那人还是北辰玄逸……他兀自敛下了深邃的眸,并没有让君卿察觉到那一闪而逝的狠厉眸光。 宫夙夜冷沉着气息,终是重新处理好了她手腕儿上的伤口,顺带还打了个好看的结。 君卿却是看着他从容熟练地动作,眸光不自觉地轻柔了几分,“宫夙夜,今日的死士,你可曾派人查出了什么?这批死士他们表面看似是在刺杀北辰玄逸那厮,但实则却是在针对我。你可知,这是为何?” 宫夙夜眸光一顿,深深凝视了她一眼,沉冷着语气开口:“那些人胆敢对你动手,那么本王就绝不会让他们在天亮之前,还有机会喘息!至于这幕后的操控者……无非也就是朝堂之上的那几人罢了!” “卿卿,不必太过忧心此事!天子脚下,尚且还容不得这些跳梁小丑出来做主!” 君卿听罢,眸色深沉的点了点头,这件事虽说来得出乎预料,但是那些幕后之人的黑手,既然向她伸出了爪牙,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思及此,那些死士身上所披戴着的银色软甲…… “对了,宫夙夜,你可知这天曜帝京,有哪些皇亲国戚,府上养有私兵?”君卿试探着问了一句,宫夙夜的眸光停留在君卿那张认真的小脸儿上,却是微不可见的顿了顿,“私兵?” “卿卿的意思是,那批死士极有可能是某个府上养的私兵?”君卿没有想到,她只是这么随意提了一句,宫夙夜居然会和她这么有默契地想到一块儿去。 但宫夙夜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不甘心地微蹙了蹙眉,“养私兵这事,但凡是按照我天曜皇朝的律令,凡是正二品以上的官员,他们的名下都允许有私兵,只是他们所养的私兵,人手不尽相同罢了。” “真是如此?”君卿有些不赞同地反问着,“那普通的私兵,可会在他的身上穿上类似于将士穿戴得轻甲衣?” “卿卿,你确定那些人身上的是轻甲衣?”听罢君卿的话,宫夙夜精致的凤眸,那凌厉之势,乍然一凛! 君卿面色凝重的轻点了点头,这时,她俨然已经察觉出了这事的棘手,她纤细的手指,悄然覆上宫夙夜那沾满凉寒之气的大手,这使得他的面容终是缓和了些许。 “暗三!”宫夙夜动作轻缓地松开了君卿的手,沉冷着面色,踱步到了窗边,对着半空中,突然唤了一句。 “主子!”一抹黑影瞬势而下,他恭敬地俯身垂首,并没有对宫夙夜深夜到此造访,感到丝毫讶异。 “今日之事,你拿着本王的玉佩,传令下去。此事无论牵涉多广,务必都要给本王在三日之内查清!本王倒要看看,如今四国来使,到底是哪些人意图浑水摸鱼,竟胆敢在这天曜帝京作祟!”宫夙夜厉声说着,独属于他摄政王的冷厉,乍然倾泻! 暗三的身子被他那股强者的威压,霎时一震,他立即躬身应道:“谨遵主子玉令!” 随即,他黑色的身影,脚尖一踮,向着王府所在的方向,飘身而去。 翌日,待得君卿醒来之时,她身旁的位置,早已凉寒,她不禁心下一叹,这人…… “主子,可要素问进来伺候您的洗漱?”仿佛是早就估算好了时辰,素问端着水盆,侍立在门边,斟酌着开口。毕竟,她知道主子心系摄政王是一回事,而这尚未成婚的男女同榻而眠又是另一回事。 “进来吧!”君卿眸光淡淡地开口说着。然而,当她不小心的触碰到枕边留下的那张纸条之时,她带着些许郁闷的眉眼,终是稍稍有了一丝缓和。 “卿卿,记得想我……” 顿时,君卿娇俏的脸上,染上了几分羞赧的颜色,“主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可是昨日之事,你受了惊,染上了风寒?要是如此,素问这就去吩咐厨房的人,给主子熬几碗姜汤备着。” “不用了!”经素问这么一说,君卿难得尴尬地轻咳一声,“哦,对了。素问,蝶儿她现在的伤势如何?” “多亏了昨日摄政王殿下派在主子身边的暗卫,来得及时。蝶儿只是被对方剑气所伤,至于她最后因素问而被受那心窝一脚,让她如今还有些虚弱。素问估计,蝶儿恐怕得卧床,好生调理几天。” “蝶儿经此一劫,算得上是代我受此重伤。这笔账,素问你放心,我定会向那些人讨要回来!为今之计,倒是蝶儿……素问,这是我上次和别人打赌赢来的些许银两,你先拿去用着,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主子,你这是……”素问踌躇地看着从君卿手里递过来的银两,“你们是我的人,其他的话,我就不再多说!尽管拿去用,钱财乃身外之物,远没有蝶儿的身子来得重要!” “主子……”素问感动的抬眸看向她,嘴唇微微嗫嚅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料,她的身后竟兀自传来了“啪啪啪!”地掌声。 “啧啧,亲亲说得真不错!不愧有咱们定国公府的嫡女风范!”只见那人旖旎着身形,那双与君卿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微微向上挑着,恍若一只狡猾极了的狐狸,他慵懒地斜倚在屏风旁,妖娆的抚着垂在胸前的长发,不咸不淡地说着。 君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并没有轻易地率先开口。她潋滟的眸光,细细的端详着那人的眉眼,她想她或许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怎么?亲亲,咱们叔侄这才多久不见,你居然都不理我?”那人冷扫了素问一眼,仿若不屑地嗤了一声。他妖娆着身姿,仿若没骨头似的,不管不顾地往着君卿的肩头上一靠,还顺带颇为惬意地蹭了蹭。 “还真是士隔三日,果然该当刮目相看!往日成天只知,缠着本少爷讨要银钱的小姑娘,如今的本事,倒是越发的大了呢!”君胤自顾自地说着,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君卿突然黑下来的脸色似的。 “亲亲,你这是要作何?难不成你胤哥哥说得有错?”君胤敏锐地察觉到了掩藏在君卿袖底下的那抹危险,狐狸眼儿顿感委屈地微闪了闪,奈何他仍旧仿若未见一般,朝着君卿的身上再度厚颜无耻的靠了又靠。 “啾啾!啾啾!”然而,就在这时,火火那小家伙不知打哪儿突地蹿了出来。 它猛地一个飞扑,肉肉的小爪子抓住君卿的襟口,怎么也不放,仿若宣布领土主权似的,它转身朝着君胤那家伙,就是各种威胁的龇牙咧嘴。 赶紧拿开你那搁在这女人腰上的臭爪子!就单单凭你这美色!哼,也就配迷惑迷惑这女人罢了!它火火,作为一只千年难遇的灵狐,可不是随随便便打发下酒菜似的美色就能迷惑得了的! “啾啾!”这不知好歹的男人,敢跟它火火的主子抢女人,哼!它磨了磨暗藏在它肉垫下的锋利的爪,它劝他最好还是再修炼个几百年再来吧! 第九十七章 在谁手里? “火火!”眼看着它那暗藏锋利的小爪子,迎面对上的就是君胤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君卿见状,终是一个没忍住,冷冷地呵斥出了声。 啧,这小家伙,还真是色心不改! “怎么?亲亲,别告诉本少,这就是你新养的宠物?就它这么个小家伙,要是经不住点儿折腾,可是最容易一命呜呼!何况,我还听说,最近咱们天曜帝京的京郊附近,倒是凭白多出了些专以捕猎为生的猎人!” “就这种小狐狸如同流火般的皮,被人生吞活剥,估计最不成问题!与其到那时候,便宜了外人,那还不如本少现在就命人动手!”君胤满是玩味儿的说笑着,却是丝毫也没有掩饰他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凌厉。 “啾啾!啾啾!” 火火疲软着身子,张牙舞爪地窝在君卿的怀里,不甘地调整着各种姿势,试图奋力地挣扎。 坏人!坏人!坏人! 它英明神武的火火,这次还真是失策。它早就该料到这女人和这妖精是一伙,他们对它火火还真是从来都没安什么好心! 君卿沉着眸光,冷冷地扫向君胤手里的泛着刺眼银色的针茫,她不由得危险地眯了眯眼,“君胤,你这是什么意思?” “亲亲侄女,你胤哥哥不过出门一趟,一回到府上,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你。如今你非但不对我嘘寒问暖,竟还这般由得这碍眼的小东西在我眼前聒噪。亲亲,我可没你那么多的耐性!” “你有事找我?”君卿懒得和君胤用这种调调来闲扯,她索性示意素问暂且先退下去,直接朝着君胤微挑了挑眉,开门见山地说着。 毕竟,她在定国公府待的这些时日,就算她身上流着和他差不多的血,更有着原身身上对他亲昵无间的记忆,但不得不说她到了这里之后,倒是第一次面见君胤。 “亲亲,难道无事就不能来找你?”君胤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桀骜的眸子里,暗藏一抹深思。接着,他不满地抿了抿嘴,不甘不愿地开口:“亲亲,你昔日在左相府,回府来缠着本少要银子的时候,你哪次不是死皮赖脸地缠着本少,口口声声的胤哥哥叫得那才是个欢天喜地?” “怎么?如今本少发发善心,难得的回了趟府,还特意派老爷子的人前去知会你!哪曾料想,你居然都快丢了咱们定国公府的骨气!对本少越发生疏也就罢了,而关于你的婚事……就算你不介意,夙太后赐婚天成长公主与你那摄政王殿下的事,但整个天曜帝京的流言蜚语,却是根本就堵不住悠悠众口!” “呵!小侄女!你这是要抛了咱们定国公府的祖训,委身去给旁人做小?若真是这样,到了那时候,可别说老爷子平日里再如何偏心宫家那人,恐怕就连你那早已长眠于地下的娘亲也绝不会允许!此事,你如若真做得出,千万别说本少不心疼你,到那时,你可莫要再姓君,还是改姓叶为好!” 君胤脸上的表情尽是嫌弃,但他那双桀骜的眸子里,独独倒映着早已出落得婀娜娉婷的君卿。 “你说这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还是讲给你自己?若你今日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这些事情,那可能就不好意思,出门左转朝右,慢走不送!” 君卿听罢,不由得冷下了声音,夙太后对这桩赐婚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她或许现在还看不清楚,但是天成那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心态,她又岂能不懂? “呵,本少今日对你说这些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如今你早已及笄,只是想让你知道,于你而言,议婚不过迟早的事。虽然你娘尚且还在世的时候,给你订过一桩婚事。但按照我天曜的律令,若是对方没有交托文定……所以,那桩婚事,根本就算不得数。” “不过,亲亲,你若是真要想找如意郎君,据本少所知,抛去咱们天曜帝京的大好男儿不说,就我天曜皇朝,如今国宴在即。哪怕咱们堂堂定国公府,并不屑于攀高枝,但只要那时,亲亲你能看上,咱们定国公府就算是拼尽全力,也绝会让你嫁到对方的府上去!” “所以……亲亲,最近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下你的心思,天曜帝京的这趟浑水可并不怎么平静。三公的势力,早已日渐衰微,想必在这种时候,你也定不愿将咱们府里那可怜兮兮的老头子,抛掷在这等风口浪尖之上,来任旁的人,予求予与。” “所以,这就是你今日特意来找我的目的?”君卿冷着声音问道。 “不错。” “旁的事情,君卿自认还用不着三叔这么早就替侄女操心。不过,有一点,三叔倒是该放心!侄女儿既身在这定国公府,那么就必是懂得,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个道理。” “不过,你既然都开了尊口,而您更是难得回一趟府,那么此番之事,若是某些人有心不让老爷子知晓……”君卿语意未尽,但里面暗藏的深意,他又如何不懂? 君胤的唇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这丫头,才多久不见,拿捏他的软肋,倒是愈发地一拿一个准儿! 不过,好在他也知道,今日这番话,无异于给她当头泼了盆冷水,但事实如此,根本就容不得她再多加辩驳。 文定之事……这不开窍的小丫头,若再是没有他的旁敲侧击,那么,要真待有朝一日,某些事情,要真被旁人夺了去,到时候,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除了他,还敢抱谁的大腿! 天曜帝京,左相府 自打公主府的赏花宴一过,叶清晚就被关在了这阴暗潮湿的柴房里,同时,她整个人也变得愈发的浑浑噩噩。 她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靠在角落,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她大半个身子都被裸露在外面,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那可怖的青紫。守门的侍卫,正透过门缝,肆意地邪笑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而这个时候恰逢二夫人从华芳院过来,她的手里提着精致的食盒,正打算给她的晚儿送过去。孰料,她人还未至,就看到了这些一个个碍眼的狗东西,猥琐地趴在那儿,一看就对她的晚儿,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东西,都在这儿给本夫人干什么!” 她眉眼猛地冷厉下来,那浑身的气势,多多少少都有些慑人。毕竟,她这些年仗着她背后尚书府的支持,可没少在这府里作威作福。 而这些侍卫,见到她自然是怕的,赶忙低垂着头,对她恭谦地行礼。 二夫人心下自是不嗤,她冷着面容,呵斥着他们退下!然而那些侍卫一听,顿时纷纷互相对看了眼。接着,他们微摇了摇头,齐齐上前一步,意图阻拦。 二夫人眉眼顿时一冷,与此同时,食盒里的香气愈发的浓郁,“怎么?你们连本夫人的命令都不听?” 那些人听罢,眉眼间立马多了抹犹豫,这二夫人在这府里的手段,他们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可是…… 二夫人冷冷勾唇一笑,她怎么会给这些贱人机会,让他们继续耽搁下去!果不其然,不过须臾,那些人便齐齐地倒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了四周,“吱呀”一声,动作轻微的推开了门。接着,只见她急急地跑到了叶清晚的身边,匆忙地揭开了提在她手里的食盒,给她拿出醒神香,瞬时拉着她的手臂,就是一阵摇晃,“晚儿,晚儿!你醒醒呀!我是你娘!是你娘亲呐!晚儿……” 二夫人颇为痛苦地把头埋在叶清晚的颈项之间,不停地呜咽着。然而,这时她的动作却仿佛死死地被叶清晚屏蔽在外。这个时候的叶清晚,俨然如同一个呆怔了的木偶,只知道在那里僵硬地牵扯着嘴角,不停地傻笑。 “晚儿,你一定不能有事!你快醒醒!是你姨母来信了!你有救了!你不用嫁给崇国公府那小世子了!娘说了娘会给你想办法!虽说娘忐忑了这几日,但好歹你姨母总算是来信了……晚儿,你快睁开眼看看呐!” “姨……姨母?娘……”叶清晚消散的瞳孔,此时正慢慢地聚拢,她仿佛就在恍然之间,见到了二夫人那熟悉的嘴脸。那股夹藏在喉中泛着腥臭的东西,却正在这时引得她猛地一个反胃,“呕!呕——” “晚儿,晚儿……你怎么了?都这种时候了,你可别吓唬娘!”二夫人目露担忧地扫了眼叶清晚平坦的肚腹,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两下,经过这么一遭,叶清晚终是醒过了神,“娘……我怎么会在这儿?爹爹他……” “别提那个老家伙!”二夫人顿感不耐地呵斥了一声,“晚儿,都是他派人把你软禁起来了!如今咱们整个府里可都是三房那贱人不停地在兴风作浪呢!娘现在都是偷偷地过来看你……” “唉,”二夫人轻叹一声,“晚儿,你快看看你姨母给你的信!看看她都说了什么,如今这虽然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但比起眼睁睁看着你和三房那贱人的女儿一同嫁给崇国公府那……” “娘只是心里想想就难受!”二夫人紧拉着叶清晚的手,兀自抹了把脸上的泪,“假死这一招,哪怕算不得多高明,但摆在眼前的路,就只有这么一条!你姨母在信里都说了,只要你肯拿着这封信去找她,她就定会给你安排,去当皇子的侍妾,也总比嫁给禽兽好啊!晚儿!” “娘……姨母都给你说了些什么?她竟然让我去当赤燕三皇子的侍妾!赤燕三皇子慕容叶宇好色成性,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娘,这跟我要去嫁给一个禽兽又有何分别!”叶清晚痛苦地敛着眸子,粉拳微握,她裸露在外的身子,却是禁不住的颤抖,内里的心境更是愈发的寒凉。 “晚儿!娘……娘这不是没得选么?”二夫人一时有些踌躇,接下来的事情,她并不知道该如何跟叶清晚开口,“晚儿,难道你忘了,十年前,你曾从君卿那贱人的手里,拿过来的刻着龙的那块玉?要不是你姨母替咱们瞒着,单凭这玉的重要性,咱们的脖子上搁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晚儿,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谁叫当年……唉!” “玉?娘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哪儿有什么玉?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叶清晚顿感困惑地凝眸看了二夫人一眼,“就是那次君心兰那贱人死的那次……那玉!晚儿,这可是件大事,你定得好好想想!” 听罢叶清晚的话,二夫人的心里顿感不踏实,她紧紧地握住叶清晚的手。她把她本就青紫不堪地手,勒得更是一阵生疼,“娘,真没有……” 叶清晚疲累地想要挥开二夫人的手,却在下一个瞬间猛地顿住。不知她到底想起了什么,她瞬时惊愕住了双眼,“娘,你嘴里说的那玉真有这么大的重要性?” 二夫人微微颔首。 “它……它在……礼郡王的手里!” “你说什么?!”二夫人顿时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然而还不待她细想,就听叶清晚接着道:“娘,难不成姨母竟是为了她以为的咱们手上的那块玉才在这个时候,给我指这条明路?那既然如此,娘,你可不可以再求求姨母,让她再助我一臂之力,我定要报仇雪恨!” “晚儿,你不是早就下了决心要除掉那个贱人?”二夫人凝眸担忧地看了眼她的晚儿,“娘,呵!你知道什么?要不是她叶君卿身边那个贱人,晚儿……晚儿又怎会……” “娘,晚儿要报仇!要报仇!报仇——” 叶清晚用力地拉扯着她身边唯一的依靠,二夫人顿时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暗暗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这才道:“好,好!娘的晚儿,娘答应你!娘答应你!” 待得二夫人从柴房再次出来之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而屋顶之上,叶辰冷勾着唇,兀自轻笑几声,她倒是没有料到,这左相府的好戏,倒是环环相扣,越发的别有一番深意。 她真期待,当那女人,得知真相过后,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二夫人刚从柴房出来,还没走几步,就猛地听到了自她头顶上,传来的那股凉凉的嘲讽。 “哟!绿儿,本夫人正在这儿好好地歇凉,我当这是谁在那儿挡路,原来竟不曾想是我眼拙,一时没认出来,竟是姐姐!”三姨娘不屑地嗤笑着,话里的嘲讽之意,那般明显。 呸!三房这贱婢! 二夫人眼见着如今在她面前,胆敢端着主母架子的三姨娘,心里极为不屑地嗤了声,冷笑道:“呵!本夫人倒是没想到,如今老爷卧病在床,三姨娘都还这般有闲心地乘凉呢!怎么?咱们左相府的祖祠可不是在柴房这边儿!妹妹,莫非走错路了不成?” “你!”二夫人的话音一落,三姨娘顿时气怒地一指。她本来正颇有兴致地等着瞅二房这女人的变脸,谁知道她竟然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痛处! 那日,赏花宴上,崇国公府的世子,侮辱的可不仅仅是叶清晚!还有她捧在手心上,奉若至宝的兰儿! 她本还指望着她的兰儿,能够出人头地,嫁给礼郡王当她的王妃呢!谁知道这其中若是没有二房那贱人的插手,这件事说不定早就成了!否则,她的兰儿,如今又何至于此? 她暗暗地剜了二夫人一眼,亏得老爷子人一倒,她还跑到那老头儿的面前说不完的好话,那老糊涂的居然还是决定把她的兰儿关到了祠堂! 哼,进了这府大家都是妾,她二房在她的面前,哪儿来的这些说三道四,任她指桑骂槐地资格?别忘了,真正有资格的那个,人家可才不屑! 嘁,这女人不过总喜欢自欺欺人罢了! “呵!姐姐,瞧你这话说的!”三姨娘顿时冷笑一声,“做妹妹的只不过是好心的等在这里提醒姐姐,明日的大婚,可莫要忘了才是!” “毕竟,咱们先且不论崇国公府的小公子,人品如何!但单单就凭人家是皇亲国戚,这崇国公府的门楣也与咱们如今的左相府倒算得上是般配!更何况,太后娘娘金口玉言,更是特意下了懿旨,来为咱们府里的两女指婚,到时……姐姐作为咱们这府里明面上的主母,可千万不要发生什么太过于出人意料的事!” 三姨娘意味不明的说着,二夫人的整个心肝儿却都是在颤,要不是她确定当时整个柴房的周围,并没有旁的人存在,否则,就连她都要怀疑,三房这贱婢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好在她很快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冷睨着眸子,危险地审视了三房一眼,三姨娘立时不甘示弱的还了回去,她家芙蓉看上了逸王,她背后很快就会有一个比礼郡王更牢固的靠山,她怕什么? 呵!真正该怕的不该是她家被困在柴房里的叶清晚么?什么清高自傲?什么第一才女?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罢了! 要不是二房那小贱人拉着她家兰儿,一同跌进了崇国公府这个深渊,哼,大婚之日,她必定不会让二房太好过! 第九十八章 受宠若惊!【必戳!】 然而此刻,位于天曜帝京,那最是威严冷肃的大殿之上,夙太后那袭淡金色的长袍,冷冷地拖曳在地,涂满豆蔻的指甲,轻轻敲打着桌椅,她勾唇冷笑,“怎么?沈右相,这都第几日了,你可别告诉哀家,咱们天曜皇朝摄政王殿下,如今是虚弱得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眼看我天曜皇朝国宴在即,四国纷纷来使!而他倒是愈发大胆!竟敢这么多日不视朝政,可有曾把哀家放在过眼里?” 沈惊郅闻言,低垂着眼睑,挺直了身姿,恭敬地俯首回道:“回禀太后,事关摄政王之事,请恕微臣实在不敢妄议。再说,这朝堂之上,关于此事,不是有一个人更应比微臣清楚么?” “哦?你说的可是左相?”夙太后敛着狭长的眸,并没有去回应一旁宴王朝她探过来的那别有深意的眼神。 “不错。”沈惊郅微微抱了抱拳,夙太后眉眼稍稍收敛,她缓缓吐了口气,沉着声音,再次问道:“那有人又可曾知左相大人的去向何处?为何都这个时辰了,都迟迟不来上朝!” “回禀太后!据……据微臣所知,左相大人,就在前日公主府赏花宴结束之时,他不幸中风。此刻,呃……此刻……微臣估计,左相大人正在卧床休养……”护国公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抖了抖身子。 而他退下之时,看也不敢看夙太后那愈发凌厉的眼神,他掩饰性的擦了擦身上的汗,与站在一旁的司徒老侯爷对视了一眼,但他仍旧是有些控制不住地腿软。 “哦,这是怎么回事儿?哀家怎么从未听过?”夙太后微抿着嘴唇,仿若毫不在意地把玩着她手指上艳丽的豆蔻,眼下整个朝堂之上,估计除了沈右相之外,恐怕还真没人能猜透这夙太后心里都在盘算些什么。 然而,夙太后这话一出,瞬时就冷了场,让本来就万分压抑的朝堂,此刻更是莫名的多了几分胁迫感。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垂着首,几乎没人敢迈步上前说话。 “呵!要老臣说,无非就是咱们天曜帝京的左相大人,宠妾灭妻,忘恩负义!非但把自家的庶女教养得放荡不堪,更是少有的狠下心肠,将嫡女驱逐出府,赶至外家!太后,你说这等小人,如若不给他恶惩,简直就是难息人怨!”崇国公狠瞪了沈右相那边一眼,阴鹜着神色,嘴里不停地指控着。 “崇国公这般开口,那这可是对哀家那日赏花宴上的赐婚感到不满?”夙太后神色不明地说着。 “这……老臣不敢!”崇国公猛地一骇,双腿“嘭”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过,夙太后却是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纤细如玉的手指,意味不明的轻轻敲着身前金贵的桌椅。须臾,她轻抚了抚唇,淡金色的长袍,缓缓拖曳在地。她缓缓地起身,从高座之上,缓缓走下,居高临下地站在了崇国公的面前,她阴沉着口气,冷冷地说了声,“哦?似乎哀家记得贵公子的大婚,就在明日,哀家还忘了给崇国公道一声恭喜!” 崇国公跪趴在她的脚边,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叶老匹夫……果然没有这么轻易让他弄下去! “好了……此事,毕竟是左相大人的家务事,朝堂之上,咱们暂且不议。不过,眼下,哀家这里倒是有一件更为至关重要之事。既然幼帝缠绵病榻已久,而咱们的摄政王殿下这几日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么此事,哀家就只能有劳在场的各位朝臣替哀家拿个主意!” “太后但说无妨!”朝臣纷纷垂首,恭敬地说着。 “我天曜皇朝,正逢百年飘摇之际,按照往年惯例,如今国宴在即,四国更是纷纷来使。从各国的行程来看,最先到我天曜领土的,恐怕是离咱们最近的南疆王,随后便是赤燕、西凉、北齐……” “东楚!” 随着最后那两个字一落,哪怕惊才绝艳如同沈惊郅,他的睫毛亦不可控制的颤了两颤。 明明按照他们的预料,本该是南疆、赤燕、北齐、西凉四国来使,竟不知何时算上了个与他们隔江相望的东楚!毕竟,这天启大陆之上,除去他们位于中原的天曜皇朝,这与他们隔江相望的东楚,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最强国! 要知道这天启大陆,大体上虽是五分天下,但南疆于赤燕而言,不过弹丸小国。更确切地论起来,南疆倒算得上是赤燕的附属国。但赤燕水患刚过不久,边疆战乱,经久未停,长年累月下来,这两地的百姓,早已有了不小的摩擦。 但不仅如此,偏偏南疆与之赤燕这都齐齐派出了使者,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意思,根本就不用多说,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夙太后再次回到了高座之上,她倍感满意地看着底下朝臣的纷纷变色,这种运筹帷幄的快感,啧!真是让她愈发沉醉了! “对此,不知我诸位朝臣,对于前去迎接使者的人选,可有何看法呢?”夙太后淡笑着,宴王立即会意的迈步上前,“回禀太后,臣有一人选!” “宴王所荐之人,是谁?”夙太后微敛着眸,故作不知地问着。 然而,孰料,就在这个时,崇国公同样不甘示弱地迈步上前,大胆地道:“太后,老臣同样有一人选!” “惊郅,亦有一人选!” “老臣亦然!”司徒老侯爷佝偻着身子,迈步上前,立时引得在场众位朝臣纷纷哗然。 夙太后顿时饶有兴致的瞥了众人一眼,随即,大方端庄的笑道,“哦?不知各位爱卿,所荐之人,到底是哪位大人,竟能幸得诸位如此信任之心!倒不妨都说出来,让哀家和众卿再开开眼!” “本王所荐之人正是犬子,礼郡王!” “老臣所荐之人乃是逸王!”崇国公说着,顿感志得意满的瞥了宴王一眼,宴王甩袖,随即冷冷一哼,并不作过多的搭理。 “老臣所荐之人,正是惊才绝艳的右相大人!”司徒老侯爷微垂着眼,仿若丝毫都没有察觉沈惊郅朝他投掷过去的意味深长地眼神。 他们三者话落,众位朝臣须臾之后,仍是没有等到沈惊郅开口,夙太后眸光暗藏一抹深邃,她嘴唇微掀笑道:“几位爱卿所荐之人,都乃我天曜皇朝栋梁之才,就是不知沈右相方才开口所说的所荐之人,可曾就是……” “不,并不是微臣!”沈惊郅俊挺的身形,微微躬了躬身。接着,众人只见他,骤然转身,丝毫没有顾忌高座之上,夙太后那脸上同样的霎变之色! “是摄、政、王!” 沈惊郅口里的话,被他以愈发恭敬之势,咬得一字一顿,那独属于强者的威压,立时扑面而来! 众人心神顿时完全不受控制地颤了两颤,崇国公紧咬着牙,愣是拼力控制住自己那股想要跪下的冲动! “恭迎摄政王殿下!”殿外的人一看到那辆熟悉的低调黑沉的马车,先是齐齐惊愕了一瞬,接着,只听“噗通”一声,那些人顿时齐齐跪下。 侍候在宫门之外最会见风使舵的宫娥太监,同样不甘示弱,纷纷垂首,莫名敬畏地匍身唤道:“恭迎摄政王殿下!” 然而,朝堂之上的众位朝臣,此刻早已顾不上夙太后与宴王脸上那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神色,只得齐齐朝着殿外,匍身恭敬唤道:“恭迎摄政王殿下!” 绯色长袍,黑色的金丝滚边锦靴,华衣渐渐漫过长阶。 只见那人却是突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微顿了顿。跪在地上的众位朝臣,微微抬眸,见此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须臾,那人狭长的凤眸,望着高座之上的那人,绯红的嘴唇,却是掀起一抹凉薄而又嗜血的笑。 夙太后和宴王的心底里,齐齐对望一眼,不自觉地心底一个咯噔,接着很好地收敛住了脸上的神色。 他精致的凤眸里,暗光一闪而过,接着,众人只见他不带丝毫犹豫地伸手,从他的耳畔处取下他面上那诡异而又扭曲的紫金面具。 一张堪称真正龙凤之姿的容颜,霎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众人顿时只觉自己的呼吸一滞,他们此时就像是被只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喉咙,干涩得竟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呵!”他冷笑,然而,就在这时,他凌厉地眸光猛地扫向高座之上的那人,“本王不过这几日闭关休养,殊不知后宫的女人,竟何时这般堂而皇之的干预起朝政来了!” “各位大人,几日与本王不曾相见,还真是别来无恙!” 宫夙夜的话音一落,众人的身形再次不可抑制地抖了抖,他抬眸,厉声喝道:“来人!” “奉本王之令,幼帝缠绵病榻多年,而夙太后忧思过重,操劳过急,身体早已有恙!着太医即刻前往慈宁宫好生给太后诊脉,闭门休养!”宫夙夜冷厉着眸子,吩咐完这些,却是抬眸连看都不看夙太后一眼。 宫、夙、夜! 夙太后兀自咬牙,眼神复杂地暗瞪了他瞪!她涂满豆蔻的手指,愈发用力的朝着那金座之上狠狠掐了掐,那里明显传来的刺痛感,无不提醒着她此刻急需冷静。 “慢着!”宴王阴鹜着双眼,愤恨地剜了宫夙夜一眼,“本王敢问摄政王殿下这是作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半空中抱了抱拳,“虽说先皇下旨命殿下于当今皇上,年幼之时把持朝政。但摄政王莫非是忘了,太后同样有垂帘听政的资格!” “哦?”宫夙夜听罢,冷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眸,那抹绯色的衣袍,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明显,“那按照宴王说来,你这是在质疑本王?” 宴王被他那轻蔑的眼神,看得愈发的心有不甘,咬了咬牙,他终是不甘地低垂着头,愣是没有再把潜藏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 他不由得甩袖冷哼了哼,旋即转身,不再多说一句废话。 不过,可惜的是,一旦被宫夙夜盯上的人,他是绝不会如此轻易作罢! “呵!本王可是听说,近日宴王的犬子,赏花宴上礼郡王被叶家庶女悔婚,可曾有此事?”宫夙夜敛眸,轻声说着,那股从容不迫、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此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宴王,如同他不过区区跳梁小丑! 宴王强自咽下这口气,他仿若没有听到他话语中暗含的讽刺似的,狠狠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却是听着沈惊郅那卑鄙小人,无耻地说着,“正是如此!” “那本王倒是不知宴王殿下可有曾考虑过,从赤燕远道而来的使者?据说,赤燕此次可是与我天曜下了十分地交好之心,派出了燕帝最疼爱的小公主,叶凌公主前来联姻!就是不知,宴王可有此意?” “你……”宴王努力使自己平息下来的气,却因他突然提起的联姻,让他整个人更是如同在所有人面前被揭了老底,可谓是难堪至极。 众位朝臣听罢宫夙夜的话,心下顿时纷纷恍然,掩藏在宴王那张沟壑相纵的脸上的阴暗,仿若瞬时昭然若揭。 这个时候,经此一提,他们的心底里无不齐齐打了个突,刚才夙太后开口提议的举荐款待四国来使的人选,那几人虽是开了口,但如今摄政王一来,眼下的风向霎时倒了个地儿。 经过众人一致的决议,最后还是商定,接待四国来时的人选,分别是青年才俊的礼郡王,十年回京的逸王,惊才绝艳的沈右相,杀伐狠厉的摄政王! 他们嘴上虽是从不多说什么,但又如何不心知,单单是从接待来使那刻起,便已然是国与国之间无声的较量! 待得众人纷纷退散之后,整个大殿之上,空余宫夙夜与沈惊郅二人,那抹如同青松般挺拔的身形,此刻正恭敬地站在宫夙夜的面前,向他微折了折腰,“王爷!” “嗯!”宫夙夜垂眸,淡淡地应了声,“左相府那边情况如何?那些碍眼的人,可有替本王妥善处置了?” “王爷放心,惊郅已经部署妥当,一到关键之时,便只需王爷一声令下!” “做得不错!”宫夙夜敛下眸中暗藏的深思,眸带眷恋地朝着宫门外凝望了一眼。 “那天成公主之事……”沈惊郅深邃的眸光,在宫夙夜的脸上微不可见的顿了顿,宫夙夜顿时敏锐的回眸,凌厉地一扫,沈惊郅霎时深吸口气,努力稳住了身形,唇畔微微掀起一抹无奈。 “不过区区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罢了,惊郅你何曾竟连这般小事也如此关心?”宫夙夜的眸光一黯,他如何不知,当时夙太后那女人开口说出赐婚那番话之时,若他真想替他极力阻止,此事又如何会顺了那女人的心意? 沈惊郅笑而不语,眸光却是饱含深意地凝视了他一眼,“臣以为……”若那人真是她,他不妨一试…… 宫夙夜兀自冷哼一声,绯色的衣袖狠狠一甩,霎时掀起一股慑人的冷风,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 “本王劝你,人贵有自知之明!”宫夙夜冷沉着声音,接着,他再次凉凉的吐口,“给本王……”滚! “是!”沈惊郅不待宫夙夜的话说完,便颇有自知之明状若风轻云淡地退了下去,离开了这宫闱深处的是非之地。 宫夙夜沉着眸子,紧紧地闭了闭眼,暗自咽下喉中那口浑浊的气。旋即,只见他玄纹云袖一扫,整个人宛若化作了一抹绯影,消失在了这布满昏暗脏污的帝宫里。 与此同时,天曜帝京的公主府里,天成一袭浅色的宫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那纤细的手指轻抚着她华丽的面容,她的粉唇微勾着笑意,却是“咔擦”一声,将手里的杨柳,“啪”地折断。 “公主!”沫儿看着她那阴晴不定的面容,她整个人的身子不由得颤了两颤。 “啪!” “贱婢!”天成怒斥着,她将手里的折柳一扔,不屑地嗤了声,反手就给了沫儿一巴掌。 沫儿被打得有些懵,捂住发红的脸颊,贝齿轻咬着嘴唇,“噗通”一声,猛地跪下,“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沫儿不知惹了公主生气,还请公主……” “啪!” 又是一巴掌。 “贱婢,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宫的面前乞求?呵!暂且不谈你在本宫眼皮子底下使的那些小手段,你也当该知道这两巴掌是该你受的!”天成高高在上地说着,沫儿心有不甘的咬了咬牙,卑微的应声称是。 天成高傲的斜睨了她一眼,接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厌恶地瞥过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接着,只见她假意仁慈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手帕,给她拭了拭泪,沫儿顿时紧抿着唇,一张小脸儿上透露出惶恐地神情。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中乍然传来一股淡淡的青紫寒兰的气息。 她惊惶着一张小脸,红白交错着,猛地松开了捂在沫儿脸上的那只纤细的手。她此刻正呆怔地立在原地,望着那抹如同魔神降世般的那拢红衣,她企图遏制住她胸腔里那万分强烈地心跳,于她而言,受宠若惊,也不过如此。 第九十九章 走的路,比你吃的盐都多! 然而,定国公府这边,君胤终是没有拗过君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素问惶不在意地抬步走出了东芜苑。 君卿路过东芜苑的门口之时,眸光仿若不经意间,朝某处瞥了瞥,素问跟在她的身后,见她稍稍停了下来,素问的步子也跟着顿了顿,“主子,怎么了?” 君卿轻勾了勾唇,微摇了摇头,开口道:“无事,你先陪我去西厢那边看看蝶儿,她的伤势……” 她们二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君胤也在同时收敛下了那抹幽深的目光。 不过,当他一回眸,无意间瞥见的竟是君老爷子那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他不禁微垂了垂眼睑,渐渐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臭小子!你竟然还敢回来!”君老爷子他老是老了,但好歹他眼还不算瞎。他早就躲在一旁盯了这死小子半天,要不是那小丫头打他面前走了,这臭小子打算什么时候才在他老头子的眼前现回身? 他这是拿他老头子当什么了?哪次回来不是神出鬼没?他可是他老子!他这儿是定国公府,又不是那些花街柳巷的客栈,凭何让他成日里招呼都不打,留下一大堆破烂儿东西之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半晌之后,君卿推开了西厢的门,素问紧跟在她的身后。待得她们二人,上了定国公府专门为她们准备的马车之后,素问面色凝重地瞅了君卿一眼,“有什么事,你想说就说,不必顾忌什么。这里毕竟只有你我主仆二人,没有旁的人会无端跟你多计较。” 有了君卿这话,素问的眸光终是稍稍放缓,接着,只听她开口道:“主子,蝶儿的伤势只需配合煎服好的汤药,卧床好生休养即可。请恕素问有些不懂,为何素问总觉得主子在去西厢之时,仿若是在避讳些什么。” “避讳?不,这倒不至于。不过是我没心情去听老头子的那些絮絮叨叨地话罢了。”君卿抬眸,粉唇微勾了勾,“素问,你说说咱们没有出府这几日,这天曜帝京的流言如今都该是传成什么样子了?” 素问微微抿唇,在君卿的示意下,终是试探地伸出她那莹白如玉的手,微微掀开了车帘。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啊?崇国公府的小世子颜崇,明日就是他的大婚了呢!”酒楼茶肆里,汉子们燥热着心情,不耐地端起了手边的大碗茶儿,大口大口地喝着,这天热得就连那些平日里自诩是贵族的公子哥儿们,也不再如同往日那般顾忌许多,竟也摇着折扇,和这些人掺和到了一块儿。 “嘁!不是我说,这位爷你这都是第几手的消息了?这早都不新鲜了!”“嘿,那你倒是给爷说说,你那儿又能有什么料啊?瞧瞧,这些日子,赏花宴过后啊,咱们先不说别的,就连咱们往日里名动咱们天曜帝京的君大小姐,这几日里,哪怕是夜夜守在万花楼,那儿的小倌倌都等得空闺寂寞了,都见不着她一个影儿!” “没错,哈哈!本公子还听说,就在昨晚,万花楼的承影公子,竟声称他相思过重,要闭门谢客,好生休养几日!啧啧,真是没想到,这美名天下的承影公子,居然对咱们的君大小姐如此情深义重呢!” “唉,不过就是可惜了……” “嘿!给爷说说,你这又是怎么了?” “哈?莫非公子您还不知?就这君大小姐前些日子还在传,她是咱们天曜皇朝未来的摄政王妃呢。唉,可这流言终究是流言,不站在那个位置的人,还真不能指望,咱们这些草民能够参透这里面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要说咱君爷和摄政王好歹这俩都是名动天曜帝京,人人见之,能避则避的人物,不论怎样说来,撇开君爷之前那般惨淡的模样,稍作休整之后,这二人还算是挺配的!谁能料到,赏花宴上,好好地杀出了个程咬金呐!” “哦?程咬金?那是谁?”公子哥儿悠闲地摇了摇折扇,半敛着眸子,颇有兴致的问道。 “还能是谁?咱们天曜帝京那最是骄纵蛮横,跋扈嚣张的长公主呗!”汉子捋了捋袖子,立时不服输地嚎着,那模样要是细看真跟个愤世嫉俗的书生,几乎没有区别。 “嘘——”公子哥儿听罢,立马敛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喂,不是我说,你说她是长公主,你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肆意评说,哥们儿,你脖子上这玩意儿不打算要了?” 那汉子听罢,本是打算不屑地“嗤”一声,但一想想好歹是这么回事儿,接下来的动作终是有了些稍稍的收敛。 “喂,你们嘴里口口声声唤着的君爷,之前不是左相府的嫡出七小姐么?怎么现在又跑到定国公府当起大小姐来了?这关系可是真够乱!”那人的折扇,自认十分肆意风流地摇着,而他身边的汉子,却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公子,你该不是天曜帝京本地人吧?” “啊?哈!怎么不是,本公子好歹也是在天曜帝京这块地界踩了好多年呢!指不定本公子走过的路,比你吃的盐都多!” 汉子不以为然地“嗤”了声,动作夸张地,饮下碗里的茶,接着,又让掌柜的再来一壶。 “啧,这位公子呐!你是不知道,就左相那副德行!一看就长副尖嘴猴腮,让人一看便知那是副小人样!真是不知,他在左相这位置,如何能做这么稳!” “谁让人家当初后台够硬,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居然娶到了当年定国公的宝贝女儿,君心兰!偏偏那么个传奇女子,屈身下嫁,产子之后,没了那么多的福气,早早就撒手了人寰!不然呐,这左相府的主母,哪能轮到尚书府的女儿,区区一个贵妾来做!” “哦?是吗?原来如此……” 素问的纤手,缓缓放下了车帘,眸光瞥向坐在一旁闭目小憩的那人。 然而,君卿饶有兴致的勾了勾粉唇,对着素问道:“你想个办法,去查查那几人!” “是!”素问垂了垂眸,恭敬地应声,就在这时,车夫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从外边儿传来,“大小姐,仙衣坊到了!” “嗯,下车吧。”君卿淡淡地应了声,她的身后紧跟着素问,当二人迈步一走进仙衣坊,那股刺鼻的脂粉味儿,猛地朝她们迎面扑来。 素问顿时略感不适地蹙了蹙眉,然而,君卿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抬步走了进去。 “掌柜的,你也不看看你们这儿的这些东西都是些什么货色!如何能配得上咱们家的小姐?告诉你,最好是现在就把上次咱们家小姐专程花重金定下的青云婆婆新织的布料拿过来,否则的话,咱们家小姐,可不介意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好歹!” 当君卿身着那抹素色的织锦长衣,眸色淡淡地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站在一旁倍感不耐地楚依依顿时若有所觉的回眸。 楚依依一见来人居然是君卿,好看的黛眉,被她拧得紧了又紧,她三两步站在了她的面前,挺起了胸膛,抬高了下巴,不屑地嗤问道:“本小姐当这是谁呢?这不是最近在整个天曜帝京凭借一曲靡靡之音,借用不入流的手段,博得那些愚民刮目相看的君大小姐么!” “原来你就是新晋的未来的礼郡王妃?呵,那还真是别来无恙!”君卿勾唇冷冷笑着,仅仅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楚依依说得面红耳赤,让她无从辩驳,那种无力感,顿时让她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楚依依不屑地撇了撇嘴,君卿这话虽是说得没错,但还真是让她听得无比刺耳。 当初赏花宴上,也算是亏得她自己聪明,并没有一时胡乱地听从她爹爹给她的安排,明智的选择了明哲保身,作壁上观,不然她如何能借旁人之手,一下子除掉两个强劲的对手,要不是看在这女人现下还勉强算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份儿上,她才懒得跟她计较! “楚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上次您花重金在咱们这儿定的青云婆婆的布料,只剩下了粉色这一匹,至于另外一匹……呃,您刚好来晚了那么一步,被另外一位贵人已经取走了。”掌柜的听罢那丫鬟的话,脸色难看不过一瞬,但他很快的就踱步到了楚依依的面前,低声讨好的不停赔笑。 “贵人?呵!掌柜的,你莫非是在讲笑话?要知道咱们这天曜帝京,贵族枝叶并不繁茂,本小姐的头顶儿上,除去长公主府、郡主府、三公之府,请恕本小姐还真是不知道,这天曜帝京何时冒出了比本小姐身份更高贵的贵人!” 楚依依冷睨着眸,“贵人”那两个字,几乎从她的牙齿缝里直生生的蹦出来,那眸子里迸射出来的冷飕飕的嫉恨的光,顿时朝着君卿的身上飞射而去。 女人之间的敌意,有时候来得,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君卿自认她并没有那个必要,去和楚依依此人,多做解释,她依旧模样十分淡然地在仙衣坊内来回踱步。 “掌柜的,你也不看看咱们小姐与某些人比起来,是个什么身份!这可是咱们事先就做好的交易,你缘何能平白无故的去给旁人!”跟在楚依依身旁的那个丫鬟,自打瞥见了自家小姐那嫉恨无比的眸光,自认找到了目标。 她立时动作迅捷地跑到君卿的身前去,途中猛地撞向侍立在一旁的素问。 素问猝不及防地被撞得向后退了两步,却又在刚好碰到了她身后堆叠的布匹,那上面堆叠的布匹,毫无预兆的直直向下砸了过来,“素问!”君卿冷眸扫向那丫鬟,毫不留情地朝她的小腿肚儿一踹。 “啊!小姐……”那丫鬟立时愤愤地瞪了君卿一眼,顿感委屈地向楚依依唤了一声。然而,楚依依却是微微转眸,不屑地嗤了声,看也没看自作聪明的她一眼,自顾着她手上万分小心谨慎的动作。 见了君卿这边突发的情况,掌柜的心绪倒是乱了又乱,“哎哟,这位姑娘,你没什么大碍吧?要是真有个好歹……” “你闭嘴!”君卿抬眸,冷冷地瞥了楚依依一眼,立时喝住了掌柜的胡言乱语,“素问,你怎么样?” “小姐放心,素问没事。”素问伸手扒拉开砸在她身上的布匹,她清淡的眸光,对上君卿关切的眼神,稍稍回暖,“楚依依,你这是什么意思?”君卿动作轻柔地将素问从地上拉起来,冷着声音问道。 “呵!明明是自己不慎跌了一跤,哟!你这是作何,这就要怪在本小姐的身上?”楚依依娇嗔着说着,那模样摆明了丝毫不把君卿放在眼里。 “哦?是吗?若果真如此,那……”君卿说到这里,颇有深意的顿了顿,而楚依依的心里却是莫名地有了股不好的预感,“掌柜的,敢问这位小姐要的是那所谓的青云婆婆的哪番布匹?” “呃……这……”掌柜的不敢抬眸去看君卿那突然凌厉下来的眼神,他心里无端打了个突,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掌柜的,莫非你这是在欺骗本小姐,青云婆婆的那匹布,实则是你早就藏起来的,为的不过就是想要坐地起价!啧,这真倒不失个好法子,任凭你仙衣坊的背后再有人又如何?本小姐可是未来的礼郡王妃,难道还能怕了你不成?” “清芳!给本小姐过来!你这就随便去派个人到礼郡王的府上,给王爷禀报,说是有些不长眼的,居然胆敢在天子脚下,肆意打皇子皇孙的主意!”楚依依不甘示弱,朝着君卿先发制人的冷冷回击了过去。 掌柜的听罢,他的身子立时一颤,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他这把老骨头,可轻易经不起什么折腾! 他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地说道:“哎呦喂,姑奶奶!这可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咱们仙衣坊这庙小,可是轻易请不起那些大佛!” “楚小姐,草民早就言明了,咱们这仙衣坊里青云婆婆的那缎紫色的绸料,是真的没有!你若是要的话,只有这些稍微次些的成品。”掌柜的说着,又转了转身,对着君卿道:“这位小姐,其实这也没多大个什么事儿。不过就是你身边的姑娘刚刚在本店受了惊……只要您不和那位小姐肆意争抢,那作为本店的补偿,这里的绸布,小的不问小姐要银子,您随意挑。” “凭什么!”楚依依听罢,立即不服的喊出了声,“掌柜的,你莫不是弄错了?就这么个轻贱的婢子,被这些布匹稍稍砸了一下,你就让他们在这仙衣坊里随意挑?那本小姐之前在你这儿,可是早就付好了定金,都这么半天了,你除了拿这些次品出来,怎么不见得掌柜的把镇店之宝拿出来,也让本小姐随意瞧瞧?” “这,这……”这话经楚依依这么一说,他擦了擦汗,无措的看了这几人一眼,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楚依依骄傲地抬了抬眸,整个天曜帝京,任谁不知道,这仙衣坊的布料,可是整个天曜皇朝的其他同行最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方。 但凡是能穿这里的衣服出去的贵族仕女,哪个不是最能收到那些令人艳羡的眼光? 而这其中织布的手艺,又是尤以青云婆婆的最为出众,她的布匹尚未织出,便能受到各地贵女的疯抢。而偏偏青云婆婆的却是每年只织那么两匹,据说这仙衣坊的镇店之宝,更是青云婆婆此生最为得意之作,那抹广袖流仙裙,在外界早就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其价值几乎都快要媲美了之前古夙王朝流传万世的金缕玉衣。 再加上眼下,国宴在即,四国纷纷来使,这天曜帝京的贵女们,大都齐齐来这仙衣坊疯抢,还不是为了在能在那一日艳压群芳! “小姐……你这不是为难草民么?”掌柜的面色难堪地说着,他是早就看出来了这礼部尚书府的姑娘,不会太好惹,当初就不应该为了企图拿白花花的银子讨公子欢心,胡乱答应,真是哪儿能来这后面这么多事儿? “什么?你给本小姐说什么?为难!”楚依依瞪大了美眸,仿若不敢置信般,直指君卿,开口道:“那你怎么让她的贱婢随意挑选,就丝毫不为难?” “不用了。”君卿淡淡地开口说了声,掌柜的一时有些懵,愣了半晌,才问道:“什么不用了?” “掌柜的,正如楚小姐所说,素问不过只是受惊罢了,责任完全不在掌柜,掌柜的根本不必介怀。”素问垂眸,她素日里侍候在主子身边,她此刻根本就不用主子多说,她自是能明白她家主子话里的意思。 素问的话音一落,掌柜的难得的怔了怔,他垂眸,心下感叹,倒是难得遇到如此明事理的贵族千金。 “那小姐可是要……”掌柜试探地问了声,不过,还不待他说完,就被君卿接下来的话所打断,“左侧上格的白色织锦,右边顺数第三匹藏蓝锦稠,以及……楚小姐看不上的那缎粉色纤蓝,”君卿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掌柜的,全部给我包起来!” 第一百章 韬光养晦?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楚依依见状,心下立时不乐意。她横着冷眉,开口怒斥,“本小姐看不上的东西,何时轮到旁的人来指手画脚,肆意争抢?” “小姐……”清芳微垂着眼眸,怯懦地躲到了楚依依的身后,却是颇为不善地瞪了素问一眼。 “呵!楚小姐这话倒是说得真有意思。既是你看不上的东西,那便说明了这东西它并不属于你。那它既不属于你,旁的人又凭何来满足你霸道的所有欲?”君卿勾唇冷笑,仿佛丝毫没有看到楚依依那快被气得涨红的脸色。 “你……贱人!”楚依依愤然着小脸,恼怒地一指,“掌柜的,这就给本小姐把那匹粉色纤蓝锦缎包起来!” 她说完,又惟恐掌柜的不为所动似的,“本小姐翻你一番的银子,清芳,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 “这……”掌柜的听罢她的话,终是缓缓直起了他佝偻着的脊背。 他颤着身子,拭了拭额头的汗,却又碍于人家贵门千金的身份,他根本就不敢动手。于是,他只能开口劝慰着,“楚小姐,真是抱歉,这匹布如今已经被这位姑娘她们订下了,你们这……” “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歪理?!是不是非得和本小姐过不去!礼郡王府和尚书府是你随便都能惹得起的么?”楚依依颇感不耐地说着,还挑衅的朝着君卿扬了扬眉。 “不过,掌柜的,本小姐可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人哪怕看起来算得上是个人模人样,但指不定,就连这青云婆婆指定的银两,都给不起!”楚依依俨然一副骄矜的天之贵女的模样,不屑地朝着君卿冷嗤。 掌柜的眉梢一挑,“那敢问楚小姐,可是确定?” “这是自然。”楚依依说着,她的眸光扫向君卿之时,唇畔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讥诮,“清芳!” “小姐!”清芳会意的解下腰间的荷包,她的眸光讥诮地瞥向君卿二人,眉眼间尽是鄙夷。 “主子……”素问担忧地瞅了君卿一眼,君卿轻轻抚唇,微微挑了挑眉,任她君卿再纨绔,也不可能如楚依依那般任性,据她所知青云婆婆的一匹绸缎虽说是用不到黄金万两,但好歹名动天下的绸缎,放置在天曜帝京的仙衣坊里,也绝对不会是个什么小数目。 就连她之所以要开口买下这几匹锦缎,也自是有她的考虑。 那左侧上格的长白织锦,最是适合素问清丽的气质,那藏蓝的锦稠倒是可以拿来给老爷子添置几件新衣,而至于那缎粉色纤蓝……若不是因为那人…… “你说什么?!就这点儿破布,你就要本小姐三千两银子?”楚依依猛然间拔高声调的话,突地拉回了君卿飘远的神思,于是,君卿一回眸,看到的就是楚依依那脸上涨得愈发通红的神色。 “真是三千两银子……就是借草民十个胆子,草民都不敢欺瞒楚小姐!众所周知,这青云婆婆的布料,可是早就在整个天启大陆都订了价,别说楚小姐刚夸下海口要翻上一番。就这三千两银子,可是咱们仙衣坊看在楚小姐实在是常客的份儿上给的最低的底价。” “再说,楚小姐,你上次看上的那匹布料,真不是老夫不想卖,而是谁叫那位贵人比礼郡王的面子更大……” “你闭嘴!都在给本小姐胡说些什么!才不是礼郡王殿下,明明是本小姐早就给了定金……”楚依依被掌柜的这么一说,愈加不依不挠的开口斥责。 不就一缎青云婆婆的布匹,她本以为能贵到哪里去?大不了也不就她半年的晌银而已。熟知,这仙衣坊的掌柜还真是目中无人,竟敢对着她这未来的礼郡王妃如此狮子大开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都不瞧瞧她的背后到底有谁在撑腰! 哼,难不成这些人还真是以为就凭这么一点儿小手段,就能让她楚依依轻易退却? 三千两,对她尚书府来说,的确不是个小数目,若是她用手里全部的银子,来买这点儿布匹,定会被父亲,可这若是打着礼郡王的名号,告诉父亲,那效果定会不同…… 素问见状掩唇淡笑了笑,她抬眸,对上君卿那满含深意的眸光,她倒是没有料到,原来主子竟早有所料。 然而,与此同时,仙衣坊外,早就聚集了众位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哟,看吧!我当这是谁呢?原来这竟是礼部尚书家的那位千金!” “可不是嘛?嘿嘿,毕竟,据说这左相府的叶清晚一倒,整个天曜帝京就数她楚家的女儿,最为出挑。如今他们的府门背后,再仗着有里郡王府的撑腰,在整个天曜帝京可不更是愈加的横行霸道?” “是啊,你瞧瞧,她这都没钱买呐,看上了还要强抢!啧啧,她看不上的,听说,更是不准旁人要。这……” 仙衣坊外有一群刁民在她楚依依的背后指指点点,而这里面又有君卿这贱人还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贝齿轻咬了咬牙,眸光恨恨的剜了君卿一眼,接着,只见她“啪”地一声,给清芳甩过去一巴掌。 “小姐……”清芳泛红着眼眶,抬手捂住她顿时红肿起来的脸颊,不明所以地抬眸望了楚依依一眼,“贱婢!” “小姐!”清芳听出来了她声音里的怒斥,顿感惶恐地跪下了她瘦弱的身躯,“你居然还有胆子在这里跟本小姐装委屈!这荷包里的银子,老实交代,是不是都进了你的口袋?贱婢!本小姐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楚依依厉声说着,不时地抬脚将半跪在地上的清芳踹了又踹,掌柜的眼见事态愈发的不对,他有心想要阻止,然而,却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纤白如玉的手给生生拦住。 他不由得愣了愣,接着,他只听那人徐徐道:“楚小姐,你这到底是何意?” “且不论这青云婆婆的锦缎,是楚小姐亲口承认自己看不上的。于是,我家小姐这才向掌柜的要求将它包下。而这其后,楚小姐更是果断开口便说要以翻一番的银子,买下咱们看上的这锦缎,而如今,素问敢问楚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别说楚小姐自称未来的礼郡王妃,就单凭楚小姐的身份,见到我家小姐都还要行礼呢!这天曜帝京城的贵女,素问竟不知何时沦落到这种遇事只知耍蛮横手段的地步!” “此事,若真是如掌柜的所说,这匹锦缎,最低也要三千两银子,那么素问还得劳烦掌柜的替我家小姐把她之前看上的锦缎全都包下来,楚小姐所没有的,可并不代表定国公府没有。”素问浅浅笑着,话里暗藏的讥讽,早已将楚依依数落得面红耳赤。 她气怒的深吸了口气,恨恨地剜了她们主仆二人一眼,君卿倒是颇不以为意,反而大方坦然地受着。 “君卿,你开什么玩笑?这天曜帝京可是谁人不知道,定国公府不过一个空壳子罢了!除却那个早年战功赫赫的君老爷子以外,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跟我抢?除去你自以为是的身份以外,你又有什么资格?” “呵!楚依依,你这话倒是说得不错,我的确是没什么资格。不过,你手里的资格,也并没有牢牢地握在你手里,你无非也就是在这里……”君卿说到这里微顿了顿,接着,众人只见她稍稍凑近了楚依依的耳边,冷冷道:“欺、仗、人、势……罢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好心的给你提个醒,只要你心目中的礼郡王殿下,一日到没有大婚的时候,那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蹦出下一个叶清晚……” “楚小姐,你该懂的!”君卿话毕,直接从她的身侧,擦肩而过。 然而,也就在她这稍稍愣神的一瞬,她并没有注意到,藏在她袖间的那块刻着“墨”字的令牌,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君卿的手里。 “这位小姐,青云婆婆的锦缎,咱们仙衣坊念在今日连累小姐,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份儿上,这些布匹统共也就三千六百两银子!这……”掌柜的算盘一打完,立马吞吞吐吐地犹豫着,很显然,他也并不是怎么相信凭借着如今定国公府上门庭惨淡的情况,能为了这些布匹一掷千金。 “掌柜的,古人可是有云,‘财不露白’,这些东西还是有劳掌柜的直接送到定国公府,到时候自是有人会前来付这笔银两。我君卿说话算话,掌柜的若是不信,立字为据,也不是不可。” “这……”犹豫不过一瞬,但一想到公子之前的吩咐,他立时把暗藏在心底的犹豫给生生压下,装模作样地让君卿签好了字据,自个儿吩咐着人收拾东西去了。 直至君卿带着素问,走出仙衣坊,再次登上定国公府的马车之时,楚依依立马追了出来,大叫道:“君卿你个贱人,你给本小姐站住!” “站住——” 她的一声声娇喝,并不能阻止马车的一路前行。反倒在众百姓的眼里,她楚依依的形象俨然从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沦为了市井泼妇。而此时,就连坐在车辕上驾马扬鞭的车夫也如同恍若未觉似的,直直的甩着鞭子,在楚依依目眦欲裂的眼里,向远处行进着。 “主子!”马车上,素问敛着眸子,恭敬地唤着,“素问,对于这块令牌,这个时候就在楚依依的手里,你怎么看?”君卿轻勾着唇畔,摊开半躺在手里的那块墨色的令牌,眉眼间难得的染上了几分凝重之色。 “这块令牌不就是代表礼郡王身份的么?”素问疑惑地抬了抬眸,她有些不懂,主子怎么突然纠结起这个来了。 “不……你不觉得奇怪么?楚依依虽然身在礼部尚书府,府上更是靠在北辰墨的门下。而这叶清晚与北辰墨才解除婚约多久?任凭他们早就被系在一根绳子上,也完全没有理由,在这个风口浪尖之上,表现得如此迫不及待。” “除非……”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须臾,她粉嫩的唇畔终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弧度。 天曜帝京,逸王府 北辰玄逸那拢冰蓝色的长袍,映衬着他温润如风的眉眼,他修长的五指,在紫檀绿琦上不停来回拨动,发出一阵阵“铮铮”地悦耳声响。 书锦侍立在他的一旁,静静地烹着茶,袅袅的青烟终是缓缓地模糊了逸王府的廊桥水榭。 然而,就在这时,突地,那抹绯红色的袍角,猛地从半空中乍然立现,北辰玄逸的手指蓦然一顿,他缓缓抬眸,仿佛早有所料一般,淡淡开口:“早知你会到此造访,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夙夜,这次……你倒忍不住了!” 宫夙夜凉薄的嘴唇紧抿,浑身的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他敛着狭长的凤眸,黑色的锦靴,带着凌厉的煞气,霎时直扑而来。 书锦立时停下了身旁的炉灶的火,支支吾吾地跑到北辰玄逸的面前比划着,眸光坚决地不让宫夙夜靠近一步。 “天成的事,是你在插手。”与其说这是个疑问,倒不如说这是平淡无奇的陈述,就跟如同探讨今日午膳用什么似的。 “夙夜,倘若真不是我呢……”北辰玄逸与宫夙夜二人之间,隔着紫檀绿琦遥遥相对望着。 宫夙夜抿了抿唇,那凌厉的眼神,带着一股不容抗拒之势,猛地将他扫过,“理由。” “本王没道理这么做。”北辰玄逸不躲不避的直直对上他那凌厉的眸子,他深邃的眸光,悄悄流转,他堪堪停下手,斟了一杯雨前龙井,半晌之后,才徐徐开口:“夙夜,你不觉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就这般轻易地猜忌太不值得了么?” “你当该知道有些东西触碰不得!”宫夙夜冷冷地紧抿薄唇,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视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探寻出什么痕迹一般。 “呵……的确触碰不得,夙夜,你不亏欠我的!”北辰玄逸口气淡淡地敛眸说着,然而听罢此话,宫夙夜整个身子莫名的僵硬了些许,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在北辰玄逸探寻的视线仿若不经意间扫视过来之时,他这才堪堪松开了手。 “你说得不错,”宫夙夜敛了敛狭长的眸子,“所以,之后的事,本王决不会手下留情!此次前来,不过知会你一声罢了。” “知会本王作何?夙夜,你这是在笑话我么?整个天曜皇朝谁人不知,他们尊贵无匹的逸王殿下独独不爱朝政,痴迷音律,早已离京。如今回来,不过是听说十年归京的法华大师特意来此,想要向他讨教一番罢了。”北辰玄逸说着,淡淡地抿了口杯里的茶,使了个眼色,让书锦将格挡在中间的紫檀绿琦堪堪取下。 “夙夜,既然来了,为何不与玄逸斟茶对饮?以后的时日,玄逸所愿不过还能有今日这般安稳清闲的样子……”北辰玄逸拢了拢袖,微微垂眸,仿佛并没有察觉出宫夙夜渐渐变得凝重的神色。 “你的手……”宫夙夜敛着周身暗沉的气息,迷惑地开口,“无碍,夙夜何时竟会牵挂上这种小事了?” 宫夙夜听罢,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并不发一语,“夙夜,可是探出法华大师的行踪了?这四国来使如今早已在了路上,今日朝堂之事,玄逸虽是身在逸王府,但好歹身边有几个知情的能跟我说说。夙太后垂帘听政,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此时正值风口浪尖之上,你可有曾觉得这般将她禁足,未免显得过于草率了么?” “草率?”宫夙夜冷睨着眉眼,不屑地冷哼了声,“法华大师的行踪,本王交给了夜鹰,而这四国来使,今日所议不过也就无非提了提礼郡王等人罢了。宴王野心昭昭,怕也是等不了多久了……” 而就在此时,天曜帝京宴王府里,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大人,在下已经大致查探好了那天命贵女的下落。就是不知大人,可是要……”宴王阴鹜着眸子,黑沉着脸,然而他的话语里,却是带了一种诡异而又莫名的兴奋说着。 “还不赶快说来听听!”那人沙哑着声音,冷冷地命令着。 “哈哈!大人!那天命贵女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下的犬子,不是先前和叶家的女儿有过一桩婚约么?不过,却好巧不巧的偏偏被崇国公府那不成气的给毁了!也正是如此,那日在下派出去的死士,这才无意之间查探到叶家幼女的身手,倒真是非同一般。” “且不论,她手里的那把金羽扇!就她那诡异的身形,也绝不是常人可及!再加上,法华大师十年前不是还曾有过预言?说是什么天命贵女降世,最为明显的不就是性情大变么?” “大人,您仔细想想,这天曜帝京的叶家七女,在数日之前,不就是被整个天曜帝京的百姓都还称为花痴草包的废物么?您再瞧瞧近来这些日子,如若不用性情大变来解释,那唯一的可能也便是定国公府的那老头子老谋深算,竟舍得让她的孙女儿如此韬光养晦了……” 第一百零一章 你没有想我 夜色悄悄地落下帷幕,天曜帝京的公主府,此刻竟是瞥不见半分月色。 “啪!”“嘭!”不时从屋内传来的碎瓷声,让公主府的一众丫鬟婆子,都打起了十分地精神,唯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主子抓了什么错处,而这被拖下去的结果,指不定就是杖毙。 “公主……”小心翼翼地侍立在门外的沫儿,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安地轻叩了叩门。 “滚!贱婢!本宫叫你滚——”天成恼怒着声音,万分不耐地冲着门外的沫儿吼道。 “啪!”地一声,上好的青花骨瓷被天成猛地摔到门边,沫儿眸光一闪,下意识地抬了抬脚,可熟料,竟还是晚了那么一步。锋利的冷瓷边,硬生生地擦过她的脚踝,悄然留下了一抹血痕。 沫儿克制不住地“嘶”了声,不过,她身后的人见状,微垂的眸子,越发的深了深。 “怎么?天成,母后特意前来看你,难不成你也打算这般将母后拒之门外?”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在夜色的掩映下,那股冷肃的气息,让沫儿霎时感觉喉咙恍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生生的遏制住。 她涨红着脸,控制不住地想要咳嗽一声,孰料,就在她不经意地抬眸之时,对上的竟是夙太后那般慑人的眉眼。 她便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母后……”天成红肿着眼眶,刚一抬眸,便看到了那身象征权势的淡金色长袍。她稍稍怔了怔,霎时之后,美眸便朝着沫儿狠狠一瞪,示意她退下。 沫儿带了丝恼意的轻咬了咬嘴唇,却只得微微颔首,给她们母女二人,关上了那扇门。 然而,与此同时,天曜帝京定国公府的烛火,却是依旧在明晃晃的跳跃。 君老爷子努力地瞪着那双浑浊的老眼,愣是坐在桌前,盯着君胤那张脸,一眨也不眨。 君胤却仿若浑然不觉一般,自顾自地夹着自己碗里的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细嚼慢咽。 “臭小子!这就是你对待我老头子的态度!那你回来干嘛?还不如不回来!老头子我这就告诉你,老夫这府里可不是少了你这么个成天只知游手好闲的废物,它就不叫定国公府!”君老爷子看着君胤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整个人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怒敲打着他手里的筷子,心有不甘地阻拦着他手里的动作。 半晌,君胤只是懒懒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须臾再次低下头,一言不发的继续夹菜。 “……”君老爷子见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愣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就着这桌子狠狠一拍,“啪!”地一声,整张桌子,立时颤了两颤。 “君爷爷……”江流儿皱着一张包子脸,怯懦的唤了一声,试探地拉了拉他宽大的袖袍,君老爷子顿时想也没想的直接气怒的拂开。 然而,也就是这一声轻唤,让一直低垂着头的君胤,终是冷冷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江流儿不知为何,被他这一看,瘦弱的身子,禁不住的抖了起来,就连手里夹着的青菜竟也跟随着抖落,须臾,他兀自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次唤道:“君爷爷……” “啪!”地又是一声,君老爷子气得直接将手里的竹筷生生折断,“老爷……”站在他一旁的老管家见状,同样担忧不已地轻唤了唤。 有了这么一吓,江流儿在这般压抑的气氛之下,紧闭着小嘴,连放在碗里的菜都不敢再多夹,而那早已皱着的包子脸,更是就这般晕红了眼眶。 “老头子,你这话说得可真不对!若要论什么游手好闲的废物,定国公府的胤少爷说出去,哪个不是开口,几乎人人称赞?人家胤叔叔,难得回府,你就是这副态度?呵,这若真换做是我,哪怕定国公府有再多的良辰美景,美酒佳肴,也定留我不住!”君卿刚一走进府,便有下人过来给她引路,让她今日去偏厅用膳。 那下人的话一说完,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她便心知了这老爷子是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跟在她们马车之后的仙衣坊送过来的布匹,她已经派人将它送到了东芜苑去,而她便领着素问前来了这里。谁知,她还没有走近,便听到了君老爷子恼怒地瞎嚷嚷的那两句。 呵!若这定国公府的君胤三少爷,真是他口中只知游手好闲的废物,那天曜皇朝早些年动荡不安之时,恐怕早就被周边囫囵小国所蚕食掉大片领土。 而他们定国公府在这天曜帝京的地位,除了有着老爷子先前的积淀之外,可以说他的几个子嗣更是功不可没。 更何况,若是她没有记错,她这叔叔如若不是因十年前定国公府所发生的一些事,如今恐怕早已不是挂个空职在身的忠勇候了。 虽说当年他被封侯,但当年的先帝,或许正是考虑到定国公府,长此以往定会功高震主,因此这才生生压下了他的封爵,仅仅只是赐了名,并未着人建府。 而如今,他们这定国公府若不是出了她这么个逆行倒施,胆大妄为的君卿,她相信这定国公府则必会是天曜百姓人人津津乐道的存在。 听到君卿的话,君老爷子原本早就悄然黯淡下的眸光,如同见到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唰”地一下,猛地变亮。 “你个小孙子!你懂什么?你这是要陪着这碍人眼的家伙,愣是要把我老头子活活气死么?”君老爷子不屑地冷嗤了声,终是在君卿那番威逼利诱的眼神下,堪堪地再次坐下,拿起了被管家重新摆放好的新的碗筷。 “三叔回府,老爷子,你何必在那里瞎装什么矫情?说白了,你无非就是吃醋,气他好不容易会趟府,居然不知道主动过去看你罢了。”君卿敛着眸,粉嫩的唇角微勾了勾,对上君胤那双朝她扫过来的颇有深意的眸,若有似无的笑了笑。 “怎么?老子是他爹!还不能生这臭小子的气了不成?你个小孙子,也不想想,若真是换了个人,那也得有作这小子他老子的资格!想当年,哈哈!我老头子可是那么的英明神武……” 君老爷子的话匣子一开,是如何关也关不住。显而易见,接下来的事情,也只有君卿的唇边,自始至终泛着温软的笑意,颇有耐心的听着他这些絮絮叨叨地歪理。 君老爷子说到兴致所在之处,更是命管家给他拿了坛酒,他砸了咂嘴,抿了口酒,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俨然就是喝醉了。 君卿见状,不禁停下手里的动作,伸出了她那纤细的手,直直摁住了君老爷子正欲抱着酒坛往下灌的动作,“老头子,你喝醉了……” “嘿!你个小孙子,你懂什么?想当年老夫可是陪着先帝征战三千里,怎么可能就才这点儿酒量?哈哈!你们这些个后辈,老夫不勉强……但是,你必须让老……嗝!嗝!老夫……”君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打着酒嗝,怀里紧紧抱着那酒坛,愣是旁人如何劝阻,他都不撒手。 君卿给一旁自斟自饮得正是惬意地君胤使了个眼色,趁他不备,报复似的,藏在桌布下的脚,不动声色地覆到他的脚背上,狠狠拧了拧。 “嘶——”君胤皱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丫头!真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叹了口气,模样深沉的摇了摇头,带着一种就连君卿都不懂的眸光,颇为嫌弃地拿下了她覆在老头子身上的手。 接着,只见他将君老爷子怀里的酒灌,动作利落地一夺,君老爷子的怀里立时一空,他浑浊的老眼立时懵了懵。 这时,君胤修长有力的手,眼看就要伸过来,然而,就在下一瞬,君老爷子冲着他便是“哇啊!”地一声大喊,仿若发狂般的猛地朝君胤的怀里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 君胤的身形被他扑得一顿,伸出去的手,暴露在半空中,微僵了僵。他有些适应不及地抿了抿唇,暗暗瞪了正躲在一旁看好戏的君卿一眼。 君卿潋滟的眸光,轻眨了眨,里面暗藏的狡黠之意,那般明显。 他轻摇了摇头,他又如何能不心知,这小妮子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思……也罢,也罢!这人,毕竟是老爷子…… 就在他们错身而过的那一瞬,君卿同样轻叹了口气,“胤哥哥,照顾好爷爷……” 听罢君卿的话,君胤的身形狠狠一震,他抬眸仿若不可置信一般,直直的看了她一眼,而也就因此,忽略掉了靠在他背后的君老爷子那微微泛红的眼眶。 君卿看着他们猛然僵立下来的身形,不禁蹙了蹙眉,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她早就知道的,既然上天让她来了这里,那里的世界早已回不去。 那么,过去的种种,她又何必耿耿于心?更何况,是她君卿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么她就有这个必要在帮她解决完左相府之时,把这定国公府真正关心着她的人,从此当做她自己身上最隐蔽的逆鳞! “主子……”素问紧跟在君卿的身后,眸带担忧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真没半丝异样,她这才稍稍放下心。 待得君胤走远之后,君卿这才回首,凝视了眼怯懦的躲在管家身后,皱着一张包子脸的江流儿,“人都走了,你还躲在这里作何?”君卿淡淡地开口问道,丝毫没有去管老管家一时面上有些尴尬的神色。 “君姐姐……”江流儿颤着小心肝儿,不安地对上君卿那双试探地眸子,他的一颗心,霎时沉了又沉。 “江流儿,”君卿敛着眉眼,认真地对上他那双此时写满了委屈地眸子,缓缓开口,“你可以是个废物……但你当该知道,咱们定国公府素来不养孬种!若这种区区小事,就得躲到旁人身后,那我倒不如现在就奉劝你一句,我放你走……” “君姐姐!”江流儿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高唤一声,“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然而,君卿并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带着素问转身便向东芜苑那边走。 “主子……”素问跟在君卿的身后,试探地开了口。 “你不必解释,我心知,你想对我说什么。江流儿的事,待蝶儿恢复之后,我自是另有一番打算。此事,你就不必再多说。倒是,今日所发生之事……”君卿轻勾着唇,饶有深意地开口。她潋滟的眸光里,暗藏的那一抹深意,悄然划过。 夜,黑得愈发的深沉,君卿刚一推开屋门,一股冷风便乍然袭来,而那熟悉的青紫寒兰的气息,竟是那般的浓烈。 趁着宫夙夜敛眸的那一瞬,君卿动作迅速地收回了手上蓄势待发的动作,心有戚戚地抬了抬眸,她的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他的眸光便不自觉地染上了抹深沉。 “咳……听暗三说……” “卿卿,怎么这么晚?” 这二人对上对方那满含深意的眸子,倒是同时开了口,君卿的小脸上,难得的染上了一抹尴尬,她轻咳一声,“还是你先说。” “暗三?你找他作何?”宫夙夜敛眸,执起君卿的手,凉薄的嘴唇紧抿,声音冷冷地说着。 “不是暗三给我说,你今日去上朝,回王府那边了么?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过来?”君卿疑惑地朝他挑了挑眉,丝毫没有察觉出宫夙夜口气里暗藏的危险。 然而,君卿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宫夙夜开口说话,她终是不解地抬眸,恰时,宫夙夜眸带恼怒地俯身就着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就咬了一口。 “喂,你这是要干什么?”有了昨晚的教训,君卿这个时候纵然是颇感惊讶的开口,也只能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了旁人。 “卿卿,这是本王给你的教训!”宫夙夜沉冷着眸子,压抑着呼吸,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 “教训?什么教训!”君卿羞恼地抬头,剜了他一眼,听出了他沉冷的口气,她立时不乐意的要从他那清冷的怀抱里挣扎脱身,“你没有想我……”宫夙夜同样察觉出了她接下来的动作,率先将她的纤腰更加用力捁紧了一分。 “……”经他这么一提,君卿霎时就会想起这人临走之时,给她留的那张纸,她顿感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悄悄嘀咕了声。 “卿卿,难道就不想知道本王今日上朝都做了些什么?还是根本就不在意本……”宫夙夜的话还没有说完,被他禁锢在怀里的君卿,这才抬眸,直接伸出她的纤手捂住了宫夙夜那好看的嘴唇。 “宫夙夜,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君卿本来柔和下来的眉眼,仿若霎时之间就冷了下来,“且不说你身上的寒毒,时至今日都尚未处尽。而你的内力,更是……” “卿卿,本王知你心意,但本王又如何舍得委屈你?”宫夙夜缓和下来了眉眼,不禁伸手拉开了君卿捂住他嘴唇的手,紧紧地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相扣着。 “天成的事,本王既已对你说过不必担心,那本王就必有万全之计才会下手,旁的事,卿卿,你大可不必顾忌!”宫夙夜眸色认真地开口。 “宫夙夜,此事定不会太简单。如今四国来使,国宴将至,且不说各位朝臣家眷都会前去,但……”君卿说着,稍稍敛了敛眸,“卿卿,本王是你的男人,你要学会相信本王!”宫夙夜见她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他便心知,他那小白喵的脑袋里又再倒腾些什么,他难得的再次冷下了声音,惩罚性的就着她的下巴再狠狠咬了口。 然而,这次他自是没有那么轻易松口,弄得把小脑袋紧贴在他胸膛之上的君卿,直蹙着眉,嘟着粉唇不甘心地喊疼。 他狭长的眸子不自觉地向她的胸口之处扫了扫,君卿顿时若有所觉似的,顺手就将他的劲腰,狠狠一拧,宫夙夜眉头微皱,紧捁着她的手,愣是半分都没有松。 君卿顿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颤着小手,果不其然的摸到了下颌处留下的浅浅的牙印,“卿卿,你是我的!”宫夙夜见状,非但没有感到半丝抱歉,反而愈发得意地说着。 听罢他的话,君卿潋滟的眸光里,顿时染上一抹心有不甘的色泽,不自觉地踮起了脚,抱着他的脖颈,同样狠狠地咬了一口,故意在他的襟口,兀自留下一抹如此显眼的绯色。 宫夙夜紧抿着薄唇,不得被她的动作弄得向后倒退了一部,闷闷哼了声。而他那狭长的眸子里愈发深邃的眸光,直直凝视着君卿,那种强烈的盯视感,此刻任是君卿再怎么想要忽略,也忽略不住。 君卿心里暗道一声不妙,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宫夙夜整个人索性直直朝她扑了过来,她极力地想要将她的皓腕儿从宫夙夜的大手里挣脱而出,孰料,他竟然一个反手,愣是把君卿不停挣扎着想要脱离的身子,再次紧紧地扣在了他的怀里。 而好巧不巧的君卿那张粉嫩的嘴唇所触及之处,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喑哑着声音,开口唤道:“卿卿……” 第一百零二章 大婚前奏 “你干什么……唔!”君卿这里的一声惊呼还未出口,便已被宫夙夜尽数地吞进了那绯色的薄唇里。 她粉色的舌头被他热情地邀来共舞,她刚开始还不适地想要推拒,可不过须臾,宫夙夜就已经把那双缠绕在他腰间的纤手,举过了君卿的头顶。 而此时,趴在窗边儿的火火在君卿倒在宫夙夜怀里的那一刻,终是一个没忍住,悄悄地伸出了利爪,刚要纵身蹿出,却被宫夙夜那陡然扫过来的凌厉眸光,弄得它小小的身子,被吓得立时抖了几抖。 它暗地里幽怨地瞪了君卿一眼,“啾啾”地叫着,身子从旁一窜,顿时如同火红的流光一般猛地消失在了宫夙夜的视线。 一夜的时间,沙漏里的流沙匆匆已逝,天曜帝京的崇国公府,今日可谓真是张灯结彩,大红铺地! 这番喜庆的打扮,倒是让围观的百姓不自觉地对比起那日的白幡高挂,门庭的冷冷清清。 那话说来也真是让人叹息,本以为天曜帝京的最难惹的小霸王总算是走了一个,这也算是老天开眼,为民除害了。可是,谁曾料,明明都死过一次的人,竟然会在赏花宴上诈尸! 更是把叶家的两位千金,当着众人的面,浑然不顾地给玷污了! 这这这……哪里还是霸王?分明就是专门祸害他们天曜帝京百姓小女儿家的色中饿魔嘛!这崇国公府要不是据说今日会有太后娘娘的到场,恐怕就连今日参宴的文武百官都恨不得人人避而远之。 老夫人一大早心神不宁的从院子里迈步出来,被一旁侍立着的丫鬟好生搀扶着,她不禁伸手疲惫地揉了揉眉眼,不耐地问道:“崇儿那边伺候的人都收拾得怎么样了?要是再不快点儿,这吉时都快过了!” “放心吧,老夫人,老爷可是一大早就命人去小公子那边,着人吩咐准备着了。估计少爷这就快出来了,老夫人您根本就不用担心。”丫鬟低垂着头,拉着她满是寒凉之气的手,宽慰地劝解道。 “唉,但愿如此。”老夫人听罢,轻轻叹了口气,正欲习惯性地摸一摸戴在手腕儿上的佛珠,可就在这时她浑浊的眼神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一变! “老夫人!”然而,就在这时,崇国公府里的侍卫急匆匆地从另一边跑了过来,满是焦急地对她唤道。 “怎么?可是……咳咳,少爷那边,出了何事?”老夫人不安地揉了揉胸口,稍稍缓解之后,眸带担忧的向那人问着,“不,不是。是老爷派小人过来传话,说是吩咐咱们府里所有的人,在新娘过府之后,要到祠堂里祭祭祖,烧烧香……” “老夫……夫人!你怎么了?老夫人!可千万别下奴婢!”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夫人的胸口便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她紧紧地抓住搀着她的丫鬟的那只小手,生生留下一抹血痕。 “咳,咳!无,无……无碍!”一阵折腾之后,老夫人终是稍稍缓过了堵在胸口里的那股气,她不安地闭着眸子,饮下了身旁丫鬟递过来的那碗清水,这才缓缓起身道:“走吧,今日是崇儿大喜的日子!千万莫要让旁人为了老身这种事情,给耽误了咱们府里的正经事儿!” 听罢她的话,丫鬟只得犹犹豫豫地搀扶她起身,半晌之后,他们一行人终是踱步到了崇国公府透着几分诡异气息的花厅。 天曜帝京,左相府 叶清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梳妆镜旁,而侍立在她身后的一干丫鬟婆子们,则是早已为她准备好了今日成亲之时要用到的红妆。琉璃鬓花,凤冠霞帔,该有的排场,可真是什么都没有少。 “小姐……”丫鬟颤抖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随后给站在一旁浑身打扮得喜气洋洋的三姨娘交换了个眼色。三姨娘会意地点了点头,婀娜着身姿三两步飘了过来,仿若宽慰似的,轻拍了拍她的肩,柔柔唤了声,“兰儿……” 叶清兰僵硬的手指微动了动,然而,她面上的神色,仍旧无动于衷。 “娘知道你的心事……”三姨娘刚开口,便见她轻蹙着眉,无奈地叹了声,“郡王妃之位,咱们的兰儿竟被外面的那些歹人欺负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定是做不成了。但好在,你这样宽慰地想,二房那贱女人的女儿,同样也没好到哪儿去不是么?” “再说了,兰儿。赏花宴那日,娘对你一番苦口婆心的,能为你说的,做的,都早已为你打点好一切了。可是,谁曾想,这一切都要怪礼部尚书府那群贱人!居然胆敢反咬一口!你放心,兰儿,你嫁过去之后,做娘的定不会替咱们的兰儿请饶了他们的!兰儿……” “诶,我说你们这一大群人围在这里都干什么呢?不知道新郎倌儿的轿子都到府门里来了么?再不走,你们这是想要抗旨不成?”宫里专程派来的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夸张地扭着肥腰颇为嫌弃地说着,哼,叶家的女儿,可还是真没一个好货色!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罢了! 叶清兰这边没那么好过,到了此时依旧被关在柴房里的叶清晚显然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她浑浑噩噩地刚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宫装的老女人,拿着手里的剪子,眸带厌恶地围坐在她的身后,不停地捣鼓着,她先是颇为迷惑地愣了愣神,恍惚间,她看到那人那般精明的眉眼,还以为是娘身边的兰嬷嬷回来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她猛地想起了,老是和她作对的君卿那个贱人!突地,她好看的黛眉一蹙,暗道,这些人到底是谁?爹爹他如何会允许这些外人这般嚣张的进到他们府里来对她这个大小姐动手动脚? 思及此,她忐忑地尖声音道:“你们都是谁?谁准许你们进来的!滚!都给本小姐滚!你们这些贱婢!本小姐让你们滚!都聋了吗?” “给本嬷嬷按住她的手,她要是再敢动,只管打晕了送到崇国公府小公子的床上去就是了!呵!若是到时因为这女人,出了什么旁的差错,你们尽管动手!凡事都有本嬷嬷给你们扛着!”领头的嬷嬷见叶清晚奋力挣扎着的模样,顿时冷厉了眉眼,极为不屑地说着,这种放荡不堪的女人,她身为宫里的老嬷嬷可是早就见得多了,在她的面前,还容不到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来耍手段。 哼,毕竟太后娘娘可是都发话了,这两女自己做的孽,可不就得自己受着? 老嬷嬷这里刚刚冷哼出声,二夫人那边犹如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华芳园里紧闭着房门,来来回回不安地走动着。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二夫人心里忐忑地默念着,然而,就在这时,赵管家终是躲开了旁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华芳院动作轻柔地叩响了房门。 “怎么样?本夫人姐姐那边来信了么?她到底怎么说?”二夫人一见赵管家那清瘦的身子好不容易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她便什么也顾不得的紧拉着他的袖子一个劲儿地说着。 “回夫人的话,悦王府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到时候,只需要大小姐跟着他们发出的信号,照做就成了。”赵管家微垂着眼睑,模样恭谦地说着,“果真如此?”二夫人唯恐有假似的,反复确认了一次,直到她看到赵管家再次确定无疑地点了点头,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须臾之间,二夫人深吸口气,紧咬着牙,不舍的摘下了自己手上的镯子,犹犹豫豫地递给了赵管家,“拿着这个!”她陡地沉冷着声音命令道。 “这是?”赵管家佯装不懂的抬眸,与她的视线相错而过。 “本夫人只会是这天曜帝京左相府的夫人,而至于大小姐……”她的话尚未说完,但很显然的赵管家垂垂老矣的身子不由得害怕的抖了抖,在府里这么多年,他可是早就见识过二夫人的手段的。 想必,他若是今日不接下这镯子,在这左相府里,他日后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也罢,这就当他是瞒着老爷,替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须臾之后,待赵管家接过那只镯子,二夫人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赵管家这才直起身子,堪堪地退了出去。 而不过半晌,退出去的那人却是纤手一个用力揭开了脸上覆盖着的那层薄如蝉翼的面具,轻勾着唇角,冷笑两声,冷眼看了手上做工精致的镯子,终是不发一言,再次向着远处,缓缓抬步而去。 “老爷……老爷!吉时都快到了,是不是该让二姐姐和三姐姐她们都过来了?”四姨娘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叶丞相的床边,低垂着眉眼,恭谦地问着。 “你你……带她,她……”叶丞相阴沉着脸,奈何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地,让伺候在侧的四姨娘根本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懂他的意思,她也只能半途揣测道:“老爷,要不妾身这就派人去那两边瞧瞧?” 四姨娘说着,动作轻柔地放下了手里的药碗,作势就要离开,然而谁料,她的袖袍被叶丞相立时不满地狠狠一拉,那力道之大,愣是让她生生跌在了地上,“老爷?” 她困惑着一双眼,那委屈地眸光,幽怨地瞅着他,叶丞相这番突兀的动作,不禁让素来柔弱的她,眼眶立时泛上了层层水雾。 “啪”地一声,索性不发一言的,堪堪打碎了四姨娘放置在他身侧的药碗,叶丞相见她这幅柔弱不堪的样子,心里更是充满了一股憋而不发的火气,整个人阴鹜着眼,让他看起来,他在府里的威慑,较为之前倒是更为厉害。 四姨娘没有看明白,怯懦的躲在一旁的叶清心反而看懂了几分,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努力地壮了状胆子,这才道;“爹……爹爹,可是要清心扶,扶……” 叶清心早些酝酿好的一番话,并没有开口说完,确实被她面前陡然伸出来的一只壮手,弄得一愣,乍然一愣之后,面上又是大喜之色,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半晌不确定的搀扶着他,问道:“爹爹?” 叶丞相愈发不耐地瞪了她一眼,嫌弃地眸光扫向一旁半跪在地的四姨娘,叶清心见状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得罪了爹爹,那她来之不易的靠山,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它没了? 那她又怎么会允许?! 而这边的一番暗涌刚刚落幕,那边的好戏却是才刚刚开锣,当两顶红色的轿子,终是一路平稳地到了左相府门口,坐在马上的颜崇,阴鹜着眉眼,僵硬着身子,任是让旁人如何催促都不下马。 宫里来的嬷嬷见状,她们的脸色立时难看了几分,整个天曜帝京除去摄政王殿下,还真是少有不买太后娘娘面子的人,他们这崇国公府的好日子依她们看,估计是做到头了,这府里的小公子,还真是不知好歹!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只见颜崇动作僵硬的抬了抬自己的右腿,整个身子以极其僵硬扭曲之势,单腿立在马镫上。 他身下的马儿完全承受不住他这种失衡的压力,左边的肋骨早已被马鞍勒得生疼,它躁动不安地嘶鸣了一声,单腿立在马镫上的颜崇,却恍若未觉般,依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动作。 他左腿僵硬而又缓慢地倾向外侧,右腿紧贴着马背,堪堪甩过,众人顿时只闻“嘭!”地一声,作为今日新郎倌儿的颜崇居然以这么副狼狈地姿态从马背上跌落,他的这幅样子,立时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哄笑,却在崇国公府的那些亲卫扫过来的阴冷眼神之时,都极有默契地闭上了口。 毕竟,这年头,看热闹看得引火烧身的事儿,可没人乐意做。 “哎呦喂!颜小公子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些个人眼都瞎了么?还不赶紧的,上来扶着!”嬷嬷模样不耐地敛着眉眼,开口不停地命令着。 左相府的人听了她这话,这才恍然醒神儿,不由得纷纷暗里擦了把汗,连连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颜崇搀着,明明赏花宴上的事,这该是件让崇国公府里的人,面子里子尽失的事,不过,任他们这些守门的侍卫,是怎么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这左相府遇到了崇国公府反而倒是像公公见了老佛爷似的,一个劲儿地低头讨好着,这模样真是憋屈死了。 唉,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奈何主子没发话,也只得生生受着。 好不容易,待得原本赤红着双眼的颜崇,稍稍衣冠整齐的僵立在了叶丞相的面前,而叶丞相却同样只能动作僵硬的瘫在躺椅上,废力的伸手怒指着颜崇,他紧憋在嘴里的话,奈何总是恰在喉咙里,任他如何动作,仍旧是半个字都吐不出。 眼看到不远处顶着红盖头婀娜娉婷的向这边走来的叶清晚和叶清兰,他那一双泛红的眸子,紧盯着颜崇越发阴鹜了几分! “老爷……老爷……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晚儿呀!她不可以!她怎么可以……”叶清晚他们一行人还尚未向这边走近,二夫人那愈发尖利不甘的声音,倒是从远处带着哭腔的颤抖地传了过来。 “你,你……”叶丞相耳听了二夫人那摆明了不愿就此罢休地哭喊,不由得动作僵硬地抬了抬手指。二夫人立时借着这个机会,几番动作,巧妙地挤走了侍立在一旁的四姨娘,她紧紧地扒拉着叶丞相的一只手,颤抖着身子卑微的跑到叶丞相的身边来乞求。 “二姐姐,你别……妹妹知道你心中的苦,可是谁让这婚,毕竟是太后下的懿旨赐的呢!哪怕是兰儿,她也只得好生受着!求人要是有用,那妾身倒不如现在就跑到太后她老人家的面前跪个三天三夜算了。但姐姐,你看开点,这崇国公府的小公子万一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 “啪!” 三姨娘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脸,挨了二房那贱女人一巴掌之后,她算是明白了,这女人的面具在外人面前,还真没那么好给她揭下去。于是,她只得跌跌撞撞地三两步跑到了叶丞相的面前,效仿地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同样竭尽所能的哭喊。 “够……够……”叶丞相的话,依旧卡在脖子里,半晌之后,他一双精明的老眼,不满地瞪视着跪在他身侧左右的两个半老徐娘的女人,极为生涩艰难的吐口。 “叶丞相,请恕老身打扰了!这吉时都快到了,这都是在作何呢?咱们的新郎倌儿指不定就要等不住了呢!错过了吉时,这可是要遭……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胡乱说的!新娘在哪儿呢?还不赶快准备准备,上轿了!” 伴随着老嬷嬷话音一落,二夫人与三姨娘倒是极有默契地止住了哭泣,互相怨恨的瞪视了眼对方,齐齐松开了先前奋力抓着的老爷子的手,“你……们……”叶丞相颤颤巍巍地想要伸手一指,然而,就在这时,仿若猛然之间,他对上了那抹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整个人的身子立时一颤,向着后方狠狠一倒…… “老爷——” 第一百零三章 突然出手! 半盏茶之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嘴里不停地说着讨巧的话,伴随着她那最后一句,“新娘到——” 顿时,崇国公府里的人,全都好奇地探头而出,无不想要一睹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叶家两女的芳容。 高座之上,夙太后那淡金色的长袍低眉轻敛着笑,而坐在下首的崇国公的心里却不止是打了个突那么简单。他脸上挂着僵硬的一抹笑,远远看着朝花厅正中走过来的颜崇,朝着夙太后佯装谦和的拱了拱手,这女人……哼!要不是为了崇儿,他如今倒是愈发的看不懂她了。 为了以防颜崇这个新郎倌儿,再次不慎地摔倒,崇国公府这边的下人倒是学聪明了一回,仆从们纷纷聚集到马鞍边,俯身弯腰,等待着颜崇的脚尖轻踩。 旁人见状,无不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这崇国公府的子嗣本就单薄,奈何偏偏出了个颜崇这么个……唉! 话说到此处,身为同僚的他们,也只能唉声叹气,不过在感叹之余,庆幸的不过是自己府里的那些混小子还好没学成这副窝囊样子,否则,还真让他们不知该把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崇国公的一双老眼阴鹜地扫过这些人脸上的神色,不由得诡笑一声,哼,这些该死的老匹夫! 沈惊郅坐在下首,淡淡地斟着茶,轻敛着眉,微微抿了一口。而当崇国公那双老眼朝这边扫来之时,他若有所觉似的,垂眸笑了笑,纤长的手指同时轻抚了抚唇,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诶诶诶,惊郅啊,你倒是给老夫说说这崇国公府来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接到帖子的那一刻,老夫可是差点儿想破了头皮,都没有参悟出这其中的因果,唉,人呐,果然不服老不行咯!”司徒老侯爷坐在沈惊郅的身侧,颇为感叹的说着。 “老侯爷纠结这个作何?既是喜宴,那就……”沈惊郅的眉眼映衬着杯中那袅袅的薄雾,愈发的高深莫测,而他这时的语意未尽,更是让一个劲儿等着他给个说辞的司徒老侯爷的心,又纠结了几许。 他的一双老眼不由得抬眸,顺着他的视线不停张望的,而他目光所及之处,无非就是他那不安分的小孙子,站在人家府门口不停地左顾右盼,嘿,这臭小子,不知道又是哪个臭毛病犯了!真是欠收拾! 然而,与司徒老侯爷不同的是,此时的司徒空见了从轿上轻移莲步,缓缓走下来的叶家二女,心中正极为不嗤,嘁,长得丑,也就罢了!还真是有胆子打扮成这副鬼样子,来碍他小爷的眼!要不是几日未曾见到过君爷,他压根儿就不想来这般诡异的地方企图偶遇…… 媒婆扭着肥腰,嫌弃地一把挤开堵在门口的司徒空,艳声笑道:“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入场!” 伴随着她故作娇嗔的话音一落,被挤到一旁的司徒空的身子实在受不住地抖了抖,接着,他便只见之前本来瘦得风都能吹倒的颜崇如今壮实得跟常年练武的大汉似的,而他身旁的娇俏新娘正被他一左一右的同时牵了进来。 然而,与此同时,崇国公府的屋顶之上,那拢绯红的衣袍的怀中裹紧了一抹素白,君卿潋滟的眸中,狡黠的光伴随着她那长长的睫毛,娇俏的眨了眨。 “宫夙夜,你说这叶家的女儿就因为太后那女人的懿旨,哪怕对方真的是色中恶魔,她们也真敢屈身而嫁?你难道真不觉得,这一点儿也不合常理……”君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惶不在意地趴在宫夙夜的怀里,眸带好奇地说着。 呵,她猜测得果然没错,不说叶清晚,就凭原身在左相府里这么多年对二夫人的了解,那女人可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角色,她要真是这么心甘情愿的让叶清晚嫁了,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她相信,这天曜帝京很快又有好戏看了! “嗯。”宫夙夜紧了紧怀中搂着的小身子,淡漠着眉眼,随意地应了声,要不是夙太后那女人做的事,动到了他怀中的小女人的头上,他又如何会去理会这种小事? 不过,当他一想到,他怀中的女人好歹也是出自左相府,他淡漠的眉眼,便不自觉地陇上了一抹狠厉之色,叶丞相那人,他是该命令夜鹰再给他点儿教训! “一拜天地!”媒婆站在下首谄媚地冲夙太后笑着,“二拜高堂!” 颜崇动作机械地牵着那条红色绸带,跟着媒婆的指令循规蹈矩地完成这些成婚之前必经的礼节,坐在上首的崇国公见状,不由得伸手抚了抚,嘴边的胡须,颇为满意地笑了笑。 老夫人见状,总算难得的暂时搁下了她心中暗藏的那忐忑不已的担忧,她眸带感激的向夙太后那处望了一眼,然而,夙太后却是模样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副高贵端庄的样子,让同为女人的老夫人心下都不禁升起了几分艳羡。 “夫妻对拜!”眼看这对新人马上就要礼成,媒婆笑得越发的见牙不见眼,要知道光是今日前来这里的达官贵人,这些丰富的礼金都足以她衣食无忧的过上大半年! 哪怕今日她所做的媒,不被天曜帝京的那群傻乎乎的蠢老百姓所看好,那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只有傻子,才会当真和钱过不去! 伴随着媒婆的高亢声起,沈惊郅正要阖上茶盖的动作微滞了滞,与此同时,司徒老侯爷却是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 而本来打算借着今日崇国公府的喜宴,趁机找君卿那贱女茬儿的楚依依,眉目不禁一厉,呵!叶家这些贱女人胆敢觊觎礼郡王妃的位置,真是活该她们有今日! 夙太后微微抿唇,端庄一笑,坐在底下的朝臣,立时见状,不由得纷纷鼓掌以示恭贺。 与此同时,叶清兰大红色的盖头底下,她危险地半眯着眼,眸带恨意地盯视着眼前的这人,藏在袖里的剪刀,在触及朝她这方射来的某道凌厉的眸光之时,忐忑地一下子就抽了回去,徒留她娇弱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而红绸另一端的叶清晚,却是悄悄拭了拭手里的虚汗,楚依依那鄙视至极的眸光,让她积压在心底的那口气,更是对君卿那贱女人愈发的愤恨! 那女人,真是个贱人!竟然胆敢把她逼到这个份儿上!等着吧,只要她姨母那边有了动作,哼,这个牢笼无非就是为叶清兰这种不长脑子的蠢女人所专门准备的罢了。 整个左相府,估计也就她自己不知道吧,自打叶芙蓉那小贱人在赏花宴上见了逸王殿下一面,那副自信得天下都快要唯我独尊的模样,早就让三房的那人将她当做了弃子,只要叶清兰这蠢女人今日大婚之上,真敢反抗,那么她的后果,呵,那还真是可想而知! 而此时的颜崇宛如提线木偶似的,动作僵硬的扯了扯两端的红绸,三人之中,他率先“嘭”地一声,响亮地跪下,而僵站着的叶家两女眸光,不由得纷纷一滞,崇国公气怒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孰料,突变竟然就在此时! 站在一旁的叶清兰,陡地黑了眸子,突地诡笑一声,接着,在场众人只听她大喊道:“贱人,拿命来!”叶清兰猛地一掀盖头,用力地挥舞着手里的剪刀,大声怒喝着。而那锋利的刃口却是朝着叶清晚直直地刺了过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叶清晚气怒得同样把盖头直接一掀,纤细如玉的手企图将半跪在地上的颜崇拉起来,然而迟疑就在这一瞬,叶清兰手里的剪刀,已经划破了空气,带着一股生冷的风,距离她的面容俨然已经不过三寸! 叶清晚怒瞪着美眸,与叶清兰二人生生对峙着,这出好戏,任在场的谁也没有料到,本来就让天曜帝京的人颇有微词的这场喜宴,如今更是上演到了姐妹相残的地步。 “宫夙夜,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按照叶清兰的性子,怎么可能率先和叶清晚直接动手?难不成暗地里是有什么人动了手脚?这局面发展到眼下这种地步,你说说他们到底谁会先动手,二房的人会不会……”君卿窝在宫夙夜的怀里,粉嫩的唇瓣不停地蠕动着。 宫夙夜狭长的眸子,在观察着下面的人的同时,那眼神愈发的深邃。 突地,君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那环绕在她周身的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而那人环抱住她的手,更是渐渐变得寒凉。君卿不敢往下想下去,她不禁回头,认真地审视了他一眼,“宫夙夜,你……”这个时候,君卿的语意未尽,但宫夙夜又如何不懂? 他抿紧了他那凉薄的嘴唇,环抱住君卿的手,悄然地握成了拳,须臾,他敛眸,长长的眼睫遮盖住他心潮的澎湃,他宽慰地轻抚了抚她的手,“本王无碍,卿卿不必过于担忧。” “你没骗我?”君卿说着,她的纤手紧紧地覆在了他那双充满凉寒之气的手上,她的眸光紧锁着他的面容,发现他的神情依旧,真的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之意,她这才将心缓缓地放回了肚子里。 宫夙夜对上君卿那双写满担忧关切之色的瞳眸,他这才小心地收敛了周身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气息。 若是他没料错,南疆那人居然借着这次四国来使,居然胆敢藏身到崇国公府来了!呵!真当他宫夙夜是吃素长大的么!那他既然敢来,那么这笔账倒不妨他们现在就一起算算! 想到这里,他精致的凤眸,悄然敛下一抹深邃,对着藏身在暗处的夜鹰悄悄做了个手势,斜倚在一旁树上的暗三见了,立马恭敬地伏了伏身,接着,只见他脚尖一踮,须臾间,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然而,此时的叶清晚明面上仿若无畏无惧地与叶清兰两相对峙着,可惜,并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她,整个人都快要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姨母那边的人,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不来?要是再不来,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他们无非是真要她和颜崇这种恶心的货色,成亲之后,再……那到时赤燕那边的三皇子…… 叶清晚原本清丽的眸光,这时沾满了层层水雾,如若在场众人不是在那日的赏花宴上这曾经的天曜帝京第一才女,让他们开了眼界,彻底的明白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可能这等美人儿,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大男子主义的保护欲,倒是可以让他们得到充分满足。 可就自从知道了这女人竟然在正与礼郡王谈婚论嫁之时,就已经失了洁,没了那手腕儿上的守宫砂,他们早就在私底下传这叶清晚往日里一副故作清高的样子,指不定这私底下骨子里得有多放荡! 就那日迫不及待的表现,真是被人称作“婊子”估计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他们这些在座的公子哥儿,纷纷用一种亵渎的眼神肆意将叶清晚凌虐着,而叶清晚对旁人的这种无动于衷,真可谓是受够了!她在左相府里自打二夫人失势之后,受的便已经够多,如今这些眼神,她顿感恶心至极!真是恨不得这就能将这些人的眼睛珠子全都挖出去喂狗! “放肆!叶氏小女你们这是要作何?当着太后和老夫的面,你们居然也胆敢动手!”崇国公见状,心中的怒气自是较之前更甚,他“啪”地一声,怒拍了桌子,端坐在高座之上,胸膛被气怒得一起一伏。 而夙太后却是眸光幽深的冷瞥了崇国公一眼,暗地里不由发出一声冷笑,这老匹夫,当她是个女人,就是傻的么?估计……呵!这是摆明了做戏给她看呢! 不过,这又如何?毕竟,牵着木偶的那根线在她手上不是么? “叶清兰!都这种时候了,你这是在发什么疯?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死的么?还不赶快滚过来拉开她这贱女人,过来替本小姐挡着!”叶清晚眸光不善地看着叶清兰僵硬的一张小脸,冷着声音愤愤地怒斥着。 而从左相府跟过来的叶清兰的侍婢,则是早已被她的举动吓得战战兢兢,听到崇国公和叶清晚的怒喝,她们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她们是没有看到小姐刚才那一瞬骤变的阴鹜眼神,到底有多可怕!那表情,简直就是恨不得将她们一个个的拆吞入腹一样! 这里的局面僵持着,夙太后没有开口,他们这些底下坐着的朝臣,在这时更不好开口接话,同样只得低垂着头,一个个佯装成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在座的人都以为这只不过是叶家女儿并不甘愿的小打小闹的一个闹剧,可是谁料,就在他们纷纷垂首的同时,叶清兰的眸中与赏花宴那日的颜崇一样泛起了猩红! 倏地,她狞笑着,丝毫不管旁人的劝阻,纤手像是蓄满了力量一般,硬生生地将那些阻拦在她面前的碍眼的人全部都给拂开! 而与此同时,原本半跪在地上的颜崇,竟兀自发出“昂”地一声嘶吼,生生地给挣开了身边两位老嬷嬷的搀扶。那两位老嬷嬷被他的力道,给直接一震,接着她们二人的身子便成半包围之势的被他甩了出去! “哎哟!”她们齐齐难堪地捂住臀,万分羞愧地颤着身子,抬眸看了夙太后一眼。而夙太后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旁的什么反应,而坐在下首的北辰墨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抬脚猛地踹上侍立在一旁颤着身子的侍卫一脚,“你们还傻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本王滚过去护驾!” 那侍卫先是被他踹得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这崇国公府今日坐的可不止是他们家老爷,比他家老爷子身份尊贵的可是大有人在,这时候他们要真还呆立着,那项上人头还真是唯恐不保! 想透了这一层,他们赶紧召集了人手,动作利落地围在高座周围,立即将夙太后他们保护得严严实实。 而巧笑倩兮的坐在一旁的楚依依这时脸上一直笑着的表情,是无论如何都维持不住了,她不由得拧紧了手帕,狠下来了眼神,贱人!叶清晚,你这个贱人! 而此时的叶清晚哪里还顾得上往日的风光,她早已被叶清兰那女人陡然发狠的气势弄得一吓,她先是一愣,之后便动作飞快地往后撤,唯恐被那女人的四处扫射的眼神给盯到似的。 叶清兰朝她堪堪诡笑一声,泛着银色利刃的剪刀,竟在此时,直接从她的手里朝着正不停躲避着的叶清晚猛地飞射而去! “啊——” 叶清晚尖叫一声,而在座的贵女们同样被这时的局面,吓得纷纷掩面! “崇儿!”老夫人捂住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丝毫顾不上旁人的劝阻,就要从高座之上走到颜崇的面前。 第一百零四章 狼子野心 颜崇甩开身边的两位嬷嬷之后,诡笑两声,正当叶清兰手中的剪刀破空向叶清晚直刺而去之时,他桀笑着猩红着眸子,猛地一个抬手,竟将那半空中一闪而过的银白,抬手一拦! 他赤手对着那利刃猛地一抓! “啪嗒”“啪嗒”“啪嗒” 冷艳的血珠自他的手掌无情的划过,缓缓地滴落,他抬眸,对上叶清晚那张惊恐不及的小脸,他狞笑,那把利刃在他的手中,潜藏在心底里的痛苦欲望不停地叫嚣!不断地膨胀! 叶清晚惊恐地尖叫一声,贝齿紧咬着嘴唇,而那破空而来的利刃,堪堪停在她的面前一寸!再近一点儿,那是真的就要刺到她的鼻尖儿!她藏在身后的手,那是止不住地哆嗦,后背的冷汗,更是早就浸湿了本就单薄的衣衫。 “崇……崇……不要……不要……”叶清晚的舌尖儿跟着她不停地发颤,她的声音吞吐着,无端地带了一丝娇弱的哀求,端坐在一旁的北辰墨被她这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弄得整个人的身躯,猛地震了震。 接着,他眸带厉光的瞥向手举着剪刀,猩红着眸子,正欲往下刺下去的颜崇,他实在忍受不住的猛地起身,“住手!颜崇!你知不知道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是颜崇的一声诡笑,他陡地转过身,冷艳的血色,滴落在地上犹如一朵朵诱人的曼陀罗,然而这时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只因为他突地疯狂的狞笑着,抬手将身上的红绸,毫不留情地一抓一扯,生生将它毁坏! “崇儿……”老夫人见状,她忐忑的一颗心,那是颤了又颤,她动作不稳的摇晃着身子,抬步就想要走下去,然而,崇国公却是阴鹜着一双眸,不赞同地直接起身,硬生生将她拉住,冷冷唤道:“夫人!” “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救救咱们的崇……崇……”老夫人拉着崇国公的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猛地白眼一翻,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这时的场面,有了颜崇的突然发狂,可以说是愈发的混乱,不少的朝臣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匆匆就抬手掩面,谎称府上正有急事儿,纷纷从崇国公府里告辞,而他们那副老鼠躲着猫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得不让仍旧端坐在上首的夙太后,神色愈发的沉冷。 “别告诉我,这场好戏就这样散场?那岂不是太没有意思了?”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饶有兴致地冲着宫夙夜那精致的凤眸里潜藏的暗光,微勾了勾唇。 她的意思他如何不懂? 他狭长的眸子,暗光微微流淌,看着眼前那张正幸灾乐祸地脸蛋儿,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他略带薄茧的大手,动作轻缓的覆上她的脸庞。 他伸手,一揉,一捏。 “啪!” “给你说正经事儿呢!你在这儿捏我脸干什么!”君卿不满地嘟了嘟嘴,纤手不由分说地直接将那只想要侵占她便宜的大手,毫不留情地直接一掌就拍掉。 “卿卿!”宫夙夜高抬着下巴,佯装不悦地斜睨着她,君卿听罢,故作矜持地冷哼一声,就是没有再回过头去看他,“呵,你不是想要知道这场好戏怎么收场么?着急什么?等着看就是了,崇国公那老匹夫,怎么可能真的放纵左相府的人在他的地盘上肆意所为……” 宫夙夜这番话的语意未尽,君卿只得故作不屑的撇开了眼,继续关注着底下的情形。 此时的颜崇狞笑着,睨了非得多管闲事的北辰墨一眼,北辰墨的眸光微闪了闪,端坐在一旁的楚依依心有不甘地拧了拧手帕,她的一双眸子愤恨地扫向被逼到角落的叶清晚,贱人!她怎么还不去死! “去死——”叶清兰诡笑着,纤细的右手里不知何时竟又多了一把弯刀,不顾众人的重重阻碍,生生地朝着端坐在上首的夙太后直刺而去! “护驾!护驾!护驾!” “赶紧护驾!” 早就围靠在上首的禁卫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这叶家的女儿,还真是小觑不得,居然敢这般公然行刺!还真是嫌自己活腻了! “太后!”崇国公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似的,而当他一转眸,看到的便是叶清兰那手中暗藏着犀利锋芒的弯刀向着夙太后急刺而去! 这般危机时刻,根本就容不得他多想,他将周遭的侍卫猛力一推,在那把弯刀飞刺而来之时,“嗤”地一声,弯刀入骨! 那四处弥漫的血腥,不由得更是让崇国公府里的人愈发的慌乱无措!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那叛逆的女人给哀家拿下!崇国公护驾有功,赶快地命人将这儿给哀家撤了,把宫里的御医赶紧地请到凤栖宫来!”夙太后见状,冷沉着眸色,厉声对着身旁的侍卫呵斥着。 那群侍卫听罢,赶忙齐齐应声称是。他们动作利落地趁着这愈发混乱不堪的场面,把夙太后的銮驾赶到了宫中,而此时的崇国公府,自打崇国公这一走,便是彻底的群龙无首。 颜崇的疯狂在凌虐起叶清晚来,没了旁人的阻止,自然是愈发的肆无忌惮了,而先前大着胆子竟敢刺杀太后的叶清兰自是没有什么好下场,被禁卫的首领,趁其不备,绕至身后,“哐啷”一下,下了狠手,直接将其打晕带走,关在了天牢里等待刑部的审侯。 叶清晚的眼眸显着被惊吓后的浮肿,整张小脸儿更是布满了无力的苍白,她不明白,难道是娘,或者姨母,骗了她不成?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都没有人来把她从这个泥潭里拉一把? 而就在她恍恍惚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昔日把她捧在手心儿里疼宠的北辰墨,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向他伸出手…… “哼,叶清晚!本小姐就知道,你这心机歹毒的女人果然对礼郡王还没有死心!等着做礼郡王妃?哈!你这副鬼样子,还是下辈子吧!哈哈哈!” 伴随着楚依依的话语,冷冷地响起,叶清晚只觉得她在迷迷糊糊之间,有什么模糊而又黏腻的东西自她的脸上划过,她的脸上闪过一抹木然,楚依依见状,不屑地冷嗤一声,高傲的抬着步子走了。 她楚依依可是为了这女人专程的等到了最后,敢跟她抢男人的下场,她会让她知道的…… 楚依依的冷笑仿佛恶毒的诅咒般,萦绕在她的耳边,久久不去。而待得宛如魔鬼的颜崇终于用那把犀利的剪刀四处发泄够了,她这才战战兢兢地蹒跚着疲惫地身子,向着不远处匍匐而去…… 她小心翼翼地拾起了地上古铜色的镜子,她忐忑着心,小心翼翼地抬眸,对上镜子里的那张几乎快要人鬼不识的脸,她的手猛地一抖,紧接着,她实在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嘶吼:“啊——” “啧,楚依依这女人,你说用这种法子对付叶清晚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儿?”君卿趴在宫夙夜的怀里,微动了动她精致的琼鼻,兴味儿索然的咂了咂小嘴。 “难道卿卿不觉得崇国公居然替夙太后以身挡刀这才更值得让人深思?楚依依那种妇人心计的小手段……”说到这里,宫夙夜意味不明的敛了敛眸子,君卿却是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崇国公的手段已经足以让明眼人嗤之以鼻,楚依依那点儿小心思,无非就是为了她男人罢了……” 君卿说到这里,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须臾,眼光直直地盯视着宫夙夜的瞳眸,“你嗅到没有?这里的气味儿可是有何不对?” “何尝没有?”宫夙夜抬眸,向远处眺望了几分,同时搂着君卿纤腰的那只手则是愈发的紧了紧,“卿卿不是觉得左相府的人没那么轻易地就会把他们的女儿,这般随意地嫁出去么?呵!这不,后招来了!” 君卿的视线顺着宫夙夜的眸光遥望过去,跳跃的火光逐渐在她潋滟的瞳眸里由点再渐渐地扩大,她紧了紧揪住宫夙夜衣襟的小手,唇畔勾起的那抹弧度愈来愈冷,她终是试探的问道:“不派人过去阻止么?” “怎么?你也会心软?”宫夙夜饶有兴致地挑眉问着,君卿听罢,微摇了摇头,半晌不语。 跳跃的火光仿佛有生命似的,在叶辰的眼前阵阵晃动,须臾,她终是冷睨着眉,将手中的信纸化作齑粉从指间簌簌滑落,呵!这真是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招呢! “怎么?你这是不服?”她对面的那人饶有兴致地斜睨着她,眸光清淡的笑道。 叶辰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不敢!” “不敢就好!”那人听罢她的话,轻押一口茶,微敛着眸子淡淡道:“准备准备,先暂时离京吧。” “咱们总不能让天曜的文武朝臣接到的是本国师的一顶空銮驾才是。”那人如山水画般淡雅至极的眉眼若隐若现的被掩藏在袅袅的茶雾之后,他轻捋了捋袖,惶不在意地命令道。 “是。”叶辰恭敬地垂了垂首,便在他的示意下微握了握拳,这才退了出去。 “呵!这天曜帝京真是愈发的有趣了,这地方也愈来愈让本国师垂涎……啧,这可怎么办才好?”那人的声音如风一般无影无踪地消散在空气里,刚退出去的叶辰因此也并没有听到。 待得沈惊郅与司徒老侯爷等人相聚在金樽斋之时,已是晌午之后的事。司徒空皱着一张肥脸,颇为不满地瞪了老侯爷一眼,不甘不愿地替他叫来掌柜的,给他点菜。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见着惊郅就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呵呵,毕竟在惊郅的印象中,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令小侯爷不快的事。”沈惊郅敛着眉眼,垂首淡笑着,听罢他的话,司徒老侯爷更不高兴的回瞪了司徒空一眼。 “唉,老夫这小子!怕是指望不了咯!”司徒老侯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顾司徒空的甩脸,对着沈惊郅歉意地抱了抱拳,这才开口说道:“今日崇国公府之事,还真是跟老夫又敲响了一个警钟,唉……这事儿,老夫真不知道右相是怎么看的,我天曜皇朝要是长此以往,怕是……唉!” 司徒老侯爷的话没有说完,叹气倒是接连叹了几声,沈惊郅微敛着眸光,摇了摇头,半晌才道:“老侯爷这话怕是说错了!至少惊郅以为,旁人暂且不论,就咱们这天曜帝京的掌权者的话语权,不是才最为至关重要的么?” “话是这般说,但私底下老夫可不敢这般苟同。”听了沈惊郅的话,司徒老侯爷立即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他虽然对摄政王的掌权从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但这天曜皇朝如今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哪经得起这些政客宛若碍眼的跳蚤似的这般折腾? 毕竟,要是皇室的人迟迟没有硬骨头,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这天曜皇朝会被周边的弹丸之国给蚕食了去。 “哦?那老侯爷可是凭何这般说?”沈惊郅拂袖给老侯爷动作轻缓地斟了一杯茶,不急不躁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唉,咱们这天曜皇朝满朝的文武百官论谁不知道,自打先帝去了以后,我朝三百万的雄厚兵力,牢牢握在皇室手中的也无非三公手中统共的三十万兵力。这其中,还得除去老弱病残以及早些年就退了的。而老夫这个侯爷算上驻扎边寨的,手里也就才二十万。” “沈右相,你倒是给老夫说说就这般兵权旁落,哪怕摄政王手中的夜鹰足可以一敌百!但老夫如今更担忧的倒是,如同今日崇国公这般,人心不古啊……”司徒老侯爷一边感慨的说着,一边伸手接过沈惊郅递过来的清茶,紧皱着眉,纠结了半晌,到最后愣是连喝茶的兴致都没有。 “呵!惊郅不得不说老侯爷多虑了,眼下我天曜皇朝国宴在即,四国纷纷来使恭贺,暗地里的一场场风云涌动那是必然的。那惊郅想必依老侯爷的眼光来看,恐怕最忌惮的不是到底谁的手里握有更多的兵权,而该是,有朝一日,江山易主吧……” “哐!” 司徒老侯爷的手一颤,斟满水的茶杯向旁侧一倒,他不由得睁大了那双老眼,半晌都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沈惊郅见状,眸光清淡的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她端坐在上首冷冷地敛着眸,“呵!崇国公那老匹夫也太过自以为是了!给哀家吩咐下去,这一次咱们的人,别忙着动手!三公之中,倘若哀家不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否则如何让那些保持中立的傻子服众?” “风儿说得不错,本王早就吩咐下去了。崇国公府一行,着实让本王的风儿受惊了。”宴王邪笑着说着,手里不停地给夙太后捏着肩,同时,不停地对着底下半跪着的侍卫各种挤眉弄眼。 “你放心好了,接下来的四国来使才是重中之重,如若不是为了拿到更多的筹码去对抗宫夙夜那厮,哼!否则就凭他一个区区崇国公府也配哀家出此下策?”夙太后冷冷地说着,涂满豆蔻的指甲,无情地划过底下的鸾座,“对了,天成那边怎么样了?赤燕的使臣还没有到之前,可要给哀家把她稳住了!哀家可不希望因为她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到最后坏了哀家的全盘计划。” “天成那没脑子的女人,你还不了解?就在昨晚风儿你夜访公主府的时候,本王在公主府的眼线就已经把最新的消息回报过来了。只不过……”宴王说着,微敛了敛眸,他手上捏肩的动作也同样顿住了。 “只不过什么?”夙太后正颇感舒适地微眯着眼,结果北辰宴居然就这样给她停下来了。 “风儿你之前要查探的东西有消息了,但是……这女人,或许并不太好对付!”宴王的眸光,凝视着夙太后那张妖娆的脸,颇有深意的顿了顿。 “你是说沧澜玉龙佩的下落?真是在一个女人的手里?难不成……呵,那人真是叶君卿不成?”夙太后微闭着的眸,缓缓地睁开,同样认真地凝视着他。 “不错,放眼整个天曜帝京,毕竟符合传言里的天命贵女的标准,也就只有她了。”宴王见了夙太后这副深思的样子,满意地勾了勾唇,瞳眸里划过一抹她不易察觉的阴鹜,鱼儿果然快要上钩了! “呵!那这还真是颗不错的棋子!”夙太后冷笑一声,“只要查到了沧澜玉龙佩在她的手里,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好办的多了!”距离找到前古夙王朝埋藏的那批宝藏也就不远了…… 宫夙夜,只要哀家比你率先找到你埋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之地,天成那没脑子的女人算什么?君卿那贱人跟着你也配么?到时……任你无论如何,你也逃不出哀家的手掌心! 到那时,有了天命贵女相助,呵!可便真的是江山在手,美人我有!这女人……宴王瞧着夙太后的眸色深了深,总有一日,他会把她顺理成章的除掉! 第一百零五章 所谓报应 此时,崇国公府祠堂里的那处大火正肆意地燃烧着,而当仆从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是来不及了,当老夫人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让她刚清醒的瞳眸,再次翻白,甚至就连颜崇此刻如何都顾不上问,就直接晕过去了。 “夫人!夫人!”府里的丫鬟不停地唤着,奈何老夫人依旧没有半点儿反应,趁着众人赶过去那边取水的空隙,丫鬟不得不放下了老夫人瘦弱的身躯,颤抖着身子踱步到叶清晚的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没,没……没气了! “噗通”一下,那丫鬟被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场景,吓得生生倒在了地上。 “嗷!”颜崇乍然间的一声嘶吼,让那丫鬟完全没有想到,就因为她这一摔,把刚刚暂时性昏过去的颜崇,竟然无意间惊醒,她立时颤声道:“少少……少爷!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少爷放过奴婢!放过奴婢!” 这丫鬟虽然平时里都在老夫人的身边呆着,没有真正的见识过颜崇这人发疯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就凭刚才喜宴之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此生恐怕都不会忘。 于是,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跪在地上,不停地“嘭嘭嘭”地磕着头,哪怕就连额上的血都已经浸了出来,但内心的恐惧,根本就没办法让她停下。 然而,接下来的那一幕,让她更加胆颤的并不是颜崇对她作了何事,而是那猝不及防地自从他的口中喷出的漫天的血色,让他那眸中原本的骇人的猩红色,竟缓缓地退去,他整个人浑身的肌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啊——”那丫鬟立时被吓得尖叫一声,猛地向后退了几步,整个身子因恐惧更是颤得如同置身腊月天地。 “吼!”伴随着丫鬟的尖叫,颜崇的嘶吼此刻更显剧烈,他的身子像是被雷劈中一般颤了两颤,接着,只见他的肚腹竟然“嘭!”地一声爆裂开来! 满地的黑色蛊虫瞬势而出,向这崇国公府的花厅里飞快地四处逃窜而去。 “呕!”君卿的纤腰本就被宫夙夜那厮搂得紧,骤然间看到这副场景,她的肚腹忍不住地缩了一缩,顿时忍不住地干呕一声。 “卿卿!” “我没事……咳!”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缓缓拂开了宫夙夜关切地探过来的手,“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颜崇的肚子里去?宫夙夜,该不会你体内的金蚕蛊……” “那些东西自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若是本王所料不错,这恐怕该是南疆王室的人的手笔……但至于到底是谁,尚且还不确定。”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起,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也渐渐浓烈,“不必担心,但凡是蛊虫虽说都是被人种到身体里去,至少金蚕蛊不会想那些黑蛊一般,使宿主沦为奴隶来供旁人驱使。” “你说奴隶?”君卿好看的眸子,轻眨了眨,敏锐的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词,“你的意思是颜崇现在的样子是在被人当做木偶一样的驱使?” “不错。”宫夙夜轻点了点头,冷厉的眸光,扫向颜崇那处,凉薄的嘴唇愈发的紧抿,“难道卿卿不觉得自从你再见到颜崇的那刻起,他整个人便早已不对劲?” “你说得不错,此刻我细细想来,当时若不是太过关注叶清晚那女人,竟不曾想到有一个关键点藏在了这里!你说南疆的王室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何?他难道不会觉得控制颜崇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来耗费这么大的手笔,有点太过浪费了么?” 君卿潋滟的眸光,思索到此,不禁蒙上了一层迷惑,南疆王室的手段这么不堪,他既然这么做了,那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宫夙夜见了她这副困惑不已的样子,浑身的冰寒之气,难得有了一丝收敛,他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唇,南疆王在想什么,他如何能不懂?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此刻的眸色越发的幽深。 “噗——”正值此时,崇国公府,祠堂底下漆黑的暗室里,黑色的斗篷底下,那人伸出那双陡然间苍老起来的手,狠狠地擦了擦嘴角逸出的那抹血迹,他桀桀地冷笑了两声,“宫、夙、夜,你又伤了我!” “不过……哈哈!想不到吧,我们这么快又会见面了!” 他语罢,只见那道黑影如同化作一道黑雾一般,猛地一蹿,本就被烟雾与火光笼罩的祠堂,此刻更是也寻不到那人之前隐匿在此的半分踪迹。 “诶,你听说了吗?崇国公府今日的喜事,就快要变成丧事了!” “可不是嘛!俗话早就说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不过时候未到罢了!” “嘁,那照你这么说,要是这崇国公府的那色中恶魔再多活个几载,整个天曜帝京不知又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儿又要惨遭毒手!他到时死了是一了百了,但那些仇又该谁来报?” “自然是找官府啊!” “得了吧,你这人该不是脑子没睡醒吧?这天曜帝京除了杀伐狠厉、冷血无情的摄政王殿下之外,谁人又不知道这些当官儿的都是官官相护啊!找官府,那崇国公府可是咱这京城里的三品以上的大员呢!你不知道么?这次崇国公救驾有功,人家的官职啊,可是又往上升一品了……” 金樽斋的大厅里越来越多的声音再不停地议论,将崇国公府一事逐渐升华,怒火中烧的民众,听说此事,大有齐齐撩起袖子去帝宫门前,大干一架的趋势! 沈惊郅模样淡然地敛了敛眸,而司徒老侯爷的神情却是一变再变,到最后,他却只能倍感疲惫的闭了闭眸,将肚子里再多的话都生生咽下,化作了最后一声地叹息。 “惊郅所说,老侯爷不妨仔细考虑考虑……有些事,惊郅眼下也只能尽力而为之。老侯爷累了,惊郅这里就不过多叨扰,告辞。”沈惊郅收敛着周身的气息,动作儒雅的起身,从包厢里一路走了下去。 “爷爷……”司徒空皱了皱肥脸,略微不赞同地瞪了瞪沈惊郅那厮的背影,他真是没弄明白,不过一个玩弄权术的朝臣罢了,这厮到底有什么值得爷爷交好的。 “走吧……扶老夫回府……有些话说太多就没意义了!唉!”司徒老侯爷无奈地摇了摇头,眸色深深地打量了司徒空一眼,奈何那家伙也是个不懂的,早已把眸光转向另一处去了。 司徒老侯爷的手不由得紧握了握,须臾,又缓缓松开…… 他一路行来的背影,无端地带上了一抹苍凉与沉重,然而,正在金樽斋的大厅里闹得正火热的百姓们,自是注意不到,他们争相撸袖,口气渐渐地多了份激昂,变得义愤填膺,“要不是看在国宴在即,四国来使皇宫早就戒严的份儿上,咱们非得把藏在宫里的那老头子给逼出来不可!” “谁说不是呢?瞧瞧吧,这左相府的女儿竟然胆敢刺杀我天曜皇朝的皇太后,恐怕过不了多久,报应也就会来了,不是听说那什么有个小姐就已经被抓进天牢给关着了么?” “嘿嘿,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我姥爷的小姨子可是在崇国公府里打杂当差的呢!我这儿可是一手消息了!告诉你们呐,今日何止是左相府的那小女儿遭了秧,就连曾经身为天曜帝京第一才女的叶大小姐叶清晚也咽气了呢!” “啊?那女人再怎么不堪,好歹也是个美人儿呐!这老天爷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居然舍得这么美的小美人儿这么快就香消玉殒了?” “嘁,就叶清晚那货色算什么?且先不说咱们天曜帝京的那些贵女到底如何,这四国来使可不是传闻赤燕的燕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公主叶凌要来我天曜联姻么?那可是咱们这天启大陆第一美人儿!你们说说,这花儿到底回落到谁家呢?” “公主叶凌算什么?还是要属那西凉睿智若妖的第一国师!他的万千风华才是更让人瞻仰呢!嘿,别说这人的丰功伟绩,倒还真是与咱们天曜皇朝的摄政王殿下有得一拼!” “诶,对了,话说与咱们隔江相望的东楚才是这次来使的最强国,怎么丝毫没有听到他们有什么动静?你们说说他们会派谁来?” “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可是你我这些升斗小民胆敢随意妄议的?兄台不想要你脖子上那玩意儿,老兄我还想要呢!你还是省省吧!” “我说阁下说话怎么这么扫人兴呢?不知便不知罢了,又没有要你开盘打赌!哼,如今呐,咱们天曜帝京的赌坊的生意那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四国来使,国宴之上的比试,你们给老兄我说说到底押谁更好呢?” “押东楚!” “押东楚!” “不不不!押西凉!” “西凉算是个什么玩意儿?赤燕的第一美人,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天人之姿呢!” “兄台这就不懂了吧!要押就押北齐,北齐才是常胜将军!” “替我押一注,押……南疆!”沙哑的声音,残破的黑色的笼袍,顿时引起了众人的警惕,纷纷敛下了神色,这时,有人状着胆子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你是?” “你没有必要知道!”那人沙哑着声音,口气冷沉地说道,那冰冷的视线猛地从他的眸中迸射而出,那人猛地打了个哆嗦,众人见状,极有默契的纷纷禁言,直至半晌,都没人敢再随意开口。 天曜帝京,左相府 三姨娘的眼皮不可遏制地跳了又跳,她抬眸看了眼坐在梳妆镜前,正把自己浑身打扮得楚楚动人的叶芙蓉一眼,“芙蓉,你老实给做娘的说说逸王殿下那事儿,你到底有几分把握能成?” 叶芙蓉听罢,她的纤手不禁顿了顿,贝齿轻咬了咬嘴唇,眸光不自觉地流淌向了别处,“娘,你这是不相信女儿么?” “芙蓉,怎么会呢?”三姨娘僵笑两声,拉过了叶芙蓉的手,干巴巴的回着。 她可是眼看着谋划那么久的礼郡王那个靠山就像煮熟的鸭子一样没了,还反倒还赔了一个女儿进去,都这种时候,她要是再不着急,估计都快要给憋成圣人了! “娘,快看!是爹爹那边来人了!”叶芙蓉一张鹅蛋似的小脸儿,眸带兴奋地看着来人,哼!她就说吧,在这左相府里只要君卿那贱女人一走,叶清晚再一倒,整个左相府可都是她叶芙蓉的了! 她坐山观虎斗这么久,总算是轮到她叶芙蓉吐气扬眉,很快她叶芙蓉就会凭借逸王之势,一跃成为这左相府爹爹手中炙手可热的掌中宝! 思及此,她便愈发高傲地看着来人,不可一世的冲管家扬了扬眉,“赵管家,你这个时侯过来,可是爹爹有何要事通传?” “的确如此,还劳烦三姨娘和四小姐这就跟着奴才这就走一趟。”赵管家垂首恭敬地说着,但这个时候的他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宫里来人之前,他还浑然不觉的靠在老爷的房门前睡着了!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唉,原来不经意间,他竟老得这般恍惚了? 叶芙蓉听罢他的话,自是喜上眉梢,她知道在府中立足的她第一步,她好歹是成功地迈出了,她兴奋地拉过站在一旁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的三姨娘脚步急切地向着花厅那边踱步。 “奉太后懿旨!左相府五小姐叶清兰,哀家本以为其相貌品行上佳,奈何宠信错人!此等恶女竟恩将仇报,大庭广众之下,对哀家行刺!特此,哀家特地下旨,着令叶家五小姐,刑部受审,终身监禁,左相大人叶承远,废黜其官品,贬为庶民,即日逐出京城!永不归京!钦此!” 李公公的声音尖利刻薄地响在左相府众人的耳边,他瞅着此刻正瘫在椅子上昔日的左相大人,无不讽刺的笑了笑,“怎么?左相大人这跪也不能跪的,一旦跪下了,又不曾起……这可是在告诉杂家左相府要抗旨!” “公公!公公!这是不是弄错了?兰儿妹妹怎么会?怎么会……”叶芙蓉原本欣喜不已的心情,在听到是太后懿旨的那刻,顿时就消了半分。 而后在听到这懿旨里的这些内容,如若不是李公公的出声讽刺,她整个人更是早已呆怔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怎么会!她的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尽!她还要早日做上逸王妃!怎么会就被好端端的逐出京城?永不回京?! “不不!不可能!老爷……兰儿她不会的,她怎么可能?!”三姨娘就在这个时候,也回过了神,她听罢后,索性一抹脸上的眼泪鼻涕,猛地向叶承远的身上飞扑而去。 “老爷,你要相信妾身呐!兰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二房那贱女人?没错,一定是!”三姨娘说着说着,便泛红了眼眶,她索性什么也不顾的当着李公公的面,就直接恶狠狠地给了赵管家一巴掌。 “你说,你把二房那贱女人到底藏在了哪个地方?她死去了哪里?还有叶辰那个女儿!都给我死去了哪里?你快说啊!你不说是不是?好!那本夫人便打到你说为止!” 三姨娘被这么一下猛地刺激,差点儿就失去了理智,拿着从地上随处寻来的木棍,照着找管家的身上就要砸过去,还好宫里面一同前来的几名禁卫眼疾手快的这才把三姨娘给拦下。 李公公走之前,不屑地嗤了声,他就道这左相府跟崇国公府是个绝配,这才多久,这两府上,哪家不是红白喜事轮番上演?看看吧,这后面两家的戏,恐怕整个天曜帝京的百姓都还有的看呢! 李公公走后,三房的人全都无力的瘫在了地上,而四姨娘则是手足无措的与一双女儿对望一眼,齐齐摇了摇头,根本不敢随意妄发一言。 “呵!本少倒是未曾想到今日整个天曜帝京竟如此热闹呢!”君胤拖着旖旎地长袍,独自斜倚在屋顶之上,那双桀骜的眸子,不屑地扫视着崇国公府火光跳跃的那边。 “这些跳梁小丑把戏唱落了幕,倒是该退场歇歇了!只是……七七……”君胤桀骜不屈的瞳眸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远望了一眼,“啪!”地一声,扒开了酒坛的封口,痛快地直饮而下。 “咕噜”轻微地一声响动,让君胤那犀利的眸子顿时深了深,他危险的勾了勾唇,脚尖所及之处,“啪”地勾起了一块石子儿,向着屋檐之下的某处直直砸去。 “啊!你个死小子!”石子而还尚未落地,换来的却是君老爷子那快要暴跳如雷的猛地一声咆哮,只见他模样痛苦的捂了捂额头,而站在他身旁的江流儿,却是懵懂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在这二人之间来回地偷瞄。 “你不好好地在你的东厢歇着,谁让你好端端的跑来这里?”活该! 君胤眉目清冷的冲他挑了挑眉,须臾之间,便倏地转眸,表现得浑不在意。 ------题外话------ 啦啦啦!热烈欢迎存稿君和大家见面啦!(づ ̄3 ̄)づ 第一百零六章 长久之计 “你这臭小子,就知道在这儿给我老头子瞎说些浑话!这整个定国公府都是老子的!哪里去不得?脚长在我小老头儿的身上,何时竟轮得到你来管?”君老爷子听罢他的话,不甘地翻了翻白眼儿。 “喂!你这怀里的好酒是哪儿偷来的?怎么都不给你老子顺一壶?就这么目无尊长不是?”君老爷子本就是循着那股熟悉的酒香,脚踩浮云似的飘过来的。 话是这样说着,但君老爷子的眸光却是不无艳羡的朝着那边扫了又扫,整个人的鼻子使劲儿地往前凑着嗅了嗅。 君胤不用回头,就已经瞥见了他这副馋嘴的样子,当即桀骜的眸光看向江流儿那处微闪了闪,随即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须臾之间,只见他广袖一招,瞬时便将怀里掀开的酒盖再次遮掩住。 “你你你……”君老爷子气怒的红着一张脸,伸手不甘地直指着他,但又碍于他这张老脸,他更不好打明面的伸手去抢。 “哼!”他索性同样冷哼了哼,跟人较劲似的高抬起头,用力拉着站在他身边险些被那酒香迷得回不过神来的江流儿,话也不再多留的直接调头就走。 君胤见他这副老顽童的样子,没来由的舒缓了面容,轻勾了勾嘴角,半晌之后,他终是动作轻缓的放下手中的美酒,脚尖在屋顶轻轻一踮,向着远处运起轻功去了。 然而,与此同时,身在风月街的李妈妈正婀娜着身段,不停地扭着她那充满风情的小腰,在恩客面前不停地调笑。 据说,她们今日天曜帝京的万花楼可是难得的来了位贵客,要不是承影公子不在,李妈妈哪儿又轮得上那个只会些风月情事儿的碧青? “三皇子,碧青已经听您的吩咐查探到那么一点儿蛛丝马迹了,就是不知您这是打算……”此时的天字二号房内,碧青正低敛着眸,俯首在那人的耳边轻声说道。 “呵!”那人敛着阴鹜的眸子,冷笑一声,“怎么,都这么久了?你也就才这点儿本事?本皇子警告你,在本皇子的面前,休想耍什么花招!” 他低敛着声音说着,一张普通的脸上,却尽是写满了野心勃勃的表情,那浓郁的男人气息,紧紧地缠绕着碧青的脖颈。 碧青顿时娇笑一声,“三皇子说笑呢!” 慕容叶宇阴鹜着眸子,捏着碧青下巴的手指,愈发的收紧,碧青想要僵笑一声,却因为这个体位被牢牢地禁锢住,使得她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她立时谄笑着抬眸,对上的顿时便是慕容叶宇那双陡地冷下来的寒眸,碧青的身子被吓得一颤,她再次壮着胆子,娇笑着,试探地推拒了一下那人僵硬的胸膛。 慕容叶宇冷哼一声,伸出另一只手,猛地把她那只正试图作乱的小手生生擒住! 他对此,凝眸不屑地嗤笑,碧青那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已然尽数地暴露在他的眸中,突地,就在房门“嘭”地一声被人踹开的那一刻,他丝毫不顾碧青那眸中佯装的羞怒,将她的纤手直接禁锢在她的头顶之上,而他那边的动作,却是并没有停过。 “主子,时辰到了……”慕容叶宇的身后,默然立着一袭黑衫,垂首敛眸恭敬地说着,“公主呢?”慕容叶宇阴冷如蛇的声音乍然响彻在那人的耳畔,那人听罢,他的身子竟莫名的抖了抖,这才回道:“正在到天曜帝京的路上。” “还有多久?” “不过半日便到……明日,便是各国使者进京……”那人低眉敛目,恭敬地答道。 慕容叶宇闪了闪阴鹜的双眸,沉着脸色,从碧青的身上起身,动作迅速地整理好了身上的衣着,“你就给本皇子留在这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 “碧青明白!”不待慕容叶宇的话说完,碧青便妖娆着模样从榻上缓缓起身,恭敬地伏首。 慕容叶宇眸色深沉的瞅了她一眼,心知这女人也不会是个太省油的灯,便什么多余的话,也没再留下,带着他的手下,就“嘭”地一声踹开了门,沉敛着周身的气息,朝着天曜帝京城外驾马而去。 君胤冷瞥了错身而过的那人一眼,转身他便拖沓着旖旎的气息,缓步推门走进隔壁的屋子,他不禁抚唇轻笑,赤燕三皇子的主意倒是打得真好,空手套白狼,啧!这还真是个妙招! “崇国公府,如今这个样子,也算是遭报应了。呵!但叶清晚这女人,倒没有想到,我竟然从一开始都小看她了!二房那些人,能在这种时候,有这么快的速度瞒天过海,想必定是有旁的帮手。”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声音清冷的说着。 “卿卿这倒说得不错,现在左相府这情形你也算是亲眼见了,难道卿卿都不打算拦着?”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挑,暗藏的流光,一闪而逝。 “拦?”君卿嗔怪的睨了站在她身侧的宫夙夜一眼,“凭什么要拦着?” “你小瞧我?”君卿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气恼的捶了捶他的肩,宫夙夜凉薄的嘴唇紧抿,二话不说的直接抓住了她那只正企图四处作乱的小手,“本王自是明白,这种时候出手拦着,无非就是打草惊蛇。不过,卿卿倒不妨说说,左相叶承远一向是朝堂之上狡猾的狐狸,你说说他的中风……” “你这是什么意思?”君卿听罢他的话,好看的黛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担忧地瞥了左相府的方向一眼,不禁伸手拉着宫夙夜的衣袖,开口问道。 “本王倒是别无他意,不过,今晚亦白该是能回来了。”宫夙夜敛着眸,别有深意的向远处眺望了一眼。 君卿顺着他的眸光向远处望去,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不由得撇了撇小嘴,暗道,她什么时候竟不知不觉的这般依赖这男人?连素日里最是引以为傲的敏感度,只要是待在他的身边,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在想什么?”宫夙夜蹙了蹙眉,轻抚上她的眉宇,君卿有些兴味索然的摇了摇头,抬眸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府?老爷子恐怕在府里都该等急了……” “卿卿,”听罢她的话,宫夙夜不禁轻叹了口气,“你怕了?” “怕什么?”君卿佯装不懂的抬眸,宫夙夜对上她那般清澈的眼神,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不知不觉地冷冽了些许,“天曜帝京的天这就要变了,眼下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却连开始都算不上,而你要是一直呆在本王的身边……” “宫夙夜!”宫夙夜的话尚未说完,君卿却不禁冷下了口气,抬眸认真地凝视着他,“你这当我是什么了?缩头乌龟么?既然小爷我认定是你了,那便是你了!你在这儿瞎想……唔!” 宫夙夜那青紫寒兰的气息猝不及防地靠近,快得连君卿矫情地推拒的机会,竟然都不曾有。他周身那凉薄的气息,瞬时就将她包裹,“唔……唔!” 君卿的美眸抬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悄然伸出小手,在他腰间一拧,宫夙夜顿时被弄得闷哼一声,让君卿总算能够再喘息一口。 她的身子紧靠在宫夙夜的怀里,他敛眸看着怀里那娇小的人儿,眸色不禁深了深,“唔……”更多的控诉,全被宫夙夜吞进了他的嘴里,到最后只剩下满含的柔情,将这二人缓缓地笼罩。 待得君卿和宫夙夜再次回到定国公府,时辰已是晚上,夜色里的烛火,如同往常不停地跳跃,而东芜苑里,今晚却是比这之前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而此时,身子还尚在虚弱之中的蝶儿,醒过来稍适休息之后,便不顾素问的劝阻,硬是踱步到了这东芜苑的门口非要来给君卿请罪。 “小姐,那日府门前的事情,都怪蝶儿保护小姐不利,让小姐受惊了!都是蝶儿的错,还请小姐责罚!”蝶儿将头猛地磕在地上,满心悔悟地说着。 这几日她整个人虽是在半梦半醒之中,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更是体会到了那日府门前她们几人处境的凶险。 那时要不是有摄政王殿下派过来的暗卫跟着,再加上有逸王殿下的相助,别说她们,恐怕就连小姐都在劫难逃。 她的一颗小心脏,自打一醒过来就“噗通噗通”地跳着,那种内心里的慌乱无措,惶恐不安,直至她此刻见到小姐真如她们所说,毫发无损之后,她的整颗心才骤然回落。 “蝶儿,你这是作何?”君卿潋滟的眸光,朝她半跪在地的较弱身躯微凝了凝眸。她顿时动作颇为嫌弃地将宫夙夜环绕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生生拂开,三两步走上前,直接将蝶儿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那日之事,错本就不在你,你又何必硬往自己身上揽?如今见你身体无碍,我便也放心了。”君卿将蝶儿搀扶到一旁,不禁放缓了动作,声音轻柔地劝慰着。 宫夙夜见她对一个婢子都是这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再反观今日这只小白喵赌气之时,在他身上留下的那几道痕迹,不知他此时又想到了什么,精致的凤眸,暗地里一抹流光闪过。 毕竟,这才是他看中的女人,不是么? “小姐,那……那日的死士,可有曾……”蝶儿听到君卿轻声细语的劝慰,不禁泛红了眸色,她轻眨了眨眼,壮着胆子问着。 君卿潋滟的眸光,深深地将她打量了一眼,半晌之后,才微摇了摇头,“天曜皇朝,三公势微,你又岂会不知这早已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虽说咱们可以借助着宫夙夜那厮的势力,来将幕后的操控者揪出。但只要咱们一日势单力孤,那么不论如何,贸然抵抗,在那些人面前,都只会如同螳臂当车。” 蝶儿听到君卿的话,微微嗫嚅了嘴唇,微垂着首,试探地问道:“那小姐的意思是?” “等!”君卿清冷着神色,眸光不动的开口说道,“为今之计,只有等!” “就在明日,天曜帝京,国宴在即,四国纷纷来使,这对大多数人而言,相信都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君卿的声音渐渐融化在夜色里,而这样一个夏日里看似寂静的夜晚,与她同样在等的,整个天曜帝京,又何止她一人? 暗三等人一收到主子的消息,便将派出去的人即刻撤离了回来,而此时摄政王府内,夜梓离正沉着眸光,将手里的信纸缓缓化作了齑粉。 “统领,亦白大人在信里怎么说?赤燕那边的情况到底怎样了?”暗六眸带激动地问着,要知道他们整个夜鹰,因为小王妃的事,被邢司所罚的这几日,可并不怎么好过,如今这爱惹事儿的笑面狐狸亦白就要回来了,这于他们而言,不仅多了个得力干将,更是多了个替罪羔羊,这让他们如何兴奋不起来? 夜梓离并未发话,只是背着手,不言不语的冷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们一个个的这是邢司的苦,都还没有吃够?全都凑过来,哼,是想要将那些刑罚再领教一遍?” “不敢不敢!”暗六等人暗自哂笑着,立时纷纷表明立场的倒退三步,开玩笑,要是邢司那里的刑罚让他们全都再过一遍,那他们的身子骨干脆就不要,直接废了算了! “赤燕的狼子野心已经很明显了,亦白此次回来,恐怕该是为主子带回归京在即的法华大师的消息了……” “你说什么?哈哈,法华大师!”宴王顿时激动得“啪”猛拍了拍桌子! “墨儿,你还真是本王的好儿子!”宴王颇为欣慰地笑着,站起身来,眸带自豪地抚了抚北辰墨的肩。 北辰墨的瞳孔里瞧着宴王脸上的神色,暗地里一抹深邃闪过,他恭敬地垂了垂眸,这才对着宴王道:“父王,法华大师之事,的确如此。这是今日儿臣在崇国公府,从楚依依那女人的口中探得的消息。不过,儿臣这里尚有一事不明,还望父王指教……” “哈哈!但说无妨!”宴王的大掌在桌前轻敲了敲,北辰墨凝眸看了他一眼,瞥见他的脸上并没有半丝异色,这才缓缓放下了心防,“父王,今日崇国公府一事,儿臣出门之前,父王反复告诫儿臣不得插手,可是父王有曾料到……” “呵呵,”宴王不等北辰墨的话说完,便冷笑了一声,“怎么?墨儿,为父这才夸得你两句,你便将你父王当成了神了么?虽说事在人为,但有些事,还得好好深思熟虑一番开口才可!” 北辰墨听罢,他敛了敛深邃的眸子,垂首恭敬地应了声是,“儿臣知道了,只是,”北辰墨说到这里,别有深意的顿了顿,“难道父王不觉得,在和左相府的人解除婚约不过几日,就与礼部尚书府的人订婚……未免不会让人觉得我宴王府太过背信弃义了么?” “混账!”宴王听罢北辰墨的话,气怒的将桌子猛地一拍,那力道之大,弄得搁在桌上的笔墨纸砚,都不免震了震。 “这是你身为本王最得意的儿子该说的话么?”宴王阴鹜的眯着双眸,极为不悦地盯视着眼前的北辰墨,哼,这儿子大了,反骨倒也长了!看样子,是时候该提防提防了。 与此同时,那深沉的帝宫之中,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冷冷地拖曳在地,她屏退了周身侍候着的下人,眸带厉色地扫向,恭敬地跪趴在她眼前的太医,“怎么?时日都过去这么久了,顺帝的病情怎么会还无半点起色?!” “你们这群庸医,到底给哀家用心诊治没有?眼下国宴在即,四国纷纷来使,要是皇上的龙体,在这个时候有了什么好歹,哀家定唯你们试问!”夙太后神色冰冷的垂着眸,语气带着上位者的无尽威胁。 跪在下首的太医们,听罢之后,整个人的身子顿时颤了两颤,他们不由得齐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么久了,他们都不明白,皇上得的这到底是什么不治之症。 “滚!”夙太后陡地冷嗤了声,淡金色的长袍,在地上猛地划过一抹凉寒的弧度。众位太医见状,纷纷打了打哆嗦,赶忙的从地上爬起,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飞快地转身告辞,消失在了这混合着各种暗沉之气的帝宫里。 待得那些人走后,侍立在门外的李公公,听着帝宫里面不时传来的“砰砰砰!”地碎瓷声,不由得愈发紧皱起了眉。 而那扇精致的宫门里,高高的鸾座之上,夙太后却是拖着愈发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带着冷沉之气不断往上,猛地一扫衣摆,冰冷着神色,再次端坐在了高位之上。 看来,这具替身,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呵,皇儿,这深宫寂寞,看来母后很快就要把你召回了!但愿到时候,你可千万莫要让母后失望才是! 沧澜玉龙佩的下落…… “哈哈哈哈……”夙太后骤然冷沉下来的声音,无端响彻在帝宫里,哪怕此刻守在宫门外的侍卫,都难免一阵心惊胆颤。 第一百零七章 四国来使 翌日一至,天还未亮,天曜帝京的城门处便挤满了争相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想要趁着各国使者的銮驾进京时,一睹那耀人的风采。 北辰墨一晚上辗转反侧,思及昨晚宴王的那番话,不知为何总是让他感到坐立难安。于是,他只好一大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一匹上好的枣红马,冷着神色,早早地守在了城门口。 “快看呐!是右相大人!”就在北辰墨刚刚在原地停住之时,背后便传来了一阵喧哗,他冷睨着眸子,默然回首,只听得众人道:“哈哈!果然是沈右相!” “诶,听说啊,今日四国来使,各有各的万千风华,不过呐,依我看咱们天曜帝京的沈右相论气度、论才华定绝不会比西凉的那什么国师差到哪儿去?嘿,要不然那赌注……” “嘁,买定离手懂不懂?你想要换个注,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四国的使臣可是马上就要到城门口了!别说现在赌坊到底还开没开着门,你就看看这天曜帝京的哪条道又不是快要被堵死了?” “那这……” 那人犹豫着神色开了口,被人潮挤得,艰难的擦了擦汗,“谁管你呀?快看,那边的轿撵又来了……这莫非不是那十年归京的逸王殿下吧?” 天曜帝京的百姓们早就听闻了逸王殿下少年时独爱山水,当年更是名动天曜帝京的一位雅人! 而这逸王殿下的轿撵一出,脸红的可不仅仅是周遭尚未出阁的女儿家们,就连那些文人学子们也惶不多让,用他们的话来说,那便是你可以不知逸王此人,但绝不能不知他手中的那把“紫檀绿琦”。 一曲惊天人,说的便是如此! 然而这时,轿撵里冰蓝色的袍子,正泛着些微寒凉的气息,而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半晌,他闭眸,温润的唇角轻勾,让人侍立在一旁的书锦,丝毫猜不透他的心绪。 天曜帝京当朝的四大贵公子齐聚,无不让一旁翘首以盼瞻仰那些贵人天人之姿的娇俏女儿家们,脸红心跳,她们激动着双眸努力挥舞着小手绢儿,孰料,就在此时,一阵凉风猛地从他们头顶掠过,众人顿时不明所以地纷纷抬眸,却是在乍然间瞥见了那抹桀骜冷然于世的绯影。 半空中那股熟悉的青紫寒兰,从君卿的鼻尖掠过,她微勾了勾唇,好心情的端坐在金樽斋,听着这里说书人不停地评说。 “恭迎摄政王!”天曜帝京的百姓见状,齐齐“噗通”“噗通”,模样惶恐地跪伏在地,北辰墨的眸子微眯了眯,但终是不得不与旁人一同俯首,对那人行礼以示恭迎。 扭曲而又诡异的紫金面具,遮掩着那人棱角分明的脸,他敛了敛狭长的凤眸,凉薄的嘴唇微掀了掀,他袖袍轻拂,冷沉着声音道:“不必多礼!” “惊郅见过王爷。”沈惊郅收敛了周身那沉稳的气息,好看的眉目向着宫夙夜微微一挑,三两步走上前,再次行了行礼,“何事?”宫夙夜恍若惶不在意似的,将眸光冷冷地投向别处。 沈惊郅眉目稍稍舒展之后,须臾,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依殿下来看,这四国使者可否会适时到京?” “哼,怎么沈右相这才多久,就从自信满满变成了难以预测?依小王看,刚才百姓相迎之时,沈右相满脸笑容可谓是自信得很!”北辰墨沉冷着眸子,语带讽刺地说着。 沈惊郅轻拂了拂袖,唇角的笑意一顿,意味不明的审视了他一眼,直到看得北辰墨不满地蹙了蹙眉,他这才不急不缓地道:“呵,微臣岂敢?微臣自以为微不足道,怎敢与我天曜万里江山相提并论?若真是如此,那还应了礼郡王的那句话,该是惊郅妄自菲薄了才是。” “你……”北辰墨眼神一变,气怒地一指,却又在半途想起了什么,只得在宫夙夜陡地朝他射来的冷飕飕的眼神之下,悻悻的收回了手。 “呵,沈惊郅年纪轻轻便堪当大相之才,乃是我天曜皇朝的国之栋梁,自是不容小觑!沈右相在你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北辰玄逸冷睨着眸,长长的眼睫轻垂,冰蓝色的袍角,无端掀起一股冷风,拖着雅致的风韵缓步从轿撵走下,意味深长地瞅了北辰墨一眼。 “小皇叔。”北辰墨抽了抽嘴角,听了北辰玄逸这番托辞,尽管不是太甘心,但还是憋屈的朝着北辰玄逸行了一礼。 “逸王殿下。”沈惊郅掀了掀唇,对满身风华的北辰玄逸同样恭敬的抱了抱拳,而此时的宫夙夜那凌厉的凤眸扫向北辰玄逸纤长的手臂之时,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光危险地眯了眯。 “今日呐,要说咱们眼下的国宴在即,四国来使,啧,还真得从当年开国德帝和元后说起……”与此同时,金樽斋里只见说书人正口若悬河地讲个不停。 君卿却是听得饶有兴致,潋滟的眸光不禁微深了深,素问动作轻柔地给她斟了一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她轻勾了勾唇角,模样恣意地捧起茶杯,微抿了一口。 她轻摇了摇头,倒是未曾想到,这天曜帝京虽正值百年飘摇之际,但这里面值得有心人去深刻挖掘的东西还真不少。 蝶儿体贴的让掌柜的给君卿送来一碟点心,而坐在她对面的司徒空却是忍了这么久,实在忍不住了,“我说君爷,这不至于吧?你看看着天色,都这个时辰了,不说午时,就连申时都早该过了吧?这四国的使者,到底是哪路的神仙,居然这么大牌?” 司徒空极度不满的皱了皱眉,杯里的茶让掌柜的那是换了又换,想到他家老爷子对他的嘱咐,要不是君爷现在了都还稳坐在这儿,他可是早就忍不住了! 本来这时就正值酷热当头,与司徒空的内心同样焦躁的定然不会独他一人,天曜帝京的百姓们本来大都汇聚在城门口,今日除了茶楼酒肆以外,哪家又还真闲得住,四国来使,这么大的盛况,估计只有傻子才会不来看热闹,这次来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大臣们,更让人翘首以盼的很明显是赤燕的那位,打小便被燕帝捧在手心儿的天启大陆第一美人,公主叶凌! 啧啧,毕竟也只有臆想着叶凌公主那堪称绝世的风采,他们昏昏欲睡的双眼,这才稍稍清醒一点。 而与之同时,早早便派人出去打听的天成,在听到传说中那被燕帝一向视为掌上明珠的那位公主叶凌竟当真会前来她天曜联姻,她不禁气怒得,转身便“啪”地一声,给了沫儿一巴掌。 她冷瞅了沫儿一眼,暗嗤了声,长长的袖袍猛地一扫,怒吼道:“贱人!给本宫滚——” 沫儿泛着委屈地眸子,不甘地盯视了她一眼,卑微的应了声是,便颤着身子,迈着小步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帝宫之中,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无端带着一股冷沉的气息,涂满豆蔻的指甲,轻敲在那长长的案桌之上,宴王隐藏起眸底悄然划过的那抹阴鹜,兀自抬眸,对上夙太后那不明的神色。 半晌,终是在许久的沉寂之后,听得她冷冷的道:“宴王,你倒是如实告诉哀家!距离四国使者来京,到底还有多久……” 相差无几的话,同样出自礼郡王的口里,沈惊郅眸光微敛了敛,反问一声,“怎么?殿下这是心急了不成?” 北辰墨听罢,冷冷瞥他一眼,不禁甩袖冷哼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踏踏”地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百姓的面上一喜,礼郡王的神色明显一松,北辰玄逸的眸子一敛,宫夙夜掩藏在紫金面具下,凉薄的嘴唇依旧紧抿,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竟是那般明显。 车队尚未走近,但粗犷的声音已至,“哈哈哈!王上,天曜皇朝的帝京到啦!就凭这些宵小之辈竟然也配把我等当做猴子来玩儿!王上……” “塔里木将军!前方就到帝京城门了,还劳烦你闭嘴,收敛一点!”车队前方的身着轻甲的另一高大男子,恼怒着脸开口怒斥着,嘴上随时这般说,但眸中并没有半丝怒色,反而倒有几分志得意满。 凭借着沈惊郅等人上乘的武功,想要把这几句话并不难,他颇具深意的一笑,眸中泛着的精光,对着北辰墨微闪了闪。 北辰墨满不在乎的冷冷甩袖,那双沉冷的眸中,望着南疆使者前来的方向,简直阴沉得都快要滴出水来。 天曜帝京的大多百姓们,自是没有他们那么厉害的耳力,在看到那队颇具南疆地域特色的车队之时,便已如同打了兴奋剂似的,一个个争相往前凑,哪怕就是没有大美人儿,好歹看看南疆王也好啊! 毕竟,传说那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哈哈哈!塔里格,你这是什么话?你还不快看看,站在城门口,前来迎接我南疆王上的,想必便该是天曜皇朝的几位朝臣了吧!王上,咱们的面子,看来也不算太大呀……”塔里木的话,尚未说完,但其中深意,若是听在旁人的耳里,倒是颇具一番研究。 北辰墨的眸色猛地一变,他此时,竟顾也不顾身旁几人神色,冷沉着气息,猛地一打马,快步迎了上去。 “王爷……”沈惊郅担忧的朝着北辰墨所去之处瞅了一眼,宫夙夜的面色一肃,微抬了抬手,及时阻止了沈惊郅接下来想要说出口的话。 北辰玄逸见状,精致的眸子微深了深,轻拂了拂衣袖,上前一步,道:“夙夜,南疆此番恶毒之心,已然昭然若揭,恐怕……” “你们都不必多言,既然宴王当初有胆子举荐北辰墨,那么他那只阴险狡猾的狐狸,就算是被我们握住了把柄,又如何会想不到退路?南疆这边,北辰墨暂时还能够应付,这倒不必担心。毕竟比起南疆,本王担心的反而会是赤燕。” “赤燕?”沈惊郅敛了敛眸,不解地抬头看了宫夙夜一眼。 诡异而又扭曲的紫金面具下,宫夙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了眯,“南疆一到,相信赤燕不会真甘心落后两步的……” 果然,就在宫夙夜的话音一落之后没多久,塔里木与此刻隐藏在人群中的宫夙夜他们错身而过的那一瞬,不知是不是沈惊郅等人的错觉,他们居然感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窥视! “快看!快看!是赤燕的人来了!赤燕公主来了!” “哪儿呢?哎呀!真是叶凌公主!叶凌公主!” “哎呀,你别挤呀!小爷都快要被你挤死了!慌什么?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女人么?”自打从金樽斋的包厢一出来,身边的人就没几个正常过。 司徒空不禁紧皱着眉眼,细心地护着拥挤人潮中的君卿,心下愈发不满地哼哼。 “嘁,你懂什么?那可是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这会儿你要是不见见,恐怕你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被司徒空故意挤到一边去的书生不甘的红着脸颊辩驳。 有了他这么一番话,君卿倒更是明白了几分,敢情这赤燕帝捧在手掌心儿里的叶凌公主,俨然就是古代版的国民女神! 不知想到了什么,君卿潋滟的眸光若有所思一般,不禁抬眸顺着众人蜂拥的城门口遥遥望去。 隐匿在人群里的沈惊郅等人,见了这等盛况,北辰玄逸莞尔一笑,沈惊郅却是微蹙了蹙眉头,眸带担忧地扫了面前的宫夙夜一眼。 然而,那诡异而又扭曲的紫金面具之下,那般冷肃的神情,又岂是常人可以随意窥探? 突地,察觉到了一股来自后方的熟悉的视线,他掩藏在面具之下的凉薄的嘴唇,终是稍稍掀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使得他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不知不觉间便已浓烈了几分。 长长的车队,还在缓缓地行进,但抬头的那金色的标识,便已是彰显了独属于皇室的尊贵不凡! 相比于赤燕的车队,之前南疆的那几辆马车,两相比较之下,顿显寒酸,这让走在车队前的塔里木,脸色猛地变得阴郁了几分。 北辰玄逸动人的唇角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只见他在书锦的身旁耳语了几句,眸光流转间,就已伸手将本背在书锦背上的紫檀绿琦朝着怀里恣意地一揽。 接着,众人只闻恍如泉水叮咚般,清脆透明“铮!”地一声,那袅袅如茶语般静谧的余音,便已传至了那条冗长的车队。 此刻,坐在最前方一辆马车里的慕容叶宇,薄薄茶雾中神色不明,他饶有兴致的抬起眼前那女人精致小巧的下巴,轻吸了吸她脖颈间暗藏的香气,冷冷抬眸,对着身旁侍立着的倾武,不禁邪声道:“这该不会就是天曜皇朝那边的人,给本皇子新玩儿的什么花招吧?” “就这么个女人,这等姿色,竟然妄想作本皇子的皇子妃?她也配?”慕容叶宇冷声说着,嫌弃地一把扔开拧着那半匍匐在地上的女人下巴的手,接过一旁倾文递过来的手帕,眸带厌恶的狠狠擦了擦。 “单凭这女人的姿色,她不说主子的皇妹,就连咱们赤燕风月街的头牌都不及。以此说来,她定是不配!但……”倾武僵硬的接过话头,看着地上的女人声音微顿了顿。 不过,在接到慕容叶宇向他扫来的视线之后,他这才继续开了口:“那边接头的人说,此女背后的身世非凡,如若主子拿捏住了她,那便是拿捏住了天曜的半分命脉。” “哦?不过一个女人,居然能给本皇子带来这么大的利益?呵!照这样说来,好像本皇子是该好好考虑考虑……”慕容叶宇自言自语的说着,然而半躺在地上的女人的那双眸子,却是轻闪了闪。 “倾武,听本皇子令!即刻把她带到公主的身边去,先让公主好好先行将她调教一番,等到哪日调教顺眼了,你再去吩咐云嬷嬷,将她送回本皇子的身边!” “这么美的美人儿,你可定要嘱咐公主替本皇子好生爱怜才是……”慕容叶宇阴鹜着眸子,神色不明的说着。 倾武恭敬地回礼应了声是,正欲弯下腰动作,孰料,慕容叶宇竟再次开口:“慢着!你先去给云嬷嬷传话一声,让公主的銮驾走在本皇子车驾的前面!” “这……”倾武不赞同的抬眸,看了慕容叶宇一眼,“呵!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比起我这个毫不受宠的皇子,理应备受各方宠爱!既然是我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她又如何能受这种委屈?倾武,你还不快去!” “是!”慕容叶宇须臾之间,便已冷下了眸子,倾武如何也不敢再有丝毫怠慢,车帘一掀,就只见他宛若化作了一道黑烟,动作利落地飘进了长长的车队里,后面的一辆銮驾之上。 “公主,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来了这儿,就暂且将那些前事放下。嬷嬷这里可是有句话,虽说恐怕没那么中听,但却必需得好生提醒公主一下……”云嬷嬷神色不卑不亢的垂首站在车驾的一侧,在倾武到之时,依旧在悉心地嘱咐着,直至察觉了他的存在,她这才眸色幽深的瞅了那人一眼,堪堪地住了嘴。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美人 然而孰料,端坐在鸾座之上的那人,却是将清淡的眸光,不满的瞥向云嬷嬷一眼。 半跪在地上的倾武见状,面色微沉了些许,但他很快的便回过了神,向着云嬷嬷等人抱拳道:“属下见过公主!” “倾武?”叶凌悄然拧了拧手帕,不禁开口柔柔的唤了他一声。 而她那雅致玉颜上印着的清淡梅花,让她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蹙眉瞧着他的眸子尽显勾魂慑魄。 车外的帘子,被风吹得微微掀起,若是原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现却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令倾武抬眸那瞬,遽然失了魂魄。 