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速更新,绝不留坑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写作纯属个人兴趣,本故事是我内心很喜欢的,也构思了很长时间,基本整个三卷的故事脉络和主要人物甚至结局都已经成型了,只是需要时间写出来。但现今工作缠身,更新龟速,笔者也在尽量找一些碎片时间来码字,虽然慢,但我一定会写下去,一定写到结局,绝不留坑!; 第一章 盗亦有道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我骑着鸡蛋在畅通无阻的官道上飞奔。 鸡蛋是匹万里挑一的千里快马,眼下我只上了三档,就把身后那些叫骂的捕快们越甩越远。 所谓千里马满街都是,快马更是泛滥成灾,而既能连跑千里不用加水,又能短道超马、爆发强力冲刺的全面型好马则是少之又少,这种千里快马在黑市上的单价已经炒到黄金八百两,而像鸡蛋这种全身毛sè纯黑,酷得一塌糊涂顺便还具有夜间隐形功能的极品好马更是价值连城。 我五岁开始在马背上过rì子,师傅教导我从事这个职业的人必须熟练使用天下移动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否则就会被时代淘汰,淘汰的下场就是被抓去长城充军。 而事实上我就亲眼见证了时代淘汰原则的残酷xìng,在这些年的偷盗生涯中,一个又一个传统的逃跑方式被淘汰,从风靡一时的轻功,到突发奇想的地道战,再到壮烈的“打倒所有敌人走出去”政策,无数同行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一个业内普遍认同的逃离作案现场与躲避追踪的真理――骑马,才是王道! 于是在所有街头巷尾的传说中,在千家万户的茶余饭后,在每个天桥下说书先生的段子里,我们这些本该极具传奇sè彩的特殊工作者被无情地描述成了一个马背上的游牧民族。连三岁小孩都知道,那些整天骑着马东躲xī zàng的家伙,就是传说中专门劫富济贫的侠盗。 更加不幸的是,按照黑话中的习惯,捕快叫做条子,青楼叫做窑子,牢房叫做号子,因为经常骑马,我们侠盗就被称为马子。 但无论如何,马就成了侠盗最重要的伙伴,一匹好马往往是侠盗们争抢的焦点。鸡蛋就是我从“风耳”手中抢来的。这家伙也是一流的高手,从名号上就能看出来。 江湖各大组织都喜欢出个内部的排行榜,以刺激自己成员的竞争意识。官方出版的《侠盗谱》记载了现今天下侠盗实力强弱的排名,最强的侠盗被称为“风”,全天下也只有五十人。这其中除了盟主“风魂”和副盟主“风眼”长年占据前两位以外,其他的排名从来就没稳定过,但总体来说,名号越好听,实力也越强,像我的名号是“风手”,虽然有浮动,但近年来还从未跌出过前十位。二十名以外的排位就很不稳定了,都是些类似于“风腹”、“风腰”、“风肠”、以及“风肾”这样的角sè,曾经还出现过一个“风鞭”,据说后来被京城第一楼“风花雪月”里的姑娘下毒害死了。似乎还引起了侠盗盟和青楼会一段时间的不和,但没有持续很久――当然不能持续很久,没有哪个以男xìng成员为主的组织可以公开同青楼会敌对超过三天的,包括少林寺。 “风”级的排名变化已经如此莫测,更不用说下面的“影”级和“燕”级了。完整的《侠盗谱》每季度更新一次,侠盗盟的出版社仅靠卖这本小册子就能有上万两的额外收入。不过青楼会的人更贪心,《名jì谱》30天换一本新的。 不管怎么样,好听的名号就代表了实力。所以半年前我和风耳在烈火草原上同时碰到这匹千里快马时,为了避免两败俱伤,我们本来准备猜拳决定谁拥有此马的,但是在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这个问题上双方没有达成共识,于是我们决定按照江湖一贯的做法――单挑来决定马的归属。 那场单挑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因为除了会偷东西,我还向来以暗器狙击而闻名天下,碰巧专长听声辩位的风耳又被认为是最强的暗器躲避高手之一。于是这样一场具有传奇sè彩的单挑作为头条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媒体头版位置。 其实我扔暗器的本事并不怎么样,只是比较擅长利用对手的疏忽偷袭,但风耳就没有疏忽的坏习惯,所以那天我胜得十分侥幸。 关于那场单挑的细节,江湖上传得更是五光十sè。有人说我当时明明白白地告诉风耳要shè他左膝上两寸,并且光明正大地扔出一把飞刀,可这一刀快若流星,令五百步以外的风耳眼睁睁地看着飞刀shè中自己的左膝上两寸。我无言以对,五百步的距离,我甚至没把握shè中一头吃了五斤磁铁并且正在午睡的河马。 还有人说我只以普通的飞镖连shè,却凭借基本功扎实,一口气接连shè出三十多万发暗器,从早晨shè到第二天黄昏,风耳体力透支,终被shè中左腿,受伤败下阵来。但很可惜,我身上一般只带几十个暗器,就算把内裤都算上,全身能扔出去的东西也不到三百件,更不用说三十万了。 更有人说我单手扔出一块长一丈,宽两丈的巨型铁板,笼罩了对手所有的躲避范围,虽然风耳极力闪避,但还是被划伤左腿。等等等等。 这些都是胡扯,类似的说法不下千种,但没有一种可以解释我们争夺的骏马最后奇怪的名字。 实际的情况比较诡异,我们那天动手前就约定过,为了表示对对手的敬意,这匹马最终要以致胜的暗器命名。而那天我出门时碰巧顺手摸走了邻居家的一个鸡蛋。单挑的时候,经过一系列神奇的事件,风耳在躲过我的所有暗器后被鸡蛋砸中,成就了这次史无前例的单挑的戏剧xìng结局。 事后风耳害怕此事传扬出去,不仅把马让给我,还硬塞给我他自己半个月的俸禄做掩口费。这件事一直让我很过意不去,尤其是在我把鸡蛋的事告诉了二十多个女人后。所以每次回到侠盗盟的总舵时,我都会小心翼翼地躲着风耳,这次也不例外。 至于我为什么每一个季节都有一次无法避免地要往总舵跑,这还要从侠盗盟的运作模式来说起。 侠盗盟,江湖五大派之一。总舵设在江南柳沪城,以这里为中心,侠盗盟凭借着雄厚的实力和jīng明的策略,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对天下的财富进行着人为的宏观调控。 以侠义为指导思想,以偷盗为主要行动方式,以完善的组织体系为保障,以严明的纪律为约束,侠盗盟成为了江湖上组织最严密,运转最成功的帮派。 我们最本职的工作即劫富济贫。而其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将“劫富”和“济贫”两项工作分离开来。侠盗盟内部有分工不同的“三流”:“劫富流”由上万名侠盗组成,负责在全国zì yóu活动,偷盗钱财,并将所有赃物上交;“汇金流”是会计部门,负责将侠盗们上交的赃物计算汇总,并根据天下的经济水平,提出jīng确的济贫计划;“济贫流”则按照“汇金流”制定的计划,将钱财分散到全国最需要的地方,实现宏观的济贫工作。衔接紧凑的“三流”形成了侠盗盟顺畅的工作线,使得劫富济贫的工作进行得高效有序。 虽然偷盗是违法的,但是侠盗的偷盗对象主要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业巨头和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由于钱财来历不明,很多巨富之家被盗后甚至都不敢报官。而高尚无私的“济贫”行为,使得侠盗盟在百姓中广受好评,当今朝廷向来顺应民意,所以从来没有对侠盗盟展开过大规模的围剿,只是任由各地衙门zì yóu追捕。其实大家也都清楚,正是由于侠盗盟的努力,才使得天下贫苦之人生活有所保障,百姓人人得以安居乐业。在当今这个太平盛世中,侠盗盟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另外,所有的侠盗按每季度上交的财富量划定等级和排名,贡献越高,排名也越高。而“汇金流”除了制定济贫的计划,同时还为侠盗按等级和排名发放月俸。你的贡献越高,领的俸禄也越高。但这点俸禄与上交的财富量相比却是九牛一毛,每月偷盗千金,月俸不过百银。即使是我这样最高级的“风”级侠盗,收入也只是处于社会中等偏上一点的阶层,仅与低排名的“眉”级名jì相当。可以说侠盗是一个清廉的职业。正因为如此,侠盗盟内部对私吞赃物的管理措施才非常严厉苛刻,任何人胆敢越雷池一步必然下场很惨。 虽然全国都有侠盗盟的分舵,一般的侠盗完全可以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上交自己的赃物,但身为天下仅有的五十名“风”级侠盗,我们必须每季度回总舵一次,上交那些在分舵中难以处理的超贵重赃物再顺便交流交流经验。我身上的包裹中就藏着前不久到手的名画真迹《孟娜夫人的微笑》,是画坛传奇戴奋齐耗费十七年心血的传世之作,即使是总舵处理起来也比较困难,但是一旦成功脱手,这一季我在《侠盗谱》上的排名肯定能保住了,所以三个月的辛苦收获就在今朝。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季节里最让人难受的时刻,因为每到此时,不仅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偷来的宝物拱手让人,还要面对“侠盗谱”重新排名的压力,虽然我也不是很看重排位高低这些虚名,但总是有一些较真的人在你眼前晃悠,明讽暗刺想把你拉下马来,让你发自内心地感觉怎么都不想输给这种人。于是这每季度回总部的报到,总是让人郁闷无比。 晴空继续万里,艳阳继续高照。我放慢了鸡蛋的速度,因为前方官道的尽头,已经可以遥遥望见被称为“江南之璧”的柳沪城清秀的轮廓了。 第二章 侠影飘飘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柳沪城已经近在眼前,我正放慢速度之时,一股杀机袭来,四面八方忽然有上百支暗器飞向我和鸡蛋。 我一边伸手从马背上拔出防具,一边粗略评估了一下这些暗器,大部分shè得很准,其中甚至有几支还shè向了最难防御的部位,这说明对手中至少有一个“锁”级的捕快。当然也有少部分shè偏,甚至有一支还倒着飞了过来,想用飞镖屁股撞死我。所以看来这是一群水平参差不齐的“游狼”。 所谓“游狼”,即是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捕快们。他们临时组织,随时解散,移动飘忽,实力难测,是大部分中下等级侠盗的最大威胁所在。 说起捕快这个职业,真是让我们侠盗哭笑不得。本来朝廷并不是特别重视对侠盗的打击,但由于我们的作案对象一般都为富商、地主,所以天下大部分的有钱人都视侠盗为眼中钉、肉中刺,于是悬赏捉拿侠盗就成了这些富翁们的风尚。再加上如今太平盛世,捕快们一个个都在家闲得发慌,悬赏令的出现让他们有贼捉还有钱赚,当然各个生猛积极。侠盗盟虽不与朝廷对立,但却始终不可能跟衙门交好,于是捉拿侠盗领赏几乎就成为了捕快们赚外快的第一方式,也是最名正言顺的方式。 现今侠盗越来越难抓,并且一般都是流窜作案,使得大部分负责地区治安的捕快很头疼,所以不知从何时开始,“游狼”出现了。很多地方法令中都提到了捕快为了捉拿罪犯可以暂时离开自己的辖区,很多捕快就利用这条规定,不再拘泥于某块地区,而是像侠盗一样四处游荡,就近组织同行,结成小队,遇上目标就开始群殴围捕,以人数优势捉拿实力远超自己的侠盗,领到赏钱后按功劳平分,这种方法着实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威胁,“游狼”也成了所有侠盗新手们的噩梦。 虽然身为“风”级侠盗,但面对这样一群有备而来的捕快,我也丝毫不敢大意,直接取出了天罗旗,在周身“哗哗”一挥,上百支暗器被悉数挡下。 天罗旗,号称江湖第一暗器防具,携带方便,收放自如,物美价廉,乃是鬼斧营三十年前的招牌杰作。它的出现,使得在江湖上盛行了一百多年的纯暗器猥琐流顷刻覆灭,怀揣上千支飞镖就敢大摇大摆地闯荡江湖的景象也成了无法再现的历史绝唱。 其实天罗旗的构造十分简单,一根极轻盈的旗杆顶端延伸出可折叠的骨架,配上一层坚硬的砂布做旗面,一挥就能轻易地挡住大半身的空档,再加上旗面上还撒了磁粉,可以吸引近处漏网的铁制暗器,另外由于其轻盈的重量,只需一个眨眼的时间,普通的习武之人都能在周身挥舞两次,所以天罗旗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所有暗器生产商的头号公敌。 见暗器偷袭不成,这群“游狼”马上变换战术,在我正前方的官道上蹿出四个并排而来的捕快,以长枪刺来。战场上枪克骑兵是常识,但若是实力相差太多,枪兵也只会自取其辱。他们第一步迈出来,不等第二步抬脚,我已发出四枚风刺,分别打向四个人不同的部位。逼迫他们慌忙收枪躲避,但这四人明显缺少默契,躲闪时撞到一起,有三人都被风刺划伤,瞬间晕了过去。 这时我偷偷在心里感谢了一下“麻软散”的发明者,这种只要进入血液就能在眨眼间使人昏睡不醒的烈xìng麻药引领了一个恐怖的暗器时代,直到天罗旗出现后其他武器和战术才得以重现江湖。但即使在今天,淬药暗器依然是各种战场上的绝对主力。 仅剩的一名持枪捕快明显已经动摇了斗志,等我近身时犹犹豫豫地刺出一枪,这一枪不仅绵软无力还欠缺准头,被我轻松闪过,还游刃有余地一脚踹飞了这倒霉孩子。前方似乎再无阻碍,但仍不可冒进,我扫了一眼官道两旁的草丛,右边比较浅,于是果断扭转马头,鸡蛋不开心地嘶鸣了一声,跃入了右边的草丛中。两个埋伏好的捕快吓得慌忙闪开,险些被撞翻。其中一个叫骂道:“靠,这厮怎么往这来了?”我不理他们,纵马在深及马膝的草丛中奔驰。 传说中绝世好马可以在任何地方奔跑都如履平地,包括草丛、树林、山道、泥沼、山壁、海面以及比较厚的云彩上。今天的事实再次证明了大部分传说都是扯淡。鸡蛋在草丛中的速度大打折扣,即使我把它耳边的缰绳调到四档也赶不上平地上的三档。 