她那身的金色纱衣,里面的丝绸白袍若隐若现,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略施脂粉,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而那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更是插着赤燕所特有的紫水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仅仅如此点缀,整个人便已是美艳得不可方物! “咳……公主!”倾武瞬间隐下了眸子里的暗色,深吐了口浊气,这才开口道:“前面就是天曜帝京,主子特派属下过来知会公主一声,公主备受圣上宠爱,本应将銮驾趋于车队之首,但碍于公主实在友顺谦恭,主子这才不得不受。” “再者,眼下天曜帝京城门在望,公主的安危已有天曜皇室接洽,公主若在此时,肯做我赤燕的引领者,想必凭借公主在天启大陆的威望,尔等百姓,定是不得不服!” “公主!”察觉到叶凌的走神,云嬷嬷赶忙轻唤一声。 而叶凌听罢,却是轻拧了拧手帕,贝齿咬了咬嘴唇,纤细如玉的手,缓缓掀开了帘子,将那双灿若星眸的幽光,隐隐带着一丝期盼之意地向着窗外望去。 “嬷嬷,给本公主按照倾武所说,这就吩咐下去!呵,毕竟本公主才不会信……天曜帝京除了他以外,到底又有何惧!”叶凌眸光幽幽地探视着前方,云嬷嬷仍旧不赞同地轻斥了声,“公主!这恐怕不妥……” 云嬷嬷还来不及将她口中的话说完,她就被倾武回眸,乍然扫来的凌厉眼神,弄得心下一震,须臾,她终是敛了敛眸,冷瞧了眼侍立在慕容叶宇车前的倾文。 倾文自是察觉到了云嬷嬷朝他这边冷扫过来的眸光,只见他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半晌之后,他掀开了銮驾的帘子,对着高座之上的那人,恭敬地抱了抱拳,“主子,公主的銮驾已经行至最前,那咱们下一步……” “等!”慕容叶宇阴鹜着一双眸子,气息沉冷。 伴随着“踏踏”地马蹄声,赤燕那冗长的车队依旧在缓缓行进,“叶凌公主!叶凌公主!”天曜帝京的百姓们,看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近的车队,那潜藏在心底里的兴奋,早已按捺不住。 车队还尚未走近,那些自诩翩翩公子的青年才俊,便早已将这城门口附近团团围住,再加上那些绣楼之上,不停飘过的阵阵女儿香,让隐匿在人群之中的宫夙夜,浑身的气息愈发沉冷。 “王爷,这赤燕使者,来者还真是不同凡响,单单看我天曜百姓这对其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的痴迷程度,这对手……还真是不好对付!”沈惊郅微敛着眸,语气沉沉地说着。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将不远处的情境早已尽收眼底。没想到,这赤燕三皇子倒算是个人物,先声夺人这一招,这人用得还真是不错! 然而,就在这时,又是突地如同空山凝云的一声脆响,底下躁动不已的百姓,他们的呼吸竟在瞬时纷纷屏住。他们不由眸带困惑的仰首,却只见帝京城门之上的那人,一袭冰蓝色的衣袍,玄纹云袖,半倚着紫檀绿琦,席地而坐。 他低垂着眼脸,正沉醉在如鸣环佩的琴音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 而他偶尔抬起的头,不禁让众人呼吸一紧,真是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这这这……这便是他们的逸王殿下! 当年一曲惊天人的逸王殿下! 有了北辰玄逸的突然出手,原本被人潮蜂拥得都快丧失了神志的天曜帝京的百姓们,终是纷纷醒了神。 但就在北辰玄逸动手的那一刻,端坐在慕容叶宇身旁的倾文却是“噗”地一声,猛吐了口血。 “主子……”倾文心有不甘的敛了敛眸,但仍缓缓从琴旁起身,恭敬地朝着慕容叶宇行了一礼,慕容叶宇的眸色,微不可见的深了深,他轻拂了拂袖,抬了抬手,“倾文无需开口,你暂且好生调息片刻。” 须臾间,他将眸光转向侍立在一旁的倾武,不禁冷声道:“倾武,咱们的车驾距离帝京还有多久?” “回主子的话,快了……”慕容叶宇听罢阴鹜着双眸,轻抚了抚唇,冷笑一声。 果不其然,就在倾武话毕没多久,前面的銮驾就传来了北辰玄逸那温润如玉的声音,“赤燕皇室特来我朝拜访,天曜皇朝,北辰玄逸特意在此恭候!” 慕容叶宇对此不禁冷哼一声,然而坐在前面的叶凌公主却是微颔了颔首,察觉到那薄薄的帘子里,那人暗藏的探寻的视线,宫夙夜狭长的眸子顿时一冷,充满警告意味儿的冷瞥了那人一眼! 慕容叶宇倒是对此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深沉的眸光,竟在此时向着叶凌所在之处,微微流转。 叶凌一到城门口,便察觉到了空气中泛着的若有似无的青紫寒兰气息。她拿在手里的帕子不禁一紧,紧闭的娇唇就要一动! “公主!”云嬷嬷见她神色不对,赶紧沉着声音,冷唤了一声! 错身而过的那一瞬,叶凌的手帕微微一松,云嬷嬷正要长舒口气,孰料,那阵阵凉风,竟然这般不经意的一掀! “嬷嬷……”叶凌仿若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眸,跟着云嬷嬷担忧地眼神,眸光不由自主的探向车帘外。 凉风所过之处,在场的天曜帝京的百姓竟无不呼吸一滞! 那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 那般绰约的风姿,堪称倾国倾城恐怕也丝毫不为过! 被叶凌无意间松开的手帕,此刻被风不停地追逐着,围在天曜帝京城门口,原本打算一睹天下第一美人儿风姿的百姓们,见此更是猛地一阵哄抢! 沈惊郅眸色一深,他这总算是看出了赤燕那深藏不露的三皇子的打算,心里不禁暗道一声不妙,谁知,原本隐匿着身形站在他身侧的宫夙夜,竟向着空中的那方手帕,脚尖一踮,化作一道绯烟,猛地蹿了出去! 司徒空护着君卿等人,此时同样隐匿在人群里,原本是打算看看好戏,谁知道这些百姓,竟然在这天下第一美人儿进京之时,来了这么可谓是盛况空前的一出! 君卿粉嫩的唇角,本饶有兴致的轻勾,甚至当她那敏锐的眸光,隐藏至深的扫向那銮驾之上传说中的那人之时,她心中正不停地默默腹诽,孰料就在这时,淡淡的梅香,竟飘过了她的鼻尖。 然而孰料,就在此时,端坐在銮驾里的慕容叶凌,仿若受尽蛊惑般的顺着手帕所扫过的那处,猛地抬眸,那般幽深的眸光与那抹潋滟,陡地遇上! 慕容叶凌娇艳的唇畔轻勾,幽深着眸光,别有深意的打量着人群中那抹素白色的长锦衣。 只见她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绘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清淡的丝线,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亦不过如此! 君卿潋滟的眸光,向上微微一挑,那抹凌驾于世的桀骜,竟毫无预料地与宫夙夜身上那道浓烈的青紫寒兰的气息对上! “嘶——” 慕容叶凌骄矜地勾起的唇角动作一滞,君卿潋滟的眸光,陡然一凝! 伴随着宫夙夜那毫不留情地动作,白色的碎布,霎时在半空中宛如乱蝶飞舞! “公主!”云嬷嬷顺着慕容叶凌的视线望去,此时的声音更是冷沉了一分,慕容叶凌不甘地睨了云嬷嬷一眼,暗自咬了咬牙,本欲将手里的方帕拧紧,却在触及如玉的肌肤那瞬,她不禁这才恍然。 掩藏在诡异而又扭曲的紫金面具下的那张凉薄的嘴唇,在看到君卿的那一刻,他终是没忍住,不由分说地直接欺身上前,将眸带不满地站立在原地的人儿,往怀里霸道的一揽。 就在此刻,他不禁轻轻凑近了她的耳边,“卿卿……” 君卿美眸一瞪,藏在背后的小手,向着他腰间的肉,动作丝毫不温柔地一拧,半晌才哼出声道:“哼,我倒是没曾想到,你竟然背负着这么多的风流债!” “啪!”宫夙夜狭长的眸子,微深了深,极度不满的就着君卿的小手,狠狠一拍,“本王之前到底如何,难道卿卿当真半丝都不清楚?” 君卿赌气的将头一扭,就是不去瞅他此时冷下来的神色。 宫夙夜同样冷沉着气息,紧抿着薄唇,什么话也不说的,直接将君卿带到了沈惊郅所在之处。 “君小姐!”沈惊郅朝着宫夙夜恭敬地行了一礼的同时,自是没忘对着君卿抱了抱拳。 君卿听到那青衿有力地声音,不禁抬了抬眸,见是这一身青色,丝毫不弱于青松一般的人物,她倒是颇为有礼地颔了颔首,不过,她潋滟的眸光微转,要不是看见他今日无意之间与宫夙夜偶有的比肩,否则,就连她也不会有这种大胆的猜测,这人该是朝堂之上跟在宫夙夜身侧的得力干将。 “王爷,赤燕的人已然到了,那恐怕接下来就该是北齐与西凉的使者了……只是这,东楚……”沈惊郅沉敛着眸光,站在宫夙夜的身侧,瞅了君卿一眼,试探性的开口。 宫夙夜精致的凤眸,在沈惊郅提到东楚之时,一抹暗光,悄然闪过。半晌,他终是抬眸,冷冷地睨了沈惊郅一眼,“西凉与北齐该来的人早就来了,如今所等的不过是让本王看看他们这些人都准备了些什么后招罢了。” “至于东楚,虽是天启大陆第一强国,但沈右相切勿忘了,传闻中整个东楚,不过是那天资过人的东楚太子的囊中之物,他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这后面到底有何动作,本王倒是在这里静待着……”宫夙夜冷沉着周身的气息,毫不含蓄的说完这番话,而站在他身侧的君卿,却是饶有兴致的眨了眨眸。 宫夙夜就着她的小手,再次不留情面的狠狠一拍,“宫夙夜!”君卿美眸怒瞪! 然而,宫夙夜对于君卿此时的怒吼却是理也未理,他抬眸,眸带警告的瞥了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的司徒空一眼,须臾,再将冷冷的眸光,投向一旁的蝶儿,直接开口道:“带你们小姐回府!” “可是王爷,小姐……”蝶儿眸带犹豫地抬眸看了宫夙夜一眼,君卿立时向她投来意味深长地一瞥,这次不用站在一旁的素问提醒,她总算识趣的将嘴一闭,宫夙夜却是不满地蹙了蹙眉,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 “眼下国宴在即,今日又是迎接四国来使,王爷难免有所顾虑不周之处,再加上之前的使者来京,相信君小姐也定是亲眼所见,都出了不大不小的乱子。这时,君小姐听从王爷的安排回府,实属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您不必……” “嗯。”君卿不等沈惊郅那顾全周虑的话说完,眸光冷冷地颔了颔首,而紧箍在她腰间的那双大手,就被她使劲儿一挣,这次竟然真就这样,轻易地挣脱出了宫夙夜的怀抱。 那人儿一走,宫夙夜的怀里顿时一空,掩藏在他诡异而又扭曲的紫金面具之下的薄唇,不由得愈发的紧抿,那狭长的眸子,望着天曜帝京的城门口,愈发的泛着冷光。 然而这时,距离天曜帝京十里之外,那辆通体发黑的马车里,那人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兀自斟了一杯清茶,动作轻微的抿了一口,那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 而他那绯然的唇色,掩嘴轻笑时若鸿羽飘落,静默时则冷峻如冰。 须臾,侍立在那人一侧的叶辰,只见他动作不急不缓的搁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眸色深沉,而那一袭袍服雪白,更是一尘不染,甚至就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那头墨黑的长发,早就被他轻拢在身后,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他此时的背脊挺直,是他习惯的思考动作,这就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却是蕴含着一股巨大的坚韧力量。 这世间,俨然已很难找出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这时的那人,他端坐在那里,唇角并没有笑,但他的眸子,波光荡漾之时,便如同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本来半倚在榻上的墨无痕,突地竟仿若敏锐的察觉到了来自远方一股视线的探寻,他的薄唇终是饶有兴致的微勾了勾,他阖了阖眸,这才道:“呵!怎么?叶辰,这身份你也做得够久了,翎云,就你这一回到本国师的面前,难道真只有这副半声不吭的样子,你千万别让本国师,重新摆替你一卦,再好好地审视你。” 站在墨无痕身后的翎风听罢,唇角微不可见的一抽,不禁微微抬眸,朝着此时只知静立在一旁的翎云挤了挤眼,然而,翎云却像是丝毫就没有见到是的,依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墨无痕见状,伸出玉手,轻抚了抚唇,眸光若有所思的再次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六年……”墨无痕兀自说着,不禁敛了敛深沉的眸光,他的语意未尽,但暗含的深意,侍立在一旁的翎云,她又如何不懂? 须臾,她终是暗自敛下胸中的那口气,恭敬地俯首,堪堪对着墨无痕施了一礼,这才道:“主子!都是翎云的错!” 翎云说着,“嘭”地一声,直直地跪在了马车上,“怎么?暴露了?”墨无痕漫不经心地瞅了他一眼,将茶杯里的茶水,动作不急不缓的再次沏满。 沏茶这种事,他墨无痕向来不喜假他人之手! 袅袅的茶香,遮掩住了他深沉无边的眸,翎云半跪在地上,斟酌了一番,不禁开口道:“左相府的人,在夙太后懿旨一下之后,不过半日,便已人去楼空,关于主子给翎云的密令,主子多年的心血,就连这最后的机会,都怪翎云……” “别告诉本国师,你欲言又止了半天,所思所想之事,无怪乎这个?翎云,你离开本国师身边已久,想必你这是快要忘了本国师的脾气了。”墨无痕眸光淡淡地说着,但他扫向半跪在一旁的翎云的眸光,却是陡地一冷。 别说翎云,就连一直侍立在他身侧的翎风、翎雾、翎雨的身子都不由得齐齐一颤。 第一百零九章 东楚太子? “只要是在这世间存在过,便总归有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可寻,就算任旁人如何掩饰,本国师还真不相信,她能轻易地瞒住本座底下四大侍女的眼。”墨无痕轻敛着眸,淡漠的开口。 半跪在地上的翎云听罢,如墨的瞳孔,仿若不经意的一缩,她深吸一口气,兀自收下心中暗藏的万般心绪,恭敬地向着墨无痕抱了抱拳,道:“主子,是翎云无能,翎云但求主子多给些时间,沧澜玉龙佩和法华大师的下落,翎云一旦查探到,定以最快的时间,向主子……” “你觉得这还有用吗?”墨无痕手里的茶杯轻阖,冷冷地朝她凝眸,唇畔兀自勾起一抹讥讽,“别忘了,本国师以我西凉之国的身份,出使天曜,如今距离天曜帝京,可就差这临门一脚。” “胆敢在宫夙夜的眼皮子底下动土,翎云,不呆在本国师身边的这段时日,你的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墨无痕不带丝毫感情地说着,幽深的眸光冷瞥了她一眼,便再次移向了别处。 翎云的身子,顿时轻轻一颤,随即紧紧地垂下了头。 “怎么这赤燕和南疆的车队一走,都这么久了,还没有见到后面车队的半分影子?可是使者在路上,突然出了什么事?” “嘿,你瞎说什么呢!在我天曜境内,虽说幼帝年幼,但咱们可是有杀伐狠厉,手段果敢的摄政王殿下坐阵!他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意外出现?” “不错,你说得也是……” “王爷,”沈惊郅听到百姓口中,对于天曜帝京此次四国来使不停地交谈,他不禁轻敛了敛那双精致的眸子,对着宫夙夜再次躬身抱了抱拳,“这次的西凉使者,据说来的可是那位传闻中睿智若妖的国师墨无痕和他座下闻名天下的四大侍女,不知王爷对此可有应对之策?” 掩藏在诡异而又扭曲的紫金面具下的那张凉薄的嘴唇紧抿,宫夙夜挑了挑他那双狭长的眸子,眼角不禁勾起一抹暗藏的讽刺,“墨无痕此人,最擅长的不过卜天问卦,不过……本王倒是对他这次前来的目的,颇感兴趣。” 宫夙夜的话音一落,只见他朝着半空中轻招了招手,他开口,沉声唤道:“十一!” 他凉薄的嘴唇刚刚轻启,只见半空中的榕树上,陡然飘落一抹隐匿的黑影,十一听到宫夙夜的召唤,立时恭敬地俯首唤道:“主子!” “亦白那边,梓离收到消息没有?” “回禀主子,亦白大人的消息已然传回夜鹰,只是亦白大人他,暂且还不能从赤燕脱身。他传话过来,说他晚些时候,有重要的消息要亲自汇报给主子!” 宫夙夜听罢,微颔了颔首,眸光依旧深沉的凝视着天曜帝京的城门口。 天曜帝京的百姓们仍旧蜂拥在城门口,纷纷伸长了脖子,遥遥地向着远处望,希望能瞅到一丝半点儿车队的影子,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只有一辆通体发黑的马车,缓缓地从城门口驶过。 沈惊郅的眸光,轻闪了闪,他不禁抬眸与宫夙夜对视一眼,宫夙夜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沈惊郅立时意会,只见他的唇角泛起一抹儒雅的笑,便缓缓抬步向着那辆通体发黑的马车迈步而去。 宫夙夜沉敛着周身的气息,西凉的使者一到,四国使者除去赤燕之外,便只余下了北齐和东楚,北齐的兵力强盛,是这天启大陆的常胜将军,要来的人,恐怕该是…… 单是这般想着,他狭长的凤眸,便危险地眯了眯。 然而此时,距离天耀帝京城门,不过五里开外,守在车队两侧,身穿甲胄的将士们正威风凛凛地不时发出“吭吭哧哧”地声音。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那人,一身天蓝色的浑厚衣袍,尽显浩然的正气。不过,他身下的坐骑,却是天曜百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只从漠北捕获而来,浑身沾染着杀伐气息的独角兽! 不过,若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独角兽的马鞍两侧,各自挂着两壶钛金羽箭。北齐的铁蹄向来是强悍的,更是不计成本的。 当然除了独角兽身侧的四壶,一共两百只钛金羽箭之外,车队两侧的将士们,每个人的背后还背着六柄短矛,除此之外,他们还随身带着一张长弓和马鞍桥上挂着的一柄四米长矛。单看这么一身,简直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这在天启大陆上,怎么也绝对算得上是极其强悍的存在了。 宫夙夜隐匿在人群之中,绯红的衣袍,在眺望到那独角兽身上蓝色的衣袍之时,他便已经知晓了来人到底是谁。不知想到了什么,此刻他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竟是渐渐有了丝收敛。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就是北齐的常胜将军?凌墨尘!” “诶!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别挤了!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 “啊啊啊!快看那头独角兽!他真的是凌大将军!” “哇!北齐将士的装备居然都这般精良!恐怕比之咱们天曜皇朝摄政王手底下以一当百的夜鹰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你懂什么?嘁,不懂就不要随意相提并论好不好?人家摄政王殿下手里养的夜鹰那可是王府的私兵!私兵!懂不懂?咱们天曜皇朝百万雄师的兵力,这不是还没有拿出来吗?你看着这区区北齐的,眼急个什么?” 宫夙夜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百姓的话,尽数收进耳里,掩藏在扭曲而又诡异的紫金面具下,那张凉薄的嘴唇轻勾了勾,北齐凌墨尘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他狭长的的眸中,难得的泛起了一抹浓浓的战意,他正欲动作,却熟料,他绯红的袍子被人猛地一拉! 他动作陡地一顿,一双精致的凤眸,突地染上暗沉之色,绯色的袖袍,瞬时冷厉的一掀,那人竟在瞬时就被他猛地掀翻在地。 “哎呦喂!你他娘……殿下!殿下!”司徒空正欲不满地开口直接斥责一番,谁知,就在来自他头顶的那道冷飕飕的视线向他猛扫过来之时,他这才想起,他要唤住的人到底是谁。 宫夙夜不满的蹙了蹙眉,冷睨着半跪在他身前的司徒空之时,周身那青紫寒兰的气息,霎时浓烈了几分,“可是卿卿出了何事?” “不不不……咱们君爷厉害着呢,她能出什么事?”司徒空察觉到了宫夙夜那快要冻死人不偿命的眸光,他不禁嬉笑着,打着哈哈,动作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本小候这不是奉了我家那老头子的急令,这不才不得不扔下君爷,着急着赶过来替咱们的摄政王殿下排忧……呃,救场……”司徒空略显局促的说着,但他眸中不时探向城门口的那股焦急之意,却是那般的明显。 “司徒老侯爷?”宫夙夜狭长的眸子,仔细的凝视着司徒空那张着急的脸庞,他眸色不禁一深,须臾之间,司徒空不禁仰首看他,宫夙夜那双精致的凤眸,一道暗光悄然闪过,他俨然已经明白了什么。 司徒空在这时也只得干巴巴的仰首望着,现在他家老头子,把什么都准备就绪,独独就待他一声令下了! 宫夙夜回首,冷睨了天曜帝京的城门一眼,接着,司徒空只听他开口,对着半空中沉声唤道:“神兵!” 司徒空见状,总算是暗自舒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那把汗,要是摄政王殿下这里不同意,他还真不知道,待他回府之后要听家里那老头子念叨多久,才会消停。 然而就在这时,天曜帝京围堵在城门口的百姓,纷纷只觉得“轰”地一声,一道恍如雷电霹雳的银光乍然闪过,他们不由得齐齐伸手遮眼,待他们再回过神来之时,不远处的空地之中,竟如鬼神般陡地现出一批身穿银色铠甲,手拿长戟的三千将士! 先帝留给司徒老侯爷手底下的神兵,果然不愧其名! “神兵听令!北齐凌大将军来使!即刻跟随本王前去恭迎!”宫夙夜掩藏在紫金面具下的薄唇紧抿,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 “是!”神兵的将士们齐齐躬身一喝,威武着身躯,立时井然有序地站在了城门的两侧。 当北齐凌墨尘所带领的铁蹄,不时地发出“吭哧吭哧”地声音,经过城门之时,他身下那头罕见的浑身沾染着杀伐气息的独角兽,瞬时吸引了天曜一众百姓的目光。 凌墨尘对此,颇为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然而,这抹刚勾勒出来的笑容,却是在下一刻,难得的僵了僵。 “天曜神兵,恭迎北齐凌大将军!” “天曜神兵,恭迎北齐凌大将军!” “天曜神兵,恭迎北齐凌大将军!” 神兵口中发出的呐喊,一声比一声喊得愈发的震天响,一声比一声更有气魄,司徒空顿时朝着君卿所在的方向,不禁颇为得意的扬了扬眉,宫夙夜的唇角,顿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冷冷的眸光,顿时若有所觉似的朝着司徒空睨了一眼。 司徒空的身形一颤,将眸中的得意,赶紧收敛,他这时可是比他家老爷子更加期待能够亲眼看见,那传闻里北齐的常胜将军,此时那不停变换的脸色。 走在前方的凌墨尘别有深意的朝着宫夙夜这边投来一眼,宫夙夜轻勾了勾唇,便吩咐着司徒空将人领进了驿馆去。 “你说什么?再给哀家说一次!”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冷厉的拖曳在地,涂满豆蔻的指甲,狠狠地从那侍卫的脸上划过,那侍卫的心,早就凉下了半截,他此刻好不容易试图缓缓的正从夙太后那狠厉的手腕儿间,挣脱出去,大口大口的呼吸。 “太后……咳,太后,饶命……” “区区奴才,也配跟哀家玩心眼儿?胆子还真倒不小!”夙太后冷睨着眸,极为不屑的扫了他一眼,“狗奴才,是不是没听清?哀家难得好心的给你重复一次!将你刚才口里所说的话再说一次!否则,哀家……” “太后,冷静!”宴王阴鹜着眸子,在侍卫进来的那一刻,便已从榻上起身,不满的瞪视着那人。 “司徒那老家伙,竟然胆敢背着哀家的眼皮子,私自调用神兵!这口气,你让哀家如何咽得下!”夙太后厉声说着,霎时,只见她修长的指甲丝毫不留情面的从那侍卫的脸上狠狠刮过,留下几条长长的血痕。 那侍卫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抖动着身子,不敢再擅自伸手捂脸,“来人!”夙太后阴沉着脸,口气森冷的对着外面侍立着的人唤道。 “太后……”踱步进来的宫女,纷纷低垂着首,颤着身子,兀自对视了一眼。 “给哀家把这人拖下去!扔出天曜帝京!”夙太后面无表情的冷冷吩咐着,然而半跪在地上的那侍卫,已经急红了眼,他想要跑过去抱着夙太后的大腿,苦苦哀求一阵,但……他早已不是新来的,当该知道夙太后此人在宫里的手段。 没被处死已是大幸……他不由灰冷着眸,长吐一口浊气,由着进来的宫女将他万分嫌弃的扔出了这阴沉万分的帝宫里。 “风儿……”待得那些人走了之后,宴王悄然靠近了夙太后的身边,动作轻柔地给她捏了捏肩,夙太后疲惫地揉了揉揉眉心,半晌,才开口道:“如今我天曜皇朝三百万的兵权在手,单是司徒老侯爷那儿,先帝交给他的普通兵将虽只有二十万。但也就是这二十万,独独不容小觑!” “更甚至神兵对哀家皇儿的威胁,俨然可以赶上宫夙夜那厮手里的夜鹰……” “那风儿,你待如何?”宴王在夙太后眸光不能触及之处,阴冷的勾了勾嘴角,循循善诱地说着。 “呵!”夙太后冷笑一声,接着,只见她猛地拍案起身,淡金色的长袍,掀起一股湿冷的寒风,冷冷的拖曳在地上,“其实根本就无人知道,我堂堂天曜皇朝到底哪来的三百万兵将?!” 宴王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阴鹜的双眸,陡地亮了亮! “三公手里的兵将不过区区三十万!就连哀家的皇儿手里的禁军也就才五十万!哈哈!恐怕这天曜皇朝用不了多久就要毁了!毁在哀家的手里……”夙太后低敛着眉,语带讽刺的开口。 后面的话,宴王虽是并没有听太清,但却是将前两句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他不禁晶亮着眸,缓步靠近了夙太后的身侧,扶了扶她的肩,出声宽慰道:“风儿,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有我?只要待本王替你找到沧澜玉龙佩的下落,便能够得知先帝继承祖宗遗旨,到底将开国皇后的那批宝藏埋在了哪里,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比旁的人,以更快的速度招兵买马,风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夙太后冷冷瞥他一眼,并没有答话,宴王的心中不禁一个咯噔,但依旧面上堆笑的讨好。 北齐的使者一进京,围在城门的百姓,不知不觉地已经少了些许。当然,却是仍有人对天启大陆的最强国——东楚,正翘首以盼。 “嘿!还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呢?这四国来使可不都来齐了么?到底还有什么热闹可凑?” “所以说你就不懂了吧?这呀,可就是咱们天曜皇朝的面子!单凭咱们的国宴,就连与之隔江相望的东楚,都能派遣使者过来!之前的那几国使者的热闹,再怎么好凑,可是都比不上人家东楚太子那传言中玉质盖华的半丝风采!” “你确定?” “嘁,这是当然!” 宫夙夜隐匿在人群中,敛了敛眸,绯色的衣袍,无不紧裹着周身那青紫寒兰的气息。 仿若察觉到了来自某处的探视,此时,正隐藏在人潮暗处,浑身上下黑袍裹身,更是戴着一顶黑色斗篷的那人,他的大手用力的勒紧了身旁低挽着妇人发簪的女子的纤腰。 半晌,躲过了宫夙夜那凌厉的视线之后,他终是低眉,她恰好抬眸浅笑。而那人眸中的宠溺,却是怎么也无法再掩饰。 “十一,此刻距离天黑还有多久?”宫夙夜掩藏在紫金面具下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紧抿着薄唇,沉冷着开口。 “回主子,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十一恭敬地抱了抱拳,这才开口答道。 “半个时辰……”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了眯,周身的青紫寒兰愈发的浓郁。 宫夙夜沉冷着眸光,向着城门处,微微扫了一眼,然而就在这瞬,让一向敏锐的他,竟察觉到了丝毫不同于君卿的那股探视! 他冷厉的眸子猛地一变,绯色的衣袍,瞬时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与此同时,隐藏在人潮暗处的那人,眸光微微一闪,不满地瞪视了一眼怀中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多余的解释,只见他直接将怀里的人,猛地抗在肩上,就朝远处跑! 他这里的气才刚刚提起,孰料,愣是被他抗在肩上的人,朝他张口就咬! 他还来不及“嘶——”一声,左边的肩膀,就已然被人动作迅猛的狠狠一拍! “东楚太子?还真是别来无恙……” 第一百一十章 得罪了哪路神仙? 而自打司徒空从这边一走,君卿便嘟着嘴唇,不服气地领着蝶儿和素问两人向着定国公府行去,这一路走来,所听到的,无不是天曜帝京的百姓们对第一美人儿叶凌公主那卓绝风姿的夸赞。 蝶儿当即不满的哼了哼,“真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咱们家小姐也不差的好么!” 素问闻言,浅浅的笑了,“传言不可尽信,蝶儿你总是纠结这些作何?” “哼!素问,别说你不知道刚才那端坐在銮驾之上的那女人,那对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殿下身上!那幽光,看着简直就和狼没两样!”蝶儿越想越不忿,话说到后面,不禁将声音都拔高了些许。 “小点儿声!”素问这里刚出言警告,走在前方的君卿,脚步便是一顿。 素问垂首,暗道了一声糟,蝶儿却只是无辜的吐了吐舌头,君卿冷着眸光,悠然转首。 那般潋滟的瞳孔,此时却泛着那般幽冷的眸光,蝶儿的心下不禁一颤,素问轻拉了拉她的手,“小姐……”她索性三两步直接上前,走在了君卿的身侧,恭敬地唤道。 “素问,你说这四国使者真是一路跟随着銮驾,方才远道而来?”君卿唇角微勾,潋滟的瞳孔里,此时划过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暗光。 素来嘴快的蝶儿听罢,立即就企图将功补过似的,迅速开了口,“小姐,这是自然!” 君卿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蝶儿懊恼,她知道她这是又惹了她家小姐不高兴。 “素问,你觉得呢?”君卿眸光淡淡地说着,这其中她们一行三人,不知不觉地便再次踱步到了前两日刚来过的仙衣坊。 “小姐所想,便是素问所思。”素问明丽的眸光微转,冷不防的瞥见了前面仙衣坊的门口,突然间拥堵起来的景象,底下的脚步不禁默然间顿了顿。 “素问,你和主子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蝶儿眨了眨她晶亮的眸子,懵懂的问着。 素问唇角轻勾,微摇了摇头,只是恭敬地垂首唤道:“小姐。”君卿的脚步,同样顿了顿,潋滟的瞳孔,不经意间闪过一抹幽冷的光。 “前面这是怎么回事?是哪个该死的把这路都给本小候堵了!” “嘁!你小点声儿!真是不想要命了!真搞不懂,你这种人是打哪儿来的乡野村夫?怎会愚昧无知得连叶凌公主都不知道?” “这叶凌公主打哪儿来的谁?干小爷屁事儿!还不快让人这就把路都给本小候让开!否则还真休怪本小候今日不客气!”司徒空一边撸着袖子费力的挤开围堵在仙衣坊门口的众人,一边极为不耐地说着。 本来这四国来使,虽说都是同从帝京东城门进来,但只要走过了这西街,这四国的人自是不可能挤在一条道上。 不过,和他一道的本就是北齐的一路骑兵,坐在马上踱步,这速度想要慢下来都不行。如若不是碍着凌墨尘的面子,他小爷在见了那倒胃口的女人之后,估计这种时候,他连这点儿耐性都不会有。 今日这事儿真要是处理好了,这笔账倒还不会被凌墨尘算在他的头上。当然,换句话说,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哪个地儿没弄明白,那往小了说,他也就被他家老爷子,随意念叨几句也就罢了。呵!这若要是往大了说,那便是凌墨尘那厮骁勇善战,说不定他还真就单凭今日,他看他不顺眼,赶明儿他老人家要是哪时心情不顺畅了,便直接一声令下,铁蹄转瞬便可挥军南下! 那他司徒空,还不就因赤燕这长得都快扭曲了的丑女人给坑死了! 真要这样说来,他到时候就算不名垂千古,至少也得成为他们这天曜皇朝的千古罪人! 司徒空那带着万分恼怒的声音,自是分毫不差的传入了君卿的耳里。随即,君卿轻勾了勾唇,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挑,潋滟的眸子微微一闪,她倒是没有想到,司徒空这小子的动作竟会这般迅速! 孰料,那些人在这种时候,竟是看也不看司徒空一眼,“据说,这赤燕公主,从来都是燕帝捧在手心里的宝,没想到这疼宠搁在人三皇子的身上,竟也惶不多让!” “毕竟是个大美人儿,无论搁哪个男人身上,除非他眼瞎了,谁不愿意好好的疼宠?”说话的那人,颇为嫌弃地瞥了胸膛正气怒得一起一伏的司徒空一眼,“嘿嘿!不过要说,这三皇子对这叶凌公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这不,仙衣坊的掌柜,刚才可不是都说了青云婆婆新出的衣料提前月余,人家早就专程命人缝制好了!现在人家公主估计都在……” “诶,你说说这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到底长啥模样?这要是能让人一饱眼福就好了。” “你要真想看,我劝你呀,还不如赶紧抱个枕头回去,好好地睡个觉,说不定就能梦到了!现实里你要不是那些皇亲国戚你还真别想!” “你看不起人不是?这叶凌公主好歹也是在咱们天启大陆的老百姓的心中神一样的人物!没听说过么?叶凌公主不仅才华卓绝,风姿更是万分绰约!据说啊,她出生那天,彩凤降世!就连咱们的先帝,当时都还专程去了一趟赤燕,前去恭贺燕帝呢!更甚至,就连法华大师的徒弟法静大师,都有曾预言这叶凌公主可是有做凤女的命!” “凤女?”君卿微凝了凝眸,“小姐!”蝶儿眼看着她家主子有要向仙衣坊那边踱步的趋势,她不禁急得叫出了声。 暂且不说,眼下这仙衣坊被天曜帝京看热闹的百姓正围得水泄不通,就北齐的凌大将军坐下的那只独角兽,都不是个什么好相予的角色。 别的她蝶儿不担心,不过,只要是一想到上次就因为她的原因,保护主子不力,这次要是再出了什么难以预料之事……到时候不说老爷子和主子,就她自己心里这一关都过不去。 楚依依今日出府之前,可是早就听说了这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要来这天曜帝京,虽不知这出去迎接的人到底是不是北辰墨,但她依旧一早就命人将她打扮得格外亮丽,更是存了与这远道而来的叶凌公主一较高下的心思。 哼,要知道这天曜帝京的贵女,没了左相府的叶清晚那贱婢,再除去早已搬至公主府的天成公主,她楚依依可算得上是这天曜帝京有名的才女! 上次要不是有了君卿那贱人的搅合,她又怎会眼看国宴在即,都没有办法添置一件,令她满意的新衣。 于是这次,她的身后,依旧跟着清芳,昂首踏步,颇有气势地迈进了仙衣坊的门槛。 掌柜的一见来人,眼皮都不由得一跳,但偏偏只得脸上堆满了笑,赶紧地迎了上去,“楚小姐!” 楚依依冷瞥了他一眼,状若随意地“嗯”了声,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不满地冲着掌柜的挑了挑下巴,“掌柜的,你这里难道除了青云婆婆的布料,难道就没有好货?” 掌柜的听罢,僵硬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他这儿可是整个天曜皇朝数一数二的成衣坊,这句话也真是亏得这没脑子的女人能说得出口。 咳,哪怕就算不是出自青云婆婆之手,但凡是他们仙衣坊出品,就连宫里的那些名流贵女,哪个又不是挣着抢着要? “楚小姐,你这话恐怕……”掌柜的还来不及把所想的说出口,孰料就被楚依依颇为不耐地开口打断,“掌柜的,本小姐可是早就派人打听过了!青云婆婆的另一匹云中阙,还在你这儿呢!你今日真要是不给本小姐拿出来,那就休怪得本小姐直接让清芳动手!” “楚小姐,这万万不可!” “本小姐可是未来的礼郡王妃!到底有何不可?毕竟,你口中所谓的贵人,本小姐不也没见着么?都这个时候了,想必人家定是怎么都看不上了……清芳,动手!”楚依依的眼里闪过不耐,口气凌厉地命令着。 清芳接过楚依依猛地递过来的眼神,恭敬地垂了垂首,便动作迅速地从她的身后蹿了出去。 掌柜的紧皱着眉头,正欲伸手阻止,却不料仙衣坊的门口,竟传来一声猛喝,“慢着!” 清芳被那一声喝吓得身形一顿,楚依依随即不满地睨她一眼,不屑地回眸,瞪视着来人。 “云嬷嬷……”叶凌的头上,此刻正戴着一顶白色的斗篷,刚好严实的遮住了她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容颜。她紧跟着云嬷嬷的步伐,声音柔柔的唤着。 “公主!”云嬷嬷见叶凌竟然在这个时候,不顾她的劝阻,缓步下了马车,她眉头微蹙,不满地回眸怒瞪了楚依依那边一眼。 楚依依被那眼神弄得心下一怒,正欲开口呵斥,却在不经意间,她的袖袍被清芳轻拉了拉,“公主……” “什么公主?”楚依依不满地呵斥,动作不算轻柔的将袖袍从清芳的手里生生扯出,叶凌听罢,好看的黛眉,微不可见的一蹙,不禁把眸光投向一旁屈身恭迎着的掌柜,轻声问道:“这女子是谁?” “大胆!见到我赤燕公主,尔等竟敢不行礼!”云嬷嬷怒喝一声,清芳的身形一颤,然而楚依依的一双眸子里,却像是着了火,别告诉她,这女人就是那传说中的赤燕公主? 哼,单是那双若隐若现的仿若秋水一般的眸,就让她快要嫉妒得发疯! 她手里的方帕紧拧,暗暗咬了咬牙,却又不得不屈身给她行了一礼。那双眸子里的不甘,让云嬷嬷不满,但却是让一旁的叶凌极为满意。 她轻勾了勾唇,眸光轻柔地瞥向一旁的掌柜,“这位掌柜,敢问青云婆婆的那缎云中阙,缝制得怎样了?呵呵,毕竟早在月余前,三皇兄便告诉叶凌,说是要给叶凌一个惊喜呢!” 叶凌仿若不经意般掩唇轻笑着,眸里的光,因为她这一笑,反而愈加动人。楚依依听罢,眸中的妒意则是更甚,这女人…… 在一旁围观的众天曜百姓,不由得暗自摇头,叹了口气,这赤燕的公主,心胸还真是大气!啧,这礼部尚书家的女儿,看来也不过如此……美人儿虽美,不过这楚依依还真是丢他们天曜的脸! “回公主的话,青云婆婆的云中阙早已为公主备好了。”掌柜的说着,给底下伺候着的人立即使了个眼色,下面的人当即了悟,只见他们动作迅速地从内阁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缎仿若云中雪一般的绸布。 楚依依的眉眼一抹妒意快速闪过,叶凌掩藏在纱幔底下的那张脸,却是生生一僵。 须臾,只见她轻启丹唇,缓缓开口道:“掌柜的,你莫不是弄错了吧,青云婆婆的云中阙如何会是……” “公主!”云嬷嬷心知她要开口说些什么,她当即某色一变,及时的开口阻拦,叶凌的眸光含水,柔柔的瞥了站在一旁的云嬷嬷一眼,嘴上虽是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暗含了抹委屈。 旁人不知,但她云嬷嬷又如何能够不知,她赤燕的叶凌公主最讨厌的便是白色…… 云嬷嬷! 叶凌轻咬了咬贝齿,正欲先随了云嬷嬷的意,暂且作罢,但奈何偏在此时,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这位小哥,劳烦你替我家小姐把这缎曳地望仙裙包起来!”蝶儿娇俏的声音乍然响起在在场众人的耳畔,楚依依不禁眸光暗恨,这贱人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 难道是特意前来看她楚依依的笑话不成? 正欲委曲求全的叶凌,听到这道娇俏的声音,黛眉微微一蹙,清幽的眸光顿时好奇地朝那处一瞥,而也正是这一瞥,当她的眸光扫向那缎曳地望仙裙之时,眸光不由得一亮! 那是她最爱的粉与蓝的交织梦幻! 哪怕这绸缎不是出自青云婆婆的手里,她今日也定要将她买下来! 她伸手轻轻掩唇,尽力掩饰着她眸中那暗含的喜意,任是云嬷嬷在看到那绸缎之时,眸光也不由得闪了闪,不得不说,那女子挑布料的眼光,倒是一等一的好! 竟然一进门,只需她眸光轻轻一扫,便能发现藏在那蚌壳里的珍珠! 那小哥儿听到蝶儿的话,自是动作麻利地给她将绸缎包好,蝶儿成保护状的站在君卿的身边,大大方方地将兜里的银子一掏,“姑娘,且慢!” 蝶儿的动作一顿,嘴角一撇,君卿的眸光微微一深,楚依依看好戏的冷瞥了一眼,巴不得君卿这碍人眼的女人,这就将赤燕的公主给得罪了!否则到时候,还真得劳她来动手! 听闻如此撩人心弦的声音,那小哥儿不禁回头一看,掌柜的眼角一抽,却是暗自叹了口气,他真是不知道,公子这仙衣坊,最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也就是那回头一看,给了叶凌开口的时机,蝶儿往他手里塞银子的手一停,不满地瞪视了眼那走起路来婀娜娉婷的女人。 “敢问这位姑娘,可否将这缎曳地望仙裙让给本宫?云嬷嬷会给你……” “凭什么?!”蝶儿这突然出口的打断,不由得让云嬷嬷蹙眉,扫向他们几人的眸光,暗含了抹不满。 叶凌显然没有想到,在天启大陆这个地方,还有人未等她将身份表明,就这般理直气壮的开口,她压下埋在心底的那口气,柔声开口道:“这位姑娘,这缎曳地望仙裙实属本宫所爱,如若姑娘,不肯割爱相让,本宫自会让云嬷嬷给你补偿……不如,咱们就拿青云婆婆的那缎云中……” “公主!”云嬷嬷生生的再次开口阻止,叶凌那张艳丽的小脸儿上,神色不停地变换,还没等她整理好思绪,便听蝶儿状若天真的问道:“哦?你自称本宫?小姐,咱们天曜皇朝年仅七岁,现如今还缠绵病榻的幼帝,是太后娘娘在什么时候给他招妃子了吗?” 君卿听罢,顿感好笑的摇了摇头,叶凌深吸口气,还未等她再次开口,便又听蝶儿接道:“那她既不是咱们皇上的妃子,长得也不像上次咱们见的那天成公主,她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我们天曜的地盘儿上自称本宫?” “贱婢,你大胆!”云嬷嬷听了蝶儿如此出言冒犯他们赤燕的话,早已是忍的不能再忍,只能开口怒斥。 然而她这一开口,殊不知,围在仙衣坊周围看着热闹的天曜百姓纷纷摇了摇头,这叶凌公主哪儿找来的嬷嬷,还真是不懂规矩,这种人要是放在他们天曜,估计都活不了多长! 不过,说来也真是好笑,这名动帝京的君爷,什么时候还真打算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儿家了? 这莫非是被上次赏花宴之后,传来的太后给天成公主和摄政王殿下赐婚的消息,给刺激得快要疯了? 但也不对呀,不是有传言说,逸王殿下和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好事将近了么? 除去赏花宴那次,可是他们后来明明就有人看见,逸王殿下一大早的就去定国公府登门拜访,更是上演了什么一场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好戏? 真要如此说来,那君爷今日出现在这仙衣坊,可还真算不上什么稀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拱手相让? “蝶儿,够了!”听到云嬷嬷那怒喝地声音,君卿潋滟的瞳孔,那暗藏的眸色不由得变了变。 一旁的楚依依见状,不禁心下冷嗤,尤其是想到之前的几次,她被君卿这女人几次三番的羞辱,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索性扭着纤腰领着跟在她身后的清芳,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轻仰着下巴,不屑地睨了君卿一眼,却是意味不明的缓步走到了慕容叶凌的身边。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围堵在仙衣坊外的天曜帝京的一种百姓,那眸子里此刻正燃烧着的八卦之火,更为热烈。 站在人群之外的司徒空,皱了皱浓眉,气鼓鼓的嘟着一张脸,默然间,竟有一丝的束手无措。 不过,端坐在那浑身带着浓烈的杀伐之气的独角兽身上的凌墨尘,可不这么认为。 他眼瞅着司徒空那副纠结的样子,立时爽朗一笑,“哈哈!司徒小侯爷何必心急?这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传言里燕帝那可是自小就将她捧在手心!如今凌某天曜一行,倒是不曾想到会有如此荣幸,一睹叶凌公主的芳容!” 司徒空听到他的这番话,嘴角僵硬的一抽。眼下这局势,却只能是让他身不由己地僵笑道:“凌大将军所言甚是!” 司徒空心不在焉的应和着,而守在车队一旁的北辰玄逸,那抹冰蓝色,卷起一股凉寒的风,自马上划过,端坐在车队后方銮驾上的慕容叶宇,却是饶有兴致的垂了垂眸,“倾武,你说依你的武功,去和天曜的逸王殿下,比试一场,你的胜算能有几分?” 倾武默然侍立在他的身侧,闻言,不禁眸光一动,犹豫半晌,这才出声道:“恕属下愚钝,暂且不知。” “啧,倾武你这耿直的性子,倒深得本皇子的心意,只是不过……有的人,哼!仰仗皇宠,却并不非如此。毕竟,青云婆婆手里的那匹云中阙,当时本王记得这可是倾武的提议……” “主子恕罪!属下不敢!”倾武在慕容叶宇的面前,不由得兀自把头埋得更低,慕容叶宇见状,眸光闪过一抹让人不易查探的深意,须臾,他似笑非笑的轻抚了抚唇,终是伸手微掀了掀帘子,眸光直直地审视着不远处的那女人。 北辰玄逸寒着眸光,动作迅捷地从马上翻身而下。 他就算并未曾真正的身居庙堂之高,但行走江湖多年,他又如何会不懂,慕容叶宇此前同意车队在半途停下的更深层含义。 他幽幽的眸光,仿若不经意间,探向此时的仙衣坊内正呈两方对峙之势的那抹倩影之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眸光,在扫向站在一旁冷眼看好戏的楚依依之时,更显冷冽。 楚依依被他那不寒而栗的眸光,看得身形一颤,但当她抬眸一看到君卿这贱人,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在逸王殿下的身侧,她那一双眸光里,更是妒忌了几分。 “依老奴看,你便是这丫鬟的主子吧。这位姑娘,你手底下的人,还真是该仔细调教一番了。”云嬷嬷口气冷冷地说着,要不是看在这是天曜皇朝的地盘儿,若是在赤燕的皇宫,指不定她就替她家皇后娘娘,一巴掌扇过去了!哪儿又还容得这些宵小之辈这般放肆?! “这位嬷嬷,你这话说得未免严重了!且不说不知者无罪,就单凭这位姑娘刚才一直自称本宫,却又并没有率先表明自己的身份,还一上来,就企图强买强卖,勿怪乎这位姑娘的身份太尊贵,所以才一时不得已有了旁的多想。” 君卿这番话,自认为是说得含含蓄蓄,但奈何婀娜着身姿,默然站立在那里的慕容叶凌,却依旧是惨白了一张小脸儿,她身为赤燕公主,如何能听不懂君卿这话里暗藏的那丝冷嘲热讽。 不就是在说她这赤燕公主的架子太大,都摆到他天曜来仗势欺人了么?! 君卿这一番话一说,本就对那老嬷嬷不满的天曜百姓,要不是真碍于那传说中天启大陆第一美人儿的面子,都不禁纷纷想要额手称庆! 嘁!你一个赤燕的公主,再美又算什么?还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只要是女人,在这个强权的世界,你还不是得依附男人!更何况,他们这些百姓,虽是不知赤燕这次来使的真正目的,但就凭你一个屈居于他们天曜下首的南蛮小国,又如何胆敢在他们天曜皇朝的人面前太放肆! 可不要忘了,就连他们赤燕前不久的水患,都还得让他们杀伐狠厉的摄政王殿下给他们派出援兵! 女人呐……啧啧,关键时候,还真是得要有脑子! “你!”云嬷嬷气怒的一指,开口正欲斥责一番,却不料,蝶儿眼快最快地惊呼了一声,“呀!逸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听到蝶儿这一声诧异的惊呼,楚依依的神色倒是颇为满意,毕竟,也就在刚才清芳才唯唯诺诺地拉着她的袖子,对她悄然耳语了一番。 就凭这丫头的反应,是那么迟钝,今日君卿这小贱人的暗亏,哼!定是吃定了! 君卿暗自翻了个白眼儿,这种时候,倒是同那几人一起,规规矩矩的对北辰玄逸行了个礼。 北辰玄逸对此,凝视着眼前人的眸光,不由得深了深。须臾,他终是转身,同样对慕容叶凌回了个礼,恭敬地唤道:“公主!” 叶凌掩藏在白色纱幔之后的那张小脸,见了来人是他,瞬时间,微不可见的白了白。 可惜,这个时候的北辰玄逸,丝毫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刚一回神,便听他冷沉着声音,道:“公主,这缎曳地留仙群固然好,但出自青云婆婆之手的云中阙,更是不差。公主本就天人之姿,任何一件衣物,披在公主的身上,想必都已是它们的荣幸。公主,您又何须如此?” 叶凌听罢一话,整个人的身子更是控制不住地一颤,君卿潋滟的瞳眸,微微一闪,逸王此人对她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她如今倒是愈发的看不懂了。 这番话,明着是为了维护她,但如何又不是轻描淡写的便将她再次至于那风口浪尖? “公主!”云嬷嬷眸光暗瞪了君卿等人一眼,紧紧地将慕容叶凌搀住,“嬷嬷……”慕容叶凌终是柔声开口,轻唤一声,状若秋水的眸中,带了一抹不容置疑地威凛,动作不轻不重的拂开了她的手。 “逸王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不过,恐怕叶凌并不这样认为了……”慕容叶凌虽是轻声说着,但脊背却无意中愈发的挺直了几分,“远来是客,难道这就是你们天曜的待客之道么?” 慕容叶凌的话音一落,北辰玄逸的眸色,霎时陡地一变。 楚依依兀自掩唇,事不关己地冷笑一声,但是围堵在仙衣坊外只为一睹美人儿天人之姿的天曜百姓可就一片哗然了! “喂,你说说这赤燕远道而来的美人儿到底什么意思?咱们天曜的待客之道怎么了?” “不错,倒是让她说出来看看!她不就是仗着个赤燕公主的身份么?背后不就是凭着有燕帝撑腰,她赤燕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殊不知,慕容叶凌在一众天曜百姓的心中,那恍如神女的印象,此刻不过昙花一现,早已因这仙衣坊之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大打了折扣。 “啪!” 端坐在后面车队的慕容叶宇,听到耳边不时传来的这种品头论足的话语,气怒得陡地将手里茶杯猛地一摔! “主子息怒!”倾武半跪在地上,恭敬地唤着,“哼!这女人蠢成这样也真是好样的!”慕容叶宇冷着口气,阴鹜着双眸,狠狠地说着。 “哈哈!本将军倒是没想到赤燕的这公主倒是有点儿意思。”凌墨尘端坐在独角兽的身上,爽朗的笑着。 而在他身旁领着神兵,躬身站着的司徒空,此时倒是愈发的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这些人都把他们君爷当做什么了,真是就连这种蠢得把能脑子当做板凳的女人,竟然都能肆意欺负到她的头上! “公主倒真有意思,难道你未曾觉得,你此时正站在我天曜的地盘儿上,同我方论道何为待客,未免有些太过反客为主了么?”君卿潋滟的瞳孔,暗藏的流光一闪而逝,快得只让人以为那是一时的错觉。 但不过,就在慕容叶凌拂开云嬷嬷的手之时,云嬷嬷就已经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她屡次的欲言又止,奈何都败给了北辰玄逸在那一旁冷冽万分的眼神。 唔,君卿挑眉,从云嬷嬷的反应倒是能看出几分,这似乎是个习惯了自作聪明的女人。 对此,云嬷嬷不由得有些急了,趁着北辰玄逸的不注意,稍稍拉了拉慕容叶凌的袖子,奈何这时的慕容叶凌,竟宛若弱柳扶风一般,没有丝毫反应,“这位姑娘,你不是就中意这缎曳地留仙裙?我们家公主这就让给你。” “让?”君卿不禁冷笑一声,她方才倒是看出了些许苗头,争不过,就扮柔弱?这种招数,她还这就没有放在眼里过! 不过,云嬷嬷此话一出口,她自是觉得理所当然,更甚至是认为把这缎绸布,她肯代替她家公主让给她,已经算是高看这女人了!真是不懂,这女人她还在纠结些什么! “嬷嬷!你怎么能……”慕容叶凌劝阻的声音,还来不及开口,就已经被云嬷嬷那一个威胁的眼神,给瞪得半途咽了回去。 她的目光,不断地在那缎曳地流仙裙上流连,她至今还记得,那人身上,独属于他的那抹堪称倾绝天下的绯色! 不不不!不可以! 不知慕容叶凌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双明若秋水的瞳眸,猛地放大,丝毫不顾云嬷嬷一旁的劝阻,柔声开口道:“这位姑娘,方才是叶凌一时出言多有得罪!但劳烦你看在这缎曳地留仙群,本宫……本公主是真心喜爱的份儿上,你能不能转卖出手?哪怕比之多出十倍的银两,叶凌都愿意出的!” “公主!”云嬷嬷极为不赞同的喝了一声。 然而,君卿听罢,眸中的诧异不过一闪,看着面前的这缎曳地留仙群,她心中的某个猜测,倒是愈发的清晰了几分。 “既然都说了来者是客!既然公主如此喜欢,君卿又如何舍不得割爱?”君卿潋滟的瞳孔,微闪了闪,娇俏的唇畔,竟悄然轻勾起一抹令人魅惑的弧度。 “小姐!”蝶儿嘟着小嘴,佯装不甘的跺了跺脚,虽然早就心知主子今日特意来此,多不过是为了试探,但这就让这般好的一匹布料,对着不相干的人拱手相让!这种感觉,还真是让她浑身不爽! 君卿回眸,睨了蝶儿一眼,蝶儿的手立时一颤,不得已的在君卿的眼神之下,将那匹绸缎交给掌柜的,亲眼看着他给赤燕的那女人包起来。 躲在一旁兀自看好戏的楚依依眼见君卿这贱女人真的甘心把手中的东西拱手相让!不由得让她只觉胸腔中,更是一番气闷不堪!这还真是让她觉得,她的这一拳只堪堪打在了棉花上! “叶凌多谢姑娘,肯出手相让!”叶凌见到自己最喜欢的绸缎终于回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当下便掩饰不住她那双剪水的眸子里漾着的满心欢喜。 她婀娜着身姿,吩咐了一直垂首跟在身后的小哥儿一声,她便命云嬷嬷接过了他手中青云婆婆的云中阙,作势要递给君卿。 君卿潋滟的眸光,看着那段布匹,唇角微勾了勾,但丝毫没有要伸手接过的意思。 慕容叶凌掩藏在纱幔底下的那张容颜瑰丽的小脸儿不由得一僵,柔声开口:“这匹青云婆婆的云中阙,是叶凌对姑娘的感谢!叶凌方才一时的任性,倒是给这位姑娘,造成了诸多困扰……” “叶凌公主,这倒不必!”君卿魅惑的瞳眸,微微向上一挑,“来者是客!这些是君卿身为我天曜皇朝的子民,理所应当为公主所做的。所以,这匹云中阙,还请公主殿下收回去。” “可是……”慕容叶凌还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奈何君卿并没有再给她这个机会,她沉声开口:“蝶儿,回府!” “是,小姐!”蝶儿眼见着这赤燕的公主就这样被她家英明的小姐僵了一军,还木讷着神色,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由得心下觉得好笑,紧跟着君卿的步子,昂首挺胸的出了仙衣坊。 “嬷嬷……”慕容叶凌有些无措地唤了她一声,然而,此刻的云嬷嬷瞧着君卿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神色却是兀自一冷。 这种企图在暗地里勾结的小手段,又如何瞒得过北辰玄逸的眼睛? 他不禁轻咳一声,随即冷着声音,缓缓开口:“既然方才那人,已经将公主心仪的布匹,完好无缺的交到了公主的手里,那么这匹云中阙,还劳烦公主这就收回去。可莫要辜负了彼国三皇子的一番好意。” 北辰玄逸眸色深沉的说着,慕容叶凌却是似懂非懂的轻点了一下头,然而并没有人知道,她此时垂落在身侧的手,早已握紧了拳,将那处的裙裾生生的捏出了丝丝褶皱。 云嬷嬷再次搀扶着慕容叶凌小心翼翼地上了銮驾之后,赤燕的车队,总算缓缓地在这西街上涌动,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北齐的军队,却依旧只是不急不缓。 若是让有心之人看了这幅场景,指不定就会多想,堂堂北齐的常胜将军——凌墨尘,什么时候,竟然会甘心屈居人后,俨然一副保驾护航的模样。 嘶,难不成还是这凌大将军对远道而来的赤燕公主,同样有什么企图? 不过,从来不拘泥小节的凌墨尘大将军真要知道了那些所谓的有心之人的这种想法,恐怕都会不屑地嗤之以鼻,他都不知道他凌墨尘的眼光,何时竟会变得这般差了? 赤燕的那女人,不过空有一副皮囊罢了,真不知道除了那副瑰丽的容颜,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这些常年驰骋疆场的英勇男儿所驻足! 但那另一个女人…… 凌墨尘在一旁司徒空诡异地探视眼神之下,别有深意的抚唇一笑,司徒空见状,顿时浑身都打了个寒颤,立马将身下的坐骑,拉得和那堪称变态的独角兽愈发的远了点儿。 自打君卿从那仙衣坊一走,天曜帝京的流言,立时又掀起了新一番的波浪! 什么赤燕公主,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娇蛮任性,对我天曜百姓肆意刁难!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天曜帝京一众百姓的不满。就连对此抱怀疑态度的人,稍稍去仙衣坊的附近一打听,立马就群情激奋了起来! 接着,又是什么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各种威武!胸襟宽广,根本就不和一般的小女子见识!先前的那个成日只知逛花楼酒肆,茶馆赌庄的左相府养出来的那个君爷,早就一去不复返!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赏花宴上一鸣惊人定国公府的君卿,君大小姐! 第一百一十二章 螳螂捕蝉 至于这天曜帝京的流言到底会怎么说,君卿的心里自是不会过多在意,但一想到,那双掩藏在纱幔底下的那双明若秋水的眸子,对她暗含的敌意,“呵!”她不禁抚唇冷笑一声。 素问走在她的身侧,对于小姐心里所打的主意,她悄然凝了凝眸,不由得低声道:“小姐,恕素问愚昧,小姐之前不是在仙衣坊里买了几匹绸缎么?怎么那时……” “素问你是想说,怎么执意非要再买那缎曳地流仙裙,可对?”君卿潋滟的瞳孔,微闪了闪,素问听罢,轻点了点头。 然而,君卿并没有答话,只意味深长的回眸瞥了那长长的銮驾一眼,这天曜帝京,怕是平静不了多久了!恐怕,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阴谋,早已迫不及待地蜂拥而出,而这次的国宴刚好不过就是到了那个契机罢了! 君卿眸光淡淡的,领着素问和蝶儿二人,回了定国公府。但当今夜的夜幕降临,整个天曜帝京的街道上,哪怕时至午夜,也依旧灯火通明。 “嘭!” 此时的驿馆里,塔里木正阴鹜着双眸,不满地猛捶了捶桌子,沉声开口道:“塔里格,你给我说说,难道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天曜?嘁,依本将军看来也不过如此!尤其是宫夙夜那个小人……” “你住口!”眼见塔里木说话,愈发的放肆,塔里格不禁眸色一变,及时的出声喝止。 被兄长一吼,塔里木心里边儿是愈发的不乐意,他阴沉着眸,不屑地嚷嚷,“嘿,塔里格,总有一日,你信不信这里将会是我南疆统领的天下……” 塔里格并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随即,只听他沉声道:“明日早朝之上,我想咱们王上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塔里木对此同样回以诡异一笑,语罢,兄弟二人都不再说话,南疆驿馆,顿时显入诡异的沉静。 同一时刻,与之毗邻的赤燕皇室,吃穿用度无一不尽显优雅,与南疆的那些粗鲁看起来,此番动作,实属赏心悦目。 慕容叶宇命人撤走晚膳,刚要叫来守在门外的倾武,进来说几句话,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他寝宫的门,竟然就这般被人轻声扣响。 他不耐地蹙了蹙眉,冷着声音,开口问道:“是谁?” “回禀主子,是公主殿下求见!”倾武的声音在门外极具穿透力的传了进来,慕容叶宇闻言,他的眸色厌恶之色顿闪,但依旧温声唤道:“凌儿,还不快点儿进来?” 今晚的每一人,都不会太过逍遥自在,墨无痕噙着嘴角那抹冰冷至极的笑,一双隐晦至深的眸子,让伺候在他身侧的翎云等人,根本就猜不出来,他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也对,要是主子的心思,她们这些做属下的,都能妄自揣测,那主子睿智若妖之名,便不会如此轻易地名动天下了。 墨无痕任由着翎风端上来的晚膳随时冷掉,而他那张隐藏在袅袅的茶香之后忽明忽暗的俊颜,此刻却是神色不明的只手执起了手里的一枚黑子。 随即只听,“啪”地一声,那枚棋子,伴随着他手中的动作,终是缓缓落下。 突地,墨无痕那双仿若可以洞悉世事的耀眼黑眸里泛着的波光,微微一顿,好看的眉头,更是微不可见的一蹙,翎雾见状,立时恭敬地轻唤了声,“主子,该是翎雨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进!”那绯然的唇色,默然轻启,整个人若是从远处看去,俨然宛如一块沉冰。 翎雾恭敬地应了声是,便给站在外面的翎雨使了个眼色,就退到了旁处。 “主子!”翎雨恭敬地唤了声,冰冷的眉眼,在抬眸盯视着那张容颜之时,蓦然闪过一丝痴迷。 “说!”此时的墨无痕极为不悦地睨了她一眼,开口的话,格外的惜字如金。 “回主子的话,是上次那边的人,有了动作,如今已经传过来了消息。”翎雨的身子,被墨无痕的眼神,看得心弦无端震了震,“哦?”墨无痕听罢,停下手中的动作,幽深的眸子,不经意的瞥向窗外,无端闪过一抹追忆。 “领域不敢欺瞒主子,确实如此!”翎雨躬身应着,将手里的信纸恭敬地递上,然而孰料,墨无痕却是冷嗤一声,看也不看一眼,墨色的衣袍,扬手一挥,顿时便将那信纸化为了一堆灰烬。 “主子!”翎雨等人,被墨无痕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立时全都齐齐跪身在地,然而,墨无痕却是轻抚了抚眉间,冷声开口道:“全都下去!” 翎雨与其余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不甘地咬了咬唇,只得低垂着眉眼,僵着身子走了出去。 “皇兄……”慕容叶凌轻咬了咬贝齿,终是犹犹豫豫地唤出了口。 慕容叶宇的眸中闪过一抹得逞,却又故作不知的问道:“不知凌儿此刻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皇兄,凌儿想要那件曳地留仙裙!”慕容叶凌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将潜藏在心底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你不是已经得到了么?”慕容叶宇故作疑惑的问道。 “可……可……那不是凌儿想要的!”慕容叶凌拧着手里的方帕,有些不知所措的说着。 “哦?不是凌儿想要的?”慕容叶宇眸色一深,循循善诱的说道。 “嗯。”犹疑了半晌,慕容叶凌终是轻点了点头,青云婆婆的那缎云中阙,的确不是她所喜的颜色,但一想到她看中的曳地留仙群,被旁的人给碰了,心里顿时一阵针扎一样的不舒服! 何况,那缎曳地留仙裙的料子,虽是不错,但与青云婆婆的手艺,又如何比得? 她慕容叶凌就算不是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都还是她父皇从小宠到大的公主,又如何能忍受得了一来这天曜帝京,就受到这般的委屈? 她不敢直接开口给云嬷嬷说,毕竟云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可三皇子就不一样了,哪怕她同样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但他从小都没有才华尽显的大皇兄受宠,哪怕整个赤燕并没有立太子,但在朝臣们的心里,大皇子俨然就是太子一样的人物! “那皇妹这是想要皇兄为你作何?”慕容叶宇的嘴上不说,但他的眼底确实把慕容叶凌眸中的那轻鄙之意,看得格外的清楚,他眸中一道暗光闪过,唇角的笑,却是愈发的和善。 “叶凌……叶凌想要拜托……拜托三皇兄……” “皇妹不必紧张,难道你皇兄是个怪物还会吃了你不成?还是你的心里只有大皇兄,并没有将我这个三皇兄放在心上,所以……”慕容叶宇沉着双眸,故作不悦的说着。 然而,慕容叶凌听罢,却是惶恐地一喊:“不是这样的!” “那又是哪样的?”慕容叶宇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眸色不仅越发的幽深,要是眼前之人,不是她的皇妹…… 单单是这般想着,就觉得身下起了一股邪火,他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暗自调息了一番,这才听慕容叶凌犹犹豫豫地说道:“三皇兄,今日仙衣坊之事,叶凌知道,叶凌是做得有些不对。但那个女子……那个女子……着实让叶凌不喜欢!” “哦?说来给皇兄听听,到底是哪个女子这般大胆,竟然敢让本皇子的皇妹如此不喜欢!”慕容叶宇那大男子一般的口气,听得叶凌的小脸儿不禁一红,微咬了咬唇,过了半晌才道:“就是叶凌要将云中阙赠予她的那个女子。” “哦?”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容叶宇微眯了眯眼,接着,才道:“那凌儿可要皇兄如何做?” “皇兄,只需帮凌儿找到青云婆婆,让她定要在两日之内,重新赶制出一缎云中阙就行了。”慕容叶凌吞吞吐吐的说着这话,手里的方帕被她拧得紧了又紧。 “重新赶制出一缎云中阙?那凌儿定是有别的想法了?”慕容叶宇瞧着她那般可人的神色,不由得眯了眯眼,而此时的慕容叶凌却是迟钝的恍若未觉,“嗯。”了声之后,便轻点了点头,“凌儿,是想让青云婆婆专替凌儿赶制一缎粉色的云中阙。” “只是如此?那……那女子?”慕容叶宇仿若不经意间,轻提了提,然而,慕容叶凌却是微摇了摇头,“只是如此。旁的凌儿不敢再劳烦皇兄。” 不知为何,当慕容叶宇扫到慕容叶凌那拒绝的神色,心下莫名的一恼,带着薄茧的大手试探地往她腰上一搁,那颈项间传来的幽香,还真是让他意外的沉迷,“凌儿,你我是兄妹,你何须对疼爱你的兄长客气至此?” “这次父皇好不容易,同意你前来天曜游玩一番,你自是要放宽了心思!你可要记住,你毕竟是咱们赤燕皇室捧在手心儿上长大的人物!谁要是真敢给你看脸色,那么单凭你赤燕公主的身份,便不用对她客气!”慕容叶宇状若语重心长地说着,最后那只大手还意犹未尽的在那不盈一握的纤腰上,轻磨了磨,再次担忧的开口,“凌儿,你可明白?” “嗯。”慕容叶凌轻咬着嘴唇,察觉到了那只大手的作乱,偏又碍于那人是她的皇兄,她只得羞红着脸颊,轻点了点头。 “呼,”慕容叶宇故意凑近了她的颈项边,长长的输了口气,半晌才沉着眸子道:“好了,你先回去吧!要是太晚了,这路可不好走!” 慕容叶宇状若关心的话,好似还响彻在耳侧。不过,慕容叶宇不知道的是,当慕容叶凌一回到寝殿,便急匆匆的找出了几张崭新的方帕,将那人所碰触过的地方,顿感恶心的狠狠擦了擦。 擦过之后,便将那些方帕,嫌恶的往火堆里一丢,她这才感到心情稍稍舒畅了些许。 “之前三皇兄送过来的那女子,你们将她置在了哪里?”慕容叶凌端坐在梳妆镜前,温和着眉眼,轻声问着,站在一旁侍立着的宫女。 “回公主的话,云嬷嬷已经将那女子关至柴房了,不知公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宫女神色怔然地问着,不明白她们赤燕尊贵的公主殿下,何时竟会关注这么一个小角色了? 难不成真是因为,她是三皇子送过来的,今后真有那个做皇子妃的命? 慕容叶凌的唇角,在那宫女看不到的地方,魅惑的轻勾了勾,“无事,毕竟是皇兄送过来的人,本宫这里自是要把她招待好了,万万不可亏待了她去!” 慕容叶凌这番别有深意的话一说完,那宫女的身子便立时一颤,看来今晚只得趁着公主休息之后,再通知那边的人,好好将那女子招待一番了。 然而,此时正昏睡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里的女人,根本就不知,从这刻开始,她以为的荣华富贵,让她能傲然于世。却是让她跌入了比那之前更深,更让人泥足深陷的沼泽里! 待得慕容叶凌那婀娜娉婷的倩影一走之后,要不是倾武、倾文还在门外守着,他都快要觉得他身上的邪火,已经压制不住了! 只听“嘭!”地一声,他将桌上的东西,冷冷地一拂袖,桌上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立即支离破碎了一地。 该死!他暗骂一声,看来,他还真是低估了慕容叶凌那没脑子的女人! “倾武!”慕容叶宇喑哑着声音,朝着门外,不耐地唤了一声,“主子!”倾武此刻有些不明所以的应了声。 “去!随便到哪个地儿,给本皇子找个女人过来!”慕容叶宇那沙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一响起,倾武先是一怔,随后便了然了几分,他强自压下心底的涩意,躬身应了声是,便立即运起轻功朝着远处而去。 夜色里,幕后操控的那双大手,正将这一切有序的进行。 倾武刚一出门,便意外地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一个女人,他眸色微微一闪,随即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将那女人的衣领一提,运起轻功,便再次朝着慕容叶宇所在的寝殿方向,掠身而去。 塔里木听到手下传来的消息,一双阴鹜的眼,诡异的沾染上了几分笑意,哈哈!赤燕自认为尊贵无比的皇室,色令智昏的三皇子……哈哈!看来也都不过如此! 我南疆最新的蛊毒,还真是要恭喜赤燕的三皇子!倒是没料想到,他竟是这第一个试验者! “哈哈哈!哈哈哈!”塔里木桀桀地笑声,给这南疆的驿馆,更是增添了一抹诡异之色。 然而,殊不知,有句古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些事尚未走到最后,还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墨无痕负手站在一侧,深沉的眸光,空空的望着无边的夜色,而他墨黑的长发,则是被他随意地轻拢在身后,若不是漠然的沾上了几分夜色里的寂寞与寒凉,袅袅的茶香,映衬着他挺拔的背影,这世间,估计没有人比他一举手,一投足更加优雅。 不过,此刻好不容易回到右相府的沈惊郅,揉了揉略微疲惫的眉宇,看到突然造访的司徒老侯爷并不表示惊讶,他向他躬身一请,司徒老侯爷意会地轻叹一声,只得僵着身子走了进去。 天曜帝京,摄政王府 “主子!”夜梓离眼见宫夙夜带着一身的沉冷之气,冷凝着眉眼,终是回了府。他想到亦白那小子带回来的消息,不由得语带一丝兴奋之意,恭敬地垂首唤着。 “嗯,亦白呢?”根本不用夜梓离多开口问,宫夙夜自是知道亦白此番带回来的消息,先他一步,就已开了口。 “亦白大人,回来得匆忙,现在还在……” 未等夜梓离他把话说完,宫夙夜就带着一抹凉寒,扔出了句,“不必了,本王直接去找!” 夜梓离听罢,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叹,在主子的面前,除了小王妃,估计也就只有亦白大人才最为随意了。 话说亦白这边,他好不容易从赤燕那鸡不拉屎,鸟不生蛋之地,终于费劲一番心思的回来了,左手一个鸡腿儿,右手一坛烧酒的正吃喝得起劲儿呢! 却在空气中,突然敏锐的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青紫寒兰的气息! 亦白手里的动作一顿,紧接着眸色一变,随即就一阵猛咳出声:“咳咳咳……咳咳咳!”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在扫到桌上的那罐烧酒时,微眯了眯眼,眸光冷冷地睨向了他。待得亦白总算是缓过起来,这才涨红着一张脸道:“呀!我的王爷!拜托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知道的是说你轻功卓绝!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哪儿蹿出了个乱葬岗的鬼呢!” 亦白这话一说完,火火便“啾啾!”“啾啾!”地叫着,张牙舞爪地一下子就蹦到了他的身上! 嘁!讨厌!讨厌!讨厌!你才是鬼呢! 它火火的主子,那是绝对的英明神武!去了赤燕那破地方一趟,真是活该被那些女鬼弄得迷乱了眼! “火火!”宫夙夜紧抿着薄唇,不耐地唤了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只有你一人!【宠】 火火举着的小爪子,霎时间听到了宫夙夜那一喝,动作不由得犹豫的一顿,随即一双湿漉漉的大眼,饱含委屈地朝他瞥过去一眼。 无奈宫夙夜却是无动于衷的走到亦白的面前,不顾他呆怔着的木讷表情,动作颇为嫌弃地将火火那小家伙一提,一扔,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 “啾啾——”火火悲哀落地的惨叫,宫夙夜此时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管。 他冷凝着眉宇间的神色,沉声开口道:“赤燕之行,消息查探的怎么样了?” 听到宫夙夜的问话,亦白兀自饮了口酒,反倒是心满意足的喟叹一声,并没有急着答话。但好在,宫夙夜见状也不恼,更是拿了个空碗,三两下就从亦白的手里将那坛烧酒夺过。 “哗啦”地流水声,伴随着挠人心肝儿的酒香,亦白的眸光,不由得沾染上了一层迷离之色。半晌,他冷嗤一声,“你这小子,倒还好!成天把老子当一个跑腿儿的手下使唤着!真是没搞明白,神医谷那老头子倒是看着你哪点儿好?” 亦白一边吐槽,一边毫不客气地再次将宫夙夜手里的烧酒给一把抢了过来,拿着坛子,就往喉咙里不停地灌。 宫夙夜见状,不满地蹙了蹙眉,却是并未开口阻止什么,只是缓下声音,这才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亦白不屑地嗤了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寒毒发作的滋味儿好受吧?哼,亏得那老头子把自己吹嘘得厉害,到头来不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喂,你信不信……嗝!”亦白凑近了宫夙夜的身边,却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嗝,宫夙夜立时黑着脸,蹙了蹙眉,嫌弃地将他推开了些许,谁知那人又不知廉耻的凑近。 那厮的不怀好意,让他笑得简直像个偷了腥的狐狸! “你信不信你这后半辈子的命运,居然要靠一个神棍去预言?”亦白挑衅的冲他眨了眨眸,宫夙夜冷眼盯视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但那浑身愈发浓郁的青紫寒兰的气息,俨然已经告诉了他此刻的答案。 亦白撇嘴,不由觉得在这种过于精明的人面前,装醉这种“情趣”,都显得格外的没劲。 他故作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法华大师的下落,我是打探到了没错。不过,这消息,我是听他身在赤燕的徒弟说的。你又不会不知道赤燕的那趟浑水,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假,还值得待定……” “本王想听的不是废话……”宫夙夜沉冷着眸子,兀自抿了口烧酒,立时便感受到他常年冰寒的身躯,竟在此刻喉咙里像是被火点着了一般让他险些嘶哑得都快要发不出声。 亦白好气又好笑的冷瞥他一眼,动作迅速地将他面前的酒碗就给移开,“这可是我一路跟随着赤燕的车队,在要走到天曜帝京的城门之时,才下的手!” “啧,你别说这北齐那传说中的漠北之地,倒还真有些和我们这儿的中原不太一样!”亦白丝毫没有理会宫夙夜那不耐地眼神,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酒,意犹未尽的说着。 “这烧酒呐!凌墨尘那厮那儿可有足足那么几大马车!少个那么几坛,他又如何会怪罪到你我头上?” 好似这才瞧出宫夙夜眼底暗藏的那抹不耐,说完这番话之后,他这才正经了神色,沉吟着开口:“这次赤燕的水患,的确有些了不得!” “如若不是我天曜和赤燕接壤,那水患一来,依我看,倒是随时都有灭国的可能!” “此话怎讲?”宫夙夜幽深着眸色,盯着亦白一瞬不眨地问着。 “想必你也知道,处于赤燕下方的南疆一直是它的附属国,而近年来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据我的查探,大致也正有这方面的原因。只要咱们天曜一宣布撤兵,那赤燕不出三月,定对南疆束手无策!” “缘何如此肯定?” “赤燕的燕帝艳福不浅,左右拥抱,后宫佳丽三千,早已是数不胜数,如今赤燕正处于群狼环饲的地步!新上任的南疆王,据说那是个诡计多端,他要是不趁着这种时候下手,可不是太过辜负老天爷给他的天赐良机了?” “你说得不错,但这些东西都只是流于浅表之物,你当该知道本王让你前去赤燕,真正想要挖掘的是什么……”宫夙夜凉薄的嘴唇轻抿,亦白的瞳眸,微闪了闪,他话里的意思,他又如何不懂? 半晌之后,只见他不满地嘟囔着嘴,“啧,还真是辛苦北齐的凌大将军了!不仅让他给本大人准备了一坛坛的好酒,更是连这种苦力活,都被他一人包了!难怪天启大陆的百姓,见到他们无不赞一句,正义之师呢!要换做是我,也定会这么想的!” 亦白说完,无视宫夙夜那黑下来的脸色,对着半空轻拍了拍手,须臾,便只见夜鹰的一众手下,小心翼翼地将另外的与这烧酒同样模样的酒坛给端了上来。 “这便是赤燕的潮水褪去之后剩余的流沙,你这下倒可以派人好好来看看!” “不错!”宫夙夜总算是舒缓了些神色,亦白却是难得的听到他这种人竟会夸赞旁人一两句,当即便欢喜得根本无法自已。 宫夙夜说完“不错”那两字,便有些后悔了,亦白这厮,果然是不适合给他一点颜色。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宫夙夜冷瞅了亦白一眼,亦白却是被他那眼神看得心下一愣,眼角莫名的打了个突。 然而此时,天曜帝京的定国公府,素问正恭敬地侍立在君卿的身侧,君卿眸色幽深的把玩着手里那日从楚依依的身下夺走的那块写着“墨”字的令牌,而小心翼翼地在屋檐处正行走的那人,趁着君卿不备,悄然揭了一片瓦。 君卿先是沉思一番,接着便是眸光微微一闪,沉吟着开口道:“素问,我记得你是墨阁的人?” 素问先是一愣,接着毫不犹疑的点了点头道:“回主子,正是!” “哦?那这块玉佩,你给本小姐倒是说说,到底是个怎样的内涵?”君卿眸色慎重地说着,素问见状,也不由得认真了几分,殷勤的躬身回答。 “回小姐的话,只要主子问起,素问自认是不敢欺瞒。这块玉佩乃是当年摄政王殿下所赠……” 果然就是摄政王!藏身在暗夜里的那人,冷肃的面容,璀璨的眸光,微微眯起! 然而,她却并不知道,就在这暗夜里,一只黑手,正猛地向她背后探来! “谁?”厉喝一声,显然已经察觉到了那人陡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黑影! 她心下一惊,到底是谁的人,居然会有这般的能耐! 听到那声厉喝,暗三稍稍愣了愣,不过须臾便识出了这该是位女子的声音! 不过,这真要是天曜帝京的女子,恕他暗三愚钝,一时还真是想不到,到底谁竟会有这样的身手,胆敢把主意打到他们的小王妃身上! 暗三这般思索着,却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只见他猛然地一出脚,冷厉着眉眼,朝着那人的小腹一踹! 孰料,那人竟猛地一个侧翻!险险躲过! 那人冷肃着的面容,眸光兀自一闪,抓住了时机,一把握住了暗三来不及收回去的腿! 她猛地加大手里的力道,脚步“簌簌”地朝着身前急退,接着猛地甩手朝半空中一拖! 暗三心惊,竟不曾想这人的腕力,如此不可小觑! 他霎时冷厉下了眸! 瞬时,毫不怜香惜玉地挥出拳头!招招带着致命之风! 若说之前的只是试探的出手,那么此时当那人随身戴着的银白软剑乍然一亮,俨然就已经动起了真格! 素问担忧地瞅了瞅端坐在面前,神色不变的君卿,“小姐……” “无事,不过是那些有心之人,想要过来试探罢了。”君卿眉眼轻佻,娇俏的唇畔,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对了,今日府里的胤少爷去哪儿了?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没有收到他的半点儿消息?” 君卿说着,却是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素问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 “算了,你先下去吧。这几日,想必这定国公府暂且是平静不了了!”君卿关心的劝慰着,素问自是知道这个理,恭敬地应了声是,便乖巧的退下了。 而素问这一走,这东芜苑内自是很快地就沉寂了下来。 君卿站在窗前,看着那月上中天的夜色,微微凝思了片刻,便心知,今晚那人,恐怕是不会过来了…… 君卿想到这里不由得似怨似抑地喟叹一声,她这是怎么了?离了那人,还能活不了了不成?真是越来越爱犯傻了! 她凝眸看着月色下暗藏的那抹绯色…… 绯色?! 她心下一惊,这人不会当真来了?他…… 君卿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整个人瞬时便被那浓郁的青紫寒兰的气息所包裹。 她羞红这一张小脸,伸手矫情地在那人的胸膛之处推拒着,口里不时发出的,却是一声声地缠绵悱恻。 “宫夙夜……快放开!唔……要喘不过……唔!”她口里更多的话,已经尽数被那人吞进了口里,他狭长的眸子,微微迷醉的眯着,眸带了一丝满意之色的看着喜欢的人儿,这般倒在他的怀里。 “卿卿……可有曾想我?”宫夙夜这般想着,不由自主的爱怜的在那张诱惑的粉唇上轻啄了一口。 “没有!”想到白日这厮的所作所为,再想这人指不定还有那朵野桃花正在外面灿烂的开着,便口气不善的说着。 “真的?”宫夙夜喑哑着口气,低唤一声,“那这是什么?”宫夙夜的眸子兀自深沉了些许,一只手兀自轻抚了抚那诱惑到极致的粉嫩的小口。 而他那紧搂着那人纤腰的大手,此刻也愈发的不老实了,“宫、夙、夜!”君卿故作恶狠狠地气怒地唤了他一声。 “嗯,我在。”不要脸的那家伙,此时越发的得罪进尺,将那头颅不停地在她的脖颈蹭了又蹭!这般暧昧的动作,由得宫夙夜这厮做出来,君卿莫名地比在前世看的动作大片儿,都还要羞红了脸。 “放手!”君卿这个时候,声音莫名地也沾染上了一丝情动,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可以说是恨不得咬牙切齿了。 但奈何那人却愣是装作浑然不觉,那般美好的触感,让他怎么舍得轻易的就这样放手? “放手可以,卿卿,你还要再补偿我!”宫夙夜莫名微红着耳根,硬是不肯轻易撒手,笑话,这种时候都不知道多要点儿福利!那还是天曜皇朝那杀伐狠厉的摄政王吗?拖泥带水的,连这点儿阵地都拿不下! 思及到此,宫夙夜佯装恼怒地啃了君卿娇艳的唇瓣一口! “嘶——”君卿忍不住发出了声,暗瞪了这人一眼,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无耻! 君卿心下一恼,也懒得在和那人多做纠缠了,待得他好不容易稍稍松开了手,君卿冷着神色,径自朝着里间的软塌走去。 “卿卿!”看着君卿那般冷然的神色,宫夙夜的心底,不由得有些没底了,要说今日仙衣坊那事,他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还没给她个解释,那是因为…… 他狭长的眸子,微敛了敛,“卿卿,你是打算这就要扔下本王?” 宫夙夜这般说着,凉薄的嘴唇,已然不满地轻抿了抿,然而,去了里面的那人却根本就没有答话。 他精致的凤眸,微微划过一抹暗光,敌不动我动,一番沉思过后,他索性直接迈着步子,朝里面走了进去,“卿卿,这是要对本王扫榻以待么?” 君卿漠然着神色,亲自动手整理着衾被,就是矫情地偏开头,故作不理。 宫夙夜见状,本来略微有些尴尬的神色,因着君卿这一不搭理,再次犹疑了几分。不过,当害羞的月色,时隐时现的将清幽的月光投射在那张娇俏的唇瓣上之时,他眸色一深,竟是觉得那般诱惑。 突地,只听他低低的喟叹一声,“卿卿……” 那人的大手二话不说的便直接就着那纤腰,猛地缠了上去! 紧接着,便是“嘭!”地一声传来! 君卿幽幽地抬眸,只听她一字一顿的唤道:“宫、夙、夜!”你好样的…… 男上女下的姿势,没来由的让君卿没了一丝的安全感,索性赌气的张口,紧紧地咬住了那人僵住的肩膀,“卿卿……”孰料,因为她这一咬,宫夙夜的眸子愈发的深了深,那喷在脖颈边的灼热气息是那般明显。 君卿恼怒着神色,猛地将头一偏,“别忘了,你还欠我个解释!”君卿眸带娇嗔的说着,宫夙夜听了她这话,终是轻勾了勾唇,“卿卿这是吃醋了?” 宫夙夜的话音一落,君卿更是赌气的不想开口说话了。 “不说话本王就但你默认了。”宫夙夜轻佻着狭长的眸子,饶有兴致的说着。 “宫夙夜!” “嗯!” “哼!”君卿索性冷哼一声,将身子往里一侧,那霎时淡漠的眼神,就差没将宫夙夜这个大活人忽视个彻底了,宫夙夜的眸子一暗,难不成这是玩儿过火了? “卿卿,难道真不想知道赤燕此次来使的目的了么?”宫夙夜沉敛着眸子,动作轻柔地扯了扯覆在她身上的薄薄的衾被,将它往上拉了些许。 君卿的眸子依旧紧闭着,浑身那股淡漠,仿佛轻而易举地就要将那人拒之门外似的。 “卿卿,你还记得你我在京郊别院的第一次相遇么?”此时的宫夙夜不同于以往,精致的凤眸,那一闪而逝的精光,让他不由得沉浸在了过去的某种回忆之中。 君卿等了半晌,都没听见下文,她的睫毛不由得轻眨了眨,再眨了眨…… 然而就在此时,突地,某个粉色的东西,竟在她的眼前一晃而过! “宫、夙、夜!”很好……她今晚这是被这人第二次惹恼了! “卿卿不是不理本王么?这时候,怎么突然就起了?你唤这么大声,难不成卿卿这是真想要把君老国公唤来不成?”宫夙夜沉敛着眸子,看着底下那张恼羞成怒的小脸儿,难得调笑的说着。 “你!”君卿顿时气怒地一指,猛地掀开了衾被,在月色下乍然露出了莹白的一双大腿! “无耻!”君卿眼见着宫夙夜那眸色幽深的样子,焉能不知他那脑子里此刻正在想些什么?她索性将那薄薄的衾被朝着宫夙夜的身上一扔,霎时,那抹绯色的衣袍与这薄薄的衾被,交织在一起,有了莫名的喜感。 “扑哧——”须臾,君卿终是一个没忍住给笑出了声,随即又无意间瞥见宫夙夜那精致的凤眸里,一闪而过的得意的神色,顿时又佯装恼怒地紧绷着脸,再次不说话了。 宫夙夜敛着周身那股凉寒的气息,轻搂着君卿那纤细的身子,满足的将下巴轻抵在她的额头,素来冷厉的眸色,不由得染上了一抹难得的宠溺之色,“卿卿,本王的心里、眼里……” “哪怕是身里……以后都只有你一人!”宫夙夜故意凑近了君卿的脖颈,倾吐了一口暧昧的气息。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跳梁小丑的云王? “你!”君卿恼怒地抬眸,潋滟的眸光对上那人深邃的凤眸,那交颈相缠的暧昧气息,不由得让人一滞,宫夙夜敛下他那狭长的眸子,沙哑着声音唤道:“卿卿……” 君卿潋滟的眸光,佯装不明所以的闪了闪,若不是那羞红的耳根,悄悄出卖了她。此时此刻,察觉到那人倏而的反应,君卿的一张小脸儿微红了红。 宫夙夜那一双精致的凤眸,其间的眸色变了又变,仿若风云涌动。陡地,他那凉薄的嘴唇猛地覆上君卿暴露在外的那截如藕般细白的脖颈。 “别……”君卿战栗着身子,猛地偏过头,企图躲过那愈发不受控制的气息,一双小手用力的推拒着那坚硬的胸膛,半晌,宫夙夜沉着眸子,那不稳的气息,好久才得以平静。 “卿卿……”宫夙夜沙哑着声音,迷离着一双眸子,从她的颈项间抬起头。 “唔,”君卿略感不适地呻吟了一声,而当宫夙夜那幽深的凤眸,不经意间瞥向她颈项间的那抹红痕,月色下,他的脸色仿佛正在被灼烧似的,他猛地将头偏过。 半晌,待那暧昧的气息,渐渐在空气中平静,宫夙夜总算是收回了眸光,沉声开口道:“下次要是再胡思乱想,教训可不就只是这个了……” “哼!”听到他的话,君卿却是看也不愿看他一眼,不满的嘟着嘴唇,矫情地将头一偏。 须臾,宫夙夜低叹一声,终是紧了紧搂在怀里的人儿,只听他淡淡地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本王那时方从赤燕治理水患回来,而本王带领我天曜兵将在赤燕的帝都呆了不过两日,便全线退回我天曜边境。这赤燕公主……” 宫夙夜的语意未尽,但躺在软榻之上的君卿,却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耳朵。 宫夙夜见状,凉薄的嘴唇,悄然掀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继续道:“而这赤燕公主便是燕帝打小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整个赤燕后宫里,几乎可以说哪怕是最得宠的妃子,都没她深得帝王之心。” “叶凌公主容貌在整个天启大陆的确当属上乘,且先不说本王的心里,只有卿卿。更何况,本王听说这叶凌如此得宠,恐怕也只是和燕帝早些年的一个故人有关。” “故人?”君卿她才不会承认在听到宫夙夜的嘴里,夸赞着其他女人,她娇俏的唇畔里微酸了酸,但这之后的话,随即又让她故作骄矜地轻扯了扯唇角。 难得听到宫夙夜的嘴里冒出这么一大段话,她自认很快的就找到了重点,这……燕帝的故人? “不错。”宫夙夜轻敛了敛眸,“难道比起叶凌公主,卿卿不更想听听本王在赤燕那些时日的经历么?”宫夙夜略带深意地说着。 这番企图引领她思维的话,她又如何听不明白? 须臾,她轻“嗯”了声,在软榻上,稍稍调整了个姿势之后,便万分惬意地窝在宫夙夜的怀里。 宫夙夜的眸子微微一深,这时候的卿卿,还真像只慵懒至极的猫儿,是那般惹人怜爱。 他轻勾了勾唇,这才道:“前不久,本王曾派亦白在这之后,悄然前往赤燕,对上次突发水患一事,暗地里再行打探。只因那时本王在我天曜与赤燕交际之处,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哦?那是什么?”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饶有兴致的问着。 “流沙。”犹豫不过须臾,宫夙夜敛了敛狭长的凤眸,还是选择了如实说出来。 “流沙?”听到宫夙夜的话,君卿的脑子里,乍然间闪过什么,但奈何快得让她实在没有抓住,她只好不确定的再问了一次。 “不错,亦白带回来的的确是流沙,只不过是很奇怪的流沙。”宫夙夜凉薄的嘴唇轻抿了抿,丝毫没有错过君卿脸上那一晃而过的表情,果然,他料得不错,他怀里的这只素日里喜好折腾的小白喵,指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奇怪?奇怪在那里?”君卿的思维一路跟着宫夙夜的话,被他不停地循循善诱,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掉进了某人给他挖的坑里。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闪了闪,认真的凝视了她一眼,这才道:“我天曜位居中原,比起赤燕来算是高地,但不知为何,最近几年的水患,竟然都会殃及我天曜百姓,整个朝堂,无一人能知晓,这到底是为何。” “你说的不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此看来,这赤燕水患,明摆着这里面藏着些见不得人的事。”君卿讥诮地勾了勾唇,不知为何,此刻的脑子里又想起了白日遇到那赤燕公主之时,那堪称“弱柳扶风”之姿。 宫夙夜绯色的嘴唇,轻勾了勾,这小白喵,总算是心甘情愿的掉坑里了,那接下来,她的手笔,他可就拭目以待了! 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话,的确还有几分道理。 “如此说来,你那流沙可有曾命人带回?”君卿敛着眸光,轻声问着。 “亦白此次前去,自是带了些回来。”宫夙夜淡淡地答道,他是猜到那流沙有几分不对,但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可就值得让人一番深思了…… 待得宫夙夜辞别亦白之后,亦白好生一顿酒足饭饱,正欲从王府的偏厅抬腿走人,却不经意间抬眸看到素日里,跟着夜梓离那小子,习惯了冷着一张脸的十一,竟然跟在一个头戴黑色斗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的男子身侧。 亦白见状,一双精致的狐狸眼,顿时不怀好意地眨了眨。 正当几人就要错身而过之时,他猛地顺手一扯,十一对他毫无防备,被他弄得猛地一个踉跄。 本来正欲发怒,拔刀相向,却是惊诧的看见,竟是前不久被派去了赤燕的亦白大人。 他担忧的瞅了瞅前面正在行走的二人,见他们的脚步顿了顿,他这才放下心的跟亦白躬身行了个礼。 “喂,这二人是谁?能被主子请到府上的,想必身份定然不简单!”亦白凑近了十一的身侧,低低的跟他耳语。 然而,孰料,同样跟在那男子身侧的另一人,竟双眸发亮的止不住地盯着他们二人瞧了又瞧。 那般火辣热烫的眸光,饶是亦白这厮行走江湖多年,自认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此时在这种强烈被人盯视的眸光之下,原本在心底里打好的腹稿,竟然再也问不下去。 “……”十一微张了张口,本欲答话,但谁知那种跟随了他一路的目光,又来了。 想起主子走时,对他的吩咐,他只好将对那道眸光,将藏在内心里的厌恶,狠狠地咽了又咽。 亦白的眸光里闪过一道了然,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随即,不过一个转身,这偏殿方圆之外,便再也寻不见亦白那只狐狸的踪影。 十一无语的收回了不禁想要朝他追随而去的那道眸光,只得低低地轻叹一声,须臾,他恭敬地转身,“东楚太子,这边请!” 头戴黑色斗篷的东楚太子,是跟上了十一的脚步,但这时正在帝宫里假寐的夙太后,同样也是收到了消息。 半晌,她冷瞅了瞅,坐在下首的宴王一眼,“怎么?方才宴王殿下还有心情劝哀家,都这个时候了,你竟坐不住了?呵呵,难不成宴王殿下不觉得迟了么?” 宴王阴鹜着双眸,眸里悄然划过一道暗光,讥诮地勾了勾唇角,这才开口道:“风儿,本王怎么会?” “哼,宫夙夜此人本王早就知道了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再说今日这四国来使,哪一个又是按照常理出牌?这远道而来的东楚太子,居然这么早就表明了态度,他也不怕本王给他尝尝暗阁里最新鲜的手段!” 宴王沉着口气,丝毫没有顾及夙太后在扫向他之时暗藏的那抹幽深之色,“既然宴王殿下认为不足为据,那倒不如哀家就袖手旁观一回,看着咱们英明的宴王殿下使用如何的手段,去各个击破了!” “风儿,本王是你的娘家人,用不着撇这么清吧?”宴王脸上难得的堆出个笑容,讨好似的看着夙太后。 夙太后却是惶不在意的冷嗤一声,淡金色的长袍,冷冷地自地上划过,“用不着?” “呵!”夙太后冷笑一声,“原来哀家怕是高看宴王了!” “此话何解?”宴王立时变得恭顺的侍立在夙太后的身边,然而,夙太后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怎么?宴王殿下的手段,不是狠厉着么?哀家,这么个屈居后宫的女人,在宴王殿下的眼里又有何惧?” “风儿……”仿佛是预计到了情况的不妙,宴王软了声音,带了几分缠绵的唤着。 “礼郡王在宫夙夜的眼里,不过一个跳梁小丑。那么违背皇命,私自归京的云王恐怕在你宴王的眼里,恐怕也是……”夙太后讥诮地说着,一双冷厉的眸,饶有兴致的看着宴王那张脸上,惊愕的表情。 “风儿,你在和本王开玩笑对么?”宴王阴鹜着双眸,唇角微不可见的轻抽了抽。 哪怕他并不愿意承认他的儿子,比起宫夙夜那厮,只能堪堪如此,但奈何这是事实……容不得他多加辩驳。 哼,不过,云王就不一样了! 想当年先帝驾崩之时,端坐于太子之位的可是他那尊敬的云王兄! 这个时候回京,想趁着浑水,打他的主意!只是想想都没可能! “到底是不是玩笑,哀家又从何得知?宴王殿下不是自诩身下羽翼已丰么?看来,也不过如此。”夙太后沉敛着眸,语带讥诮地说着。 宴王被她那番戳心窝子的话,心底狠狠一激,随即恼怒地拂袖而去! 夙太后那番话,到底是不是玩笑,恐怕整个天曜帝京就属宫夙夜和此时正旖旎着身形半躺在榻上的君胤最清楚了。 “李妈妈,本公子前不久交代你下去办的那件事到底查得怎么样?”君胤状似慵懒地轻敛了敛眸,嘴角却是无意间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 “回主子的话,那人藏得紧!不过,经过咱们的人,这几日费尽心思的打探,倒也是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了。”李妈妈并不是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但她依旧如同以往的垂首,恭敬地对着榻上那人说道。 “哦?倒不妨说来让本公子先听听。”君胤轻抚了抚唇,模样恣意地说着。 “半路上劫走七七的,咱们本以为是礼郡王的人,但顺着那人故意留下的线索,追查下去,却发现并不是。” 君胤听到此话,那双桀骜的眸子,轻闪了闪,他当然知道并不是…… “那李妈妈你们后来可有曾查到是谁的人?”君胤朝她魅惑的挑了挑眉,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霎时震住了李妈妈恰好抬眸之时的心神。 “公子,请恕属下无能!只查探到是帝京城里的某个王爷?”李妈妈重新理了理心神,强自让自己回了魂。 主子的妖娆之态,就连他们这些常年做手下的都快承受不住。要不是平日里带了个人皮面具,否则,迟早有一日,就连她这已经半老徐娘的身心都坚守不住。 “帝京城里的王爷?”君胤抚了抚唇,恍若毫不在意地轻笑了笑。 然而,却在须臾,眸子里猛地闪过一抹嗜血! “李妈妈,你先下去吧!让本公子暂且先一个人呆在这儿,静一静!”君胤突然沉下声音,对着李妈妈命令道。 李妈妈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轻轻念叨了声,“公子……” 无奈,她瞅着公子那陡然凌厉起来的眼神之下,只得微微躬身,动作轻缓的退了出去。 待得李妈妈一走,君胤却是倏地沉下了眼神,他手里的金羽令决不能就这样交出去! 今夜的月色,悬挂在空中,一切显得那般静谧,不过明日早朝,时辰一至,天曜帝京的各个行宫之外,纷纷都派好了宫人和马车,前来迎接。 天曜帝京的朝堂之上,大臣们站立不动的身子,依然如同往日,但那略带激动的面色,却都一个个的出卖了自己。 “诶诶,陈大人!陈大人!”护国公小心翼翼地站在朝堂的角落,低声对着兵部尚书陈大人不停地唤着。 陈大人眉头一皱,动作一顿,然,终是转过了身子,低声问道:“护国公急着找陈某,可是有何事?” “嘿嘿,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找上了你,老夫不过是想请你帮个小忙罢了!”听罢护国公此话,兵部尚书的眉头那是皱了又皱,这朝堂之上,谁人不明白,三公的日渐势微? 就连能正常上朝议事的,除去暂且卧床休养的崇国公以外,便只有眼前这护国公了。 这护国公早些年的确英勇无敌,但苦于身下子嗣单薄,早就后继无人,如今更是垂垂老矣。眼下国宴在即,四国则是纷纷来使,这种时候,他开了这个尊口,找他这兵部尚书……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眸光冷冷一眯,嘶——难不成……是为了兵权之事? 护国公哪怕他老了,但他眼又不瞎,如何能看不懂此时兵部尚书脸上的表情?他心下不由落寞的低低一叹,沉吟半晌才道:“陈大人,你这是想哪里去了?老夫找你帮忙可不是为了那点子事儿!” 听到护国公这出言保证的话,兵部尚书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去些许,但对他即将开口之言,摆明了态度,依旧提防着。 思及三公此时在天曜皇朝的地位,护国公也懒得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再去跟他计较些什么。 他只能佯装没看见那神情似的,继续道:“听闻兵部尚书府上有一子,与咱们天曜皇朝的礼郡王殿下甚是交好,嘿嘿,老夫这是想国宴之上,陈大人能否带其出来露个脸儿?眼下国宴之上的那场比试,昨日礼部那老头子可是和老夫商讨了好久,非要小女出场。” “唉,不过奈何小女自小体弱多病,已常年卧床不起,哪怕腹有才华,又如何担当得了这国之大任?” “老夫也是思寻了半日,这才想到咱们天曜文有逸王,武有摄政王,两边的人,二者两相比之,却是武力这边显得势弱……” “哼!”不待护国公的话说完,兵部尚书本来被他说得带起了一丝笑意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他不由甩袖冷冷一哼,须臾才道:“恕护国公抬举!府上犬子,目不识丁,同样担当不起如此大道!” “诶诶诶!你……”护国公眼见他这样甩袖一走,忍不住急眼了,正僵持着上去要再理论一番,哪知,这时,他的肩膀,被后面的人轻轻一拍。 护国公猛地一回头,见到来人,他不由得诧异道:“司徒老侯爷?” 司徒老侯爷见他这般反应,心下也是了然,递给了他一个嘘声的眼色,护国公轻拭了拭自己额头上的汗,不明所以地被司徒老侯爷拉到了一旁,轻声低语着。 沈惊郅见状,倒是颇为满意地轻勾了勾唇,看来这天下势力,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在此逐鹿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幼帝临朝!【必戳】 沈惊郅这一想法一出,果然没过多久,便见礼郡王神色不明的走在南疆一行人的前方。 塔里木则阴鹜着脸色紧跟在南疆王的身后,塔里格状若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那浑身的壮硕之躯,耀黑的双眸里,却是写满了对天曜朝臣的蔑视。 拉着护国公方才耳语一番的司徒老侯爷,见到南疆使者竟是这般嚣张的样子,不由得冷瞥了他们一眼,甩袖一哼,孰料,竟是引得周围几人齐齐回眸。 司徒老侯爷的面色一哂,干涸的嘴唇轻动了动,然而在乍然对上沈惊郅那双仿若洞悉世事的眸中,终是忍住没再开口多说什么。 “惊郅有幸得见南疆使者,沈某这厢有礼了。”沈惊郅轻敛了敛眸,拂了拂袖,三两步上前就走在了南疆王的身侧,热情地打着招呼。 不过很显然,南疆的人并没有这么轻易的领这份情,南疆王还并未开口说话,塔里木却是冷冷一哼,“早闻天曜皇朝的沈右相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沈右相倒是颇会做人!” “塔里木将军言重了,惊郅不过在其位,谋其职罢了。”沈惊郅那宛若青松一般的身影,只是微伏了伏,并没有过低的做小伏低之色,这南疆的人,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们自己了,天曜的朝臣无不这般想着。 “哼,谁信呢!”塔里格顺口将话一接,这场面却愈发的尴尬了。 不过,好在沈惊郅并不以此为意,他只是轻勾着嘴唇,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北辰墨见状,眸光冷冷一眯,沈惊郅这只狐狸,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今日的早朝毕竟不同以往,他无论如何也要派人多盯着他点儿才是。 南疆的使者率先前来,赤燕的慕容叶宇肯定也不会示弱,在昨晚无意间品尝过那等美味之色过后,今日一早,乘上轿撵,那定是神清气爽。 呵!那女人虽不是什么青楼妓子,但只要是这边的人敢送在他的床上,也定是好好调教过。 他嘴唇微微一勾,便在李公公的搀扶之下,动作恣意的下了马车。 北辰玄逸依旧一袭冰蓝色的长袍,狭长的睫毛,在他那张翩若惊鸿的脸上,投向一抹好看的阴影。察觉到了慕容叶宇盯视在他身后,越发热切的眼神,他只是淡然的转身,清淡着声音开口道:“三皇子,先请!” 当南疆一行人看到,逆着日光,朝着帝宫的大殿缓缓抬步而进的慕容叶宇,面容不禁齐齐一变,旋即却又深吸口气,只得将那些不甘隐隐的撇在胸腔里。 毕竟,这种时候,只适合静观其变,隐而不发。 若说端坐在銮驾之上的夙太后,在看到南疆与赤燕的使者进殿之时还能保持面不改色,那么在北齐“踏踏”地马蹄声,不时的响起在宫外之时,她那涂满豆蔻的指甲,在銮座之上狠狠一刮! 哼!这四国的人,未免也越来越不把她天曜放在眼里了! 然而此时,距离帝宫不过百步之外,司徒空顶着北齐人那一头志得意满的眼神,压力山大的愣是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凌墨尘那厮松口,同意将这护卫他的骑兵,停在了这里。 司徒空不得不从怀里掏出了一抹小手绢儿,神色颇为恼怒地擦了擦头顶的汗,不禁暗道,这凌墨尘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死脑子,但这真要动起手来,也还算是个狠角色! 不说别的,就单单这帝宫之外,凌墨尘身边的那手拿刀戟的骑兵,还有那浑身泛着杀伐之气的独角兽,要不是世人皆知,这北齐的常胜将军,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恐怕只看这一行头,是个人都会以为,这厮定是前来逼宫的! 亏了昨日使者入京,他北齐那般大的动静,硬是惊动了老爷子,都调出了神兵。但奈何,这凌墨尘偏生就是头倔驴,估计就是天皇老子来了都降不住。 凌墨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冷眼瞅着司徒空这小子一副着急的模样,面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好笑的神色。 他一袭蓝袍裹身,大手倒是极为干脆地一挥,直接乘着宫里特意派来的那顶轿子,模样惬意的向着大殿而去了。 任凭司徒空在他的身后,如何召唤,竟是连他的一个回眸都留不住。 司徒空皱着眉眼,留在原地跺了跺脚。突地,不知他想起了什么,随即暗暗咬了咬牙,急匆匆的却是朝着定国公府所在的方向迈步而去。 大殿之上的众人,尤其是天曜的一众朝臣,无不小心翼翼地,端看着此时隐藏在纱幔之后的夙太后的神色。 那日大殿之上,因了摄政王殿下的雷霆手段,将太后命人禁足后宫,在这朝堂之上,都算不上什么新鲜事的,但若要说,今日太后再次端坐在此,难不成这种时候,又是摄政王殿下授意的? 不知何时,他们素日里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殿下,竟也会变得如此的犹豫踌躇了? 啧……这四国来使,朝堂之上,商讨的无不是国之大事,你一个后宫的女人,不去照顾着时刻缠绵病榻的幼帝,老来这儿瞎掺和什么? 难不成……嘶,这太后娘娘莫非是生了与那人夺…… 众人想到这儿纷纷摇了摇头,莫不低叹一声,这可是宫闱之谜呀!谁知道真要深究下去,到底会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然这是个未知数,但这太平盛世之下,又有谁人好端端的愿意去冒这个险? 正当他们思及在此,那拢寒凉尽染的绯袍,玄纹云袖,恣意而摆! 那人如同与生俱来的凛冽威压,狭长的凤眸,冷然一扫,顿时便让一干众人纷纷只觉被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是困难! 跪地臣服的气势,霎时间就在整个大殿肆意的蔓延,而眼下的此情此景,再配上那人宛若鬼斧神工般的容颜,只让人觉得那人仿若魔神降世,贵不可言,高不可攀! 有些承受力弱的大臣,已经忍不住脚跟子一软,眼看就要跌下! 突地,那股自那人身上乍然倾泻而出的凛然威压,猛地一收,众人无不齐齐擦了擦汗,塔里木的眼神一变,奈何南疆王却在同时给他递了个眼色,他顿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一双阴鹜地眸子,终是满意的轻闪了闪。 沈惊郅倒是没有理会众人此时的反应,他只是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随即便试探的望向了宫夙夜的身后。 还不待众人从宫夙夜那强势的威压之中回过神来,走在宫夙夜身后的那人,仿若无意见瞥见了沈惊郅那深沉的眼神,藏在黑色斗篷底下的好看的嘴唇,倒是饶有兴致的勾了勾。 “呵呵!本太子倒是没有看出,天曜皇朝的臣民们如此热情好客!这还等不及本太子走进这大殿,不过……看这阵势,莫非是这就要对本太子跪地俯身行此大礼呢!” 这就是传说中那与天曜皇朝隔江相望的天启大陆最强国的东楚太子? 听到他此时话里暗藏的玄机,天曜皇朝的众朝臣们的心里,无不齐齐打了个突,甚至有些胆小的,有了东楚太子的此话,更是看都不敢抬眸去看宫夙夜那沉冷的眼神,不由把头埋得更低。 站在一旁的凌墨尘见状,倒是带了几分了然的笑了笑。 既然都决定了出使天曜,那么天曜皇朝如今这几年的形势,他身为北齐朝堂的中流砥柱,又岂会不知? 天曜皇朝自打先帝驾崩之后,皇权旁落,早已不是什么秘而不宣之事,哪怕就是他冷眼瞅到那高座之上的空位,他也丝毫不惊奇。毕竟,在他的眼里,这天启大陆上,能与他比肩的男儿,自是算得上他宫夙夜一个! 不过,自以为藏匿在那纱幔之后的夙太后…… 还不等凌墨尘一番思量,南疆这弹丸小国的使者,倒是率先忍不住气,冷着声音开了口:“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东楚太子吧!今生能得此一见,哈哈,本王倒算得上是幸不辱命呢!” 南疆王的这一番话说得那才叫个模棱两可,在场之人,谁不知道你南疆那弹丸小国到底藏的是什么心思?你现在披着羊皮,卖着狗肉,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傻子!哼,还幸不辱命!谁又肯信呐? 听到南疆王那略带嘶哑的声音,宫夙夜那狭长的眸子,兀自划过一抹暗光,已然走进大殿的东楚太子,却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哈哈,想必这就是南疆王吧?这番话倒是说得颇为客气了……” 东楚太子这番不痛不痒的话,让南疆王的身形不由得一僵,眸色悄然变幻了几瞬,脸上依旧堆出了一抹笑容的说着:“东楚太子,在我等面前,又何须太过谦虚?毕竟,这东楚乃是天启大陆的第一强国,这可是不争的事!” 南疆王的话音一落,这下不只是宫夙夜,就连素来自认极好说话的凌墨尘的表情,都暗变了几瞬。 接着,他便是冷嗤一声,南疆王这是脑抽了怎么滴?这都还没开始呢,便极尽挑拨离间之事!逐鹿之心,难不成,就这般急不可耐? 宫夙夜凉薄的嘴唇愈发的紧抿,浑身那青紫寒兰的气息,也愈发的浓烈。 站在他身侧的东楚太子,意味不明的瞅了他一眼,然而一回眸,竟瞥见帝宫之外那袭墨色的袍子。 只见那人缓缓伸出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那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谣言黑眸,乍然暴露在众人眼前! 众人瞬时,无不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他那般冷肃而又温雅的面孔,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眸若寒星,而他那绯然的春色,竟仿若也不甘落后时的,掩嘴轻笑时若鸿羽飘落,静默时则冷峻如冰。 他飘扬的墨发,更是早就被他轻拢在身后,衬托出他发簪下仿若珍珠白般诗意的脖颈,一举一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此间男子,若不是心知他到底是个怎样手段狠辣的人物,一尊无心玉佛!当该是也! 唉……不过可惜,世间那些云端高阳的人物,恍若真除去他,该是再也找不到谁人优雅得比他更适合入画! 墨无痕!墨无痕! 这三个字,放在他身上果然当该如是! “无痕见过诸位!”墨无痕眸色淡淡的说着,对于众人那探寻不已的眼神,极为聪明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沈惊郅见到墨无痕这般气质沉稳,倒也丝毫不意外,唇角饶有兴致的轻勾了勾,眸间无意扫向站在一旁的宫夙夜,眼里全是看好戏之色。 “来人!赐座!”宫夙夜同样直接无视了周围一干等着看好戏的眼神,沉冷着声音开口。 听到宫夙夜此话,众朝臣的心中,无不明了,今日早朝的重头戏恐怕这就要开始了! 唉……待会儿,按照往年的惯例,定是怎么也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的了! 踌躇不过些许,站在下首的护国公,拧眉沉思着方才司徒老侯爷的那番耳语,此时恰好收到了司徒老侯爷那边递过来的一个眼神! 不用多言,他便已明白了这是要抢占先机之意!但…… “皇上驾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轰隆!” 伴随着李公公那陡然响彻在众人耳畔的声音,毫无预兆的某些老臣的眼睛只觉得花了又花!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四国的来使,最多也就是不明所以。但这天曜的朝臣,可就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将目光纷纷朝宫夙夜那边投递而去。 然而,眼下,却不仅仅是站在下首的沈惊郅在敛眉沉思,就连方才正欲开口的护国公,都将自己喉咙里的口水咽了又咽。 宴王陡地阴鹜着双眸,猛地抬头,盯视着藏在纱幔背后的夙太后那有恃无恐的眼神,他的心下,那种被人欺骗,当成小丑玩弄了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夙太后隐藏在纱幔背后的精致面容,那抹绯色的嘴唇,终是轻勾了勾,涂满豆蔻的指甲,意味不明的轻声敲打着底下的銮座。既然来都来了,这风云不涌动得更猛烈一点,如何对得起藏身在暗中的所有人,费尽心思这么久,所布的这个局呢? 她夙太后虽然从不自认是个聪明人,但又如何甘愿就这般屈居人后? “咳咳……咳咳!咳!母……母后!”身着莽金黄袍的幼帝,在经过夙太后的身侧之时,恭敬地率先开了口。 有了他的这么一句话,哪怕在场的朝臣,有太多的不愿当着四国使者的面承认他的身份,那自然也是不可能。 不过,夙太后这时正忙着自导自演,又哪有什么旁的心思去顾及底下的那些小角色? 她隐藏在纱幔背后的冷厉的眉眼,不经意的就缓和了几分,轻柔地凝视了他一眼,心疼的开口:“皇上,你本就身体不适,何必给哀家行这些虚礼?还不快快起身,当以国家大事为重!” “是……皇儿谨听母后教诲!”北辰子润柔着眉色,动作虚弱的站起身,一旁的李公公见了,忙不迭地躬身将其搀扶着。 这期间,幼帝临朝,虽然不至于引起朝中大臣的轩然大波,但窃窃私语总是免不了的。 尤其是,某些人与某些人之间互相传递的眸色,天曜朝臣的这一番好戏,愣是让那四国的使臣,看得兴味十足!如若不是顾忌着宫夙夜这厮在场,恐怕就连想要起身给夙太后这深居后宫的女人,这先斩后奏的一招,免不得就要拍手叫绝了! 无奈这种想法,终是得在宫夙夜那陡然凛冽起来的眼神之下,被人给生生的遏制住,啧……这种屈居人下的感觉,还当真不舒服! 凌墨尘略微不满的摇了摇头,但他抬眸与宫夙夜那两相对视的瞬间,其间的兴味,那还真是算不上少! 幼帝突然临朝,哪怕他此时再年幼,在场的天曜朝臣,也不可能当真一点表示就没有! 当北辰子润身着那袭金黄的蟒袍恍然着神色,登上那九五之座之时,立时只听得众位朝臣,齐齐跪地高呼:“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咳!众位爱卿……咳!平身!”北辰子润轻蹙着眉,一双小手仿若控制不住地掩唇轻咳。 “谢皇上!”众位朝臣掸了掸袖子,再次起身之时,眉宇间不由得纷纷拢上了一抹担忧之色。 站在朝臣最前列的沈惊郅如何能不明白,这些人都在担忧些什么? 今日幼帝的临朝,对于夙太后而言,的确算得上是一大助力了!但这对摄政王这方的人来说,如何又不是堪称致命的弱点?这四国来使,但凡墨无痕、凌墨尘之列,又如何不会懂得这正是眼下国宴博弈,最关键的时刻? 都这种时候了,再不抓紧时机,动点儿手脚,那真是要枉费老天赐予他们的这番聪明才智了,更遑论在民间一向是享有睿智若妖的大国师之称的墨无痕呢? “呵呵,”陡然间静下来的大殿之上,众人只闻这突兀的一声轻笑。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敛,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神色忽明忽暗的,让众人一时根本就猜不出,他们的摄政王殿下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素问天曜皇朝的皇帝体弱年幼,倒不想顺帝,今日这一番出人预料的作为,怕是要让无痕刮目相看了!” 墨无痕这番不咸不淡的话一说完,众人的心神无不齐齐一凛,几乎没有几人能懂,墨无痕他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话说明,是想要作何? 哼,这里可是没人相信他西凉睿智若妖的大国师,会是个说话随意,分不了轻重的二傻子! 不待端坐在九五之座之上的顺帝出口答一句,墨无痕却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顺帝既然来此,想必也是忧心天曜皇朝的江山社稷!” “那么墨某倒不妨在这里多言一句,眼下天曜国宴在即,各国使臣,齐齐汇聚。明日一早,国宴便可开席,不知顺帝对此可有何应对之策?” 嘶——听罢墨无痕的话,众人心中无不倒吸口冷气,这西凉的国师,不是摆明了想要来个下马威,刁难人么?亏他墨无痕还睿智若妖呢?怎的这般沉不住气? “咳咳……咳咳!”北辰子润陡地剧烈咳嗽了几声,往夙太后那边递过去的眼神儿不由得更勤了。 须臾之后,他轻喘口气,仿若极其艰难的说:“王兄!王兄!咳咳……这种事不是都交给您的么?咳咳……”李公公殷勤着眉眼,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朝堂之间的暗流涌动,颇为谄媚讨好的给北辰子润捏了捏肩,又顺了顺背。 要是除掉那颗此时正悬吊着的心,李公公的那手艺,简直就差伺候得他差点儿就没有舒服的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眯着眼,求顺毛了。 旁人或许不懂墨无痕此间的深意,他沈惊郅倒是自认为能够揣测出几分,随即他清淡着眉宇,只能率先站出接招,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国宴之事,事关四国使臣,更是影响我天曜荣誉,底下的人,自是不会随意怠慢!” “此间事宜,惊郅本着王爷的嘱咐,早已安排妥当,如若西凉国师对我天曜的安排还尚存疑惑,不妨让……” “沈右相,此言差矣!什么叫做还尚存疑惑?哈哈!不如劳烦沈大人这就给我塔里木动动口舌,解释一番!”塔里木阴鹜着双眸,不怀好意地瞅了沈惊郅一眼,模样颇为得意地站在了南疆王的身后。 南疆王看也不看他一眼,反倒是沉着气,并未开口。 沈惊郅对于自己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人猛地打断,虽是心存了不满,但碍于对方使臣的身份,也自是不好发作。 塔里木冷笑一声,这时,司徒老侯爷等人倒算是真正明白了方才墨无痕放着大国的身份率先开口的打算到底是什么了,无非是想要搅一搅这趟浑水,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罢了! “若塔里木将军真心实意想要听我天曜的态度,那本王倒不妨给南疆一行使者再说道一番。”让宴王无不意外的是,北辰墨竟也在此时,微蹙着眉头,往里掺了一脚。 宴王不由得暗瞪了宫夙夜那边一眼,然而宫夙夜却是恍若未觉似的,不给他半丝回应。 宴王气得在一旁暗自咬了咬牙,抬眸,企图给坐在上首的南疆王递眼色。 孰料,这些小人,仍旧看也不看他一眼,竟都在关键时刻掉他北辰子宴的链子! 反倒是站在南疆王身旁一直不安分的塔里木,冲他饶有兴致的挤了挤眼,宴王当即就不屑地嗤了声,这种小角色,在他的眼里算得了什么? 就连南疆王,他与他结识,不过也就是抬举他罢了! 南疆这边刚开始试探,北齐那个和事老,倒是乐于在这种时机,出来打哈哈,众人只听他充满热血的声音,直接开口道:“诶,西凉国师,南疆王,你们这般是要作何?国宴之上,顶多不过也就是一文一武的比试!哈哈!难不成你们有如此一问,莫非是这就怕了不成?” 墨无痕闻言,嘴角竟难得的抽了抽,随即轻轻敛了敛眸,暗藏下眸中深思。 “依本皇子来看,西凉国师是过于谦虚了才是,又哪来儿的凌大将军口中的有所畏惧?”慕容叶宇看也不看底下的朝臣,直接对着凌墨尘开口。 话里的针对之意,虽并不明显,但凌墨尘也不是个肯随意让人顺杆爬的傻子,接着,众人只听他冷冷道:“三皇子倒是多虑了,我北齐铮铮铁蹄,多的是驰骋疆场的英勇男儿!” “国宴之上的比试,在本将军的眼里,只要背后不暗刺别人一刀,做到光明磊落,那便已称得上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东道主就在眼前!就是不知天曜的摄政王殿下,可是何意?” “凌大将军,之所以被天启大陆的百姓,赞誉为常胜将军!自是有一番道理!本王即使常年置身天曜,但凌大将军,凌墨尘之名,倒是可以算得上是如雷贯耳!” “国宴之上,若是能与北齐的常胜之军,两厢较量一番,倒实属我天曜之幸!”宫夙夜的一番话,说得那自是让凌墨尘的心底里大感快意!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刻意抬举讨好之言,况且依着宫夙夜这厮的那性子,真要让他做拍马屁的活,那也是绝对给你冷着脸,明摆着做不来。 但如今这番话,自他口中说出来,那必是实打实的真心实意,他凌墨尘能被与他旗鼓相当之人,如此夸赞,他又焉能有不乐之理?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本将军这趟天曜之行,果然没有来错!”凌墨尘舒展着眉眼,嘴角边故意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刺激得坐在他两旁的赤燕三皇子慕容叶宇,还有南疆的一行使者,那个心呐!拔凉拔凉的! 不过,哪怕是感慨,在朝堂之上也不过须臾,底下这几国使者,明摆着把他天曜的皇帝当摆设,不禁让掩藏在纱幔之后的夙太后那冷厉的眸色变了变,就连兀自端坐在九五宝座之上的北辰子润,都差点儿要稳不住。 他每每对上宫夙夜那仿若不经意之间的凌厉眼神儿,到了嘴边的假咳,硬生生地被唾沫呛成了真咳!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反客为主? 天曜帝京,定国公府 当君卿悄然睁开那双泛着迷蒙之气的眼,小手试探的朝着身侧摸去,那里的位置早已变得一片冰凉。须臾,她潋滟的双眸,不明意味地一眯,今日天曜的朝堂之上,波云诡谲想必是不会太平静,而那人…… 半晌,她终是暗叹一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有了这般不舍的情绪? 待得一直侍立在门外的蝶儿听到君卿起身的动静,轻叩了叩门扉,便在君卿的一番示意之下,动作麻利地伺候好了她的洗漱,“小姐,前两日送到府上的那几缎布匹,蝶儿已经吩咐下去,着了几个手巧的婆子,正赶着给您缝制新衣。就是不知,小姐这边可还曾有别的吩咐?” 听到蝶儿这番话,君卿手下的动作一顿,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你既然已经吩咐下去,便让她们按照你吩咐的做。倒是那匹藏蓝锦稠,好歹是给府里那老头子裁的衣,你让那些底下做事的人都悠着来。” 蝶儿听罢,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显然还有疑惑,由于不过须臾,遂开口问道:“小姐,若是如此,有了那缎粉色纤蓝,另一匹白色织锦可是要按照小姐的尺寸,给小姐再做一身男装?” 君卿娇俏的唇瓣,轻勾了勾,“那倒不必。” 虽说那日和素问一起所去的仙衣坊,她并非刻意而为之。但从眼下来看,那日她从楚依依那女人身上所拿到的那块令牌,明显大有用处! “那缎粉色纤蓝就暂且留着,我另有打算。而那匹白色织锦,你只需报上你自己和素问的尺寸即可。”君卿眸光淡淡的说着,丝毫不意外此时蝶儿那双写满疑惑的大眼睛。 “小姐?”蝶儿眸泛红光的轻声唤着,小姐如此对她,打小便把她当做最真心的姐妹看待,这真是叫她蝶儿何德何能? 半晌,君卿轻挑了挑她那潋滟的眸光,终是转身,低叹一声。她不禁抬手,轻抚过蝶儿那张细嫩的脸颊,“我说过你们是我的人!” 那潋滟的瞳孔里,倒映出的不仅是蝶儿的那张小脸,还有坚定璀璨的星光,蝶儿的心下立时一颤,略带哽咽的点了点头,“噗通”一声,跪地应道:“蝶儿誓死效忠小姐!” 君卿娇俏的唇畔,微弯了弯,随即动作轻缓地将她从地上搀起,“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意,无需多此一举。” “去吧,先替我把素问唤过来。关于昨晚的事,我这里还有些话,没来得及问她……”君卿的这番话一落,蝶儿的身子蓦然怔了怔,昨晚的事…… 蝶儿的思绪飘忽不过须臾,接着,她不自然的垂了垂眸子,恭敬地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轻柔的叩门声在屋外响起,君卿却依旧眸色不明的把玩着手里写着“墨”字的令牌,她眸色淡淡地唤了声“进。” 素问一进门,便瞧着君卿那番略带阴郁的神色。须臾,她终是斟酌的开了口,“小姐?” 然而,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递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素问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还是缓缓地直起了身,沉吟道:“不知小姐找素问前来,所谓何事?” “昨晚有人潜进咱们定国公府,企图探听消息,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君卿轻勾了勾唇,语带审慎地说着。 素问见君卿那乍然严肃起来的神色,虽是心底疑惑居多,但这么多年在沧澜玉龙里的训练,她自是知道但凡是主子的吩咐,她们这些做属下的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僭越! 倏地,她动作自然的掩下眸中的那抹疑惑,恭敬地答道:“不错……小姐可是有何吩咐?” 听罢这话,君卿潋滟的眸光轻眨了眨,说着便是将手里的那块令牌向着素问一抛,“吩咐倒没有,不过,你倒是替本小姐先猜猜礼郡王北辰墨,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的贴身信物,交托给楚依依那个没头没脑的女人?” “这……”素问的眼角不自觉地微抽了抽,她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小姐,莫非是忘了左相府的叶清晚一倒,这礼部尚书楚大人的女儿,自是直接上位!眼下国宴之机,依素问看来,宴王府不过是想要借此手段,笼络人心罢了。” 君卿听罢,微摇了摇头,显然是对素问的这番论断,并不是十分赞同,“如若礼郡王北辰墨,真打的是那个笼络人心的心思,他大可直接请旨赐婚,那楚依依跟在他的身侧,岂不更是名正言顺?” 君卿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潋滟的眸光微闪,随即,轻抿了抿唇,这才道:“就算抛开这个暂且不论,素问你不妨再来猜猜,昨晚光临我定国公府的人,又会是哪方的牛鬼蛇神?” 素问略带疑惑的抬眸,却是对上君卿那般肯定的眼神,她心底有些犹豫,主子这是? “若真要依照素问的眼光来看,无非也就是天曜帝京的那四国来使的其中之一。他们胆敢派人夜探小姐闺阁,恐怕真不是想要一探虚实那般简单!” 素问略显激动的说道此处,突地,她冷不防的就想起了什么,脊背不经意地一凉! 眼见这次素问的反应,君卿潋滟的瞳孔,明显的划过一抹亮光,看着素问的眸光,不由得更是增添了一抹赞赏! 看来这其间的手段,想必素问已经料到了…… “那小姐想要如何做?”素问轻眨了眨眸,看着君卿的眼神之中,无意间已带上了一抹狡黠,俨然与平时那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素问判若两人。 君卿轻挑了挑眉,敛了敛潋滟的眸光,娇俏的唇畔,终是轻勾了勾,“既然这块令牌乃是有心之人特意想要送到我的手里,来提醒我些什么,那我又何尝不将它利用个彻底?呵!毕竟……反客为主,才是硬道理!” 素问轻点了点头,君卿见此,同样满意地勾了勾唇,须臾,她轻轻一个击掌。 素问顿时只觉眼前一道黑影,猛地一晃而过,待她回过神来,暗三已经宛如鬼魅一般,悠然落地,“小王妃!” 听到这称呼,素问幽幽的眸光,轻晃了晃,陡地,她心底里对君卿的崇敬,又不知不觉地上升了一个高度。 “昨晚你与那人交手,可有何收获?”这话,君卿说得极有技巧,她自是明白,宫夙夜那厮既然来了她这东芜苑,那想必对于那些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定然出手不会客气了…… 他昨晚对此闭口不提,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出言扰乱他心底原本的打算,所以,她直到此时,方才对暗三特有一问。 暗三自是明白他家主子的意思,思及昨晚在放虎归山的那一刻,主子的眸光格外深沉,只对他冷冷丢下一句,“现在对那人动手,还尚未到时候,只会打草惊蛇!若她真要问起,你便如实相告即可!” 宫夙夜的话音一落,暗三当即恭敬地垂了垂首,心下对前来夜探定国公府那人的身份,也有了一定的揣摩。 眼下,小王妃果然如主子所料,亲口问起,当下他自是丝毫也不敢怠慢,随即恭敬地开口道:“回禀小王妃,昨晚暗三与那人交手,那人身手的确不错,该当属上乘!” “柔性如何?”君卿眸光淡淡的开口,仿若根本就没有看出暗三眸中的疑惑,自顾自的问着。 柔性?乍然想起昨晚那双宛若泛着水光的,晶亮双眸,不禁怔愣了一瞬,但好在暗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上不禁染上了抹尴尬,再次开口道:“尚可!” 听到这种回答,君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果然是男人本色!就这么一个问题,瞧瞧都想到哪里去了? 君卿随即掩饰性的轻咳一声,“我问的是武功!” 暗三被君卿这陡然强硬起来的语气,先是弄得一愣,但猛地反应了过来,一张脸那是红了个彻底,他暗三好歹也算得上是夜鹰里的老人了,怎么在小王妃的面前,竟然连这种错误都犯! 他严肃的整了整神色,之后索性僵着一张脸答道:“那人的武功不错,只是身姿比起寻常男儿轻柔了些许,但所挥之拳,都是男儿才会练的武功。” 君卿潋滟的眸光,暗暗划过一抹了然,沉思过后,便再次开口:“那可有曾从那人身上留下什么信物?” “不曾。”听到君卿这话,暗三遗憾的摇了摇头,都怪他昨晚在树上睡得太死,发现得太晚,不然又何曾会出这样的漏子?这是他的错,待这最紧张的几日一过,他自会去邢司领罚! 听罢此言,君卿好看的黛眉,立时蹙了蹙,随即,她轻挥了挥手,“也罢,就暂且如此,你先下去!” 暗三一领命,恭敬地颔了颔首,便脚尖一踮,化作了一道黑烟似的,不过须臾,整间屋内,就已不见踪影。 “小姐可是心里对那些人已然有了大致猜测?”素问试探地问了声,君卿沉敛着眉,轻点了点头。 然而,半晌过后,素问却是听她低叹道:“但愿如今这里的形势,并未太过吸引那些人的眼球,否则……” 至于否则这后面的话到底是什么,哪怕是此刻离她最近的素问都没有听清,又更遑论此时正呆在君老爷子身边无所事事的江流儿。 只见他那张小包子使劲儿地皱着,一脸担忧的看着在西厢门口来回踱步的蝶儿。 他心里不知为何,一股不好的预感,猛地闪过,他索性毫无道义的扔下嘴里正在不停念叨着,“左边抱个球,右边再抱个球……”的疯癫老爷子,直直朝着蝶儿所在的方向踱步而去。 “嘭!” 突地,木棒敲晕后脑的声音! 然而,正在忙着修炼他那宝贝小孙子教给他的一套绝世拳法的君老爷子,正对此毫无所知。 从万花楼拖沓着旖旎的身形,慵慵懒懒回到府邸的君胤,刚踏进府门,便猛地察觉到周身瞬时飘来一股幽暗的气息! 他桀骜的双眸,猛地一厉! 绯色的薄唇抿了又抿,只见他此刻拳头微握,正欲出手之际,却不料身后直直传来一声声地,“君爷!君爷!君爷——” 君胤纤长有力的手指一顿,佯装坦然无事,动作自然的收了回去。 他不耐地转身,勾人的桃花眼儿,带了几分漫不经心,肆意地打量着来人,“哟,这不是司徒小侯爷?今日这是那股风,竟把你吹到了小爷的府上?” 司徒空一路边跑,边动作不停地拂袖擦汗,待得他好不容易眼看就要跑到了定国公的府门前,然而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小白脸在挡他大爷的路! 心底的闷气,看着眼前那优哉游哉的那人,猛地涌了上来,恼得他直接冲着那人嚷嚷道:“你对小爷这是什么态度?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赶紧滚去通报一声,司徒侯府的小侯爷特来拜访君大小姐!” 听到司徒空这般冒犯的话,君胤并未动怒,他轻睨着那双桀骜的眸子,好笑的打量了他一眼,“啧,司徒小侯爷这般焦急的模样?难不成是火烧屁股了不成?你也知道你口里的君爷可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她身份尊贵,又岂容你说见就见?!” 话说到这里,君胤却是难得的冷凝下来了眸子,府里那爱和他唱反调的老爷子,对他态度冷清的亲侄女,那人对他都不见得有多待见,凭何又在此来搭理你这个外人? 司徒空本是火爆脾气,但先前的事,他懒得跟这人计较,他不愿通传,他找别人又有何不行?不过,当他听到他口里那句明显语带讽刺的话,他司徒空又不是傻子,如何又能甘愿被人当个跳梁小丑一般的玩弄? 他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眯着一双小眼,不满地审视了这人一眼,半晌才冷冷甩袖,开口道:“小爷还当眼前这碍眼的人是谁呢?原来竟是半年不曾回府的君胤,君二爷!” 好歹人家也叫了自己一声爷,君胤正欲缓和下神色,谁知司徒空接下来的话,更是毫不客气的开口:“且先不说本小候,此时专程前来找君爷乃是有急事。不过,恐怕本小候要是和咱们的君二爷比起来,这几年对这定国公府,恐怕更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君胤眼看气息就要不稳,桀骜的眸子,眉眼不禁一厉,反倒是司徒空那死小子仍旧不怕死的朝他狠狠一瞪。 “哼!”君胤浑身带着股冷沉的气息,冷冷地一拂袖,他这才不是怕了,他这摆明了是懒得跟这种小屁孩儿计较! 司徒空眼看君胤那厮就这样在府门口甩了甩袖,就一副他大爷的样子进去了,司徒空的眉眼立时不满地皱了皱,他就知道这睚眦必报的小人,定是使什么手段,恐怕已经吩咐府里的下人不必通传了! 想到这里,司徒空的眉眼不安的跳了又跳,这个时候他留在帝宫之外的神兵,可千万别给他出什么岔子! 否则,他们司徒侯府,就算是人人的肩上长了是个脑袋,那罪过,他也担当不起! 清晨已过,眼看晌午就快至了。 今日的朝堂哪怕是一波三折,那也早该下朝了。到了这种时候,依旧被君胤那厮阻拦在定国公府门前的司徒空,收到神兵那边传来的消息,不禁把整颗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当即不顾身份,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定国公府门前的门槛之上,任由那些守门的侍卫,一脸惊诧的看着任凭二公子的吩咐,对他冷处理的司徒小侯爷,司徒空。 咳……可千万别是他们想的那样子,这司徒侯府的小侯爷是打定了主意要对他们的大小姐提亲,那老国公一心一意想着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殿下,当“孙媳妇儿”的事儿……咳咳! “小侯爷……”侍卫不忍的瞥了司徒空一眼,司徒空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显然不愿意搭理。 “小侯爷……”侍卫瞧见他这样儿,忍不住再唤了一声,“哼!”这次司徒空再暗瞪了他一眼。 侍卫大哥不禁暗自摸了摸鼻子,人家这是怪上他了不成?可是,那也是…… “哼!”司徒空无赖的瘫坐在地上,自是察觉到了背后那股强烈的探寻视线,这次不仅哼了声,他越想越不对劲儿,越想越觉得憋屈,他索性袖袍一甩,极度不耐地再次站了起来,不耐地吼道:“小爷不是说你,你就区区一个侍卫,小爷好歹也是司徒侯府未来的掌权人,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把小爷拦在外面?” “哟,这不是司徒那老家伙的小孙子?你傻呆在这儿干什么?老头子我……可没记得有人传信!”君老爷子瞅着司徒空那副纠结的眉眼,困惑地眨了眨眼。 司徒空看着站在君老爷子身侧,那得意到没边儿的君胤之时,当下只觉得胸腔之处,急急的汇聚了一口气,他正欲要发作出来之时,谁料,那人桀骜的眸子,竟冷不防的朝他飘过来一眼。 他立时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随即又暗自恼恨。 第一百一十七章 缓兵之计 司徒空好不容易重新理了理思绪,随即堆着满脸的笑,模样谄媚地冲着君老爷子开口:“嘿嘿,君爷爷!” 听到他司徒空这般谄媚的声音,君老爷子的一张老脸顿时都快要皱成了一朵菊花,“司徒家的小子,你跑我老头子的门前来干什么?难道是司徒那老家伙断了你的粮不成?” “哈哈,这怎么可能?老爷子,我这是特意前来拜访君……咳!君大小姐!”司徒空纠结了些许,这才顶着君老爷子身旁那人的强压之下壮着胆子开了口。 哼!不过是早些年为这天曜立过公,和他家老头子同一品阶的侯爷罢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由得暗嗤了一口,随即一脸无谓的抬了抬眸,与那双桀骜的眸光两相对望。 然而,这个时候的君老爷子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期间的暗流涌动似的,浑然不在意的挥了挥袖,浑浊的眼眸里,暗光微微一闪,“什么君大小姐?就那小子!唉……也罢!你若真想要见他,就直接让管家带你进府去吧!老朽……今日就不奉陪了。” 听罢君老爷子的话,司徒空的眼角兀自抽了抽,这定国公府的君老爷子果然没有他家老头儿的半分靠谱,说个话都时而正经,时而又颠三倒四的。 就在司徒空默默腹诽之时,那双桀骜的眸子,朝他冷厉一扫,竟带着一丝他所不明的警告。 这个时候的司徒空,显然就没有把君胤放在眼里,方才在他那儿受的一口气,他小爷还没地儿撒呢!要不是看他年纪虽是与他相仿,但论辈分,竟凭空比他长了一辈。 他司徒空别的没有,但长幼有序这点道理,他自认还是十分清楚的,否则别说是看在君爷的面子上,他早就和他撸袖子来打一场了。 得了君老爷子的认可,司徒空在管家的带领下,那副傲娇的模样,就差孔雀没有开屏了,当然,在这之后得知这段小插曲的君卿,自是好笑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二人的幼稚,她都不予评说。 定国公府这边是暂且安静了,但今日的朝堂,显然并没有如同外界所预测那般轻易就能应付。 哪怕暂且不提沈惊郅的长袖善舞,这边却仍是有个礼郡王时时刻刻都在虎视眈眈。 要说自从左相叶承远一倒,左相那个位置便是彻底的空了出来。 今日这场朝堂争论,若从全局来看,当真是在应对使者没错,可若是细细思索,又何尝不是朝中大臣,党派之争的一场暗地里的血雨腥风? 宴王神色不变的阴鹜着一双眸,暗自思量着昨晚夙太后口中曾提到的云王的事情…… 哼!不过区区一个废太子! 曾经的手下败将,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和他争?! 思及此,他冷不防的抬眸,那般阴鹜的眼神竟猛地与端坐在九五之座上的北辰子润两相对视! 北辰子润猛地打了个寒颤,本分的放在膝上的双手,也浑然不觉的抖了又抖。 突地,他的身侧悠然飘过另一侧銮驾之上的人递过来的眼神,他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悄然接过了身旁李公公递过来的手帕,狠狠地拭了拭额上冒出来的虚汗。 别的大臣把这一幕看在眼底,倒没什么,不过,倒是宴王那一派的人,似乎还真巴不得这小皇帝能病久一点! 毕竟,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利,谁又不希望能握得更久一点? 而在场的人,谁又不知道夙太后这女人可是宴王妃的娘家?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站在这里的人是傻子,他们才不会懂! “呵呵……”之前激烈地一场争论,似乎已将近收尾,不过这小皇帝的咳嗽声,倒似乎颇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直自认堪称正人君子的凌墨尘,宽广的衣袖,颇具豪情的挥了挥,“天曜皇朝国宴在即,顺帝定要好好保重好龙体!毕竟这天曜皇朝这番天大地大的江山社稷,莫非顺帝而已。” 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未必无意。 墨无痕轻拢了拢眉心,绯色的嘴唇,若有似无的轻勾了勾。 “凌大将军有心了,各国使者,天曜此番之行,国宴之上,本王定不会让各位失望!”宫夙夜仿若已经察觉到了墨无痕眸底暗藏的那抹意味深长,他率先一步的将话头抛出,阻了墨无痕旁路。 墨无痕眉梢轻轻一挑,洞若秋水的眸间,锐利的眸光微漾,对于宫夙夜这番话,他不置可否。 此时的东楚太子,除却在进殿之前与诸位大臣寒暄过以外,整个朝堂之上,几乎都三缄其口,一脸的高深莫测,让人愈发的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非要说凌墨尘的那番话是在向这天曜抛出他所谓的橄榄枝,那么他赤燕很明显并不会这般认为。 慕容叶宇的眼底兀自划过一抹讥讽,却依旧脸上堆笑地开口:“那本皇子就与诸位,拭目以待了!” 北辰墨与站在对立面的沈惊郅两相对视一眼,“我天曜朝臣定不让诸位失望!” 凌墨尘乐得做和事佬,听罢这话,他倒是颇为满意的率先点了点头。 见凌墨尘对此都持这般态度,南疆等国,也只得纷纷附和。 只是那股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厌恶,正逐渐的在南疆使者的眼底不停地发酵、酝酿。 待得今日早朝一散,那些大臣们在那些上位者越发凌厉的气势之下,简直恨不得立刻就能遁地走人,但奈何人家几尊大佛就那样摆在那里,他们这些小虾米,又不是嫌命长了,非得去当那些作死之人。 于是,他们只得纷纷垂首遁走,根本就没那个胆子,去窥视那几人位于大殿之外,正流淌着的那愈发波云诡谲的气息。 “逆子!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给本王滚过来!”宴王阴鹜着双眸,趁机凑近了北辰墨的耳侧,对着他低吼了一番。 北辰墨收下眼底瞬变的神色,压下心下同样正翻滚的恼意,暗含不耐,却仍是三两步走了过去,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 “本王不是命你派人盯着宫夙夜那厮的一举一动么?你倒是给本王解释解释,今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幼帝又是怎么回事?”宴王正企图极力的压下积在胸腔的那股怒火,但仍是止不住地用愤恨不已的眼神盯视着他。 北辰墨默然垂眸,随即唇边竟兀自泛起了一抹讥讽,半晌才道:“父亲,这就沉不住气了么?这不过是儿臣略微所施的一道缓兵之计罢了!” “缓兵之计?”宴王听罢犹自带了几分怀疑,兀自沉吟着,同时还不忘深深地打量了北辰墨几眼。 “倒是给你父王说说你的解释。”须臾之间,宴王垂了垂眸,缓步走上了宴王府的马车,北辰墨无端凝视了他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迈步跟了上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我天曜皇朝的国宴在即,如若当真被那几人所探知我宴王府的真正目的,那儿臣恐怕父王……”北辰墨之后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宴王又如何不知? 他随即甩袖,冷冷一哼,“既要问鼎苍穹,那么做大事者,又何拘小节?” “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他宫夙夜既然做得,难不成我宴王府就不能效仿?父王,你有何须心急这几日?”北辰墨敛目,缓言说道。 “墨儿,你倒是给本王说句实话,沧澜玉龙佩你到底有没有他的下落?”宴王低声说着,然而北辰墨却只是微摇了摇头。 宴王阴鹜着眸,带着一股北辰墨看不懂的光,再次把他审视了几番。 这边宴王的疑心正重着,夙太后那边却是同样不得消停。 “混账!”一回到宫中,夙太后那淡金色的长袍便冷冷的拖曳在地上,涂满豆蔻的指甲,一巴掌犹如泄愤似的,狠狠地拍在御桌。 “太后……”侍立的宫女,战战兢兢地在一旁小声地唤着。 “滚!都傻站在这儿干什么?看本宫的笑话是么?还不快给本宫滚!”夙太后一双冷厉的眸,陡地迸出愈发狠厉的精光,那些宫女们身子,立时一颤,“滚——” “砰砰”地碎瓷声,不停地在地上响起,然而那群宫女不说真滚了,那是吓得真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后!太后!太后! 都是这个该死的后宫,她最厌恶的品衔!毁了她一辈子,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与那人身份的天差地别不说,那人也是依仗着权势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此时的夙太后胸膛正气怒得一起一伏,淡金色的长袍,无端掀起一股狠厉之色,“来人!给哀家摆驾乾坤宫!” 一众宫女们,听到她的召唤,立时只得低声应是,赶忙的凑上前来,不停地伺候。 而这边的墨无痕等人一回到行宫,那漠然掀起的一股冷厉之风,不由得让常年伺候在他身侧的翎雨、翎雾二人纷纷侧目,侧目之后,却又无不暗自心惊,主子这是……动怒了? “哎哟!哎哟!我的君爷!”此时的东芜苑,少了左相府的那些闲杂人等,整个院落,看起来却是清冷了许多。 司徒空一路哀叫着走过,立时引得定国公府里的下人,对此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蝶儿人方才虽是去了西厢一趟,但好似敏锐的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有什么气味不对,她正欲回头,却不想和匆忙而来的司徒空竟是装了个满怀! “哎——”蝶儿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司徒空倒是率先惨叫了一声,重心一个不稳,当即朝前猛地一跌! 蝶儿本是条件反射的一避,但又想到这人好像是主子身边为数不多的自己人,也就眉眼不耐地“好心”拉了一把。 “你你你……”司徒空拍了拍周身的泥灰,开口正欲怒斥什么,但一抬眸,对上的竟是蝶儿那双凝重的眼神,他不知为何,心中一个咯噔,眼皮略微跳了跳,忐忑的问道:“喂!你可千万别告诉小爷你家小姐出什么事了!” 听到司徒空这话,蝶儿的眉头更是一皱,不知为何,心下烦闷的对此人,更是不想理。 谁知,有了她这番焦灼的神情,司徒空自动的把她理解为默认。 更是什么也没有顾上的一把将她推开,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道:“如今这些小人,竟是愈发的大胆了!竟这般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为非作歹,要是君爷她有个什么……” 司徒空的脚步一迈,却在下一步迟疑的一滞,不对呀,要是君爷那里出了什么事……那蝶儿…… 思及此,他想要确认什么的猛地一回头,就在这时,蝶儿那双焦躁担忧的双眸竟与他生生对上! 蝶儿的脑中不停地回放着司徒空方才的那一番话,敏锐的直觉,让她对着空气,再次仔细地嗅了嗅,像是为了特意确认什么似的,她直接一把拉过司徒空,凑近了他的脖颈。 司徒空当即像保护什么似的,急急挣扎着,三两步就退离了这个意图对他不轨的女色狼! 她顺势松开了拉着司徒空的袖袍,回头看了西厢所在的方向一眼,心底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与他多解释什么,三两步朝西厢那边走去,猛地一脚,将那扇她再熟悉不过的门,一脚踹开! 蝶儿紧绷着神色,那不渝的表情,看得司徒空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喂,蝶儿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西厢小爷我瞅着也没哪儿不对劲儿?到底……”司徒空还企图在蝶儿的周围不停地叨叨,但却被蝶儿接下来那少有的凌厉眼神所制止。 “发生什么事了?”当二人一起来到东芜苑见到君卿,君卿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明显的诧异之色。 “小姐……”蝶儿略带踌躇地唤了一声,眸光不善的瞅了司徒空一眼。 看着二人这不对盘的眼神,君卿自是明白了,这二人皆有话想要对她开口。 她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潋滟的瞳眸,悄然划过一抹暗光,开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说出来让我听听,我又岂会知道你们所担忧之事,到底有何会让你们二人算得上是畏惧的?” 听罢君卿此言,蝶儿和司徒空的心底,都不得不颤了两颤。 如若不是司徒空打小便认识君卿,还真要怀疑她是否修炼过什么读心术了! 但很显然君卿能有这般看透人心的功力,身为她手下的蝶儿,并没有感到多少惊异,倒仿佛这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小姐,江流儿不见了……”接下来的话,蝶儿正愁着不知到底该如何细说,却见君卿带着几分了然的冲她挑了挑眉,“还有呢?” 蝶儿的心下一震,理了理心中的思绪,继续道:“西厢被人动了手脚!” 君卿的眉心稍稍一蹙,显然有人会对西厢动手脚,这是她事先并没有料到之事。 “君爷……”蝶儿的话音一落,司徒空就弱弱的唤了一声。 “从到定国公府的门口,到此刻站在我面前,好歹也有半日的时辰了,司徒空,你这小子,倒是没想到越活越回去了。”有了君卿的这番调侃,司徒空先前紧绷的面色,这时倒有了几分缓和。 “嘿嘿,君爷虽说本小候的打诨插科乃是强项!但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奏效的不是?”司徒空的一张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要知道他没有硬着头皮闯进来,一是顾忌着他们两人府上的面子,这二来嘛,他此番造访,毕竟乃是求人之事…… “方才你也听见了,本小姐可没有这番工夫跟你闲扯,你若真有什么事,却又犹豫不决的话……”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口气淡淡的说着。 “诶诶,君爷!”司徒空听了君卿这口气,急急的出言打断。 毕竟有了君爷这番话,司徒空才算是知道了她眼下的态度,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他才好开口,不然真要让他直接说,那才算是唐突。 “嘿嘿,君爷想必你定也知晓,我天曜的国宴按照往年的惯例,那一文一武的比试,自是少不了。”司徒空纠结地打开了话头。 君卿倒是佯装不甚在意的轻“嗯”了一声,侧耳倾听,等待着他的下文。 “文,小爷自是指望不了,不过这武嘛……本小候的司徒侯府手底下虽是握有二十万兵将,但到底怎样,恐怕也只有我们这些人才心知肚明。” “本小候这次找上君爷,虽是不仅仅是看在咱俩的交情,当然还有君爷背后这定国公府不俗的练兵手段!” “啧啧,北齐这次的来使,想必君爷定是有听说,那什么常胜将军根本就不是个什么省心的!就单单他手底下的那只独角兽,若不是老爷子派给我常年跟在我身侧的亲兵,若换了旁的,别提战场,恐怕一到比试场上,就得尿裤子!” “所以……”司徒空意味深长地并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倒是替他把话接了下去,“所以你这才打了我定国公府的主意?” 司徒空听罢,眸光不禁亮了亮,他知道此事……若是君爷出马,定然有戏! 他方才之所以那么忐忑,所害怕的也无非是两方将领不在,帝宫之外,两方的亲兵发生什么冲突罢了! 但还好,从手底下的人,给他传来的消息看,虽然北齐的人,对他们的挑衅定然有,好在老爷子派给他的神兵,也不是吃素的! 好歹,特能忍! 司徒空当即掩饰性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且不论,他对他家老爷子的态度如何,但思及,那日金樽斋里沈右相和他家老头子的谈话!哪怕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也定不能让他们司徒侯府无端被人当了枪使! 当然,也就是如此,站在帝宫之外,司徒空看着两方亲兵的无声对峙,这才有了一番前来试探的念头! 不过,至于此事到底可不可行,这自然还得看他家君爷的态度……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二者不是巧合 君卿潋滟的眸光轻闪,面上对此倒没多大的表示。她只是略微冲他挑了挑眉,须臾,娇俏的唇瓣终是轻勾了勾。 “你这是……想要找我出力?” 司徒空当即点了点头,他是这个意思没错。 “那你家老头子就不怕我这个纨绔草包的废物把他手里的兵将都给毁了?亦或者在旁人的眼里,像我这种软脚虾一般不堪一击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接手你家老头子手里的神兵?” 司徒空被她这番话说得心下一哂,面色不由得僵硬了几分,君爷方才所说之处,他之前确实没有思虑到。 “不过,你若是想要借的是我家老头子的那股东风,司徒空,你不觉得你找错人了?” 君卿好看的黛眉轻轻一蹙,仿若不甚在意的说着。 她是不在意了,然而,司徒空却是真的急了。 “嘿嘿,君爷!小爷今日登门看来的确有几分欠妥,但正如你所说,如若我司徒侯府真若需要的是你们府上的这股东风,那我又何尝不直接去找君老爷子?” “枪打出头鸟。”君卿眸光淡淡的抿了抿唇。 “什么?”司徒空摸了摸脑袋,表示并没有听懂,还倍感疑惑的瞅了君卿一眼。 “你想要为这天曜争一口气的做法没错,但你在做这决定之前,不妨先回去问问你家老爷子,这事儿他到底乐不乐意做。”君卿潋滟的眸光,渐渐的淡了下去。 不过,有了君卿的这番话,司徒空倒是愈发的不懂了,能为他们司徒侯府挣一张脸的事情,还有什么好问的,他家老爷子又怎会不愿做?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蝶儿,替本小姐送客!”君卿冷声吩咐着,并没有抬眸去看司徒空那小子此时略带埋怨的目光。 待他走后,她深吸了口气,这才平复下胸腔中那股复杂的涌动,看来不仅这天曜皇朝,恐怕就连整个天启大陆的平静日子,都没有多久了…… 如今四国野心昭昭,天曜的国宴之上,那一文一武的比试,除了某些小国企图使出浑身解数的,比下对方以外,那些但凡有实力的大国,在这种敏感时期,哪个又不是藏着掖着? 而这国宴之上的比试,于天曜这方东道主而言,那更是赢得,输不得…… “小姐……”蝶儿低垂着首,不敢抬头去看她那敏锐的眸光。 “司徒空那小子当真走了?”君卿敛眉低问着。 蝶儿神色不明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次果真被气着了……毕竟,的确难为他了……”君卿难得的低叹口气,随即扫了眼低垂着首的蝶儿,沉吟道:“江流儿的失踪,你也不必自责!” “小姐!”蝶儿倔强的不肯抬起头。 “此乃预料之中的事,你无须怨怪自己。放心吧,他会没事的。”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轻抚了抚蝶儿的肩膀,宽慰的说着。 “喂,你到底听不听?这可是沧澜玉凤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此时的摄政王府里,亦白正百无聊赖的缠着刚从朝堂之上,回府的那人。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里终是闪过一抹不耐,冷厉的睨了他一眼。 修长的手指,猝不及防地从亦白的手里夺过。 亦白只觉眼前一道绯光一闪,须臾之间,只留鼻翼下那熟悉的青紫寒兰的气息。 亦白不甘地撇了撇嘴,不由得怨怼道:“我说,我让你查的那流沙,到底怎么样?” 宫夙夜带着浑身凉寒的气息,看到那纸上的字句,眸光骤然沉了沉。 半晌,亦白都没有听到那人的回话,他好看的眉梢不由得蹙了蹙,“难不成……是那边的人支撑不了多久了?” 亦白这边兀自揣测着,然而,宫夙夜那凉薄的嘴唇却是愈发的紧抿。 “拿去。”宫夙夜难得大方一回,亦白坦然伸手接过,眉心却是不安的跳了又跳,喃喃道:“这……” “你当初把那人安排在你眼皮子底下,可是早有一日就曾料到会出今日这样的岔子?”亦白略感疲惫地揉了揉揉眉心,一脸不善的看着端坐在那里的那拢绯袍。 “不错。”宫夙夜周身的气息,在听到亦白的话后,终是稍稍缓了缓。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步棋到底意义何在?” “意义?呵……云王的秘密归京,宴王的野心,那女人的惶恐不安,这不就是这其中最大的意义?”宫夙夜轻敛了敛眸,那棱角分明的脸,兀自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得!既然你不愿说,而这南疆的人,却又这么快就忍不住插手这边的事,想必有些人的好日子,也逍遥不到哪里去。就凭今日宫里那女人突然出手的那一招,也定是把那群老不死打得个措手不及!”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南疆的人也真有胆子敢做!”亦白不知想到了什么,实在忍不住的开口冷嘲。 宫夙夜波澜不惊的冷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幼帝那里的事不急,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倒是想要看看,宫里那女人到底该怎么圆这个场!” 听到宫夙夜这般够气势的话,亦白那不靠谱的真是恨不得能给他鼓鼓掌,他的眸光,暗里闪过一抹狡黠,不由开应和道:“的确是该考虑考虑该怎么圆场!啧啧,真不知道那傻女人到底怎么想,居然肯费尽心思的把天成那没脑子的女人,绑在你身上?” “唔,这桩婚事,你打算怎么办?”亦白不知所谓的说着,顺带好笑的睨他一眼。 果不其然,宫夙夜的脸猛地一黑,就在下一秒,挟裹着青紫寒兰的气息的玄纹云袖,猛地朝他一扫! 亦白神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身形猛地一闪,然而却依旧是慢了那么一拍! “哎!你来真的……”亦白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浑然不顾风度的,当着宫夙夜的面,就拍了拍摔疼的屁股。 他好看的眉梢,轻蹙了蹙,“看来,那些小子说得果然没错!你这厮一看就是被外面好看的美人儿洗了脑。” “你再多说一句,当心你的舌头!”宫夙夜难得开口警告。 亦白的眸光轻眨了眨,只是个转身,便再次黏了上来,“啧啧,看你这模样,果然是真看上了君家那位。赤燕的第一美人儿,不是都来了么?你也不多考虑考虑?” “你若想要,本王即刻就可以派人把她送给你。”宫夙夜冷着眸子,毫不在意的说着。 “王爷,那可别!美人儿恩,可不是像我等寻常人,就能够消受得了的。” “女人呐,有些外表是只温顺的小寡妇,爷可不希望,脱了皮之后,那就是八条腿儿的黑寡妇。”亦白一听他这说辞,不禁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应和着。 “只不过,那女人既然当初开了这口,哪怕这懿旨没有下……按照她的性子,真想要善了,那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不知王爷这是打算……”亦白的话说到这里,一双狐狸眼又在滴溜溜地乱转。 此时,正慵懒的趴在窗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观赏着它主子的火火,一看到了亦白那厮的眼神,不由得别过了脸! 哼!真碍人眼的男狐狸! “你就不必在本王这里盘算什么了,既然那女人有这个胆子开这个口,哪怕她下了懿旨,本王都有办法让她把话怎么说出来的,怎么收回去!” 宫夙夜狭长的眸子里,恰到好处的隐下那抹一闪而逝的冷厉。 然而,亦白那厮却是意犹未尽的,撇了撇嘴,这厮的嘴,还真不是一般的严! 慕容叶宇等人,从大殿出来之后,倒是和天曜的一众官员,虚与委蛇的寒暄了一番。 “哈哈,三皇子这不是说笑了?赤燕公主人人皆知乃是天下第一的才情,我天曜的儿女,又如何能比之?”兵部尚书皮笑肉不笑的讨好着。 慕容叶宇听罢,眉眼不禁一缓,随即朗声道:“那是陈大人过谦了!毕竟是我赤燕到天曜前来做客,怎能肆意喧宾夺主呢?” 兵部尚书的脸色微微一变,面上却仍旧不显,只得僵硬着嘴唇,继续奉承着:“哈哈,三皇子果然心胸开……” “诶诶!诶诶!陈大人!陈大人!”护国公一路追来,不停地高声唤着,见那两人的脚步,终是顿住,不由得长舒口气。 “护国公这般着急,可是找陈某有何急事?”兵部尚书这时眼神期盼的看着他,与之前的那番对待俨然不同。 有了司徒老侯爷的那番指点,护国公好歹年轻之时,也算是个人物,只需旁人稍稍一提点,其余的事,自是能融会贯通。 他浑浊的一双老眼,轻眨了眨,走进了,这才对慕容叶宇,行了个礼,转身道:“本国公的确有事,还要和陈大人相商。” 听到护国公这番话,慕容叶宇那双阴鹜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是吗?” “哈哈,那若是这样的话,那本皇子倒是先行一步。”慕容叶宇倒也识趣,并没有在这种时候,识穿此等拙劣的伎俩。 “恭送赤燕三皇子!”那二人眼见慕容叶宇毫不迟疑的就迈步向前而去,不由得两相对视了一眼,其间自是饱含着对方才能懂的深意。 沈惊郅走在他们的身后,神色倒是颇为愉悦的勾了勾唇。 “沈右相,好兴致。”墨无痕疏离的声音,适时在沈惊郅的背后响起。 然而,他却是像丝毫没有意外似的,转了转身,冲他挑了挑眉,“西凉的大国师,墨无痕,墨大人!你又何尝不是?” “呵!”墨无痕冷笑一声,“本国师怎么听不懂右相大人话里的意思?” “沈某的话,国师大人,自是无需听懂,昨晚之事,有些人心里明白就是。”沈惊郅眸光淡淡地垂了垂眸,但那般挺拔的身形,看在墨无痕的眼里,却不是一般的刺眼。 “心里明白?”墨无痕甩了甩袖,“看来沈右相方才那番话,果然别有深意。” 沈惊郅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挑,“的确如此,沈某从未否认。” “如若国师大人,并无旁的……”沈惊郅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兀自轻笑着的墨无痕所打断,不过,此时,他冷厉的眸,恍若寒冰。 “沈右相,你急什么?如若不是今日上朝,本国师倒是差点儿忘了,前不久曾心血来潮给沈右相占过一卦,不知沈右相可否想要知道结果如何?” 墨无痕仿若并未察觉到沈惊郅暗藏在眉间的那抹轻愁,他口气自然的说着。 沈惊郅轻笑了笑,倒是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我天曜自古皆有言道:‘命若天定’,这天下间少有几人不信命。不过,大多数人,皆说沈某之命,贵不可言,年纪轻轻便已是惊才绝艳,地位直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又有谁能料此间祸福心酸?旁人再怎么所言,都不过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罢了。所以,沈某又何须庸人自扰……自问凡间命数?结果的未知,比起既定之路,难道国师大人不觉得更有趣?” 墨无痕听罢,眸若寒冰的一双眸,轻闪了闪,须臾间,他抚唇轻笑道:“单凭沈右相这番话,便足以让本国师高看几分!就是不知,沈右相认为我西凉如何?” “西凉?”沈惊郅微敛了敛眸,随即坦言轻笑道:“西凉之处有灵山,传言道,此处乃是万物之灵所归之所。再传闻,西凉有一国师,睿智若妖,若他真心想要筹谋之事,事半功倍也不过如此。” “所以,西凉……”沈惊郅言尽于此,西凉到底如何他却只是微摇了摇头,只字未提。 墨无痕一双宛若鹰隼般的犀利目光,就这般突兀的打量着沈惊郅。 半晌,他终是勾了勾唇,轻声一笑,“天曜皇朝,沈右相,沈惊郅!年纪轻轻,惊才绝艳,果然如此!” “国师大人见笑!”沈惊郅波澜不惊的向他行了一礼。 然而,墨无痕见状,却是半分都没有收敛气息,再次幽声问道:“那沈右相觉得,如若我西凉对卿扫榻以待如何?” 沈惊郅好看的眉梢终是一挑,倒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样子,不过他那依旧恍如青松不自影的气质,却是无声的出卖了他的内心,“天曜挺好,至于西凉……沈某恐怕没那个荣幸!” “沈右相还真是个妙人!”墨无痕轻敛了敛眸,意味不明的再打量了他一眼。 “是沈某受宠若惊,自认为这和一女不侍二夫该是同一个道理。”沈惊郅坦然的抬眸,不躲不避的与墨无痕对视一眼。 对此,墨无痕轻拢了拢眉,倒也未再多做纠缠。 待得那些人走后,南疆的使者,是最后一个踏出宫门,跟在南疆王身侧的塔里木,此时凑近南疆王的耳边,正低声耳语着什么。 “嗯,干得不错。”南疆王阴鹜着神色,点了点头,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等到他们一行人一回到行宫之后,塔里木便一副大摇大摆的模样,用着粗暴的借口,支开了天曜派到这边来的随侍。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王上把人带上来!”塔里木沉着眸子,冲底下的人不耐地挥了挥手。 塔里格木然着神色,冷瞥了他一眼,恭敬地站在了南疆王的身侧,不发一言。 伴随着塔里木的话音一落,房屋的门也随之被人打开。只见那鼓胀的麻袋,随手被人一丢,塔里木当即不屑的冷嗤了声,“哼,这些废物!” 南疆王神色冰冷的看着那麻袋的动静,塔里木当即会意的上前踢了一脚。 “塔里木将军,你确定这就是你抓到的天曜皇朝的那个病弱的小皇帝?你确定宫夙夜那人,会让咱们这么轻易的得手?” 塔里格怀疑的话,响彻在塔里木的耳侧,塔里木顿时炸毛似的瞪了他一眼,恼怒地吼着,“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塔里家族好歹也是咱们南疆数一数二的英勇将士,你见过咱们塔里家出手,有几次失手过?” 听罢塔里木这话,塔里格自是心知,他这是扭曲了自己心中的意思,但他塔里格也算是熟悉这位胞弟的性子,当即只是浓眉不满地拧了拧,并没有再开口。 反倒是塔里木心有不甘似的,躬身道:“尊请王上亲自查验!” 南疆王的脸上倒没有出现什么不耐的神色,他只是朝着身旁的二人挥了挥手,那二人立即会意的迈步上前,对着那勒紧的麻袋就是用力一扯! 天曜帝京,宴王府 北辰墨沉敛着眸色,看着底下的人传来的信息,冷声问道:“人竟然半路被劫走了?那可有曾查到是哪方势力而为之?” 那人听罢,不禁颤着身子摇了摇头。 北辰墨的拳头紧握,幼帝的行踪,一向被那人掩饰得很好,他不是没有想过,幼帝或许根本就没有出过帝宫,但也就是进来传出的沧澜玉龙佩的消息,联系这二者,反倒让他愈发的迷惑。 这种恍如雾里看花的无力感,显然并不是他北辰墨所想要。 不过,如若他真要探得那沧澜玉龙佩的下落,他相信就凭当初幼帝的突然失踪,就绝不会是个巧合。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皇子妃? 北辰墨沉吟一瞬,朝着底下那人挥了挥手,顿时那人宛如化作一道黑影一般,朝着窗外遁走而去。 “塔里格,你看!”塔里木眼见那麻袋就要被人扯开,天曜的幼帝眼看就要握到他们南疆人的手中,他的眸色不由得染上了几分诡异的兴奋! “嗯。”塔里格眸色不动的冷眼看着眼前这幅场景,对于塔里格兴奋的模样,他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南疆王锋利的眼,危险的一眯,同样对于手底下人的动作,不言不语。 “王上,这里面还套着一个袋子!”底下的人,恭敬地朝着南疆王汇报了一声。 南疆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果然有人在动!”塔里木兴奋的看着麻袋里不停蠕动的躯体,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猩红之色。 那麻袋的封口,终是不负所望的一点点滑出…… “王上快看!”塔里木一惊,塔里格神色一变! “嘶——啊!王上!” “王王……王上……怎么会?咳……快,快救……” 还不待那人把最后的话说完,那湿冷的巨大蛇身俨然已经紧密的将其缠绕! 那有手臂粗细的蟒蛇,乍然出现在眼前,当即看得一干人等几欲作呕。 “这这……这到底哪来儿的蛇?”塔里木犹自有些惊魂未定,但塔里格已经动作迅速的朝那正泛着湿冷之气的蟒蛇出手! 三两下本该是极其迅猛之势,但不知为何,塔里格挥刀的手在靠近那蟒蛇之时,行动已有了几分迟缓! 塔里木见状,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对于这种场面,倒并也没有恐惧到哪里去,须臾之间,便已听得他模样颇为镇定的念念有词。 霎时间,只见一大群的黑色蛊虫,正以飞快的速度,向着塔里格所在的方向迈进。 就在同时,突地,“呲呲呲”地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这方听到的人无不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快保护王上!都还给本将军愣着干什么?”塔里木额头细密的汗珠,渐渐升起,他紧咬着牙关,不停地念着口中的咒语,然而也就是这么一个分神,导致他的脚边竟被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所侵袭! 那种阴冷不时的在脚腕儿缠绕,他额上细密的汗珠较为之前倒是更甚。 在塔里木念咒语的同时,塔里格依旧不忘挥舞着刀剑配合,之前的那条大蛇已是难缠,谁知在这种时候,竟然又出了这种岔子。 饶是他们再傻,这个时候也该是明白了他们捉来的幼帝,早就被人掉包了! 今日行宫里的这事儿,别说他们能找到天曜皇朝的官府讨要个说法,就这暗里揣的心思,就足以让他们三缄其口,注定要吃这个暗亏! 此时,南疆行宫外,“喂,我说臭小子,你让老头子就是陪你过来扔这些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干什么?老头子我何时竟曾这般给人下过苦力了?” “果然高看了你,真是老了,不然这才坚持了多久?你又停下来了?”君胤眸色不动的无声打量着他,君老爷子自知理亏,更是被看得一阵心虚。 随即他咬了咬牙,这才道:“哼!谁让你不告诉老头子我这麻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是你又把我定国公府那点儿口粮这样一麻袋一麻袋的拿出去……老头子我,能情愿么?” “你不愿扔,我也不会勉强。不过,老头子你倒是有一点说对了,你府上的那些东西,正是如此被本公子一麻袋一麻袋的给扔出去的!” “你个逆子!哼!”君老爷子听了他这么一番话,立时不干了!这臭小子这么多年来,除了跟他对着干,就只知道跟他呛声,从来都不会服个软! 他老头子才不会有这样的儿子!哼! 君胤挑眉看着这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好看的眉头不禁微拧了又拧,站在后山上,这样抛掷,并不是个办法…… 突地,他的肩膀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拍! 君胤一惊,瞬时回眸! “你怎么会来?”君胤冷睨着来人,眸中惊异之色同时尽显。 那女子却是轻勾了勾唇,清声道:“怎么?就只许你胤哥哥一人瞒天过海?就不许我耳聪目明的悄然跟来?且不说我身边有宫夙夜所派过来的人,就在我与蝶儿谈话的当时,单凭你那些动作,就这般旖旎的身形,还是瞒不过我。” 君胤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又了然一笑。 他不禁抬眸,轻抚了抚唇,“看来,亲亲你果然长大了……” “怎么?都这个时机了,你还不想要再添一把火?”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里面暗藏着一抹狡黠的光。 这二人此时倒是极有默契的忽略了那坐在地上,生生憋着闷气的老头子。 其实,就算君卿今日不来,没有君胤的出手,俗话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君老爷子也定然自是不会因了南疆,让他们定国公府吃了这等暗亏的。 “那要不你来?”君胤桀骜的眸子一闪,带着几分宠溺的纵容的说道。 君卿倒是颇为落落大方,朝跟在身后的蝶儿几人使了个眼色,说了句,“承认!” 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火把,点亮了整座后山! 话回到这厢,慕容叶宇方一踏进行宫,便有宫女来报,说是昨晚伺候的那姑娘已经醒了,特来请问一声三皇子,是否要前去看一眼。 慕容叶宇闻言,眸子愈发阴鹜的挑了挑眉,他的好皇妹,这次对她这皇兄,做得还真过火…… “你醒了?”此时的慕容叶宇,正将整个身子斜靠在榻上,凌厉的剑眉底下那双黑色的眸子,直直地打量着正迷茫地睁眼的女子。 半晌,整间屋子里,只见那女子好看的樱唇轻启,略带怔然地问道:“公子……你是?” 那般迷蒙之色,仿若迷失在人间的仙灵,慕容叶宇恍然一笑,“怎么?春风一度之后,三皇子妃就忘了我?” 慕容叶宇轻笑着,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用力的抬起那女子的下巴,让她明媚的一双眸,那般直视着自己。 谁知,那女子听罢,好看的眉宇却是轻轻一蹙,“三皇子妃?” “那公子……你是?”女子迷茫地问着,一双眼里望尽慕容叶宇的眼底,忧虑尽有,但独独却是没有胆怯。 慕容叶宇不由得仔细地审视了他一眼,凑近了她的颈项边,冷声开口:“你不怕我?” “这……我,这……”女子试图用双手推拒着那人朝她不停靠拢的坚硬的胸口,“你在拒绝我?”慕容叶宇的眸色顿时一冷,生生的将那人在她胸前作乱的双手一把拽住! “没……”那女子的嘴唇轻轻嗫嚅着。 “你很聪明。”慕容叶宇一改之前的阴鹜的眸色,反而罕见的动作温柔的将那女子垂落在胸前的发,别到耳后。 “叫我叶宇,嗯?”慕容叶宇那轻“嗯”地一声,早已让此时半躺在榻上的女子羞红了脸。 “……叶宇”女子试探地叫了一声,慕容叶宇的眸色顿时一深,不禁暗道,那边送来的人,还真是个尤物! “嗯,不错。”慕容叶宇霎时又恢复成冷厉着眸子的样子,恍然方才那瞬时倾泻而出的温柔,不过只是榻上那女子的错觉。 慕容叶宇兀自留下一个吻在她的眉宇之间,不等她出声解释或是推拒,便只听得那人沉声道:“来人!” “殿下……”宫人们战战兢兢地侍立在一旁,慕容叶宇顿时冷扫了他们一眼。 “来几位宫女伺候三皇子妃洗漱!”慕容叶宇沉声命令着,然而那些人正欲抬手的动作却是齐齐一顿,卑微的眸中无不闪过惊愕。 要知道他们赤燕的这位三皇子,可是最好女色,沉迷其中多年,后院的佳丽不说有了三千,至少环肥燕瘦,那也算得上是应有尽有。 就连德妃娘娘,每每对此耳提面命立妃之事,三皇子哪一次不是闭口不提? 谁知,天曜这一行,竟然就这般随随便便的与这种女子赐予皇子妃的名分,那岂不是…… “还愣着干什么?是听不懂本皇子的话,还是……”慕容叶宇的话意犹未尽,却是立时唤醒了正沉醉在三皇子绮丽往事之中的一众宫婢。 “你你……你就是三皇子?你就是我的夫君?”那女子红唇轻动,嘴里微微嗫嚅着。 慕容叶宇挑眉,冷着面色观察着她的反应,谁知就是她这副无知小白兔的样子,竟就这般唤起了他体内的那股无名火! 该死!他不禁低咒一声。 “怎么?三皇子妃,可是对你的夫君有何不满意?”慕容叶宇不知为何,兴致一起,当即邪邪的冲她一挑眉。孰料,那女子竟然明眸轻动,猫挠似的轻唤一声,“别……” “皇兄!” 慕容叶宇这厢正被眼前的美色,弄得心下迷离的时候,哪知慕容叶凌不知打哪儿听说了昨晚伺候三皇子的那位姑娘已醒,她便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似的,直直的奔着慕容叶宇这边的行宫过来了。 慕容叶宇听到那般清甜的声音,当下除了慕容叶凌,便不做第二人想。 他敛了敛他愈发深沉的眸色,想要试图更进一步的大手,也不得不堪堪地停住,他神色不明的低唤一声,“皇妹。” 在听闻慕容叶宇的那声皇妹之时,躺在榻上的那女子清幽的眸光,便止不住地闪了闪。 慕容叶凌巧笑倩兮的从一干宫婢之间,大大方方的迈步走过,“皇兄,你这是金屋藏娇了么?有了皇嫂,你这是要半丝都不让凌儿窥探呢?想必皇嫂定是长得比凌儿都还要倾国倾城。” 慕容叶凌的这番话,明面上是听着带着几分打趣的夸赞,但很显然听在那女子的耳里,并不是如此。 赤燕的叶凌公主,当属天启大陆第一美人,这般的冷嘲热讽,竟也只换得那女子睫毛轻颤了颤,恰到好处的遮挡住眸中的那抹强烈的嫉妒。 “公主!”女子靠着慕容叶宇臂膀的支撑,勉勉强强的起身,对着慕容叶凌伏了伏身子,轻唤了一声。 慕容叶凌明若秋水的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她随即娇笑着就要去扶那女子起身,孰料,慕容叶宇的动作一档,慕容叶凌的神色一僵! “呵呵,皇嫂。”慕容叶凌当即掩饰性的干笑两声。 恍若真为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似的,躺在榻上的那女子掩唇轻咳了咳,慕容叶宇的眸光轻闪,立时问道:“可是昨晚着了凉?” 女子轻笑着摇了摇头,然而,这里仿似却只有慕容叶凌听出了“昨晚”二字那般的咬牙切齿。 慕容叶凌的眼皮轻跳了跳,她略带心虚的笑道:“皇兄,你这是真准备立妃了吧?不过说来,凌儿都还不知道皇嫂的芳名呐!” “暮晚……”那女子低声道。 “暮晚?”慕容叶凌呢喃两声,接着只听她柔声笑道:“倒真是个好名字!此番天曜之行,有了皇嫂这般佳人的陪伴,皇兄定该不会寂寞了才是。” “叶凌!怎么说话?”慕容叶宇这时倒是端起了皇兄的架子,冷声训斥着。 慕容叶凌好看的眸光,轻眨了眨,非但没有得寸进尺,反而退了一步道:“皇兄,凌儿这是说错什么了吗?” 慕容叶宇虽是趁着眸色,但确实缓着口气道:“那倒没有。不过,你近日不好好的跟着云嬷嬷,跑到本皇子的身边来作何?” 哪怕是他这样简单的问着,那股眸光便已带了一股不寻常的审视,慕容叶凌被他瞅得神色一僵,但仍旧娇笑道:“明日不就是天曜国宴了么?想必皇兄既然给了嫂嫂名分,那必是要带着皇嫂一同赴宴的了。” 慕容叶宇沉思的点了点头,他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没错,但他是赤燕皇室嫡出的一脉,又如何能轻易忍受他自己随意听从一个女人的摆布? “说吧,叶凌,你这般开口,对你皇兄又是有何企图?” 企图?哼! 慕容叶凌的心底却是极为不屑地嗤了声。 “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 “难道皇兄就没有想过,如若皇嫂一同赴宴,不论礼仪,还是宫装,不都得提前准备?凌儿分明就是前来替兄嫂分忧的,皇嫂,你看看皇兄她就知道欺负凌儿!” 暮晚一边在心底唾弃着慕容叶凌的矫揉造作,又一边不得不笑脸相迎的讨好着,可以说慕容叶宇的认可,是她在这里站稳脚步的第一步,那么慕容叶凌的拉拢,于她而言,则更是势在必行! “公主说笑了。暮晚自认没有那个资格和三皇子一同……” “你是本皇子的皇子妃,除了本皇子,谁有资格说你没资格?”慕容叶宇冷睨了她一眼,这番话却是说得让在一旁看好戏的慕容叶凌,立时闭了嘴。 暮晚的心底本该一暖,可不知为何,一想到之前种种,她所受过的那些屈辱……憋在胸腔里,差点儿没有溢出来的那口气,硬是被她生生咽下。 她眸光流转间,倒是颇为感动的看了慕容叶宇一眼,“暮晚谢过殿下,谢过公主!” 墨无痕沉如寒冰的眸子,此刻正微微泛着波澜,“翎云呢?” “回主子的话,据说是打探消息去了。”侍立在墨无痕一旁的翎雨对此,并未多加思索,就这样生生将话吐出了口。 “啪”地一声,墨无痕将手里的白子对着石桌一掷。 翎雾几人的小心肝儿一悬! “愚蠢!”墨无痕抿唇,禁不住伸手抚了抚眉间的褶皱,周身的寒气却是较为之前更甚了几分。 翎雾等几人颇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齐齐垂下了首,半晌不语。 “她可是去了定国公府?”墨无痕俊俏的一张脸呢,若隐若现的隐在袅袅的茶香之后,让人一时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神色。 “是。”翎雾恭敬地回了一声。 “即日起,听本国师之令,派你们手底下的人看好翎云!否则……本国师的身边,还不需要这种只知做打草惊蛇这等蠢事,更是险些坏我大局的婢子!”墨无痕的绯唇,无情的一张一合。 然而,翎雾等人的心底却是狠狠一震! 主子,这是…… 墨无痕端坐在上首,眉目不动的抿了一口清茶,深沉的眸光,岿然不动的凝视着桌上的棋盘,“翎风,赤燕那边形势如何?” “回主子的话,据传来的消息所称,昨晚伺候赤燕三皇子的女子,已被三皇子罕见的纳了妃。” “哦?纳了妃?”墨无痕手中执棋的动作一顿,“呵,赤燕三皇子?恐怕……不止如此。” “继续。” “是,”翎风沉吟了一瞬,这才接着道:“那女子自称暮晚,赤燕的人,奇怪的是,并未问其出处。更是据说,慕容叶宇要带那女子前去天曜国宴的比试。” “有趣。”墨无痕眸色不动的,继续执棋,“东楚那边如何?” “东楚太子入住摄政王府,底下的人,暂时探听不到消息……”翎风略带愧色的低垂着首,恭敬地说着。 “嗯,不错。”墨无痕将手中的棋子一抛,意味不明的说了声,“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确不易,但本国师想要的却绝不仅止于此,你们知否?” 翎风等人,齐齐垂首,主子的心意,她们自是都明白,只是…… “如今这么多年,竟也一晃而过,本国师手底下的人,一向能者居之!哪怕是你们四个也不会例外!如若之前翎云之事,你们再犯……”墨无痕的眸光陡地一厉,“本国师绝不会姑息!” 墨无痕冷厉着眸色,霎时拂袖而去。 “主子……”翎风还欲再次开口解释些什么,孰料,身旁的翎雾轻扯了扯她的袖口。 她眉眼一蹙,抬眸看着翎雾正冲她挤眉弄眼的神色,她不禁顺着她的眸光望去,这才发现桌上原本那只正乘着袅袅茶香的杯盏,竟已尽数化为粉碎。 看来,主子这次真是下了狠心。 第一百二十章 【二更来了!】 距离天曜的国宴虽不到一日,但南疆行宫的那一出好戏,可谓是相当精彩! 当暗三跪伏在地上,带着些许兴奋的神色,恭敬地在宫夙夜的面前禀报之时,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凝了凝,兀自划过一道宠溺之色。 他沉冷着周身的气息,缓声道:“南疆那边的人,可将此事告知京都府尹?” 暗三闻言,不禁摇了摇头,虽然照着小王妃的意思,是要把此时闹大,但不过南疆的使者想必脑子也不会太傻,怎么可能吃了这种暗亏之后,反而将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宫夙夜凉薄的嘴唇紧抿,精致的凤眸,乍然倾泻出冷厉的眸光。 “十一!” “主子!”一道黑影,伴随着宫夙夜的话音一落,立时飘身而出。 “即刻派人去把宫里的御医给本王请过来,就说南疆王至我天曜,水土不服贵体不适,还需请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悉心调养!顺便再嘱咐跟在王妃身边的夜鹰的人一声,要随时配合王妃的动作!” 宫夙夜冷沉着声音说着,十一当即恭敬地应了声是,脚尖一踮,转瞬便向御医院所在的方向飞身而去。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微一敛,既然他的女人要率先捅破这层天,那么他站在她的身后,替她递刀又何尝不可? 更何况,南疆…… 不知想起了什么,宫夙夜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霎时浓烈,暗藏在眼底的黑云骤然蒸腾! 密密麻麻的黑蛇,抱团似的在塔里木的脚边不停的缠绕,塔里木不停蠕动的嘴角,微不可见的轻抽了抽。 而身在行宫之中的南疆王,则是阴沉着脸,冷眸扫向四周,正不停向他们围拢过来的蛇。 “呲呲”“呲呲”地声音不绝于耳,让一众宫人见了,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双腿发软,但奈何仍得战战兢兢地守护在南疆王的身边。 不过,塔里格这边眼看方将这条蟒的七寸制住,数条小蛇竟不知从何处猛地朝他飞扑而出! 那猩红的蛇信,幽幽的蛇眼,顿时让塔里格心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手下动作未停,但脚步却是不由自主的一顿,霎时一个漂亮的侧身,正欲侧身躲过! 谁知那些蛇竟纷纷像是开启了灵智似的,在他回眸之时,猛地朝他的脸颊,飞扑而来! “嘶——啊!”塔里格立时惨叫一声,随即扔下手中的刀剑,双手不停的挥打,双眼紧闭,咬牙忍着那泛着腥臭之气的冰冷之躯在他的周身肆意攀爬。 “啊——塔里格将军!”有些胆小的已经忍不住,双腿颤着颤着,白眼一翻,猛地就是一晕! 塔里木额头的汗,不停的渗出,更是一滴一滴的从面颊滑落,南疆王见状,总算是再也坐不住,他阴桀的勾了勾唇,沙哑着声音道:“废物!” “给本王拿火!用火攻!”伴随着他的这一声令喝,一众宫人,仿若此刻才如梦初醒似的,纷纷僵着身子,咬了咬牙,从蛇的周围迅速的踱步而过。 “王上!王上!火来了!火来了!”那奴仆兴奋的指着不远处的跳跃火光,大声地唤着,南疆王阴冷的眸色危险的一眯,在那仆人瞪大的瞳孔之中,猛地一纵身,将那人朝着窗外狠狠一扔! 他不由得愤恨地暗骂了声,真是个蠢货! 南疆王的这番动作让在场众人,纷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兀自咽了口唾沫,传言中的南疆王嗜杀狠厉,眼下对自己的人,都能下这般狠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王上……王上……”一众仆人战战兢兢地唤着,唯恐一个差错,他们没被群蛇给困住,倒先被自家的主子沦为弃子。 南疆行宫的后山之中,翠绿的丛林掩映之下,君卿冷凝着潋滟的双眸,冷眼瞅着被南疆王从窗外生生抛出的仆人。 “看来……是被发现了?”君胤轻敛了敛桀骜的双眸,低声说道。 “那又如何?”君卿好看的黛眉,微挑了挑,“怎么?这么快就怕了?真正的好戏,可是还没有开锣呢!” “你有办法?”君胤听到君卿的这番话,不由得兀自沉吟了几分。 他之所以答应前来对付南疆的使者,无非只是因了前几日他突然收到的消息罢了,顺便再给企图对他定国公府下手的人给个教训,让他们好歹也得知道,他定国公府不是个软柿子,任谁都能捏圆搓扁! 不过,亲亲,她此番前来……若真要说只是单纯的助他一臂之力,也不是不可,只是,她扫向那南疆行宫的眼神…… “只要你信我,这是自然!”君卿那副肯定的模样,让君胤不禁犹豫的蹙了蹙眉。 “时不待我!说与做,可就在这一刻!” “你这是与南疆的使者结过怨?” “敢把主意打到我定国公府的头上,动我的人!不知……在你的眼里,这到底算不算怨?” 君卿的冷声反问,倒是把君胤弄得愣了愣神。 不过,好在君卿从一开始,便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这南疆的人一个狠狠地教训!在这种时候,就算君胤不答应,她也自有办法动手。 夜色渐渐降临,而后山跳跃的火光,自是很快地吸引了南疆行宫里等人的视线,君卿突地,朝着半空中招了招手,数道黑影立时扛着身上的东西,飘身而落。 而十一这边,时机可谓是把握得分毫不差的领着天曜帝宫里的几个老御医,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到了南疆使者的歇脚之处。 走在前面的张御医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口气带了几分疑惑道:“这天虽是夏日,但怎么这南疆使者的行宫比别处还热?” 跟在他身后的几位老御医自是和他的交情也不错,听罢此言,纷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你们干什么!”守在行宫门前的侍卫木然着神色,将几人一拦! 十一眸光不动的立时飘到了那守卫的跟前,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那守卫的眼前一亮! “奉殿下口谕,南疆王初来我天曜,身体不适,这几位老御医特意奉命前来诊治!” 十一的话音一落,那守卫的面色早已变了又变,转身便恭敬地将几人迎了进去。 突地,守门的侍卫忽觉一抹不对,不禁疑惑地问了问身旁的人,“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然而,那几人却是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们并不懂他在说什么。 笑话,这太医院的老太医身上能有什么味道? “欸欸!张老,你有没有觉得在进来之后,比之前更热了!”老御医颇感疑惑的开口,遥望了一眼天际之处殷红的火烧云,边说还边不停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是啊……老臣也这样觉得……可是……”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只是恰到好处的一个抬眸,便让他猛地一愣! “十一……十一大人!快快快!大事……大事不好了!”那老御医着急地在原地打了个转,但眼下那边的情况,的确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其余几人,听到他的话,顿时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到底怎么了?” 那老御医眼见几人不明他心中的担忧,立时条件反射的朝着那火光跳跃得正盛的那处一指,颤声开口道:“十一大人……京都……京都府尹?” 十一的眸色一闪,朝半空中挥了挥手,这才沉声道:“你们即刻派人去通知京都府尹!这边的事暂时由我盯着!” “是!”夜鹰的几人,听罢十一的吩咐,自是明白这是他们小王妃的杰作! 只要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每每想到主子毒发之时,所受的痛苦,都不由得纷纷对小王妃导的这出好戏大赞一声! 如若不是为了拿到主子体内金蚕蛊的解药,这群狗屁南疆的使者,烧死他们都是活该!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就在这几人进来没多久,行宫的侍卫这才发现事情坏了! 他们不由得紧张地大喊着,慌乱的吩咐着人手,赶紧的上去救火! 南疆的王上都还在里面呢!这要真是出了什么事,他这个小小侍卫的首领,自是任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坎! 与此同时,站在后山隐秘之处的君卿,却是勾唇冷笑一声。 “主子,行宫大殿四角之处,已经点火。”素问低唤一声。 “做得不错。”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听了素问的话,并没有朝南疆的行宫投去过多的目光,反而将视线向着屋顶之上若隐若现的那拢冰蓝的衣袍瞥去。 然而,那拢冰蓝色的衣袍,却依旧不动声色的沉敛着眉目,好看的唇畔轻勾,爱怜的轻抚,他身侧的那把紫檀绿琦。 “小东西,这就是你要打的主意?”君胤不怀好意的扫了扫眸光浅浅淡淡的君卿,桀骜的一双眸子,却是无端轻晃了晃。 “呵!如若就这般轻易收场,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波澜不惊的说完这番话。 “那不妨让本少先猜猜,这人其实至始至终都在你的手里,卿卿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把一众企图对定国公府不轨的人,都借着这把火给绕了进去。” “不错。”君卿娇俏的唇瓣,轻勾了勾,“别告诉我,你事先会没有料到过?” 君胤桀骜的一双眸子,微闪了闪,须臾,嘴角终是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是,的确本少也曾事先料到过。可我毕竟不是那西凉国师有那替人算命的本事。” “这般精巧的时机,只要事先能够掐算好,真想要做到也不是太大的难事,不过你倒是怎样把朝堂之上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都一干算计了进去?” 君胤颇感兴趣的挑了挑眉,这才多久,亲亲倒是给他带来了愈发多的惊喜……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随即淡淡开口道:“野心。” “野心?”君胤好看的眉头一蹙,须臾之间,便已恍然了过来。 “你倒是大胆,竟单凭野心二字,就敢把宴王、夙太后等人的势力,帮着那人给其突然一击!”君胤了然的勾了勾唇,随即只听,“啪”地一声! “臭小子!你这是要作何!”君老爷子一看君胤那小子的动作不对,立时气得吹鼻子瞪眼儿的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儿,“啪”的一声,打掉了他那只企图作祟的手。 君胤被老头子这般抓了个现场,心下不由得有些讪讪,但面子上却总是过不去,随即恼怒道:“老爷子你管我作甚?” “你你……”君老爷子抓住君胤的那只手腕儿的手,微不可见的轻颤了颤,恼羞成怒的你了个半天,也没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君胤桀骜的眸子,向旁处猛地一偏,手腕儿用力的一甩,当即便挣脱了出来。 君老爷子感觉到手中那抹温热一空,胸腔之中像是乍然流失了什么似的,堵着他老不舒服。 君卿见状,倒是微摇了摇头,真是对别扭的父子! 要说来,京都府尹的动作也算快,不过盏茶半分,便已紧赶慢赶的行至南疆行宫之处。 带头的杨统领来的路上,本来正阴着一张脸,眼下一见这架势,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杨统领,你总算是来了!”在这里战战兢兢地等了许久的几位老御医,一看到杨统领,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 “张大人,刘大人,李大人!旁的事先等会儿再说,微臣现下身上任务要紧!”杨统领神色不耐的与那几人寒暄了一声,转头便带着他身后的人小跑着一路进去了。 “欸,刘大人这要怎么办?杨统领走得太快,老身没有拉住……这要是……” “张老你急什么?京都府尹的杨统领,既然都来了,那么此事宫里的人定不会坐视不管。不过……”不过什么,刘大人也寒着脸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恶心到了似的,堵在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说。 十一虽然一想到他方才领着这几人进去所看到的情境,头皮同样不由得一阵阵发麻。 不过,他倒是颇为满意的看着那几人的反应,心道:主子和小王妃要的就是这效果! “咳咳……救我……救我……救我!”杨统领带着底下的人一走进南疆王所在的行宫,便被这满地的幽幽绿光,当即被吓得大骇一声! 南疆行宫的奴仆歪的歪,倒的倒,还未靠近大殿的中心,单是这不停发出“呲呲呲”地声音的家伙,便已经足够让人望而却步。 “杨大人!”恰在此时,十一突地在杨统领的背后出了声。 杨统领惊魂未定的一转身,“你你你……你是?” 十一神色不明的拿出怀里的令牌,在他眼前一晃,随即好心的提醒道:“若真想要你这才上来的位置坐稳,可要记住这南疆王还在里面!” “……”杨统领被他这话说得身子不禁一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然而,孰料十一并不给他过多反应的机会,说完这番话转身便走,“欸欸,这位大人!这位大人……”杨统领忐忑的擦着额上的汗,企图将他唤住。 谁知十一仍旧固执的留他一个背影。 他出现在开口提醒他的目的,无非也就是给他施压罢了,至于这件事的结果到底要怎么做,这还真得看宫里那几位的消息到底灵不灵通了。 京都府尹一出动,最先知道的自然是北辰墨。 北辰墨一知,宴王这边自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了。 与此同时,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冷厉的划过,无端拖曳起一股沉冷的风。 端坐在上首的那人,却是根本不敢去窥视那人的神色,怯懦的眉目反倒惊了又惊。 “皇儿……皇儿……”与夙太后此时,沉冷的面色不符,是她那愈发柔和的音色。 北辰子润的一双圆润小手,颤了又颤,兀自掩嘴咳了又咳,这才迟疑地开口道:“母……母后……” “怎么?皇儿这是怕了你母后不成?”夙太后的声音猛地一厉,涂满豆蔻的指甲,对着毫无防备的北辰子润的下巴,用力一捏。 “母后……母后……”北辰子润带了几分哀求之色的轻声唤着,那晶莹的泪珠,不停地在眼眶打转。 “皇儿,母后疼你都来不及,难不成你就真的这么畏惧你的母后?”夙太后轻眨了眨眸,佯装起一副无辜地样子。 那惺惺作态的假象,哪怕是让人几欲作呕,但北辰子润这一切的伪装,依旧不得不进行下去。 “母后,皇儿疼……”北辰子润试探性的再唤了一声。 谁知,夙太后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他的下巴捏得更紧了几分,“疼?皇儿……你也配给哀家说疼!” 那陡然生变的口气,让北辰子润一惊!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得将裤腿抓得更紧。 “母后……”北辰子润哀唤着。 “滚!给哀家滚!” “哈哈,你也配叫哀家母后?”夙太后不知想起了什么,顿时眸色厌恶地将北辰子润向后猛地一推! 他的后脑,顿时“嘭”地一声,撞到那尊贵的銮座之上。 北辰子润不敢伸手捂头,只能尽力将自己小心翼翼地蜷缩到最隐蔽的角落。 “哼!宫夙夜那厮真是大胆!竟敢这般堂而皇之的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他这是唯恐哀家不知道这是他做的么?” “哈哈哈哈!好!真好!”夙太后猛地大笑出声,看得一旁的北辰子润,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红了又红。 “太后……太后……”小心翼翼地侍立在门口的宫人,战战兢兢地唤着。 夙太后那冷厉的眉眼一扫,让他心肝儿一抖,立时噤了声。 南疆的行宫除了这等事,这四国来使之中,首当其冲得知消息的自然是赤燕的慕容叶宇。 只见他阴鹜着双眸,颇为讥讽地冷笑一声,“南疆的人,如若不是忌惮他们手里的蛊毒,本皇子又何须去理会?” “倾武,你派人继续盯住南疆那边的动静,一旦有半丝的风吹草动,便立即前来汇报!”慕容叶宇冷声说着,随即轻拂了拂袖。 倾武恭敬地垂了垂首,领命之后,便动作迅速地退了下去。 倾文侍立在慕容叶宇的身后,就在倾武走后,不禁对慕容叶宇附耳道:“主子,咱们这个时候何不横插一脚?将这趟水搅得越浑越好?” 慕容叶宇听罢此言,并没有立即答话,反而是轻睨了倾文一眼,“这毕竟是在宫夙夜的地盘,明面之上,哪怕这南疆的使者在天曜的小皇帝这事儿之上,吃了个暗亏。” “但宫夙夜此人,向来不惜忤逆,你以为,未经他的允许,你敢动他手里的东西,他又岂会轻易让你善了?” “别到时候本皇子真掺了一脚进去,鱼没有捞到,反而自己惹得一身腥,那未免就太得不偿失……”他冷笑着勾唇,兀自放下手里的茶盏,却是顿感一阵索然无味。 京都府尹一来,这无疑摆明了宫夙夜在此事上强硬的态度。 恐怕也就只有不明其中深意的天曜百姓才会深以为,他们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殿下,这般迅速的动作,当真是为了南疆使者的安危着想! 然而,稍稍知点儿内情的人,便会紧抿着唇,不赞同的摇摇头。 啧,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岂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能够窥探一二? 南疆使者的行宫,在经历半个时辰的鸡飞狗跳之后,狼狈的塔里木,终是被人从行宫里面搀扶而出。 他恶狠狠地剜了侍立在一旁的杨统领一眼,杨统领的双腿霎时一抖。 毕竟,刚从那种惊险的场面里过来,但只要一想想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情境,他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惊魂未定。 “南疆王,两位塔里将军,我天曜皇朝的太医早已在这里待命,还劳烦诸位……” “哼!沈右相!这就是你天曜对我南疆使者的态度?”塔里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想要和沈惊郅这种明着温润如玉,实则手段“阴狠”的小人说话。 刚回到府上没多久,便收到底下传来的消息的沈惊郅,听闻此言,好看的眉梢,不经意的蹙了蹙。 “沈某敢问塔里木将军此话乃是何意?南疆行宫意外失火,我天曜朝臣,已即刻调遣京都府尹,前来解救。” “塔里木将军,此番之言,难道真是对我天曜有何误解不成?” 沈惊郅言罢,只见他隽雅的身形笔挺,那陡然倾泻出来的黑暗气势,竟哪怕是较之踏着数千万尸体上位的塔里格也差不了些许。 “哼,沈右相,你少在这儿跟本将军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的眼瞎了,这些人的眼可都还没瞎!南京行宫之中,整个大殿之上缘何会无故的冒出那么多的小蛇……” “够了!”塔里格冷眼瞅着塔里木的肆意撒泼,原本他的确是不打算插手的,但是谁知道这种蠢货,竟然都快要不打自招了! 那么多蛇哪里来的? 呵!蠢货果然就是蠢货!连沈惊郅那小白脸儿这般诱哄下套的话都听不出! “大哥!”塔里木不服气的唤了一声,依旧暗瞪了沈惊郅一眼,随即倒是安分的退到了南疆王的身侧。 “南疆的行宫好端端的竟出了这种事,沈右相,难道你不觉得你么天曜更应该拿点更有力的说服语出来么?”塔里格沉声说着,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极为讥诮的弧度。 沈惊郅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轻拂了拂衣袖,这才道:“比起塔里将军的话,沈某倒是觉得,南疆王站出来说话,似乎更能有说服力!” “你!”塔里木当即恼怒地开口,但一想到自己这个时候还是站在王上的面前,哪怕心底有再多的不耐,也只得咬牙收敛。 塔里格原本讥诮的眸光,瞬时一变,随即危险地一眯,沈惊郅此人……真倒有点儿能耐! “哈哈!右相大人说话果然够痛快!倒有几分我们南疆人坦荡的风格!”南疆王的眸光幽冷,探寻的视线分毫不少的落在沈惊郅的身上。 沈惊郅眉眼不变,气息温和,心底却是冷讽一声,南疆人坦荡?哼!或许他们连真小人都算不上! “南疆王倒是说笑了,南疆的行宫出了此等差错,不论怎么说也是我沈某的失职。而我天曜作为东道主,招待好宾客,在沈某看来,这自是责无旁贷。” “不过……这行宫近日怕是暂时不能用了,如若南疆王不介意,倒不妨这就移驾。沈某已命人腾好了另一处行宫,方便贵国使者随时倚榻而居。” “而这次南疆行宫的意外失火,惊郅已然命了刑部彻查!相信这背后到底是哪些小人在捣鬼,这结果即可不日而出。” 沈惊郅别有深意的轻敛了敛眸,南疆王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老脸上顿时一僵。 他不禁暗道,这天曜皇朝的沈右相,倒还真是有几分八面玲珑的本事,也算是不枉他年纪轻轻便可坐稳这当朝右相的位置! 呵!可是再怎么旁敲侧击,这件事就算捅出了他南疆的野心,相信这出恶作剧的始作俑者,也绝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毕竟,枪打出头鸟,这背后动作的人无论是天曜、赤燕、还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东楚、西凉,他相信若真是倾他南疆之力,那么些人也必定会有所畏惧! 所以……呵呵,刑部的人要来彻查,他又有何惧? “哈哈哈!那还真是有劳沈右相了!不过,在国宴结束之前,我南疆就等着沈右相的一番解释!”南疆王收敛了阴沉下来的眸,长袖善舞地说着。 沈惊郅同样了然的笑笑,意味不明的轻勾了勾唇,“南疆王言重了,此乃惊郅的本分,惊郅定当尽力才是!” 这厢两人的意见,方才敲定,而宫夙夜那边的动作却才刚刚伊始。 “欸!你听说了吗?这南疆使者的行宫啊,据说……”天曜帝京的金樽斋里,那人说话的声音悄然地顿了顿,突地凑近了身边人的耳朵,“有不吉之物……” “喂!你这是听谁说的?饭可以乱吃,但话却不能乱说!” “谁说小爷这是胡说了?”那人听到身边人对他话的质疑,声音不由得猛地拔高了一个度。 他身旁之人,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道:“你小点儿声……” “哼,这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小爷怎么……这还真说不得了不成?”那人被身旁人一拉,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恼怒。 听到那人的这话一出,其余众人顿觉有料,本来正欲继续动作的筷子,却是不自觉的顿了一顿,纷纷侧耳听道:“哼!别说咱们天曜的行宫什么时候不是被看守得一只蜜蜂都飞不进?” “啧啧,你们都定还不知道吧……就在辰时,南疆的行宫可是好端端的说燃就燃,愣是借着天边火烧云的那股东风,生生的起了大火,几乎把整个大殿都烧毁!” “你们再仔细想想这走水之前,据说南疆王初来我天曜水土不服,咱们的摄政王殿下,正替他宣着宫里的御医呢!谁知,竟然就突然闹了这么一出!” “唉,小爷呀,更是听在京都府尹当差的兄弟所说,那南疆的行宫别说突然起了大火,就是这青天白日里,那些冒着幽幽绿光的蛇,竟也胆敢肆意在那大殿里撒野!” “据说,那些蛇发起狂来的那股狠劲儿,就连南疆王亲自带过来的两位大将军都没有制住!” “那后来怎么样了?”众人听到这里,兴致早已被人勾起,自是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下文。 那人见了众人的反应,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无端勾唇一笑,眸光幽幽地举杯道:“后来……” “回禀主子,那些流言已经命令暗六他们在京城各处散播了出去……只是,十一不明白,此事这般作为,到底有何意义?”十一恭敬地俯首,半跪在地。 宫夙夜轻敛了敛狭长的凤眸,低声道:“意义?” “南疆的昭昭野心,她只不过是想替本王徐徐图之……”宫夙夜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渐渐浓郁,任凭他素日里如何的杀伐狠厉,都掩饰不了此时他眸中不经意间涌起的宠溺。 有你如此,夫复何求? 十一闻言,整个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抬眸,错愕之后,留下的便是连他都不懂的一抹期待与兴奋之色。 主子的锋芒藏匿了这么多年,这是终于有人要将那柄宝剑出鞘了么? 那么,老主子早些年的遗命…… 不知想到了什么,十一再度抬眸,已然不复之前的迷惑之色,他恭敬地凝眸看了宫夙夜一眼,“不知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宫夙夜从思绪之中猛地回过神,敛了敛周身沉冷的气息,低声道:“明日就是我天曜国宴,开宴之日!务必让夜鹰,时刻守好自己的位置!” “是!”十一自是明白此间事宜的严重性,当即面色一肃,恭敬地答道。 “另外,再先去把亦白给本王唤过来!” 十一领了命,很快的便将宫夙夜的吩咐一一告知。 而此时正在王府里的某间小院儿里正捣鼓那些药丸,捣鼓得不亦乐乎的亦白,对于宫夙夜那厮的突然召唤,他并不感到意外。 他一副风流恣意的模样,大踏步的迈步来到偏殿的书房门口,他故意轻咳了一声。 果然,须臾之后,就听到那厮冷声开口,“进来!” 亦白兴致缺缺的挑了挑眉,并没有率先开口,只坦然着神色,无声地静待着那厮的下文。 “赤燕的事情研究得如何?” “至少……目前没有丝毫进展。” 别看亦白这厮成日里看起来总是一副潇洒恣意,无所事事的模样,但这次的赤燕之行,那诡异的流沙明显的让他犯了难。 “那金蚕蛊一事,你私底下调查得如何?” 对于宫夙夜的这般发问,亦白不由得冷嗤了一声,“南疆的人若一直不肯松口,那你体内的金蚕蛊,哪怕有神医谷那老头子给我的天山雪莲作药引,也定无多大指望。” 亦白的这番话,明显的让宫夙夜的眉头一蹙。 接着,却只是听得他继续道:“不过,也倒好在因你体质特殊,修炼的武功,也较之旁人有所不同。你所练的冰魄神功,如若修炼到了最后一层,哪怕是不需要另外那三位药引,也能和这金蚕蛊相生相克。” “但是偏偏奈何……你手里的冰魄神功竟也只是残卷……难道这种事,你不觉得更应该去问问你那地下的老祖宗?到底把那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卷藏在了哪个旮旯?” 听到亦白这番话,宫夙夜并未动怒,他凉薄的嘴唇紧抿,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倒也愈发浓烈。 “若真如你所说,为今之计,不过攻下南疆,或是拿到沧澜玉龙佩,无非就是这二者择其一罢了……” 亦白闻言,微挑了挑眉,自是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他的一双狐狸眼,不知道又再算计着什么,上上下下的将宫夙夜打量了一番,那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要真是连你这个正主都无法得知沧澜玉龙佩的下落到底在哪儿,那我等岂不是就只能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亦白这番话落,宫夙夜顿时冷扫了他一眼。 亦白顿时暗道不好的,趁那眼风飘过来之际,将双腿紧紧一夹! “够了。”宫夙夜沉敛着周身的气息,不耐地冷瞥了他一眼,亦白顿时颇觉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却仍旧只能僵立在此,继续听那人的吩咐。 “明日就是国宴的开宴之日,你拿着本王的令牌,让沧澜玉凤的云子漫替本王将古夙居里那套尘封多年的东西给她送过去。” 很显然,宫夙夜口中的她,指的定是定国公府的那位君卿,君大小姐无疑! 亦白的一双狐狸眼当即便轻眨了眨,诡笑道:“这是自然!” “本王这个时候还不想再出什么旁的岔子!你最好是收起你那番心思,否则到时候,你休怪本王手软!”宫夙夜冷睨了一眼,瞧着亦白那副不安分的神色,顿时便把他的心思猜透了几分。 亦白顿感无趣地撇了撇嘴,再次打诨插科道:“啧啧,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非但如此,听小十一说,你对南疆的人,今日也算是旁敲侧击的借着君家大小姐的手,对他警告了几分!” 宫夙夜闻言,凉薄的嘴唇轻抿了抿,不禁开口冷声反驳道:“她是本王的未来的王妃!” “还有!这不是警告!” “那这到底是什么?”亦白到此总算是勾起了几分兴致,颇感兴趣的问道。 “无可奉告!” 轻飘飘的四个字,亦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它从宫夙夜那厮口里蹦出来! “你……”亦白带了几分恼意的开口,不满地瞪了眼前这人一眼。 “小姐,你说什么?”此时天曜帝京那浓浓的夜色已然降临,君卿一行人倒是动作迅速地,趁着京都府尹到来之前,在夜鹰等人的接应之下,早早地就离开了那后山的隐蔽之所。 而这个时候的蝶儿,听罢君卿方才的一番话,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眸凝视了她一眼。 “本少倒是觉得小侄女儿刚才那番提议,说得不错。”君胤难得的肃着神色,在这浓浓夜色之下,这般近距离的与他的小侄女儿一同探讨着。 “与其国宴之上,等着被动挨打,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咱们先行一步!”君胤颇为赞同的附和。 “不过如今三公的在朝堂之上的声势早已日渐衰落,不论侄女儿到底是否真的有心拉司徒侯府一把,但这个时候,让太多的人的目光汇集在此处,此番作为,必是得冒着极大的风险!” “可是……可是整个定国公府除去老爷和三少,小姐根本就没有领兵这种……” “蝶儿,你错了!”君卿不待她的话说完,便已生生的打断。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单是这几日前来我定国公府打探的各路人马,就已不在少数。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咱们率先出手!而各国野心昭昭,尤以南疆显著!” “再者,今晚给南疆使者的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疑似的下马威,你当真就以为南疆王怀疑不到咱们的头上?” “在昨日决定带着夜鹰的人出手之前,就已经注定了明日的国宴定不会太平静……” “哼!”突地,君胤不满地冷哼一声,“宫里那女人拖了这么久,想必明日那赤燕公主一到,两国联姻,那也是势在必行!夙太后就算下了口谕,也没有下旨赐婚的时机,恐怕就是等在这儿吧?” “不过,也真是不知那女人打的什么主意!”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乍然闪过一抹冷厉。 君卿娇俏的唇畔,讥讽地轻勾了勾,“怎么?胤哥哥,我该是理解为你这是在替侄女儿鸣不平不成?” 胤哥哥,那三个字,一字一顿的从君卿的嘴里迸出,月色之下,伴着那般潋滟的眸光,倒是让君胤总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之感。 君胤猛地一回神,反应过来之后,霎时黑了脸! 这丫头,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摄魂这等邪术了? 不过,若是被君卿知了他这般想法,定会嗤之以鼻,什么摄魂术?不过,在前世她所学的深度催眠术罢了! 她倒是没有想到,君胤这人……定力竟然这般沉稳。 “那所以小姐这是打算应下司徒小侯爷的邀约?”蝶儿眸带担忧地开了口。 “不错。”君卿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时间已是这般仓促,距离真正比试那日,已不过短短两日。卿卿,告诉你胤哥哥,你到底有何把握?”君胤故作矫情地开了口。 君卿闻言,当即不咸不淡的冷睨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过他的话头,反而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江流儿怎么样了?” 一说到江流儿,蝶儿眼中莫名的微光一闪,略微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小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江流儿背后的身份不凡?” 君卿并未贸然答话,略微思索一番,这才轻点了点头。 见了君卿的态度,莫名堵在蝶儿胸腔的一股气,不知为何,竟乍然倾泻而去。 仅是转瞬之间,她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不出所料,这个时候应该正和老爷子一起待在祠堂。” “嗯。”君卿别有深意的打量了蝶儿一眼,犹豫了半晌,终是开了口,“对南疆的此番动手,虽然江流儿是个引子,但三叔你缘何会突然插手?” 听到君卿口里的那一声“三叔”,君胤的面色不禁一黑,但还是不屑地冷哼道:“谁叫本少的小侄女当时一回府,对本少就是那种态度?这般私密之事,难不成本少在筹谋之前,还真得弄在明面之上大摇大摆的张扬一番不成?”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转了转,听了他这般吃味的口气,自然也明白,这是在怪她之前对他的疏离……咳,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君卿对此倒也不好再多开口解释,只能故作懵懂的点了点头,“那你那些麻袋里的蛇到底从何而来?” “除了南疆还能有哪儿?明知是去干坏事,难道小爷还傻到专门要留下把柄让人来抓不成?” 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微闪,他可没忘金羽令和七七那小子,恐怕现在都还在云王的手里。 而云王这厮的老巢…… “对了,你让当时那批人的麻袋里所装的又是什么?为何明明不过几个火把,之后的火势竟然能够蔓延到那种趋势?”君胤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疑惑。 君卿这种事情,自是不会瞒他,当即便坦诚地道:“蜡油罢了。” “蜡油?” “不错。” “看来卿卿你这脑子果然还是够用的嘛……”君胤听罢,顿时眸光一亮,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句。 君卿的唇角,微不可见的一抽,若非必要,她还真不想和这厮说话。 不过,她一想起,高墙屋瓦之上那抹冰蓝色的身影,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她要对南疆的使者下手的?时机,竟来得这般巧妙? 他这是别有所图?还是另有目的? 君卿对此并不愿多想,但倒也好在这天曜帝京目前看来已是一趟浑得不能再浑的浑水,至于到底能不能在这里面摸到鱼,那自是得各凭本事! 然而,此时的君老爷子倒是不知怎的,就迷迷糊糊地听了他那小孙子的意思,自打四国使者进京那日,就早早的命江流儿在祠堂伺候着。 又到了晚些时候,君老爷子依旧如同往日一般,踱步到了祠堂,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那块牌子,嘴里倒是一阵阵的念念有词。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接手神兵 “将军!”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里,几乎无人知道的是北齐的一众骑兵,此时正在京郊的某处原地待命。 蔡副将敛了敛深邃的眸子,恭敬地垂首唤了领头的那人一声。 “嗯。”凌墨尘轻敛了敛眸子,一袭蓝色的袍子与白日不同的是,竟无端带了丝杀伐之气。 “这些就是我北齐千挑万选出来的将士?”凌墨尘动作潇洒的勾了勾唇。 “回将军的话,正是如此!”蔡副将眼神一震,很显然被凌墨尘乍然间倾泻出来的大将之气,弄得怔愣了一瞬。 “哈哈!好!”凌墨尘听罢,颇具豪情的大手一挥,沉声道:“咱们北齐的勇士们!眼下的天曜国宴就到了好好展现你们英勇男儿风姿的时候!” “我北齐的男儿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言退!你们说对不对?”凌墨尘沉冷的一双眸子,霎时染上了威压万千的凌厉! 那是真正从战场上饮过血,踏过尸体的人才会有的狠厉眼神! 北齐兵将们被他这般眼神,弄得浑身一震! “北齐绝不言退!” “绝不言退!” “不错。”凌墨尘说罢,轻点了点头,“这才该是我北齐男儿的血色!” “男儿血色!男儿血色!” 北齐的一众兵将无不奋力地挥舞着手里的刀戟,嘶声呐喊着!这就是他们北齐的第一将军——凌墨尘! 只要有他,北齐必胜! 而此时的司徒侯府,司徒老侯爷哪怕在这之前和沈惊郅一方,暂时算是达成了利益同盟,更甚至是不惜拉了护国公那老家伙下水。 不过,想着这四国来使的来者不善,司徒老侯爷端着手里的茶盏,不由得担忧地低叹了一声又一声。 坐在桌前的司徒空见状,不禁皱了皱眉,也在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真不知道君爷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要不他再等等……不行! 就算有了他手里的神兵作最基本的保证,但他仍是不敢去拿整个司徒侯府去赌…… “啪”地一声,司徒空猛地拍桌而起,吓得司徒老侯爷手里的茶盏都不由得颤了两颤。 司徒老侯爷立时不满地皱了皱眉,低斥道:“你这混小子,难道就不能给你家老头子安分一点?看你这副样子,这又是再打什么坏主意?” 司徒空听到司徒老侯爷的这番说辞,那嘴顿时不耐地一撇,反驳道:“欸,老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疾不徐,哼!这真是要坐以待毙?” 司徒空这话一说完,并没有瞧见司徒老侯爷那陡然一凛的眸色。 只见他随即不屑地一哼,“若真是如此,那你可千万别拉着我当个垫背!本小候,还不想这么早驾鹤西去!” 司徒老侯爷听到他上半段儿本来还想夸他两句,他家这混小子,关于朝堂之事,一向不上心,这如今也算是难得有长进! 谁知,不等他心下准备好的说辞开口,司徒空那后半段便已迫不及待的吐口。 他立时黑沉着脸,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搁! 他深吸一口气,怒斥道:“司徒空!你给本侯到底能不能有点儿长进?要知道咱们这偌大个司徒侯府,可就是指望着你!你这小子倒好,你你你……咳咳!” 司徒老侯爷说着说着,只觉得心头一哽,顿时倍感难受的吞咽了几声。 司徒空早就不乐意的侧过了脸,耳朵却霎时一动,听见那难受的吞咽声,不甘的隐下眸底的担忧之色。 他硬是咬牙扛着,死要面子的,不肯回过头去看一眼。 “小侯爷,这是定国公府里的人,传过来的消息。”就在这花厅两爷孙的各执己见僵持不下之时,恰巧作护院打扮的人,恭敬地走了进来,向他们行了个礼。 司徒空听罢此人的话,眼眸顿时一亮! 定国公府传来的消息?那君爷这是…… 司徒空犹自不敢肯定,但却仍是问也不问身后那人一声,眸子闪过兴奋而又忐忑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将那折好的信纸,一一展开。 “亥时三刻,京郊别院!” 司徒老侯爷见状,一双稍显浑浊的眸子略微沉了沉,伸长了脖子,企图朝司徒空手里的那纸条上打望一眼。 谁知,司徒空那小子,竟仿若早有所觉似的,眸光一扫之后,五指迅速成爪地将那字条一撕! 一双手比司徒老侯爷那恼怒的眼神,更快一步的,将其一吞! 顿时,他的眉梢得意的向他一扬! “你……臭小子!”司徒老侯爷见此,也只得眸露无奈的瞪了他一眼,他可是他老子的老子! 这人……竟这般防他! 也罢!也罢! 司徒老侯爷无力的摇了摇头,左不过这小子真要捅出了个什么篓子,他就算是拼尽了这条老命,也要把这司徒侯府唯一的根给留住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司徒老侯爷顿感疲惫地揉了揉揉眉心,再次抬眸扫向司徒空那小子的背影之时,浑浊的眸底,已是带上了一分纵容。 就在司徒空的背影消失在侯府的花厅之后不久,沈惊郅的府上,倒是迎来了一位近日的常客。 “呵呵,沈右相在朝堂之上,除去摄政王殿下,也算是大权在握。早些时辰,闹得风风火火的南疆行宫走水一事,倒是老夫未曾料到,此间事竟动作这般迅速的被刑部解决了……” “请恕老夫斗胆猜测……沈右相这该是雷霆手段,还是早有所谋?”司徒老侯爷端坐着身子,神色不明的开口。 沈惊郅闻言,只是略微的挑了挑眉,即使是听到司徒老侯爷些许冒犯的话,竟也毫不变色。 司徒老侯爷不禁暗叹一声,他果然是老了…… “呵!既然老侯爷自有一番揣度,那惊郅倒不妨问问,老侯爷又觉得如何?”沈惊郅眸光淡淡地饮着杯中的茶,不动声色的将老侯爷口中的话,又再次抛了回去。 司徒老侯爷不由得皱了皱眉,好似纠结了一番,这才沉吟道:“老夫愚钝!私以为我司徒侯府既已与大人一方阵营,若不坦诚相待,之后的事,又能如何?恐怕……” 司徒老侯爷的这番话,并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但他沈惊郅又如何不懂? 只见他模样高深的笑了笑,“在下倒是以为,司徒老侯爷恐怕有些东西,从一开始便弄错了。” “什么?”司徒老侯爷懵懂的接口,并不明白沈惊郅这话到底是何意。 莫非之前,他口中答应得好好的事情,有变不成?那他司徒侯府…… 司徒老侯爷的眸光微微一闪,对于接下来的事,显然没有多大的勇气想下去。 沈惊郅一见司徒老侯爷这副惶惶不安的模样,便不由得轻勾了勾唇,颇为不厚道的笑了。 这些固执的老家伙,如若仅仅只是之前那三言两语,就让他们这些中立的人,轻易的朝他们这边臣服,那他沈惊郅就真是错看他们了! 不过,至少眼下看来,之前对这些老家伙下的功夫,已然见了成效,那些暗地里的算盘,也倒算是没有白打。 “惊郅的意思是,司徒老侯爷之前的明哲保身,在眼下国宴的四国来使之时,显然已经站不住脚跟了。” “但奈何,惊郅自认十分欣赏司徒老侯爷早些年在军中的雷霆手段,便率先向司徒侯府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抛出了橄榄枝。” 沈惊郅的这番话落,司徒老侯爷倒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事情的确是这样的没错。 想当年先帝驾崩之后,留下遗腹子,由顺帝即位! 而风淑妃更是凭借她手里的遗诏,一举封后! 从此垂帘听政,与摄政王两相夺权,已然过去寒暑几载! 同时,自那时起,天曜的朝堂之上,哪怕名义上的权利,仍保留在三公手中,但谁人又不知,伴随着宴王、夙太后的日渐势大,其实并不仅仅是三公的势力,日渐旁落,而但凡是手里握着兵权的人,又何尝不是? 除去三公之外,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司徒侯府! 先帝早些年交到他手中的二十万神兵,如今撇开那些老弱病残,见状之躯,所剩不过寥寥。 而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投靠沈惊郅,又何尝不是被逼着站队,顺带替着司徒空那小子,在他百年之后,寻得一把荫庇伞? 他此举,所图不求荣华富贵,只不过是求司徒侯府的百年安康罢了! “不过,在惊郅看来,咱们之前所谈的交易并不是合作,而是一场从属。”沈惊郅的眸光无端轻晃了晃。 司徒老侯爷不甚明了的皱了皱眉,“从属?” “那沈右相的意思是?” “本相以为,司徒老侯爷何等聪明,不过一直以来只是习惯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蒙蔽世人罢了。”沈惊郅的眸光,陡然一厉! 司徒老侯爷心下一惊! 沈惊郅这番突然冷下来的口气,倒是让一直做着安稳梦的司徒老侯爷,难得的醒了醒神。 他方才显然已经一字不差的听见,沈惊郅对他,用的是“本相”,而不是“惊郅”! 他这已经不是在以忘年交的身份在和他说话,而是站在朝堂格局之上的立场! 司徒老侯爷怀揣在桌下的手,不自然的抖了抖。 半晌,只听他终是沉吟着开口:“沈右相的话,本侯自是明白。” “可也正是因如此,老夫又如何胆敢拿我整个司徒侯府去赌?这条路,老夫哪怕自认早就看了个透彻,可今日谁曾料,竟是败在了你沈右相那一双犀利的眼下!” “唉……”司徒老侯爷低叹一声,“沈右相,咱俩明人不道暗语,你身后那人的野心,显然并不甘心止于此,你这让赤胆忠心了百年以上的我司徒侯府,这老脸又往哪儿搁?” 沈惊郅听罢,不由得冷嗤一声,袖袍一甩,沉声道:“那看来还是惊郅料错了,比起司徒侯府来,原来老侯爷更为忠君爱国!” “你……”司徒老侯爷的一张老脸立时一变,顿感羞恼得有些涨红。 “如若老侯爷真要执意如此,惊郅也绝不勉强。”沈惊郅轻拢了拢眉,眼底一道幽光闪过,“顶多不过,也就是这身后之事,世事难料罢了……” 司徒老侯爷的面色一僵,自是听出了沈惊郅的一番言语里暗藏的威胁。 他兀自深吸一口气,顿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真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是请佛容易,送佛难? 也罢,依照这那人杀伐狠厉的性子,他司徒侯府就算真的不从,想必也定是早就被他盯上,正好拿来第一个开刀! 思及此,他不由得正了正色,低声道:“那老夫敢问沈右相一声,这天曜的神兵,那人到底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听罢司徒老侯爷的话,沈惊郅好看的嘴唇,轻轻一勾。 看来,这司徒老侯爷总算想通了这其中的利弊,倒也不乏他们二人引为知交多年…… “难道不是?还是……那人并未有此打算?”司徒老侯爷好不容易豁然的一点儿心情,霎时又纠结了起来,颇为疑惑地皱了皱眉。 沈惊郅闻言,顿感好笑的摇了摇头,如今他们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那么有些事情,确实该坦言相告。 “难道司徒老侯爷对自己手底下的人,就没有半点的自信?” “要知道轻易就能说出‘处置’一词的人,可不是一位善于领兵打仗的好将军!” 虽然沈惊郅的这番话,并未意有所指,但奈何司徒老侯爷的那张面皮,就差点儿真的紧绷不住。 他掩饰性的轻咳一声,当年,他要是领兵打仗的本事能有君家那老头子的半分,他又如何至今只是个位居二品的雍庭候? 沈惊郅见状,倒也只是了然的笑笑,并没有特意去戳破。 “果然,老夫没有料错,那人定然对于北齐的强军,早已有了定对之策……” “小姐,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府?”此时天曜帝京的定国公府内,蝶儿看着动作迅速地替自己换好一身黑衣劲装的君卿,不由得蹙了蹙眉。 君卿对此不置可否,挑眉无声一笑。 对于蝶儿这般突然的发问,她更是并没有半丝的不满。 的确,这个紧要关头贸然出府,并不是什么天大地大的好事,相反,这暗地里指不定就藏了多少牛鬼蛇神,就等着她主动的潜伏出动,自投罗网! “既然注定了躲不过,何尝不身先士卒,来个引蛇出洞,正好打得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君卿难得好心情的解释,蝶儿原本紧皱的眉间,闻言总算是松动了几分。 “那蝶儿今晚定要贴身随侍,如若小姐真要有个不测……”蝶儿一双晶亮的瞳眸里,此时划过一道明显的担忧。 君卿自是知道蝶儿的心思,也不轻易点破。 “我之前要的东西,可都拿到手了?”君卿整理衣物的手一顿,挑眉望向了蝶儿。 “还有三日,铁匠师傅就会按照小姐的要求锻造成了!”蝶儿虽是不懂小姐要的那些东西到底拿来是作何,不过,她始终相信她家小姐绝不是外界早前所传言的那个花痴草包的废物! 君卿闻言,潋滟的瞳眸,一道兴味的眸光,微微一闪,她原本还以为这异世的锻造功夫,自是比不上前世的,想不到才吩咐下去不过半日的功夫,那府里的铁匠师傅,竟然这般快就敢开口给她承诺? 这人是手里真有几把斧子,还是言过其实……她潋滟的眸子,顿时陡地一厉! 不论某些事情的结果到底如何,时至今日,早就到了该她出手的时候了! “走!”君卿的霎时冷下来的声音,响在蝶儿的耳侧。 蝶儿猛地一个醒神,她竟然方才就被小姐那般陡然凌厉起来的气势,吓得差点儿…… 蝶儿的身子不经意的颤了颤,随即脚尖轻轻一踮,三两步越过了君卿,为其引路。 君卿见了蝶儿的动作,不由得眸光微微一闪。 她已然不是第一次见识这轻功的好处,但思及月余之前和叶清晚那女人的游湖……她的小腹…… “小王妃!” 待得君卿一袭黑色劲装的身影,完美的将自己掩藏在暗夜之下,饶是跟在宫夙夜身边多年的暗三,都不禁暗自心惊。 那股来自暗夜使者的气魄,随着那人的靠近,不减反增。 她身上那陡然倾泻而出的凌厉得,愈发想要让人跪地臣服的气势,和那人竟是这般完美的不谋而合! 他眸光晃动之时,仿若恍惚地窥视到了睥睨天下血光,踏着细碎月色而来的暗夜女王! “暗三!” “暗三!” 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司徒空,听到他家君爷愈发幽冷的口气,不由幸灾乐祸地冷瞥了眼,将自己浑身裹得像个“怪物”似的那厮。 “小王妃!”在君卿眸带不耐地唤第二声之时,暗三总算是从那不断想要让自己沉溺的威压气息之中,脱身而出。 他眸光微动,暗地里却是长长的缓了缓气。 “宫夙夜手底下,夜鹰的人,今晚可有到位?”君卿沉敛着眸色,神色不明的问着。 “王爷已经吩咐,夜鹰今晚只属小王妃一人调遣!”暗三兀自垂了垂眸,口气竟无端带上了几分尊崇。 暗三心境的变化,在这个时候,君卿并没有多的心思前去探究。 她潋滟的瞳眸,微微一暖,这人…… 须臾,不知她突地想起了什么,冷下声音,诘问道:“你是说夜鹰今晚只跟着我?” “不错。” “除去夜鹰,那人的身边,又可曾还有人在?”君卿的声音不自觉的冷了一个度,在场之人,估计也只有她自己并未有所觉。 暗三闻言,眸子一垂,犹豫不过须臾,霎时抬眸,沉吟道:“亦白大人不仅医术卓绝,武功更是师从神医谷老谷主之手,估计比之定国公府三公子,永安候的身手,二者定然不相上下。” 沧澜玉凤眼下还不到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时候,自打跟着君卿出了定国公府的东芜苑,他便早已察觉出了身后那人的气息,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言明罢了。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她自是同样察觉到了身后那道熟悉的气息。 既然他一路心甘情愿的跟着,再加上这本来就是整个定国公府与司徒侯府的事情,她此时定也不会太勉强。 “哼!”果然,暗三的话音一落,转瞬便从京郊别院的暗处之中,走出来一人。 君胤桀骜的眸子,羞恼的一闪,兀自拂袖冷哼道:“宫夙夜的人……” 听罢此言,暗三浑身的气息一冷,除了他们的小王妃之外,还没有曾有人敢这般对主子不敬! “嘿嘿,君爷……”眼看着好好的形势就要不妙,司徒空那张堆满肥肉的脸,霎时佯装和善的笑了笑。 君卿潋滟的眸光一挑,君胤的眸子更是一冷! 两相碰撞之际,奈何终是君胤拗不过,率先服了软! “卿卿……”他开口,语带讨好的轻唤了唤。 暗三的眸光霎时审视的一瞥,君胤手下的动作一顿! 这番动作,看得一旁默然不语的蝶儿,不由得暗自咋舌,这算什么? 君胤少爷这是和摄政王手底下的人杠上了么? 君卿潋滟的眸光,渐渐染上一抹冷色。 凭她多年的敏锐之力,哪怕身后的二人身有内力,但奈何根本就瞒不过她眼底扫过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你手里的神兵呢?”君卿这时懒得和那二人较劲,干脆把问题直接抛向在一旁尴尬得险些摸鼻子的司徒空。 “呃……这……咳咳!就在这儿呢!”司徒空一路带着众人龟速地挪动着,一边面带犹豫地说着。 君胤见状,自是明白其中蹊跷,不由得冷嗤了声,就司徒侯府的神兵,他还真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然而,君胤这样想没错,但奈何君卿对他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心下却是并不认同。 她潋滟的眸光,冷厉的朝他一扫。 君胤不满的神色一顿,眸光顿时讪讪地移向了别处! 她君卿嘴上虽是不说,但对于司徒空这小子,这般匆忙的找上了她定国公府,想来此前要应付的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太好的差事! 果然,所料不错,待得君卿等人一行至那处,顿时,整个京郊只听得司徒空满嗓子的怒吼声! “都给本小候起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司徒空厉声说着,素日里堆满肥肉的那张脸上,眉宇间的褶皱竟从不曾这般显眼! 君卿眸光淡淡的朝他投去一瞥,隐藏在暗夜里的神色,却是半丝都未曾变动过。 “哐啷啷”一阵杂乱的兵戟相交声,在这暗夜里带了几分颓靡的响起。 东倒西歪的懒躺在地上的将士见了来人,当真是司徒侯府里的小侯爷司徒空之后,这时的神色才一开始慵懒,稍稍正色。 “咳……小侯爷,这么晚了,把大家召集到此处,不知是要作何?”此时,队伍里磨蹭了几乎半晌,才步履带了几分沉重的走出来身穿银白铠甲的一人,颇感疑惑的说着。 听到这人如此漫不经心的口气,司徒空的胸腔里,那愤懑之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他难得如此怒喝一声。 然而,谁料那人竟是丝毫不为所动的坦然受着。 如若不是亲眼见了司徒侯府手里大多数的神兵是个什么样子,否则,就连君卿都要以为这人的胸襟开阔,倒是修炼到一定境界了! “你们是我天曜手底下的神兵!难道你们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是我天曜昔日传闻里那无论战况如何艰险,都未曾败在敌手的神兵?” 司徒空的一双眉目紧皱,浑身的气,在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只感到自己内里的灵魂再被一种莫须有的慌乱,不停的抽空。 如若一国的亲兵已然如此颓丧,那么几乎完全可以想象,远离天曜帝京的将领到底颓败得如何! 那位将领听到司徒空的这番厉喝,仍旧垂首沉默着。 而其他东倒西歪,甚至是整个身子都懒懒地斜倚在树上的兵将们,更是如同看好戏般的沉默。 冷眼旁观至此,就连君胤那厮都忍不住,冷笑一声,“呵!司徒侯府果然好本事,估计除了成日里跟在小侯爷身边,在整个天曜帝京里护着你为非作歹的神兵,还勉强能称得上神兵之外,这些人在我永安候的眼里,无外乎早早就弃若敝履的废物!” 君胤这番话说得无不讽刺,司徒空原本紧皱的眉,此刻更是带了几分不甘的拳头紧握。 那率先开口的将领,在听罢君胤的话之后,整个身子更是怔了怔。 不过,比起君胤口里的废物,“永安候”这三个字,倒是更容易让那些人惊醒。 天曜帝京定国公府的永安候,十几年前,与巾帼不让须眉的君心兰君家大小姐,可谓是两大名动天下的人物! 倒是彼时公子年少,而如今墨衣冷袍,时光早已不复当年! “呵!你会是永安候?”那领头的将领,仿若尤不自信地带着一分轻嘲之意,冷冷地反讽。 “怎么?在尔等的眼里,你们主子的威名,对你们无法造成震慑,如今就连对旁人的话,竟是也不敢轻信了么?原来,本少倒是不知,我天曜的神兵何时竟不知不觉的活到了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份儿上!”君胤沉敛着周身的气息,兀自冷声开口说着。 而从他口中咬牙迸出的“天高地厚”的那几个字眼,更是换得他们众人无声的沉默,两相对视一眼之后,随即又快速的分开! 君卿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从一走进这里,她便已然察觉出了几分端倪。 她娇俏的唇畔轻勾,眸光带了几分审视的打量着能有勇气,率先士卒的那人。 好似是察觉到了君卿的眸光,那人有些不明所以的抬眸,四处扫视了一眼,最后却是停留在不起眼的一个女子身上。 随即,他不由轻嗤一声,永安候的那番话有时候还真说得不错,他们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任凭一个女子,又怎会有那般敏锐而又凌厉的眸光? “君爷……”司徒空向后退了两步,躲避着那些人企图探寻的眸光,小心翼翼地在君卿的耳边俯首低语了几句。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司徒空这小子的意思,倒是颇有几分与她不谋而合! “此时已然亥时三刻,你可要想清楚了!一再耽误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君卿心下虽是赞同,但仍旧免不了耳提面命这小子几句。 司徒空的眉头又是一皱,这后果意味着什么,估计此刻没有比人更清楚不过,他敛了敛眉,再次语带恳切的沉声道:“君爷,本小候这次可和你说的是认真的!” “只要君爷,你肯开口应下这件事,我司徒空便敢在此保证,此生定替定国公府做牛做马!” 君卿闻言,眸光微微一挑,要说她真是半分都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沉声道:“司徒空有些话,切莫夸大了说。这送佛送到西的本领,我定国公府虽不敢保证,但我从来就不做亏本的买卖,哪怕你我没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但有些话,我仍旧希望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再说!” 司徒空闻言,只得咬了咬牙,距离天曜国宴的开宴之时,已不过几个时辰,都这种时候了,他哪怕再犹豫,要是再拿不定主意,到时候真正倒霉的就该是他司徒侯府无疑! 三公在外人的眼里,早就成了个空架子,不趁着这个时候冒险,他司徒空可当真是不敢拿整个司徒侯府开办分玩笑! “本小候早就考虑好了!君爷,你就给本小候个明话,这件事在你的手里到底如何?” “自是不会让你失望!”君卿潋滟的眸光,兀自瞅着司徒空眼底里那般认真的眸色,心下更是严肃了几分。 司徒侯府既然注定了要与她定国公府的命运相连,那送上门的好事,除非她傻了,否则他断然不会拒绝! “嘿嘿……”总算是听到了君卿口里肯定的答复,司徒空立时胸腔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兀自傻笑了几番。 若不是时机不对,君卿这时真想要给他一个白眼儿! 这傻小子,就这么番话,除了司徒侯府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之外,无疑是把先帝交到他们手中的兵权,傻愣愣的往外送。 君卿的心底不由蓦地闪过一抹疑惑,这么大的事情,司徒侯府上,单凭司徒空一个人,可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定主意的,除非这背后有着司徒老侯爷的默许…… 思索到此,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 她敏锐的眸光,蓦地扫向时刻隐在暗处的暗三,察觉到那股熟悉的视线,暗三不由得一怔,他这是哪儿有不对劲儿,招惹到小王妃了么? 不然,怎么他今晚老感觉小王妃扫向他的视线,总是冷飕飕的。 当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投向暗三的那一刻,看到暗三那疑惑不已的瞳眸之时,君卿心中的某个猜测,便已愈发的肯定了几分。 这时的她,当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这是算从那人的手里夺权,还是说是他故意也在为她铺路呢? 君卿潋滟的眸光,不动声色的敛了敛,须臾之间,她将眸光理所当然的投向一旁看得不停地在那儿品头论足的君胤。 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轻眨了眨,掩饰性的干咳了声,慵懒地声线,兀自别扭的开启道:“哼!怎么?小侄女儿,这是方才想起了你这胤哥哥吧?” 君卿娇俏的唇瓣,听罢,顿时意味不明的朝他一挑,如若不是当真看在这人好歹也是原身长辈的份儿上,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使着前世的小性子,一巴掌把他拍到墙上! “呵!”君卿察觉到了那些人对她暗地里不停地审视,此刻既然早已应下司徒空口中的事,她自然坦然地受着,须臾,却是只听得她冷笑一声。 那领头的将领,顿感疑惑不堪的眉头蹙了蹙。 君胤将这几人的互动,自是早已不动声色地收进了眼底,他不由得甩袖,兀自冷冷哼了一声,这司徒侯府的人,倒是打得一手好主意! 不过,奈何他又不得不承认至少天曜的国宴之上,想要借此赢了北齐,这的确不失一个好机会。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是,当年他们曾在赤燕、南疆等弹丸小国里吃的暗亏,也可以趁机还回去! 要不是司徒侯府的老侯爷真说要比上他家老头子的年龄还要大一些,那和他一个字辈的那些人,如若还在这里……那这天曜定然又会是另外一副样子! 此时的君卿,并不知道君胤的脑子里又再想些什么东西,她眸光冷冷的挑了挑眉,却并不言语。 二者就这般尴尬的两相对立,果然,仍是司徒侯府手底下的将领,实在没有耐住,忍不住沉声开了口:“如若小侯爷深夜到此造访,只是为了训斥我等一番!那想必小侯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别院不远处,就是神兵所驻扎的军营,想必小侯爷一向身娇肉贵,自是受不了这夏夜里的蚊虫叮咬,倒不如听属下一声劝,恭请回府!” 那人此番言罢,眸色丝毫不起波澜,仿佛早已猜透司徒空接下来惯有的动作,可是谁料,他竟等了半晌,司徒空那行人仍旧没有半丝动静。 那人的眉心同样不由得一皱,他顿时眸带担忧地扫了扫这四周正东倒西歪着,无精打采的一干人等。看来,这次……小侯爷算是和他们耗上了!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动,恭请回府? 呵!这算是什么?他们今晚此番算是被逼急了?还是心有所惧,对那波云诡谲的天曜帝京怕了? 在她君卿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不战而逃,却被人称作“战士”的“战士”!如若这里的其中的一人倒下了,她君卿出手相扶,那倒也不妨! 不过,如若是一群人倒下了,她又该对他们伸出那只手? 真正不战而退,却又一倒不起的人,那是懦夫!那是永远也扶不起的刘阿斗! 他司徒侯府赌不起,她君卿却敢赌! 毕竟,比其日后的软骨头,她君卿一向尊崇的就是实力! 在这个世界上,本就该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陡地,她浑身的黑暗气息,霎时倾巢而出! 那般凌厉的眼神,朝那些人的脸上猛地打来,竟仿佛是被人猝不及防地剥皮刮骨而过! 但凡是她眸光所过之处,无不让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令人后怕的胆寒! 果然,这就怕了! 君卿兀自勾唇,冷笑出声。 君胤却是心生疑惑的轻蹙着眉头,冷不防的朝她投来一眼,方才那般令人生寒的气息,竟是自她的身上仿若早已浸透骨髓一般,如此收控自如! 亲亲,她……这到底修炼的是什么邪术? 君卿一身黑色的劲装,将她曼妙的身材,即使是在暗夜之下,也勾勒得分外唯妙。 她潋滟的眸光,仿若不经意间掠过一抹寒芒,“呵呵,你们这些做属下的倒也真有胆子,胆敢弃主子的命令为不顾,反倒恭请自己的主子回府!” “这般忤逆自己意思的奴才,在本小姐的眼里,从来都是剥皮挖骨!罪行无异于背叛!” “而不巧……我君卿最厌恶的就是背叛!”君卿嘴角难得在这个时候,竟然轻勾起了一抹笑,暗夜里的冷声,让那一干人等,先是投来不屑的眸光之后,嘴上虽是不说,但心里无不尽是胆寒。 “哦?原来你们这就怕了?”君卿抬眸冷笑道,眸光霎时不躲不避的与那将领,霎时之间,两两无声对视! 在君卿那般慑人的眸光之下,那人的眼珠不自觉地转了又转,总是企图将眼眸悄然投向别处。 然而,君卿既然决定了接手,不再这个时候在众人的面前趁势立威,那又更待何时?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道回府? 那人冷不丁的接收到了君卿那道凌厉的眼神,随即,他猛地一垂首,硬是带了几分切齿之意,愤然开口道:“这位姑娘真是说笑!我等既是天曜的神兵,那也定是铁骨铮铮的条条汉子!断然不会去做那叛主的小人行径!” 君卿闻言,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 只见她樱色的嘴唇,讥讽地一勾,“你算是这群兵将里的何人?” “毕竟……这些神兵,你们主子对其施发号令都说了不算,那你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站在这里恼羞成怒的自打自嘴和我辩驳,更是一番颠三倒四的话,凭何让本小姐相信?” 那人站立的身形,被君卿这三言两语,一时弄得有些发怔。 他嘴唇嗫嚅,一双疲惫的眸子,渐渐染上了一分不甘的屈辱。半晌,他审视的打量了一番,一袭黑色劲装裹身的君卿。 这人难道真是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十年来,名动天曜帝京的花痴草包的那个废物? 早已将这群人的谈话,尽收耳内的其余将士,冷瞥了君卿一眼,却是连眼都不抬的竟发出了声声冷嗤,他们的蒙大副将,肯费这些唇舌跟这些朝堂之上的附骨之疽驳论这么久,已经对他们算是不错的了! 再加上,那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居然自称君卿? 呵!他们不禁齐齐冷嘲一声,但凡是这天曜帝京的人,又有谁不知道,那是个成天只知逛花楼酒肆、茶楼赌庄和他们家小侯爷从来都是傍地而走。 哪怕她有一张精致的脸蛋儿,在他们军营里的这群大老爷们儿面前,若是不用拳头和实力说话的地方,那可是任凭你磨破了嘴皮子,那也起不了作用! 再说了,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他们被京都府尹的人,一扔到这里,便是几载寒暑的自生自灭,要不是司徒老侯爷早早地要过去了一对亲兵,而他们这些外围的别说吃皇粮,顿顿能够饱腹就已经很不错了! 要不是看在司徒侯府对他们一直以来的恩遇的份儿上,他们这群人又如何能忍受一个小娘们儿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 别说他司徒侯府,百年飘摇,日渐的走上了下坡路,但这天曜帝京的定国公府,可是自从十年前那一场的出兵南疆,一连陨落两名大将之后,便早就一蹶不振。 就算今日来了这许久不见的永安候,但那又能奈他们如何? 招之即去,挥之则来的日子,他们这群人真是受够了! 不过,很显然最初的蒙子田的确这样想,但在见识了眼前女子愈发强势的态度之后,他竟不由得对她侧目。 此时的气氛,在场的众人在蒙子田没有开口答话之时,除了君卿之外,竟是纷纷垂首沉默。 那般压抑的氛围,更像是在蒙子田的胸口,重重的堵了一口气,仿佛就是要让他不吐不快! 随即,他终是垂首敛眉,躬身抱拳道:“在下蒙子田,见过司徒小侯爷,永安候,君大小姐!” “呼——” 随着他的一声话落,暗三、蝶儿等人终是长舒口气,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安安稳稳的放了下去。 而其余的兵将闻言,面色却是纷纷一变,几相对望一眼,皆是同样探寻到了对方眼底暗藏的细碎火光! 君胤听罢,唇角总算是轻轻一勾,倒是转身便不屑地扫了暗三一眼。 暗三嘴角一抽,司徒空的眼眸倒是一亮! 他就知道他的眼光,定然不会错! 司徒空这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立即便招来了另外两道眸光。 然而这时的司徒空,正一个劲儿的对天曜国宴之上的大展雄威,仍在期待着,对于之后所遭逢的倒霉事儿,究其根源,自是一番不甚明了。 不过,他那副被人恶整之后,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不仅是君胤,更是在这之后招上了宫夙夜身边亦白那厮的惦记。 “蒙子田?”君卿清冷的声音,反复将这名字呢喃着。 不知为何,那蒙副将的耳根不自觉的一红,尴尬的咳了声,须臾之后,便正色道:“不错,在下正是蒙子田!天曜帝京京都府尹杨统领手下亲兵,神兵副统领,蒙副将!” 君卿闻言,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京都府尹?并不直属于司徒侯府?原来如此…… “蒙子田,”君卿试探地开口唤了一声,“不知蒙副将口否告知我君卿,这名字取之何意?” “不过家里族老所期,蒙家子嗣世代能有三寸方圆,可供耕种而已,我等这般糙人,取个名字,也就算是给后代子孙图个吉利,哪里能有君大小姐所想的那般深远意境?” 蒙子田说罢,倒是颇为自嘲的勾唇笑了,那笑容里夹杂的苦涩,竟立时让略微有些躁动的兵将们,霎时冷静下来些许。 再次投向蒙子田的目光,纷纷都染上了一份动容。 或许,那日他替他手底下的这一群人答应了昔日京都府尹刘统领的条件,想来他们这些年引以为傲的神兵,也绝不会沦落至此…… “副将大人!” “蒙将军!” 似是察觉到了蒙子田身上那份不算轻的担子,原本还打算趁机打诨插科,蒙混过去的神兵等人,在此等境况下也完全没了那个心思装下去了。 其中一人更是发狠的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君卿等人一眼,顿感愤懑的开口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够了!你们这些权贵子弟,征战天下篡位夺权的时候,能想到咱们!” “可一旦你们这些人过上好日子了,在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人的眼里,又何曾把我们放在眼里过?” “哼!李大哥说得不错!兄弟,哪怕你这话说出口要杀头、要坐牢,要死要活,我老马啥都认了!那我老马今晚干脆就实话说了!在这些当官的眼里哪个又不是把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就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了!” 老马哥宽慰地拍了拍先前那人的肩膀,转瞬却是狰狞着面色,双眼赤红的瞪着暗夜底下的这群人。 “老马哥你能忍,李大哥你也能忍!不过,我这个平头草民,早就无亲无故的了,你们这个时候都站出了头,那我坪子又再不站出来说两句,可就不枉费了咱们这些年的兄弟情谊?” 老马子的身后,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霎时就映入了君卿等人的眼帘。 只见那人浑身的颓靡姿态,周身瘦弱得几乎就剩个骨架子,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君卿见状,虽是冷眼看着,但仍旧不经意的蹙了蹙眉。 “坪子!”老马哥眼眶炽热的拍了拍被称作坪子那人的凉寒的大手,坪子回眸看了一眼,随即讥讽地笑了,“司徒小侯爷,我坪子今晚就算是把话撂这儿了!” “神兵早已不复当年的神兵!你要兵权,没有!要命,这里……有!” 坪子当即愤然的怒吼一声,话一说完,面色陡地涨红了几分,全身的力气,仿佛都汇集在了胸腔之处,却又猝不及防的被人莫名的抽走。 他的身体突然疲惫的一软,支持不住的向后一瘫…… “坪子——”老马哥是离坪子最近的一个,他一察觉到坪子的不对劲,立马惊慌的吼了一声,接下来便迷蒙着老眼,陷入了一系列的慌乱无措。 “素问!”君卿敛眉,见势不对,立时沉声唤道。 一路匆忙而来的素问,听罢君卿的这番言语,当即也不再多加思索,三两步便走上前去,伸手就要诊治。 谁知那些人竟是格外警惕的瞪了她一眼。 素问正欲动作的手一顿,她好看的黛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不禁回眸,向君卿递了个眼神。 君卿见状,轻颔了颔首,随即只听她冷声一喝,“你们要真是想要让他活命,那现在就把他放下!他病来已久,可是经不住你们这么多人的折腾。” 君卿的话音一落,老马哥这个老实人二话不说的伸手就要动作,孰料,却被之前唤作李大哥的那汉子,仍旧不忘警惕的抬手一拦,当即冷嗤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饶是他们这些人的脑子再怎么单蠢,在今晚这番的种种试探之后,他们绝对有理由怀疑,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天曜帝京那个传闻里花痴草包的废物! 君胤闻言,桀骜的眸子,朝他望过去的眼神,陡地闪过一抹幽冷。 君卿听罢,倒是未曾说些什么,只是兀自掀唇笑了。 跟在她身后的暗三,懵懂的摸了摸自己的脑子,他有些不懂了,他们府里的小王妃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如何才能修炼到这种浑身的杀伐之气,收放自如? “凭什么?”君卿潋滟的眸子,微微流转,“就凭你拿他的命,赌不起,也不敢赌……我如此说,你还敢继续犹豫么?” 李霖本欲拦着的手一顿,眸光不自觉的向蒙子田瞥去一眼,见他并没有出言再解释什么,他一咬牙,就收回了手。 他心知,蒙副将他……这是默认了! 素问一从老马哥的手上接过坪子,便借着那股汇聚掌中之力,将他的后背狠狠一拍! “坪子!”老马哥赤红着双眼,小心翼翼的出生唤着。 “咳咳……咳咳!”坪子对于老马哥的出言相唤,他这个时候俨然没有时机去理会,他涨红着脸,只感觉胸腔那股憋闷之气,总算是顺畅了些许。 先前那种气流倒逆,直冲脑门的濒死感,让他在鬼门关前这般走一遭,他都忍不住想要大笑一声,哈哈哈!死,又有何惧? 不过,奈何他铁骨铮铮的男儿,不能战死沙场,却只能苟活于世,倒还不如死去!不如死去! “咳咳……你……你……为何救我?”坪子虚弱的睁开眼,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死拽住素问身上那抹素白的衣袍,艰难的沉声问着。 素问给他拍背的手,动作一顿,眸光微微一敛,对于这种似友非敌的人,若非必要,哪怕是作为医者,她也有权利拒绝回答某些问题。 毕竟,就算她有一手医术又能将其如何?医者难医心,治国难治民,这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她素问,自认不过庸人一个,又何须无事自扰? “坪子……坪子……你总算是没事儿了!”老马子眼见这个瘦弱得被风一吹,几乎都快倒下的坪子,一番诊治之后,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元气,当即便兴奋得跟个什么似的,竟然差点儿就涕泗横流起来。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料到,站在不远处的君卿,却是将坪子的一番话,敏锐的收进了耳里。 她立时冷嗤一声,“为何救你?” “那倒不如换我来问问你,蝼蚁尚且偷生,你身在军营,好歹也是一在战场上曾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英雄男儿,如今没有战死沙场,竟却是在这么个无人所知的京郊别院一心求死!” “神兵不复神兵,果然这其中精髓竟在于此……”君卿刚给了这些人一个甜枣,奈何这后来的一巴掌,竟也同样的让他们这般闪避不及。 老马子一手扶着虚弱的坪子,一手恼怒地瞪了君卿一眼,不禁气怒的开口道:“闭嘴!你不过一介女流,男人的这些事情,你又懂些什么?” “呵!”君卿掀唇,冷笑一声,“我懂什么?” “至少我懂,在我的眼里绝没有远离沙场,只为一心求死的逃兵!强者自强,而你们这般的自暴自弃,所以……活该你们被人无情碾压!” “强者自强!你说得倒好听……”李魁不屑地扭头冷哼一声。 君卿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挑,潋滟的眸光里,却是无端泛起一抹讥讽。 “君大小姐口口声声左一个懦夫,右一个逃兵,难不成定国公府也同样是看重我此间手中兵权罢了?”蒙子田疲惫的伸手拢了拢眉眉心。 司徒空好看的眉头却是忍不住一皱,锐利的眸光里闪过一抹歉疚。 不论怎么样,他这个司徒侯府未来的接班人,手里好歹也握有神兵的亲信。不过,他倒还真是不知,这天曜京郊的神兵,在京都府尹的手里,竟然是这般过活! 他的心里,顿时陡地升起一股无力的恼怒! 司徒空的眸子猛地闪过一抹不耐之色,突地,他直接调转过身,却被那道早已察觉的清冷声音,生生喝住:“站住!” 司徒空的脚步一顿,却是不曾回头。 君卿潋滟的眸光,倏然一闪,霎时冷嗤道:“怎么?就连你司徒小侯爷,被本小姐当中戳出了死穴,竟也是这般不堪受辱的想要一走了之么?” “司徒小侯爷这当真不打算回头?”君卿顿时一改先前清冷的口气,浑不在意的问道。 司徒空听罢君卿的这番话,弄得心中自是惊了一惊,但仍是站在原地踌躇了几分,低垂着首,嘴唇微微嗫嚅。 “呵!这之前是谁满头大汗急匆匆的专程跑来定国公府,言之凿凿的让我定国公府出手,以求在国宴之上,保住司徒侯府手底下的那二十万神兵?” 蒙子田颓靡的眸中,霎时不敢置信的一震! 就连身在一旁的老马和李魁都忍不住眸光亮了一亮!不过,随即之后,不知又想起了什么,那点点星火,仿若遭遇了倾盆大雨似的,再次恢复了死寂之色。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转了转,倒是颇为敏锐的将这眼前的景致,尽数收在了眼底。 “司徒小侯爷既然早知这么快的就可以反悔,那我定国公府的人又何须被人当做猴子一般,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那还不如这就早早的打道回府,趁着明日国宴,今晚可定要是好好的养精蓄锐一番!” 君卿缓声说着,而那周身陡然凌厉起来的气息,也早已不复。 仿佛众人先前所看到的那个黑衣劲装,与暗夜之王有得一拼的女子,不过就是一场错觉! “你……”这些年来,头一次蒙子田的眉眼极为纠结的紧蹙。而这个时刻,他的心底里有个声音仿佛在不停地对他告诫,“不能错过……不能就这般让他们这些人走……” 可若是…… “三叔,看来咱们今晚来的这一趟,终究只是咱们定国公府自作多情了。真要是在这般纠缠下去,说不定某些人就该以为,是我们定国公府野心昭昭,如此迫不及待了……” 君卿打趣的对着在一旁看够了好戏的君胤,轻眨了眨眸。 但知她如君胤,她口里的那声“三叔”,喊得有多咬牙切齿,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君胤眸底兀自涌起一股宠溺,不言不语的摇了摇头。 不过,在扫向那一众神兵之时,那双桀骜的眸子却是冷了又冷,有了这神兵的教训在前,他手里的金羽卫断不能效仿如此! 他的卿卿……总是值得最好的! “素问,那人不是回过气了么?这里这么多的大老爷儿们,难道还真缺了你那双手?”君卿轻挑了挑眉,略显不耐地催促着。 “小姐……”素问本着医者的职责,沉吟不过一瞬,但一想到她到底是谁身边的人之时,便立即做出了决断! “姑娘!”老马哥虽然对于君卿的话,不置可否,但这般果断的抽身,倒还是让他的嘴角不禁一抽。 “走吧,咱们回府!梦醒之时,说不定咱们真的就能见到北齐传说中的那位常胜将军凌墨尘了呢!想必人家手底下的铁蹄,果然是被人称作第一将军也并不为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被人牵着鼻子走 君卿话毕,她的一双冷眸,仿若浑然不以为意一般,浅浅流转。 然而,就在蒙子田、李魁等人这尚在犹豫之时,霎时,只见她好看的樱唇冷冷一勾,整个人毫不留恋的率先转过了身。 司徒空无意间瞥见君卿那抹幽冷的背影,脚步猛地一顿,嗫嚅的嘴唇,张了又张,最终似乎仍是无奈,只得生生的怔愣在了那里。 饶是君胤,此刻也毫不意外的眉头一蹙,就凭他这小侄女儿如今这把控人心的手段,哪怕就这样*裸的摆在他的面前,也真是愈发的让他看不懂了…… 京郊之处,夜风凉凉袭过,而这里的京郊别院则更是让人一度无言。 君卿眸色不变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姿态难得优雅的迈出了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蒙子田的眉心皱了又皱,看着那冷厉果决的背影,胸腔之中那股不安分的火焰,在那星火点燃之后,便是那般的不易被他所压制住! 他忍不住的朝李魁、坪子等人瞥去一眼,再奋力一望,那果真挥一挥衣袖,丝毫不带留恋的脚步,他心中虽仍是有些尚存的恼恨,但好歹关键时刻,他尚且能够用理智,将某些事拎清! 眼看着那一身黑衣劲装的女子身旁的暗卫,就要搀着她扬鞭打马,他索性心中发狠,银牙一咬,化作夜色残风中独留的那一声困兽挣扎的低吼,“神兵尊严……” “不容泯灭!” “暗三!” 君卿察觉自是察觉到了暗三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眸带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暗三犹自不懂的摸了摸头,恕他实在没有弄明白,小王妃之所以答应司徒小侯爷,要的无非就是神兵的兵权,为何眼看肉就要送进口中,常人又岂会就这般将他拒之门外? “小王妃……”暗三困惑的凝眸看了她一眼,仿若察觉到那人陡然凌厉起来的眼神,他不由得猛地低垂了头,心知他这般竟是逾矩了! 然而,殊不知,在他暗三的心里,什么时候小王妃的威望竟是和他们夜鹰一向敬重的主子,放在了同一个高度! “卿卿!”就在君卿走之后不久,君胤只留给了那群兵将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脚尖轻轻一踮,慵懒却又不失桀骜的身形,瞬时从他们的眼前,猛地化作一道光影般掠过!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根本他再开口多说什么,君卿便已知了身后来人是谁。 她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却是并不打算对此,多做一番解释。 君胤虽是三两步,就跟上了眼前之人,但好不容易摆脱了司徒空那碍眼的小子,难得有算得上是“独处”的机会,他又哪肯轻易放过? “卿卿,神兵的事,那群人不过只知做困兽之斗的懦夫,本少看着就眼疼,如若他们实在不答应,卿卿根本就不用花太多的心思去理会……” 一路上,君胤总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君卿的身侧,那张嘴自打离开京郊别院之后,一张一合的简直就没有停过! “哼!要不是看在卿卿和他司徒侯府相交的份儿上,本少又何须卖他这个人情?夜半三更的跑到这种地方……” “当然,卿卿你若是真的是为了你胤哥哥着想,国宴之上,哪怕咱们定国公府那一文一武的比试,就算是真败给了北齐的那凌墨尘倒也无妨,到时自是有你胤哥哥和老爷子给你撑着!” “咱们府的卿卿,只需做个……”被宠着的女王就足够…… 奈何君胤的这番话,并没有说完,君卿潋滟的眸子,危险的一眯,在踏进东芜苑的那一刻,只听她冷声开口道;“蝶儿,送客!” “嘭——” 东芜苑的大门瞬间紧闭,君胤桀骜的一双眸子,蓦地泛起了一抹恼色,他这般的小心翼翼……竟然只换得被里面那女人,这般的毫不留情! 仅仅只轻描淡写的挥了挥衣袖,就已如此将他关在门外…… 然而,就在君卿如此干脆果决的甩手走人之后,司徒空不禁抬眸看了看那群和他一样,被弄得怔愣在原地的那群人,不由得兀自轻叹了口气,既然她的态度如此,他也定不可能勉强,如今他司徒侯府的神兵,恐怕那也就只能这样了…… “副将大人,你说说……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作为老实人的先锋,老马哥眼见着那人说走就走,嘴里的诚意,恐怕也只能说说罢了! 不过,饶是当他想到他们这群人竟这般被人戏弄一番,现下想来,他竟仍是免不了的一番火大! “咳咳!咳咳!咳咳……老马哥问得不错!”坪子在素问果断的转身之后,虽然指尖残留的那抹温度,让他无端的泛起了一股不舍,但是在正是将这种兄弟义气的时刻,他又如何能不为他们的神兵着想?! 蒙子田整个人的身影,被月色恰到好处的笼罩在一旁的阴影里,这让众人这时,根本就不能查探到他此时面上诡异的神色。 想到那人一身黑衣劲装,墨发无风自扬,那般诱人的樱唇,如此青葱如玉的纤纤十指…… 那人……她当真还是传闻里那个花痴草包废物的叶家……不,这天曜帝京,早已没了叶家! 难怪……她竟早已不是了! 如此韬光养晦,倒也算得上是难为她了…… 蒙子田素来无波无澜的眸光,竟罕见的蒙上了一层暖色。 他周身气息倏然的变化,看得一旁的老实人,不由得暗自咋舌,只见他的眉心,轻拧了拧,随即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滋味儿的,兀自冷哼了一声,“蒙副将,既然那些人如此没有耐心,之后的事,不谈倒也无妨……免得日后,给了希望,又是一场血淋淋的真相……” 本来正沉浸在自己神思之中的蒙子田,听了这番话,倒是心底颇为排斥的兀自拧了拧眉,莫名的驱使下,他竟下意识的反驳出口:“她……绝不会是这样!” 此话一出,不仅是李魁等人愣了愣,他自己也霎时怔了怔神。 跟着身后亲兵正欲模样无奈,抬步离开的司徒空听罢此言,脚步猛地一顿! 一双黯淡的眸子,竟突地迸射出令人心惊的亮光! 须臾,他的嘴唇,难得带了几分志得意满之意的轻勾了勾,果然,司徒侯府,尚且有救…… 天曜帝京,崇国公府 “哈哈!崇国公这是在给我说玩笑话罢?”几日未曾上朝的崇国公,在经历了丧子之痛之后,整个人虽说是因救驾有功,如今可谓是深得了宫里那女人的宠幸。 可是奈何仍拗不过,他本身早已年过半百,这身体能挨过一日便是一日的事实。 这段日子他哪怕是在这崇国公府里深居简出了好一段日子,但总算是不可避免的,让他探听到了好一些消息! 按理来说,亲手杀他子的凶手,已经被夙太后锁紧了大牢之中,整个左相府也因着他这一番动作,树倒猢狲散,更甚至是免了死罪,活罪难逃的将其罢黜了官职,贬为了庶民。 不过,倒也不知为何,伴随着这天曜国宴的日子,一日比一日更为临近,他这心下可谓是日渐不安着…… 他的眼皮,总是在不安的跳动,甚至,他专程为此,从不远处的寺庙里,请来了大师做法。 然而奈何,这背后的那一双大手,依旧是将他牢牢束缚着,死死的扼制住他的咽喉,让他无从逃脱! 眼前这位的话,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那人,仿佛若有所觉似的,冷厉的眼风,霎时向他一扫! 崇国公整个人的身子不由得一震! 随即,他颇为谦卑的垂了垂首,“呵呵,方才老夫所说,确乃肺腑之言,至于信还是不信……不过全取决于大人罢了……” “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那人阴鹜的眼眸,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又很快的将它完美的掩饰住。 “若说威胁,大人这话恐怕是说错了!”听到那人的这番说辞,饶是崇国公再好的脾气,此刻也不禁同样冷下了眸色。 “崇儿一事,大人莫是忘了,最初给本国公的保证到底是什么!”崇国公的口气冰冷,态度却是不同于以往的强硬。 那人闻言,冷眉一挑,颇为不耐的冷嗤了声,“怎么?崇国公这么快就要当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崇国公在给本大人,如此说话的同时,本大人自是很不希望崇老国公忘了自己的立场到底是什么!”那人嘴里的“崇老国公”被他死死的从牙缝里迸出。 崇国公的面色微变,他不是傻子,又怎可能听不出眼前之人的话里的冷嘲热讽? 他不由得悄悄握起了垂在身侧的手,冷眯着一双眸子,仿若漫不经心的道:“大人给我崇国公府的恩德,老夫怎敢轻易的说忘就忘,大人恐怕是多虑了……” “哦?”那人听罢,冷冷的将唇轻勾了勾。 “这是自然。”崇国公敛眉,兀自低声说着。 “毕竟,当日我府里小儿,如若不是因了左相府的那一干女眷,狠了心,对我崇儿竟下这般狠手!若没有大人的出手相救,又何曾来的,今晚老夫与大人这般的促膝之谈?” “这倒是说得不错。”那人的神色隐藏在阴影之中,沉声开口附和。 不过,也正是这般,才让崇老国公对眼前这人愈发的捉摸不透。 “那就是不知大人能出手一次,老夫的崇儿,这……”崇国公这试探的话,还未曾真正的开口,却是听得那人,竟兀自冷笑出声。 “崇老国公,想必也是太看得起本大人了!”那人阴鹜的眸中,悄然闪过一抹崇国公看不懂的冷漠。 只听他桀桀的诡异的笑了两声之后,沉声开口:“暂且不说,当初本大人肯答应出手救贵公子,就已然拼尽了全身的气力。而本大人的身子,养到如今,非但没有见到明显的好转,就连崇老国公先前一口应下本大人的事情,依我看,恐怕也是被你抛在了九霄云外……” 那人说着,他不咸不淡的声音,听在崇国公的耳里,却并不若只是真的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简单! 崇国公的眼皮不可遏制的跳了跳,半晌,他终是心虚的低叹道:“就算是真如大人所言,我崇儿的命该如此,可大人不也是说了,一命换一运!” “如今我崇国公府上,崇儿已经没了……那我崇国公府的气运,若是照着如今这个时日来算,哪怕就算是我崇国公府当真时来运转,老夫恐怕都早已作古!” “呵呵,”那人阴鹜着双眸,听到此话,倒也不怒,只是冷笑着凉凉的扫他一眼,“所以……这是你崇国公并不信我?怕本大人另有一把如意算盘?” 崇国公一时倒也是没有想到,那人既然敢把这话,如此的放在明面儿上来谈! 思及此,他的面上不由得闪过一抹愧色。 但随即,他日渐浑浊的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故作谦卑的朝着那人抱了抱拳,敛着嘴角的笑,兀自开口讨好道:“大人这番话,未免就太言过其实了!本国公虽是喜好实话实说,但也未免不曾是为了老夫和大人今后方能更好的合作!” 崇国公这番服软的话,果然让那人的神色稍稍放缓。 不过,这边他尚且还不及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是听得那人勾唇道:“那按照崇国公此番所言之意,那日的救驾,恐怕也是故意而为之!” 崇国公眸光微微一闪,须臾之后,仍是诚恳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听罢此言,那人倒并没有如崇国公先前所料的有多大的反应,只见他眉梢轻轻一挑,阴鹜着双眸,突地沉声道:“不久之前,我交到你手里的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自是还有一口气在的……”崇国公有些不懂,好好的眼前这人无端端的转移话题做什么,他的眼中不经意地掠过一抹疑惑。 那人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崇国公顿时心下讪讪,想到这人阴狠的手段,他的后背兀自寒凉了几分…… “那我命你派人前去所寻的那处山洞如何?”那人沉声说着,这时却并没有再多看这自作聪明的崇国公一眼。 “大人既然将事情交到我崇国公的手中,自然大可放心!这山洞,隐蔽性极为不错……况且地处……”崇国公愈发自信的开口,正欲在那人的面前表现一番,但奈何那人竟再次伸手将他哽在喉咙里的话生生打断。 崇国公的一双眸子,蓦地染上了几分气恼,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了几分。 那人的眉眼,仿若不经意的一挑,崇国公整个人的气息,霎时一变,立时颇为讨好的朝他笑了笑。 那人心下顿时更加不屑了几分,这颜老匹夫,如此……野心昭昭! 不过终究是他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也真有胆子,竟敢这般嚣张! “这之前的事,崇国公倒是做得不做!”那人虽是知道崇国公的野心,但好在也丝毫不吝啬于自己的出言夸奖。 果然,崇国公的老脸之上,那干涩的唇角,生生一咧。 “不过……”那人沉吟了几分,“这之后的事情,你只需继续博取宫里那女人的信任,而此间一事,你就不必再插手了……呵呵,我这里倒是有比这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崇国公虽是垂首听着,但在那一瞬,一张老脸倒是如调色盘一般,变了几个来回。 他褶着一张老脸,谄媚地笑着,“老夫但听大人吩咐!” 这边的一番话,两方咀嚼,各自品出了对方不同的心思,但好在谁也没有花那个心思出言捅破。 不过,很显然,南疆使者这一行与刑部等人的密谈,可就没那么容易从中调和。 自打南疆的行宫,被人发现走水的那一刻,塔里格就已经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味儿了! 他们这个时候,就好比是被人关在笼中的猛兽,被人活生生的牵着鼻子走! 哪怕是这里的好戏都被他们这些人演尽了,看戏的人非但不会喝彩,反而随时会准备着朝他们反扑一口! 此时,夜深人静之时,如若真的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自是能发现南疆行宫这件事情的背后,处处充满着诡异之色。 而这其中尤为明显的,便是那明显堪称幼稚的举动与高明的筹谋,这二者之间的并存! “呵呵,既然贵国的塔里木将军,一口咬定此乃有心之人报复的举动,那老夫倒不妨多问一句,贵国初来我天曜,除却今日朝堂之上,面见我圣上之外,可是无意中得罪了哪方人马?” “否则,真若单凭贵国的一番说辞,在老夫看来实在不足以为据。毕竟,当时行宫之中,单单是这数量多得足以令人头皮发麻的花蛇,据老夫所知,都是南疆所特有……而那突然的走水,据老夫的调查更是……” “老匹夫……你够了!”塔里木听罢刑部尚书,口中的这一番解释,他的眸中闪过一抹阴鹜之色! 这臭老头儿,真是在把他们在当猴耍了么?! “塔里木!”毕竟是身在天曜,这里可不是他们的南疆!由不得他肆意撒野…… 塔里格听罢他的一声低吼,当即冷沉着气息,警告的唤了他一声。 塔里木自是听出了兄长对他的一番警告,眸色当即变了变,抿了抿唇,不甘的退立在南疆王的身后,索性不再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迷离了眼 南疆王见状,当即勾唇冷笑了笑,一双眼生生的盯在了刑部尚书的身上。 “这位大人的一席话,真是让我南疆倍感心凉。”南疆王眸色不动的低叹一声,竟带了几分惋惜之意的瞅向那抱拳而立之人。 “呵呵……难道这就是贵国对我南疆的态度?居然打算如此轻易的草草了事,看来……有些人还真是没把我南疆放在眼里。”南疆王意味不明的说着,悄然与塔里格交换了个眼神。 刑部尚书听罢此言,他的眼皮,顿时不受控制的跳了跳,沈大人所料不错,这南疆使者果然没这么轻易打发…… “那南疆王可是想要……” 不待刑部尚书的话说完,南疆王就冷硬着神色,直接伸手将他的话打断,“我南疆来者是客,想说什么话,可都是客随主便。不过,呵呵!难道贵国真当我南疆的人都是傻子么!” 刑部尚书嘴角一抽,握拳的手,微微抖了抖。 “这笔账,我南疆迟早会算回来!”南疆王就这般撂下狠话,刑部尚书闻言,眸光却是一黯。 他微抱了抱拳,当即便神色不明的转身离开。 不过,待得宫夙夜那边收到消息之时,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寒光却是陡地一闪。 “这才多久不见,这些南疆的人果然是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亦白的一双狐狸眼,轻闪了闪,对于南疆的这番狠话,他显然格外的嗤之以鼻。 夜梓离倒是兀自沉吟了一句:“小王妃这次对南疆的突然出手,的确有几分欠妥之处。” “且不说这天曜帝京的局势眼下到底如何,就这一出手,俨然是把周围本就鱼龙混杂的目光,全都汇集到了咱们摄政王府一处,那若是这时,最近咱们的人再有什么动作……” 宫夙夜闻言,冷厉的凤眸,讥诮之色,一闪而过,只听他冷声道:“这又如何?” “南疆的人,若是真敢动手,你以为他会跟你先礼后兵?”宫夙夜沉声说着,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了几分。 夜梓离听罢,眉宇不禁皱了皱,须臾之后,终是认同的点点头。 “那主子,可是要咱们夜鹰对南疆的人再行动手?”夜梓离罕见的面露纠结之色,再次斟酌着开口。 “那倒不必。”宫夙夜轻敛了敛眸,沉声开口。 “那明日……” “明日会有一场大戏……”亦白轻抚了抚唇,眸带算计的挑了挑他那一双狐狸眼。 夜梓离眼角一抽,宫夙夜狭长的凤眸一厉。 不错,既然这是场注定要来的好戏……那又如何能避! 天曜帝京,逸王府 幽幽的月色,冷冷的打在那抹冰蓝色的长袍之上,北辰玄逸好看的唇角轻勾了勾,一双修长的手,却是在身前的紫檀绿琦上,来回拨弄。 “呃呃,呜呜,呃呃……”书锦目露担忧的侍立在北辰玄逸的身侧,一双手不停地来回比划着。 “呵……”半晌,北辰玄逸终是轻敛着眸,好笑的停下了手。 “怎么?书锦这是觉得本王今日所行之事,错了?”北辰玄逸的声音,宛如珠玉落地般,使得书锦的身子,猛的抖了抖。 他不敢抬头去看主子的眼睛,面对他嘴角的那抹嘲讽,只得始终低垂着首。 那不轻不重的“错了”二字,差点儿就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书锦觉得本王怎样做才是对的?”北辰玄逸手捧清茶,将那上好的青瓷盖,不轻不重的在杯沿搁了搁。 “呃呃,呜啊……”书锦支支吾吾地说着,两手不停地比划,陡地抬眸对上北辰玄逸那般凌厉的眼神之时,本来恼怒的神色,竟如同一盆凉水猛地浇了个满心透! 书锦比划着的手,动作一顿,委屈的咬着嘴唇,索性不再抬头。 “书锦……”北辰玄逸的一声轻唤,让书锦正欲平静下来的神色,再次一紧,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禁微握。 “本王见你这般模样,果然是不赞同。”北辰玄逸不轻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顺势一搁,口气平淡得仿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似的。 书锦一时猜不透北辰玄逸的心思,除了把头埋得更低之外,竟再也做不出别的动作。 “你方才所说是觉得本王如此这般,并不值得?”北辰玄逸眸带落寞之色的轻拢了拢眉心,“不过,那又能如何?” 那又能如何? 仿若听出了他此刻的话中有话般,书锦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精致的眼眸。 “有些事,你不出手,他不出手……但总得有人去做,不是么?”北辰玄逸兀自低吟着,那双犀利的眸,顿时让书锦觉得,他整个人霎时暴露在北辰玄逸的面前,无所遁形! 书锦的心底一震,但瞅着他的眼眸,仍是染上了一抹不赞同。 “本王如何不能知你的心思?这天下说来说去终究是我天曜的,就算夙夜并未打算动手,本王也会率先拿南疆来杀鸡儆猴!”北辰玄逸一袭冰蓝色的长袍,端着圣人般的神色,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掩饰的杀伐嗜血。 那股浓黑的狠厉之气,瞬间阴暗的将他包裹。 “呃呃……唔唔!”书锦见北辰玄逸的气息不对,立时眸色一变! 他当即动作慌张的就想要出手,然而,北辰玄逸却是深敛了敛眸,兀自咽下口中那股清寒之气,冲着书锦轻摆了摆手,“本王无碍,无须如此!” 书锦动作虽是一顿,但眸中的担忧,却丝毫不加掩饰。 北辰玄逸见他这副神色,诱人的薄唇,终是轻勾了勾,“距离上一次天曜朝堂的动荡之机,不知不觉便十年已过。而这天下群雄,逐鹿之心,也愈演愈烈……呵呵,书锦你说,十年之后,这天启大陆的格局,又该如何?” 北辰玄逸轻垂了垂眸,修长的手指,再次轻抚上一旁的紫檀绿琦,寥寥的音色,让一旁的书锦静静听着,闻罢此言,他不过抬眸看了眼月色,垂首,继续沉默。 翌日,天色一亮,仿若是早已明了今日天曜国宴的一番不平静,整个天曜帝京的臣民们,早早地就躁动了起来。 除去花街柳巷不变的夜夜笙歌之外,这些时日,当属赌坊和酒庄这两处那是最为热闹不过。 天曜帝京的地下赌庄,今日一大早的便已是人头攒动,那夹杂着众人不停翻滚的唾沫,幽幽地飘忽于空气之中,只见此时头戴斗笠的那人当即略感不适的蹙了蹙眉。 好不容易憋着气,总算是凑近了眼前的赌桌,那人藏在斗篷底下的人,眉眼顿时一厉,沙着嗓子,沉声道:“十万两,押天曜!” “嘶——” 十万两?!众人闻言,不由得心下一惊,暗道这是那个大人物?要知道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有心之人,倒是朝赌桌之上扫了一眼,十万两……估计都可以买下南疆那等弹丸小国的所有赌注了,这人是来存心找茬,还是…… 听罢那人的话,他身旁的人倒是不怀好意地暗自瞅了他一眼,心下默默腹诽一阵之后,抬眸再见众人纷纷押着赌注,往天曜而离之时,他面色不由得染了一层得意之色的轻挑了挑眉。 “哟,我说,这位公子!押天曜,这赔率……你看!嘿嘿!”身侧之人阴阴的笑着,眸色带了一丝故意的讨好。 听到有人竟然这般开口,另一些人倒是有几分坐不住了,毕竟这可是十万两!不是一般的小数目! “这位公子,出手如此阔绰!想必阁下府中必定身世不凡!不知公子可是天曜之人,对我天曜的赢面,竟肯出价十万两,这般笃定!”有了一人开口,其余看客自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免不了的想要打探一番,看看到底是哪国大人物的手下,竟然现身在这天曜帝京小小的赌坊了。 藏在斗篷之下的容颜,不明一笑,听罢此言,那人倒也不急不躁,只是单纯的转身欲走,明显的不想与这些人多计较。 “慢着!”然而,这时果然有好事之人,摆明了不想让此人就这般轻易脱身。 “小姐,到了!”听到丫鬟的声音,坐在轿撵之中的楚依依,内穿着早些时日在仙衣坊里购置的薄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纱衣,腰束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纱。 那娇俏的身姿,简直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然而,突地,只见她一双樱唇顿时眸带妩媚之色的轻勾了勾,只见她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对着那丫鬟吩咐了一声,“去,一千两,记得押我天曜礼部尚书府!” 那丫鬟一听,当即便明了楚依依的意思,恭敬地应了声是,只见她动作颇为迅速的对着赌庄之中的人,耳语了几声,便再次恭敬的跟在了楚依依的轿撵之侧。 楚依依的眉眼,总算掠过一抹满意之色,哼!今日这国宴之上,没了左相府叶清晚那小贱人!她楚依依凭着这段时日苦练的才艺,今日定能让她礼部尚书府大出风头! 哼,赤燕的公主算什么?君卿那群人又算什么?她楚依依今日定要在那些小贱人的面前扬眉吐气! 天曜帝京此时此刻,暗流的涌动,并不平静,就连公主府上,天成气恼得就早已将整屋的瓷器,摔了又摔! “贱婢!你有种给本宫再说一遍!”天成恼怒地低吼着,紧接着,又是“啪”地一声,毫不留情的甩在了跪伏在一旁的沫儿脸上。 “公主……”沫儿一双明眸中,泛着委屈的红光,然而这时的天成却是狰狞着神色,对此根本就视而不见! “宫里的人都是一群蠢货!”天成泄愤似的将桌上的茶盏又是猛地一扫,顿时又是一阵“啪啦”的碎瓷声。 “你说到底凭什么?赤燕的那贱女人竟然这般轻易就能拿到青云婆婆手中的云中阙!你看看,你看看!贱婢,你给本宫睁开眼看看!”天成恼怒的踹了沫儿胸口一脚。 沫儿的心口顿时一滞,眸中霎时闪过一抹怨恨与痛苦,却又很快的被她掩饰住,“公主……奴婢……”她颤颤巍巍地唤着。 “怎么?你们这群蠢货做了,还不敢跟本宫开口承认?就凭这种衣物,你让本宫如何比过那群觊觎夙夜哥哥的小贱人?”天成的眉宇间,兀自划过一抹嫉妒。 “还不快给本宫滚起来,即刻派人禀告母后,就说本宫这里的衣物,前些时日不小心被那些该死的畜生糟蹋了,让她赶紧给本宫想办法,命人重新将衣物送来!” “可是……”这来得及么?沫儿红肿着脸,目露犹疑。 天成的眉眼霎时一厉,沫儿的心弦一颤,立时躬身应是。 她总算是明了这天成公主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沫儿想通这关键的一点,当即也不敢再犹豫,匆匆地就向李公公所在的方向赶去。 天成冷眸看着沫儿离去的方向,倒是颇为满意的勾了勾唇,这一次……这贱婢倒是做得不错! “皇兄……”天曜帝京的赤燕行宫之中,慕容叶凌轻纱遮面,身后跟着时刻冷着一张脸的云嬷嬷,抬眸见了慕容叶宇便立时柔柔的唤着。 慕容叶宇神色不明的扫了她一眼,薄唇轻勾了勾。 然而,走在慕容叶宇身侧的那女子对此,唇角的笑倒是愈发的僵硬了几分,她挽着慕容叶宇的手,见了慕容叶凌面上挂着的那抹得体的笑,不由得紧了又紧。 慕容叶宇并没有开口说什么,眉宇间倒是隐约皱了皱。 踌躇了些许,暮晚终究是坦然着神色,落落大方地勾了勾唇,笑着唤道:“公主!” 慕容叶凌的神色漠然的顿了顿,这才敛了敛眸,“皇嫂……” 暮晚眸间冷色一闪而过,对此轻颔了颔首,“公主真是对暮晚太客气了……” 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让跟在慕容叶凌身后的云嬷嬷,眉宇轻挑了挑,冷冷地睨了一眼说话的那人。 暮晚嘴角的笑容一滞,好在慕容叶凌倒是大方一笑,打破了险些尴尬下来的氛围,“既然皇兄决定了纳暮晚姑娘为妃,你我姑嫂相称,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恕凌儿不懂,何来客气一说?” 慕容叶凌故作不懂的抬眸,暮晚的神色再次微不可见的僵了僵。 “咳……”慕容叶宇紧皱着眉头,轻咳了一声,神色不动的兀自打量了慕容叶凌一眼,“你这是在干什么?天曜的使者此刻估计恐怕都已经到了行宫门前了,为何还不见你……” “皇兄!”慕容叶凌好看的樱唇,轻轻颤动着,音色里无端带了一丝委屈之色。 “这是怎么了?”慕容叶宇见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身体里的那抹悸动,俨然骗不过他潜藏在心底的*。 暮晚自是察觉了慕容叶宇的呼吸,兀自沉重了几分,她的眸间,无端的划过一抹讥讽。 “这都是凌儿的错!”带着娇嗔的声音,大清早的就在慕容叶宇的耳边响起,正常男人又有几个能受得了? “仙衣坊青云婆婆的那匹布料,凌儿竟然没有给晚儿嫂嫂留着……这如今开宴在即,可是要如何是好?云嬷嬷手中的这件衣物,乃是本宫在赤燕的皇宫所备好的宫装,可是一次都没有穿过,就是不知皇嫂……” 慕容叶凌本来是一番好心的话,却硬是让她说出了委屈的感受,慕容叶宇的眉眼,顿时冷冷地向云嬷嬷一挑,那眸中的深意,自是无端带上了几分审视。 然而,令慕容叶凌诧异的是,并不是慕容叶宇这时的开口,而是那女人,竟然会这般坦然地受着! 慕容叶宇见此,漫不经心的回道:“既然如此,那本皇兄自是不会辜负了皇妹的一番好心了!” “去换上!”慕容叶宇的话,罕见的带上了一分毋庸置疑之色,慕容叶凌唇角的笑意,陡地一僵,暮晚立时,眸光不动的,轻勾了勾唇,乖巧的应了声是。 须臾,便大大方方的命人接过云嬷嬷手中的衣物,坦然着神色,回里间去了。 慕容叶凌兀自咬了咬唇,眸中悄然倾泻出来的寒意,似要是将那抹倩影吞噬似的,云嬷嬷若有所觉,立时警告的冷瞥了她一眼。 慕容叶凌的神色一顿,当即收敛了几分。 半晌之后,当慕容叶宇抬眸,只见得那人一身淡粉色宫装,头上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只有用一根浅粉色丝带束这头发,其余没有束好的,就任凭发丝坠落随风飞扬,绝色的小脸上没有任何粉黛,朱唇小嘴不点而赤,粉白的小脸上挂着抹处事不惊的浅笑,落落大方得几乎让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绽。 慕容叶宇唇角满意的一勾,慕容叶凌的眸中,却是陡地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走吧……”慕容叶宇淡淡地吩咐一声,慕容叶凌恭敬地应了声是,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规规矩矩的跟在了那二人的身后,微微握了握拳。 慕容叶凌一袭淡粉色华衣裹身,终是轻移着莲步,在云嬷嬷的搀扶之下,抬脚迈上行宫之外,专程为她备着的那一顶轿撵。 而她此刻那外披着的白色纱衣,露出她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微风轻拂下,她的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 她藏在轻纱底下的那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让她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霎时便迷离了许多人的眼。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玉烬烟! 天曜帝京,定国公府 君老爷子一大早的就被君胤那死小子从祠堂里神神秘秘的拉出。然而,他此刻却是青黑着眼圈,倍感疲惫地伸手揉了揉额骨。 他喉咙禁不住有些干涩的咽了口唾沫,不耐道:“哼!死小子,真是亏你还记得你老子……” 君胤一噎,桀骜的眸子,轻闪了闪,却是沉吟了一瞬,并没有立即出声。 “嘿,死小子,你该不会真把你老子拉过来,就是看你在这儿发傻充愣的吧?你家老头子虽说不用和别的朝臣一样上朝议政,但老头子我也有别的事情做好么?” 君老爷子顿感无趣的撇了撇嘴,傲娇的把头一偏,就是不想搭理人。 “吴伯,本少吩咐给小姐送过去的东西,可有交托到小姐的手中?还有,江流儿那小子,昨晚跟着老爷子去了祠堂,你这时可有把他安顿妥了?”好在君胤这时,思绪猛地拉回,凌厉的眸光,突地扫向了来人。 吴伯心下一颤,怔然一瞬之后,终是不畏不避的抬眸对视着君胤那双洞悉透彻的眼睛,“回三少爷的话,吴伯做事,自是谨遵少爷吩咐!不过,至于跟在老爷身边的那小公子……” 吴伯的话并未说完,君胤的眼风却是凉凉的一扫。 吴伯作为这定国公府上这么多年的管家,自是少不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顿时他暗自咋舌,难不成他这是说错了什么? 再多的思虑也只不过就在一瞬罢了,吴伯很快的就回过了神,只见他恭敬地敛了敛眸,低声道:“已经吩咐府上的暗卫,将他软禁起来了……” “嗯!”话已至此,君胤终是眸色深沉的轻点了点头。 软禁这个手段在目前看来……的确不错! 君老爷子闻罢此言,负气转身之后,便是冷冷一哼,连个眼神也不愿再多施舍给君胤一眼。 “小姐!” 然而此时,优雅别致的东芜苑内,素问听到蝶儿一路匆忙而来的声音,手下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君卿潋滟的眸光,不经意的一敛,素问当即试探地唤了声,“小姐?” “无碍……”君卿不知想起了什么,娇俏的唇畔,突地轻勾了勾。 “难道素问你不好奇,这是有什么事又找上门了么?” 素问闻言,眉眼不禁一跳,“小姐,你的意思?”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都这个时候了,素问是觉得,暗地里的那些人根本就没必要出手,还是之前的那些手段,不说威胁,至少震住他们已经足够了?” 素问听罢,果不其然的身子一怔,君卿的眸底,兀自划过一抹了然。 眼看着蝶儿同样纠结着一张娇俏的小脸儿,好不容易三两步的走到了君卿的身侧,好看的眉眼却是略感懊恼的一皱。 素问当即不动声色的把蝶儿的反应,收尽了眼底,“所以,小姐这是打算……” “别告诉我,蝶儿手里的东西,你真的没有半丝兴趣看看?”君卿眸光淡淡的说着,然而她的好看的唇角,却是颇为恣意的轻勾了勾。 “小姐……”蝶儿紧抿了嘴唇,敏锐如君卿,显然并不难听出她话里的几分颓丧之意。 “这是怎么了?”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倒是饶有兴致的冲着蝶儿挑了挑眉。 “还不是赤燕的那一行人……听说昨晚,那位端庄貌美的赤燕公主,就已派人把那日与小姐在仙衣坊所争执的那匹青云婆婆的云中阙,特意给小姐拿了过来。说是,说是……” 蝶儿一边恭敬地开口说着,一边却又眸带不忿的跺了跺脚,好似忍了半晌,才将后面的话,继续说道:“说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匹云中阙就这般赠给小姐了,还说什么,希望今日的国宴,能看到小姐穿在身上!” 素问听罢此话,一双素淡的眸子,仿若湖水微漾般,轻眨了眨。 蝶儿却是心有恼怒的嗤声道:“这赤燕的什么公主?不是摆明了仗着她公主的架子,在众人的面前尽说些绵里藏针的话,要欺负人嘛!” “哼!真是亏得那些人眼瞎……”蝶儿犹自叨叨着,不过,君卿一双潋滟的眸子,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色。 她好看的樱唇,轻轻一勾,竟无端带出了一丝与君胤那厮如出一辙的冷傲的弧度。 “她还说了什么?” 被君卿那般的眼神审视着,饶是蝶儿素日里最喜打诨插科,这个时候也不由得心下一敛,喏喏道:“没……没有了……” “呵!没有就好,她既然非要送,我要何必装矫情?”君卿潋滟的眸光,冷厉之色,迅速的一闪。 须臾,只见她勾唇道:“难得赤燕公主大方,要知道青云婆婆的云中阙,还真没不是普通人轻易就能求得的。单是赤燕公主对我定国公府的这份情谊,就足以你我国宴之上,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了。” “可是……”这赤燕公主拿过来的分明就是一匹布嘛!这料子再好,没有制成成衣,不就是铁了心的,想要看他们家小姐出丑么? 蝶儿犹自郁闷着,还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好在素问是个明白人,不过一瞬,便听她低笑道:“那日仙衣坊咱们定国公府不仅和楚依依那女人,更是和赤燕的公主算是交上了手,就是素问不知小姐今日宴席之上,想要如何做?” 有了素问这一问,蝶儿之前还纠结的脸色,霎时多云转晴,她一双明媚的眸子,狡猾的轻眨了眨。 只见她,好看的樱唇微张,正欲说些什么,然而孰料,就在这个时候,一抹黑影悄然从半空飘落。 “暗三?”君卿见了来人,精致的眉眼,不由得轻蹙了蹙。 暗三一想到主子临行之前的吩咐,尤其是在盯视到不远处,那缎出自青云婆婆之手的云中阙,他的黑眸不禁一沉。 那股身上的黑暗因子,霎时涌动。 “小王妃!”暗三沉默半晌,终是沉声开口。 君卿冷眸,自是察觉到了暗三身上哪怕收敛得及时,但仍是没瞒过她眼底的那股陡变的气息,“突然现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除此之外,君卿对于暗三的突然现身,暂时还找不到别的什么解释。 “小王妃,这是主子吩咐夜鹰给你带的东西。”暗三话毕,只见他拂袖一挥,两抹黑影立时从半空中飘身而至,留下了手里的东西,脚尖一踮,转身便走。 君卿潋滟的眸光一闪,正在纠结的蝶儿却是一愣,“小姐,他们都是摄政王的人?” “嗯。”君卿轻点了点头,精致的眉眼之间,总算是染上了一抹暖色。 “小姐,不先打开看看么?”素问敛眸,话里无不带了几分好奇之意的说着。 闻言,君卿好看的樱唇轻勾,随即只见她轻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用?” 为什么?素问抬眸,嘴里的话尚未吐口,入目之处,便见着素日里伺候在老爷跟前的管家吴伯,不知为何,竟也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了。 “小姐,小姐……”吴伯一路走,一路急急地唤着。 只要他一想起方才花厅之中,三少爷那凉凉的眼神,心里便是止不住的一突。 好歹今日也是天曜帝京的国宴,暂且不说三公之府,按照往年惯例这定是在入席之列,就单单被老爷子捧在手心儿里的大小姐,凭他多日来的注意,那人想必也不会是位好惹的主。 所以,为了在这临出府之际,出现什么旁的幺蛾子,他从花厅躬身一退,便急急地拦上那正往东芜苑一路而行的下人,索性拿了公子交代的东西,亲自往那边送去。 “吴伯?”君卿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是谁,当即黛眉一挑,意味不明的审视了他一眼。 吴伯被她看得,心下一哂,但面上仍是颇为讨好的堆出一抹笑,“大小姐!” “吴伯此番匆忙而来,是时辰已到,这就要准备出府了么?” 吴伯低垂着头,仿佛没有看到君卿面上暗藏的那一抹戏谑的表情,他当即紧张地擦了擦汗,不由得暗嗤一声,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哪怕是面对昔日作为大将军的老国公,他都没有如此怯场过,为何大小姐的眼神,只是轻飘飘的朝他这里一扫,他便觉得他整个人都无所遁形似的! “不不不……”吴伯回过神来,心下却是暗自惊了惊,“小姐,这是胤少爷特意命做奴才的,给小姐送来的国宴之上的礼物!” “礼物?”君卿好看的黛眉一挑,潋滟的眸光在吴伯手上那包裹之上,神色不明的凝了凝。 “三叔倒是有心了。” 看到蝶儿伸手从他的手中接过,不知为何,吴伯竟是如蒙大赦般的,总算是松了口气了。 “退下吧……” “是!”吴伯恭敬地伏了伏身,正欲离开之时,那脚步不知怎的,又突地顿住了。 “还有事?”君卿潋滟的眸光,扫过吴伯那犹豫的面色,轻闪了闪。 吴伯一咬牙,想到好歹他也算是这府中的老人了,不管说出去的这结果如何,犹豫了好一阵,他终是开了口,“愿小姐还能听吴伯劝慰一声,眼下这天曜帝京的国宴,想必都不是个简单的。” “虽说年年左相府与定国公府都在受邀之列,但如若今次不是小姐身在府中,想必老爷定会如同往年一样,独身赴宴。” “吴伯说得没错,今年的确是不同了,这次国宴之上,不仅有老爷子,还有素日里神出鬼没的三叔罢了!所以,吴伯,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伯被君卿这一反问,弄得身形一震。 他本以为大小姐前不久才回到府中,定是不甚明了其间掣肘,然而熟料,大小姐竟然…… 半晌,他苦笑一声,佝偻的身子,不由得挺直了几分,“那小姐可曾知国宴之上,但凡是世家大族尚未出阁的女子,都是要比试才艺的?”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须臾之后,恍惚的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茬儿没错,“那又如何?” “那大小姐可是准备?”吴伯闻罢此言,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他就知道他们定国公府上的大小姐,绝不是市井传言所说那般是个花痴草包的废物。 “咳……”君卿眸光不经意的扫向吴伯那双期待地眼睛,终是没忍住的轻咳了一声,她这时算是明白这老头子眼中的希翼是怎么回事儿了。 要知道天曜帝京的国宴之上,四国的使者,虽是有一文一武比试的局面没错,但每年都不能免俗的自是皆由天曜帝京各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表演才艺,以此来拉开帷幕。 当然,这其间若是有个能讨到贵人喜的,自是免不了一番时来运转! 若是失败了,这些世家小姐们,虽说不至于血溅当场,但好歹也算是给自己所在的世家大族蒙羞! 日后别提是找一个好归宿,能不能有勇气出府,面对千夫所指,那都是个问题。 呵!皇权倾轧,天曜帝京的各个世家大族表面上是一碗平静的水,可是那些底下暗藏的涌动,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也决不为过! 须臾,君卿好看的樱唇,微不可见的轻勾了勾,“才艺么?自是有的……” 半晌之后,素问眸色淡淡的扫了眼吴伯远远离去的背影,只听她眸色不明的开口唤道:“小姐?” 君卿敛了敛眸,终是轻摇了摇头,“放心,我心里自有一把尺寸……” “小姐,那摄政王殿下送来的东西?”蝶儿轻眨了眨眸,试探地问着。 “都打开看看。”君卿眸色不明的敛眸,低声开口。 顿时,蝶儿与素问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默契的向着之前暗三拿过来的包裹伸出了手。 “慢着!” 突地,君卿好看的眉眼轻轻一蹙,想起了什么似的,氤氲着开口:“不妨先看看青云婆婆的那匹云中阙手艺到底如何。” “小姐?”蝶儿顿感疑惑地皱了皱眉。 “打开。”君卿的口气,难得沾染上一抹寒色,那里面的不容置疑,是那般明显。 素问的眉头一蹙,犹疑也只是一瞬,她倒是动作迅速三两下的就打开了包裹…… 蝶儿明眸一怔! 君卿好看的黛眉一蹙! “天呐!这果然不愧是出自青云婆婆之手!”蝶儿实在没忍住的惊叹一声。 哪怕这缎云中阙并没有制成成衣,单单是看着这布匹,就会让人觉得爱不释手! 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触手之时那轻盈透彻如同飞雪般的感受,飘飘渺渺,寻踪不定,是那般的难以让人捉摸不透! 而这般潇洒恣意的一地光华,真是难以让人想象若是做成了成衣之后,穿在她们家小姐的身上,又该是何等风华? “小姐……”蝶儿怔怔的呐呐出声,对上的却是君卿那一双波澜不兴的清眸。 “素问!”君卿清冷的声音一出,蝶儿和素问瞬间回神,身子不由得齐齐一抖,随即恭敬地俯身,“小姐……” “继续。”君卿冷冷的吩咐了声。 蝶儿神色一敛,这次倒是她动作迅速地将离她最近的那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拆开。 伴随着蝶儿的动作,素问眸色瞬时一愣! 然而谁知,这时就连君卿的眸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错愕! “小姐……”这次不等君卿率先开口,蝶儿倒是忍不住的倒吸了口凉气,“难不成这是传说中的玉烬烟?!” 蝶儿等人不得不把目光紧锁着眼前那件衣衫,仿若雅致的玉颜上的那抹妖娆妆容,绯色衣袍,细细金边,淡淡勾勒! 软玉之色,朦朦胧胧,欲拒还迎之间,愣是被那裙边垂下的粉色璎珞,遮掩了青涩,显现出了大胆的妩媚,只需瞬间,便可勾魂慑魄! 风撩起,衣拂过! 宛如一场焚尽一切,烈火般的执着! 如若这场远观,只是原似嫡仙般的风姿卓越,倾国倾城,那么此刻妖娆之色尽显,宛如妖魔,皆令男子遽然失了魂魄! 玉烬烟!玉烬烟! 果然不愧是玉烬烟! 天下失传已久的四大名绸,想不到今日,她君卿竟有幸能得以一见! “小姐……”蝶儿呐呐地唤了声,素问却是轻眨了眨一双灿然的水眸。 宫夙夜……对于蝶儿的那声轻唤,君卿只是淡淡地垂了垂眸,但她那娇俏的唇畔,却是在不经意间泛起了一抹暖色。 她的心思……他果然懂! 君卿兀自轻笑出声,拢在眉间的那抹轻愁,竟就这般悄然散了,须臾之后,只听得她缓下口气,轻道了声:“有了这珠玉在前,这之后的不论如何也是我君家人的一番心意,自是随意辜负不得!” “打开吧。” 这回二人倒是机智的没有再随意发言,只是模样颇为积极地动手。 “这是?”令君卿没有料到的是,这次率先出口的竟是一向气质清和的素问,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对于素问的惊诧,心底要说真是没有半丝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她轻抚了抚眉心,他的三叔既然肯出手,表面的理由虽是很明了,但这其中的深意,始终不得不让她多加揣测。 “嘶——”蝶儿这次紧抿着嘴唇,努力地压制住心惊,总算是没有惊呼出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国宴在即 天曜帝京,帝宫 各位朝臣们早早的就在此落座恭候那四国远道而来的使者。 玉阶之上,觥筹交错,美人在侧,大臣们无不粉饰太平的咧嘴笑着,不过,那副虚伪至极的嘴脸,当真还是让某些人厌恶。 司徒老侯爷见此,冷冷地一甩袖,背转过身,兀自冷哼了声。 谁知,这个时候,偏生就有那么几个不讨好的,非要往他边儿上凑,“嘿嘿,司徒老侯爷,今日可是我天曜皇朝的国宴开宴之日,你老是沉着一张脸作何?” 司徒老侯爷闻罢此言,涨红着一张脸,忿忿地瞪了那人一眼。 “惊郅见过老侯爷。”恰逢此时,沈惊郅的眸光,冷冷地瞥向那人,拂袖转身,不动声色的替老侯爷解了围。 司徒侯爷眉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浅浅的掀了掀唇,沉声道:“微臣不过官居二品罢了,沈右相这般做岂不是折煞老夫?” “呵呵,”沈惊郅闻言,轻笑了声,“老侯爷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同朝为官,所做之事,皆莫过于为国为民,况且老侯爷年长,自是担当得起惊郅对您见礼的。” 眼见着这二人的你来我往,三言两语虽是不乏互相恭维之词,但奈何沈惊郅那厮警告的眼神是那般的明显。 那人暗自摸了摸鼻子,顿时找了个空档灰溜溜地遁走。 司徒老侯爷见状,一双浑浊的老眼,倒是轻闪了闪,凝视沈惊郅面容的同时,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几分。 “太后娘娘,皇上驾到——” 蓦然间,听到李公公从殿外传来的声音,整个大殿之上的朝臣,纷纷静默了一瞬,须臾之后,便是齐齐跪地高喊。 “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淡金色的长袍,无端地掀起一抹冷厉的弧度,夙太后涂满豆蔻的手,头一次,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牵上幼帝的手,一起走向那玉阶之上的鸾座。 “众卿平身!”北辰子润努力地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压下心中的胆怯,但仍旧颤着声音开口说着。 夙太后的眼底,陡地一抹阴鹜闪过,快得却像是众人的错觉。 “摄政王到了么?”夙太后冷厉的声音,乍然响彻在一众文武百官的耳侧。 在场众人纷纷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 夙太后面上一滞,凉凉的嘴唇愈发的紧抿。 只见她意味不明的与宴王对视一眼之后,便听得外面的人传话道:“天成公主到——” 天成素手提着浅色宫装,妖娆处多了几分温雅,宽大裙幅拖曳在后,是那般的优雅华贵! 她墨玉般的青丝,简单的梳着飞仙簪,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的点缀发间。 她美眸盼兮间华彩流溢,红唇间荡漾着几分清淡浅笑,一国公主的气度,在这种时候,倒是尽显无疑! 夙太后眼见她这副端庄的样子,倒也算是甚为得心的点了点头。 “母后!”天成婀娜着身姿走来,但仍旧不忘恭敬地给端坐在上首的夙太后行了一礼。 “天成,到母后身边来。”夙太后眸色淡淡的说着,一时倒也还看不出她的一番心思涌动。 沈惊郅悄然敛了敛眸,须臾之后,便听得一声,“南疆使者到——” 随着李公公的声音在大殿之外响起,原本热闹过后的大殿,更是静下来了些许。 毕竟,昨晚南疆行宫走水一事,他们在场的众人,今日行至前来早朝的路上,那可是皆有耳闻。 虽然夙太后曾命人封锁消息,但不知为何有了哪位高人的授意,这里面有的、没的,愣是就这样被传了出去。 有人说,“南疆使者的行宫定是犯了冲,否则怎会这般轻易的起了大火?” “嘁!这南疆的人呐,就是个野蛮子!你能指望他们长点儿脑子?别说昨晚咱们的摄政王殿下,早就派了刑部的人前去,但奈何他们的人硬是一口咬定,说是我天曜的人干的!就连那些花蛇如此有力的证据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居然都敢矢口否认!” “人家是王上,有这个权利!嘿嘿,毕竟,谁让你我只是升斗小民?” 果不其然,仅仅只是这般,便已经让行进在马车之上的塔里木握紧了拳头,他愤愤的咬牙,狠狠地捶了一拳,冷声道:“天曜的人,到底凭何这般笃定,我南疆就这样吃定了这种暗亏!” 塔里格听闻此言,并没有出口接话,反倒是南疆王冷不防的瞥了他一眼,桀笑道:“难不成塔里木将军是要吵嚷着让整个天曜都知道我南疆百年的筹谋大计么?若是如此……呵呵!” 南疆王冷笑了一声,塔里木的身形却是忍不住的一抖。 “王……” 塔里木凝眸扫向那层层玉阶的上首之处,一双飘忽的眸子倏地定了定。 “恭迎南疆王!”天曜朝臣的声音,在这大殿的上空,骤然响彻。 塔里格深沉的眸中,却是在此时划过一抹旁人看不懂的阴鹜。 半晌,南疆王紧抿的嘴唇,终是轻勾了勾唇角,厉眸一扫,兀自笑了。 “西凉使者到——” 南疆使者一行人刚入座不久,殿外便再次传来了李公公的声音。 与此同时,除却塔里兄弟那双不太友好的眼神以外,倒也算得上是安安分分的端坐在玉阶的上首。 墨色的锦靴,无声的一步步地轻踏在层层汉白阶上。 众人呼吸一凛,只觉得他那绯然的唇色,薄唇轻勾时若鸿羽飘落,静默时则冷峻如冰! 他一袭白衣胜雪,眸色倏然晃动,轻蹙的眉宇间仿若早已不动声色地拢尽世间的冷漠! 谪仙入画,莫过于此! 翎雨等人,紧跟在他的身后,早已将底下众人的变色,纳入了眼底。 半晌,待得墨无痕入座之后,翎雨等人纷纷对视一眼,心有默契的敛了声。 “哈哈,西凉国师,我南疆王真是久仰!”端坐在墨无痕下首的南疆等人终是一个没人住的,率先开了口,意图发难。 然而,天曜的朝臣听到南疆的这番言论,不由得纷纷禁了声,齐齐做观望状。 墨无痕狭长的眼睫,轻垂了垂,须臾,只见他眸色不变的,轻勾了勾唇,随即清声道:“的确久仰!” 天曜朝臣嘴角一抽! 南疆王面色一僵,转瞬,便阴鹜下了眼眸,暗道:这西凉的国师,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然而,与之南疆使者不同的是,那股来自玉阶上首的明显窥视目光,却是让墨无痕眉心烦闷的一皱。 “东楚太子到——” 好在,这里的波云诡谲并没有涌动多久,只听得殿外又传来了恭敬的见礼声。 黑色的朝服,缓步踏来,银色的面具,霎时只显得他仿若遥遥高山之独立,巍峨玉山之将崩。 那一双眸,凌若寒星,他阔步走来,虽是轩昂之风,但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深藏在骨子里的尊贵优雅,仿若吐千丈凌云之志气般,似撼天狮下云端。 如同天上降魔主,又仿若人间太神。 墨无痕的眸光不动声色地朝他掠去一眼,突地,那人的眼神猛地一厉,墨无痕斐然的嘴唇,轻轻一勾! 不过须臾之间,如同立在云端之上的两人,便已在私底下过了手。 奈何那陡然倾泻而出的凛冽之气,除却距离墨无痕较近的塔里格有所察觉以外,玉阶之上的其余几人,则是唇畔带笑,颇为一番优哉游哉。 此番,算得上好事的是在眼角不经意瞥到天成那过于晶亮的眼神之后,夙太后到底是过来人,自是明白了些许。 随即,夙太后冷厉着眸光,警告的瞥了天成一眼。 塔里木见状暗骂了声蠢货,随即便恼怒着面色,阴鹜着眸子,一双视线转眼便朝底下的人探寻而去。 “北齐使者到——” “哈哈哈!”大殿之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凌墨尘潇洒恣意的声音一经传出,整个大殿之内,总算是不同于之前那般诡异的寂静,气氛无意间竟已有了几分热络。 “这天曜的行宫住得本将军真是舒服,差点儿……”凌墨尘面带着笑,那眸色却是不经意的深了深,“哈哈!这国宴……本将军就来晚了!” 凌墨尘这带着大喘气的话,倒是弄得天曜的一群朝臣们一愣一愣,兀自拂袖轻擦了擦额头的汗。 端坐在一旁的司徒空,听罢此言,却是不赞同的撇了撇嘴,他北齐要么真是傻,要么就是自负得要命,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出言挑衅! 然而,沈惊郅兀自垂眸,掀唇轻笑了声,北齐的凌大将军,果然对他们埋在天曜的暗桩很自信…… “来者是客,凌大将军这番话倒是过谦了!”夙太后僵着面色,唇角微抽了抽。 这般讽刺的话,估计也就只有这些不长脑子的莽汉才说得出口! 凌墨尘听到夙太后的话,并没与作答,只是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随即摆了摆手,大方入座! 夙太后心下一噎,面上的神色更是凉寒了几分,这让端坐在一旁的北辰子润,浑身颤得更厉害。 沈惊郅见状,眉眼一挑,关切地朗声开口道:“微臣见皇上好似身有不适,可需派御医前来进行诊治?” “呵呵。”夙太后闻罢此言,冷笑一声,“沈右相倒是有心了,皇儿临出宫前,哀家早已命人将他好生诊治。只不过皇儿体质本就偏寒,这玉阶……不过是让他有些不适应罢了。” “母母……母后说得是!”北辰子润听到夙太后的这番话,自是不敢生出半丝违逆的心思,只得立即低垂着眉眼,躬身应是。 “哈哈!”凌墨尘突地爽朗一笑,仿若意有所指般,沉声说着,“天曜皇室,还真是有趣!眼前这番母贤子孝的场景,真是让我北齐弗如自叹!” 夙太后的眼角一抽,转瞬便整理好了神色,端庄的笑道:“凌大将军还真是说笑了!” 就在夙太后的话音一落,大殿之外,便再次传来了通报声,“赤燕使者到——” 并没有给在座的天曜朝臣们,太多缓冲,赤燕使者的銮驾,此刻俨然已经停在宫门之外。 “欸,传说中的那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当真要来?呵呵,她莫非真比咱们天曜的天成公主还要美上几分?” “哼!这赤燕的公主,到底长得如何,还有待议定呢!她算什么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不过是赤燕的那些百姓……”楚依依后面不满的话,并没有机会开口说出,便已经冷不丁的收到了北辰墨向她投来的那警告的一瞥。 楚依依只得自讨没趣的呐呐闭了嘴,但她的粉拳微握,想起仙衣坊那一幕,那婀娜娉婷的动人身影,旁人或讥或笑的眸光。 哼!这口气如何叫她轻易的能够咽下去? 同样凉下了眸色的并不止楚依依一个,端坐在上首的天成,暗暗遮掩下嫉恨的眸光,她倒要看看那赤燕的公主,能在她天曜掀起多大的波澜! 慕容叶宇沉敛着眸,不苟言笑的走在一行人的前端,而他那利刀雕刻而成的五官,仿佛正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则正射着刀锋,饶有兴致的扫视着玉阶之上,已然端坐的那几人。 慕容叶凌小心翼翼地迈着莲步,朝着大殿之上,缓缓而行。 “嘶——”众人见状无不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她一袭浅色宫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虽是轻纱掩面,但那堪称绝色的脸蛋儿上,却是微漾着笑意,明若秋水般懵懂的一双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滑,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 一双柔荑纤长白皙,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缨络轻盈,随风舞动。 凌墨尘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南疆等一行人,倒是一如既往的阴鹜着眼。玉阶之上,唯有夙太后冷厉的面容,终是浅浅的勾勒起了一抹弧度,模样友好的颔了颔首。 “哈哈!赤燕的叶凌公主,果然不愧是天启大陆第一绝色,我南疆今日有幸总算是见识了!”南疆王的面上,难掩眸中那一抹暗藏的探究之色,终是率先夸赞出了口。 “不错!不错!哈哈!的确不错!”凌墨尘执手一口饮尽桌上的美酒,饶有兴致的眸光,将赤燕一行人上下打量着。 “这是自然……”夙太后冷厉的面容,难得有了一丝缓和,她倒是颇为自然的接过凌墨尘的话头,“赤燕公主打小便是捧在燕帝手上的明珠珍宝,不仅容颜堪称一绝,就连她身上的才情,恐怕也只有那些闻名天下的大好男儿才能比肩!如今叶凌公主能屈身来我天曜,当真是我天曜之幸!” 夙太后这番话毕,端坐在她一旁的天成,不自然的垂了垂眸,眸中的嫉恨之色,同时更加浓烈了几分。 端坐在上首的几人心思各异,玉阶之下的天曜朝臣,也没好到哪里去。 夙太后这话一出,群臣不由得暗自摇头,纷纷揣摩,太后这番话,不知道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哼,笑话!赤燕与他们天曜比起来算什么?再怎么才色双绝,还不是只能够活在男人的世界里!兵部尚书在心下冷嗤,抬眸睨了坐在他身旁的那人一眼。 “呵呵,陈大人真是有心!贵公子与叶凌公主的名字,可是犯了忌讳,无论之前如何……本相还真是不得不提醒陈大人一句,小心行事!” “你……”兵部尚书抬眸,不经意的撞上沈惊郅那一双陡然深邃下来的眼。 他心下一惊,正欲开口训斥,但一瞥到坐在他身侧尚且懵懂的陈凌,他不得不收下心底暗藏的思绪,将堵在喉咙里的那些话,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里上演的一幕,正婀娜着步子小心的跟在慕容叶凌身后的暮晚,自是不会注意到。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但面上却是不得不扯出一抹动人的笑。 她心下暗自恼恨着,眸底正酝酿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如果不是君卿,不是崇国公府……呵呵! 她心下冷笑,面上倒是愈发的温婉动人。 “这人是……” “呵呵,真是没想到公主身边的丫鬟,居然就能有这等姿色!啧啧,赤燕皇室,还真是好福气!” 暮晚沉了沉眸,她不是聋子,底下那些令她厌烦的议论声,哪怕她有再多的不愿,依然被她收尽耳底。 走在前面的慕容叶凌的脚步,微微一滞,好看的粉唇,轻勾了勾。 慕容叶宇模样恣意的在玉阶之上一落座,夙太后精明的眼眸,突地闪过一抹什么,诡异的勾了勾唇。 夙太后默然与端坐在下方的宴王交换了个眼神,宴王眯眼,沉沉一笑,随即会意的起身,朗声道:“启禀皇上,太后!国宴吉时将至,四国使者更是从八方来聚,既然如此,此时不行开宴之礼,更待何时?” 宴王话毕,夙太后一个凌厉的眼风一扫,北辰子润浑身一抖,颤了颤眼眸,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道:“咳咳……咳!宴王,宴王此话说得甚有道理……咳!那不如……就……咳!” “摄政王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国宴既开 黑色的金丝滚边锦靴,缓缓踏地,华衣燎燎,漫过长阶。 那人狭长的凤眸一扫,独属于王者的威压,霎时扑面! 天曜朝臣一惊之后,顿时回神,纷纷跪地垂首,高声齐唤:“恭迎摄政王!” 宫夙夜精致的凤眸,悄然划过一抹暗光,绯色的衣袍,猛地一掀,在半空中乍然划过一抹凛冽的弧度!随之,他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 见了那人,天成娇俏的唇,微微轻翘,脸上悄然染上一抹晕红。 慕容叶凌的如水的眸子,悄然一亮,紧攥着娟帕的手,更紧了几分。 慕容叶凌根本不知她这幅样子,早已被慕容叶宇尽收眼底,他虽并未开口言语,但却是眸带兴味儿的轻勾了勾唇。 “哈哈!天曜摄政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凌墨尘倒是浑不在意的笑了两声。 墨无痕闻言,淡淡地敛眸,只是冷瞥了站在他身后的翎云一眼。 翎云的身形一颤,想到昨晚她的自作主张……她嗫嚅了嘴唇,终是没有再吐口半句解释。 对于此间的波云诡谲,宫夙夜狭长的眸子,划过一道冷光,尽数倾泻着周身的气势。 须臾之后,只见仿若雅致玉颜上的那抹妖娆妆容,绯色衣袍,细细金边,淡淡勾勒! 软玉之色,朦朦胧胧,欲拒还迎之间,就已被那裙边垂下的粉色璎珞,遮掩了那人儿眸中的星火潋滟。 君卿从容的面色,大胆的清绝,仿若只需瞬间,便足以勾魂摄魄魄! 风起,人过! 一拢红衣,两抹绯色,远观,好似谪仙般的风姿绰约,近赏,烈火如伊,竟似妖非魔! 霎时,天曜朝臣的呼吸只觉一滞! 端坐在上首的天成,同样面色一变,暗暗咬了咬贝齿,眸子里快要发狂的嫉妒,宛若烈火在烧,任凭她如何按捺都快要忍受不住! “天成!”夙太后难得的带了一丝警告之意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 贱人!贱人!贱人就是贱人! 不过区区一介臣女罢了,她有什么资格站在那人的身边?暂且遑论,她的夙夜哥哥是母后亲口许给她的未来夫君,就那贱人身上穿的居然是那件失传已久的玉烬烟,比之宫里偶时进贡而来的青云婆婆的手艺,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凭什么?这小贱人不过是一个花痴废物的草包罢了,她到底凭什么? 天成眼底的嫉恨那般明显,半晌之后,终是从那端收回了神,轻声唤道:“母后……” 夙太后见状,不知想起了什么,素来精明的眸子里,悄然划过一道暗光,呵!若是所料不错,那女子身上的衣物该是…… 不过,好在她见了天成在这个时候的隐忍,终是满意的轻勾了勾唇。 眼看着那张宛如鬼斧刀刻的容颜,凛冽的气势离自己越来越近,慕容叶凌的眸光愈发的染上了痴迷。 “凌儿……”慕容叶宇见状,不满的蹙了蹙眉,沉着声音开口:“凌儿!” “啊……”慕容叶凌满心下骤然一惊,掩藏在轻纱之下的艳丽面容,瞳孔微微一缩,转瞬便是柔柔的一笑,温和道:“皇兄,怎么了?” 端坐在一旁轻抿了口茶的暮晚见状,同样回以柔柔一笑,只是潜藏在暗处的眸色,愈发的深了些。 “哈哈哈!本将军真是未曾料到,天曜皇朝的摄政王殿下艳福果然不浅呐……”塔里木自以为是的朗声道。 殊不知,猛然回神之后,他的话一出口,收到的竟是周围看白痴的眼神。 塔里木猖獗的神色一愣,接着,突地想起什么似的,忿忿地冷哼了声,随即阴鹜着眸子,总算是再次安分的站在了南疆王的身后。 塔里格难得的向他投来一记警告的眼神,塔里木却是阴沉着周身的气息,把眼下的这笔账,又算到了宫夙夜的头上。 君卿潋滟的眸光,默然带着一股冷寒之气的朝着大殿的众人一扫。 果然,玉阶之上,端坐着的是夙太后、顺帝以及天成公主那几人。 眸光再往下,不经意的就对上了慕容叶凌那双仿若秋水,欲语还休的眼神。 突地,慕容叶凌仿若有所察觉似的,轻纱掩面之下,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眸,模样无辜的向这里投来一瞥,然而只有她知道,在她的眸光扫向君卿身上的衣袍之时,使了多大的气力,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 君卿饶有兴致的轻勾了勾嘴唇,转眸,便只见除去玉阶右侧端坐着那四国的使臣之外,与之相对的,就是天曜朝臣的所在的玉阶。 北辰玄逸一袭冰蓝色的长袍,轻拢着眉,倒是自始至终静默的沉敛着眉眼。 然而,就在这时,北辰玄逸竟仿若心有所感似的,搁下了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酒杯,朝大殿之外投去轻轻一瞥。 但不知为何,就是他那望去的一眼,君卿的心弦猛地一惊! 她周身的气息一颤,走在她身前的宫夙夜,不自觉地蹙紧了眉。 那拢红色的衣袍,仿若不经意的朝她身前微微一挡,他略带薄茧的一双大手,更是在宽大衣摆的掩映之下,握紧了那人。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好看的樱唇,霎时轻勾了勾。 随着两人的进殿,众人无不探寻的眼神,碍于那人凛冽的强者威压,总算是有了几分收敛。 不过,任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就在这二人进殿之后,帝宫殿门之处,竟突兀的现出了一抹模糊的桀骜身形! 那人桀骜着一双眸子,墨发张扬的披身在后,拖沓着那身锦衣羽缎,袍内毫不遮掩的透露出银色镂空的镶边。 只见那人腰系玉带,不羁的手持着一把象牙折扇。 栏外君子,月下妖神,恐怕也莫过于如此! “这这这……这是?”眼见那人,朝大殿走来的步子,并没有停止,某位大人的手终是禁不住的一颤,原本斟满的酒,瞬时倾泻而出。 “嘶——”在场的天曜朝臣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这是?” “永安候!” 兵部尚书惊诧着一双眸子,猛地拍案起身。 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料到,他这突然的动作,猛地掀起了桌案之上的酒杯,然而他的一双眼眸晶亮,竟仿若并未觉察于此。 宴王的一双眼眸,若有所思的凝视在在场的天曜朝臣之上,须臾,他诡异的勾了勾唇。 端坐在兵部尚书身侧的沈惊郅,冷扫了宴王一眼,面色倒是罕见的沉静。 “呵呵!”端坐在上首的南疆王见状,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你天曜的待客之道不成?不请自来……竟然还能是这般态度!着实让我南疆大开了眼界!” “南疆王这是什么话?”凌墨尘闻罢此言,眉眼悠闲地一眯,甚至更是带了丝看好戏的意味,轻砸了咂嘴,沉声道:“难道南疆王未曾听说过来者是客,客随主便,这个理?” “你!”塔里木神情一滞,恼怒地伸出手就想要给这北齐的凌墨尘一个教训。 孰料,他的这番动作,竟被塔里格眼疾手快的伸出手将他半途拦下,更甚至暗瞪了他一眼。 塔里木不安分的咬了咬牙,北齐这表面的和事老,狡猾的老狐狸!哼! 墨无痕早已将这里的风云涌动尽收了眼底,他只是云淡风轻的冷瞥了一眼,便转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宫夙夜身侧的那人。 君卿潋滟的眸光,猛地一厉! 不过须臾,便不多不避的朝着墨无痕那方直视而去! 墨无痕斟酒的动作先是一顿,然后一怔,如同寒冰的眸子,终是难得的掀起了一抹微漾,不过这般波澜,却是很快的便归于平静,此间之事,仿若什么都未曾发生。 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北辰玄逸,在察觉那股桀骜的眸子,朝他直射而来的视线之时,便已了然的轻勾了勾唇。 须臾,他敛眸,永安候? 呵!该来的……总躲不过去! 当君胤的步子,一经迈进这帝宫的大殿之内,夙太后冷厉的面容,就早已不足以维持她面上的平静。 她眸带忐忑的朝着宴王望去,却见宴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知想到了什么,夙太后的嘴唇轻动,涂满豆蔻的指甲,不经意的蜷缩,但终是碍于在场的天曜朝臣,生生将堵在喉咙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天曜皇朝定国公之子,永安候君胤,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宴王敛了敛眸,沉着声音说道。 君胤桀骜的一双眸子轻闪,只是略微的颔了颔首。 宴王的眸色陡的一变,君胤这厮……哼!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过……当真以为无视他,他就会如此轻易放过? “定国公府的公子,姗姗来迟,本王倒是不曾料到,就连这定国公府的大小姐,何时竟也得了咱们天曜皇朝杀伐果决的摄政王的庇佑?”宴王兀自沉声说着,“呵呵……本王倒是忘了,前些日子,太后不是已经拟了口谕,给摄政王殿下和天成公主赐婚么?眼下这……” 宴王沉着眸子,冷冷的笑了笑。 端坐在他身侧的北辰墨,却是眸带不赞同的看了宴王一眼。 他拧眉,父王这是怎么了?竟然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这是嫌宴王府近来的日子过得太惬意了么? 思及此,他幽幽地眸光,不自觉地朝着宫夙夜的身后望去,探寻以及不满的视线,上上下下的扫遍了君卿的全身。 君卿不耐的蹙眉,忍不住的抬眸与那人对视而去,呵……竟是北辰墨? 楚依依敏锐的察觉到了北辰墨的视线,早就拧紧了手里的一抹方帕,她兀自冷冷一哼,贱人!给本小姐等着,总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宴王殿下的话,未免太多!”宫夙夜冷沉着眸子,语带凉意的冷讽了一声,周身那强者的威压,霎时倾泻而出! 宴王嘴角的笑意一僵,周身的动作一滞! 他顿时面色难看的,朝他投去一瞥,鼻腔里仍旧忍不住的冷冷哼了声! 夙太后凌厉的眸子,眼见大殿的气氛一僵,她只得勉强的勾起嘴角的笑,故作亲昵的唤道:“既然永安候替老国公来了,这份心意,哀家和皇儿自是领了。” “不过……”夙太后的眉梢一敛,话题一转,冷声道:“君家的女儿,倒也是个懂事的!来人,给永安候及君大小姐赐座!” “母后!”天成心有不甘的恼怒的轻拉了拉夙太后的衣袖,她眸中的妒火旺得几乎都快要喷薄而出,母后凭什么在这个时候,居然要给那个贱人赐座! “天成!”夙太后冷斥了声,那眸子里无端带出的一丝狠厉之色,总算是让焦躁不安的天成,心有戚戚的噤了声。 “不必了!”未等得夙太后接下来的话出口,宫夙夜便已冷沉着面色,斥退了前来赐座的宫人。 赐座,他宫夙夜认定的人,自是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那么如此又凭何要舔着别人的脸色,让那女人来赐座? 君卿并没有急着开口否认,她潋滟的眸光,早就把这里的形势分析得差不多,不过……呵呵,赐座?这两个字里面,就是不知到底是否别有深意呢? 她定国公府,虽是直迎众人的目光坦然而来,但这些小人的算计,竟是如此迫不及待! 真以为他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定国公府推至风口浪尖么? 自打昨晚不惜火烧南疆行宫,更甚至是应下司徒侯府手中的那批神兵之后,便早已不是如此了。 她既然承诺过要和这人比肩,那么今日的这番挑衅,她又何不漂亮的迎头而上呢? 呵呵,弱肉强食……而她定国公府,只要有她君卿在,就绝不会是弱者! “多谢太后的一番美意,赐座就不必了。我定国公府自认没有比四国使者更大的脸面,有幸能如此得以太后的看重。”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的将夙太后的话硬生生的曲解。 “不过……”君卿仿若并没有察觉到上首之人的变色似的,缓了口气,继续道:“国宴之上,既已设了玉阶,君卿此番又乃随着小叔而来,则更是不敢妄自尊大了,理应恪守为人臣女的本分。” 此番拒绝的话,愣是让君卿那一张好看的樱唇,说得冠冕堂皇,头头是道。 君胤桀骜的一双眸子,笑意仿若不经意的一闪,轻咳了声,便接声道:“卿卿,能有这番见解,实乃我定国公府之幸。但太后美意,我定国公府的确不能轻易拂了……” “你……”夙太后听罢此言,冷厉的面色气恼的一变,她如何能不知定国公府的这番说辞,无疑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她不过就是想要刁难一下跟在宫夙夜身后的这女人,本以为宫夙夜那厮会对她的保驾护航,竟是尚未料到,这种时候,这女人居然还能保持头脑清醒,这般的伶牙俐齿! 而此间之事,她接下来若是未处理妥当,不禁得罪了一群忠心耿耿的天曜朝臣不说,更甚至得让这四国的使臣,回去又不知道该生出些什么心思了。 这般高明的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呵!即是君家的女人……那她定然不能小觑! 须臾,只见她缓了口气,才斟酌着开口道:“呵呵,还是君家的女儿思虑得比哀家更为周道,真是甚得哀家之心呐!” 先前君卿那女人竟然有胆子把话挑明,那她又何尝不会借股东风,顺坡下驴? 夙太后冷冷一笑之后,女人之间无声的博弈,倒是先就这样落了幕。 “皇儿,想必各国的使臣都久等了,此时还不开宴,可就真要错过吉时了……”夙太后冷厉的眸光,总算是见着那几人安然落座,心底里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下了几分。 不过,宫夙夜此刻那面容上的冷肃,显得他那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郁。 半晌,他凉薄的嘴唇紧抿,冷瞅着端坐在他下首的君卿,哼,这女人…… 这厢眸光暗动,另一处却也从未停止过,天成嫉恨的眸光,在宫夙夜与君卿那二人之间来回扫动,更甚至是将那宛如炙火燃烧般的目光,向着端坐在她下方,婀娜着朦胧倩影的慕容叶凌飘了过去。 天成那眼神简直都恨不得将这几人活生生地盯出个洞来! 然而,奈何实在不知是慕容叶凌太迟钝,还是人家根本就不以为然,那幽幽地眸光,依旧让人且盼且怜的瞅着那人。 墨无痕一双仿若寒潭的眸光,自是早已不动声色的将其纳入了眼底,他薄唇轻勾,略有深意的轻笑了笑。 夙太后的话音一落,北辰子润总算是在方才的那惊愕之中,回过了神。 半晌,他颤着声音,僵着脖子,沉声开口道:“时至今日,咳……多亏了我天曜在座的肱股之臣,得以先祖荫庇……咳!建朝百年!” “在此,我天曜皇朝特邀四国来使,八方齐聚!国宴既开,庆我百年盛世!” 待得北辰子润完整地说出这一番话,他俨然已经虚弱得涨红了脸色,李公公早就在他的示意之下,站在了前端,须臾,只听他开口:“天曜国宴既开!恭请诸位大臣之女,沐我天曜皇威,享我百年盛世,歌我盛世太平!”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招驸马?做王妃? 伴随着李公公的话落,除去南疆的使者,对于大殿之中那些小女儿家羞答答的才艺,看得最是起兴之外,玉阶之上,凌墨尘等人倒是颇有默契的,齐齐垂眸,百无聊赖的将手中事物不停把玩。 天曜的一众朝臣,自是不好去揣摩那些个上位者的心思,但至少眼下的事情,还算是看得明白。 众人无不心知,方才李公公的那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此番众位大臣的小女前去,不过就是这国宴的一场序幕罢了。毕竟,这真正值得几国群雄逐鹿的,还等在后面呢…… “工部尚书之女,静茹!” 突地,众人只觉得那人的话音一落,大殿正中,转眼便出现了个轻移着莲步,婀娜娉婷着身姿的娇弱人儿。 在底下的天曜朝臣,纷纷抬眸,翘首以盼的同时,天成却是没忍住的,冷冷哼了一声。 果然,不需多时,那女子甩袖轻舞,动情的扭着纤腰之时,却见她的一双明眸,竟是那般含羞带怯的眼神,不时地向着玉阶上首的飘了飘。 夙太后虽是将天成的冷哼听在了耳里,但意外的是,这次她非但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反倒还状若心情不错似的,轻勾了勾唇角。 “秦太尉之女,方琼!” “刘御史之女,风莹!” …… 半个时辰下来,除去每每报幕的大臣之女的名字不尽相同以外,就连那所表演的才艺,众人的兴致不仅没有提上几分,反倒更是多了些昏昏欲睡之感。 墨无痕好看的眉头,不耐的轻蹙着,修长有力的手,在暗桌之上,不轻不重的轻扣。 而他那双彷如寒潭的瞳孔,渐渐的冷凝了凝眸,却是对上不远处宫夙夜那冷厉的眉眼之下,暗藏的深涌。 仿若不经意般,墨无痕薄唇轻勾了勾,转瞬,他便顺着那人的视线,带着一股连他也未曾察觉的审视目光,朝着玉阶之下的某处,扫视而去。 然而此时,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却是极为不满地眯了眯眼,“卿卿,你的背后是我定国公府,你确定要这样做?” 君胤吐出那愈发危险的口气,对着端坐在身侧,哪怕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依旧八风不动的君卿。 他竟是难得的冷厉着眉心,犹自斟满杯中的酒,“咕噜噜”,就已丝毫不顾礼节的大口吞咽而下。 君胤的此番动作,倒是足以可见,他这时被君卿那表面不冷不热,实则却自作主张的态度,正气得不轻。 “既然你都说了我背后是整个定国公府,那我岂不更该这般做?”君卿潋滟的眸光,并未在大殿之上,那长袖轻摆的女子身上停留。 她反倒是早已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玉阶之上,那些或是探寻,或是打量,亦或是嫉恨的眸光。 须臾,她轻勾了勾唇,兀自笑了。 君胤桀骜的一双眸子微闪,随即便低声恼道:“你笑什么?” “哦?”君卿故作不懂的轻眨了眨眸,随即展颜道:“我不过是在笑,有些人是个赌徒,但手中的砝码未必够重,因而不自觉的底气不足罢了。” “什么意思?” “咦,难不成胤哥哥真的不懂?”君卿一双潋滟的眸子,深藏的暗光倏地闪过。但这话里的意思,她并没有戳破。 君胤桀骜的眸子,紧紧地凝视着端坐在他身侧的人儿。 他蹙着眉头,不经意的冷凝了眸光,在几道逡巡的眸光之间,来回的瞅了瞅。 墨无痕何等敏锐的人? 早在君卿有所察觉的那一刻,那道仿若化作实质般的探寻而来的目光,便不动声色地悄然一收。 不过,端坐在玉阶上首的天成,她倒没有多的心思,去关注这二人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她那骄纵之中暗藏警告之意的眸光,纵眼大殿之上,恐怕独独也就赤燕的慕容叶凌和君卿这二人不会买账。 无意之中,接受到了她们天曜的长公主殿下那般冷寒的眸光,正在大殿之中,舞到最关键之处的京都府尹杨统领之女,却是不小心的将宛如玉做的小脚一扭。 “嘶,啊!” 一身红衣的杨家姑娘立时因突然而至的疼痛,惨叫了一声,端坐在下首的天曜朝臣们,恰逢此时从那酒色之中,恍恍惚的回了神,见了这位女子,如此这般……竟是不由得在窃窃私语之中,纷纷紧蹙了眉头。 天成见状,不满地低斥了声蠢货! 但任是她如何掩饰,都藏不住她眼底的那抹得意之色。 “天成!”夙太后冷下来的口气,陡然响在天成的耳侧。 天成对于夙太后,到底还是“惧”的成分居多,在她这般的敲打之后,自是明白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宜做得太过。 随即,她自持满含矜贵的将她那傲人的身姿,仿若不经意的向前挺了挺,转瞬便眸若利刃的射向那歪倒在大殿之上,那恨不得将两只眼珠子都黏在宫夙夜身上,就差装成西施捧心的娇弱女子。 当然,在夙太后眸光尚未关注之处,她天成也绝对没忘不给赤燕的那叶凌公主好脸色! 慕容叶凌紧抿着一张粉唇,恍若秋水的眸光,痴痴的将那拢绯色的身影,反复打量着,手里紧握的那一方娟帕,早已被她揉了又揉。 然而此时,大殿之上那些无不带着小心与谨慎,讨好与谄媚的婀娜身姿,于君胤等人而言,自是无趣过头。 他听罢君卿的话,一双桀骜的眸子倏地闪过什么,顿时了然,不耐的冷瞅了眼君卿身上,那抹动人的色泽,佯装恼怒的道:“所以,你这就是所谓增加的砝码?” “并非如此。”君卿对于倾倒在殿中的女子,同样漠然的并未投去同情的一瞥。 她微微的摇了摇头,敛眸,饮下杯中茶酒,想到方才尚未出府之时,蝶儿将吴伯送过来的包裹彻底打开之后,几人相对而望的那抹久久未去的震惊之色,须臾之后,只听她低声道:“难不成在这个时候,你真希望我定国公府出如此的风头?” 君胤听罢,讥诮的撇了撇嘴,“你这身也不差。” 他的眸光,幽幽地停留在君卿的那动人的身影之上,心里不停地冒着酸泡泡。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好看的樱唇,轻勾了勾,终是回眸,朝他讨好的笑了笑。 “哼!别忘了,这里惦记着他的人可多着呢!卿卿,你……” “你确定不相信你的小侄女儿?”君卿戏谑着口气,黛眉微微一挑。 “……”君胤不经意的对上君卿眸中那般饱含深意的眸光,心下不由得一噎,半晌之后,终是低叹了口气,没了话说。 这二人在不停打着哑谜的同时,宫夙夜那抹幽深的目光,将君卿颊边正泛着的那抹笑意,看得浑身的凉寒之气,让人只觉更森然了一层。 “太后……”大殿之中的女子,目露哀求的将眸光投向,端坐在上首的夙太后。 夙太后冷厉的眸光,微微一敛,听到她这声猫挠似的轻唤,饶她的耐性再好,僵硬的两颊,终是忍不住的轻抽了抽。 只见她朝半空中,招了招手,李公公则在瞬时会意的命人将那女子扶身而起,迈着步子,朝殿外走。 端坐在下首的杨统领,早在那女子跌坐在地之时,就已铁青了一张脸,不经意间,当他触碰到上首玉阶之处,宫夙夜向他射来的冷厉眸光,不知不觉间,浑身的汗,已将后背湿透。 思及上一任京都府尹刘统领的下场,他遂不敢再多想,只能冷眼看着,饶是他的女儿,他也只能任凭,她被那群宫里的侍卫,屈辱的拖身而出。 世家大族的朝臣之女,一场才艺表演,出了这等小事,夙太后倒是很快的就笑开了眉眼,长袖善舞的粉饰了太平。 国宴之上的歌舞升平,再次恢复了如同以往的循规蹈矩,然而,这厢当李公公正欲开口之时,天成却是傲然着神色,冷喝一声:“慢着!” 夙太后当即不赞同的冷瞥了她一眼,“天成!” “母后,”孰料,这一次,令夙太后颇为意外的是,天成这女人并没有假面附和,反而娇声道:“母后!你不觉得国宴之上,这种雕虫小技,未免看得太不过瘾了么?!” 天成此话一出,天曜朝臣的心中纷纷一个“咯噔”,齐齐对视一眼之后,都不明白,这长公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玉阶之上,听罢天成的话,墨无痕一双凉寒的眸光,乍然划过一道幽光,若是所料不错,今日这天曜国宴之上真正的好戏,就要开锣了。 不过,他伸出修长的手,略感疲惫地轻揉了揉眉心,有些人……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凌墨尘闻罢此言,自是颇为配合的挑了挑眉,南疆一行人则是不屑地冷冷哼了一声。 “哦?”夙太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玉阶之上,众人各色的反应,终是沉吟一番,试探地开口道:“那天成是想要如何?” 天成傲然一笑,胸腔之中,尽是她身为天曜长公主的志得意满。 须臾,只听她娇声一笑,扬眉道:“自是想要比一场!” “胡闹!”夙太后冷斥一声,这天曜的国宴,早就由北辰墨的人负责,由礼部将日程安排好,那一文一武的比试,事关各国颜面,又岂是她天成随意开口,说比就比? 心知夙太后心里已恼,天成难得的长了回脑子,倒也不急。 众人只见她故作大气的,凝眸一笑,“母后,恕天成斗胆,天成此番,并非彼意!” “本宫口里所说的比试,不过是为今日这场才艺展示,添个彩头。”天成娇声说着。 不过,突然之间,那口气却是突兀的顿了顿,须臾之后,这才仿若想起了什么小女儿家害羞的心事似的,只听她柔声道:“难不成母后忘了?就在前些时日的赏花宴上,母后对天成和夙夜哥哥可是下了口谕的……” 天成此话一出,原本还带了几分喧嚣之色的大殿,霎时静了几分! 四国来使懵懵懂懂的眼神,对此尤为不知,那还尚且好说,不过当天曜的朝臣,难掩心下暗藏的心思,纷纷试探的对上慕容叶宇面上挂着的那抹似笑非笑的幽光。 慕容叶凌轻纱遮掩的绝色脸蛋儿上,生动的表情,同样免不了的一僵。 须臾,只见她宛若秋水般的明眸,清清的幽光,一闪而过。 好看的贝齿,轻咬了咬粉唇,俨然一副辩驳无力却欲言又止,惹人怜爱,带着几分倔强的柔弱。 顿时,不止夙太后的面色不自然了几分,就连天曜朝臣的面色,都不由得也变成了青白之色。 本来天曜的朝臣,正难得的以为他们的长公主,在今日的国宴之上,难得长了一次脑子,可是谁知,做出来的事,却是自打自脸,更甚至还“啪啪啪”地打得不亦乐乎! 虽不说,前不久的赏花宴,夙太后与摄政王夺权的博弈,正处于白热化之处,但那时夙太后给一个建了公主府的公主开口赐婚,而且这对象还是,他们天曜皇朝,堂堂的摄政王! 这搁谁人的身上不觉得荒唐,甚至是恼怒? 夙太后彼时棋输一着的想要依凭这种手段,将摄政王身上的权利,禁锢在她手,那此间不正好如坊间所言,这天曜的长公主到底是想要招驸马,还是做王妃? 要是没有赤燕公主这一趟天曜的意在联姻之行,这事或许还有转旋的余地,更甚至他们勉强能体验一番睁只眼,闭只眼的好处。谁知,那个时候,跟摄政王殿下,同一个屋檐的沈右相,非但没有开口反驳,反而带头附和。 他们那时哪怕满头的雾水,不过,迫于彼时,天曜朝堂左右相,权谋的倾轧,正值人人自危之时,对此不得不三缄其口。 时至日后,摄政王诡异消失几日之后的突然临朝,着实再次给了夙太后党羽,狠狠一击。 而当时朝堂之上,天曜朝臣们,早就被宫夙夜那厮一路牵着鼻子走,正迫不及待地急于着手四国来使之事。 谁知,不知不觉中,他们一窝子人,竟齐齐掉入了有心人专程给他们挖的深坑! 毕竟,在整个天曜,赤燕公主这等美名天下的女子,可不是寻常人等就能配得上的! 而至于他们天曜朝臣心中,与之联姻的最佳人选,无外乎……那人罢了! 就在众人纷纷怔愣的这时,端坐在上首的凌墨尘好笑的观察着底下人的脸色,微扬了扬眉,不过却并未开口。 与此同时,玉阶之下的沈惊郅,倒是伸出了他那双修长的手,堪堪的捧起了桌案前的一杯酒,神色不明的小小啜饮了一口。 饶是此时,素来冷厉着面色的夙太后,正极力的压住心底的那股恼怒,努力的笑着,“天成,你在给母后说什么呢?母后为何听不太懂?” 听罢夙太后此言,天成则是心有不安的蹙了蹙眉,立时冷声道:“母后,那日赏花宴上,夙夜哥哥和……” “够了!”夙太后此时再也顾不上那几人探究的面色,冷冷地出口,将天成未完的话,生生截住了。 “太后……”突地,就在这个时候,任谁也没有料想到,慕容叶凌居然拖沓着一袭水芙色,婀娜娉婷的站起了身,那长长的睫毛虽是轻颤着,但总算是鼓起莫大的勇气般,柔声开了口。 “凌儿?”慕容叶宇眼见慕容叶凌突然的起身,面上明显的划过一抹不赞同,但他眼底的那抹幽光,却是在天成的身上仿若不经意的轻掠而过。 “皇兄!”慕容叶凌那清澈的眼神,如同冰下潺溪一般,直直的与他对视着。 慕容叶宇眉梢一拧,唇瓣一撇,终是低叹口气,仿若拗不过的轻点了点头。 