从这伙游狼的整体水平来看,正前方的官道上一定还有别的陷阱,直冲过去太不明智了,不如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绕过去。我现在的战术即是如此,但心中却有一丝疑虑。刚才草丛中的两人手中都有长兵器,不像是仅为了扔暗器才埋伏的,难道我跳进死坑了? 游狼围捕犯人时最基本的战术就是提前利用隐蔽的路障和擅用长兵器者设置一个包围圈,由佯攻组的人将目标逼至包围圈中,再合力围捕。这个包围圈就被称为“死坑”。一般的死坑会直接出现在你的周围,这样的开门见山能够省略很多佯攻的麻烦,围住目标的成功率较高,但由于时间紧迫仓促,捕获成功率倒是不高。所以高级的游狼还是会安排佯攻组的配合。刚才我以为这是一个“二重死坑”:先有暗器和长枪兵在前作假死坑,让突破的人误以为已经安全了,而后面的官道上再紧跟着一个真正的死坑。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我似乎想太多了,反倒出现了判断上的失误。 面前和两侧平静的草丛中突然平地冒出一排高高的路障,将去路封了个严实。后面也迅速贴上来一群手持长兵器的捕快,从身手上看应该各个都比刚才官道上的四人要强。我太大意了,这是一个“过滤死坑”! 所谓“过滤死坑”,就是能够针对侠盗的等级进行筛选过滤的死坑,第一个假死坑中的四个枪兵就是为了区分侠盗的实力,较强者可以轻松突破,然后便再无阻碍,放其通行,而实力稍弱的人会选择从旁边绕过,则正好进入第二个真正严密的死坑。这样不仅可以提高捕获概率,还能避免与高水平的侠盗正面冲突,减少伤亡,是一种高效且功利的死坑设置。 情况不妙,我勒住鸡蛋,准备拿出真正的本领来突围,就在这时,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的乐音,这根本不是人世中能出现的声响。流畅如溪水落山,清脆如雏莺欢鸣,婉转如青丝绕指,激扬如困鹿出笼。低音似千吨黄金化佛钟,中音平万里长城之延绵,高音近亿丈星空龙凤吟。 神音! 神音直入心扉,根本不似从空中飘来。我忽地觉得满心愉悦,放下了一切,眼前强敌环伺皆如草芥。内心深处有种强烈的回应这个声音的冲动,我调动着全身每一块肌肉,试图发出相应的声音,但却完全不得要领。喉咙声带跃跃yù试,千百首歌呼之yù出,却总是每每临出口时又感觉异样,硬生生压了回去。 神音曲高和寡,我平rì虽也颇通音律,此时此刻却根本没有放歌与之呼应的半点自信。 渐渐神音淡弱,我也回过神来。四下并无异动,仿佛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那排手持长兵的捕快已逼近身后,我稳住心神,摸出一把风刺,蓄势待发。 然后那个姑娘就出现了,一袭黑衣,一肩长发,一匹红马,一路绝尘。从畅通无阻的官道上风驰电掣地奔了过来。 我苦笑一下,从打扮来看这人应该也是侠盗同行,可大白天竟然还穿着夜行衣,明显地在告诉全世界自己的身份。风级和高排位的影级侠盗我基本都认识,但此人从来没见过,应该是较低等的小侠。若不是我刚才碰巧打通了这里捕快布下的第一层死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还真是个好运气的丫头。 可这神奇的女子看了这边一眼,竟然一转马头冲了过来。老天爷,这是要来救我吗?我惊叹此人的勇气,也惊叹她的智商,以她的实力来了只会给我添乱。只盼她仅仅是装腔作势,想制造点混乱就逃走,那我还好应付,否则要保护她离开,难度就很大了。 捕快们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变化,长兵阵停下脚步,不知所措,转眼间这女侠盗已经冲到近前。 我定睛一看,这货连面罩都没带!这,这也太奔放了吧?被官府记住面相是侠盗的大忌,连我这样身居高位的风侠都不敢在带有可疑装备的情况下以真面目示人。对我们这样的行业来说,任何微小身份信息的泄露都有可能导致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放她进去!”东南方草丛中响起一个声音,想必是这群游狼的领头。长兵阵裂开一个口,那冒冒失失的一人一骑就这样冲进了包围圈。 捕快的判断是正确的,死坑是针对内部敌人的阵式,抗击外部冲击不利,这个蠢头蠢脑的侠盗冲进来只是自寻死路。我现在只能希望凭自己突然爆发的实力能够一举突围了。 至于以后,这傻丫头估计只是较低级的燕侠,就算今天暴露了面目,在捕快不知其姓名的情况下一般倒不会大费周章地张贴悬赏。可算不幸中的万幸,我感叹道,幸好这丫头的名号还没人知晓。 “我是影飘飘,我来救你啦!”那女子在我身边勒住马,毫不避讳地大声喊道。 第三章 风影绝配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这个白天穿夜行衣不带面罩直冲进捕快陷阱想来拯救一个风侠的傻瓜竟然是“影”级的侠盗!我顿时对侠盗盟的等级评定体系萌生了巨大的不信任感。 “你……你怎么……”我又惊又怒,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谁知这丫头厚着脸皮说:“你很感动啊?不要客气,一会本姑娘救你出去后请我吃饭哦。” 我刚想怒斥她几句,可形势已经危急了,周围的捕快们经过了最初的意外后已经平复了,长兵阵压了上来。事到如今不可再保留实力了,否则身边的女侠可能会有危险。我一股豪气涌上心头,心想终于有了在后学晚辈面前卖弄的机会了,于是翻身下马,运起真气,只一个眨眼便冲入敌阵中,手上淬毒风刺一闪而过,这一群五个捕快已经全部中招,他们动作慢得在我看来几乎静止,只有一人实力稍强点,被攻击时抬起手想要防御,但手只动了两寸,我已经掠过他的身后,一击制敌。 “狂气!”东南方的草丛中传来一声惊呼,是那个刚才指挥众人的声音,此时已经明显听得出畏惧和紧张,“大家快撤,此人是高阶风贼!” 周遭一片sāo动,转眼剩下埋伏的十来个捕快作鸟兽散,但我仔细感觉了一下,还有两个人留了下来。 这时,那个名叫影飘飘的小姑娘从旁边探头探脑地挪过来,脸上也是写着一脸惊讶,问道:“原来你这么厉害啊?我这次来总舵是找师傅的哦,要不干脆就你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哭笑不得地回答道:“你能不能别在条子面前把我们的秘密活动都说出来啊?” “啊?这里还有捕快?”影飘飘像是吓了一跳,四处张望着。 我转过身面向一处草丛中,朗声喊道:“两位出来吧,我与诸位无冤无仇,这几位躺着的兄弟你们带走便是,我绝不为难。” 刚才中了我风刺上的麻软散睡倒在地的捕快足有九个人,半个时辰才会醒来,这两名实力较强的人留下来多半也是为了同伴。 果然话音刚落,两个捕头打扮的人从隐藏的草丛中跳出来,向这边走来,其中一个走在前面的,人高马大,相貌堂堂,一脸jīng干的样子,看起来就是这伙游狼的狼头了;另一个人个头稍矮一些,长着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忠厚老实,只是此时脸上却是yīn晴不定,似乎有什么心事,我看着此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很是面熟。 这时为首那人向我一抱拳,开头道:“在下白宛州临江县捕头周苍宁,今rì技不如人,承蒙少侠仁义不伤我兄弟,周某欠你一个人情。但你我终究黑白有别,下次如果在下武艺有jīng进,还想再跟少侠切磋一二。” 这一段话说得不卑不亢,果然是能统领一支游狼的厉害角sè。我也象征xìng地冲他一抱拳,懒得多做口舌之争,转身就去牵马走人。影飘飘始终躲在我身后,还是对捕快有所畏惧。而那个面熟的国字脸捕头一直一声不吭,很不开心地瞪着我们,看来是个不懂变通的直xìng之人。我们牵到马,刚准备返回官道上继续赶路时,又被周苍宁叫住了:“少侠且慢,这前面官道上还有另外两批游狼兄弟埋伏,两位若继续前行恐怕要颇费周折。” 我心念一动,前面已经快到柳沪城了,再设两批埋伏就要设到城墙脚下了,哪里的游狼这么大胆居然敢在离侠盗盟总舵这么近的地方设埋伏?还是说这其中有诈?想到这里,我就故意问道:“不知周捕头有何高见?” “在下认识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前面官道上的游狼,两位不妨跟我从这条小路进城,虽然绕远了一些,但总归安全许多。” 果然露出马脚了,柳沪城我已不知出入过多少遍,从未听说过这附近还有小路,他骗我绕路,恐怕是另有埋伏。我正要开口回绝,旁边的影飘飘突然又冒了出来,似乎很开心地回答道:“太好啦,看不出来捕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啊!” 我一脸黑线地瞪了她一眼,谁知她完全没有察觉地继续对我说:“风大哥,你看我运气是不是很好啊?遇到这么好心的捕快诶,咱们快去走小路进城吧,我还要拜你为师呢!” “喂,谁是你风大哥,我好像还不认识你吧?” “我是影飘飘啊,你记xìng怎么这么差啊?你要看看我的‘侠铁’吗?”说着就从身上摸出了一块玄青sè的牌子。 我赶紧让她收起来,天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不要命地在捕头面前把侠铁拿出来的白痴。自从两百年前侠盗盟建立,侠铁就一直是所有侠盗最珍视的身份象征,一生只会颁发一次,绝不补发。侠盗退出江湖后会把侠铁退还给侠盗盟销毁。所以任何一枚侠铁都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遗失侠铁是侠盗最大的耻辱,如果不能夺回,便再也无法以侠自称,大多只能灰头土脸地回老家种地,所以每个侠盗都会以生命保护自己的侠铁,除了一两个喜欢炫耀的高级风侠,我还真没见过谁会轻而易举地把侠铁显露出来,直到影飘飘的出现。 那边两个捕头一时也显得有些尴尬,影飘飘公然要拿出侠铁,分明没有把他俩放在眼里。我看了一眼周苍宁,忽然觉得他的表情有些诡异,好像不仅仅是尴尬,还有一丝忧虑。难道是害怕我们不上当吗? 不对!傻瓜才会上这种当啊!我已经被认出是风侠,而一个“锁”级的捕快怎么可能会想要用这种低劣的伎俩骗到我?难道另有yīn谋,他们算定了我不会上当,而是会继续回到官道上,所以才故意用一个很容易拆穿的谎言来迷惑我吗?这么说官道上真的还有埋伏? 也不对!我意识到问题有些异样,头脑在飞快地思考。后面官道的距离已经不可能再安排这种规模的埋伏了,这么说剩下的埋伏就在这里,他们是希望我回到官道上放松之时再施偷袭。而胆敢继续袭击风侠,他们肯定对后面的埋伏有足够的自信,难道还有“灭”级的神捕隐藏在附近?一想到“灭”级神捕的恐怖,我的手心开始冒出冷汗。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索xìng决定兵行险招,于是开口道:“既然两位捕头有意相助,那么就请前面带路吧。” 周苍宁的脸上闪过一丝焦虑,马上印证了我的想法,他果然还是希望我不要相信他们,返回官道上去,这么看来我刚才真的是差点上当了,如果不是旁边有个傻乎乎的丫头,我也不会注意到这个陷阱,今天还真是运气不错啊。 周苍宁明显面露难sè,不知该带我去哪,眼看诡计就要败露,空气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的神经马上紧张起来。 “噔!” 一个拨弦声!难道又是之前那个莫名的神音吗?那不是幻觉吗?我竖起耳朵,只听得一连串音符响起,“噔噔噔噔”之声不绝于耳。这是古筝的声音。但是好像跟之前的神音相去甚远。 眼前的两个捕头一听到这个声音,马上拔出了兵刃。周苍宁手持一把异形短刀,寒光闪闪,另一个人则从草丛中架出一柄长枪,挽了个枪花摆好架势。 “咦,怎么啦怎么啦?”影飘飘吓了一跳,明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只好冲她大喝一声:“小心,还有埋伏!” 话音未落,一股寒气已经逼近后背。 我打了个冷颤,这是狂气! 能够运出这种程度的狂气,是“灭”级神捕无疑了。我赶忙也运起真气,转身对敌。 只见一个黑影从官道上直冲过来,宛如黑蛇一般在草丛中穿行,速度不输我的鸡蛋。而古筝的“噔噔”声一直响彻四周,不知是何用意。 以寡敌众,情势不容乐观,在被他们包围前逃跑是最好的选择,我翻身上马,冲影飘飘大喊一声“快跑”,没想到她上马比我还快,看来这家伙逃命倒是一流的。我转过头看准一个方向便冲了过去。可鸡蛋刚奔出一丈远,我就发现这个神一样的女侠竟然没有跟上来,她向反方向跑去了! 她到底有没有常识?这种情况下往柳沪城多移动一步就多一分安全,她怎么会往反方向跑?未等我开口大骂,前方突然升起一片绿影,异变突生。我被迫勒住马缰停下来。 居然是天网墙,这种绳索编成的大网高约两丈,使用时耗时耗力,布置也极其繁琐,但一旦连成规模,则可以轻易将侠盗困住,像城墙一样围出一个大大的死坑,足以让快马无用武之地。 我环顾四周,这个天网墙居然有几十步长,围住了上百见方的范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死坑,将我和那个逼近的黑影以及另外两个捕头围在其中。这个天网墙的尺寸几乎接近当年十七州神捕围捕副盟主“风眼”的阵势了,这群游狼真是下了血本啊。 然而更加让我无语的是,由于跟我跑了相反方向,影飘飘竟然刚好没有被天网墙困住,这个运气奇好的丫头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一骑绝尘地逃离了险境。 这样也好,我也能专心对敌了。空气中还回荡着古筝的声音,那黑影也已经伴着“噔噔”的声音冲到近前,一阵寒光闪过,我翻身下马,险险躲过第一招。刚稳住身形,一条长鞭迎面劈来,夹杂烈风扑面,我仗着狂气硬是横向跃出,长鞭擦过衣角,随后这鞭子竟像是活物一般,一扭身形再次冲向我的面门。