这时的天成,怎么可能看得懂这厢的哑谜,她的眸光,不禁饱含嫉恨之意的朝着徐徐朝她走来的慕容叶凌飘去一眼。 但奈何慕容叶凌那女人,轻纱遮掩之下的绝色面容,除去那眼底暗藏的幽光之外,余下的只有一派娴雅的云淡风轻! 一国公主的气度,这二者之间,霎时高下立见! 天成见此,不禁兀自冷眸,狠狠唾弃了声,贱人! 须臾之后,便见她倏然转身,再次不知死活的抢先开口:“母后,赤燕的叶凌公主想必对于天成的提议,也是再赞成不过!毕竟,整个天启大陆的人,有谁不知赤燕的叶凌公主不仅才色双绝,更是有人人羡之的凤女命格!” 凤女命格? 君卿闻言,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垂首避开那某道愈发沉冷的眸光,再未开口。 “如若能在今日国宴之上,让天成与我天曜的臣女一起与赤燕公主相较一番,不论输赢与否,待得日后子孙听闻,必是我天曜与赤燕两国,可堪传颂多年的一段……” “天曜长公主殿下说得的确不错。”慕容叶凌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盈盈笑着,不待天成的这番话尽,就直接出言开口。 天成嫉恨的敛了敛眸,她倒要看看这女人在她的面前到底有什么好说! 如若这赤燕公主真的有胆子,敢应下她口中所说,那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抱紧大腿 “只是不知天成长公主口中所说的彩头到底是什么?”慕容叶凌轻纱掩面的绝色面容,她娇俏的唇畔,轻勾了勾,而那双水眸,却是兀自黯下了几分。 须臾,她垂眸,这女人唤他夙夜哥哥……他们…… 她的贝齿轻咬了咬嘴唇,藏在娟帕下的手,终是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 天成转眸,好似对慕容叶凌那双水眸底下的探究,毫无所察一般,硬是把胸傲然一挺,故作恣意道:“想必叶凌公主此番既敢应战,那么我天曜作为东道主,自是不能落个待客不周的名头。” 慕容叶凌闻言,一双明眸,微微一深,半晌,她柔声笑道:“待客不周?天成公主还真是会说笑。” “不过……天成公主尚且有言在先,但眼下除去你我二人之外,再者不是该有在座诸位朝臣的世家之女么?本宫既已开口应下,那么此番小试牛刀,本宫私以为还是公平起见为好!” 慕容叶凌口中的话一出,天曜众位朝臣不由得纷纷垂眸,饶是有几个不安分的世家小姐,都被世家大族里的长辈们,狠狠呵斥了几句。 就算不论今日这国宴之上的暗流涌动,就单凭这赤燕的叶凌公主,她的背后可不仅仅只有赤燕三皇子作保,更是有燕帝撑腰。 而此女那传说中凤女命格的由来更是不假,据闻,非但三岁就能吟诗作画,七岁在赤燕的一次御宴之上,一曲惊鸿舞,更是冠盖满京华,使得她才情满腹,闻名天下! 由此可见,这赤燕的叶凌公主,绝不是个什么好任人随意拿捏的人物! 虽然大部分的朝臣之女,都被族里长辈,勒令得整个人安安分分,但仍是免不了类似于楚依依这种心怀怨怼,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手的女流。 “赤燕的叶凌公主果然不愧为我天启大陆一众黎民百姓所推崇的人物,我等皆是自愧不如。” “不过……回禀天成公主,臣女依依这里倒是有一人想要举荐一番!”楚依依扬眉,得意的说着,却是丝毫不顾北辰墨朝她投掷而来的恼怒眼神。 楚依依身旁的女子胆怯的拉了拉她的衣角,楚依依一个拧眉,不满的拂开了她的手。 那女子怯懦的抬眸扫了玉阶之上的众人一眼,随即又很快的垂下了臻首。 那般卑微的姿态,立时惹得楚依依不屑的冷嗤了一声。 然而,也正是有了她的出口,天成的眸子,却是不由得亮了亮。 须臾,只见她勾了勾唇角,心道,楚依依这女人她还是知道的,若是她没记错,赏花宴上可是叶家的女儿抢了她礼郡王妃的位置呢…… 立时,她明眸一晃,故作疑惑的蹙了蹙眉,顺坡下驴道:“那不知礼部尚书之女,你想要举荐的是这大殿之上,哪位大臣的女儿?” 慕容叶凌听罢垂眸,遮掩在轻纱之下的水眸,仿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那二人的你来我往一般,独身静静的立在那里,垂在身侧的小手,不自觉的紧握。 楚依依闻言,美眸一亮,她就知道,抱紧天成公主的大腿,准没有错! 她好看的嘴唇,轻勾了勾,在众人向她投来各样眸光之时,她莞尔笑答道:“依依乃是天曜帝京之人,自幼之时,便已听说了定国公那君家小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堪当定国大将的奇闻。” “而如今,昭华已过,虽说定国公曾痛失爱女,但想必这时,她爱女的子嗣也早已及笄……不过,臣女此番所言,只是不知端坐在永安候身侧的定国公府大小姐,可有何高见?” 楚依依一袭软烟罗裙裹身,美目流转之间,得意之色尽显。 玉阶之上,君胤斟酒的手,动作一顿,那双桀骜的眸子,蓦地染上了一抹狠厉之色。 宫夙夜狭长的眸子轻敛,浑身那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 北辰玄逸依旧一袭冰蓝色的长袍,低低敛眸,对于外界所言,眸色岿然不动。 凌墨尘端坐在上首,眉眼倒是不经意的一挑,骄纵的双眸之中,难得的闪过一抹怀念。 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东楚太子,仍旧静静敛眸,唯独手中那杯微微晃动的酒盏。 与天成那张布满笑意的脸,夙太后整个人的气息,反倒是愈发的冷厉。 她淡金色的长袍,悄然紧裹周身遍布的寒凉,那双厉眼若有似无的扫向下首那神色不明的永安候。 司徒老侯爷闻罢此言,却是轻叹一声,然而坐在他身旁的那小子,竟浑然未觉的在这个时候干咳了声,紧接着,只听他蓦然出声,“呵呵……礼部尚书府的楚三小姐,你这番话未免太言过其实了!” 他这般似讥非讽的论调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向他投掷而来。 见是司徒空出言相讥,楚依依倒也不恼,只不过他口中的那“言过其实”,众人却是在心中各打着各家的算盘。 这如今君家的大小姐的确是受不起巾帼不让须眉那等奇女子的夸赞! 虽说这君家的女儿当年嫁予了昔日里的当朝左相,倒也的确算得上一段佳话,只不过……就在前不久整个左相一派的倾塌,以及曾经那天曜帝京第一才女的叶清晚与崇国公府那小世子的恩恩怨怨。 不过短短须臾之间,众人的脑海里却是不自觉的闪过了这近日以来天曜帝京,那些如同走马观花般的片段。 天成得意的扬了扬眉,然而等了半晌,楚依依的话落之后,如若不是司徒空突然的搅局,她竟是这时才发现那人正眸色不动的丝毫都未曾表态。 天成心下立时一怒,当即斥声道:“永安候,你们定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 “天成!我天曜朝臣之威,可不是专程来受你这公主之威!还有……”宫夙夜冷沉着口气,警告的向着宴王所在之处飘去一眼,顿了顿才道:“卿卿,不愿做之事,连本王都不曾勉强,而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他狭长的凤眸微敛,他的女人,有他护着…… 这厢听得宫夙夜的话音一落,慕容叶凌的身子,险些一个踉跄,柔弱的身形差点儿就要不稳,还是一旁的北辰墨眼疾手快的掺了一下,“公主?” 慕容叶凌轻拂了拂手,水眸之下,生涩的勾起一抹笑意,柔声道:“阁下有心了,本宫无碍。” 君胤桀骜的眸子,听罢天成的话,冷光霎时一闪,重重搁下手中的杯盏,轻拂了拂袖,正欲沉声开口,然而谁知,就在这时,君卿不动声色的轻勾了勾唇,转瞬之间,二人便交换了个眼神。 君胤立时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领神会之后,桀骜的一双眸子里,倒是不自觉的涌起一股宠溺之色。 卿卿,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君家的人,自是再清楚不过……不过,他倒是不知,他们君家的人,何时又轮到了,他楚家女儿,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了!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模样淡定的伸出纤手,给君胤的杯盏里,动作如行云流水的斟满了酒。 “呵!永安候,对于本宫的话,你们这是要置若罔闻?”天成好看的黛眉一蹙,当即眸带恼怒的说着。 “公主此言过重了!定国公府,众所周知,与司徒侯府皆是世代忠臣良将!在臣女看来,恐怕并非是永安候不敢应,而是君家小姐没这个胆吧!”楚依依眸光幽幽的说着,浑然不顾北辰墨那警告的眼神。 “礼部尚书之女,在本宫看来,说得倒也不错!本宫好歹看在定国公府世代忠臣良将的份儿上,给你个面子!毕竟,这往小了说,虽是一场切磋,但本宫自是也不希望任由一个花痴草包的废物,丢了我天曜的……” “天成!”这次出言打断的并非夙太后,而是在这国宴之上,自打进殿伊始就尚未开口的逸王。 天成一双明眸对上北辰玄逸那般凉寒的眼神,不由得心下一惊一怒,她的胸腔一起一伏,明显的被一口气给堵着,“怎么?逸王兄,这是当真要纳君家的女儿为妃么?” “不过……”天成眸带骄矜的顿了顿,转瞬便得意道:“不论她才艺如何,单看她这副怯懦的样子,连在这国宴之上众臣面前,露面的胆子都没有!这样的女人,怎配当我天曜皇朝的逸王妃?” 天成得意的说完,对上宫夙夜那狭长的眸子,心下立时不由得颤了两颤。 宫夙夜那双眸子里愈发的凉寒,仿若携带了漫天的霜冻之色,那凛人的威压一出,大殿里的众人同样纷纷被吓得给噤了声,整个国宴之上,竟是静到了几乎落针可闻。 天成心有不甘的抿唇,正欲由着性子再出口恼怒的呵斥一番,孰料,这个时候,君胤身侧的那人,却是缓缓站地起了身。 那陡然间倾泻一地的流光,朦胧的软玉之色,大气得恍若浑然天成的面容,噎得正心有忿忿的天成,一下子就止住了口。 “天成公主此番所言,真是让臣女惶恐!”君卿轻闪了闪眸,对于北辰玄逸向她投来的那道担忧的眸光,她只是宽慰的轻颔了颔首。 “逸王殿下,天人之姿,岂是我等能恣意高攀的?” 天成闻言,眉心纠结的蹙了蹙,算这女人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不过,哼!她以为就凭她这等姿色,就胆敢妄想来勾引她的夙夜哥哥么? 只是痴心妄想! 静立在一旁的慕容叶凌自认不是天成肚子里的蛔虫,抬眸凝视着她那般纠结的面色,饶是她也终究只能揣度上几分。 但……那女子就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么? 那日仙衣坊里的人,就是……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下的面容,一双明眸,在那瞬闪过惊艳的同时,转瞬便化为了幽怨。 她好看的黛眉微蹙,不经意的扫向,玉阶之上的那人……然而,她果然失望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天成眸带疑惑地说着,眸光不屑的扫了她一眼。 就是这贱女人,那日赏花宴上的那一巴掌,还有后来的夙夜哥哥……哼!这一笔笔账,她可都给她记着呢! 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待会儿可就不要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公主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方才若不是礼部尚书之女,询问臣女,恐怕此时想必臣女也不用起身如此。” “你……”天成被君卿嘴里的话堵得一噎,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既然公主有意,让我天曜朝臣的臣女与之切磋相较一番,那一上场,便是公主之躯,屈尊降贵,臣女甚是惶恐千万莫委屈了公主!”君卿眸色淡淡的说着,饶她眉眼清冷,但那裙边垂下的璎珞,却是无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惬意柔和了几分。 天成听罢骄纵的眉眼一沉,一时倒还理不清这女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委屈倒还不曾,不过是客随主便,为我天启大陆万千子民,讨个吉利罢了。”未曾等到天成开口,静立在一旁的慕容叶凌却是将话头接了过去。 这几人的一番对峙,被她这口中的话一出,上升了远不止一个档次! “赤燕公主忧国忧民的情怀,真是值得臣女心下肃然起敬!”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好看的樱唇,轻勾了勾。 此间话意虽谈不上有多大的深意,但站在天曜的地盘儿上,听到这番话,对于赤燕使者一行人来说,还真不是一般的刺耳,偏偏奈何还反驳不得。 慕容叶凌垂眸,这定国公府上的女子,四两拨千斤的本事,还真是让人小看不得…… “既是如此,那不如就由臣女再举荐一两位众位大人府上的千金,毕竟就单凭臣女一介柔弱之躯,如何堪当两位公主那满腹才情的本事!” 君卿不甚在意的说着,天成总算是难得妥协的点了点头。 夙太后冷厉着眉眼,仿若不经意的掠过君卿一眼,半晌,她终是垂眸,决心静观其变。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随着她纤长的玉手,轻轻一指,好看的樱唇,淡淡开口。 众位朝臣当即屏住了呼吸,只听她清声道:“不如就礼部尚书大人之女,先前举荐臣女的那位楚小姐吧!” 果然……慕容叶凌淡淡垂眸,有些事所幸,并未出她所料。 君卿潋滟的眸光,轻闪了闪,不动声色的将慕容叶凌那双水眸底下潜藏的情绪,尽收眼底,却是看也不看对面玉阶之上,那拢绯袍轻拂的人。 宫夙夜狭长的眸子一沉,冷厉的眸子危险的一眯,蓦地朝慕容叶宇那处冷扫一眼。 孰料,慕容叶宇倏然一笑,修长的手,果断地端起桌案前的杯盏,朝着那人遥遥一敬,喉结微动,一饮而下。 玉阶之下的楚依依,闻罢此言,一双眸子里,不甘的闪过一抹愤懑之色,然而奈何北辰墨,除去先前的那两眼,这种关键的时刻,居然连半丝表示都没有! 楚依依忿忿甩袖一挥,披着一袭阮烟罗,眉眼之间得意之色一闪,倒是大大方方的走出了席间。 “如今有了两位大臣之女,不如再来一位好了……”君卿好似完全看不懂那几人眼中的得意似的,再次伸出玉手,轻点了点,“方才端坐于楚三小姐身旁的,该是欧阳御史的千金吧?” “欧阳小姐,不知你是否……” “臣女自是心愿……”欧阳紫月一双娇兔似的明眸,眼见君卿肯钦点自己,在这个时候,自是心喜万分的。 但奈何,欧阳御史,却是不满的瞪了欧阳紫月一眼,当即接过话头,沉声道:“小女才疏学浅,着实难登大雅之堂!劳请君家小姐,另寻高明!” “哦?”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却是毫无意外的轻抚了抚嘴唇,眸光在打量上欧阳御史之时,不由得更深了些许。 “爹爹!”果然,欧阳紫月立时拔高了调子,犹疑的唤了一声。 “给老夫安分一些!”欧阳御史冷斥,然而欧阳紫月那双小白兔一般的温软眼神,倒是染上了一抹难言的委屈,霎时红了眼眶。 “既然欧阳御史不愿,那本宫自然也不会勉强。”天成倒是挺会挑时候出场,孰料,她这厢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只见欧阳紫月的眸中,乍然闪过一抹执拗,趁着欧阳御史不备的空档,脚尖轻轻一踮,温软瘦弱的身子,立时歪斜晃荡了一瞬之后,她整个人便已站在了大殿之上! “你……”欧阳御史出手想拦,奈何愣是晚了那么一步,只得冷声斥道:“哼!逆女!” 欧阳紫月的眼瞳,听罢此言,眸中的晶莹不自觉的涌上,但突地,只见她一改先前的软弱,坚定道:“公主,方才所提的比试,臣女愿意一试!” “这不是比试……”就在欧阳紫月贝齿轻咬了咬嘴唇,好不容易坚定了意志之后,却是听得君卿站在玉阶之上,轻叹一声,对她的话语进行一番驳斥。 欧阳紫月的瞳眸中闪过一抹懵懂,不知为何,君卿心下一软,难得耐心的出言解释。 “天成公主方才所提之意,无异于一场博弈,赢着得输者所诺,其中彩头,莫过于如此!”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反问道:“不知臣女所言,可否如是?” “不错。”天成眸光一闪,不咸不淡的答道。 第一百三十章 决不自由VS和亲赤燕?! 慕容叶凌闻罢此言,一双宛若秋水的瞳眸,微微一闪,随即只见她柔柔的笑道:“既然是天曜的天成公主盛情相邀,我赤燕更是没有推拒之理。” “好!”天成骄纵的眉眼一挑,当即得意的向着君卿那处冷睨一眼,“既是如此,那不如就先从两位大臣之女开始……” “等等!”天成的话音一落,尚未等欧阳紫月和楚依依回过神,却是突兀的被君卿陡地出声喊停。 天成拧眉,不满地瞪了君卿一眼,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未等君卿后面的话出口,楚依依当即骄横着眉眼,奚声道:“这厢都未曾伊始,想不到君家的女儿,这莫非是怕了不成?” “砰!” 君胤将手中的杯盏重重一搁,虽然并未开口,但桀骜的眸子里暗藏的威胁之意,已是那般明显。 楚依依心下不屑地暗嗤一声,显然对眼前的威胁并不放在眼里。然而,正当她颇为恣意的扬眉之时,孰料,她的后方,一道仿若化作实质性的寒刃,朝她的周身厉射而来。 她战战兢兢的回眸,那般冷厉而又杀伐果决的面容,顿时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青紫寒兰的气息包裹之下,那冷漠之下暗藏的血腥,早已无端的让她不寒而栗。 须臾,她终是低垂着眉眼,不再发一语。 “怕?”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仿若丝毫未察楚依依的一番言外之意。 她广袖轻拂,软玉之色,尽显朦胧。 半晌,她勾唇冷笑,“若真是如你所说,我定国公府是怕,那敢问楚三小姐,我君卿又缘何会站立于此?” “如若我定国公府是怕,那楚三小姐对臣女字字珠玑之时,我又可曾有开口说半个‘怕’字?” 她眉间霎时自成一股冷傲,轻拂袖道:“我定国公府若是怕,当真不知是怕了天成公主与赤燕公主的才华满腹,还是该怕了我天曜的堂堂国威?亦或者……” 君卿的话意未尽,使得端坐在一旁的夙太后,早已皱紧了眉。 突地,在场众人,只听她轻笑一声,“楚三小姐,口中这一字,可大可小……” 她一袭软玉之色,眉眼轻佻的上前,楚依依却愣是被她的视线给盯得后退两步,擦身而过之时,只听她附首在她耳边道:“君卿不过是以我定国公府大小的身份,劳请楚三小姐慎言才是!” 楚依依的身形禁不住的一颤,她抬手,瞪眸,“你你你……” “不过,臣女心知楚三小姐方才所言,只是玩笑而已。”君卿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方才出言,不过是想要提醒公主似乎忘了一件事!” “既然已经言明此番两国友好的切磋,不失为一场博弈,那公主金口玉言先前所说的彩头之事……”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好看的樱唇,蓦地勾起一抹凉寒的弧度。 “你……”天成骄纵的眉眼,轻轻一拧,的确,如若不是君卿的出言提醒,她差点儿就要忘了她适时恳求母后所答应之事。 天成姣好的面容,难得的柔和了下去,须臾,只见她转身柔声道:“母后……” 夙太后的眉眼一厉,哼!果然,那人的女儿,还真是让人不容小觑! 话题绕了几转,居然都还能想方设法的绕回去。 须臾,她冰冷的眸光,凉寒的向君卿一瞥。 孰料,君卿好看的樱唇,浅浅一勾,竟是以笑脸相应。 夙太后心中一惊,素来冷厉的眉眼,霎时划过一抹惊疑的神色,难道她这般…… 夙太后这厢在沉思,但这并不代表,天曜皇朝的话语权,就独独掌握在了她这区区一介女流的手里! “卿卿所言,的确有理!”宫夙夜一拢绯衣,周身那青紫寒兰的气息,在他狭长的凤眸,将那袭软玉之色,尽收眼底之时,他整个人凉寒的气息霎时缓和了几分。 卿卿……又是卿卿? 慕容叶凌闻言,遮掩在轻纱之下的面容,那双宛若秋水的明眸,仿若不经意地轻颤了颤,泛着晶光莹莹。 他们何时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亲密于此? 她贝齿紧咬,手里的娟帕早已不成形。 半晌,他沉了沉眉眼,终是不容置疑地开口:“天成作为我天曜长公主,金口玉言,该当如是!至于,这赢者得输者所诺,在本王看来……” 宫夙夜的一番话,尚未语毕,然而不仅仅是天曜朝臣,就连玉阶之上的那几位的心,都不自觉的悄然提起。 毕竟,真要依着天成的性子来,她所求定然是夙太后赏花宴上所诺的赐婚一事。 当然,也正是如此,宫夙夜的态度,到底是一如既往的杀伐果决,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暧昧不明,此番所言,定皆关系到天曜帝京在这国宴之后的势力格局。 然而,此时的君卿早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在场之人瞬时提起的那口气,她潋滟的眸光微转,仿若不经意间就被不远处那双狭长的凤眸里的深沉气息所笼罩。 须臾,她好看的樱唇,轻勾,浅浅一笑。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或许有过那么一刻的犹疑,不过……他宫夙夜,既然是她君卿看上的人,那么,她会毫无保留的选择——相信! 与此同时,那双深沉的冷厉凤眸之中,终是映出一抹软玉朦胧的窈窕身影。 须臾,那拢绯袍之下,凉薄的青紫寒兰之气,总算是悄然弥散了几分。 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紧抿的薄唇,浅浅的轻勾,半晌,他沉声道:“不如就在比试之前,先由赤燕公主开口……” “我……”慕容叶凌轻纱掩面的绝色面容之下,有过一瞬的震惊,但好在她很快的就回过了神。 只见她明眸轻眨,清声道:“叶凌,虽是一国公主,但除去子民安康以外,素日里早已别无所求。” 慕容叶凌的此话一出,果不其然,就见天曜的朝臣一双双浑浊的老眼之中,尽是满满的敬佩之情。 她娇俏的唇畔轻抿,接着,只听她缓声道:“不过,既然贵国的摄政王殿下开了尊口,那叶凌倒是不妨在这番切磋之前,承诺一番,我赤燕公主婚嫁,决不自由!” “嘶——” 慕容叶凌的话音一落,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除去轻勾着嘴唇,神色不明的慕容叶宇之外,其余的人无不惊愕得伸手捂唇,早闻赤燕公主不仅有凤女命格,更是有高风亮节! 本以为此前之事,不过市井传言,然而殊不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一国公主的婚嫁,虽说没有绝对的自由,但是众所周知只要是在帝王的宠爱限度之内,到底是沦为权谋倾轧之下的牺牲品,还是甘于做个小女人,只愿嫁个如意郎君。 这二者之间,最大的区别,莫过于那是毒也是药的帝王之宠而已! 这赤燕公主在这时,就抛出此言,其用心虽是值得揣测,但作为一国公主的气度胸襟,胸怀万民,真不愧是拥有凤女命格的奇女子! 君卿闻罢此言,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面上倒也没有多大的惊诧之色,仿佛早有所料一般的平静。 她的这番模样,倒是免不了让端坐在上首的慕容叶宇,轻拧了拧眉心。 所谓的决不自由……不过就是在表明与之联姻的决心! 呵!这赤燕的野心……墨无痕斟满了杯中的酒,深如寒潭的眸,在饮尽之时,霎时更深邃了几分。 宫夙夜一拢绯衣,狭长的凤眸,轻敛了敛,鬼斧刀刻般的面容,一时的神色,隐在了暗处,根本就让人无法探清。 “呵呵,”天成恰在此时,从夙太后那冷厉的眉眼中回过了神,她犹自骄纵的冷笑两声,沉声道:“本宫私以为,身为一国公主,自是没有那么大的雄心!” 君卿闻言,潋滟的眸光,轻挑了挑。 “本宫所求,不过……”天成一双骄横的眉眼,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的面前,反反复复的逡巡了几时,直到就连凌墨尘都满含无奈地伸手揉了揉眉心,她才继续开口:“君家定国公府永安候!” 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嗜血之色乍然一闪。 天曜群臣的眉眼一跳,真不知他们天曜这脑子里缺点啥的公主到底要闹什么! 她不是中意摄政王殿下多年的么? 这时候……她的脑袋又“开窍”了不成? “本宫要君家定国公府永安候,招兵部尚书之子陈凌,为君家大小姐定亲!”停顿须臾之后,天成终是自以为深思熟虑的沉声开口。 哼!这些人真当她天成是傻的么?! 方才她适时向母后提出,赏花宴上,她和夙夜哥哥赐婚那一事,所作所为不过就是试探罢了…… 她挑眉,不由得想起母后那日在公主府,出口所说的那件木已成舟之事……不可避免的,她的小脸儿,顿时染红了几分。 只要这群朝臣,当真如她所说,那么不论这之后的比试她到底是输是赢,那么对于君卿和慕容叶凌这两个,胆敢打着他夙夜哥哥主意的贱女人,她天成可是给足了她们下马威! 到时候,真正站在夙夜哥哥身侧的,可就只有她天成,会成为摄政王妃! 夙太后闻罢此言,冷厉的眸中,微不可见的闪过一道满意的暗光,倒是并未开口劝阻什么,反倒颇为乐见其成的轻点了点头。 宫夙夜一拢绯色长袍,只见他那狭长的凤眸,危险的一眯,须臾,只听他沉声开口:“天成,你贵为我天曜长公主,有些话,本王希望你要想清楚了再说!” 那般凛冽的威压,陡地倾泻而出,天成的喉咙一哽,硬是咬紧了嘴唇,半分都不愿意松口。 北辰玄逸端坐在玉阶上首,一袭冰蓝色的长袍,凉寒之气,尽数从他周身掠过,他难得沉眸,顿住了斟酒的动作。 他凉薄的嘴唇,轻抿了抿,“婚姻之事,自古媒妁之命,父母之言!天成,你这话……逾越了!” “咳!王兄……”天成兀自喘了一口紧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闪了闪眸,愣是不松口。 “呵呵……”君卿一袭软玉之色,兀自轻笑了几声,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君卿倒是不曾想长公主居然比起我家老爷子,更是对臣女的婚姻大事操劳几分!” 君卿这话虽是笑着在说,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人眸子里的冷寒之色,竟是半分都不做假! 天成咬牙,哪怕是对她口中的那个“长”字,厌恶至极,但这个时候,她到底开不开口,早已经就由不得她。 “既然天成你口中的承诺,并不足以让人遵守,那么本王倒是不介意替你开口!”宫夙夜冷沉着眸子,周身那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了几分。 “……”天成使劲了浑身解数,想要挣扎,然而当她一偏过头,竟然对上的就是他玄逸皇兄那抹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整个人心下一惊,犹自还未弄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便已听得宫夙夜沉声开口:“赤燕公主心怀众生,着实让我天曜长公主自愧不如几分……” “赢者得输者所诺……既是如此,那么……天成若输,和亲赤燕!” 天曜朝臣的心弦陡地一震! 和亲赤燕?! 天成的一双美眸猛地瞪大,不敢置信的眼神猛地射向宫夙夜这边。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好看的樱唇,轻勾了勾,却是并未开口。 若说之前天成公主口中的让定国公府的大小姐与兵部尚书之子定亲,虽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点儿,但这并不代表,这期间没有一丝转圜。 可眼下宫夙夜此话一出,不止是慕容叶宇沉着眸色,尚未参悟透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连阴鹜着双眸的宴王都有些搞不懂了。 和亲赤燕?! 嘶——难不成摄政王殿下这是在暗中表明,拒绝赤燕公主嫁予我天曜的联姻? 天曜的一众朝臣不由得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猜测着。 北辰玄逸幽深的眸光,在不经意的瞥向那拢绯衣之时,不自觉的一顿。 墨无痕轻拢了拢眉心,这里的局面,果然……愈发有意思! “咳咳!咳咳……”端坐在玉阶上首的北辰子润,终是受不了宫夙夜那凌厉的眼神,迫不得已的干咳了几声。 夙太后见状,素来冷厉的眸中,暗光微微一闪,涂满豆蔻的指甲在案桌前轻轻一搁。 “母后……天成皇……咳咳!”北辰子润好似愈发不受控制的干咳着,半晌,他终是拢了拢眉心,喑哑着声音开口:“既然摄政王已经开了口,那接下来岂不就该是轮到几位大臣的……咳咳!” 站在大殿之中的欧阳紫月方还是怯懦的眨了眨眼睛,不过此刻,在听到北辰子润的一番话之后,立即打起了精神,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嗔,兴冲冲的说着,“紫月并没有所求,唯一所诺,不过就是紫月终有一日,会努力成为逸王的人罢了!” 君卿潋滟的瞳孔一闪,北辰玄逸恍如天山池水般的眸光一顿。 “紫月,你放肆!” 欧阳御史显然没有料到,他养出的好女儿,竟会这般的不知廉耻,在大殿之上,就坦言说出……说出! 御史大人眼看就要气怒得差点儿吹胡子瞪眼,那眸中溢出的不满之意,倒是让站在大殿之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欧阳紫月霎时就红了眼。 “御史大人……”端坐在欧阳御史身侧的护国公小心的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欧阳御史当即模样不耐的一甩袖,颇为疲惫的皱了皱眉头。 老护国公快要到嘴边的话,因了他这个动作,不自觉地一噎,半晌之后,终是低叹了口气,垂了垂眸。 “爹爹……”欧阳紫月小心翼翼地将眸光在北辰玄逸与君卿这二人之间逡巡了几眼,却又仔细地将那份小心思怀揣在了心底,回过头模样委屈的看了欧阳御史一眼。 楚依依见状,当即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由得心下暗嗤道,不过就是惺惺作态罢了! 真当逸王眼瞎么?会看上这种…… 楚依依如是想着,眸光却是带了几分鄙视之色的停留在了欧阳紫月的胸前。 欧阳紫月的眸光一顿,立时极其敏锐的回过了头,对着楚依依,同样不甘示弱的冷哼了一声。 北辰子润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来理会这些女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只得轻捂着胸口,沉声道:“咳咳!楚楚……楚家!咳咳……” 楚依依如若不是看在这是天曜皇朝北辰皇室的天下,按照她的性子,说不定当场就得给这病弱的小皇帝一个冷眼儿,但还好她理智尚在,犹豫也不过须臾的便开了口:“赢者得输者诺……其实在臣女看来,无外乎各自说出心底最想要,最想求的是什么,而赢的人,却又让直接动用手中的权杖,让他们办不到罢了!” “而我楚家之人,自认从未妄贪、妄权、妄色,那么如今,我楚家女儿所求,乃是……劳请夙太后为我楚家女儿和礼郡王北辰墨,亲自赐婚!” 楚依依先前还是一番谦卑的模样说着,话越到后来,那脸上的得意之色简直不要太明显。 端坐在上首的北辰墨闻言,好看的嘴角一抽,宴王阴鹜的眸子,同样微微一闪。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宫夙夜,这舞是我为你跳 夙太后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深沉着眸色,微微凝视了半跪在下首的楚依依一眼。 半晌,她终是轻颔了颔首。 楚依依见状,立时颇为得意的冲着君卿挑了挑眉。 她倒不会管君卿这贱人待会儿会开口说些什么。只不过……她们俩既然都如此有默契的拖对方下水,那么她根本就没必要手软!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好看的樱唇,轻勾了勾,楚家的女儿在打什么算盘,她又岂会不知? 不过……她们这群人既然有了那个胆子前来招惹,那这之后所要承受的,可就由不得她了! 无论是定国公府,还是她君卿从来都不会是个坐以待毙,任人搓圆捏扁的角色! 君卿轻敛着眸色,眸色幽深的睨了楚依依一眼,随即只听她开口道:“赢者得输者诺……而臣女身为定国公府之人,今日倒是有一所求!” “众所周知,我定国公府自开国以来,便是满门良将。那么后日的国宴之上,臣女惟愿南疆王能赏脸,让我定国公府的人能与之比试一场!” “你!”塔里木神色猛地一变,眸带狠厉之色的伸手直指君卿。 然而,孰料君卿竟是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依旧直挺着身姿,宛若昔日里开得正盛的妖娆花柱,此时的她,魅惑而又危险。 塔里格半眯着眼,一时倒也没人能探知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南疆王却是一副趣味儿的眼神,毫不遮掩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若是没有料错的话,这女人不是一只好惹的猫咪,该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南疆行宫走水一事,若真的要说和定国公府半点关联都没有,除非他南疆的人都是傻子,那才会信。 呵!倒是眼前此番开口,不得不说,南疆王轻抿了抿唇,这女人倒是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 端坐在玉阶上首的那几人,在君卿的话落之后,说是面色各异简直半点也不为过。 宫夙夜一袭绯袍,狭长的凤眸微敛,浑身那青紫寒兰的气息,早就将他全部包裹。 而高座之上的凌墨尘当即给了个君卿似笑非笑的眼神,反观墨无痕则是眉眼轻褶,精致的容颜完美的隐藏在昏暗之后,一时半会儿,倒也没人能看出来他脸上到底是什么神色。 东楚太子棱角分明的面容,沉稳不变,只是手捧着眼前的杯盏,将杯中的酒,轻抿了一口。 这酒,虽是好酒,但终究是敌不过东楚的…… 夙太后冷沉的眉目微变,她涂满豆蔻的指甲轻抚了抚她精致的妆容,北辰子润却是恰在此时轻咳了一声,再次拉回了众人的神思,“咳咳!咳……既然如此,母后……咳咳!母后你看……” 夙太后神色不明的冷哼一声,半晌,只听她若有似无的感叹道:“不仅赤燕的叶凌公主,就连咱们的摄政王殿下都开了尊口……哀家不过一个深居后宫的老人罢了……眼下这些事,皇儿你们拿了主意便可……” 夙太后难得倍感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眉心,但恐怕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老人”那二字,她花了多大的气力才说出口! 宫夙夜你真是好样的!不仅在我天曜朝臣的面前,就连在各国的使臣面前,你竟然都能逼我至此! 夙太后紧咬了牙关,涂满豆蔻的指甲,握紧了拳,但奈何在这种时候,她只得深吸口气,活生生地将它咽下。 北辰子润白着脸色,好似并未看懂夙太后那眸中的深意似的,他转身冲着李公公招了招手。 李公公当即会意的点了点头,三两步之间,便已高仰着嗓子唤道:“来人,赐座!” 伴随着李公公这一话落,夙太后的眸色一深,旋即那瞳眸中的墨色又再次晕开,眸色变幻之快,仿若只是人一时的错觉似的。 天成得意的一扬眉,乖巧的面目之上满是骄纵,慕容叶凌见状,自然只得客随主便,在大殿之中端坐于此。 楚依依虽是有些忐忑,但终究不比欧阳紫月的怯懦。 欧阳紫月犹自犹疑的朝着君卿所在之处,试探的打量了一眼,见她大大方方的就坐之后,她这才缓缓地落座。 一切就绪之后,只听得天成当即志得意满的开口:“这次……咱们就三局两胜!” “为了公平起见,这里的大臣之女,会的惯常都是些琴棋书画的附庸风雅。咱们今日既然已经决定了有此一试,那必然就要来点不一样的,否则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待会儿的任意一局,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次说不,弃权的机会!不过,一旦弃权便已算是输了!”天成明眸一晃,她转身朝着慕容叶凌说着,“赤燕的叶凌公主,想必对此,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慕容叶凌一双水眸,轻眨了眨,藏在袖袍里的娟帕,早已被她揉得不成了形。 突地,听了天成如此一问,她当即颇为赞同的轻颔了颔首。 天成得了慕容叶凌的肯定,立时兴致颇高的朝着另外三人,转了转眸。 “公主所言极是,依依自是第一个赞同!”楚依依眉色一扬,极为肯定的说着。 欧阳紫月娇兔般的眼神,一懦,眸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的扫向君卿。 君卿对此,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什么时候,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人家姑娘心中的主心骨了。 须臾,她潋滟的眸光微转,终是颔了颔首。 天成见此,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即只见她一招手,红唇轻启,唤道:“沫儿!” 沫儿突地听到有人在唤她,身子一抖,抬眸间,果然又再次对上了天成那不满的神色。 她羸弱的身子微微一颤,但仍是动作利落的将手中公主早就准备好的娟帕递给了一旁的李公公。 李公公神色淡然的伸手接过,然而在看到娟帕上面的字迹之时,这这这……天成公主恐怕太胡闹了! 他在这宫中好歹活了这么多年,倒真是难得有让他色变之事。 众位朝臣不由得好奇的纷纷交头接耳着,然而在高座之上伺候着贵人们的李公公,在对上宫夙夜那般凌厉的眼神之时,整个人的身子更是没来由的一抖! 果然,这天成不会是太省油的灯……今日这番,竟是早已有备而来! 端坐在玉阶上首的慕容叶宇轻抚着嘴唇,由得身旁的女子,神色柔美的给他伺候。 半晌,在顶着不远处那般慑人的威压之下,李公公终是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口气的开了口:“第一局,才情满腹!” 所谓的才情满腹,无外乎此刻坐在銮座之上的那几位女子,任选一件自己最擅长的才艺,在大殿之上开始演奏。 “这才情满腹自是没有在座的诸位所想的那么简单的!毕竟,赢者得输者诺……呵!这里可是有五位女子,想要拿下最后的赢面,在本宫看来,自是没有那么随意!” 突地,天成从座上起身,她倒是难得抛开她公主的娇贵之躯,好心的给这些人解释。 “谁先想好了自己最擅长什么才艺,便由谁在这大殿之上,率先开始。这之后者,则是依次渐进。当然,同时竞艺的几人,不得重复,半柱香内,只要有人坚持不下去了,便算输。自然,只要半柱香的时间一结束,这才艺未完者同样算输!不知在场的各位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天成得意的扬了扬眉眼,这些东西既是她想出来的,那么缘何会难倒她自己? 不过,恐怕就是可惜了赤燕那位娇滴滴的公主了!胆敢觊觎她的夙夜哥哥……呵呵!天秤在心底冷笑一声。 然而,这厢的慕容叶宇轻纱遮掩的面容之下,却是抿紧了唇,虽然父皇的教导从未出错,但……哪怕她心底未必就甘愿这般被人当猴耍,她只要是一国公主,那么从这一开始,就已注定了,她只能赢,不能输! 天成挑眉,美眸一扫,果不其然欧阳紫月那女人怯懦的抓着衣角,而楚依依这蠢货只知道眸光痴迷的看着北辰墨,反观君卿,她那潋滟的瞳眸微敛,在她正欲收回眸光之前,她竟是这般不躲不避的朝她直射而来! 突地,她的胸口猛地一滞,美眸恼怒地一瞪,当即道:“那么,此番既然没人有异议提出,那么本宫就当诸位同意了!” “李公公!”天成当即喝了一声。 李公公僵着面色,只得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这场天曜的国宴,她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的竟然变成了甩袖唱戏的,她虽是不耐被人当猴一样,供着观赏了一番,但好歹和那两国公主的乐意比起来,她这定国公府之女,这般算来,倒也不算太亏了。 这厢伴随着李公公的话音一落,眼看那香一被点燃,天成则是率先的提着她身上那袭浅色的宫装,婀娜着身姿,任由宽大裙幅拖曳在后。 楚依依见状,好看的唇角一勾,竟是同样不甘落于人后的一招手,伺候在她身边的婢子,则像是变戏法似的,在她的身前,摆出了一把颇具古色的焦尾。 楚依依的纤指轻轻一勾,转眼袅袅的琴音,便飘荡在这大殿之中。 欧阳紫月的眸色一变,这走在前面的摆明了优势越多,她这时再也等不得,只得从腰间熟练的探出一只碧血萧来,试图应和着楚依依所弹奏的曲子一同吹奏。 大殿之中,天成身姿婀娜,那浅色的宫装微漾,的确,不愧是他们天曜一国的长公主,虽说有时候脑子不太好使,但终究抵不过人家是皇室出品,这般舞姿在这天曜帝京,确实不多见。 天曜朝臣的一片夸赞声刚落,但须臾之后,仍旧见那銮座之上的君家小姐和赤燕的叶凌公主,没有半丝动静。 在场众人不由得为赤燕的公主,目露担忧了几分,这个时候了,都还没有什么动作,莫非真是被他们的天成公主……那若真是如此,两国因此而不合…… 天曜的朝臣们想到了这里便不敢再想下去,只得齐齐噤了声,纷纷垂首拭汗。 端坐在玉阶之上的慕容叶宇见状,眸子微微轻佻,完全没有半丝担忧地模样。 反观宫夙夜一袭绯袍,那冷厉的眉眼,却是不自觉的轻蹙,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 君胤神色不明的将杯中的酒斟满,那平静的眸色之下,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才清楚,他方才的手…… “永安候……永安候?永安候!” 君胤的动作一顿,敏锐的耳力,让他妖娆的桃花眼里,那桀骜之色蓦地尽显! 北辰玄逸唇瓣轻抿,一袭冰蓝色的长袍倾斜于地,长长的墨发垂于身后,那双清淡的眼眸,却只是在君胤的桌案之前,停顿了须臾罢了。 君胤乍然对上那人的眸光,却见他只是不咸不淡的轻瞥,当即没好气的冷哼了声。 当玉阶之上的一众人等,再次将眸光齐齐投向下首之时,原本静坐于此的慕容叶凌,突地动了! 慕容叶凌一袭水芙色的纱带慢佻腰际,面上遮掩的轻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轻拂。 众人只见她脚尖轻踮,身姿宛若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似的,猛地从玉阶之上的一方桌案前掠过! 李公公眉眼一跳,紧接着是心下一惊,立时出口高唤一声,“公主!” 大殿之中身姿婀娜,正舞得尽兴的天成,则是眉眼一蹙,不满地眸光,在慕容叶凌那女人的身上一顿,哼!这女人……她输定了! 在场的众人眼见着大殿之上独独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半晌都没有动静,不由得纷纷低眉垂首,交头接耳的互相交流着什么。 “欸,陈大人,依你看这君家的嫡女,莫非真是被先前的左相府给养坏了?这琴棋书画,她怎么着总得有一手吧?” “呵!不是养坏了还能是什么?”兵部尚书陈大人听罢,颇为不屑的冷嗤了声,随即转眸暗瞪了端坐在他身侧的陈凌! 这臭小子,最近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自打进殿一看君家那女人,眼珠都跟不会转了似的! 随即,兵部尚书的脑海中,亮光一闪,眸光微微一眯,这小子莫非真看上了君家那丫头? “养坏?你这小老头儿,说话还真有意思。”那人低声笑着,“难不成左相府一倒,你们这些人都忘了,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昔日在我天曜帝京有多么的……多么的……” 那人“多么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不得不让身旁的人暗唾一声,“你多么了半天,到底多么什么呀?” 那人见身侧之人用着迷惑不解的眼神,望着他,然而他却是浑身一颤,硬是不敢抬眸。 他怎么忘了,这大殿之上可不止那么一位煞神…… 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宫夙夜堪堪收回那凛冽的眸光,便对上了君胤那双桀骜的眸子里,飘忽而出的探寻的眼神,这二者的眸光在半空中两相碰撞,转瞬间便已“噼里啪啦”地你来我往。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好看的樱唇,轻勾了勾。 她这般恣意的模样,仿若早已将周边一切质疑的眼神与言论置若罔闻。 燎燎的香烟,从天成的身侧飘漾而过,天成当即得意的样了扬眉,君卿这贱人,果然就是个花痴草包的废物! 然而殊不知,也就在她这闪神的一瞬,她被身上的宫装一绊,她心下猛地一惊! 楚依依那袅袅的琴音还在继续,而欧阳紫月的萧声也愈发的高亢,这二者完全不甘示弱! 偏偏天成那动作一顿,竟是硬生生地与楚依依的琴声给错开了。 天成心下一滞,只得恼怒着神色,缓下了动作。 突地,就在这时,君卿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之中终于动了! 仿若雅致玉颜上的那抹妖娆妆容,绯色衣袍,细细金边,浅浅勾勒! 素白的云缎,大胆抛出! 欲拒还迎之间,裙边垂下的粉色璎珞,无端遮掩了青涩! 那片刻尽绽的大胆妩媚,宛如瞬间妖魔的疯狂倾绝!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敛,宽大的袖袍,将微微握拳的纤手,轻轻遮掩,乍然间,只见她红唇轻启,缓声道:“宫夙夜,这舞是我为你跳的!” 君卿的话毕,天成却是不由得变了眸色,她正欲开口怒喝,却不料就在她胸口一起一伏之间,浅色的宫装,突地一绊,脚腕儿顿感痛苦的一弯,这番变故,不得不使得她的动作再次一滞! 楚依依眉色纠结,这时的脸色同样很难看,本来还缠绵不断的琴音,孰料,竟然在这个时候,“铮”地一声,琴弦竟然断了! 这厢天成的动作迫不得已的停了下来,而一旁青丝垂落,脚尖点墨的慕容叶凌,同样一个分神,那素净的娟纸之上,竟突兀的多出了横斜而出的那么一笔!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微微一变,贝齿轻咬了咬嘴唇,但她脚下的动作,却是依然在继续。 欧阳紫月娇兔一般的眼神,只是默默的在那几人周围逡巡了一阵,仿若不经意般的,对视上玉阶之上的那人,素闻,逸王殿下,喜好音律,而她……她深吸口气,眸光轻闪了闪,接着,便若无其事的继续投入到她那箫声中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云魂紫魄? “高台奏曲弦歌,静候东风吹过。”那人陡地好看的樱唇轻启,轻轻一甩袖,便是乍然倾泻而出的软玉之色。 “一口浊酒入喉,淡看漫天的风火,世人功过堪不破,成就了谁的心魔。” 那人潋滟的眸光一转,素白的绸缎自玉阶之上,缓缓拂过。 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墨无痕,恍若寒潭的眼眸,突地,危险的一眯,若是他没有认错,这该是…… 东楚太子端坐在上首,倒是若有似无的低叹了一声,只是转瞬间,眸光便已再次恢复了如同以往的澄澈。 宴王甩袖,冷冷的一哼,这等姿色,哗众取宠罢了! 那人精致的面容,眸光微微一闪,仿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此处的暗流涌动似的,只见她墨色的长发如瀑般向后一倾,整个大殿之上风沙轻扬! 妖娆的软玉之色,暗香轻浮之间,宫夙夜面前的那斟满了酒的杯盏,转眼便到了君卿的手中。 她敛眸,仰头,不顾宫夙夜此刻那愈发深邃的眸,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欲望皆妄作,休想做茧缚我,”突地,她将手中的杯盏,向后骤然一抛,素白的锦缎猛地一甩! 眨眼间,那纤细的手指,竟是附上了楚依依身前的琴座。 “铮”地一声,乍然如泉水叮咚,“不羡御龙飞过只恐记忆斑驳,良辰好景虚设,来世也不再记得。” 楚依依的面色一变,北辰玄逸的手一抖,只是须臾之间,他便敛下了那幽深的眸色。 “后世流传的传说,是否提起你和我。镜中人突然只剩下了一个……” 在座之人自出世以来,几乎闻所未闻的曲调,此刻正被那人素手翻飞的琴弦,和那清幽的歌喉,动人的演绎着。 “嘭——”地一声,北辰玄逸低垂着眸,让人一是看不清神色,但他一直捧在手里的杯盏,就在此时,终是碎了。 天成骄纵的眉眼紧拧,见一旁的楚依依早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只得不甘地咬了咬牙,脚下的舞步,却是愈发的不敢停了,更甚至是努力的想要与欧阳紫月的萧声附和。 然而,殊不知,就在北辰玄逸的杯盏碎裂之时,欧阳紫月嘴边的碧血萧,同样支撑不住的顿了顿,再将乐音续上之时,却是与君卿手中的那首曲,无论如何也比不得。 “执着于君前一诺,不为功名拓,谈笑樯橹破,谁却吹灭,命中的烛火。”好看的樱唇,不停地唱和着。 突地,北辰玄逸那一袭冰蓝之下,竟是泛起了恍若紫玉的光泽! “那是……天呐,逸王殿下的紫檀绿琦!” 大殿之上,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 原本还忍着头上的冷汗,嘴边不停吹箫的欧阳紫月,此刻,终是忍不住停了…… 然而,她却是看着那人冷凝的眉眼之下,暗藏的动人的摄魂之色,她便已然知道,或许,她与他始终都该隔着一条天堑了…… 饶是这个时候,依旧在一旁维持着自己素净优雅身姿的慕容叶凌,也不由得顿了顿脚下的动作。 “铮——” 琴声起,樱唇和! 眸光流转之间,她便已再次开了口,“御龙亦可从容过,命运的牵扯,缘蹉跎难洒脱,等你百年寂寞,多一世纠葛。” 北辰玄逸冷凝的眉眼,此刻仿若全被那冰蓝之色所包裹,琴声倏起,他却只能看得见,他的目光所及之处。 东楚太子端坐在玉阶之上,眸色不动的将大殿之上的动作,尽数的收进眼底。不过,他却只是将杯盏中的酒,徐徐斟满,动作恣意的啜了口。 慕容叶宇的眸光同样不离大殿之上的那抹软玉之色,唇边泛起的笑意,至于这其中的意味,估计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懂。 君卿潋滟的眸光一扫,即使是有了北辰玄逸的琴声应和,她手中的动作,依然未曾停过。 陡地,她抬眸,霎时对上宫夙夜那眸中的幽深之色。 须臾,她轻笑,乍然倾泻出一抹她所独有的魅惑! “还不来么?”她红唇轻启,美眸却是看向玉阶之上的那处。 果然,那人本还青紫寒兰的气息裹身,然而,在倏地抬眸,明了其中深意之时,绯色的衣袍猛然一顿,接着,待得众人再回过神之时,头顶之上便已是一阵轻风掠过。 “搂住我……”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丝毫不顾那人的眸中,暗藏的那抹懵懂之色。 须臾之间,只听得她轻笑一声,精致的面容,微微一扬,松了手中正压着的琴座,陡地借力一个翻身,竟是站在了宫夙夜的肩上去了! 宫夙夜难得温和下来的眉眼,在察觉到她要动作的那一刻,立时便不赞同的一蹙,将她的纤腰警告的用力一搂。 君卿却是笑了,低声附耳道:“真搂紧了,待会儿我整个人可是都交给你了!” 话毕,宫夙夜的肩膀一重,而那抹妖娆的软玉之色,却是在空中乍然掀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裙边粉色的璎珞,如流苏般垂落,倾泻了一地的芳华之色! “不羡御龙飞过,只恐记忆斑驳,良辰好景虚设,擦肩也不再记得,后世流传的传说,是否提起你和我,镜中人突然只剩下了一个……” 软玉之色的群琚,仿若翩跹的魅蝶,在他如同凝结暗夜之气的周身,竟是让人霎时看见了烛火! “执着于君前一诺,不为功名拓,”她婀娜的身姿,在他被青紫寒兰之气包裹的周身,娇俏的挪动,察觉到了他眸中的暗色,她轻勾了勾唇,“谈笑樯橹破谁却吹灭,命中的烛火,御龙亦可从容过,命运的牵扯,缘蹉跎难洒脱,等你百年寂寞,多一世纠葛……” 突地,她低敛眉目,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竟毫无预兆的,从那人的肩上纵身而过! 宫夙夜猛地拧眉,君胤眸色一变,高唤一声,“小心!” 谁知,与此同时,北辰玄逸修长的指尖陡地轻搁,整个大殿之上,竟是有了一瞬诡异的静默!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然而却是在下一瞬,陡地迸射而出让人心惊的醉人眸色! 只见她一袭软玉轻摆,手中的素白锦缎向不远处,猛地一掷! “铮——” 毫无预料的,竟在此刻,琴声仿若针林骤雨般陡然而至! 那人好看的樱唇,再次轻启,“执着于君前一诺,不为功名拓,谈笑樯橹破谁却吹灭,命中的烛火,御龙亦可从容过,命运的牵扯,缘蹉跎难洒脱,等你百年寂寞,多一世纠葛……” 北辰玄逸浑身一拢冰色,那愈发冷凝的眉眼,唇边微微勾起的那抹弧度,他却是独独不知该是何般的生涩…… “好!”凌墨尘突然从玉阶之上猛地起身,击掌大喝一声! “好好好!哈哈哈!”身为北齐的常胜将军,数年来,他倒是难得如此激动。 “天曜皇朝果然是英才辈出!看来本将军此次奉帝王之令,前来天曜出使,有了贵国千金的一舞,再加上今日逸王殿下的这一曲,着实是不虚此行!” 凌墨尘眼下这般眉飞色舞的样子,倒的确是像对此间才情满腹颇为赞同。 塔里木冷眉一挑,索性看也不看北齐的那人,转头便是一声冷哼。 墨无痕端着神色,那宛如墨玉般的眸子,着实是让人对其探查不清。 宴王阴鹜的眸色一变,转而笑道:“贵国将军,前来天曜不虚此行,倒是真,只是这舞嘛……” 宴王的这番话说得意犹未尽,骄纵着眸色,嫉恨的站在一旁的天成又如何不懂? “李公公……”她冷喝一声。 李公公立时恭敬的垂了垂首,捧着手里的香炉,低声道:“公主,时辰已到……” 天成暗自咬了咬牙,却是将眸光转而投向了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慕容叶凌,她转眸,随即悠悠笑道:“既是如此,那这时可就得有劳在座诸位……” 天成佯装无事的,坦然笑笑,“还真是不知,赤燕的叶凌公主到底会有何大作。” 她音色淡淡地说完,侍立在她身后的婢女,倒是立时会意的,就将原先踏于慕容叶凌脚下的那方绢布,动作轻缓地拾起。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虽是让人无从探寻,但仅仅只是她那悠然淡雅的一双水眸,便已然抓住了天曜朝臣的一众世家大族少年的心。 这一番博弈,最好剔除的,估计任天成如何也没有想到,除去楚依依那不值钱的女人以外,便是她自己。 她忿忿地甩了甩袖,她倒要看看这慕容叶凌,同样是一国皇室的公主,她又能折腾出个什么幺蛾子! “这是?”一众朝臣见罢,不由得纷纷揉了揉眼睛,若是他们没有看错,这画中的该是那墨色的青紫寒兰…… 这这……还不待他们众人犹疑着,品出这其中的深意,大殿之外的彩蝶,竟是翩跹而至……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嘴唇轻勾,看来,老天都在帮她…… 宴王阴鹜着双眸,不禁高声赞道:“果然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叶凌公主!燕帝教养出来的千金之躯,的确不是旁的胭脂俗粉可堪比之!哈哈!不错!不错!” 宴王兀自笑了几声,端坐在礼郡王身侧的一众幕僚,自是跟着舒展开了眉眼,纷纷应和。 “堂堂公主之躯,怎能随意跟凡人比之?以晚儿看来,殿下,叶凌公主此番,的确不错!”一直端坐在慕容叶宇身侧的暮晚,是时候推波助澜了,立时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慕容叶宇深邃着眸光,他没有说话,却是和大殿之上,此刻旁的人一样,纷纷将目光投掷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晚儿可是说错了什么?”暮晚扬眉,轻声笑着。 “你说什么?你……叶清晚!”楚依依一听这话,神色立时一变,早就顾不上眼前到底是什么场合,双手一推一攘,就要朝玉阶之上迈步而去。 “够了!”楚依依正欲动作,孰料,就在此时,她的纤腰,就被坐在下首的人猛地一勒一喝。 她眸光流转,动作却是不得已的顿住。 她抬眸,暗暗瞪着在仰首她面前的北辰墨,楚依依此时,动人的脸上写满了嫉恨的恼怒,北辰墨顿觉心烦的将头一偏,竟是看也不愿再看她一眼。 “呵……这是怎么了?这是本皇子未来的皇子妃,这位千金莫不是认错了人不成?”慕容叶宇依旧端坐在上首,淡淡勾着唇,眸色从始至今竟都未曾变过。 暮晚忐忑着心,动人的眸光微微一转,随即覆手在他十指间,软声嗔道:“三皇子……” 果不其然,慕容叶宇的眸色悄然一深,他轻动了动她覆在他身上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低叹道:“暮晚……” “咳咳!”凌墨尘“不识时务”地轻咳了声,“真是羡慕赤燕三皇子殿下与其未来皇子妃的郎情妾意呢!就是不知本将军什么时候能讨要上一杯喜酒?” 暮晚的眸中,幽光一动,慕容叶宇却是轻笑一声,并不作答。 “怎么?不该是讨论这场博弈的输赢么?你们这些人还真有闲心,在这儿肆意谈论打发……”天成不满地嗤了声,立即惹得夙太后的一喝:“天成!” “母后……”天成心有不甘的跺了跺脚,半晌,她嫉恨的眸光,朝着君卿所在的那处,倏然一扫,冷笑道:“既然咱们有言在先,那这场博弈,在场诸位也算是有目共睹……” 天成一边说着,一边咬了咬牙,继续道:“自是……赤燕的叶凌公主……” “慢着!”君胤桀骜的一双眸子,紧蹙着眉,满口冷厉的说着。 “永安候,你这是要干什么!”天成眼见有人胆敢反驳,她立时不甘示弱的一喝! “呵……”君胤冷笑一声,眸带讥讽地看了她一眼,却是没再说什么。 “天成……难道你不觉得你身为一国公主,太心急了么?”那拢绯红的衣袍,霎时映入天成的眼帘,天成羞愤的咬了咬唇,眸光扫向那抹软玉之色,真是恨不得让她立即就把那贱人身上的衣服给扒拉下来! “夙夜哥哥……”天成红着眼眶,低唤了他一声。 然而,孰料宫夙夜依旧紧搂着君卿的纤腰,愣是看也没再看她一眼。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似笑非笑的凝了他一眼,宫夙夜幽深的眸中,先是一愣,随即勾唇,竟是兀自轻笑了一分。 他微敛着狭长的凤眸,脑中想着方才的情形,当她好看的樱唇轻启之时,他便知道北辰玄逸的紫檀绿琦快要按捺不住了。 不过,她以她的柔软之躯,在他的周身轻舞…… 宫夙夜凉寒的嘴唇无端轻抿,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也愈发的浓烈了几分。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一寒,她对他的心意如此,他竟是连多瞅上一眼,都不肯么? “玄逸皇兄!”天成羞恼的嘟着嘴唇,心有不甘的唤了一声。 “知你心骄,一贯如此……”北辰玄逸轻拧着眉心,低叹一声,旋即他冰蓝色的长袍,无端轻摆,竟是缓步从玉阶之上,坚挺着背影一步步地走了下来。 “且不论,方才卿卿的那一首断弦,一曲舞,就单单这足下的画,恐怕放眼整个天启大陆都没人能敌上这其中用心一二分。”北辰玄逸沉着眸色,不动声色的将君卿的面色打量。 突地,宫夙夜那双狭长的眸子,冷厉之色乍然一深。 北辰玄逸兀自轻笑一声,错身而过的那瞬,他低语,“卿卿,今日……很美!” 君卿潋滟流转的眸光一顿,唇边泛起的笑意一僵,紧搂着纤腰的大手骤然一紧。 “吃醋了?”须臾之间,君卿潋滟的眸光一闪,竟是无端泛起了一抹狡黠,孰料那人薄唇紧抿,只言半语,硬是再挤不出半分,只有那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 大概整个大殿之上,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打情骂俏,恐怕也就这二人能有这个胆。 不过,好在众人此时的眸光根本就没再那几人的身上,反倒是天成不屑地一阵冷哼,“玄逸皇兄,你不是也说了么?她方才不过就吟了一首曲,跳了一支舞,哗众取众罢了,且不说咱们事先言明好的规矩,眼下若不是本宫大度,她已然犯规了!” 天成的那声怒喝,除了引得玉阶上首夙太后朝她投来了几番不算太友好的眸光之外,其余众人则是将眸光纷纷投向了大殿之上天成脚下的那陡变的沙峰。 “这这这……这是什么?” 天曜的诸位朝臣无不困惑地朝君卿所在之处凝眸,君卿只是淡淡的挑眉,清声道:“自是如你们所见。” 这般简洁的话语,却是令早就瞪大了双眸,一刻不停的眼见着那堪称奇观之景的变幻! 果然不愧是天曜皇朝的摄政王,君胤故作矜持的放空着这一双充满桀骜之色的眸子,思绪却是回到了他临出府之时,无意间所窥探到的那刻。 “这是云魂,原本与之相配的还有紫魄。” “今日这国宴之上,明朝暗涌,我若不在你身侧,即使你身上没有内家武功,这云魂是前朝皇室所遗之物,你只需带在身侧,便可护你无忧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个男人我要了!【必戳】 “哈哈哈!天曜皇朝果然人才辈出!”凌墨尘缓步从玉阶之上走过,他那双宛如鹰隼般犀利的双目,自是早就察觉了君卿那一曲舞与天成那缠绵悱恻舞姿那最大的不同。 他仿若全身裹挟着满腔的正义之色,瞧着君卿的神色也愈发的温和。 不过须臾之后,只听他朗声笑道:“怎么?难道方才定国公府君家小姐的一曲歌喉,一手断弦琴艺只有凌某一人被惊艳到了么?” “哈哈,真是好一个‘欲望皆妄作,休想做茧缚我’!本将军还真是没想到贵国的臣女竟这般出色,这副潇洒恣意的模样,在整个天启大陆的英雄儿女中,可真算是不多得!”凌墨尘此番说着,话语之中难掩对君卿处世态度的激赏。 “是么?那还真是哀家让北齐的凌大将军见笑了。”就在这个时候,夙太后突地插了一句嘴。 凌墨尘听罢,顿时了然一笑,沉声道:“想必这种场面,在贵国应当屡见不鲜才是!倒是我凌某难掩一时激动多嘴了!”凌墨尘兀自说着,但那拔高的腔调,飞舞的剑眉,仿若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旁天成那愈发难看的脸色。 天成嫉恨的眸光,宛若利刃一般,向君卿所在之处猛然一扫。 然而孰料,换来的却是宫夙夜那凉寒的瞳眸,飘过来的警告。 而此时的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虽是掩饰得很好,但那一双微微泛着水色的明眸,却是恰到好处的泄露了她那倔强的柔弱。 凌墨尘率先开了这口,那慕容叶宇的绯唇,同样轻笑了笑,他眉眼一扬,倒是颇为赞同的道:“凌将军所言极是,本皇子在赤燕的这么多年,除却皇妹在父皇的教导之下能有这断弦再起的本事,天曜的君大小姐,今日这番的别出心裁,也倒的确是让本皇子刮目相看了。” 慕容叶宇这番话,可谓是说得八面玲珑。 他哪怕并未当面点破这赤燕的一国公主与天曜的大臣之女,两相较量之下的本事,到底谁人更胜一筹,但只要细细想来,他的这番话不仅对慕容叶凌的一番才情有了肯定,更是不动声色的恭维了北齐的几分面子。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自然这无疑是对君卿方才所展现的本事先给了个巴掌,再赏了颗甜枣。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冷睨了开口说话的人一眼,旋即默然,勾唇冷笑。 君卿这厢未说什么,但这并不代表旁人不会做些什么。 端坐在下首的司徒空,听了慕容叶宇这番似是而非的话,立时冷嘲了一声,“赤燕公主的本领当真有如此吗?看来就连方才逸王殿下的紫檀绿琦,恐怕也独独是为叶凌公主所抚的了。” “闭嘴!”司徒老侯爷眼见着在这风口浪尖之上,恨不得端坐在这大殿之上当个隐形人了,然而孰料,这种时候,这混小子还跟他老头子来了这么一出。 司徒空深知他家老爷子的性子,不甘地瞥了他一眼,但仍是咬了咬牙,颇为坚持的开口:“怎么?技不如人,难道还不准人说了不成?” “这一局,本来她们败了就是败了。” “天成公主在那里手舞足蹈的一个劲儿的眼抽筋儿个什么,本小候是没看出来。但真要论说一番,就那礼部尚书之女,楚三小姐的一手琴艺,的确是让人倍感舒适。不过……依本小候来看,估摸着要是那琴弦还没有断,本小候周围的人别说还有心情品酒,在此一眠的心思,恐怕是少不了的。” 天成的眸色一变,眸带狠厉的朝司徒空投去一眼。 沈惊郅微垂了垂眸,但他那好看的唇角,却是忍不住的抽了抽。 楚依依眉眼轻佻,她自是以为她的琴艺,就算比不上之前名动天曜帝京的第一才女,叶清晚那个小贱人,但是与旁人比起来还是胜了那么一筹的。 然而,如今司徒空的这番话,俨然是轻而易举的勾起了她暗藏在胸腔里的怒火,她眉眼一扬,眼见着就要开口怒喝,但好在站在她一旁的北辰墨,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下来了。 司徒空见状,却是毫不客气的冷嗤了一声,继续驳斥着,“御史大人的小女,吹的那萧,本小候先前虽是听着还算不错,但自打咱们君爷的断弦一出,逸王的紫檀绿琦一起,紫月姑娘无疑是自乱阵脚了。” 欧阳紫月娇兔一般的灵眸微垂,颤抖的小手,无意间的泄露了她此刻暗藏的怯懦。这个时候,纵使是端坐在一旁的欧阳御史,也唯独只有叹息一声罢了。 “呵呵……至于赤燕的叶凌公主,”司徒空皱着一张肥脸,眉眼纠结地抿了抿唇,冷瞅了端坐在玉阶之上的慕容叶宇一眼,吊足了众人胃口,这才开口道:“不得不说,方才赤燕公主的以脚尖泼墨为画,这般大胆的构想,再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画功,这的确算得上是世间少见了。” “不过……在本小候看来,若是此刻就这般简简单单的定论了赤燕公主的才情,还是为时尚早了……” “司徒空!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北辰墨站在楚依依的身侧,听罢司徒空的这番言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礼郡王这话倒是问得恰到好处了,在座诸位,恐怕这里没一人是心盲,眼也盲的瞎子。方才那只翩跹的蝴蝶,不就是此刻最好的评判?” 伴随着司徒空的话音一落,众人这才从那震惊之中,纷纷回过了神。 其中护国公倒是最老实的人,只见他老身一曲,瞪大了瞳眸小心翼翼地呼着气,颤声道:“这些沙峰堆的莫不是众生之相吧?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眼见着大殿之上,众人脚边所触及的那捧砂砾之中,条条界限分明,以玉阶为界,分位高低,骤然鲜明。 而那端坐在玉阶上首的那几人的神色各异,独自斟酒的默然之姿,虽不见眉眼,但人物形象清晰可变!玉阶下首的天曜的文武百官则更是不用说,那或是迷醉、或是清醒的姿态,在此可谓是无不刻画得入骨三分! 这让众人的心底无不感到惊奇! 不过,这时护国公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君卿立刻的作答,反而他的问句一出口,但凡瞅见此间情形的,诸位天曜朝臣不由得纷纷屏气,生怕一个呼吸重了,就把这惊世的画作给毁得个一干二净。 “这不是众生相吧?这这这……分明是妖冶的……妖冶的……” “不不不,依老身来看,这明明就该是……” 众位朝臣议论的话音未落,天成却是突地一恼,眸色兀自漾起一抹极为诡异的笑。她素手提着身上的那抹浅色宫装,趁着众人的不备,霎时猛然一拂! “天成!” “公主!” “卑鄙!” “卿卿……” 突地,众多担忧、暗骂、倒吸口凉气的声音,纷纷在这大殿之上接连响起。 天成眸色诡异的一笑,不过就是区区风沙堆成的画罢了,你画得容易,她毁得岂不更容易? 哈哈!真是蠢!这些贱人真是蠢得愚不可及! 饶是君卿,此时都不免目露讥讽地睨了天成一眼。 “啊?这……”天曜的众位朝臣还来不及哀叹,这般惊世的画作,就这般被他们天曜最不爱讲理的天成公主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就这么给毁了。 然而,接下来却是让他们见到了此生恐怕都难以忘却的一幕! 翩跹的紫蝶,悄然从大殿飞进,以着不停地翻飞之姿,魅惑的在大殿之上陡起的砂砾之间,来回穿梭。 君卿潋滟的眸光之间,难得的漾起一抹惊异之色,她袖袍里的白净如雪的绸缎,竟仿若受到某种召唤似的,在她不经意间,霎时倾泻而出! 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墨无痕见状,仿若寒潭的墨玉眸子,恍若狂澜将掀一般,悄然一变。 东楚太子却是兀自沉吟了两声,须臾之间,轻摇了摇首,把杯盏里的酒,索性一口饮尽,啧……身在天曜,总是惦念着喝一口东楚的风飘雪…… 夙太后素来冷厉的眸子微敛,一双涂满豆蔻的指甲,倒是将自己手腕儿愈发的掐紧了几分。 南疆的一行人,心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纷纷阴鹜着眸子,索性学聪明了一回,难得的懂得了静观其变。 北辰玄逸一抹冰蓝色,仿若被风雪夹藏过的眉眼,兀自深邃了眸子,冷睨了那拢绯色一眼。 整个大殿之上,此时此刻,独独不觉得惊奇的恐怕就只有站在君卿身侧的那拢绯袍了,宫夙夜冷沉着眸子,恍若看死人一般的眼光,冷扫了天成一眼。 天成猛地一个激灵,一双明眸中,难得困惑了几分。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不动声色的将眼下众人的反应尽收于眼底。 然而此时,那素净如雪的绸缎,彻底的自君卿那抹软玉之色的袖袍里兀自飘漾而出,此刻竟恍若不受人控制般的,在半空中与那群翩跹的紫蝶,温柔轻舞。 君卿娇俏的唇瓣轻抿,将困惑的眸光,霎时投向一旁至始至终宠辱不惊的宫夙夜。 突地,宫夙夜凉薄的嘴唇,无声一勾,眸底带了几分宠溺的与君卿对望一眼,他凑近了她的耳廓,低语道:“卿卿,喜欢么?” 君卿果然不出所料的,茫然的点了点头。 宫夙夜唇角一勾,旋即趁着众人尚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难得朗声开口:“卿卿……做我的王妃!” 若说之前的话语,在场的众人尚未听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后面的话,他们天曜素来杀伐狠厉的摄政王殿下那般冷厉的口气,竟陡地转了一个画风,声音更是高了不止一个度! 王妃?谁的王妃? 在场众人之中被宫夙夜猛然抛出的那般惊天雷,无不被震了个里焦外嫩! 这下,不止端坐在玉阶之上一直佯装着端庄大方的夙太后惊怒了,就连娉婷着婀娜身姿温婉的站在大殿之上的慕容叶凌,那双水眸之中都噙着泪,连连后退了两步。 北辰玄逸身上的那抹冰蓝色,浑身的凉寒之气更甚,沈惊郅虽是有过那么一刻的意外,但随即便很快的释然,眸光微垂。 天成努力的挥退眸中的那抹困惑之色,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她倒是等不及君卿开口,便率先打破了这大殿之上再一刻的诡异沉默。 “夙夜哥哥,这贱女人算是什么!你别忘了,那日赏花宴上,母后可是为天成和你赐过婚的!你这是抗旨不尊!” 然而,并未等天成那没脑子的,接下来更刻薄的话吐口,宫夙夜冷沉着周身的气息,生生的截住了她的口。 “抗旨不尊?”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中,带着一股天成见所未见的压抑的怒色。 天成心下一惊,但眼下的这种情况,俨然容不得她半点迟疑地将一直哽在喉咙里的话一次性说出了口。 “难道不是么?夙夜哥哥,当日可是有诸位大臣为证的,就连沈右相当日都是第一个点头附和!夙夜哥哥,你和这个贱女人……” “够了!”未等宫夙夜再说些什么,北辰玄逸却是极为不耐地睨了天成一眼,开口道:“天成你身为我天曜的长公主,难道你就是这样的心胸气度么?” 天成不甘地咬了咬唇,懊恼的唤道:“玄逸皇兄……” 都怪这贱人!贱人!居然真的胆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抢她北辰天成的夙夜哥哥! “呵……”端坐在下首的沈惊郅,然而就在此时,却是兀自轻笑出声。 仿若实在是对天成的脑子,看不下去,他索性干脆地拂袖起身,“看来天成公主,这真是久居公主府,将我天曜这最起码的规矩都忘了几分。” “在我天曜皇朝自古以来,凡是及笄了的公主,未及婚嫁的便出宫另建公主府,酌时招揽驸马联姻,方为上策。” “敢问公主,暂且不论太后娘娘当时是否有开这尊口,难道我天曜皇朝,在吾皇深居帝宫之时,不是我朝摄政王把持的朝政?此等国之大事,怎可轻易开口?” 沈惊郅眉眼轻佻,他口中的言辞,非但没有无意夸大几分,更是将身为一国公主的命运说到了实处。 沈惊郅此人,表面看来虽是一贯的闲适从容,不过在这关键时刻,这话不得不说可谓是在天成的心窝之上戳了又戳。 天成先是不可置信的一愣,但接着就是将嫉恨的眸光扫向了君卿。她的心底哪怕此刻是藏有困惑,可依然遮掩不了她胸腔中正猛烈燃烧的妒火。 突地,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忆起了那日宫夙夜那拢绯袍乍然出现在公主府的迷离身影,忆起了那日深闺之中,夙太后与她二人之间的秉烛夜谈。 她是爱他的,这世间没人能比她更爱夙夜哥哥! 夙夜哥哥是她的,就只能是她的! 遑论其他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然而这厢,须臾之间,宫夙夜并未等到君卿的开口,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之上,那冷厉的眉梢,微微一蹙,他知道这个时候未曾问过她的意愿,就直接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着实是有些唐突。 但……就在他决定好了将这身玉烬烟交到她手里之时,他便已连夜做好了这样的决定。 他犹自还记得昨晚,在亦白走后,他独身来到古夙居最隐秘的那层。 当他略带薄茧的大手,轻抚上那素净如雪的云魂之时,他狭长的眸子便是一片幽深。 将他手中的云缎由他亲手递出,他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他深知,她早已是他心中的命定之人,而唯独云魂出世之后,方有可能召回法华大师口中,那出世的紫魄。 想着亦白传回来的密信中所说,云魂紫魄,相逢之日,便是真正凤女现世之时! 而如今云魂已出,无论未来搅动这天启大陆风云的凤女到底是谁,他心中也独独不过只有一个她罢了…… “卿卿……”收回了方才飘远的思绪,宫夙夜凝眸,试探地看向她。 然而那人却难得的娇声一笑,柔柔的小手不由分说地推拒上了他的胸膛。 她精致的脸上,此刻神色不明,就连宫夙夜竟也捉摸不透了几分。 未等到她的开口,宫夙夜的一颗心犹自下沉,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也愈发浓烈。 须臾,在他整个人快被来自心底的浓烈不安吞噬之时,她的纤手,竟然握住了他的! 他呆呆的一愣,抬眸,对上的却是那人好看的樱唇轻勾,兀自低笑了一声,“怎么?宫夙夜,你对我就这般没有把握?” 她此时的口气,实在是难辨喜怒,宫夙夜饶是素日里在朝堂之上,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的枭者,此时此刻,也免不了心中那难掩的炙热。 “卿卿……”他好看的眉头微蹙,正欲再次试探地开口。 孰料,大殿之上的那抹软玉之色,竟这般堵住了他的话头,“好了,天成公主!赢者得输者诺,要知道这世上的有些事情,毕竟不是你想,就能得到的!” “这个男人,我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的背后,有我! “你……卑鄙!”天成咬牙,抬眸怒瞪向君卿,幽怨的目光却依旧是若有似无的扫向宫夙夜所在之处。 然而孰料,宫夙夜那张素来冷厉的面容,在君卿的话落之后,竟是难得的怔了怔。 他狭长的眸中,先是一片悠然的沉静,接着爆出了一朵朵只有他自己心知的璀璨火光。 当他怀里的人儿,如此直白的说出那句话之时,他眸底的宠溺,便是无论如何都再掩饰不住。 他绯色的嘴唇,轻勾了勾,勒紧那人纤腰的大手,不自觉得更紧了几分,好似要将这个人嵌进他的身体才肯罢休。 “卿卿……”他低唤。 君卿好看的樱唇轻勾,潋滟的眸光,微转了转。 须臾之间,却是突地抬起了眸,不躲不避的,两目相接。 “咳……咳咳!”奈何,此般旖旎的氛围,在这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胆敢把眼下的这一众朝臣,无视得这么彻底的,恐怕也就只有这摄政王了。 北辰子润终是无奈的迫于一旁夙太后那愈发冷厉的眼神,只得颇为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自然,伴随着北辰子润的这一声咳,再怎么在这大殿之上想入非非的朝臣,也不得不堪堪回过了神。 他们纷纷试了是额头的冷汗,估计这在场的任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这天曜皇朝素来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殿下,居然也会有如此儿女情长的时候。 “咳!”显然,在场的人中,模样尴尬的并不止于此,凌墨尘倒是故作一副严肃的神色,将宫夙夜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晌之后,他轻动了动唇,朗声道:“欸,本将军还这真是不知,就连闻名天下的天曜摄政王殿下,竟也如此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儿关!” 他话中的口气,虽是带了几分不明的惋惜,但只要细细体味,依旧可以品出这其中所带出的那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然而,很显然,宫夙夜并不为此所动。 他狭长的凤眸,只是凉凉的扫了凌墨尘一眼。 凌墨尘顿时勾起的唇角一滞,转而却依旧是意味不明的笑出了声。 “呵呵,看来今日这一遭,贵国的摄政王殿下是要好事将近了……”端坐在玉阶之上的慕容叶宇,定然不会错过这样看好戏的一幕,立时勾起了唇角,神色不明的说着。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愈发的苍白了几分,而她那副我见犹怜的神色,则更是让不少在场的公子哥儿们,几乎快要按捺不住,那颗早已蠢蠢欲动的心。 宫夙夜大手揽着君卿的纤腰,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再次将他整个人浓浓的包裹。 他抿了抿他那张绯色的薄唇,冷瞥了慕容叶宇一眼,然而,他的眸色却是禁不住沉了沉。 慕容叶宇仿若浑然未觉一般,倏然一笑,开口道:“那本皇子倒是要在此先行恭贺摄政王殿下了!”他低垂着眸,语带真切的说着。 君卿那潋滟的眸光,陡地,定在了慕容叶宇那深邃的瞳眸之中。 没来由的,君卿好看的黛眉微蹙了蹙,赤燕的三皇子,此人…… “赤燕的三皇子客气了!”宫夙夜的大手,轻拍了拍君卿的后背,精致的凤眸,无端带上了一抹安抚。 君卿当即会意的轻颔了颔首,没再说什么。 不过,此刻倒是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慕容叶凌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贝齿,轻咬了咬嘴唇,明若秋水的瞳眸,倏然闪过一抹暗色,“天曜的摄政王殿下,在早些年便已处事狠辣的手腕儿,闻名整个天启大陆。” “如今本宫和天曜的摄政王殿下,仅仅只是阔别三月不见,叶凌倒是未曾想到,天曜的摄政王竟也会有甘愿为人化作绕指柔的一天。”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面容,完美的掩饰了她唇边泛起的那抹苦涩之中所夹藏的嫉妒。 她的柔声未停,她顿了顿,幽然的眸光,仿若不经意的掠过了在场众人,这才继续开口说道:“而本宫身为赤燕的叶凌公主,身上自是有我赤燕皇室的傲骨,既然方才的那番比试,有了摄政王殿下的加入,依本宫看,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的确是略胜一筹,倒是叶凌技不如人,在此献丑了。” 君卿听罢,虽是未曾开口说什么,但那冷沉下来的眸光,却是瞒不过宫夙夜的眼。 慕容叶凌的这番话,若是细细探究起来,这里面倒是不乏所谓的委曲求全,暗藏的挑拨离间。 这在座的诸位,的确个个都不是傻子,明摆着的,这没有赤燕皇室后宫里的那些女人那般三言两语的好糊弄,所以她慕容叶凌在这种时候,自是免不了的退了一步。 假借贬低自己之言,再次点出君卿方才所展示的一番才情,无外乎是靠着投机取巧的手段,有了北辰玄逸与宫夙夜这惊才绝艳的二人相助。 当然,在这种时候,有了天成那种蛮不讲理的对比在前,慕容叶凌这一国公主的气度,显然,这二者相比之下,后者会更受人相捧。 再加上之前的对她和宫夙夜这二人似是而非,令人捉摸不透的关系的猛然爆出,众人的注意力,霎时就调转了个头。 先不说君卿在天曜皇朝的风评到底如何,但从前不久的赏花宴,到今日的天曜国宴,至少没了一个人敢在直白大胆的口出狂言,声称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之前那花痴草包的废物。 的确,君卿这些时日,自打入了定国公府的变化,他们这些常年久居天曜帝京的人,自是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竟在此时方才纷纷明了,定国公府的这一出,无外乎就是韬光养晦。 而玉阶之上端坐的那几人虽是由得天成公主今日在此的胡闹,但是更多的何尝又不是抱了一番,在之后的两日真正比试之前,生出的那般彼此试探的心思。 但奈何偏偏今日这番比试,站在公允的角度上,不说别的,就那副沙作,就已经足够惊世。而眼下人家赤燕公主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身为天曜的朝臣,这个时候再不给点儿面子,那又岂不是太不识趣了…… 天曜的一众朝臣,纷纷纠结着眉眼,低垂着头,竟在一时都极为默契的没有人出言附和。 慕容叶凌的一番话,饶是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欧阳紫月听罢之后,都不由得颇为不赞成的蹙了蹙眉。 她娇兔似的眼神,若有似无的瞅向了君卿,但终究一个没忍住,怯懦着胆子,却是嘀咕出了声:“难道赤燕的叶凌公主,这是愿赌不服输么?若是如此的话,这一国公主的气度,也未免太值得让人怀疑了……况且,这场博弈不是都还没……” “闭嘴!”欧阳御史此时俨然已经不敢去看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到底是怎样的神色,他只从慕容叶宇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之中,读出了丝丝倾泻的危险。 他不由得神色一恼,立时就喝出了声。 未等欧阳紫月的那番话脱口说完,慕容叶凌便已苍白了一张脸。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倒是挣出了宫夙夜对她的桎梏,饶有兴致的朝她略挑了挑眉。 欧阳紫月的瞳眸之中先是闪过一抹错愕,但这之后,便很快的反映了过来,眸带狡黠的轻眨了眨眼。 君卿顿时了然一笑,接着开口道:“紫月小姐说得不错,这场博弈并未结束,不知天成公主的下一局……” “哼!”天成愤恨着神色,冷冷地瞪了君卿一眼,随即讥嘲道:“怎么?就凭你?这是在向本宫宣战么?” 天成犹自高傲的扬了扬下巴,对她开口冷嘲,“虽然你明显还不够这资格!但是本宫一向金口玉言惯了!”忽视掉这话中的双关之意,她嫉恨着眸光,顿了顿,便眸带不耐地唤道:“李公公!你还等什么?本宫今日就是要让有些人长长眼睛,有些人可不是她随意就能高攀得起的!” “天成!”北辰玄逸冰寒着眸,转瞬便冷喝了一声。 然而这个时候的天成,却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就连半丝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依旧端着公主的架子,我行我素。 宫夙夜听罢君卿的话,好看的眉眼,立时一蹙,不赞成的唤了一声,“卿卿……” 那抹软玉之色,若有似无的轻笑了声,转眸,君卿认真地凝视着他,“宫夙夜,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宫夙夜好看的眉眼一拧,瞳眸一深,半晌却只得宠溺的低叹一声,也罢,或许一早就注定了她的与众不同,这样的人儿,终究只会与他一同做那翱翔于空的鹰,与他从此羁绊,比肩而行! “你的背后,有我。”无须过多的承诺,仅仅这么一句,就已经让君卿对自己今日在国宴之上所做的一切,感到了值得。 她好看的樱唇,轻勾了勾,他果然懂她! 天成那嫉恨的眸光,向一阵激光似的,猛烈扫过,“哈哈!”突地,她兀自笑了两声,“果然,君卿你所倚仗的无非就是夙夜哥哥与玄逸皇兄对你的宠信罢了!接下来的这一局,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能让旁人为你作何!” 天成的话音一落,立时得意地向着李公公扬了扬眉,李公公当即会意的轻点了点头,开口道:“第二局,武行天下!” “名为武行天下,实则是在这帝宫的大殿之上,绕绕……绕……”李公公难得的眉露纠结之色,看得一旁自始至终都沉冷着气息的的夙太后,不由得不满地蹙了蹙眉,随即冷斥道:“李公公,你这是犯病了么?” 李公公的身子立时一抖,手里的绢布一颤,当即作势就要跪地俯首,磕头感言一番,但好在被夙太后一个冰冷的眼神给抛了过来,及时的止住了眼下的动作。 天成不屑地暗嗤一声,随即动作大方的从李公公的手里,一把夺过了绢布,丝毫不顾公主的仪态,当即颇为得意地开口道:“实则是在这帝宫的大殿之上,绕遍所有廊柱,半柱香内,十步成诗!古有七步成诗之说,那我天曜今日的国宴之上,无非效仿一回。” “不过,至于成诗之后嘛,自是由第一个人伊始,后面的人即刻接龙。当然,在这期间还得各凭本事防备其余人不时地袭击……” “哈哈,本宫暂且言尽于此,就是不知身为赤燕的叶凌公主,自幼便传的才情满腹,这种类似于江湖儿女的洒脱,不知能否自如应付!” “而依本宫来看,至于这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可是打小便被养在了左相府,哪怕不是传言中花痴草包的废物,但此等文治武功,本宫劝你还是趁早放弃,省得到时候本宫还得想些法子,专程来照顾定国公府的面子!” 天成的这番话,可谓是说得咄咄逼人,丝毫不客气。 想必也是被之前的那些事给狠狠地来了场刺激,专程等在了这里,想要趁机找回属于自己的场子。 可是,想要让天成如愿,又哪有那么容易? 真是不知今日这番,她天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绕梁而行,还要做诗,到真亏了她的脑子,也当真是不怕丢了他们天曜皇室的脸。 且不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算除去了君卿和慕容叶凌,依旁人来看,那表面奉承,私下不知打着什么小九九的礼部尚书之女,就绝不会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更何况欧阳紫月那更是从一上场开始,便丝毫没有隐瞒,她身怀着武功。 此时此刻,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总算是恢复了先前的几分血色,一双水眸,若有似无的冷瞥了天成一眼,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藏在袖笼底下的手。 须臾之后,只见她轻颔了颔首,柔声道:“本宫身为赤燕的一国公主,承蒙父皇自幼的教导,万事皆无半途而废之理,就算叶凌所会的不过三脚猫的功夫,为了我赤燕,倒也是不怕献丑。” 慕容叶凌那般的羸弱之姿,口里却说着那般倔强的话语,仿若在场的众人,真的看见了一个弱女子所承担起来的浩浩大国,若真是那般风骨,倒也的确值得人瞻仰。 不过,可惜了……只要是人都有视觉疲劳,眼下这慕容叶凌口口声声,事事皆从赤燕出发,若真是到了难堪之时,恐怕就得用赤燕帝的整张脸面来挨打。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那一拢软玉之色,无声轻拂,“天成公主既然开了口,而君卿身为臣女,又岂有无端拒绝的道理。” 楚依依不满的暗瞪了君卿一眼,冷哼,这贱人…… 一番询问之后,眼下这几人,皆未曾有半途言弃之意,这第二局,便在这大殿的诡谲气氛之中,不急不缓的开始。 天成果然,又是率先一个,占领了先机。 只见她兀自得意地一笑,身后的玲珑鞭陡然一甩,那股势在必得的心,在眉宇之间,愈发明显。 她脚下那双与宫夙夜异曲同工的金边滚靴,高高一踏,伴随着她利落的动作,就在玲珑鞭阵阵翻飞之间,转瞬便攀上了大殿之上,最高的那根梁柱。 她立时眉眼得意的一扬,骄声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有了天成率先一步的动作,楚依依自是不甘落后,但奈何她却并没那个胆子对天成动手,于是她只得眉眼轻闪,纵身一掠,却是打算绕道而走。 孰料,就在这个时候,一柄宛若血色的利刃,从半空中乍然划过,天曜朝臣无不将冷气倒吸了口,这欧阳御史的女儿,倒还是深藏不露,就凭她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儿家,竟也会有这般的本领! 果然,随即只听“啊”地一声,不出所料的,楚依依立时哀叫了一声,本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倒是很自然的就这般轻易的被她身后的那人从半空中狼狈打落。 她动作堪称迅速地从地上三两下就爬了起来,但她那副恨不得几欲将欧阳紫月一把撕碎的狰狞模样,又哪还有之前的仪态半分? 北辰墨恼怒的暗瞪了她一眼,好在这楚依依还有点自觉,立时将那股不甘地神色及时收敛。 欧阳紫月一个提气,已然走在了楚依依的身前,思及方才天成所做的那首诗,欧阳紫月的脑袋里难得的顿了顿。 楚依依立时幸灾乐祸地冷哼一声,她粉唇微张,正欲开口之时,谁知这时竟又被那边的慕容叶凌一个漂亮的旋身给抢了先,“小桥流水人家。” 这厢之前已被慕容叶凌给抢了先,此刻楚依依的动作,竟是半分也不敢停。只见她暗自咬了咬牙,随即不耐地冷声道:“家书抵万金!” “金樽清酒斗十千。”那拢软玉之色,素净如雪的锦缎,陡地绕梁一出,慕容叶宇那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已是无法掩饰的苍白。 “千,千……千……”欧阳紫月的小脸一急,接着就是一白。 楚依依顿时颇为得意地向她扬眉,小贱人,果然手里只有这么点儿招数!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凭借前世敏锐的身手,当那素白的锦缎一出,便迅速地从梁上一个纵身,同时,自是把楚依依背地里的那点小手段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下黑手 君卿潋滟的眸光,倏地划过一抹冷色,然而在她抬眸对上楚依依面上那颇为张扬的笑意之时,早就打好了主意,抢先一步的天成,自是不会放过眼下,被人亲自送到手边的这种机会。 她随即转眸,傲然一笑,“千里莺啼绿映红。” 天成的话音一落,慕容叶凌一扬眉,当即便不甘落后的就接了上去,“红藕香残玉簟秋。” “秋风不相待。”君卿潋滟的瞳孔,冷睨了楚依依一眼,乍然倾泻而出的云魂,却是停也未停,猛地拂身,就已缠住了楚依依那纤细的腰身。 “啊……你!”楚依依先是惊呼一声,接着又在看清了动手的人之后,眼底一抹嫉恨的眸光悄然闪过。 她低垂着眼眸,手里的簪子,却是不动声色地从袖袍里划出…… 贱人!她定要让她从这廊柱之上狼狈地摔下去!就算摔不成粉身碎骨,但好歹也得让这贱人摔个半死不残! 定国公府的嫡女算什么?就算她不再是往日里那个花痴草包的废物,但凡是叶家的人,她楚依依依然不会让她好过!她心下不屑地冷嗤一声,漂亮的一个旋身,厉着眸光,小心翼翼地触到了那层锦缎,寸寸的划出了簪子…… 孰料,正当她倏地抬眸之时,对上的竟是那人那般寒凉的眼神。 楚依依的身子不禁一颤,纤细的手腕儿被那人巧妙一扣,竟是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好看的樱唇轻勾,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趁着众人闪神,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之时,她仿若不经意的凑近了楚依依的身边,低语道:“这可是前朝遗物,云魂!传闻这东西,它……水火不侵,刀枪不断……楚三小姐,此番作为,依我来看,无非是一时好奇,特意想来试一试?” 君卿的话说得让此刻的她,丝毫辨不出喜怒。 当场下黑手被抓之后,无意间瞥到底下那些朝臣不甚明了的眼神,这让楚依依原本快要消失殆尽的底气,蓦地,又回来了几分。 “怎么?当着天曜朝臣和各国使臣的面,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这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和我礼部尚书府动手?”楚依依意味不明的一笑,“光明正大”那四个字,愣是被她咬得重了几分。 “呵呵……”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了闪,须臾之间,微微凑近了她的耳边,低语道:“楚三小姐到底是凭着礼部尚书府背后的支柱才如此有恃无恐,还是自信过了头?” “难道我定国公府在你们的眼里,沉寂多年,竟就是如此好欺的么?” 君卿不冷不热的笑意,还回荡在楚依依的耳边,楚依依先是愣了愣,之后便猛地反应了过来,怒瞪着美眸,“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 “威胁算不上,只是……”想要把这威胁做到实处罢了……君卿的话意未尽,楚依依还来不及回味这其中的深意,那美眸之中,顷刻间便只留下了那抹素白之色。 素白的锦缎乍然倾泻而出,纤细的手腕儿,猛地借机向下一拂! 借力打力的招法一出,君卿的动作,自是片刻也不停。只见她敏捷的身姿一动,顿时朝着云魂与这廊柱之间迈步而出。 如此一来,廊柱本就比不得平地的稳妥,再加上先前那二人的间隙本来就窄,有了君卿的这番动作,楚依依自是毫无疑问的被挤了下去。 楚依依的面色骤然一白,贝齿咬紧了嘴唇,方才那番动作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在她快要摔下去的那一刻,终是吊稳了这廊柱,估计此刻狼狈地摔在大殿之上哀声痛呼的女人,便该是她楚依依了! 果然是贱人,下手这么狠! 自然,在此刻楚依依心存怨怪之时,她定不会把这笔账愚蠢的算到她自己头上。 毕竟,若不是她先起了歹心,后面又何须君卿出手? 端坐在玉阶之上的永安候君胤,自是不动声色的将方才廊柱之上那堪称惊险的一幕,收在了眼底,而楚依依这种女人,无怪乎她自作自受! 敢动他君家的人…… 突地,不知想到了什么,君胤那双桀骜的眸子,冷光倏然一闪。 方才君卿的那一幕,掩饰得极好,虽说出了楚依依这么个意外,在场的众人,也只当她自己脚步不稳,这才狼狈地被礼郡王英雄救美给弄了下来。 但不知是不是先前她在廊柱之上的那一番作为,她有些恼了,就连北辰墨将她揽在怀里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多少感觉。 倒是那忿忿的眸光,依旧八风不动的缠绕着君卿。 北辰墨寒着周身的气息,见了楚依依这幅样子,他罕见的没再呵斥些什么,反而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那里,兀自斟满了一杯酒,第垂着眸子,神色所不明的啜饮了一口。 原本还趾高气扬的天成,眼见着楚依依竟然被君卿那贱人用着这般阴损的手段,将人给弄下去了。 她立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叫嚣着:“怎么?欧阳御史的女儿,莫非这又接不出了?看来欧阳小姐的才情不过如此!那些立在云端高阳之上的人,本宫劝你,还是趁早清醒点儿的好……他们,可容不得你肆意肖想!” 天成这满含警告的话一出,欧阳紫月那娇兔似的瞳孔,立时放大,仿若受了莫大的惊恐一般,脸色顿时刷白。 “呵呵,”见了欧阳紫月的这副模样,天成当即不再掩饰的笑出了声来,“看来欧阳御史的女儿也不过如此。” 天成的话语满含轻蔑,她这话音一落,别说欧阳御史,就连玉阶之上的那几人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欧阳紫月娇兔一般的眼神,在抬眸望向那人之时,微闪了闪神,不过须臾之间,她便垂下了首,嗫嚅了嘴唇,便不再言语。 很显然,欧阳紫月这一番的举动,这一局,已然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凝,当即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 然而,这时早就在众人面前树立好了为国为民形象的慕容叶凌,虽说不至于如此排挤欧阳紫月,但在这个关头,她乃是赤燕的公主,实在也没有多少的立场开口。 眼看着,半柱香的时间,一点点的悄然划过,慕容叶凌微垂了垂眸,这一局,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输! “待到秋来九月八。”令众人诧异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本该赤燕公主接口的诗,这次竟被君卿抢先开了口。 慕容叶凌的纤手微微握拳,那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真倒是让人一时捉摸不清。 天成听罢,当即得意地一挑眉,那副志得意满之态,真是恨不得让天曜朝臣纷纷掩面,干脆不再抬眸。 “八月湖水平。” “平明送客楚山孤。”慕容叶凌显然对于这二人对峙的局面不会容忍多久,就算她的功夫比不上这天成,但好在她的头脑还算是伶俐,在恢复了冷静之后,便已经开了口。 君卿潋滟的眸光一挑,很显然,直到这一局,真正对峙的局面,在此时才算是真正拉开了帷幕。 这三个似敌非友的女人一凑在一起,底下的众人,便立时来了精神,纷纷看起了好戏。 “孤山寺北贾亭西。”天成眼见对方应付得如此轻而易举,当即便提高了警惕。 宛若绯红灵蛇的玲珑鞭一甩,那眼神娇蛮之间,暗藏凌厉之势。 “西出阳关无故人。”慕容叶凌脚尖一踮,婀娜娉婷的身子,漂亮的回旋转身,模样轻松的一避。 “人生有酒须当醉。”天成的眸光,在应付慕容叶凌那女人的同时,自然也不会忘了君卿,那玲珑鞭的乘风而来的凌厉之势,让端坐在一旁的宫夙夜那冷厉的眸子霎时一厉。 周身青紫寒兰的凉寒气息,霎时倾泻而出,那般凛冽的威压,再次压得底下的天曜朝臣,恨不得立时扼住自己的喉咙,狠狠地喘息两口气。 当天成的玲珑鞭直逼君卿的面门之时,君卿好看的明眸,不由得一变。 天成这女人……恐怕真是要亲手将她毁了才甘心! 一想明白这点,君卿接下来的出手,当即也不再留情。她的瞳眸,微微一眯,整个人的气息,顿时一变! 那抹软玉之色,朦胧之间,竟仿若暗夜归来的女王,带着浑身的杀伐之气,所出之手,半点不留余地! 然而,殊不知,这个时候的天成,丝毫都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她纤手握紧了玲珑鞭,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在廊柱之上,将君卿这贱人逼至无人看到的角落,将她下狠手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除去! 夙夜哥哥是她的!这女人哪来的资格和她抢?! 素净如雪的锦缎,仿若身姿玲珑的蛟龙一般,骤然带着一股磅礴之气,朝着天成所在的方向,倾泻而出! 端坐在下首的北辰墨的眸色一变,顿时不敢置信地看着君卿,若是没记错的话,凭他之前多年在左相府的打探,就算君卿会些表面上的功夫,他也丝毫不惊奇。但此刻……她那充满凌厉之气的出招,俨然是身怀内力的人,才会有如此动作! 难道,定国公府…… 北辰墨默然垂了垂眸,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未曾言语。 君卿此番的动作,此刻早已被底下的众人悉数收尽了眼底,但奈何就算李公公这时俨然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别说北辰子润了,就连夙太后竟都没有半丝反应。 李公公战战兢兢的拭了拭额头的冷汗,不禁暗自瞥了静坐在一旁,敛着眸子的君胤一眼。 陡地,君胤那双桀骜的眸子里,精光乍然迸出,李公公心下一惊,当即大殿之上的气息,更是沉寂到愈发的诡异。 廊柱之上,天成眼见着君卿的出手并没有及时的被底下的众人及时阻止,天成顾不得心底骤然升起的那股惊恐,只得徒劳的挥舞着手里的玲珑鞭,不得不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素白的锦缎,在天成的眼底一再放大,身下的脚步微微一错,猛地,她的脑子蓦然间,也被吓成了一片空白之色。 素净如雪的云魂,距离天成的面容不过三寸之余,令人想不到的是,君卿竟然蓦地收回了手! 未给众人过多的反应,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强忍着腹部那股陡然紊乱起来的气息,兀自咽下了喉咙间那道暗藏的腥气。 须臾之间,她挑眉,继而若无其事的勾了勾唇,“醉卧沙场君莫笑。” 君卿那似讥似嘲的话音一落,天成却是怎么也没了反应,靓丽的瞳眸,兀自放大了几分,原来竟是早就被方才那般惊险的一幕,吓得她整个人几乎没了反应。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那好看的黛眉,微微一蹙,放在身侧的双手,仿若不经意般,更是握紧了几分,“笑问客从何处来。” “来日绮窗前。” “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年今日此门中。” “中……中……”慕容叶凌拧眉,眉宇之间,显然有些急色,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呵……”突地,君卿兀自轻笑一声,慕容叶凌顿时不解其意的蹙了蹙眉,心下当即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这半柱香的时间,尚且未到,难不成这天成公主口中所谓的‘武行天下’,便如此让人害怕了?”君卿的口中,此刻饱含了奚落,然而这般的言辞,却是那般让人无从反驳。 天成好不容易从方才的惊惧之中,回过了神,美眸一瞪,任她忘了什么,都不可能忘了对君卿这贱人的打击报复! 她骄纵的眉眼,立时一挑,冷笑道:“既然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如此无所畏惧,那你倒不妨在这半柱香燃尽的时间之内,再重新赋诗一首,倒也算是让我等开开眼。” 慕容叶凌听了天成的这番话,面色微白了白,但很快的她便宽慰自己,再次镇定了下来,柔声道:“既是如此,叶凌这里倒是有些灵感,想必贵国公主,应该不介意让叶凌先赋诗一首?” 慕容叶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开了口,摆明了不想让君卿如此轻易夺得这一局的赢面。 听罢慕容叶凌的话,天成骄纵的眉眼,微凝了凝,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在这种时候,能多一个不请自来的盟友,帮她坑君卿一把,她天成还是乐见其成。 侍立在一旁的李公公,根本就不敢去看玉阶之上那几位清寒至极的脸色,他极力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暗自擦了擦汗,捉摸着这柱香恐怕不过须臾便会燃尽了,他到底要不要私底下动动手…… 慕容叶凌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给君卿开口争辩的机会,在天成颔首示意之后,她便立时柔声出口:“掩纹纱,开宝鼎,一树梧桐,一树梧桐影,络纬啼烟秋欲暝。翠玉楼前,翠玉楼前井。风衾寒,鸳帐冷,好梦无端,好梦无端醒。离别团圆今夜并,愁倚阑干,愁倚阑干等。” 话语中的深意,不用多想,天成顿时便眸带不满的敛了敛眸。 然而,这个时候,她却只得冷着神色,对着那抹软玉之色,语露讥讽,“叶凌公主不愧是才情满腹,这首诗比起之前的三脚猫,实乃是在这天启大陆的少有之作。不过,就是不知道,这香眼看着都要燃尽了,某些人的诗,究竟还能不能酝酿出口。” 慕容叶凌轻闪了闪眸,不自觉的将眸光瞥向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抹绯红的身影。 宫夙夜的薄唇紧抿,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早已愈发的浓烈,如若不是顾忌着君卿,恐怕他早就忍不住的对天成直接动了手! 突地,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他那狭长的凤眸,凉寒的朝着下首的宴王冷冷一扫。宴王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眉头立时微皱了皱,阴鹜着眸光,对着宫夙夜仅仅只是回以意味不明的一笑。 璎珞微垂,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敛眸,须臾之间,众人只听得她兀自轻笑一声,“当真是赋诗一首?天成公主,既然把话都说到了如此份儿上,比起叶凌公主的才情,君卿倒是自愧不如了,倒不如随意附和一番,应应景。” 天成骄纵着眉眼,不屑地挑眉,摆明了等着看君卿大言不惭的下场。 君卿潋滟的眸光,停留在香烛与玉阶之上的杯酒这二者之上,微顿了顿,倒也不急不缓的开口:“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中酝酿 君卿的话音一落,护国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当即颤着一双老手,为其拍手叫好。 “好好好!定国公府君大小姐的才情,着实让老夫大开了眼,心生佩服!” “就凭今日这番应景的论调,在君大小姐的口里,竟是如此的豪放自如,在老夫看来,恐怕就算和这天启大陆上的众多男儿相提并论提来,君家丫头都丝毫不逊色!” 宴王一听护国公此番的论调,阴鹜的眸色,不自觉地藏了一抹阴狠。 他们天曜朝堂的三公,果然不怎么识时务! 当然,不止是宴王,就连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夙太后,那冷厉的眸光,同样愈发的寒凉,从君大小姐,到君家丫头……哼!不愧是那女人的女儿,倒也算得上有几分的真本事! 而此时,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竟然少有的失去了心中的那抹淡定,垂在身侧的纤手,不禁微微蜷握。 “时辰到——”李公公的声音,倒是不失时宜的响彻在大殿之上,好巧不巧的拉回了某些人的神思。 天成愤恨的一咬牙,当即美眸怒瞪,不甘的吼道:“贱人!你这定又是在耍什么小手段吧?” “你根本就做不出如赤燕的叶凌公主口中那般委婉的诗,所以这才转了策略,方才恐怕是想尽了办法,就是要套本宫口里的话!”猛然之间,天成瞅着君卿面上那副淡然的神色,总算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回过了神。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那抹软玉之色,有君家人特有的桀骜洒脱,却又与之不同,无端的带上了抹朦胧。 只见她好看的黛眉,轻轻一挑,那般模棱两可的神色,反倒是让慕容叶凌的心里,拿捏不准。 “什么胸怀大才!什么才情满腹!君卿,本宫看你就是想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痴心妄想!你根本就是个花痴草包的废物!”天成突然不受控制的,急红了眼,在这大殿之上,竟然完全不顾一国公主形象的,当即就冲着君卿叫嚣。 “天成!” “住口!” 北辰玄逸语带寒凉的警告,和宫夙夜那般凛冽,压抑得让人几欲喘不过来气的声音,在半空中,乍然间交相碰撞。 霎时,整个大殿之上的气息,愈发的诡谲了几分。 君胤桀骜的眸子微微一挑,眸光冷冷的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须臾,他轻抚了抚唇,冷笑道:“天成公主,原来就是这么看待我定国公府的么?” “本宫……本宫……”天成被那君胤周身骤然冷沉下来的气息,一吓,嘴唇嗫嚅着,眼神闪闪烁烁,显然不知该怎么接口。 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微微轻拂,冷瞥了天成一眼,不满的斥了声,“天成,你忘了你公主的身份了?!难不成哀家平日里在后宫就是对你如此教导!竟敢妄自对我天曜重臣之女,如此肆意菲薄?” 此刻的天成,根本就不敢,对上夙太后那愈发冷厉下来的眼神,她方才的话一出口,她立时便后悔了。 她懊恼的摇了摇头,不甘的咬了咬唇,她心里是如此嫉恨君卿的没错,但凭那日在公主府里母后与她的促膝长谈,她便知道,只要今日她激了君卿接下这场比试,那后面的事,则由母后他们接手。 然而,她方才那番激动地言辞,此刻她回过神之后,霎时便明白,这番动作,已经不仅让她在天曜朝臣的面前,丢尽了脸。就连各国使者,恐怕也会看轻她几分。 当然,这并不是最坏的事,坏就坏在,她这话一出,万一打乱了这事后的算盘……那她…… 她一双明眸,在恍然之后,霎时盈满了委屈,哀声道:“母后,母后……” 很显然,夙太后那般冷厉的面色,早已摆明了她此时的无动于衷。 “天成公主难道不觉得你这委屈,装得太过为时尚早么?” 这时,君卿清冷的话音一出,帝宫的大殿之上,再次出现了一次诡异的寂静。 “……”天成的美眸一顿,须臾之间,那眸中就布满了惊诧之色,接下来的话,想也未想,就直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天成这话一出,不止在场的天曜朝臣,纷纷惊愕,就连夙太后整个人端庄沉稳的气息,也是陡然一变! 天成……这蠢女人! “呵……”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眸色幽深的轻勾了勾唇,“天成公主说话的方式真是奇怪,原来这般喜好自打自脸!” 果然,君卿的话音一落,天成的眸色便霎时一变。 可惜,还来不及等她再次出言反驳,就听着君卿出言开口道:“真是想不到,我天曜皇朝的天成公主,竟与赤燕的叶凌公主,如此交好。” 未等君卿话落,天成不明所以地将眸光在君卿的身上一顿,等待着她的下文。 “赤燕贵国,名动天启大陆的叶凌公主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但事实上坚持到香烛燃尽,最后一刻,且正如公主殿下所说,绕遍我帝宫之中所有廊柱的,除去臣女,难道在在座诸位的心中,莫非还有旁人不成?” “你……”此刻任是天成的脑子再怎么转,君卿口中的这一席话,也确确实实是堵得自己哑口无言。 “所以,臣女希望公主能记住!我君卿今日站在这大殿之上,我天曜定国公府,只要有臣女一日,它便容不得人恣意侮辱!” 君卿这番冷声冷语的话,说得那般的掷地有声,她寒凉的眸光,仿若不经意间,掠过众人的心头,那般凌厉的眼神,饶是在朝堂之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都不由得纷纷噤了声。 “况且……”君卿潋滟的眸光,轻闪了闪,估计除了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之外,此刻任谁都捉摸不透,这波云诡谲的大殿之上,下一刻又会掀起怎样的风起云涌。 不知想到了什么,天曜的一众朝臣们,纷纷有所预感似的,抬眸,两相对视之后,轻颔了颔首。 君卿见此,好看的樱唇轻勾,在宫夙夜那担忧地眼神,探寻而来之时,众人只听她徐声道:“覆舟山下龙光寺,玄武湖畔五龙堂。相见旧时游历处,烟云渺渺水茫茫。” “烟云渺渺水茫茫,缭绕芜城一带长。蒿目黄尘忧世事,追思尘迹故难忘。” “追思尘迹故难忘,翠木苍藤水一方。闻说精庐今更好,好随残汴理归艎。” 君卿轻咽下哽在喉咙里的那口气,极力的忽视掉腹部的不适,好看的黛眉轻佻,却是只听她冷声道:“臣女才情只能如此,不知天成公主对臣女所赋的诗,有何指教?” “你你……你!”天成见了君卿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急得差点儿又忘了她公主的仪态,免不了一阵跳脚。 蓦地,夙太后冷厉的眼神一出,天成的心口一滞,余光却是无意瞥见了静立在一旁的慕容叶凌。 “哼!定国公府,区区一介臣女的架子,都快赶上本宫这一国公主了,既然如此,那本宫又如何怎敢轻易指教?”天成的美眸一顿,突地转口道:“这第二局嘛……叶凌公主这般名动整个天启大陆的人物,一直尚未开口,想必定是等到了最后,有所高见的。本宫今日,倒是要在这里讨教一番了。” 天成难得长对了脑子,把如此冷嘲热讽的一番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果然,轻纱遮掩之下的绝色面容,禁不住白了又白,那双盈盈的水眸,在此刻,看上去却是更动人了几分。 慕容叶凌的粉拳微握,兀自深吸口气,粉嫩如玉的指甲,狠狠一掐……她来赤燕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今日这番博弈,她绝不能输! “贵国的公主殿下真是说笑了,叶凌毕竟不是父皇,高见谈不上,不过更是想与才华卓绝的君大小姐再行切磋一番,只是不知,君大小姐意下如何?” 慕容叶凌此番话的深意,无非是把赤燕的皇帝,搬出来作了镇压。 自然,很快的,夙太后等人的眸光便不负所望变了几变。 识时务,这种事,在这种局面,一贯是聪明人最会做的。 宴王等人接下来的思量,如此就已轻而易举的,把握在了慕容叶凌的掌控之中。 慕容叶宇轻挑着眼神,模样恣意地轻晃了晃手中的杯盏,望向慕容叶凌的眸色之中,兀自深沉了几分。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娇俏的唇畔,总算是娇艳的轻勾了勾。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转,那般打量的眼神,落在慕容叶凌的身上,竟是让她觉得整个人蔽体的衣物,全部被人扒干净了一般,赤裸裸的站在旁人的面前! 这一发现,不由得让她一双幽幽的水眸之中,无端布上了一抹恼怒,但很快,她轻轻垂眸,避开了君卿的眸中那明显的探寻之色。 “既是赤燕的叶凌公主相邀,做臣女的,如何能轻易拒绝了叶凌公主眼下的这一番好意?”君卿好看的樱唇轻勾,那般坦然的神色,竟是罕见的让慕容叶凌猜不透。 她好看的黛眉微蹙,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来推拒反驳,但孰料,这个时候,一向端坐在玉阶之上的以“神秘”著称的东楚太子,竟然开了口。 “赤燕的叶凌公主,的确算是万千女子之中的人物!”没来由的,东楚太子的这般夸赞,让慕容叶凌顿时羞涩的垂了垂眸。 但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在场的众人,纷纷抬眸,“呵呵……燕帝这些年果然是将叶凌公主独宠后宫!” 东楚太子的一番话,原本并没有引得众人多想,但独独那最后的四个字,却是不得不让所有的人一阵惊愕过后,便是接连不断地匪夷所思。 “东楚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帮定国公府的人说话不成?” “怎么可能!”此番猜测一出,底下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起,但是却也将其中缘由立时反驳了几分。 “嘁!怎么不可能?莫非你没有听说这东楚太子并未曾入住行宫,不就是在那人的府上?” “……”慕容叶宇沉着眸子,不顾暮晚手中还在继续捏肩的动作,他直接拂袖起身,嗤笑道:“独宠后宫?看来东楚太子对我赤燕的了解,可是比我这赤燕的嫡系三皇子都还要熟知几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带走天成 慕容叶宇的话音一落,慕容叶凌那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霎时微不可见的一变。 然而,熟料,须臾之后,众人只听东楚太子兀自敛眸的轻笑,“赤燕皇室如何,我东楚还没多少兴趣知道……不过,三皇子此话,真是难以让本太子未免多想。” 东楚太子说话的口气淡淡,但那眸色却是一片幽深。 慕容叶宇顿时胸口一滞,眸带讥讽地冷瞥了那人一眼。 “哈哈!看来这天曜的大殿之上,果然也不乏那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人呐!”凌墨尘突然颇为感慨的开口,顿时惹得那些坐在下首的天曜朝臣,纷纷眸带诧异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虽然本将军倒是不知,赤燕三皇子可曾有过听闻‘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古话。但如今看来,就单凭眼下的这场博弈,还有待定论呐,哈哈!”凌墨尘的这番话,引得慕容叶凌那原本莹润如雪的脸色,微微一变,垂在身侧的纤手,终是不动声色的蜷握成拳。 “凌将军所言极是,本王也以为该当如此。”宫夙夜一拢绯袍,沉敛着周身的气息,端坐在玉阶之上。 “摄政王殿下……”慕容叶凌微微嗫嚅了嘴唇,一双水眸,柔柔的凝视着那人,试探地开口。 “呵呵,既然就连我天曜的摄政王都以为如此,”夙太后冷厉的眸光,在天成的身上,眸带警告的冷冷一扫,顿了顿才道:“那哀家还劳烦诸位指点指点……” 夙太后沉冷着神色,一时倒也让人看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毕竟,这虽是女儿家的嬉戏,但这好歹也算是事关两国公主与在座大臣的颜面,解释一番,倒也能未免让我天曜与赤燕伤了和气。”夙太后这似是而非的话一出,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北辰玄逸,眸色微微变了变。 宫夙夜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然而,反观天成那骄纵的眉眼,倒是颇为得意。 哼,君卿那贱人!她就知道,母后只会站在她这边! “太后,倒还真是会粉饰太平!”宫夙夜冷冷的吐口,那话里的讥讽之意,竟是那般的明显。 夙太后闻言,精致的瞳眸,冷光倏然一闪,须臾之间,只见她兀自勾了勾唇,立时与阴鹜着眼眸的宴王对视了一眼。 北辰玄逸沉敛着眸光,神色淡淡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蓦地,轻笑出声,“北齐的凌将军与东楚的太子殿下,如今在我天曜的国宴之上,一唱一和,不论目的如何,眼前这场景,倒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 “不过,玄逸倒是不知,凌大将军与东楚太子,摆在面前的赤燕与我天曜这两条路,二者是要选哪边?” 北辰玄逸此话一出,不仅是天曜底下端坐的朝臣,就连玉阶之上的那几人,眸色都不由得变了变。 慕容叶宇深吸口气,还来不及开口,竟然就被凌墨尘抢了先,“哈哈!天曜的逸王,果然不愧是个名扬天下的人物!” “说话做事,直白通透,真是丝毫都不拖泥带水!”凌墨尘眸带赞赏的说着,谁知,却在下一瞬,话锋斗转,众人只听他蓦地冷声,“不过,倒也好在逸王殿下是个明白人!” “赤燕与天曜虽于我北齐而言,到底如何,我北齐圣上心中自是再清楚不过。至于……本将军自是早已立下决心,无外乎为我北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然,在这之前无非就是要做好眼前之事。”凌墨尘兀自出声,眸色沉沉。 然而,就在这时,慕容叶宇的眸色,倒也变了几变。 北辰玄逸听罢,微垂了垂眸,倒也不再开口。 “十步赋诗,断弦再起,堆沙成画,单是这其中之一,无论哪样流传出去,相信定国公府君大小姐的名声,已然足以撼动世人!”东楚太子蓦地在凌墨尘语毕之后,接过了话头。 “何况在本太子看来,赤燕的叶凌公主,虽是不错,但这女儿家的姿态未免也未免太过娇柔。至于原因,本太子方才就已经说过,想必是燕帝打小就对公主殿下太呵护备至了。” “而反观这天曜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那精致的眉眼之中,哪怕是在做着女儿家最是娇柔的吟诗作赋,抚琴起舞之时,也如何都掩饰不住,那股眉宇之间的傲然英魂!” “况且,能在这短短的时辰之内,做出君不见这种如此傲岸不羁的诗歌,想必巾帼不让须眉,亦该当如此!” 随着东楚太子的话音一落,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蓦然一静! 紧接着,众人只听得“啪啪”地清脆两声,在大殿之上乍然响彻。 有了一人的带头,很快底下天曜的一众朝臣,便纷纷击掌附和。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骤然一白,一双水眸,盈满了难堪之色。 她贝齿轻咬嘴唇,微微嗫嚅着,“皇兄……” 慕容叶宇的瞳眸,霎时阴鹜的暗瞪她一眼,慕容叶凌的面色微微一变,垂在身侧的纤手,那粉拳倒是握得更紧了。 慕容叶凌的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君卿那抹软玉之色,正宠辱不惊的静立在一处,唯独有所变幻的无非是那潋滟的眸光,与那轻勾的粉唇罢了。 那拢绯红的衣袍,罕见的写满了惊诧与宠溺交织的暖色眸光,向她微微一扫。 君卿潋滟的眸光,顿时若有所感的抬眸一望。 两相对视之间,那瞳眸中强烈迸射而出的情感,霎时交相碰撞!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之间,不动声色的隐忍下某处丝丝阵痛的传来。而宫夙夜,一拢绯袍,那好看的眸子,见状不由得一蹙。 却在蓦地,但见那人儿那般娇俏的眉眼,不知不觉地引得了更多人的观望,宫夙夜那柔色的眸子,便倏地一冷! 他那凛冽的威压,骤然一出,便再次让大殿之上的众人恍若被扼住了喉咙一般,纷纷在惊愕之中,不得不收回了充满了探寻和打量的目光。 “太后,此番想要的,借着东楚太子的尊口,倒也算是圆满了。” “而至于这赤燕的叶凌公主口中所说的切磋,在本王看来,恐怕就没有那么多的必要了。”宫夙夜端坐在玉阶之上,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 “殿下!”慕容叶凌心下一急,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开口。 宫夙夜精致的眉眼,立时一蹙,当即冷声道:“怎么?赤燕的叶凌公主,这是对本王方才所说,有不同的意见么?” 宫夙夜周身的气息,那般冷沉,放眼整个天曜,任是谁都知道,但凡是天曜摄政王口中所说,那么就绝无可能朝令夕改!杀伐狠厉的名声,更是早就流传到了天曜的每个角落。 而如今赤燕的叶凌公主这般突然的开口,天曜的一众朝臣,自是不会去指望,他们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殿下,会因对方是天启大陆的第一美人儿,就对其怜香惜玉的。 毕竟,就连摄政王前不久的出使赤燕,他们这些人也未曾听闻过,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牵连。 天曜的一众朝臣未曾听闻,但这并不代表女人的直觉不准。 天成心有不甘的一扬骄纵的眉眼,当即不屑的嗤声道:“夙夜哥哥,难不成你这么快就忘了?这女人方才可是亲口应下了叶凌公主口中所说的比试的!况且,本宫那三场博弈,如今这才第二场呢!这女人,根本就没有赢!你这么做,是在包庇么?”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略带苍白之色的绝色面容,倏然一缓,然而孰料,宫夙夜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她不得不再次将方才刚咽下的一口气,又猛地提了起来。 “天成,本王看你果然忘了身为我天曜长公主的仪态!” “在本王的面前,还容不得你放肆!”宫夙夜那般寒凉的口气,充满了斥责,而在某一瞬间,扫向她的眼神,竟与看一个死人无异,这种发现,无疑让天成的心中一惊。 果然,只听他沉声开口道:“卿卿是本王的女人!未来的摄政王妃!天成你身为我天曜的长公主,竟然在各国使臣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不懂规矩!” “且不说赤燕的叶凌公主,才情到底如何。就凭你天成,我天曜的长公主,已经连输了两局!” “而你身为天曜堂堂长公主,金口玉言!既是出自你口中的三局两胜,那么在座的诸位,并不止本王相信,凭你此时的脑子,接下来的博弈几乎毫无赢的可能!既然如此……” “来人!” 随着宫夙夜的话音一落,大殿之外立时出现了一队御林军,恭敬地候在了那里。 “将公主……” “不不不!夙夜哥哥!你决不能如此!”天成在见到御林军出现的那一刻,那一双美眸之中,霎时漾起了恐惧。 突地,她美眸一闪,倏然出口:“夙夜哥哥,她根本就不是你的王妃!你的王妃,你的……” “都还愣着干什么!天成公主今日国宴之上,已经累了,神智有些模糊不清,还不即刻送公主回公主府歇息!”宫夙夜沉冷的话语一出,天成顿时面如死灰,嫉恨不已的眸光,忿忿地瞪着君卿。 自打之前京都府尹的刘统领,亲自被宫夙夜动手修理一番之后,这其中的事情,便交由了沈惊郅手底下的人,杨统领在打理。 当时之举,换掉京都府尹的刘统领,俨然与砍断宴王的一只腿脚无异,而如今这御林军被控制在了宫夙夜的手里,那底下的宴王,哪怕一双眸子布满了再多的阴沉之色,也丝毫无法让他们这些人感到惊惧。 御林军的动作倒也算得上迅速,天成一被人以这种方式带走之后,底下的天曜朝臣,免不得又是一番耳语。 虽说这天成的脑子的确不怎么好使,但是好歹在各国使臣的面前,也算是他们天曜确确实实的一块脸。 这脸被自己丢了,着实让人着急,然而,让他们更着急的,莫过于,天成身为堂堂一国长公主,居然就被摄政王以此般牵强的理由,遣送回去,这实在是…… “摄政王这样做,莫非是要将我天曜皇室的脸面踩在脚底?”宴王阴鹜着双眸,冷着声音,不依不饶地问着。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冷瞥了他一眼,“天成只是身体不适,本王特意派人将她搀下去休息,宴王你此般言论,本王有权怀疑你的目的。” “你!”宴王听罢宫夙夜这番不咸不淡的话,胸口被怒火燃烧得狠狠一滞。 宫夙夜充满寒凉的眸光,在赤燕等人的身上,微微流转,须臾之间,只听他沉声开口道:“赤燕的叶凌公主,自幼便才华满腹,想必方才的博弈,无异于牛刀小试,而如今公主殿下亲口提出的比试,本王倒真是不明其意了。”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那张绝色面容,小脸儿禁不住的微微一红,一双水眸,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动人之色。 众人无不屏气凝声,只听她缓缓地柔声说着,“摄政王殿下未免太言过其实了,叶凌身上的才艺,承蒙父皇教授,但到底也比不得父皇胸怀赤燕万民的万分之一罢了。” “不过,先前叶凌与贵国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所提及的比试,只是天成公主的想法,无意间倒算得上是与叶凌的不谋而合了。天成公主口中所说的赢者得输者诺,在叶凌这里,无非是想要将其继续下去,只不过换个比法。” “换个比法?”宫夙夜好看的眉头微蹙,一双充满凉寒的眸子,蓦地一凝。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倒也不曾开口。 “不错,”慕容叶凌见了宫夙夜的反应,立时喜上眉梢,柔声说着,“至于方才的比试,叶凌相信在座诸位皆有目共睹,贵国礼部尚书之女,御史大臣之女,皆以败了两局,那么这第三局……” “叶凌所期不过就是与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能够单独比试!”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红唇轻启,兀自说着,然而那好看的眉眼之间,却不经意的带上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呵呵……”突地,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君胤,轻闪了闪一双桀骜的眸子,冷笑出声,“若真的是三局两声,那么对于同样连败两局的叶凌公主而言,是否也未免太多此一举了呢?如此,本侯倒是不知道公主殿下这是在打什么算盘了!” 君胤的冷声,让慕容叶凌的身形,不稳的一晃,一双明若秋水的瞳孔,控诉地看着君胤,她幽幽的开口,“永安候,这是不相信叶凌么?” “既是三局两胜,这三局尚且未至,本宫到时要问问贵国永安候,你这到底是凭何判断而出的胜负之分呢?” “那如若是此,那本侯敢问赤燕的叶凌公主又是凭何就这般不闻不问的直接将我天曜的朝臣之女,直接就判出局呢?”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暗光一闪,将话里暗藏的锋利,毫不留情的向慕容叶凌一抛。 果不其然,慕容叶凌的眸色,微微一变。 须臾之后,只听她柔声开口道:“永安候所言极是,叶凌自认身为局中人,没了那个判人出局的资格。如若贵国那两位朝臣之女,不介意的话,本宫倒是无妨再与之共同比试切磋一场,只不过未曾与贵府上的君大小姐,两相博弈一番,恐怕倒是会成为本宫日后的遗憾罢了。” 慕容叶凌的这番话,说得可退可守,君胤的眸子,微微一闪,一时,倒也没有再与之辩驳。 宫夙夜微蹙了蹙眉,为何他总觉得此时的卿卿,有什么不对劲儿呢? 他不禁眯起了眼,危险的凝眸扫向了君卿垂在身侧,微微蜷握的纤手。 一番斟酌之后,宫夙夜敛眸沉声,“今日乃是我天曜国宴的开宴之日,赤燕公主如此捧场,倒也算得上是此次的意外收获。不过,至于这博弈……” “叶凌公主想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宫夙夜的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在这大殿之上,便硬生生地被君卿截了过去。 “我君卿身为天曜世代忠臣良将的定国公府的臣女,也算是作为东道主,但凡是各国来使的提议,臣女在能力范围之内,定不会推辞!奉陪到底!” “哈哈!好!好!”未等慕容叶凌有什么反应,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凌墨尘,霎时眉眼一扬,语露赞赏之意。 “不愧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君家名将之女!” 第一百三十八章 聊表谢意 凌墨尘颇为豪情的说完这番话,丝毫不顾一旁宫夙夜那悄然难看下去的脸色。 “卿卿!”宫夙夜沾染了一丝寒凉的声音,此刻乍然传入了君卿的耳里,着实让人喜怒难清。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竟有一刻,不敢抬眸去看他那双精致的眼睛。 宫夙夜的面色一沉,果然……卿卿不对劲! 须臾之间,他兀自敛眸,转首沉声道:“凌大将军的知人善任,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不过,凌大将军这毕竟是在我天曜的国宴之上,大将军太过激动,未免让本王多疑,本王的墙角,可不是这么好任人随意挖去!”宫夙夜沉冷的话中,悄然带上了一丝警告。 凌墨尘眉眼一挑,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道:“既然天曜的摄政王,深知本将军的本性如此,那么……就是不知天曜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可否愿意考虑考虑?” 不似宫夙夜那般三言两语的兵不血刃,凌墨尘此人向来直接。 他这话一出,底下的天曜朝臣,议论渐起。 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墨无痕,轻品着杯中酒的眉眼倏然一深,转眸凝视着凌墨尘的身影,兀自带上了一股打量的试探之意。 “北齐人,果然学不会客气!”静立在一旁的南疆人,自是眼红这几人之间的“亲热劲”! 要知道就是这些表面上冠冕堂皇的人,那是素来都不曾把他们南疆放在眼里。 塔里木不屑地嗤了一声,立时出声讽笑。 然而,凌墨尘的眉眼微闪,显然塔里木这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他更是懒得搭理。 “呵呵,北齐的凌大将军还真是会说笑。”突地,慕容叶宇沉敛着眸子,蓦然出声,“素来天曜和北齐、赤燕三国交好,如今这般的不分你我,又何来的挖墙脚一说?” 慕容叶宇这一番话,如此赤裸裸的将几国的关系,摆在了明面上,墨无痕的眉眼,倏地一凉,但他微抿的绯唇,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一旁的塔里木却是恼怒得当即就红了脸,正欲驳斥些什么,谁料,塔里格一道阴冷的眼神,猛地飘过,他浑身打了个寒颤,须臾之后,倒也桀桀地笑了。 “皇兄说得不错。”慕容叶凌不傻,有了慕容叶宇给她创造的这个时机,她又岂会把握不住?今日的国宴之上,她倒算是看了个明白,这天曜的长公主,于她而言,完全造不成阻碍。 不过,至于那块更大的绊脚石……她慕容叶凌自有她的一番手段! 斟酌一番之后,慕容叶凌轻轻嗫嚅着嘴唇,柔声开口:“我赤燕与天曜素来交好,如今这番切磋,叶凌想要的,无非就是多了解了解天曜的风土人情罢了。” 慕容叶凌此番违心的话一出,端坐在下首的司徒空嘴角微微一抽,眼神嫌弃的冷睨了那人一眼。 “不过,既然就连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已经应下叶凌的这番比试了,那么,叶凌一向金口玉言,自是不会勉强的推拒。” “那么不如我们待会儿就……” “在本王的眼里叶凌公主不仅是被燕帝捧在手心里,一路疼宠着长大!这满腹的才情,更是在整个天启大陆少有人能与之相比。而如今,卿卿,既然入了凌大将军的眼,那公主所提议的比试,何尝不放到明日再比?”宫夙夜冷声说着,然而他那沉着的眸色,整个人陡然肃杀下来的气息,顿时让人觉得宛如修罗莅临!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微微一红,一双水眸中,在凝视着那人之时,兀自沾染了一抹不可置信。 原来,她在他的心底,竟是如此…… “明日再比?那本皇子……还真是不知摄政王这是在打什么主意!”慕容叶宇冷眼瞅着慕容叶凌那张绝色的小脸儿上,瞬息变幻的情绪,突地,冷声开口。 “赤燕三皇子,这是在不自信?”让人意外的是,北辰玄逸清冷的声音,陡地出口反问。 “……”慕容叶宇的神情一滞,幽冷的双眸,不待丝毫情绪的打量着那袭冰蓝色的袍子。 “那么,若非如此,就算赤燕的叶凌公主,暂且不论巾帼不让须眉,但好歹也有着心怀万民的胸襟!既是如此,那三皇子对明日天下五国逐鹿的比试,又何须这般担忧不已?” “还是……三皇子不曾觉得把女儿家的这场比试,要是放在了明日……或许真的会有令人惊奇的意外,倒也说不定!” “逸王!你……”宴王阴鹜着双眸,恼怒地瞪视着端坐在上首的那几人。 “殿下!”宴王心有不甘的唤着,“难道逸王云游天下,忘了这宫里的规矩,就连你也忘了么?” “天曜的国宴之上那一文一武逐鹿天下的比试,到底有多重要!岂是这些只知蜗居深宫后院的无知妇人,恣意能比!”宴王心下一恼,胸口仿佛被什么蛰了一般,气怒得一起一伏,就连说话的口气,都蓦地带上了一股不容置疑。 宴王此话一出,夙太后的脸色陡然一变。 北辰墨瞳孔一深,但是想要阻止,俨然已经来不及。 慕容叶宇神色不明,但那双幽冷的瞳眸,打量着宴王,显然不会是在盘算着什么好主意。 君卿一袭软玉之色,蓦然静立在大殿之上,倒是并未开口说些什么,但那潋滟的瞳孔之中,一闪而过的幽光,更多的却是不敢与那人抬眸相望。 “真是想不到,天曜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贵国的宴王殿下,上赶着来唱的一出好戏!”塔里木倒是会挑时机,专程在这种时候,冷嘲热讽。 宴王在他话一出口的那么一瞬间,他也有些后悔了。 他阴鹜的眸中,蓦地闪过一抹深思,按照他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么,在这大殿之上,唯一的解释,就只有…… 突地,宴王猛地抬眸,寒着眸子,睨了端坐在一侧的塔里木等人一眼。 塔里木见状,当即不屑地冷冷一哼,塔里格再次朝他飘去警告的一眼,随即,只听他冷声低语道:“塔里木,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见好就收,这个道理!” “要是真让天曜的人,察觉了这一切,本将军倒要看看这天曜的摄政王会不会放过你!” 塔里格的声音,在塔里木的耳里听来,是那般的具有穿透力。 须臾之后,他的面色微微一白,当即眸色沉敛,动作悄然地迅速收拾好了某些他最爱的小东西。 端坐在玉阶上首的宫夙夜眸色倏然一深,自是看清了那几人的低语。 他好看的绯唇,蓦然一动,接着,众人只听他冷嗤一声:“规矩?” “本王的命令,就是我天曜的规矩!”宫夙夜此话一出,底下的天曜朝臣的心,微微一凛,顿时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过,宫夙夜的王令,在天曜皇朝等同于圣旨,这也确实如此。 且不说顺帝的年纪尚幼,就连这深宫之中,可谓是前有摄政王宫夙夜的把持朝政,后有夙太后的掌管后宫,二者之间,虎狼相争,莫过于此。 所幸的是,这二者的关系虽说不至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两人之间,互相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早已是天曜皇朝上上下下心照不宣的秘密。 当然,如若这二者之间,若有一方失衡,那么无异于天曜的朝政大厦将倾,彼时,才真就成了一人的只手遮天! “难不成在宴王的心里,本王的一句王令,在吾皇尚未开口斥论之前,会有宴王置喙的权利?”这个时候,在座的诸位,任是谁也没有想到,宫夙夜会将这等问题,递给了虚弱的端坐在金椅之上的北辰子润。 “咳咳……咳咳!”夙太后涂满豆蔻的指甲,不动声色地掐进了他细嫩的肉里。 众人只见此刻的他紧蹙着眉头,微微嗫嚅着嘴唇,费力的折腾了半晌之后,才缓过一口气,出声说道:“摄政王所言极是!咳咳……咳!” “宴王叔,你逾矩了!咳咳……”北辰子润苍白着脸色,略微有些无力的说着。 孰料,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安静了半晌的楚依依,突然恭敬地唤了一声,“皇上!摄政王!” “那方才君大小姐既然应下了叶凌公主所邀,那天成公主所言,臣女希望在明日的比试场上,赢者得输者诺,能一一与之兑现!”楚依依别有深意的扬了扬眉,当即意有所指的说着,“当然,臣女就是不知明日的逐鹿之上,会有谁能这般好运!” 楚依依的话音一落,她便十分冷静的收敛起了嘴角暗藏的那抹冷笑。 端坐在下首的司徒空怪异的瞅了那女人一眼,随即不屑地摇了摇头。 慕容叶凌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娇俏的唇瓣,轻轻一勾,随即柔声道:“本宫有劳楚三小姐的这番祝愿,叶凌心领。” 眼下,慕容叶凌的柔和良善,逐渐的深入了天曜朝臣之心,那么她慕容叶凌相信这距离她踏出下一步的时间,不会太远。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暗自隐下瞳眸中的探究之意,一时倒也不再言语。 “好了……”令人意外的是,沉寂了几乎几个时辰的夙太后,竟在此时,突然开了口。 “有了赤燕公主与君家女儿的这一番珠玉在前,这之后的才艺,难免让哀家有些乏了……”夙太后顿了顿,才道:“李公公!” “太后!”李公公恭敬地唤了声。 “今日的国宴,先就让众人早些散了吧……明日帝宫的大殿之上,哀家就在这里恭候着在座的诸位了!”夙太后状若疲惫地吩咐了一声,李公公一愣之后,倒也迅速的会意了过来。 “太后,当真就想要如此随随便便的打发我南疆的使臣走?哼!若真是如此,那这主意未免也想得太美了!”塔里木的骤然出声,显然不在夙太后的掌控之内。 只见她好看的眉头微蹙,淡金色的长袍,不动声色地掀起了一股冷厉之风,一番斟酌之后,沉声道:“这就是南疆使臣对我天曜这东道主的态度?” “那若真是如此,我天曜也算是见识了!”夙太后冷了眸色,不痛不痒的将同样的话给抛出了口,但很显然,这明显让一向焦躁的塔里木怒了。 “怎么?天曜的人,这是敢做不敢当不成?”塔里木这时幽冷着眸子,丝毫不顾塔里格再三的警告,固执的怒斥出声。 “天曜的摄政王恣意纵容,底下的朝臣火烧南疆行宫,本将军真是没有想到天曜的太后居然还有脸来质问我南疆是什么态度!”塔里木不怒反笑,眸带兴奋地看着底下的一众朝臣纷纷惊诧的神色,心中霎时恍如得到了一股变态的满足。 “更甚至火烧行宫不说,就连南疆行宫那突然出现在后山之上的蛇……想必昨日京都府尹前来查探的杨统领,并没什么要反驳的吧?”塔里木的话,在他命人扔出一包麻袋之后,底下的杨统领,嘴唇嗫嚅,眼神飘忽,手脚发软,显得愈发的慌乱无措。 “哈哈!该不会天曜的这么多的大臣,没有一个敢承认的吧?哈哈哈!”塔里木兀自说着,却是眸带阴狠的笑出了声。 或许,就连塔里格都没有想到,在事情没有一丝防备的情况之下,塔里木居然还能这么留一手。 看来,南疆的人,的确不如表面上所看到的这般简单。 夙太后正欲起身的动作一顿,在扫向那包麻袋之时,果不其然的面色一冷,“敢问南疆王,你们这是何意?” “这是何意?”塔里木勾唇讥讽冷嘲,“难道贵国的太后真是如方才宴王殿下所说,只知深居后宫宅院,争宠算计,丝毫不明白这些腌臜事儿?” “哼,毕竟……想来也对!就算贵国刑部乃是摄政王殿下的人,在一致对外之时,太后您老人家,自是少不了与之沆瀣一气。” “不过,好在本将军的眼里,烧了行宫倒不算什么,只是我南疆的名声,定要在此讨回了!”塔里木的话,说得丝毫都不曾留有余地。 宫夙夜狭长的眸子,在扫向大殿之上那麻袋之时,兀自冷了冷。 大殿之上,静了半晌之后,宫夙夜那布满寒凉之气的声音,蓦地响彻在一众朝臣的耳膜,“南疆要讨回名声,找我天曜作何?塔里木将军莫不是忘了,昨日刑部彻查的结果,无非就是南疆行宫的天干物燥的意外失火,而至于这麻袋,本王倒是真不值塔里木将军是打哪儿找来的?” 宫夙夜难得有耐心的说了这么长串的话,然而,那话语之中,字字句句透露出来的警告之意,却是让一直未曾开过口的塔里格微微眯起了眼。 “哼!难道摄政王不觉得更应该解释的是突然出现在我南疆行宫的满袋花蛇么?”塔里木阴鹜着双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定国公府一干人等的神色。 “据刑部所知,这花蛇乃是南疆特有的物种,本王有权利怀疑这是某些有心之人特意从南疆带过来的!”宫夙夜沉敛着眸子,“有心之人”那四个字,愣是被他幽冷凉寒的语调,说出了些许别的不同。 塔里格听罢之后,眸色倏然一深,警告的摁住了塔里木那激动的手,须臾之后,不赞同的微摇了摇头。 “若是南疆的使臣对此事,仍心存疑惑,那本王倒不妨提醒一声,昨日的戌时三刻,南疆王可是身体不适,据太医所说,可曾见到过什么?” 宫夙夜此话一出,塔里木当即忍不住将不敢置信地眸光,朝着南疆王所在之处,猛然一扫。 塔里格周身的气息沉敛,暗自低斥道:“塔里木!” 被塔里格的声音一唤之后,塔里木骤然醒神,当即恍悟过来,这是宫夙夜此人的故意挑拨,差点儿……他竟然就中计了! 端坐在玉阶之上,默然不语的南疆王,神色微微一变,须臾之后,众人只听他沉声道:“塔里木将军,你真是太放肆了!” “我南疆来者是客,向来都只有客随主便的道理!既然天曜的摄政王殿下,已经早早的命人彻查,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些什么!”南疆王的口气蓦地冷下来了两分,塔里木见状,眸里暗藏一股幽怨地不甘,但终是缓缓地垂下了首,未曾再多说。 “呵呵……”见塔里木总算是咽下了明面上的这口气,他微缓了缓眸光,温声道:“天曜的摄政王殿下,果然能力超卓!我南疆行宫失火不过片刻,就被殿下专程派来的人,控制了火势,更是解救我南疆使臣于危难之中,无论如何,都该是我南疆向天曜道谢之事,岂来责怪之理?” 对于南疆王的这番话,宫夙夜微垂了垂眸子,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 不过,好在宫夙夜的静默不语,并未影响到此刻南疆王的心情,他微顿了顿之后,便兀自笑道:“正好这时诸位大臣在此,不如我南疆今晚就特意邀请天曜的摄政王与之一聚,以此来聊表我南疆使臣的谢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联姻逸王? 谢意?! 君胤冷下了一双桀骜的眸子,心下当即不屑地嗤了一声。 南疆的人要聊表谢意,倒还不如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得妥当。 毕竟,这里在座的人,恐怕鲜少有人不知他们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宫夙夜周身冷沉的气息愈发浓烈,随即他冷睨了南疆王一眼,“南疆王的好意,本王心领。” “不过,想来南疆使臣方才至我天曜帝京几日,诸位既是在我天曜做客,又岂有让贵国破费的道理?” “楚大人,乃我天曜礼部尚书,倒是理应代替本王好生照料一番!”宫夙夜沉敛着眸子,口气不容置疑地说着。 被提及到的礼部尚书,那浑浊的老眼,倏地一顿,接着心神一闪,立时恍然道:“老臣谨遵殿下之令!” 宴王阴鹜着眸光,幽冷的将礼部尚书等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北辰墨好看的眉眼一蹙,不满地与宴王凝眸对视了一眼。 宴王神色不明的勾了勾唇,北辰墨的瞳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转瞬,又很快的掩了下去。 “好了,既然如此,都这个时辰了,哀家也着实有些乏了!今日的国宴之上,各家小姐的才艺,也倒的确是让哀家和在座的诸位开了眼!那么,李公公待会儿就奉哀家的懿旨,将各位臣女的赏赐都送到府里。” 夙太后微敛了敛那素来冷厉的眸光,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眉头。 须臾之后,她转眸看向北辰子润,轻声道:“皇儿的身体尚且不适,其余的人就都散了吧,李太医就随着哀家,再给皇儿好生诊治诊治。” “恭送太后!”夙太后的话音一落,天曜朝臣纷纷恭敬垂首。 淡金色的长袍在这大殿之上,掀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随着夙太后的身影一走,天曜朝臣纷纷敛眸垂首,不敢抬眸望着玉阶之上仍然端坐的那几人。 墨无痕轻拢了拢眉心,对于底下之人投来的探究目光,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轻勾了勾唇,墨色锦袍一摆,身后跟着翎云等人,率先出了帝宫。 凌墨尘见了那几人的离开,他略微不满地蹙了蹙眉,菲薄的嘴唇轻轻嘟囔了两声,随即大手一挥,仿若打了胜仗一般的,昂首阔步的走出了这殿堂。 北辰玄逸一拢冰蓝玄袍,恍若寒潭一般的冰眸,倏然闪过一道幽光之后,便吩咐着跟在他身后的书锦,默然挥袖带走了那把紫檀绿琦。 天曜的一众朝臣,眼见着玉阶之上的那几人一走,气息顿感通畅了些许。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只觉一朵乌云罩顶,浑身都不舒服了几分。 南疆的使臣黑沉着脸色,甩袖冷哼而去。 再反观东楚太子的天人之姿,竟也兀自带上了几分冷煞之气。 “呵……”慕容叶宇神色不明的从端坐着的玉阶之上缓缓拂袖起身,他的身边紧跟着暮晚,贴身随侍着。 “真有意思。”慕容叶宇沉敛着眸色,饶有兴致的说着。 “皇兄……”慕容叶凌那张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眼见着她心中的那人,愣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些许,她的面色不由得苍白了些许。 听了慕容叶凌的低唤,慕容叶宇的瞳眸里,一抹幽深之色,一闪而逝,虽不曾答话,但依旧轻颔了颔首。 慕容叶凌见慕容叶宇在这个好时机,竟对其没有半分表示,她只得轻闪了闪眸,不甘地抿了抿唇,转身便带着身边的侍女追随而去。 “摄政王!”眼见着各国的使臣一走,宴王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算盘,冷声开了口。 宫夙夜狭长的眸子一敛,周身的那股威压顿时倾泻而出! 果不其然,宴王的脸色一变,那本就阴鹜的眸子暗自变得狠厉,须臾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沉了沉眸,待得他回了神,正欲开口之时,面前又那里还找得到那拢绯色的身影? 宴王危险地眯起了眼,兀自冷哼一声,宫夙夜,别得意的太早,你迟早有一天会败在我北辰宴的手里! 北辰墨凝眸看着宫夙夜转身离去的背影,半晌不语,直到他的身边蓦地传来一阵女儿家的香气,他才收回了眸光,转眸看向了不满地斜睨着眼的楚依依。 他蹙了蹙眉头,眸带不解地问道:“楚依依,你这是要干什么?” 对于楚依依那张骤然在他眼前放大的脸,北辰墨条件反射的一避,更是不耐地拧紧了眉。 “殿下,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俩的婚事了吧?”楚依依不满地甩了甩袖,见了北辰墨这副反应,不由得冷下了眸。 “婚事?什么婚事?”北辰墨对于楚依依这突然而来的话,先是怔愣了一瞬,但随即又很快的恢复了冷静。 楚依依眨眼,随即灿然一笑,嗤声道:“果然……礼郡王这是打算对我礼部尚书府用完就丢?” 一时尚不解其意的北辰墨,听了楚依依的话,眉眼更是漠然了几分,“用完就丢?” “在本王的眼里,还轮不到你区区一个礼部尚书府前来威胁……” “所以,殿下这是在否认我礼部尚书府为你所带来的助力了么?”楚依依焦躁地蹙紧了眉眼,不敢置信地望了北辰墨一眼。 “助力?”陡地,北辰墨突然嗤笑一声,随即只见他丝毫不顾楚依依那瞬变的神色,冰冷的挥开了那双挡在他面前的纤手。 “你们尚书府真当本王的脑子是傻的么?单凭你私自从本王这里拿走的令牌,你们尚书府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莫非还真的需要本王多说?” “更何况,这天下并没有白吃的宴席,你们尚书府凭白想要多分一杯羹,那做事就得用点儿脑子!”北辰墨音色冷沉,毫不留情的说着这番话,他顿了顿之后,这才又道:“至于咱俩的婚事……侧妃的位置,你要真想做,本王自是没有推拒的道理。” “你……”听罢北辰墨的一番话,楚依依霎时惨白着一张脸,犹自带着慌乱的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北辰墨,你依旧爱的是叶家那个贱人,叶清晚是不是?!”陡地,慌乱之后,楚依依的心中徒留下更多的反而是充满了嫉妒的恨意。 北辰墨闻言,向前迈进的脚步,果不其然的一顿,那沉默的背影,让楚依依满怀希望的同时,那一瞬的沉默,却是足以让她的一颗女儿心一寸寸的寒凉下去。 就在北辰墨的那沉默的背影,彻底的消失在楚依依的视线之时,楚依依神色狰狞,一双纤手将袖笼里的丝帕恨不得就像面前站的人是叶清晚那贱女人一般,让她如此的想要彻底的毁损。 “小姐……”清芳跟在她的身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试探地低唤了一声。 孰料,楚依依反手就是“啪”地一声,清芳一张模样清秀的小脸上,顿时就沾染上了一道鲜明的五指印。 清芳有些委屈地微微嗫嚅了嘴唇,然而就在这时,她却只听楚依依冷喝一声,“滚——” “叶清晚……”恼恨的声音在响起的同时,侍候在慕容叶宇身侧的女子,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慕容叶宇轻拢着眉眼,端坐在马车里,神色不明的问着。 “无事。”暮晚轻笑一声,眸光流转之间,已然动作熟练地给慕容叶宇砌好了一杯茶。 “晚儿,”慕容叶宇蓦地低唤,暮晚的动作一顿,神色微不可见的一僵,须臾之后,她转眸笑道:“殿下……” 慕容叶宇眸色幽深之中,却是闪过一抹满意之色。 他将他的大手覆在了她的掌中,他猛地一个用力,将那温软的人儿,禁锢在了他的怀中,他沉敛着眸,低声道:“你觉得凌儿才情如何?” 暮晚羞红着脸坐在他的怀中,低垂着眼眸,兀自低声,“自是极好。” “哦?那与你相比呢?”慕容叶宇眸光沉敛,嘴角轻勾,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怀中女人不时变幻的神色。 “暮晚自打来到殿下身边的那一刻起,前尘往事早就忘却了……如今的所思所想,无非就是怎样做好三皇子殿下身边的枕边人罢了。而至于那些女儿家的才艺,叶凌公主自幼便是盛名整个天启大陆,岂能有人随意比之呢?” 暮晚好看的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无端让慕容叶宇轻闪了闪眸,蓦地,他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游走,半晌之后,众人只闻得那马车里不时传出的调笑之声。 慕容叶宇能有这般闲适的姿态,然而,慕容叶凌却是不能! 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被风微微掀起素日里难能可窥的一角,云嬷嬷侍立在她身侧,恭敬地唤了一声,“公主!” 慕容叶凌深吸一口气,素手将那轻纱微微一掀,兀自唤道:“云嬷嬷!” “老奴在!”听了慕容叶凌的吩咐,云嬷嬷神色不变的应了声。 “来天曜的路上,本宫叫你查探的消息,那个叫君卿的女人,你怎么就没有给本宫禀告过?欺瞒不报是什么罪,身为赤燕皇宫里的老人,想必本宫也不用给云嬷嬷多说!”慕容叶凌贝齿轻咬嘴唇,眸带不甘地说着。 “公主……”云嬷嬷神色不明的低唤了声,“恕老奴逾矩,早在公主出宫之时,皇后就跟老奴告诫过,公主此番前来的目的,便是联姻。除去联姻之事,公主本就多想不得……” “虽说天曜联姻的最好的对象,早先乃是非天曜摄政王莫属,但从前晚宫里传来的密函来看,并非如此。而如今,摆在公主面前的,恐怕只有礼郡王北辰墨才会是更好的人选。” “嬷嬷!”慕容叶凌的神色一白,脸色有些恼了。 “不是还有逸王么?”沉默半晌,慕容叶凌突地开口回道。 “逸王?”云嬷嬷被慕容叶凌的话,弄得愣了愣,须臾之后,这才想起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抿唇,思虑一番后,开口道:“公主,逸王此人并非表面上所见到的如此。这人,除去天曜的沈右相,沈惊郅以外,又一个深不可测!这天曜帝京,尤其是皇室,表面颓败,实则藏龙卧虎,公主你要……” “够了!”慕容叶凌疲惫地揉了揉那堪称绝色的眉眼,冷喝一声之后,她这才冷静了下来。 “联姻之事,你就转告……咳,转告那人,且容本宫再思议思议……” “公主,此事……”云嬷嬷有些为难的凝眸看了慕容叶凌一眼。 “好了,此事就暂且不要再提。”慕容叶凌轻抿了抿嘴唇,顿了顿之后,才道:“本宫另外吩咐你的那事,嬷嬷下去查探过没有?” “回公主,老奴已经派人前去查探过了。”云嬷嬷沉声说着,微敛了敛眸。 “那女人到底是何来历?” “暮晚,乃是天曜帝京礼部尚书府的楚大人,养在外室的女人所生。那日,我赤燕的车队恰逢暮晚被礼部尚书府的人遣送离京之日,想来或许是旧疾复发,正好赶上了三皇子……” 说到这里,云嬷嬷便识趣的并未再说下去。 而慕容叶凌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满意,她好看的黛眉紧蹙,轻声道:“既然如此,嬷嬷你倒是说说,那日皇兄将人交给本宫,后面又出了那样旖旎的事,你说这到底会是哪方的人在打着怎样的算盘?” 慕容叶凌的话音一落,云嬷嬷心下却是一惊。 她的一双老眼,眸光流转之间,蓦地,她竟然发现,这个她打小伺候到大的公主,愈发的看不懂她了…… 南疆的一行人走后,有了宫夙夜的那番吩咐,礼部尚书只得摇头晃脑跑得上上下下一阵喘的跟了上去。 “王上,哼,宫夙夜那般的大佛咱们可能悍不动,但像天曜的这种小人,打发他的办法多了去了!本将军还真不明白,王上你让他这样跟着咱们干什么?”塔里木和天成,这二人的头脑简直如出一辙,说出口的话,永远都少搭了根筋。 塔里格紧闭着双眼,端坐在马车里,一时并没有开口。 而南疆王的眉眼倒是一挑,饶有兴致的说着,“难道塔里木将军认为我南疆真是如此好欺的么?就算南疆行宫那一事,在朝堂之上可以被宫夙夜那厮如此这般的糊弄过去。但我南疆的人,可并不是傻子!这有人非要往坑里送,我南疆又何来拒绝之理?” “再说,天曜后宫里的那女人,倒也是玩得一番好算计!”南疆王神色不明的说着,然而任是塔里木在一旁如何抓耳挠腮,愣是没听懂这话里多少意思。 “既然幼帝之事,并不是我们动手,那便无非两个可能。”塔里格深邃的眉眼,锐利的一睁,他低沉着音色,缓缓说着,“要么天曜的小皇帝已经率先被人劫走,要么就是咱们的人做事,打草惊蛇!” 南疆王沉敛着眸色,半晌之后,轻点了点头,“不错。那咱们下一步……” 南疆王的话尚未说完,倒是塔里格不甚明了的挠了挠头,不满地嗤声道:“塔里格,你怎么能抢在王上说话之前开口?” 塔里木话落之后,塔里格的气息顿感一滞,眸光幽深不明的冷睨了塔里木一眼。 “卿卿!”专程等在大殿之外的北辰玄逸,一见来人,眉眼顿时一亮,轻声开口。 那抹软玉之色,婀娜娉婷的出现在北辰玄逸的面前之时,跟在身后的君胤,脚步下意识的一顿。 走在这二人之后的司徒空,尚未明了此间事宜,顿时皱着一张包子脸,不满地喝道:“喂,永安候,你好端端的在这儿拦什么路?” 君胤好看的嘴角一抽,顿时眸色不明的转过身,暗瞪了司徒空一眼。 司徒老侯爷和沈惊郅这二人倒是紧跟其后,虽说司徒老侯爷对某些事不甚明了,但一看北辰玄逸那般晶亮的眼神,却是不由得模样幽深的低叹了口气。 “老侯爷,你这是?”沈惊郅的眉眼微闪,不明其意的问了一句。 “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让沈惊郅意外的是,原本以为没了下文的问句,竟在司徒老侯爷这里如此的得了一句。 须臾之间,只见他轻勾了勾嘴唇,优雅的拂了拂袖,那般恣意的模样,倒还真是让某些躲在暗处的人愈发的看不清。 “主子……”翎云眸带困惑地打量了藏身在暗处的墨无痕一眼,着实有些没弄明白,主子怎会独独带着她一人,藏身在这里。 墨无痕此时并没有言语,那寒潭一般的眸,只是冷睨了翎云一眼,霎时便让她噤了声。 翎云躲在墨无痕的身后,那黑亮的眸光,禁不住一飘。 站在不远处的司徒空顿时若有所感似的,蹙了蹙眉。 他转身,兀自在君胤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儿,半晌,他拧眉沉声道:“永安候,可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君胤闻罢,眸光微闪,他蓦地轻笑一声,低敛眸,“有……” 司徒空顿时紧张地回头,“在哪儿……” “……”君胤的唇角一抽,眉眼不耐的拂袖一挥,伸手一指。 司徒空立时顺着他的眸光看了过去,须臾之后,他后退了几步,又往前走了走,不由得奇怪地嘟囔道:“这个方向横竖不都只有小爷一个人么?” 第一百四十章 尽在掌控之中 “逸王?”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顿,好看的黛眉轻蹙,须臾之间,却是只听得她低唤了一声。 北辰玄逸一双沉静的眸,在瞅见那抹软玉之色之时,微深了深,“卿卿……” 在北辰玄逸开口之后,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更是诡异了几分。 宫夙夜一拢绯袍,一踏出大殿,那黑色滚边的锦靴,刚迈出的步子,却是顿了顿。 素问和蝶儿二人跟在君卿的身后,这二者虽然没敢开口说些什么,但很显然,在眸光探寻向北辰玄逸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带上了一抹警惕之色。 “逸王殿下,特意阻拦在此,想必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那么既然如此……”君卿不动声色的隐下来自腹腔之中,那股明显的不适,深吸口气,沉声说着。 “良辰好景虚设,来世也不再记得?”北辰玄逸突然的出口,无端打断了君卿此时的思绪。 北辰玄逸好看的眉头紧蹙,那抹冰蓝色的长袍,罕见的带上了一抹凉寒。 他沉敛着恍如寒潭的双眸,不顾书锦的拉扯,步步逼近。 “卿卿,你……” 高大的身影一瞬不瞬的笼罩在君卿的头顶,北辰玄逸那清淡的眸光,此刻布满了浓黑的墨色,素问与蝶儿齐齐对视一眼,刚想出声阻止,谁料,北辰玄逸那仿若寒潭的眸光,蓦地,冷瞥了她们二人一眼。 二人的身形齐齐一颤,正欲垂首之时,却又不甘地抬眸,企图努力佯装镇定的与之对视。 “逸王难道不觉得,单凭你我不过赏花宴上的一面之缘,此番举动,太过自来熟了么?”君卿好看的黛眉紧拧,纤细的身影倔强却又挺直。 “一面之缘?”北辰玄逸的眸光,在一瞬的自嘲过后,陡地变得危险起来。 “如果……”北辰玄逸的墨发微垂在身侧,锦袍之上的青荇味道,霎时扑满君卿的鼻尖,“这样呢?” 北辰玄逸的眸色不变,紧紧地凝视着君卿。 “王爷……”沈惊郅站在一侧,默然凝视了某处两眼,颇为识趣的低唤了一声。 宫夙夜冷睨了沈惊郅两眼,凉薄的嘴唇越发的紧抿。 半晌之后,他竟是眸光微垂,微微收敛了周身的气息,朝着某处漠然吩咐道:“十一!” 在宫夙夜的话落之后,半空中陡地飘荡出来一抹黑色的身影。 沈惊郅见状,眸光微敛,轻勾了勾唇,转瞬便神色不明的抬步跟上了那人。 “小王妃!” 十一恭敬的声音,蓦然响彻在眼前二人的耳侧。 北辰玄逸凝视在君卿脸上的眸光微顿了顿,他低唤,“卿卿……” “逸王,你我从来都不是同路人!”君卿潋滟的眸光微敛,抬眸不畏不惧的与之对视。 北辰玄逸好看的眉头紧蹙,但却被这样的答案弄得一怔。 “小王妃!”十一的声音,不失时宜的再次响起。 君卿眸光幽深,深深地看了北辰玄逸一眼。 须臾之后,她转眸,毫不留恋的从北辰玄逸笼罩的气息中,瞬时抬步而出。 “卿卿!”令人意外的是,北辰玄逸清润的声音,竟然再次出口,唤住了君卿。 君卿的脚步一顿,软玉之色的袖袍,从北辰玄逸的手边,轻拂而过。 不再停留的,这二人错身而过。 待得君卿缓步行至马车之前,对着十一轻点了点头,十一会意的躬身行礼,蝶儿等人则动作利落地给君卿掀开了车帘。 素问留在马车之外,幽深的凝眸看向了君卿的背影一眼。 蝶儿见状,好奇地一问,“素问,你怎么了?” 素问听罢,微摇了摇头,沉思半晌之后,轻拧了拧眉,低声喃喃道:“没事……或许是我想错了。” 君卿刚一抬步迈上马车,青紫寒兰的气息,便霎时席卷! 紫檀木打造的马车,缓缓地在天曜帝京的大街之上行进着。 “哈哈,你听说了么?咱们天曜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就那以前名动天曜帝京的君爷,今日在国宴之上的一番举措,竟是出尽了风头!” “不错!不错!那般才情满腹,就是被称作我天曜第一才女也不为过!” “可不是嘛?哈哈,听京都府尹杨统领的部下所说,那君大小姐真是神了!别说那断弦再起,十步成诗,堆沙成画的本事,想来不止咱们天曜,恐怕放眼整个天启大陆,能做到如此的,也绝对是在少数!” “你再说什么?断弦再起,这怎么可能?”对于这番流言,既然有了人肯定,那同样自是有人质疑。 “哈哈,怎么不可能?你们定是不知道了!咱们君爷在帝宫之中的那惊艳一舞,不仅逸王殿下的紫檀绿琦出动了,就连咱们的摄政王,竟也……”那人说着,突地凑近了身侧一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果不其然的,霎时之间,只见那人差点儿惊掉了下巴,瞪大的瞳孔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天曜帝京的流言一向如此,这里的议论方停,那头各种的蜚语,却是以极快的速度窜红了整个天曜帝京。 什么天曜帝京的逸王殿下果然与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这二人定是好事将近!又是什么天成公主情定摄政王却被国宴之上,突然冒出来的君家人打得措手不及!更甚的是,就连赤燕来的叶凌公主,美名天下,被传有意在天曜与摄政王联姻! 天曜帝京的百姓,在这样免费的八卦之下,不由得愈发躁动了几分,各家的赌坊里,瞬时之间人头攒动,竟然不约而同的,对此纷纷下了注。 “要我说,这里面的事儿,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难道你们都没听说欧阳御史家的紫月小姐,在国宴之上博弈之时,那晶亮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逸王殿下的身上,再也不要扒下来!” “嘿嘿,你这又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别说欧阳御史家的女儿了,当时在座的朝臣之女,有几个的眼珠是没有黏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的身上?” “看来咱们天曜的几位王爷的行情果然不比西凉、东楚、赤燕那几国所来的使臣的行情差!” “哼,那自是如此!” 这厢的话,被正在驱赶马车的十一等人,尽数听尽了耳里,纵是十一素来冷漠的脸上,那菲薄的唇角,都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不过,很显然车厢里的气息却完全不同于此,宫夙夜寒凉着双眸,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他紧抿着绯色的薄唇,将君卿的手腕儿一扣,转瞬间便不容分说的将人儿,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亲亲……”他沉敛着眸光,兀自低唤出声。 “宫夙夜!”君卿微沉着眸光,素手轻轻推拒了几分那靠近的寒凉胸膛。 宫夙夜眸光霎时冷凝,紧盯了君卿的面容一眼,半晌,他抿唇,捁在君卿腰身之上的大手,总算是松了几分。 转瞬之间,车厢里的气氛,再度冷凝,君卿伸手,模样疲惫的揉了揉眉眼。 宫夙夜见状,狭长的凤眸微动了动,须臾之间,猛地偏转过头,不再看那人一眼。 那袭软玉之色,距离宫夙夜不远不近的端坐在马车之上,君卿好看的黛眉微蹙,半晌之后,总算是低垂了眉眼,眸带困惑的从袖袍里拿出了方才在与北辰玄逸擦身而过之时,那人递给她的瓷瓶。 这会是什么? 君卿低眉沉思,方才北辰玄逸所重复的那些话,可又是想表达些什么? 莫非……他这话的意思,是在暗指原身与他之前是有过什么纠葛? 不过…… 猛地,君卿的瞳孔里一抹绯色乍然闪过,宫夙夜沉着周身的气息,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瓷瓶,寒凉的眸光,紧锁着她。 “在本王的面前,不许想着他!”宫夙夜此时不顾君卿的反抗,冷声命令着,不再多话的再次揽住了她。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流转,好看的樱唇终是轻勾了勾,低声道:“吃醋了?” 霎时,宫夙夜的面色倏然一黑,眼眸一沉,禁锢在她腰上的大手反而愈发的紧了几分。 半晌,她试探的伸出纤手,轻搂住了宫夙夜的腰。 宫夙夜凉薄的嘴唇紧抿,那浑身遍布的寒凉气息,总算是有了一丝收敛。 须臾之后,宫夙夜终是缓缓地松开了手,僵着面色,伸手将君卿的一张小脸板正,正欲开口训斥几分,却不料,乍然对上君卿那愈发苍白下去的面色。 宫夙夜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头一蹙,心弦一紧,当即试探的唤了声,“卿卿?” “没事……”君卿轻拢了拢眉心,眸带宽慰的笑道。 没来由的,望着君卿那张愈发苍白的小脸,他的心,顿时被一股莫名的不安所笼罩。 一想到方才在大殿之上的不对劲,他恍然间,明白了几分。 他眉头紧蹙,冷声道:“你在大殿之上就不对劲?” 君卿轻靠在他的胸膛之上,潋滟的双眸,暗光一闪而过,愣是半晌都不言语。 眼见着君卿的这一反应,立时让好不容易缓和了几分面色的宫夙夜,下颌再次紧绷,他周身寒凉的气息遍布,说话的口气更是沉下了几分,“你打算瞒着我?”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孰料,竟在这时,宫夙夜绯色的衣袍乍然一拂,在这车厢之中,瞬时掀起一抹冷厉的弧度。 宫夙夜方才的那番举动,无疑是直接将君卿推拒出去,君卿苍白的脸色,此时就连动作都显得无力了几分。 她蹙眉,低唤,“宫夙夜……” 奈何那拢绯色的衣袍,愣是对君卿理也不理。 突地,宫夙夜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毕竟,顿时让原本算得上宽敞的车厢,狭窄了几分。 “过来。” “什么?”宫夙夜突然的开口,让本就怔愣的君卿,更是一愣,眸带困惑的凝视着那人。 看着君卿这副呆愣的神色,宫夙夜的脸色愈发的寒凉了几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宫夙夜堪称完美的下颌紧绷,沉敛着眸色,索性不再言语的将那人直接一把搂住,动作迅速地将瓷瓶一开,倒出一枚黑色的丸子模样东西的时候,二话不说的就往君卿的嘴里送。 他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但君卿眼瞅着这个模样的宫夙夜,却是兀自勾唇笑了。 竟连问也不问,直接就将送到口里的东西吞咽了进去。 这要换做前世的君卿,那个特工界里的“暗夜之王”,哪怕是在自己的同伴面前,也会是保持着一丝警惕的,而她这番动作,让她瞬时恍悟,她再也不是前世的那个人了。 就连那些防备的习惯,竟也在这人面前,离她越来越远…… 宫夙夜在眼瞅着君卿吞咽下那瓷瓶里的东西之时,眸色倏然一深,整个人的气息霎时又恢复到了无边的落寞冷沉。 这样的宫夙夜于君卿而言,是少见的。 至少,这副模样的他,她只在他寒毒发作之时,见到过…… 在吞咽下那瓷瓶里的东西之后,君卿不自觉的眯起了眼,从体内霎时涌起的那股火热,霎时遭遇到了一股寒凉! 顿时让她全身通泰! 她有些了然的闭起了眼,不自觉的端坐在马车里,竟兀自调息了起来。 宫夙夜的眸色一深,卿卿,明明不会武功…… 不知想到了什么,宫夙夜幽深的瞳眸里,暗光一闪,直到马车缓缓地行进到了定国公府,他们二人都不在言语。 “小姐?”马车之外,素问试探地轻唤了一声。 然而,让十一等人诧异的是,缓缓走下马车的竟是那黑丝滚边的锦靴。 随即,几人只见宫夙夜紧抿着那绯色的薄唇,将被点了睡穴的君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缓步走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天曜的帝宫之中,淡金色的长袍,蓦地,掀起了一抹冷厉的弧度。 北辰子润怯懦着眉眼,根本就不敢抬眸窥探那人的神色,只得把头垂得更低了几分。 就在李太医给北辰子润诊治了之后,不禁摇头低叹了声,还是老样子……夙太后便冷着面色,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母后!”乍然之间,天成骄纵的眉眼,蓦地闯入了北辰子润的视线。 然而,孰料就在下一刻,北辰子润只听“啪”地一声,天成那骄纵的眉眼之中,霎时便盈满了委屈之色。 “母后……”天成心有不甘的低唤着。 天成那副不甘的眉眼,被夙太后那双冷厉的眸中,看得清清楚楚,须臾之后,只见她甩手冷哼,“天成,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么?” “哀家那晚前来公主府对你所说的话,看来你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了!”夙太后骤然冷沉下来的口气,让天成的身子,立时颤了几分。 她嘴唇嗫嚅,眸带委屈地说着,“母后,这怎么能怪天成?” “明明就是君卿那个贱女人,她胆敢跟本宫抢夙夜哥哥!”天成不甘地叫嚣着,孰料紧接着,又是“啪”地一声,夙太后猛地怒喝出口,“说你蠢!看来这果然是真的!” 天成的眸色一变,一张小脸儿之上,尽是羞愤之色。 “定国公府再加上一个赤燕公主,这二人里面哪个是好任人拿捏的角色?你倒是开口给哀家说说!”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兀自在天成的身边掀起一股冷风。 夙太后的眉眼一厉,只见她转身冷喝,“哀家那日在公主府不是早就给你打过招呼,切忌不要打草惊蛇!” “天成,小不忍则乱大谋!”夙太后顿了顿,又道:“你若是像今日这般,再忍不住,哀家可就再也容不得你,恣意撒泼意图打破哀家的全盘打算了!” 天成骄纵的眉眼,眸光一闪,须臾间,她低声开口:“母后……天成知错!” 半晌之后,夙太后终是低叹一声,涂满豆蔻的指甲,不轻不重的在銮座之上敲打。 “母后……”未等夙太后再次开口,天成轻闪了闪眉眼,试探地说着,“那眼下天成和夙夜哥哥的婚事?” 夙太后冷厉的眸光一闪,须臾便开口宽慰道:“天成你务必放心,纵使是赤燕的叶凌公主,她又怎比得过你在母后心中这么多年的位置?” “况且,哀家的口谕已下,赏花宴之后,你们俩的婚事,在整个天曜帝京早已传出,只要你能忍,这摄政王妃的位置,早晚都只会是你的!” “真的么?”天成的眸光轻闪,大喜过望般的开口问着。 “嗯。”夙太后沉声应着,轻颔了颔首。 “哼,本宫就知道别说君卿那贱人,就连赤燕的那女人,有母后站在天成这边,她自是争不过天成!”天成骄纵着眉眼,眸带兴奋地说着。 夙太后听罢,只是冷瞥了她一眼,并未再开口。 这天成时而天真愚昧,时而好强要胜,的确是值得她好好掌控…… 天曜帝京,崇国公府 “大人,今日天曜帝京所流传之事,你听说了么?”端坐在花厅之上的崇国公谄媚着眉眼,恭敬地低声问着。 那人从袅袅的茶雾之中微抬了抬眸,顿了一下,才道:“你是在说国宴之上所发生的事么?” 崇国公兀自思索一番,浑浊的眸子,精光一闪,终是点了点头。 “放心,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北辰云翳? “不过……这天曜帝京传得沸沸扬扬的南疆行宫一事,倒是有那么点儿意思。”那人敛眸,兀自沉声说着。 “那咱们接下来……”崇国公阴着脸色,神色不明的问着。 “接下来……”那人眸光轻佻,睨了一眼崇国公,冷哼一声,“地牢里的那人怎样了?” “呵呵,大人你这话可算是问对了!”崇国公诡异的勾了勾唇角,浑浊的一双老眼中,不自觉的沾染上了一抹阴狠,“任凭他身份再怎么尊贵,他这些时日下来,不吃不喝,除非他真有羽化登仙的本事,一旦落到老夫的手里,可就没那么轻易逃脱了!” 那人听罢,轻点了点头。 突地,眼风一扫,崇国公立时打了个寒颤。 “大人?”回过神来之后,崇国公恭敬地唤了一声。 那人敛眸,沉吟半晌之后,才道:“去地牢里看看!” 崇国公眸光一顿,须臾之间,微微恍神,但很快的就清醒了过来,恭敬地应了声是之后,便一路带着那人向崇国公府的书房迈步而去。 黑色的大牢,阴郁的气氛,时刻将这里重重包裹。 崇国公后退了一步,向着那人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人轻颔了颔首,暗色的锦靴,缓缓地踩上了地牢里阴暗的石阶。 “大人,人就在那里!”崇国公好似看出了那人的迟疑,立时会意的朝着某处伸手一指。 那人不动声色的将这里扫视一眼之后,这才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抬脚向着那处而去。 “唔唔……唔唔!”未等崇国公二人靠近,不远处就发出了一阵隐忍着痛苦的声音。 那人倏地抬眸,崇国公心下一惊,眼皮一跳,当即就开了口,企图转移那人的注意力,“大人,这里!” 索性,那人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眸带警告的瞥了崇国公一眼之后,便突地沉声道:“你确定本大人要的人在这里?” 崇国公先是一愣,随即恍悟了什么,却是坦然笑道:“大人,既然老夫敢拿犬子之命,换得我崇国公府的一运,你便完全能预料到老夫对您的诚意。” “嗯。”那人顿了顿之后,没再说什么,果断回首。 “把门打开。” 崇国公将门打开以后,那人显然已不再犹疑,转瞬便抬步走了进去。 哼!真是没想到,天曜的幼帝,当真有一日会栽在他的手里! 他宫夙夜既然有胆子能狸猫换太子,他北辰云翳又如何不行? 毕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可不只有他一个人会做到如此! “大人。”崇国公紧跟在那人的身侧,恭敬地俯身。 然而,就在那人冷扫了崇国公一眼之后,眼看着将要迈进那门槛,守在外围的人,突地惊呼一声,“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崇国公闻言,立时不满地皱眉,斥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人跌跌撞撞的从外围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大喘着一口气,捂着流血不止的臂上被撕咬的伤口,就迫不及待地对着崇国公开口,“回老爷的话,那人……那人要疯了!” 崇国公面色陡地一变,不由分说地就直接踹了那人一脚,“废物!” “你不赶紧派人前去拦着?你还在这里给本国公傻站着做什么!” “是,是!谨遵老爷吩咐!”侍卫胆怯的不敢抬眸,只得沉声应着。 然而,孰料走在前面的那人,蓦地回首,阴下了双眸,拧眉一喝,“你说什么!那人疯了?” 崇国公沉着的双眸微微一闪,斟酌一番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那人蓦地甩袖冷哼,本就阴暗的地牢间,霎时顿感掀起了一股莫名的冷风。 “多派几个人,守好这里!”那人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这才收回了脚,须臾之后,回眸道:“崇国公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夫带路!” 崇国公先是一愣,紧接着回神之后,怪异的扫视了身后地牢里的那人一眼。 当北辰云翳的脚步,出现在羽七的面前的时候,他的眸光明显一怔,一瞬的呆滞之后,倒是让他手上的动作,立时变得更加的狠厉了几分。 他的眸中乍然闪过一抹癫狂之色,颤声阴冷的笑着,动作奇快的,就对着崇国公几人接连出了手。 当崇国公见到眼前的这副场景的时候,愣了一瞬,但随即,他满含野心的眸子倏地一冷,大手猛地一出,毫不留情的从他的面门之前,蓦地截下了那只朝他乍然伸出的双手。 “啊——” 羽七的额头之上,阵阵地冷汗“嗒嗒”地浸出,他紧咬着唇瓣,丝毫不为所动的冷眼看着眼前面色痛苦的颜老匹夫。 “疯狗!”崇国公怒骂一声,意图抬脚狠狠地将其一踹,再努力地使自己的双拳,挣出羽七的口中。 孰料,羽七的动作,比颜老匹夫更快上了一步,双腿一抬,赤红着双眼,生生的截断了崇国公的动作。 站在崇国公身旁的那人倒是沉得住气,他眸带一丝满意之色的瞅着羽七身上血迹遍布的衣衫,诡异的勾了勾唇,半晌之后,他突兀的低声笑道:“呵呵,阁下果然不愧是永安候身边的第一人!就连一向佩服君家的本大人,都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永安候身边的金羽卫,竟会沦落到这般狼狈的地步。” “你卑鄙!”羽七赤红着双眸,音色沙哑地怒骂一声。 然而那人却扬声大笑出口,反问道:“那又如何?” “现在身陷囹圄的,并不是我,而是阁下,不是么?”那人凝眸沉思着,幽深的眸光却是一瞬不瞬的在羽七的身上打量。 羽七偏头冷哼,却是仍旧不曾松开紧咬着崇国公的手。 老谋深算的崇国公,一听这二人说话的语气,心下不由得暗道一声不妙,这二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崇国公乍然阴鹜着双眼,猛地一个用力,趁着羽七不备,抬脚瞄准他的腹部,狠狠一踹。 “噗……咳咳!”羽七的口一松,浑身无力地往地上猛地一倒,他那雪白的齿关,渗出来的血色竟是那般的明显。 “大人!”崇国公心存疑惑的低唤一声。 那人听罢,眸带警告的冷瞥了那人一眼,随即只听他不屑地一哼,“阁下还真是聪明,居然身陷囹圄,都还能想到这种拙劣的方式,让你我二人约见。” 崇国公闻言,他的眸色猛地一变,不敢置信的在这二人之间来回瞅了半晌之后,终是不动声色的垂下了首,未再言语。 羽七抬眸,冷眼看着他,“云王殿下既然在那日,敢出动那么多的私兵,对我区区一个暗卫在帝京城外,这般围追堵截。与这相比,想必云王该更有胆子一刀杀了羽七才是!” 北辰云翳眉眼一挑,随即偌大的阴暗地牢中,只听得他嗤声道:“比之金羽卫,阁下的价值,似乎还不值得本王无端耗费如此大的气力。” 北辰云翳自是知道永安候身边的金羽卫探查情报的能力,对于羽七能知道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丝毫不觉得惊异。 “的确,”羽七低喘着气,无端喟叹了一声,“单单只是想要亲自求见云王殿下一面,于羽七而言,已是不易。当然,更遑论,殿下居然想要我君家手里的金羽令!” 羽七眸色不变的说着,微微冷嘲了一声。 北辰云翳的眸子,蓦地一深,转而负手笑道:“本王能将阁下困在这里,拿到你手中的金羽令,不过只是迟早的事情!” “哈哈,恐怕任是永安候如何打算,甚至不惜日日在花楼里寄居,也定是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是栽在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手里!” 北辰云翳的冷笑,很大程度上,勾起了崇国公那股早已蠢蠢欲动的心思。 他此刻从先前察觉被人有意欺骗之后,无端羞愤的恼怒,到这时这一瞬满心满腹的算计,都不过只是须臾之间的事。 “真是不知云王殿下对我羽七哪来的笃定?”羽七眸色一沉,动作轻缓的抬手,猛地拭掉嘴角溢出的血迹。 “哈哈,”北辰云翳的眸光一闪,冷声道:“似乎,这并不是阁下该关心的事情。” “是么?”羽七口气淡淡的,挑了挑眉。 “也是。”北辰云翳的话一顿,“本王早就该猜到依着金羽卫的性子,理应还该在这晦暗的地牢之中,再多享受一些时日。” “当然!”北辰云翳阴沉的眉眼一挑,兀自沉吟道:“不过,本王就是不知,彼时,阁下还有没有命能熬到永安候不惜动用手底下的势力,在本王彻底将金羽卫连根拔起之前,解救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的口中的天下万民!” “道貌岸然的是你!”羽七丝毫不惧地嗤了一声。 北辰云翳的眸色,果然一沉,羽七的嘴角,立时挑衅的一挑,“也对,我怎么忘了?” “眼前这副模样的云王殿下,该是连貌也没有吧……” “……”北辰云翳的眉眼,危险地一眯,须臾之后,只听他桀桀笑道:“看来,这永安候的金羽卫当真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吧?” “崇国公!”北辰云翳的声音,骤然一喝。 “殿下!”崇国公立时识时务的,躬身应道。 “将这永安候身边的羽七大人,给本王好好的安排人手伺候!”北辰云翳低低地话音一落,崇国公那双浑浊的老眼,顿时会意的一扬。 很快,未等虚弱的躺在地上的羽七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从阴暗的牢房之外,鱼贯而入的人,纷纷动作迅速地扬手将这里的混乱不堪的景象,以奇快的速度收敛着。 羽七神色不变的等着身上的麻绳一绑,他幽深着瞳孔,却是紧紧地凝视着那人镇静着步子,离去之时的昏暗之色。 “卿卿,她到底怎么了?”天曜帝京的定国公府,君胤桀骜的一双眸子,蓦地沾染上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着急地问着。 素问守在闺房门口,听到君胤的问话之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僵着一张脸,微微嗫嚅了嘴唇,摇了摇头。 蝶儿依旧不改的急性子,在这东芜苑的大厅,白着一张小脸,来来回回的踱步走着,嘴里不停地念叨,“早知小姐会这样,国宴之上,那些女人非要小姐应下那番博弈的时候,咱们就该直接拦着!” “不然,又怎么会让礼部尚书府,楚三那女人有机会下手!” 君胤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拧,对于蝶儿的这番话,他并不是特别苟同。 他沉敛着双眸,喟叹一口气,半晌之后,只听得他,低声道:“先等等吧,咱们待会儿就看摄政王身边的神医亦白,到底怎么说。” 素问站立在一旁,在听着“亦白”这二字之时,微晃了晃眸,素净的一张小脸上,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在一旁焦躁不安的蝶儿,难得细心的察觉到了素问的不对劲。只见她在素问的那张素净的脸上,微凝了凝眸,斟酌半晌,终是开口道:“素问,你今日到底怎么了?自打小姐回了府,缘何会这般的魂不守舍?” 她蹙了蹙眉,猜测道:“难不成……是小姐真有什么事,你在帮她瞒着我们?” 对于蝶儿的这番猜测,端坐在一旁的君胤,显然神色不明的挑了挑眉。 素问抿唇,努力的收回看向远处的眸光之后,对于蝶儿的一番询问,她终是摇了摇头。 “算了。”素问这副天塌下来都不急的性子,早已让蝶儿投降了,她心中不快的嘟囔了一声,乍然之间,她好似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惊诧的看了君胤一眼。 “怎么了?”蝶儿这副陡变的神色,虽未曾让君胤的心中,有什么不好的猜测,但不知为何,他的心神总有些不宁,仿佛有什么事压抑许久,即将破壳而出似的。 蝶儿嘴唇嗫嚅,在瞪视了君胤半晌之后,同样眸光怪异的沉静了下来,整个东芜苑,霎时又恢复到了不言不语的诡异气氛之中。 然而,此时的东芜苑内,默然不语的守在君卿身侧的宫夙夜,始终沉敛着眸,冷冷地盯视着亦白手上的动作。 “她情况到底如何!”在亦白那碍眼的手,搭在君卿的一双皓腕儿半晌之后,宫夙夜终究抵不过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之感,蹙眉冷声开口。 亦白难得如此的紧蹙着眉头,整整一个时辰,待在此处,恍若一尊无心的玉佛一般,一动不动。 半晌,他低眉,口气寒凉的喟叹一声,轻摇了摇头。 宫夙夜狭长的眸光微敛,周身那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说!” 只这么一个字,亦白的身上,顿时仿若顶着千斤的压力一般,他眸色一变,难得拧眉,认真地说着,“遇到麻烦了。” “到底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君胤那时而旖旎万分,时而桀骜不羁的身影,就这般突兀的闯入了这二人的视线里。 守在门外的十一和暗六,陡然之间,对上那般凛冽的威压,霎时便不敢抬眸,他们只得纷纷眸带歉疚的埋首。 “退下!”宫夙夜蓦地冷叱一声。 不过,这样的命令,显然是对不请自来的君胤无效的。 他那双桀骜的眸子,在恍若不经意的扫向床上躺着的那人儿之时,微微低叹一声,“还真是没见过有些人,厚颜无耻得竟这般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的!” 面对君胤的一番讥嘲,宫夙夜一双狭长的眸子,下意识的一冷。 见了来人,亦白的面色好歹没了之前的沉重之色,甚至转而调笑道:“任是鄙人,再如何聪明,恐怕没有一定的手腕儿,还真的不曾能打探得到万花楼真正的头牌,竟会是定国公府的永安候!” “你!”君胤眸色一变,显然是在三言两语之间,被人戳到了痛处。 须臾之后,他的眸色微微一闪,唇角轻勾,转而意味不明地道:“啧啧,看来摄政王的属下,竟然这么快就在替你鸣不平了呢!要是我永安候能有这样的属下,倒真是三生有幸!” 君胤话里的不阴不阳,宫夙夜缘何会听不懂,他狭长的眸子一寒,顿时警告地道:“亦白!” 果不其然,亦白眸带不屑地撇了撇嘴,兀自轻咳了一声,这才斟酌着开口,“咳……小王妃,这不过就是体内真气乱流,自行调息一段时日,也倒无碍了。” “不过……”亦白说着,突然微顿了顿。 就这么片刻,君胤熨帖在胸口的那颗心,果不其然的一提,就连亦白口中那冒犯的称谓,竟也一时给忽略不计了,“到底不过什么?” 宫夙夜精致的凤眸,暗光一闪,尽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 “倒也亏得王爷的动作快了那么一步,让小王妃先服下了有着天山雪莲药效的东西。否则,要是让小王妃体内的真气再流窜一会儿,恐怕就真的会爆体而亡了。” 亦白这般认真的眸色,宫夙夜和君胤这二人,自是不会怀疑他此刻是在危言耸听。 不过,很快的,这二人就回过了神,纷纷齐声,眸带惊异地开口,“你说什么!” 第一四十二章 扑朔迷离 亦白幽深着眼眸,沉默地瞅了眼前这二人一会儿,斟酌了须臾之后,这才开口道:“若是所料不错,小王妃的体内,应该是有种力量被人用不足为外人道的手腕儿,直接将其封印。” 说到这里,亦白紧蹙着眉头,微顿了顿,“如若她体内的封印,一旦贸然被她冲撞而开,像今日这般在狂躁之前,就被王爷有所察觉,点了睡穴,将其控制住,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宫夙夜闻言,精致的眉眼微凝,不禁将深邃的眸光扫向了在一旁拧眉沉思的君胤。 君胤仿若察觉到了宫夙夜莫名的打探,他桀骜的眸子,微微一闪,接下来的口气,却是表明了他内心里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君胤这个时候,瞳眸里的惊讶,简直让他恨不得拍案而起。再冷眼一扫,他面上那似是惊怒,又似是质疑的口气,无奈也的确一时让宫夙夜摸不到底。 他菲薄的嘴唇微抿,冷下了周身的气息,沉声开口:“出去!” 亦白眸光一沉,轻叹了口气之后,会意的颔了颔首,丝毫不带留恋的,率先抬步走了出去。 君胤眼见一时之间,这偌大的空间之内,竟突然没了人跟他呛声,这不得不让他那原本就憋闷的胸口,再次一滞。 于是,在这之后,看向宫夙夜等人的眸光,则更是带上了一抹不乐意。 这厢正觉气氛莫名的诡谲,而定国公府的祠堂那端,所上演的戏码,此刻也并不平静。 “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一道沉着冷静得明显与年纪不符的声音,在半空之中,乍然响起。 俯首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先是一愣,然而在他回过神之后,竟是久久不敢抬头。 “回禀主子,太后早就下令全城搜寻,作为对宴王那边人的掩护。更是私底下派了手底下的人,明言要您打探到消息之后,早日回去!” 那人下颌紧绷,红唇紧抿。孰料,那俯首在地的黑衣人等了半晌,愣是没有再见他开口,说个半句。 “呵……看来我这里一直没有动作,这是所有的人,都快把我当成了又聋又瞎的傻子?”那人精致的眉眼,掩藏在阴影之中,兀自轻嘲一声。 “那主子的意思?”俯首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试探地问了一声。 “传消息回去,永安候和司徒侯府的人,早已按捺不住,恐怕就在最近这几日就会有所动作。不过至于沧澜玉龙佩的下落……”说到这里,那人略感稚嫩的声音,微顿了顿,“暂时还没有消息。” 说罢,掩藏在阴影角落里的那人,深敛着眉眼,转过身去,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那人。 “暗影领命!”俯身在地上的人,动作利落地起身,恭敬的向着那人,行了一礼。 暗影的眸光,微顿了顿,沉吟一番之后,才斟酌着开口道:“不过还请主子恕暗影斗胆,敢问主子到底打算何时回去?” 那人听罢此话,姿容优雅地冲着暗影摆了摆手,“回去?呵……比起这里,那个深不见底的囚牢,真倒还不如眼前这个栖身之所。” 那人口气清朗的话语,一时更是让暗影愈发的沉默了几分,不知该如何开口。 “近日,你可曾有收到法华大师归京的消息?”气氛诡异的沉静,不过片刻便被那人巧妙的打破。 暗影沉敛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据闻,大概也就这一两日的事情。” “果然如此,”那人稚嫩的声音,却是倍感老成的低叹一声,须臾之后,他负手,敛眸,“哪怕是天曜帝京的国宴,看来……对此,也早已无法阻止。” “主子的手里握有最后的底牌,大可安心!”暗影听闻那人如此的感叹,一颗常年孤寂的心,难得波动两分。 他看着眼前不远处那如此稚嫩的身影,不由得低叹口气,正常人家的孩子,怎可能这般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起这些常人无法想象的担子。 “暗影!”果不其然的,那人嘟着一张红唇,突地,冷斥了一声。 那稚嫩的眉眼,明明努力地扮着老成,可早前所有的印象,皆在这一举孩童般的举动之中消失殆尽。 “咳,主子!”暗影不自觉地轻咳一声,不敢抬眸。 江流儿索性负手,眸带警告的冷瞥了他一眼,“你在暗处好歹也跟着我在这定国公府呆了些时日,倒不如你来说说这深宫里的那些人人都恨不得抢破头的沧澜玉龙佩,到底最有可能藏在了谁的手里。” “主子……”暗影明显的一噎,难得的竟然接不上口。 但所幸的是,也正因有了如此的调侃,让这里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几分。 “算了!”江流儿稚嫩的眉眼紧拧之间,明显的藏匿着一股疲惫之色。 “这种问题问你,还不如直接捅破了窗户纸,亲自找上门去找沈惊郅那个老狐狸……” 听到江流儿的这番话,暗影的唇角,微不可见的一抽,不禁暗自腹诽道,估计这世上敢这么讽刺当朝那如高山皓雪的沈右相的,也就眼前这人,能算上个之一。 “主子有了如此一问,那么属下想来,恐怕任是你,也没有想明白这沧澜玉龙佩的背后到底掩藏的是种什么样的势力。那么既然如此,属下倒是觉得,咱们不如静观其变,来得更实际。” 江流儿略微思索的紧拧着眉,那张稚嫩的脸上,倒是一时让人看不出所思所想的半分痕迹。 半晌之后,他水润的红唇轻抿,“沧澜玉龙佩,在这么个紧要的关头,千钧一发之际,能牵动这么多势力,那么由此便足以证明,这东西,决不能让你我小觑!” 仅仅就是三言两语之间,江流儿心中就果断的做好了决定,“虽然有些事,摆明了她非得让我掺和进去,那么如若我要真是没有半分动作,那她岂不是太伤心?” 江流儿不带一丝感情的说着,但那动人的唇边,却是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冷笑。 “那主子……”江流儿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同于以往的沉重,微抬了抬手,阻止了暗影接下来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如今的局面,眼看着虽是一片混乱,但你我好歹也算是身为局中人的旁观者。那些藏在背后的人,想要动手,更甚至如同南疆那样的蠢货,竟然把主意打在了我的头上,就算是有了先前永安候火烧南疆行宫的警告,不过显然也不见得,他们就会就此收手。” “咱们哪怕不亲自动手,先发制人,但凭借着你我的力量,想要制衡个中力量的手段还是有的。” 暗影瞪大了双眸,有些惊愕的听着从江流儿那张红润的口中,一句句的吐出,有关这段时日以来,整个天曜帝京最为犀利的时局利弊。 “就说此前的逸王归京,与之传来的法华大师十年云游消息,再加上昔日左相府的权势,突然一倾,这一桩桩所有的事情都加在了一起,要说这里面当真没有什么猫腻,估计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说到这里,江流儿不禁冷嗤一声,稚嫩的眉眼之间,显然对这样企图瞒天过海的手段,极为的嗤之以鼻。 “早先的局面,也算是多亏得师傅他老人家,看得最清,才让……咳,勉强躲过早前北辰墨在宫里暗杀的那一劫。接下来,整个天曜帝京,也算是只有经过了宫夙夜那厮的首肯……咳!才能堂而皇之的打着君家老爷子的借口,住在这里。” “不过……”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流儿一边自顾自的说着,却突地,在暗影的面前,他终是罕见的眸带纠结的拧了拧眉。 “啧,这所有的人里,任是也就君家的这大小姐,任是我如何在这府里旁敲侧击,如何打探,都无法探得一丝一毫的底。” 这样的说辞,让暗影模糊的眉眼,没来由的微微一眯。 “就算是到最后面,看似是我按照师傅他老人家的命令,静待局面,做尽一切顺水推舟的事情,独独也就她一人,不在所有人的掌控之中。” “恐怕就连如今端坐在西凉行宫里那睿智若妖的墨无痕也是如此……”莫名的,江流儿低叹一声。 提起墨无痕,站立在一侧的暗影,倒是身形一震,斟酌半晌,他终是低语道:“主子,暗影还有一事。” 听到暗影突然地打断,这让早已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江流儿,明显的蹙了蹙眉,但眼瞅着他那面上的凝重之色,微抿了抿唇,倒也没再说什么,略微的挑了挑眉。 “除去早先流传早已现世的沧澜玉龙佩,今日的国宴之上沉寂了百年的前古夙王朝的云魂紫魄,竟然出现了!” “你说什么!”果然,暗影的话音一落,江流儿整个人的面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他蓦然之间有些不敢置信地晃了晃身子,暗影也算是难得见到江流儿如此苍白,浑身无力的时候了,他的心头,莫名一跳,一种不安感,恍然上升,他急急的一个箭步就跨了上去,“主子!” 暗影紧搂着江流儿那瘦弱的身子,眸带不忍的看着他胸口一上一下的微微喘息。 半晌之后,江流儿总算是恍过了神,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从暗影的怀抱里挣扎着起身,“没事。” 暗影听罢之后,纠结着松开了手,但仍旧担忧地拧了拧眉头。 “咳,看来是师傅那边来不及与我等联系,眼前的时局混乱,已经让他老人家,迫不得已的将动作提前了!” “可是……”暗影看着江流儿那陡然苍白的神色,心知他明明就不是心甘情愿的,为何还要如此…… “不过是还债罢了,没什么好埋怨的!”江流儿从暗影那张欲言又止的脸上,自是看出来了分毫,轻摇了摇头,疲惫地说着。 “但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暗影脸上的迟疑之色,依旧明显,本就极为敏锐的江流儿又岂能看不出? “呵!”突地,江流儿那张稚嫩的脸上,竟是带着一丝完全与年纪不符的冷漠,眸带自嘲的说着,“早在她当年决心对我要下那个狠手之时,我与她的母子情分早就尽了!” “她的身边既然宁愿跟个始终不长脑子的天成,那也只是她自己的选择。何况,她与宴王一事,偌大的天曜帝宫里,除了蒙蔽她自己,她又瞒得住谁呢?” “这天底下的风起云涌,早在我出生的那刻起,便已经注定了,哪怕是我究其这一生,都不会有那逐鹿的资格!如此……暗影,你说我又何必去白费那些力气?” 江流儿此刻吐口的话,是暗影从未见过的苍凉。 或许,这也是打他来了这定国公府,所见过为数不多的温馨日子。 但暗影却是很清醒的知道,可能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的动荡里,这样的安宁与平静,不过就是暴风雨来到之前的最后一场镜花水月的梦而已。 既然明知是梦,又何须去花费更多的力气,去沉醉于此? 对于江流儿突然而至的感慨,这么多年身为暗卫的冷血生涯,已经让他难以被此撼动了,但江流儿这般稚嫩的背影,却不得不早早的扛起这一切,他终究是在冷心冷情之时,多了丝为数不多的心疼。 “暗影,法华大师近日一旦靠近天曜帝京,相信用不了多久,暗藏在深宫背后的那几人,都会有所动作。虽然眼下这个时机,并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单凭这定国公府君大小姐突然冒出的第三方势力,想要牵制他们,完全便足以。” “那么,在这种时候,只要司徒侯府、护国公府、兵部尚书府等等第三方势力,都不是傻子,想必一定会将定国公府这棵大树抱紧!如此一来,我们先要牵制的各方势力,便完全就有了机会下手!虽不至于各个击破,但想要做到三足鼎立,已远不是问题。” 听罢江流儿的这番话,足以让暗影心惊,这般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深的谋算,那要是他……后面的事情,在江流儿那双虽然稚嫩,但那般清澈的眼神之下,完全不敢再想下去。 “今天的话说到这里,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情,暗影,你就照着我的吩咐,斟酌着做吧。”江流儿眉眼之间的疲惫之色,愈发的明显,接下来的话,他显然不愿再多说下去。 “至于,”停顿了半晌,江流儿紧蹙着他那双稚嫩的眉眼,低声开口道:“回宫的事情,我会和师傅单独再商量商量……” 暗影在他话落之后,正欲躬身行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去,但孰料江流儿竟然再次出声道:“我吩咐你的事情,依旧是老样子,暂时不要让定国公府的人察觉到。” 有了江流儿最后这一局特别的吩咐,暗影的背影一僵,眉头困惑地一拧,不过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兀自点了点头,随即就转身而出。 江流儿看着暗影那沉默的背影,低低一叹,定国公府的人,恐怕就是他有心想要隐瞒,该察觉到的人,总会察觉到几分。 然而,与此同时,站在东芜苑的花厅的蝶儿,看着就这般迈步而出的几人,那纠结的眉心止不住的一跳,她暗自稳了稳慌张的心绪,低声道:“胤少爷,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微闪,那旖旎的身形,早已把那几人的心慌意乱,尽收眼底。 不过,眼下,很明显并不到他说话的时机。 “蝶儿姑娘,你家小姐的身子……”亦白一双戏谑的狐狸眼,难得的沾染上了一抹疲惫,话说到这里,却是不自觉地顿了顿。 亦白的眸光,毫不避讳的与宫夙夜直接对视,只见宫夙夜沉敛着周身的气息,轻颔了颔首,他斟酌一番之后,这才开了口:“她可是在早前时候练过武?” 听到亦白的这般质疑,饶是蝶儿再好的脾气,此刻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恼怒,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素问那般清淡的脾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副态度,摆明了是在怀疑我家小姐?”蝶儿的眸色,渐渐的冷了下去,嗤了口气,转而道:“但凡是这天曜帝京的人,有谁不知道,十年前,自打心兰小姐和大少爷双双离世,老爷子疯癫之后。我家小姐当时不是被先帝莫名其妙的下了一道圣旨,让我眼睁睁的,由着左相府那群没心的人,就这样被带走!” “更何况小姐自打从这府里一走,离去的可不止单单十日、十月那么简单!而是整整十年!”估计这个时候,任谁也没想到,蝶儿居然被亦白这番如实告知的话,一时间,竟莫名的掀起了这么大的情绪。 而堆积在蝶儿身上的十年下来的那些孤寂舔舐,也到了此时,才算是勉强的找到了爆发口。 “怎么?素日里不是号称神医圣手的亦白大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质问我,难道你不觉得更应该让那群没心的人,好好地在小姐的面前,饶告一番么?” 蝶儿的这番话,果不其然的让宫夙夜早已收敛的青紫寒兰的气息,骤然爆发,浑身冷厉的皱起了眉。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利不起早 亦白幽深的瞳孔只是略微清冷的在蝶儿的身上一扫,没再说什么,却只是将那暗藏深意的眸光,在素问的身上微顿了顿。 他略感疲惫的低叹口气,终是压下了眸底片刻间那不断翻滚的黑云。 “若真如蝶儿所说的如此,而此刻素问姑娘就站在这里,那为何亦白,却不见她张口可曾反驳过半句?”亦白说着说着,着实有些恼,他本就出自神医谷,那老头子的本事,虽然他自问并没有学个十成十,但好歹身为医者,他的医术,也还容不得他人如此随意质疑。 “蝶儿。”素问沉默半晌之后,轻拉了拉蝶儿的袖子。 蝶儿倔强的眸光,微微一凝,无意间瞥见素问那面露担忧的眸色,到了嘴边反驳的话语,又不得不生生咽了回去。 亦白一双轻佻的狐狸眼睛,兀自甩袖冷哼,原本打算开口的话语,他此刻俨然已经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趣。 宫夙夜那狭长的凤眸,微微一凛,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乍然倾泻而出,须臾之间,只听得他沉声唤道:“亦白!” 君胤见状,这个时候,他颇为明智的并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只见他旖旎着身形,轻敛着一双桀骜的眸子,摆出了一副大有亦白当真要是说不出个什么,绝不放这些人轻易离去的架势。 亦白在宫夙夜冷厉的眸光扫过来之时,俊逸的身形微僵了僵。 他此刻很明白,宫夙夜在这时,俨然是在以他摄政王府的主子来对他命令。 须臾之后,亦白不满地拧着眉眼,甩袖傲娇的冷哼一声,随即开口道:“神医谷的人,说出口的话,一向言而有信。既然如今,你们选择了让我开口继续说下去,那么就请劳烦各位,接下来我所说出口的话,就不要再轻易质疑。” 亦白蓦然之间,轻佻的眸光,兀自带上了抹冷色,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有那么一瞬,竟让蝶儿等人,没那么快的适应。 “小王妃的体内有一道极为霸道的封印,这的确属实。”亦白的眸光在宫夙夜那拢绯色的衣袍上微凝,须臾之后,微微低声道,“不过,但从方才把脉的情况来看,她体内却是罕见的有着绝不下二十年的内力。” “这些内力,只要一日存在她的体内,而又一旦有人企图用别的手段强制突破,那么她身体的就会在陡然之间,遭受一场无法承受的打击。” “当然,这个无法承受的打击,意思是除去她的身体之外,恐怕就连她的灵智也会有所影响。”亦白此刻仿若丝毫没有察觉到在场之人骤变的神色,他微顿之后,继续沉吟道:“方才我把脉的时候,已经努力地探寻着她脉象的变动,便已经警觉,此种情况,在小王妃的身上,绝不是第一次发生。” “所以,要想清除,小王妃身上的封印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真的只有等她醒来,或许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封印恐怕如若不是在定国公府,那便是在左……”亦白说着,不自觉地,他的眉头紧拧。 不待亦白的话说完,蝶儿担忧地眸光,此刻早已是无法掩饰的心急,“小姐怎么可能自己清楚?” 听了蝶儿的话,恍然间,素问仿似也是恍然的想起了什么,眸露担忧地蹙了蹙眉,“蝶儿,你这话里的意思,可是说的上次画舫游湖,小姐独身一人前往,却遭遇刺客的那次?” 君胤听罢,桀骜的眸光,狠厉之色倏地一闪,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说什么?刺客?”果不其然,宫夙夜那狭长的凤眸,仿若不经意的冷瞥了那人一眼,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乍然之间就浓烈了起来。 画舫游湖那时……似乎,他还并没有派亦白离京,而他当时身上的寒毒…… 不知想到了什么,宫夙夜那精致的凤眸微微一敛,仿若有所察觉似的,君胤的眸光,猛地一顿,在那人那般审视的眸光中,他非但并不躲避,反而勾唇一笑,倒是直直的迎了上去。 “画舫游湖?”显然,这种时候,亦白根本就没有闲暇去理会旁人的心思。 听罢此言,他轻佻的眸光,难得的严肃下了几分,好不容易地压下眸底暗涌的风云,不由得再次斟酌着口气问道:“素问姑娘,可是确定小王妃这种情况的发作,最早是出现在那日,但如若就是照此算来……” 听到亦白口中的那声疏离的素问姑娘,这让素问本就轻握的拳头,愈发用力了几分。 她那素来清淡的双瞳,趁着亦白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在她乍然抬眸之时,隐去的那莫名水光,都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在意。 须臾之间,众人便只见她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并不确定。” 素问的话,无疑让蝶儿等人的面色,闻声一变。 然而,这个时候的众人,却竟是齐齐的选择,保持沉默,不再贸然开口。 天曜帝京,京郊城外 “老马哥,坪子身体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他这般虚弱的身子,哪怕就靠着朝廷发的粮饷,就这样不医不治的待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儿。”就在这昏暗的角落里,老马哥突地,就只听李魁这般低叹一声。 李魁的这番话,无疑让素来耿直心肠的老马哥皱了皱眉,就在这半晌之后,李魁才只听得老马哥那敦厚的声音,不带一丝阻隔的传入了自己的耳里。 “唉……魁子,咱们既然在这天曜帝京城,早就选择了脱离京兆府尹,自顾自的跟着蒙副将,当一批流兵,你就应该明白,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有今天这样的时日。” 突然听到老马哥如此深沉的话,这不得不让李魁那较为英俊的眉眼,蓦然一拧。 此刻的老马哥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出李魁那眸带深思的神色,倒是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而今日,又乃是我天曜国宴的开宴之日。如今我天曜正值百年飘摇之际,但凡是稍微能看出点儿苗头的人,都能够预知,今日这场国宴比之以往的不同寻常。” “而这天曜帝京的百姓们,仅此一日……不不不!可以说是自打月余之前,定国公府的君家大小姐,从万花楼上摔下来的那一日起,仿佛这世间原本既定的道路,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外面的人,并未有所察觉,而你我这些虽是个大老粗,但距离那权利的漩涡之心,却是愈远。”老马哥说着,沉闷的叹了口气。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真当那日司徒侯府的小侯爷并没有带着那女人找到此,或许我等的命运,当真也就只能如同此时。” “而如今,自打蒙副将那日松了口,我这一颗悬着的老心,虽说不安居多,但终究是燃起了一丝带着斗志的明火。”老马哥说着说着,轻拍了拍李魁厚实的肩膀,低声道:“老夫不过就是这么大把年纪,这终此一生,若是真的不能如同真真正正的大男儿般战死沙场,总是会觉得不甘心!” 老马哥半晌之后,轻敛了敛眉目,砸了咂嘴,低叹口气,倒是没有再开口,反而李魁拧了拧眉,眸带困惑的道:“所以,老马哥你的意思是,咱们真的就继续跟着蒙副将,哪怕掌权的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女子?” 李魁的话,并没有让老马哥立时反驳,他充满精光的一双老眼,眉目微皱,他沉思道:“莫非你看不起女子?对女将军,包括君家的心兰小姐在内,都有过歧视?” “不是。”老马哥的这番猜测,很快的就让李魁出声否定。 “那是?”老马哥自以在李魁的面前,掏心掏肺的说了这么一番杵心窝子的话,李魁就算不看着自己年岁的份儿上,但好歹也会对他说话客气几分。 这般生硬的口气,别说老马哥难得遇见,就算是他这话中否认的意思,也霎时让老马哥愈发的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其实那晚不止是蒙副将,就算是坪子,到了最后,估计也被那女人浑身的气势,给弄成了牵着鼻子走。”李逵这番话自顾自的说着,瞳眸之中的诚恳之意,一时倒是让老马哥惊异了几分。 “毕竟,最后你们人人瞅着她的手指上所比划的那个‘三’字,并没有人反驳不是?” 李魁这番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话音一落,立时让老马哥看向李魁那原本有些黝黑的脸上,更是蓦然多了一份惺惺相惜之意。 “那坪子的事?”这一次并未等着李魁开口,反倒是老马哥问起了这事。 李魁了然一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蓦地发现原本站立在营帐之前的极目眺望的蒙子田,竟在此刻脸色难看的向着几人迈步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老马哥下意识的蹙了蹙眉,问着一旁的李魁。 李魁沉着周身的气息,但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他看到一步步走近的蒙子田,心中先前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愈发浓烈。 半个时辰之后,天曜帝京宴王府 “真是让人想不到南疆的塔里格将军,此刻不是应该在帝京的第一酒楼金樽轩,与我天曜的礼部尚书陈大人把酒言欢,而这又是为何,竟在此时,将军会突然造访我宴王府?” 宴王阴鹜着双眸,他一番不冷不热的话,一时倒也并没有让南疆的塔里格大将军动怒。 只见他反倒好脾气的勾了勾唇,沉吟道:“明人不说暗语,本将军缘何会突然造访宴王府,想必宴王的心里,早就有了底。” 书房内,各自心怀鬼胎的二人,这时谁都没有率先开口,那诡谲沉寂的气氛,倒是让这里有了一瞬间的僵持。 最终,半晌之后,北辰宴兀自拂袖冷哼一声,在这之后,再也没有沉住气,“难道塔里格将军,比起与我区区这天曜的一个亲王商议,你们自己内部的事,岂不是自己拿主意,最有选择的权利?” “说到底,在你们南疆使臣的眼里,本王终究不过区区一介外人,这互为互利的双方,若是没了这最基本的诚意,哪怕就算是本王,到了最后,也着实无法保证,有些人手底下早就在酝酿的事,又会出什么事情。”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宴王这番话,的确扼住了我南疆的咽喉。”塔里格似乎丝毫不避讳,如此就和北辰宴在书房里,相商那些掩藏在光明背后的腌臜事,“难道有了宴王殿下的这番威胁,在宴王你有足够的话语权之时,难道你不会觉得,比起强龙与地头蛇的相争,宴王此刻更应该关心的是,你这亲王的位置坐不坐得稳的问题?” “你,你……什么意思!”北辰宴并不是没有领教过对方那沉默背后的口齿伶俐,在这种问题上,一下子突然被人这么戳破,北辰宴很显然的已经有了恼意。 “呵……”突地,塔里格倒是并没有理会,一旁犹自懊恼的宴王,反倒兀自勾唇轻嘲一声,“宴王殿下,比起本将军,似乎更为贵人多忘事。” “上次本将军前来府中造访之时,不是已经特意暗示过你,云王在这时候的归京……而事到如今,我南疆的人,非但没有见到宴王殿下所做出的半分效率,反倒更是让我南疆朝臣的心血,白白的付之东流。” “既然宴王的脑子有时有些犯蠢,那么本王倒不介意帮宴王殿下提个醒。”塔里木的话音一落,北辰宴阴鹜的眸子,果断地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将军能有什么意思?宴王殿下不肯出手做的事情,那就只好劳烦我南疆底下的人亲手去做,有时候,古语所言,看来并无道理。本将军虽不求要做到那西凉国师那般的未雨绸缪,但最基本的亡羊补牢总是会的……” “先前所商议好的想办法劫持幼帝一事,在某些人的横插一脚下,虽然落了空,但好在,这并不会影响眼下大的局势。” “而据我南疆的人,所打探到的消息,天曜先帝的废太子,云王殿下,恐怕早就在我使臣来京之前,就已藏匿于此。既然宴王殿下迟迟按捺住不忍动手,那么我南疆的人,任是如何选来选去,也就只好挑软柿子开刀。” “这不……听说,近日贵国司徒侯府的司徒小侯爷和京都府尹那批逐放在外的流兵走得挺近,所以……这是一个好时机,值得你我趁此机会下手。” 北辰宴听罢塔里格的一番话,那双阴鹜的双眸,危险地一眯,“所以你想……” “果然宴王殿下是个明白人!”塔里格的眉眼不动声色地一跳,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我南疆向来无利不起早,我们想要的是什么,宴王的心中不是早已明白,既然如此,本将军又何须再在这里多言?” 宴王眯着双眸,在书房里,负手而立,半晌之后,他僵硬的嘴角竟是沾染了抹神色不明的笑意。 “父亲!”北辰墨突然地出声,蓦地打断了北辰宴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深思。 “墨儿?”对于北辰墨突兀的开口,北辰宴的眸色明显一怔,不过就在他怔愣之后,就猛地恍然回过了神,他竟是连塔里格什么时候甩手离开的都不知道。 北辰墨难得听到宴王如此心不在焉的口气,这让他不得不眸带深思的蹙了蹙眉。 第一百四十四章 法华大师? “父王!”北辰墨模样恭敬地唤了一声。 “咳,”北辰宴阴沉着双眸,见了来人,他果然迅速地收敛下了方才面上的神色,“你来这儿干什么?” 这般疑问的口气,虽然话里并没有过多的责骂,但心思敏锐如北辰墨又缘何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双眸微垂,“父王,儿臣是特意前来禀告南疆使臣与礼部尚书楚大人一事的。” “哦?他们可是说了些什么?”北辰宴的双眸或明或暗,一时让人查探不出他脸上的神色。 北辰墨眸光微顿,沉吟了一瞬,“这倒没有。” “只是……儿臣始终没有明白,那日父王特意嘱咐儿臣将身上的令牌交给礼部尚书之女,父王当真是铁了心要送给楚家,作为定亲的文定?” 北辰墨这话,说话的口气,虽是在斟酌,但不经意之间,瞥向宴王的瞳眸之中,已蓦然染上了一抹寒凉。 “怎么?你不乐意?”宴王兀自沉着双眸,蓦地拂袖从桌案旁起身,负手而立。 北辰墨的下颌微微紧绷,菲薄的嘴唇,略微掀起一抹嘲讽,抬眸凝视着他,倒是不曾开口说话。 宴王沉冷着眸光,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与北辰墨对视了半晌。 “难道比起赤燕的叶凌公主,父王就真的对楚家女更为乐意?”在静默半晌之后,北辰墨这突如其来的开口,倒是弄得北辰宴微不可见的怔了怔。 “想不到你竟这般沉不住气。”宴王沉着眸光,口气虽不上算是嘲讽,但仍是冷冷地瞥了北辰墨一眼,好似仿佛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知道在这种群狼环饲的时刻,宫夙夜那厮从未放弃过寻找沧澜玉龙佩的下落。呵……本王还是那句老话,这其中一旦稍有不慎,定会怀疑到你我头上。当然,你也别忘了!”宴王的说着说着,那声音霎时一顿,“咱们的手里到底有没有那东西,虽是得另当别论,但好歹天曜帝京关于这沧澜玉龙佩的传言,可是早在十年前,就被某些有心之人,流传了出去。” “若是这个时候,有些替罪羔羊,要上赶着往前凑,咱们又何须客气?怎么就不能趁其不备,直接让他们下手。而你我父子二人,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为美哉?” 北辰墨听罢之后,黑亮的眸光微闪,沉吟一瞬,这才开口说话,“不过……至少在目前看来,父王的这番作为,并不见得多有起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北辰墨此话一出,宴王的面上顿时难掩尴尬恼怒之色。 “儿臣话里什么意思,想必父王的心中自有思量。若是父王非要坚持,那今日就算任是儿臣费劲了口舌,也不过徒劳无功。”北辰墨微微垂眸,最后冷声道:“毕竟……这之后的事情,就算赤燕的公主联姻并未成功,而一旦有了前古夙王朝的云魂紫魄现身,却独独缺失那传说中的沧澜玉龙佩,恐怕劳心费力到了最后,也见不到父王心中所想要。” 北辰墨的这番话说得不咸不淡,但听在宴王的耳里却是极为讽刺。 他冷下目光,紧盯北辰墨,“哼!本王想要?” “若真的仅仅只是本王想要,那本王大可在那沧澜玉龙佩背后所代表的百万铁血大军!对你做到,完全不告知!”宴王的双眸,泛起了丝丝疲惫之色,突地冷嘲一声,乍然怒道。 “你若是既不想娶礼部尚书府的女人,也不想让赤燕的叶凌公主做上郡王妃,那你在这个时候,大可恣意放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在这种事情上,真要是对先前左相府那女人儿女情长,迟迟狠不下心,那本王最多不过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哼!不过……北辰墨,你身为我北辰宴的儿子,能做到质疑你老子的这个地步,你倒还真是好样的!” 宴王话毕,根本就不再看北辰墨一眼,气怒得拂袖转身,从那书房里大步而出。 就在宴王走后,北辰墨的神情,被隐在书房的阴影角落,那张忽明忽暗的脸上,倒真是让人看不出一时所思。 天曜帝京,京郊城外 当蒙子田神色肃穆的朝着李魁几人迈步而来之时,他们几人的面色微变,总感觉在这种诡谲的气氛中,恐怕真的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李副尉!”蒙子田沉着神色,这般开口,并没有对其直呼其名,足以让他们二人在静默的眼神交汇之中,预见事情的严重性。 “蒙副将!”随着他那恭敬的话语,一喊出口,李魁的面色,不自觉地紧跟着一肃。 “你们二人怎么在这里?方才坪子他们所在的营帐出事了!” “什么?!”果不其然,这二人神色立时一变,齐齐对视一眼。 “事不宜迟,现在情况紧急!赶紧快马加鞭,派人到帝京城里请个大夫!”蒙子田说完这番话,便匆匆转身,给这二人徒留下模糊的背影。 李魁的眉头一皱,心下不安的立时朝坪子他们所在的营帐扫过去一眼,老马哥同样神色不安的扯了扯袖子,焦急的道:“李副尉,要不你先跟着蒙副将前去打探打探,你哥我先到帝京城里去一趟……” “不!请大夫的事情,就让我手底下的亲信,魏临前去!”未等老马哥有多余的动作,李魁当即凝重着神色,直接拉扯了他一把。 听了他的话,老马哥眸带不解的望向他,李魁嘴唇一抿,心下立时就做出了决定,“恐怕这眼下的事情并没有你我所想的那么简单,老马哥你暂且先陪小弟一同前去。” 紧接着,当他们一行几人恨不得三两步的紧赶到坪子他们所在的营帐之时,首先映入他们眼前的,便是这样一幕。 “你就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账!哼,真是什么小王八羔子!” “就凭那个司徒侯府的小侯爷到底能给你们什么好处?不过,小爷倒是听说了定国公府的君家大小姐,那分明就是个花痴草包的废物!就连赤燕的钦天监大人不都算清了她是妖魅附体?别说她往日里只知流连花楼赌庄的风流韵事,就她和摄政王那种杀伐狠厉的天煞孤星厮混在一起,对我来说天曜这根本就没什么好事!” “更何况,你们在场的这些人,谁不是亲眼目睹,那日她深夜造访,除了她的贴身婢女,碰了坪子,有机会给咱们下毒以外,又还会有谁这么不安好心?!” 此时的营帐里,除了坪子仅仅只是面露苍白以外,其余的人,皆倒在了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不停地哀声痛呼。 李魁和老马哥二人站在不远处,对视一眼之后,纷纷把目光转移到了这些痛苦的躺在地上嘶声的将士。 这里情况较轻的,也不过就是在用了今日的午膳之后,就一直闹腾着肚子。而那些情况严重的,则是直接倒地不起,更有甚者,脸色苍白非但没有丝毫血色,那抽搐的嘴角里,竟然口吐大量的白沫! 这种不同以往的情况,让李魁等人,没来由的一慌。 在这闷热的天气里,这里的神兵,待遇明显的不比时刻守在司徒空身边的嫡系。就算不论他们身上所披戴的已显破败之色的铠甲,单单是那营帐之内依然如同隆冬时节既至的破碎棉布,便足以可窥,他们素日里,蜗居在这天曜帝京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 自打十年前,他们脱离了京都府尹,而又并非司徒侯府嫡系的神兵,在这偌大的天曜帝京中,一夕之间,他们从屹立不败的神坛之上,猛地跌落而下,一朝沦为最不受宠的兵将。 他们固执,固执得不肯低下头颅与京都府尹之前的刘统领那般好吃懒做,成日里只知沉迷酒色的人虚与委蛇。 他们怯懦,怯懦得从不懂得如何跟朝廷的人反抗。 然而,他们这时更多的却是愤怒。 怒他们就算不受上位者的宠幸,底下的人到底又是哪里来的随意处置他们的权利?把他们逼得偏安一隅还不够,怎么还得在这种时候,对他们这些亲如手足的兄弟,下这种狠手! 实在是恕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那人这么一番话之后,就连之前原本还在心中犹疑的,此刻他们的瞳眸之中,也难掩愤懑,不由得纷纷跟着那声音点头附和,“不错!不错!的确如此!” “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鬼才会信他们那些人真的是存了拉拢讨好的心思,非得要找上咱们!” “哼!果不其然,他们今晚就一个没忍住的,对咱们出手!他们那些人黄鼠狼跟鸡拜年,根本就没安好心!只不过,就是他们没想到敢对咱们下这般狠的手。难不成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是真当咱们是软柿子,可以让其任人拿捏!” “你们说的这些,只不过是嘴上功夫!方云,难不成你的手里有什么确确实实的证据,事情尚未有个定论,你就在这里大肆叫嚣?莫非你忘了,这里可不是别处,而是在营帐里!” 蒙子田的话,骤然响彻在闹事的那几人的耳里,霎时就让方云等人的面色齐齐一变,但紧接着,又很快的恢复了镇定。 “蒙将军!”两方僵持的人马,见了来人,只得隐晦着神色,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蒙子田微冷着眸子,下颌紧绷,神色不明的点了点头。 “坪子他们的情况如何?”蒙子田这番话,无疑是对着身边的近身随侍,武大武二两人所说。 那两人木然着神色,手脚利落的蹲着身子,迅速上前查看了一番。 “情况如何?”蒙子田眉头紧蹙,眸带担忧的问了一声。 趁着这个时候,方云与之前的那人对视一眼,瞬息之间隐下眸中的暗涌之色。 “不好。”半晌之后,武大等人给出了蒙子田所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神色不明的点了点头,沉沉的应了一声,“嗯,那他们现在这种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这……不好说。”武大与武二老老实实的对视一眼,眼下这种情况,这十年来在他们所出的营帐中,根本从未见过,就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真如方云等人所说,是这…… 这里的二人陷入了沉思,然而这时的蒙子田可是半刻都没有停止过忙活,“李副尉,请来的大夫,到咱们这儿的营帐,大概还需要多久?” 李魁听了蒙子田的话,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抱拳道:“蒙将军,可能会有一盏茶的时间!” 听了这话,蒙子田的眉头果然蹙得更紧,“若是如此,那不如在大夫赶来之前,先派人查一查,今日营帐里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副将大人……”原本静默在一旁的坪子,在看到蒙子田的拧眉沉思的时刻,突地就开了口。 “坪子。”老马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见了坪子非得挣扎着起身,他立时上前迈了两步,作势就要上前去扶。 虚弱的坪子,这时并没有谢绝老马哥等人的好意,然而就在他正欲开口之时,站在角落里的某人,冷不丁地朝这里飘来了一个寒凉至极的眼神。 与此同时,天曜帝京的大街之上,自打魏临领命前去医馆,那跟在暗处的人马,便早已伺机而动。 正当魏临急匆匆的从医馆牵了名大夫出来,顾不上满头的大汗,立时就要往他们所在的营帐之处奔。 为首的黑衣人,在瞅准时机之后,终是轻颔了颔首,紧接着,一个手势,顺应而出。 不过须臾的时间,天曜帝京原本正热闹的大街之上,顿时就混乱成了一片。 魏临一手牵着步履蹒跚的老大夫,一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药,而当他正感觉到那杀气逼近之时,他的眸色猛地一变。 他魏临自认虽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但好歹也是自幼在军营里长大,对于杀气这种东西,他还是有几分熟悉。 当那银白的刀光,在他黑耀的瞳孔之前,猛地一晃!二话不说的魏临当即就一个抽手,生生推开了站在他身侧战战兢兢的老大夫。 自然,那些黑衣人的目标不会是刚从医馆出来正欲悬壶济世的医者,而是此时身披神兵铠甲的魏临。 他魏临此生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而如今有理由这样做的,魏临的思绪在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惊觉,醍醐灌顶般的打开了一个缺口。 突地,“锃”地一声清鸣! 雪亮的短剑自行脱鞘而出,在魏临膝旁陡然一横,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剑光,卷叶裂风而去,无声凛冽直刺那人的背心深处,仿佛要将那尊魁梧的巨大身躯贯穿! 这条街的道口与最后的暮色与阴暗密林之间,仿佛有一面无形的镜子,当雪亮短剑自黑衣人的膝上鞘中飞出,化为流光而去之时,只见密林那方,有一道隐约可见剑身的身影骤然呼啸而来! 那抹如梭如电的白色光晕,仿佛前一刻还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后一瞬便来到了天曜帝京道口厮杀的战场上,最开始的低沉嗡鸣在眨眼不及的时间段内变成风雷般的咆哮。 那抹白色身影的速度奇快,所携的威势直接震碎周遭数尺范围内的所有树叶,如丝如絮的碎叶在影子后拖成一道笔直的线条,线的尽头正是那位膝上已然无剑的老者。 “你是?”魏临在那一瞬早已被他推出了这战场的一旁,在这么危机的时刻,乍然遇见怀揣着这般身手的老者,他木然的脸上,明显闪过一抹讶异。 然而,只见那老者还不及回话,魏临便只能呆怔的立在一旁,看着那道已成风雷之势的白影,始终如石雕般冷静的等待时机。那群藏匿在暗处的黑衣人,终于面色微变,有人大叫示警。 当这老者最后一次的出手,剑出膝上旧鞘直指街道深处那名黑衣人之时,一直隐藏至此时的敌方最强之人,也终于现出了踪迹,一现仿若便是风雷大动。 在天曜境内,这种时候,对方能在大街之上,如此大喇喇的刺杀一名身披兵甲的将士,居然出动了这般武功高强的人士,这个事实令某些明白此种深意的人,不得不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然而,这些黑衣人的脸上却是看不到丝毫胆怯,只有绝然情绪,陡地,黑衣人首领断喝一声:“撤!” 看到那些人远去,魏临木然的脸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还不待魏临接着再有什么动作,他的后脑勺,竟突地一痛! “糟!”方才调息完毕,刚回过神的老人,眼见着适才费力救下的那人,竟然就再次被藏在暗处的人得了逞,他不由得暗自懊恼。 眼看着魏临的身影就在那一瞬之后,再也不见了踪影,法华一双睿智的老眼轻眯,缓步走向了跪伏在一旁,早已吓得胆战心惊的大夫行去。 “你你……你是什么人?”那大夫嗫嚅着嘴唇,丝毫顾不上自己颤抖的手指,戒备着神色,硬生生地指着那人。 大夫只见那人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凝眸,探寻了须臾之后,这才双手合十,模样虔诚的开口,“鄙人……法号法华。” 第一百四十五章 莫名的熟悉 然而,此刻一身白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法华,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给面前的大夫对方才的事情做出合理的解释。 只见他清润的眉目一皱,眸光一凛,合十的双手,不由分说地提起那浑身颤抖,恨不得一直躲在角落的老大夫。 他迅捷地身形一闪,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已是在天曜帝京的京郊之外。 “殿下,这个人您突然交到奴家的手里,恕碧青愚钝,真不知该如何处理。”碧青轻眨着双眸,看也不看龟奴粗鲁的扔进来的那人,她只堪堪地凑近了慕容叶宇的耳边,倾吐了一口气,眸带魅惑的说着。 慕容叶宇自打宫里的宴席散了之后,在轿撵里有佳人在侧,当然免不了亲热一场。而在他一回到行宫之后,收到了那般让他惊诧的消息,他当即便顾不上美人在怀,匆匆一番部署之后,就从行宫悄悄地隐藏踪迹,只身前来了万花楼。 慕容叶宇虽说不见得有多么的疼宠和信任碧青,但这毕竟是在天曜帝京,宫夙夜那厮的地盘。他一旦想要算计什么,那么最好的途径,无异于该当从他最看不起眼的棋子中入手。 而天曜帝京万花楼的花魁碧青,恰好就是这么个角色。 一双黑眸暗云涌动,贴近他脸颊的碧青,一时并猜不出来他这样的上位者,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只得用起了在风尘圈里打滚,最会使用的手段。她的一双小手,颇为挑逗的在她的胸膛打着转儿,暧昧的在他颊边不停吐气,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慕容叶宇的眼底的欲望,就已经被她轻易挑起。 他捏紧了她精致的下颌,缓缓地开口命令,“别动!” “三皇子……”敏锐如碧青,并没有放过慕容叶宇的眼底,乍然涌起的那股冷色。 她好看的唇瓣微抿,眸底巧妙的倾泻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甘。 慕容叶宇眉眼轻佻,捏紧她下颌的手,愈发用力。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种压迫感让碧青整个人避无可避,须臾之后,只听他在她耳边冷声,“你眼前的那人,是本皇子劫了南疆王的手,当着永安候的面,玩了一招黑吃黑。难道聪慧如碧青,你会猜不出这其中的苗头?” 面对着慕容叶宇怀疑的眼神,碧青心尖微颤,但仍是固执的摇了摇头。 如若不是为了她一心所要追求的荣华富贵,她碧青如果可能,倒是有那么一瞬,不愿和这些上位者同上一条船的。 毕竟拿命博出来的权势,再怎么样,她也得有那个命去享。 仿若慕容叶宇早已猜透碧青眼中的迟疑,他心下不屑地嗤了一声,这种胆小怯懦的女人,也只配拿来暖床。 “这个人,本皇子可以如实告诉你。他就是在整个天曜皇朝,除去你们恭敬万分的摄政王殿下手里的夜鹰之外,养在天曜帝京京郊的神兵!” “此人虽说算不上是司徒侯府的嫡系,但怎么也是排在京都府尹之外的人。本皇子既然决定把他交到宝贝儿,你的手里……”话说到这里,慕容叶宇冷下了眸光,恍若毒舌般的围绕在碧青的脸颊,倾吐着蛇信。 “不过是想要让咱们惹人怜爱的青儿,好好将他给本皇子好生伺候一番。”慕容叶宇状若爱怜的轻抚着碧青的皓腕,然而碧青却是恍若浑不知觉地打了个寒颤。 “本皇子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慕容叶宇话毕,不带一丝留恋的从碧青的周围抽身而出。 碧青的眸中,乍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须臾之后,她浮浮沉沉的眸光,终是在慕容叶宇的那般冷寒的脸上,仿若好不容易的看清了一丝事实。 她不禁颤了颤身子,恭敬地跪地俯身,应了声是。 慕容叶宇见状,不由得眸带宽慰似的,轻拍了拍她光洁的额头,须臾之后,便微微敛眸,从香闺之内,迈步而出。 倾文、倾武在这时,并未如同往常一样的跟在慕容叶宇的身侧,他们二人紧守着门扉,直到闺房里,那一声声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低吟,不时地发出,这时,二人才堪堪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去。 等了魏临半晌,蒙子田在这营帐之中好不容易稳定的局势,眼看又要生变,而这时的司徒侯府内,司徒空才姗姗来迟的收到手底下亲信所呈上来的消息。 他听罢底下人的汇报,平日里狡黠的眸子,倏地一冷。 犹豫不过半晌,便再也顾不上身后老侯爷的劝阻,立时吩咐着手底下的人,备好了良驹,就要朝着帝京的京郊而去。 天曜帝京,西凉行宫 自打宫里的那一场宴席散去之后,陪同喜怒不形于色的墨无痕,回到行宫之中的翎云,心底没来由的忐忑了起来。 她自是知道那日自作主张的夜探定国公府,实乃不对,最坏的打算便是一个不慎,她就会暴露了这么多年潜在天曜帝京的身份,当然,她更害怕的莫过于牵连了主子。 那日过去之后,关于她的事,主子倒是第一次什么也没问,甚至连斥责都在她的面前,再也没有了一声。不知为何,这种怅然若失的恐慌感,在今日无意之中瞥见司徒侯府的那个小侯爷尤为更甚。 于是,她一路跟来,只得低垂着首,静待着墨无痕的清冷开口。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今日各种各样怪异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她的犹疑而停止。就在她时隔多年,再次目睹了墨无痕那斟茶时,清风霁月的朗朗背影之后,墨无痕便轻拢了拢眉梢,罕见的勾起了唇角,温声道:“翎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被困左相府,对这个天曜帝京,你还算得上熟悉么?” 这般没头没尾的话,让伺候在侧的翎云,稍稍一怔,但好在不过须臾,便回过了神。 她轻声道:“回主子的话,勉强还算熟悉。” 翎云顿了顿之后,果然见墨无痕根本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对这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略微斟酌一番之后,她这才再次开口:“翎云虽然一直藏身在天曜帝京的左相府,但奈何一直只能困居于后院。就算是收敛了平日里的作为,但也只能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能出府。” “倒是翎云一直靠着,咱们西凉的特殊情报,所以,这才没有错过主子何时来京的消息。”翎云说完之后,有所畏惧的不敢抬眸去看墨无痕到底是什么反应。 片刻的静默之后,一阵清流之声,乍然涌入她的耳膜,墨无痕姿容优雅,宛如云端白雪的将杯中的茶,轻抿了一口。 “你所说的若只有这些,那本国师早就心知,又何须多此一举,前来问你。”墨无痕清朗的话音,恍然之间,让翎云的眸光不自觉地一顿,但却也只能清耳恭候着他的下文。 “南疆王今日有了国宴之上,最后拜宫夙夜所赐的那一遭不偏不倚的羞辱,按照他那阴鹜的性子,定不会轻易罢手。更遑论,天曜的国宴,明日的文试一过,后日便是武试。” “南疆的人一向不喜附和儒雅之风,他们只崇尚他们苗蛊之家的先祖。这个时候,他们首先要保障的绝不是文试的一举夺冠,反而更应该是武试的力压劲敌。在某些人最脆弱的时候,给他一致命一击的快感,那从来都是南疆那样的民族,最为崇尚的。” “而如今,单单是看国宴之上赤燕公主的那般动作,想来南疆再怎么样,这赤燕也绝对不会让他轻易好相予,这二者若是互为敌手,便可轻易制衡。但若是携手共进,在这群狼环饲的时刻,恐怕天曜帝京根本就不会安宁。” “至于你……翎云,你虽离开本国师多年,但好歹也算是在这天曜帝京蛰伏了许久。然而,今日本国师不过试探一问,呵……看来你这么多年,呆在这天曜帝京做的可是无用功!” 墨无痕的话音一落,翎云的面色霎时惊变! 她谦卑的低垂了垂首,恭敬唤道:“主子……” “好了!你不用再多说!”墨无痕并没有给她多余辩驳的机会,只是抬手一拦,冷凝着面色,再也不看她一眼。 翎云低垂着眉目的双手微微攥紧,半晌之后,墨无痕这才微拂了拂袖,端正了身子,沉声道:“翎云,本国师今次倒是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但是,至于这机会你到底能不能把握住,此次就端看你一人!” “夜统领!”天曜帝京,摄政王府内,除了如同往日一样留在府里照看的暗卫以外,其余人大多在近日成了宫夙夜的贴身侍卫,时刻的守护,以此来避免他们主子周围,任何意外的发生。 这个时候,他本来正在府里按照惯例巡视,但有人突然把他叫住,这不得不让他心生疑惑。 他好看的剑眉微皱了皱,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那人匆匆跑到他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之后,低喘道:“是火火那小家伙惹出来的事!它,它……竟然跑到了咱们给东楚的使臣所安排的宅院里!” 对于火火那只灵狐,经常在京城里上蹿下跳东躲西藏,甚至是时刻不见踪影,这些在摄政王府早就不以为奇。 毕竟,早些年,这只灵狐,也只是机缘巧合的因了王爷的寒毒,这才到他们王府里寄养,但是这般情况下,那只灵狐…… “它可是做出了什么事?”除了这种猜测,夜梓离一张面瘫脸上,着实没有什么别的好的猜想。 那名暗卫在王府多年,自也算是了解火火的习性,但这般突然的请示,也定是那小家伙招惹到了什么大的事情,才会让手底下的人,如此慌张不已。 那人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低声道:“夜统领,你跟着属下前去看看就知道了。” 略微斟酌一番之后,夜梓离轻点了点头,也便随着去了。然而当他真的迈进了那处院落之后,他也总算是理解了方才那名暗卫的慌张。 只见那小家伙“啾啾啾”地叫着,上下不停地奔走乱窜,任是周围的侍女如何躲闪,它都有那本事一跃而起,精准的跌落到人家那身体上最为绵软的一处去。 不少的侍女,为这可爱的小家伙的作为,而羞红了一张脸,然而,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手拿着一条扫帚,做太监打扮的那小公公,摆出一副泼妇骂街之势,站在院落之中的单薄身影,那才是极为的碍眼。 夜梓离素来面瘫的脸上,从来不会有过多的表情,他看到此情此景的第一反应便是眉头一皱,然而,在当他用探寻的目光,去瞅那公公之时,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他心底倏然而生! “喂,你在给杂家干什么呢!只知道站在那儿,看到了那讨人厌的小家伙,缘何不动手去抓?难道你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不知道,咱们太子殿下从赌坊好不容易赚来的白花花的银票,就被那可恶的小东西给抓走了吗?” “要是你们再不动手,那可要休怪待会儿太子殿下将这笔账,算到你们主子身上!”威逼利诱的话,从那张嫣红俏丽的小嘴之中,刚一说完,在他的身后,便蓦地听到了一声轻咳。 那人的耳朵敏锐的一动,那公公立时忿忿地瞪了夜梓离等人一眼。 于是,机灵的火火,趁着这个时候众人的不备,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之后,“嗖”地一下,宛如化作一道流光一般,猛地蹿出! 然而,可惜的是,还不待它的大白牙和这来之不易的银票,好生温存温存,那盖了红色官印的纸,就被夜梓离猛地一个用力,硬生生地从它刁钻的狐狸嘴中,脱口而出。 火火的牙一硌,原本瞅着夜梓离的强悍眼神,霎时水润了几分,那般欲语还休的姿态,仿佛正无声地控诉着它的委屈,孰料,夜梓离实在没了耐性的将它毫不留情的一甩,接着,众人只听“啾——”地一声,只觉一道流光骤然从眼前闪过,不过须臾之间,这处院落,便再次归于了静寂。 “东楚太子!”夜梓离见了来人一时瞅着他那或明或暗的眼神,他不由得恭敬地俯首,客气的唤了一声。 东楚太子并没有说话,只不过眸光在不经意的掠过身侧那人之时,眸里的幽暗,更加浓厚了几分。 那公公满眼娇横的伸手接过了夜梓离手里的银票,眼角抽搐的看着那银票上正泛着透明泡沫的狐狸口水,顿时心里恶寒了一阵,但无奈迫于身侧之人那威压的眼神,他只得在仿若不经意的翻了个白眼之后,伸手接过。 “多谢!”那人不冷不热的轻嗤了一声,但不知为何,听了他这一声,夜梓离的双眉反倒蹙得更紧了几分。 “呵呵。”这种尬尴的时刻,也就只能是东楚太子出来打圆场,仿若是一时看出了夜梓离瞳眸之中的疑惑,东楚太子一时也只能轻笑两声。 “近日对摄政王府多有叨扰,还真是让本太子,未免有些过意不去。眼下摄政王府的夜统领,又帮了本太子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就是不知如若阁下是否介意,本太子做东,找个时日特此宴请。” “东楚太子抬举!”夜梓离依旧是那种不卑不亢的声音,只是在抬眸看向东楚太子之时多了一抹探究之色。 毕竟,按照常理,不应该皆是各国使臣来访,入住天曜行宫,而这么多年来,恐怕独独也就这东楚太子是个例外。 当初,主子在天曜帝京的城门,接到各国使臣之后,虽没有给他细说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到底该如何处置,但是经他好生一番调查,竟是发现眼下的这位东楚太子,非但熟知天曜皇朝的风土人情,对于他摄政王府,除了主子的禁地古夙居外,其余的,可以说他皆了如指掌。 对于,这般似敌非友的人物,宫夙夜的态度,到底如何,作为属下的他,一时也并不好揣摩。 不过,自打那日把东楚太子安置在这里以后,他倒也是第一次踏入。 而至于东楚太子的这般开口,竟让素来行事果断的夜梓离,更是有了第一次的犹疑。 仿若早就勘察出了这里的人对自己的戒备之心,东楚太子轻摆了摆袖,表示他对此也不是特别在意,只是嘴唇轻启,朗声道:“夜统领大可放心,本太子对此并不心急,这番宴请大可放在这天曜的国宴结束之后,彼时,想必贵府的主子,已经不被诸事缠身,好歹千里迢迢来此,也算是能饮酒助乐一番!” 夜梓离沉思一番之后,点了点头,眸色幽深的凝视了那公公一眼之后,便客气的领着人退出了宅院。 然而,就在他走后,没人知道的是,那人娇嗔着口气,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什么跟什么嘛,太子皇兄,这里除了我那皇姐之外,其他的人未免也太无趣!” 第一百四十六章 混乱局势 当魏临几经周转从医馆里请回来的大夫,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之时,任是谁也没有料到这里的气氛,居然已经如此剑拔弩张。 即便是有了蒙子田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也在僵持中一度被打破。 “这件事明明就是定国公府君家那大小姐做的!当时除了她身边的近侍靠近过咱们营帐,难不成咱们自己的人,这么多年的兄弟还会自个儿下毒害自己?” “无凭无据,你这话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谁说我无凭无据了?那晚坪子他自己就在边儿上,如今他又是这么副样子,他不是最好的证据,谁又还能拿出什么最好的证据?要我说,这事儿真要查不出到底是谁做的,那咱们怎么样也得找上那定国公府,务必给他们所受的罪讨回公道!” 方云的话,一时倒也堵得某些人哑口无言,静默一瞬之后,混乱之中竟不知道是谁,推搡的动起了手。 蒙子田在一旁站着,原本温和平淡的脸,竟也染上了一抹阴沉。 他恼怒地喝了一声,“够了!”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混乱之中,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动手,打得底下的骆六痛苦的哀叫了一声。 可惜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动作,骆六那后脑勺上的一抹猩红,霎时就刺红了他们的眼。 破败的银色铠甲,映衬着那张张面色狰狞的脸,突地,站在一旁的李魁,眉头一皱,三两步就大跨上前,飞跃的动作,那速度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他到底是如何拿起了竖在一旁的戟,却是直接朝着营帐内人群围堵的正中央,二话不说的叉刺而去。 “魁子!”老马哥沧桑着眉目,站在一旁,这么会儿下来,倒也算是看清了局势。 他不禁暗瞥了眼,正沉着脸色的蒙子田,犹豫不过须臾,他就忐忑着面色,鼓起勇气道:“蒙将军,现在的情况……” 还不待他的话说完,身后就有一人,不停地颤着身子,使劲儿地扒拉着老马哥的裤脚。 老马哥眉目一皱,心中涌起一股极大的不耐,当他正欲动作之时,却听到底下人传出来的虚弱一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他边说,边把头磕得“碰碰”响,生怕他磕头要是再慢了几分,那些周围狰狞着面色的人,只需短短一瞬,就可以把他结果了似的。 蒙子田皱着眉头,也早已发现了眼前这一幕的不对劲儿,他眼神敏锐的注意到了那人身上披挂着的木箱,拧紧了剑眉,沉声问道:“你就是大夫?” “是是是!小人正是!”听到有人这般拷问自己,从回春堂找来的刘大夫,真是恨不得立马能表明身份,和这些打打杀杀的人撇清身份。 不过,很可惜,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大脑里既定的剧本走。 蒙子田抓紧了时机,冲着老马哥使了个眼色,老马哥见状,当即会意的点点头,一把拉起跪伏在地上的刘大夫就要往外冲。 刘大夫一看这苗头不对,不由得踌躇了一会儿,大声道:“诶诶诶!好汉,你这是要把老头子……啊!” 顾不得刘大夫那浑浊的瞳眸之前,刺眼的银光霎时一闪! 与此同时,老马哥的脸色骤变! 他手腕儿一个用力,将刘大夫向后猛地一拉,接着再是一甩,眼看着那人到了还算安全的角落,他这才“呸”了一口,和眼前的人大眼瞪完小眼之后,就愈发熟练的动起手来。 天曜的京郊,某一高地之处,塔里木还算满意地看着今晚自己的杰作,然而才从宴王府出来的塔里格,只是扫了一眼,底下的局势之后,整个人就什么话也不说的,始终阴沉着一张脸。 “哈哈!塔里格,你说咱们这么一番出其不意的一招,断了天曜宫夙夜那厮的后路,恐怕任是谁也想不到你我二人的头上!啧啧,咱们就这样优哉游哉的看着别人窝里横,那感觉还真是好!” 听完塔里木的一番论调之后,塔里格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倏地,他冷厉着眉色,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了握拳,须臾之后,他猛地一个转身,紧接着就是“啪”地一声,他恼怒地嗤道:“真是个没用的蠢货!” “哼!看看你眼下干的什么好事,早知道会是如此,再怎么失算,本……咳!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做事!”塔里格阴沉着双眼,气怒的胸口,上上下下的一起一伏。 塔里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眸,紧捂着自己的左脸,他眸带愤懑之色的叫嚣道:“塔里格,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在嫉妒本将军为王上又办了一件好事,还是你眼红王上对本将军的宠幸?” “你信不信,要不是看在你是本将军兄长的份儿上,本将军定会将这一巴掌给你还回去!”塔里木这时的眼睛恍若在喷火,直直的瞪视着眼前眸色同样阴沉的塔里格。 在他话落之后,二人有那么半晌,都不曾说话,这片高地,霎时就显得寂静了几分。 “哼!你以为你这真是在替王上办成了一件好事?我看你这是在毁了王上还差不多!”塔里格此时的面目表情,代表着他已经渐渐找回了先前丧失的冷静。 但他说话的声音,仍然残留着一股恼恨,导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塔里木好脸色。 “毁了王上?”塔里木有那么一瞬惊愕的重复了一遍,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他不由得冷笑道:“怎么可能?别说他们那些废物请来的大夫,能不能查出这是水里的问题,就算是查出来了,也不可能知道这里面是咱们谁动的手,毕竟……这里的蛊虫,可是本将军下了血本……” 塔里木越说到后面,在对上塔里格那阴沉得都快滴出水的双眸之时,那声音显得越发的微小。 慢慢地,他不由得住了嘴,独留下塔里格眼底的那片阴鹜。 “你把蛊毒下在水里,本将军并不会反对!但是,塔里格,你知不知道这当中,你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选错了时机!放早了蛊毒!” “哼,没有挑对时机,选用再厉害的蛊毒,又有什么用?就算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查出来这是水里,被人下了蛊毒的问题,但这时候的兵荒马乱,且先不说咱们能保留到最后给宫夙夜那厮致命一击,就连这京都府尹的守卫,追究下来的责任,一层层的关系网,渐渐地部署,咱们南疆也算是难逃其咎。” “塔里木,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头脑根本不怎么干脆,却偏生有了一颗熊胆,你做出来的事情,倒是让我南疆,在整个天启大陆,瞬时就变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里的事,本将军命你暂且及时收手!否则,咱们做的事,一旦被赤燕那边的人利用,这后果,恐怕咱们怎么也不敢想!”在这种时候,塔里木从来都是对这种冷静的头脑,将这些混乱的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人,无一例外的嗤之以鼻。 然而这次不知道是为何,兴许是在塔里格那般寒凉的眼神之下,他竟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种上位者的威压,所带来的屈服! 犹豫须臾之后,他紧捂着左脸,眸带纠结的点了点头,朝着跟在身后的人,一招手,带着暗沉之色的战甲,恍如一股静静的溪流,不声不响的从那所在的高地之处,涌动而出。 待得南疆的一众人等走后,法华那一身清朗无波的白袍,无声无息的迈步。 夕阳之下,他的眉目慈善,双手缓缓合十。须臾之后,却是只见他面色沉静的掏出一个玉制的瓷瓶,白白的莹粉,朝着营帐所在的水源那处缓缓洒下。 这里发生的瞬变,并没有以很快的速度平息下来,反倒是正当司徒空打马扬鞭朝着京郊之处疾步而去之时,他倒是一个不注意的瞥见京都府尹的人,竟然有了动作。 他紧张的面色,浓厚的眉,骤然一拧,眸带不满地眼看着那悠闲着神色的杨统领,一边派人将自己阻拦,一边不动声色地缓步朝城门处走来。 “呵呵,下官拜见司徒小侯爷。”杨统领站在司徒空的骏马身旁,抬眸望着司徒空那略微不满的脸,这么一番功夫,可是把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么一招做得堪称滴水不漏。 “杨统领特意派人将本小候拦截在此,可是奉了谁的命令?这个时候,并不到关城门的时辰,杨统领就这般迫不及待地前来问候……”司徒空近日里跟着他家老爷子,再怎么样为人处世还是摸了边儿,一番话说得含蓄委婉,个中心思,倒也没有说透。 “怎么回事拦截?”杨统领听了司徒空的话,面上的表情,立时做出一副讶异的样子,转而他又笑道:“司徒小侯爷给下官无端扣这么一大顶帽子,下官人微言轻,哈哈,还当真是受不起!” 司徒空闻罢,眉目一拧,霎时就冷下了声音,“你也知道你受不起?本小候此刻暂且离京,身有要事,还真没那个闲工夫跟杨统领闲话家。杨统领若真要是有什么事儿,大可上我司徒侯府,登门拜访,直接问候我家老爷子!” 司徒空说完,也不管这底下的杨统领到底是怎么副表情,“驾”地一声,双腿一夹,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向前冲。毕竟,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如非必要,京都府尹这根葱,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见了司徒空的动作,杨统领镇定得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几番动作之后,果然,这司徒空的马,还没有靠近城门,就被京都府尹的人,再次拦了下来,“哈哈哈!司徒小侯爷你这么急着走是要做甚?”杨统领的脸上此时堆满了笑,那双瞳孔,伪装得太好,倒是让司徒空一时根本就猜不到他的所思所想。 “杨统领这是?”司徒空紧皱着眉,口里的语气,早已没了先前的客气,此刻更是无端戴上了一股恶劣。 “哈哈,司徒小侯爷,果然是个明白人!”眼见司徒空并没再做挣扎,杨统领藏在脸上那张假笑之后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几分,“司徒小侯爷常去的地儿,金樽斋!咱们兄弟二人喝上一杯如何?” 比起早一步出府的司徒空,在得到消息,安置好小王妃之后,才堪堪出府打探的暗三,显然是要迟了那么一步。 他恍若黑雾般的身影,此刻正无声无息的在天曜帝京的上空飞腾,而万花楼里刚好完事的碧青,却是委身在那宽厚的胸膛里,一阵又一阵的娇喘。 当暗三赶到天曜帝京的京郊之时,他竟不经意的与一抹飞掠的白袍错身而过,然而眼下时机紧急,并没有多的时间来给他思考。 蒙子田沉着的深吸口气,率先一步避开人群混乱之中,某些人正欲向他不停刺探而来的动作。 他敏锐的感受到了身后气息一阵诡异的波动,就在他回身之时,不远处的人,竟奋力地将他一个推搡! 身侧的刀架,那银白的光芒,仿佛骤然之间,就要刺破他那蕴藏了一阵阵黑色漩涡的眼! 索性,就在这紧要关头,令人更加担忧地事,并未发生,暗三的手,以最巧妙的角度,横过了蒙子田的腰,很快的,仿若就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无声无息的加入了此间混乱不堪的战局。 营帐之内,神色苍白的坪子,已经顾不上额头正大颗大颗滴落的汗,他张大了口,不停地想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他紧咬着苍白的嘴唇,捏紧了座下的褥子…… 身手敏捷的方云,眼见外面的形势愈发的不对,关键时刻,他猛地一个闪身,就进入了营帐之内。 “方……咳咳咳!咳咳!方……方云!咳咳!”坪子刚一开口,就不自觉地牵动起了全身的痉挛,痛苦的咳嗽。 然而这时的方云,非但没有理会坪子那愈发苍白的神色,反而眸光一狠,直接大步跨或躺或横在地上的其余神兵。 “你你你……要做什么?咳咳!”坪子虽然喉咙犹如火在灼烧,但凭借着多年的血性,自也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方云的不对劲。 这里的形势,根本来不及给他多加思考,他极力的忽略着心底那个可怕的猜测,眼睁睁的看着方云从腰间,眸光狠厉的撇下那把恍如月色的弯刀。 不过片刻,他便已成功的踱步到了坪子的身前,把那凉薄的弯刀以其威胁之势,架在了坪子的脖颈,低沉下来了声音,狠声道:“像你们这种人,活着也是痛苦,死了也是痛苦!” “既然都要痛苦,那为什么不让你先死了,未免你活着让更多的人来陪着你痛苦!”方云话里的阴桀,已经足够让头脑清楚的坪子,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坪子那紧抓着被褥的双手,不由变得更加寒凉,颤声问道:“为……咳咳!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问题太蠢了么?”方云把刀贴得更紧了一分,看着坪子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由最开始的不敢置信,渐渐地变为了惊惧,突地,他沉着声音笑了起来,“啧啧,欣赏人变脸,这真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一件事情。” “你应该知道这样做,对你今后在这里的日子并没有一丝好处。”坪子勉强连贯的说完一句话,那有苍白变得透明的脸色,明显的告诉着方云,他此刻的虚弱至极。 方云闻言,不怒反笑,低声道:“坪子,你不是都说了么,是今后在这里的日子,没有一丝好处!” “明摆着今日在这里闹了这么一出,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而我方云又不像其他的蠢货,只知道死忠,人只有知晓变通之理,才能另谋出路,让自己活得长久。所以……” “所以,咳!你要挟持我?”话说到这里,坪子总算是明白了方云的意思。 方云瞳眸一闪,转而笑道:“坪子你一向很聪明,这话说得不错!” “可惜呀,你笨就笨在了一点,选了蒙子田这么一个堪称废物的主子,呆在这营帐里,把自己故步自封了十年,竟是活得这般狼狈!如若不然以你的资质,不去做一个军师,委实是屈才。” 对于方云的一番话,坪子寒着脸色,并没有理会。 他知道方云很快,就应该会有下一步动作。 混乱将起的时刻,身手敏捷的李魁就已不经意的转移了众人的战场。虽然,这大动干戈的起因,无异于某些不识趣的人,大胆的推搡,但不管怎么样,这都万万没有对自己人刀剑相向的理。 话虽是这样说,但真要落到实处,底下的人一旦疯狂起来,被挑动了那根压抑已久的神经之下的怒火,很快的,便将这些年来所受的憋屈,本该是在战场上的奋勇杀敌,渐渐地演变成了自己人的内斗。 这番混乱,可以说是无巧不成书,哪怕是蒙子田在这种时刻,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为皇家跑腿 索性这厢,刘大夫有了老马哥的仗义相助,倒也算是勉强躲过一劫。 然而孰料,这里的事情,还来不及让他大喘口气,众人就纷纷凝目,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阵蹄音。 刘大夫顿时被惊得煞白了脸色,不得颤着手指,战战兢兢道:“这这,这是……” 蒙子田剑眉紧拧,自也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动静,拳风猛然一扫,加快了手上不停应对的动作。 他眉关紧拧,刚抬手隔开一人,立时又愤然上前,大声喝道:“还不全给本将军住手!” “哈哈哈!”谁料,不等呆怔的众人回神,营帐所在的前方,传出来的那道朗声大笑,倒是霎时让众人齐齐蹙眉。 “你们眼前的都是群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给本将军将他们全都拿下!”伴随着那人的话落,“吭吭哧哧”的兵甲声乍然晃动。 这话音一落,立时让神兵这边的人,有了几分猜测,这恐怕应该又是京都府尹那边的人,过来找他们的麻烦了。只是,好巧不巧,偏偏改在了这个时候。 估计就算此刻他们这里的人不想停手,单凭这眼前的局势,那也由不得他们。 “啧啧啧,本将军当着人是谁,哈哈!倒不曾想到,今日这番兵变,竟会是昔日的老对手蒙副将!蒙大人!” “此一别经年,咱们兄弟二人再聚首,你还真当是让余某刮目相看!” 而当那些人走近,他们这些人才恍然发现,今日前来找茬的人,似乎并不是往日那被摄政王殿下废了双眼,成日里只知自称刘统领的那人。 这时,随着他们一行人的走近,不仅仅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刘大夫,就连常驻此处的神兵,一看那些人的金黄铠甲,也算是把这些人的身份,看出了一些苗头。 若是所料不错,这些人应当是直属于天曜帝京,当今皇上手下的嫡系,御林军! 而他们居然以“兵变”之名,现身在这里,其中之意,自是引人深思。 蒙子田眼角微动,拳头紧握,他又如何听不出余撩话里的奚落之意。 须臾之后,他终是微垂了垂眸,这时再多的虚名跟营帐里的那些正中了毒的将士们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蒙子田的身影不动声色地往刘大夫的身前一挡,他状若不经意的冷睨了静立在一旁垂首不语的李魁一眼,李魁眼底,斜光一瞟,当即会意的点了点头。 趁着周围人的不备,动作迅速地闪身,仿若化作一道残影一般,把正处于怔愣状态的刘大夫,二话不说的往他宽厚的肩上一抗,再回眸转眼之时,他整个人早已消失在了校场。 余撩眸光微眯,自是察觉出了蒙子田那一步看似多余的动作,他只是略微思忖了一番,便笑道:“怎么?蒙副将,你我二人兄弟相见,你就打算在这里干站着?” “就算你舍不得请本将军到你营帐之内讨一口茶,那看如今这架势,势必得跟着余某到京都府尹的衙门走一趟了!” 蒙子田并没有冲动的去理会余撩话里话外,暗藏的各种挑衅,他稍稍理清了他话中的思路,拧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兵变?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蒙子田带出来的队伍正在闹兵变?” “余将军,你是怪我们正刀剑相向,不分敌我,还是专程奉了圣旨前来缉拿?” 很显然,蒙子田的这番话并没有给余撩反驳的机会,余撩的面色只来得及一黑,不等他多做挣扎,便听蒙子田那厮接着道:“余将军,你话里的意思,若是前者,那在下恐怕还真是忘了请余大将军,看看咱们身处在什么地方!营长之前的空地,这里可是校场!鄙人手底下将士的日常训练,难道这也需要专程给余将军多做汇报?” “那若是后者,我蒙子田在圣上的面前,自是不敢妄言!若圣旨在此,那么我蒙子田悉听尊便!” 蒙子田这等不阴不阳的话,可谓是刚好拿捏住了余撩的七寸,他的手里既没有圣旨,而眼下本应该是被他抓了个现成实打实的证据,在蒙子田那张讨人厌的嘴里,愣是被他合情合理的掰出了个所以然来。 余撩一时之间只得黑沉着脸,但好在他今日带过来的那批人,正是往日里跟着先前刘统领的那批。 毕竟,自打刘统领那大树一倒,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是跟着在上位者的面前讨不了多少宠,但所幸今日杨统领不在,而他们今日眼前跟着的这余将军,虽说是才从京城之外升迁回来,但当年先帝在位之时,他可没少跟着受宠。 于是,照着这样的情况,京都府尹手底下的兵,又有哪个是傻子? 这眼前的余撩,一作出今日要来巡察京城边将的苗头,他底下的这些人,谁又敢不唯他马首是瞻? 不过,今日倒也算是巧了! 这余撩好不容易从别人那处打听,抓住了当下个机会,眼看就要讨回往日在蒙子田这儿所受的屈辱,谁知被那巧舌如簧的蒙子田,这么一瞎掺和,他吃了个暗亏,脸正黑着。 那营帐之处,竟有不识好歹的人,贸贸然而出! 方云的刀此刻正抵在坪子的腰后,坪子苍白着神色,缓步出了营帐,耳边传来的却是方云那一阵阵阴狠的低语,“看来,这真是天不亡我!今日这意外倒也挺多……恐怕那些但凡聪明点儿的,都该知道抓准了时机!” “可不像你,坪子!”方云说到这里,眸光微微一眯,“你就是太蠢!” 坪子底下行走的脚步一顿,方云的眸光一沉,抵在坪子腰间的那抹银白,更加用力了几分。 “坪子,你!”老马哥算是素日里比较熟悉坪子的人,眼看着坪子那面色不是泛起的苍白,老马哥心中不由得一痛,然而当他的眼风,恍若不经意的一扫,扫到坪子身后,那面色不自觉地带了几丝阴沉的方云之时,那谨慎的瞳孔里的暗光,不由得略微变了变。 “哈哈哈!看来蒙将军,你竟也有出乎意料的时候!”余撩能坐上御林军的一军之将的这个位置之上,那眼力也自是不同寻常,他很快的就发现了方才那迈出营帐的二人之间的气息不对劲。 这一次,他学得很聪明,丝毫不愿给蒙子田半分可乘之机,抢先开口。 余撩能察觉出来,蒙子田的能力自也是不弱,只见他的眉头狠狠一皱,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坪子?” 方云眸底的颜色诡异暗涌,他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巧妙地给坪子的膝盖之处,猛然一击! “嗯!咳!”坪子脸色此刻苍白得几近透明,但面对方云的威胁,他选择了咬牙坚持。 方云在他的耳边低咒,“坪子,看来你还真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着,他的弯刀,愈发的靠近了坪子的腰椎,颓靡的血色,缓缓地浸出了几分。 此时的暗三自打方才那片短暂的混乱结束之后,他便躲在了暗处,窥视着这里的动静。 当那银白的刀光,与夹藏着的刺眼猩红,映入他的眼帘之时,他的眉心,顿时微不可见的一蹙。 “副将大人!”方云不顾眼前的众人到底是什么反应,此时的他,竟不退反进,神色万般坦然地露出了遮掩在宽大衣袍之下的那柄弯刀。 他口中短短的那么四个字,霎时便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老马哥的余光,当瞥到那抹银白之时,他的心,狠狠一跳,立时开口骂道:“方云,你这小兔崽子,他妈的!到底还是不是人!坪子的身体本就虚弱,他怎么还能经得起你的这番折腾?” 方云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老马哥突然地开口叫嚣,有半丝改变,他反而镇定的沉了沉眸,叹声道:“蒙将军,老马哥!如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单就是坪子这么多年来,虚弱的身体,都值得我痛心!” “而我如今所做出的这般举动!如若不是坪子他……”方云眉头紧皱,他说着说着,仿若不经意的顿了顿。 而那接下来的话,让他开口又似有不忍,“如若不是坪子他……真的背叛了我们!” 这话一出,方云彷如立时出了口长气似的,说得很是不忍,“那我适才在营帐里发现就是他,在给咱们的人的水里投毒!那我方云……也就不用……也就不用如此威胁着他,架着他走出来!而就应该是在最开始,就直接一刀结果了他!” “这种背叛咱们神兵的人,就永远都是咱们神兵的敌人!若不是顾念着兄弟情分,我方云唯恐失了对那些被他蒙蔽多年的兄弟的一个交代,否则,不若如此!我方云今日也大可不必当着副将大人等这么多人的面前,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出来!” 方云的一番话,被他可谓是说得义正言辞。 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要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还真就生出了几分,立即拉着坪子那种被凌迟都尤为不过的叛徒就地处决的心思! 老马哥被方云那番话当即就给气得眼红脖子粗,抡起了袖子,眼看就要挥起拳头,去和人家“理论理论”,但也所幸蒙子田身边的武大、武二,反应够快,及时的拉住了老马,这才没有给这件事的后果,埋下更多的起伏波折。 当然,如若老马哥方才真的动手,那他蒙子田也就敢用人头担保,照着余撩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今日这些事,就算给他扣下的大帽子不是兵变,但在怎么样也不会任上面的人,这么单纯轻易地就饶过了他。 “坪子,你说话!你不是那种人!只要你说,你老马哥就绝对相信你!”过了这么半晌,老马哥眼看着坪子低头不语,他那沧桑的脸上,不由得更加的着急。 而恐怕这些事,还真是任他怎么想,都想不到,今时今日怎么就会出了这样的乱子! 难不成真是因为那晚……他们这些人答应了定国公府…… 老马哥对于脑海里乍然之间,宛若电光火石闪现过的情节,并不做多想,他现在只是一心担忧着里面营帐里那些生死兄弟的情况,另一面又担忧着方云胆敢这般劫持着坪子,这里面到底又是藏了些什么事。 眼瞅着这里的气氛僵持,天曜帝京金樽斋里的气氛,当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对于胆敢半路拦下自己的人,他司徒空可不会管这京都府尹的背后,到底站着的是哪边的人。 杨统领倒是带着他身边的几个属下,面上一副和和乐乐的姿态,优哉游哉地叫上了底下小二的给他们上了几个菜。 司徒空眼瞅着面前的一桌子美味佳肴,那细长的眉头一皱,不耐烦的开口,“杨统领,直说吧!你这般派人专程把本小候拦在路上,到底是有什么事!” “本小候还有要事在身,可没有闲工夫来跟杨统领闲扯!” 司徒空冷淡的口气,非但没有让杨统领感到半丝不快,反而那张老脸上的笑和褶皱堆加在一起,像极了那灿烂的菊花,“司徒小侯爷,果然是个耿直人!和你我这种,命里注定了的刀枪里来过活的人说话,就是不同!” “啧,咱图的就是那直接,爽快!”杨统领一边说着,但眼底的那精光却是丝毫不离面前的司徒空。 他豪气的斟满了一杯酒,轻押一口之后,倒也痛快饮下。 “嘿嘿,司徒小侯爷暂且不用说话。先容杨某猜猜,小侯爷此番前去可是想要到那京郊荒料之地?”杨统领恍若迷醉的眼神,微一挑眉,顿了顿之后才道:“又或者说,距离山上某处隐蔽的别院,不过几十里之距?” “小侯爷,可有此事?” 杨统领的这番话问得轻松,然而司徒空却是觉得,这些字眼一个一个,正缓慢的敲打在自己的心弦之上,他不由得冷哼一声,“杨统领这样的人,说话喜欢这么快就自打自脸了!果然,这京都府尹不愧是给皇家跑腿的!” 司徒空这番冷嘲暗讽的话,说得让杨统领的面色一臊。 说他是自打自脸,又说他是给皇家跑腿!有了之前国宴之上天成公主的那些事,他杨统领,又如何不能察觉出司徒空话里的苗头。 但是迫于他今日的目的,恼归恼,但该办的事儿,那就必须得一件也不能落下。 “司徒小侯爷的话,虽然说得有些让杨某不是滋味,但不得不说给皇家跑腿的那句话,小侯爷说得还真是对!”杨统领一边暗叹,一边谨慎的窥探着司徒空的神色,那话里暗示的意味儿,在他看来也倒算是再明显不过。 “所以……” “所以你想要什么?”没等杨统领的话斟酌着说完,一经想到京郊那危险地情境,端坐在杨统领的面前,斟茶饮酒,早已让司徒空失掉了往日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耐性。 “哈哈,小侯爷这话果然是比杨某所说更为直接!”不知是赞,还真损,这时候杨统领的表情,隐匿在阴暗之处,让坐在他对面的司徒空,一时并看不太明显。 “那既然小侯爷都比像我等这样皮厚的老人家先开了口,那接下来的话,就全交由杨某来说。”有了方才那么一番不算开头的开头,杨统领思虑一番,打了好几遍腹稿的话,也就这样说出了口。 “早在天曜建国的那百年之前,传闻我天曜高祖曾率领三百万大军攻打天下!最终,古夙王朝的子孙,奈何年纪尚有,根本就不足以在除去我天曜以外,南连赤燕、纵横西凉、北齐等一干强敌面前负隅顽抗。” “古夙王朝沿袭千年的精兵罕见的得以败走!而我天曜虽不如西凉北齐的以少胜多,但单单是那三百万大军的民心所向,在当年便足以令人畏首畏尾。” “而今,天曜建朝,百年风雨飘摇之期已至,朝堂上下,对于早些年所流传上来的三百万大军,早已有了不同程度的质疑。更有甚者,不惜手段的,企图在暗处进行多方位打探,以求对我天曜的朝政能够别有谋算。” 说到这里,杨统领若有所思的顿了顿,他转眸之间,不出所料的瞥见了端坐在一旁的司徒空那紧拧的眉头。 而司徒空承认,他好歹也是被称为天曜帝京四霸,当中的一霸,想要就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那是他情商加智商,恐怕都不太允许的事。 他依托着一张写满冷色的脸,不满地冷嘲,“哼!能把故事讲到这份儿上,本小候看来还真是有些难为杨统领。本小候竟是不知,堂堂京都府尹,说白了也不过就一员武将,什么时候竟然破格提拔上来之后,眼瞅着就要坐稳了屁股下这位置,就开始关心起,那些原本漠然视之的朝政大事。” 听了司徒空的话,杨统领并没有生气,反倒好脾气的“呵呵”笑了两声,饮下一口酒之后,道:“单单是司徒小侯爷今日的这番表现,别说杨某,恐怕就连你家老爷子都该刮目相看才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梦魇再现 司徒空的嘴角一抽,他对于杨统领的这番话显然并不苟同。 但不过,那京都府尹的杨统领也自是没他所想的那么轻易,就能被他的反应所糊弄,这般绕开这个话题。 而此刻天曜帝京的定国公府,庭院雅致的东芜苑内,君卿一头如云的墨发从她的颊边,乍然倾泻而出。 她的双眸紧闭,额头上的细汗不停地渗出,宫夙夜不顾亦白等人的劝阻,愣是寒着一张脸,拦下了君胤,更是强硬着口气,挥退了定国公府内,前来伺候的仆人。 他精致的眸光,紧紧地凝视在那张动人的小脸之上,他略带薄茧的大手,迟疑一瞬,终是不留一丝空隙的紧握住她的皓腕。 “卿卿……”须臾,他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唤。 奈何,偏偏这个时候的君卿,已然双眸紧闭,娇俏的嘴唇,泛着一丝罕见的苍白,对于外界之事,没了一丝知觉。 她深深地陷在那层层让人迷醉的梦魇里,绯红似血的曼珠沙华,正艳靡地侵蚀着她迈出的脚步,枯腐糜烂的断桥,顺延着她的目光,缓缓在她脚下伸展。 熟悉的场景置换,让君卿没来由的感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她咬唇,胸腔中的气压,逼得她不得不发出喑哑的痛哼声。 她素日里潋滟的眸光,此刻早已陷入了一股宛若在浮沉的沼泽里纠缠的迷茫之色,而那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细碎目光,更是显得那般彷徨。 她提起身上那袭烈焰如火的裙摆,莫名的跟随着胸腔中的指印,一步一步顺着那阶梯踏上去。 突地,仿佛就在她触手可及的眼前,一阵刺眼的金光乍然传来! 那是什么? 她感到她的胸腔里的气息一滞,顿时,满是冷厉煞气的紫金面具,仿若吞噬暗黑之势的夜鹰,孤绝而又冰冷,亘古而又缠绵! 冷! 她冷得浑身都发了颤,紧闭的瞳孔急速的收缩,先前刚压下去的那股强烈不安,竟再一次毫无预兆的袭来! “卿卿!卿卿!卿卿!”宫夙夜紧抿着薄唇,在她的纤手在他的禁锢中挣扎的那一刻,他那双原本闪过一丝晶亮的精致凤眸,在下一刻很快的又被眼底翻滚的阴云所覆盖。 他菲薄的嘴唇紧抿,绯色的衣袍,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乍然掀起一股冷厉的弧度,“亦白!还不快给本王滚进来!” 不难听出他一时气急的话中,饱含的是那从不曾有过的慌乱。 他天曜摄政王,手握重兵,独揽大权,从不曾料,何时竟也会为一个人忧心到如此地步? 好在亦白那厮也算是明白,这般危急的关头,的确不是八卦的好时候。 他幽深的眸光,朝着素问所在的方向微微一打量,但又很快的错开。 若不是他微握的拳头,在进门的那一刻又装作恍无其事的松开,那一瞬的凝眸,仿佛就真的只是她素问一个人的错觉。 蝶儿担忧君卿的空暇,自也是没有放过自打亦白出现之后,素问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对劲,那眼神老是不自觉的跟着某些人的后背飘忽。 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蝶儿蹙起了她那好看的秀眉,“素问,你今日没事儿吧?要不要去歇息一下?” 没有得到素问嘴里的答案,蝶儿犹自不懂的伸手挠了挠头,“唉,这儿有我!还有胤少爷和摄政王殿下在这里守着,料想主子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碍,你就回西厢好好的……” 孰料,蝶儿这番劝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宫夙夜面色紧绷,打横抱起君卿,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如风般的疾步而出。 蝶儿先是感觉自己说到嘴边的话被噎了噎,但她还来不及反应,竟是就见眼前的人影一晃,摄政王和她家主子,早已化作了一道虚影。 君胤紧蹙的眉头,同样是罕见的凝重,他桀骜的双眸,紧锁宫夙夜那厮所离去的身影,眸底暗恼方才为何他不直接跟着进去,而此刻他也只能紧跟在宫夙夜的后面,疾步而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恐怕没有哪刻比现在更清楚,卿卿是他心底除了那人以外,最重要的守护。 而偏偏有了单凭十年前的意外,让她出了事,他除了一直愧疚于心以外,时至今日竟都不能弥补,所以此时,无论卿卿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务必陪她的身侧! 他想……他手中的金羽卫,在这时刻,或许是该出动了! 东芜苑这个角落所发生的事情,自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进君老爷子的耳里。 他倍感疲惫的冲着吴伯挥了挥手,吴伯立时会意的在他的面前斟满了一杯茶。 “哎哟!”君老爷子突地把身旁斟满的茶,重重一搁,毫无预兆的叫唤一声。 “怎么了?老爷?”吴伯皱了皱眉,见了君老爷子这副样子,他立时心有戚戚的躬身附耳过去。 “哼!”君老爷子撇了撇嘴,当即傲娇的冷哼一声,那双暗藏在厚重云雾下的犀利老眼,微微一敛之后沉声:“走!咱们先去看看后院那浑小子!那日单是把他藏身在咱们府上的祠堂里,老夫可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如今他醒过来,不懂上门主动给老夫打声招呼就算了,反而竟还不知廉耻的等着老夫上门!哼!这些一个个的不肖子孙,真是让老夫失望!” 君老爷子的话虽如此说,面上那更是一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但他心底下所埋藏的那些事儿,也只有让吴伯垂下了眸子,不得不低叹一声。 然而这厢,方云的神色激昂,倒是很快的让蒙子田等人察觉出了不对劲。 不过,余撩的动作却是比蒙子田更快了一步,他暗藏深意的眼神,向着别处一飘,跟在他身侧的人,立时恍悟,当即便动作迅捷地朝蒙子田一干人等迅速地结成了包围圈围拢。 “哈哈!蒙老弟!眼下这位小兄弟所说,总算能证明我余某方才并非胡言乱语,而如今更是证据确凿,活生生的摆在你的面前。若老弟再不承认,可否就真的太过护短了?毕竟,本将军还真是不知老弟底下人的这番动作,到了圣上和太后娘娘的面前,会有什么话好说!” 余撩晶亮着眼说着,那眸中所暗藏的深意,并不用蒙子田多加猜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写在了他的脸上。 蒙子田的眉目一沉,对于方云方才所说的那番话,他一时还真找不到别的话来反驳,然而这个时候,也就只有老马哥等人在一旁愤懑着神色,不满地瞪视着,表明了态度站在方云这一边的人。 这种情况,一时之间,倒真是有些让人头大。 当然,此时更令蒙子田忧心的则是营帐里面的情况,这么半晌,都不见里面有人出来,想必躺下的那些兄弟的真正情况,并不容乐想。 不过,只要当他一想到,趁此机会胆敢对他们下黑手的那幕后之人,真是让他蒙子田恨得牙痒! 他这么多年所激发的怒气,并没有用到京都府尹的人身上,反而到最后才发现撬了墙角的,原来是自己的兄弟!那种背叛,失望与无力的痛心,积压在他的胸腔,一阵阵的痛楚接迥而至。 他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一双黑眸盯紧了方云,声音压抑的低吼道:“方云!有什么话,你定要想清楚了再说!” 蒙子田的话音一落,引起的效果,倒是让站在一旁看好戏的余撩侧目了几分。 底下的那些将士,紧握着拳头,同样愤愤的回吼道:“副将大人!我们敬你是将军!所以说话才客气几分!但今天既然出了这事,那我等想必还是有那个必要告知你。” 那人的话说到这里,目露犹豫的顿了顿,“这个破地方,咱们这些兄弟就算不是为了生计,也不愿再在这里呆下去!” “先不说这里的军饷有几时会发放到咱们这些人的手上,就单凭这么多年来咱们身为将士,不能征战沙场,反而在这里一呆,就凭白无故的受这么多的窝囊气,直到如今,那把咱们这些人早就弃之为敝履的司徒侯府,看看找上咱们,却居然要让一个女人骑在咱们的头上!” “咱们这里的人可都是些铁骨铮铮的汉子!要不是看在你蒙将军这么多年下来,哪怕是再苦再累的日子,对咱们这些人的照顾,这个地儿,还真是一早就不想呆!” 有了一人带头,后面的人立时出声附和。 蒙子田的面色阴沉,虽然这种场面,他在最开始的时候早有所料,但直到现在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心下免不了的担忧。 老马哥的神色愤然,他握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顾不上身旁人的阻止,立时被气得双眼通红的怒吼一声,“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人,我老马还真是从未想过这十年来,你们居然会是这样看待神兵!” “就算你们都忘了早先在加入神兵之时,所讲过的种种誓言!但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我老马意气用事这么多年,倒是真想不到,你们竟会丧尽天良到完全不顾营帐里面兄弟的死活,甩手走人!” “好!就算你们要走!那就走好了!又还像个娘们儿一样,磨磨唧唧地留在这里干什么!” “不管现在的神兵如何,我老马就是笃信先帝当年留下我神兵这样的精兵,那就绝不会允许他眼皮子底下的蛀虫,所以,你们若走,我那老马就绝不会留!” 武大、武二在他开口的那一刻,心知他情绪的激动,抬手就要拦住他,但谁料,就在此时,暗处的某道精光一闪,武大、武二齐齐对视一眼,垂眸犹豫须臾之后,也就不再抬手。 之前站在方云那边的人,不可否认的认为,方才那一番话的确很有煽动性。 而更加不可否认的则是,所站在他们对立面的老马哥却恐怕是眼下这在场的人之中,唯一一个用心在去看待每一件事。 他的话仿若一记重锤,闷声敲在了某些人心底的最深处,他们踌躇一瞬,终是纷纷低首,不敢抬眸。 “老马……”蒙子田紧皱的眉头刚有那么一丝的舒缓,不远处却又是传来了动静。 这般焦急地马蹄声,倒是让蒙子田和余撩二人齐齐一惊。 蒙子田是怕这其中事情,又会有变,更甚者是牵扯到更多。而余撩则是害怕这本就是他私底下的动作,而据他私底下所收到的消息,再结合他这么多年着实瞅着蒙子田那副窝囊样子不顺眼,当即就二话不说的趁着宫夙夜那厮手底下的人不在,往这个地方派了兵。 这番动作,真要立了功还好说,但这个时候……此时,他实在是有些庆幸,他一开始并未预料过这里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局势,所以派的人倒也不多。 “不不不……不好了!副将大人!不好了!”远处的那人,根本顾不上眼前是什么情形,当即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他跌跌撞撞的向着蒙子田所在的那处跑来,模样慌张。 眼瞅着来人是单枪匹马,余撩那厮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心下愈发得意了几分。 还不待那人冲破余撩的人的包围圈,那银白的刀光,霎时就在那人的眼前一闪。 蒙子田眉头紧锁,寒凉的眼神,向着余撩所在之处,冷冷一瞥。 余撩却是不以为意地冷冷勾唇。 余撩并没有让底下的人,放行的意思,那人就这样被人无端端的阻拦在外,着急地唤着:“蒙将军!你快想想办法吧,要是咱们神兵再没有什么动作,恐怕今时今日,神兵的名声就要这样毁了!” 那人的话说得无头无脑,老马哥下意识的一喝:“那你还不快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的喉咙,艰涩的吞了口唾沫,正着急的欲张嘴解释,接下来的话,却被场中静立许久的方云一拦。 他隐匿着神色,藏在宽大衣袍底下的弯刀,又贴近了那凉薄的身子一分,“哈哈,还能发生什么事?” “难不成你们这些人这么快就把我方才说的话忘了?老马!我方云今日告诉你,忘恩负义的绝不是我等,而是你!你!”方云的面色,此刻略显癫狂,他神情激动的伸出手直指蒙子田。 “就像坪子这种人,他背叛神兵,更是亲眼被我方云抓住在水里投毒!那日司徒侯府的小侯爷上访,难道你们又忘了他又是如何言之凿凿明里暗里的极尽挑拨?” “而你……方才所言,神兵的名声要毁了?哈哈,的确!神兵若是交到蒙子田这样懦弱的人手里,的确是要毁了!居然不顾这么多兄弟,要向一个女人屈服!” 方云的话,仅仅三言两语,又再次挑起了这些铮铮男儿心中的愤怒。 他们纷纷红着眼,那副态度摆明了要蒙子田给出一个解释。 然而这次,蒙子田并没有说什么,望着从营帐的另一侧,疾步而来的身影,他反倒步步向方云所在的方向逼近。 他不顾余撩那危险的眯起的眼,也丝毫不在担心,京都府尹所带过来的御林军当真态度强硬的,就对他们这些人动手。 他紧盯着方云的眸光,不自觉地夹藏了一抹凛冽,“方云,适才你口中所说,当真是你亲眼所见?” 方云被他那般直白的眸光,没来由的看得心中一跳,他藏在宽大袖袍底下紧握的弯刀,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松下了一分。 坪子苍白的脸色,身体里的痛苦,比起方云的威胁,根本让他此刻已做不出任何反应,只得听方云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口气,在他耳边响彻,“是,是……是又怎样?” 听了方云的答案,蒙子田的唇角,微不可见的冷冷一勾,“呵!看来方云,你的目光果然比起咱们负责侦察的小将,还要来得更加犀利敏锐。恐怕这若是与咱们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从回春堂专程请来的刘大夫的医术比起来,你的眼力更为高明!” “毕竟,咱们的刘大夫……若是所料不错,都不能确诊,他们所中之毒,到底是来自水源还是食物。而偏偏你……方云!倒是几次三番的一口咬定这是从水里下的毒!” “呵呵,这到底是你亲眼所见,还是这下毒本就是你一手筹谋!方云,本将军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是觉得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蒙子田的话,说得不温不火,但站在一旁的其余众人却是听得心惊胆颤。 他们不由得在犹豫的那瞬间,来回的在蒙子田与方云的面上来回打量。 而看了这么久好戏的余撩,终是有些坐不住。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蜷握,扫向蒙子田的瞳眸之中,兀自染上一抹阴沉。 “副将大人!我方云待在军中这么久,好歹也敬你一声将军!如今你面对叛徒,非但不给咱们众人一个交代,难道你还真想要包庇不成?” 方云的话说得阴沉,然而此时的蒙子田似乎心中早就有了把握,情况瞬时就反了过来,他倒一点也不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须有罪名 “你说包庇?”老马哥站在一旁,兀自冷哼,“方云,我老马警告你!你说话最好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明明就是证据确凿,他坪子这种人本就该死不足惜!”面对着老马哥的责问,方云的面色立时一恼,他胸腔中所积压的怒气,陡然一动。 他的眸中,倏地闪过一抹阴狠! “不好!快拦住他!”站在方云对面的老马哥,惊呼一声,终是将方云那自以为隐蔽的动作,收在了眼底。 老马哥见状,他脚下动作不停,一双浑浊的双眸,在看向那银白的弯刀,猛然之间,毫不留情地抬手刺向坪子的腰间之时,他的声音嘶哑一吼:“坪子——” 然而此刻的坪子,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断的渗出,苍白的嘴唇紧抿,脸上不时的泛着苍青之色。 陡然间,他被方云毫无预兆的松开了腰间的禁锢,早已陷入昏厥的他,毫无意识的向着身侧一倒。 突地,就在那抹刺眼的银白,眼看就要离坪子的身体越来越近,孰料这时,从暗处窜出来的一道身影,竟然猛地向方云袭击而去。 有了方云这么一瞬的变故,先前还犹疑的众人,此刻面色愧疚的望着场中那衣衫飞扬的二人,仿佛又另有了一番打算。 而余撩手底下的人,同样见证了这么一番变故,某些人在余撩的面前,自是想要抓住时机,前来邀功。 偏偏这个时候,任谁都没有想到,余撩大手一摆,双眼一眯,竟然是将如此好的提议生生拒绝了。 这样一来,反倒是让先前那迫不及待的几人愣在了那里,本来他们底下的人就收到了消息,说是今日这天曜帝京京郊的这一批神兵,唯恐生变,他们这才紧赶慢赶的往这里赶来,好趁机抓个现行。 然而现在,倒是换做他们不懂了,余将军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这么好的时机,居然都打算放过? 那若是等到杨统领一回来,询问起今日调兵一事,他们又该怎么给上面的人交代? 当然,至于这时候的余撩在想什么,他倒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直到那被称作坪子的小子,在真正动作的那一刻,他才恍悟过来,这么一遭,他余撩竟然是被人算计了! 眼前这混乱,想必并不如他来之时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本来这仅仅只是这蒙子田手底下内部人的唆使,却偏偏临到了头,才换了他这个跑腿的,算准了他会私自调兵,来掺和这么一回事!呵呵,他心下不由得冷笑一声,果然,此事早有预谋! 他手底下的人,顺着他那带着危险之色的眸光,缓缓地转移向场中,不过这个时候,却只见方云那厮手底下的寒气袭人,天地间仿佛瞬时便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暗三反手拔剑,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方云的手。 他知道这是只暗藏可怕劲力的手! 这个时候的方云,较为之前,俨然变了个人似的,他头发虽然是那么蓬乱,衣衫虽仍那么落拓,但看来已不再潦倒,不再憔悴! 他憔悴的脸上已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而这么多年来的潜伏,让他宛如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所以没有能看到它灿烂的光华! 但是,暗三此刻剑已出匣!他的手伸出,手里已多了柄刀!一刀封喉,这根本就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 暗三铁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方云咽喉。 突地,剑还未到,另一道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原来竟是蒙子田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 这厢,有了方云那厮所带来的阵阵骚动,神兵这边的营帐早已不安稳,原本打算以沉默来面对,他们心中那最逃避的事情,然而却是想不到,天意就是这么弄人,总喜欢把某些事情的真相,血淋淋的摆在他们眼前。 从营帐内一路护送刘大夫的李魁,瞧着方才声援方云的那批人,他只是冷觑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不过,在这个时候,某些人才算是明白,或许有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比沉默来得更伤人。 李魁护送着刘大夫一离开众人的视线,稍微有点儿悔改心思的,便立时手脚利落的掀开了帘子,完全不顾把他们困在这周围的御林军什么反应,二话不说的就直接翻身越过进了帐篷。 这些御林军见状,他们齐齐对视一眼,不确定的望着余撩所在的那个方向。 他们踌躇一阵,并没有见到余撩给他们下达什么新的指令,那也就表示他们今天在这里,这批神兵不管想干什么,只要一旦离开了这个包围圈,那他们就有必要把他们全都拦住。 之前的那一瞬犹疑,让几个手脚利落的神兵钻了空子,跑了出去,若是再让里面的这些人恣意乱窜,那他们御林军的面子,到底还要往哪儿搁! 思及此,就在下一个企图突出这圈子之时,那包围着神兵的御林军神色一冷,立时身子往前一挪,手里的刀戟,用力地向下一动,竟是那般强硬的姿态! 而偏偏不巧的是,眼下的神兵早已被之前方云那事儿,咽气吞声暗藏着一股恼怒。如今,这京都府尹的人,偏生要往这里面上赶着掺和那么一脚,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不成全他们? 新一轮的推搡再次在蒙子田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他心中一紧,手脚动作之间,俨然想要快点结束此处混乱的局势。 否则,今日的事,真要惊动了朝廷,那后果……单是想想,就他蒙子田的后背都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这时,方云的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 暗三看准了时机,铁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 方云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 此时,蒙子田乍然长啸一声,冲天飞起,铁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 他的人与兵器,仿佛已合二为一。逼人的剑气,摧得一旁枝头的红叶都飘飘落下。 暗三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飞虹,随着红叶飘落。 蒙子田长啸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方云当头洒了下来。 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蒙子田周围方圆三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的了。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暗三手里的小刀,同样不甘示弱的竟不偏不倚迎上了剑锋。 然而孰料,竟就在这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血雨般的枫叶却还未落下, 蒙子田木立在血雨中,他的剑仍平举当胸。 暗三的刀也还在手中,刀锋却已被铁剑折断! 他蹙眉,静静地望着暗三,暗三也静静地望着他。 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 方云跑了……这虽然是早已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但真正发生的这一刻,却依旧是让人难掩失望。 蒙子田和暗三再次对视一眼,默契的望着树下的残臂,这人……果然够狠! 这里虽是静默一瞬,站在那里把这场好戏看到快要收场的余撩,却是早就把这其中的事全都打好了算盘。 他眼瞅着营帐之处,御林军与蒙子田那手底下的人陡然所起的冲突,这种事,他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因此也并没有这般快的去阻止。他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出别人唱了开场,他跑来敲锣的好戏。 虽然他一时并没有想到那个胆敢把他也算计在其中的人到底是谁,但是只要让他一查出来,那他就断然不会手软! “都给本副将住手!”同样的一句话,在今日这同样的场合,再次上演,蒙子田疲惫着一双眼陡地怒喝了一声,他那瞳眸里望向余撩的愤慨之色,此刻怎么也不想掩藏。 但是这次话里的效果,比起之前有了方云的煽动,倒是足以见效,那些心怀愧疚的属下纷纷垂首对望一眼,霎时就收回了手,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仿若只是不经意的,负手而立的余撩只是幽冷一笑,眸中却是泛起让人不易察觉的暗光,“哈哈哈!好好好!蒙副将的这番动作,还真是好!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见,这一见面蒙老弟,就给老兄这么大的一个礼物恭贺,着实让我这做兄长的,有些长了见识呢!” 余撩的这番话说得不阴不阳,但也免不了话中带刺儿的一番试探。 果然,蒙子田这些年并未怎么变过,他疲惫的双眸中,清光一闪,两袖轻拂,冷喝了一声,“不管我今日神兵如何,但本副将想必,这么多年已过,你我兄弟二人的情分早就在割袍断义的那一刻尽了!而余将军你如今,手中非但没有拿到圣上或是摄政王殿下的亲笔谕令,你竟胆敢私自调兵,你可知道这一经上报便是死罪一条?” “更甚者本副将今时今日,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余将军私自调兵不说,更是在我军中暗行挑拨之时,极尽分裂之能,对本副将手底下的兄弟更是动手动脚!” “想必方才余将军行色匆匆的行至此处一口一个的兵乱,说的就该是如此吧?”蒙子田自顾自的说着,仿若此时完全瞅不见余撩那愈发黑沉的脸色。 转瞬他倏地冷笑一声,“余将军,莫须有的罪名,谁都会讲,而至于这把罪名坐实,不惜亲手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的人,整个天曜帝京,直至如今……本副将都只见识过你余将军能有这个本事!” 余撩听了他这巧舌如簧倒打一耙的话,怒极反笑,“蒙副将,你的脑子莫非真的是忙糊涂了?难道你的罪行还需要本将军再说一次?今日你神兵军营里所发生的混乱,本就是你管教不力!而如今有了方才那一事,更是被本将军抓了个现行!” “蒙副将,方才可是本将军捻着往日的情分,这才给你个面子。既然你都把话说得这么绝,那你所犯下的罪名,也休怪本将军不讲情义!你治下无方,军营里更是混入了某些人的探子,通敌叛国之罪,你可又担当得起!” 余撩的一番话,让他说得那才叫个义正言辞,蒙子田听罢之后,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的紧握,直到渗出了血丝,才让一直垂首静立在暗处的暗三蹙紧了眉。 蒙子田今日这番机智巧妙的争辩,卓绝超群的武功,真要让他暗三没有一点动容,那自是不可能。 但是,就他这治下的本事……的确…… 他紧抿的嘴唇,微咧,当他正欲开口说话之时,不远处又传来了动静。 而这番动静,却是没来由的让余撩那布满深沉之色的双眼,危险地一眯,而当那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口气,传入他的耳里之时,更是让他一时浓眉皱紧。 “通敌叛国之罪,他蒙子田区区一个副将,的确是担当不起!但是本小候倒是觉得恐怕比起通敌叛国,眼下这余将军的私自调兵,呵呵……更应该跟着刑部的大人,刚好走一遭。” 当司徒空的那张脸,一出现在众人面前,蒙子田这边的人,无疑是仿若吃了颗定心丸,只等着把那颗跳出来的心咽回肚子里。毕竟,他们这边的人再怎么样,就算没有伺候在司徒空的身边,但好歹也是神兵,他们的尊严,不容泯灭! 然而,当司徒空后面的那道人影,若有似无的晃出来之时,余撩的面色便猛地一变! 他的眸光,仿若不敢置信地扫了面前的人一眼,满是惊愕的开口道:“杨,杨……杨统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司徒空那小子的身后坦然走出的杨统领,并没有去看余撩一眼,他神色自若的掸了掸袖子,冷声道:“本统领怎么会在这里?余将军,我倒是相反问一句,你又如何会在这里?” 仿若已经看出了余撩那眼中的不可置信,杨统领的心中自是有底,这种阴奉阳违的小人成日里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他可清楚得很。多亏当日这人在之前的刘统领树倒猢狲散以后,被人安插进来之时,他刚好撞见,心里再怎么想,恐怕也就不过无非就是有朝一日,能踩到他自己的头上去。 哼,就凭他这副样子,他真得良心发现的劝他多照照镜子,异想天开不是你的错,但眼高手低那就绝对是你自己的问题。 明明就蠢到了家,被有心之人当了靶子的在利用,都快死到临头了都还一个劲儿的上赶着讨好,极尽小人之事,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总之,现在他杨统领是无比庆幸,幸好他站队之时,并没有站在礼郡王那边……否则,到现在死得很惨的,到底是谁,那可就很难说。 刑部的尚书大人低眉顺眼,一副恭谦的模样,紧跟在司徒空的身后,直到他真正瞧见了余撩,也只是冷嗤了一声。 或许,在朝之人见了眼下这副情境,并不会感到太过惊奇。但是这里是哪儿?消息比别处稍显闭塞的神兵,这么多年来被京都府尹的人,常年各种想方设法的欺压,如若不是发生了今日这事,除了练兵,也就只是练兵。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不但见到了司徒空和新上任的京都府尹的杨统领,更是见到了摄政王手底下所掌管的刑部,那大人竟然一脸恭谦模样的站在了司徒空的身后! 仅仅是这么一番发现,就足以让他们心惊! 因为要知道,但凡是摄政王手底下的人,一经出动,那势必那人就足以代表他在此事之中所持的态度,这是这么多年来在这天曜帝京杀伐狠绝的摄政王殿下,最是被人所津津乐道的。 毕竟,在这整个天启大陆,能做到尊重信任他的部下到这种地步,如此来广开言路的人,的确是很少的。 所以,这也是为何宫夙夜他杀伐狠厉那么多年,天曜帝京的所有百姓非但没有对他怨声载道,反而颇为拥护的原因。 而如今刑部尚书竟然就这般在他们众人的面前,站在了司徒空的身后,那是不是已经表明早前在朝堂局势一直处于中立态势的司徒侯府,已经良禽择木而栖? 那么若真是如此,摄政王府才是司徒侯府,甚至说是定国公府背后最大的支柱,那么他们是不是有理由相信,天曜帝京那些早就被人耳熟能详的传言。 或许,他们大胆的猜测……这天曜帝京的摄政王殿下,当真有意娶定国公府之女为摄政王妃! 对于他们心中此时此刻,在不知不觉之中,诡异冒出的这种想法,他们不得不齐齐对视了一眼,默默擦了擦身上被惊出的那浑身的汗。 一想到那晚,定国公府的永安候和大小姐专程前来探访他们神兵,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而今日这混乱的局势,他们又做了什么。按照那人的性子,他们只要一想就不由得脚底生寒。 然而,此时的画面陡然一转,宫夙夜那拢绯红的衣袍正神色紧张的怀抱着手里的那人,运起绝顶的轻功,向着某处迈去。 第一百五十章 贵客临门 潺潺的流水,正缓缓地向西行进,华岩古寺内,燎燎的檀香,正渐渐升起。 大雄宝殿内,潜心修行的和尚,依旧规规矩矩的在那里敲着木鱼,念经打坐。 天池夜月、曲水流霞、帕岭松涛、远梵霄钟、疏林夜雨、双峰耸翠、古洞鱼声、寒岩喷雪。 此处少有的岗峦起伏,群山如莲,被誉为圣山灵境,自是不愧为天启大陆第一名刹。 身着一袭僧袍的小和尚正无趣的拿着一只扫帚,在那里轻扫落叶,然而突地,一阵凉寒之气霎时袭来,瞬时之间,那抹入眼的绯色,便将她侵袭入骨,让他不得不打了个寒颤。 当那抹绯色一晃而过,须臾之后,又一桀骜的身影,竟是无礼的把他撞得身子一晃。 那小和尚清澈的瞳眸之中,先是一片怔愣,但当他回神之后,便猛地扔下扫帚,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似的,直接向着寺内的主殿跑去。 此刻的主殿之上,身着一袭袈裟的方禅大师眼见着这已经剃发修行的人,竟依旧如此改不了俗世慌张的本性,他虽不至于摆一副难看的脸色,但心底却是难掩失望的低叹一声。 “静悟,你匆忙而来,已是罔顾了佛祖!如此失了礼数,还不赶快向佛祖赔罪?”方禅大师的脸上竟是一副木然的表情,那一双精湛的眸子,在看向来人之时,并没有一丝波动。 静悟听罢方禅大师的责备,立时双颊绯红,白嫩的双手,迅速合十,规规矩矩的行了个佛礼,做完这一切之后,静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腔调,微微抬眸低瞅着方禅大师的神色,这才道:“方禅师叔,方才有人匆忙闯寺,如今若是再不及阻拦,恐怕更是要向着师傅他老人家静修的方向而去,恐怕这……” 静悟说着,他模样清秀的脸上,多了一抹犹疑,他心知方禅师叔一向严厉,对寺里的同门师兄弟的要求更是极为严苛,而如今若真是方才闯寺的人,在这么多武僧守卫的情况下,都仿入无人之境,那若是盗走了他们寺里的某些机密,或是扰了师傅他们的清修……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不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扰了佛祖,这才是他静悟最大的罪过! 待得静悟说完,方禅大师的面上难得的带上一抹了然之色,他不露声色的瞅了面前的静悟一眼,暗道这小子虽然慧根不够,但想不到某些事情的机缘倒是还有…… 既然早先师叔祖他老人家算出了就在今日会有贵客临门,但他也没有料到竟会是这晨昏定省的时刻。 他拂了拂袖袍,转身向管事弟子叮嘱了一些寺内的琐事,便眸色清淡的沉吟,“静悟,过来。” 静悟一向不敢忤逆方禅师叔的命令,听了他的话,他只得低眉善目的一路乖巧跟随。 然而,他们二人方行至后院,便听着某人那恼怒的低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师傅正在清修,不便叨扰?那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要出了什么好歹,她的命,你们用什么来赔!” 此时的君胤,难得的失去了他素来引以为傲的理智,一双桀骜的眸,恼怒的沾染着一抹疲惫的血红,对着紧搂着君卿的纤腰,站在一侧不停释放冷气的宫夙夜,那更是没有一番好脸色。 宫夙夜绯色的嘴唇,抿成了一根线,那紧绷的下巴,释放出来的冷气,绝对可以让他们寺院里所有的僧尼退避三尺。 那不寒而栗的气息,时时刻刻的凌迟着他们的颈项,眸子索性一路低垂,根本就不敢仰首去看那人黑沉得几乎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 “了缘那老头!他不是一直自称自己深得法华大师的真传么?现在法华大师的踪迹,你们这群秃子遍寻不知也就罢了,但本侯还真是不知,你们这些秃子的脑袋还真是用木头做的!一点情……” “够了!”君胤一番冷嘲的话还没有说完,突地,他身后被青紫寒兰的气息浑身包裹的那人就冷斥着开口。 听到宫夙夜那厮在外人的面前,一点也不给他君胤留情面,他嘴角抽抽,眼瞅着他一直禁锢着他家卿卿纤腰的那只手,他更是浑身都不对味儿,要不是因为这人突然而来的莫名其妙,他家卿卿又何至于此? 那只碍眼的手,他就算不把他剁下来,但他总阻止不了他把他家卿卿抢过来! 面对着君胤那般不满的眼神,此时的宫夙夜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寒着一张脸,略带薄茧的大手,紧搂着君卿的腰。 他狭长的凤眸,厉光一闪而逝,随即冷睨了君胤一眼。 他精致的凤眸,眼底倒映出那不疾不徐的灰色身影,方禅大师见了他,眸色不惊的恭敬朝他行了一礼。 随即,方禅挥了挥手,示意这底下的人,暂且退去,霎时间,这里原本被宫夙夜的暗卫一路抓过来各种刺探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下,除了宫夙夜那厮本就寒凉不已的脸,再加上有了方禅大师在他们退去之时的那一番威慑,虽是好奇已经许久不来法华寺的摄政王殿下,他的怀里缘何会搂着一个女人,但好歹他们尚且存有自知之明的不再多嘴。 待得那些不相干的人退去之后,这间厢房,瞬时就变得很安静。 而一直紧跟在方禅身侧的静悟垂下的眸子中,则是显得他一脸的手足无措。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方禅一上来,本是打算按照惯例的跟他们一行人客气一番,孰料,对面那人的面色非但没有因此,有了些许缓和,反而变得更加的难看。 “方禅,你该当知道本王到此,并不是来听你们这些僧侣的废话!”宫夙夜如此不留情面的话一出,倒是让素来被人追捧惯了的方禅愣了那么一瞬。 但随即在对上对方那般宛如鹰隼的目光之时,他久久念禅的佛心,竟微微一震,他对他凝目了半晌,须臾之后,终是了然的轻笑一声,也就动作自然的低垂下来了手,不再做作。 “摄政王殿下,此番前来,既不是为了想要听贫僧的废话,那可是要贫僧做些什么?摄政王久久不来华岩寺,贫僧都快以为,在殿下的心里,恐怕早已没了我们这些成日里只知吃斋念佛的僧人的位置了。” 对于方禅这番颇为熟稔的话,君胤面上虽没说什么,但那好看的眉头,却是忍不住的一蹙。 要不是看在卿卿身上的问题,恐怕真得这些秃驴帮得上忙,否则依照他君胤的性子,他才懒得跟这些老秃驴说话绕圈子。 但这个时候情绪颇为激动的他,仍是免不了开口对着方禅就是一番怒斥,他吼道:“你们这些秃子,倒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直接告诉本侯了缘那老家伙在哪儿,他要是再不出来,可就休怪本侯命人直接烧了这个华岩寺!” 面对君胤的威胁,要说方禅此人完全没有将其放在心底那自是不可能,他闻罢,嘴角微抽,但仍是免不了回道:“若永安候真是有那个心,的确是可以再烧一次!如此……贵府的老国公,可就没了那么多的闲情逸致。” 方禅的这番话,瞬时之间,勾起了君胤某些不好的回忆,他桀骜的眸子一闪,对着眼前的老秃驴,当即气怒的一指,“你……” “施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方禅的吃软不吃硬,一时之间让君胤对他倒是恨得牙痒,但偏偏又苦于这时有求于他,并不能施惩小手段。 否则,他哪里容得了…… “方禅,你要想本王和永安候不找你华岩寺的麻烦,倒也可以。若你真铁了心的不告诉本王了缘的清修之地,本王也自是不勉强,不过……”一时之间,在宫夙夜语气停顿的这么一个空档,厢房之内所有的人都静默了一瞬,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宫夙夜那厮再开口时已是软化了的语气。 然而这时,静悟那小子却是有些了然的撇撇嘴,眸光不经意的扫向宫夙夜怀里紧搂着的女人之时,却是有了一丝兴味儿。 静悟那眸带兴奋的眼神,自是没有逃过宫夙夜的眼底,一个万分凌厉的眼风,乍然之间,扫视了过去,这引得静悟的身子猛地一抖,竟是有些害怕的躲到了方禅的身后。 宫夙夜不动声色的收回那充满威胁之意的眼神,那时的他,乍然倾漏出来的情绪,宛如一头猛兽,被人侵袭了领地,不停防备,甚至是随时准备出击。 方禅见状,他沉思了一瞬,法华寺虽是在天曜帝京某处隐蔽的山上,但还好并不至于对于俗世所发生的那些大事,做到真正的充耳不闻。 所以,近日对于天曜帝京的那些关于眼前之人的各种流言,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当然,他此时更是明白,宫夙夜那稍作停顿的口气,只为了之后的转折,凭借着他方禅对他的了解,他从来不会轻易向人服软。 果然,像是印证着他的想法似的,宫夙夜接下来的口气,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寒凉,不!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彻骨了几分。 他那般低沉的口气,说着让人足以面色生变的话,不过这若是听在旁人的耳里,也仿佛只是在谈论近日的天气,那般的平静,“不过若是方禅大师,能替本王那个解决好了眼前的问题,那么这之前的事情,本王就大可不必再计较。当然,若是方禅大师,你不能……呵!可就要休怪本王无情!” “毕竟,比起永安候的火烧法华寺这个主意来,要是让你们这些吃斋念佛的人全部送往了屠场……” 后面的话,方禅并没有给机会让宫夙夜那厮说完,他的腿脚当即一软,若不是他的身后暂时有静悟搀着,他此时的脑海里竟又是爆出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他的面色微微白了一瞬,但这老秃驴在他底下弟子的面前,倒也是掩饰得很好,除了方才的意外以外,倒也没做出别的什么过激的事情。 须臾之间,他只得无奈地低叹口气,双手合十,不禁叹声道:“阿弥陀佛!” “也罢!也罢!或许正是有些人早已料到你们几位贵客会来,所以贫僧的师兄因了某些缘由,倒也不再见客。他近日身体不适,的确是正在闭关清修。” “当然,实不相瞒,等待你们几位已久的,实则另有其人。若是二位相信贫僧的话,倒也就放心大胆的跟随而来。若是不信,那么这座华岩寺,各位施主,可就请便……” 方禅话里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但仍免不了的,君胤桀骜的眸中,倏地闪过了一抹迟疑,他自认要不是受人嘱托,这些老秃驴,绝不可能如此好心…… 方禅的脚步一起,宫夙夜立刻没有二话的,步履紧随,那绯色的衣袍在半空中无端的掀起一抹冷厉弧度,走在他前面的方禅,却在这时,脚步微顿了顿。 他回眸,双手合十,“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当然,对于贫僧的话,施主不信,那么静悟……” 方禅的冷喝声一出,君胤便心知,他这番迟疑,很有可能已经惹恼了那老秃驴,为了避免卿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再出些什么意外,他当即二话不说的直接抬脚跟上。 更是在路过宫夙夜那厮之时,对他紧搂着卿卿纤腰的那只手,极度别扭的冷哼一手,甩袖就大踏步的往前而走。 “施主,是在这里……”静悟紧跟在君胤身后好意的提醒,却得到了君胤那厮大大的一个冷眼。 静悟清秀的一张脸上先是愣了愣,但随即却是眸带羞恼的脸色微红了红。 宫夙夜一行人紧随着方禅的脚步,动作迅速的走到了法华寺比之后院更为偏僻的一个角落。然而此处的位置,若不是有心之人,好生探查一番,恐怕任谁也料不到,法华寺的背后居然还藏有一番洞天! 君胤不屑地对眼前的景象冷嗤了声,宫夙夜紧抿着薄唇,收敛着浑身的寒气,跟在方禅的身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直到方禅推开了那扇房门,宫夙夜那宛如鹰隼的眸光,不放过一瞬的冷然打量,这才换得那人缓缓地回过了头。 那人一袭白袍,浑身的气势正气凛然,仿若天成,他清澈的眸底,在看向眼前那行人之时,无端地闪过一抹了然。 这时,他的袖袍,轻动了动,说他是仙风道骨之姿,当真一点也不为过! “是你?”宫夙夜蹙眉,并没有方禅一开始想象的见到此人时的激动热情。 “不错,正是贫僧。”那人对于眼前宫夙夜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也显然没有方禅所想象的冷硬生疏,这下不止是静悟,就连这时的方禅,都竟有一些窥探不出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就在君胤不安分的正欲开口之时,宫夙夜凉凉的一个眼神飘过来,君胤愈发气恼的,兀自噤了声。 他不由得暗瞪了眼前一袭白袍的那秃驴一眼,这人……到底是谁?单凭这看上去的年纪,估计恐怕还没有方禅那么多的道行,但若是如此,那方禅他又何必…… 君胤思量的目光来回的在这几人之间逡巡,当然这期间,他更是没有忘了宫夙夜那厮怀里紧搂着的君卿。 但当他一想到卿卿,他心下不由得更加不安起来,卿卿昏迷多事,真是不知明日国宴之前,她是否能醒…… 仿佛是察觉到了君胤那一瞬间的犹疑,眼前那人的神色愈发的缓和了几分,他凝了凝眸光,认真的打量了宫夙夜一行人几眼,须臾之间,他对视上宫夙夜那眸光中难得慎重的神色,低语道:“唉……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贫僧真要恭喜殿下找到了命定之人……” “喂!老秃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君胤一听那老头儿自打他们进门之时,便不是先急着给卿卿问诊,反而是对着宫夙夜打起了哑谜,他的心底当即更加慌乱了几分,口中的话,更是不客气了几分。 索性,那人听到君胤口中的“老秃驴”并未动气,反而了然一笑,眸中的精光,渐渐溢出,“贫僧,早在前些时日,便已料到,这么多年的云游四海,该是到了回归天曜的时机。而如今匆忙行来,也不过大约在半月前,才真正了然贫僧此番前行的目的。” “当然,这天曜帝京近日的不平静,贫僧一路行来,早已尽收耳底。此番一见,倒是果然如此!”眼前之人的那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宫夙夜就这般眸光平静的听着,倒是罕见的没有了素日里的脾性。 君胤的眸光里划过一抹讶然,但很快他的心,就被那人话中的深意,给生生惊起。 “贵客临门,紫气东来!凤女临世,天下哗然!沧澜玉龙,稀世灵狐,云魂紫魄,古夙王朝!”说完这些让足以人心惊的话,那人一张一合的口,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这些……不知摄政王殿下,觉得够么?” 突然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在先前的惊愕之后,此时几人的面前全被迷茫所笼罩。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封印之事 “你到底是谁?”君胤紧蹙着眉头,冷眸凝视着那人,说话的口气,一点也不良善。 然而那人并没有立即作答,他深邃的双眼,微微扫向了君胤一眼,双手合十,低叹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么多年过去了,永安候,你……别来无恙!” 眼见那人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君胤倒是没有再开口争辩什么,只是绯色的嘴唇紧抿,浑身上下布满了戒备的气息。 “本王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本王现在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包含威压的朝着那人一扫,瞬时之间,独属于强者的威压之气,仿若铺天盖地般的席卷而来。 在场的除了眼前之人和君胤的情况稍稍好点,方禅和静悟,面上虽没什么动静,但额头上已经开始不断渗出了细密的汗。 方禅紧闭着双眸,一手快速的捻着佛珠,对于接下来师叔祖要和这几位说的话,他已完全没了先前的镇定去聆听。 “呵呵,”那人并没有因为宫夙夜冒犯的此举,感到动怒,他反而柔声一笑,开口道:“摄政王殿下肯屈尊光临寒舍,总是需要一定的机缘不是么?” “至少据闻贫僧不在的这十年,殿下可是连着门槛都没有迈进过一次。而如今……却因为放不下怀里的女子……” 宫夙夜绯色的嘴唇不带一丝温度的紧抿,他狭长的凤眸,在那抹仙风道骨的身影之上,微微一滞,直到将那人细细审视了半晌,他才轻启道:“原来是你?……法华大师!” 君胤的耳里一听闻那四个字,瞳眸霎时剧烈的收缩,那打量的眸光,不敢置信的将那人从头到尾都扫视了一遍。 “不错,正是贫僧。”法华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宫夙夜和君胤将他的身份识破,而有半分的尴尬和羞恼。 他眸中尽是坦然之色的望着宫夙夜怀里的君卿,凝视了须臾之后,他蹙眉,“虽然贫僧早就料到了,今日殿下会登门拜访,但这红尘之事,贫僧并不打算过多参与。而今这君大小姐的身体……” 法华的话说到这里,倒是若有所思的顿了顿。 宫夙夜因了他这番话里的思量,青紫寒兰的气息,隐隐褪去不少。 他凝视着怀里那女人苍白的面色,眸光不禁微黯,对自己先前在马车上的作为倒是有了一丝懊恼。 但偏偏他一想到北辰玄逸三番两次那都不曾多加掩饰的心思,这不得不让他精致的眸光,微深了深,揽在她纤腰上的双手,更是紧上了几分。 “她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君胤不知道宫夙夜此刻的心思,他只得焦急地抢过了法华的话头。 他一时间句句紧逼,但凡是涉及到关于卿卿的事情,他君胤从来都不会轻易的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呵呵,”这个时候,法华偏生打起了哑谜,他的这副神态入了宫夙夜的眼,倒让他那双宛如鹰隼的眼睛,危险的眯起。 法华短暂的沉默,自是察觉了宫夙夜周身气息多遍布的危险,须臾之间,他不由得微摇了摇头,这位可真是活阎王,若非轻易,还真是惹不得。 沉思一番之后,法华这才开口,他低叹一声,“先让君大小姐平躺在这榻上吧,殿下这样揽着,贫僧也着实不好替她把脉。” 对于法华这突然而来的请求,宫夙夜并没有开口反驳,他的眉宇之间,此时涌动着罕见的温柔,动作轻缓的将怀里的人儿,将他放下,然后在君胤那厮,瞪得快要喷火的眸光之中,在坦然的伸手将一旁的薄被,轻轻覆在她身上。 若不是看在卿卿此刻人事不省,而且还很有可能这前因后果,还拜眼前这厮所赐的情况之下,他才懒得理会这种素来冰冷无情,只知道一心把他身边的卿卿挖墙脚撬走的生物。 宫夙夜的思绪,素来稳重,鲜少能有君家人和司徒空那般跳脱的心性,所以哪怕他此刻对上君胤的眸光有所不解,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带了自责的愧疚。 毕竟,卿卿今日这事,要不是他…… 对着法华不经意的打量,宫夙夜自觉地收起了眼底晕开的深意,他绯色的衣袍,无端的在半空之中掀起一抹冷厉的弧度,这一隅,很快的便归于了静谧。 自打离开帝宫,甚至是半路拦下君卿之后,北辰玄逸那抹冰蓝的身影,在书锦看来是那般的落寞而又孤寂。 他“支支吾吾”地不停比划,那焦急之中所透露出来的眸光里,无一不是在为北辰玄逸鸣不平。 北辰玄逸仿若一汪深潭的眸子,微晃了晃,眼底的光晕,在那抹背影离开之后,渐渐归于沉寂。 此刻的北辰玄逸自是看懂了书锦手里笔画的意思,这时候他不由得自嘲一笑,他十年尚未归京,而他如今回来,想不到收获的竟是这样的“惊喜”…… 半晌之后,北辰玄逸没再说什么,他从书锦的身上重新接过了紫檀绿琦,那长长的琴身,仿若和他此时的心情,两相应和,他的一缕长发自颊边垂下,落寞很好的被他那双晶亮的瞳孔所掩饰。 “吁——”地一声,车夫所驾的马正于某处停住,书锦动作自然的给北辰玄逸掀开了帘子,恭敬地迎他起身。 北辰玄逸那张俊逸的脸,一时之间被隐在了阴影里,他听着此处潺潺的流水声,闻着燎燎的檀香,躁动的心,总算有了一刻的静谧。 天池夜月、曲水流霞、帕岭松涛、远梵霄钟、疏林夜雨、双峰耸翠、古洞鱼声、寒岩喷雪,这圣山灵境果然不愧贵为一处宝地! 哪怕是书锦领着北辰玄逸在这条小道之间,已经来往多次,但每每面对这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总是免不了从眼底迸发出那无比虔诚的赞叹! 北辰玄逸这一路上,虽是没在说话,但他仍旧把书锦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浅浅的薄唇,轻勾了勾,心底里总算是排除了俗世的烦恼,拥有了一丝返璞的愉悦。 直到这一路行至华岩寺的主院之内,路过的僧侣倒是颇为熟稔的跟北辰玄逸打着招呼。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僧侣急急的朝着北辰玄逸二人行来,他低垂着眸,双手合十,歉意地说着,“这位施主,真是抱歉!今日了缘师傅正在寺里面清修,恐怕不能出来接见贵客……更是不能和施主烹琴论道了……” 眼前之人所说的话,北辰玄逸自他的眸中看到了真意,若的确如此,这实在不会让他多做计较…… 他宽大的袖袍,微微一拂,轻敛着眉目,温声道:“这位小师傅,大可不必介怀!今日不能喝了缘大师烹琴论道,虽乃一大遗憾,但来日方长,本王改日再行登门拜访便是。”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改日,近来天气沉闷,恐有雨兆,施主不妨再西厢歇息片刻再走?如此,应该对于明日之事,倒也不迟……”眼看着北辰玄逸当真没有过多计较,那小和尚自是松了口气,恭敬地低垂着眸光,虔诚的给出他最真挚的建议。 北辰玄逸自是知道法华寺这些僧侣们的本事,一时倒也没有多做怀疑,眉眼柔和的顺口便应了下来。 书锦紧跟在北辰玄逸的身侧,他倒是瞧出来了今日这寺里面的不对劲,但他一时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小和尚一路领着北辰玄逸一行二人,把他们领到了这西厢所在的宅院,然而就在这个时刻,北辰玄逸只觉得他眼角的余光微微一晃,一抹绯色,自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门闩,清润的嘴唇,倏地微微掀起了一抹令人意味难明的弧度,他命书锦转身道了谢,三两步便进了房门。 “体内真气暴动,才服下的天山雪莲,助她好歹也算是压制了些许……但,若是所料不错,她的身上至少该有五十年的功力!”厢房之内,寂静许久,然而法华的一开口,得出来的结论和亦白几乎无俩。 当然,这样的结果,反倒是让君胤蹙起了眉,对于卿卿体内的真气,他一时还真是…… “你既然能诊断出来她已经服用过了天山雪莲,那她为何还一直昏迷不醒,本王不信她体内单单只是这真气暴动的原因。”宫夙夜此刻说话的声音冷冽,但字字句句无不戳到了被君胤等人所遗漏的关键点。 听闻此言,法华眼底的微光轻闪,一时之间松开了君卿的手腕儿。 “唉,看来这事情……的确不是如此简单。”沉默须臾之后,法华沉吟着口气,再次低叹了一声,“不然,若非如此,她又如何会是你摄政王殿下的命定之人?” 对于法华话里的深意,此时的君胤不得不深究,他不满的冷哼一声,开口道:“老秃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定国公府的大小姐,身家清清白白,怎么可能轻易的沦为旁人的命定之人!你若是不在这里说清楚,你这破庙,在本侯的眼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听到君胤话里话外的威胁,方禅的嘴角微微一抽,但随即又很快的保持下来了镇定,等待着他家师叔祖最后的结果。 “永安候桀骜一生,真是恕贫僧实在想不到,竟也有如此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法华双手合十,沉吟了一声说着。 君胤不屑地冷哼一声,对于法华的话,他显然嗤之以鼻。 “不过,至于君大小姐的身体,如今这情况,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若是她这两次的发作,并没有及时的吞服下天山雪莲,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当然,若只是凭借着她眼前的情况,单单只依靠天山雪莲这一方法,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问题的关键,正如摄政王殿下所说,还在于她体内封存了她几十年功力的封印。” “为今之计,在贫僧看来,只有早日将她体内的封印解开,她方才能早日摆脱这梦魇中的昏迷不醒。不然,此等情况,在今后的日子随时都有可能。” “甚至……贫僧若是所料不错,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该是纯阴之体,而她体内却是纯阳内力……唉,毕竟,这真要是一个调息不畅……”后面的话,法华意有所指的并没有说完。 但他话里的意思,但凡在场的人都能懂,不过也就只有静立在一旁的方禅,在听到“纯阴之体”这二字时,眸底倏地闪过的一瞬精光。 “那如何才能尽快解除她体内的封印?亦或者,卿卿如今这个样子,本王到底要等到她什么时候才会醒?”宫夙夜的话,对于问题的关键,一击即中。 法华双手合十,低叹了口气,随即抬眸定定的凝视了他一眼,“既然只有殿下才是君大小姐的命定之人,至于何时才能彻底的解除这封印,这其中的关键,自然是握在摄政王您的手上。” “当然,其实还有一点……”法华迟疑的那一瞬,被君胤看在了眼里,这老秃驴的啰嗦,早就快让他没了耐性,当下他索性干脆的吼道:“你这老秃驴,话怎么这么多?有什么要做的,你直接说不就行了么?这么遮遮掩掩的,除非你是居心不良,否则本侯可没你那么多陪你耗下去的心思!” 君胤的话,让宫夙夜冷眸扫了他一眼,他绯色的薄唇微抿,下颌抬起,这种姿势,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若是法华这番始终迟迟此不肯说出他的目的,那他肯定也不会介意用一些必要的手段。 法华的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抬眸看了宫夙夜一眼,这才道:“贫僧一生为人坦坦荡荡,而我出家之人更是从来不打诳语,贫僧如今这般,也只不过乃是天机不可泄露!” “王爷和永安候急于找到解除封印的方法,贫僧又何尝不是?对于这种封印,贫僧只在三十年前见过,而当初那人却恐怕是没有君大小姐如今这么好命,到最后她却没能有个好下场。”法华低沉着口气,说着这番话,他的面色,较为之前倒是显得愈发的悲悯。 然而这个时候的君胤,听了他的话,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时桀骜的眸子微闪,好看的嘴唇紧抿,难得不再烦躁地开口说话。 “当然,也索性当年贫僧对于这种封印,曾有幸见过,所以这么多年的苦苦寻觅之下,贫僧总算是找到了除了下封印之人的解法,又另外寻至了一种。” “而这一种,不用贫僧多说,想必殿下和永安候都应该知道,此法比起前一种,定是冒险许多。毕竟,君大小姐体内的封印该是十年有余,如今若是贸然解开,君大小姐的性命那才是真的危险!” 法华说出口的话,让这里的人保持了一时的沉默。 “接下来的事情,摄政王和永安候不妨多深思熟虑一番,之前君大小姐所服下的天山雪莲,维持她月余平稳的脉象,还是没多大问题。她如今只是陷在梦魇之中,待会儿就让方禅派人去替君大小姐熬制一碗百尝草的汤药,不时,君大小姐便会转醒过来。” “所以,在这月余以内的日子,只切勿让她试图窜动体内真气,那便再无大碍,而至于解除封印的事……”法华双手合十,微敛了敛眸,“天山雪莲并不是排除她梦魇和体内躁动的良药,最所不过再用三枚,彼时若是还未找到其解除封印的方法,那么恐怕……恕贫僧也别无他法。” 法华的这一番话毕,让宫夙夜和君胤的脸上都颇为凝重,他们少有默契的齐齐对视一眼,看来卿卿体内那解除封印一事,当真不能急于一时。 宫夙夜狭长的眸光不经意的与君胤眸中的那一抹黑沉之色所撞上,君胤不知此时在想些什么,竟并未察觉。 宫夙夜瞧见了君胤眼下的这副反应,当即也并没有点破,他反而沉敛了眸色,低声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暂且陪同卿卿在这里歇息,就劳烦永安候与方禅大师一道去禅房一趟,替卿卿……” “摄政王言下之意,方禅心领!永安候,请随贫僧这边请!”方禅突然的开口,自是猜出了宫夙夜那眸底暗藏的神色。 刚回神的君胤听了这般安排,心下不由得冷哼一声,自也是心知这人摆明了非得用这种撇脚的理由来将他支开! 君胤的脚,迈出门槛的那一瞬,回眸警告的冷瞥了宫夙夜那厮一眼,要是这厮在寺庙里敢对他家卿卿无礼!那也休怪他君胤待会儿对他不客气! 待得君胤走后,厢房里除去尚且昏迷不醒的君卿以外,就只剩下了宫夙夜和法华二人。 宫夙夜眸带慎重之色的凝视了他一眼,低沉着口气道:“本王真是想不到,十年后再见面当初恣意潇洒的法华大师,竟会成了如今仙风道骨的这番样子。” 法华嘴角微抽,自是听出了宫夙夜话里的微讽,须臾之后,他沉敛眉目,低叹一声,“贫僧又何尝不是料到,摄政王殿下当年,并非一般的凡夫俗子。” 听罢法华的话,宫夙夜的眸光微顿,“再不是凡夫俗子又如何?本王可不信你法华大师会看不出来,方才永安候对于卿卿体内的封印之事那般明显的隐瞒。而至于……本王特意将他支走,目的是什么,想必法华大师你该当明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娇贵着呢! “唉,贫僧如何能不明白?”突地,法华低叹一声,垂着眉眼,缓声开口:“这么些年以来,贫僧一直游历在外,单是十年前那巍峨宫门之处偶遇殿下之时,造化之下,无意之中查探出了您体内的金蚕蛊,这……便足以让贫僧夜不能寐。” “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的确是殿下的命定之人,虽然贫僧并不太清楚,为何从一开始,自打赤燕公主出生那日之起,便有凤女命格的流传,但贫僧此间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殿下承诺。” “君大小姐确乃纯阴之体,而殿下体内的寒毒也只有转移到她的身上才能缓解你的痛苦。彼时,若是在配上贫僧千辛万苦从漠北之地所寻来的灼日赤莲,再加上灵狐血,就算最后一味失传已久的药引,不能被及时找到,但殿下的身体,即便如此,只需调理调理,就再无大碍。” “而我出家人自认一向慈悲为怀,此间如何抉择,当然还得看殿下自己。”法华的一番话,让宫夙夜彻底的眯起了眼,他眸带危险的瞅着那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家伙。 “没有卿卿,就没有本王!” “本王绝不会拿她的性命去冒任何危险!你要知道,她是本王唯一的底线!”宫夙夜陡然冷沉下来的口气,虽然有点在法华的意料之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须臾之后,法华只得沉默的低叹口气,一时之间这厢房里是那般诡异的寂静。 待得方禅大师再次领着君胤走回这间隐蔽的厢房之时,整间房里,无不充斥着浓浓的草药味儿,君胤一时有些不适应的蹙了蹙眉,但随即强装镇定的从方禅的手里接过了汤碗,小心翼翼地朝君卿所在的床榻走去。 “交给本王。” 陡地,君胤的面前,被一股沉冷之气的威压所覆盖,他桀骜的眸子一闪,不满地瞪视了眼,正欲动作巧妙的避开他。 孰料那人,绯色的袖袍猛地一拂,青紫寒兰的浓烈气息,霎时将君胤整个人都包裹。 当他带着薄茧的大手,一触碰到君胤那修长的手指之时,他整个人竟然像触了电似的,立即往回缩。 眼看着汤碗就要在这宛如一阵风似的动荡之中,不安分的洒出,然而终是那拢绯色更胜一筹,在它倾斜之前,稳稳的将它接住。 君胤那双桀骜的眸子,极度不满的瞪视着那人宽厚的背影,随即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同时暗地里嗤了声。 他三两步紧随其后,大步上前,一双瞳眸瞪得老大,就想千万不要错过卿卿服了这碗汤药之后的反应。 宫夙夜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是那伺候人的动作明摆着的生疏,眼下这情况,仿佛又让君胤有了得意冷嘲的资本,他当即翻了个白眼儿之后,冷声说着,“我家卿卿娇贵着呢,果然,用不上王爷来伺候。” 君胤话虽如此说着,但刚喂服下去的汤药,很快的就被君卿给无意识的吐了出来。 此时的君胤便动作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一根洁净的手帕,轻柔地为她拭起了嘴角。 宫夙夜眸底黑沉,说不上什么情绪的冷瞥了君胤一眼,一直跟在这几人身后的,估计也就只有静悟单纯着脑袋,一点儿也没有反应过来。 而方禅那厮则是早早的就和法华摆出了一副谈经论道的样子,对于这边诡异的气氛,一时倒也不理会。 只要卿卿喝下汤药之后,便可没什么大碍,那为今之计,定是如何想法子,让她把这碗汤药给吞咽下去。 君胤明着奚落宫夙夜,实则却忘了自己也是半斤半两,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宫夙夜伺候人明摆着比君胤更熟练,只是那厮脸皮太厚,打死不认账而已。 “你动手轻一点,要是敢让卿卿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后面的话,君胤并没有说完,反而得到了宫夙夜那厮飘过来的狠厉一眼。 君胤冷声一哼,然而宫夙夜的眸光也自是更冷,要不是明知道这人是定国公的三公子,是他的卿卿所看重的人,否则,按照他宫夙夜的性子,又如何会容忍他君胤一口一个卿卿…… 最后君胤烦躁的脾性,实在熬得有些受不了宫夙夜看他,跟看那尸体差不多的眼神,他干脆的一把夺过汤碗,动作迅速的就要把汤药往君卿的嘴里灌。 然而谁知,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宫夙夜猛地收回了制住君卿下颌的手,反倒绯色的袖袍一撩,直接将那汤碗一把夺过! 君胤先是愣了那么一瞬,却在下一刻,恼怒的涨红着脸,心有不甘地瞪视着眼前之人。 不知什么时候,法华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下,整间厢房,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所幸,也正因为如此,这时宫夙夜那厮冒犯的动作,才没有得到那满脑子条条框框的寺门佛规的方禅的怪罪。 娇俏的唇瓣,总是那么让人情难自控。 从最一开始,当他瞥见北辰玄逸将她拦在宫门之外的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底里有些东西正在莫名的发酵。 宫宴之上,她仿若倾尽所有,绯衣玉带,仿若只为他一人舞尽一生的绝艳绽放,让他无比庆幸,这是他的卿卿,他所看重的人儿!她的风华,就该如此!耀眼天下!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让他一点儿也不愿意她被别的男人所窥见! 尤其是,在宫宴结束之后,北辰玄逸单独在殿门之外,拦下她的那一刻,尤为刺目。 后来的马车之上,卿卿她更是说得没错,这样风华独占的她,不禁在某一刻,让他升起了一股后怕,竟然他宫夙夜也会怕有朝一日,就会这样失去她。 而在他亲手喂她服下天山雪莲之后,那剧烈跳动的胸腔之中,那股莫名的患得患失却更为明显。 当他亲眼目睹她躺在床上的昏迷不醒,他起初一开始,也对自己所犯下的事情,有了一丝责怪。 或许,当时马车之上,若不是自己强逼她,或许,当时宫宴之上,她的不对劲,他能早一刻察觉,这事情就不会演变成如今这样子。 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守在床下,恨不得为她彻夜不眠。 那娇俏的唇瓣,被他爱怜不断的吸允,温润的感觉,顷刻之间便已覆盖了先前的凉寒之意。 而这将近半日的折腾,也就只有在此刻她蜷缩在他的怀里,他一口一口的喂她汤药,只有这样,方才能感受到怀中人真实的存在,与那来自心底里情真意切的召唤。 他情不自禁的覆在她的唇瓣之上,一时之间,快要绷断弦的大脑,只想要更多,更多…… 华岩寺,西厢 书锦微垂着眸,难得的带着一抹困惑的打量着天色,却是在无意之间就瞥见了他身旁那丝冰蓝色的袍角,他一时有些兴奋过头的不停给他家主子比划。 北辰玄逸仿若寒潭的眸色,在看向那愈发沉闷的天空之时,微晃了晃,他好看的嘴唇轻抿,眸光仿若无意识的划过一抹冷厉。 须臾,他敛眸,垂首低眉,兀自轻笑了笑,“书锦,说不定明日,天曜国宴之上的文试,有了之前天成的那番赌注,若是再添上这么一场骤雨,倒的确是在我天曜难能可见的微妙场景。” 书锦一时之间不明白北辰玄逸话里的意思,只得仰首看他。 “若是在亥时之前下了这场雨,那么咱们今日倒真是回不了城了,那就只得等到明日一早,咱们早起动身……” 对于北辰玄逸突然这么来的一句,书锦想想也是,便也就没再多想的点了点头。 突地,就在他收回眸光之时,却是对上北辰玄逸那眼底莫名的深邃,这种感觉让一直以来伺候在北辰玄逸身侧的书锦,竟是没来由的感到不安。 倏地,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今晚……不就是月圆之夜? 那主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书锦的神色立时变得有些焦急,他的双手不停的比划,然而北辰玄逸却是看也没再看他一眼。 北辰玄逸心知书锦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明摆着有更要紧的事,需要他去做。 冰蓝色的长袍,乍然从书锦企图拦下他的手中,缓缓倾泻,书锦只得懊恼着表情,沉默的低眉垂首,不再去看他家主子在反复擦拭紫檀绿琦之时,眸中那残留的一抹名为“眷恋”的表情。 法华一行人自打退出那间厢房之后,方禅便听了下面人的汇报,并寻了个时机,把这件事传入了师叔祖的耳里。 法华听罢之后,倒也并未如同方禅所料的那般,做出什么指示,他反倒略微有些疲惫的对着那小和尚摆了摆手,示意方禅留下,他在和他交谈几句。 “师叔祖请恕弟子愚钝,一时猜不透师叔祖把弟子留下,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方禅的面色明面儿上虽是坦然,但内里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他这人一向被寺里的弟子推崇为古板生硬,倒是从未曾想过,这寺里在有了师兄那么杰出的弟子之后,会有那么一日,师叔祖将关注的目光,竟是投注在了自己身上。 这在他感到欢欣的同时,也有一丝丝的不确定,他见法华一时沉默,他也只有静立一旁不语。 天曜帝京,崇国公府 “你说什么!天曜帝京有了法华大师现身的消息?”崇国公阴鹜着双眸,被那人口中的消息,惊得拍案而起,一瞬之间,眸光不明的打量着来人。 门口的侍卫,微微颔首,此时天曜帝京外面的传言,的确如此。 崇国公的心思,仅仅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便已是一阵风起云涌,那负在背后的双手,微微蜷握,额头上渗出来的一阵阵汗意,无不表明他此刻的犹疑。 他一旦想到云王那人诡谲的心思,还有不惜各种代价对他崇国公府的出手…… 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人……若真是压下这消息,万一到时,他比他想象中的还狠…… “夫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这时崇国公突然的开口,倒是让那底下的侍卫愣了愣,然后略微迟疑的摇了摇头。 这天曜帝京的百姓,现在谁不知道,三公之中的第二大国公府,已然没落。 前不久颜崇的那一死,虽然死得让天曜帝京的百姓大快人心,但却仍是免不了的一阵唏嘘。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如此一来,这崇老国公本就是老来得子,如今更是后继无人。哪怕这颜老爷子之前有再大的功勋与荣耀,在神魂俱散的那一刻,终是没脸下去见老祖宗。 当然,真要说起来,这崇国公府那小公子的命,倒也是够奇特的,闹了一出死而复生不说,在公主府的赏花宴时,他更是大出风头。 更是不惜狠下心,把之前的左相府那一家子全都给用力拖下了水。 这下,猛然之间,礼郡王那边的人,亲眼看着倒了几棵参天大树,没急得跳墙,已然看出了人家耐性的不错。但这里面要说真没摄政王那边的人推波助澜,换作朝堂上的人,还真没那么容易相信。 而话再说回来,那日崇国公府的大婚,排场还算是隆重,毕竟就连人家太后,都那么给面子,事后更是对崇国公府关照有加。 这戏唱到这里,众人都以为该有一个神转折,可谁曾料到,这个时候,太后她老人家竟然又把崇国公这把老骨头给丢了回来,不闻不问,而府上的老夫人,则更是从此一病不起。 崇国公阴沉着双眸,脑海中不断的在思虑,现在他周边的人,能用的没几个,就连那些女人,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货色。而至于他府里的夫人……他怅然之间,蓦地,想起了崇儿。 他握拳,在案上用力一砸,如若不是那些小人多作怪!不然,他崇国公府又何至于走到这种地步…… 突地,他脑海里的灵光一闪,他想起近日以来那人吩咐给他的命令,面带疲惫的挥退了侍卫,独身一人向书房迈步而去。 那日,那人派遣他的手下,在天曜帝京秘密修凿的山洞…… 崇国公自以为自己的行踪做得很是隐蔽,却不想,他才有稍微戒备点儿的动作,就有人立即禀报到了北辰云翳那里。 北辰云翳接到消息,他黑亮的眸光微闪,略微干涩的嘴唇,轻轻一勾,他眸光带了点儿挑衅的看向面前那人,“如何?就算你成功挑唆了本王和那老匹夫之间的关系,这一局,很显然并不见得你赢了。毕竟……你忘了,他的行踪,可是一向掌握在本王手里。” “呵,”那人隐藏在阴影之间的面容,对北辰云翳的话,果断的回以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之前的一番作为,无非就是不想要坐以待毙罢了。哼,毕竟,我的人还在你手里,你想要将你眼中的蝼蚁怎样,碾杀或是逗弄,还不就是你云王殿下一句话的事情?” 羽七的声音很冷,面上看不出一丝外露的表情,神思诡谲的云王,顿觉有些无趣。 他向后恣意的招了招手,“你说……本王命人将你放了如何?” 