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蛇三舞”!飞濂城“夏侯双杰”的成名绝技,百闻不如一见,一见险上西天! 我只得狼狈地向后仰身躲闪,鞭子末端堪堪划过面门,差点把我的面罩掀下来。但好在早有防备,还是躲过这致命一击。 不能一直这样处于劣势,我躲闪之余右手蓄起狂气,手腕一抖,一枚风刺shè出,这一镖时机、准头和力度都很完美,shè出之后我自己都忍不住得意一番。 果然黑影身形一滞,勉强甩动鞭子将风刺挡下,但攻势已停,我也得以退出两步,缓了口气。但是等对方站定,我看清楚他的面容后,又忍不住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人竟然是之前在官道上被我shè中倒地的四个捕快之一!他故意佯装实力不济,中招倒地,原来全都是jīng心计划的。如果刚才我中了周苍宁的计回到官道上,势必会经过他的身边。到时我再怎么小心提防也不可能会想到中了麻软散躺在地上的人会突然暴起发难。再加上距离太近,绝对会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我开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群游狼准备得如此jīng细,实力又过于强劲,完全不像临时拼凑的队伍,反而更像是有目标而来。还是搞清楚比较好。 我全身戒备着,开口问道:“阁下可是湖东飞濂城的夏侯捕头?” 果然那人脸sè一紧,定是被我说中了来历。不过他倒是很快恢复了镇定,答道:“不错,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是飞濂城总捕头夏侯武,天泽十二年御封‘灭云蛇’。大胆贼人还不将名画完璧归赵?” 我一听马上明白了,这群游狼是冲着我刚到手的名画《孟娜夫人的微笑》来的。这幅画是从锦绣钱庄庄主家中偷来的,他们应该都是受雇于失主,一路追踪我而来。 传说中的名画果然是烫手的山芋啊,要赶快扔给总舵去,我心里暗暗想着。此时,另外两个捕头也围了上来。要同时面对三个好手,危险不言而喻,而且江湖传闻,夏侯氏兄弟二人向来联手上阵对敌,眼前只看到一个夏侯武,另一个还一定藏在暗处伺机偷袭,情况还真是大大的不妙啊。 但还是要硬着头皮上,夏侯武没准备跟我多废话,舞着鞭子又攻上来了。我手握风刺,边躲边退。周苍宁在侧方时不时挥出一刀sāo扰,最后那个有点面熟的捕头倒是手持长枪没有动,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开始我还能够应付,但过了十几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古筝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 一开始被我忽略的声音,此时越响越急,曲调也越来越烈,更可怕的是随着曲调的变化,夏侯武的长鞭竟然也越攻越快,时而上下翻飞,时而迂回侧进,简直就像是和着古筝曲起舞一样! 原来这就是“夏侯双杰”配合的真面目了,兄弟二人一个躲在暗处弹奏古筝,以琴曲指挥另一人舞鞭攻击,二人的真气甚至还借助琴曲有共鸣加强的趋势。身处其中的我越来越感到压力,在长鞭缝隙中险象环生,眼看要顶不住了。 看来只能使出“空痕手”了,我一咬牙,正准备运起独门真气,夏侯武的鞭子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怔,虽然压力大减,但丝毫不敢放松jǐng惕,同时也马上发现了变故的原因。 古筝的声音停了! 不管什么状况,这个机会不能放过。我使出全力,接连打出十二枚风刺,将夏侯武逼退丈许,然后转身冲向周苍宁,手上一晃骗他短刀挥出,同时一脚踢中他的肚子,将他踹出十几步远,这一脚我完全没有留力,他一定受了内伤。先解决掉一个。 形势急转而下,我转而去攻夏侯武,几招过后,他看势头不对,急急大声喊道:“二弟!”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天网墙之外的远处跑近了一人一马。只见那马全身红sè,骑手一身夜行衣,长发披肩,面容姣好,虽称不上绝sè,但五官搭配起来又让人看着很舒服,尤其一双大眼睛显得十分水灵,她看到这边天网墙所围出的死坑后惊呼出一句话:“天啊!你们从哪进去的啊?” 来人正是影飘飘! 夏侯武见势不妙,突然退出几十步,扬鞭抽中一处草丛,应该是触发了机关,天网墙应声落下,只见他卷身跃起,竟然是直奔影飘飘而去。 糟了,就算没有古筝曲调相和,以这女侠的身手应该很难躲过夏侯武的鞭子,我急急追上去,但眼看着对方甩鞭出手,却是赶不上了。 危急之时,影飘飘又是一声惊叫:“妈呀!”只见她以一个可笑的动作伸手防御。与其说是防御,不如说就是害怕地捂住脸。但是鞭子甚至比她捂脸的动作都要快,眼看就要正中面门。 这时她的马竟然奇迹般地一抖,似乎是前蹄踩到什么东西滑了一下,整个马身一矮,带着她就从长鞭下方钻过去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都可以啊? 夏侯武也没想到这一击竟然没中,见我也逼近了,只好又退开几步站定,然后冲着影飘飘大喊道:“女贼,你把我二弟怎么了?” 没等影飘飘回答,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大哥,古筝已废了!” 所有人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男子从远处草丛中现身,夏侯武一见此人马上奔了过去。 我也跑到影飘飘面前,问道:“你没事吧?刚才怎么回事?” “我跑出好远才发现你没跟上来,所以又回来救你啊!” “那古筝是你弄废的?” “啊,什么古筝?”影飘飘一脸不解地说,“我回来时差点撞上那个躲在草丛里的人,霹雳火好像还踩到什么东西了。” 竟然有这种事,骑着马瞎跑都能撞见敌人隐藏的琴师,还能正好借马蹄踏破关键的古筝,这女孩上辈子得积多少德才能这么好运气啊? “对了,”影飘飘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下马一边说“刚才红将军好像又踩到什么东西了,有没有受伤啊?” 我一愣:“它不是叫‘霹雳火’吗?” “叫什么无所谓啦,”影飘飘一边查看马腿,一边跟马说着话,“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连续踩到两个东西,你还好吧,大火球?” 我已经不再关心马的名字了,而是好奇地去凑上去看,刚才马肯定踩到了什么东西,能够让影飘飘躲过夏侯武的一鞭。果然地上有一个玄青sè的牌子,我看清楚后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那是一枚侠铁,上面正印着三个大字:“影,飘,飘!” 第四章 锁河保山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刚才逃跑时弄丢的侠铁!”我又惊又怒地看着影飘飘捡起地上那个玄青sè的铁牌。 “嘿嘿,嘿嘿,真不好意思。”这家伙竟然还厚着脸皮冲我笑。 “哼,今天就先放过你们,咱们后会有期!”远处夏侯兄弟大骂着退走了,看来他们的战术一旦被破,就后招乏力,特别是那个弟弟夏侯文,应该只是一名琴师,拳脚功夫很差,否则也不会被影飘飘轻易毁掉古筝了。 另外两个捕头呢?我转头一看,周苍宁早已不见踪影,这小子见势不妙,逃命倒是很快。而另外一个人,直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还站在原地端着长枪,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们。 我一时迷茫,这家伙怎么没逃啊?话说这人还真是面熟啊。难道是个我见过的高手?想到这,我又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捕头。他身高五尺二三,一张方方的国字脸,眉毛又粗又浓,看上去三十出头,一身捕头官服,手握长枪,腰悬佩剑,此时怒目圆睁,摆出了一副很凶的样子。 我仍然没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但是看这架势,肯定还是要跟我们继续缠斗下去了,不管他实力如何,继续留在此处打架完全不是侠盗的作风,所以我一边防备着他的进攻,一边招呼影飘飘上马准备跑路了。 见我们要逃跑,这捕头终于开口了:“你们俩站住!”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一听就是多年练武之人,但声音中正阳平,缺乏侵略之气,又不像是领悟了狂气的高手。 如果一句“站住”就有用的话,那还要捕快干嘛?我们根本没受影响,直接上马调转马头准备回到官道上去。 但还是没跑出去,眼前绿影又一闪,天网墙竟然又升起来了。这次我和影飘飘都被困在里面,跟那个国字脸捕头三个人一起呆在了这个死坑里。 我大意了,天网墙的机关还在,转头一看,果然那个捕头正站在刚才夏侯武用鞭子抽击的草丛前,手里刚刚放下一根拉绳,看来天网墙升和降的机关都在那一处了。 再看那捕头,又端起长枪摆出架势,一副誓死守护于此的态度。我们两人要翻过天网墙很容易,但马匹是肯定过不去的。不到万不得已,侠盗决不能弃马而逃,看来不过他这一关,我们是出不去了。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哇,这个东西原来能升降的啊,你们刚才就是这么进来的吗?” 大敌当前,这丫头的心态是有多好才能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来。我只好说了一句“你退后点。”便翻身下马,手里摸出身上最后的两枚风刺,一步步向那捕头走去,影飘飘已经很自觉地躲远了,我开始御起一身狂气,席卷八方。 相距十步,明显能看到对方已经感受到了我的狂气,他的额头闪亮,冒出了冷汗,端枪的姿势也开始变得不自然。 相距七步,我又加强了狂气,他的腿已经有些轻微地抖动,手里的长枪似乎也变重了许多。 相距五步,我停下脚步,两手各举起一枚风刺,将全身狂气集中灌注到手臂上,两枚风刺如毒蛇利齿一般蓄势待发。再看那捕头,已是大汗淋漓,全身僵硬,好像连站着都已经很困难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捕头并没有领悟狂气,所以才会对我的狂气有这么大的反应,现在要在区区五步远的地方shè中他已经是探囊取物。 但没想到我正要发镖时,这“囊中之物”竟然奋起jīng神大喝了一声:“锁河!” 只见一道白影迎面冲来,没想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枪尖寒光闪烁,一招标准的毒龙式刺向我的喉咙。 这是搏命的打法,我的风刺完全可以轻易击中他身上随便哪个要害,但电光火石之间就算给他造成了致命伤也无法阻止这舍命一枪的突刺,我可不想同归于尽。 好在这一枪虽猛,但毕竟对手没有狂气,声势惊人但速度还是差强人意。我收住风刺,转身一避,让枪尖从胸前刺空。同时变换步法,欺身向前,右手风刺轻轻划过他的肋部,得手了! 他眉头一皱,用手捂住伤口,紧接着单手舞起长枪又是一记平挥,我向后疾退,拉开了距离,心里默数着时间,想看看这捕头中了麻软散还能撑多久。 一,二,三,四,五……不错,都过了脉搏跳动五次的时间了还没倒下,果然身体强健。 六,七……八?九!十!! 怎么可能?十脉时间已过,那国字脸捕头竟然还挺枪站立,纹丝不动地守着天网墙的机关。 麻软散是百草堂在二百多年前配制出的烈xìng麻药,直接由血液中渗入神经,麻醉效果非凡,一旦流入血管便无药可解。除非在中毒一瞬间用非常规的手段取出毒血,或者干脆自断肢体防止毒药蔓延,否则一定会沉睡半个时辰以上。最初被回天堂用在开膛刮骨等剧痛的医术治疗中,是非常好用的麻醉药剂。且配制原料成本很低,配方很快流入江湖,成为兵器淬毒的首选,在两百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是江湖争斗的首席麻药,具有无可替代的霸主地位。 虽然歪打正着从医用变成了伤人之用,但麻软散的出现却极大地改变了这个江湖腥风血雨的状况,以前双方交手,刀剑无眼,非死即伤,麻软散普及后却只要一个小小的创口就能决定胜负,败者不再是命陨当场,而是束手被擒,对无力反抗之人痛下杀手的情况也很少见。所以江湖虽然争斗不断,但这两百年内的伤亡情况确实大大改观。甚至有人传言,麻软散的配方是百草堂故意泄露出去,以救天下无数人命的。 麻软散无药可解是江湖常识,中毒之人多半只需两三脉的时间就会昏睡过去,身体强健的高手可以撑到五脉左右,但能够撑到七脉的人已是凤毛麟角,还从来没听说过能坚持到十脉的! 而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竟然仍屹立不倒,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此时距离我划伤他已经过了二十脉的时间了! 我的风刺每天早晚都会仔细淬毒,原料也都是我亲自从可靠渠道弄到手的,绝无失手可能,刚才那一击,手指上也明确感觉到风刺已经划破皮肉,而对手竟然还没有倒下,同时我联想到刚才他受伤时马上用手捂住了伤口,难道他跟我一样…… “老大,接着!”一声疾呼打断了我的思路,我马上察觉到一个暗器从背后飞来,不过并不是很快,于是马上回身探手接住,拿在手里一看,是一枚柳叶镖。 “老大,用我这个,我这个抹了麻药哦!”影飘飘躲在远处大声喊着。 我yù哭无泪,难道这丫头觉得我堂堂一个风侠会带着没有淬毒的暗器出来混吗?还有谁是她老大啊? 但形势已不容我再跟她多纠缠,眼前手里好歹多了件暗器,不如再shè他一镖试探一下。于是我收起自己的风刺,单手捏住这枚柳叶镖,再次御起狂气。 这次对方显然有了教训,没等我借狂气伤他元神,便直接冲步而上,长枪再次化作一片白影直刺而来,同时口中再次大喝一声:“锁河!” 我故技重施,轻轻闪过枪锋,欺身向前,手中柳叶镖再次划向他的肋部。虽然是一模一样的招式,但因为明显快过对手,他这次也是很难躲掉。 果然他没有办法闪避,柳叶镖在刚才他的伤口旁边又划了一道血印。再次得手,但我却略有诧异,虽然他不及我快,但这次招式跟上次完全一样,他多少应该有所防备,但这次得手得竟然比上次更容易了。他是完全没有防御啊! 果然,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弃枪变招,左手从腰间拔出佩剑自下而上削了过来,对我手上的柳叶镖竟是视若不见,同时口中大声喊道:“保山!” 虽然声势惊人,打法凶悍,但区区这点招数能奈我何?我左手推出,正抓住他挥剑的手腕,生生挡住这一招。对方见招式被破,竟然还不死心,上半身稍一仰,突然发力,一记头槌砸向我的脑袋。 我内心一阵翻腾,刚才两声怒吼已经让我想起来他的身份,再加上这不要命地打法,激起我全身热血上涌,看着他怒目圆睁的脑袋砸过来,我一咬牙也不去躲避,运起狂气就将自己的前额迎着撞了上去。 “嘭”的一声巨响,真疼! 有狂气护体的我也觉得有些晕眩,更不用说对方了,只见他额头鲜血直流,眼神黯淡,肯定一时头部受重创,有些jīng神涣散。我趁机一脚踹到他腹部,他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一周飞出去,直接撞到十几步开外的天网墙上,再如落叶般坠落地面,一定伤得不轻了。 终于打完了,我揉了揉撞疼的额头,稳一稳jīng神,正准备走过去拉动天网墙的机关,那个像鞠球一样被我踢飞的捕头竟然又站了起来! 是我下手太轻了吗?不对,他用剑拄着地才晃晃悠悠地勉强站起来,刚起身就吐出一口鲜血,肯定受了很重的内伤,没有半年是恢复不了的,现在只是强弩之末,凭着一口硬气才撑着站立至今。 “师兄,这个人好厉害啊。”影飘飘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一脸认真地跟我说。 “他便是‘锁河山’!” “哦。”影飘飘歪着头看了一会又问道,“他是怎么飞出去那么远还能握着剑的啊?”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心想你就注意到这个啊,然后无奈地指给她看:“他的剑柄后有一段铁链,刚才拔剑时就顺势缠到了手腕上,这样直到战死,剑都不会离手了。” “啊……”影飘飘倒吸一口冷气,“干嘛搞这么认真啊,打不过跑不就行了?” “我怎么知道,你问问他去啊?” “我才不要,哎呀,他又过来了,靠你了师傅,我先躲一躲。”影飘飘又逃到后面去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谁是你师傅啊?刚才不还叫我师兄的吗?难道在她眼里我跟那匹马一样可以随时换称呼的? 摇摇头清一下思绪,眼前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对手虽然摇摇yù坠,但眼神依然凶狠,他一步步挪近了,握剑的手还在颤抖,我不忍再打下去,于是开口喊道:“岳捕头,我与你往rì无仇近rì无冤,不如今rì就放在下一马,侠盗盟上下必定感激不尽。” “呸!”他轻蔑地骂道,“你这飞贼既然识得本官,还不快束手就擒!我岳家世代忠君不二,岂能对你这恶贼视而不见?” 我以为我听错了,这家伙真是如传闻中一般不开窍啊。 “前辈,你认识这家伙啊?”影飘飘躲在后面还忍不住问道。 “刚才不是告诉你他就是‘锁河山’了吗?” “哦,锁河山是谁啊?” 我气得差点晕过去,头发长见识短简直就是专门为她创造出来的词啊。身为侠盗竟然连锁河山都没听说过,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江南柳沪城是侠盗盟的心脏所在,也即是朝廷眼中的贼窝,既无力管辖又无心围剿。所以柳沪城的治安捕头就变成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差事,既不能空缺无人,又不能派个太厉害的角sè引起冲突,所以朝廷就找了个武艺平平的乡下捕头,名叫岳木五,一夜升为“锁”级神捕,打发到柳沪城任职。本意就是找个人撑撑场面,对外也好有个交待。可笑的是这个岳捕头竟然是个冥顽不灵的死脑筋,厚着脸皮向朝廷要了个猖狂的封号――“锁河山”,似乎要凭一己之力镇住整个侠盗盟,守护天下河山安危。上任之时对着手下几十号老弱病残的捕快滔滔不绝地演讲了一个上午,反复叫嚣着要清肃柳沪城,在一个月内保证天下无贼,结果两年过去了,一个侠盗都没抓到,他自己倒是三天两头被揍得鼻青脸肿,被天下侠盗奉为笑柄。甚至整个捕快界都对他鄙视之极。我每年定期出入柳沪城,自然也曾远远看到过他,所以之前才会一直觉得他面熟。而一直听说他自称使得一手jīng妙的锁河枪和保山剑,今rì一见,果然武艺平平,思维奇葩。 但他毕竟是朝廷安排在柳沪城的脸面,我可不能失手要了他xìng命。可刚才激斗许久,他还没倒下,看来影飘飘的柳叶镖也没有用。这家伙果然能够免疫麻软散,这个情报太劲爆了,如果朝廷真的掌握了麻软散的解药,那么整个侠盗盟都将面临巨大的威胁。 想到问题的严重xìng,我便无心恋战,于是马上御起狂气,突近他身旁,躲过绵软无力的一剑,闪到背后一记手刀砍在脖颈处,这次终于把他打晕了过去。只听他昏倒前口中还喃喃道什么“锁河保山”的,真是执念太深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找到机关降下了天网墙,招呼影飘飘赶快上马。等我收拾停当,跨上鸡蛋准备离开时,却又看到影飘飘还蹲在倒地的岳捕头身边,正从一个瓶子里倒出药来涂在他的伤口上。看来这丫头还真是有善心啊,不过那么浅的皮外伤就算不处理也不会有大碍的。 可是接下来我又发现自己想错了,影飘飘涂完了药兴冲冲地站起来,开心地冲我喊道:“老风,我又给他涂了点麻软散,这下他肯定不会醒啦!” 第五章 江南之璧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我们终于上路了,晴空上飘来一片云朵,艳阳暂时躲到了云后。我在马背上还是有件心事放不下,遇到影飘飘之前听到的那一阵声音,如梦如神,绝不会是夏侯兄弟弄出来的,而且当场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其他捕快都没有什么反应,实在是离奇得很。询问起影飘飘,她也是毫不知情。既然毫无头绪,也只好以后有机会再探查一番,如果这次回总舵能够遇到风耳,也好向他请教一二,有关声音的事情,问他总是没错。 接下来我又大致向影飘飘普及了一遍刚才那个“锁河山”的其人其事,她听完以后只是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那他一点都不厉害吗?” 我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要看跟谁比了。” 习武之人,无论何门何派,总归是包含武技和武力的两方面修炼。武技即是招式技巧,对敌经验,基本无常规可循,各门派差别也较大。而武力则代表了人的速度、力量和身体强度。经过漫长的岁月研究,一代代武学前辈的积累,针对武力的修炼方法基本固定下来。必先以力锻身,再以身修真,最后以真激狂。讲的是先通过力量锻炼身体,磨练出强于常人的肌肉筋骨,这一步一般比较艰辛,但方法简单,无论天赋如何,只要刻苦用心,一般三年可成。但身体的修炼一般收效不明显,血肉之躯受限很多,仅仅靠肌肉的锻炼,你顶多比常人快一点,力气大一点,体格壮一点,当身体的锻炼达到极致,有天赋者即可进入下一个以身修真的境界,发掘出身体内隐藏的生命力量,即称为“真气”。真气能够让人的各项身体能力大幅提升,但对jīng力的消耗极大。熟练掌握真气的人已经可算是一名好手,能够独闯江湖了。但想要跻身一流高手行列,则必须在掌握真气的基础上领悟更高层次的“狂气”,进入以真激狂的领域。身负狂气之人不仅身体坚硬异于常人,脚步快如鬼魅,更可以力大无穷,而将狂气修炼至一定境界,还能就自身需求和特点选择狂气的发展方向。一般可分为“坚”、“速”、“力”三派。像我就选择了最适合侠盗的“速”派狂气,如今已颇有成就,身形步法足以傲视群雄。但能够领悟狂气之人已是万里挑一,这些人中能够修炼到分派狂气境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之前那个“锁河山”身形健碩,真气充盈,但完全感觉不到狂气的存在,是典型的勤学苦练却天赋不够的类型。 想到这里,我忽然很好奇影飘飘修炼到什么境界了。于是转过来问到:“你会用狂气吗?” “不会啊。” “那让我看看你的真气修炼的如何了。” 这时影飘飘竟然皱着眉头犹豫了起来。 她是对我有戒心,不想展露实力吗?不对,这样完全不像她这样一个会把侠铁随便拿出来的白痴会考虑的事情。难道她的真气还没做到收放自如?这种实力怎么可能背负影侠之名?这家伙到底还能给我多少惊吓? 果然她还是给了我足够的震惊,只见她一脸迷茫地问到:“真气是啥?” 我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于是在接下来半柱香的时间里,我费尽唇舌把习武的一般过程给她讲解了一遍,并追问道:“你之前跟着学艺的师傅没教过你这些吗?” “之前?”影飘飘晃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之前我就跟着我爹学啊,他从来没告诉我这些诶。” “那你是怎么练武的?”我吃惊地问。 “就是跟他打架啊!”影飘飘又语出惊人。 我觉得我彻底没法跟她沟通了,好在柳沪城终于到了。 柳沪城是江南十八州最有名的一座城了,地处鱼米之乡——江平州的东南角,北有通明、三亮两座城池拱卫,南靠“天下第一粮仓”飞米城。这里气候宜人,高高的城墙上生得满是绿盈盈的爬山虎,配着青砖绿瓦,远远望去,整座城市就像一块巨大的青sè璧玉,跟她“江南之璧”的美誉实在是很搭配。 但这并不是柳沪城被称为“江南之璧”的最主要原因。人们喜欢把这座城比作无价的璧玉,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侠盗盟总舵的存在,每天都有难以计量的天文级财富在这座城市汇集,隐藏在城内各处的密道无时无刻不在运送着金银珠宝和玛瑙翡翠;到街上随便砸烂一辆不起眼的货车,就有可能掉出价值连城的字画;在最繁华的有风大街走一个来回,肯定会有上百件古董珍品与你擦肩。这座城市隐藏的财富像山一样多,放眼全天下,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恐怕也只有湖东苏明州的君子城了。 我们二人从北门进城,刚过城门,影飘飘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吵闹:“我听说这里的糖葫芦最有名了,哪有卖的啊?带我去嘛,带我去嘛……” 我一心想要早点回到总舵,哪里还有心情陪她去买糖葫芦,只好说道:“东门大街的远龙泉冰糖葫芦最是有名,你沿路问道自己去买吧,我还有事要去总舵,咱们就此别过……” 我话还没说完,她竟然已经急不可待地牵着小红马就跑了,只留下一句匆匆的“后会有期”,还有想好好跟她告个别却被晾在一边显得很窘迫的我一个人站在路边,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到一股冷冷的落寞。 后会还有期吗? 算了,小姑娘都放得下,我怎么如此婆婆妈妈?青山不改,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我摇摇头甩掉心事,集中jīng神,又运起真气,开始寻找总舵的入口。 如果你以为侠盗盟会把总舵建成一栋高楼,摆在城里最显眼的地方,开放八方大门迎客那就大错特错了。侠盗终归是贼,我们一贯的低调和机密行事才是成功的关键。所以总舵是在地下的,有传言说柳沪城的地表之下有着另一个同样大小的城市,是侠盗盟两百年来一寸一寸挖出来的。其实连我都很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即使是高排位的风侠,也从来没有见过地下总舵的全貌,每次只是走过一段长长的密道,通向几个深入黑暗的房间。到处都是紧闭的房门,而房门紧闭的地方也不允许我们随意走动,所以这总舵即使对我们内部也是一个神秘的谜。而我一直相信总舵是很大很大的,因为这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城,总舵的入口有上百个,但每次都会变换位置,不同级别的侠盗每次进入时被安排的入口也都不一样,正是这样可靠的设计才让外人根本无法一探侠盗盟的机密。 今天也不例外,我要找到这次进入总舵的入口,就要按照之前发来的密令来寻觅线索,这次的密令是三天前发给我的,内容是两句诗:“一曲魂销催人命,两段愁丝指天涯。” 我完全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有牵着马在柳沪城的街道上寻找线索,今rì天气出奇的好,街上行人熙来攘往,不时也看到几个牵马步行之人,似乎是跟我一样被密令搞得晕头转向的侠盗,但可惜我们的密令应该都不一样,也没有互相参考的意义。 直到我走到城西的清火街,才有了收获。这条街不长,也不宽,街道两旁全是做yīn间生意的店家。棺材铺连着寿衣店,不是家有丧事,谁也不会在这一带停留很久。我注意到街尾路边坐着一个拉二胡的老人,二胡声音不大,但整条街都能够听见。 这就是所谓的“一曲魂销催人命”吗?我走上前,正要跟那老人说话,却忽然发现老人的上方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一闪。