羽七抬眸扫他一眼,随即不屑地嗤笑一声,“随你。” “啧啧,永安候的金羽卫果然傲气!”北辰云翳一时之间并没有因为羽七贸然的一两句话而轻易动怒,他不顾羽七眸中隐藏得很好的诧异,当真叫上两人来替他松绑。 羽七手腕儿处那抹被弄得猩红的勒痕,可怖而刺目,羽七并没有他一时的宽厚,而放下内心的警惕,他嗤笑道:“云王殿下,你到底想要从我这一介区区侍卫的嘴里,得到些什么?至少羽七自认为,除了你一直心心念念所想要的那块金羽令以外,并没有太多利用价值。” “呵呵,是么?”北辰云翳冷笑一声,阴鹜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视在他的身上,“或许以前是如此,可是最近本王并不这样打算。” “你该当知道这天曜皇朝传闻之中有三百万大军,除了本王一手培养的嫡系以外,本王最看好的可就是你家主子永安候手里的金羽令。不过,现在好像时不待我……毕竟,比起那抓到手里随时都有可能扎手的刺猬而言,自然是自己打造的一支铁血之军更为可信。” “而本王好歹也念你跟在永安候的身边,好歹也是个人才,所以这机会,到底你能把握住……” “不可能!你还真想得美!”羽七的冷斥,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北辰云翳接下来的话。 他的眸中,此刻翻滚而出的无一不是对眼前之人的警惕。 “本王一早就料到你不会轻易答应,你要当真是一口应了,本王才会心生怀疑。这一两日,本王会准许你,好好的做个听话的傀儡,跟在本王的身边,到时候,说不定你还会有些用处……” 北辰云翳的话,让羽七红着眼,瞪了两眼,眸底翻滚的厌恶,可想而知。 昏暗的地牢里,距离关押羽七的牢房的不远之处,那抹瘦小的背影,静默的呆在那里,独独听到那几人的谈话之时,眸光微闪了闪。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曜帝京,华岩寺 待得君卿幽幽转醒之时,夕阳的余晖已经彻底的沉浸下去,那取而代之的暗色天际,让她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身处何地。 她试探性的动了动手指,然而倏地,对上的却是那双深邃的双眸,那眸底暗凝的黑光,幽深得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周身是那熟悉的沉冷气息,她抬眸,嗫嚅了嘴唇,刚想开口,却被宫夙夜俯下的身子,抬手止住,“卿卿……”他低唤。 单单只是这么几个时辰的昏迷,就已经让他素来冷厉的面容,看起来憔悴了些许。 “咳……你……”君卿的手,方才一抬,她的眼前,倏地一只修长的手就猛地横了过来,“哼!”那人先是冷哼一声。 但随即又在对上君卿那双短暂性迷惑的双眸之时,他又不得已的怜惜一声,“没瞧见么?卿卿都醒了,你那碍眼的手,还把我家卿卿这样揽着作何?” 君胤的腔调摆明了的算不上好,但这个时候难得的宫夙夜倒也不气。 他唇角轻勾,竟也只是微微斜睨了君胤一眼,随即便不顾他手上动作的反对,利落地伸手接过了眼前的盛满药的汤碗。 宫夙夜的额下微微垂落的发丝,轻轻的触碰在了君卿的颊边,不知为何,这一幕,让君卿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怔愣。 他动作颇为娴熟的,将手中的汤碗里的药,一饮而尽,然后不顾君卿眸带诧异的神色,缓缓地向她靠近。 “唔。”君卿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并没有多大的防备,很轻易的便让宫夙夜那厮再次得了逞。 见了怀里人儿的清醒,仿佛是为了确定什么似的,他在离开之际,轻咬了咬那人儿的嘴唇。 “唔。”君卿再次痛呼一声,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缓缓地靠近他的胸膛,试图推拒。 不过,总算是好在,这间厢房里,并不只有他们二人,君胤的一声咳嗽,倒是很合适宜的唤回了那二人的神志。 果然,当宫夙夜松开紧揽着的人儿的纤腰之时,君卿羞恼的涨红着一张脸,根本就不敢抬眸去看一眼君胤。 君胤甩袖冷哼一声,他那难看的脸色,让他整个人在疲惫之时,竟兀自多了抹阴郁。哼,卿卿怎么又让宫夙夜那厮随随便便的就占了便宜? “卿卿!”他轻抵着她的粉唇,再次不确定的低唤一声,这个时候的君卿,仿若终于察觉出了宫夙夜的不对劲,她的眸光在闪过一抹困惑之时,微微回握了宫夙夜的手,“我在……” “阿弥陀佛!”正当宫夙夜双眸不停上下打量着君卿之时,从门外的踱步进来的静悟、方禅与法华几人,倒是把这时辰把握得恰到时机。 “秃驴……”君胤神色不爽的嘟囔一声,一时之间倒也不知方才踏门而入的那几人,到底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除了静悟的嘴角微抽了抽以外,其余几人的神色,倒也还看不出什么。只是……方禅的眸光,在扫向君卿之时,眸底的精光微闪了闪。 “摄政王!永安候!君大小姐!”静悟几人双手合十,眸光虔诚的看着眼前这几人。 “这是……”眼下这种情况,对于方才醒来的君卿,还是有些不适应,她眸带困惑的看了宫夙夜一眼,等着他给她的解释。 “你方才在进了府门之后,就开始昏迷不醒。本王派了你手下的素问和亦白,都前来给你把脉,然而他们两人……”宫夙夜的话,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紧了紧君卿的手腕儿。 “就在他们两人诊脉之后,你体内的真气混乱。孰料,就在你将醒之时,卿卿,你竟又再次昏了过去。当时,情急之下,本王一想到华岩寺的了缘大师,或许他对你的病症应该有些主意。方才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这里。” “然而,也是到了这里之后胡,本王才知道了缘大师已经闭关悟道,却反而等来了你眼前这位法华大师所告诉本王的消息。” “法华大师?”君卿轻声嗫嚅着嘴唇,微微呢喃着。 “不错,正是贫僧。”法华大师双手合十,眸光恭谦的在君卿的身上打量。 听到传到耳里的这个法号,在瞅瞅眼前这抹仙风道骨的身影,这倒是让君卿有些怔愣,若是没有料错的话,他不应该就是传闻里那十年归京的那法华大师么?他怎会突然就出现在这里?这是专程在等着自己……还是他已经察觉了什么…… 那双犀利的老眼,难不成他真是在她的身上看出了她不过就是异世的一缕孤魂,现在就只是借尸还魂而已? 君卿的情绪,此刻有些不稳定,她的面色虽然掩饰得很好,并未表现出来什么,但离她最近的宫夙夜,通过她那略微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还是察觉了些许。 他冰冷的眸色,立时被一抹焦急所取代,他眸带关切的轻捧着她的脸,艰声问着:“卿卿,你身体是否还有什么不适?” 君卿难得有些抗拒的试探地推开了他的手,偏过了头,急喘了口气。 然而,她的这副反应,却是让站在一旁的观察着情况的法华,紧蹙了眉,他沉吟道:“君小姐,可还是有什么不适?” 君卿喉咙有些干涩的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没有给他们这些人具体的回应。 法华与方禅对视一眼,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孰料就在这时,君胤那厮竟是猛地拍案而起,“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难道除了方才的那碗汤药,卿卿身上的封印,别告诉本侯,你们当真就没了别的主意!” 宫夙夜见了方才君卿的那副反应,正罕见的放下了那尊贵无匹的身段,倾身动作温柔地给君卿倒满一杯清水,递至她微微泛着干渴的唇边,那眼神里的宠溺,又是让君胤一阵泄气似的冷哼。 哪怕有宫夙夜那拢绯色的身影,挡住了君卿的视线,但君胤方才口中的话,也并没有完全就转移了君卿的注意力。 “封印?什么封印?”君卿眸带困惑地问着,宫夙夜微摇了摇头,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却是愈发浓烈。 “君大小姐的体内之所以会真气混乱,甚至是陷入昏迷……据贫僧从替你把脉的结果来看,是因为你的体内,有一道封印,封住了你的内力……” “封印?内力?”这次君卿听到同样是未曾开口说什么,但眸底的嘲弄之意,却甚是明显。 她的身体好歹也占据着原身这么多年来的记忆,在她的印象里,从未有过什么封印。这人的话,让君卿陷入了半信半疑。 不知想起了什么,倏地,她抬眸和宫夙夜对视一眼,宫夙夜那寒凉的眼神,在她下意识的望向他的那一刻,眸底的霜雾一散,迷蒙的看了她一眼之后,随即反应过来之后,他点了点头。 “卿卿,法华大师所说,的确如此。” 面对这略微有些僵持的局面,君卿微抿了抿唇,她没说信,没说不信。 华岩寺,西厢 待得天边的那一轮圆月,渐渐被暗藏的乌云隐匿至云间之时,静立在房中的书锦,说不清此刻的心底,是怎样的心情。 他谨遵着他家主子的谕令,规规矩矩的守在这里,然而殊不知,那袭冰蓝色的袍角,此时正眸带痛苦的垂落在一旁的榻上,他的双拳紧握,眸底的冰寒之气,这时只能够靠他丹田里的内力,所来化解。 “朗月乾坤,最后一层,果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控制。”半晌之后,北辰玄逸冷着眸子,隐下胸腔之中的不适,低声呢喃了两句。 “只是,法华归京,呵!这消息……他们那些人瞒得还真紧。”北辰玄逸的面色,隐藏在阴影之后,一时倒让人有些看不清他这时的神情。 “不过,十年……天女临世。卿卿,以前的一切,你当真记不清?”北辰玄逸低眸,微微嘲弄一声,须臾又抬首,轻抚了抚唇,温润的叹息,“也罢,若你记不得玄逸……封印,一旦解开,这天下的风云……” “呵呵……”后面的话,饶是守在门外的书锦一时也没有听清,仿佛全都被划在了陡然寒凉起来的夜风里。 待得那处隐蔽的厢房里只剩下法华、方禅以及君卿这三人之时,君卿的脸色,依旧没有得到多少的舒缓。 “君小姐。”方禅静立在法华的身侧,在这场谈话伊始之时,他们二人依旧恭敬地唤了她一声。 君卿低眉敛目,轻颔了颔首,对于他们嘴里的称呼,她到也不会多在意,只是令她好奇的是,这二人若是没有看出她真正的来历,那他们单单独留自己,这目的…… “呵呵,”法华双手合十,仙风道骨的身影,倒是难得让他慈眉善目的低笑一声。 “接下来的谈话,君小姐大可不必忧心。且不论君小姐是殿下所看重的人,单单凭你的身份,在我华岩寺,也足以称得上是贵客,我等定不会怠慢你一分。” 君卿眸光微动,轻颔了颔首。 “君小姐乃是纯阴之体,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不知贫僧说得可对?” 君卿眸光微闪,嘴唇嗫嚅,反问道:“那又如何?” 见了她如此淡然的反应,法华与方禅二人,倒是齐齐对视一眼,“难道君大小姐未曾听闻,身为凤女命格的赤燕公主,便是同样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君卿眸光微哂,她嘴角嘲弄的低笑一声,半躺在榻上,并未曾说话。 方禅见了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想起先前师叔祖单独对他所说的话,他心下不由得微微有些着急,“那君大小姐,又可有曾听闻,百年之前古夙王朝灭国之事?” “呵呵,大师,你不是特意将那两人支走,专程给我讲封印之事,如今这些话,乃是天方……” “君小姐,”或许已经猜到君卿接下来要说什么话,法华低叹口气之后,便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实不相瞒,之前方禅所询问的那两个问题,的确与你体内的封印有关。” “不,或许摄政王从未对你提起。”法华双手合十,“你才是真正的凤女命格,殿下的命定之人。” 法华这番突如其来的话,不仅仅是让君卿,更是让他身侧的方禅同样一惊。 “命定之人?关于这个,倒是想听听大师的解释。”君卿淡然自若的浅笑,全被法华看在眼底,他微微收回心神,心下低叹一声,果然不愧是命中的凤女。 “实不相瞒,摄政王体内的寒毒与金蚕蛊,所必需的乃是三味药引。想解金蚕蛊的毒,首先需要的便是灵狐的血,接着便是贫僧手里的灼日赤莲。而至于这最后一味药引……便是你。” 听罢此言,君卿的瞳孔一缩,一时之间,说不清此刻心底微微变幻的情绪。 “你的意思是,女人?”君卿的声音微顿了顿,但还犹疑不过一瞬,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里的猜测。 “不错。”法华心知她的敏锐,所以说的话,也仅仅只是点到即止。 “那么,这前后结合起来,老和尚你话里的意思,是否就该是,若我不是他的命定之人,就该拿赤燕公主来试试?”君卿会反驳的反应,在法华的心底早有所料,但却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过激。 她那瞳眸之中的讥讽之色,是那般明显,饶是他和方禅二人想要忽视都不行。 法华先是一愣,但随即又坦然释怀,低叹一声道:“此意并非彼意。” “要做殿下的命定之人,光靠天定并不行,自是得看这红尘俗世之中的缘分。而殿下的命定之人,是你,也只能是你。君小姐,这其中的答案,远不如你所知道的如此。”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君卿的面上,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但她却除了保持心中依旧的那份警惕之外,并没有再给眼前二人的好脸色。 “你体内的封印,的确与这有关……但殊不知,这并不是全部。”斟酌了半晌,法华终是把憋在心里的话,缓缓道出。 老者甲足踏九宫,左手捏了一个剑决,徐徐围着大汉乙走了起来。他双足变换间,口中尚自念念有词,眼见整个人越走越快,最后直如一团风一般寻找着大汉乙的破绽。 大汉乙暗运一口气,九环刀当胸一横,径自双目一闭,呼吸平稳竟似熟睡。 老者甲的九宫步法最是耗力,若是年轻时尚且算不得什么,此刻紧紧半柱香的功夫却是已感轻微的疲倦。奈何大汉乙看似从容的站在那里,竟是全身毫无破绽。老者甲无奈之下扬手一剑刺出,三星直化九道银芒,径取大汉乙背后空门。一剑化三清竟是练到了九芒齐出的境界! 眼见剑芒已经到了大汉乙的身后,大汉乙猛地双目圆睁,怒吼一声却不戈挡,反而一个纵身跃上了老者上空。 须知人在空中没有大地做依靠,破绽最是繁多,更何况空中并无接力之物,一旦气竭只能任人宰割。 老者甲眼中露出喜色,剑式顺势一挑,一招剑指天南刺向大汉乙的双足。 大汉乙面对老者犹如附骨之毒般的长剑却是不为所动,他双手紧握刀柄,顺势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的劈了下去。 这一刀可算凝聚了全身的功力,再加上从天而降的气势上先声夺人,一时间强大的压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 老者甲不料对方有此一招,撤身已是不及,长剑挥舞间已是刹那递出了八八六十四剑。 赵钱孙知道单凭一掌接他不住,双掌齐出,意欲挡他一掌。身旁一个女子喝道: “不要命么?”将他往斜里一拉,避开了乔峰正面这一击。但乔峰的掌力还是汹涌 而前的冲出,赵钱孙身后的三人首当其冲,只听得砰砰砰的三响,三人都飞了起来, 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只震得墙上灰土大片大片掉将下来。 赵钱孙回头一看,见拉他的乃是谭婆,心中一喜,说道:“小娟,是你救了我 一命。”谭婆道:“我攻他左侧,你向他右侧夹击。”赵钱孙一个“好”字才出口, 只见一个矮瘦老者向乔峰跃了过去,却是谭公。小李飞刀,急如闪电,就因为刀锋破风,其势方急,此刻刀锋既已折,速度便要大受影响。 小李飞刀纵然出手,也是无法伤人的了! 常胜不败的小李飞刀,此刻竟是有败无胜! 李寻欢的手缓缓垂下! 最后的一点枫叶碎片已落下,枫林中又恢复了静寂 死一般的静寂。谭公身裁矮小,武功却着实了得,左掌拍出,右掌疾跟而至,左掌一缩回,又 加在右掌的掌力之上。他这连环三掌,便如三个浪头一般,后浪推前浪,并力齐发, 比之他单掌掌力大了三倍。乔峰叫道:“好一个‘长江三叠浪’!”左掌挥出,两 股掌力相互激荡,挤得余人都向两旁退去。便在此时,赵钱孙和谭婆也已攻到,跟 着丐帮徐长老、传功长老、陈长老等纷纷加入战团。 传功长老叫道:“乔兄弟,契丹和大宋势不两立,咱们公而忘私,老哥哥要得 罪了。”乔峰笑道:“绝交酒也喝过了,干么还称兄道弟?看招!”左脚向他踢出。 他话虽如此说,对丐帮群豪总不免有香火之情,非但不欲伤他们性命,甚至不愿他 们在外人之前出丑,这一脚踢出,忽尔中途转向,快刀祁六一声怪叫,飞身而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风月之事? “还请君大小姐见谅,方才方禅口中的那番话,并未有挟恩以报的意思。”法华敛了敛眸光,低声继续说道,“只是除了交到君大小姐手里的灼日赤莲,贫僧此处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君卿听罢,潋滟的瞳眸里,暗光微微一闪,她眸带疑惑的抬眸凝视着他。 法华默然片刻,但依旧沉敛着神色,缓缓地将他手里的东西拿出,“这乃是一些遗失已久的古物。虽说君大小姐体内的封印,单凭这里面的东西,并不能直接解除,但它对你的身体,甚至是殿下体内的寒毒,总有些或多或少的好处。” 君卿的眸光渐深,此时她惟有不动声色的睨视着摆在她眼前的两个檀木盒。 哪怕即使是有了之前方禅一时情急之下所说的那番话,但她依旧没有果断的伸手接过。 思量之间,君卿已经收起了打量的眸光,只是方才醒过来的身体,依旧有些无所适从的轻咳了一声,须臾之后,她这才抬眸,认真的与法华对视了一眼。 “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我再行推拒,实则有些过分了。不过……若是方便,我倒是想知道,天启大陆德高望重的圣僧——法华大师,十年归京,突然如此的隐蔽于此,真的只是为了慈悲为怀?帮小女子一次?” “然也,非也。若君姑娘,你当真要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法华双手合十,十分自然的接过君卿的话头。 “君大小姐,你与贫僧一位故人,十分相似,说来……或许,你们还有很深的渊源。但如今……”法华半敛着的双眸,缓缓睁开,认真的凝视了她一眼,低叹一声之后,他却是摇了摇头,“那故人,恐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不在人世?”君卿眸光微闪,嗫嚅的嘴唇,轻声呢喃。 “不错,她早已不在人世,离世了多年。就算是当年贫僧对摄政王的照应,其实……也实乃那故人的再三嘱托,而贫僧今日交到小姐手上的东西,除了那从漠北取回来的灼日赤莲以外,这另一个盒子里的东西,本就该是她留给你的东西。” “她留给我?”这下,君卿的瞳眸之中,微微闪过一抹惊疑。 见法华微垂着眸子,点了点头之后,君卿的心里更多了一层疑惑,不等她再次开口,法华接下来的话,又再次扰乱了她的思绪,“其实,贫僧说你们相似,除了性格以外,更多的恐怕倒是君大小姐腹中的学识比贫僧的那位故人,来得更为惊艳。” “单凭国宴开宴之时,大殿之上的那惊鸿一瞥,君大小姐为这天曜皇朝所留下的浓重笔墨,足以有资本流传后世。” “巾帼不让须眉,用在你们二人身上,在贫僧看来,那才是当真如此!” “不过贫僧相信,有了贫僧方才交到你手里的东西相助,有朝一日,就算解除了你与殿下之间二人切体的忧患,那若是到了天下纷乱将起之时,君大小姐也定不会将天下黎民苍生所无视。”法华双手合十,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不自觉地长吐了一口浊气。 “真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君卿的面上,不冷不热的轻勾了勾唇,倒也没太多的反应。 方禅的眸中,在扫向她之时,微微闪过一抹不满,他自以为收敛得很好,殊不知,却早已被一旁的君卿看进了眼底。 法华在同时,自也是注意到了君卿的神色,但他面上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在沉吟一瞬之后,恭谦的施了个礼,在领着方禅转身走出这间厢房之时,他嘱咐道:“百尝草的功效,还是能有些时日。虽说这一两日的国宴,单凭那天曜帝京传得沸沸扬扬的博弈之事,贫僧心知,君大小姐并不能简简单单的就独善其身。” “所以,幸好明日只是文试,而至于那最后一日的武试,定国公府若真是还想要神兵,贫僧倒是建议此刻应该多想些应对之策……恐怕,那里已经出了些麻烦事。” 说完最后这些话,法华与方禅二人,就不在多做停留,脚步不停地就走出了那间厢房。 而就在那二人走后,君卿的眸光,粗略的打量着摆在离榻边不远处的两个檀木盒子,一瞬之间,她的思绪竟有些起伏不定,一时正是沉醉在方才梦魇的那片冷色里,一时又是不停思索着法华方才所叮嘱的那番话。 然而此刻,因了卿卿的事,君胤今日对宫夙夜这厮早就积压了很大一股子怨气。 尤其是这人,竟然在卿卿醒过来之后,仍是不管不顾地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动手动脚。 他们二人被法华派人暂时领出厢房之后,就恰好默契的选择了华岩寺背后的这一小块儿空地。 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看着那人一拢绯色,无端冷冽的样子,胸腔里积压的怒气,“蹭蹭蹭”地直往上涨。 随着宫夙夜那厮,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来之后,他面色黑沉得更是控制不住,“呼——”地一道拳风,乍然之间,就飘了过来。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冷厉之势渐显。 绯红色的长袍,映衬着他脚底那双金边滚丝的黑靴,全身被青紫寒兰的气息包裹,整个人霎时显得冷厉而又严峻。 宫夙夜的眸色黑沉,君胤的那一记拳风,并没有扫向他的下盘,反而朝着他的面部直袭而来! 要不是宫夙夜伸手格挡的速度够快,君胤的那一记拳风,此时就该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君胤不屑地猛地用力一挣,竟轻易的就逃脱了宫夙夜那厮强劲的手腕的禁锢。 他在半空之中,用力的甩了甩手,趁着那双精致的凤眸,斜睨着他时,他一咬牙,双腿一蹬,再次用力攻来。 “主子!”还没等君胤的拳头,擦过宫夙夜的衣角,宫夙夜的身边,就已幽幽地飘下来了一抹黑影。 君胤本就黑沉着的脸色,瞧见了宫夙夜此时的小人行径,心下不由得更是不爽,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叫上帮手来算什么? 君胤桀骜的双眸,眉梢微微一挑,骨子里的旖旎慵懒,乍然之间,竟再次显现。 那种宛如高贵野兽的惬意与优雅,藏在背后的却是阵阵杀人无痕的冷厉。 “让开!”君胤自认神色和悦的冷斥一声。 宫夙夜的眸子微晃,暗六的眉眼,随即也不满地微微一皱。 “宫夙夜,你手下的人,最好不要让本侯再说一次!你让他让开!”君胤这厮难得如此冷着声音,足以可见,他此时的心底正压抑着多大的火气。 对于这其间的因由,宫夙夜的确能猜透些许,但暗六却不见得对此乐意,他闻声抬眸,眸色紧急地低唤了一声,“主子!” “让开。”宫夙夜冷沉的声音一响起,这就代表着他已经默许了接下来有可能和君胤难免有所碰撞的动作。 但此时的暗六俨然是得到了守在帝京城里的夜鹰所传来的消息,这个时候,他若是不报上去……单单一想到上次十一那小子去邢堂所遭遇的后果,饶是他这样的七尺男儿,身子都不由得害怕的颤了两颤。 不过,眼下的情景似乎更为明显,一旦是主子决定了的事情,他一向不容人忤逆! 而如今这……情况紧急,但一时思绪翻滚之间,暗六仍是咬了咬牙,向后艰难的退了一步。 “还算识时务。”君胤神色不明的冷哼一声,但接着他反应迅速地没有再看暗六一眼,他反而是倏地提起一口气,身手敏捷地向着宫夙夜的那边纵身而去。 这里的情境这打得火热,殊不知,此刻的天曜帝京更是闹出了又一幕精彩的好戏。 在这个夜色深沉,静谧如燎的夜里,天曜帝京的风月街,又一些才子佳人之事不胫而走。 而此刻,天曜帝京的风月街里,酒肆茶坊,花楼赌庄,这些人所谈论的哪个又不是正高谈阔论着,今日白天里的所有见识。 “你是不知道呀,当时天成公主的脸色有多难看!嘿嘿,估计恐怕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倒着最后竟然会被落得个被宫里的侍卫请回公主府里的下场。” “啧啧,什么请回呀?你那都是说得好听的了,分明就是拖嘛?既然是摄政王下的命令,那动手的也定然就是摄政王手底下的人,嘿,那群兵痞子,你还真当指望他们怜香惜玉?” “你说得不错,那倒也是。不过呀,我今晚可是听说,那万花楼里的头牌碧青姑娘,又被那些达官贵人们给睡了!啧啧,想想她那张清纯的脸,再想想她那双修长的腿儿!哎哟喂,要是缠在你我的身上,啧啧,指不定有多*!” “哼,就凭你这副样子,你也只能坐在这万花楼对面的茶肆里胡乱想想,你要是想要人家头牌,你可得手头里有银子!怎么?最近你婆娘给你的钱,去赌庄里下注,又输了?就连想个美人儿,都不敢真枪实弹的玩儿一次?” “你想什么呢!老子能是那种人么?不过是娶回家里的一个传宗接代的摆设,那娘们儿,哪来咱们这万花楼里的姑娘们懂情趣?” “哼,她……一介妇人,勉强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哥们儿手里的银两,押上这万花楼里的头牌虽然不够,但在赌庄里押个注,勉强还是够。这不……你看看就那龟奴随手摔下来的臭小子,怎么能和那北齐的常胜将军凌墨尘比?” 那人说着说着本来就是不屑地神色,看到不远处,万花楼那龟奴所推搡出来的那衣衫不整的男子,便更是心下不嗤。 然而孰料,就在他收回目光之后,那对面的龟奴,竟然就对那躺在地上的混小子,下起了狠手来,先是拳打脚踢,眼看着那人挣扎一番之后,那些人……竟然是想要动刀子! 这就这么一下,可是把这边坐着看好戏的二人吓得不轻,他们连忙起身,又匆忙而去,生怕一个不对,要是招惹了贵人,可就连累了自己。 当然,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的是,他们二人走得干脆果断,而躺在地上不停挣扎的那人,可就没有那么恣意。 他面色苍白的企图用自己的手脚奋力挣扎,然而在他跌倒之后,他仍是狼狈地躺在了地上。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却还没有等那胸腔里的气劲缓过来,龟奴手上的皮筋,“唰”地一声就招呼到了他半是*的背上。 “嗯!”他额上汗珠遍布的痛呼一声,他有些迷茫空洞的神智,却是换来了刹那的清醒。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在这种时刻,他只能企图呼救,然而这时,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之中,他却并没有一人认识。 “呀,公子,他这是犯了什么事呀?被这些龟奴这般欺负,奴家好害怕~”万花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的紧靠在身边人的怀里不停地低声娇嗔。 而此刻,殊不知她们的心里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但面上仍是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意图得到那些贵人们更多的宠幸。 “乖,有本大人在,宝贝儿,谁还敢欺负你?”果然,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佳人在怀,还被如此甜腻的声音点火,难免的总会觉得胸腔下那股压抑的火,燃烧得更旺。 当即那暧昧的语调,肥厚的大手,便不停的在那些妖娆之姿上,颇引以为豪的四处游走。 “哼,看来这还真是个骗子!李妈妈不在,咱们奉了碧青姑娘之命,对他如此招待,这人竟然都还没有招。”这时,一个龟奴倏然开口道。 “那说不定是他的嘴硬!不过比起咱们的鞭子,嘿嘿,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他那张嘴厉害,还是咱们的鞭子厉害!” “你说得,那倒也是。”另外一人,听罢他的话,倒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接着,新一轮的鞭笞,又再一次在万花楼这一隅继续上演。 “快看,那是什么!”那人本就苍白无力的神色,此时被那藤鞭打得再次陷入昏迷,他半是*的后背,留下了一片片的红肿,但这里来来往往之人,却从不屑用一个眼神去同情。 这百无聊赖的鞭笞之中,龟奴们由之前的亢奋劲儿,没多久就转变成了无趣,但很快的又想起了那人离开之时似笑非笑的眼神,再如何他们这些人,也只得把这件事装模作样的坚持到底。 “哼,不过就一块令牌而已,怎么就值得你们这些人大惊小怪?难不成咱们万花楼里还少了那些往日京都府尹刘统领手下的兵痞?嘿嘿,一个个的在咱们这儿,那可是*着呢!” 这些龟奴所说的话,难免有大部分不可切信,但这话中藏着的暗语,却是不知不觉的就勾起了此刻正在这里厮混的那些朝中老手暗藏的心思。 “不,你看!这并不是那些普通的令牌。这块令牌,在咱们天曜帝京还真没怎么见过……不,但看起来似乎又有些眼熟……给,你看看,你是不是也在哪儿见过?”那龟奴说着,倒也算聪明,眼快手快的,将这烫手山芋转手就交到了下一人的手里。 “嘿,咱们不过区区一介龟奴,你能打哪儿见那些皇宫贵胄的身上所佩戴的高档货?这东西,乍一看……嘿嘿,还真没见识过。”那人嘿嘿笑着,话里的深意可不仅止于此,只要深深一想,便能明白,此话的目的,是为了取信。 “连你也没见过?那会是什么?那要不,今晚就干脆那它抵了这人的风流债如何?” “嗯,你这话听起来倒也不错。可是,李妈妈不在……那这东西,咱们是该拿给账房么?”就在这些龟奴的心底犹疑之时,果不其然,他们的面前,很快就有人伸手前来阻止。 那人的瞳眸,先是冷静的瞅着那块令牌,但很快的眸中又闪过一抹狡猾之色,他皮笑肉不笑了两声,转而松开了怀里轻搂着的娇小女人,安抚的睨了她们一眼之后,便面向他们道:“这几位小哥儿,敢问这人做了什么事,竟然让你们对他下如此重的手?” 有了这人突然的问话,这些人毕竟是龟奴,怎么也不可能如同朝中那些老狐狸一般的警惕,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迟疑一瞬,但还是很快的就开了口:“这并不是个好人!” “他要是在我万花楼骗吃骗喝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轻易冒犯咱们这儿的头牌,碧青姑娘!” “哼,要知道咱们万花楼里平日李妈妈最宠信的承影公子一病,这最得宠的可就是碧青!李妈妈要是在这儿,别说让这混小子窜到碧青姑娘的房间里意图不轨,就是这万花楼的大门儿都定然不会让他进!” 那龟奴说着,满脸愤恨的神色,然而这样的一幕,却是早就被那些有心之人尽收在了眼底。 “哈哈,说得不错,毕竟这天曜帝京除了承影公子,又还有谁能比得上咱们万花楼里碧青姑娘的美名?”听了那龟奴的话,一众恩客,大喇喇的停驻脚步,选择了怀抱美人儿,站在了回廊之上,品着美酒,看着这出难得的好戏。 第一百五十五章 轩辕子樱 “那就是不知几位小哥儿,能否把你们手上的东西交由我看看?毕竟……哼,此等败类,要真是留在了我天曜的朝堂之上,那才真是个祸害!” 那人的声音说得愤慨,旁人也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那些恩客,反倒手搂着美人儿,嘴里不停地哈哈大笑。若这万花楼里的龟奴,真要说靠鞭打来还债,还不如把那人赠给他们,让他们开开荤,品尝一下这种看上去乃是铁血男儿的美好。 底下的这些龟奴,犹疑也只不过一瞬,一看这人也是达官贵人的扮相,对于这些个腌臜事儿,能知道些什么也还真不一定。 他们这些人暗地里对视一眼之后,便将从那人身上搜来的令牌给递了出去。 然而孰料,这世上有些东西,就是这么巧。 这边的令牌,虽然递了出去,但谁又曾料到,这半路偏生杀出了个程咬金。 龟奴抬眸,却也只见那人身姿慵懒,体魄浑厚,十足十的大嗓门儿开口:“哈哈,这还用看令牌?瞧瞧这打扮,不就知道这是京都府尹特意冷落在天曜京郊的那群人么?” “楚大人,虽说你和本王不曾在朝中碰面,但没想到……啧啧,你楚家的人果然精通算计。” 本来因了那人前一两句,还有些哗然的人声,却在下一瞬,被一旁礼部尚书那幽冷的眸光,给吓得生生住了嘴。 楚大人的面色,有一瞬的僵硬青黑,但他显然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遇见这个向来逃于政事,反倒乐于中庸养生之道的悦王。 先帝五子,而这悦王算是在这些人中活得最糊涂的一个。 再加上他是和废太子云王,同出一母,早在当年先帝在位之时,都是惹尽先帝的厌恶。 而他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若不是他楚家早就从宴王那里得知了云王归京的消息,那这时可就很难说,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哼,果然哪怕就是皇家的人,伪装得再好,只要有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又不是圣人,在这群狼环饲的环境下,鬼才会信,某些人真的就没有那份暗藏的野心! 所以,哪怕他此时猜不透他突然的现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这时,于他而言,自然是眼下宴王殿下早先吩咐他的事情更为要紧。 “呵呵,微臣见过悦王殿下。”行走在这风月之街,礼部尚书这只老狐狸,被人一语识破了身份,非但没有半分尴尬,竟还有些旁人都难以做到的坦然。 而这时楼上那些看好戏的人的眼神,也正在微妙变幻。 当然,这时万花楼里的姑娘们,对于早先被礼部尚书紧搂在怀里的女人,自是没少红了眼的嫉恨。 而此刻那不屑的眼神,不多加掩饰的飘向礼部尚书身旁的那女子之时,心下不由得齐齐嗤笑一阵,还以为这些个日子红儿,怎么日日面带红光,怎么看,怎么像见了情郎的兴奋。 原来,竟是没想到,人家还真是攀上了个达官贵人。 哼,本来之前还以为这红儿要被人家尚书大人,怎么也要抬回府门做个小妾,啧啧,结果弄了半天,红儿这小贱蹄子,也就只配给人暖床的命运。 然而这厢,礼部尚书规规矩矩的给那人行了一礼之后,孰料,那人竟是连眼都没抬,根本就不再搭理一句。 万花楼这边的事情,刚发生没多久,虽然有些话,碍于上面那些人的面子,这留言不敢传得多火热,但私底下总有些窃窃私语,在小声交谈。 但,渐渐地这种声音,不知怎的,就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的传入了天曜帝京,一众百姓们的耳里。 而恰好这时,国宴之上的君家大小姐,从那宫殿之中所带给他们的震撼,并未完全消散。紧接着,这激昂的心情,却又很快就被一些从花街柳巷里流传而出的闲言碎语所打破。 “啧啧,你们听说了吗?这年头,京都府尹手底下的人行事作风真是愈发嚣张!身无分文,居然都敢来万花楼要姑娘!哼,更可恶的是,据说那人的心眼儿还不小,一眼就瞧上了花魁!” “你确定是京都府尹?我怎么听说那京都府尹新上任的杨统领不是方才还在金樽斋里和司徒小侯爷闲话家常吗?这要真如你所说,是他手底下的人,那这底下的人犯了事儿,上面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更别说是,在如今这个特殊的时候。” “你虽然说得不错,但我也是从那边的小二的口中,打听了才过来的。” “还以为那京都府尹新上任的杨统领,会是什么好货色。哼,结果谁知,据说他和司徒侯府的小侯爷,要了一间厢房,都不知密谋了些什么。” “他们还能干什么!如今这个年头,哪个又不是官官相护?本来之前,我还是有些不信先帝手底下最为精锐的神兵,居然会去万花楼这种地方,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就算这事儿,不是真的,照这样说来,我也信了几分。” “这分明就是上下窜通,沆瀣一气!他们怎么能这样!”说话的人,一脸愤慨的表情,就连他放在桌上的双手,都干脆的一拳砸了上去。 “你冷静点儿,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宫里的人,都还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闹大了,除了便宜了外人,还能对咱们这天曜的人有好处?” “你话虽是这样说,但谁不知道咱们这天曜的国宴除了摄政王手底下的夜鹰,最有实力的无非就是司徒侯府所把控的神兵。而如今就连先帝曾留下来的最精锐的队伍,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唉,老兄我押在赌坊里的银两,还是趁早改了注去。” 那人面露遗憾的说完,倒是率先甩甩袖子,干脆地从席间抽身而出。 然而,就在他走后,本来还在犹疑的几人,霎时之间,颇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随即脑海里电光一闪,猛然之间,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立时就纷纷提步,匆匆而出。 这晚,天曜帝京的夜,并不平静。 整个帝京的赌坊,不到半夜的时间,原本北齐对上天曜的赔率,不过四比一,仅仅一夜之间,赔率竟已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疯涨。 天曜帝京,摄政王府 “太子皇兄,你说怎么会这样?难道这天曜帝京的百姓,眼睛全都下了不成?这分明就是势均力敌的局面,如今有了他们的这一瞎掺和,我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要是赔了,到时候本公主该找谁哭去?” 听到耳边那不停唧唧喳喳的声音,她面前的那人却是连眼都没有抬。 而终于就在那人将这些话,反反复复地说了半晌之后,东楚太子精致的眉眼,这才一皱,似是不满的道:“你确定押进去的乃是你的银子?” “那若是如此,为何你太子皇兄总觉得从小椅子那儿拿过来的包袱轻了不少?” 轩辕恒沉敛了敛眸,对于眼前那人惯使的性子,他一时之间,并不想多说。 “嘿嘿,”子樱倒是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随即又像个癞皮狗似的,直往轩辕恒的跟前凑,“皇兄,我那不是帮你下注吗?再说了,难道你当真不希望天曜赢?” 做一副小太监打扮的子樱,那副谄媚的神色,看得一旁的轩辕恒眼角微抽,“天曜与北齐,到底谁赢,关我东楚何事?别忘了你是我东楚的公主,在怎么胡闹,都还是得有做公主的本分!” 对于轩辕恒话里若有似无的警告,子樱直接就把它抛掷在了脑后,她一双好看的瞳眸,状若无辜似的,水亮亮的眨了眨,“太子皇兄,你这话不就说得有些过了?” “当初在宫里,若不是父皇他老人家舍不得……她受苦,否则来这天曜的一趟,哪儿能轮到你?”子樱惯性的把轩辕恒的话,直接给无视,继续耍着她在宫里的那副娇蛮性子。 但很显然,在东楚广袖一招,便可呼风唤的太子殿下,哪怕是到了这天曜,治理她轩辕子樱的本事依旧不会差! 子樱这里还不满的撅着小嘴,轩辕恒就已经危险地眯起了眼,一步步地向她靠近。 “子樱,你这话在你皇兄面前倒是说得不错。不过,似乎你做忘了一件事……”轩辕恒挑着狭长的眸子,轻声附耳在她身边说着,那从单薄的衣料所透露出来的热气,却是让轩辕子樱一阵阵脸红。 她不得不涨红着一张脸,竟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两步,吞吞吐吐的道:“呵呵,皇兄!能,能有什,什……什么事?” 轩辕恒并不理会她的退后,他固执的靠近,惹得她手脚一阵惊慌,顿时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显得有些无措。 转瞬间,龙涎香的气息,在她的颈项间逼近,她只听得她的心跳一阵“噗通噗通”。 太,太……子皇兄,这是要干什么?他们不是兄妹么?就算那日在天曜帝京的城门,他都没有如此逾矩过。 “子樱,”他凑近她耳边低唤,在他微微挑眉仔细打量着她此刻不停变幻的神色之后,他唇边难得勾起一抹坏心思,“你又在想些什么?” “轰——”轩辕子樱的脸色,涨红之后,在她闭眼之后,瞬间就成了煞白,她顿时眸露惊慌的一把将面前的人推开。 而反观轩辕恒,他面对轩辕子樱这突然而来的动作,眉眼之间凝聚了一抹名为“不满”的神色,须臾之后,他转身声音冷沉的命令道:“把你面上那张假脸给我摘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下来交给小椅子,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真是碍眼极了。” 轩辕子樱正欲急急离去的脚步一顿,本就白下来的神色,连带着那粉嫩的唇角,都变得冰冷了几分。 而就在轩辕子樱疾步离去之后,躲在这房里暗处的小椅子,才颤着身子,堪堪而出。 他凝眸望向他家主子那挺俊的身影,不自觉的微抖了抖,“主子……” “嗯。”轩辕子恒的目光紧随着轩辕子樱离去的方向,听了小椅子的这声低唤,他才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主子可是需要小椅子现在就伺候?” “暂且不用,倒是这张脸……一戴上去,本太子还真有些舍不得。”小椅子一时没明白过来轩辕恒话里的意思,但脑子里思虑许久,在不经意间抬眸,对上轩辕恒那双犀利的审视的眼神之后,他蓦地明白了什么。 他动作有些夸张的捂住了嘴,那副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上去倒真像是被主子遗弃在角落里的仓鼠。 “俗话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但是小椅子……你这副样子,本太子明日就把你派去给在公主的左右。”轩辕恒心下有些烦躁的冷睨着眼,说出来的话,此刻也让他感觉格外别扭。 轩辕恒此刻的话,听在小椅子的耳里,无异于一道惊雷,乍然响彻在耳侧。 他吓得当即就“噗通”一声,连声哀道:“呜呜,主子,小椅子知错!小椅子知错!小椅子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 “闹够了没有?”轩辕恒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立时就拉回了小椅子的神思,他抬眸不经意的对上轩辕恒眸中那有些压抑的眸色,便暗道不好,果然……这次小公主又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了! “你先派人去查查天曜帝京的神兵,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天曜帝京的各大赌坊里突然发生此事,没道理他宫夙夜未曾能得到消息,到这时了,都迟迟不肯出手。” “那主子,若是天曜的摄政王殿下真不出手……”小椅子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眨着他那双“求知若渴”的双眸。 孰料,轩辕恒一个寒凉的眼神,幽幽的飘过来,小椅子当即就被吓得立时噤了声。 “本太子乃是东楚的太子,天曜的事情,问我作何?”虽然明知道轩辕恒会是这种袖手旁观的态度,但小椅子仍旧有些不死心,当他正欲再次开口之时,轩辕恒那幽冷的声音,就再次飘了过来,“记住,给本太子看住子樱,尤其是这两日!” “若她当真在这天曜闹出了什么事,你小椅子,本太子会保证……”说到这里轩辕恒若有所思的顿了顿,“让你死无全尸!” “……”小椅子的面色,“唰”地一下苍白,当他目送那人拂袖离去的背影,整个人立时就蔫了下来。 小公主,这次真不是小椅子诚心不想帮你,而实在是……有心无力! 天曜帝京,京郊之处 当那司徒空得到刑部尚书所传来的话时,眸光微微一闪,但接迥而至的却是全场的静默。 但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很快的被一旁神色尴尬的余撩所打破,“杨统领,你不是今日得了圣上的吩咐,到营帐里专程领兵训练么?呵呵,怎么这时竟会这么突然的就回来了?” “这话,不是该本统领反问余将军么?”杨统领这番不咸不淡的话,让余撩的面色,霎时一黑。 他想要反驳,虽然嘴唇微张了张,但却又总感绝无从下手。 “难怪这余将军乃是宴王手里曾经的部下,京中都尉一职,想必之前的刘统领告病不起之后,能让宴王殿下青眼有加,一手提携上来的恐怕也就只有余将军了。啧啧,毕竟就连这行事作风都与之前的刘统领如出一辙。” 刑部尚书明褒暗贬的一席话,让余撩的面色,黑了红,红了黑,那面色的精彩变幻,若是没有京中那突然被人横出来的一脚之外,他司徒空倒是很乐意站在这里欣赏。 然而,显然,京中此刻传得正沸的流言,让他竟有些失了平日里的冷静,斜眼看向余撩之时,也没了之前的好脸色。 “尚书大人,这个消息,殿下已经知道了么?”这段日子,他司徒空总是跟在司徒老侯爷的身后,虽没把那些看家本领学个遍,但好歹也自行领悟了七八成,做人做事自是多留了个心眼儿。 “这……”这刑部尚书,听了司徒空的话,倒是皱起了眉眼,有了一瞬的犹疑。 他眉眼间的变幻,被司徒空看在了眼底,他心里一沉,正思绪起伏不定之时,却听刑部尚书缓缓开口道:“今日神兵军营的动静,的确不小。老臣已经派人前去传递消息了。只是,今日不知殿下有什么急事……派人前去府上的时候,好像他并不在府中。” 有了刑部尚书的这么一番话,司徒空的眉眼又拧紧了一分,而一旁的余撩,却是暗地里冷哼一声,原本还以为他们这些人能玩儿出些什么新手段,原来所倚仗的也不过就那么一尊大佛罢了! “不在府中?”司徒空的嘴里,轻声喃喃,但耳里敏锐的暗三,早已将刑部尚书对司徒空方才所耳语的那番话,悉数听见。 他思虑一阵,干脆不躲不避的直直朝这里走了过来,俯身恭敬地向司徒空行了一礼,“不瞒尚书大人,司徒小侯爷,王爷他今日的确不在府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余撩滚开,宴王抱腿 司徒空听罢暗三的话,瞳眸微微一深,那张肉脸上,竟是一副罕见的慎重表情。 思虑再三之后,他终是转过身,俯身过去对杨统领耳语了几句。余撩见状眸色一深,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蜷握成拳。 杨统领闻罢他的一番话,虽嘴上没再说些什么,但那别有深意的目光,却是让周围早就陷入对峙之势的御林军,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京都府尹座下的余将军,未经圣上允许,私自在我天曜京城调兵。更是险些对我手足之士,刀剑相向!余将军,本统领今日特奉圣上口谕,捉拿京都府尹前统领,刘尹的残风败党!刑部的大牢,你就暂且先请吧……” 杨统领神色不变的说完这番话,镇定的收回手中适才拿出的那枚金色令牌! 一旁的余撩阴沉着脸,他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给蒙子田那厮来招狠的,哼!这些宵小还真敢把主意打在他头上! 但无奈,这天底下到底还是北辰皇室的天下,他就算可以不认眼前之人的那张脸,偏偏他手中的那枚金令,单凭他一己之力,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抵抗不了。 突然之间,他双手握拳,眸光阴沉,竟然有些怨恨起今日那在他耳边不断煽风点火的人来。 然而,当他阴沉的目光,扫遍这在场的众人之后,并未发现之前那抹他所熟悉的身影。 由此,他不由得暗骂一声,心里自是明白,他余撩活了都快大半辈子,自诩的文韬武略,老谋深算,临到了头,竟然就这样被人莫名其妙的坑了一把。 他所谓的面子里子,在这一刻全都被眼前之人的那番话,所丢得干干净净,他整个人心下窘迫烦闷的同时,面上的神色,也是愈发的难看。 这场面,有了京都府尹真正的领头人助阵,很快的就得到了控制。之前包围着神兵的御林军,很快的就被勒令回了他们所在的训练营。 而这个时候,就算暂且先不说营帐里面的情况如何,但单单是眼下有了京都府尹的杨统领和司徒空这两尊大佛在,这里的兵将,都不由显得更尴尬。 “副将大人!”一道声音自营帐之内,乍然传出。 蒙子田眸光一动,身形立时就掀开帘帐,三两步就蹿了进去,急躁地喝道:“大夫呢!大夫!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然而,蒙子田这话一出,这里却并没有闲着的人,能够给他回答。 迎面扑来的浓浓药味儿,正不断刺激着蒙子田的鼻翼。而此时正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人,经历了两三个时辰之久,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些许控制。 但这些都不足够,他们的哀唤声,虽然已经没了最初发作之时的那种痛苦,但依旧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蒙子田的神经。 坪子被方云威胁的那一幕,回放在他的脑海,枫叶下方云断臂上所留下来的血色猩红,更是晕染着他的眼睛。 他不语的抿紧了唇瓣,握紧了拳头,眼前的一切,在他那紧缩的瞳眸之中,一切的纷杂全都变成了静默。 他什么话也没说的,双手用起蛮力,从半途随意将一人截下,他强自压抑着自己丹田内快要暴走的怒火,喘着粗气,硬声问着:“告诉我!这里的情况到底怎样!” 那人先是被蒙子田拉扯得一愣,直到在那一瞬感觉到对方快要把活生生的把他整只手臂都卸下的时候,他这才心有余悸地抬眸,然而却在下一瞬,对上那人焦躁地目光之时,他全身的防备,这才跟着一松。 “原来是副将大人!”那人眼底的欣喜,不过就只有一瞬,但很快却又蔫了下来,“咱们这里虽然一直有李副尉在守着,但这些趟在地上的兵将……唉,就连回春堂的大夫找来了,最开始的时候,也就只有不停地叹气。” 那人说着,不自觉地吸了口气,他们毕竟除了上战场打仗以外,就是些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爷们儿。突然之间,兵营之内,出了这种情况,也能束手无策。 须臾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道:“都这个时候了,回春堂的刘大夫,还在不停地把脉诊治,但是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的人,也并不是很清楚。” “再加上,方才被李副尉护送过来的坪子……他到现在都还惨白着一张脸,昏迷不醒。” “要不是方云那崽子的挑唆!任凭咱们这里的人怎么想也想不到,这相处十年的人,里面居然有藏得这么深的叛徒!”那人在哀叹之后,眸光一顿,心里便记恨起了那些背叛他们神兵的叛徒。 要不是有他们,坪子以及这些人,怎么可能突然就遭遇这样的事情。 面对今日神兵营所遭受的这一切,蒙子田的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但他眸光深沉,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在一瞬的静默之间,他刻意的压下了眸子里的暗光,大手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衣袍一撩,转身便走。 “你想要做什么?”刚往这里走过来的司徒空,看到这样赤红着双眼的蒙子田,自是察觉到了他那明显的不对劲,皱了皱眉,没有多想的便长手一伸,将他拦截在此。 “捉拿叛徒。”从蒙子田那紧绷的神色之中,司徒空能感觉到此刻的他快要被愤怒淹没理智。就连短短的一句话,恐怕若不是碍于,他司徒空乃是司徒侯府的人,刚才更是帮了他一把,否则,那他的话就更不会多说。 “捉拿叛徒?”司徒空沉吟一瞬,面上素来吊儿郎当的神色,也不由得一变。 的确,今日天曜帝京的神兵营发生这么大件事,先是内部的挑衅,再是余撩后来的出场,而再到后来,那帝京城里的流言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这里的一切,就仿佛后面有只无形的大手,将每个时机都恰到好处的掌控。 若是他所料不错,有了帝京城里那么发的一番动静,就算宫夙夜那厮及时的得到了消息,想要把他压下去,在如今这四国来使的节骨眼儿上,也没太大可能。 毕竟,一叶障目的这种蠢事儿,只有脑子里真的少了根筋儿的人才会去做。 但若是他司徒空真的拦住了蒙子田那一时的冲动,反过来跟着他一起去调查这神兵营里的叛徒,那么他手中的力量,也定会被无形的掣肘。 到时候,后日的那场武斗,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对方的人,那才是完全有理由,把他们这群天曜的人,打得手足无措。 他沉了沉眸子,眉眼难得的纠结,而他陷入深思之时,蒙子田非但没有慢慢冷静,反倒较为之前,周身的戾气更甚,二话不说的,就猛一抬手,那敏捷的身手,三两步就阻断了司徒空的后路,脚步一跨,正欲提气而出。 黑色的身影,幽然一飘,暗三的身影,沉默的直身拦在了蒙子田的面前。 蒙子田眸色不悦,心底也没了更多的耐性,当即就不管不顾地往半空中一个腾跃,什么话也不说的,就和暗三动起了手。 司徒空抬眸望着半空之中那两抹同为黑色的身影,他沉思之间,不由得喟叹口气,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间,依旧纠结着神兵营里的叛徒和那帝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到底要怎么去处理。 而他这里的沉思,换到了司徒侯府那老爷子的身上,传来的就是乍然一声暴喝! “这群小崽子,纯粹就是放屁!”自打把神兵的那些贴身亲随,交到司徒空的手上之后,司徒老爷子已经很少这样粗口。 老侯爷神色激动地饮下一口茶,然后不管不顾地把那茶盏,往一旁的桌案之上重重一搁,完全忘了,他此刻并不是待在司徒侯府,而是在右相府做客。 沈惊郅神色一派淡然的悠然饮下杯中的那口茶,瞧见了老侯爷此番的动作,眉眼微微一挑,倒也是没说什么。 老侯爷将那茶盏重重搁置下来之后,也算是慢慢恢复下来了冷静,他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转眸看向沈惊郅的同时,俨然如同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无异。 “哼,这些宵小之辈,敢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跳动,胆子也倒是大得很!就是不知,沈右相……嘿嘿,对我神兵营今日所发生之事,有何高见?” 沈惊郅优雅一笑,挑眉看向他,那清润的眸光,在你来我往的谈话之间,不自觉的深了深,“天曜帝京城,没了殿下的坐镇,难道真会乱套不成?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可是圣上的金令都出马了,而夙太后倒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动静。老侯爷,你在急什么?” “……”司徒老侯爷的面上被一个后生晚辈无端端的臊了一下,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得不行。 但他随即脑子一转,轻咳一声之后,这才真正冷静下来道:“圣上今年不过才七岁,朝政要不是有着殿下的把控,你真当那宫里的妖婆是吃素的?她和宴王那厮,这么些年干的那些腌臜事儿,哼,真的还少么?” “既然老侯爷心里也明白,这天曜帝京数来数去,也不就那么些人,那岂不更不用急了?暂且静观其变,总会有把猴子逼上山的时候。”沈惊郅垂了垂眼,不动声色地说着。 “可是……”司徒老爷子犹疑一瞬,“若这次真不是那些人动的手呢?亦或者,我司徒侯府手底下的神兵,因了叛徒这件事所埋下的隐患,在这时放任着不管,一旦到了关键时刻,真的兵变怎么办?” “呵呵,”沈惊郅轻笑一声,“过了这么多年,还真是难得有司徒侯府忧心的事。” 淡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涂满豆蔻的指甲,狠狠地揪着面前从外界传回来的纸条,那女人的面色一阵阵变幻。 “早知如此,本王当初就该一把捏死那小孽障!也好过他现在骨头硬了,倒是躲得无影无踪。”北辰宴的眸色阴沉,冷冷地觑视着眼前这虽然入了深宫十年,但仍旧满身风华的女人。 夙太后同样冷着眸,那鲜红的唇畔,睨了宴王一眼之后,并没有开口多说。 “呵!无影无踪?”夙太后无端端的冷笑一声,“他到底是从哀家的身上掉下来的骨肉,都说知子莫若母,他的皮子是痛是痒,也就只有我这个做他母后的人最清楚。” 夙太后的冷声,打断了宴王脑海里一时的遐想,他眸子一瞥,无意间瞅到了那个暗中躲在角落里只知道哆嗦的废物,“为了沧澜玉龙佩,这废物坐上龙椅的时间,倒也还算久。就连到了外人的面前,也还算是听话,并没有露出太多的破绽。” “不过,那孽障想方设法的一日不回,你该不会等到了关键的时刻,都还要用这种烂泥,来滥竽充数?” 宴王的冷嘲在这个时刻,太过明显,任凭夙太后想就那么忽略掉他眼底的阴鹜都不行。 “哀家想要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教!”夙太后的声音,陡地冷了一个度,这让瑟缩在角落里的那“小皇上”不由得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这神兵营里的事情,并不是哀家命人前去做的。要不想这天曜在你我的手里毁灭得更迅速,哀家倒是要劝劝你,另谋出路的手段,有时候做得也不要太明显!” “你……”宴王的面色先是一僵,随即又是恼怒地喝道:“风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你倒是质问起来了哀家是什么意思?这偌大的天曜帝宫,到底是谁给你的这个权利?”夙太后威胁的语调一出,宴王立时就感觉到了胸口那股滞闷的气。 他暗中咬了咬牙,冷哼道:“明日依旧是天曜的国宴,这些都只不过乃是大臣们手底下的事情,你又何必前来忧心?” “哀家是不至于忧心,哀家只不过是想要提醒你一句,恐怕宴王殿下还不知道吧,宫夙夜那厮,就算没有坐镇京中,但他的暗卫可就在神兵营,你和某些势力,所使用的腌臜手段,哀家也不想再提。” “宴王殿下,深夜造访,哀家所看在的也不过就是你我曾经的情谊。” “还有,”艳丽的嘴唇,高昂着下巴,倨傲的眸光,冷厉着北辰宴,“风儿,这两个字,根本就不是你这种人可以叫的!哀家受不起!哀家乏了,宴王殿下还是趁早回府休息,若是恰好撞上了前来宫里复命的杨统领,那你恐怕就得耽误了明日。” 北辰宴阴鹜着眼,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品味到这女人翻脸不认人的口气。 他的胸口被气怒得上下起伏,但现在的情况,单单只是他手里掌握住的消息,的确还有些不明了,沉思一瞬,哼!他北辰宴懒得跟这种只知道后宫争宠的蠢女人计较! 就在北辰宴走后,夙太后眸色厌恶的垂了垂眸,她神色不明的冷觑了身旁那瑟缩的身影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就转身提步走出了这殿门。 北辰宴行走的速度算不上快,但奈何就是那么巧的,深宫后院儿里,大半夜的与某些碍眼的人,偏偏要冤家路窄的撞见! “呀?宴王殿下!”之前的那声惊呼,恰到好处的表露了杨统领的内心正如他面上一样的惊疑。 北辰宴神色不郁地暗瞪了他一眼,而总是跟在他身后的亲随,却是心里暗叹一声之后,此地无言三百两的用宽大的袖袍,遮住了脸。 “深夜造访宫中,真不知道宴王殿下所来为何?”杨统领面上讨好的笑着,他身后所跟着的一干人等,那眉眼之间,也是被杨统领这自然而然的一问,给勾起了疑惑。 “……”北辰宴的眸光愈发的阴鹜,奈何这时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杨统领,偏生在这时,就这么和宴王殿下给耗上了。 虽然他们底下的人,早就有所听闻宴王殿下乃是夙太后跟前的近身红人。 到了这个时候,有了杨统领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也在这一刻,被他身后的众人,齐齐的解读成了暧昧。 原来此“近身”,非彼“近身”。 刑部尚书终究是臊不住那一张老脸,率先打破沉默的干咳了一声,“想必宴王殿下深夜造访宫中,定是有什么急事吧。呵呵,杨统领和本大人,不就是深夜前来叨扰陛下,特来回宫复命。” 刑部尚书的一番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打着圆场,但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知,从旁人的嘴里,听到那小孽障,到底有多膈应人。 随即,他不屑地暗瞪了杨统领一眼,袖袍一甩,就继续要向宫门前走去。 但奈何,这时被刑部的人所羁押住的余撩一点儿也不安分,眼看着北辰宴要向他这处走来之时,他倒是率先一步动作,猛地“噗通”一跪! “滚开!”此时的北辰宴早就没有了那么好的耐性,墨色的衣袍,泛着冷色,仿佛全身都在诉说着他心里的不快。 他看也不看的向着余撩猛踹了一脚,谁知道这反而让那厮将他的腿,抱得更紧!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灼日赤莲 “王爷,属下是刘统领手下的人!刘统领手下的人……都是他们这群宵小,他们要……” “余将军!在你进刑部的府衙之前,本统领,最后唤你一声余将军!”杨统领微眯着眼,眸带警告的瞥了他一眼。 “你口中的宵小,真要说说本统领和尚书大人倒无所谓。可……就算咱们的圣上年幼,但他的威压,却是容不得你这样恣意开口污蔑!” “你……”余撩气怒的声音一顿,北辰宴的眼底则更是不耐。 他宽大的袖袍一甩,抬脚对准余撩的胸口猛然一踢,随即不屑道:“就那姓刘的废物!果然也就只有他那种货色,能把你这种人看上!” 北辰宴无情的声音在这几人的耳侧响起,余撩此时狼狈地半躺在地上,却也只能呆愣的紧盯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这厢的一番冷嘲热讽刚结束,而另一处若是放眼观去,灰蓝色的穹隆从便才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 河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山峦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 这时华岩寺里宫夙夜和君胤二人所闹出来的动静,正所谓不大不小。 静悟跟随着方禅站在那里,眼看着半空中那两抹正缠斗得难舍难分的身影。 而反观厢房之内,法华几人走后,君卿将他的话思虑了一番,这才神色不明的试探着伸手,轻轻触碰了其中的一个檀木盒。 那古老的锁扣,看起来复杂而精致,君卿微眯着眸子,仔细的伸手摸索一番之后,竟然“啪嗒”一声,轻而易举的就开了锁。 虽然,那老和尚面上看起来没有半丝害人之心,但难保这个檀木盒远没有她表面上所看到的这般简单。 所以,她的心里仍旧存有警惕。 她动作小心地解开锁扣之后,并没有急着去看里面的东西,反而让那檀木盒里的燎燎沉香,散去一些之后,她这才不疾不徐地从怀里拿出蝶儿惯常给她备在身上的丝帕,动作轻柔地将里面的东西拾起。 是一本书?秘籍?君卿好看的眉头微蹙。 而这时燎燎的沉香,却缓缓地糅合着她的鼻翼。 君卿拿起手中的东西,动作小心地将它翻开,“凤缘天下?看来果然是武功秘籍。” “没有字?”她动作一顿,拧眉深思。 而当她正目露纠结,是否要再继续研察一番之时,门外的敲门声,适时地响起。 君卿蹙眉,她动作微顿之后,便很快的将这檀木盒里的东西放了回去,这个时候想要进来的人,应该不会是宫夙夜,或是法华他们…… 这个答案,君卿只猜对了一半。 当暗六的身形飘身而至之时,君卿的面色,竟难得的浮上了一抹疑惑,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来人一眼,轻声道:“暗三不在我的身边,你主子又在外面,而进来的却只有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暗六听了她这短短一句的分析,眸光轻微地闪了闪,他总算是有些服了这小王妃的本事,他都还没开口,就能从他独身一人前来,就能察觉出不对劲。 小王妃这观察的敏锐力,恐怕和他家主子的确有得一拼! “的确出了事,”暗六心里虽然想的是一回事儿,但这种紧要关头,自也明白这并不是什么打诨插科的好时机。 他思虑一番之后,迅速的答道:“小王妃,帝京城里,局势有变。” “今晚不到一夜的时间,各大赌坊,占了八成以上的人,都暗地里改了注。” “而这事情的源头,正来自于天曜京郊那处的神兵。” “你的意思是蒙子田的部下?”君卿眉梢一挑,潋滟的瞳孔里闪过一抹流逝的暗光。 “不错,正是如此。天曜帝京的百姓,如今把这些流言闹得沸沸扬扬,有些情绪过于激动的人,甚至当街直呼神兵乃是我天曜皇朝的败类,这样下去,恐怕……”暗六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深意,已然足够君卿慢慢去体会。 她娇俏的唇畔轻笑一声,还不待她开口,暗六顿了顿,又道:“如若小王妃还想将天曜帝京,京郊那处的神兵,掌握在手里。属下倒是建议,还不如趁早回去,以便对暗中那些人出其不意。” 对于暗六的这番好心,君卿心领。 而她突然之间,得到这么个看起来让人措手不及的消息,倒真是让人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宫夙夜,他还不知道对么?”君卿的话,表面上是个反问句,但听她那口气,竟仿佛早有所料似的,只不过就是在陈述,陈述一个她早已了然于胸的事实。 暗六本还有着迟疑,但这一刻他再次体悟到了眼前这女人极佳的洞察力。 他眸光微闪,轻点了点头。 “那边的事,既然幕后的黑手,早已先发制人。那想必也是察觉出了我一时的心思。这件事情,处处都藏着诡异。你先下去再多加打探一番,在天亮之前,务必得到消息!” 对于这种事,暗六自然没有多大的意义,恐怕这个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在不知不觉之间,他早已把君卿的本事,放在了值得顺从的位置。 “那得到消息之后,小王妃怎么打算?天一亮,就是国宴的文试,更何况,还有你和天成公主的……”许是察觉到了他身后某道灼热视线的注视,暗六心里叫了一声糟之后,仍是回转过了头。 那声恭敬地“主子”,他还没有叫出口,竟然就被他家主子飘过来的一个寒凉的眼神所凌迟。 暗六感到他的喉咙生生一噎,“咕噜”一声之后,沙哑地唤出了口:“主子!” 紧跟在宫夙夜身后,浑身狼狈的君胤,甩手冷哼一声,桀骜的眸子,不满地朝着某些人瞪视了一眼。 而走在最后的方禅等人,显然是在目睹了那番几近全用蛮力撕扯的野蛮搏斗之后,显然也只能无力地叹口气,现在这些小辈,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他这些老人,唉,果然是不懂了。 宫夙夜一拢绯色的衣袍依旧,棱角分明的脸上,丝毫不减他往日半点的风华,这一点又让一旁的君胤暗暗记恨,但甩头对上他家亲亲那双无语的眼神之后,显然也是觉得之前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于幼稚了。 但就宫夙夜这副样子的,成日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他眼看着那人对他家亲亲动手动脚,简直就让他愤恨不能言,这还是卿卿病着……要是好着的时候,该不会又要像今日在大殿之上的那样子跳舞了,啧,这恩爱都快被秀一脸了好么? “天曜帝京城里发生的事,你没道理在这之前没收到半点消息。”面对心爱之人的质问,宫夙夜即使浑身散发着足以冻死人的寒气,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君卿耐着性子,暗瞪了他一眼之后,又说了一句,“所以你这是早有打算,还是……” “回府。”有了之前的教训,哪怕宫夙夜此时的心里极度不爽君胤这条尾巴,但他还是缓着面色试探地看向君卿。 君卿听罢之后,点了点头,这二人之间的默契,丝毫没有给君胤这厮半丝插进来的机会。 他心有不甘的撇撇嘴,亲亲醒了是件好事,但若一直这样胳膊肘往外拐,那就不太美好了…… “君大小姐!”这个时候,法华一向行踪不定,他走后,就将之前的事情,再次叮嘱了方禅一番,而这时,方禅出声再次唤住君卿,无外乎的也自是因为法华之前的交代。 “你们……还有什么事?”难得的对于这种救了自己命的神棍,君卿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称谓。 她娇俏的唇瓣微抿,有一瞬的迟疑。 方禅双手合十,慈眉善目的眼光,将她从头到尾的再次打量,不过这一次,很明显的,较为之前,又有了什么不一样。 但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君卿好看的黛眉微蹙,她一时也弄不明白,而宫夙夜对于方禅再次现身的目的,他也自是明白,索性,就摆着一张冷脸,眸光不动的,定定直视着他。 方禅大师抬眸,仿若不经意的与宫夙夜对视了两眼,他双手合十,“呵呵,”笑了一声,“君大小姐,即是命定之人,定会有命定之人的福分。” “那檀木盒中所放的武功秘籍,便乃是失传已久的四大古法之一。不过,可惜的是,我华岩寺这里所得的也不过其中的残卷,要想早日解除封印,亦或者替殿下解除蛊毒,这里面所有的机缘,师叔祖临走之前嘱咐,务必让君大小姐,独自参悟……而这当中,也定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机缘。” “意想不到的机缘?”君卿喃喃了两声,身边的空气丝丝清冷划过,仿若穿越了记忆的海,让她的眼前竟蓦地闪现出梦魇之中的某一幕。 她心下一惊,面上的神色不由得从轻嘲转变成了慎重。她神色不明的对着方禅轻颔了颔首,而方禅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知留他们不住,除了多做叮嘱,当下便也只能目送他们这些晚辈们闹了华严寺之后,再安然的离开。 令君卿意外的是,本以为这下山的路,宫夙夜会让人安排好马车,但当她收拾一番,脚步一踏出那厢房之后,宫夙夜除了眸光冷冷地盯视了一眼,某个方向之外,便沉默的一把将君卿拦腰揽在怀里,脚尖一踮,宛若化作一道绯烟一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落在他身后的君胤,暗自咬了咬牙,心道回去之后,定也要抓紧练功,他堂堂永安候,怎么也不能被这未来的侄……呸,宫夙夜那厮混蛋,给比了下去! 冰蓝色的袍角,无风自动,那人深若寒潭的眸子,无声地望着他们渐渐离去的身影。 半晌之后,他从暗处走出,书锦跟在他身侧,“支支吾吾”地比划着,主子既然已经过了功力压抑不住的时刻,为何明明想把那人留住,却偏偏不去? 不去?呵!他北辰玄逸何尝不是也在想这个问题。 今晚的夜,格外的沉闷,早先的圆月被乌云遮蔽以后,那压抑的气息,时时刻刻就恍如重锤一般,敲击在人们的心底。 这是骤雨将至的前兆,这点稍稍有点常识的人,都能明了。 而此刻,天曜帝京的另一隅,崇国公却是鬼鬼祟祟的一路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朝着某处而去。 “唉,真不懂老爷是怎么想的!大半夜的,居然还要安排人遣进山里。”这里有人不满地冷嗤,那处就有人同样不满的应声,“那可不是!这天色都黑沉成这样,要真是半路就遭了雨!那咱们可就真惨!” “嘁,闭嘴!这天儿啊,就好的不灵,坏的灵!赶紧呸两声!” “我呸你个屁!这天色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话说到了这里,仿佛无声地陷入了一道死胡同,无声的气息处处都泛着诡异。 那黑夜下忽明忽暗的火把,不知为何,竟突然就勾起了这些糙汉子的恐惧! 短短的瞳孔收缩之间,他们这些人,仿佛全都想起了这近日里崇国公府打从小公子颜崇死而复生开始,整个府邸上上下下的不对劲儿,而如今这种恐惧感,莫名的更甚。 寂寥的影子,在火把的映衬下拖得老长,陡地! 黑色的弯刀乍然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之上! “唔,”地短促一声,速度快得连瞳孔都还来不及瞪大,短短的回眸之间,这里的人,就被悄然而至的杀手,消灭得干干净净。 红色的血液侵蚀了一地,在这泥路之上,那抹暗色显得格外的深沉。 “呵呵,本王真不知道该小瞧崇国公,还是该高看他几分。这关键的时候,他能想到釜底抽薪这一招,倒也算是不错。不过可惜了,本王并不打算就此满足他。哼!这次倒算他聪明,只是派了一些个无关紧要的打杂手试探着进去,否则,真派了他手底下的死士,那本王倒才真是要动怒!” 杀手的背后所站着的那人,目光冷沉,毫无怜惜与畏惧之意的冷瞅着眼前的这副血色弥漫的场景。 “主子接下来打算如何做?”身侧一人,沙哑地声音响起,云王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 “哼,如何做?”云王状若不屑的冷嗤了一声,“本来最开始的打算,本王的确是想要拿到永安候手里的金羽令!可后来,在发现他暗藏的实力之后,本王不惜屡次示好,让他的人与本王合作!哼,结果他永安候回应本王的是什么?坑蒙拐骗,甚至是弃如敝履的态度!” “这种同盟,就是匹野豹,并没有他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好驯服!” 云王深吸一口气之后,仿若气怒地说着,他的眉宇之间夹藏了一抹不耐,“接下来的时日,本王已没有了多余的耐性,那人你要是感兴趣,倒不如现在就把他拿来再试试你最近新晋的傀儡术。” 独孤咏听罢北辰云翳的吩咐,眸光微微一闪,应下了他口里的吩咐。 对于他最近所钻研的傀儡术,正是傀霸天下的最后一层,只要这一步成了…… 一瞬之间,独孤咏的眸色黑云翻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阴冷可怖。 “对了,近日本王这里虽然没有你漠北的灼日赤莲的消息,但是法华大师的行踪,倒是打听出来了。”北辰云翳沉吟一瞬,却是转身打量着独孤咏的面色。 果不其然,独孤咏的面色一狠,戾声道:“法华那妄自尊大的老秃驴,属下倒是小看了他!真没想到他竟能从漠北四大金刚的围困之下,如此轻而易举的逃出生天!” 独孤咏说道法华之时,面上显而易见的沾染了一抹愤恨,这一点情绪,被北辰云翳引诱得恰到好处,他眉眼一挑,疑声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这老和尚的本事,的确不小!难道他连你修炼的傀儡术,也不曾有半丝畏惧?” 北辰云翳的这一席话,仿若瞬间戳破了独孤咏强硬外表下的某个漏洞,他神色微变,双手蜷握成拳,“属下还未曾与他交手过!” “哦?怎么会?”北辰云翳的眸光一顿,意味不明的扫向他蜷握的双手。 “你当初不是为了你们漠北的灼日赤莲,才不惜代价追逐千里,最后迫于无奈,逃至中原的么?难道法华那老和尚的本事,当真强悍到此等地步?” 虽然明知道北辰云翳的话,更多的是为了试探,但仍旧免不了的独孤咏在看向他那一瞬的眸光之中,都沾染上了一抹愤恨,可惜这种情绪又很快被他收敛,只以沉默来回答北辰云翳心中的疑惑。 北辰云翳的眉眼微微一挑,转眼间就在这寂静的夜里,“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这时,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山洞,时隐时现的微弱火光,仿佛略有指引似的,为他们带着路,北辰云翳抛开心底最后那层怀疑,在抬步向那山洞走去之时,最后嘱咐道:“独孤,待得本王回去,你就派人把关押在崇国公府邸里的那冒牌货处理了!” “哪怕有些时候,咱们棋输一着,但这笔账,也总归是要还回去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会是谁? 独孤咏听罢之后,眸色不明的轻点了点头。 黑靴蹬地的脚,并没有多少迟疑的,就跟在北辰云翳的身后,迈步走进了这山洞。 过了今晚,他心知,对于知道秘密太多的人,哪怕北辰云翳不说,那崇国公该是也活不了多久…… 黑夜深沉,当宫夙夜一行人,再次出现在东芜苑之时,蝶儿等人立时忧心的凑了过来,“小姐怎么样?方才醒过来没有?” 素问静默的站在一侧,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那眸中的关切,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亦白眸光幽深的扫向她,宫夙夜菲薄的嘴唇微抿,终是在身后君胤的冷斥下,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都回府了,殿下还抱着我家卿卿干什么?出门往左,右拐不送!”君胤那口气莫名的话一出,这倒是让一直等在这里的几人,愣了愣神,不明白一时之间,这几人诡谲的气氛之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对于君胤的口气,蝶儿他们可能一时捉摸不透,但亦白那厮却是清楚得很。 他轻挑了挑狐狸眼,一抹狡黠,从他的眸中一闪而过。 “殿下,小王妃今晚看起来,这面色虽是苍白了一点儿,但比起之前的昏迷不醒,这样子已算是不错。不过,我这里倒是还有些调理的方子,只要今晚再休息一晚,这脉象……” 后面的话,亦白并没有急着说完,但他君胤又不是傻子,如何人能听不出亦白话里的意思。 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黑深的瞳孔,微黯了一些,想到之前在华岩寺里,那群老秃驴的一番诊治,不论真假,这结果,他总有几分不放心。 他眸光微闪,不满的扫了一眼,把他视若无睹的君卿。 他顿时感到胸腔里憋着的那口气,微微一滞,他眉露纠结,有些恼怒的看着那坦然自若的走进女儿家闺房的绯色身影。 “摄政王手下的人就不必了!我怕我定国公府用不起。卿卿的身边,有同样精通医术的素问看候,亦白大人,你也不用太操心。”君胤寒着口气,老大不爽的说完这番话之后,袖袍一摆,只得木着一张脸,堪堪的踱步而出。 卿卿的身体,既然已经没了什么大碍,金羽卫那边的某些事情,可还需要他去做…… 亦白眸光微眯,被人噎了一口气后,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儿的,目送着那人离去的背影。 须臾之后,他回过神,瞅了眼这里正不停嘘寒问暖的场景。莫名的,他孤身站在此地,竟头一次有了落寞的心绪…… 黑色的袍角,微微晃过亦白的眼底,他瞳眸一眯,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的做出了反应。 他伸手将那人的袍角一拉、然后再狠狠一拽,随即便厉声道,“是谁!” “诶诶诶,快放手!快放手!”亦白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人影,那泛着褶皱的皮肤,竟迅速地从他的掣肘中蹿出,“你小子!流氓呀!要再不放手,你是想要我老头子的裤头?” “……”亦白的眼中,明显的飘过一抹嫌弃。 也正是这抹嫌弃,让之前被他攥住的君老爷子恨不得一蹦三尺,而紧随其后的吴伯,以及皱着一张包子脸的江流儿见状,都不由得想要伸手扶额。 “你这是打哪儿来的臭小子?居然敢连老爷子我的裤头都嫌弃!”君老爷子的脸上,现在写满了的不爽,他看着那人果然被他的气势吓怕了,就更嚣张的道:“更何况,深更半夜,你这种人还在老爷子我的小孙子的香闺打转……” 君老爷子说着说着,貌似颇有其事的样子,紧盯着亦白那副招花儿的狐狸眼,转了两圈儿之后,立时煞有其事的叫喊:“快来人呐!快来人!这里有个采花贼!采花贼!” 君老爷子的叫喊,没一会儿就惊动了这府中的许多人。 本来以着亦白的身手,想要避开君老爷子,完全就是三拳两腿的手段,但奈何谁曾想,这招惹了君老爷子的后果,自然是再没他亦白的什么好事。 亦白的正欲提气而起的长腿,被君老爷子以颇为遐想的跪趴之势,动作迅猛的掀翻在地。 本来亦白对此还尚有防备,但那扇闺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之时,那张素净的脸,映和着这夜的寂静,“噗通”一声,这个时候,不仅是亦白的心脏在猛跳,就连他的后脑勺竟也被狠磕在地。 在他昏过去的前一刻,他看了眼,手上那猩红的粘液。 他眸光一晃,感觉自己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那抹不断向他靠近的素白身影,那一瞬,他只感觉他仿佛回到了神医谷,无声地勾起了唇边的笑,安宁而又平静。 “亦……君老爷子!” 素问的清声,足以说明,亦白昏倒前一刻自认为的幻觉,的确就是现实。 她在打开门扉的那一刻,刚好瞅见亦白被君老爷子那般迅猛的动作扑倒在地时的情境。她彼时,眸光微晃,强自忽略了胸腔里那一刻的跳动,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直到正欲开口之时,她猛然才发现那人的名字,竟又要被她脱口而出。 君老爷子作为这件突发事故的始作俑者,面上并没有半丝愧疚的表情浮出,哪怕他有可能知道这是他认定的“孙媳妇儿”手底下的人…… “嘿嘿,”君老爷子颇为无辜地挠头笑笑,他环顾了周围一圈儿,恍若这才发现出了什么事儿似的,瞪视了眼正给匆忙赶来的暗卫,吩咐派个大夫过来的吴伯。 “混蛋!你这是干什么!你要向敌国叛变么?”君老爷子的怒声出口,惊住了这里的众人,就连一旁皱着包子脸的江流儿,也难得的嘟起嘴,没什么心情搭腔了。 要向敌国叛变的吴伯:“……” “老爷,你这不是……这不是你孙媳妇儿手底下的人么?咱们无意把人弄伤之后,这要是不管不治……”简单的三言两语,让一旁看好戏的人,很明显的察觉出来了吴伯此时纠结的心情。 君老爷子的犯病,本来就是不定性的,这个时候,除了他自己以外,谁能说得准他此刻的心情? “他就是个采花大盗!他要扒我老头子的裤头!”君老爷子夸张地叫喊着,那神色就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吴伯,都被他弄得有些无语,他有些烦躁地看了眼一旁的暗卫,终究是冲着他们摆摆手。 “那还是让我来吧。”素问这清淡的声音一出口,这不得不让在场的人,将视线纷纷都投向她所在之处。 君老爷子嘟囔了一声,还来不及开口,就只见那只素净的手腕儿,二话不说的就直接扯断了紧握在君老爷子手中,脖颈之处的那一块布帛。 晕过去的亦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得到了自由,但那颈项间畅快的呼吸,让他的喉结,不自觉地微微滚动,素问手上的动作,顺着她凝目看过去的眸光,若有所觉似的顿了顿,半晌之后,她自嘲一声,三两下便处理好包扎的事情。 只见她倏地直起身,素净的衣袍,微微摆动,看也不再看地上那人一眼的,回头就走。 “这么久了,你别告诉本侯还未查出羽七的下落?”君胤桀骜的眸子,冷着神色,睨视着眼前之人问着。 “回禀主子,羽七……他人在崇国公府!”说话的那人,有一瞬的犹疑,但很快这点微妙的神色,就被君胤接下来的话,所掩盖了。 “崇国公府?看来云王的胆子,果然够大的!”君胤无声勾唇,那副邪吝地样子,勾尽人魂。 那人短暂的失神之后,又接着道:“主子,那羽七的处境,可需要我们现在动手?据查探而来的消息,云王那人竟然有把羽七练成傀儡的打算!” 羽九的声音,沾染着一抹愤恨,而一旁的君胤,却是勾唇冷笑,“炼成傀儡?” “敢把我永安候的人,炼成傀儡,也倒是他的本事!”君胤说着,危险地眯了眯眼,“看来这次,废太子云王的回归,是做足了准备!漠北王室最隐秘的傀儡术,都能被他如此坦然地拿出来,真让本侯心惊他到底手中握有多少压箱底的货!” “主子如何能判断出这就是漠北王室的傀儡术?万一他只是和南疆的人……”羽九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君胤轻轻一个白首,便把他后面的话止住。 “这个理由很简单,他失败过一次!毕竟,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让他卷土重来,他北辰云翳又不傻,除了在寻求同盟这一事上,押个重注以外,旁的事,还不至于让他去冒多大的险。否则,当年先帝又怎会让他登上那太子的储君之位。” “而就连他带走羽七那日,还特意前来威胁我!不过……呵!这个算盘他注定要打错!他不能让本侯和他同上一条船,这天曜帝京除了宴王和宫夙夜那厮的两派以外,保皇派可并不多。” “本侯一旦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也就只有把眼光放得更长远深邃一点。南疆有了塔里木那蠢货定然不行,而东楚、北齐、西凉、赤燕,相较于天曜,他们也是同等地位的大国。” “和他这么一个被废了的昔日储君来谈条件,得到的坏处反而比好处更多,他们既不是闲的蛋疼,那又岂会让自己沾上那身骚?” “再加上,卿卿今日突然的昏迷,又被他们察觉到了她体内的那道封印。更何况,别忘了宫夙夜他本身就身有寒毒,这二者的结合,毫无意外的情急之下,就定会逼出法华。” “哪怕法华今日他没有现身,那华岩寺也定会或多或少的向外界透露出灼日赤莲的消息。而这样一来,将所有的情况排除在外,看似只有位于北齐与西凉交界的漠北地界最安稳,其实……恰恰相反!” “灼日赤莲,不排除它本身的特性,百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而它的火性,对于习武者里的纯阳之体,则更是万金难求。”君胤的话,点到即止。 而后面的内容,羽九则习以为常的接口,“漠北本就地处沙漠地界,那里的习武者,大多都是烈性的内力,而漠北的王室,纯阳性恐怕更加显著。若是没有灼日赤莲的相助,恐怕漠北王室的人,一旦修炼武功,那大多都得走火入魔。是否因此,漠北的人,也就将灼日赤莲视为了他们的圣物?” 羽九说完之后,黯下了眸光,他这时算是彻底明白了主子为何如此肯定跟在云王身边的是漠北王室的人了。 这么一番算计下来,连他都对主子现如今的心智,越来越佩服! “你说得不错,正是如此,他们把灼日赤莲视为了他们的圣物。而法华在外,云游四海十年,若是我没有料错,在他一番算计之后,定也是将偷了漠北王室的圣物,连他们事后的反应,都算计在里头了。” “啧啧,不愧是个老神棍。”听了君胤这不知是夸奖,还是毁损的话,羽九默了片刻,他又问道:“那主子,既然已经料到了羽七在云王身侧的危险性,那为何一直只是让属下探听下落,却并不急着动手,这并不像……” “并不像你主子做事的风格?”君胤眉眼一挑,桀骜的眸子,勾起一抹魅惑的笑,“那是因为,抓到了羽七之后,他始终想要把控的不只是我,而是本侯手底下的所有金羽卫!” “若是漠北那人的傀儡术,还没有修练到家,他不让人去试试手,怎么会知道咱们这些即将成为他傀儡的人,到底是否忠诚。毕竟,金羽令一出,代表的除了所有金羽卫以外,还有这十年来,咱们潜伏在天启大陆各处的财力物力。人心不足蛇吞象,云王的心,倒是大得很!他什么都想要!” “那咱们若再不派人去救,羽七要真被漠北那人炼成了傀儡怎么办?更何况,主子,属下并不懂明明他就是漠北王室的人,云王为何就笃定了的似的,那人会为他效忠?” “漠北王室,最崇尚的是人的野性!哪怕是王的后宫,也可以说淫—乱得很。这样一来,他们不仅子孙叶散得很开,就连那些后宫里的女人,被他们的王,随意送给身边近臣都是常有的事。” “若传过来的消息没有错,现如今这位,漠北的王,该是叫做独孤影,他有个孪生弟弟,生来便不得宠!至于这其中的原因为何……哼,事关王室密辛,倒也没有人胆敢在外,恣意流传。只是,就在前不久,听说那王的弟弟,被人处以了极刑,挖馉饳肉,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 君胤轻佻着眉眼,状若惋惜的说着这番话,但他这副悠游自在的表情下,所暗藏的狠厉之色,也只能让羽九此刻嘴角抽抽。 “主子,还有一事!”羽九尽量不去看君胤那桀骜的眸中,颇为嫌弃的神色,他俯了俯身,恭敬的道。 “说!”望着今晚这凉薄的夜色,羽九竟一时窥探不出君胤此刻隐匿神情,但唯独能肯定的是,在今晚说了这么多之后,他竟然没有一点儿不耐。 这种情况,若是放在往常,那么定是在昭示,他此刻心情极度的不快,亦或者,是他一时兴起,当真有真么好的兴致! 羽九收回微微飘远的神思,站在他的身侧,恭声道:“是万花楼的事情。” “李妈妈得主子召回,而今晚,果然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羽九的话音一落,他此刻却是很清楚的能够感受到君胤身上的气息变幻。 空气中那一瞬的窒闷冷凝,让羽九的话,在脖子里梗了梗,但随即那人又很快的张口命令道:“说!” “近日以来,万花楼的行事,从表面上看,一切正常!但独独花魁碧青的闺阁,似是在昨夜有神秘人来过。而发生的事情,恰好就在今日。天曜帝京的百姓,都说是司徒侯府治下无方,让神兵的部下,按捺不住军营里的寂寞,像耗子闻到了腥,三两下就跑到了青楼来吃喝嫖赌!” “而也正因为如此,今晚天曜帝京的各大赌坊,有将近八成的人,暗地里改了注……主子,这件事,你看要怎么处理。”羽九的话音才落,他便感到了气氛的冷沉。 原因无他,羽九根本就不需要多的思索,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定是因为这事儿牵扯到了大小姐,所以主子才会这样…… “这件事情,流言既然能传得这么快,定然是有幕后推手。”君胤沉着眸子,轻声说着他心中的思索,“这人的心智,恐怕比之云王更甚,更擅长蛰伏。” “从一开始,司徒空那小子脑子里盘算着主意,他就已经伸出了长手……不过,这人……会是谁呢?”这个时候,君胤并没有给出他肯定的答案。 在最开始听到羽九汇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此事定然牵涉甚广,否则,按照宫夙夜那厮的脾性,他也没道理这种时候了,竟还能按捺住不出手。 第一百五十九章 爷今晚没翻你牌! 他明白,其实这就是一场无声的博弈,他们所做的不过就是以天曜为局。 这若是棋逢对手,相较之下,还真难让人猜测最后的结果,到底是谁赢谁输。 宫夙夜毕竟不同于君胤,在把卿卿伺候到床上躺好之后,那厚脸皮的,就开始赖着不走。 这么一日下来的折腾,宫夙夜自是心知君卿心底的疲惫,再加上之前突然的昏迷不醒,除了让宫夙夜愈发忧心以外,君卿的脸上,除了微微的苍白之色,倒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正常。 刚回府的时候,素问还动作轻柔地给君卿把完了脉,而蝶儿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君卿的梳洗,对于她们二人这种嘘寒问暖的表达方式,君卿倒是一点也不见外。 她甚至难得好脾性的勾唇,轻笑了笑,而也就是这一笑,让宫夙夜那狭长的眸光,一下就扫了过来。 “卿卿的情况,怎么样?”宫夙夜率先一步过来,绯色的衣袍,瞬间就将那侧身懒躺在榻上的娇弱人儿,一把揽进了怀。 君卿面上微恼的嗔了他一眼,宫夙夜反倒不以为耻的动作更亲密了起来,素问好歹也是个黄花闺女,面上对着如此男女授受不亲的动作,她还是有些羞红了脸。 她轻咳了一声,这才道:“王爷,小姐体内之乱窜的真气,本因着天山雪莲的压制,已经镇定了些许。而如今的情况,可是方才王爷领着小姐去了一趟华岩寺?那里的百尝草,据闻是调理气息的圣药……” 素问的话,已言尽于此,宫夙夜等人已明白,君卿的身体,只需今晚好好休息,这之后也就暂且没了什么大碍。 这一番话,倒是让宫夙夜宽了宽心,他眸光幽深的冷瞅了面前不停伺候的几人一眼,那周身时强时弱的寒气,不得不让蝶儿和素问手中的动作一顿,有些奇怪地对视了一眼。 这时的君卿着实有些疲惫,宫夙夜这人乐意呆在这儿,她也懒得再阻拦,既然都已经是她认定了的人,那她君卿再矫情,有个屁用! 有这么好个人形抱枕坐在这里,还在暗地里各种兼顾捏腿、揉腰的伺候,她君卿潋滟的眸子一眯,没用多久,就已经在梦里找周公去了。 君卿的困意一来,自是不知宫夙夜那厮用眼神威逼她家俩丫头的事。 顶着那如芒在刺的目光,素问终究是垂了垂首,轻咳一声之后,拉了拉蝶儿的劝阻,丝毫不顾蝶儿那不解的眼神,三两步就伸出手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抬脚迈了出去。 宫夙夜看着那些碍眼的人,总算全都出去之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儿,轻放在了榻上。 他眸光温柔的,凑近人儿的下颌,轻轻一吻。 这一刻,他细碎的目光迷醉,动情控制住自己的重量,缓缓地覆身而上,只见他这时轻柔地禁锢住身下人的手脚,难得幼稚地占有性的低唤,“卿卿,你只是宫夙夜的卿卿!” 君卿神态安然,宫夙夜的视线,却难得从那张瑰丽的面庞上轻易移开。 他仿若泄愤似的,在那娇嫩的唇瓣之上,轻咬了一口。 紧接着,他精致的眉目一皱,仿佛又怕弄疼她似的,又再次温柔的舔砥。 半晌之后,宫夙夜那厮终是目露纠结的从她身上翻身而下,平息了低喘的气息之后,他这才推开房门,动作轻柔地迈步而出。 待那拢绯袍,褪尽这空气里的寒凉之后,本该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儿,那潋滟的瞳眸,微微掀开了一条缝。她有些不安分的转过了身,在莫名的勾了勾唇角之后,这才继续安心的睡去。 “主子!”自打宫夙夜一走出房门,暗六立时心有默契的飘身而至。 他精致的眉眼,凝眸扫向了一身黑衣的暗六,沉声问道:“本王之前嘱咐你办的事情怎么样?” 暗六先是摇了摇头,然后道:“并未让永安候和小王妃察觉。” “嗯,”宫夙夜应了一声,“看来你们这次,戏倒是演得不错。” 难得听到宫夙夜的赞赏,但暗六的眼角却终究没控制住的抽了抽,“主子,墨无痕他为何插手此事?” 宫夙夜的眼神一凉,冷瞥了他一眼,“别告诉本王,你没看出来他的野心。” 暗六正欲开口的动作一顿,眸子一垂,墨无痕的野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天曜京郊的那些神兵,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就在暗六做好了准备继续沉默之时,没想到宫夙夜竟再次开了口。 “情况算不上太好。”暗六垂了垂眸道,“据夜鹰手底下所查探到的消息,这事本来一开始,只是营帐里面的人中毒突发的事情,而到后来……”斟酌了一下用词之后,暗六继续开口:“却是起了内讧。” “蒙子田的手下,对司徒侯府将他们交到小王妃的手里,有人服,也有人不服!” “后来我们的人查出水里有了南疆的蛊毒,而这时,偏偏出了个叛徒,和宴王手底下的党羽要将人捉拿,这才慢慢把事情闹大,再后来,本来去京城里请大夫的人,也不知道为何就跑到了青楼,更是让关于神兵的流言给传了出来。” “所以,这整件事情,若不是有司徒小侯爷的劝阻,恐怕这时候的蒙子田,早就该闹到了京都府尹。” 听到暗六之前的禀报,宫夙夜菲薄的嘴唇紧抿,隐藏在阴影下的棱角分明的脸,让人一时看不出所想所思。 但直到最后,“京都府尹’这四个字,这时莫名的刺激到了宫夙夜的脑神经,他冷斥一声,思虑一番之后,才开口道:“你让那人来见我。” 宫夙夜突然出口的话,一时之间,让暗六有些反应不及。 孰料,就在他纠结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却是从暗六的身后不畏不惧的缓步踏来。 黑夜之中,两相对视! 宛如鹰隼,精准而又犀利的目光,完美的将他捕捉! 过了这么多年,再与眼前这人对视,他的胸口,依旧微微一滞! “王叔!”带着稚嫩的强调,却是沉重的语气,能让如此坦然地唤出他家主子王叔的人,普天之下,除了那人,估计没一人能够做到! 宫夙夜黑沉的眸子,微眯,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霎时浓烈! 暗六凝眸,深深看了二人一眼之后,便悄悄隐退。 这夜,只有他们二人…… “北辰子润。”菲薄的嘴唇轻抿,带着王者之压的冷冽语调。 那人瘦弱的肩膀,微微一颤,须臾之后,他轻闪了闪眸,无声揭开面上的那层薄如蝉翼的面具之后,宫夙夜全身的气息,陡然一沉! “你果然还是不愿见到这张脸。”江流儿……不!北辰子润的语调微微一扬,口气里的无波无澜,仿佛没人能听出他此时的低叹。 宫夙夜沉着一双眸子,气息冷冽的打量着他,这人……他是真的,许久没见。 若不是时常有夜鹰替他打探的消息,或许他都会忘了这样总是面露无害的人存在。 当然,若是没有发生当年的那件事,对于这么一张脸,他该是怎么也厌倦不起来…… “真不知你是习惯听从你师傅的命令,还是把本王的话,视若了圣旨!即使是外面群狼环饲,本王看你待在这里,倒是惬意得很!”宫夙夜对着这张脸,目露讥讽地说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 这天底下,敢当着一国皇上的面,这样冷声出口,还说把皇帝是在把他的话当圣旨,这样的冷嘲与奚落,放眼整个天启大陆,除了天曜皇朝的摄政王,恐怕就只有西凉的墨无痕敢过过脑子,斟酌再三。 “王叔,当年若不是你救子润一命,子润也活不到今天!在子润的心里,一直把你视作再生父母,前尘往事,早在濒死的那一刻无声尽碎!王叔要怎么想,子润如何都左右不了。正如子润怎么想,王叔也只能束手无策一样。” 北辰子润的话,让宫夙夜危险地眯了眯眼,他绯色的衣袍,冷拂,那周身的寒凉气息,总算慢慢减退。 “你最近没有练功。”半晌之后,宫夙夜紧抿着薄唇,突然这么神来了一句。 本以为会得到他厌弃眼神的北辰子润,眸光却倏地一亮,乍然闪现过不可置信的惊喜。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了他这种惊喜来得太快,就显得有点多余,因为宫夙夜的下一句话开口就是,“你哪怕不在本王身侧,也只会拖本王身边人的后腿……” “自己这两日准备准备,你该是九五之尊!本王定会把你扶上那个位置!” 宫夙夜的话,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但听在北辰子润的耳里,却无异于压了一块巨石。 那滞闷得无处可逃的感觉,瞬间让他憋红了脸,他眸中泛红,恼怒地低吼道:“王叔,为什么!师傅他答应送我下山,只要此间事了,就跟随他云游的!你不能这样!你绝不能固执的这样!” 本来说完那番话,抬脚欲走的宫夙夜,脚步微微一顿,朝他冷扫了一眼,那黑沉的眸中,哪怕是常年跟随在他身边的夜鹰,都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那你的意思……想要天曜亡国?”宫夙夜犀利的眸光,并未放过他,那样的探究,瞬间让北辰子润有些无所遁形。 “天曜有你,有玄逸王兄!岂会亡国!”北辰子润很明白,他平日里再老成的心思,只要一碰到宫夙夜这个克星,轻而易举的就成炮灰了。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理智,用那晶亮的眸光,无所畏惧的与他对视! 宫夙夜瞳眸一闪,冷嘲道:“若万一,是本王要灭你的国呢?” 北辰子润被他那般骇人的眼神,看得心神一震,一瞬的惊慌无措之后,他吞吐道:“不,不不……不会的!怎么会?”他说着,还尤不自信的退后了两步,但那晶亮的眸光,依旧紧盯着他。 “呵,”陡地,宫夙夜冷笑一声,“北辰子润,就你现在的样子,站在本王的身侧,还不够格!” 他说,北辰子润,就你现在的样子,站在本王的身侧,还不够格!还不、够、格! 宫夙夜寒凉的声音,不停地在北辰子润的耳边回荡,他的瞳孔一缩,正要向后倒去之时,一抹黑影幽然飘来,搂住了北辰子润不断向后退去的身影。 “主子!”暗影喑哑着声音低唤一声,宫夙夜一拢绯色的衣袍,站在这暗夜里,身姿挺拔俊逸,魅惑得却像极了前来索命的鬼魅。 暗搂着北辰子润稍显瘦小的身子,意味不明的瞅了那人一眼,就在他正欲抬步离去之时,他却倏然听见那人开口命令道:“等他醒来之后,你告诉他,若是这几日在不安分,就不用呆在这天曜的帝京城。” “本王在泉州,置办得有一处咏泉山庄,你可以带他去那里住住。”宫夙夜的话一说完,他便再也未曾回头的,转身就走,绯色的衣袍,在这暗夜里无端掀起了一抹寂寥,除了房里睡得正安稳的那人,恐怕世上已没人再能看懂。 暗影搂着北辰子润的手,微微泛起了青筋,静待半晌之后,孰料,就在他正欲提气之时,躺在他怀里的那人,用力一挣,三两下就脱离了他的禁锢。 暗影的神色一怔,这个时候,竟有些不明白,他家主子这到底是闹的哪出。 但他看着他家主子沉默的背影,他也只好跟在身后难言的静默不语。 没多久,北辰子润就熟门熟路的推开了窗门,就着那身手熟练的身姿,敏捷的朝里一翻! 暗影:“……”亏你还记得这是你家蝶儿姐姐的房门! 这夜,黑沉的气氛,虽然让人的胸腔一阵阵的压抑难掩,但此时静谧的独处,却是一派惬意的情境。 宫夙夜眸光冷沉,想起脑海里的那张稚嫩的脸,说不出心底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只能紧了紧怀里人儿的腰,菲薄的嘴唇,无声的寻觅着暖处。 那人儿娇俏的唇瓣如此诱人,但她此刻已经熟睡,他实在不愿把她惊醒。 他有些满足的喟叹一声,在上榻之前,动作轻柔地褪去了身上的外袍,眉心烦闷的冷瞅着那腰侧的青紫色。 君胤这厮……下手真狠! 宫夙夜这里好歹有着温香软玉,然而君胤在处理了一堆的烦心事儿之后,却只能面对着无趣的墙壁,要不就是那几张看来看去的男人脸,他实在有些受不了羽九手下的伺候。 他周身的气息,也越来越冷。 这时的羽九还尤不自知的继续着前几日云姑娘交给他的推拿动作,只希望主子身上的这些青紫能消散得快一点。 “嘶——”或许是这些年在万花楼养尊处优惯了,身边没了羽七的伺候,羽九的这力道,着实让他有些难受。 然而,羽九还天真地问道:“主子,可是属下这样弄,您不舒服?” “那要不换个姿势?这样?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羽九的话,并没有得到君胤的回应,当他再抬眸时,对上的便是一张已经彻底黑沉下来的脸。 羽九感觉此时的空气没来由的有几分稀薄,他的眸子微闪了闪,在那抹门口的身影与他家主子,来回的瞅了瞅,正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突然听来了君胤的一声暴喝:“滚!” 君胤有些恼羞成怒的将榻上的东西一扔,然而却是一时慌乱之下失了准头。 当门口的那抹悠然的身影,樱色的小嘴儿不断地发出“啧啧”声时,君胤心下的火气“噌”地一下,再次暴涨了! “哟,承影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呵!你那满身的青紫,该不就是你夜御数女的结果?”云子漫身上的环佩叮当,施施然的拾起了朝她扔来的东西,缓步进了这屋,不屑地冷扫了那边半是赤裸的男人一眼。 羽九张大了嘴,却还这里的人还没有给他合拢的机会。只见云子漫八风不动的,悠然坐下,自己给自己轻斟了一口茶。 她姿态从容的轻抿了一口,再动作优雅的放下,那璀璨如星的瞳眸,却愣是看也不看那边的人一眼。 “羽九。”樱色的嘴唇,清雅的声线,羽九不自觉地就顺口应道:“属下在!” 然而,就在他出口之后,对上他家主子那即将喷火的眼神儿,他真是咬断自己舌根儿的心思都有! 这姑奶奶,真要放到了他家主子的面前,那才叫一个不好惹! 果不其然,羽九镇定不过一会儿,就见眼前人蹙眉,冷声,“深更半夜,你来爷这里干什么?” “爷今晚可没翻你牌!” “呵,”云子漫将手中的茶盏,往一旁的桌案上重重一搁,冷笑一声,颇为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所过之处,尤其定在某重点部位,“是吗?本姑奶奶,还怕你满足不了我。” “……”君胤面上神色一变,脑子里有种说不清的恼火,他趁着那人不注意,微微向下扫了一眼,哼!他的兄弟,还算是挺乖~ “算了,跟你这种人扯那些风流艳史,定是你这小倌倌占了上风,我云子漫好歹也是大小姐手底下的良家妇女!本姑奶奶,今晚过来,不过就是问你一句,有些事,你到底打算瞒到几时?” 第一百六十章 藏了后手? “小倌倌?”君胤桀骜的双眸微眯,从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嘴里,听到这三个字,竟让他一反常态的忽视了重点,怒极反笑。 “难道不是?”云子漫一袭从容起身,优雅的踱步到他身前,低垂下首,微微俯身,“啧啧”了两声道:“看不出来你们在一起时还挺用力。” “呵,找个女人看着程度都比你生猛!唉,还真是对不上你永安候的威名!” 鼻翼间传来的阵阵馨香,不知不觉间,让君胤的眸子里升起了一股名为“燥热”的火,他喑哑了声调,偏转过头,斜睨她一眼,“女人,有胆你再说一次试试!” “呵!我是有胆再说一次,只是怕你永安候没胆再试一次。”君胤的眸底清晰的划过云子漫的冷嘲,他绯色的唇瓣紧抿,双手一个用力,便将那在他面前傲慢无礼的女人,一瞬之间禁锢在怀里。 这个黑沉的夜,被匆匆而来的雨水而洗净。半夜的时间,已经过去,蒙子田自从被司徒空劝慰之后,便沉着脸色,端坐一旁,静默不语。 老马哥依旧焦躁不安,而躺在地上的人,也并没有多少在经过回春堂的大夫诊治之后,悠悠转醒,这样的局面,有了一瞬的僵持。 而这僵持,却在刘大夫再一次的叹气声中,迎来新的转机。 翌日一早,当东边的旭日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昨日所有的黑暗,仿佛都被尽数掩埋而去。 当那些人再度进宫之前,该得到的消息,大都被手底下的人,尽数查探。而至于不该得到的消息,则永久的成为了掩藏在黑夜里的密辛。 定国公府门外,宫夙夜领着君卿施施然的从东芜苑缓步而出之时,面对众人的那一干诡异莫名的眼神,却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说个“不”字。 而恰恰与之相反的则是君胤,对比起那拢绯袍的春风得意,君胤此刻低垂的面色,并算不得好看。 君卿的身体,近日的情况,宫夙夜担忧不定,行至马车之前,他倒是难得的细心。 而也正是这份细心,竟让宫夙夜窥探到了君胤面色的诡异,当他那冷厉的眸光一扫,瞬时之间,竟觉得眼皮跳了跳,他昨日明明下手没那么狠。君胤这厮,难道在卿卿的面前,还狠得下心用苦肉计? 宫夙夜心有疑惑,但并没有开口说出,一路上反而是君卿坐在摄政王府的马车里,好笑的打量了他几次。 而被苦肉计了的君胤,却是顶着红肿了的眼睛,面色阴沉了整整一日。 帝宫的大殿上,依旧是和昨日如出一辙的格局,只不过今日不同的是,宫夙夜那厮竟然放弃了玉阶之上的位置,倒是选择和他们叔侄二人坐在一起。 众位朝臣的眼底,微微闪过一抹讶然,而这抹讶然,却又很快的在北辰玄逸几人的面上来回打转。 那袭冰蓝色的锦袍,恍如寒潭的双眸,扫过君卿面上的神色,他率先开口道:“昨晚帝京的雨,侵袭了一夜。不知昨日本王专程递给卿卿的天山雪莲,可有派上用场?” 这话打北辰玄逸的口中说出,本该是出自朋友之间的关心,但不知为何偏偏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股莫名的意味儿。 而这莫名的意味儿,在接下来摄政王所出口的生涩冷硬的话,则更让他们确信了这几人气氛的诡谲,“卿卿的事,有本王在。如何敢劳烦逸王?昨晚,可又是月圆之夜,本王倒是觉得,比起卿卿,逸王恐怕更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宫夙夜这一番话落,北辰玄逸原本镇定的眸色,在这顷刻之间,微变了变。 他饮下杯中的酒,喉头微动,幽深的目光,微微瞥向君卿。 而这个时候,偏偏君胤那厮恰到好处的重咳了一声,顿时就吸引了大殿之上更多人的目光。 君卿那清淡的眸光,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而也正是这样,宫夙夜竟觉得有些憋闷的无趣,但偏生心中的那股火并未因此降下去,倒有点儿不减反增。 他有些烦躁的蹙了蹙眉,拂了拂袖,然而也就在这时,君卿眸色淡然的,将手中方才剥好的葡萄,无声的丢尽了那人的杯盏里,而也正是这样,看得端坐在君卿对面的北辰玄逸,不得不噤了声。 见了君卿的动作,宫夙夜眉梢一挑,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浅浅的勾勒出一抹真切的笑意,甚至是颇为得意的扬了扬眉,而接下来在君胤那厮的眼底看来,幼稚到极点的护食,几乎让他瞬间无语。 “昨日的事情,臣女还是要说声多谢!逸王的出手相助,臣女定然铭记在心。”君卿并没有理会,此刻身旁那人冷飕飕的目光,她眸色安然的勾唇浅笑。 只是那笑,看在北辰玄逸的眼底是那般疏离。 北辰玄逸心中一痛,正欲开口之时,玉阶之上,所端坐的女人,倒是会挑时候出来打圆场,“哈哈,同为我天曜的臣子,说这些话,岂不是太过客气?这天曜的国宴,今日乃是第二日,除了天成等人之前的打赌,这后面可是还有一场四国的文试!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么接下来的事情,相信诸位定不会让哀家失望!” 夙太后的这一番话说得客气,宴王坐在下首,冷觑着高座之上的女人,却是笑得不阴不阳。 而也就仅仅这么一日的功夫,先前在大殿之上还傲娇得不行的天成,此刻竟然如同大家闺秀般的矜持浅笑端坐于此。 “昨日,天成与叶凌公主,还有欧阳御史之女、礼部尚书之女以及定国公府的大小姐,玩了个说是赢者得输者诺的游戏,而今日三局两胜,胜负虽然几乎已定,但这最后一局,或许谁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今日,既是各国逐鹿的文试,那么哀家就不妨先请,这几位颇有才情的女子,给各国来使,还有在座的诸位大臣,率先一步的开开眼!给咱们助助兴!” 依着夙太后那平日里颇为冷厉的性子,倒是难得一反常态的说出这般委婉的话来。 君卿别有深意的凝视了高座上端坐的那女人一眼,倒是不知,她今日打的是什么主意。 “怎么了?”宫夙夜察觉到了君卿周身气息一瞬的转变,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但终究没瞒过那精致的凤眸中所暗藏的犀利。 君卿微摇了摇头,蹙了蹙眉,此刻的心中,竟莫名地升起了一股被人算计的感觉。 对于宫夙夜的疑问,她半晌没说话,却只是朝着某个角落,轻勾了勾唇,一抹轻嘲落在眼底。 宫夙夜绯色的薄唇微抿,那浑身散发的青紫寒兰的气息,也只有在君卿的面前稍有收敛。 他宽慰的轻捏了捏她粉色的小指,眸色幽深的低喃道:“近日你定要注意,体内的调息,万不可为了一时的逞强,而伤了自己。你若是敢那样做,卿卿,当心到了某种时候,本王会……” 他凑近了她的颈项边,缠绵低语,“狠狠折腾你!” 宫夙夜原本禁欲的声音,在这时候,突然之间,竟透露着一种别样的性感沙哑。虽然对于宫夙夜这种状若威胁的开口,心存疑惑,但他本质的担忧,君卿并没有因此而摒弃。 其实,会对君卿说出这番话,往日的宫夙夜是想也未曾想,但直到最近这几日,享受过怀中的温香软玉,想起每日能在那人儿的颈项边缠绵低语,若不是她体内的封印,这几日,恐怕他都会忍不住自己。 当那熟悉的馨香,朝他的鼻尖,袭来的那一刻,宫夙夜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心中的神智,而他这番动作,惹得一旁的君胤又是一阵不满的冷哼。 玉阶之上的几人,没有内力的着实在少数,宫夙夜的这番话,虽然看似是附耳对君卿一个人所说,但实际上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都一字不落的听个正着。 玉阶之上,轩辕恒眸色复杂的睨视了宫夙夜那处一眼,而凌墨尘倒是爽快,直接“哈哈”地就大笑出了声。 慕容叶凌袖中的双手微微攥紧,天成的瞳眸则是眸色不明的微闪了闪。 墨无痕轻搁下手里的杯盏,并未开口说话,而南疆那边的人则是满脸的不忿。 北辰玄逸的面色,在之前的微顿之后,听了这话仿若毫无反应,只除了那布满裂痕的杯盏,仍旧被他紧握在手里…… 君卿在前世好歹也在一群男人堆里,混出了模样,对于这种荤话,她自然而然的有抵抗力,她的诧异虽是一瞬,但很快的却被众人的神色,看得一脸的莫名。 看着一旁的小喵,难得如此茫然无措的神色,很大程度上,取悦了宫夙夜的心,他偏转过头,在君卿的眸光,恰好看不到的角度,得意的勾了勾唇。 当即他便决定对于之前那张粉嫩小嘴口中所说的将逸王之恩,铭记在心,全都当成放屁。 这时,大殿之上,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总算是拉回了众人快要跑偏的神智。 宴王阴鹜的眸光,略有所思的投身在那几人身上,不自觉地与南疆那边的人交换了个眼神,孰料,却被端坐在上首的那女人撞个正着。 北辰宴的面上一臊,竟有些不知所措的移开了目光,而当他再回神之时,这大殿之上,已然多了几抹身姿婀娜的身影。 端坐在玉阶下面的礼部尚书,眸光不明的在北辰墨与他家女儿楚依依的身上来回打量,多次的试探之后,竟也意外的与端坐在最角落的悦王所撞上。 他的身形微微一怔,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昨晚在万花楼…… 他老眼一眯,悄然收回目光之时,不曾想刚好错过了那处所发生的情境。 “姐姐,你看着那人都在想些什么?王爷就坐在这里,你怎么不悉心伺候?”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娇嗔,而与她隔了一人的悦王妃,却只是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陈侧妃嘟了嘟嘴,有些无趣的噤了声,须臾之后,像她这种妖精,倒是很快的就重新与一旁的悦王调笑起来。 对于见惯了这种场景的悦王妃,一双眸子,显得不温不火,她这时好奇的看向了大殿之中,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与她预想中几乎完全重合的身影。 “按照叶凌公主昨日最后所说,声称是要换个比法,就是不知叶凌公主心中打定的主意是要作何?”一袭紫衫的楚依依,率先开口,哪怕昨日在宫门前被北辰墨说了那样的狠话,今日一见,这女人倒也还是一只傲娇孔雀。 欧阳紫月轻眨着双眸,眸光一瞬不错的凝视向她,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掩嘴轻声笑笑,仅仅是这么个平常的动作,发生在她的身上,就偏生有一种别样的魅惑。 “本宫心里的主意,再如何,也不过是为了咱们这场博弈润润色罢了。岂能随意与天成公主,率先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抢功?” 天成这时的不语,仿佛是无视了慕容叶凌话里或多或少的奉承,这让慕容叶凌攥在袖袍底下的手,握得更紧,纤细的手腕儿,竟无端的渗出了一丝汗意。 “既然赤燕公主,已经想到了比法,那就不妨开口直说。太早就吊足人胃口,恐怕……”君卿的话,还没有说完,慕容叶凌就率先一步的挑眉笑笑。 “琴棋书画,乃是闺阁女子皆会的几种,天成公主所处的前两局,虽然结果算不上太好,但毕竟这过程也不会太为难。” “而我叶凌,前来天曜,终究不过是客。咱们几人除了下棋以外,其余三样皆有比试。而今日,恰好就是天曜皇朝有名的逐鹿天下的文试,咱们倒不妨再来一把,以棋会友!就由我等,亲手解开前人留下的残局。” 对于叶凌的提议,在座的人,都没有太大意见,毕竟比起之前天成的种种出其不意的刁难,这样一来,的确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好歹在座的文人雅士居多,对于以棋会友这种事,就连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兴趣。 黑白二色的棋子,很快就被人布置在了殿中,玉阶之上,除了慕容叶宇的笑意不明,其余人的神色,倒勉强算得上正常。 “这第一场棋的布局,不如就先由我叶凌开始,就规定一炷香的时间,咱们这几人之中,只要谁解的棋局多,谁就算赢!”慕容叶凌若水的瞳眸微顿了顿,巧笑着开口,“不知你们各位,意下如何?” “自是没问题。”对于慕容叶凌的话,楚依依想也不想的接口。 她今日的面色,虽然说不上相较于昨日有多大的变化,但若是细看,仍旧被君卿窥探出,眉宇之间,所暗藏的那抹黯淡。 香烛已点燃,在这个时候,容不得君卿对此再有所思考。 她不动声色的凝眸,开始认真地观察起了棋局。而对于君卿这副慎重对待的神色,则是换来一旁天成的不屑冷嗤。 果然,天成这种女人,哪怕再怎么会装,会演,也终究改变不了,头脑尚未发育完全的本质。 对于她自己动手布下的前人的残局,慕容叶凌解棋的动作很快,而底下的大臣,虽然看不到棋盘上到底是个怎样的风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于慕容叶凌的夸赞。 “不愧是燕帝亲自教导出来的公主!这满身的才情着实让人惊叹!又是跳舞,又是下棋!啧啧,真是当仁不让的才女!” “呵,楚大人,若照你这样说这就算才女,那我天曜帝京岂不是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就算不说那些风花雪月,吟歌颂舞之事。嘿嘿,楚大人,那某些销魂之事,应该是比眼前这场景,更让人噬骨锥心。” 杨统领的话,无一不透着讥讽,楚大人当即气怒的一指,低声喝道:“你……” “你是在指本统领?”杨统领对于眼前这礼部尚书恼火的样子,眉峰一挑,别有深意低声附耳道:“我京都府尹的令牌,就在本统领这里,就是不知楚大人有没有那个胆子,敢从我手里……” 杨统领的话,并未说尽,但就这半真半假的样子,足以恐吓到眼前这种几近于跳梁小丑的角色。 天曜帝京的左相府一倒,宴王是有多迫不及待才能看上这种角色,这般拙劣的手段,要不是上面那人的吩咐,他都闲眼疼的,懒得配合演出。 不过……思索之中,杨统领深深拧眉,突然之间,竟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若说这夙太后真和宴王沆瀣一气,那为何左相府的事情,那高座之上的女人,偏偏处理得那么果断? 倏然陡现的漏洞,竟没来由的让杨统领感到阵阵不安,这宴王,或是夙太后,他们到底都还藏了什么后手? 就在杨统领思虑之间,大殿之上的那几抹倩影,已经悠然一转,对于琴棋书画这种事情,除了君卿以外,她们无不是自幼接受教导,就算不是手到擒来,也是在这一场短暂的对弈之中,有了敏锐的本性。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赢者得输者诺 慕容叶凌解棋的速度很快,而天成与欧阳紫月的本事,也不算太弱。 楚依依提步刻意走在君卿的前头,动作熟练的执起一旁温润的棋子,眸光不错的解开那桌上的棋局。 突地,她眸光微微一闪,里面一道暗藏的嫉恨划过。 她粉嫩的嘴唇,无声的勾了勾,巧妙的将手中的棋子置换,只是瞬间,这案上的棋局,又已是另一幅场景。 对于楚依依的小动作,君卿神色不变的看尽了眼底。 她缓步上前,案上的黑白二色,是那般分明。 紧盯着君卿,眸光一瞬不错的宫夙夜,自也是没有错过楚依依手底下的小动作,他的气息,微微一沉,礼部尚书府的人,果然,是欠教训…… 对于宫夙夜眸底的黑云翻滚,此时的君卿,仿若一概不知,她执起子,抬眸浅笑,宛如游龙的白色棋子,被一抹黑,倏然点缀! 而靠在近前不明的人,或许还以为是画龙点睛,而实则却正是有了那一子,那不成形的苍鹰,仿佛此刻才真正展翅! 苍穹之中,扶摇而上! 转瞬之间,方才似乎稳赢的白子,竟已几近湮灭,这让慕容叶凌之前还算得上镇定的神色,不得不有了些许的变幻,她抬眸瞅了棋盘一眼,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再次站在了棋盘面前。 她纤长的手指,轻柔一动,眸光微不可见的一深,这一局棋…… 欧阳紫月在慕容叶凌之后,再次抬步上前,然而这次,她执棋犹疑许久,眼睁睁看着燃着的香,烧了几近一半儿,她这才轻咬了咬嘴唇,眸光犹疑之间,还是开口出声道:“臣女输了,天成公主请!” 对于欧阳紫月的识趣,天成只赏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眸光不屑地冷扫了棋盘一眼,随即在将要落子之时,宛若吞了苍蝇般的呆愣住。 此时的天成,脑海里倏地划过一抹什么,她有些恼怒的瞪了慕容叶凌一眼。 也就在这一瞬,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而至。 似是这才察觉天成的瞪视,慕容叶凌那双水眸,有些无辜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即温雅的出声问道:“天成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天成此时不停流转着眸光,反而不再去看慕容叶凌一眼,她撇了撇嘴,有些无趣的冷笑一声,没再说多的话,转身就走。 这二人的态度,让楚依依一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好开口问些什么。 她怀揣着心中的疑惑,提步走到了案前,她的眸光恍然一扫,便让她的眸色微变了变,“赤燕公主,你确定方才出自你手中的不是一局死棋么?这根本就无法解!” 楚依依此刻心情的恼怒,让她的眸中染火,她虽然之前也存了不怀好意的心思,但终究没有慕容叶凌出手的这般狠。 她的眸光微微一眯,一瞬不错的打量着眼前那身姿婀娜娉婷,举手投足娇艳动人的女人。 或许,这慕容叶凌的心机,之前倒是小瞧她了…… “楚小姐,你确定你口中所说乃是一局死棋?方才本宫不过是继续照着君小姐的思路,执棋走了下去,到如今,怎可能是一局死棋?”慕容叶凌的口气有一丝不解,甚至有一些轻鄙的好笑。 她的这副态度,看得楚依依有些牙痒,刚想要讥讽的还回去,却在下一刻,听到那道淡然的声音,“叶凌公主,说得不错这局棋的结果,还并没有出。所以,这步棋……” 君卿说着,缓步走到了案前,对于楚依依那异样的眼神,她半丝都没有回应,她的停顿不过须臾,而此时的楚依依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期盼那柱香快点燃尽。 当君卿所落的棋子一定,场面上的僵局,立时就被打破。 场面上从势均力敌,走到你强我弱对峙局面的双方,君卿丝毫不客气的阻断了白子的最后一步退路。 那一刻,慕容叶凌的眸光倏地一变! 她抬眸之时,有些不敢置信的亲眼看着君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局棋演变成了彻底的死棋! 这样一来,彻底不用后面的人,继续执棋,这一局,香燃尽,她便赢! 慕容叶凌的面色,此刻微微有些发白,遮掩在袖袍里的纤手,用力攥紧,那一瞬嫉恨的目光,已经不足以形容她这时复杂的心情。 君卿的这一招棋,便已代表着由天成所挑起的这番“赢者得输者诺”的几相博弈。 而尚未回过神的众人,眸光紧锁着案上的那盘棋,对于被白棋奋起反抗,几乎逼近死角的黑棋,可以说谁都没有料到在这最后一刻,还能破釜沉舟奋起反抗! 谁能想到,不过区区一介女子,竟然也有世上英雄男儿所拥有的与之一搏的无畏胆魄! 端坐在上首的那些人,还犹自保持着静默,然而底下的大臣,却已渐渐沸腾了一片。 “当真是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赢了?” “那是当然,别忘了,她可是咱们天曜定国公府的人!有心兰将军那样的娘亲,她女儿的本事怎么可能给她娘亲丢脸!” “你说得没错,昨日君大小姐敢在这大殿之上十步成诗,断弦再起,堆沙成画!她的这些个新鲜事,有哪一件,不是被才出这帝宫的大殿,就已经被外面的百姓给传得沸沸扬扬!” “君大小姐……” “不,该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底下的窃窃私语,阵阵喧哗,并没有因为玉阶之上的那些权贵们的神色各异而打断。当然,那些人蹙眉沉思的同时,有些人却笑得满心开怀,与有荣焉。 君胤那厮不屑地对着宫夙夜冷哼一声,估计在众位大臣的眼里,除了君大小姐以外,他该是第二个,胆敢在摄政王的面前,如此放肆。 宫夙夜并没有理会君胤刻意的挑衅,他那菲薄的嘴唇,同样愉悦的勾了勾,那人儿朝他无声望过来时,他心里泛起的喜意,让他几乎恨不得此刻就能冲上去,一把将那人儿紧搂在他的怀中。 大殿之上的那袭软玉之色,静静地立在那里,无声的听着底下所有人的言论。 慕容叶凌的面上兀自划过一抹难堪,而天成的面上则反倒是笑得很诡异。 那几人没走,欧阳紫月与楚依依,自也是不敢率先退离。 而夙太后看着底下闹腾的情境,那冷厉的眸光微微一眯,涂满豆蔻的指甲不轻不重的敲在銮座之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太后,你看……”这个时候,李公公恰到时宜的凑到了夙太后的近前。 她的眸光微微一敛,自是明白有些人心中打的什么主意,须臾之后,她兀自笑了两声,“哈哈,赤燕的叶凌公主才华横溢,看来我天曜的臣女,某些时候,竟也当仁不让!这本来就是一场无伤大雅的……” 夙太后这到了嘴边的话,正欲继续说下去,谁料这关键时候,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太后娘娘圣明!与传言中整个天启大陆才情满腹的赤燕公主相比,我天曜的臣女,更为守信!” “昨日既然在博弈之前早就约定俗成,赢者得输者诺,那么此刻,是否就改到了践行的时候?”宫夙夜突然的出声,无疑让夙太后憋了一口气,然而偏生这口气,她还并不好发作。 “哈哈,摄政王说得有理。”凌墨尘爽朗的笑着,也跟着附和,把火烧到旁人身上,这种情况,他凌墨尘向来乐见其成。 轩辕恒端坐在上首,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依旧点了点头,表好了态,这毕竟是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前,所做出的承诺,就算他天曜的太后,喜欢“啪啪”打脸,那也要看他轩辕恒,愿不愿意看。 西凉那边,墨无痕神色不明的端坐于此,停下手中动作,轻声道:“天曜摄政王的话,本国师似乎并无理由反驳。” 他的话音一落,这个球,似乎被默契的踢了一圈儿,南疆的人满是不屑的态度,北辰宴此时的脸色,自也好不到哪里去。 “呵呵,那还真是要恭喜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夙太后一张明丽的面庞,隐藏在阴影之后,倒让旁人一时看不出来她幽深的目光所思。 “既然是赢者得输者诺,那么按照天成最初立下这一赌约的意思,则是赢了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失信于之前对旁人的承诺,换句话说,也就是那人想要的,而因你让他得不到。”天成的眉梢一挑,很是自然的接过了口。 她在说这话时,眸光若有似无的扫在君卿与慕容叶凌的身上,但今日的她,也仅仅只是嘟囔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就向太后请旨,“母后,既然是本宫说出口的话,那就是金口玉言,绝无反悔的余地。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想要的,她作为臣女,就当做恩宠,母后又如何不能成全?” 天成说罢此话,不仅没有让君卿打消心底的疑虑,在她向她挑眉之时,她更是觉得今日的天成有点儿说不出来的诡异。 但还好,天成给她那一瞬的感觉,倒是很快收敛,她将自己迅速地掩饰成了一种无害的状态。 “哈哈,”夙太后干笑了两声,仿佛这才想起君卿之前的承诺似的,凝眸看向一旁侍候着的李公公。 李公公当即会意的颔了颔首,接过手中帛布,拉着嗓子叫道:“奉太后懿旨,定国公府之女,君卿!赢得了这场赌局!因着之前诸位向哀家讨要的彩头,赢者得输者诺!哀家则特意允命,准许明日君家女与南疆使者,点到为止的比斗一场!钦此!” “谢太后隆恩!”在君卿跪地之前,底下的那些朝臣,倒是率先一步,声势浩大的唤出了口。 君卿潋滟的瞳眸微微一眯,虽然跪地磕头,这是这时代所必备的规矩,但她君卿还真不习惯给某些人真的跪下去。 但所幸,眼看她就要屈身的那一刻,宫夙夜那寒凉的声音,却再次响彻在大殿,“君家的臣女的确不错!本王所看中的王妃,还没有那个必要给旁人行礼。” 宫夙夜此话一出,底下的朝臣再次惊愕,一瞬之间,纷纷打量向君卿的眸光各有不同。 这期间只有天成颇感委屈的低唤了声,“夙夜哥哥……”然后很快的就被夙太后投以警告的一瞥。 而这一幕,被君卿收在了眼底,一时的情况,似乎明了了些。 君卿领命之后,便和欧阳紫月与楚依依二人一起,再次坐回了席间。 而这途中,欧阳紫月宛若白兔一般的眼睛,看向她时,莫名的带上了一股期盼,反观楚依依,那骄纵之人,在经过她时,仍是不甘示弱的冷哼一声。 她大概可以想象,今日天曜的国宴一结束,君卿那女人的大名,在整个天曜帝京,又会再响彻几分! 贱人!真是贱人! 对于楚依依内心的腹诽,君卿还没那个好心情去理会,她领了太后的懿旨之后,便半点也不见羞怯之意的仍旧端坐在宫夙夜的身边。而她这副冷静自处的样子,就连一旁的慕容叶凌看得都暗恨了几分。 定国公府与南疆明日的比试,经过众人的一番热议之后,蓦然之间,又诡异的平静下来了些许。 毕竟,不管这二者之前到底有什么恩怨,但从南疆使者的那边反应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当然,这些人不知道的是,自打昨日塔里木从天曜京郊的神兵营回去之后,除了被塔里格,这做兄长的训斥了一顿,更是被南疆王那时不时所飘来的一阵阵冷飕飕的眼神,给弄得莫名。 他那时挠了挠头,忆起这二者之前的话,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明白。 陷于这种焦躁状态的塔里木,本就不喜今日天曜国宴逐鹿天下的文试,此刻在他眼里看来就更没什么意义。 或许就只有君卿之前的那番话,倒是挺对塔里木的胃口,有什么事,大不了真刀真枪的在校场里比一场,这些磨磨唧唧的舞文弄墨,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南疆使臣的心思,在她下旨的那一刻,只要没提出反对,她夙太后倒也懒得去揣摩,“李公公,闺阁女儿家们的博弈一结束,是否就该是我天曜与在场诸国使臣逐鹿天下的文试?” “回禀太后,确实如此。”李公公的声音,再次响彻在大殿,然而玉阶之上端坐的那几人,似乎并没有明确表态的心思。 一瞬的试探之间,夙太后将底下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有些了然的笑了笑,“说是逐鹿天下,但我天曜似乎从来都更崇尚于以文会友,就是不知诸位使臣大人,你们是如何想。” 听罢夙太后的话,墨无痕寒凉的眸光,微微一挑,冷眸凝视向高座之上的夙太后,给她独留了个让人疑惑的眼神,一时之间,他仿佛低眉沉思,并未开口。 一番思索之下,夙太后只得将眸光从北齐使臣那处扫过,最后落在东楚与赤燕两地。 而同样的轩辕恒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似乎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就这样转了一圈儿下来,夙太后憋闷的吃了个暗亏,但这心里的想法也只能积压在胸腔里,无法说出来。 一番纠结之后,夙太后终究只得状若无奈的用眼神向摄政王求救,而她这下意识所做出的反应,倒是引得底下的宴王甩手冷哼。 在夙太后将眸光投向他时,他宫夙夜自然有所察觉,他精致的凤眸,翻滚的黑云,在身旁那人暗中踢了踢他脚时,却是无声的笑了笑。 “看来,诸位使臣大人,还需思索一番,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哀家倒是不知我天曜的摄政王有如何一番打算。”能让天曜的太后,委身求人,估计就只有宫夙夜有这个本事。 他敛了敛狭长的眸子,斜睨了身旁小动作不断的君胤一眼,“太后此话客气,既然卿卿是在最后的棋局之上,定了胜负,那么不妨我天曜的这场文试,同样就以棋开始。” 他惯来冷沉的声音,这时不知为何,竟然被下面在座的大臣,听出一丝温柔的语调,他们齐齐对视一眼,不敢置信的抖了抖身子,但随即又恍悟过来什么似的,默契的朝某处瞥了一眼。 对于旁人那若有似无窥探性的打量,宫夙夜这厮绯唇紧抿,略微显得有些不满,尤其是对面的北辰玄逸,那时不时飘过来的觊觎眼神,若不是碍于场合,倒是让他…… “呵呵,摄政王真是一番好心思。”夙太后意味不明的夸赞道,“毕竟,素闻西凉国师,棋艺精湛,而我天曜则作为东道主,不如,这场文试,在哀家看来,就先由西凉开始?” 墨无痕眼波微晃,看也未看众人一眼,只给他身旁的翎风递去个眼神,他立时便心领神会地拿出了他家主子,惯常使用的黑白汉玉墨棋。 翎风体贴的递了张白色的娟帕,给墨无痕净了净手。 墨无痕眼波淡淡,将帕子再次递给翎风之后,他便已一手执棋,手顿在半空,低声道:“自古皆有,好酒配好肉!而本国师的好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棋局对弈 墨无痕说着,兀自轻笑一声,那宛若清玉的容颜,顿时引得座下的闺阁女子们,阵阵脸红心悸。 “哈哈,西凉国师的好棋,自是要棋逢对手!不然,若是换做不懂这棋中大义的人来,岂不是就要毁了国师大人,亲手布置的一番棋?”仿佛刚才刻意的沉默,就只是为了给夙太后那女人添堵似的。 墨无痕的话音一落,凌墨尘此人,就惯常的打起了圆场。 墨无痕瞥他一眼,轻声笑笑,并未再开口说话。 他眼神静谧的执起一子,又动作优雅的缓缓扣下,嘴角勾起的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始终意味不明。 对于墨无痕此人,夙太后她自认没有那个本事,去把他读懂,至于这时,他墨无痕到底藏的什么心思,她自有一番盘算,也没那闲工夫多去计较。 而自打昨晚一过,端坐在那銮座之上的“北辰子润”,面色苍白,眉眼虚弱,乍一看倒是比傀儡,更像个傀儡。 “无痕的棋局就快要摆好,难道当真就没有人前来和无痕对弈的么?”墨无痕的眼波淡淡,让人一时参不透所想。 宫夙夜的眉眼一凝,倒是很快的就把视线投在了棋盘之上。 “下官斗胆敢问国师大人,为何这棋盘之上国师只置一子?”是真的太过自信?还是特意不按常理? 护国公老眼微垂,眸光紧凝在棋盘之上,作为这朝堂之上的大儒,他开口所说的话,好歹还是有点儿权威。 护国公的话,很快的引起了底下人的注意,他们交头接耳之时,不忘议论纷纷。 反观墨无痕,他倒是从始至终气息沉淀。 “千变万化的棋局之上,除了天机之外,一切皆乃人力。而既然事在人为,岂不是一切尚尤未可知?而这若乃是未知的事情,莫非不是因人而异?”墨无痕一番看似玄妙,渗透天机的话,无非就那么个意思,这棋怎么下,还得看相逢的对手。 如若是上不得抬面的跳梁小丑,他能执棋先走这一步,以他西凉国师的尊崇地位,已经算是抬举。 当然,赤燕与南疆,虽然同出一枝,但好歹在某些事情上,南疆的人难得有自知之明。 对于墨无痕那一番不屑的冷嘲暗讽,塔里木听不出来,但不代表另外二人就真的可以将其无视。 “哈哈,国师大人的棋局既然已成,那不妨就由本将军打打头阵,尝尝与西凉国师对弈的心境。”凌墨尘翻身而下,眼角意味不明的凝视向他。 北齐的突然出手,虽然有些出乎夙太后的预料,但尚且还在她可控范围之内,她一时便也不再多计较,她只需在这期间,端坐在那里,静观其变。 凌墨尘不愧被称为北齐的常胜将军,暂且不说他带兵打仗的能力如何,单单是他浑身的浩然正气,便有很大的带动力。 玉阶之上,宫夙夜没了那个心思在照看卿卿的同时,继续和君胤胡闹,他沉下来周身的气息,再次警告的瞥了君胤一眼,君胤的嘴角一抽,终是默默地收回了向那一旁的杯盏,悄悄伸过去的手。 无意之间,他回眸之时,与君卿那潋滟的眸光所对上! 君胤顿时咬牙暗恨,真想一个巴掌拍自己脸上,他怎么就能轻易的相信了宫夙夜那厮表面上的冠冕堂皇,反而让他家卿卿逮了个正着。 君卿挑挑眉,若有所思的在她身侧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一眼,收回目光之后,并未再开口说些什么。 她心知,在这个时候的帝宫大殿,有些人的沉默,正如那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这背后或许隐藏的一场阴谋,让她暂时还没有心思去与君胤过多的计较这些小事。 这里的几人,将目光重新投回大殿之上,而这时,凌墨尘与墨无痕的对弈,也恰恰处于最微妙的时刻。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局棋上,无疑是最好的体现。 黑子的尾巴被白子紧咬,白子的利爪,又被黑子所掣肘。 凌墨尘眉头紧拧,这一子的犹豫,已经过去了片刻,然而,这个时候的场面,的确有些让他心急,但还不至于让他慌乱得手足无措。 “看来,凌大将军,的确很犹豫。”墨无痕眼神淡淡,轻饮了一口杯中的酒,而反观这时候高座之上的轩辕恒,倒是眼神平静的乐于先看出好戏。 凌墨尘落下手中一子,恍若不在意的笑笑,那白子一落,霎时之间,又让眼前的棋局,再次转换了个局势。 而紧盯着这一切,自认有些墨水儿可以卖弄的护国公,对眼前的棋局,连连惊叹有余,这二人不说放在别处,至少是在他们天曜,已经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恐怕除了摄政王殿下,放眼整个天曜此等棋艺,还无人能比之。 无怪乎,此刻的护国公,对眼前的棋局,做出如此高的评价,虽然这二人对弈,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但实际上,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北齐的凌大将军已在生死棋局的边缘挣扎了数十个来回。 而那西凉向来被百姓们誉为“睿智若妖”的国师,则反倒是一脸平静,不动声色的执棋。 棋局上,那股强烈的战意,仿佛他就是在宣告他墨无痕对北齐的刻意压制,你乃是我手中的玩物,想要你生,亦或是想要你死,都不过是只隔着一线的距离。 除了少数的几人外,没人能看出此时墨无痕在棋盘之上强加的内力,那气流无声的波动,在一瞬之间引起了宫夙夜、轩辕恒等人的注意。 他们有些不得所悟的蹙了蹙眉,不明白为何墨无痕在此时要表现出对北齐那若有似无的敌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凌墨尘的额上,微微渗出了细密的汗,他拧眉,紧盯着这棋局上,千变万化的局面。 温润的白子依旧被他把玩在他手中,而此时,棋局上那宛若活化了的一头黑蛟龙,仿佛正迅猛的腾跃而出,只待一口咬住他的小蛇尾,随时都可以送他去丧命! “叩”轻盈的一声,凌墨尘不在意的笑笑,“国师大人承让,我北齐凌某自愧不如!” 随着凌墨尘的这番话落,降压在他身上的宛如千斤顶般的重力,一瞬减少,而那残留的棋局,墨无痕当即也就没了多大的兴致,袖袍一扫,黑白棋子便迅速归位。 有了凌墨尘的率先开场,这里的气氛非但没有较为之前有一刻的放松,反而愈发沉闷。 墨无痕那深黑的瞳眸,在一众人的探视里,仿佛隐隐看到了抹认真,甚至是透露着霸道之意的势在必得! 只不过他可能掩藏得很好,毕竟,想要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 墨无痕袖袍轻摆,给了翎风一个眼神,翎风当即心领神会,对着众人道:“既然北齐的凌大将军已经认输,那么接下来,不妨就请赤燕的叶凌公主来与我西凉小露一手。” 翎风那温雅的笑,很容易就被人看尽心坎里,慕容叶宇恍若不在意的挑眉笑笑,倒是一旁的慕容叶凌蓦然起身,那轻纱遮掩的绝色面容之下,能看出她掩饰得很好的惊愕与莫名的欢欣。 “哪怕之前的叶凌公主,败在了方才那场博弈之上,但好歹这么多年才情满腹的名声是流传出来了的。公主殿下肯大方出手,我西凉就请赤燕公主多多承让!”翎风的话,虽然让慕容叶凌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但很快的就恍悟了过来。 她眉眼一敛,悠然笑道:“国师大人,您也承让!” 然而熟料,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墨无痕仍旧静坐于此,没有半丝要执棋的意思,这让慕容叶凌在困惑的同时,眸底也升起了一丝恼怒,他西凉这算是看不起他们赤燕么? 一不小心真相了的慕容叶凌,墨无痕与翎风二人自是没那么闲工夫来探讨她的一番心思。 就在下一刻,翎风做出了个几乎出人意料的动作,她抬眸笑道:“公主殿下,这边请!这一局,暂且就由我来与公主殿下对弈一场!” 翎风的话音一落,饶是慕容叶宇的神色再怎么淡然,那眸底终究仍是有一瞬的变幻。 而端坐在他身边的暮晚,倒是动作体贴的给他顺了顺身子,让他只是在暗瞪了场中那墨发飞扬的男人之后,顿感一股气,憋闷在胸口。 他一个没忍住的怒喝出声,“西凉国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慕容叶宇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底下的众人是各有反应,而墨无痕却仍旧眼波淡淡的轻瞥了他一眼,“方才翎风所提出的要求,乃是她自己先出口答应,本国师并未曾逼迫过她。赤燕三皇子,本国师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哪怕是你父皇在本国师的面前,都不敢如此贸然的粗鲁开口,而如今,在这大殿之上,你……又是什么意思?” 面对墨无痕的反将一军,慕容叶宇只得将那些尚未脱口而出的话,生生一噎。 须臾之后,他眸光不明的打量了眼正和翎风执棋对弈的慕容叶凌,他笑道:“方才的确是本皇子多有冒犯,西凉国师如若不介意,本皇子可与你对弈一番?” 慕容叶宇这般放低姿态的请求,无异于打定了主意,墨无痕这厮当着众位使臣的面,断然不会拒绝。 然而,事实证明,他慕容叶宇想得有点多,墨无痕不但出口拒绝,而且所补的刀,那才叫个狠,“本国师为何要与你赤燕三皇子再行对弈?” “这番动作,莫不是多此一举?” 慕容叶宇险些被墨无痕的话,激得暗呕口血,墨无痕这人摆明了是看不起他赤燕皇室。 只不过,他没料到的是,他堂堂嫡系三皇子,竟然在膜无痕的眼里比不过一个嫔妃所生的女子! 这种被自己人比下去的怒火,正毫无意外的朝着慕容叶凌那边转移。 墨无痕眸光淡淡的清饮口酒,那副优雅的姿态若不是他心中满满的算计,真是让君胤等人都快要忍不住哀叹一声,这样的人高贵如斯,仿若月出青云! 墨无痕暗自敛下眸光,这不费一兵一卒的算计,在场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更不是看懂了的人,就能做到。 瞧着墨无痕此人,不得不让君卿想起了自己心中的一番盘算,须臾之间,大殿之上那个风华俊逸的男人,已经不知不觉的被君卿列在了危险的界定内。 “赤燕公主既是在与西凉国师座下的四大侍女之一,翎风对弈!那这个时候国师大人的空闲,莫不是该给本太子消遣消遣?”轩辕恒的一番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谁叫人家用上“消遣”一词?谁让人家就是命好,乃是天启大陆最强国,东楚的太子! 对于轩辕恒话里的调笑,墨无痕轻勾了勾嘴角,并没有在意,他只是袖袍一撩,说了声,“请!” 轩辕恒轻点了点头,那高大俊逸的身影,也随之缓缓落座。 今日跟在轩辕恒身边的,同样只有一个小太监,只不过这个小太监并不是之前的轩辕子樱,而是哭丧着一张脸的小椅子。 也正是他这副哭丧的脸,把一旁同为太监的李公公,看得眼角直抽抽,索性微转了转身,将视线投去叶凌公主那边,并不再看他。 反观翎风与慕容叶凌二人之间的对弈,虽然没有墨无痕与凌墨尘之前的霸气相应,但却是不缺女儿家之间的玲珑心思。 要说慕容叶凌乃是燕帝一手调教出来的棋艺,那么翎风自问也不差。 世人皆知西凉国师睿智若妖的名声,而他手底下的四大侍女,却也皆是由他专程教导所出。他们这四人中,每人各有所长,而她翎风不巧,恰好最擅长的便是棋! 她们二人之间看似的柔和婉转,实则每步走起来心惊胆战,暗藏杀机。 慕容叶凌之前因有着西凉使臣对她的刻意戏弄,再加上前有输给君卿的莫名屈辱,她这个时候自然是把火烧到了翎风的身上。 黑子对白子步步紧追,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放过。 翎风本是轻佻的眸色,在这时候也不得不严肃以对,不愧是燕帝最宠爱的公主,这副模样看起来,似乎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而比起翎风与慕容叶凌这二者之间不动声色的紧咬不放,轩辕恒与墨无痕这二者之间的对弈,却是看起来轻松大气了许多。 轩辕恒在落子之前,仿若不在意的笑笑,“若是西凉国师的这副棋子,在你输掉的那一刻,就拿走了怎么办?这触手如此温润的汉白墨玉,倒是让本太子的确舍不得掷出手。” “东楚太子说笑,汉白墨玉,的确世间难得。要有人想从本国师手里,将它夺走……呵!本国师从不会输。”墨无痕双眸幽深,望着轩辕恒的眼神,仿若一汪寒潭。 “是吗?你也说了,是从不会输。”轩辕恒意味不明的挑眉笑道,执起手中一子,“扣”地一声,轻盈落下,“这个‘从’字,要怎么去理解,恐怕遇见本太子之后,这该不是件太好的事……” “如此?”墨无痕同样紧随其后,落下一子,“本国师那岂不是该对东楚太子避而远之?否则,如今怎又会只隔一张桌案的距离?这换句话来说,难道不是世事难料?” “呵,好一个世事难料。”在落下这一子之后,这二人就未曾再开口说话,执棋的动作,恍如行云流水一般,让底下的人看得都有些反应不及。 “啧啧,不愧是东楚太子,不愧是西凉国师……这二人碰在一起,当真不知道是谁输谁赢。” “那可不是?”有人开了口,后面的人很自然的接应而道,“东楚太子据说在他们东楚姿容上乘,这行事的手腕儿更是雷厉风行,与咱们的摄政王殿下有得一拼!” “不错,你看这下棋的动作,就能观出人做事的手段。你说他这般迅速的动作,对于西凉国师的下法,该不是了然于胸吧?” “谁知道呢?咱们还是再看看……谁输谁赢,都还不一定。” 底下众人的话,无声的带动了君卿的思绪,她蹙了蹙好看的黛眉,不禁垂首深思,这些各国使臣,皆有对弈,那么要是轮到了天曜,西凉的墨无痕,他更看重的是谁? 不自觉地,君卿将眸光投向了端坐在一旁抿唇不语的男子,他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浓烈,却在这顷刻之间,仿若察觉到了君卿的打量,蓦地收回了外放的冷气。 他不由得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君卿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若是让墨无痕来挑我天曜的人,倒还不如由你的人主动出击。” 宫夙夜听罢之后,轻挑了挑眉,他心知卿卿的目光一向敏锐,倒是不曾想这短短的一两日,她居然就能在这朝堂之上,看出到底哪些才是他的人。 想到这里,宫夙夜莫名的有些自豪,他的人!卿卿,就是他的人! 仿若察觉到了宫夙夜那厮陡然变得深沉炙热起来的眼神,君卿有些后悔之前后退一步,同意了他端坐在这里。 但在场的众人,皆心知,在闹了昨日那出之后,仿若这才恍悟过来,天曜的朝堂之上,真正做主的是谁! 摄政王的话,就该是他们最高尊崇的谕令!连圣旨都要往后排排,更何况是太后的那不甚明了的心思…… 第一百六十三章 错综复杂 “卿卿,你不妨猜猜墨无痕对赤燕来这么一出,是个什么心思。”宫夙夜突然出口的话,拉回了君卿望向那大殿之中有些游离的神思。 她那潋滟的瞳眸之中,微微晃过,与轩辕恒几乎如出一辙的一抹高大身影,慈爱的站在她面前,教导她的棋艺。 君卿微摇了摇头,企图甩掉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诡异思绪。 这一瞬,宫夙夜眸光紧锁着她,自也是察觉出了她看向大殿之中轩辕恒目光的不对劲。 他敛了敛周身的气息,口气轻柔的问道:“卿卿,怎么了?可是你的身体又有不适?” 君卿蹙眉深思,仔细地在宫夙夜那张目露担忧的脸上,凝眸审视了一会儿,须臾之后,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只是觉得看着东楚太子,有种莫名的熟悉。” 君卿的话,立时迎来了君胤的大眼瞪视外加蹙眉,“卿卿侄女,你哪只眼睛感觉出东楚太子的相……熟悉?” 君胤这半路斗转的话,一时还没有引起君卿多大的注意,但君胤这厮却是再次恨不得能咬断自己的舌根,昨晚那女人在他君胤的身上,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诅咒?弄得他今日颓靡不振不说,还做什么事情,都感觉似乎不太对味儿。 宫夙夜眸光不明的冷觑了君胤一眼,紧搂了君卿的腰身,再次静默的将眸光转向殿中。 翎风与慕容叶凌的一局棋,此时已经进入了僵持之态,而墨无痕与轩辕恒,执棋的速度依旧飞快,这般动作,正如墨无痕之前所说,乃是棋逢对手。 轩辕恒此人,单单只是他的身份,就已经足以让人不容小看,而他周身的气魄,也的确能证明他有凌驾于东楚太子这层光鲜表面之上更甚一层的本事。 黑子与白子的缠斗,渐渐白热化,但二人旗鼓相当,谁都不肯轻易让谁。 墨无痕指尖运气,“啪”地一声,将棋子紧扣于上,黑与白的争斗,瞬间形成了螺旋状的深涡。 “有意思。”轩辕恒微觑着眼,低喃一声,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棋子紧随其后,黑色棋子的连斗,瞬间散射成暗夜里的星空,乃是令人心惊的瑰丽场景! “看来东楚太子非要和我西凉争斗到底?”墨无痕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他只是冷眸,紧锁着轩辕恒那俊逸的面容。 “难道不该是你西凉紧咬着不放?”轩辕恒随口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抬眸,双眼继续观察着眼前的局势。 “不过东楚太子如此运筹帷幄,似乎该是我西凉落了下乘。”墨无痕恍如寒潭的眸子,微微收敛,继续紧跟着轩辕恒手下的棋子。 “西凉怎会落了下乘?难道方才是本太子的耳力有误?似乎听到了有人说他从不会输。” 听了轩辕恒这话,墨无痕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僵了一下,轩辕恒抓住这个难能可得的空隙,再次落下一子,白子对他的包围,似乎在他的眼里根本不是事。 “呵!”墨无痕捻子轻笑一声,又将其缓缓落下,“看来,东楚太子,该是再多磨练磨练一下心性,这局棋已经……” “是吗?”轩辕恒挑眉,贸然出声打断了墨无痕的话,“似乎本太子并不这样认为。” 墨无痕手中的动作一顿,当他再次看向棋局之时,面上的表情微妙的变了变。 “平局。”墨无痕淡若无声地出声道。 “平局。”轩辕恒眉目微敛,将手中棋子往回一掷,不再言语的转身便抬步向玉阶迈去。 在座的诸位大臣,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是有一瞬的惊愕,但这样的结果在微微失落的同时,似乎也并不意外。 就算不说这二人皆是棋艺中的高手,就他们方才所露的这么一出,就足以在天曜帝京的大街小巷许久的谈资。 墨无痕与轩辕恒的对弈一结束,他们这些人就不得不将视线再次投掷向了那已僵持许久的二人,慕容叶凌的眉头蹙得死紧,她总感绝自己仿佛已经陷进了一局死棋,然而却不得不咬牙扛着,不能先行认输。 相比起慕容叶凌的诸多顾忌,哪怕这执棋落子的途中,让她也有诸多的犹疑,但终于不再用眼疼的看着眼前那温婉静坐的女人,仿佛疯了的,对着自己的棋子狂追猛打,这个时候她倒是轻松了许多。 她翎风自是明白,这女人就是将对主子的怒火,转向了她而已,可她翎风又不是傻子,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公主,我就得莫名的承受你的怒火? 她好不容易设了个陷阱,眼睁睁的看着这女人掉进去,结果缠缠绕绕,谁又曾料,不仅绊住了这女人,还差点儿让自己摔倒。那女人非要继续僵持,她翎风也懒得去劝。 反正这局混乱的棋,要是能走出生天,她都得说一声佩服,那倒还不如就这样陪着这女人瞎耗。 “西凉国师与东楚太子的棋艺果然是当仁不让!”夙太后清冷的声音,再次响彻在众人的耳畔,众人只见她微挑眉笑笑,继续道,“我天曜怎么也是东道主,这棋局的最后……呵呵,依哀家来看,倒不如就由咱们的天曜摄政王前来压场!” 对于夙太后的这番提议,天曜的朝臣,没人有太大的异议,只是在宫夙夜起身之前,北辰玄逸眸色深沉的凝眸看了他两眼,宫夙夜周身气息冷沉,寒凉的眸子微微浮动,对于北辰玄逸的那番动作,他仿佛视而不见。 “既然天曜皇朝的夙太后如此提议,看这模样,摄政王殿下倒也赞同,那我西凉,则更没什么意见。”墨无痕说罢此话,眸色幽深的打量了宫夙夜一眼。 那仿若寒潭的双眸,眼波微晃,其间,只有这二者才看得懂的幽深。 “摄政王请!” “西凉国师客气!” 随着那拢绯袍,不经意间带走的冷沉,君胤倒是佯装不屑的轻哼一声,随即又眸光紧紧的跟随着场上那人的视线。 须臾之后,相比之前凌墨尘的思虑许久,到轩辕恒的雷霆手腕儿,似乎宫夙夜运棋的动作,更为稳中求重。 慕容叶宇端坐在玉阶上首,眸色深沉的盯视了那二人一眼,待他再回眸之时,恍若这才发现翎风与慕容叶凌那二者之间的僵持。 仿若是一旁的暮晚看懂了慕容叶宇的心思,她在他的耳侧低声调笑,“殿下,你既然担心公主,那何必不派个帮手,前去助她一臂之力?看样子那边公主殿下,已经陷入了西凉那丫头给她埋下的死棋陷阱……” “嗯~”突地,暮晚在慕容叶宇那大掌暧昧的暗示之下,羞恼的娇呼一声。 慕容叶宇眸光不明的伸手探进她的衣底,将那白嫩的肌肤,用力一拧,他面上温雅笑道:“你懂?” “妾身刚好知道一些。”暮晚凑近他的耳边低喃,慕容叶宇的眸色却是微微一深,这妖精…… “嗯。”慕容叶宇倏地收回了手,意味不明的轻应了声,“再看看,要实在不行,就由你去。” 暮晚的面上一喜,随即俯首低声道:“谢殿下恩宠。” 慕容叶宇收回了旖旎的心思,便没再开口说话,这个时候的他,仿若察觉到了玉阶之下,北辰墨那若有似无的打量。 慕容叶宇冷觑了一眼,随即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样的人,怎配和他做对手? 北辰墨这里还在好奇那道和他印象中有些重合的身影,他并不知道仅仅是一眼,就让慕容叶宇对他定下了那样的判定。 他蹙眉深思之后,仿佛又微微忆起楚依依这几日不正常的心绪,他抬眸,再看了慕容叶宇身边那女子一眼,莫非……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算计? 夙太后端坐在上首,不动声色的将慕容叶宇与他身边女子的对话,尽数听在了耳里,她暗地里朝后边的宫女递了个眼色,再暗瞪了天成一眼。 天成的心中“噗通”一惊,她知道,母后这是再暗示她,想要夙夜哥哥的机会……来了! 大殿之中宫夙夜与墨无痕的对弈还在继续,而这边的算计已经逐渐成形。 侍立在慕容叶凌与翎风身侧的宫女,本分的给她们斟了一杯茶水,恰到这时,那水流的声音,莫名的窜进慕容叶凌的耳里,便顿觉有些口渴。 她蹙眉,微微回转过身,竟有些难耐的立时夺过宫女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 翎风见状,有些疑惑的望向她,蓦然之间,好似看懂了什么,但是她也并没有去贸然的阻止,依旧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那里,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杯盏,微微啜饮了一口,等待着慕容叶凌的下一步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宫女突地“哎呀”一声,壶中的水,竟然不慎的洒到了慕容叶凌的衣裙。 慕容叶凌的眉目一皱,终究是深宫后院里成长起来的女子,就算暂时不明有些人为何要玩儿这种早已过时的小把戏,但这个时候,她若当众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同样会让她公主的名声受损。 果然,这里的人,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那宫女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跪头磕地,“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你……”慕容叶凌的声音一出,感觉自己的声带较为之前,竟有些微微的沙哑,她蹙眉,低声道:“你先起来,带本宫前去换身……” “怎么回事?”夙太后的话音一出,慕容叶凌就颇为识趣的住了嘴。 她并没有多加责怪这宫女的意思,反倒是这宫女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仿佛在她这儿受了多大的屈辱。 夙太后的话,立时吸引了在座之人大部分的眸光,而端坐在玉阶之上的慕容叶宇在看到慕容叶凌的这边的场景之后,先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随后嘴角反倒诡异的轻勾了勾。 今日一直安安分分的天成,见了慕容叶凌突然的起身,蓦然之间也有些看不懂,母后的目的不是夙夜哥哥么?就算要动手,也该是找君卿那贱人,至于叶凌这小白柳…… 天成蹙了蹙眉,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嘴唇微微嗫嚅之后,索性也不再开口说话,免得到时候被欧阳御史那老匹夫逮住,对她又是一番严辞义令! “回禀太后,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小心将公主的衣裙弄湿……这……”说着说着,跪伏在地上的宫女,脸色有些臊红,仿若一时忐忑难安得不知该怎么开口。 夙太后喃喃了两声,低声道:“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 “哀家不知公主对此,可是打算如何处理?不过……来人,先将这宫女拖出去责罚!” 夙太后冷厉的声音,打破了这大殿之上该有的静寂,墨无痕不满地蹙了蹙眉,宫夙夜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君卿不知为何对于这拙劣的戏码,感到有些好笑的同时,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忐忑。 而君胤那厮却是看也没看那处一眼,端坐在玉阶之上看宫夙夜与墨无痕二人的对弈,他那自在的感觉倒是颇为自在得意。 毕竟,没了宫夙夜那厮坐在这儿碍人眼,哪怕他不能对他家卿卿,动手动脚,但侄女儿,终归是向着自己的不错。 “不用了。”对于夙太后脱口而出的话,慕容叶凌想也没想的就出口阻止。 夙太后听罢之后,瞳眸里微微划过一道暗光,她嘴角的弧度微掀之后,依旧开口道:“那怎么行?公主既然来了我天曜,我天曜岂能如何亏待了公主!” “还跪在那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先带公主下去换套衣服!”对于夙太后突然的冷喝,那宫女有一瞬的怔愣,但随即猛然回神之后,便连连的磕头谢罪。 然后,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领着身后的赤燕公主,向着早已安排好的广娥宫提步而去。 慕容叶凌走后,翎风的眼底微微闪过一抹无趣,看着眼前的这盘残棋,有些欲言又止。 而就在这个时候,端坐在慕容叶宇身旁的暮晚,仿佛恰到好处的看出了翎风的心思,思虑之后,她不由得开口请求道:“这位姑娘,既然这棋局几乎陷入死局,而叶凌公主又暂且离去,不如这个时候由我代她下棋如何?” 翎风微眯着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朝她缓步而来的女子,“你是何人?看你这副打扮,并不像地道的赤燕女子。” 对于翎风的敏锐,暮晚的脚步微微一顿,但眼看墨无痕正和宫夙夜两相对弈,而慕容叶宇又不会阻止,她不由得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轻眨着眼睛,走到了翎风的近前。 “妾身暮晚的确是赤燕女子,是三皇子的身边人,他的……三皇子妃。” 翎风唇角勾起冷笑,听着暮晚这女人在她耳边宣战主权似的警告,她有时候真的不懂,到底是老天爷给了她们这些女人什么东西,能让她们如此的自以为是。 见翎风一时的不语,暮晚微亮着瞳眸,的确自以为是的把她翻译成这人已经默许,她索性也不再多说的,执起一枚棋子,正欲落下之时,却不经意的抬眸看到那抹甩袖离去的身影。 暮晚微微一愣,神情可以说算得上错愕,这女人什么意思?是看不起她?还是…… 暮晚颇为尴尬地僵立在那里,不甘地抿了抿唇,那眸底瞬间透露出来的阴鹜,没来由的让君卿猛地抬眸! 这二者,两相对视! 暮晚的心里,下意识的“咯噔”,手中的棋子无意识的一落。 而君瞳孔微深的,将她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须臾之后,她诡异的勾了勾唇,一反常态的站起了身,抬步正欲向着暮晚所在的那处走去。 “卿卿,你这是要作何?”早先一步察觉出了君卿的动作,君胤就率先伸手将她从半途中拦了下来。 而紧盯着这处不放的天成,显然眼神一亮,也察觉到了这似乎有机可乘的一幕。 若说之前处理慕容叶凌的事情,做得太过明显,反而害怕漏了马脚,那君卿这小贱人的事情上,她天成近日可是在深夜翻来覆去好久,才想到了这么个看起来几乎毫无破绽的对策。 “君大小姐,可是决心上去和赤燕三皇子的人,对弈一场?要知道,你若是输了,到时候丢的可是我们天曜的脸面,而赤燕三皇子,想必也不一定乐意你前去。” 天成那打不死的小强性子,又冒出了头,这下本来是在看戏的君卿,眸光更显幽深。 她知道天成一旦摆出这副样子,那脑子里便已是想出了什么针对她的新奇招法,而这若当真按照天成那性子,她又怎么可能如此安静,果不其然,这么一出,看来该是早有所谋! “天成公主,想要对臣女用激将法,其实并不凑用。臣女之所以站出来,无外乎觉得眼前的这姑娘的身影,和臣女以前相识的故人,颇有几分熟悉。” “呵呵,”君卿轻笑一声,坦然地挑眉看向她,“臣女一时心绪激动,这位姑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第一百六十四章 棋局对峙 “怎么会?”暮晚处境尴尬的回应一声,而端坐在上首的慕容叶宇却已是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既然乃是本皇子的皇子妃,想要找人对弈一番,看来还当真是要费一番口舌,呵呵,太后,原来这就是你们天曜的待客之道么?”面对慕容叶宇此时若有似无的挑衅,夙太后的脸僵了僵,但很快的她唇角轻勾,霎时便恢复了过来。 “慕容三皇子真是说笑,看,这不定国公府之女,君大小姐这不就应了么……”夙太后素来冷厉的眸光,不明着神色,别有深意的打量着那抹倩影。 慕容叶宇的眸子微微一深,但随即倏尔一笑,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都是在场之人的错觉。 君卿微敛着双眸,提起那绯色的裙矩缓步向暮晚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樱色的唇瓣轻勾,方才慕容叶宇看向她的眼神,她可是放进了心里。 暮晚,叶清晚……这两个女人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暮晚唇瓣轻抿,垂在身侧的纤手,微微蜷握。渐渐地,她眯起了双眼,打心底里重新审视着这个迎面向她婀娜走来的女人。 叶君卿!你真是害得我叶家好惨! 贱人!活该去死! “晚……”儿……北辰墨的话音还来不及出,仿若不受控制似的,暮晚在惊惶之间,陡然抬眸,孰料,却见有的人若有所觉似的轻勾了勾唇,再一转眸,竟是在不经意间就撞上了面前那抹似笑非笑的眼神。 “呵呵,墨,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想提醒君家的大小姐,要是再不动这一盘棋局,可就晚了?”楚依依突然的出口,惹来了北辰墨略微怒然的一瞪。 楚依依眸光微漾,攥紧了拳,那沉静下来的面容,愣是僵持着,不肯低头认输半分。 北辰墨气闷的拂了拂袖,心下有些恼怒的衡量着此间的利弊。虽然,方才北辰墨突然的出声,被楚依依那样一说,给带过去了,但却是难保在座之人没有那些个眼尖嘴利的。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陈侧妃端坐在悦王的身旁,不满地推了推悦王的胳膊,颇有怨念的嗤声。 面对陈侧妃这种女人,明目张胆的挑衅,悦王妃收回了朝暮晚身上探视而去的目光,反倒向她不经意的飘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虽然实际上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但那眼里暗藏的警告,正如她瞳眸中的黑白色,那般分明。 陈侧妃被悦王妃这种不言不语,弄得一噎,顿感无力的只觉一头打在了棉花上,颇为无趣。 她娇俏可人的眸光一转,便再次投向了大殿之上,那风华卓绝的二人,适才还稳打稳扎的棋风,倒是在楚依依那女人出口之时,只一瞬间,便是一番疾云厉色的变幻! 那是水流!润物无声!白色的棋子,就如同那隐匿的磅礴,早在不经意间,就已包含了气象万千! 它空留一个缺口,却并不是在嘴唇!而是在那五爪之间,那睥睨的眼神,仿佛将待狩的猎物,玩弄于鼓掌之间,生与死,全在它的一念! 那是黑云!甲光金日!五爪成势!若说白色的棋子尽在隐匿,那么此刻棋面上的黑色棋子却是从一开始就在蛰伏!只待有朝一日绝地反攻! 黑与白的对峙!强者与强者的较量! 眼下,在这大殿之上,这二人的威压早已不自觉地加重。 那禁锢着棋子的二指之间,有着众人看不见的硝烟在酝酿。 墨无痕蹙眉,宫夙夜勾唇。 这一刻,仿佛胜负已定,却又成败难决! 这二人的僵持,看在了大殿之下众人的眼底,殊不知,又全是另外一番心思。 “老侯爷,你说今日夙太后和天成这二人的气氛如此诡异,会不会……在他们趁着殿下和西凉的国师对弈之时……”护国公眸色深深的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着自己的见解。 然而,他等了半晌,司徒老侯爷愣是没有给他个确切的答案,他当即心下不由得有些疑惑,正欲再次向司徒老侯爷打探一些消息之时,却不料,竟然惹来了那老家伙的一个干瞪眼儿! 护国公手下的动作一僵,从鼻孔里状若不屑的甩袖冷哼了一声。 沈右相与那老家伙耳语的话,哪怕司徒老头子,并不愿意他去探听,但他仍是不自觉地支起了耳朵,企图从某些只言片语之中捕捉到某些有价值的消息。 画面回到方才,当墨无痕难得蹙眉执棋一子,司徒老侯爷就算是看不懂这二人诡异的气氛,但天成与那女人今日明显的不对,倒是早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沈右相,老臣可不相信,你对眼下这番情境并没有什么高见。”司徒老侯爷本来是打趣着说,但谁曾料,沈惊郅那厮不咸不淡的啜饮了一口,连眼珠都不带转的,就应声道:“司徒老侯爷以为如何?” 司徒老侯爷先是一噎,但随即不满地皱眉,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是不待他说出口,却被沈惊郅抢了先,“若是按照惯有的思维,相信在司徒老侯爷的心里,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似乎都该宴王是不二人选……” “不错,的确该是宴王所为……不!难道不是?”司徒老侯爷先从之前肯定的语气,接着却仿若般了半拍似的,才反应了过来。他猛一拍大腿,却在同时,不忘瞅了瞅此时沈惊郅那看不清的神色。 眼见那人并没什么反应,他只得嘴里喃喃两声,紧跟着困惑的蹙了蹙眉。 “与其老侯爷有这闲工夫去揣测这幕后的人到底是谁,倒还不如多想想,他们接下来可能打的是什么主意,而你司徒侯府又有何应对之策……” 沈惊郅不动声色的说完这番话,仿若丝毫不在意玉阶之上那人对他沉冷的凝视。 沈惊郅虽然年纪轻轻,但着实如何也掩盖不了他惊才绝艳的事实,单凭能练就面对夙太后威压之下,那般镇定如斯的神色,就足以证明这不是一个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做到。 听罢此话,司徒老侯爷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而他们眼前这副各自所思的样子,殊不知看在护国公的眼里,别提有多神神秘秘。 沈惊郅这边的动静,一直就被宴王的党羽所窥视。 北辰宴不满地瞪视了北辰墨一眼,暗恼这混小子,怎想在这时候横插一手? 虽然他与夙太后那女人表面上看起来亲密无间,但实际上背地里谁又不是各自为政? 这女人今日在朝堂之上能丝毫不惊奇天成这种没脑子的女人的静默,想必这之前她定是有提点过。而时至如今,他北辰宴忍住不出手,好歹算是看在他们二人合作这么些年来的情面…… 这女人!他对她后退一步,她对他却恨不得得进三尺! 北辰宴幽深的瞳眸中,仿若已不自觉地回到了昨晚深宫之中的那一幕。他顿时阴鹜着双眸,气怒的拂了拂袖,他深知,这几日若宴王府没有得到南疆王的心,恐怕日后…… 宴王的心思沉沉浮浮,端坐在玉阶上首的那几人,又何尝不是? 虽然大殿之上的诸位大臣,有些或许不能窥视到棋局的全貌,但这种时候,殿上那二人那般凌厉的气势,却是陡然散发!属于王者的威压,瞬时,倾泻而出! 轩辕恒蹙紧了眉,这个时候,哪怕是他,也只得和底下的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殿中那二人之间对弈的局势。 观棋不语真君子!就算方才与北辰墨有过一番对弈,但他很显然并不认为这二者之间有谁能够超越之前的平局,一着完胜!更何况,这一路,这二人表面上看来是在稳扎稳打,但实际上却走得那才是步步惊心! 白子无声的浸透,黑子绝地的反击! 那种畅快感,即便是他,在这其间,抛开国家大任而言,单凭这几人的棋艺,能与之对弈一番,就已确乃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享受! 当然,这是他轩辕恒!虽说算不上如墨无痕在棋局之上的造诣,了如神算,但他却是将略知一二,这话运用得相当巧妙! 再反观一旁的凌墨尘,依旧是那副爽朗的模样,对于棋局之上的胜负,他倒是坦然,无论对弈之人,到底是谁,他都毫不在意的摆手笑笑。 “看来,这场棋局如定国公府君姑娘那边的一样,同样是陷入了僵局……啧啧,无论是哪一边,哈哈!这对峙的局面,想要一招就轻而易举的打破,难呐!” 南疆王听了凌墨尘这话,面上倒是客气的笑笑,而天成却是心直口快的接道:“这有什么!本宫的夙夜哥哥何曾败过?怎会输给西凉的国师?他不就一个算命……” “天成!”夙太后警告的话音一响,天成的心中立时不自觉地一颤,她唇瓣微抿,眼角微挑,那副面上的愉悦之态,仿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什么大喜事儿似的。 对于他们天曜长公主的这幅样子,底下的朝臣虽说是有些见怪不怪,但仍旧免不了的眼角抽了抽。 想到之前在赏花宴之时,那些散播在市井之上的某些流言,要不是碍于摄政王的面子,那些天曜帝京的百姓,估计眼瞎了才会真的相信夙太后要把天成和殿下凑成一对儿的话。 唉,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夙太后在这其中到底把天成公主自幼收养在她的名下,又将其当成了怎样的角色,恐怕并不仅仅只有她才清楚…… 旁人那么多的深思,对于宫夙夜与墨无痕此时这样专注的人来说,无疑就是种多虑。 眼看着棋局之上黑与白的对峙,已渐渐陷入僵局,但他们二人端坐于此,僵立了半晌,除了周身气势的变化以外,任谁都未曾再有多的一丝动静。 “呵……”暮晚轻笑一声,不自觉地从那二人的面上收回神思,再次垂眸之间,却是仿若不经意的掩下了她晶亮的瞳眸之中,那深深地妒火,与浓浓的不甘! 叶君卿!叶君卿!你这个贱人…… “能与慕容三皇子亲口允下的皇子妃下棋,与君卿这样的臣女而言,本该是一种荣幸。而如今,单从暮晚姑娘身上的杀气看来,似乎的确如此……” 君卿此刻那樱红的嘴唇,将那些如同诛心的话语,连成一串,巧妙的落在了对面那抹倩影的身上。 暮晚执棋的手一僵,但很快的就反应过来,巧笑倩兮的道:“荣幸一词,本该由暮晚来说才是。倒是我小家子气,未曾料到君家的姑娘,居然如此大方!” 一招以退为进,暮晚暗吸口气,总算是化解了那贱人言语之中的试探之意。 但她落子之后,眸光微晃的瞬间,瞳孔微微一缩,难不成,这女人真的察觉出了些什么…… 她的眼神倏然一远,悦王轻抚着陈侧妃香肩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顿。 陈侧妃顿时敏感的察觉到,深思口气之后,立时伸手随意剥了个葡萄,在悦王的眼皮子底下低声讨笑。 端坐在悦王身侧的另一人,眸光微微一敛,看向君卿的同时,那股视线较为之前,反倒更深了深。 君卿好看的黛眉微微一蹙,那软玉之色的衣袍在半空之中微微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大殿之上的棋局,依旧在继续。这个时候仿佛谁都忘记了去探寻赤燕公主此刻在深宫里的下落。 慕容叶凌的步伐施施然的跟在那名丫鬟的背后,她眸光一深,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倒勉强算是看出了天曜后宫的那老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恐怕凭借着父皇交给她的功夫,夙太后这一招,倒还真是有些不失时宜的为她牵线搭桥! 果不其然,这种拙劣的伎俩,若是看在君卿的眼底,俨然是公主府赏花宴上的那一幕在故技重施。 当然,至于这鱼儿最后愿不愿意上钩……着实得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慕容叶凌跟随着宫女的步伐,不动声色地轻移着莲步,走进了早先就布置好的屋子。而她那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也在那诡异的药香缓缓散发之后,被那领她进来的宫女甩手一掀,接着就是极为嫉妒的一阵冷哼。 此刻“昏迷”着躺在地上的慕容叶凌,自是清楚她这张脸有着多大的魅力。 普天之下,哪怕是她尊敬的父皇,面对着她这张脸,也是难以免俗的愣神半日。 而她慕容叶凌虽然早就打定好了联姻的主意,前来天曜。就算她之前并未心有所属,但独独是那一身绯衣,仿若倾绝天下的气势,就已深深让她眷恋与着迷,当然,更不用说,她曾在赤燕的大殿之上对那鬼斧刀刻般的容颜的惊鸿一瞥…… 在那宫女走后,慕容叶凌唇角轻勾,仿若一切早已尽在掌控之中。 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红叶。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郭嵩阳反手拔剑,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李寻欢的手。 他知道这是只可怕的手! 李寻欢此刻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头发虽然是那么蓬乱,衣衫虽仍 那么落拓,但看来已不再潦倒,不再憔悴! 他憔悴的脸上已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 这两年来,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所 以没有能看到它灿烂的光华! 