我凝神观看,空中一丈高处竟悬着两根细细的头发丝,不是运起真气的我根本没有足够的目力看到,这就是“两段愁丝”啊! 两根头发在空中相互靠近,最终指向了远方的一座高楼,我认出了那是柳沪城的第一高楼——客仙居,那里就是我的下一站。 在客仙居,掌柜的给了我另一份密令。这份密令指引我找到了城北的一口枯井。在枯井口的石缝里,我找到了第三份密令,这份密令的内容让我哭笑不得,因为上面只画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竟然就是一串冰糖葫芦! 我急匆匆地找到“远龙泉”冰糖葫芦店时,一个面sè和善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少侠,在下恭候多时了。” 等他引我拴好马走到后堂,我便黑着脸问道:“这便是总舵的入口?” 中年男子道:“没错。” 我再问道:“你认得我的脸,所以只是在这等着我出现就能带我进去了?” 中年男子道:“不错。” 我继续问道:“所以我要是不照着密令东奔西跑,直接跑到这来就能马上进总舵了?” 中年男子露出有些不解的神情,但他还是态度恭敬地说道:“话虽如此,但如果没有之前的密令,少侠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直接找到这里啊。”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说道:“不错,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可我倒是认识一个这么好运气的人啊。” 中年男子很好奇地问:“哦,是谁?” 我问道:“你今天可曾见过一名叫做影飘飘的女侠?” 中年男子道:“不错,一个时辰前她就来了。” 我道:“你也认得她的脸,所以她一出现就被你带进来了对吗?” 中年男子道:“不错。” 我问道:“你看她像是来找总舵的吗?” 中年男子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不像,倒是像来买糖葫芦的。” 我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对了,我做侠盗十年,来过总舵几十次,每次都是照着密令几经波折才找到入口。这个影飘飘今天第一次进柳沪城,一道密令都没用就直接找到了这里,你说她是不是运气极好的一个人?” 中年男子有些震惊,回答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运气也太好了。” 我追问道:“你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好运的人吗?” 中年男子露出jǐng戒的神sè,反问道:“你怀疑她不是运气好,而是有问题?” 我一时语塞,脑海里回想起那个傻傻的女孩模样,轻声说道:“我确实怀疑她有问题,但我希望她运气真的很好。”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像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第六章 相风之眼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黑沉沉的密道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虽然墙上每隔十步都会有一盏油灯,但昏黄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道路,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密道,心里也揣着无数的杂事,所以这一路走得很是郁闷。 终于走到尽头了,推开一扇门,眼前豁然开朗。难以想象这地下竟会有这么大的一个空间,宽阔的场地灯火通明,这竟是一处方圆十丈的小型校场,只不过头顶不是天空,是沉重的石板,让人担心这么大的空间是否会承重不够。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最显眼的是场地zhōng yāng的一个四方平台,还有围栏围住,像是个擂台。远处有一排座椅,现在已经坐了三个人。正中上座那人五十岁上下,身披鲜红sè大氅,面容如刀斧雕刻,一双鹰眼锐利得扎人,没有什么能瞒过这双眼睛,即使全副武装地站在他面前,被他的眼神一瞪,也会觉得如同光着身子被扔到北陆苍狼雪原上一般。如今仅仅隔着十丈的距离被他看一眼,都会觉得身上传过一股寒流。此人正是侠盗盟副盟主,身兼“劫富流”和“汇金流”两部总镇流官的绝世大盗――风眼! 看到副盟主坐镇,我便知今天有重大的事情,而且不像往常一样先到小房间上交赃物,倒是跑到这么个校场来,难道要现场考我们武艺?一想到“相风之眼”的可怕之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再看过去,风眼右手边坐的人却让我心头一喜,这人其貌不扬,头发梳理得很是整齐,仿佛抹了很多油一般,当年我用鸡蛋砸中他脑袋时发型居然都不会乱,此人正是我想找的风耳! 而最后右手边那人却让我一下又很失落,这人身形瘦弱,脸sè苍白,年纪不大却已是一头长长的白发,全身也穿着一袭白衣,远远看去像是冤鬼一般。再看他小腿上紧紧绑着交错的灰绳绑腿,脚蹬一双形状奇特的灰sè鞋子,正是以诡异步法闻名于世的风足。 风足、风耳再加上我风手,世人喜欢并称的长风三侠已悉数到场,看来今rì副盟主恐怕是要提到任命新镇流官的事情了。 一想到这里,我加紧了脚步走过去,心里一团火已经熊熊地燃烧了起来。权利虚名如浮云,但人生在世总有不甘人后的时候。 风眼看我来了,只是点头示意我坐下,并没有多话。风足更是看都没看我一眼。风耳倒是很热情地站起来跟我打招呼,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感激,我突然想起来了鸡蛋的事情,心里一阵愧疚。但眼下也只好放下这件事,在风耳身边坐下。 我们的位子视角很好,能看清擂台上的所有角落,刚坐定,就有一队人从另一边走进校场,为首的就是之前接待我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十几个年轻人,每个人都是一身夜行劲装,从步法身形来看武功底子都很不错。 风眼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沉稳得如同捕猎前的狮虎:“这是我们现今最好的十五名影侠,你们今天每人要挑走一个,接下来的半年里把他们培养成下一代的风侠。” 没有书面任命,也没有公开的誓师鼓舞,副盟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侠盗盟的未来血液交托到我们三人手上,但是风眼说出的话就是最绝对的权威,我们谁也没有疑议。 十五名影侠在擂台前排成一列,我果然在其中看到了影飘飘……和她嘴角还没擦干净的糖浆。她看到我的时候还偷偷地眨了眨眼睛,这个姑娘,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我心里暗自叹息。同时也开始打量其他人。 在这十五名影侠中,除了影飘飘,其他十四人我也全都认识,都是近些年风头正劲的青年影侠,像是jīng擅缩骨功的影无形,足智多谋被称为“诸葛之影”的影七思和传闻心思歹毒毫不留情的影三刀等等,而其中名声最响,势头最猛的无疑便是左起第一人――影超风。 他人高马大,肩膀宽阔,剑眉上扬,一双眸子竟是红sè的。此时立在场中,面对我们四个风侠毫无惧sè。传闻他入伙第一个月就晋升影侠,手段高明、连盗奇宝,第五个月便在单月财富贡献榜上超过了最后一名的风侠,“影超风”之名当之无愧。是最有希望短期内晋升风侠的苗子了。如果要挑选徒弟,傻子才不选他,可是一想到影飘飘,我又很想当一回傻子。 等等,一个不好的念头袭上心头,我们三名风侠来挑选总也有个先后顺序,谁能第一个挑呢?也许他们上完擂台就轮到我们了。 领着这批影侠进来的中年男子退到了场边,风眼站了起来,他的身材也如同声望一样雄伟,鹰一样的眼睛扫视全场,几个年轻的影侠垂下眼睛,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我心里一阵苦笑,如果连跟“相风之眼”对视的勇气都没有,那么接下来的就有他们好受的了。 果不出所料,风眼迈出了第一步,一股强劲的狂气从他身上奔涌出来,如群狼逐猎般席卷四方,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可能连我都在位子上坐不稳了。 本来笔直排成一列的影侠队伍马上出现了松动,两个毫无准备的人后退了一步,哆哆嗦嗦地站住了。好几个人的身形也有些动摇,还能保持纹丝不动的已经不到五个了。 风眼迈出了第二步,狂气如同嘶吼的寒风,变本加厉地冲击着这群可怜的年轻人,又有三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场上满是沉重的呼吸声,大多数人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后背。 第三步,空气中仿佛冒出无数只隐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缩,身边的风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隔着一个位子的风足好像也用力绷紧了小腿。 而对面的十五人中,几乎全部都在崩溃的边缘,有人全身发抖,有人腿软得几乎要跪下来,也有人已经涕泪横流,能够安然站立的只剩区区两人。 一个当然是影超风,他竟然也能御起纯正的狂气,拼命抵挡着风眼的威压,仿佛狂风巨浪中的一块礁石般纹丝不动。 而另一个人,正是那个号称连真气是什么都搞不明白的天下第一奇女子――影飘飘! “你肚子疼吗?”影飘飘忽然伸手扶住身旁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同伴,很关切地问道。在这狂气激荡如炼狱般的校场上,她竟还若无其事地关心起别人来,仿佛副盟主全力的威慑对她来说就像一缕微风一样不值一提。 我想即使是风眼的脸sè也一定不会很好看。 风耳凑过来小声跟我说:“这女侠你认识吗?” 我答道:“今天刚认识。” “叫什么?” “影飘飘。” “一会儿让给我吧!” “想得美!” 这时风足yīn阳怪气地插话进来:“他若不在第一位,又能让什么给你?” 风耳一愣,马上摆出老好人的面孔,转过头对风足笑道:“足兄说的是,小弟只是随便说说。” 我懒得跟风足再做口舌之争,只是盯着场上的局势,风眼明显也对影飘飘很感兴趣,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与众不同的影侠,然后沉声说道:“恩,果然是件宝甲!” 宝甲?难道影飘飘身上穿了珍贵的软甲?可狂气是能够穿透一切障碍直接作用于**的啊,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够抵御狂气的盔甲吗?我一脸迷茫地转过头看看风耳,他也在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你要是第一个选,也把她让给我吧。”我小声对他说。 “想得美!” 就在我们对话时,风眼忽然就回来了,他从座位走过去的几步走得惊心动魄,但走回来时没有人看清这几步他是如何踏出的。我心里一惊,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我们错过了。 接着,风眼冲角落里中年男子示意了一下,那人就默默地走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正在燃烧的香,插在擂台边的柱子上,然后又默默地退到角落里去。 狂气已散,风眼居高临下,面向这些刚刚恢复气sè的影侠们正sè道:“侠铁是你们身为侠盗最重要的标志,遗失侠铁就一定要取回来,现在你们可以在擂台上zì yóu行动,一炷香之后,带着自己的侠铁下来,这就是今天的考试。” 风眼说完就回身坐下了,十五个影侠本来站成了一列,这时忽然散开来了,每个人都尽量靠着围栏,审视着身边的人,只有一个人还留在原地,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的同伴,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影飘飘! 我心里一阵紧张,这考试就是让十五名影侠互相偷取对方的侠铁,同时保住自己的侠铁不被盗走,所以他们才会马上贴在擂台的边缘,跟周围的人保持距离,影飘飘这白痴看起来却完全没有提防周围人的念头,还站在擂台zhōng yāng,自己把自己扔在一个腹背受敌的地方,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这时旁边的风足冷笑一声道:“哼,一会儿我一定把她让给两位。” 我们都没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上的动静,气氛很紧张却也很微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谁会第一个出手呢?虽然场上看起来影飘飘是最好的下手目标,但是无论谁过去尝试,在他出手的一瞬间也是别人盗取他侠铁的最好时机,而且副盟主给出的要求只是带着自己的侠铁下来,偷到别人的侠铁对自己并没有直接的好处,只能减少竞争对手而已,但是冒的风险太大了,无论谁首先考虑的肯定都是保住自己的侠铁,最好让其他人偷来偷去,乱成一团,所以结论就是没有一个人会率先出手!这样即使大家一动不动地拖到一炷香结束,结果也会是皆大欢喜。 那么这考试规则的设置岂不是很不合理?我疑惑地望了一眼上座的副盟主,他的神情很难捉摸,仿佛有些失望,又仿佛很期待。 不过不管他心里有什么样的打算,也绝对想不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本来也许十五个影侠很可能就会这样一直耗下去的,但是有一个人很快就打破了这样的气氛,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诧异地问道:“你们怎么都躲开啦?不是要偷这个吗?”然后大大方方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玄青sè的铁牌。 这个人当然是影飘飘,我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场上其他人还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风耳眼睛瞪得老大,好像看到了怪物,风足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连副盟主风眼的眼睛里都shè出了异样的光彩。 “咦,这个好像不是我的侠铁啊!”影飘飘忽然语出惊人。 我心头一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才是这场考试最难的地方?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印证了我的猜想。 影飘飘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侠铁,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出来:“影……超……风?” “什么?”影超风惊叫了出来,他顾不得周围的威胁,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头一望,只看了一眼,就像看见了鬼一样呆住了。 那的确是他的侠铁,如假包换,可是如果他的侠铁在影飘飘手上,那么他自己怀中藏着的又是什么?影超风赶紧伸手入怀一摸,我相信这一摸应该已经摸出了结果,他自己怀里肯定揣着另一名影侠的侠铁! 有一两个沉不住气的人也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侠铁,结果也都是换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动作好像会传染,本来还担心是陷阱的其他影侠们也纷纷忍不住往自己身上不同的部位去摸,结果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也在全场传染了一遍。影侠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我们这边,眼神里满是敬畏。 大家都明白了这场考试的真实面目,刚才副盟主风眼走到他们面前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偷走了他们所有人的侠铁然后又还了回去,只不过已经打乱了顺序,将侠铁重新分配了主人。这一切恰好发生在我转头和风耳说话时,所以我也看漏了风眼的动作。怪不得之前风眼说过“遗失侠铁就一定要取回来”,原来他是在暗示影侠们侠铁已经遗失了,这场考试就是要让他们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找到自己的侠铁在谁身上并且偷回来! 在场十五名最优秀的影侠,包括那个影超风在内竟然没有一个察觉到自己最珍贵的侠铁已经被人偷梁换柱,风眼的实力是多么可怕已经可想而知,就算我没有走神,也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完全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如果不是影飘飘傻乎乎地掏出侠铁来看,他们可能要过更久才能发现秘密,甚至会全员落败。 我叹了口气,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跟风眼之间的差距。侠盗盟中我以风手为名,是因为我的双手功夫是天下一流,但即使是使出我压箱底的绝技“空痕手”,也不过勉强能跟风眼一样在一刹那偷换十五个人的侠铁,不过前提却是必须提前掌握每个人侠铁的位置。而能够在三步里就看出所有侠铁隐藏之处的,天下便只有这独一无二的一双眼睛――传说中能够给一缕微风看相的“相风之眼”! 第七章 四仙过海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灯火通明的地下校场,方圆三丈的擂台上,十几个身影正在交互穿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在跳一种奇妙的舞蹈,但在场的每个人看得都不轻松,个个凝神静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一举一动。 他们并不是在跳舞,而是混战!侠盗的混战不是血雨腥风的砍杀,也不是一剑封喉的搏命,而是单纯偷技的较量,每次擦身而过都有快如迅雷的出手,或抽或摘,或拂或弹;脚下步法变换,辗转腾挪,一面避敌,一面伺机接近目标,这是当今影侠中最优秀的十五个人,他们的表现不可谓不jīng彩,但是这严酷的赛制却让场上的形势一片混乱。 因为副盟主风眼已经彻底混乱了他们身上侠铁的归属,每个人只能知道自己拿着谁的侠铁,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侠铁在另外哪个人的身上,所以只能一个个偷过来,直到找到自己的为止,可面对着场上同自己实力相当的十四个人,偷回侠铁又谈何容易。而且身侧随时都有可能有三个以上的影侠在打着你身上侠铁的主意,保管好侠铁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场上简直是侠铁乱飞,每五步就会有一枚侠铁易主,有时甚至是两枚侠铁调换,我在场下只能看清他们的出手,对目前侠铁的归属看得也是一头雾水,唯一能搞清楚的就是那枚被影飘飘大声念出来的侠铁,刚开场就被影超风一招漂亮的“偷梁换柱”换走了,影飘飘手中侠铁生生被调换,她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影超风也没有高兴太久,他本想保着自己的侠铁退到一边,但是马上陷入了混战的人流中,本来明眼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影超风拿的是自己的侠铁,本不应该再有人去费力染指了,但怎奈场上一片混乱,几个看不清楚状况的影侠心急之下只能就近乱偷,影超风虽然实力超群,闪开了三次出手,却被第四人从背后偷袭,也是一招“偷梁换柱”换走了手中侠铁。他虽然身负狂气,火候还是不到,即使全力紧握侠铁,但“偷梁换柱”这一招是先用一根细针刺中手肘穴位,趁手掌麻木时换走手中之物,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侠铁又换成了别人的。好在他不像影飘飘那么迟钝,马上追着偷袭那人而去,几个回合后又取了回来,这次更加小心,双手护着侠铁退到了围栏处。看来他是定然可以过关了。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一片混战中,渐渐又有两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中一个身形瘦长,双臂垂下来竟可触到膝盖,他的身法虽没有影超风那么快,但穿梭人群中频频出手,而且每次总是能够找到防范最薄弱的对手,一击得手,从无例外。我默数了一下,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他竟然已经偷到过九枚侠铁,不幸因为场面混乱,他一直没找到自己的侠铁。这人便是最近很受业内关注的影飞猿。 另一人则更特殊,她其貌不扬,身法也一般,但却举止异常。场上乱成一片,她竟然无动于衷,只是默默找了个角落静静站着,冷眼旁观着场上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我一直看着场上,她从开始到现在竟一次出手都没有,而且由于躲得远也没有被别人出手过。副盟主的出手不可能有遗漏,所以她身上的侠铁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但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毫无出手的打算。但我清楚她绝不是因绝望而放弃,否则怎对得起她“诸葛之影”的美称?此人正是以智计闻名的年轻一代女侠影七思。她此时必定是在观察场上的局势,心里却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当然,若论举止怪异特殊,恐怕全场都比不上那谜一般的影飘飘。这小姑娘倒是很认真地在偷侠铁,但半柱香过去了,她身上的侠铁被别人换走了二十余次,而她自己十七次出手竟全部落空,皆被对手轻松化解。都只因她的身法和出手慢得不可思议,随便从街上找个卖艺的都能跟她差不多快慢,看样子果然是连真气都没有领悟的超级菜鸟。这种实力简直只能排在“燕级”的中下流。实在让人想不通她是怎么出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中的。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三柱香,场上的混战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围栏旁边除了影超风以外又多了一个正胜利等待的身影,便是那影飞猿了,他在偷到第二十个人时终于找对了自己的侠铁。而一直沉默不动的影七思终于也展开身形,加入战团。只见她似乎胸有成竹,对近在身侧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影侠竟没有一点兴趣,一点都不犹豫地直奔着远处另一个影侠冲了过去,好像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一般。 这时我才明白了,她刚才整场都在旁边观察,竟是仅仅通过场上十四人的动作神情,一一判断出了每一枚侠铁的去向,因为若是有人偷到了自己的侠铁,势必表情会有惊喜,而且会放弃目标直接想要突围,此时旁边的影七思便强记下这枚侠铁的主人姓名,若是突围成功便罢,但多半是半路再被劫走,影七思竟能记住每个确定姓名的侠铁的去处,这不仅仅需要过目不忘的本领,还要有能够纵览全场的眼力,直到此刻她肯定是已确定了十四枚侠铁的分布,剩下那枚定然就是自己的了,如此以逸待劳,肯定会是事半功倍了。 可奇怪的是,影七思刚冲入战团,便有一个身影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仿佛也是等待了许久才伺机而动一般。我仔细看去,那尾随之人也是名女侠,面容俏丽,身材修长,身手也可圈可点,正是近几年迷倒了不少青年才俊的影惊鸿。 只见那影七思看准了目标,纵身掠了过去,右手在那人腰间一探,便已得手。对方显然已经疲惫不堪,而且防备不及,所以影七思这一下得手得很轻易。此时她正身处战团边缘,只一步即可脱离人群,退到围栏处,眼见离胜利已经不远了。 但就在此时突变骤起,影七思得手后竟没有马上逃向围栏,而是在原地怔住了,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手上的侠铁。就在这时,一直伏在她身后的影惊鸿突然蹿出,手上一抹,这枚侠铁已经易主了。 得手后的影惊鸿丝毫不停留,两步便逃到角落,转回身冲影七思一笑,竟开口道:“多谢姐姐。” 我一时也看得云里雾里,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却只见那影七思一脸怒容,无比怨毒地瞪着影惊鸿,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贱人!”竟也不再去追讨那枚侠铁,而是绕过战团回到刚才自己一直站立的角落,又重新一言不发地观察着场上。 我顿时兴趣大生,心念一动,便将平rì的懒散xìng子一抛而空,转而冷静思索其中奥妙,眨眼间就进入了偷盗时全身戒备的状态,在这一状态下,只觉得头脑异常空灵,一来二去便将其中曲折想明白了。 影七思是借助观察场上其他影侠的表情来判定侠铁的主人,我既然看得出来,场上的影惊鸿也可能看出来了,她便可将计就计,只要在混战中遇到影七思的侠铁时,就故意装出惊喜之sè,遇到自己侠铁时却故意毫无反应,这样善于观察的影七思必然会将自己的侠铁和影惊鸿的侠铁弄混,以为那枚全场人看见都没有反应的侠铁必然是自己的,这样她苦心等待“自己的侠铁”移动到战团边缘时突然出手,却实际是帮着影惊鸿获胜而已,她辛苦观察了大半场时间却都是为别人做嫁衣,直到侠铁到手才知道被影惊鸿的演技所骗,自己肯定是气愤难平。 不过这影惊鸿也确实厉害,也许她一直没有遇到自己的侠铁,但也许她遇到自己侠铁时竟然都不为所动,这定是她早已看清了场上的形势,如果没有影超风那样的实力,即使在人群中偶然得到自己的侠铁,也绝无可能轻松退到场边不再失窃,而她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够在这混乱的场中一直盯紧自己的侠铁不放,所以她胆大包天地把寻找侠铁的任务全权托给更善于观察的影七思,实在是对形势判断得jīng确无误,不仅有自知之明,还有识人之慧眼。