此刻剑已出匣了! 他的手伸出,手里已多了柄刀! 一刀封喉,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 郭嵩阳铁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李寻欢咽喉。剑还未到, 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 李寻欢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 郭嵩阳铁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 李寻欢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 郭嵩阳长啸一声,冲天飞起,铁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 他的人与剑已合而为一。 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红叶都飘飘落下。 这景象凄绝!亦艳绝! 李寻欢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飞虹,随着红叶飘落。 郭嵩阳长啸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李寻 欢当头洒了下来。 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李寻欢周围方圆三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 ,都似已闪避不开的了。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李寻欢手里的小刀,竟不偏不倚迎上了剑锋。 就在这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血雨般的枫叶却还未落下, 郭嵩阳木立在血雨中,他的剑仍平举当胸。 李寻欢的刀也还在手中,刀锋却已被铁剑折断! 他静静地望着郭嵩阳,郭嵩阳也静静地望着他。 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 但两个人心里都知道,李寻欢这一刀已无法出手。 小李飞刀,急如闪电,就因为刀锋破风,其势方急,此刻刀锋既已折 ,速度便要大受影响。 小李飞刀纵然出手,也是无法伤人的了! 常胜不败的小李飞刀,此刻竟是有败无胜! 李寻欢的手缓缓垂下! 最后的一点枫叶碎片已落下,枫林中又恢复了静寂 死一般的静寂。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玲珑生死局 天成与座上那女人的话,君卿自然是听在耳里,她敛眸轻笑一声,却并不答话,只是将手中的棋子静默的放在那里。 暮晚勾唇轻笑,“怎么?看来你们天曜这些人可都是容易被旁人的话左右了心智。呵……哪怕这盘棋或许在赤燕公主与西凉国师的眼底已成一盘棋子,但是……” 暮晚的动作微顿,一双明眸捻棋轻笑,“在咱们赤燕人的眼里,天曜帝京定国公府的野心,恐怕并不止于此。” “亏得暮晚姑娘尚且还有自知之明,好歹还心知自己乃是赤燕之人。”君卿手上动作不停,但眼却是抬也未抬的出口冷斥,“赤燕的人,当着我天曜文武百官的面,问责我天曜的朝廷,这一手……未免伸得也太长!” 天成的眸光倏地一晃,意随心动的轻拂了拂袖,紧接着“啪嗒”一声,棋子落地,暮晚的瞳眸紧缩,却是不甘地瞪视了一眼君卿。 然而对于她这副神色,君卿却是理也没理。 几乎是与君胤那厮如出一辙的桀骜本性,那潋滟的瞳某不躲不避,那副站定了的模样,看在暮晚的眼里,俨然就是活生生的奚落与嘲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君卿的话,引起了在场之人的热议,而慕容叶宇听了这话,自然也是深深蹙眉,重重搁下了他手中的杯盏。 这女人的态度,若说之前他慕容叶宇尚且还揣摩不定,但现在……他阴下了双眸,既然是能和宫夙夜那厮绑在一起的,他就该料到这女人也不会是什么轻易好相予的货色。 而如今,他们赤燕…… 突然之间,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容叶宇的唇瓣带着诡异之色的轻勾了勾,一双瞳眸晦暗不明的扫向君卿所在的那处,他就不信,他赤燕觊觎了这么久的鱼肉,还给它下了这么诱人的饵,怎么也该是时候上钩…… 君卿好看的樱唇轻嗤,手里执棋的动作不急不缓,仿佛方才暮晚弃棋的那一幕,对她并没有半丝影响。 “呵呵,赤燕三皇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依哀家来看,君家的臣女所说所言并没有什么过错,反倒是三皇子身边的近侍……她适才所言的确有些逾矩。”夙太后冷厉的眼风一扫,及时的制止了天成私底下的小动作。 天成神色不变,倒是一反常态优雅大方的笑了笑,仿佛她真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看戏。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恰好被转移的空档,底下的一个宫女,匆匆俯身在天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天成低眸浅笑,又覆身过去对夙太后低语了什么,然而这玉阶之上的所有动作,从始至终都没有逃过君胤的眼底。 “天成所言极是,咱们天曜帝宫虽说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赤燕公主一去这么久,倒还真是有些让哀家放心不下。不若,暂且就先派个人先去看看,就是不知赤燕三皇子意下如何?” 猜到夙太后这女人心中几分打算的慕容叶宇自是给不了什么好脸色,他沉了沉眸,也只得冷声附和,“事关皇妹的安危,这的确是该派个人再过去看看!” 对于慕容叶宇首肯的话,夙太后并没什么意外,她闪了闪眸,那眼风仿若不经意的在这大殿之上转悠了一圈,须臾之后,她浅笑,“赤燕公主乃是女眷,若是男子前去,指不定得多有冒犯。既是如此,那就礼部尚书之女,依依那丫头代为前去,如何?” 楚依依先是一愣,但随即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她瞳眸深深地盯视了北辰墨一眼,应声之后,便直接领命。 “正如太后所说,本皇子的皇妹乃是一介女眷。然而前往这深宫之中的路,难免会有些不平整。倾武,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过去和楚姑娘一起去看看!” “是,主子!”倾武领命之后,便大步起身,黑色的身影,在帝宫的长廊之中一晃而过。 眼瞅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君胤一双桀骜的眸子轻闪,执起了身旁的杯盏微微啜饮一口。 “看来西凉国师手底下的侍女,选择弃之不用的棋子,到了那位姑娘与君家臣女的手里,倒是未曾想到还当真有那么一丝转换的余地。”凌墨尘眯眼笑笑,面上那副样子倒是很容易就拉回了在场众人那愈发困惑的心。 守在墨无痕一旁的翎风听罢,颇有些不以为然,之前赤燕公主在她手里的那副棋艺,虽说的确是有两下,但若不是她中途退场,那棋局之上的谋算,那还真是让人有些兴味索然。 而对于先前与赤燕公主过招的君家臣女,因了主子对待翎云的事儿,她虽一直没开口说过什么,但心下仍是免不了的排斥。 然而,没想到当她收回紧盯这处的目光,仅用眼角的余光微微一扫,她唇瓣微张,那副惊讶的神态,不由得一时之间让底下的众人倒是更为疑惑。 眼前的这一出,乃是黑与白的困局!双双首尾紧咬,仿若就是纠缠生生世世的死敌,执棋双方的那股狠劲儿似乎谁也不愿意放过谁! 俨然,这若是看在常人的眼里,就该是一个解不开的结,但谁曾想一路拼杀,白子却在黑子的空隙中,竟甘当俯首,只求夹缝生存! 当然,若白子的棋面仅仅只是这样,那倒是的确不值得翎风惊讶。 而这让翎风惊讶的是,那白子的紧随其上,看似处处不让,但实际上却早已为后面的谋算,深埋伏笔! 这下棋的该是一个聪明人!而偏偏这聪明人所谋算的程度远不仅于此。 “啪嗒”一声,伴随着执棋的动作,微微一落,暮晚好看的樱唇轻抿,那身侧蜷握的双手,殊不知早已泄露了她此时的心绪。 “难道你不想知道些什么?”在静默一瞬之后,暮晚微蹙着眉头,凝着目光,看向眼前的人,轻声开口。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手上执棋的动作微顿,略带审视之意的冷扫了她一眼,“你乃赤燕三皇子的人,你认为我该知道些什么?” 君卿的话,弄得暮晚噎了一噎,但很快的又沉着面色,镇定的开口,“暮晚记得,你适才似乎提起过,你前来与我执棋对弈一番,所为也不过是曾经的故人……” “那么,君大小姐还容许暮晚斗胆询问一声,君小姐的故人可是与暮晚真的很相似?”暮晚唇瓣轻抿,若是细看,很容易便能察觉出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面对暮晚的突然出声,显然这并不在慕容叶宇的意料之中,他有些不满的拧紧了眉,只得在那里端坐着,等着看他们几人下一步的动作。 然而,殊不知,也正是这个时机,北辰玄逸等人却是在华岩寺方禅等人的一番送别之下,正乘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赶往此处。 马车里,北辰玄逸的神色晦暗不明,书锦却是在一旁“支支吾吾”地说个不停。 北辰玄逸那仿若寒潭的眸子微微一敛,他低低垂眸,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好看的阴影,“你这是在问本王,为何不急着前去天曜帝宫?” 书锦见他家主子好不容易肯回应自己,终是忍不住激动地点了点头。 “呵!”北辰玄逸敛眉,兀自冷嘲的低笑一声,“难道书锦不觉得咱们此前一去,更像是在引鱼儿上钩?毕竟,无论是昨日天曜京郊的神兵,还是今日大殿之上的文试……这二者相比,书锦认为谁更好相予?” 听了北辰玄逸的一番话,书锦再次目露焦急地比划了一番。 天启四国的天下逐鹿,没有了他家主子怎么行!更何况,三公手里兵权的事…… 北辰玄逸眸光淡淡,好看的唇角无声的轻勾了勾,“你所担心的这些事情本王相信夙夜定自有一番谋算,而本王和他如今……”北辰玄逸说话的口气微顿,仿若寒潭的眸光,微深了深,“怕是再也回不去……” 书锦的眸光一顿,手上比划的动作一停,顿时担忧的凝视了他一眼,北辰玄逸却是微摇了摇头,伴随着车外缓缓“轱辘”声音的响起,他菲薄的嘴唇,再也不曾开口言语。 与此同时,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君卿的眸色在那一瞬间微微变换,她好看的唇瓣紧抿,犹豫须臾之后,终是抬眸浅笑一声,“呵呵,不愧是赤燕三皇子殿下所看重的人,仅仅这么一句话就已切中肯綮!而正如臣女方才所言,臣女觉得暮晚姑娘长相与那位故人并不相似。” 君卿的话一说到这里,暮晚不禁心下暗松口气,“但……你们这二者的气质,恐怕,她也并不如你!” 这话音一出,慕容叶宇顿时不满地拧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皇子早就说过暮晚乃是本皇子所看中的三皇子妃,你这话除了自打自脸外,无非就是在质疑本皇子!” 面对慕容叶宇的气怒,君卿眸光淡淡,并没有逞一时的口舌之气,她笑意不明的冷扫了暮晚一眼。 伴随着“啪嗒”一声,最后一枚棋子轻轻一扣,君卿顿时便抬眸冷笑:“实不相瞒,臣女所说的确乃句句属实,相信在座的诸位定然对于曾经的天曜第一才女叶清晚之名,也并不陌生。而如今,臣女所说的相似……无疑,就在这盘棋局!” 君卿的话音一落,慕容叶宇瞬时神色不明的沉下了眸光,他幽深的看了略微有些呆立在一旁的暮晚,而偏生这时的暮晚,嘴里却是不停的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在慕容叶宇沉下目光的同时,在座的人都不由得好奇地将目光“唰”地一下,投向了这里。 黑色的棋子,与白色的棋子,首尾相缠,看似密不可分,恍如死敌的境况之下,愣是被黑色的棋子,突围成势,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 而在这最后,宛如在水中潜行的锦鲤,白色的瞳孔倏然一深,乍然转换成了乌黑的墨色,渐渐地晕开,晕开…… 在座的不乏眼尖之人,当即激动地一声就喝了出来,“这这这……俨然就是一出玲珑生死局!” “你说什么?玲珑生死局?”别说是旁人,就连端坐在玉阶之上的众人,一听到这名字都不由得纷纷蹙起了眉头。 玲珑生死局!顾名思义,对弈之人首先就得有一番玲珑多窍的心,而至于这之后的生死局,则是输的人,很容易就被这玲珑棋局引入魔障,故此,这副棋局,若无参透红尘的心态,走火入魔,那的确是兵家常事。 而如今,这玲珑生死局,竟然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这四国来使逐鹿天下的文试,而这么一出,恰恰还出自几位女子之手……这件事情,它背后所代表的深意,让天曜的文武百官在庆幸的同时,又不得不纷纷垂首,赤燕的人在今日不仅被西凉的使臣狠狠打了一巴掌,这眼看要是再加上个天曜,那激怒赤燕的后果,他们暂时还不敢想…… 而事实证明,天曜的文武百官,方才所想,并不是全无道理,至少慕容叶宇的怒气,在北辰墨突然红着眸子,在大殿之上当众唤了一声“晚儿”之后,那种恼意,更为明显。 此时的慕容叶宇眸色阴沉,他只感觉头顶的怒火,正在“蹭蹭蹭”地往上涨。 “晚儿!是你!对不对,是你?”北辰墨红着眼眶,突然来的这么一出,显然也在北辰宴的意料之外,在那一瞬之间,他的瞳眸之中,无声地闪过一抹怪异。 但很快的,北辰宴又不动声色地将其掩下。 而反观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除了天成今日一直以来都安安静静以外,再忽略掉塔里格唇瓣勾起时,微微泛起的诡笑,那么大殿之上的人,便再无异样。 君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下的情景,一双桀骜的眸子微闪。 与此同时,大殿之上那抹绯色的衣袍,所散发出来的青紫寒兰的气息也愈发浓烈。 “呵,”墨无痕的眸光从棋盘之上微移,他伸出了那双纤长的手指,轻抚了抚嘴唇,不动声色地运起丹田的内力,与外界隔开了一个透明的屏障。 “天曜的摄政王,传闻中杀伐狠厉、冷血无情,从昨晚一事看来,果然不能小觑!” “啪嗒”一声,宫夙夜冷厉着眸光,寒着浑身的气息,斜睨了他一眼,墨色的长发披身在后,他绯色的唇瓣轻勾,“这件事情,本王早就料到会是你的手笔!” “哦,是吗?”墨无痕微晃着眸光,神色不明的凝眸看了他一眼,触手温润的棋子被他重重一搁,须臾之后,他低叹口气,“那是否本国师真该对殿下如此的了解,所感到荣幸?” “毕竟,昨晚死在摄政王沧澜玉凤手下的人,也该是个足以震惊朝野的数字。” “本王并没有亲自动手!” “所以你这是兵不血刃!” “他们乃是我天曜的叛徒!” “难道你这不是在狡辩?”墨无痕说完这话,兀自勾唇轻笑一声,宫夙夜手下的动作同样一顿,周身杀伐的气息骤然向墨无痕无声地倾泻! 墨无痕对此勾唇冷笑,仿若寒潭的眸子,却是眨也不眨,他顺手捧起一旁的杯盏,轻啜了一口,但下一瞬,他面上的浅笑,微微一僵,杯盏,无声的碎裂…… “你要知道本王暂时不愿对你动手,是还没到那个时机!本王厌恶所有自以为勘破天机的人,这当中包括法华,包括你!”宫夙夜一身绯色的衣袍,无声的沉着眸子,周身尽是那寒凉的青紫寒兰的气息。 墨无痕手上的动作一顿,在他正欲开口之时,宫夙夜却是抢先道:“你们这些人该当知道,本王从不信天命伦理,事在人为……” “可是似乎摄政王殿下也忘了这么一句,事在人为不错,可惜人谋天定!”墨无痕眸色一深,看向宫夙夜的眸光,不多不避! 墨无痕的话音一落,与此同时,大殿之上北辰墨那突然转换成厉喝地声音乍然响起,宫夙夜的眸色微微一变,绯色的衣袍在半空之中无端掀起一抹冷厉的弧度。 在他正欲起身的那一瞬,墨无痕却是望向棋盘,略微自嘲的轻笑一声,“宫夙夜,你果然没有静下心……” 画面倒转,回到刚才。北辰墨的话音一出,整个天曜帝京的大殿之上,无端静默了那么一瞬,尤其是端坐在悦王身边的陈侧妃那平日里素来娇嗔的眸光,竟然无端冷厉了一瞬。 与她隔空而坐的悦王妃,无声地冷瞥了她一眼,脑海思虑之间,大殿之上暮晚突然一瞬的魔怔,再次打破了原本静默的情境,天成眼尖,一见暮晚的身子开始有些歪歪斜斜的不对劲,立时对着君卿就是一声怒喝:“君家女,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到底对赤燕三皇子的人,多做了些什么!竟然害得她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然而面对天成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声怒喝,君卿好看的唇瓣,微抿了抿,潋滟的眸光,在看到那抹急急而来的绯色身影之时,却是微微一漾,她终是抬眸笑道:“公主,难道你当真忘了这是玲珑生死局?”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赤燕不好相予? 听了君卿的话,天成的面色当即一顿,精致的下颌不满的抬起,斜睨着她的眼光,顿时充满了不善之意。 “呵!看来本宫还真是小看了你!既然你早就知道这是玲珑生死局,为何你还要对三皇子的人下这般狠手?莫非你定国公府的人,就这般不安好心!” 听罢此话,端坐在下首的君胤,眸色不由得一变,那双桀骜的眸子立时布满了寒意。 “看来之前本王给你天成三番两次的警告,身为长公主,你并没有听进去!”绯色的衣袍从汉白玉阶之上,凌身而起,他周身遍布的青紫寒兰的气息,早已将他整个人无声的包裹。 宫夙夜狭长的眸子冷睨了暮晚所在的方向一眼,暮晚本就颤着的身子,在看到他那一眼之后,不由抖得愈发厉害。 一旁的宴王,发现了此时北辰墨的不对,他犹豫半晌,抿了抿唇,终是在北辰墨急欲起身之时,伸出了手,直直地拦下了北辰墨那俊挺的身躯。 宴王此时冷着眼,抬眸望向他,然而这个时候的北辰墨,他的眼里只有名唤“暮晚”的那个女人。 宴王眼看就要拦不住北辰墨,他不禁咬了咬牙,恨声道:“墨儿,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坏了咱们之前的好事!” 然而,哪怕是有了宴王的这么一番明里暗里的威胁,北辰墨却依旧是红着眼,不停地想要挣出手,往暮晚所在的方向而去。 见了这一幕,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塔里格面上的神色虽然看不出什么变化,但那微闪的眸色,与诡异勾起的嘴角,反倒是把他的心绪无声的泄露了几分。 “晚儿!晚儿!她是晚儿没错!玲珑棋局!她就是本王的晚儿,她就是晚儿……父王!父王!她是本王的未婚……”北辰墨目露焦急,但偏偏这之后的话,还不及说完,就被北辰宴阴着神色,一手将其打晕。 北辰宴阴鹜着眸子,暗地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不过须臾,北辰墨就已被人无声的给拖了下去。 天曜的朝臣这里虽是没闹出什么多大的风波,不过,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因了宫夙夜开口所说的话,却并不平静。 夙太后眼见宫夙夜隐怒的神色,危险的敛了敛眸,涂满豆蔻的指甲,轻敲了敲身旁的鸾椅。 “天成!正如摄政王殿下所说,这才多久,看来你又忘了之前哀家交给你的规矩!”夙太后冷厉着眸色说着,这无声的威压,却是险些让天成喘不过气。 此时的天成,哪怕她面上的神情,隐藏得不错,但偏生她那双骄纵的眸子,不甘之意,却是太过明显。 她不满地嘟了嘟唇,骄纵的甩了甩袖,终究是不敢将话说得太过,生怕宫夙夜又命人前来将她从大殿之上直接拖出去! 她天曜长公主的脸面,还当真是…… 哼!天成不知想到了什么,恨恨的剜了君卿一眼。 然而这时的君卿,却是神色不明的望了一眼天成她那双骄纵的眸子,好看的樱唇,轻抿了抿。 “你!”慕容叶宇仿佛当真见不得暮晚如今这副痛苦的样子,他沉着眸子,面色难看的冷睨了君卿一眼,却是动作迅速地直接就将一旁痛苦抚额的暮晚揽在了怀里。 “女人,你告诉本皇子,你到底对本皇子的人做了什么!这玲珑生死局,旁人不知,但是本皇子却是清楚得很!” “走火入魔,该是丹田阻气!根本就不是暮晚她如今这副样子!哼!真是不知我赤燕何时得罪了你,居然敢对本皇子的人耍这种手段!”慕容叶宇声声的怒斥,以及那焦躁的面色,让旁人看起来这一切根本就不像是在作假。 而与此同时,那拢绯色的衣袍,在慕容叶宇的眼前一晃,君卿好看的樱唇,立时无声的勾了勾。 “天成乃是自幼无父无母,身为天曜皇朝的长公主,自是该娇惯一些!而你赤燕三皇子,无凭无据就这样出口对我天曜的人怒斥,恐怕这其中的道理,还真当是有些说不清……” 宫夙夜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敛,周身的青紫寒兰气息,愈发的浓烈。 慕容叶宇沉下眸子,阴着神色,有了宫夙夜的这番别有深意的话,他倒是冷静下来些许,“来人!你们这些宫婢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将本皇子的人扶下去请御医!暮晚要真是有了什么事……” 慕容叶宇的语意未尽,但他那沉着眸光,冷扫全场的双眼,俨然已经无声的道出了这事情的后果。 天曜朝臣的身子不由得被他那陡然倾泻而出的上位者的气势,弄得震了震,在强权的面前,他们终究只得微微瑟缩了身子,垂下了首,极尽力气的缩小自己的存在。 夙太后看到眼下这副场景,菲薄的嘴唇,微抿了抿,转眼间,便已面色和蔼的笑道:“慕容三皇子说得不错!一时之间,好好的棋局对弈,竟然出现了这种事情,的确乃是我天曜的过错。” “而至于暮晚姑娘,哀家就暂请慕容三皇子放心!哀家定然命人将太医馆最后的御医派出去给暮晚姑娘诊治。” 夙太后的话一说完,慕容叶宇的面色这才微微缓了缓。 “有了太后的话,本皇子自是相信!不过,至于眼下恐怕这定国公府的臣女身上定也是有洗不脱的嫌疑!若是将这一切都推给玲珑生死局,那就请恕太后听本皇子一句,我赤燕可不是那么好相予!” 而慕容叶宇此话一出,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底下所端坐的朝臣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轩辕恒端坐在上首,冷觑了一眼慕容叶宇之后,倒是微眯起了眼睛。 这个时候,就连素日里的和事老,也颇为敏锐的闭紧了嘴,毕竟,在这天曜哪儿都能看到好戏!而他北齐,暂且还不急于这一时! 有了赤燕对天曜的人出手,身为赤燕附属国的南疆,则更是不好说些什么。 倒是反观端坐一旁的那抹墨色衣袍,仿若寒潭的眸子,倒是在此刻,颇为自在的执起一旁的杯盏,面不改色的微微啜饮了一口。 “赤燕不好相予?”宫夙夜沉着脸色,倒是一反常态的并没有那么快出口反驳,他只是冷下声音,出口反问了一声,慕容叶宇的眸子顿时便闪过一抹困惑,须臾之后,他倒是恢复了冷静,当即嗤声道:“难不成就连天曜的摄政王殿下也不过如此?不过殿下所看上的一个女人,她若是不仗着她背后的定国公府,到底又有什么胆子敢动我赤燕……” “的确本王所看上的女人,没有那个胆子,轻易动你赤燕!”宫夙夜这话一出,天成的眉眼当即喜出望外的一扬,夙太后隐匿的眸光却也是同样微微变了变。 而与之同时,君胤端坐在下首,早就冷下了眸子,一时之间,看向宫夙夜的眸光更是不爽。 他甩手冷哼一声,不满地移开了眼,却是恰好对上轩辕恒望向他那愈发深邃的眸光。 君胤手上的动作一顿,一双桀骜的眸子,难得借由了宽大的袖袍,趁着饮酒之间,微微躲闪。 轩辕恒眸光一转,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眼,再抬眸间,却是恰好瞥见北齐的凌墨尘面上那无所谓的笑笑。 大殿之上,那一抹软玉之色,在那一拢绯衣的映衬之下,她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是一派安然的静立于此。 她那潋滟的眸光,再配上她细长的眉眼,顿时让站在这二人面前的慕容叶宇,有了平生第一次的羞愤! 那二人!是把他当成了什么!居然对他堂堂赤燕三皇子用这般看小丑的眼神! 慕容叶宇恼怒的神色,因了方才宫夙夜的那番话,非但没有半丝缓和,反而愈发的难看,正在他思虑转换之间,却又蓦地听到那清冷的声音,仿若一个难缠的魔咒,再次在他耳边响起,“而你赤燕三皇子,确乃赤燕皇后所出,是一国嫡系!” “反倒是本王依稀记得燕帝陛下依旧健在,并无任何灾疾!而这在你三皇子之前,仍还有赤燕太子,本王真是不知动了你的人,就是和赤燕过不去!胆敢说出这番话,慕容叶宇,究竟是谁给你的底气?” 宫夙夜那寒凉的声音,仿若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慕容叶宇的心上。 他阴着神色,不甘地咬了咬牙,当即便出口反驳,“呵!天曜摄政王,单单是这一番诡辩的能力,就足以证明其名不虚传!看来……还真当是本皇子小看你了!” “而适才的话,也正如你所说,本皇子既是代表我赤燕出使,那本皇子的举手投足便无异于整个赤燕!而如今在这大殿之上,这君家女与本皇子的人对弈,竟然狠下黑手,若你摄政王敢公正办事,又如何不敢派人将此女拉下去彻查一番?不妨就以此来看看,到底是本皇子血口喷人,还是她自己做贼心虚!” 慕容叶宇仿若咬牙切齿的话音一落,君卿便神色不变的坦然应声,“既然赤燕三皇子的话,说得如此肯定,那你为何讲了这么半天,除了派人将臣女缉拿下去,盘查一番?那为何如今又始终拿不出证据?” 宫夙夜一拢绯袍,沉着眸子,此刻正无声的守护在君卿的身前。突地,宽大的袖袍,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一拉,他微微回眸,望见的却是君卿那难得一见的狡黠神色。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微闪过一抹困惑,但很快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素来僵硬的唇角,便已无声的轻勾了勾。 慕容叶宇紧蹙着眉,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这二人隐匿的动作,他微微握拳,危险的眯了眯眼,“天曜摄政王,太后!既然这乃是定国公府的臣女,主动要求本皇子拿出证据,那么……” 他这迟疑的一瞬,在场的人心中已然明了,这是在给他们天曜的人最后一丝机会的反驳。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就连天曜帝京近日里素来传闻他们天曜的摄政王殿下对定国公府君家臣女百般恩宠,到如今危难关头,在他们看来,唉,恐怕也不过如是…… 慕容叶宇微垂这目光,心底略微的不安,让他竟有些说不清此时的心境。 “来人!把方才暮晚身旁那处的杯盏,交给御医,让他亲自用银针来验证验证这杯酒到底有什么问题!”而伴随着慕容叶宇的话音一落,底下的天曜朝臣又是一阵哗然。 “这怎么可能?谁敢有这么大胆子把闺阁女儿家的算计,放在这里!更何况咱们天曜帝京的定国公府虽不得势,但好歹这背后也有这司徒侯府作为倚仗!若君家女敢这么做……” 那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但这其中的话意,无疑值得听到的人引起阵阵深思。 “这的确不太可能,我天曜的三公本就势弱,昨日的国宴之上好不容易才得了摄政王殿下的青眼!没道理,这君家的人想要赶着去送……” 这眼瞅着刘侍郎的喉咙里就卡着这最后的一个“死”字,然而在他之前的玉阶之上,君胤那双桀骜的眸子,头一次布满了阴冷,那敏锐的眸光,反倒是讥讽地扫过底下的众人。 他仰头,一杯浊酒,一饮而尽! 看来,他定国公府在天曜帝京匿迹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卿卿回到了这里,而这些人…… “啪!” 此时的大殿之上,张太医不得不颤着身子,低垂着首,根本就不敢抬眸去对视那人凌厉的眼睛! 李公公领了命,本来正欲神色淡淡地伸手接过,然而他却突然颤手指着那根银针,断断续续的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在杂家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除了这种岔子?银银银……” “李公公,你这是怎么回事?张太医乃是哀家手底下的人,他诊断出来的结果断然不会错!与其在下面磨磨蹭蹭,为何不快点将这银针给哀家呈上来!好让哀家和四国使臣一起看看!” 夙太后的厉喝,恰到好处的传入了李公公的耳朵,然而这个时候的他,三魂七魄早就被吓丢了一半儿,只得恭敬地俯首跪地,不停乞求,“太后!太后!这绝不是我内侍所出的错!太后您纵然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咱们内侍监也不敢这样做呀!太后……” 有了李公公的这么一番话,暂且不提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是什么神色,而反观底下的天曜朝臣,倒是因了李公公的这一吼,无疑就该是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原来真的有人有胆子敢在这御赐的酒水里面下毒!那我们岂不是,岂不是……” “你说什么呢!这分明就是定国公府的人安排好了的!栽赃嫁祸!这真是一出陷害人的好戏!哼!老子可是早就看不惯定国公府了!三公之中,之前的君老爷子也就算了,凭什么让那些个娘们儿也胆敢挑起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身上的重担!竟不曾想,原来是他们的手段这般阴损!看来……就连之前的国宴恐怕就是他们的人早就打好了在摄政王和一众使臣的面前博得恩宠的主意!” “老夫知道你看不惯永安候手上的金羽卫,老是押着你那边的御林军!可是你也不看看你不过就区区一介御林军的小统领,太后和摄政王殿下还未发话,你适才所说未免也太过激进!” 听了余撩方才的一番话,护国公当即就出声维护,表示不同意,而一旁的司徒老侯爷对于这种上赶着讨打的人,自也同样没有什么好脸色。 底下的众臣百态,自是被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听进了耳里,轩辕恒一双锐利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将那无形的威压,颇具穿透力的朝着大殿的某一处传去。 之前的余撩,自打昨晚被刑部的人深夜请进了宫里,而巧遇宴王之后,又有了他的见死不救……从三品的官职,被一贬再贬之后,这前账后账加起来,倒是让余撩的神色愈发的阴鹜。 眼看着他好不容易瞅着了个空子,要是抓住这个话题,大作一番文章…… 这之后的动作,还来不及等他想,他心下一跳,莫名的生气了一股不安,然而也就在这时,孰料他的后背,竟然立时就感到了一阵炙热的灼痛,往他的后背上猛然一击! “噗——唔!”形势所逼之下,他余撩阴着眸子,虽说不知道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他动手,但把这笔账算在定国公府的头上,准没有错! 他反应倒是及时,迅速的伸手捂住了嘴,而他沉下去的一双眸子,却是一瞬不错的紧盯住大殿之上的场景。 这时的李公公迫于夙太后那凌厉的威压,只得颤着身子,僵着双腿,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张太医手里的那根银针递上来。 夙太后眸色不变,眼瞅着那根亮得发黑的银针,面上的神色这才略微变了变,她气怒的将那根银针搁在桌案之上,涂满豆蔻的指甲,重重一拍! “岂有此理!君家臣女,枉哀家对你这般相信!有了这根银针……胆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动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赤燕困局? “没错,正如太后所言,太医手里这根变黑了的银针,就已是铁证如山的证据!定是这女人趁着咱们在场诸位不注意之时,给暮晚的杯盏动了手脚。” “哼!如今在这样的证据面前,摄政王殿下……你天曜对我赤燕的人如此行事,若仍心存包庇,这恐怕……”慕容叶宇沉着眸子,兀自冷哼了一声,更是极为不满的睨了宴王所在的方向一眼。 宫夙夜一拢绯色的衣袍,他狭长的凤眸微眯,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 面对着慕容叶宇与夙太后这二人联手的步步相逼,君卿好看的樱唇,倒是轻轻一勾,反而轻笑了两声,“既然在赤燕三皇子的眼里,你将这话说得如此肯定。再加上一时之间有了这根银针作证……似乎臣女,若是不当场认罪伏诛,在赤燕三皇子的眼里,恐怕都有些说不过去。” 君卿此刻的声音仿若不经意的夹杂了一抹凉寒,她潋滟的眸光,冷冷的盯视了慕容叶宇一眼。 须臾,眸光流转之间,她好看的黛眉微挑,略带讥讽的轻勾了勾唇,“可惜慕容三皇子,该是忘了这么一句,害人不成反害己……你三皇子的人,她所遭受的罪,既然有胆子犯到了我君卿的头上,那么臣女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也该她自己受着。” 君卿说着,好看的眉梢轻挑了挑,而此刻她精致的手腕儿,正被那双略带薄茧的大手,紧紧相握,那人绯色的嘴唇紧抿,周身的寒凉之气,已将他们几人尽数包裹。 “怎么?看三皇子的脸色,好像并不相信。”君卿幽冷的声音一出,仿佛在场的诸位,现在才缓过神。 而此刻的慕容叶宇根本就顾不得底下人的议论,阴沉着眼神,冷声道:“你说的话,你又能拿出什么证据?还有,若事实真如你所说,这根银针你又该如何解释?” 君卿听罢,好看的樱唇,轻轻一勾,似是早就料到慕容叶宇会有此一问,她敛眸冷笑,“比起在杯盏里下毒,似乎在棋盘上下毒,这种手法该是更为巧妙。” “无色无香,只需对弈之人在有所慌乱之时吸进肺腑,便可模糊神智,更甚者乃是七窍出血也不为过。” “可惜,背后的那人似乎又没那么心狠……不!或者该说你赤燕三皇子的女人太过惜命,因此并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为了稍作掩饰,她同时在杯盏里下了药,而若是臣女所料不错,一杯是毒药,另一杯就该是解药……” “呵!”君卿冷笑一声,“当然,若是三皇子,亦或者在座的诸位对君卿所言并不相信。那么大可让太后请出太医院的御医,再行查验一番,如此,诸位便可心知臣女所说是否属实。” “母后!在天成看来,此事根本就不用再查!”就在这个时候,天成猛地起身,一双骄纵的明眸心有不甘地瞪视着君卿,“听听她的口气,说得这般条条是道,要说不是她做的,还能有谁?” “慕容三皇子不是早就说了吗?她这摆明了就是企图栽赃嫁祸,洗清嫌疑!” 天成满腔愤恨的口气,在脱口而出之后,换来的就是大殿上的一阵静默。 突地,一道银白的丝线,在众人反应不及之时,猛的朝着天成那细白的脖颈,用力一弹,墨无痕眼波淡淡,菲薄的嘴唇,终是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轻吐二字,“聒噪!” 有了那二字,天成之前还算温婉的眼神猛地一变!顿时不甘的瞪大了瞳眸! 而那拢绯袍,显然这时也并没有虚与委蛇的心情。只见他沉着眸色,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招,须臾之间,她天成堂堂天曜的一国长公主,竟然再次颜面全无的被人强行“请”出了宫。 天成心下忿忿,顿时将求救的目光,移向了她的母后。 夙太后在那一瞬眸光微闪,终是在天成即将被人带出殿时,微抿了抿唇,轻点了点头。 而反观这时,天曜朝臣原本看好戏的心态,早就被赤燕放出的那些狠话给吓得噤了声,如今又被西凉的国师当着众人的面来了这么一出,不仅慕容叶宇觉得脸上火辣,就连夙太后等人,脸色同样难看。 有了君卿方才的话,宫夙夜站在她的身侧,便冷睨着眸子,让手底下的人前去查验。 而须臾之后,张太医等人再次恭敬俯身,低垂着瞳眸,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了这大殿上之时,他们的耳侧便响起了一道寒凉的音色,“这下毒一事,到底如何!是否如同卿卿适才所说?” “这……”张太医等人犹豫一瞬,齐齐对视一眼,斟酌一番之后,终是开了口,“回摄政王、赤燕三皇子的话,两个杯盏,微臣都奉命前去查验,的确乃如君大小姐方才所说。” “而偏偏……偏偏……” 似是看出了张太医等人的犹疑,端坐在下首的君胤,方才松了一口气的唇角,微微一滞,他桀骜的眸子微闪,不禁斥声道:“张太医,你倒是把话给本侯说清楚!到底偏偏什么!” 对比此时君胤焦急的神态,君卿倒是一派临危不乱,仿若云淡风轻的样子,宫夙夜他那略带薄茧的大手,恍若惩罚性的在她那只纤细的手腕儿上用力一握! 君卿蹙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就在她转眸之间,对上的全是那双瞳眸之中盈满的懊恼与担忧神色。 她好看的唇瓣轻抿了抿,潋滟的瞳眸里微微划过一抹自责,是她又忘了……如今,她是有在乎的人的! “偏偏那棋盘之上并无君大小姐所说的那种毒物……”张太医的话音一落,这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再次静默了一瞬! “没有?”君卿蹙眉,听罢张太医的话,她终是收回了方才云游的神思,那双潋滟的瞳眸紧锁她适才与暮晚所站的位置,一时之间,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哪怕是棋盘之上没有下毒,而那两杯杯盏,对于方才赤燕三皇子武断的指责,在本王的眼里,似乎已经能做出很好的解释。卿卿她并不知棋盘之上到底有没有下毒,如此一来,则更能很好的说明,乃是赤燕三皇子的人太过具有野心!而本王的卿卿,根本什么都没做!” 宫夙夜那厮寒凉着口气,吐口而出的话,却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 这里面所包含的关切之意,恐怕也只有瞎子才看不出。 慕容叶宇听罢之后,那难看的面色,更是黑沉了些许。 而此时的夙太后嘴唇嗫嚅,她微眯着眼睛,涂满豆蔻的指甲,在那銮座之上轻轻敲击。 须臾之后,她那张红润的嘴唇,微微吐口,“那若事情的真相,当真如此!赤燕三皇子的人可是跟我天曜的定国公府该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哀家倒还要劳烦诸位解释解释,那姑娘又缘何独独对君家女会下这般的狠手?” 大殿之上,本来静默一片,这时站在墨无痕身侧的翎风却是突地嗤笑一声。 她这声嗤笑,很快的引来了众人朝她所投来的诧异目光,而在凝眸看着她的这一瞬,众人仿佛这才想起,之前赤燕公主与西凉国师手底下的翎风,这二人也有对弈过,嘶——好似这件事情,目前看来,不管到底是谁下的狠手,他们天曜都该是不能果断抽身。 “主子,看来这大殿之上在座的诸位该是都忘了……此棋下到最后,既然乃是玲珑生死局,本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眼看跟在赤燕三皇子身边的那位姑娘自打扶下去之后,就连御医都还没有前来禀告……想必,这其间的情况,也不定就如同赤燕三皇子所说的那般糟糕。” “呵呵,当然!”翎风说着说着顿了顿,眼看墨无痕并没有要让她喊停的意思,这才继续道:“这赤燕三皇子在那姑娘走后,就如此心急的指出乃是天曜定国公府的人所犯下的罪过,那是不是又太心急了点?” “知道的,那自以为是赤燕三皇子所看重的准皇子妃,在座的诸位,的确该多有担待。不知道的,以为赤燕三皇子野心昭著,不仅能以一人之力就做主赤燕之事,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对其邻国恨不得口诛笔伐。” “三皇子,你这种态度,又可曾听说过唇亡齿寒这个道理?”翎风的话音一落,慕容叶宇的面色可谓是难看至极。 他阴沉着眸色,微微攥紧了拳头,半晌,他冷笑,“本皇子虽不知西凉国师座下的侍女翎风,你为何帮着那女人说话,但若是她的手段的确如此,你又该怎么解释?” “毕竟,正如之前贵国天成公主所说,她若真没做这件事,缘何又会将这些细枝末节弄得这般清楚?”慕容叶宇的话,在诸位快要被洗脑的同时,又恍如迎来了棒头一喝! 底下的天曜朝臣不由得纷纷对视一眼,这种事情,啧,还真是…… “有些事情在赤燕三皇子的眼里,恐怕的确是细枝末节。不过,这些东西放在臣女的眼中,却并不如此般认为。”君卿轻拉了拉宫夙夜的手腕儿,这才稍稍让宫夙夜那周身不停释放的寒气,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收敛。 她敛眸笑笑,轻声道:“不知在座诸位可否记得,之前三皇子欲让赤燕公主与西凉国师两相对弈,可惜,却不曾料,西凉国师连个眼神都没多给,反倒是让这位翎风姑娘递给了他一条手帕,对赤燕的这种态度一反常态的置之不理。” “而后来西凉的国师大人,又出言让赤燕公主与翎风姑娘对弈,半途之中公主殿下衣裙意外被杯盏中的酒所浸湿,太后娘娘在责罚了婢女之后,又顺便命人换了个杯盏。” “偏偏这个时候,赤燕三皇子身侧的那位佳人出场,翎风姑娘同样不曾多言的直接拂袖而去。反倒是端坐在一旁的臣女,一时之间,倒是觉得那位姑娘的身影、说话、动作都与曾经的一位故人极其相似,所以这才生出了几分好奇的心思,无非是想要以棋会友,缅怀一下臣女昔日与那位故人的感情。” “而这件事情到了最后,这棋局之上倒是摆出了玲珑生死局!”君卿说着说着,她那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顿,意味不明的朝着座上的夙太后投去一眼,这才继续道:“众所周知,昔日的左相府,叶清晚叶大小姐,独揽我天曜帝京十年的才名!而那玲珑局偏生乃是她之前最擅长的手笔……” “所以,这之前就连我天曜的礼郡王缘何会如此激动,相信也有了很好的解释。”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当然,臣女今日在这大殿之上说了这么多,接下来所想要做的当然不止是简简单单的证明臣女的清白!而是……” “若是臣女所料不错,不论下毒之人是谁,她又究竟意欲何为,而那心存挑拨的心思总没有错。” “譬如,这整个宫里面又有多少人能有那个权利,将药粉抹在这宫里御用的物什之上。毕竟这里乃是我天曜的帝宫,这些御用的东西,恕臣女直言,这若是有朝一日谋害了皇上,那事情的后果,就连在座的诸位大臣,恐怕都不敢想……” 听罢君卿的话,夙太后的眸色一变,她周身冷厉的气息遍布,正欲开口怒斥之时,却见大殿之上,突然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人。 “不好了!不好了……天呐!太太……太后!不好了!不好了!” “大胆!不得传召,究竟是谁允许你胆敢在这国宴之上如此放肆!看来,你们这些人还真是不把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夙太后见了来人,眸子微微一变,冷着声音,沉声怒斥。 夙太后的话根本就不给那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就出口命令道:“来人呐!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将哀家给这人拖出去!” “慢!”夙太后的命令一出,沈惊郅第一个从座上站起来阻止,他温润的声音出口劝慰道:“太后,既然此人胆敢这般私自擅闯宫殿,看他这副惊慌的样子,想必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前来禀告。不妨就让这人先说说到底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惊郅的话语,在天曜的朝臣之中,引得一阵附议,“是啊,是啊,看着人的样子该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诶,该不是赤燕的公主出了什么事吧?都出去这么久了,该不会真的……” 夙太后沉冷着眸光,冷扫了底下的众人一眼,须臾之后,终是开口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哀家看你胆敢私自擅闯宫殿,莫非……” “回回……回太后的话,是叶凌公主,叶凌公主,她她……” 那人颤抖的话音,显然面对此时的夙太后有些承受不住,而还未等他回过神,慕容叶宇便猛地一拍桌案,沉着眸子,厉声道:“你说什么!叶凌?!”慕容叶宇听罢,顿时怒得瞪大了瞳眸,一把攥起那人的领子,斥声道:“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天曜的人,要是给不了我赤燕一个交代!本皇子一旦修书回了赤燕,那么有些人就别想这般好过!” 慕容叶宇的狠话,再度让底下早已坐立难安的天曜朝臣心下惊了又惊。 待得北辰玄逸与书锦二人,终于将马车赶往帝宫,书锦怀抱着紫檀绿琦,而领路的宫婢,却并不是如同往日一般,将他们二人向广娥宫那边的方向领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北辰玄逸的脚步一顿,眸光一寒,书锦立时也三两步迈出去拉住了走在他们二人身前的那宫婢的手腕儿。 他双手比划了一阵,那宫婢先是抿唇不语,但须臾之后,她瘦弱的肩膀感受到了北辰玄逸那股强大的魄人之势之后,她这才堪堪低首而语,“逸王殿下,天曜帝宫之中,临近御花园的那几处宫殿,近日宴王殿下命令工部的人正在行修葺,而您母妃生前所在的广娥宫,虽没……没在这其中……但是得绕路而行……” 北辰玄逸薄唇紧抿,一双精致的瞳眸,仔细的将眼前这宫婢从头到尾的打量。 他寒下了眸子,仿若不经意一般的眺望了帝宫正殿所在之处一眼,随即冰蓝色的锦袍,冷冷一拂,睨声道:“你最好别骗本王!” 北辰玄逸说罢,愣是看也不再看那宫婢一眼,领着书锦,朝另一处迈去。 而那宫婢在北辰玄逸走后,“噗通”一声,立时感到双腿酸软的跌倒在地,她瞳眸微闪,想到之前太后的命令,总算是可以长舒一口气。 书锦领步走在北辰玄逸的身前,没用多久就直抵广娥宫,书锦不带一丝犹疑的推门而进,伴随着“吱呀——”一声,书锦不经意的对上那双魅惑的瞳眸,他的脸色立时一变,“啪”地一声,剧烈的起伏着再次将门猛地合上。 然而孰料,他的这番动作仍旧是晚了一步,北辰玄逸那仿若寒彻入骨的声音,乍然在他的耳边响起,“书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傀儡阴谋 书锦的身子,顿时下意识的往前一档,但却被北辰玄逸那陡然沉下来的气势所骇住。 北辰玄逸冷睨了书锦一眼,他抿了抿唇,紧接着不发一言的,推开了书锦,向广娥宫内迈步而出。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而在里间的榻上,一片朦胧之中,慕容叶凌一头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她的一手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万种风情,霎时尽生。 迷蒙之间,她不禁喃喃低唤,眼瞅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又不自觉的伸出了手,“夙……夙夜……” 来人的脚步一顿,她宛若清水的眸子,瞬时一喜! 她不禁微微挪动了身子,矫作难耐的呻吟了两声。 而此刻,北辰玄逸的眸色仿若寒潭,他菲薄的嘴唇紧抿,眸中那愈发深邃的黑色,仿佛正在一点点的浸染怒火! 那周身遍布的凉寒,让慕容叶凌倒是愈发的确定了几分,来人的确是他……是他不错!她要他!她好想要他! 脑中紧绷的弦轻微一断,她莹白的贝齿娇怯万分的轻咬着嘴唇,猛地一狠下心,将那抹轻拂过她纤手的袍角用力一拉! “滚!” 天曜帝京今日的国宴,相较于昨日,那些暗藏的阴损,终于渐渐的浮出了水面,自打宴王在大殿之上趁着北辰墨魔怔的一时不备,将其打晕之后,他手底下的亲信,除了照看他一番外,其余的事儿,也并没有闲着。 而此时的广娥宫,北辰玄逸那寒凉的眸色,已被胸腔中的那股怒火所晕染,他命书锦,前去偏殿之中重新拿了一套衣袍换上。同时,整个广娥宫里的宫婢,正在对慕容叶凌所沾染过的地方大肆清洗。 然而,好似这一切,背地里的人早就料到了他们所有的动作,就连搀扶着北辰墨的人,他们都齐齐对视了一眼,在察觉了逸王的突然回宫之后,竟蓦地转了个方向,朝着天曜帝宫的另一处迈去。 背地里的人的心思在酝酿,而大殿之上的天曜与赤燕的那一番明争暗斗,自打被无端挑起之后,就没再停过。 有了之前那内侍擅闯宫殿的禀告,慕容叶宇当即面色一变,就再也端坐不住,气恼的拂袖而出。 慕容叶宇一走,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不动声色的隐下了眉眼,这诡异的静默再次袭来,笼罩在天曜帝宫头顶的那层黑云,仿佛根本就没有散过。 帝宫之外,自是有慕容叶宇一路从赤燕带过来的亲信,他一踏出宫门,那里的侍卫便匆匆向他寻来,并焦急的道:“三皇子!三皇子!叶凌公主,叶凌公主在永寿宫里!” “永寿宫?”慕容叶宇沉吟了一瞬,并没有多少的迟疑。而他再怎么算,也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大步离去的同时,也就此错过了那侍卫眸光里不经意间划过的一抹阴影。 “看来,这西凉的国师的确乃是一番好算计!”一道苍青色的身影,躲藏在暗地,将这一切都尽收于眼底,须臾之后,他似是察觉了背后人的动作,这才沉声感叹道。 “西凉国师,墨无痕,既然能被世人称为睿智若妖!那他的心思就定不会比常人少!”独孤咏的身影同样隐匿在暗处,避开了山洞里众人的视线,独独寻了一处,在北辰云翳的身边,附耳低语。 “那……独孤你说,就连西凉国师都掺了一脚,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又该如何做?”北辰云翳沉吟了一瞬,眸色不明的望向了山洞一眼。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独孤咏嘶哑着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狠绝之气,“任凭他墨无痕再怎么睿智若妖,终究不过乃是一介凡人之躯,他若真想要从他西凉调兵……呵呵,到时候这西凉国师再怎么算计,算到了赤燕,我独孤咏可不信他还能算到我偷天换日的漠北……” “那你的意思?”北辰云翳敛下眸子,沉着神色阴冷的瞪视了一眼手脚被寒铁束缚在壁上的那几人一眼,须臾之后,他勾起了嘴角,倒是诡异的笑了。 “殿下既然能忍辱负重十余年,藏身那冰霜雪冻的边疆之地,而如今,殿下……你在有了我漠北的相助,手握重兵,呵!彼时又有何所惧?”独孤咏沉着声音,说完这番话,微睨了北辰云翳一眼。 北辰云翳的面色先是一僵,但随即释然的笑笑,低声道:“你说得不错,确实如此。” 这二人的动作,哪怕是避开了旁人,但依旧没有逃脱羽七那敏锐的眼力。 他的额上此时正不断地渗出冷汗,身上被鞭笞的伤口,早已泛成了青紫。 他咬牙抿唇,想要从晕眩之中回过神。他努力的瞪大了瞳眸,眼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二人的不停蠕动的嘴唇。 “那独孤敢问殿下,那二人已经押送了过来,你打算如何处置?”独孤咏的声音较为之前,此刻略微的有了些许收敛。 北辰云翳低垂着眸子,嘴角无声地勾起,他轻声笑笑,把手搭在了独孤咏的肩上,“独孤,你忘了!有了永安候的出仕,本王如今想要单凭他手里的金羽令,让金羽卫听令可没那么容易!既然不能完全掌控,倒还不如把这丝不确定放在对方的手里。” “本王知道,独孤你的傀儡术修炼得差不多了,崇国公府的那老头和之前冒充北辰子润的那死小孩儿,你就先暂且拿来练练手!至于这人……本王还得再赌赌他的运气!” 北辰云翳说完这番话,便独留下独孤咏一人微垂着眸子独自沉思。 羽七额上的冷汗此时正在大颗大颗的渗出,北辰云翳一袭苍青色的衣袍,很快的便出现在了羽七的视线。 “呵!老家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羽七僵着身子,梗着脖颈,眸带讥讽地出声。 “呵呵,是你在问本王想要干什么?”北辰云翳隐匿着神色,眸光不明的伸手轻抚上羽七那刚毅的下巴。 羽七把头厌恶地一偏! “啧!看来永安候手底下的人果真都是些硬骨头!”北辰云翳笑笑,不禁出声,抬眸对上羽七那一时忿忿的眸色。 “云王说这话不觉得太迟了?私以为我金羽卫到底是不是硬骨头,云王早就该知道了!”羽七冷睨着眸光,不屑地开口。 “不!”云王沉眸,抬手一档,“本王并不知道!” 倏地,他抬眸,“而是你……你应该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本王给你最后一次不被炼成傀儡的机会!” 北辰云翳此刻的低语仿若魔鬼的诅咒,然而羽七依旧摇头,眸带讥讽的笑笑,“难得云王殿下还肯对羽七心存这般宽厚的心思。这若是让一旁昏迷着的崇老国公知道了,那羽七可就完全猜不到他该怎么想。” “呵呵,本王果然没有小看你!方才的对话,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羽七挑眉,“左右不过一个将死之人!” “本王不会让你死!”北辰云翳甩袖冷斥。 “云王殿下的确不会放我死……毕竟,若我羽七成了傀儡,那对云王殿下的确乃是利大于弊。” “不错。”北辰云翳对此并没有否定。 “呵……”羽七轻嘲一声,“既然如此,我金羽卫素来皆是忠臣良将,云王又缘何如此肯定?” 北辰云翳瞳眸一眯,眸光一瞬不错的将羽七上下打量,“就凭你惜命……你还念着你家主子永安候!” “单凭这一点,本王就胆敢肯定,你必不会枉自寻死!” 羽七抿唇,眼神不善的瞪视了他一眼。 “本王说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在本王踏出这山洞的封口之前,本王特许你这个权利反悔你之前的这一切!”北辰云翳隐匿着眸光,继续开口。 而这时羽七却将眸光一撇,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北辰云翳的眸色微微一变,苍青色的长袍,阴冷的浮动着此地的微光。 须臾之后,他甩袖冷哼一声,愣是再也不回头看一眼的,朝着山洞之外踏步而去。 没过半晌,果然,他就听见山洞之中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正不停地传出。 然而,站在崇老国公面前的独孤咏自始至终连眸色都未变过。 猩红的血液此刻正不停地从崇老国公的全身各处喷涌而出,而这个时候,就连一旁被寒铁束缚在侧的羽七,都不由得紧闭了双眸。 “他是秘密知道太多的人!” “他早就活不成了!” “他该死!他该死!” “他的儿子作恶多端!究竟是哪个恶魔胆敢让他再重新活过来?他们崇国公府全都该去死!去死!” 张张狰狞的面孔,伴随着崇老国公的血管渐渐变得凸起,又开始诡异的蠕动,羽七的脑海里就宛如被炙热的火焰,在翻来覆去的烘烤! 他额上的青筋也渐渐的越来越多,而就在这山洞的隐蔽之处,若是有人细看,此刻必能观察出身处在这里的几人,面上都是骇人的神色。 “定国公府的心兰小姐,她本就是一介女流,分明就是她自己要上战场死撑着!被南疆的人,一刀杀死那都是活该嘛!谁叫她生个女儿都是个废物!” “这大小姐生下来果然是个废物!你看看……老爷!她走哪儿去又不是霉运缠身呐!当日在万花楼怎么就没有被人给推下去活活摔死!” “她就是在鬼混!丢尽了咱们女人的脸!老爷凭什么还得派府里的暗卫去保护她?她又不是咱们府里的大小姐!人家呀!是左相府的叶君卿!左相府七小姐……” 脑海里的场景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不停的变幻,被寒铁束缚在山壁上的羽七,额头不断地渗出冷汗,面色仿佛几欲窒息一般的涨红,他紧咬着嘴唇,被束缚着的四肢,泄愤似的将周身的铁链弄得阵阵的哗啦作响。 “本侯早就不再是定国公府的胤少爷!你没权利置喙本侯这般做!” “混账!心兰不在了,你就是给老夫这般鬼混!逆子!逆子!逆子……” “来呀,大家快看看这就是美名天下的公子——承影!” “公子!金羽卫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羽七,本公子乃是承影,就你!以后跟在本公子的身侧,近身侍奉!” “回禀公子,今日就是法华大师十年前所推算的日子……要真是……” “你拿着这金羽令!务必将金羽卫……” 脑海里的画面重重叠叠,人影一晃而至,闪动不停。 红色的蒸腾之气,此刻正从崇国公的身体里不断的奔涌而出。 双掌与之紧贴的独孤咏,他这时的神情也在不停变换,一瞬的苍白之后,紧接着又转为了血红。 倏地,被寒铁束缚在一旁的羽七,那双黑亮的瞳眸,猛地一睁! 他“啊——”地一声,在那痛苦的嘶叫之下,很快就被崇国公那接迥而至的最后残存意志的痛呼所掩盖。 山洞之外的北辰云翳无声的勾了勾唇,呵!就算他的手里没有百万精兵,但有了这得之不易的傀儡之军,宫夙夜,北辰玄逸……哈哈!你们二人,我北辰云翳又有何惧!又有何惧! 与此同时,天曜帝京,定国公府 “云姑娘,不好!羽七这次真的有危险!”羽九沉着双眸,神色不明的紧握着眼前急急飞来的金月。 金月躁动不安的被束缚在羽九的手掌里,尖喙的小嘴,不停地在羽九的手心轻啄。 云子漫一袭月色的浅淡裙装,先是不屑的冷睨了羽九手中那不起眼的“麻雀”一眼,她本想再冷嗤一声,孰料,却在她看清了金月所传递的信息之后,那双清亮的瞳眸,猛地瞬变! 羽九伸出手轻抚了一下金月,接着与面前的云子漫对视了一眼,终是沉声道:“主子这个时候还在宫里,就算他能赶过去,想必肯定也赶不及。而咱们金羽卫虽然对于云王的动作早有所料,但也仍没料到,他竟会迫不及待到这个地步。” “云姑娘,不妨暂且先劳烦你照看着金月,并等主子回来之后,给他转告一声,羽七有难,我金羽卫即刻前去……” “慢着!你方才所说,我云子漫绝不会同意!” “而如今金月传回来的消息时间紧迫,更是容不得你我再多做商议!何况金羽卫守护在定国公府的也不过数十人,为了君老爷子着想,此刻若是贸然调动你家主子手底下的人显然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主意。” “虽然本姑奶奶和你家主子老看不对眼,但好歹也是殿下派到小姐身边的人。既然这明处有了蝶儿和素问,那么若是独留我这么一个沧澜玉凤的人在此,相信也派不上没有多大的用处。而咱们在去这一趟之前,倒不妨先问问她们二人可否殿下在进宫之前,可有曾给她们留下过什么消息。” 羽九的眸光慎重地在云子漫的面上凝视了片刻,沉思之后,倒是迅速地就做出了决断,他们二人便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此时蝶儿与素问的所在。 反观这时,天成自打被宫夙夜手下的人毫不留情的送出了宫门,早就躲藏在暗处的沫儿,此刻才堪堪地轻移了莲步,怯懦的露出她单薄的身形。 “公主!” 天成转过身,眸色不明的冷觑了她一眼,直到沫儿识趣的低下头后,天成这才动作缓缓的接过包裹。 片刻之后,永寿宫内,天成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那粉嫩的香娇秀靥艳当真是堪比花娇,镜前端坐的那人乍一看当真是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而慕容叶宇从帝宫之中疾步而来,当嗅到宫门口熟悉的香气之时,他的眸色便诡异的一变,紧接着他“啪”地一声,猛推开门,望见这时的永寿宫里果真如他所想一般,乃是一副香艳的情境! 墨发如云,朱唇轻启! 这个时候要是待得紧跟在他身后的人,见到这副场景……那么他们赤燕…… 慕容叶宇的瞳眸微微一眯,嘴角正欲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然而还不待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紧接着“嘭嘭”两声闷响,一切很快的就恢复了寂静…… 帝宫之中的大殿之上,待得慕容叶宇疾步走后,之前的棋局,如今看来已是彻底没了办法进行下去,墨无痕眸色淡淡,神色不明的扫了宫夙夜等人所在的方向一眼。 而这个时候,接连意外的发生,似乎很让夙太后沉不住气,在命人紧跟赤燕三皇子前去查探之后,自己又很不放心的在文武百官的劝慰下,仍旧起身而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沧澜双佩!【必戳】 夙太后命人摆驾之后,底下的文武百官齐齐对视一眼,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不由得纷纷将眸光投向大殿之上的那一抹绯色,宫夙夜菲薄的嘴唇紧抿,握着君卿的手腕儿愈发的紧了紧。 君卿潋滟的眸光,在望向夙太后匆匆离去的背影之时,轻勾了勾嘴唇。而孰料,就在她收回目光之时,却恰恰与墨无痕那意味不明的眸光所撞上。 君卿一怔,有些莫名的看着墨无痕请冷着神色,朝着他们二人所在的这处,遥遥的敬了一杯酒。 轩辕恒端坐在玉阶之上,眸光微微一敛,自是不动声色的收尽了底下所有人的神色。他眸光微觑,凝视着墨无痕所在的方向,危险的眯了眯眼。 凌墨尘一袭蓝色的锦袍,周身的正义之气不减。当然,这个时候谁都不是傻的,哪怕就是他们天曜的人,估计也没多少人能有那个胆量冒着和赤燕撕破脸的危险,前来贸然出头。 不过,照着眼下看来,至少今日的局势,若是赤燕那边的事,处理不慎,那这之后逐鹿天下的文试估计不用比,这天曜在日后天启大陆势力的划分之下,明显的就会落了下风。 凌墨尘了然笑笑,倒是有些意味不明的扫了身旁怯懦着身子,不发一言的北辰子润一眼。 这个小皇帝,呵……果然有些意思! 与此同时,端坐在下首的司徒老侯爷可能猜不透上面那几人的心思,但单凭沈惊郅那双敏锐的眼,从那几人私底下的动作,总算是能猜测到几分。 “唉,右相大人,这夙太后人都走了,赤燕的公主也……”司徒老侯爷凝眸环顾了这大殿一圈儿,终是叹声道,“这接下来,可又该如何是好?” 沈惊郅嘴角轻勾,仿若毫不在意的低笑了笑,接着,他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扬声道:“这有什么?虽然方才之人来报,这事情的确有可能关乎赤燕公主的安危,但要知道不说我天曜的帝宫如何,单单就是三皇子周身上下的气势,相信也定不会是吃素的!” 沈惊郅这番话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的讥讽之前赤燕对他天曜的嚣张跋扈,偏生又巧妙的让一旁南疆的人听出了这里面的含沙射影。 “哼!王,这就是天曜这帮人的态度!我南疆明日定非要那前来挑衅的丫头好看不可!”塔里木在一旁气哼哼的甩袖冷斥,而一旁的塔里格却是下意识的冷睨了他一眼。 南疆王听罢他的话,阴沉的双眸微觑,神色不明的盯视着这大殿底下的众人,半晌,却是听得一旁的塔里格沉声道:“塔里木,你激动什么?若是所料不错,今日赤燕所发生的事情,恐怕已经有了足够回去修书一封呈递给燕帝了……” 塔里木听罢此话,眼底的暗光微微一闪,须臾之后,他冷冷的勾唇,终是不怀好意的笑了。 “天曜沈右相的话,说得的确不错。而今日天曜这文试,相信贵国的摄政王该不会让我西凉太过失望的……”墨无痕眸色淡淡的说完这番话,轻阖上一旁的杯盏。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眯,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缓缓收敛,“西凉国师都开了口,本王定是不会让你失望!只是恐怕这逐鹿天下的文试,有些规矩是该重新改改了。” “哦?”墨无痕面上轻笑一声,一双彷如墨玉的瞳眸,细细的将那抹绯袍上下打量。 就连素来面色平静的凌墨尘那嘴角的笑意也微僵了僵。 “天曜的摄政王,这文试逐鹿天下,划分天启大陆势力的规矩,可是自打百年以前天曜建朝的时候就未曾变过!今日,摄政王殿下,就单凭你这么一句真要是说改就改,那还不引起底下天曜众臣的非议么?”宫夙夜的话一出口,南疆的人倒是如同以往的,第一个就跳出来表示不赞同。 而有了南疆人的挑拨,底下的天曜朝臣哪怕面上对宫夙夜依旧一副敬畏的样子,但这个时候哪怕不敢交头接耳的低语,却是怎么也免不了会在心里腹诽两句。 似是早就料想过今日这番的局面,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周身那强者的威压,不经意间便已再次倾泻而出! “南疆的塔里木将军似乎有些多虑!本王早就说过,只要是在我天曜,本王的命令,就是天曜的规矩!” “且不说我天曜的圣上年幼,就方才匆忙离去的夙太后,她也没有本王那个权利一手把控朝政!”此话一出,站在大殿之上的那抹绯色,周身的气息尽是狂妄! 底下端坐的众臣,尤以宴王一派的为首,率先抵制不住宫夙夜那般杀气蒸腾的胁迫。 “噗通!” 突地,这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倒是工部尚书李大人,第一个没把持住。 在宴王那般阴鹜的眼神的逼视之下,他颤抖着身子,愣是不敢抬手去擦擦额上那不时渗出的冷汗,而与这相比,胸腔里那股几乎让他快要窒息的威压,倒是的确让他忍不住跪地俯首,堪堪臣服! 这大殿之上,有了突然下跪的第一个,很快的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工部尚书、刑部侍郎、刘都尉、李将军……宴王在朝中的势力与宫夙夜的两相交错,这二者表面上看来虽一派平和,相安无事,但实际上内里的风云涌动,今日倒是第一次让宫夙夜用这般强硬之势搬到了明面上! 这看在北辰宴的眼底,赤裸裸的全是挑衅! 他那难看的面色,几乎快要阴沉得滴出水来,手里轻捧着的杯盏,也在这时“啪”地一声就被他捏碎。 沈惊郅见状,倒是无声的勾了勾唇,而独独只有护国公这种守旧的保皇派,依旧紧皱着眉,微露着不赞同的神色。 “呵呵,”宴王阴鹜着双眼,冷勾着唇,讥讽的笑笑,“看来南疆使臣的确多虑了,摄政王在我天曜的权势,几乎都可以一手遮天了。” 宫夙夜精致的凤眸,微微划过一抹暗光,寒凉的气息,几乎是同时就将北辰宴的周身所包裹。 北辰宴嘴角的讥讽微微一滞,面色难看的一僵,而此时,不用多说,至少这明面上的局势,一直都是他北辰宴处在下风。 “本王的权势如何,似乎还用不着来专程给宴王殿下解释。”宫夙夜此话一出,墨无痕倒是了然的笑了,“那既是如此,摄政王殿下不妨说说,你我二人尚且有一盘未完的棋局,至于这规矩……本国师倒是想听听殿下的新意如何。” 有了墨无痕面上的撑腰,南疆的人,也着实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赤燕的人此刻不在,他南疆的背后怎么也算是少了一棵可以用来倚靠的大树…… “不错,摄政王殿下但说无妨。本太子洗耳恭听。”众人此时完全没有想到,单凭宫夙夜的这么一个突然而来的决定,竟然会引得这天启大陆的两尊大佛前来为他开口。 底下的天曜朝臣微微诧异了一瞬,但又很快的收敛好了神色。 “天德元年,天曜德帝建朝,大败这天启大陆前古夙王朝的百万精兵!”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冷厉一扫,在对上一旁君卿的诧异眼神,他眸光终是轻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柔和。 而自打一开始,要不是为了卿卿,本来就未曾把这天曜国宴当成一回事的永安候,在听到了宫夙夜此番的开口之后,也不由得微微正了神色。 与此同时,端坐在玉阶之上的轩辕恒那精致的眸光倏然一冷,他沉下了眸子,那隐匿的表情,让人一时看不透他的神色。 “德帝不顾他身后一种追随者的劝阻,排除万难,终是要立前古夙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后为妻,并册封其为‘元后’!”宫夙夜此话一落,底下的天曜朝臣素日里哪怕有再多的顾忌,在乍然听闻到此等密辛之时,也不由得纷纷哗然。 “怎么回事儿?这些事情恐怕除了史官,殿下他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啊,元后与德帝伉俪情深,这乃是我天曜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殿下他突然提起这个……嘶,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唉,这些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恐怕就算是真的,今日咱们这些人听了,要是出去没有装聋作哑……”那人说罢微摇了摇头,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般一来,倒是立时吓得底下的人迅速的噤了声。 “一甲子后,天成元年,我天曜皇朝的昭帝即位,又曾娶本王母妃身侧的人为妃。而自打这之后,整个天启大陆便有传言,得沧澜双佩天女者得天下!” 得沧澜双佩天女者得天下! 此话一出,不仅是底下的众人,就连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面上也渐渐泛起了一抹惊愕之色。 话说到此处,他们在座的人,扪心自问,能有几人没有那亲临高位的野心?而当宫夙夜将这话这般直白的说出…… 不管他存的什么心思,只会引得在座的这些人对他愈发的忌惮而已…… 宴王收回他那阴鹜的眸光,不动声色的与南疆的塔里格对视一眼,墨无痕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抿唇轻扣,凌墨尘的嘴角,倒是一反常态,颇为愉悦的轻勾。 “而至于方才,赤燕三皇子如此担忧叶凌公主,本王猜测,这当中的原因想必并不尽乃叶凌公主是燕帝最宠爱的女儿,更重要的……反而应该是多年前赤燕的钦天监所推算出的,叶凌公主乃是凤女的命格!” “啊?叶凌公主是凤女?” “是啊,难道你没有听说?” “啧,是有听说不错。可是老夫怎么总感觉少了一点儿什么……再者,她若真是凤女,那赤燕公主前来我天曜该不是要……” “陈大人,你说得不错。”底下的议论声,早就被宫夙夜听在了耳里,他宽慰的轻拍了拍一旁君卿的手,却是在眸光流转之间,沉声继续道:“叶凌公主到底是不是凤女的命格……法华大师十年归京的消息,想必你们在座的诸位也并不陌生。” 有了宫夙夜的这么一句,底下的天曜朝臣齐齐低头,再次选择了沉默。 须臾之后,只听宫夙夜继续道:“而本王今日说出此话的目的,无疑是想要赌一点与之不同的!” “西凉国师爱棋,天下皆知!而如今,本王只道,若以天下为棋,诸位,你们敢赌么?” “啪嗒”一声,南疆王面前的杯盏尽碎。 而底下的一众天曜朝臣无不颤抖着嘴唇,用看疯子一样的眼光把在座那几人瞅着。 “殿下,三思啊!这可不是儿戏!” “是呀,张将军说得不错!若殿下敢拿天下为赌局,那我护国公不惜舍了这把老骨头!这可是先祖传给如今陛下,再到你你父王和一众追随的天曜大臣的百年基业呀!老夫若是连这都不能替先祖守住,要是有朝一日下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颜面?有何颜面!” 护国公“啪”地一声,猛拍了桌子,还来不及给其余众人反应,他就已经存了冒死谏言的心思,看看三两步就提步到了大殿之上。 眼看着护国公那苍老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就连他那莹白的胡须,衬着的那张肃然的面容,都不得不让人替他待会儿非死即伤的命运,有了几分惋惜的态度。 底下的司徒老侯爷还算是比较了解宫夙夜私底下脾性的,而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被护国公这般反驳,司徒老侯爷先是担忧的望了一眼,但他越想却是越坐不住。 “老侯爷你急什么?殿下若真存了什么心思,一般人都是拦不住的。”沈惊郅眼光微动,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那抹绯色衣袍身旁的软玉之色。 法华大师既然归京,看来有些事情,就连她,也要变了…… 端坐在一旁的司徒老侯爷,他自是知道自己急也没用,但他与护国公,先不说好歹有着多年的情谊,就单凭那老头儿是被他生拉硬拽投入摄政王门下,算是举足轻重的文官,他都得对他负责。 毕竟,护国公这老头儿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 “老侯爷你大可放心!殿下他做事,向来有分寸。”沈惊郅有些心不在焉的敛了敛眸光,话提点到这里也就够了。 今日这些局面,比起日后的对峙,这已经算是简单的了,若他们这些老臣,连这些场合都应付不了…… 司徒老侯爷担忧地将眸光再次投掷在大殿之上,宫夙夜那抹绯色的衣袍,在护国公的话一出口之时,寒凉之气果然尽显! 然而,还不待宫夙夜那厮再说些什么,墨无痕却是出乎意料的难得哈哈大笑了两声,“本国师身在西凉,早就有听说,天曜的摄政王,不能以凡人来视之!” “单凭这二日相处,天曜的摄政王殿下果然对我墨无痕的胃口!” 他这话一出,就连北齐的凌墨尘也干笑了两声以示附和,虽然他面上不怎么赞同,但却也未曾出言反驳。 轩辕恒精致的眸光微微一挑,那上位者的威压,陡然倾斜而至,思忖过后,他微闪着眸光,启唇问道:“不知摄政王殿下如此豪迈一言,这逐鹿天下的文试,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轩辕恒的话一出口,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再次有了一瞬的静默,他们纷纷瞪大了瞳眸,企图一瞬不错的捕捉宫夙夜面上的神色,只等着他那张菲薄的嘴唇,轻轻吐口。 “东楚太子这话问得不错。”宫夙夜的眸光,微顿了顿,接着,只听他冷觑了一眼大殿之上的护国公之后,神色不明的说着,“天成三年,据本王所知,本王的母妃,曾在生命垂危之际,被一人所救,并在当时有密言称,自天曜的摄政王一脉手里所丢失的沧澜玉龙佩,曾在那时,现世过。” “不如,接下来的所有比试,在座的诸位,咱们不妨都已沧澜玉龙佩的下落,以此逐鹿如何?”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夙太后一行人总算是步履急急的来到了广娥宫的大殿门口。 而当她那袭淡金色的长袍无声冷厉落地的时候,北辰玄逸却是一袭冰蓝色的锦袍,面上依旧一派淡然之色。 一番沉默的对峙,夙太后那双冰冷的瞳眸,在扫向北辰玄逸身后书锦所怀抱的紫檀绿琦之时,眼底的光芒微微一闪,终究是率先问出了口,“逸王,你怎么在这里?哀家敢问一句,赤燕的公主,你又可曾见过她在哪里?” 对于夙太后突然沉下来的口气,北辰玄逸的面上,似是未曾有过半分的讶异之色,但他那往日里素来毫无波澜的双眸,在夙太后提起叶凌之时,眸底黑云涌动,却在瞬时,又很快的掩了下去。 “玄逸不知太后从哪里听闻的消息,能让太后扔下天曜国宴的文试,反而兴师动众的带着这一大堆人马,前来本王母妃的广娥宫质问本王。”北辰玄逸菲薄的嘴唇,寒凉之气轻吐,说出口的话,让夙太后的脸色却是冷了又冷。 “但似乎很抱歉,玄逸对太后口中所说之事,一概不知。” 第一百七十章 没想过要云姑娘插手! “你……”听到北辰玄逸口中的“质问”一词,夙太后胸腔的气息微微一滞,冷厉的眸光不动声色的扫过跟在她身后的赤燕三皇子身边的几位亲信。 倾文眸带恼怒,思虑一番之后,却终是缓下了声音,“逸王殿下,此事乃关乎我赤燕的公主殿下与我家主子,三皇子的安危!兹事体大,还望逸王殿下能替慎心留意几分!” 倾文面上的话说得客气,但北辰玄逸的眸色,却是让人探查不出里面半分的情绪。 半晌,他凝眸,颔首,冰蓝色的长袍终是在半空中无声的拖曳出弧度。 寒凉精致的眸,在与那些人错身而过之后,瞬时变成了浓墨色。 书锦紧跟在他的身后,怀抱着紫檀绿琦,一路上同样罕见的垂眸不语。 北辰玄逸这一走,倒是让夙太后与倾文无声的对视一眼,须臾之后,夙太后沉声开口,“看来,有些人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来人,给哀家将领路的那宫婢拖过来!哀家亲自盘问!” 然而孰料,她的这番话还不等底下的人有什么动作,附近御花园的一阵响动,就足以惊动了众人! 夙太后的眸光,霎时一厉,淡金色长袍映衬下,使得她整个人的气息愈发阴沉了几分。 “放开……嗯啊,不要,放……放开!不!你不要走!你不能丢下我!快,快……”凌乱的墨发,伴随着那人儿仿若低泣时的辗转诱惑。 在御花园的某处角落,此刻慕容叶凌正双眸紧闭,姿态纵容的享受着身上那人所带给她的美好沉沦的快感。 她的一双纤手将那人的肩膀狠狠捏住,似是要嵌进他的骨缝一般,直至猩红的血色缓缓流出。 她身上的那人同样眸光紧闭,泛着潮红的面色,哪怕即使他心知身下人那甜腻的美好,此刻也早已没了那个心思去细细体悟。 他不经思索的张开了唇,又是一个激烈的吻,恨不得直接将她那调皮粉嫩的舌头直接吞下,他体内那抑制不住的冲动兽性,让他禁不住想要痛快的低吼一声,而这番动作下来,他不由得将头埋在她美好的馨香间,贪婪吸食! 他那双略带薄茧的大手,仿若根本就不懂得怜惜,从最初的“嘶啦”两声,随意扯掉她身上那仅余的蔽体的衣衫开始,慕容叶凌面上的表情便由一开始的抗拒,到如今的沉溺。 夙太后冷厉的眸光在瞥到这一瞬之时,面色一变,而反观赤燕一路跟来的使臣,在心下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为其感到羞耻! 这光天化日,白日,白日…… 赤燕的使臣之中,最快反应过来的便是倾文,他面色“唰”的铁青,但在下一刻,他用最快的速度提气而起,“嘭”地一拳,直接击在了慕容叶凌身上的那男人脸上! “太后!这件事,想必你们天曜该给我赤燕一个解释!” “我赤燕陛下捧在手心里的千金之躯,还容不得你们天曜随随便便的一个凡夫俗子前来亵渎!”倾文在动作之间冷冷地盯视了夙太后一眼。 倾文说着,不顾周围人的反应,动作倒是颇为迅速地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慕容叶凌那衣衫散乱半是赤裸的身体之上。 然而,慕容叶凌此时几乎完全丧失了神智,她眸光呆滞的看了倾文一眼,紧接着她好看的眉梢一挑,魅惑的一声轻笑,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顿时让倾文等人暗叫一声不好。 与此同时,被倾文趁机敲晕在一旁的男子,显然在离开了那堪称绝美的女体之后,身上那股难耐的滋味儿,宛如火焰在胸口燃烧,让他浑身都不好受。 于是,他只能紧闭着双眸,青筋渐起的双臂,用力地蜷握。 而那抹淡金色的长袍在经过他之时,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倒是一时让人看不出她面上的神色。 夙太后微抿了抿唇,命令道:“礼郡王身体不适,你们这些宫婢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传太医前来,给赤燕公主和郡王殿下好生诊脉!” 有了夙太后的这番命令,跟在她身后唯唯诺诺的一众宫婢,垂首应是之后,便不由得颤了颤身子,今日御花园这番密辛,被她们这些人瞅见了,要是被传出去,杀头恐怕都是轻的…… 这里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引得大殿之上的那些人过多的关注。 毕竟,但凡聪明点儿的人都该知道,这里真正把控朝政大权的并不是做主后宫的夙太后,而是在大殿之上的那抹衣袂翻飞,杀伐狠厉的摄政王! 之前赤燕突生的变故,非但让赤燕三皇子突然离场,就连夙太后一时都没坐住,跟在赤燕身后的人,一同前去查看了。 这事儿真要是传出去,先不说赤燕对他们天曜的态度如何,单单是此,天曜在赤燕面前倒是如同在做低伏小了。 而偏偏他们这些端坐在底下的天曜朝臣,没一人敢贸然出声,太后与宴王一派跟摄政王殿下作对,还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这些时机,选在了这关键的节骨眼儿……转眸之间,一群大臣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禁纷纷摇头低叹了两声。 “哈哈哈!天曜的摄政王敢以沧澜玉龙佩作赌,莫非你的手上已经有了沧澜玉龙佩的下落?”凌墨尘听罢宫夙夜的话,仿若不甚在意的挑眉笑笑,“若是如此,那我等如若贸然答应,岂不是便宜了你们天曜了!” “正如北齐的凌大将军所说,沧澜玉龙佩的下落,一直乃是我等所苦苦追寻的。你的手里握有沧澜玉凤,那么,这沧澜玉龙的下落,殿下若当真肯说,那还的确就该有能者得之!” 墨无痕表面上应和着凌墨尘的话,实则,他的心思,一时并不在于此。 他淡淡的眸光,微觑了宫夙夜身旁那人一眼,宫夙夜气息一沉,脚步一顿,恰到好处的挡住了墨无痕此时看过来的视线。 在他转眸对上君卿那略带困惑之色的双眸之时,他抿了抿薄唇,轻握了握她的手腕儿,以示一时的安抚。 要说,对于墨无痕突如其来的盯视,君卿一开始并未曾放在心上,但当她在今日的大殿之上总感到那玉阶之上,好似来自不同方向的探寻目光,倒是让她轻勾了勾唇瓣,意味不明的笑了。 而至于她的这番小动作,自是没有逃过一直守在她身侧的宫夙夜的眼底。他由着她,对于她的小心思,并不打算阻止…… “哼,这番话说得倒是轻松!此刻,赤燕使臣不在,而摄政王这番作为,莫不是将我南疆和赤燕彻底的排除在外了不成?”南疆王的话一向很少,但也难得见他有这般难看的面色。 君卿潋滟的眸光在看向说话的那人之时,微微抿唇,眼底的暗光,一闪而过。 “这本就是逐鹿天下的文试,赤燕的人肯中途退场,说不定赤燕的确没有这个野心……而至于南疆,”轩辕恒的话,在沉默一瞬之后,微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南疆百年,皆乃赤燕的附属。若是南疆王不甘愿就此认输,你倒是可以试着放手搏一搏。” 轩辕恒此话一出,顿时让南疆的人心生恼怒! 塔里木恨恨的盯视了他一眼,塔里格在阴沉着眸光的同时,甩袖冷哼,“本将军听太子殿下话里的意思,看来东楚是站在天曜这边的了……” 谁知他的这番话一落,非但挑拨离间没成,轩辕恒倒还转眸笑笑,“难道南疆使臣消息阻塞,并未打探到本太子一到这天曜帝京,便是住在摄政王府的么?呵!若是如此,那倒也就难怪不敢下这么大的赌注。” 轩辕恒说完这话,兀自沉了沉眸,端坐在底下的一众天曜朝臣,虽然明知这话里暗藏讥讽的意思,但却仍是在惊愕一瞬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倒是反观南疆使臣的面色,一时阴沉得几乎都快滴出水来了。 然而孰料,似乎从始至终这场豪赌,宫夙夜并未有过半点儿想要询问南疆使臣的意思,在轩辕恒的一番奚落之后,无论南疆的人答应与否,接下来的话,宫夙夜早就酝酿好了藏在腹中。 “既然东楚、西凉与北齐的诸位皆无什么异议,那本王接下来就不如从这沧澜双佩说起,谈谈今时今日这天启大陆的诸国与前古夙王朝的治国之策!” 宫夙夜的话音一落,宛如在平静的湖面里,投掷下一颗碎石,霎时之间,这大殿上的气氛,再一次沸腾! “真是不知道殿下今日是怎么了,有了沧澜玉龙佩作为引子也就罢了……古夙王朝灭国都那么久远了,要不是有着那些史书,那些个腌臜事儿,谁又还知道呢!” “呸,你说什么!咱们天曜的背后如今好歹也算是有着东楚在撑腰!你们这些个老匹夫的急个什么?” “唉,要说这沧澜双佩,这天下谁人不知沧澜玉凤就握在殿下的手中?要是这沧澜玉龙佩当真现世一出!若是被我们天曜的人,拿到了手里倒还好,这要若是没拿到……天曜即使有东楚撑腰又如何?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呀!” 护国公的又一声忧心的长叹,被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之中,司徒老侯爷看着底下的人不停交头接耳的场景,任是心下再怎么担忧,此刻他看着沈惊郅那沉稳的双眸,也只得低叹一声。 既然是殿下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恐怕说再多都无用…… 然而这时,将神色隐匿在阴影背后的沈惊郅,眸光却是微微一闪,这天底下的人,恐怕除了东楚,就只有逸王和那人心知,他的府阁之中唯有古夙居,存有古夙…… 君卿潋滟的眸光从沈惊郅那张满是君子之气的脸上不动声色的收回,底下的人此刻都在议论些什么,不用多说,她自然也能猜到几分。 而至于宫夙夜口中的“古夙王朝”,君卿要说不好奇那才是假的,毕竟,她深深地记得,宫夙夜毒发那次,火火那小家伙领她去的地方,不就是王府里的古夙居么? 古夙居,古夙王朝…… 宫夙夜,夙太后……这几者之间,都有一个“夙”字,他们是否又真的有什么联系? 君卿微微敛下眸中的沉思,默默地将打量的视线收回,这时,在一番酝酿之后,宫夙夜敛下了狭长的眸光,继续沉声道:“几乎天启大陆所有的史书上都在记载,前古夙王朝的灭国之因,究其根本是因为女色。” “而有一些野史对其则更是笔露批判,声称若是没有女色,根本无法成就天下枭雄。” “如今,虽时不予我,但今时今日在座的诸位,关于这点御国之策,在本王看来,想必定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而这逐鹿天下的文试,若是算上之前西凉国师的那番对弈,想必这两点,已经足够在座的诸位逐出胜负。” “当然,输赢虽不乃天定!但沧澜玉龙佩的下落,却并不掌握在本王的手里!” “本王只能在这之前先替诸位当着众人的面,传个消息!赢者,两日后,华岩寺,法华大师……” 宫夙夜的话音一落,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诡异的静默了一瞬,底下的天曜朝臣纷纷对视了一眼,半晌愣是没摸透殿下这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而反观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心有默契的凝视了宫夙夜一眼之后,便齐齐敛下了眸光,在转瞬之间,就收回了自己的心思。 “哼!贵国的摄政王殿下说得倒是清楚!本将军缘何又知道你这不是在忽悠?万一,要是法华大师早就透露了消息给你,那我等岂不是……”塔里木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便被墨无痕那明显冷下来的声音所阻止,“本国师以为,南疆的使臣应该知道出家人一向不打诳语!” 塔里木面色一滞,心下一噎,尤其是在同时,接受了身旁塔里格的一眼瞪视之后,他只得讪讪然的住了嘴。 宫夙夜狭长的眸光微敛,对于南疆使臣的打岔,他愣是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这不由得让一直端坐在玉阶之上的南疆王心下有些恼怒,但紧接着,他身旁的塔里格却是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事情还没完,他们南疆的人,还可以接着将戏看下去…… 塔里格的这番动作自以为做得隐蔽,底下的君卿与轩辕恒倒是心有默契的,微闪了闪眸。 他们二人的视线,再次在半空中交错,沉默一瞬之后,又无声的错开。 侍奉在轩辕恒身侧的小椅子不懂其中心思,却是暗地里为王府里那正生着闷气的小祖宗,微微擦了一把汗,这太子殿下今日时不时的盯视着人家摄政王未来的王妃,眉目传情什么的,简直太没爱了…… 小椅子心里的这番默默念叨,倒是让在府里了无事事的轩辕子樱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她困倦的揉了揉略有疲惫的身子,眼巴巴的瞅着轩辕恒的房间不满地蹙了蹙眉。 而这个时候,藏身在梁柱身后的夜梓离在接到十一传来的消息之时,却是罕见的皱了皱眉,在深深地看了一眼轩辕子樱所在的方向之后,他犹豫一瞬,终是派暗五将人盯着,转身便提气而起,向着府门之外迅速掠去。 云子漫一路拉着羽九,前往摄政王府这边赶的时间,连半柱香都未曾用到。 他们二人在见到夜梓离的那一瞬,神色变得尤为凝重,夜梓离眸光一黯,不动声色的带着这乔装之后的二人,匆匆进了府。 “不好了,永安候手底下的金羽卫出事了!”没等夜梓离先一步开口,云子漫倒是急急的把夜鹰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张口就复述了一遍。 夜梓离的目光复杂的在云子漫那张清淡的脸上凝眸了一瞬,但很快的,他撇开眼,沉声道:“子漫,你忘了规矩!沧澜玉凤未得主子谕令不得轻易出手!” 有了夜梓离的话,云子漫连白眼都懒得翻,对于这张面瘫死人脸的态度,恨不得直接就踹上去两脚。 但事情紧急,云子漫这急躁的性子,深吸一口气之后,终是忍住了,她扬声道:“主子这个时候在宫里,让他赶过去,根本就来不及!更何况,这种事情,怎们能轻易,轻易……” 云子漫嘴唇嗫嚅了半天,咬了咬牙,心下更是郁闷了几分。 而反观羽九,一路的急急行事,到了这里却异常的冷静,云子漫终是一个没忍住回眸斥声:“你们这些人怎么还能这么冷静?要是真的去晚一步,说不定人就没了!夜梓离,你就不能看在朋友一场的面子上,帮忙想想对策!” 对于云子漫的怒斥,夜梓离神色不动,只是抿紧了唇瓣,一瞬不错的紧盯着她,羽九沉默片刻,待他彻底的冷静下来之后,只听他开口说道:“我金羽卫的事,本来就没想要过云姑娘插手。” “而我羽九肯来王府这一趟,所为也不过希望贵府能够暂代羽九替主子照看一下云姑娘!”羽九的话还未曾说完,云子漫突地,便觉身上某处一痛,只来得及瞪大了双眼,说个“你”字,整个人立时便昏睡了过去。 “云姑娘,暂且对不住了!”羽九说完这番话,沉默的凝视了夜梓离一瞬,在错身而过之时,只留下了一张娟帕,转瞬之间,这座府里,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第一百七十一章 城头高挂方天戟 夙太后命太医馆的人急急前来,将一时间被打昏过去的慕容叶凌与北辰墨这二人平放在榻上,便紧接着,眸露担忧地瞅着张太医的诊脉。 倾文面色有些难看的冷觑了方才从昏迷中醒来,便宛如一头凶兽一般,躁动不安的北辰墨一眼。 张太医凝着面色,丝毫不敢怠慢的拿出了他早就备好的红丝。 倾文不露声色的派人将红丝的一端,系在了慕容叶凌的皓腕上,他转身,神色不明的看着一旁的宫婢缓缓拉下了帷幔。而他沉默片刻之后,那晦暗的眸色终是落在了北辰墨的身上。 紧闭的门扉之外,侍奉在夙太后身边的宫婢与赤燕的一干使臣,倒是一直等在了那里,在短暂的哗然之后,这里徒留的只是诡异的寂静。 毕竟,这事情说到头来,任凭这慕容叶凌再怎么是千金之躯,也不过一介女子!清白之身被一个男子毁了便是毁了! 至少目前,在表面上最乐观的看来,赤燕与天曜皇室的联姻,该是要板上钉钉了。 在倾文沉着面色缓缓合上门扉的那一刻,这里的众人全都在一时之间敛下了各异的心思。 倾文抬眸,不期然之间便与夙太后那仿若风雨不动的眸光所对上,须臾,他冷嗤一声,“公主殿下身体如何,暂且还有待御医定论!但属下想,贵国的太后,该是不介意属下遵从三皇子之前的吩咐,在这之后让我赤燕的大夫也给公主殿下诊脉一番?” 夙太后闪了闪眸,唇边倏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贵国公主在我天曜的帝宫之中,一时之间出了这种事,自是不能排除这背后是否有小人的暗算。” “身为三皇子殿下身边的亲信,贵公子能这般想,已是我天曜之幸,哀家又缘何有否定的道理?”夙太后说着,面上泛起的笑,倒是让人看起来格外的慈眉善目。 倾文的紧了紧蜷握在身侧的双手,望着夙太后的眸色微深了深,却是在回眸之时,给暗地里早就准备好的赤燕大夫使了个眼色。 相比起倾文等人此时心下的郁结,倾武却是早在走出宫门之时,就已把跟在身后的楚依依甩开。 倾武躲在暗处,冷觑了一眼在这偌大的天曜帝宫里宛若没头没脑的蜜蜂一样乱窜的女人。半晌,他沉眸,无声甩袖,倏地提气,却是朝着另一处飞掠而去。 永寿宫中,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罗衾,而里面那耳鬓厮磨交缠不休的两抹身影,却是在背后的那抹黑影之下,映衬着的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愈发诡异。 黑影冷瞅了榻上的动静一眼,在这大殿之中翻找的动作依旧不停。 褐色的瓦片,被人无声的揭开,晶亮的瞳眸,在那玲珑剔透的光辉之下,倏地收敛! 但显然……为时已晚! 那抹黑色的身影迅速收手闪身,黑色的锦靴“蹬蹬瞪”的斜踏在梁柱之上,与此同时,屋顶上的倾武暗道一声“不好”,见势不对,同样动作迅猛地向后掠身。 黑影骤然之间便已飞掠而出,他足踏九宫,横睨着眉眼,左手微不可见的捏了一个剑决,二者对峙的气息,瞬时悄然地在这永寿宫的附近蔓延! 倾武遥望着那人,双眼危险的一眯,他双足变换之间,手里的剑锋凌然而至,眼见那人飞掠的身影,越来越快,最后他脚下运气,干脆直如一团风一般,寻找着那抹黑影的破绽。 倾武暗运一口气,闷哼一声之后,九环刀当胸一横,径自双目一闭,呼吸陡地一沉! 黑影的瞳眸精光一闪,这个时候,摆明了不是争锋相对的时候,这九宫步法也最是耗力,若是平日这或许还算不得什么,但此刻……不说还有任务在身,单凭这人的实力,紧紧半柱香的功夫竟已让他感到轻微的疲倦。 奈何黑影看似从容的站在那里,全身几乎毫无破绽。他额头青筋渐起之下,无奈咬牙,扬手一剑刺出,剑气乍然直化成闪烁的银芒,径取黑影的背后! 眼见剑芒已经到了黑影身后,他沉闷的轻哧一声,反而黑薛一踏,借力一个纵身,就跃了上空。 “你是什么人!”倾武眸露困惑之间,终是忍不住开口出声,然而孰料,那抹黑影却是冷觑了他一眼,讥讽地勾唇笑了。 那抹黑影并未回话,一时之间,想着主子的吩咐,这时辰,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他眸光一闪,抓住了倾武眼中乍然迸出的喜色! 他的剑式顺势一挑,一招剑指天南刺向倾武的双足。 此时的倾武面对黑影犹如附骨之毒般的长剑仿佛不为所动,他双手紧握刀柄,顺势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的劈了下去。 黑影见状,诡异一笑,扬手一招,手里的粉末,转瞬便随风散了…… 倾武似乎并未料到对方有此一招,他捂唇向后急退两步,当那粉末散去,想要再寻得那时,这方圆之内,那人早已蹿得看不见身影。 倏地,倾武眉眼一沉,心下惊觉这恐怕是中了某些人的暗算! 精致的琉璃瓦上,他滚着金边儿的黑靴还来不及蹬地一迈,底下一群做侍卫打扮的人,瞧见了他,顿时惊叫起来,“刺,刺客!” “快看!那儿有刺客!” “抓刺客——” 一时之间,有了那侍卫的带头喊叫,这一日内除去御花园先前的那一幕,这永寿宫里面的情境,待得众人破门而入之时,又是一阵阵的鸡飞狗跳。 不过,这些暗流的涌动,似乎都影响不了此刻大殿之上的那抹绯色的身影。 宫夙夜狭长的眸子微敛,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遍布,他抬眸与轩辕恒两相对视了一眼,须臾之后,他移开了目光,沉声开口:“东楚乃是我天启大陆的最强国,它虽与我天曜隔江相望,但这似乎并不妨碍咱们两国的交好。” “而这番论证,本王深思熟虑一番,倒不妨让东楚太子先开口说说,如何?” 轩辕恒深邃的眸光在宫夙夜那张宛若鬼斧刀刻般的脸上微凝,哪怕他纵使知道这人如今将浑身的杀伐之气掩饰得很好,但当他提到古夙王朝之时,却依旧藏不了他那阎罗嗜血的本性! 他菲薄的嘴唇,轻勾了勾,深邃的瞳眸,睥睨一扫,他笑,“能得贵国摄政王如此抬举我东楚,本太子自是乐意之至。” “不过,本太子接下来的话,虽不至于让底下在座的诸位朝臣失望,但也自认是不能堪当赤燕三皇子一人之力鼎当赤燕举国之行。”东楚太子闪眸,漂亮的薄唇,所吐口的话,却是让今日的赤燕,避无可避的再次躺枪。 南疆使臣的面色,此刻微微泛着铁青,看着轩辕恒的眼色,愈发的冷寒。 而此刻的轩辕恒却恍若未觉似的,他勾唇轻笑,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低吟道:“而贵国摄政王的话,不知本太子又可否理解为,在某些人的眼中,自古红颜祸患,殿下却并不苟同!” 宫夙夜眼中暗光一闪,沉吟片刻,便道:“你说得不错!” 轩辕恒听罢,眼底的精光同样微微一闪,他思虑一瞬,转眸便轻笑道:“看来殿下与本太子当真是同路!” 轩辕恒突地低叹一声,倒是让一旁的塔里木等人,面色愈发的阴鹜难看,哼!真是不知,这同路人指的该是哪里的同路! 宫夙夜狭长的眸光微微一敛,不变的脸色,昭示着他丝毫不顾底下端坐的女儿家们一时正因了这英雄情长所发出的莫名惊叹。 端坐在他身旁的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樱色的嘴唇无声嗫嚅,却是换来宫夙夜朝她投来宽慰的一眼。 “虽然,这自古皆有女色侍奉君主之理,但在本太子看来,无论是前者乃古夙王朝君主最爱的嫔妃,还是后者又成为了贵国德帝当年建朝之时,所娶的元后。至少在这‘女色’放在她的身上,不是祸水,更应是一国之母!” “一国之母,在所有百姓的眼中,该尽的似乎就该是爱民如子的本分,但似乎历朝历代却并非如此。”轩辕恒说着,轻啜了杯盏中的一口酒,对于底下天曜朝臣所投来的饱含深意的打量目光,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而若事关治国之策……呵!本太子若是当时古夙王朝的君主,在当时的情境,虽不至于冲冠一怒,但拼尽一切腰间仗剑斩愚夫!相信这只要是个男儿,都该会做!” 东楚太子说完此话之后,敛了敛眸,完全不顾底下护国公快要羞红了一张老脸的神色。 他终是一个没忍住,愤愤然的当即指出,“若真按照东楚太子所说,言辞之过,恐怕这该是在对我天曜高祖的亵渎!更何况,史实如何,史官们的记载,乃是一笔一划出自公正之心所编纂,如何能同东楚太子与殿下这般翻翻野史,也就道听途说!” 护国公一时情急的话,倒是让一旁的司徒老侯爷微微变色,他眉露纠结的看着此刻前去谏言的护国公,真是恨不得能上前将他生拉硬拽一番! 这老头儿固执起来当真还像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宫夙夜斜睨了护国公一眼,他绯色的嘴唇微抿,一时并没有开口,而反观轩辕恒却是毫不在意的轻声笑笑,“方才所言,不过是本太子随意出口的一番话,但仅仅如此,贵国的臣子就敢有这般胆量前来辩驳!这……还真是天曜之幸!” 凌墨尘听罢,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底下的司徒老侯爷见状不由得长舒口气,这场无形的危机,总算是这般安然无恙的躲了过去。 然而谁料,司徒老侯爷这口气还没有提上来,又被护国公那老家伙接下来的话,弄得胸腔中的气息,狠狠一震,他眸带警告的瞅了那老家伙一眼。 偏生,这时的护国公就仿佛和玉阶之上的那几人拗上了似的,一时之间,不争个高低立下出来,该是不会轻易罢休! “东楚太子实乃严重!方才老臣所说,不过属实。今日天曜文试,既然摄政王殿下要与诸位辩证一番,这红颜祸患,自古以来谁是谁非的问题。殿下,老臣此处倒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宫夙夜狭长的眸光微微一扫,周身的气势,略有收敛。 “臣恳请殿下能应允老臣就做这番治国之策辩论的允证!老臣虽不敢盲目夸大,但好歹身乃我天曜内阁大学士。相信这番文试,若有了老夫的评判,定会更为尊重过往之人,而如此,也能以便咱们后人更好的讨教学问。殿下……”护国公说着,他低唤了声,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除了固执,便是对学术的谦卑与坚持。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抬,面对如此老者,她心下已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份肃然的尊敬! 宫夙夜精致的凤眸微微一漾,他无声的勾了勾唇,沉声道:“既是如此……” “本王准了!” 在踌躇挣扎了一番之后,正颓心丧气的护国公乍然听到这一句话,他不由得猛地抬头,就连他那双素日里黯淡的双眸,在此刻也不由得晶亮了几分。 “老臣谢过殿下!”护国公堪堪地说完此话,便步履蹒跚的回到了下首。 旁人或许不能猜透他此刻的心情,但就在前几日方才引为知交的司徒老侯爷又缘何不能明白他此刻的感受。 司徒老侯爷微微敛下了眸光,有些出神的望着大殿之上的那抹绯影,想起那日金樽斋沈惊郅曾对他说过的那番话,如今走到这一步,至少能够证明,他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 底下人的心思如何,端坐在玉阶上首的那几人,此刻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闲暇前来理会。 在适才的一番浅谈之后,就着这个话题,轩辕恒这时明显有了借此大作文章的一番心思,“城头高挂方天戟,名驹赤兔眼衔泪。” “古夙的最后一位国君似乎在他某日端坐在鸾座之上之时,便已听到了边城将士,所传来的号角。烽烟将起,枭雄争霸!王权的过于专制,引起了周边小国的不停反抗。” “长达多年的矛盾积压,时至这时,就算是和亲、割地这些手段,都已不能满足周边小国想要囫囵吞象的欲望!他们似乎瞅准了时机,在古夙王朝最宠爱的一位妃子产子之时,他们攻破了城门,点起了狼烟!” “呵!”突地,轩辕恒轻嘲一声,“可是这又如何?该来的,总会发生不是么?” “或许,那时的古夙皇帝并没有在座诸位所想象中的那般昏庸无能,但不过,他身为一国之君,面对古夙王朝统治近千年的天启大陆,他并不知,这场烽烟遍布的血腥争斗,从一开始他自己就在做刽子手。” 轩辕恒的话音一顿,不期然的对上宫夙夜此刻那幽深的瞳眸,“轻敌本乃兵家大忌,然而这些小国在他的眼里,不外乎就是弹丸之地的困兽之斗,数以万计的精兵在握,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 “于是,也正是有了这一遭,才在这后来,他所派出的宠臣前去征伐小国兵将,反遭囚禁一事。”轩辕恒沉了沉眸,继续道:“眼看他的爱妃生产在即,而当下的战事,又让他到了一个迫不得已的境地。” “或许,犹记得当日他在大殿之上沉着面色与众位朝臣决议一番之后,他率兵,三百万之众大败蛮夷!如今西凉玉雪山以北,天曜古月湖以南,东楚望龙江以西……” “此三地乃为重要关口,因此,古夙国军也曾派重兵把守。但本来自古水土之争,在养一方民众的同时,绝不会少了流血!官兵突然的到来,非但没有让一干百姓相互拥戴,反而将这些官兵视为抢夺东西的仇敌。” “这些事件步步叠加,由最开始的口头之争,到后来的刀剑相向,古夙王朝的官兵似乎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乍然间失去了民心。一失民心,哪怕这军中仍有君主的气魄支撑,但仍旧缺失了灵魂!” “是乃其民,才是兵之所向,君之所向!而至于女色……在本太子的眼里看来,它虽乃其由,但并非其因。哪怕到最后,史书上所载,略去了这当中某些不为人知的密辛,但千忧惹是非,御国之策该当与兵道无疑。”轩辕恒敛下眸色,垂首倒是不再言语。 而侍奉在他一旁的小椅子,在他那低迷的气压之下,总算是在这时长途了一口浊气。 “哈哈哈!东楚太子果然一番好见识!”没等其余人率先开口,凌墨尘“啪啪”两声,在这大殿之上神情激动的激起了掌来。 而这事,一有了人带头,底下的天曜朝臣在半晌的惊叹之后,也跟着接连附和,“啪啪”地鼓起了掌,一时之间,这天曜大殿之上,倒是出现了少有的喧哗之色。 第一百七十二章 鬼谷子 墨无痕轻啜了一口酒,眸光淡淡的眸子,在微觑了一眼底下众人之后,并没有开口。 南疆的人则是止不住的冷哼一声,若不是碍于东楚的强势,就凭轩辕恒方才这一番言辞,想必他南疆也定不会甘心就这般示弱。 不过,旁人或许没有听出什么,但隐匿在阴影一角的塔里格却是冰冷的勾了勾唇,弹丸小国,囫囵吞象……轩辕恒的这番含沙射影,这还真是当他南疆没人了么! 底下人的一派附和,引得护国公沉吟斟酌一番之后,也将心中所思,缓缓道出了口:“东楚太子身怀大才!年纪轻轻就足以挑起东楚大任!之前的事情,实乃老夫过于执拗,而太子此番所言,则的确是让老夫心生佩服!” 护国公端坐在下首,此时却是恭敬地起身,再向轩辕恒独独行了一礼,别看他护国公人虽老了,素日里也自问有些学识,但不管怎么说他心中清明,并未到那种倚老卖老、故步自封的地步。 君卿好看的樱唇轻勾,潋滟的双眸,波光流转,护国公这人,她还真没有看错…… 她如此想着,却是无意识的与宫夙夜转眸对视一眼。 宫夙夜从轩辕恒的那番话中飞快的收回神思,隐下精致的凤眸中所暗藏的涌动,他绯色的嘴唇轻勾,眸底在望向身旁的人儿时,不自觉地就多了一分宠溺的纵容。 尽管宫夙夜眸中的变幻掩饰得不错,但君卿毕竟不是傻子。 放眼这在座的诸位之中,她虽说不上是和宫夙夜朝夕相处,但自问自打他们二人交心的那刻起,他们相互之间就未曾有过什么隐瞒。 可是如今,自从华岩寺回府之后,宫夙夜不说,但他周身那渐渐浓郁的寒凉,却是骗不了她的。 再加上方才他在谈到古夙王朝之时,那周身气息突然的波动,这些细致之处拼凑在一起,已不得不让君卿有所警惕。 她望着他扬眉笑笑,她察觉到了他眸中的晃动,她心思微沉,却是在下一刻已不知不觉的收敛了笑容。 护国公此刻一番公允的声音,仍旧响彻在大殿之上,而玉阶之上的那几人却全都仿若不在意的笑笑,仿佛如同底下的天曜朝臣一般,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探查出东楚太子的话外之意。 “而至于太子方才所言,针对殿下所提及的女色与治国,太子的回答在老夫的眼里,实乃堪称个中典范!水亦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才是国之根本!轩辕太子,不错!不错!”护国公面上和蔼的笑着,一双略微浑浊的老眼在此刻望向轩辕恒的同时,都不由得冒着精光。 而底下在座的天曜朝臣,哪怕他们再怎么感慨三公在朝堂之上的日渐势弱,但偏生这也并不能动摇护国公这老匹夫,实乃他们天曜学士中的一介泰斗! 能得到他此番评价的已是不错,然而反观轩辕恒别看他年纪轻轻,不过及冠三年有余,但人家这副不骄不躁的态度,就已经赢得了底下众人不停的叫好。 尤其是几个围坐在欧阳紫月附近的女儿家们,要不是碍着人家欧阳御史在朝堂的面子,肯定当即就会和欧阳紫月闹翻,甚至是顾不上闺阁小姐的面子,哪怕就是红着脸,也定要与欧阳紫月一般,在这大殿之上趁机亲近那些清贵如月华的男子! 到时候,麻雀变凤凰,说不定就成了真!甚至还流传一段佳话,让旁人艳羡都来不及! 北辰宴沉着双眸看着眼前的情境,不由得甩袖冷叱一声,端坐在他身侧的悦王察觉之后,却是眸色不明的飘过来了一眼。 北辰宴察觉到了他探寻而来的视线,胸腔中本来就积压着的一口气,此时更是恼怒了几分。 他突然想起昨晚余撩那厮在深宫里的暗访,这件事情无疑代表着他和夙太后那女人明里暗里快要撕破脸。 奈何像他这种蠢货,偏生还看不懂人的眼色,真不知道他的墨儿在私底下是怎么在给他这个父王办事! 京都府尹出了刘统领那件事,他也没见北辰墨主动向他禀报过。 他阴沉着双眸,在他为此恼怒的同时,心下却是暗暗多了一抹疑惑,他自从命墨儿与左相府的人退婚之后,这突然冒出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 若不是天曜京郊神兵那一事,乃是他和南疆的人联手,或许有些事情他都被北辰墨给瞒着…… 如此一想,北辰宴阴沉的瞳眸,“唰”地一下瞬变! 他整个人的面上顿时呈现出一种深深的扭曲! 端坐在玉阶下首的君胤闷了一口杯盏中的酒,仿若不甚在意的望向北辰宴所在之处,他不屑地轻哼一声,却是在下一瞬,乍然对上沈惊郅别有深意的瞳眸。 君胤桀骜的眸子微闪,却是在下一刻,就已整理好了面色,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浑不在意,懒懒散散的人架子。 在旁人眼中一出精彩的好戏,在他君胤的眼里,却是只需卿卿无忧,而方才就下毒一事,那些所诋毁卿卿的人,他可是牢牢的记着,绝不会轻易放过。 然而这时,天曜的朝臣还沉浸在轩辕恒的一番警醒之中,显然在他的话里,他们似乎看到了一种理想国度的精准构想,浑然不知就在这不久之后,天曜帝京的朝堂又会发生怎样的动荡! 与这里还算轻松的气氛相比,永寿宫的附近,却一再的剑拔弩张。 而就在那抹黑影洒下手里的粉末之后,虽然险险逃脱,但天曜帝宫御林军们这般迅速的动作,还当真让他不敢轻易逃脱。 他索性大胆的后退两步,将身子隐匿在了一旁的红枫之后。 他沉冷着眸子,静静地躲在暗处,倒是想要看看此时被御林军包围之下的倾武,又还能如何逃脱。 面对御林军这番迅猛的集结阵势,饶是早就有所准备的倾武,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想起主子或许还在这座宫殿里,而他如今要面临的又是这种形势…… 他心下不安的一跳,总觉得这之前又哪里算漏,似乎现在的情况,并未曾按照他们之前商议好的走。 两批人马的对峙,倒是引得御林军中领头的人面面相觑,躲在红枫背后的身影微眯了眯眼,他此刻倒是想要靠得更近一点,以便确认这前来的御林军到底是宴王,还是宫夙夜那边。 御林军领头的将领,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倒是立时会意,迅速地向后几步,眼看就要动作小心的退出了包围圈,然而偏生就在这个时候,宛如黑色旋风的光亮,“唰”地一闪,那人“嘭——”地一声,重重倒地! 瞳孔放大仅仅只在瞬间,领头的将领当即面色一变,猛地一咬牙,大声喝道:“快给我拿下!拿下——” 他手里的刀戟,用力一挥! 底下的御林军在短暂的犹疑之后,也立时就猛扑而上,直接动手! 而显然,在方才他们犹疑的那一瞬,已是看出了倾武身上这一袭赤燕服饰的打扮,他们在害怕惹到权贵的同时,却更为担心自己的小命! 上面人的命令,就宛如一把刀架在了脖子,而在他们回过神来之后,天曜的御林军却也没旁人所想象中的那么窝囊! 红枫背后的那抹黑影望着眼前的场景冷冷的勾了勾唇,虽然在永寿宫并未在天成或是暮晚的身上,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但主子的命令她也算是差不多完成! 若不是还需要她向某些人通风报信,这个时候似乎乘凉看戏,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翎云轻勾了勾唇,在离去之时,终是转身冷冷地睨视了那陷入混乱局势的永寿宫一眼,昔日的左相府,在今日,或许就该从这天启大陆上彻底的消失…… 倾文这边,张太医在把脉之后倒是给赤燕公主暂时开了几副方子,但没多久,赤燕的大夫也进去把脉之后,张太医的脸色可就算不上太好看了。 在那二人都从房里踱步出来,夙太后与赤燕使臣等人自是着急了几分。 “公主殿下的情况如今怎样?”夙太后那袭淡金色的长袍,依旧吸人眼球,她不及赤燕的使臣张口说话,她倒似乎是更急上几分。 张太医与赤燕的那名大夫,先是犹疑了一瞬,然后再颇有默契的对望了一眼,终是在一番沉吟之后,张太医率先开口,“回禀太后,公主身上乃是中毒之症!这当中掺杂着些许……呃,些许……些许烟花之地所用的香料,所以公主适才才这般,这般如此……” 张太医似是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措辞,他感受到周围赤燕使臣那不善的眼神,紧张得不停地用他那宽大的袖袍拭去额上的细汗,“而至于方才,本太医用银针给公主殿下所逼出来的毒,与大殿之上的几乎无异!这……” 张太医略微犹疑了一瞬,然而当他对上一旁倾文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心下顿时一跳,双唇微张,仍是把哽在喉咙里的话,说出了口,“太后,微臣唯恐下这毒之人心思难测,若是不迅速将那下毒之人揪出,微臣害怕在我天曜这国宴之上该是有更多的人遭以毒手!” “而彼时别说我天曜要给赤燕使臣一个……” “行了,哀家知道了!”夙太后微微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而在众人所看不到的阴影之中,夙太后却是冷睨着眸,神色不明的看了张太医一眼,她安排他进来这里,是让他抓住时机挑拨,可不是前来给她当一个谏客! 在张太医话罢之后,倾文的眉梢微微一挑,示意赤燕的大夫将他的诊断也说出口,赤燕的大夫眸光微微一眯,他沉吟片刻,才道:“回倾文公子的话,张太医与草民的诊断相差不多,只不过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他所说的香料……” “哦?”似乎他的这话,让夙太后引起了兴趣,“哀家方才听言不都是中毒之症么?怎么越牵扯似乎越离不开香料这一回事?” “呵呵,”赤燕的大夫轻笑一声,“贵国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此种香料乃是我赤燕女儿家闺阁特制,一般人还寻不来此物。” 他此话一出,顿时引得赤燕的使臣朝他投来怪异一眼,这件事分明就是天曜的疏忽,怎么听他的意思,反而倒是他们赤燕的人,自己的错? 倾文面上不露声色,但只有他那或明或暗的眸光,对于他此刻的心绪,有了些微的泄露,那赤燕的大夫挑眉笑笑,似乎并不受此影响,他转而继续道:“这赤燕女儿家用的香料里面,的确不会加催情之物,但也更不会加曼陀罗这种控人心绪之物!” 伴随着那人最后的话音一落,顿时在场的赤燕使臣一片哗然,“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曼陀罗这种毒物?” “谁知道呢?哼!还真是想知道天曜的人,到底是谁有胆子敢给这般谋害咱们赤燕的公主!” “是啊,你说得不错,这件事的主谋说不定就是之前与暮晚姑娘对弈的君家臣女!她定是嫉妒了咱家公主比她更出风头,一时心下暗恼,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可是那歹毒心肠的女人给公主殿下使了这般腌臜手段,我赤燕的公主在他们礼郡王殿下的手里也算是毁了!就是不知,公主她现在还能否醒过来了!” “我赤燕的公主冰清玉洁,若不是天曜的人……” 张太医将这些议论纷纷的话,听在耳里,一时倒也算是说不清心下是个什么感触,正在他眉露纠结的时候,赤燕的大夫,那个邋里邋遢的臭老头儿却又再次开了口,“诸位还请放心,有我鬼谷子出马,公主殿下除了被人破身之外,曼陀罗之毒在发泄一阵之后,我老头儿还算有办法解救!” 然而,殊不知在他这番话落之后,他那邪吝的眉眼一挑,赤燕的使臣居然只在乎三皇子殿下居然请到了鬼谷子,而深深地忽略掉了他后面话里的邪恶之处。 张太医在这之前本来还因赤燕的人,明摆着不相信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但此刻在听到对方乃是鬼谷子之后,惊讶了一瞬,顿时一改先前的态度! 他那双瞳孔,在看到鬼谷子之时,不由变得越发晶亮起来! 呵!毕竟若真要说起这鬼谷子是谁,为何得到在场之人这般的推崇! 别的不说,就凭他那鬼医谷与神医谷两派多年的爱恨纠葛,还有他那一手带大,直至如今都跟在宫夙夜身侧的小徒! 就足以让众人忽视他那一手稀奇古怪却又妙手回春的医术! 偏生这人的脾气古怪,寻常人等妄图请他出山几乎完全摸不到门路,而谁又曾想如今他倒是跟着他们赤燕的使臣,一路也还真伪装成了普通的大夫。 要不是他今日进宫这番恢复以往的打扮,在有了他的自报家门,这个时候索性倒也没有人会傻到去怀疑他的身份。 鬼谷子见了他们的反应,不由得抖了抖眉毛,不耐地冷瞥了围在他周围的赤燕使臣一眼。 而他身旁的倾文倒还算是理智,在一众使臣稍微平息下来之后,他出声道:“不论阁下用何种办法,还请答应倾文,千万不能让公主殿下出事!否则,燕帝陛下……” 倾文沉声说着,突然抱拳一跪,这陡变的画风,倒是吓得赤燕的使臣一愣一愣。 “还望阁下能够鼎力相助,彼时我赤燕定不会亏……” 鬼谷子紧拧着略微向上翘的两根眉毛,有些无措的冷打着牙关,还来不及将人扶助,这门外就有人慌里慌张的大喊一声,“不好了!太后不好了!永寿宫,永寿宫……” 本来夙太后正冷凝着的眸色,在听到门外突然有人大呼永寿宫的时候,她的瞳眸几乎快要冻结成冰! 她略微烦躁地闭了闭眼,涂满豆蔻的指甲,垂在身侧,微微握拳。 跟在太后身边的一众宫婢,如何又能看不懂脸色,这个时候太后娘娘摆明了是不愿再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谁知偏偏天不遂人愿,今日这些事情,还真就没有一件事情,能让她顺心! “唰”地一下,她饱含着冷意的瞳眸,猛地睁开!其间的寒意让一旁的鬼谷子都不由得抖了抖。 他瞪大了一双老眼,有些无措的瞧着眼前这女人,他似乎有些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能让一国的太后,乍然之间,方才的温婉不复,所有的一切都被面上的骇然之色所替代。 “张太医,你就暂且代哀家留在这里。公主若再有什么事,务必向哀家立即禀报!”夙太后吩咐完这番话,便领着她身后的众人,急急的摆驾永寿宫,张太医表情木然的应了声是,肉做的心,却无声的寸寸寒凉下去。 鬼谷子见状顿时皮笑肉不笑的盯视了夙太后的背影一眼,仿若浑不在意的与赤燕的一众使臣相处着。 倾文离去之时,给他手下的大臣使了个眼色,那个大臣立时会意的微微颔首。 倾文收回了眸子,深深地看了这里的众人一眼,他沉吟一瞬,腹下微微运气,转身便向永寿宫所在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千金博得美人笑 当夙太后一行人疾步赶来之时,倾武已经与御林军动起了手。 而那场中混乱的场面,虽说险些让身后闻讯赶来的京都府尹的人制止不及,但当他们抬眸看到夙太后派来的人叫他们“住手!”之时,一个个地都渐渐停下了动作,却又堪堪地僵在了那里。 “呵呵,微臣参见太后!”杨统领倒是恭敬地迈步上前,行了一礼。 夙太后微眯了眯眸,轻抬了抬手,除了盯视着场中的倾武之外,倒不曾开口说什么。 “阁下乃是赤燕三皇子身边的人,既然方才三皇子派你前去打探公主的消息,为何你却困在了哀家的寝宫这里?”夙太后危险地噙着眸光,一瞬不错的打量着那人。 倾武下意识的回眸扫视了永寿宫一眼,他抱拳沉声道:“正如方才贵国御林军所见,倾武一路追随公主殿下的踪影,但突然却被猛然之间蹿出来的贼人所引……” “哦?”夙太后淡金色的长袍,无声的泛起了冷厉之色,她沉下了口气,盯视了他身后的永寿宫一眼,“既然如此,那么哀家不妨为了证明阁下口中的贼人,来人!” “给哀家把门撞开!哀家倒要看看今日我天曜的国宴,这后宫之中有哀家做主还能有什么幺蛾子!” “若是当真有贼人作乱,不管是谁哀家定要将他押入天牢,容后再审!”夙太后突然强硬起来的话,再加上那般凉寒的口气,倒是引得跟在她身后的杨统领,心下不禁“咯噔”一声。 她的口气如此笃定,难不成永寿宫中侵入的贼人,是这女人和赤燕的人,合伙的算计?那…… 后面的事情,还来不及深思,就在此时,竟突然听得里面的人愤怒地低吼了一声,“滚!” “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给本皇子滚!” 慕容叶宇沙哑的声音,伴随着闯进殿门前去探查的人的一阵慌乱抱歉,“噼里啪啦”地碎瓷声不断响起,而此刻,在场的众人又突闻一道尖锐的女音! “啊——不要!母后救命!救救天成!不要!不要!” “这不是天成干的!真不是天成干的……呜呜!呜呜!”天成衣衫不整的掩面坐在榻上,带着不甘于屈辱的哀嚎。 在她头脑昏痛自榻上醒来的那一刻时,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身后男子的温度,那令人着迷的胸膛,可是当她再回头之时,却发现迎上她双眸的竟是一双褐色的眼眸! 她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愣,凤眸不错,但夙夜哥哥的眼睛,又怎么可能是这种颜色? 她胸口不安地微喘着气,艳色的肚兜,宛如海藻一般的诱人长发,那时不时散发出的女儿家的馨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考验着她身侧那人的忍耐力! 当天成屏住呼吸,瞪大了瞳眸,窥得这人全貌之时,她忍不住惊讶的张大了口,未知的惊恐,此时不停地在她的瞳眸中放大,她“啊——”地一声还不及发出,接下来的惊呼,就已被他身侧那人炙热的红唇所吞噬! “唔——”天成瞪大的瞳眸中,微微划过一抹绝望,然后她又不甘地握紧了双手! 她伸出了一只纤手,试探地在二人身体的缝隙之间推挡,但谁知那人一把将她的皓腕抓住,用力地一梏! 此时,她只感到自己的手腕儿生疼,险些让她都渗出了眼泪。 “嘭!” “啪!” “嘶——贱人!”慕容叶宇被脑门上那用力的一击,弄得清醒了几分,体内那股熟悉的燥热,被他咬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回神之间,他却是眸光不善的盯视着眼前这个女人。 “北辰天成!”似是听出了慕容叶宇话里的咬牙切齿,天成的眸中,霎时就酝酿出了几滴晶莹的眼泪,“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本宫!不是本宫!”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禽兽!是你将本宫毁了!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天成的眸中,压抑着一种名为“愤怒”的火,她醒来之时不仅没有见到她的夙夜哥哥,竟然还被赤燕三皇子这个禽兽给非礼了!非礼了! 她可是天曜堂堂长公主!又怎么能收着等屈辱?! 这一切本来就该是君卿那个贱女人所受的!哈哈哈!没错,就是君卿那个贱女人! 她天成既然躺在了这里,说不定那女人母后也不会放过她,让她有什么好下场!贱人!活该让她来抢她的夙夜哥哥! 夙夜哥哥是她的谁也抢不走!谁也抢不走! 天成面上所泄露的癫狂,让她身侧的慕容叶宇却是皱紧了眉头,他有些恼火的看了眼前这素来没长过脑子的女人,真没想到他们赤燕这次,竟然会着了宫夙夜那厮的道! 然而,这又如何?哼!慕容叶宇冷笑一声,他和北辰天成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过,至于她的好皇妹,那可就不一定了…… 慕容叶宇颇为嫌弃地睨视了眼前这女人一眼,顿时不奈地低吼道:“滚!” “给本皇子……”后面的话,慕容叶宇还来不及出口,殿门“嘭”地一声,竟然就被人给一脚踹开! 慕容叶宇立时就沉下了脸,他恼怒地吼了一声,“你们是些什么东西,给本皇子滚!” 眼看着来人俨然是御林军的打扮,手里更是拿着刀戟,之前还在心下咆哮的天成,这时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泛着红肿的眼眶,她身为公主的尊严,宛如被人羞辱了一般,愤怒地尖叫,“啊——不要!母后救命!救救天成!不要!不要!” 永寿宫外,夙太后领着的一干众人,在听到公主殿下的哀叫之后,纷纷变了色,就连京都府尹的杨统领那双眸子里也盈满了担忧。 当然,他所担忧的事情,自然是和夙太后等人不一样,如今天成公主和赤燕三皇子弄在了一块儿,再算上广娥宫那处慕容叶凌和北辰墨的事情,没道理这事情都揭发了这么久,背后的人竟然还能按捺得住。 若是如此,他又该向那人禀报些什么…… 天曜后宫里的几出闹剧,还不知该如何收场,但现在大殿上的情景,倒是比有夙太后在时,要轻松了许多。 至少除了宴王那些个碍眼的,没了夙太后那一帮子人,就连南疆的那几人都渐渐看懂了场中的一些眼色。 而这短短的一瞬,在让天曜朝臣在感慨摄政王身上的威压之时,又不得不叹服那常人所难及的胆量与魄力! 之前宫夙夜所说要以传说中的沧澜玉龙佩作为赌注,他们纷纷摇头之时,谁又能想到东楚的太子,偏偏又能将它如此诠释!他眼界与心胸之开阔,足以让在座的人,心服口服! “护国公的话,本王自也是认可,只是接下来……” “哈哈,接下来天曜的摄政王,又何不问问我?我凌墨尘好歹也是北齐的一名武将,骁勇善战!这么多年下来,本将军打过的胜仗,还真不是用两只手的手指头,就能简简单单数清的!”对于宫夙夜的话,凌墨尘却仿若未闻一般,朗声大笑了起来。 在座的众人见惯了他一副笑呵呵做和事老的时候,除了战场之上,的确难得见他如此强硬的态度。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垂,对于凌墨尘突然的出言,他并没有出声阻止。 凌墨尘倒是自动把他的态度翻译为默认,接着,众人见他又“哈哈”地笑了两声,竟有些搞不懂他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 “自古以来,别说红颜祸水,只要一说到治国之策,哪个朝堂的内阁,每每不是文官与武将,吵得天翻地覆?”凌墨尘微眯了眯眸子,仿若惶不在意地说着。 “文官,武将说,成日里只知卖弄文采,做做曲艺歌赋,就算遇事了也只能吐口唾沫,笑话!文能安邦定国?”凌墨尘此话一出,之前还算喧闹的大殿,瞬时静寂了下来,众人纷纷屏息,生怕错过了什么。 “武将,文官骂,这摆明了就是一群不长脑子的蠢货,成日里只懂舞枪弄棍,喊杀喊打!手里沾染的血腥,简直就是把人命当成了任意收割的草芥,不!在他们的眼里,人命甚至是比草芥还不如!” 大殿再次静默一瞬,众人齐齐眼观鼻,鼻观心,顿时被弄得有些怔愣,不敢言语。 “那么,若是这时,外敌侵犯,文官喊打,武官喊骂!又怎一个‘乱’字了得?”凌墨尘顿了顿,微微啜饮了他身旁的一口酒,转而继续道:“这时的大臣,打不行!骂不醒!啧啧,为君之者,的确得头痛!” “殿下,咱们就算不提古夙王朝到底为何沦落!就这……文武两派各自为守,就已足够君主们捶胸顿足!” “文有文的比试,武有武的规矩!更何况,古语更有话,‘齐家治国平天下’!”凌墨尘肃下了面容,从玉阶之上缓缓起身,“可是……究竟何为‘平’?” “在座的诸位,别看我凌墨尘今日说这么多,更乃我北齐为数不多的一名儒将!但就这,本将军只想说,齐家是平!治国是平!平天下也是平!” 凌墨尘深吸一口气之后,执起了搁在案上的杯盏,须臾,他眸光微顿,沉声开口道:“平之一字,其实就像本将军手中这一杯酒!” “若真要想把他端平,咱们就不应该在乎这杯盏里面到底盛了什么,是水,它是这个杯盏!是酒,它依然是这个杯盏!本将军只是在其位,谋其职,而并非其政!所以,至于这治国之策,本将军只能说至少在我凌墨尘执起这杯盏的时候,并没有手抖!” “所以……”凌墨尘深邃着眸子,朗笑一声,“诸位!我凌墨尘就代表我北齐先干为敬!” 他话音一顿,修长的手指便微微一扬,他惬意地低笑一声,果然,一饮而尽! “好好好!”底下的天曜朝臣一见北齐的将军,这般豪爽的动作,当即也不甘示弱的斟上一杯酒啜饮一番。 墨无痕端坐在一旁神色淡淡地看着底下人的神色,哪怕是身边的翎风在担忧地唤了一声,然而,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是在意料之外的。 护国公听了凌墨尘的一席话,暗道这人还真是个务实的。仅仅是在思虑一番之后,他便已经肯定的点了头点头,“北齐的凌大将军所言,的确乃男儿该有的血性如此!” 得了护国公的肯定,凌墨尘只是笑笑,当即也不再多声。 “东楚太子的民心之所向与北齐凌大将军的齐家治国平天下,似乎平分秋色。呵!如此看来越是到后面,这也就越有趣了。”在护国公话落之后,墨无痕倒是不甚在意的接过了话头。 他那修长如玉的双手,轻拂了拂垂在身侧的墨发,衣衫浅淡,容颜瑰丽……而偏生他那清淡的眸中,淡漠得好似映不出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西凉国师的话说得不错。”宫夙夜微敛了敛精致的眸光,周身寒凉的气息较为之前,倒是稍有收敛。 “这治国之策本就该是广开言路,各有侧重,若西凉国师你有什么好点子,倒不妨先拿出来说说。” “毕竟,据闻单单是西凉国师睿智若妖之名……上不止国君,下不止黎民,在你西凉哪怕是各路神仙应该都对你墨无痕推崇得很!”宫夙夜的话,夹杂着微讽。 然而墨无痕却是不甚在意的轻声笑笑,“承蒙摄政王殿下铭记之恩,无痕自问未曾有得神助之力,能勘破这世俗红尘。本国师所占卜之卦,从来都是起于天地,为于黎民,又哪有殿下方才所说,随意推崇之理?” 墨无痕的话,倒是让在座的众人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客气了起来。 不过,真要细细想来也对,按照墨无痕谋算一切的能力,那也定是做不出南疆人那般的迫不及待! “哈哈,”墨无痕在那处稍稍客气了两声,南疆的塔里木果然就没有按捺住,他身旁的塔里格眸光警告的瞪视了他一眼,然而塔里木倒是依旧浑不在意的笑笑,“怎么?看来摄政王想要考究的治国之策还真不一般!别说天曜,就连西凉的国师竟然都推辞了起来!” “既是如此,那我南疆可就要不客气了!”塔里木递给了一旁的南疆王,一个让他安心的眼色,而反观一旁的塔里格对于他的胡乱莽撞却是恨不得当即就冷斥一口! 不过,塔里木接下来的话说得迅速,完全就是冲着西凉和天曜去的,倒是把自己这方的立场忘得干干净净。 塔里格的面色快要难看到了极致,而偏生一旁的南疆王却又不敢贸然有半点动作。 于是,塔里木就这样愣头愣脑的上了场,说着一些让底下的天曜朝臣无不感到嗤之以鼻的大话,“啧,这治国之策要说起来,就该按照之前摄政王殿下话里的引子!” “女人是什么?打仗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就是为了脚下的土地和可以搂在怀里的女人……哈哈!当然不是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想的那个意思!该是将女人用来传宗接代,所诞下的孩子!” 塔里木尤不自知的说着,而底下天曜朝臣所端坐着的一个个女儿家们全都恼怒得涨红了面色,偏生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又不能让他贸然住嘴,这南疆的塔里木……哼,嘴可真够臭的! “当然,女人所生下来的孩子,是为了让咱们这些男人继承!继承父辈给咱们所留下来的使命……哈哈!继续用铁血的手腕儿,一切可以征服她们的力量,强取豪夺!” “只有脑子蠢的男人女人,才会天真的去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痴情种!不过,最可笑的就是,大难临头会各自飞罢了……所以,那古夙王朝最后一任君主,所宠爱的妃子,她就该是红颜祸水,打乱了男人们原本应有的算盘,甚至是影响了他最基本的情感判断力!” “哈哈,毕竟,难道你们真没听说,千金博得美人笑,烽火戏侯……全是她褒姒的罪过!” 塔里木说完这番话,他独自一人,“哈哈哈”地大笑了几声,在他笑罢之后,发现底下的众人皆是一番厌恶的神色,他不由得微微愣了愣神。 “怎么?你们这些老骨头,难道本将军说得还有错了不成?” “哼!历朝历代,哪个君主灭国之前,又不是被史官掺了一笔,说红颜祸国,红颜祸国!你们这是还要和本将军据理力争不成?”对于塔里木的一番话,底下的天曜朝臣皆是一番愤懑的神色。 但是偏生内里的这股憋屈又不知从何而来,只知道该是寻找一个突破口,急急的发泄,否认!某些东西,并不该是他塔里木口中所说的那样的! 这种情况,哪怕是之前因了轩辕恒,娇羞了一片的闺阁女子,此时涨红着面色,那莫须有的委屈,眼看就要承受不住,但所幸欧阳紫月,倒是第一个就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大声地斥责,“南疆的这位塔里木将军!请恕小女这里还有一言,对你方才所说,实乃不吐不快!” 塔里木端坐在上首不屑地冷哼了两声,他摆明了不信这种养在闺阁里的娇花,真能有胆子和他这一军之将前来辩驳。 第一百七十四章 赤燕惨败? 听了塔里木的那番话,宫夙夜周身的气息,愈发的寒凉,他眸光冷冷地瞥了塔里木一眼。 塔里木却是一转眸,邪邪一笑,那幽冷的目光,却是倏地和宫夙夜碰撞上!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好看的樱唇却也在这样无声的对峙下,是渐渐冷下了弧度。 宫夙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转眸之间,柔柔的看了君卿一眼,他知道,他的卿卿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而至于剩下的事情,本就该由他亲自和南疆对上!他宫夙夜怎么舍得让他的女人独自去冒险…… 塔里木的这番做派,的确让底下的一众天曜朝臣都看不太过眼,所以这次欧阳紫月的这次出声,非但没有遭到欧阳御史的阻止,更是还递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欧阳紫月思虑一瞬,当下便直接开口道:“臣女听南疆这位将军的意思,女人不过是生育孩子,传宗接代的工具。甚至是在男人的面前,女人根本就没有选择自主的权利!若是如此,那臣女敢问向我朝定国公府以前的兰将军那般的奇女子又该如何解释?” “心兰将军,不说她文能安邦,无能定国!但你见她提笔安天下,马上披挂战甲定乾坤,哪一样比寻常男儿差?” “心兰将军她生前不说我天曜的民众对她有多敬佩,就单她死后,哪怕是在最后一战,曾败给你南疆,甚至是还身陷囹圄,但她去了这么多年,试问这里在场的天曜朝臣,又有哪一个胆敢恣意否定她对我天曜的贡献?” 欧阳紫月的话,让大殿的气氛,再次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底下的众人听罢之后,无不齐齐的摇了摇头,就算暂且不说这红颜祸水,治国安邦之策,就单单摄政王口中的古夙王朝最后一任君主的宠妃,后来天曜的元后,与定国公府昔日的大小姐,她们二人哪怕都身怀不俗的才情,但不可否认,这二者的确不能比之。 “若心兰将军那样的奇女子,放在南疆使臣的眼里,都只能作为给男人生育,只为传宗接代的工具的话,那我欧阳紫月今天也只能认了!” “呵!只不过如此看来,南疆使臣的目光几乎无异于氍鼠,若是赤燕三皇子在此,恐怕就连方才那一番话,都还指不定能有南疆使臣说话的资格!” “你!”欧阳紫月那极为不屑的目光,深深地刺激着塔里木的神经。 他猛地一拍桌案,面色气怒得涨红。 他双眼几乎目眦欲裂的瞪视着欧阳紫月,那般炙热的目光,犹如要把她当众生吞活剥了才甘心。 “输人不能输气质。”玉阶之上的那抹软玉之色轻缓起身,只见她宽慰地看了宫夙夜一眼,便再次缓步走下台阶。 “塔里木将军,”君卿的脚步在欧阳紫月的面前,在凝视了她一眼之后,微微停住,替她挡住了面前人那愤恨恼怒的目光,她低语道:“相比起我这个已故心兰将军的女儿,你的情绪似乎更为激动,难不成是方才紫月姑娘的话,真正戳到你的软肋了么!” 君卿潋滟的眸光,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厉色! 乍然之间,塔里木的形神一震! 这个时候,他只能双眼呆滞的,眼看着君卿的身上,陡然爆发出的独属于上位者的骇然气息。 要不是他的身后有塔里格给他暂时支撑,恐怕他当即一个腿软,直接就跌坐了下去。 塔里格见了身旁塔里木的这副样子,不禁暗自有些懊恼的蹙紧了眉头,须臾,他冷嘲,“本将军道你是谁,早先看着这面相倒的确有些似曾相识,竟不曾想,你果然就是我南疆昔日手下败将的女儿!” “呵呵,”塔里格眯了眯眸,“既是手下败将,又何来的胆魄,敢在我南疆人的面前,提当年孤勇?” “嘭——!” 玉阶之下,君胤沉着眸,硬生生地徒手捏碎了杯盏。 他桀骜的身形,缓缓起身,睨视向南疆一众人等的眼神,却是君卿从来所没见过的淡漠。 南疆使臣涨红着面色,紧张地盯视着君胤突然起身的身影,突地,他嗤笑一声。 下一瞬,他那双黑亮的瞳眸,在对上塔里木那恼羞成怒的眼神之时,竟是连半点恨意都不曾有! “恨?”君胤轻哧一声,仿若是看透了塔里木的所思所想,他低低呢喃了一声。 “你们配么?” 君胤的话音一落,这看似虚无缥缈的四个字,却愣是让南疆的使臣在一阵尴尬难堪之下,几乎毫无回击之力。 就连端坐在上首的南疆王,都只能冰冷着面色,时不时地用目光,对塔里木自寻死路的愚蠢,报以嘲讽。 “欧阳御史之女,紫月姑娘方才所说在老朽看来,的确如此。”护国公那老家伙到时会挑选时机,在这个时候出声,他低吟了两句,又道:“不论心兰将军当年与南疆的对战如何,她始终是这么多年来活在我等臣民之中,当之无愧的女英雄!” “红颜祸水,并不是天下的每个女子都愿意如此。也不是天下的每个女子,都有命如此。” “古既有‘冲冠一怒为红颜’所说,也算是从旁证明了南疆的塔里木将军并非全无道理,至少情感上的冲动,在理智上是很难控制的。” “只不过,在男子的眼中,女子有时候虽尤有不及之处,但老朽实话实说,塔里木将军女子只是用来传宗接代,这一论点,的确是过激!” “鸦尚且有反哺之意,羊更是有跪乳之恩!老朽还望塔里木将军日后在说起这番话时,能将这两句话好好的想想。毕竟,谁人幼时,所依靠的不是自己的娘亲?” 护国公一席劝慰的话,却是惹得回身之后的塔里木一阵冷哼。 那极其不屑的姿态,倒是惹得护国公唯有叹息的摇摇头。 南疆人的眼光,当真还是短浅得犹如氍鼠,难怪这么多年来,终究不过是为赤燕的附属…… 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在听到塔里木方才的那一番论调后,无不觉得兴味索然的垂下了眸,而这时的君卿,却是在欧阳紫月这件事的背后,突然想起了某些事情,昔日左相府的心兰苑,她那素未谋面的娘亲…… 君卿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眸子,而这时的墨无痕却是在轻啜了一口酒之后,不急不缓的开口:“治国之策这一问题的答案,于本国师来说,其实根本就无足轻重。但若真要说比起这件事的因,本国师倒似乎更想要这件事的果。” “呵!”蓦地,他轻笑一声,“殿下,不说之前你我二人的棋局尚未结束,突然之间,你又拿这沧澜玉龙佩的下落作赌,难道你真就不怕,这事情到了最后,可能并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面对墨无痕突然的开口,宫夙夜轻抿了抿薄唇,狭长的凤眸,微微敛起了暗光,须臾之后,他道:“之前本王就已说过,你我二人的这番棋局,乃是在拿整个天下作赌!” “而以你西凉国师心下的谋算,本王不过是将你潜在的打算,率先一步提出。应与不应,本就只在于你的主意。” 宫夙夜精致的凤眸,眸光淡淡,他意味不明的与墨无痕对视了一眼,倏地,又移开了目光,“不过……墨无痕,在本王的眼里,你算是个疯狂的赌徒!” “你我二人之间,未完的这盘棋,总有一日,会真正的分出胜负!”宫夙夜沉着眸子,低声说完这番话,全然不顾底下的天曜朝臣所听到之时,又是怎样惊异的神色。 这天启大陆四国皆有野心,只是他们未曾想到,原来就连与他们天曜隔了座玉雪山的西凉,野心都如此蓬勃…… 而至于这后面的事情,他们不由得纷纷垂首,俨然已不敢再往深处想。 墨无痕听了宫夙夜的话,眸光微漾,倒是轻笑了一声,“好!” “既然如此,无痕能得天曜的摄政王殿下这般看重,想来也是一番荣幸!棋逢对手,这一局,我墨无痕先就应下了!”墨无痕面如冠玉的嘴角轻勾,他这幅惬意的模样,反倒是让一旁的翎风倍感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淡金色的长袍,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厉。 而当夙太后沉下眸子,缓步走进永寿宫时,她本以为之前御花园那一处北辰墨那混蛋所干的事情,已是她所忍耐的极限,而这时,当她一眼扫到素日里她歇息的榻上,那抹衣衫不整的倩影,她顿时恼怒得面色涨红,涂满豆蔻的指甲,“啪”地一声,狠狠刮过天成那难得打扮得如此瑰丽的脸上。 “母后……”天成被脸上此时那火辣辣的疼痛弄得有些怔愣,然而当她抬眸看清眼前人之时,她整个人禁不住“嘤嘤”啜泣了两声。 “天成!你这是在干什么!”夙太后仿若痛心疾首一般的闭了闭眼,出口就是一声厉喝。 毕竟,眼前的天成,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泫然欲泣。 她娇弱的身子正不知羞耻的懒趴在慕容叶宇的胸口,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都是天成在对他们赤燕的三皇子极尽勾引! 慕容叶宇危险地眯了眯眸,在扫向一旁的夙太后之时,那眉眼间,竟不知觉的夹杂了一抹挑衅。 不过,接下来的事,或许也还好,杨统领等人踹门踹得及时,倾文倾武两人,亦动作迅速地围在了他们主子的身侧。 当然,此刻正趴在他身上的北辰天成这女人,对于这种情况,不一定带了脑子,但这并不代表,夙太后某些阴损的谋算,当真就能随随便便的诓了他慕容叶宇。 “啊——” 慕容叶宇全然不顾天成此时的惊呼,直接毫不留情的,当着众人的面,将趴在他胸口的天成一把推开。 他对此并没有多做解释,反而是沉着眸光,审视了眼前的众人一眼。 “呵!”突地,夙太后轻嘲一声,“今日这日子在哀家看来,还真是赶了巧了!赤燕三皇子欺凌了我天曜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不算,在事后还毫不留情的将其一把推开!” “这天底下的宴席,还真没有到你赤燕三皇子这儿一般,如此省事儿!”夙太后不阴不阳的话,轻易的就挑起了倾武的怒火,“太后,我家主子和眼前这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还得两……” “三皇子!”倾武开口之后,夙太后陡地冷下了目光,“你不觉得这件事,你该给哀家一个解释么?” 慕容叶宇眸光一厉,嘴角的弧度扬起一抹不屑地轻嘲,“太后,你问本皇子要解释?那我赤燕的公主,本皇子看上的准皇妃,你们天曜又该给我赤燕如何解释?” “呵!况且,本皇子明明是去找凌儿,怎么又会突然被人弄到了这永寿宫……某些人其中肮脏的心思,恐怕该比本皇子更为清楚!”慕容叶宇说着,极为不屑的扫了天成一眼。 这女人还真当他什么不知道么?明明她心心念念想要的不过就是宫夙夜那厮罢了…… 而这里面,当初到底是谁,使了见不得光的阴损手段,把他带到这里……要是被他慕容叶宇查出来,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夙太后听了慕容叶宇的话,不甘的眯了眯眸,垂在身侧的纤手,已不自觉地蜷握成拳。 “来人,给哀家将公主带下去!将她即刻送回公主府,并传哀家的旨意,让太医院的太医,在公主府随时恭候!”夙太后冷着眸色,寒凉着语气,对着身后的人开口。 她身后的宫婢听了她的吩咐,又哪里敢有半点怠慢,当即便挪步,向着蜷缩在一旁不停啜泣的天成搀扶而去。 “太后的决断如何,我赤燕今日就先回行宫暂且等着!不过今日之事,哼!本皇子定会向父皇修书一封,到时候,至于本皇子的父皇要如何做,那可就不是本皇子能轻易阻拦得了的了!” 慕容叶宇说完这番话,便看也不再看僵硬的站在屋里的杨统领等人一眼,他身上的锦绣一甩,沉着眸子,对身旁的倾文吩咐了一声,便让他赶紧带路,向着慕容叶凌所在的方向而去。 待人走后,杨统领倒是恭敬地朝着夙太后抱了抱拳,低唤了一声,“太后……” 夙太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微抬了抬手,杨统领状若担忧的凝眸看了她一眼,思虑一番之后,倒也听命的退了出去。 眼见此间事了,隐匿在暗处的翎云,缓缓地现了身。她真不明白,主子吩咐她这样做,究竟是想要让天曜得到赤燕这个同盟,还是要将他们离间…… 主子的心思,她们这些做属下的,果然看不破…… 今日的文试,有了宫夙夜那人在,并未曾如慕容叶宇想象中的那般无味索然。 而当他带着一行人回到浩浩荡荡地行宫之后,这才发觉,他竟然把暮晚那女人忘了! 他沉着眸子,干脆不耐地将手上的笔重重一搁,桌上的信纸,再次被他恼怒地揉成了一团。 “主子……”正在气头上的慕容叶宇,显然不敢让一直侍奉着他的倾文贸然开口,而倾武却仍旧沉默的站在一旁,眸光浮动,一时倒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说!” “难道之前大殿之上,张太医所查出的下毒一事,当真就要这样算了么?再者,如今就连公主殿下,也未曾幸免于难的身中奇毒了。” “就算天曜定国公府里那女人有摄政王护着,但这并不代表咱们赤燕的人,就不能借刀杀人,通过旁人之手威逼利诱了。毕竟,若是在咱们修书给陛下之前,若不对那女人稍作修理一番,这恐怕会让陛下的怒火,烧得更旺……”倾文微觑着眼睛,恭敬的抱着拳头。 慕容叶宇面色不变,但那眸中的深沉,较为之前,已然是愈发狠厉了许多。 突地,他轻声笑笑,“倾文这主意倒还不错,相信本皇子的父皇,很快就能将回信送到的!” “至于,本皇子的好皇妹,她那里有鬼谷子在……记住,这些时日倾武你在替本皇子看住公主殿下的同时,不要忘了将鬼谷子那老头儿也给本皇子一并看住。”慕容叶宇一说完这话,倾武当即便恭敬的应了声是。 而这时,慕容叶宇却又是冷嘲一声,“呵……顺道倾文你在下去查查,今日在天曜帝宫中行走的暗卫,除了宫夙夜的人外,又还有谁!毕竟,放眼这天底下,能和倾武过上招,并险些将他打败的人,可并不多!” “当然,你若是查到了,就别忘把那人亲自给本皇子带过来。本皇子要亲自审问审问,毕竟,能有这胆量算计到我赤燕头上,棋行险招,他本身已是不俗!” 慕容叶宇沉声吩咐完后,便又亲自到慕容叶凌的寝宫去了一趟。 而在他将这些算计,自以为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的同时,天曜帝京的各大赌庄,自打昨晚出了天曜神兵那一事之后,现在赤燕的突然退场,又再次闹得沸沸扬扬。 “你说什么?文试这一场,算是赤燕惨败?这根本就不可能啊!你把银两先换我,咱们把银两放一边儿了再细说……” 第一百七十五章 蒙子田的踌躇 就那 他暗三犹自记得,主子当时冰冷的神色,那张绯色的薄唇,在思虑了许久之后,他沉着眸子,终是缓缓吐口,“杀……” 区区一个天曜京郊的神兵营,能有这么多的探子混进来,不论如何都是蒙子田与司徒空,甚至是夜鹰等人始料未及的| 毕竟,昨晚他们的动作,可全都是瞒着小王妃,遵从殿下所吩咐的暗令,私自行动。用最铁血的手段,在一夜之间就杀掉了神兵近半数的兵将。 刘大夫暗自心惊了一阵,殊不知,站在他身后的暗六却是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哎呀,这司徒侯府的小侯爷也真是心大,就凭这些话,今日要是换了一个人在这儿,那真要是传出去了,还就不是杀头的罪过? 司徒空仿若开了闸一般的,在那里怀抱着酒壶不停地嘟囔,而此时被得以传召,恭候在外的刘大夫听到了这些密辛,暗道一个不得了! “那狗娘养的南疆,当年那么嚣张跋扈也就罢了!都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敢用这些阴损的招,欺负到他祖爷爷的头上。往水里边下蛊,也亏他南疆的人做得出来!那日君爷他们怎么就没一把火直接烧死他丫的……” “本小候才没有醉,王爷可是给本小候布置了任务在身的。别说你蒙子田了,我司徒空大爷还要把你们这儿的所有病患全都好生看护着呢!” 然而谁知,司徒空把桌上的酒壶往怀里动作迅速地一揣,“嗝!这不行,这不行……” “小侯爷,你醉了……还是别再喝了!”蒙子田说着,伸手过去就企图劝阻。 司徒空说着说着,迷迷蒙蒙的打了几个饱嗝,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正被他念叨的那人,却是微微地打了个寒颤,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没来由的让君卿的眸子瞬时一冷。 “呵呵,不过真要说起来,君爷当初真是帝京四霸不错,但偏偏就她身上那倒霉得喝凉水都快塞牙的霉运,本小候要不是打小跟她一起长大,还真不敢和她现在都还厮混在一起……嗝!嗝!” “就连后来本小候给你提起的君爷,我看你,八成就是把她当纨绔子弟了……” “唔,那就再看看你们呢!你们这些人呐,活得又太小心谨慎了!对京都府尹早前那帮孙子,竟然天天都如履薄冰……他娘的,本小候当初早就跟你说过余撩那由豺狼喂养长大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老实巴交的偏生得把本小候的话记到后脑勺上去。” “而如今倒好!早前先帝亲手交给我司徒侯府的神兵,咱们却得眼睁睁的看着京都府尹的人将其蚕食,分割!”司徒空晃了晃脑袋,毫不在意的将手中的杯盏重重一搁。 “啧啧,可是你呢?”司徒空说着,面露醉意的微摇了摇头,“本小候早前就说过,司徒侯府若是没有十年前那件事情,怎么可能会让京都府尹落在宴王一派的人手中?” “子田你这般说,不是在伤我司徒空的心么?”司徒空砸了咂嘴,面上泛着一片绯色,就连望着蒙子田的目光,此时都不由变得迷离了几分,“我司徒空可是自打认识你以来,就在把你当兄弟!当朋友!” “昨晚,我神兵营真是多亏了小侯爷!也幸得法华大师以及殿下等人的出手相助!蒙某方才那一杯,就权当是聊表谢意了!”蒙子田今日一扫昨日颓靡的神色,几杯酒下肚,整个人倒是看上去比平日里更精神了几分。 蒙子田在营帐之中,端坐一旁,恭敬地给司徒空斟了一杯酒,须臾,两个杯盏,在半空中轻轻一碰,蒙子田仰头,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下! 昨晚的事情,的确倒也多亏了司徒空那时的劝阻,才没让这神兵营酿出更棘手的大祸。 而这个时候,派出去打探的神兵匆匆回了营帐,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立即禀告给了蒙子田和司徒空。 赌坊的人们,关于今日赤燕一事,众说纷纭,但这天曜帝京神兵营那事的余热,也并未很快的散去。 “他要这那么做不就是背信弃义,欺辱人家赤燕皇室的公主了么?如此说来,哈哈,那我天曜岂不是该与赤燕开战不成,哈哈哈!” “你说什么呢!这些话怎么听起来一点儿就靠谱?赤燕公主时至今日,都尚未出阁,仍旧冰清玉洁。该不是你个老小子,想人家黄花大姑娘都想多了吧!哈哈!毕竟呐,咱们天曜帝京的礼郡王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哼,什么传说中凤女的命格,要凤女真长她那样……啧啧,你没听说,咱们的礼郡王北辰墨,有幸得见她那副放浪的样子,哈哈!根本就把持不住……” “哟,嘿嘿!我就说怎么回事儿!今日押赤燕的输了个底朝天的可不在少数,你这么一说呀,我倒是想起来了,嘿嘿,今日咱们天曜帝京,可又有新的传闻,说那赤燕的公主美则美矣,不过就一个空壳子,摆着好看的花瓶!” “哼,怎么就不行?昨晚那么多人都因咱们天曜京郊的神兵,闹得沸沸扬扬,这京城里边儿怕是有半数的人,都改了注,去押了北齐、西凉或是东楚。倒是就你老子我!偏生一开始就押的赤燕!本以为赤燕的叶凌公主,好歹也是天下的第一美人,燕帝一手调教出来的,没道理太差不是。可谁知道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欸,说好的买定离手,你这半路反悔可怎么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囊中之物 暗三沉眸,面对情绪激动的蒙子田,他略微静默了那么一瞬,“你手里的布帛,乃是小王妃今日在进宫之前,就命人让夜鹰交到你手里的。” “这既然是小王妃所吩咐的事情,我想,不管接下来的结果如何,咱们先试一下总没错……” 哪怕心中早有所料,但直到听到暗三这般肯定的声音,蒙子田的心神仍旧一震,他微微嗫嚅了嘴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张口要说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天曜帝宫的大殿之上,墨无痕轻拢了拢眉心,思虑了一瞬,这才堪堪放下手里的杯盏,凝眸开口道:“当年的事情,要用如今的话说,不过就是一场西风夜渡,飘摇梦碎罢了。” 墨无痕轻嘲一声,“虽然古夙王朝的琰帝气魄不小,更是极为疼宠他的后妃。但在本国师的眼里,纵然他骄纵桀骜一生,单是这当中诸多的红尘俗事,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他忽视掉身边的儿女情长。” “毕竟,昔日在他眼里的弹丸小国,时隔不久,竟齐齐挥兵北上,待到真正兵临城下,铁蹄在侧之时,却硬生生的被当初的琰帝陛下,看成了除去把刀架在脖子之上的威胁以外的侮辱。” “而留守在宫里的数十万精兵,最终只得在琰帝的命令下,以强硬的守护者之态,拥护帝宫。” “但偏生就在这时,从边疆远传而来的阵阵捷报,竟不禁让他雄心大涨。一时心绪起伏之间,俨然已经忽略掉了自己正被困城中的尴尬处境。”墨无痕说着,仿若浑不在意的轻敛了敛眸。 “当然,本国师还依稀记得,琰帝当年被困不过三日,就颁下圣旨,让留守城中的兵将全力突围,奋力杀出一条血路。” “说是……只要一旦除去他口中的这些奸吝小人,古夙王朝在经此劫难之后必当恢复其往日的鼎盛。”墨无痕眸光淡淡的轻啜了一口杯中的酒,突地,轻勾了勾唇,嗤笑一声。 “或许,自是他下旨的那刻起,就已注定了古夙王朝最后的命运。琰帝手里的那些兵将在城门轰然打开之后,他们迎来的无非就是几头凶牙正利的猛虎,所做的却是一场场困兽之斗。” “而至于那想出这种不费一兵一卒,就彻底斩断琰帝左膀右臂的法子,也很荣幸的被载进了天启大陆的史册,而贵国开国皇帝的兵行险招,也因这一役,被唤作了‘帝王谋’……” 墨无痕的话音一落,宫夙夜狭长的眸中,黑云涌动。 墨无痕却是轻勾了勾唇,不甚在意的笑笑,“呵呵,无痕今日所想要说的,无非于此。而至于这场布局深远的”帝王谋“,就连无痕都不得不对天曜当年的高祖,称一声佩服!毕竟,想要做到真正的兵不血刃,唯有深谋远虑,方才是上上之策。” “而齐家治国,则更是如此。”墨无痕说完这番话之后,眸光清淡,却只有那凉薄的嘴唇却是意味深长的勾了勾。 “西凉国师的话,说得是不错。但老朽却更是觉得,与其这是在说治国,更不如说是在讲当年的行军打仗。如此,老朽敢问西凉的国师大人,你真的不准备再说些什么?” 护国公恰到好处的提醒,殊不知,再次引来了南疆使臣的侧目,塔里木当即不满的哼了声,随即他开口嗤笑道:“西凉国师的话,一向都是金口玉言。你这老头儿若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西凉的国师改口,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安的都是什么心!” 塔里木这番作死的论调,底下的天曜朝臣虽然看他都很不爽,但碍于他们天曜摄政王殿下的面子,终归没有再去多计较。 偏生塔里木对此非但没有半点儿悔改的意思,但那瞳眸之中的不屑之意,倒是较为之前,愈发的嚣张。 听罢护国公的话,墨无痕别有深意的凝眸看了宫夙夜一眼,半晌,他终是轻声一笑,微摇了摇头。 “唉,”护国公见状只得低叹口气,斟酌一番之后,他恭敬地向着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抹绯袍抱了抱拳,“殿下,这场文试其余四国的使臣皆以阐述了他们心中的治国之策,只是不知……” “只是不知这天曜摄政王与东楚太子的意见一致,而赤燕使臣并未参与,这最后的结果……”端坐在玉阶之上,素来鲜少开口的南疆王,众人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意图刁难。 护国公当下眸子一闪,身子一颤,只得老老实实的将目光投向了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抹绯色衣袍之上。 “本王早前便已说过,这场文试,既然是来让护国公做允证,那么最后的结果,自然有了在场诸位的亲眼目睹之后,由护国公来做决断。” “南疆王你这般突然的开口,难道是怕我天曜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你南疆不利不成?”宫夙夜的话音一落,南疆王的面色明显一僵,他方才的话中虽然略有暗示,但也并未曾打算将这话挑得这般明了。 护国公沉默半晌,终是轻咳一声,“殿下,这场文试的结果,在老夫看来当该是由东楚太子、北齐凌大将军、西凉国师他们三人略胜一筹。” “而至于这三者之间,到底怎么分个胜负高低。呵呵……”护国公突地轻笑一声,微微站直了身体,捋了捋胡须道:“东楚太子对红颜祸水这一由殿下所提出的悖论,先有仗剑斩愚夫一说,再有城头高挂方天戟如此一论,到了最后更是有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说!” “由太子殿下口中所说的治国之策不可谓不心思缜密,面面俱到,甚是精彩!” “而与其相比,这北齐的凌大将军,却是将齐家治国平天下当中的文武之治,用行军打仗拿来作比。这番策略虽说不慎活络,但不得不说这凌大将军其中的心思也甚是剔透婉转。” 护国公说着,他的眸光在扫向墨无痕之时,略微一顿,“西凉的国师,在咱们这天启大陆素有睿智若妖之称。你之前那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未曾有过关于红颜的半句否定。” “但就这么一通心思下来,老朽的心思,不可谓不疑惑。”护国公双目微眯,面上露出一副不解的样子,他道:“国师大人之前所提到的帝王谋,这是站在了当时一国之君的位置,在说话么?” 护国公此话一出,大殿之上瞬时静寂了下来! 墨无痕抿唇不语,南疆使臣幸灾乐祸,而底下的天曜朝臣望着墨无痕的那双双眼珠子,还真是恨不得能在他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毕竟,若要说起这天启大陆,只有天曜朝堂皇帝年幼,所以才前有摄政王只手遮天,后有夙太后垂帘听政。 而至于东楚太子却是一向爱民如子,甚得东楚的陛下看重,他能在东楚的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他们也不会觉得有旁的什么。 但若是这要换做了是在西凉,墨无痕睿智若妖是不错,他得西凉皇看重也不错。偏生这说来说去,真要把他放在西凉皇的位置,那可不就是谋朝篡位了么? 若仅仅是他们的天曜国宴,他就能表现出这般野心,嘶——他们还真是不知远在天边的西凉皇,究竟还能否在深宫之中,夜夜安寝。 短暂的沉默之后,墨无痕丝毫不改他那波澜不惊的瞳眸,在面对众人急于探切的眸光中,轻点了点头,“不错。” “你说得不错。” 这短短的一两句话,听进在场诸位的耳里,除了少数的那么些人,他们无不觉得这仿佛平地乍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嘶……西凉的国师想要的果然远不止于此! 端坐在玉阶之上的轩辕恒微抬了抬眸,似是有些诧异墨无痕这种人此刻的坦然,而凌墨尘却是眼光深邃,对于西凉的事情,他似乎并不打算多予置评。 旁人没有听懂墨无痕话里的意思,却并不代表连她君卿也没有听懂,她潋滟的眸光微闪,墨无痕之所以赞同护国公的话,认为他说得不错,无外乎只是在坦然的承认他方才在开口说那话之时,的确是把自己置身在一个即将国破家亡而尤不自知的国君身上的。 西凉国师,墨无痕,“睿智若妖”这四个字,放在他的身上的确没有形容错。 毕竟这种说话做事的代入旁人的情感与理智,在这个世上,除了那些戏子,恐怕真的是很少能有的。更何况,就算之前的那几人就算有想过,但没准这里面饱含的讥讽与不屑却是更多。 所以,这护国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固执的,但也是聪明的。 他若是比旁人想得更少一层,或许就没了之前的那么一问,这允证一职,能落在他的身上,倒也的确算是当之无愧! 眸光流转之间,君卿便已是想了许多,宫夙夜绯色的唇瓣轻抿,眸光一瞬的沉冷,在碰到身旁的人儿时,乍然间就变成了足以融化整个冬日的深深的宠溺之色。 周身遍布的寒凉气息,独独有她在怀的时候,他似乎才能找到最后的归属。 对此,不甘地瞪大了一双瞳眸的君胤,除了不屑地哼一声以外,就只能嘟囔几声,并一味地嫌弃着某些人只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等到他们几人再次将眸光投向大殿之上,果然,护国公的眼眸之中并没有露出和旁人眼中一样的惊惧之色,他面上反倒带着一种欣慰与了然的笑,斟酌一番之后,便再次沉声道:“传闻中西凉国师睿智若妖,如今一见,果然让老朽不敢小看!” “殿下,这场文试,若无意外的话,该当是由西凉的国师……胜出!” 护国公此话一出,底下的天曜朝臣再次陷入一片哗然,而端坐在上首的南疆使臣,尤以塔里木的脸色最为难看。 “啪!”地一声,塔里木瞪大着眼,心有不甘的用力一派桌案,当即指着护国公的鼻子怒骂道:“他不过就是一个心怀野心的乱臣贼子,你这老头儿到底还有没有眼色!” “赤燕的人不再,这场文试里,明明就还有我南疆,臭老头儿,你凭什么就说西凉那成日里只知问鬼问神的东西胜……”出了,后面的话被塔里木涨红着面色,就这般的卡在了脖子里。 而这一次出手点穴的人并非墨无痕,而是一直以来紧跟在他身侧的翎风。 “西凉国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塔里格眼见情况不对,当即面色一沉,眸带恼怒的问道。 没等墨无痕开口,翎风再次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不仅聒噪,嘴还很脏!” 翎风望向塔里格的眼神不畏不惧,对方眼底的寒意,似是要寸寸的把他侵蚀,塔里的瞳眸危险的一眯,周身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不自觉地想要碾压。 然而谁料,这个时候翎风将头一偏,眸子愣是看也不再看南疆这个方向一眼,塔里格胸口的气息一滞,不由得对眼下这副情境更为的不满。 “哈哈,”解决完南疆使臣的轻慢无礼,护国公此时心情好得对于之前的辱骂仿若浑不在意,他展眉笑笑,继续道:“对于西凉国师取胜,老朽自是心知在座的诸位心里定然存有疑惑,但想必国师大人,应该不会阻拦老朽给他们解释解释。” 墨无痕眼中眸光淡淡,却是在众人不察之时,朝君卿那处投去了一眼。 君卿好看的黛眉一蹙,宫夙夜周身寒凉的气息瞬时一凌,墨无痕顿时轻笑一声,大方的颔了颔首。 护国公见状,当即眉色一扬,倏地便转过了身子,给底下的天曜朝臣缓声解释。 直到他最后一刻的话落,不止是端坐在下首的宴王高看了他一分,就连沈惊郅望向他的目光,都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敬佩的眸色。 墨无痕仿若毫不在意的敛了敛眸,在护国公功成身退之后,他倒是恣意的朝宫夙夜遥遥举杯,“今日的这场天曜文试,逐鹿天下之争,本国师还未曾谢过摄政王的承让!” 听罢此言,宫夙夜的眸色瞬时一深,绯色的薄唇,轻抿了抿,那隐藏在暗处的神色,倒是让人一时难得猜出他的所思。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晃,同样意味不明的凝视了墨无痕一眼。 而今日,天曜国宴的文试一散场,最让众人唏嘘的除了之前与赤燕使臣的剑拔弩张,南疆人的嚣张跋扈,印象最深的不过就是西凉国师那姿容瑰丽的身躯,和那让人惊才绝艳的胸中沟壑。 墨无痕这种人,若要说他真有心篡位,去当那西凉皇,恐怕就正如他方才所说,兵不血刃,当该不费一兵一卒,整个西凉就已是的囊中之物…… 低调黑沉的马车旁,首先入眼的便是蝶儿那抹焦躁不安的身影,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顿,用眼神示意君胤先走。 然而殊不知,君胤转首却是冷哼一声,索性慵懒着身子,斜斜的倚在了车旁。 宫夙夜绯色的薄唇轻抿,冷睨了君胤一眼之后,终是率先一步的踏上了马车。 君卿潋滟的眸光一顿,不再避讳君胤打趣的眸光,她冷静的把蝶儿拉到了一旁,蹙眉问着,“可曾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听了君卿的话,蝶儿焦躁的跺了跺脚,娇俏的唇瓣微张了张,再看了一眼君卿之后,她更是一时情急,忍不住用力拽了一下正慵懒着身姿,一身无畏的君胤的袖子。 “……”君胤蹙眉,可是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被蝶儿一时给抢了先,“胤少爷,怎么办?你你,你手下的……” 话说到此处,蝶儿倒是头一次这般吞吞吐吐,眼下的这副情境,倒是让君卿敛下了眸子,心下愈发的疑惑。 平日里再如何玩世不恭的君胤,到了此时,一听蝶儿提起他手底下的人,他周身的气息当即一沉,反手一把就扣住了蝶儿的胳膊,当即冷声喝道:“你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蝶儿……蝶儿也不清楚!”蝶儿眉头紧皱,“只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是胤少爷你手下的羽七带着云姑娘一起前来,只是知会蝶儿与素问一声。并让我们把他们出府是为了跟羽七有关的消息,告诉你一声……” “你说什么?”君胤扣住蝶儿的手,猛地用力,他的眼底同时蓦地浮起了一层薄雾。 蝶儿的面色微微苍白了一瞬,君卿见状两步上前,一把拍开君胤制着的蝶儿的手腕儿,“够了!” “既然是你的属下出了事,为今之计,就是赶紧派人查到他们所在的下落,然后再想办法营……”不待君卿的话说完,君胤那抹素色的身影,就宛如化作了一道风影一般,朝着某个方向动作迅速地运气一蹿。 与此同时,宫夙夜端坐在车内,眸光微沉,对着藏身在暗处的十一出口吩咐了一声,“跟上。” “是!”十一恭敬地应了一声,当即也不敢再多做耽搁,直朝着君胤方才离去的方向,追随而去。 翎云的身影隐藏在暗处,不动声色地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收进了眼底。 而当墨无痕的马车缓缓地驶出天曜帝宫之时,一抹黑影却彷如幽灵一般,缠绕而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探左相府 “主子!”当翎云一袭黑衣突然现身在这马车上之时,翎风等人并没有多少惊讶,而独独只有墨无痕,略为不喜的轻蹙了蹙眉。 “事情办得怎么样?”墨无痕眼波微晃,声音里所夹杂的冷色,并未曾因与他的属下独处而有所减少。 翎云轻颔了颔首,沉声道:“天曜与赤燕的关系,有了今日这几出,就算是他们打定了主意要和亲,恐怕也缓和不了多少了。更何况,赤燕公主的被下药之后的那副丑态,又被当时在场的那么人所目睹,就算她醒来,燕帝该是也为她做不了什么主。” “嗯。”听了翎云的话,墨无痕轻嗯了一声,他仿若寒潭的星眸微敛,须臾之后,又听他道:“还有么?” 翎云唇瓣轻咬,继续道:“属下当时按照您的吩咐,特意把人引到了天曜太后的寝宫,但并未找到主子想要的东西……” “你确定?” 翎云点头,一时没敢出声去打扰墨无痕的沉思。 “所以,你的意思,本国师让你找的紫魄,并不在天曜太后那女人的手上?”墨无痕蹙眉,状若不解地呢喃道。 半晌,只见他仿若寒潭的星眸一闭,再睁开时如同化作利剑一般,让人心神一醒! “翎云,你还打探到了什么?”墨无痕轻抿了抿唇,长长的睫毛,在那张欺霜赛雪的容颜上,微微投下一道或明或暗的剪影。 “赤燕三皇子手下人的实力不弱,这一次中招应该只是对咱们,并无什么防备。而至于他的野心,翎云估计,恐怕他此刻已经回了驿馆,正在给赤燕的燕帝陛下修书。” “修书?”墨无痕听罢,轻哧一声,“这个时候,你说他想给燕帝修书?” 墨无痕沉吟一瞬,但随即只听他道:“这种关键的时候,他身在天曜,依照宫夙夜那人的脾性,如何会让他修书?哪怕他真有这个胆子,这消息,除非他有别的渠道,否则无论如何也传不回去。或者说,传回去的应该就是旁人的口信……” “不过,本国师若是所料不错,相信燕帝陛下向天曜传来的密令,应该就在这一两日到了。真不知道,天曜和赤燕的那一群人,若是见到了燕帝陛下所想要讨要的东西,又该是种什么样的反应。” 听了墨无痕后面的话,翎风等人只得垂首默然而立,主子的事,若非他开口吩咐,她们这些做下属的,哪怕是给她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随意插手。 墨无痕轻勾了勾唇,别有深意的笑笑,而殊不知,沉默了一路,方才回到王府的宫夙夜在听了夜梓离的禀告之后,那递到他手里的东西,已然化成了散在半空的齑粉。 “主子!”夜梓离站在那抹绯袍的身后,恭敬地唤了一声。 宫夙夜敛了敛眸,隐下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沉声开口:“金羽卫的事,你做得很好。云王悄然进京,隐匿了多时,相信就在这一两日必定会有什么大动作。” “不过,待云子漫醒过来之后,你倒是先让她清点一下本王的银阁。再顺便派人将刑部尚书孙大人,礼部侍郎高大人,欧阳御史这三人一同请过来,本王这里有些事情,还需要他们几人去做。” 夜梓离当即听罢并没有多想,顺势就点了点头。 宫夙夜精致的眸光微微一闪,绯色的薄唇轻勾了勾,思虑一番之后,他又开口道:“东楚那边的人你最近不必再耗费心力去盯紧了,就连咱们守在天曜京郊那处的人,你也去把他们撤走。” “主子?”夜梓离心有不解的抬眸,他并不明白,这般做有何不妥。 “昨晚夜鹰的人用最铁血的手腕儿,虽是暂时除去了深藏在里面的叛徒,但是若这两日太多的人都还留守在那里,难免神兵的人会心有抵触。”宫夙夜轻抿着薄唇,倒是难得开口解释。 夜梓离了然颔首,但他望向宫夙夜手里已然化作齑粉簌簌落下的信纸,仍心存疑惑。 “主子,咱们的人,就这样截下了慕容叶宇那厮手里的消息,若是被他察觉之后,万一他用了别的法子传信给燕帝……” “时间来不及,就算他一旦察觉,眼见这招不成,以他的聪明,会在第一时间趋利避害,不会再如南疆的人一般固执的,非要再这样做。” “更何况就算他不传消息回去,燕帝那边的书信用不了几日同样也会派人传过来。所以,现在他还等得起一时。而我们的人要做的,就是在旁人之前,率先将燕帝的消息截下。否则,一旦经了宴王的手,就算他没那个胆子,但南疆那些人是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一个专吃哑巴亏的闷葫芦的。” “属下遵令。”夜梓离听罢,恭敬地行了一礼。 却在须臾之后,犹豫一瞬,斟酌半晌,他终是将深埋于心的那件事,说出了口:“主子,属下还有一事。” “说。”宫夙夜狭长的眸子轻敛了敛眸,绯色的薄唇轻轻吐口。 “咱们夜鹰的人,与小王妃约定的比试,半月之期,就……” 夜梓离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已被宫夙夜抬手阻止,“这件事近日恐怕不行,不过你放心,本王会尽快找个时机和卿卿提起。” 得了宫夙夜的肯定,夜梓离站在他的身后,嘴唇微张了张,却是哑然了那么一瞬,只得默默地转过了身。 而此时,一回到定国公府的君卿,却是顾不上君老爷子在她身后左顾右盼的神情,在府里匆匆收拾了一番之后,便急急的领着素问和蝶儿二人,向着天曜帝京的另一端迈步而去。 原本蝶儿一脸兴奋地以为可以跟着小姐进一下军营,看看那些在战场上和昔日的的心兰将军一样,杀过敌、淋过血的糙汉子,而当她们的脚步在一处荒凉的府宅门前停驻时,蝶儿这才回过神来一般,不由得皱紧了眉。 “小姐……”蝶儿紧跟在她的身后,低唤了一声,然而谁料这个时候的君卿,却是猛地一回头,眸光凌厉的对她们二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蝶儿只好抿紧了唇,闭紧了嘴,哪怕她对这个左相府有再多的不满,这个时候,她也必须得跟紧小姐的步伐,极力避免她随时有可能遭遇的任何危险。 蝶儿她们的确没有走错,仅仅不到一月的时间,恐怕这里任谁都想不到昔日风光一时的左相府,在叶承远那人倒台之后,整座府宅里会是这般荒凉的景象。 昔日,府里伺候的婢子们走的走,散的散,就连左相以前的那些姨娘们,都不知道带着那些一个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们逃往哪儿去了。 若说今日让君卿突然之间,想起匆忙来这儿,除了在大殿之上与暮晚那女人对弈,探出了她背后的身份没那么简单以外,通过欧阳紫月口里的话,她倒是忆起了那么一个人! 当年定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君心兰! 虽然她君卿并不知道为何这般才华绝世的一个奇女子,缘何会看上叶承远那般只知阴谋算计,满心满眼都是利益的男人,但有些时候,或许缘分真就有那么奇妙。 而左相府里心兰苑这个地方,哪怕她娘亲已经不在,叶承远那厮当初更是有心想要将二房扶正,但这块名为“心兰苑”的牌匾,却是任凭十六年来风摇地动,它依旧未曾变过。 不过,说句实话,若非今日欧阳紫月当着她的面如数家珍般的提起她娘当年的丰功伟绩,她的脑海中对她那个名义上的娘,几乎没有半点印象。 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听说,她娘当年乃是一名让许多人都心悦诚服的女将,最后一战却惨败在南疆人的手中,虽然当时生产她时并未难产,可似乎她还不到三岁,她便已死在了沙场上。 或许,这对于一名将军而言,战死在沙场乃是死得其所,但君卿却并不这般认为。 反倒是自那以后叶承远将他那些养在外室的人接回府也就罢了,偏生那些个小姐们,那个的年岁不是比她君卿还大?更可笑的是,左相府七位小姐的年岁,几乎相差无几,如此想来,这以往的左相府倒的确是丰富了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此刻,正当她们一行三人悄然地行至院中之时,华芳院那头所突然传来的动静,倒是让君卿饶有兴致的勾起了嘴角,呵!她们这一趟,总归不会白来…… 虽然君卿暂时还不知道那跟在慕容叶宇身侧的暮晚,究竟是用什么手段骗过了当时在场的众人,但她瞧着她身影的那股熟悉感,也总算是没让她想错,不仅仅是那故意而为之的玲珑生死局,就连中毒那一幕,该是都早有预料。 暮晚……不!叶清晚!她果然是听了旁人的吩咐,要把她务必引到这儿,嗯,不过,至于她背后的那人是谁,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又该怎么办呢? “站住!” 君卿如此想着,果然叶清晚背后的人已经按捺不住。 听到她的背后突然传来的一道女人的厉喝,不止是君卿,就连蝶儿她们也没有回头。 这声音…… “叶君卿,你这个贱人!你居然还有胆子堂而皇之的站在本小姐的面前,啊啊啊!你怎么还不去死,还不去死!”楚依依的尖叫声,宛如鬼魅在深夜敲打门窗一般,那股近乎恶毒的诅咒,让人听到了只感觉阴森而又恐怖。 “贱人!贱人!贱人!你们这些贱人!快放开我,放开我!”楚依依依旧在尖声咆哮着,她奋力的挣扎,方才清醒过来的瞳眸,让她看到的人第一个就是君卿那抹身着软玉之色的背影! 她当即下意识的以为,这一切应该都是叶君卿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布置的,这种想法似乎根深蒂固,从而在她看到叶清晚那张清丽的容颜之时,被吓得当即尖声嘶吼,“啊——鬼!鬼!鬼!” “救我!救我!叶君卿,你这个贱女人你快救救我……有鬼!有鬼……” 对于楚依依这种胡搅蛮缠的能力,若不是君卿一向为人镇定自若,喜欢谋定而后动,否则在她第一次尖声嘶叫的时候,应该就回过身去了。 这个时候,他们双方的人,都在赌!赌谁先开口,又在赌,谁最先落了下风! 从身后不远处不时飘来的阵阵香风来看,这次想要对她动手的应该是个女人无疑了。 不过,令她好奇的倒是,这天曜帝京中,除了天成、楚依依、叶清晚这几个女人看她极度不顺眼以外,还有谁能对她恨……不不不,应该是迫切地想要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 思及到此,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眯,更是坚定了自己暂且不回头的举动。 而一直奉命守在暗处的那抹身影,却是在瞅见那抹艳色的衣袍时,微微一愣,连他此时也想不明白小王妃何时得罪这女人过。 