这样看来,“诸葛之影”的美称真应该让给影惊鸿才是。 当然那影七思也不笨,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已经上当受骗,但时间紧迫,已经不允许她再多纠缠,既然这枚侠铁是影惊鸿的,那么她本来以为是影惊鸿的侠铁定然就是自己的了,只要她还记得场上每枚侠铁的分布,就一定能轻松找出来。所以她迅速回到原位,继续观察场上,只待目标再次移动到边缘即可出手了。 我叹了口气,这影七思虽然已经深思熟虑,但还是百密一疏,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恐怕今rì的考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一炷香马上就要燃尽了。此时拿到自己侠铁的人还是只有三个,影七思一直没等到机会,场上形势也是一片混乱,我却又注意到一个特别的角sè。这个人身材矮小,一脸猥琐,眼睛和嘴都生得比常人小,当真是贼眉鼠眼,我认出他便是在侠盗盟内部名声都不太好的影三刀。而之所以注意到他并不仅仅是因为长相,只是我看到他偷得一枚侠铁后,手上有一些很特别的动作,只因视线被挡,我也没看到他具体做了什么。但联想到他所jīng擅的本领,不由得眼前一亮,难道他竟真的将自己那种奇妙的本领用在了侠铁上? 还没等答案揭晓,另外一人已经沉不住气了,这人便是影七思,想来她等待许久都没有好机会,而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出手了。只见她又跟上次一样,径直冲向了一个目标,而与此同时,影三刀竟也有异动。 难道影三刀也看出了影七思的策略,于是去模仿了影惊鸿吗?我转念一想便知不可能,这时再去演戏时间早已不够了,他哪有机会这么巧再遇到影七思的侠铁,何况这计策只能一个人使用,两个人用就会造成影七思判断上的混乱,导致不灵了。 果然影三刀并没有跟在影七思的身后,而是出人意料地离开了战团,退到了围栏处,我心底一个念头闪过,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此时影七思已经到了目标身后,又是一次出其不意地出手,轻松偷到了她看准的侠铁。但是这次,她的表情再次凝固在了看到侠铁的那一瞬间。 很不走运,那不是她的侠铁。我叹了口气,之前她算漏的一点最终还是导致了全盘皆负,她第一次冲进战团时虽然时间很短,但由于身处人群中并且自己的注意力都在目标身上,场上又有几枚侠铁易手她都没有发觉,而其中很不幸就有她自己的侠铁。我之所以没有像她一样想着去一一判断侠铁的分布,就是因为这件事要求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全场每一个细节,一旦遗漏了一点,就会前功尽弃,她一进一出,早就不知遗漏了多少细节没看到,现在她记下的场上侠铁分布,恐怕也只有六七成还是对的,可惜其中偏偏没有她自己的。 想要以智取胜,必须要算无遗策,容不得半点马虎,这影七思终究还是火候不到,今年应该没有机会了。 再看那影三刀,已经靠着围栏,忽然大喊一声:“影七思,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他亮出一枚侠铁,让全场都能看到上面的三个字――“影”,“七”,“思”! 场上的人都是一怔,影七思本人更是眼前一亮,正要冲过来取,影三刀却忽然把手伸到围栏之外,作势要扔。 “不要!”影七思惊呼一声,吓得站住了脚步。 影三刀大声喝道:“你若敢过来,我就将侠铁扔出场外,叫你再也没有机会过关!” 影七思果然不敢动了,咬着牙恨恨道:“你想怎样?” 影三刀道:“你只要找到我的侠铁,便可来交换。” 果然不出我所料,影三刀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也看出了目前场上对侠铁的分布掌握最多的还是影七思,所以便有了此计,果然也是老谋深算的角sè。 这一计用得极其巧妙,但也太大胆了,场上十五名侠盗若是人人如此交易,只要大家将侠铁都拿出来,互相换换便可集体过关,这考试的意义也就完全失去了。正是因为每个人都是成名的侠盗,又是在四名权威风侠的见证下,才没有人敢用这投机取巧的伎俩来交换侠铁。而且每个人虽然也想过关,但毕竟不希望竞争对手太多,才会实实在在地卖力偷盗。影三刀用此计逼迫影七思去交换,实在有违狭义jīng神,但对方受其威胁,却不得不做。 果然影七思一咬牙,转身冲向一人。那人也看清了形势,自然不愿两名对手过关,所以拼命护着身上的侠铁后退。哪知影七思这一冲只是声东击西,趁着身子窜入人群中时身旁另外一人不备,已经从他怀里摸到一枚侠铁,转手掷向了影三刀。 影三刀接住一看,哈哈大笑:“老天待我不薄,你这‘诸葛之影’虽然记错了自己的侠铁,却没有搞错老子的在哪,真是多谢了。” 我又叹了口气,果然是苍天弄人,影七思确实还是掌握了大部分侠铁的分布,只是搞错了最关键的,如今她却已经毫无机会了。 果然,影三刀藏好自己的侠铁后竟然一甩手将另一枚侠铁扔了出去,那玄青sè的牌子“当啷”一声落到了离擂台六七步远的地方。他自己则退到另一个角落,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影七思脸sè顿时气得苍白,大骂道:“你这小人!为何言而无信?” 影三刀竟似聋了一般,对她充耳不闻。影七思气得直跺脚,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冲到擂台边,忽然脱下外衫,拼命地撕成长条,看来是准备系上暗器扔出去够那侠铁,可此时时间紧迫,那柱香随时可能熄灭,又怎么来得及?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飞跃过了围栏,在满场惊呼声中跳下了擂台。这人长发披肩,一脸可爱,正是那影飘飘! 她在场上空忙了半天,半个侠铁也没捞着,现在竟跳下场来了,难道她真的已经放弃了? 只见这丫头光明正大地跳下来,捡起地上的侠铁,又若无其事地跳回擂台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举着刚捡到的侠铁对影七思说:“你去找我的侠铁,我不骗你,我跟你换!” 众人目瞪口呆,影七思忍不住问道:“你已经下了擂台,还要侠铁干嘛?” 影飘飘歪头一想,然后用手指着我们这边一脸无辜地说:“他们没说不准下擂台啊。” 全场一片哗然,我也是忽然想起来,最初副盟主只是说“可以在擂台上zì yóu行动”,却并没有直言规定不可以在擂台外走动。虽然不能出擂台是竞技常识,但没有规定说不定就还有机会。 这时,风眼猛然起身,对着全场朗声宣布:“不错,我没有说过不可下擂台,但是现在时间已到,考试结束!” 这时人们才发现那柱香已经熄灭了。影七思看着近在眼前的侠铁,忽然跪坐在地,她刚才若是冲过去抢影飘飘的侠铁肯定是能够得手的,但事出突然,她竟傻站着不动,失去了机会。 但我却清楚,即使她出手了也没有机会过关。 考试终于结束了,场上哀叹一片,影飘飘也噘起了小嘴,闷闷不乐的样子。四个拿到自己侠铁的影侠则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其中那影三刀更是一脸坏笑,目光竟一直看着影飞猿,我心里暗叹道不好。 这时副盟主往前踏了一步,站定后又大声宣布:“本次考试十五人参加,共有四人通过,请四位带着侠铁下场。按照诸位取得侠铁的顺序,第一位,影超风!” 四个人!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但是台上的影三刀却面容古怪,仿佛觉得不可思议。 影超风纵身跃下擂台,动作潇洒流畅。副盟主又接着宣布道:“第二位,影惊鸿!” 我一愣,心想第二位不是影飞猿吗?难道他的侠铁还是被影三刀做了手脚?场上也是议论纷纷。但我知道风眼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第三位,影三刀!”副盟主继续报着名字,丝毫不受影响。 影惊鸿和影三刀陆续跳下了擂台,留在台上的影飞猿一脸不服,但是最让全场惊讶的,还是副盟主报出的最后一个名字: “第四位,影飘飘!” 第八章 手足之争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副盟主宣布第四名合格者是影飘飘时,全场都震惊了。电光火石间,我脑海里闪现出种种可能,忽然一种可能跃上心头,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影三刀也想明白了,恨恨地拍着大腿,一脸不甘心地望着影飘飘。 擂台上的影飞猿终于无法忍耐,放声喊道:“凭什么是她合格?我明明拿到了自己的侠铁,她手上却只有一枚影七思的侠铁!” “你再看看手中的侠铁。”副盟主的神sè还是稳如镜湖。 影飞猿掏出侠铁仔细看了看,突然面sè大变:“这……这是……” 他用手指在侠铁上用力抹了抹,竟然抹掉了一层玄青sè的泥,露出了侠铁本来的面目,上面当然不是他的名字。 台下的影三刀笑道:“哈哈,小弟不才,这枚侠铁正是在下做过手脚的两枚之一。”他被称为“三刀”,一是取两面三刀之意,二就是因为他jīng擅仿造赝品,刀工一流,即使在擂台之上,用硬泥和颜料将侠铁上的字改一改还是做得到的。 “你……你这小人……为何如此?”影飞猿咬牙切齿地问道。 影三刀只是笑而不答,台上的我却忍不住了,开口解释道:“我们只挑三人,他看你即将过关,自知实力不如你,当然想先除掉你以绝后患。” 影三刀厚着脸皮笑道:“不错,知我者风手也。” 我冷哼一声,怒道:“为侠者,对敌不择手段,对友肝胆相照,今rì场上皆是你友,这种以友为敌的手段我风手宁可不知!” 影三刀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影超风忽然走近了影三刀,怒视着他道:“若不是我开场就找到了自己的侠铁,你没机会下手,否则你可是要第一个做手脚骗我?” 影三刀只是嘿嘿笑着不答话,但在怒气冲冲的影超风面前,他额前也渗出冷汗。 这时旁边的风足忽然插口道:“哼,兵不厌诈,擂台之上无朋友,风手大侠如此妇人之仁,莫非也当我是朋友,不愿跟我争这第一之位了吗?” 我马上针锋相对地回道:“你放心,今rì我绝对光明正大地与你一决胜负!” 我们两人怒目而视,气氛好不尴尬。这时老好人风耳赶紧出来打圆场:“两位说得都有道理,何必争执不下,还是先等副盟主说明考试结果如何?” 我们俩便不再说话,风耳转向副盟主说道:“影飞猿虽然身手了得,但却粗心大意,取到侠铁不是他自己的,自然不能算过关,但那影飘飘为何可算合格?小弟百思不得其解,还望副盟主赐教。” 副盟主淡淡地回答道:“只因她运气好!” 我心里早已猜出了大概,现在听副盟主一说,终于确定了。 但场上大多数人还是无法理解,直到影飘飘自己又看了看手上那枚本来应该是影七思的侠铁,忽然嚷道:“咦?这枚侠铁上好像也有泥巴!” 众人皆是一惊,围上来看,只见那枚侠铁果然也被做过手脚,抹掉青泥后,露出了侠铁本来的面目,上面三个字赫然便是“影飘飘”! 影七思恍然大悟,怨毒地瞪着影三刀骂道:“你这卑鄙小人,原来你根本没找到我的侠铁!” 众人终于都明白了前因后果,刚才场上时间临近结束时,影三刀虽然心知只能依靠影七思来找自己的侠铁,但他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影七思的侠铁来威胁她,只能就近用刚偷到的侠铁伪装成影七思的来骗她。当时他亮出侠铁只让众人看了一眼就作势要扔掉,正是怕露馅。而后来他虽然计谋成功了却还是扔掉手上的侠铁就是怕影七思发现侠铁是假的,虽然影七思不可怕,但若是暴露了他对侠铁动手脚这件事,势必可能提醒场边的影飞猿,让他发觉自己侠铁有问题就前功尽弃了。这影三刀的算计果然也是jīng妙无比,这样算来获得侠铁应该只有三人,三名风侠正好一人挑一个,他自己就等于成功入选了。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他用来骗影七思的那枚侠铁本来就是随手得到的,他自己甚至都没注意是谁的就动手改了面貌,扔出去后也绝没想到还有人敢冲下擂台捡回来,谁又能想到机缘巧合,这枚侠铁正好是影飘飘的,yīn差阳错之下竟然回到了影飘飘手上。所以刚才影三刀一直都没想到为什么会有四人合格,等副盟主报出影飘飘的名字,他才回忆起扔出去的侠铁似乎就是影飘飘的,才会一脸不甘心。 不管怎么说,这十五名影侠费尽周折,为了自己的侠铁拼死拼活斗了一炷香的时间,却还不如场上实力最差的影飘飘随手一捡,运气真是天下间最神奇的东西了。 如今场上众人虽也有不服,但副盟主向来铁面无私,只认规则不认人,现今影飘飘确实手拿自己的侠铁,谁也不能否认她合格的事实,同时多出一个影飘飘,影三刀也不是一定能最终入选三甲了,场上大多数人都厌恶此人,自然也不会对影飘飘的入选有什么异议了。 这场奇异的考试终于以一个奇异的结局收场了,十一名落败的影侠各自取回了侠铁,排成一排站在后面,无一不是垂头丧气。四名合格者也站成一排,等待着我们三名风侠的挑选。 但我知道,这个时候麻烦才刚刚开始。谁先挑呢? 副盟主看了我们一眼,开口道:“今rì三名风侠就以本季度上交财富的排名为序,依次挑选。” 果然如此,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这个月我的包袱里可是装着举世闻名的千古名画,任他风足偷来的是金山银山都不可能比得上了。 副盟主面向全场,继续说道:“为示公平,三位就在此展示本季的成果,当场估价后做出排名。” 说话间,刚才一直隐在角落里的那名中年男子又走了出来,这次却搬来了一个桌案,木质的桌案看起来并不是很重,他却搬得很吃力,看来并不是习武之人。他把桌案放在我们面前,看来是要在此展示了。