那人一路行来,环佩的叮当声,缓缓入耳。 只见她纤纤长发,红衣披身,修长的玉颈之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仿若不盈一握。 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似在发出诱人的邀请。 眼前这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妖冶的,但这妖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 她的大眼睛娇俏含笑,凝视着楚依依背影的那一瞬,竟仿若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 她一张粉嫩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似欲引人一亲芳泽。 而只有在细看之下,才知道似乎这该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看来如今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还当真是沉得住气。回来故地重游一趟,见了我,你都不准备回过头来行行礼么?”那女子突地娇媚一笑,开口狠声道:“还是……你打算不要你的命了!你以为你还能想走就走!” 那女子的话,倒是让君卿蓦地轻笑一声,潋滟的眸光微闪,她悠游自在一般的就回过了头,“呵……方才我一直在猜测能一直有胆子在背后做二夫人后盾的女人到底是谁,我竟没想到原来会是你。” 君卿的话,让那女子媚态横生的轻扬了扬眉,她勾唇妩媚一笑,“你说得不错,在大殿之上见到你的那一刻,妾身也未曾想过,我要对付的人,竟然是你。” “你背后的那人是谁?”君卿的话问得直接,丝毫不给陈侧妃反应的机会。 陈侧妃先是一愣,但随即哈哈大笑一声,“怎么?比起妾身背后的那人,难道你君大小姐不应该更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处境?唔,实不相瞒,妾身对你实在也是倾慕已久,所以今日再交给晚儿那包毒药的时候,竟然不自觉地就夹杂了一些能让女子哀泣,男人兴奋的药。” “怎么办呢?这件事的最后,虽然让妾身遗憾,并没有一时之间陷害到你,不过有了赤燕公主那个背黑锅的,似乎你在接下来的日子,也好受不了……嗯,真是让妾身想想都觉得好兴奋呢!”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听着眼前这女人的自述。 “看来,妾身这样子,似乎方才所说的话,并不能足以让你相信呢!接下来,不如……” “贱人!你还跟这种货色废话什么!还不将本小姐速速救了!”对于楚依依突然地出口,回应给她的是束缚着她的叶清晚,照着她那张清丽的脸蛋,“啪”地一声,直接扬手打下去。 那力道用力之狠,让一旁的蝶儿看了,都不由得为她疼上三分。 “你你你……你……”楚依依愤怒地瞪大了双眸,不甘地用手直指着此时冷然着面色的叶清晚,却是脸上疼肿的一时让她不能清楚地说出话来。 而这般冷血冷情的叶清晚,是楚依依长了这么多年来,绝对没有见过的。哪怕她之前所见到的一直是狰狞的叶清晚所带着的和善假面,但在这脆弱的时候,直面这般残忍的真相,于她楚依依而言,已经足够恐惧了。 “呵呵……”陈侧妃兀自轻笑一声,勾了勾唇,“看来尚书大人的女儿,还真是学不乖。这都快要过去半柱香的时间了,妾身方才所说,既然都无法让君大小姐无动于衷,那么不如就先由你动手好了。” 随着陈侧妃的话音一落,叶清晚眸中的惊惧与不忍也只是一闪而过,她肃了肃面容,那纤细的手,轻而易举的便触碰到了被捆绑着的楚依依的脖颈。 “你们,你们……”楚依依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当她身侧那女人的手覆上来的那一刻,她本就苍白的面色,在这一瞬变成了涨红,她顿时难受的哀叫几声,“咳咳!干什么……咳……快,快……”放手,放手…… 然而她内心的挣扎求生,在此处看来,好似并没有人听见。 叶清晚的动作还在继续,那娇媚的女人惶不在意的轻抿了抿薄唇,那副神态,让人看上去,简直就是惬意极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背后的人 对于眼前女子的这番动作,君卿好看的樱唇轻抿,眸中略微闪过一抹讥讽,“难道阁下在想到威胁我之前,不曾觉得抓错了人?毕竟,我君卿从来不自认是什么善者,更何况面对这样一条毫不相干的人命……” “咳!你……”听罢君卿的话,楚依依当即瞳眸怒睁,那涨红的面色,几乎恨不得只要扼住她咽喉的人一松手,她立马就能扑上来,挠花君卿那小贱人的脸。 君卿话里夹藏的暗讽与挑衅,却是让那女子轻拢了拢发丝,无声勾唇,魅惑一笑。 须臾,她状若惆怅似的低叹一声,然而只有她眸中的戾色,却是生生的出卖了她,“这脏东西的确不值得妾身来拿威胁你。只不过,谁叫咱们的摄政王殿下将定国公府的人护得太好,若不是这几日的国宴,兴许,真想要动你,还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毕竟,呵呵……”突地,她冷下了眸,那面上的娇嗔之色,一瞬就消失了,“宴王之前可是派出过那么多杀手杀你,都没能成功的取你性命。而如今,妾身背后的主子也倒是愈发的容不得你……” “容不得你在这天曜帝京嚣张横行!” “所以,你背后的主子该是个女人。” 君卿肯定的话,乍然响起在眼前女子的耳侧,她先是一愣,接着却又眸露娇嗔的笑了。 此刻,警惕的挡在君卿身前的蝶儿,皱紧了眉,这二人的对话,她是愈发的听不懂了。但眼下,这女子这般娇俏的神色,她当即心下估摸着,难不成真被小姐说中了,这次想要对她们下手的是女人? 可是,又能是谁呢? 赤燕的叶凌,还是她们天曜的天成?不不不……她微觑着眼睛,观察着眼前女子虽是娇媚,但暗含一股自傲的神色,想必寻常人物,定是趋势不了她的。 那……若不是这些人,藏在暗处的又还有谁呢?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那仿如远山之黛一般的长眉,见了眼前的这副僵持着的情境,自始至终,她仿佛都不为所动。 须臾之后,陈侧妃收敛了嘴边的笑,朝着面露阴沉,站在她身后的叶清晚轻抬了抬手。 顿时,叶清晚的手蓦地一松,楚依依面色一滞,紧接着,她终是用手轻捂着被捁得发疼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和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真没有意思。”陈侧妃无趣的垂了垂眸,轻抿了抿唇。 “既然这人威胁不了,杀了这女人,妾身有嫌手脏,还不如待这里的事情一了,妾身再将这人亲手交由你处置。彼时,对这脏东西,要杀要剐……呵呵,可是随你的便。” “只是不知这样,君姑娘能否感受到妾身前来单独见你一面的诚意?” 君卿眸光微冷,一瞬不错地盯视着眼前那人。 须臾,她轻笑,“原来,你……不,你主子!你主子命你前来这里,竟是和我一样的目的。” “目的?”陈侧妃一身红衣飘荡,仿若毫不在意的轻嗤一声,“在我们这些给人做死忠者的眼里,可是不会有目的……有的,只有绝对服从的命令!”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妾身今日倒也不妨把后面的话,全都给君姑娘说个通透。只是,君大小姐可得要有那个耐心洗耳恭听才是。” 陈侧妃眼角的笑意微晃,而蝶儿与素问二人,却是愈发警惕,“小姐……” 君卿瞳眸微垂,那袭软玉之色,一时之间,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默的立在那里。 陈侧妃扬唇轻笑,“妾身从这月之前,便已收到了咱家主子给妾身传来的命令。她的命令只有一句话,呵呵……那便是想方设法的杀你!” “本来之前你还在这左相府的时候,妾身收到这命令之时,只觉得主子小题大做。就你这样的花痴草包的废物,真不知是如何碍了那些人的眼,欲将你除之而后快。” “可是后来,妾身日渐收到家妹传过来的消息,妾身才知道,之前的你……唔,不过一个蒙蔽世人的假象,也就回了定国公府的你,或许才该是你的本来面目。” “你这女人狠,真狠!” “你能狠得下心眼睁睁的瞧着你的家父从高位上跌落,甚至是不帮不扶,不闻不问。” “你还狠……狠得下心,一旦敢对你下杀手的人,必定就会半分不多,半分不少的尽数算计回去。哦,对了。真不好意思,妾身这是忘了,君大小姐你这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陈侧妃的话,早就让一旁的蝶儿愤怒了神色,要不是有素问在她身后拉着,她此刻紧咬的嘴唇,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 君卿潋滟的眸光,轻闪,依旧未曾正眼瞧陈侧妃那处一眼。 然而,这个时候的陈侧妃,那动人的嘴唇,非但在继续一张一合,更甚至的是,她说着说着,精致的眉宇之间,就已生生的激起了一股恼怒。 “君大小姐,你狠!狠得下杀手,不惜以妾身侄女儿的清白之身,只为来除去崇国公府那藏在暗处的隐患。你卑鄙到在左相府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刻,就直接投向了定国公府那糟老爷子的怀抱,从来都没想过回来看一眼!” “你如此狠得下手对你爹,那是因为你忘了你的娘!” 娘…… 君卿的瞳眸,倏地一睁!那暗藏的凌厉之势,与幽深之色,浓烈得几乎要把眼前的女子吞噬一般。 偏生此时,陈侧妃兀自轻嘲一声,“对了,妾身还真是忘了告诉君大小姐一声。晚儿的娘亲,左相府的二夫人,正是我礼部尚书府的人,实乃我悦王侧妃的亲妹妹!” “而至于这楚依依么……啧,则是妾身那荒唐父亲的老来女,更是一个妓所生的女儿!” 妓…… 适才缓过来一口气的楚依依,听到陈侧妃突然而来的这么一句话,顿时瞳眸怒瞪,她嘶哑着嗓子,尤不自信的喊道:“贱人,贱人!你这是在胡说!” “咳咳……我父亲其实你等做妾的人可以随意侮辱的,本小姐乃是咱们礼部尚书府的嫡出……嫡出!” 对于楚依依的一同胡言乱语,那女子之前似乎并未打算去理会,但是直到她口口声声地叫着“嫡出”二字之时,陈侧妃的面色有了一瞬的变化。 她瞳眸黑沉,低嘲一声,“哦?是么?若真实照你所说,那妾身当真还不知道为何旁人全都唤你楚三小姐,而非楚大小姐呢?” 楚依依瞪大的瞳眸,倏地一变,她抬眸之时,对上叶清晚她们的眸子,眼底的奚落,却是那般明显。 她脑海中陡然间掠过一抹怔愣后的不敢置信,楚三小姐,楚三小姐……原来楚三的称呼,竟是这般来的? “不过就是鸠占鹊巢罢了,要不是今日妾身恰好觉得与君大小姐投缘,或许也还不至于来上这么一出……” 隐藏在暗处的暗一等人,听到底下女子的信口胡诌,他们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而至于底下的君卿,那潋滟的眸光,不过就是在知道陈侧妃身份之时,有过一瞬些微的变化罢了。 “你知道我娘。”抛开眼前女子话里的迷雾,君卿的语气肯定。 她潋滟的眸光微眯,似是对她们这几人突然出现在此,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那女子长长的睫毛微闪,须臾,她勾唇轻笑,“不错。” “所以,你出现在这里,为了杀我,为了我娘,亦或是为了可能仍旧藏在这府里的东西?” “当然!”陈侧妃红裙微扬,毫不避讳的让君卿知道了她来此的目的。 而眼见面前女子这般的肯定,蝶儿她们则是更担心了。 毕竟,她家小姐在出府之前,只是叮嘱好她务必备好一些暗器,再让素问带上一些应急的伤药。而直到,君卿领着她们徒步走到这荒芜的左相府之时,她们才稍稍的放松了警惕。 而她们稍微松了些许的戒备之心,未曾想在这华芳院附近,就碰上了这几人。她们虽不明白,小姐突然来此的目的,但是此刻她们心下却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小姐这是早有所料?而这一趟之行,更是为了昔日的心兰将军? 可,这般荒芜的左相府,小姐在这里住了十年有余是不错,但这并不代表除了小姐手里的金羽扇和红衣针,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对于蝶儿她们心里所藏有的疑惑,君卿此时自是不便开口解释。 她只是冷眸,淡漠地看了陈侧妃身后的那人一眼,“你这般早的出现,难道就不怕东西未曾找到,我定国公府手上的人,就已经把你们灭口了?” “亦或者,阁下把我等都想成了傻子,既然发现了旁人,在外人的面前,还能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君卿的这一句反问,并没有引起那几人多大的反应,倒是那红衣如火的张扬女子,娇声笑道:“这又有什么?无非就是让你我的厮杀提前动手,或者是你已拿捏住了我的软肋,毕竟,在这之前,我可不敢真的对你动杀手。” “是吗?”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看来那东西在你们主子的眼里,比我定国公府大小姐的一条命还要重要。” “的确如此。”陈侧妃点头。 藏身在暗处的暗一竟有一瞬的哑然。 “你不敢对我动杀手,那我就敢动手先杀了你。”君卿口气冷沉,潋滟的眸光中厉色一晃而过。 “呵!若是如此,那倒不妨先就放马过来,缘何躲在墙角里的那碍眼脏东西,是走不出这座府宅的。”陈侧妃是笑在着说话,而她的眸中尽是冷意。 瑟缩在墙角里的楚依依,身形一顿,布满恐惧的瞳眸,此时只得无奈地寄托在君卿那里。 谁知,这个时候的君卿,已然勾唇一笑,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向那处瞥去半分。 楚依依的身子一寒,却是在下一瞬,这静默的空气之中,早先对峙的那两拨人,已经动起了手。 树上的暗一,紧盯着眼下的局势,而若是亦白在此,必会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华岩寺的那些个老头,叮嘱过君卿近日好生休养,不宜动武。 可也只有他们少数的那么几人明白,在前些时日,他们并未探查到君卿体内存有内力的时候,她和夜鹰的比试,可是全靠她手上单纯的力气在动手。 而她没有内息之时,她那快准狠的身手,就已让某些人深觉恐怖,若是她有朝一日体内封印得解,那至少不下五十年的内力,还真当不知会让底下的那抹软玉之色如何。 彼时,恐怕天下间已少有人能是她的对手…… 暗一在树上观望着,只觉那红衣女子的出手很快,蝶儿她们的身手虽也是不弱,但若是这女子有心将时间拖延得越久,那么他们小王妃这边必定就会稍稍落于下风。 而此时,左相府的宅院附近,在那一袭红衫轻扬,脚尖一踮,越地而起的时刻,附近的飞鸟,恍若受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大都“叽叽喳喳”地蜂拥而出。 暗一见状暗道一声不好,而与此同时,底下的君卿眸光一寒,手中的红衣针“簌簌簌”地飞射出去的速度,也愈发的快了几分! 陡然间,尘土飞扬的那一瞬,似乎疾风骤雨将至,“唰唰唰”地声音,仿佛天空中突然倾泻的暴雨,在大地上“啪嗒啪嗒”地打着节拍。 不过,若是豆大的雨点打击在人的身上,最多在一瞬的痛感之后,再抱怨几句罢了,但显然眼前他们所见到的景象并不止于此。 “小姐!”蝶儿面露焦急,突地疾唤一声。 君卿的瞳眸幽冷着眸色,在蝶儿焦急的呼唤声中,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而后一言不发的瞧着大批大批从天而降的暗器——铁蒺藜! “哈哈哈,君大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只要你一旦落在我的手中,那就真是逃不掉的!”还不待君卿对于这突然横生的枝节有什么反应,那红衣飞扬的女子却是张狂的笑了几声。 眼前的场景,密密麻麻朝着她们这处疾飞而来的铁蒺藜,很难让人不升起一股恐惧。 但此刻,蝶儿却依旧手执长剑,固执的护在君卿的面前。 饶是她的手臂,已经微微地渗出了一些黑红色的血,这也依旧没有让她有半分退缩。 “让开!” 君卿冷着面色,浑身动作不停,突地,只见她手里一晃,再只见“唰”地一声,一阵刺眼的金光,格挡在了蝶儿的面前。 “小姐……”蝶儿紧咬着牙,回眸颤着声音,应了两声。 不过,就在她这么一个回眸间,只闻“噗”地一声,就连蝶儿的肩膀也渗出了一些黑红的血。 蝶儿苍白着嘴唇,眸露愧色的看了君卿一眼,是她……都怪她,她没有保护好主子,这么多的铁蒺藜,单凭主子一个人根本就支撑不住,她哪怕就是死,也要多为她家小姐做一点…… 她不仅是这般想着,她也这般做,她丝毫不顾此时君卿难看的面色,猛地一下直直朝君卿的怀里扑去。 君卿寒着眸光,不禁暗骂一声,然而偏生此情此景,已容不得她多想,在一味地隐藏躲避的同时,她手里的金羽扇最多也只能堪堪护住她一人安舆。 这个时候想有胜算本来就难,要是蝶儿再出了什么意外…… 后面的事情,君卿已经没有去想,在蝶儿快要紧挨着她身子的那一刻,她的身子诡异一绕,堪堪避过了向她扑来的蝶儿,而从树上一跃而起的夜鹰等人,则是堪堪把蝶儿倒下来的身影刚好接住。 情势急迫,暗一此时已来不及多喘一口气,在接收到小王妃暗地里向他们打的一个手势之后,他们便倏地再次化作了一抹抹黑影朝着另外一端疾疾而去。 “呵,又是摄政王的人?”陈侧妃扬唇轻笑着,她道,“看来,妾身果然低估了君大小姐在男人心中的位置。他既然肯派人这般出手,就是不知我的人,又能否应战了。”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眯,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此刻混乱之中,早已被眼前的场景快要吓傻了的楚依依,早就不愿瑟缩在这左相府的墙角,她眸光微动,无疑,她该是想要逃出去…… “铿——” 红衣女子手中银色的软剑,那仿若凝聚了劈天一般的气势,在半空中猝然与君卿一手掷出去的金羽扇激烈相撞! 而此刻在刺眼金光的掩映下,陈侧妃瞳眸一眯,倒是一跃而起,猛地接过在半空中乍然划过的软剑,这一动作,倒是使得君卿方才掷出去的金羽扇,一瞬就落了个空! 然而,君卿眸色不变,袖袍里的红衣针,在躲过了方才的那一阵凌厉的暗器之后,她倒是动作迅捷地招招紧封那女子的退路。 红衣女子艳丽的面容不屑地一扬,微微嗤笑一声,孰料就在她们二人靠近的那一瞬,她面上的那抹妖娆的笑,猝然一僵,“呃……唔,噗!” 陡地,一大口鲜血,自她的嘴中宛如骤雨临洒般,猛地喷出。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兰将军【必戳】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想要再临死之前看清令她那般刺痛的腹部,还有,还有…… “嘭——” 至于还有什么,她此刻俨然已没有机会再去想,而在她那抹艳色的身影倒地之后,缓缓露出的却是叶清晚手拿刀剑,面带惊惶与颤抖的表情。 鲜血,虽然没有沾她一脸,但是那艳色的瑰丽的花朵,却是自她手里的那柄刀剑之上,“滴答滴答”地缓缓绽落。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一瞬之间,她面上的惊惶似已达到了极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底簌簌地滚落。 君卿潋滟的瞳眸,在看到叶清晚的那一刻,微微一寒,然而下一瞬,正当她准备收手之时,却是听到不远处那人近乎疯癫的一声猛喝! “贱人——” “贱人,叶君卿!你拿命来——” 方才解决完背后那批杀手的夜鹰等人,听到这般痛苦的嘶吼声,瞳眸一寒! 暗一闻声,立马动作迅速地收回手,作势疾疾的向君卿那处奔去,然而孰料,沾满一股腥锈味儿的铁蒺藜,适才倒下的那人竟是拼尽全力再次自他手中发出! “唰唰!” “铿铿——” “啊!” 暗一显然未曾料到背后竟还有人能突然来这么一手,而他此刻避开一枚铁蒺藜之后,朝他射来的还有三枚! 那力道一枚比一枚狠!一枚比一枚快! 暗一无法,他只得迅速回身,抬剑一挡,“铿”地短促一声发出,他躲得了第一枚、第二枚,却是在第三枚过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于是,他只得纵气起身,企图以最快的速度向远处一避,然而,“扑哧”一声,暗器插入肉时的轻响,暗一皱眉,咬牙忍住肩上痛楚。 而当他再向望去之时,不知何时,竟又多了一具女尸,她的心口,正不偏不倚的插着一枚之前被暗一打偏之后,依旧疾射而来的铁蒺藜。 铁蒺藜上有毒,就算毒性不强,被伤在心口的位置,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她也该死…… 不过,恐怕这素日里没头没脑,更喜满嘴喷粪的女人。她一死,天曜的帝京短短时日之内,倒是又该乱了…… 叶清晚突然的暴起,显然这并不在大多数人的预料范围之内,但这里面的人,并不包括君卿,打从她在这华芳院一出现开始,君卿眼角的余光,很多时候就放在了她的身上。 没道理,她自称“暮晚”,却在被她当众揭破身份之后,还能冷静自持的站在她的面前,用宛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盯视着她。 更没道理,她早就恨她,恨得可谓入骨,非但没有在陈侧妃与她说话之时打断她,前来与她叫嚣,甚至开始动手在那么一瞬,她安静得近乎诡异,几乎能够忽视她的存在。 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在她与那红衣女子两相对战之时,她寒眸,亲眼看到她举起刀剑向那人刺去之时,她并没有多少的惊讶。 哪怕在这一瞬之后,她那滚烫的泪水,在大多数男人的眼中,几乎乃是可以堪称完美的伪装。 君卿的出手很快,快得急急飞掠而来的夜鹰等人,看到的只是一抹残影,那仿若初升旭日一般耀眼的金羽扇,“刺啦啦”地与叶清晚手里的银白刀剑相擦而过。 摩擦而生的火花生生的映在叶清晚的眼里,此刻却是那般刺目! “呀——”她狰狞着面色,嘶叫一声,她再次高高举起手臂,裙裾微扬,企图以她最快的速度,绕至君卿的身后,重复方才她一举杀掉陈侧妃的那个动作。 是人都该知道,后背,是最容易让人心生警惕,同时也防不胜防的一个地方! 然而这次,叶清晚的故技重施并没有成功,因为在她发出那声嘶叫之后,她同之前的陈侧妃一般,有些愕然的愣在了那儿,此时的她感觉不到痛苦,瞪大的瞳眸之中,却可以察觉到她的生命的确是在飞快的流逝。 可是,流逝,流逝……是在哪儿呢? 同样不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嘭——”地一声,她已眸带不甘的向后倒去。 叶清晚,叶承远,二夫人,叶家,左相府……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走向覆灭。 蓦地,君卿疲惫地闭了闭瞳眸,有些脱力的松开了此时紧握着金羽扇的右手。 “小姐!” “小王妃!” 君卿这时的疲惫与虚弱,全都看在了她们这些人的眼里,君卿好看的樱唇微动,伸手轻抚了抚眉心,须臾之后,她这才低叹一声,“无碍……” “倒是蝶儿和你们夜鹰的情况如何?” 对于君卿的突来一问,夜鹰的众人在知晓她的身手之后,早已没了最初的惊讶,暗一苍白着面色,伸手捂住了肩胛上的伤口,他沉声回道:“回禀小王妃,今日这些人,都是宫里所派来的手下。具体是谁的人,夜鹰暂时还不知。但……” 话到此处,暗一白着面色,口气微顿了顿,“还请小王妃放心,这些人已被我夜鹰尽数绞杀,伤患不多,统共只有三人……另外,另外……礼部尚书府的楚三,楚三……” 君卿瞧见此时暗一泛白的面色,眸中划过一抹不忍,突地,只听她打断了暗一的话,对着在一旁忙着给蝶儿等人包扎的素问道:“素问,你把你身上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先给我 第一百八十章 细思恐极! “虽然当年的城门没有失守,但最后那一战,却是让老国公痛失了长子与爱女。从此,定国公府也就独独留下了胤少爷和小王妃。老国公当年不堪受此等打击,更是一蹶不振。只有等到在先帝驾崩之时,才堪堪给心兰将军在定国公府的祖坟上,命人留下了一段歌功颂德的墓志铭。” “甚至,在先帝死后,天曜朝堂上的三公,也渐渐的走向了没落……” 不知不觉间,单凭暗四如此简短的口述,就已讲完了她娘的一生,然而她的脑海里,却并不觉得如此。 她娘虽然从未给她留下过什么只言片语,哪怕是直到如今,关于她娘如何,她都只能在别人的口中听他说起。 但是,她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是这里,不该是这里……这里让她很没有归属感,没有归属感…… 君卿轻敛了敛眸,“唰”地一声,再次收回了手里的金羽扇,她思虑半晌,终是问道:“你方才曾说你家主子的夜鹰,曾蒙受我娘的大恩。只是不知,当时的某些人该是素昧平生才是,这突然而来的大恩,该作何解释?” 君卿的话音一落,暗四这时并没有急着答话,反倒和一旁的暗五一般,瞪大了瞳眸,用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望着她。 “难道小王妃当真不知就在心兰将军离家出走的那年,她遇上了主子的母妃——夙涟?!”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那副眼露迷茫地样子,显然是对这个中的缘由丝毫不知。 暗四与暗五齐齐对视一眼,现下他们总算是相信了亦白那只狐狸所说过的话,小王妃体内的确是有封印的,看来这段封印,乃是与她记忆有关…… “那不知小王妃可曾记得当年主子的母妃与心兰将军交好之时,曾托付给她过一枚玉佩,那玉佩上刻着的便该是一条腾飞着的游龙……” 暗五试探的话,在君卿的耳边乍然响起,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认真地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之后,这才喃喃道:“游龙?玉佩?” “这听起来的确有几分熟悉。”君卿这般想着,不禁微眯了眯眼,她喃喃道:“龙佩,玉佩……难道是沧澜玉龙佩?!” “小王妃知道?!”暗四暗五听罢,当即激动得齐齐对视一眼,然而下一瞬,君卿的反应,显然让他们失望。 只见她黛眉微蹙,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低叹一口气道:“不知道,它的下落我并不知道……” 暗四暗五听罢,顿时仿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蔫,但在下一瞬,听到君卿的话,他们的心又在猛然之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世上既有沧澜玉龙,不知是否有沧澜玉凤,我记得当初听华岩寺里的那人说,要想给你们主子解毒,就必须得先给我解开封印,但在解开封印之前,为何他又偏偏要让我拿到沧澜双佩?” “小王妃可是说的法华大师?”暗四激动道,“又可否是法华大师说要拿到沧澜双佩?” 面对暗四的情绪激动,君卿没有说话,只是眸带困惑的轻点了点头,“之前国宴之上,宫夙夜曾说过沧澜双佩好似是前朝的遗物,那你们又可知为何这种东西会落在……” 未等君卿的话说完,暗五抬眸,看到的便是君卿蹙眉,踌躇的模样,他立时恭敬的俯身开口:“小王妃可是想说沧澜玉凤佩为何会落到我家主子的手中,更甚至我摄政王府又缘何会与心兰将军关系匪浅?” “不错。”君卿隐下眸中的困惑,轻点了点头,好看的唇瓣,微微轻抿,她之前或许还未察觉,但就在方才她凝眸沉思的那一瞬,脑海里乍然飘过梦魇里的情境,几番斟酌之下,她此时竟是在思考,宫夙夜是否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 “小王妃,虽然我暗五与暗四二人,并不知道你今日来左相府的目的为何,但方才属下口中所说的话,不管结果如何,有些因缘际会,想必小王妃还是亲自去问主子,比从咱们这些旁人嘴里得到的答案来得更为靠谱。” “我暗五言尽于此,之后的决定,还看小王妃如何抉择。”暗五说完这番话之后,便淡淡垂眸,而仅是这短短的一瞬,这左相府的心兰苑,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也罢。”须臾之后,君卿低叹口气,“你们二人就暂且前去这门外守着。毕竟,既然之前已经有人胆敢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明目张胆的对我动手,有了这一批,接下来咱们要应付的人恐怕更多。” “这几个日夜,可绝不会比之前任何一日来得轻松。”君卿说完这番话,暗四暗五也就没再在她的身后所作停留,该来的总会来,而他们要守护的,亦始终要守! 天曜帝京,北齐行宫 “将军!”蔡副将眼神恭敬的瞧着眼前这个身材挺拔的英勇男人。 那男人却是敛眸笑着,低低的“嗯”了一声。 “将军,明日应该就是这整个天启大陆文武争霸,逐鹿天下的最后一出。只要明日那武试一过,或许咱们的人根本就不用再等到半途打听而来的沧澜玉龙佩的下落就可以直接对那人动手。” “蔡副将从你口中所说的话,单是听着,本将军就觉得不错。”凌墨尘回转过身之时,睨了蔡副将一眼,那素来坦然的一双眸子,在此刻竟是带着一抹深思之色的微眯了眯眸。 “不过,你觉得单凭咱们所带过来的人马,若是摆明了和天曜的兵将来个硬碰硬,不出三月,你觉得我们倒是能有多少胜算?” 凌墨尘的话,让平日里在战场上混惯了的蔡副将听进耳里,不由得心下存了几分不嗤,但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恭敬地神色,并没有半分显露,“将军!请恕末将直言,我北齐的兵将素来被百姓们推崇为常胜之师!单凭将军座下的封釉,和我北齐手里独握的钛金羽箭和数百骑兵,这些囤在天耀帝景城外,只要咱们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定能让天曜皇朝遭以重创,而届时,末将相信,天曜摄政王自顾不暇,腹背受敌的同时,他手里哪怕握有沧澜玉凤,也不过就是纸上谈兵。” “亦或者,咱们北齐也可以向西凉等国联手,只要把他逼上了绝境……” 蔡副将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凌墨尘突然地爽朗一笑给生生打断。 凌墨尘的面上在笑不错,但他的瞳孔里,却是半丝笑意也无,“你以为天曜的摄政王真的就这般好对付?” “若说只是初来天曜那两日,你这般说我凌墨尘定不会反驳,说不定更是有默许的可能。”凌墨尘说着,眼睫微垂,“但……你要知道,近几日这天曜帝京其实并不平静,哪怕这表面上看似只是微风细雨,呵!谁又能知它底下暗藏的又是什么?” “单单就这么几日,本将军就发现这天曜朝中必定是藏龙卧虎,不说他们摄政王宫夙夜的才华如何,只是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么一个闲散王爷,那可都不容小觑!” “再加上凭借着这几日的试探,东楚的太子的确和天曜的摄政王走得很近。我们北齐如若真是对宫夙夜出手,那么想必他东楚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东楚的太子缘何又会甘愿插手天曜朝堂的事?”听罢凌墨尘的一席话,蔡副将不禁疑惑地蹙了蹙眉,“将军,东楚与天曜可是隔江相望,而我北齐、天曜、赤燕,三国可是毗邻!” “末将不信将军不知赤燕三皇子来此的目的,燕帝既打定了主意要与天曜联姻,那么我北齐又如何能容忍这二者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妄自尊大?” “更何况西凉国师一直都蠢蠢欲动,他不说握有整个西凉在手,只要他想,挥兵讨伐,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将军!”蔡副将恭敬的抱着拳头,眸光恳切地看了凌墨尘一眼,“我北齐有这个实力,末将不甘心就这般按兵不动!” 蔡副将的话,到底是让凌墨尘有那么一丝的动容,他眸光微动,抬眸远眺了一眼,须臾之间,他沉思一瞬,低声开口道:“我北齐的兵力强盛是不错,可赤燕已与天曜的人联手,而东楚似乎更是天曜摄政王的后盾。” “南疆附庸于赤燕,西凉的人却又一贯乐于独行……” 凌墨尘眸光微动,“如你所说,我北齐虽不能做按兵不动的懦弱之辈,但又更不能贸然去出那风头。这般看来,这番天曜之行,我北齐已是不能做那雪中送炭之客,独独只能锦绣添花。” “既然如此……”凌墨尘眸光一凝,“待得今晚夜幕一至,你就随本将军前去营帐,慰问一番!” 得了凌墨尘的命令,蔡副将那双眼眸之中,宛如亮起了星星之火,“是,末将谨遵将军之令!” 这里的一番精打细算,方才落下帷幕,而南疆行宫里的塔里木却是在心中犹如燃起了一股闷火,他恼怒着神色,当即不满的咆哮了一声,“这天曜的人真是卑鄙!摆明了就是在和西凉东楚的人联手欺负我南疆!这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面对着塔里木的恼怒,南疆王堪堪静坐于此,仿佛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性,“这口气咽得下,咽不下如今的形势看来已并不是那么重要。” “塔里木,你忘了今日一大早,咱们南疆的人就收到的消息,天曜京郊神兵所中的那些蛊毒,竟然被回春堂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仅仅只是熬了那么几副汤药就被弄得所剩无几。不如,你先来说说这天曜是打哪儿来的神医,妙手回春,竟能到如此地步?” 南疆王的话,总算是让对天曜这一行人恼恨不已的塔里木尚且找回了一星半点儿的理智,他先是不屑的哼了两声,眯着眸子,思虑一番之后,这才开口:“对于我南疆的魂蛊,本将军还是有自信的!” “被下蛊之人前三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但只要直到三日之后,待到笛子响起的那一刻,凭借着咱们手里所掌握的母蛊,就定能把那些人控制住。” “彼时校场之上,天曜神兵与我南疆刀剑相向之时,无疑是自相残杀,定会自乱阵脚!哼!不过,若不是有了那臭老头儿的插手,那些人又如何能轻易摆脱我南疆蛊虫的掌控!” “哼!那些人也还真是可恶!亏得昨日本将军还听了愚兄之令,生生将派遣过去的兵马,撤了回去。”塔里木气哼哼的说着,阴沉着眼眸,“王上,华岩寺的那臭老头儿莫名插手,咱们要不要……” 塔里木面上这般询问,可是手下却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端坐在一旁的塔里格冷飘飘的朝他睨过去了一眼,塔里木面色一僵,堪堪一笑之后,这才收回了手。 南疆王听了塔里木的话,明显是在沉思,“天曜如今的兵力,实际并不比北齐强盛。再加上虽然我南疆一事,有了那些坏事之人的插手没成,但据手下的情报打探,赤燕三皇子那边的动作,他们那日也并没有闲着。” “天曜的各大赌坊一夜之间,百姓改注,你以为这件事情幕后最大的推手,会是因我南疆不成?显然,把人丢在青楼,西凉的国师不屑做,东楚、北齐两大强国的人则更是没那个必要。” “独独只有赤燕,的确是和我南疆一个战线。”南疆王抿唇说着,“不过,那又如何?这世道亲兄弟都不定靠得住?更何况是一个意欲和天曜联姻的赤燕?” “虽然我南疆并不明白燕帝陛下缘何会这般做,但细细想来,这件事情,倒是值得推敲一番的。” “那赤燕若是真与天曜联姻,这叶凌公主和礼郡王二人……若咱们真被北辰宴那厮,反过来野心勃勃的下了套。王上,咱们若不先对他下手,那这之后……” 塔里格口中所说的话,他南疆王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他沉着眸色,细细思量一番,“明日的武试,会是一个好时机。若是待到今晚,咱们手下的人都未能等到燕帝陛下修书而来的消息,那么明日,咱们就不妨在进宫之前多调派些人手潜藏在暗处。一旦时机合适,便不用专程去等沧澜玉龙佩的下落,咱们倒是可以给他们来一出直捣黄龙!先夺了他天曜帝京!” 南疆王的话,让塔里木的面上兴奋不已,而塔里格的眼角却是不安地跳跳,他眼眸微沉,面上的表情,一时隐匿在暗处,倒是让旁人也猜不出,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而反观此时,藏身在宴王府书房的北辰宴眸光沉沉,并不知南疆一行人已经怀疑到了他的头上。不过,只是他方才在宫里收到的一番消息,哪怕不足以让他动怒,但有了北辰墨与赤燕公主的那一事,在几乎与宫里那女人撕破脸之后,倒是更是让他的心底多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按理说,知子莫若父,北辰墨是他的儿子,他没道理,在他这番作为之前,不能猜透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可是偏偏,凡事总有那么些例外。 当然,这例外却是源于左相府名唤“叶清晚”的那女子。 当初,他北辰宴为墨儿挑了这么一桩婚事,所谓的不过就是有传言称沧澜玉龙佩就在左相府出现过,而只要他娶了叶清晚,非但他朝中多了一个助力,日后能让他名正言顺的接近左相府的理由更多的是。 偏生,从一开始,叶清晚不贞之后,南疆的人恰到好处的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而他自己更是丝毫没有多想的便命墨儿,毁了这桩亲事。 待得这之后按照南疆人的吩咐,他又命墨儿拿出了象征着他礼郡王手底下所握兵权的令牌,亲手交给楚依依那女人之后,为的就是引蛇出洞。不过,事与愿违,此事非但没能成功,倒还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打探到一丝一毫沧澜玉龙佩的下落也便罢了,反而还让定国公府的那女人,将墨儿的令牌牢牢握在了手中。 这一部分权利的丢失,让他北辰宴宛如哑巴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在与夙太后互相心怀猜忌的同时,他又不得不一门心思的对南疆的一行人极尽巴结讨好之事。 若是他是一条狗,南疆人身边的一条狗,若是换做了往日,他北辰宴必定嗤之以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北辰宴在先帝死后,就是有那个野心!就是不满宫夙夜那厮把控朝政,更是看不顺眼北辰子润那个傀儡皇帝! 不过,那又如何,比起今日南疆瞒着他,与北辰墨的那一番算计,哼!还真是让他细思恐极! 赤燕与天曜联姻,只要燕帝的修书一到,恐怕就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他的眼里,既不愿宫夙夜那厮能得到这般好的助力,更是不愿赤燕这边的势力,并不往他这边靠拢。 广娥宫,乃是逸王和他母妃在这宫里所仅有的居所,他北辰宴既然能够派人打探到昨日宫宴之后北辰玄逸的行踪,那么他想要的必定是将那人也一块儿算计。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夙涟手札 </script>机缘巧合下的事与愿违,让此时的北辰宴阴鹜着瞳眸猜测不已,可是他却偏偏忘了致命一点,也许,这件事的最初,连带着北辰墨也并不知情。 淡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这偌大的永寿宫中,在夏日燥热的蝉鸣里,却也只能听得天成在一旁的掩面垂泪,哭哭啼啼。 夙太后紧闭着双眸,倍感疲惫的揉了揉揉眉心,她有些心烦的挥了挥手,这才懒懒的躺在了方才换过一床被褥的榻上,斜眼睨着半跪在地上的女子。 “母后,母后!您定然不能让今日之事传出去!那些婢子……那些婢子!她们统统都该死!”天成哭着哭着,眼见斜倚在榻上的夙太后似乎半点都不为所动,她不禁有点慌了,生怕夙太后在她坏了名节之后,硬要把她推去联姻。 这样一来,她不仅得不到她的夙夜哥哥,她这清清白白的身子到时反而还会被赤燕那群蛮夷所糟蹋! 不错,在她天成的眼里,赤燕那群人如何能配得上她这般尊贵的公主身份?哪怕就是美名天下的叶凌,遇到了她天成,若不是她顺从母后之前的话对她刻意避让,不然就凭她胆敢觊觎她的夙夜哥哥,她也定也饶不了那人几分。 “母后……”天成莹亮着双眸,待她回神之后,等了半晌竟是依旧不见榻上的那人有半丝动静。 她不由得心下疑惑了几分,再次咬紧了嘴唇,轻唤了声,“母后。” “天成,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我整个天曜后宫都该由你做主了?” 由于夙太后躺在榻上,半跪在地上的天成,此时根本无法看到夙太后面上那充满厌恶烦闷的神色。她心下一惊,但也只得从夙太后话里的意思,来揣摩几分她的心绪。 “母后!天成怎敢?”似是真的怕夙太后动怒似的,在稍稍犹疑一番之后,天成的面色倏地一变,当即口气隐下了原有的几分抱怨道:“天成只是一时气不过,赤燕三皇子凭何这般无缘无故的要把本公主的名声毁了!天成羞愤之下的情急,母后千万别往心里去。” 饶是她天成素日里再蠢,到了这种时候,总算是察觉出了今日夙太后的不对。 要是换做往日,她天成受了这般委屈,夙太后不说上赶着过来宽慰自己,但一番推心置腹总是少不了的。因此,也正是这般,为何夙太后此人并非她天成的生母,但她天成依旧甘愿跟在她的身边,甚至是宛如一条听话的狗一般,服服帖帖。 当然,脑子笨就不怎么灵活的天成,对于这种利用的心态,几乎从未想过。 而就算她之前有想过夙太后对她这般好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但久而久之,亦是难免让她生出一种她是至高无上,身份尊贵的公主,天底下的所有人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宠,本就该如此的错觉。 但她偏生忘了,夙太后并不是一个如她一般,心思单纯的女人。 换而言之,先帝的后宫之中,当年那么多女人,缘何又到了最后,独独只留下她一个,在暮年之时,百般疼宠。 甚至,不惜直接下旨废了当年兢兢业业的太子,留下遗诏立了她肚子里的遗腹子——北辰子润,做如今的帝王! 女人之间的战争,虽然皆是兵不血刃,但刀刀下手又何尝不是致命之处?她夙婉风能踏进后宫上千女子的尸骨,走到如今的地位,不知不觉间,双手早已是沾满了鲜血。 或许,于她而言,杀人,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精神麻木。 不过,当她斜倚在榻上,听到天成话里这般色厉内荏的口气,她不由得心下嗤笑一声,若不是天成这人有时候说话做事太蠢,就凭她身上这股子狠劲儿,还真是像极了她的当年! 本来还准备多留她在身边一段时日的,呵!如今嘛……这般看来等她长成了,也躲不过就是一头白眼儿狼,留得太久,除了为她平添隐患以外,也无甚多大用。 今日这事,说来若不是有赤燕人的作祟,彼时,该躺在天成身侧的分明就该是北辰玄逸才对! 她夙婉风不能直接除掉宫夙夜,但好歹也能凭借此事削断他一根有力臂膀! 而如今,她虽不知她的一番手段和北辰宴的不谋而合,但不过,终究是有了旁人的插足,终究未能成事罢了…… 只是赤燕的联姻,就她慕容兄妹那么个鸡肋,既不好一口咽下,也不好随意打发,倒是又要让人从长计议才是。 夙太后的心思飘得很远,若不是察觉到底下人越发胆战心惊的呼吸,她倒还不会这般快的就收回神思。 须臾,她敛眸,冷声道:“天成,今日之事,你再怎么求哀家,也无甚有用,倒不如你在回公主府的途中,去一趟赤燕行宫,对赤燕的那位叶凌公主好生体恤,以表我天曜的赤诚。” “晚些时候,燕帝陛下的密令,应该就快到我天曜了。届时情况如何,你母后会好生思量一番。” “如此,你便暂且回去歇着吧。”夙太后疲惫地闭了闭眼眸,示意性的朝天成挥了挥手。 天成咬牙,哪怕她此刻心里蕴积了太多的怒火,但显然身处永寿宫这地方,就已不是她能随意发火的时候。 天成躬身告退之后,斜倚在榻上的夙太后却是倏地一下,睁开了深邃的瞳眸! 而与之不符的是,她那些微勾起的唇角,似乎已经料到了天成那没脑子的女人,在听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又匆匆忙忙地跑去赤燕行宫,得到她所该有的下场。 天成的野心,她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而她夙风,这辈子偏生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当年,若不是宫夙夜逃得快,而他背后的人,又实属她难能得罪的!不然,她缘何会放任他坐拥今天! 短短的时间内,君卿匆忙从定国公府出去,又到了左相府的事情,已经有跟在她身边的暗卫,给宫夙夜禀报过了。 就连,突糟暗算的事情,夜鹰的人,给宫夙夜描述得也颇为绘声绘色。 什么小王妃如何英勇,小王妃如何袒护下属,小王妃如何重情重义……一系列褒义词,听在宫夙夜的耳里,倒是由之前的担忧,转瞬便化成了对那下手之人的愤怒。 “查到了是谁的人动手的么?”宫夙夜沉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在这偌大的房间响起。 事关他们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暗六自是没有一丝犹豫,就道出了一个名字。 “是谁?” “夙婉风。” 不是夙太后,而是夙婉风。 听到这个名字,宫夙夜有一瞬短暂的沉默,但在这沉默之后,他的面色很快又被眸中的冰寒之气所掩盖。 “是她。”宫夙夜敛下了眸子,对于此人的出手,他似是丝毫不感到意外。 而静立在一旁的暗六,在主子未曾开口之前,他自是不敢恣意说些什么。 但很显然,从宫夙夜那微微蜷握的手指看来,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久远的回忆,在他幽深的瞳眸里,缓缓起伏,今日的国宴之上,他胆敢拿沧澜玉龙佩做赌注,除了本身的笃定以外,更多的则是想要引蛇出洞,而后抓准时机,一网打尽! 要说来,君卿之前的怀疑并没错,他摄政王府的确与古夙王朝颇有渊源。 他宫家这一脉乃是这天曜皇朝被开国皇帝亲封的异姓王没错,而王位世袭至他父王之时,却偏偏出了岔子。 当年,他的父王对他的母妃,一见钟情,早早地便成婚育子。 不曾想,在一次宫宴之时,当时的先帝一眼便看中了身穿一袭白衣,那周身气质妙若仙人的女子。 他巴不得立马就能下旨封她为妃,可当他在酒醒之时,在近身伺候的人的一番提醒之下,总算是瞧清了那女子头上所管的发簪。 她,她,她……竟然已嫁作人妇! 在一瞬的怔愣之后,先帝当时便突兀的笑了,笑得是那般的让人不明其意。 而他的父王深深地看了当时的先帝一眼,虽没开口说什么,但想必心下已是不悦。 当年的他,尚且年幼,对此几乎无甚记忆,若不是一直伺候在父王身边的一些老奴,空下来之后,偶尔会对他说起当年之事,或许直到今日,他都对当年王府惨遭巨变的原因,毫无所知。 他宫夙夜对当年的那件事无疑是怨的! 先帝当时虽然并未开口下旨追杀他父王母妃,但事情演变到后来,又何尝不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的母妃当年在被逼无奈的境况之下,想了一出李代桃僵之计,与他父王一同弃了昔日的恭王府,转身与相爱之人携手,浪迹天涯。 可是谁曾料,那出由她母妃所易容成的贴身婢女,在与先帝一夜春风之后的第二日,便被人识破,而这人便是如今的夙太后——夙婉风! 夙婉风此人突然的出现,正如她处理人的一贯手腕儿一般,让常人往往寻不到一丝痕迹,从表面看起来倒是颇为神秘。 而当年的先帝,也正是因了她的出现,那与她母妃有三分像的容颜,更是让先帝龙颜大悦! 不惜当时便下旨直接将这女人纳入后宫,一朝恩宠,特被封为风淑妃! 当然,夙婉风的突然出现,也并不是没有半分的蛛丝马迹可寻。至少是在她等了三年之后,先帝驾崩的前三个月,她与天曜帝京的宴王府来往密切。 而也正是如此,在先帝驾崩之后,有了她和宴王二人的百般密谋,偌大的天曜帝京,反倒是逼得彼时年幼的他,无处可藏!只能在暗卫的守护当中,茫然度日。 直到有一日,宴王忽然带来了大批人马声称要火烧恭王府,他这才迫不得已,瞒着当时暗卫的眼睛,急急地跑回了恭王府。 彼时,他只知道这里曾住着他最敬爱的父王母妃,他们如今没有守护在他的身边,他又怎能轻易让属于他父王母妃的东西,就这般被人剥夺而去。 火光,在年幼的他的瞳孔里,越跳越盛,幸亏他身量较小,翻墙动作,还不是那么容易让人察觉。 也因此,他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朝着父王母妃的宅院而去。 当年的火,着实很旺,他瘦小的胳膊,力气也很小,他只能抱动离他最近的一个檀木小匣子,沉沉的重感,让他离去之时颇为吃力。 但也多亏他幸运,一路之上,除了他身上被大火的灼伤以外,幸运的在暗卫的掩映下,逃出生天。 从此,历经十年的逃亡路上,他终是渐渐的壮大了自己的羽翼,也便怀揣着一颗复杂的心,重新踏上了天曜这片土地。 思及此,他深了深瞳眸,双手不由得轻抚起摆在他面前的檀木匣子。 而这檀木匣子里面的东西,正与他当初所想的没错,这的确是他的母妃最重要的东西。 他深藏的记忆里,曾偶尔看到过,他的母妃那纤柔的双手如他一般思绪沉重的将这里面的东西一一轻抚,而在眸光沉沉的将它看过一遍又一遍之后,却又不得不叹息不已的将它合上。 宫夙夜紧抿着薄唇,深邃的眼眸,带着一股怀念的神色,轻轻地拿起了在这匣子里那本早已泛黄的手札。 “真是不知让怡儿这般代我入宫对不对……就算我心知她当着我的面,口口声声地说着甘愿。但我又如何能不知自古以来皇帝的后宫便是女子的绝地。” “不仅出宫无望,没有帝王的宠爱,在那偌大的帝宫之中更是寸步难行。怡儿她那般单纯,夫君,你说我又如何敢把她推往那个火坑?” “怡儿瞒着你我入宫,得了昭帝一夜承欢,当真是我所意外的。待我再见到她时,又怎会想到,她一个人居住在幽深的冷宫,生下了那么一个可爱的孩子?” “不过还好,夫君我想了办法帮怡儿的孩子带了出来,我唤他逸儿……这孩子长大以后该是如同咱们的夙夜一般乖巧可爱!” “只是,后来的事情,夫君我怎么也没有料到,竟然会因我而拖累了你,若不是我,你又怎会,怎会……” 墨色的字迹,在泛黄的信纸上晕染,宫夙夜周身凉寒的气息,愈发的浓厚。当他深邃的眸光,再次扫到那几行字时,依旧双手蜷握,微微颤抖。 “婉风她是我的表妹。夫君,你原谅我,从始至终都未告诉过你,我乃古夙王朝的遗孤。” “当年,先帝娶了元后,元后的身子早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在想尽各种办法之时,历经艰难险阻,这才堪堪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古夙王朝的灭国,远没有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么简单。其玉无罪,怀璧有罪,也正是因为如此,元后当年才将那一对孩子送走。所期的不过只是,他们能过个平凡人的生活。” “可是谁又曾想,往往事不如人愿。那一对孩子被当年古夙王朝最后一位皇上的死忠者所找到。当时,那人欢欣不已,总觉得复国有望!于是,他便含辛茹苦的独自将那一对孩子抚养长大,交会他们文治武功,以便他们日后能匡扶前朝社稷。” “但自打古夙王朝灭国那一刻起,他并不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天曜当年的开国皇帝,对待古夙王朝的皇室手段残暴的确不错,但当他自立为皇之后,所推行的那一项又不是仁政?” “想要让天曜灭国,短短的时日内,并不容易,因此那位忠于古夙王朝的老者,他至死也没有等到。” “他的确是死不瞑目,而在死之前,他唯一能做的也便是将身上所有的信物,交付给古夙皇室的那两个遗孤。” “他们的手中,长兄握有古夙的云魂紫魄,而其弟则手握沧澜双佩,外加一本几乎失传了的《冰魄神功》。夫君,我写这么多,无疑是怕……怕日后咱们的孩子过得并不安稳,好歹在仇家找上门之时,能让他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应对之策。” “我父亲传到我手里的《冰魄神功》,非全阳之体,一般人根本就练不得,但好歹咱们家的那小子,足够幸运……” “我给逸儿留的是另外一本,咱们偶尔从一位得到高僧手中所得的那本《朗月乾坤》,想来这本秘籍,该是适合看起来那般清风霁月的人儿。” “不过,也正是人心难测,哪怕是如此的安排,也免不了让我叔父眼红。在那人离世之后,他便存了心思,各种算计我父亲,欲得起手中的沧澜双佩和《冰魄神功》。” “于是,叔父他不惜派出高手,与我父亲手足相残。而到了最后,我父亲则是被他派出的人,追逃得狼狈不堪,甚至到决一死战的那一刻,都已经几日几夜未曾合过眼。” “最后的最后,叔父败了……可笑而又可叹的是,他并非死在我父亲手里。” “我父亲在鲜血流干的那一刻,几乎是与他同归于尽。但到最后,叔父临死之前的悔悟,却是让他在看清杀他的那人的同时,亦不由得瞪大了眼。” “没错,是她。叔父的妻子,后来又逃至宴王府避难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寻到紫魄 </script>“那个女人带着她所生下的女儿逃至了宴王府,做了婢子。奈何就连她年幼的女儿,在彼时,也已颇具野心。” “夙夜尚还年幼之时,他们二人倒是见过一面,那小女孩儿看着夙夜的眼神,竟然都如同苍蝇找到了有缝的鸡蛋,简直让我恶心至极。” “这后来的事,也实属我没有料到,终究是低估了她们母女。在我父亲与叔父二人同归于尽的那日,若不是时间紧迫,那女人只来得及拿走怀揣在叔父身上的紫魄珠,剩下的东西,也就自然落到了我夙涟的手中。” “而我夙涟自问虽不是什么慈悲者,但好歹从未灭绝人性对身边亲近之人,百般残害。她们母女对古夙王朝曾留下来的东西正如我叔父一般从不死心。” “她们怀疑这些东西的背后,一定埋藏着巨大的宝藏。她们从未放弃过寻找,想了各种办法,派人散播了多种谣言,甚至是借助宴王府的手段,打开了皇宫那深沉的大门,只为笼络更多人心,能为她所用。” “从她们母女口中所说出来的话,我夙涟一句都不曾信过。我唯一能做的,也不够就是在危难关头,把我身上的东西传给夙夜那孩子。给他留下一块沧澜玉凤佩,或许也够了。昔日,古夙王朝的所有禁卫,完全可供他一人差遣。” “而至于那沧澜玉龙佩,一次的濒死之机,我倒是交给了那名颇为投缘的女子,在伤好之后,倒是有过笑话她,若是她生下来的是女孩子,不如咱俩就干脆结为亲家算了。” “还记得那是个温婉却又不失英气的女子,我让小夙夜唤她,心兰姨姨。并在临走之时,拜托她,若有朝一日,如今的恭王府突生变故,小夙夜以后还望她能够照料一二。” “当时,她笑着应了,这般温婉贤淑的女子,想必该是不会食言的吧。” “呵!夫君,如今已经更深了,独自放小夙夜一人将这布满荆棘的路走下去,我终究是舍不得的!只想在还活着之时,能为他多铺一点路,多铺一点路……” “复国的梦是不可能,而我也不会勉强小夙夜的。你放心,在孩子的面前,我与你一般,疼爱他的心,是半分都不会少的……” 宫夙夜轻抿着绯唇,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手,一次次的将那些模糊的字迹抚尽! 母妃对他的疼爱,他一直都深藏于心,他那般温婉而又美好的女子,若不是因了夙婉风她们母女,和先帝的野心,他的父王母妃又如何会早逝? 所以,他宫夙夜一直以来都是恨的! 恨那些人当年缘何会有这般大的野心!恨那些人凭什么要对他的父王母妃下狠手!他恨他自己,太过弱小无能,连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护不住! 而偏偏他又不能那么干脆的手刃敌人,哪怕是身怀绝世武功,要来又有何用? 彼时,他刚刚踏进天曜帝京的这块地界,他甚至阴暗的想,与其让他们干干脆脆的死,还不如让他们痛苦地活! 他多年的部署,只为了不愿让那些该死的人,这么快就去污了他父王母妃的轮回路! 不过如今,或许时机到了。 多年前的事情,似乎又再重演。 夙婉风那女人,她这次想要下手的人是他的卿卿!卿卿是他的女人,是他的救赎! 之前的种种,终是不停在他墨色的眼眸前不断浮现,“啪”地一声,他手下一个运气,硬是活生生的拍断了眼前的楠木书案,掌上的鲜血那般刺目,而他此刻已然再也顾不得。 天曜帝京,左相府 君卿潋滟的眸光,在耀眼的阳光下,微微一晃,她方才所说的确是实话,沧澜玉龙佩到底在何处,任凭她怎么想,也实在是想不出。 她猜,这或许跟她体内的封印有关,或许跟她的娘亲有关…… 但到底如何,她想这沧澜玉龙佩看来不仅与宫夙夜脱不了干系,更是与她君卿也多了一分的纠缠。 而她思及在梦魇里,所看到的那抹艳色的曼珠沙华,倒是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左相府唯一的一抹海棠花。 那是传说中通往黄泉路上的唯一一抹艳色,妖娆,鬼魅,让人惧怕! 可是,偏偏她却是怀揣着一种敬畏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蹲坐在那里,缓缓地向它伸出了纤手。 一下,两下,三下…… 君卿毫不在意的用身上的衣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她怔怔的凝视了两眼沾满了泥土的双手。 哪怕这左相府的心兰苑的确让她从心理上感到很陌生,但是这株海棠花,却是让她的心底早已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好像,直觉告诉她,这株海棠花下面的确满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会是什么呢?宝藏地图?武功秘籍?还是……沧澜玉龙佩? 她顾不得心底此时莫名的忐忑与急切,她只知道此刻脑海里的景象很混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将底下的东西挖出来。 会是什么……到底会是什么…… 当那颗晶莹剔透,散发着冰凉莹润的紫色光芒的小东西,被她挖出来之时,她难得呆呆的愣了那么一瞬。 还等不得她多想什么,身后的房门,“嘭”地一声,就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小心!”眼看着君卿这般呆愣的模样,暗五顾不得好奇,只能焦急地大喝一声。 还好君卿的反应足够快,这才险险避开了眼前黑衣人的那一招迎面一击! 君卿的脚步疾疾后退,俨然已经明白了此刻这黑衣人的目的! 无非就是想要一把拿到她手中的东西! 君卿虽然尚且还不明白这颗散发着幽紫光芒的珠子,到底有什么价值,但这人靠着这种手段,就想要从她的手中夺回去,那俨然不可能! 她不禁寒下了眸色,高度集中了精神,应付着眼前这黑衣人身姿矫健的攻击。 突地,那人向她的腕下一袭,君卿巧妙一避! 她的腿,不由得有些抵挡不住的向后退了两步。 那黑衣人明亮的眸中,不由得暗自划过一抹阴冷,周身气息一运,转瞬便已提气而起。 黑衣人的双腿宛若游龙一般矫健,想要直接架上君卿的脖子,以命逼她就范。 而同时不等暗四暗五在应付其余几人的同时,君卿迅速地虚晃一招,险险避过那黑衣人的攻击。 而就在这时,那黑衣人再次阴冷一笑,越来越接近此处的喊打喊杀声,不由得让君卿的眸色一变再变。 那黑衣人趁其不备一把擒住了君卿的手腕儿,君卿好看的黛眉一蹙,咬紧了牙关,抬腿意欲一踹,就是如何也不愿放手! 孰料,那人的手猛一用力,竟朝君卿的腹部直袭而来! 君卿眸光一寒,忍下腹下一痛,手腕儿僵持之下,猛地抬腿,急转回身! 那黑衣人似是没有料到在这般情急之下,君卿竟会有此番动作,他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身后的一道罡风却是朝他直袭而来! 绯色的袍角划过半空,宫夙夜俊挺的身影,终是挡在了君卿的面前。 那黑衣人的作势成爪的手腕儿一停,阴厉的眸光闪烁的盯视着眼前这人。 “带她先走!”宫夙夜紧抿着薄唇,周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浓烈。 暗四暗五守护在他们二人的身侧,刀剑相撞的声音,一顿之后,便不再犹豫的一把提起君卿的身子,作势就要纵身而走。 而那群黑衣人见状,自是不让,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愈发用力。 “小王妃!”暗四暗五眼见君卿心有迟疑,当即急急地唤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凭借着主子的本事,这里的死士,他还是能应付过去的,咱们先走!” 暗四的话音一落,下一瞬,君卿果然就不再犹疑,临走之时,她凭借着手上的劲力,用力一弹,一道紫色耀眼的光芒便乍然投射在这左相府中! 这后面的争夺,君卿等人自是无缘看戏了。不过,之所以有方才那一举动,她不过只是相信那个男人罢了。 那东西现在真要放在她的手中,绝对没有那么安全,既然如此,她还不如直接反其道而行之。 果然,宫夙夜迅猛的动作不负君卿的所望,当他伸手一把拦过那颗被她抛掷在空中触手温润的紫魄,他常年紧抿的嘴角,倒是犹如寒梅绽开一般,温暖的笑了。 而与此同时,没用多久,君卿他们一行人便到了摄政王府外与素问他们汇合。 “蝶儿和暗一他们现在怎样了?”君卿虽是被暗四暗五二人用轻功遁走,但眼见着左相府那里三层外三层被人围起来的情境,她好看的黛眉不禁微蹙,看样子,今日打定了主意要对他们动手的人,绝不在少数。 “蝶儿和暗一,在用药过后暂且已经睡过去了。就是不知左相府那边的事情,到底是谁放出了消息,竟然率先就埋伏在此对小姐动手。”素问低垂着眸子,说话的语气竟是少有的带上了几分寒意。 君卿潋滟的眸光,凝眸看了她一眼,之后转眸看向了左相府所在的那处,她不由得低叹一口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天曜帝京怕是再也没什么平静日子了。我暂且还不想回定国公府,不过与其在这里担忧的等,还不如先替他们做些事情。” “小姐想要做什么事情?有了左相府那么一出,小姐要是再出门,没了王爷跟在身边,恐怕会更……” 素问的话,君卿并没有让她说完,她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当即道:“此番有劳暗四暗五了,如今时间紧迫,倒是麻烦你们暂且把我送往天曜京郊的营帐,那里若是只有司徒空,他该是应付不过来的……” “小姐!”素问微微咬了咬唇,看着君卿那般笃定的神色,她已不好再开口说什么,蝶儿的伤势,暂且还不能随意移动,伤患的身边,又如何能没有她照料着,但偏生摄政王府里有个亦白,那人他…… 素问的一番眸色变幻,君卿虽是看在眼中,但沉思一番之后,也并未点破。 半晌,她终是凝眸叹声道:“你若真要是放心不下蝶儿,便暂且留在这摄政王府中。不过,若是担忧你家主子,倒是可以跟上的。” 素问眸光一顿,轻咬了咬唇瓣,一时窘迫的面色,便足以可以窥见她心下的无所适从。 对于素问的这一番眸色变幻,暗四暗五等人本就看不懂,他们抬眸思量一瞬之后,也就不再去猜测。 在君卿重新踏上王府为她专程准备的马车之后,她这才细细听闻暗五口中所说,“小王妃,昨晚你和主子尚且还在华岩寺之时,天曜帝京的神兵便已发生了动静。” “王爷第一时间,派人前去查探,找到了这些人作为与外互通的暗探。”暗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名册,稍微掀开了车帘,恭敬地递予了君卿。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顿,倒是不曾想,就连昨日那般情急的时候,宫夙夜也不忘为她做到这般的地步。 如此想来,某些时候未免不是她太过自私了?那家伙在马车上偶尔吃吃小醋,竟然也让她那时这般埋怨。 想到此,她不由得轻勾了勾嘴角,伸手接过了那本名册。 暗五眸光一黯,思及主子最后对他们的吩咐,主子命人将所有暗探全部击杀的命令,他终究是没敢说。也不知道,小王妃要是就这般前去了天曜京郊的营帐,若是恰好遇到了暴乱,彼时他又该如何说…… 暗五所想的,宫夙夜偏偏从来就未担心过。 不是说那里的人在昨晚的血腥镇压之后,并不敢动,而是他了解他的卿卿。 她绝不会是普通意义上的柔弱女子,而是有心机谋略,甚至是能堪当大任的奇女子! 若说她连这等背信弃义之人的血腥之色都在乎,那么她君卿,也就不会是如今能和宫夙夜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君卿了! 果然,君卿很快就浏览完了手上的名册,将它合上之后,她堪堪问道:“这些叛徒你家主子既然查出来了,那么能否告诉我,他是怎么处理的?” “这这……咳咳!”暗五犹疑了一瞬,但随即又想到主子并没有瞒着小王妃的意思,于是他也只能如实相告。 本以为宫夙夜的铁血手腕儿,会将君卿不说吓跑,但至少也会吓得愣住,但片刻之后,从那车帘之后传来的非但不是恼怒地抱怨,而是轻快地一声夸奖,她说,“干得不错!” 听了她这话,这一瞬倒是换暗五愣住了。 但随即一想,也对,毕竟是小王妃,是他们主子看上的女子,若是她连这点儿血腥之色都受不住,那主子又缘何会把她放到心尖儿上的位置来疼宠。 暗五嘴角一咧,盏茶之后,“踏踏”的马蹄声,终是来到了天曜京郊的营帐之外。 端坐在营帐里的蒙子田与司徒空二人,听到下属的来报,先是一愣,但就在这之后,便看到了那抹姿容瑰丽的软玉之色,正向他们盈盈走来。 画面倒转,在君卿被暗四暗五二人带走以后,宫夙夜周身的寒凉气息,尽数释放开来。 他冷着眸色,不动声色地觑着面前将他层层包围的死士。 那些黑衣人大多都眸光炙热的紧盯着他怀里的东西,那抹绯色衣袍下,所暗藏的紫色光芒,在日光的照射下,没人想到,它竟是那般耀眼! “今日,你以为你还能走出这里?”黑衣人沙哑的声音响彻在宫夙夜的耳侧。 宫夙夜眸光一眯,绯色的衣袍已是在下一瞬就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抹冷厉的弧度。 在天曜境内,对方为了刺杀他宫夙夜得到古夙王朝的传承之物,竟然不惜出动了这么多的死士。这个事实,若是换做旁人,定会令他们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但宫夙夜那飞掠而起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丝毫胆怯。 那领头的黑衣人,似是只有绝然情绪,看他身形一动,当即便断喝一声:“杀!” “锃锃锃锃” 一连串密集的刀锋出鞘声连绵响起,十数把锋利钢刀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决心,伴着死士们全力施为的轻吐浊气声,一刀一刀向身前空旷处斩去,“唰唰唰唰!” 每一道刀光都是那般凌厉强横,割破空气,似要斩断意想中的山丘,布成一道密织的刀网,把手上无剑的宫夙夜紧紧包围在其中。 高速穿梭的绯影掠至刀阵之前,眼看着要被那些凌厉的刀势斩落,却陡然间在半空做了一个诡异的停顿,然后侧向一绕,奇妙地避开刀阵集锋之所向,嗤的一声飞离。 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它是已成风雷之势,看似无可抵挡,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进入真正的战斗之后,那抹绯影运气竟然走提灵动诡异之势! 如梭绯影转向那一瞬间,速度急剧下降,终于能够隐约看清楚了他的本体,好像一片极薄极黯淡的剑影,似乎随便一阵风就能将它吹到九霄云外去。 这样一片薄如蝉翼,给人感觉并不比纸片更坚硬的剑影,轨迹难以捉摸,灵动有若幽魂,在“嗤”的一声转向飞离过程中,贴着一名死士的刀锋闪电上遁。 他两手一转,就着那柄刀锋,擦过了那名死士的下颌,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下一刻,无数鲜血从这道血痕里迸发而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太后被捕 然而这里的事情,却并没有结束,只见为首那黑衣人当即便冷笑一声,抬腿向宫夙夜的下三路攻去。 宫夙夜眸光一寒,迅速抬脚回身,而那人却是虚晃一招,那手腕儿作势成爪再次向着宫夙夜的胸口猛地一伸! “哈哈,宫夙夜今日便该是你的死期!” 黑衣人毫不避讳的沙哑声音,再次响彻在宫夙夜的耳畔,宫夙夜当即不耐地蹙了蹙眉,他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反手朝着那人的腕间猛地一抓,“啊——” 瞬时,那道高亢至女子所独有的音调,更是让宫夙夜周身寒凉的气息,猛然大涨。 他彻底冷下了眸子,沉声道:“看来本王猜得没错,紫魄珠一现世,最等不及的人,果然是你!” 伴随着宫夙夜说话的这一瞬,他迅速地闪身躲开了其余死士对他的攻击,他手上动作不停,将那黑衣人猛地禁锢在侧,一把扯掉了那人的面巾。 转瞬之间,那张艳丽的容颜一露,不由得让宫夙夜的眉头蹙得更紧。 夙太后不屑地哧了两声,下一瞬,宫夙夜却是封了她周身的几处大穴,便将人弃若敝履般的一扔,直接抛到了正不停挥剑阻挡攻势的夜梓离手中。 “这里接下来的事情,本王就暂且交给你。相信你会知道,某些事情,到底该如何做。”宫夙夜沉着声音说完,便看也不再看围在左相府周围的那些死士一眼。 他掌下的功力,疾疾运出,带着冰魄之气的大掌,很快就给这周围的空气之中,带来不止一星半点儿的霜冻。 那不远处被凝结成冰的叶子,“啪嗒”而落。 这副境况,立时引得被捉在手的夙太后危险的眯了眯眸,要不是之前来报的人,说她栽培多年的那女人还是没用,否则她本好好地安身在榻,仅仅只是得了紫魄珠即将现世的消息,她又怎会突然前来这么一趟?竟然被这群人给活生生地捉住! 哼,宫夙夜,她果然还是小看他了!他的这冰魄神功怕是已经练到了最后一层…… 而此时的天曜京郊,司徒空和蒙子田二人,对于突然现身的君卿还是略感惊喜。 毕竟,之前君卿既然已经托付了暗三为她将消息传来,想必应是不会再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司徒空不禁谄笑着凑上前去,颇为讨好的道:“君爷,此刻酉时未至,本小候以为你不会前来,倒不曾想到……嘿嘿,你这般迫不及待。” 接到君卿来此消息的暗三,只是冷飕飕的瞅了一眼司徒空,便不再多言。 而君卿听罢之后,却是弯了弯嘴唇,转眸看向蒙子田道:“蒙将军,昨晚之事,危急关头,我君卿未能及时来此,特感歉意。当时形势匆忙,也就只能暂派了跟在身侧的暗卫过来。我君卿还望蒙将军能够体谅此事。” 听到君卿的话意,蒙子田心下本就说不上抱怨,但此刻君卿既然这般一说,他当下也不敢再多做推辞,“君大小姐哪里的话,出了昨晚一事,该是我蒙子田牵连了大小姐。要不是末将识人不清,就不至于……” 后面的话,哪怕司徒空早就给他分析过利弊,但此时由他嘴里说出来,仍觉苦涩,毕竟是那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这匆忙之间,唉……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闪,隐藏在暗处的容颜,倒是一时让人猜不透所思,而就在她被人迎进营帐之内没多久,天曜京郊,便再次迎来了一抹绯色的身影。 而夜梓离奉命将包围在左相府附近的所有死士尽数击杀以后,他这才将仔细捆绑过后的夙太后,不动声色地押进了摄政王府内的暗牢里。 轩辕恒端坐在一侧,听闻身边的暗卫向他禀告完之前打探而来的消息,他不禁沉了沉眸,这天曜的太后,果然如此有野心……若是如此,宫夙夜真的将她擒住,那明日的武试,呵!他该又是会随意拿个借口来作为掩饰。 毕竟,放眼整个天曜皇朝,也就只有在朝堂之上几乎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殿下胆敢如此。 而今日单单只是紫魄珠现世,那些人就能如此没头没脑的凑上前去送死,若是两日后西凉的人,从法华大师那处,真的探听来了沧澜玉龙佩的消息……嗯,想必法华那老头儿近日过得也定不清净! 当然,此时藏身在华岩寺的法华,并不知道他今日已被宫夙夜那厮无端端地给坑了一把。不过,就算他知道,估计也只会捋捋胡须,风轻云淡的笑叹,因缘际会如此。 而此刻,技不如人被关押进暗牢里的夙太后,却是面对那沉着面色的夜鹰等人,一阵冷嗤。 本以为关进暗牢之后无非就是忍受一下被鞭笞的审问,谁料夜梓离等人,竟然一盆辣椒水迎头对她泼下去,等到她真的快要叫破喉咙的那一刻,才一棒子将她打晕! 而夙太后直到真正被打晕的那一刻,她才猛然响起,她这是在耍什么小聪明!哪怕就是让宫里的暗卫全都前来送死,也总比她此刻身陷囹圄的强! 天曜与赤燕的事情,今晚她既然没那个机会等到燕帝的修书,连带着之后的很多事情,俨然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哪怕,她不会承认她输,但是她此刻唯一能祈望的不过就是她能早点儿醒来,让她从宴王府里所带出来的亲信想办法把她救出去。 她堂堂一朝太后,又怎甘心沦落于此! 酉时一过,夜便渐渐的深了。 天曜帝京,定国公府 “主子,属下收到最新的消息,摄政王抓住了太后的把柄,太后此刻已经身陷囹圄!跟在太后身边,宴王府里出来的亲信,传了密令,说是要主子亲启!” 忽明忽暗的烛火,幽幽地映在那人的脸上,北辰子润微微嗫嚅了嘴唇,闭了闭眸,内心挣扎了片刻,终是不忍,只能开口道:“拿过来吧。” “是!”暗影将手中的书信一递,便十分尽责的侍立在了北辰子润的身侧。 北辰子润黯着眸光,将这封信看完之后便揉成了一团,泄愤一般的扔在了远处,抿唇不语。 “主子?”暗影试探地唤了两声。 半晌,北辰子润只得沉沉的揉了揉眉心,对着暗影吩咐道:“她……还真能折腾些事儿!如今,朝中尚且有天曜与赤燕的联姻之事等着处置,偏偏这个关头,她当真是野心昭著,迫不及待地跑去凑王叔的霉头!” “这件事情暂时不用理会,相信短时间内王叔必定不会要了她的性命,若是她手底下的那些亲信和她一样不好打发,那你就干脆在说话之前加上我师傅他老人家的名义。” “这般一来,他们该是不会再贸然造次。” 暗影眸露担忧地瞅了北辰子润一眼,随即恭敬地应了声是。 北辰子润挥挥手,示意他下去,暗影静默一瞬,颔了颔首,对于他,索性也就不再多劝…… 此时,天曜京郊,神兵的营帐内,君卿目露担忧地瞅了一眼仍旧躺在榻上将养的兵将一眼,她思虑一瞬,踱步走出营帐之后,这才问道:“蒙将军,除去之前那些叛徒已经被血洗掉,还有躺在榻上的兵将以外,此处的神兵,还能够调动的人数,还有多少?” 蒙子田听到君卿竟然直呼宫夙夜的名之后,先是惊异了一瞬,随即他沉吟一瞬,便惨淡着神色道:“不过三万……” “三万?”君卿面上的神色凝重,不禁抬眸看了司徒空一眼。 司徒空跟在君卿的身后这么多年,她一个眼神儿飘过来,他司徒空自然很快就能明白,“我司徒侯府手里能调遣的兵将不过二十万。” “但是这些兵将,在一时之间,也是不能随意调动的。先不说需要用到我家老爷子手里的虎符,而侯府手里所掌握的嫡系,跟在我身边做近侍的再加上府里的暗卫也就顶不过三千。其余的可都是早就被宴王那派的人给排挤到了距离帝京方圆百里以外的铁城盘踞。”司徒空话罢之后,对宴王那厮的不满,明显的更近了一层。 君卿潋滟的瞳孔微闪,接着问道:“那之前北齐的凌墨尘他带进我天曜帝京的兵将又情况如何?” 司徒空挠了挠头,颇为困惑的说着,“北齐的凌墨尘所带的乃是常胜之师,就算他手里的兵将只有一万,也不排除他的人以少胜多的可能。” 君卿点了点头,司徒空这话倒是说得没错,不过,为今之计,情况紧急,也只有知己知彼,趁早做好最后的防范。 “那宴王手下能调动的兵将呢?”君卿的话落,这次未曾等到司徒空开口,便见那抹绯色的身影风尘仆仆的向她走了过来,“天曜的兵力,本王手中握有五十万,宴王手里握有二十万。当朝三公的手里统共十万。” “天曜对外声称的三百万兵力,实际也不过如此。单单是赤燕兵压我朝的兵力,就远远超过了本王手里的五十万。” 君卿潋滟的眸光,扫到了那抹绯色的身影,倒是轻勾了勾唇。 但随即,在听到他口中所说之后,却又不得不蹙了蹙眉,“你说什么?赤燕?” 仅仅是那么一句,君卿就已经抓住了宫夙夜那话里的关键。 宫夙夜冷眸睨了在场的几人一眼,当即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不错,燕帝的修书来了,此刻就在本王的手里。” “本王此刻倒真想让宫里的那些没脑子的人知道知道,燕帝那人从一开始打的就是什么主意。”宫夙夜寒下了眸,却又在乍然间看到那抹软玉之色的同时,不自觉地有了收敛。 君卿蹙着的黛眉一松,转而问道:“他本意不在联姻,而是刚好找了个借口,对我天曜开战?” “不错。”宫夙夜点了点头。 “那如此,听你的口气,燕帝应该只是开始调兵了,还没有到攻城的地步?”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好看的樱唇轻抿了抿。 听罢她这话,宫夙夜当即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孰料,君卿的眸光却是理也未理,转头就对蒙子田道:“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当真不多了!不说明日的武试,还有什么未曾料到的风波,就单单是他国的兵马压境,凭着天曜朝堂如今这副烂摊子,想必也是不好处置的。” 宫夙夜抿了抿薄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时并未言语,而反观蒙子田和司徒空二人则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在总算是得了君卿的吩咐之后,赶紧调集人马过来,意图紧急集训一番! 待得那二人走后,宫夙夜倒是毫不避讳的一把揽住了君卿的腰,那菲薄的嘴唇,二话不说的就印在了她那软糯的唇上。 君卿小脸一红,羞恼的推拒了她一番,孰料,那人好不容易钻进来的唇舌,竟生生的咬了她一番,暗暗地警告,“别动!” “那些要害你的人,已经被本王命梓离全部抓回府里的暗牢前去处置了。” “唔……嗯……”君卿只得软软的应了他一声,而宫夙夜也将那人进口在怀里,倍感满足的一边吻,一边嗅着怀里人儿的馨香。 突地,他眸光一凝,浑身的气息一寒,他一把松开了她,改为巧妙地制住了她的手,“谁弄的?” 君卿红着脸,咬唇,不语。 “卿卿,这到底是谁弄的?”宫夙夜寒着口气,终是耐着性子问了两次,孰料君卿反倒是睨了她一眼,娇声道:“你方才不是都说了么?那人被你关进暗牢里了……” “卿卿!”宫夙夜眸色一黯,缓下来的口气,不由得带了几分愧疚,“对不起,总是我让你身临险境。” 听到宫夙夜方才所说的话,君卿的身子微微一震,但随即她展颜一笑,“怕什么?不是有你么?”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微一亮,紧接着一把将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搂在了怀中,“卿卿,你是我的卿卿!真好!” 君卿听罢,饶是素日里再怎么矫情,此刻听到他这般宛如大男孩儿一般撒娇的语气,也不由得噗的一声笑了,宫夙夜的面色难得的一黑,眼看就要再次吻上那张樱唇继续,偏生多了这么些个碍事的,一时倒是让他不好再进行下去。 君卿红着脸,小手在宫夙夜的腰身上,轻轻一掐! 宫夙夜呼吸一紧! “咳!”君卿肃了肃面容,却是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伴随着她的这么一句话落,也就代表着除了当事人,再也没人会知道之前那张传信的帛布之上,到底写的是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也正是有了这一晚,整个天启大陆,将会开启全新的格局! 而所有这一切的主导者,此刻正眸色不动的以陡然倾泻而出的那股暗夜之气无声的与底下的众人较量。 今晚,注定了是个不眠夜,注定了君家人就此便决心要放手一搏!更是注定了某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算计从此走向毁灭! 而这一夜,很快就会过去,当新一轮的旭日升起,天曜帝京的国宴便已是迎来了这最后一日! 天曜帝宫的校场之前,礼部侍郎面色紧张地擦了擦汗,身边的同僚一个个目露关切地自他身边走过,而他却是颤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怀揣着,他胸口里仔细叠放的那一张薄纸。 哎哟喂!这摄政王殿下怎么还不来,眼看着武试就要开始了,先不说这场上还没有他天曜的人马,就是这素日里喜欢抛头露面的太后,竟然都不愿露面,告了病假,那他他,他……可不可以也告个病假? 摄政王那人……唉!还当真是不好惹!任他们这些想破脑袋,估计都想不出他缘何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他怀里的婚书啊……不是逸王和赤燕公主的,也不是殿下和赤燕公主的!呸,更不是那天成和赤燕三皇子的!哎哟喂,怎么他以为只是闹着玩玩儿的这两个还当真凑一起去了? 定国公府的君大小姐和摄政王宫夙夜! 哎呀呀,这夫妇,这夫妇……绝对是贼公贼婆呀! 后面的事情,礼部侍郎脑洞开得颇为大的,再次慌忙擦了擦汗,这世道,就连搞个婚书的事情,都这么难做……嘤嘤嘤,真不知道他这闲官儿是买来的么?大半夜的,亏得他不识字儿,老脸丢尽的跑去找了他的师爷…… 礼部侍郎顾不得旁人在说什么,而旁人更是被眼下的场景,惊得来不及顾忌他的小心思。 “天呐!那是什么?那难道就是北齐的凌大将军的坐骑,传说,传说……中的独角兽——封釉?” “是啊是啊,你看它那皮厚得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就普通的刀戟想要刺进去,可当真不易!” “诶诶诶!快看那边,那边难道就是南疆的兵将了么?就这么丁点儿人,他们如何赢得过这之后的比试?” “南疆的人如何都不重要,关键是你没看到赤燕三皇子沉着脸色,身后除了他跟在身边的近卫以外,便谁也没带了么?” “你说得那倒是!可是,这西凉的国师,东楚的太子也并未带兵马而来呀?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今年天曜的武试,他们是要弃了不成?”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云王兵变【必戳】 他们此刻充满疑惑的议论声,却是渐渐地传入了端坐在上首那几人的耳中。 墨无痕眸光淡淡,仿若事不关己一般的冷觑了一眼底下的众人。 轩辕恒眸光一深,却是在视线扫向赤燕那处之时,轻勾了勾唇。 “天曜摄政王到——” “定国公府君大小姐到——”李公公的尖锐的声音,响彻在了校场的每一处。 伴随着他的话落,众人抬眸,果然只见一抹绯色与软玉相应和,二者相携之下,倒是向他们这边缓缓走来。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转,担忧地朝宫夙夜望去一眼,宫夙夜宽慰地捏了捏她的指尖,示意她暂且静观其变。 “首先是南疆与赤燕的兵将对打!双方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无辜!”随着他们二人的入座,李公公丝毫也不耽搁的宣起了当场对打的守则。 君卿的眸光微微一凝,这倒是和前世所谓的军事演习差不多。 她的目光紧随着判令员的哨声,当那声音一落,南疆的将士们,很快的便有了动作。 这些对打,自是和素日里宫夙夜他们所修炼的内家功夫根本就比不上,也无怪乎端坐在他们身侧的人看得百无聊赖。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赤燕的人摆明了不甘心被南疆的人给压着,没用一会儿就已经摆出了对敌的阵势。 南疆的人自也是不甘示弱,哪怕他们的强项在于蛊术,而非文治武功,但好歹他们的野心,怎么也不会太弱。 单是凭着南疆人不服输地这股子毅力,就足够他们在校场上熬一回。 思及此,君卿收回了望向底下的目光,却是不经意的扫了面色暗沉的慕容叶宇一眼。 从宫夙夜所告诉她的消息来看,若赤燕的陛下,真想动兵,那么他最宠爱的女儿与这个皇室嫡出的次子,恐怕该是沦为了这棋盘上的弃子了吧…… 她有时候,倒是真的不懂,上位者的心,到底是如何想的,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般处处狠辣的风格,当真不怕有朝一日,换来天道轮回的报应么? “南疆与赤燕对打,赤燕险胜!” 南疆的兵力的确比不上赤燕,这要是输了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赤燕这一大国的险胜,听在旁人的耳里,可就不怎么样了。用塔里木那笑得阴沉的话来说,那便是他们南疆虽败犹荣! 听到这个消息,君卿潋滟的眸光微微一沉,她昨日急着去神兵的营地,也正是没忘,今日很有可能他们天曜会与赤燕、北齐、南疆三国所对垒。 这当中,就算她能先挑南疆,顺从之前赢者得输者诺的那一局与之对战。但是偏生,面对之后两大朝堂的兵将较量,只凭那三万残兵,她恐怕最多也只能如同赤燕一般险胜。 果然,下一局,很快就是赤燕与北齐的对战,赤燕略感疲惫的兵力败给北齐,照着眼下的情况来看,几乎已是毫无悬念。 赤燕的兵将碍于上面始终有慕容三皇子盯着,他们匆忙的应付了一下,很快便被“赤燕败,北齐胜”的结局,而掩面遁走。 此时,慕容叶宇的面色黑沉得几乎快要滴出水来,他紧抿着唇瓣,眸光不善的瞪视了凌墨尘一眼。 而凌墨尘却是丝毫不惧地笑迎了一下,接下来便听判官道:“下一局,天曜与赤燕!” 毫无悬念的,此刻上场的天曜神兵,就是天曜京郊蒙子田手下的那一批,他们眼神沉沉,相持之下,这一局,天曜胜! “下一局,天曜与北……” “等等!”判官的话并未说完,便突兀的被君卿打断,面对着众人朝她投递而来的目光,君卿敛眸一笑,出口道:“之前臣女曾与天成公主等人有一赌局,虽然她们几人今日皆因各种各样的缘由并未到场,那么我君卿当时赢者得输者诺,有幸得在座诸位,为我见证!” “而今日臣女所带上校场的兵,自是不负众望的那我一手调教。所以,北齐这被誉为常胜之师的强者,何妨不留至最后压轴,这样难道不是才更有看头?” 君卿的话音一落,倒是很快的便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深思,就算他们对此时突然出口的君卿有所怀疑,但是估计也只有鲜少人能够想到,她是用了田忌赛马里面的规矩,特意打断原本的安排的。 凌墨尘眸光微闪,笑笑,并不开口说话。 而反观宫夙夜则是一脸的宠溺纵容。 判官犹豫一瞬,便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他当即扬声道:“下一局,天曜对战南疆!” 南疆的人此时并不知道君卿她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但饶是如此,他们的面色此刻也并不好看。 而还不等在座的众人回神,这偌大的校场之中,转瞬只听一大片一大片的浑厚有力的“吭哧”声,这般突然的动静,立时让某些在场稍稍胆怯的人,竟有些坐立难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紧接着,校场方圆内,燎燎的尘土不停地飞扬,有力的踏地声,让众人面对这般好大的气势,更是没来由的心底一慌。 “他他,他……这是?”底下的一干老臣,包括司徒老侯爷在内的早已坐不住,而在一旁静观其变,一夜尚未合眼的司徒空却仍是精神亢奋的笑笑,丝毫没有为周围众人解惑的意思。 饶是经历了无数血腥杀伐场面的塔里木等人此刻见状,面色微变,皆有些不可言状的恼怒。 而就在塔里木阴鹜着双眼,正欲动作之时,“铿!”地一声,铁戟一落,尘土飞扬! “铮——”又是突兀的一声,打破了南疆人原本的算计。 神兵众人眼眸一沉,伴随着躲在暗处的素问琴音一响,他们冷眸睨着站在不远处的南疆众人,沉声低吟道,“来自翻过五千里的浪,还是待重建的城墙!” “所有历史褪色后的黄,聚成夕阳染在我身上!”他们嘴里念叨着,一步步地与南疆等人逼近。 “来自流过五千岁的汗,还是传说中的盛唐,所有淘在江湖里的黄,只等我来给它名状……”而南疆等人一看天曜的神兵这般勇猛如神的气势,当即便被吓得步步往后退。 “黄种人,来到地上,挺起新的胸膛,黄种人,走在路上,天下知我不一样!” 高扬的音调一落,蒙子田手里的戟率先往前一刺! 南疆的众人一呆! “越动荡,越勇敢,世界变更要让我闯!” “唰唰唰”天曜神兵手里的戟仿佛缀成了莫大的骤雨,悉数尽往南疆兵将所在的那处而落。 “一身坦荡荡,到四方,五千年终于轮到我上场!” 紧接着又是“嗡!”地一声,天曜神兵里的戟再次稳稳往地上一落,而南疆等人则是被眼前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战术,气黑了一张脸,一个个地暗骂着废物! 与南疆等人一样,在场的众人,在初次见到这般气势恢宏的出场之时,便早已呆怔,而此刻有了那贯穿耳膜的旋律回旋脑海,那打量着那些天曜神兵的眸光,则更是不一样。 什么时候,他们天曜除了摄政王手下的夜鹰,就连这些普通的兵将,都这么厉害了? 如此,他天曜哪怕就算是文试稍微输了,用这之后的武试,来挽回一下颜面,又有何妨? 天曜的一众朝臣,对接下来的比试,无不翘首以盼,与北齐的对战,他们更希望能看到与众不同的新招。 然而,接下来的那一幕,似乎注定让他们失望了。 一夜的时间,与南疆这般阴损的人对战,能取得告捷的成果,已是好的了。 人们对于不熟悉的事物,总是有一种害怕下手的心理,而昨晚所费尽心思训练的了一夜,也不过就是刚好抓住了能用赤燕的疲惫对战,勉强鼓舞士气。 再用南疆人的犹疑不定,为之后与北齐的对战,输得不用太难看罢了。 不过,南疆与北齐的对战,终是没有等到最后,而就在那名小太监不顾侍卫阻拦,行色匆匆地跑进来之时,君卿便已然明白,这天曜帝京,怕是已经乱了…… “殿下,殿下!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云王,云王他……”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目录焦急的伸手向身后指。 而至于这后面的话,他已没机会说完,就咽了气,黑色的长戟,穿杨而过,直插他的喉咙。 艳靡的血色喷溅,校场外却是迎来了某位不速之客的阴桀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摄政王呐,摄政王!你真应该好好地给本王瞪大你的眼珠看看!就单凭你们手里的这些残兵败将对我攻进城里的数十万兵马当该如何取胜?” “我北辰云翳这个废太子,你宫夙夜恐怕还想不到,有朝一日,也有能让你束手无策,沦为阶下囚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你!还给本王坐在那里干什么?那个至高的位置,该是我北辰云翳的!我北辰云翳的!” “哈哈哈!哈哈哈!” 北辰云翳嘶哑的声音,贯穿了整个校场,宫夙夜眸色不变,只是紧紧地牵住了君卿的手。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敛,校场上短暂的混乱局面,并没有让她立时出声。 底下的天曜朝臣除去沈惊郅和北辰宴几人,就独属护国公这等三朝老臣最是坐不住,“云王,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护国公气得面色涨红的站了起来,一手直指着他,张口驳斥,“你云王已是废太子,且不说我当今圣上如今正在帝宫里陪同太后休养,就你这随意发动叛乱,乱闯校场,就足以判你个株连九族!” “云王……收手吧!”护国公言辞恳切,一心护主,听在北辰云翳的耳里却是讽刺之极,他又是“哈哈”地大笑了两声,怒瞪着眸子道:“臭老头儿,你在本王的面前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我天曜的一条走狗!主子要你死,你便死!主子要你活,你也就只能痛不欲生的活!” “哼!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阻挡我北辰云翳?” “不过就只是天曜帝京,我北辰云翳和漠北王室的大军早已挥军而下!横扫天曜都城!哈哈哈!现在,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还坐在那儿看好戏的蠢货才不知道,本王……不!是朕!天曜皇朝这片土地已是在由朕统领!你们……” “云王这话难道不觉得说得太早?”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敛,“单凭你率兵将所有人包围,难道你会认为本王一直潜伏在天曜帝京周围的手下都是些吃素的么?” 宫夙夜的话音一落,北辰云翳还来不及问这是为何,校场上的众人便只听“吭吭哧哧”兵甲响起的声音,再回头时,北辰云翳所带来的人马竟已被宫夙夜手下的夜鹰众人悉数包围。 难怪今日的武试,宫夙夜并未用手下的夜鹰去与北齐对抗,而是早有所料,将北辰云翳拦在了这里。 凌墨尘见状微眯了眯眸,隐匿在阴影底下的容颜,一时倒是让人猜不透所思所想。 “夜鹰众人听令!即刻捉拿叛贼云王!若是不能活捉,当场……杀无赦!”绯色的嘴唇将这一判定云王命运的话,轻轻吐口。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校场一片混乱之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用纤细的双手和宫夙夜十指紧扣。 宫夙夜的谕令一出,北辰云翳非但没有半丝慌乱,反而诡异的勾了勾唇,在夜鹰众人与他的手下动手的那一刻,北辰云翳在旁人的掩映下巧妙脱身。 他阴着眸子,独身而立,冷喝道:“宫夙夜,你敢对我动手!看来是将这些人忘了……” 北辰云翳单手一招,一身黑袍的独孤咏飘然现身,他沙哑着声音道:“王爷,人带来了。” “只是可惜,崇国公虽然已经被练成了傀儡,但是这人……他还差点儿火候!” 独孤咏说着,便将手里的人毫不怜惜的往地上一扔。而待得众人看清了那几人的面容之后,饶是之前的君卿再怎么淡定从容,此刻那双潋滟的眸子也不由得染上了罕见的怒色。 “云王,你这是要干什么!” 君卿突然地一声怒喝,非但没有半丝安抚得了云王手底下人的躁动,反而掐住君胤脖子的独孤咏,手上用的力气愈发的大了。 “卿卿!”宫夙夜沉着眸色,安抚地低唤了她一声。 君卿抿唇,不甘地瞪了云王身侧那人一眼,很显然此刻就开口让他们放人那是不可能的。 “宫夙夜,你不是在乎你身旁那个女人,说是要娶她为妃么?那你还不速速收兵!否则……下一刻,你们这些人都只能在黄泉路上去相见了!”北辰云翳沉着眸子,看也不看躺在地上不停挣扎的羽七一眼。 校场上诡异的静默在迅速地蔓延,而就在踌躇地那一瞬间,半空中一道黑影突然飘至了宫夙夜的身前,“主子!梓离无能!帝京西城门失守!是一批……一批,咳!傀儡大军……噗!” 夜梓离心力不振的吐出一口血,仍旧咬牙坚持地说着,“主子,是漠北皇室,漠北……” 最后的话,夜梓离仍旧没有说完便已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宫夙夜面色沉沉,急唤了一声:“来人!速速将人送进太医馆!赶紧命人……” “主子!”这一次,又一抹黑影飘身而至,君卿心下不安的感觉,此刻几乎要扩大到了极点,“主子,南疆……是宴王和南疆的人兵分两路,朝王府和定国公府已经杀了过来!” 暗四的话音一落,君卿只感觉双腿微微一软,脑海里略微有些晕眩,听不清周围的人再说什么。 宫夙夜见状,当即再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唤道:“卿卿!卿卿!卿卿!” 南疆的人见此情境,勾唇一笑,还来不及再说什么,眼前就已是一道银光划过! “王上,小心!”塔里木恼怒地大喝一声,腰间的弯刀一把,刺眼的光芒,骤然间从暗四的眼前划过,暗四瞳眸微微一怔,下一瞬,他便再也出不了声! “王上,咱们先撤!”塔里格赶紧搀上南疆王正欲急急地向外踱步而去,偏生面前一袭深色的袍角,将他们几人微微一拦,“怎么?既然有胆子在本太子头上动土,却没那个胆子给本太子受着?” “来人!将南疆使臣全都给本太子好好地圈禁起来,意图谋害我东楚皇室,啧啧……这等罪名,最适合送到我东楚的大牢里去喂喂那些小白鼠!” 轩辕恒的话,听着虽是漫不经心,不过,但凡是熟悉他的人,皆能听出他话里的狠意。 轩辕子樱还被他留在摄政王府,若子樱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他定会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想着,轩辕恒已顾不得这里混乱的局势,当下身形一闪,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摄政王府奔去。 而眼下还能在校场上心绪不变的除了西凉国师墨无痕,也就只有北齐大将军凌墨尘了。 只因为如今,赤燕毫无预兆的水患,再次汹涌袭来,那山洪咆哮之猛,再加上之前收到的燕帝修书,早已让一旁的慕容叶宇坐立难安。 第一百八十五章 法华出手 当前局势的混乱,愈发的让慕容叶宇身处在一种沦为弃子的恐慌当中。 如若赤燕的兵将已经压境,那么他慕容叶宇岂不是要被天曜的皇室牢牢控制。 不行,不行……这般想来绝对不行!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都得赶紧回一趟赤燕行宫,他现在手上最好的筹码无异于就是慕容叶凌! 相信只要他父皇最疼宠的女儿还在这里,赤燕的大军断然不会如此莽撞!他昨日的修书,相信最迟不过明日,明日就会到父皇的手中!而他不过就是再多等等罢了,再多等等…… 盏茶的时分都还不到,校场上的情形,俨然已脱离了最初的控制。 宫夙夜领着夜鹰众人一边将云王的手里的人进行围剿,一边想办法护着君卿。 但好在君卿之前的晕眩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她回神之后,也动作迅速地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 “呵呵,眼下都这种情形了,西凉国师当真定力不错,还能坐得住。”凌墨尘爽朗的声音,在墨无痕的耳边响起。 墨无痕眸光淡淡,却是轻笑一声,“凌大将军说笑了,之所以我西凉如此镇定,不过就是向来不喜欢对人直接动手。” “哦,如此?”凌墨尘眯着眼睛反问一声,正如所料一般,没再得到墨无痕的答案。 今次,天曜皇朝的文武争霸,到了这第三日都没能分出个真正的胜负。 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缘由,被那些宵小之徒所打岔。 不过,宫夙夜……既然昨日,你敢说出以天下为棋,那么这所有的一切,从很早,似乎都已经开始…… 轩辕恒俊挺的身影,迅速地出现在了摄政王府。 然而,今日这里的一切都安静得几乎有些诡异。 轩辕恒黑色的锦靴缓缓踏地,他深邃的眸中,倏地迸发出危险地眸光,“该死!子樱竟然已经不在这里!” 天曜帝京,西城门 独孤咏一袭黑袍,默然的负手立在那里,他眼神冷漠地看着底下的百姓在他所培养出的一批傀儡大军中,拼力挣扎,那般宛如蝼蚁的求生姿态,却是让他仍觉不够嗜血!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人,对这些无辜百姓下这般狠手,呸!你们难道不怕遭报应么!”女子的声音,乍然响起在独孤咏的耳侧。 独孤咏显然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报应?” “去,把她扔下去,让这位娇滴滴的公主也给我尝尝什么叫做报应!” “你!”轩辕子樱咬唇,恼怒地一瞪。 一番挣扎下来,独孤咏的手下,显然不会因为她轩辕子樱的话,而突然收手。 独孤咏冷眸,看也不看底下众人挣扎求生的情境,他浑身冷漠的招了招手,示意他的手下把扔在墙角的那几人,一同扔下去。 君老爷子懵懵懂懂之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他迷迷糊糊清醒过来之时,他的瞳眸猛地瞪大,恍如受到了极度的惊恐一般,不断大叫着想要挣脱离去,“啊——啊——不要啊!这些丧尸!丧尸!鬼!鬼呀——” 因了君老爷子的大声喊叫,被一个傀儡压倒在身的轩辕子樱不由得转过头多看了他几眼,一时间竟觉得那老头儿有些熟悉。 君胤和羽七二人,此刻似乎则是早已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哪怕是被扔给了傀儡,任由他们在身上撕咬,都已毫无反应。 独孤咏勾了勾唇,看到那几人的惨状,心下总算是满意了几分。 然而孰料,他心底的愉悦,还来不及压下去,半空中墨色的锦衣,宛如墨莲一般妖娆绽放! 转瞬间那抹黑影,便已卷走了轩辕子樱! “轩、辕、恒!”独孤咏眸色寒凉的缓缓吐口。 而负身站在另一处高地的轩辕恒,却是一把揽过了轩辕子樱的腰,眸光不善地盯着独孤咏,“呵!原来是你——独孤咏!” “你这番隐藏身份的功夫,就连本太子竟也未曾想到漠北皇室还有残党余辜。” 独孤咏双手紧紧一握,那面上绷紧的神色,无一不是在宣示着二人之间那已迅速燃起的战火。 而待得宫夙夜一行人制住了那不停叫嚣的北辰云翳,再朝这边匆匆赶来之时,也已被一路所看到的画面声声震撼了。 “独孤咏手下的傀儡,难道是不死之身?他们居然不惧刀剑,不畏铁戟,这般打下去除了只有我们的人有损伤以外,那些傀儡根本就丝毫不为所动。” 君卿的话,让宫夙夜抿唇,陷入了沉思,而就在下一刻,当他狭长的凤眸无意间扫到不远处被闹得几乎让傀儡都恨不得抓狂的场景之时,他微眯了眯眸。 “独孤咏的动作倒是快,他竟然已经把定老国公和永安候都抓过来了,就连轩辕子樱……也不例外。”宫夙夜口气寒凉,眼下的这副场景,已是让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并没有那么好应付。 而当君卿眸光一厉,迅速向老国公身边掠去之时,他也已迅速地朝着君胤所在的方向,迅速靠拢。 天曜帝京西城门的傀儡大军,因了宫夙夜与轩辕恒等人的加入,一时之间倒是陷入了僵持之中。 而也正是因为这种僵局,独孤咏才更是眸光一狠,想要赶紧逼迫宫夙夜说出灼日赤莲的下落。 “宫夙夜,轩辕恒尔等宵小之辈!你们这些自诩为正义之人,只为灭我傀儡大军,几乎屠尽我漠北皇室,偏偏法华那臭老头儿更是把我皇族的灼日赤莲所偷走!” “快说,灼日赤莲的下落,到底在哪儿!说了我独孤咏定饶他们不死!” “你以为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们还会听你的么?灼日赤莲那东西拿来作何本太子不知道,呵!当然本太子就算是知道它的下落,就凭你这种众生皆蝼蚁的人,我轩辕恒无论如何也不会给!” 独孤咏眸光一狠,手上的动作愈发用力。 宫夙夜幽深的凤眸微敛,却是生生咽下突然袭来的一股股血腥之气。 轩辕恒眸光敏锐,自是察觉到了宫夙夜这般突发的状态,他暗道了一声不妙,之后的出击也愈发的果断迅速。 “哈哈哈,你们收手吧!老老实实告诉我灼日赤莲在哪儿,或许我独孤咏还会一时好心,留你们一命。宫夙夜,你放心吧,只要你体内的蛊毒一发,你也再牵制不了我多久。当然……哈哈!除非你想要经脉尽断!” 方才从傀儡手中救下君老爷子的君卿,听闻独孤咏的话,动作一顿,眸色倏地一寒。 而正当她准备朝宫夙夜那处而去的时候,她立时眼前一晕,那种突然袭来的不安的感觉,几欲将她整个人尽数淹没。 天曜帝京,东城门 这里突然而至的南疆与宴王的大军,迅速地将整条街巷都变得混乱无比。 当然,此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南疆的塔里木将军与尊敬的王上,已被轩辕恒的暗卫,在他们各种对抗之下,生生失了耐心,狠手削去了头颅,而如今,却只剩下塔里格一人,狼狈逃窜。 彼时,校场上混乱的局势,根本让人把控不住,就连北辰宴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匆匆逃走。 不过,当北辰宴那得意的笑容,看在狼狈的塔里格眼里,却是那般阴暗。 他抓住了时机,悄悄地朝着他的背后靠拢,“噗”地轻微一声响,鲜红的血液尽数流出。 而北辰宴直到死,或许,都不曾瞑目,他他他……他筹谋多年的宏图大业…… “噗——”最后的血色,似是要染红天边的日光。 当塔里格沉着面色,将尸体处理之后,这才堪堪揭下脸上那层薄如蝉翼的面具。 果然,当初让塔里格易容成他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然而,他还来不及庆幸,眼前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眨眼间,那抹仙风道骨的身影,便已飘身而至。 “阿弥陀佛,南疆王,别来无恙!” 真正的强者,他的战意,从来不会有过多的显露,塔里格……不!南疆王,在这一点上素来都看得明白。 而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古往今来,谁人都懂。 北辰宴方才已被他杀死,若如今他要是被法华…… 倏地,他抬眸,迅速地运起手上动作,而法华却是双手合十,喃喃地念了一声,那化如光影的手肘,顷刻间,便已劈向了南疆王的后脑勺。 “阿弥陀佛,贫僧暂时还不能杀你。” 法华说完这句话,便将南疆王交到了跟在他身后的方禅的手中。 方禅轻点了点头,低叹口气之后,也只得目送他家师叔祖的疾行。 轩辕恒等人与独孤咏的打斗声势太过惊人,每每就在他们将要制住他的时候,独孤咏的身前,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傀儡飞掠过来,将他们缠住。 而法华疾行而来的这一路,所看到的场景,却是让他唏嘘不已,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总算是赶在了宫夙夜快要支持不住之前,来到了轩辕恒的身边,暂且替下了宫夙夜的位置。 “哈哈!法华,你倒是来得正好!我独孤咏如今也正好让你看看你们这些出家人,口口声声慈悲为怀的场景,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你偷了我漠北皇室的灼日赤莲,跑得倒是个无踪无影!现在这个时候你我二人交手,倒还真不妨碍我这一箭双雕的计策!” “阿弥陀佛!”法华双手合十,那深邃的眸光,似是并不赞同独孤咏嘴里的说辞。 独孤咏眸光冷厉的瞅着远处那僧人,说道:“想要败我,你还不请出手?” 法华说道:“昔日的佛家弟子妄动嗔念已是不该,岂能先行出手?” 独孤咏手下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后嗤笑道:“若我先出手,你便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法华屏退了轩辕恒,形单影只的立于独孤咏的身前,竖起了右掌,面露微笑不语。 独孤咏怎会不知这僧人起手势便是佛宗护教明王庄严法像,仅仅只是此刻他便已能清晰地感觉到清旷的道路上,骤然出现了一股极纯正的佛门气息,澄静淡然令人生出不争之感。 然而,既然是战斗哪里又有不争的道理? 独孤咏沉下了眸光,左手扶着膝头,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微弹便有一片微黄符纸缓缓飘出,周围的门窗早已紧闭,街道两旁没有丝毫微风,然而不知为何,那片符纸仿佛可以凭空借风,竟是像秋风中的落叶般,飘飘摇摇穿过整座大殿,向法华那处飘去。 而在那片符纸飘进法华身前两尺时,法华竖于身前的右掌食指骤然一屈,随着这个动作,他以身相拟的护教明王法像趋向圆满,身周气息骤然浑厚数倍。 “哼!你这定是要破了我漠北王室的傀儡!不过,我可容不得你!”独孤咏的声音一出,在这道雄浑的佛宗气息前,那片飘摇的微黄符纸,却突然显得那般孱弱不堪,就如同秋风里的落叶。 然而二者甫一相遇,那道符纸瞬间凶猛地燃烧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暴涨成巨大的火团,把法华的身体笼罩其间! 面对着如此猛烈的符火法华却是神情不变,甚至缓缓闭上了眼睛,竖于胸间的右掌中指再屈,以身相拟的护教明王法像多了一道静柔之意,似乎就连周围的天地气息受这道静意所感温柔落下在他身体外形成一道极厚的屏障。 火焰笼罩住法华的身体,灼烧着那道极厚的天地元气屏障,发出一种怪异的僻啪响声,似乎是干柴被烧裂,又像是水壶被煮干,然而飘摇火焰间,可以清晰地看到法华眉眼宁静,那道无形屏障稳定依旧,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漠北王室控制傀儡的符火,依托符意不可持久。 当符纸上的符意消散于空中,笼罩在观海僧身周的火焰自然也随之渐渐熄灭,那层无形屏障反射着最后的残火,流光溢彩,似极了美丽的玻璃罩。 便在这时法华于罩内睁开双眼,望向对面周身狼狈不堪的独孤咏,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 “噗——”猝不及防地,独孤咏的嘴里喷出了大量的鲜血,连带着他的傀儡此刻的行动力也大大减退。 “法华,你果然够狠!”独孤咏不甘地说着。 法华双手合十,却是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待得他不曾回眸的转过身,独孤咏的身子便已如败落的枯叶一般,在匆忙流逝掉大量血液之后,他的容颜,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去,还不待他多做挣扎,浑身就如同遭遇了烈火焚烧般的极致痛苦,让他嘶哑着喉咙,却是再也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直到,他的那几乎只余残皮的身子,缓缓向后倒去,天曜帝京的西城门,这才渐渐趋于之前的平静。 法华眸光一闭,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看来的确是到了该给二位施主解除寒毒和封印的时候了……” 天曜京郊,华岩寺 待得君卿再次清醒过来之时,却是发现这里正是前晚,她所呆的地方,她潋滟的眸光微微一眯,难道……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正欲起身,突然却听到“哐当”一声水盆反倒的声音,接着而来的便是素问那目露担忧中所带的惊喜的声音,“小姐?!” “小姐,你醒了?这么快就醒了?” 听到素问的话,倒是让君卿微微蹙起了眉,“这么快?” “我是怎么到这里的?什么时候来的?宫夙夜人呢?老爷子他们呢?”君卿的话,一个接一个不停,素问眸色变幻,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应付。 “小姐,”须臾之后,素问低叹一声,终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小姐你忘了,之前校场上,云王兵变,都是多亏了王爷和夜鹰的人跟在身侧才能护着你我。” “而老爷他们留在了府里,自是没有咱们那么幸运。倒是胤少爷,昨日他出去之后,就没再回过府里。再见到他的时候,就已是在西城门遇上独孤咏的那个时候。” “也就在那时,王爷他……突然毒发……但所幸之后法华大师赶过来了……” “你说什么?!”君卿此刻顾不得自己身体的虚弱,焦急地拉着素问的手腕儿,“宫夙夜,他毒发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毒发?” “火火呢?火火在哪儿?还有亦白呢?不对不对,宫夙夜他人在哪儿!你告诉我,宫夙夜他人……” “小姐!”素问急了,她一时之间选择坦诚地说出来倒是没有想到素来行事冷静的小姐,会是这个样子,这…… “阿弥陀佛!”索性,正当素问被君卿质问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方禅领着身后的静悟,缓缓地走进来了。 君卿见了来人,倒是虚弱的抬了抬眼,“大师,宫夙夜,他……” “施主不必担心,你如今身体虚弱,还是先把碗里的汤药喝了,再做别的打算。”方禅看了身后的静悟一眼,静悟了然,捧着手里的汤碗,三两步上前。 “不,在没有见到宫夙夜之前,我不喝。”君卿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偏过了头,那副拒绝的姿态很明显。 方禅见状,不得不低叹一声,“施主,王爷的确无甚大碍,他的身边有灵狐在侧,出不了什么事情,倒是你……” 第一百八十六章 解除封印【必戳】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轻抿了抿唇,一番犹疑之后,终是将静悟递给她的汤碗,伸手接过。 她喝下汤药之后,凝眸看了方禅一眼,“他人在哪儿?我现在就想去看看。” “唉,既然如此,那君小姐就先跟着老衲来吧。”方禅说完,微摇了摇头,转过身便再前面领路了。 “大师,如今,天曜帝京的情况如何?”走着走着,君卿的脚步微顿,她总觉得脑子里莫名的被她忽略掉了什么。 方禅双手合十,低叹一声,“一切皆因贪嗔而起,一切皆因轮回际会而灭。” “南疆和宴王殿下所率领的兵将攻城,在发现群龙无首的那一刻,便已经自乱阵脚了。而至于云王殿下被摄政王亲自手刃,独孤咏则是败于老衲师叔祖之手。” “那按照你的意思便是天曜帝京之前的混乱,已经暂且控制住了。” “不错。” 君卿微敛了敛眸,一时之间,心下也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那不知我君家的那些人呢?他们此时又身在何处?” “小姐,定国公和胤少爷他们现在都由王爷府上的亦白暂时照看着,他们如今都无甚大碍,只是江流儿他……不见了。” 听了素问的话,君卿的眸光一顿,她总算是想起来她之前忘了什么。 “阿弥陀佛!施主府上的小公子,该是自己走了,他一路有贵人庇护,暂时无碍。更何况,他的命里,普通宅院也该是留不住他的。” 方禅的话,无疑是点醒了君卿,从她收留江流儿的那刻起,她便有过猜测,他的身份该是不凡。 就连后来某些因他而起的事情,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尽她之力,护他罢了。 君卿收敛了心思,很快,他们一行人跟随着方禅的步伐,走到了此刻禁锢住宫夙夜的观音堂下的密室里。 “夙夜……”君卿一下了台阶,果然便见这里布置的格局与之前摄政王府古夙居里的密室相差无几。 然而,幽暗的微光,此刻根本就无法看清他的面色,君卿抿唇,她是知道的,他毒发之时,到底有多难受。 “法华大师。”素问跟在君卿的身后,恭敬地唤了眼前那抹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身影。 法华大师轻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光,却是渐渐地凝聚在君卿的身上,“阿弥陀佛,君小姐!” “法华?” 法华微敛了敛眸,踌躇片刻,终是开口:“君小姐,殿下他已经服下了灵狐的血,但是想要让他免除痛苦,当务之急仍是要解了这寒毒与金蚕蛊。” “而之前南疆企图对我天曜动手,贫僧也就不过本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将南疆王活捉。” “但是贫僧觉得,就算南疆王他肯交出金蚕蛊的母蛊和解药,可这之后的事情,特别是王爷身上的寒毒,若是少了纯阴之体的女子,为他过渡,那其中痛苦,或是危险,请恕贫僧也无法想象。” “不过,虽然就连贫僧也不知为何这世间少有的纯阴之体的女子会有你和赤燕公主两个,但……在为王爷解毒之前,君大小姐定要想清楚,这无非儿戏,要想为他解毒,首先要做的便是除开你体内的封印。” “接连的劳损,你的身体承受得住么?” 面对法华大师的担忧,君卿却是没有半点犹疑,她只是担忧的开口:“可是大师,之前你命我前去寻的沧澜双佩,我只知道除了沧澜玉凤佩在夙夜的手里外,沧澜玉龙佩并没有在我们手中。” “而且当日的国宴之上,他也曾说过,只有法华大师知道它的下落。” 听到君卿的话,法华面上温润一笑,轻扬了扬眉,“呵呵!看来这一切,还真是上天注定的因果。” 法华颇为感慨的低叹一声之后,便道:“那日殿下急匆匆的抱着君大小姐到我寺里来求医,而贫僧也曾给过君小姐两个檀木盒。” “两个檀木盒?”君卿眸光困惑,好看的樱唇微微嗫嚅。 “可是奈何,君小姐命乃天定,本就是天女,来自天外一方,当时不过初见,就算是贫僧暂且救了你的性命,也不见得该奢望,立时就能让你信任贫僧。” 法华和蔼一笑,面上不显,然而,殊不知君卿却是因了他的话,心下一震,“你,你……” “君大小姐不必多说,贫僧之所以得知,也不过就是在多年前无意中窥得了上天的机缘。”法华双手合十,虔诚地说着。 “天女临世,只要你本意不愿让旁人窥探的秘密,旁人如何也窥探不得。所以,哪怕当时贫僧交由你两个檀木盒,你却也只因为贫僧的话,只打开了一个。” “而另外一个,殊不知,就是世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的。” “得沧澜双佩天女者得天下,这虽不是信口胡诌,不一定成真,但总归如此说来是有一定道理的。”法华说着,便命身后的人将之前那个檀木盒,呈了上来,屏退了众人之后,这才在君卿的面前缓缓打开。 耀眼的紫光,乍然现世,袅袅的薄雾,缓缓沉浮! 佩上的玉龙长鬃,突睛,伸舌,露齿,前爪收于胸部,似欲前扑,显得异常威猛。 “这这……这是?”君卿的瞳眸,在不经意间,与那层淡淡的薄雾,两两相应,紫色的幽光,霎时便笼罩了整个密室。 法华双手合十,低叹一声,“果然,是命定之人!” 然而此刻,君卿的眸光竟已看不见这里,她幽深的目光所及之处,无非就是遍地的曼珠沙华,再伴着一条紫色的游龙。 突地,“戾——”地一声,一道金光乍然朝此处奔涌! 君卿心下一惊,恍过神来之时,竟发现朝她所在之处飞掠而来的是一只金凤! 龙跃凤鸣,正是如此! 与此同时,倒是让一旁静立不语的法华感到意外的是禁锢宫夙夜的密室里,一颗散发着幽光的紫珠,正在“簌簌”地高速旋转,突地,那紫魄珠就仿佛有灵性似的,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召引! 它倏地一掠! 法华再抬眼时,竟发现紫魄竟已消散在了君卿的眉心之处。 “真是天意!”法华略感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君卿却在下一瞬只感觉脑海一痛,炙热的灼烧感,反复地折腾着她的神经,而那条游龙,竟也是“嗷——”地一声,腾地而起,那股万民臣服的龙威似是要让她也臣服! “看来,时机到了。”法华敛了敛眸,双手合十,低唤一声,“方禅,鬼谷,静悟你们进来。” 伴随着法华的话落,鬼谷那老头儿虽然才匆匆地从赤燕行宫赶过来,但这关键的时候,他也来不及吹胡子瞪眼。 方禅和静悟二人倒是手脚利落的就把宫夙夜与君卿二人拉坐在此,封住了他们周身的几处大穴。 他们运气丹田内力步好了阵,这才在蒲团上盘腿而坐。 “静悟,你能有此等机缘,乃是你命中所定,而如今此番动作极为凶险,你若是反悔,现在还能退出。”法华神色肃穆的说完这番话,而静悟却是猛摇了摇头,能为他的师傅、师叔祖们做事,是他的荣幸,也是他的使命,他如何能轻易反悔? “如此,那便也罢。我们四人之中,你体内的气息最是纯净,不妨就由你来作为这中间的载体吧。” “贫僧和鬼谷动手,方禅你护法!”法华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几人便立时开始了运功。 然而,一直挂在华岩寺的墙外,不停挠着爪子的火火,那黑亮的眼睛,却是倏地一睁! “啾啾——”,有人来了! 今晚的华岩寺,的确也正如之前的天曜帝京一般平静不了多久,而就在昨日,这寺里的住持了缘大师出关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他们扫榻以待,恭贺贵客。 当时一众小和尚并没有多想,但值到看到寺里的方禅师叔和他们的师叔祖,竟然行色匆匆的带着这么多伤患回来,恍然间,他们便已明了,山下恐怕是发生了大事。 所以,当西凉国师与北齐的凌大将军凌墨尘现身于此之时,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古往今来,皆是先礼后兵,小师傅,还劳烦你前去一请你们寺里的住持,就说西凉国师墨无痕,前来拜访法华大师。” “当然,还有我北齐凌墨尘!”凌墨尘朗声说着,看他的神色,今夜前来应是与他墨无痕一个目的,所为不过沧澜玉龙佩,他们必须要拿到手! 这期间,索性寺里的住持了缘也并未让这二人恭候太久,了缘肃穆着神色,将人请进了院内,可寺里静谧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该发生的,它总是会发生。 此时,密室内,法华和鬼谷的额上已经浸透了许多细密的汗珠,火狐的灵血、紫魄珠的冰寒、沧澜双佩护住心脉,这几样东西的同时运用,依旧让他们几人丝毫感觉不到轻松。 “噗——”突地,君卿有些承受不住的吐出了一口血。 而反观法华等人的面色,同样愈发苍白。 很快,西凉暗地里早已行动的人便已摸索到了观音堂的附近,其中一人,将那观音座细细摸索一番,果然,这里藏有机关! 他们一行人齐齐对视一眼,总算是抢在了北齐人的前面,走进了密道。 而率先尾随其后的并非只是北齐的人,当然,还有让他们意想不到的——赤燕。 轩辕恒等人在法华的安排下,对今日云王兵变之后,暂且还有一番善后,因此轩辕子樱只是轻伤的情况下,也便没有在跟随着宫夙夜等人到这法华寺。 因此,这也导致了,他们对于今晚的凶险暂且还不知情。 而等到他们真正赶来的那一刻,华岩寺里的血色,足以让人感到惊骇。 翎风与翎云二人,领路在前,一路小心摸索,总算是找到了藏在此处的暗门。 然而,正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道机关,却不料,下一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一抹冰蓝的袍角。 “逸王?你怎会在此?难道……”翎风微觑着眸光,眼神不善的将他上下打量。 北辰玄逸轻眯了眯眸,对于翎风话里的疑问,似乎他并不愿作答。 翎风眸色一变,身形猛地一转,就要动作强硬的闪身进去,然而下一刻,北辰玄逸的手臂,猛地横亘在眼前,拦住了他们一干人等的去路。 今晚的华岩寺,注定免不了厮杀,而法华等人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拼尽全力尽早解除君卿体内的封印。 君卿潋滟的眸光紧闭,脑海里一幕幕的画面,宛如走马观花一般的在她的眼前一一闪现。 “卿卿,你怎么出来了?就算是跟着我你也为我做不了什么。”北辰玄逸清润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她却是眸露痛苦的闭紧了眸,“跟着你,我就是想要跟着你。你此番云游天下,只要跟着你,定是能找到我娘亲。” “你想找你娘亲?”北辰玄逸明显地怔了怔,之后却是倍感失落地迅速扫了她一眼,“卿卿,你比我小了七岁,你如今也不过六岁生辰,你这小胳膊小腿儿,就算走又能走到哪儿去?” “可是卿卿的小叔叔也走了呀,他每次都走得太匆忙,所以来不及带上卿卿。” “那卿卿要是走了,你家的老国公又该怎么办?只留他一个人在那儿吗?” “怎么会?他明明都答应了那左丞相,说是要把我送去做他的女儿!瞧那老头儿好色又一副穷酸样子,卿卿要是真跟了他玄逸哥哥,难道你就不担心,他能不能养得起吗?” 北辰玄逸明显的一噎,他闪了闪眸道:“卿卿要是真跟着玄逸哥哥,可接下来的日子,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呀?再说了,心兰将军不是已经……” “不许你说我娘!哪怕你是我玄逸哥哥也不能说我娘!我娘没死,我说她没死就没死!” “那好,玄逸哥哥不说,”北辰玄逸眼见小姑奶奶要发火,立时安慰道。 “哼!总之我是要出去找我娘,之前君问大舅死了,卿卿才是好难过的。至于办法嘛……”小君卿的眼睛滴哩咕噜一转,那小脑袋瓜真是什么样的主意都有。 果然,在离彼时的北辰玄逸出门不过两日,被左相府接回去有一段时日了的叶七小姐,就已生生被左相府府里的人所厌弃。 此时,更是有坊间传闻,声称左相府的叶七小姐乃是花痴草包的废物,左相有了这么个女儿真是要不得,要不得! 而后荒唐的更是莫名其妙的出了个算命先生,跑到左相府大闹一场,直说叶七小姐是妖怪以后,左相当时便勃然大怒,索性就眼不见为净的直接给君卿辟了间单独的宅院,让她独自在那里居住。 于是,浑水摸鱼的君卿也便趁着这个结骨眼儿上,当心大胆的就跟着北辰玄逸离家出走,而这一走,也就是十年! 虽然,这十年之间,她偶有回来刷刷存在感过,但她一直以来都未能找到她娘亲的下落。 直到她那日在万花楼被一个名唤承影公子的人叫住,她说她的娘亲曾到过东楚,一时欣喜之极,后面的所有事情,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当然,彼时的她,不知道的是,她幼时,也是与宫夙夜认识的…… “小夜夜,小夜夜!”小君卿百无聊赖的躺在草地上嘟囔着嘴儿,暗暗想着这打哪儿来的坏小子,冰着一张脸,就连她要跟着玄逸哥哥要走了,她好不容易前来想要跟这认识了几天的玩伴儿告个别,可她唤了他半天,他竟然都不应她一句。 小君卿傲然转身,极为不屑地嗤了一声,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还是抵不过闪闪发亮的金子在她眼前的魅力。 于是,她东摸摸西摸摸,总算是从怀里掏出了几锭,在阳光照射下,那耀眼的金光,极刺眼睛,然而,似乎她一点都不在乎,独自在那儿把几个金元宝当做石子儿一样玩儿得颇为开心。 小小的宫夙夜终是忍受不了她这般的忽略,终是寒着脸色,几步上前,将她用力一推。 而孰料,小君卿当时恰巧在同一时间回转过身,由于动作弧度一时太大,所以并没有稳住身。 “你……”宫夙夜对于突然压倒在他身上的娇弱人儿显然一愣,而下一刻,偏巧有些人就是恬不知耻地扑了就扑了,那张樱桃似的小嘴儿,还就着那人温软的嘴唇轻轻一啄。 “唔~不错,果然和书上写的一样,哈哈,像是果冻!”君卿抬眸,明艳的笑了。 小夙夜心下一怔,难得愣神的问道:“什,什……什么是果冻?” “你猜呀,之前是谁不愿和我说话,哼!现在本小姐心情不好,就是不告诉你!” “……”小夙夜急了,将躺在他身上的人儿就势一推,孰料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将那温软的人儿推得猛地跌坐在地上。 小君卿先是一愣,紧接着却是冷下了眸子,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一般,哽声对他说道:“宫夙夜,我讨厌你!” “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 小君卿说完这话以后,便急急跑远了,而小夙夜依旧呆呆地坐在地上,保持着想要伸手将人拉回来的姿势。 须臾之后,守在小夙夜身侧的暗卫飘身一至,“小主子,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在这帝京我们不能待太久的。明日一早,我们就去云城……”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结局【精彩必戳】 于是,自从那日之后,两人十年相隔,待得宫夙夜偶然与北辰玄逸再见之时,竟未曾料到那时的二人又会成了知交好友。 但偏生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巧合,他每次能在泉州见北辰玄逸的时候,都是北辰玄逸特来闭关的时候,缘此,十年间,他竟是再也没见过君卿。 而当年他心中那抹挥之不去的身影,却是在多少个日日夜夜在外恣意流浪,那性子野得,到了十年后再见面时,未曾想过她当真不惧他,也不记得他了…… 而他如今所求不过,除了为父王母妃报仇以外,也只是想娶了她,让她做他的女人! 想要与子携手…… “噗——”翎风神志不清的捂住了胸口,艰涩的喷出了一口血。 躺在地上的翎云与翎风的武功不相上下,自然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哼!逸王,咱们还真是没想到这么久以来,你倒是隐藏得够深的。这般好的文治武功,居然只甘心做一只……咳咳,噗……咳咳!闲云野鹤!哈哈,逸王难道不觉得太过自嘲了么?” “本王的事情如何,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前来置喙。”北辰玄逸眸光淡淡的说完这番话,就在下一刻却是看也不看这时战战兢兢地包围在他周身的一群人,音色温润的道:“燕帝陛下,你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躲?不出来与玄逸见上一面呢?” 北辰玄逸的话落,却是猛地让周围的人瞪大了双眼。 然而孰料,就在下一刻,一阵凌厉的掌风毫无预兆的便向众人直扑而来,大部分人几乎都承受不住的向后连退了三步,该是只有北辰玄逸一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之前天曜的摄政王殿下不是都在国宴之上说过了么?两日后,沧澜玉龙佩的下落,华岩寺里的法华大师会尽数告知。” “而今晚,朕,不过就是跟随前来探探底罢了。”隐藏在阴影里的身影,缓步踱出,未等北辰玄逸开口,他倒是已经自圆其说。 不过,似乎北辰玄逸对于他的到来已早有所料一般,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之后,这才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燕帝陛下,今日的动作,是已经把你的一双儿女当做弃子了么?” “怎么?有何不可?”燕帝眸光不变,继续说着,“替代品所剩的替代品,你认为真正让朕把他们那些蠢货放在心尖儿上疼宠当真有那个资格?” “何况那些蠢货可不是吃素的!”燕帝的话,倒是让北辰玄逸冷冷一笑,“你还没放下她?” “是又如何?”燕帝并不否认,“心兰的女儿,她跟了你差不多十年,你逸王又放得下?” “的确放不下。”北辰玄逸冷眸。 “既然如此,朕今晚乃是为杀她而来,你大可尽管动手,放马过来!”燕帝的话一说完,这二人就在这狭窄的空间中动起了手。 燕帝倏地挑眉,邪邪一笑,“其实说到底,逸王你倒是与朕一样,求而不得!” “既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呵呵,岂会这般容易呢?看看朕,你会想到你以后的。” 北辰玄逸脚步一错,眸光一狠,“玄逸并非燕帝,江山与美人,我并不是非要择其一。” “哦,是吗?难不成你甘愿放手?”燕帝手上动作一顿,在距离北辰玄逸的脖子不过一尺之时,被他生生截下。 燕帝一时倒也不恼,宛如与稚子游戏一般的,谦和一让,“可是若你所眼红的那人,江山美人在侧,他做到了,你又当如何?” “所以,我也不会轻易让他得逞!”说完这句话,北辰玄逸已是明显的恼了。 他暗瞪着眸子,使出全身劲力朝燕帝挥出一掌,与此同时,燕帝巧妙一让。 而这二人打斗间,墨无痕倒是与北齐的人合作愉快,只是在离开禅房之时,徒留一片血色。 “没想到西凉国师当真这般有野心。”凌墨尘讥讽一声。 墨无痕眼眸微闪,缓缓吐口:“不过彼此。” 凌墨尘面色一僵,但也未曾迟疑多久,便已匆匆忙忙地跟上。 回忆,回忆……这过往的所有回忆,悉数回到了君卿的脑海,而此时君卿承受不住地,仰首高唤一声,“啊——” “卿卿!”北辰玄逸的动作一顿,燕帝眸光一闪,很快就抓住了这个错漏。 “哈哈,逸王,你败了。”燕帝扬眉大笑一声,却在下一刻感到身后的杀气之时,再次猛地回转过身,顿时,他不由得恼道:“好你个西凉国师!” 大颗大颗的汗珠不停地从法华等人的额角滴落,然而这时,他们已顾不上许多,只得松开一掌,将君卿的周身大穴,再次抬手一封! 总算是匆忙间制住了她那快要走火入魔的强大内息。 “噗!”突地,鬼谷子疾疾吐出一口鲜血,“不好!动作再不快点宫夙夜那小子封穴的时辰就快到了!” 鬼谷子此时已顾不得许多,急急地喝了一声,法华、方禅、鬼谷子,他们三人再次齐齐发力,将宫夙夜与君卿二人的位置,一个调转! 与此同时,法华动作迅速地拿住了那朵早就准备好的灼日赤莲,碾碎之后,赶忙塞入了宫夙夜的口中。 狭窄的甬道内,燕帝眼看就要承受不住北辰玄逸、墨无痕,再加上一个凌墨尘对他的不停出击,眼下他只能招招防御,却是在下一瞬,猛地提气,向里行去。 北辰玄逸眸光一变,立即追随而去,墨无痕与凌墨尘二人自是在燕帝逃开之后,很快的收了手,速度同样不慢的向密室之内小心探去。 “哈哈哈,你们果然被我找到了,你这个孽种赶紧去死吧!”燕帝狰狞着面色,疯狂的笑着,手下的动作却是一刻也不停。 眼看那掌风直直地向着君卿拍去,北辰玄逸恼怒一喝,“你!卑鄙——” 北辰玄逸迅速蹿身,上前一挡。 孰料,就在同一瞬,墨无痕和凌墨尘二人对着那飘扬在半空中的沧澜双佩齐齐出手! “啾啾——” 火火尖声一呼,猛地纵身一跃,扬爪一抬,在对着那二人伸过来的大手,用力一勾! 艳靡的血色,很快便在这件狭隘的密室内四处蔓延。 “原来竟是这只认了主的灵狐?”墨无痕一手摁住伤口,眸光却是危险地微眯着。 凌墨尘此刻的面色与他一样,略现场苍白之色,从那不停流出来的血来看,这小家伙的爪子,的确有毒! “收手么?”凌墨尘此时有些后悔了,而墨无痕却是冷睨了他一眼,寒声道:“只要是本国师没有得手的事情,怎会轻易言败!” 墨无痕话毕,他两手用力一挑,丝毫不顾手上那略显狰狞的伤口,瞳眸一深,运起的内力,眼看就要再次向宫夙夜等人劈去。 法华此时的内力所剩无几,额头上不停渗出的汗珠,硬是让他咬紧了牙关,死拼着一口气,和突然袭至的墨无痕对抗。 而北辰玄逸这边,却是硬生生地挡下了燕帝的全力一击,他温润的嘴唇,“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狼狈地半躺在地,眼神幽深的看着燕帝那几近癫狂的瞳眸。 “啊——啊——孽种!你命真大!怎么还不去死?还不去死!贱人,活该就像你娘一样,被扔到望龙江喂鱼!喂鱼——哈哈哈!哈哈哈!” 燕帝眼底的疯狂愈发的压抑不住,只见他原本高高束起的长发,此刻宛如陷入了魔怔一般,凌乱的随风飘舞,被黑化了的指甲,更是毫不留情地对着火火那娇小的身子,轻轻一抓,“哈哈!就你这么个小东西,还想和朕作对?信不信,朕命人将你砍了头,你死无全尸,彼时下到地狱,连你家狐狸祖宗都找不见?” “哈哈,不过……不要怕!只要那贱人的女儿一死!这里,所有的一切很快都会结束!很快都会结束!”燕帝狞笑着,掌心下的内力,越聚越足,他一脚踢开了挡在前面的北辰玄逸,冷冷的眯着眸子,一步步地,逐渐逼近。 “啾啾,啾啾!啾啾——”火火瞪大了一双湿漉漉地眼睛,浑身躁动不安的挣扎。 凌墨尘微喘着气,伸手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垂眸,静默的看着那人离宫夙夜等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轰——” 燕帝的内力猛然一掌灌注于法华等人之前联合筑起的屏障上,而此刻墨无痕却是寒着双眸,警惕着神色,趁机收回手的同时,更想要将沧澜双佩直接一把夺过! “噗——” “咳咳……呕!” “咳咳!咳咳!噗……” 燕帝与墨无痕的内力虽是错开而行之,但如何也免不了这时的法华已要灯枯油尽,法华虽是承受不住,但在燕帝的内力真正袭来的那一刻,却依旧是闭紧了双眸,将周身的所有修行,全都在为他们几人,做好最后的防护。 终于,他实在没忍住,“噗——”地一口,愣是苍白着面色,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在心力不支地缓缓倒下。 而本来要依靠这四人才勉强能支撑起来的屏障,在法华倒下之后没多久,方禅便更是承受不住。 鬼谷子凝重着面色,闭紧了瞳眸。 毕竟,这个时候,饶是素日里他再如何的玩世不恭,都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边支撑着这对外界的防护,一边又运功勉强护住了宫夙夜二人的心脉。 很快,他额头上那细密的汗珠,已是如同先前的法华一样,苍白着面色,颤抖着身子,快要支撑不住。 果然,“噗——”地一口鲜血,宛如一场血雨一般,迷蒙了燕帝那癫狂的面色,燕帝“哈哈”地大笑了两声,手下运起的内力,竟不减反增! 然而孰料,就在燕帝以为君卿等人必死无疑之时,陡地,那透明屏障内一道耀眼金光,陡然大盛! “呖——” 宛如金龙跃然腾天!宛如金凤浴火重生! 那突然而至的一声嘶鸣,霎时震得墨无痕靠近那沧澜双佩的手,陡然一阵灼烫! 与此同时,燕帝那狰狞的面色,更是被那一阵阵耀眼的金光,猛然一刺! 只听,他的嘴里不停地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哈哈……怎么可能,竟然老天不让这个孽种死!” “朕是天子!天子——” “天的儿子!哈哈哈!又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些孽种得逞?孽种,怎么可能……噗——”这一次,令瞪大着双眼旁观着一切的人,恍然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下一刻,燕帝口中那黑色的鲜血,“哇”地一声,便已夺口而出。 等到众人再反应过来之时,燕帝已然狼狈地躺在了地上晕厥过去。 恍如突破层层冰霜,直袭众人心底的睥睨之势,猛然向此时的众人袭来,那一种强者才有的熟悉压迫感,让凌墨尘的胸口一滞。 思虑间,他眯了眯眸。突地,他暗地里打了个手势,纵使此番天曜一行,有再多的不甘心,若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北齐损兵折将那俨然不可能,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所谓的“常胜”,不过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既然是他们北齐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偏偏东楚之人又选择了作壁上观,那么相信他西凉就算筹谋算尽,定也讨不了多少好。那么如此这般,左右没他北齐的好果子,他凌墨尘还不如趁着宫夙夜那厮还没醒过神来,赶紧带人撤了的好。 北齐人来得干脆,走得果断,墨无痕寒了寒眸,哪怕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但他仍是选择了留在这里静观其变。 沧澜双佩的背后,所代表的毕竟是整个天启大陆的势力,哪怕他凌墨尘没有那般的野心,但他墨无痕可的确想要。 墨无痕在这短暂的静默之间,悄然收回了手,而就在下一瞬,他没料到的是,他竟陡然对上了一双潋滟的眸! 那眼底的黑暗是那么浓郁,浓郁得仿佛要将这个世界都吞噬。 浓郁到,他从那双眼里,看出了它所倒映的勃勃野心! 倏地,那抹端坐在松软榻上的软玉之色,再次将眸闭上,下一刻,睁眸而出的时候,同样是眼底那藏于浑厚黑暗中,仿佛乍然倾泻的流光! 君卿有些不适应的动了动腰腹,霎时间,果然便察觉到了一股股仿若藏有蓬勃生命力的阵阵暖流。 她微微嗫嚅了好看的嘴唇,而此刻,她面上的容光,较为之前的黑暗气息,更是多了一抹神圣之色。 与此同时,端坐在一侧的那拢绯袍,那长长的眼睫,轻颤了颤,再次凝眸的那一瞬,睥睨之势,更为明显! 墨无痕寒凉的瞳眸微微一眯,玉容上那抹凉薄的绯唇,不禁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倏地,墨无痕的手再次一扬,果然下一刻,宫夙夜仿佛早有所料似的,抬手一挡!绯色的衣袍顷刻翻飞,这二人刀光火石间,俨然已过了数招。 此时的君卿,纵然体内突然多了不下五十年的内力,但内功心法并未成火候。 她睁眸,将周围的场景微微凝视了片刻,很快,她思虑间,已然作出了决断。 她动作迅速地朝鬼谷子、法华、方禅等人的身边掠去,动作迅速地封住了他们几人周身的几处大穴,北辰玄逸轻咳一声,果然,那潋滟的眸光立时便向他瞥来。 二人对视间,微微无言了片刻,便在下一瞬,君卿敛着眸子,没有多加迟疑的就将北辰玄逸从地上暂且先搀了起来。 “卿卿……”北辰玄逸轻声唤着,君轻脚步一顿,随后应道:“我先将你送出去了再说。” 如此,北辰玄逸也就不便在与之多言,只得缓缓松开了一时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皓腕儿的手。 而就在君卿将北辰玄逸送出去了没多久,很快,宫夙夜与墨无痕的打斗,就要接近了尾声。 墨无痕寒着眸,收起了掌下凝聚的内力,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只大掌,兀自拂袖,身姿挺拔的轻笑了一声,“看来本国师果然没有小看天曜的摄政王,敢拿整个天下作为棋局的人,该是值得无痕作为知音善待的。” 宫夙夜冷凝着眸子,绯色的薄唇并没有张口说话。 墨无痕此刻倒也不恼,只听他继续道:“无痕明知在天曜这地盘上与王爷动手该是讨不了好,偏生我西凉人不服输的骨气,就是要将它试上一番!” “不过……”墨无痕敛眸,“似乎很遗憾,今天这个日子,天曜帝京发生了太多的祸端。与其你我二人在这里对峙,王爷难道是真的不在乎这秀丽江山,只想要佳人在侧,袖手旁观?” “呵呵,若是如此,我西凉墨无痕倒也可以给王爷你这么一个机会,只要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我西凉铁蹄定然不过明日就会踏平天曜万里河山!呵呵,彼时……真是不知,天曜昔日尊贵的摄政王,带着您的爱妻,又该去哪里找寻你们的避世之所?” 墨无痕颇为儒雅的笑着,而他手上却是拿着一张盖着礼部印玺加持的婚书,自然那婚书底下鲜红的指印,是与宫夙夜脱不了干系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宫夙夜狭长的眸子微敛,“看来西凉国师对本王手里的沧澜双佩是要定了?” “不错。”墨无痕眸光不变,轻抿了抿唇。 “那难道西凉国师不该拿一点诚意出来么?”宫夙夜精致的凤眸一扫,眸光一瞬不错的盯视在墨无痕那张俊俏的脸上。 “交易只要达成,诚意这是必然。”墨无痕回首,深了深眸。 彼时,无人知道,影响将来天启大陆整个局势的协议,便在今日这般寺庙的密道里,悄然达成。 待得墨无痕走后,法华等人的情况危急,宫夙夜此刻和北辰玄逸几人,自也是不能离开这华岩寺里,“咳……夙夜,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北齐和西凉都无功而返,夙夜你确定他们不会再在近日顺势反扑?” 听到北辰玄逸虚弱的问话,宫夙夜精致的凤眸微闪,他轻“嗯”了一声之后,便将眸光投向了静悟身边的那抹软玉之色。 “卿卿,法华大师他们的身体如何?可否有什么大碍?还有你,你体内的……” 宫夙夜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就被君卿那氤氲凝视而来的眸光所打断,“我无事……乍然让这些无辜之人,经历了这么一番,只是有些太过疲累而已。” “若真的太过疲累,那不如到厢房先去好好地休息片刻。”宫夙夜眸色凝重,说着便揽过了君卿的腰,青紫寒兰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君卿原本有些凉寒的胸口。 北辰玄逸望着他们二人的目光,微微有一丝阴暗划过,但又很快的垂眸,迅速遮掩而下。 君卿微瞥了瞥目光,若有所觉似的朝北辰玄逸扫了一眼,随后凝视着宫夙夜,轻摇了摇头,“不必了,近日所发生的事情,足够烦心的。与其有那个闲心,还不如先把人都找来,商量商量对策。” 宫夙夜垂眸,静默了片刻之后,果然外面就有人唤道:“主子,东楚太子过来一……” “不必传报了,本太子如今过来,不过就是看看他究竟是否还活着。”轩辕恒微微凝眸,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此番看来倒是本太子多此一举了。华岩寺今晚的血洗,啧啧,也难为了他们那些人,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倒也真是好大一手笔了!” 轩辕恒毫不客气的踏进了门槛,找了个位置叠腿坐下,他身后跟随而来的轩辕子樱,反倒是一阵面色苍白,心有余悸之色。 “今日天曜帝京西城门之事,我君卿代表定国公府还得多谢轩辕太子的出手相助,若非如此……”君卿的话,还未说完,轩辕子樱那眸中倏地闪过一抹精光,不禁出声低唤道:“皇姐,皇姐……你,你可曾识得我?” 不难听出,轩辕子樱的话语里藏着一股迟疑,君卿蹙眉的一瞬,反倒是一旁的宫夙夜敛着狭长的眸子,占有性的将君卿深深一揽,“卿卿,心兰将军当年没死,她正如燕帝所说,被南疆之人狠心丢进了望龙江里。殊不知,当年心兰将军心仪之人着实并非天曜的左相叶承远,而是东楚怀王——轩辕璃。” “不过,东楚与天曜,隔着的那望龙江仿若一道天堑,当年若非机缘巧合,再加上后来轩辕太子有心凿路,若非他们此番天曜一行,想要见你,恐怕更是不易。” “你,你说什么?”君卿潋滟的眸光,乍然划过一抹不可置信。 她不禁瞪大了瞳眸,想要瞧清轩辕子樱与记忆中那张快要模糊的脸的距离…… 猛地,她回头,“不!这不是真的!宫夙夜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娘她……她怎么可能?” 君卿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也会矫情如此,她直直地扑进了宫夙夜的怀里,滚烫的泪珠,灼烧着她的理智。 哪怕她之前一直坚信她的娘亲还活着,然而到了此刻,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她亲眼见到的。 原来,她这么多年的苦苦寻找,终是化作虚无,她从来都与她那从未谋面的父亲活得那么幸福快乐,甚至是又诞下了一女,如此,这般想来……昔日记忆里,她那么多年的坚持又算什么?又该算什么! 难得的君卿的情绪,此刻在见了轩辕子樱的真面目之后有些崩溃。 虽然,轩辕子樱长得与当年的心兰将军最多只有四分像,但也正是那四分却是把君家的那种懵懵懂懂之间的魅惑,与那天生俱来的英气,遗传了个十成十。 真要一眼就否定轩辕子樱与君家人的关系,那还真是不可能。 不过,很显然,这时的君卿对于轩辕子樱的无辜,的确有些接受无能。 宫夙夜沉了沉眸,宽慰地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背,看到她这副脆弱的样子,宫夙夜自是心疼,沉默一番之后,这里的人便听他开口道:“此地已不宜久留,本王会尽快派出人手将这里还活着的人全都以最快的速度,抬至天曜京郊的营帐,让素问和亦白二人联手对他们好生一番救治。” “至于卿卿……”宫夙夜垂眸,看了一眼紧紧搂着他腰身隐隐啜泣的人儿,他低叹一声,“想必赤燕和北齐几国的兵马,很快就会压境。” “能得知心兰将军的下落已是一番幸事,卿卿你今日好不容易解开了封印,你身体不适,天曜京郊的那些神兵,不妨就暂且交给本王来打理。” 宫夙夜话里的提议,倒是让在场的几人,眸中微微变色。 轩辕子樱是完全没有料到,轩辕恒不过就是有些诧异,而反观北辰玄逸那脸上的表情,反倒是愈发阴郁了几分。 对于宫夙夜的提议,君卿在冷静下来之后,并没有拒绝。 她也知道这段时日,因了天曜帝京某些个糟心事儿,疲于奔忙。 再加上她如今的体内突然多出了几十年内力,她的确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毕竟,再高深的武功和谋略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些她自始至终还是明白的。 于是,一番商议之后,一行人便匆匆忙忙地与天曜京郊的神兵汇合,在那里倒是不出所料的见到了司徒空、沈惊郅等摄政王一脉的朝中大臣。 待得宫夙夜将君卿送进营帐之后,沈惊郅抬眸便对上了北辰玄逸那泛着寒光的瞳眸。 沈惊郅别有深意的掀唇一笑,北辰玄逸却是眼神不善的盯着他的背影。 “殿下,赤燕燕帝身受重伤,我们手下的人只要有他在手,再加上赤燕水患,慕容三皇子等等筹码,想要他赤燕退兵,定是轻而易举之事,区区一个赤燕又何足挂齿?” 营帐内,工部尚书的话,很快就得到了沈惊郅等人的反驳,他敛了敛眸,轻笑道:“赤燕皇室皆在我手,如今看来似乎的确没他们赤燕什么事。但尚书大人莫要忘了,赤燕皇室震慑于人的可并不仅仅是他们的燕帝,相信慕容三皇子不在,赤燕皇室大皇子身为嫡系一脉,又颇得民心,群龙无首之际,他不是傻子,对手是我天曜这块肥肉,攘内安外建功立业之时,他又岂有按兵不动之理?” 沈惊郅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工部尚书呐呐地抬眸看了宫夙夜一眼,突然一拍脑门儿,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殿下,攻防暂且不议,但赤燕的水患,每每侵犯我天曜国境,这足以引人深思!殿下,你看,这是微臣从那泥泞处觉察不对命人所特意掏挖出来的黄土……” 工部尚书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宫夙夜抬手打断,手下的人立即会意,及时的将那抔沙土,捧到了宫夙夜的面前。 宫夙夜狭长的眸子一深,呵!果然…… 一月后 自打天曜国宴的最后一晚,天曜帝京的华岩寺被人血洗,翌日,天色一亮,除了南疆、赤燕、东楚以外,其余几国使臣便已匆匆递了修书,仿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一般的,匆匆地往回赶路。 同时,天曜皇朝的太后与皇上同时告病不出,整个天曜的朝堂,如今已全权的被摄政王宫夙夜所把控。 而那晚以后,帮宫夙夜与君卿二人解毒、除封印的几人中,法华的筋脉尽断,功力尽失,至于方禅却是功力薄弱,一时承受不住,去见了佛门先祖,只余下了颇有佛缘的静悟和鬼谷子那不着调儿的老头儿,一个整日阿弥陀佛懵懵懂懂,一个又是吹胡子瞪眼,大呼师门不幸,师门不幸! 整个天曜京郊的营帐内,真要数稍稍正常一点的恐怕就只有司徒老侯爷和沈惊郅那看起来日子过得颇为悠哉悠哉的几人。 就连轩辕子樱那晚匆忙之间,都只来得及唤了一声“皇姐”,这亲戚还没认呢,转眼一个月过去,她陪同太子皇兄守在这几乎全是大老爷们儿的营帐都无聊好久了,也不见得君卿。 她不敢去缠着宫夙夜,只能从周围人的口中旁敲侧击,然而那些人一个个见了她,竟然恍如躲无头苍蝇似的,郁闷!郁闷!郁闷!这日子,真是够了…… 而正在她咬牙切齿之际,殊不知,就在这附近的密林深处,一拢绯袍静默的站在远处,饱含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那一抹软玉之色,而他身旁的那抹白衣,却是捋了捋胡子,颇为满意地赞叹着,“唉,果然不愧是那人的女儿!这么好的悟性,这么快都练到凤缘天下的第八层了。” “且不说这些时日,她几乎日夜未休,更是一刻不懈地训练着她手底下从神兵中挑选出来的那些精英,单就是她这份勇气与魄力,就值得众人口口称赞!” 法华的话,不自觉地让宫夙夜那绯色的唇,略微掀起了一抹笑意。 须臾间,他转了转眸,凝声道,“她该是想要去一趟东楚的,可惜本王并舍不得放她离开……不过,如今似乎更重要的是,天下的这盘棋早已被人开启了,就算我夙夜不想去涉入那十丈软红尘,为了她,天堂地狱,似乎都不得不去。” “唉,这世间,少有人担得起殿下如此情深!” “子润他自小跟着了缘在山上长大,虽然早已料到过他会有手染血腥的那一天,只是贫僧未曾想到会这般快而已。”法华双手合十,低叹口气,“子润,他的确是个可怜孩子,能有帝王之星的命相,实属不易。彼时,不论逸王殿下与摄政王恩怨几何,还希望殿下能留情时便留情。哪怕贫僧不曾想过挟恩以报,但贫僧还是要……” “法华大师,不必如此。”宫夙夜深了深眸,看了一眼,那不远处挥洒着晶莹的汗珠,衣袂飘飘,不停向他掠过来的人儿,勾了勾唇道:“白云苍狗,风云变幻。最多不过明日,便是天启大陆四国真正逐鹿之时!” 仿佛是应和了宫夙夜的话一般,翌日清晨,关于天曜皇朝顺帝北辰子润,并非先皇亲生子的消息,便宛如一阵疾风,转瞬间,便已传遍了整个营帐! 与此同时,天曜皇朝边境内外,重重的擂鼓已然敲响! 赤燕、北齐、西凉三国,兵马压境,天曜皇朝如今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风暴! 四军对垒——赤燕新皇慕容云、北齐将军凌墨尘、西凉国师墨无痕,再加上天曜皇朝摄政王宫夙夜!这般强强聚首的姿态,该是天启大陆有史以来,从未而有过的境况! “天曜摄政王!果然,我们又见面了!”凌墨尘扬声说着,那眸子里的谨慎之意,却是连一丝也不敢退去。 宫夙夜轻抿了抿唇,狭长的眸子轻微一扫,那般强劲的睥睨之姿,便足以让三国众人心生畏惧。 “多日不见,以天下为棋,我墨无痕陪同殿下,用这般大的手笔,这一回,还望摄政王殿下能不吝赐教!” 墨无痕话音一落,那寒凉的眸子,微微一闪,须臾,他扬袍,终是沉沉吐口:“战——” 自此,据史书《江山志》载,“这一战,乃是整个天启大陆前所未有的混战。血腥杀伐,刀剑喑哑!四国兵将齐聚四方城下,凉薄的马蹄声,终是彻底踏破了这一场盛世烟花!” “四国混战,与天曜仅一江之隔的东楚临危出兵。其余几国虽早有所料,然,终措手不及,功败垂成!” “东楚挥兵一路西下,一举攻破南疆、赤燕、北齐、西凉等地,东楚凭借着当朝公主的带领,所有兵将势如破竹。而独留天曜这一孤岛之地时,天曜摄政王领兵率降,与之联姻。殊不知,却在回城一日,遭到天曜皇朝逸王等人猛烈反击!” “逸王率兵一举夺回数座城池,却在兵临四方之时,天曜顺帝,突然而至,城门上滴血认亲,一语道破身世之谜!自此,天曜皇朝两两割据,整个天启大陆,独独东楚只手遮天,手揽天下大权!” ——【正文完】—— ------题外话------ 各位亲亲们,感谢这部《纨绔嫡妃》从开文以来,大家都陪伴了南风这么久,到这里,正文就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番外哒! 明天一早,就是亲亲们所期待的大婚,有肉肉!哈哈!还有简介内容,各种精彩呈现! 宠宠宠!咱们这部《纨绔嫡妃》要一宠到底,番外完时,我们新文再见~啵啵!爱你们啦!(づ ̄3 ̄)づ╭?~ 【番外篇】 大婚礼成! 花木长新日月闲,转眼间,秋已暮,冬将至。 四方城下的那一战之后,耳边的战鼓声仿似早已遥遥远去…… 往日的雕梁画栋皆不过如今凝眸看着旧香炉里的麋烟接续,慵懒相依。 “素问?素问!都这个时辰了,你还在发生么呆?今日可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你这恍恍惚惚的模样,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远处的天光并未照亮,蝶儿动作轻柔地起了身,在榻边点好了烛。 可不曾想,她朦朦胧胧之间,抽检的却是素问这般心不在焉的模样。 “啊?”素问迟疑了一声,嘴角轻扯了扯,颇为勉强地笑笑。 蝶儿见状,微蹙了蹙眉,素问这些时日里的不对,她蝶儿虽是看在眼里,但只要素问不说,她也没有贸然去问的道理。 寅时三刻,蝶儿一行人匆匆地来到了这别院里,君卿所在的院落。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突然飘身而至,鬼鬼祟祟地拦住了她们的身影。 素问见此,眉头微微一蹙,蝶儿却是将眉一扬,颇为不客气的开口,“喂,子樱公主,你每次来咱们别院就不能光明正大一会么?这更深露重的时辰,可是很容易让人误……” “嘘!”轩辕子樱听了蝶儿的话,一时倒也没好气的直接就掀了头上的黑纱,羞恼的暗瞪了蝶儿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你也知道,这个时辰更深露重……” 她咬了咬下唇,继续道:“要不是为了皇姐,你们以为本公主这么早来此有这必要?你们暂且附耳过来,本公主此番前来有一件事,可是特别重要。” 迟疑片刻,蝶儿与素问二者交换了眼神,全都对这位办事不怎么靠谱的公主,打算无视之。 孰料,下一刻,轩辕子樱倒是不客气的抬手将她们二人再次一拦,“哼,这件事,你们要真是不听本公主的,过了这个村,可真就没这个店了……” 待得二人思量一番,附耳过去,勉强打发走了恨不得即刻就破门而入的轩辕子樱,素问和蝶儿二人,这才轻声的叩响了君卿的房门。 而被打发走了的轩辕子樱一早就蹿到了院门外,不满的瞅着天上的那轮月亮,一边咕哝着,一边默默的把玩着玉指。 终于,就在她打了个哈欠,日头缓缓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宫夙夜那厮寻的这个避世的小院,这才渐渐热闹了起来。 沉默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笼罩着轩辕子樱此刻正慵懒惬意的身影,轩辕子樱美眸一晃,霎时间,她躺在房梁上的身子猛地一个激灵,面前那人黑沉的面色,差点儿就让她一个不稳的生生栽倒下去。 那人见状,仍旧沉默不语的微抿了抿唇,神色佯装不耐地抬手一拦,毫不温柔的一把揽过了她的腰。 轩辕子樱一默,轻咬了咬牙,面色闪过一抹羞恼之后,狠声道:“你放手!” 那人恍若未闻般,伫立在那儿,没有丝毫动静。 “放手!”轩辕子樱回首怒瞪他一眼,然而这次那人却是微微侧身,非但没有松手半分,反而往怀里将人扣得更紧。 “你——”这一次,或许是轩辕子樱真的怒了,羞愤挣脱不得之下,她俯身猛地一咬牙,死死的咬住那人的耳垂,直到硬是看到那漂亮的耳垂渗出了艳靡的鲜血之后,她这才缓缓松了口。 轩辕恒察觉到她那莹润的贝齿咬上他耳垂的那一刻,整个人的身形蓦地一颤! 紧接着,他彷如已经洞察了怀里人的不安分一般,除了那双清亮的瞳眸越来越暗,他整个人仿佛就察觉不到痛痒,连哼声都未曾出过口。 “咬够了?”轩辕恒垂眸,长长地眼睫轻颤,那莹亮如水的眸光,仿佛此刻只映得她一人一般。 轩辕子樱涨红着面色,显然此刻已察觉出了之前动作的不妥,她躲避着他锐利如隼的眸光,微微嗫嚅着嘴唇,一时失措,接下来的事,愣是不知该让她如何开口。 “子樱……”他低唤,“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们也该成亲。” 轩辕子樱瞳眸一颤,整个人不敢置信地盯视着他,仅仅是一瞬失神的时间,她手下运气,脚步随心而至,一举脱身而出,只在翻身下梁前,恼怒地低喝了一句,“你疯了!” 轩辕恒这一次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匆忙逃窜的背影,轻抚了抚受了伤的耳垂,蓦地,他轻笑一声,是的,他疯了,为她疯了…… 青梅,竹马,呵!他想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她的太子皇兄。 怀王——轩辕离,太子——轩辕恒,这两个“轩辕”可是大有不同! 而今日,既然是怀王找寻已久的爱女大婚,这虽不是在宫中,但那些朝堂之中想要巴结讨好的大臣们,总免不了四处打听一番。 有心的,早早地便在三日前,就命人送到小公主轩辕子樱的府上。 这个时候,轩辕子樱好不容易的摆脱了那颇为难缠的轩辕恒,但总是免不了想要拿在这些成日里只知阿谀谄媚的官员们送来的礼物上好好发泄一番。 但她美眸微微一晃,略微迟疑了一番,偏生也就是在这一瞬,一直跟随在宫夙夜身侧的夜梓离缓步走了进来,吩咐道:“既然是云国陛下送来的贺礼,就暂且先搁这儿吧。待会儿礼成之后,主子他们会给小陛下回信的。” 听到夜梓离的话,轩辕子樱倒是微微一愣,先不说那抬礼进来的小厮,让她看起来感觉有些眼熟,就单如今天启大陆只有东楚独揽大权,但偏生早前的天曜分裂之后,唯一能担得起这声小陛下之称的莫过于,彼时天曜的顺帝——北辰子润。 只是,他如今,人未至,倒是先送了礼来? 啧啧,真是让人值得深思。 眼看这一晃,半日一过,吉时已至。 院门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震耳响起。 深山云袅间,这座优雅闲适的院落里的人,终是满脸喜色,那大红的炮竹声,无不昭示着今日这里的喜事。 而当那对新人缓步走出之时,只见君卿一身逶迤拖地的绣凤嫁衣,火红得炙热。 长长的头发高高挽起,庄重精致的凤冠显得她美丽非凡。余下的头发低垂,使得娇俏的面容上更是多了几分灵动。 潋滟的眸光清澈,俏鼻挺立,朱唇红艳,真是堪比倾国倾城! 她黛眉浅描,依旧不变的天姿国色。 那妖娆的红嫁衣,不仅没有磨灭她的纯真,反而增添了成熟的气质,甚是迷人。 而站在她一侧的宫夙夜墨发玉冠,黑发如锦缎般在后背恣意铺染,北风吹来,张狂飞扬,衣诀飘飘,精致的凤眸,此刻亦宛如红如宝石般摄人心魂。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光而立,红袍、黑发以及鬼斧刀刻般的容颜,犹如一幅色彩绚烂的画卷。 他飞扬的眉角,无风自动的墨发,微扬的唇线,说不出的魅惑感人。 他凑近了她的耳边,为她低语,“卿卿,把你放心交给我。你是我宫夙夜唯一的妻,唯一的女人。” 君卿此刻戴着凤冠霞帔,映入眼底的除了一片红色,便只有她耳侧所感到的他不断呼出的热气罢了。 须臾,她终是低眉浅笑,无声的紧了紧袖袍底下交握的双手,从今日起,她便彻底是他的,而他……也是她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君卿的动作微微一顿,唇角的笑,霎时隐去了几分,但很快,她的纤手,被一股熟悉的温暖所覆住,他传音入密道:“卿卿,不论如何,你有我……” 君卿敛眸,终是会意一笑,她与他二人,默契的牵着红绸转身,朝着高座之上的君老爷子,还有空着的那一位置,轻俯下身,正要盈盈一拜,孰料,周围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惊讶的唤了一声,“怀王?!” 君卿与宫夙夜二人的身子齐齐一顿,仿若不经意的回转过身,朝着众位宾客中的某一方向远眸探去。 “哈哈!你们这些臭小子,还真是够意思,若不是这去天曜的一路,本王扔了那张人皮面具给轩辕恒,还真是不知几时才能见到本王的女儿!”宾客中,只见一人毫不客气的拂开了满脸警惕地挡在他面前的司徒空。 只见那人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他立体的五官更是如同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浅笑。 风迎于袖,他有力的大手执一把骨扇,嘴角轻钩,未语先含三分笑,那副样子,让人见了,真是说他风流亦可,说轻佻也行。若不是他笑起来时,眼角泛起的浅纹,岁月侵蚀的痕迹,在他那张脸上,几乎是找不出来半分。 “是你?儿媳妇!”没等到君卿有什么反应,这如今更激动的,倒是没曾料到是那端坐于上首的君老爷子。 默默躲在一旁的轩辕子樱唇角一抽,这么些时日,她算是有些了解君家老爷的不靠谱的,没想到这关键的时刻,竟然也让他打起了岔来。 但是,很显然,在君老爷子出声的那一刻,轩辕离的面容上,极不自然的僵了那么一瞬,但很快的他眼底坏笑着,将一直藏于身后做小厮打扮的那人推来一档! “乖女儿,都这个时候咱们相见了,就算先不唤一声爹娘,但好歹你们成亲之时,还是敬你爹和你娘一口茶吧?至于,这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老头儿,他倒是可以先免了。” 轩辕离的话,让在场的大部分人的瞳眸中闪过一抹意外,他们似乎都不太懂这里面暗藏的渊源。 同样,很明显,只有站在角落里的轩辕子樱不禁越多越远,能不在她那不靠谱的爹娘的魔爪底下还是挺好的,至少参加亲生女儿婚宴什么的,她是绝对想不出扮成小厮这么损的招儿的。 矜持含蓄这种传统美德,估计也就在没有真正打入敌人内部之时才会有的…… 红色的一片阴影底下,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君胤和宫夙夜等人投身在她身上关切的目光,她自是有所体会,但她这时却一反常态的,并未曾多加思索,当真如轩辕离所说,命身旁之人砌了茶来,与宫夙夜一起恭恭敬敬地先敬了茶,直直的拜了父母。 轩辕离此刻已顾不得旁人多想,他手捧着那双纤手递过来的茶,终是微湿了眼眶,连声道了,“好好好!” 而站在他身前的那小厮,竟也忍不住泪眼盈眶地柔柔低唤,“卿儿……” 君卿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下一刻,轩辕离却是二话不说的捧着那杯热茶直接一饮而尽! 君卿潋滟的眸光微闪,总算是先一步察觉了那小厮的动作,“娘!别喝了……” 樱红的唇瓣微微嗫嚅,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勇气似的,深吸口气,继续道:“这茶太……” “诶诶诶,说什么呢!你可是你爹的亲闺女!”轩辕离对君卿的话意,仿佛早已所窥一般,邪邪一笑,扇纸一摇,仿若之前那唇上的灼痛感,毫不在意一般,“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你爹你娘,之前的时日已然错过,而此刻的良辰吉时,哈哈哈!可是如何也不能误的!” “本王可是和那宫里的老头儿说好了的,是要看看到底谁最先抱孙子!哈哈!吉时不能误,吉时不能误!赶紧行礼,赶紧行礼,哈哈!”轩辕离那爽朗的笑声,顿时让场中之前的抑郁之色,烟消云散。 君卿的眼底静默一瞬,但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听从了旁人的安排,转过身来对着君老爷子躬身行了一礼,便泛红着脸,终是与心底的那人——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伴随着最后的一声落,周围众人的哄笑声,立时而起,宫夙夜深了深眸,袖袍底下那交相而握的双手都不由得紧了紧。 【番外篇】 情到浓时 轩辕离目露感慨的看着那两抹红衣相携而去的背影,倾身站在他身前的那名小厮,仿佛若有所差一般,回首对他报以欣慰一笑。 轩辕离深了深眸,却是三两步入了席,一手提着酒碗,兀自怅然一声,却又突然笑道:“哈哈哈!来来来,不论如何,今日总是小女大喜的日子,在座诸位能来,本王先干为敬!” 他嘴里说着,不顾身旁人的劝阻,仰首饮尽,“哈哈,今晚年轻人闹洞房,倒不妨咱们这些人也干脆来个不醉不归!” 轩辕离话落之后,在场之人无不出声附和,乍眼看去,脸上皆是那快要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 不过,今晚,小院旁那枯树上,独独亦白和轩辕恒二人,对饮而坐,面上的抑郁浓得让人只一眼,便能明了。 “东楚太子,今日能来,我亦白还是替那家伙感到高兴的。更何况如今的东楚,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亦白垂了垂眼,长长的眼睫遮下心中难言的落寞。 轩辕恒抬眸一凝,却是轻笑道:“这东楚的天下再如何,总归不是本太子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不过,今晚既是你家主子的大婚,你不前去看看,反而跑来这里找本太子喝酒?呵,这倒真是让本太子有些不解。” “太子殿下心里想要如何,我亦白自是做不了主。只不过,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儿上,此行无非是想要互相拉一把罢了。”亦白的话音一落,轩辕恒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变。 他放下了手里的风飘雪,凝目一问,“你知道了?” “呵……”亦白轻勾了勾唇,眸中划过一抹嘲色,“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要知道这世上可是有些人却并非如此。” 亦白说着,瞳眸慵懒一眯,抬起了手中的酒坛,“咕噜”下去就是一口,“咫尺天涯,这四个字,啧啧……才真的是让人枉断相思。” 轩辕恒听罢,兀自敛了敛眸,手下拳头微握,咫尺天涯,枉断相思?真是不知,这面上看起来无心无肺的鬼医,竟也会有这般愁绪…… “啪!”地一声,亦白手里的酒坛,猝然间摔落在地。 令人微醺的燎燎酒香,很快就四处蔓延,轩辕恒站在远处,眺望着枯树上那抹白影,不禁微抿了抿唇,鬼医亦白,他也只能帮到如此。 在前院忙活了许久的素问,方一回到后院,就猛地被那碎瓷声惊了一惊。 “是谁?什么人?”犹豫片刻,她终是先一刻,轻启了唇。 今日乃是小姐的大婚,这些时日王爷归属了东楚,一时没了养在身侧的那些隐卫。于是,这院落之间,可就全只有他们这些甘愿留下来的人为主子们守夜。 素问心下警惕的迈出了步子,却在下一刻,只听得“咚”地一声,有什么重物打那枯树上坠落。 素问怔然间,只觉方才眼前有一抹熟悉的白影,猛然一晃,待她再回神时,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人的身边。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轻抿了抿唇,犹疑间,她正欲伸手替他把一把脉,却不料那人竟就着她伸过来的那只手,猛然用力一拉,那股仿佛被烈火所炙烤的燥热,让素问的眸中狠狠一惊。 “唔,舒服……”眼看着亦白眼神迷蒙的揽她在怀,就连那一张一合的温软嘴唇也颇为惬意地咕哝。而更放肆的则是,他那双有力的大手,不安分的在她腰间游走。 倏地,他倾身,体内的炙热与冰寒相撞间,让他极为的想要咬上此刻出现在他梦中的那片软糯的唇。 他是这样想的,而他也这样做了。 却不料下一刻,“啪!”地一声,被他压在身下的素问羞恼着双眸,对他那张英俊的脸,扬手就是一巴掌。 亦白脑海里的炙热翻滚间,不禁被那一巴掌打得略微清醒了一分。 虽说素日里本就对那些奇门歪道的药有过研究,轩辕恒自以为无知无觉的将他手中的药挥洒在酒坛里的时候,那时的一阵清风,让他轻笑一声,却是没有多少迟疑的继续饮尽了那坛酒。 醉又如何?不醉又如何? 终究,他明白,横亘在他和素问二人之间的事情,他得不到她的。 既然如此,那么他又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这一刻,他至少是感谢轩辕恒的,能让他……在梦里与心爱之人有一场邂逅。 亦白的双眸,此刻已被氤氲的火气所晕染,素问的眸光微微一变,羞恼之下,她不得不低唤了两声,“混蛋!你还不给我醒醒,醒醒!你看清楚,看清楚,唔……” 后面的话,亦白已没有再给素问说完话的机会,他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一断,身体里不断翻滚的炙热,让他不假思索的紧扣住了素问的双手,湿糯的唇舌,暧昧的舔舐。 今夜,这里上演着的暖色一幕,倒是与某间房里的另外二人无声应和,轩辕恒在对待轩辕子樱一事上,也算是耗费了理智,但奈何那抹紫色的身影,只是一看到他,就只想要远远躲避。 “你还要躲?”轩辕恒因了之前喝酒的缘故,他此时一开口,声音听起来便带着几分性感的喑哑。 轩辕子樱被他无奈的逼近角落,脸蛋一红,心中一跳,稍作盘算着她交给素问的药,也不知道她到底给皇姐用上没有。 那种药,她可是费了老大劲儿成日跑到鬼谷那糟老头儿那求的,这洞房花烛夜只希望皇姐千万别给她浪费了,粉粉嫩嫩,精雕玉琢的小包子什么的,成不成可就在此一举了! 想到此,轩辕子樱不由红着脸,把脖子一梗,借此掩下眸中的心虚,谄笑道:“呵呵,太子皇兄,您老哪只眼睛看到樱儿在躲了?呵呵,樱儿这不是,这不是……就站在您的面前,和皇兄说着话呢。” “是么?”轩辕恒的眸中微微闪过一抹异色,但又很快的消失不见,仿佛那一瞬只是轩辕子樱的错觉一般,再回神时,轩辕恒果然就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嘿嘿,皇兄。”轩辕子樱眸带谄媚地唤了两声,“有什么事,说!”轩辕子樱见轩辕恒仍是那副强硬的语气,不由得心下松了口气,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没发现什么。 “那个,父王和母妃好不容易来了,你不前去将他们好生安顿一番么?” 听到轩辕子樱的话,微不可见的让轩辕恒蹙了蹙眉,“你这是要我走?” “王叔他们早已有人安顿,至于旁的事,你暂且不必担忧。”轩辕恒凝了凝眸,深邃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紧锁在轩辕子樱那张布满了惶惶之意的脸上。 轩辕子樱闪了闪眸,轻笑道:“那即是如此,皇兄不如早些歇息,这样也好……” 下一瞬,轩辕子樱的身子一僵,轩辕恒紧揽住她的身子,附耳道:“别动!” “你就让我抱一会儿,听我讲一个故事可好?” 轩辕子樱迟疑了一瞬,终是放下了那双意欲推拒的纤手,抿了抿唇道:“皇兄,你说……” “别叫我皇兄,我不是你皇兄。”轩辕恒闭了闭眸,绯色的嘴唇,在怀抱着她的耳侧,轻动了动。 轩辕子樱眸光一滞,明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可偏生拒绝的话,哽在喉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本太子名唤轩辕恒不错,可王叔却并非就真的是王叔。”轩辕恒这话一出,让轩辕子樱眸色一变,她声音微冷,充满了质问,“皇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恒见她这副急欲跳脚的样子,不由苦涩一笑,接着却道:“樱儿,别忙着拒绝我,至少先听我把话说完。若是今晚不说,再等到本太子有勇气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都不知是什么时日了。恐怕,那时的你,已不是你,而那时的我,亦不是我。” 轩辕恒话里的深意,让轩辕子樱的眸光略微凝重了几分,她不禁轻咬了咬唇,忐忑着等待他的下文,“王叔幼时,曾有从龙之功。父皇当年被先帝排斥,临危之际,乃是王叔不顾自身安危拼尽全力也要救父皇于水火。” “而自那时起,王叔便与父皇交心,一路跟随。直至先帝有朝一日下令将王叔府上灭门那一刻,父皇秉持兄弟之义,同样是想尽办法,在全府上下近百口人中,格外小心地保下了王叔和王叔的父母。” “当然,也就自此,王叔心甘情愿做起了父皇暗地里的眼睛。父皇彼时,自是兴奋之至。他们二人生死之交的情谊,直至父皇登基后也从未变过。于是,他干脆在先帝驾崩以后,不顾朝臣的反对,先是赐予了王叔‘轩辕’一姓,后又命他率兵打仗,日渐立功,坐到了如今离王这一位置。” “王叔当年带兵途中,遇见了你的母妃,而也就是从那时,王叔开始急流勇退,父皇虽没开口说什么,私下更是从未忌惮过他功高震主,单是凭王叔那一身惊世之才,这么多年却是仍旧让父皇得以器重。” “后来,得知离王妃诞下了女儿,母后更是其心甚悦的与之指腹为婚。” “不过,那时离王妃的大女儿还来不及被父皇封为公主,彼时朝中混乱,离王叔便不得已将他的王妃送到了远离东楚的天曜,或许当时他只希望他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出生。”说到这里,轩辕恒眸光微顿,凝眸看了怀中人一眼。 他见她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异色,他这才接着道:“谁知道,后来世事难料,最后离王却是在法华大师的劝慰之下,一时忍痛只能接回了王妃,而他的女儿便与他们两人分隔两地。于是,再后来,离王妃思女心切,王叔十分不忍,再三思索之下,于是便有了你,子樱。” 轩辕子樱垂了垂眸,不作言语。 轩辕恒,却是正色道:“所以,我从小便喜欢你。看着你出生,看着你学会走路。甚至,我会忍不住爬上那高高的宫墙,只为能看着你笑闹,看着你恣意痛哭。” “子樱,我一直都在守着你。包括你以后的日子,我还想要守着你。不做你的皇兄,只做你的夫君,这样……不知道可不可以?”轩辕恒轻叹口气,深邃的眸光凝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连她一瞬无措、失落、惊讶,到后来的欣喜,那不停变幻的面色也不放过。 思虑间,他心下不禁哑然一笑,原来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在她面前熬到了今日,总算这一切都有了意义。 想到此,他已不再犹豫,温润的嘴唇稍稍一倾身,便附上了那张他思念已久的甜美,这一吻,并非浅尝辄止,只是情到浓时,一发而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