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回总舵不用先上交财富了,原来是要在这里给影侠们看看,我们三人上交的东西肯定是价值连城,在此展示不仅公平,也能起到鼓励后辈的作用,副盟主的考虑真是周到。 再看场下的影侠们,一个个突然打起了jīng神,毕竟亲眼看到风侠一个季度的收获可是很难得的机会。 这次终于可以好好给风足一个好看了,我对自己这副名画的价值有绝对的自信。想到这里,我扫了风足一眼,他却也是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看来也带着价值不菲的宝物,但无论如何都肯定比不上《孟娜夫人的微笑》,这可是一度被列为国宝的名画啊。 副盟主转向我们道:“风耳,你的财物估价比较清楚,就由你开始吧。” “是。”风耳应声道,从身上的包袱里取出几样东西来,一一摆放到面前的桌案上,顿时满堂珠光宝气。 场下一片赞叹之声,我看了看这几样东西,也是面露赞赏之sè。风耳行事向来稳重,偷盗的宝物也是质量最稳定的,这几件东西中虽然没有像《孟娜夫人的微笑》这样顶尖的宝物,却样样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像那枚紫心珍珠,只产于忘返湖中心湖底的紫牙蚌,三年才出一粒,且一般只有小指甲大小,这颗却足足有鸽蛋大小;而那根金玉如意,竟是用天然的金镶玉矿石雕琢而成,雕刻手段看得出必是出自鬼斧营“圣”阶工匠之手,而这种金玉共生的矿石只有在江南十八摩云洞的深处才能找到,但据说平均每采到一两矿石,便会有三名矿工丧命于摩云洞里深不可测的暗井中。仅这一根如意,恐怕就价值黄金万两。 一两黄金就是十两白银,这几件东西的价值肯定能上好几十万两。 果然副盟主将各个东西的估价一一报了出来,最终宣布了结果:“侠盗风耳本季度上交汇金流白银六十三万五千两。” 场下一片惊呼,我看到影飘飘盯着桌案上的宝物,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实在是可爱。影侠们肯定都无法想象三个月内就能积累这样的巨额财富,他们一年内能偷到其中一件东西就已经不错了。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若是往rì恐怕我也很难达到这一数字,但今天我却手握绝品,超过些宝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点头向风耳笑了一下,然后又顺便扫了一眼风足,他仍是一脸自信,看来他今天带来的恐怕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东西。 副盟主收起这些宝物,又转向我和风足,这时他竟然也显得有些犹豫,说道:“两位今rì带来的宝物都难以鉴定,不如一起拿出来。” 我和风足都是一怔,虽然我们的宝物都藏在包袱里,但风眼能隔着包袱看到这也很正常,可是竟然连他都说我们的东西难以鉴定,这就不正常了。 于是我取出了包袱中的画卷,展开来朗声说道:“这便是千古名画――《孟娜夫人的微笑》!” 场下果然爆发出了更响的惊呼,显然大家都是识货的,很清楚这幅画的价值,但是一阵刺耳的笑声也同时传来。 “哈哈哈哈,风手,你今天可要丢人了!”风足一脸不屑地笑道。 我心里一惊,但马上镇定下来,他绝不可能拿出比这名画更值钱的东西了,此时无非是在虚张声势。 只见风足伸手向包袱里一掏,也取出一幅画卷,一边展开一边大声说道:“你们看清楚了,我这幅才是真正的《孟娜夫人的微笑》!” 于是全场都安静了,我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千古名画,竟然有两幅! 第九章 千古名画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两幅名画,必有一幅是赝品,我心里忐忑不安,风足虽然口中仍在大笑,但笑声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担忧。这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即使我们关系再差,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风侠,风侠出手本就是难得一见,又怎会轻易犯错?可如果对方没有犯错,那就一定是自己出错了。当着一群后辈影侠的面,这要丢脸可真是丢到家了。 风足的担忧和我的担忧是一样的,但他仍嘴硬说道:“这幅画被称为千古第一名画,你可知为何?” 我回答道:“当然知道,五百多年前魏朝大画师戴奋齐耗尽十七年心血,六易其稿,五十岁便须发皆白,熬得形容枯槁才终成此画。至今五百年来六十多位顶尖画师在品评古今名画时,无一不是将此画列为天下第一。传说其画技和神韵都以入化境,连我朝开国国师顾之恺都感叹上下千年,整个摩登大陆上都没有一幅画能与此画比肩。当代第一画家,被称为‘画圣’的吴道人也是因为无缘一睹此画真容而抱憾终身,曾立誓若能看一眼便情愿自断双手。这千古第一名画当然是实至名归。” 风足道:“那你可知为何近一百年此画却销声匿迹,连画圣都无缘相见?” 我道:“一百二十年前,魏朝被我大秦所灭,但魏喜帝却将皇宫中珍宝洗劫一空,其中便有这幅千古名画。从此这幅画便随着前朝末裔一同消失了。经过一百二十年,有传闻说此画重现江湖,想必是那魏朝末裔常年流离逃亡,已经穷困潦倒,不得不变卖珍宝为生了。所以这幅画便流入当世富豪手中,也不足为奇。” 风足道:“不错,我这三个月多方查探,才得知此画是被北陆天涯马场场主史老大重金购得,这一幅画正是从史老大家中的金库最深处盗出的,灭天狼为了这幅画从白云城追了我三千多里,直到通明城附近才把他甩掉,难道你还觉得它是赝品?” 我越听心里越凉,但仍是满心不服气,反驳道:“我这幅画也是从锦绣钱庄庄主花少卿家里盗出,刚刚进城前还被灭云蛇用上百见方的天网墙埋伏,夏侯兄弟不惜血本就是为了取回这幅画,难道我也说谎不成?” 风足听了也是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在场众人都哑口无言,如今我们俩的画都很像是真的,实在难以分辨。 副盟主风眼终于走到桌案前,低头认真审视了一会儿,终于叹道:“从年代上看,两幅画全都是绘于五百年前的魏朝,我也未曾见过真迹,所以这两幅画的真伪,还是要仰仗先生来定夺了。” 副盟主这番话竟是对着那一直默默无闻的中年男子说的,我们几人都是诧异不已,连风眼都看不出真伪,这男子又有何能耐敢断言呢? “莫非阁下见过此画的真迹?”风耳问道。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可惜,在下无缘一见。” “那你凭什么能断言真伪?”风足忍不住喝道。 中年男子不动声sè,只轻描淡写地说道:“在下虽未见过此画真迹,但此时此刻,就算一眼都不看,也可知两位手上的画都是假的!” 此话一出,全场骇然,风足脸上一片怨毒之sè,我自然也是愤愤难平,但看这中年男子神秘异常,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只能压着怒火问道:“先生连看都不看就说这两幅都是赝品,其中原因还请赐教!” 中年男子正sè道:“千古第一画,绝非凡品可比,即使是普通人也能直接感觉到画的意境和深意,传说看到此画之人,十之有九都会受其感染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这两幅画中若是有一幅是真品,三岁小孩也能分辨出来,何用再多理由?” 我们听得哑口无言,风足忍不住质疑道:“传说多半夸大其词,我就不相信看到一幅画就能让人喜忧有变,你说我的画是假的,可要拿出真凭实据来!”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走近一步仔细凝望了桌案上的两幅画片刻,叹道:“要证据又有何难,你们只要在此等待半柱香即可。” 风足yīn森森地说道:“有证据就拿出来,没有就别在这里拖延时间!” 中年男子似未听见,只是将两幅画又重新卷起来,放在一边,接着伸手到了桌案下面,从一个暗屉中径直取出了两卷纸和笔墨若干,看到这些东西,我们眼前一亮,难道他是要当场作画吗? 只见他熟练地铺好纸张,磨了两下墨就开始毫不犹豫地挥笔,那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天生吃饭喝水那么自然。看他画的初步形状,竟和我们偷来的两幅画是一样的,似乎是要把这两幅画临摹下来。可他竟然将原画收起来了,难道他仅凭着记忆就能在半柱香的时间里把两幅画都临摹出来? 这中年男子的气场从落笔开始就完全改变了,他的神情全部都集中在了画卷之上,仿佛地动山摇、世界末rì都无法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开来,这种集中力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我们只能默然不语地盯着他挥毫泼墨。 我也盯着画卷看,两幅画上都是一名贵妇人的肖像,便是传说中四大美人之一的孟娜夫人,但有关她的故事千变万化,鲜有人能确定她的真实姓名,更没有人能说出她相貌几何,只是传说她的微笑是天下男人都无法抵抗的。而名画《孟娜夫人的微笑》也忠实地记录下了那倾国倾城的一笑。这两幅画上的贵妇人虽然发型和衣着都有较大区别,但样貌却是一模一样,微笑的神情也仈jiǔ不离十,看久了仿佛都觉得画作要活过来一样。两幅画右下角的落款“戴奋齐”印章也是分毫不差。真是让人越看越觉得诡异。 而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中年男子竟然只用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就完成了临摹。在我们一片惊诧声中,他将四幅画并排摆到桌案上,神情轻松地说:“请副盟主看一看,除了印章落款,在下临摹的两幅与原来的两幅画可有何区别?” 副盟主凝神看了许久,终于得出了结论:“先生神技,临摹和原画相比,每一滴墨的颜sè深浅,形状厚度都完全一样,这两幅临摹之作只要刻上印章,存放五百年,待墨迹沉淀后,便与两幅原画一模一样,就算我这‘相风之眼’再jīng明十倍,也无法区分了。” 风眼口中竟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在场之人的吃惊程度已不言而喻。那中年男子微微笑道:“副盟主谦虚了,这两幅画我既然能够当场画出,便不可能是原作,否则那千古名画也太不值钱了。” 他说的话字字敲在我心头,没想到自己费尽心血盗来的画竟是一幅赝品,旁边风足的脸sè也是难看至极,嘴角抽动着想争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已至此,当然无话可说,我只有向那中年男子躬身一拜,红着脸说道:“风手行走江湖多年,自以为盗宝绝无失手,今rì却将一幅赝品当作稀世珍宝,若非先生指点,如今还蒙在鼓里,实在汗颜惭愧,方才我有眼无珠,不识庐山真面,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仍是微笑着说:“不敢,在下吴道人。” 吴道人!“画圣”吴道人!原来他就是当今天下第一画师吴道人,怪不得有如此神技。 众人正感叹间,风足忽然又开口道:“原来是‘画圣’亲临,可如此一来,您挥毫的这两幅画可就不是随随便便的画作了,也许江山代有才人出,吴先生您的功力说不定早已超越了戴奋齐,您能够画出一模一样的画作,却也并不代表我的画不是那所谓的千古名画。” 我转念一想,风足虽是为自己辩解,但却也不是毫无道理。但吴道人摆摆手叹道:“少侠也太抬举吴某了,在下就算再猖狂百倍,也不敢自称能当场画出千古名画。” 风足不依不饶:“阁下不是没见过那幅画的真迹吗?又怎知自己画不出来?” 吴道人笑道:“我虽无缘见识真迹,却自知绘画功力与我朝前辈画师顾之恺相近,而顾先生年轻时见过千古名画真迹,也曾感叹天下无人能及,是以我才能确定这两幅绝对不是原画,但是两位也无须自责,这两幅虽然不是千古名画,但却也是出自戴奋齐亲笔!” “什么?”我和风足都惊呼起来,众人也都觉得情况变化得不可思议。 吴道人解释道:“这两幅画我临摹得极快,诸位或许以为在下存心卖弄,实则不然。我只有画得如此之快,才能使得笔墨痕迹跟这两幅画一模一样,因为当年戴奋齐画这两幅画时,也是这么快的。” 我问道:“这是为何?” 吴道人继续说道:“只因当年戴奋齐为了潜心完成千古名画,十七年足不出户,期间也没有什么其他画作问世,所以家中柴米无存,家人逼迫下,他才匆匆随手画了几幅画拿出去卖,当时他正全心钻研《孟娜夫人的微笑》,是以画出来的随笔都是孟娜夫人的肖像,也就是这两幅画的由来了。” 我恍然大悟:“所以就连史老大和花少卿那样的巨富都误以为这两幅画是原画真迹,因为它们确实成于五百年前,又确实是戴奋齐亲笔,画的还确实是孟娜夫人的真容。” 吴道人道:“不错,所以这两幅画也并非一般赝品,它们既是出自戴奋齐之手,又是创作千古名画时的草稿,其价值也绝非一般画作可比,两位也不必妄自菲薄。” 我担忧道:“可是先生随手便能画出这样的画作,可见这两幅画即使是戴奋齐原画,恐怕也不是用心之作,只是聊聊应付而成,又能有多少价值呢?” 吴道人笑道:“呵呵,少侠所言差矣。作画快慢与用心无关,这四幅画虽然分别是我和戴奋齐速成之作,但笔力气韵绝无半点欠缺。在下的这两幅画虽是抄袭之作,但盖上我的印章拿到市面上去卖,少说也值白银一万两。而两位少侠盗来的戴奋齐之作,虽然外观与我的画无二,但毕竟是五百年前的绝品真迹,又是戴奋齐亲笔,如今每幅至少也可卖到白银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我心里顿感安慰,虽然远不如预期,但总比三个月的辛苦换来一文不值的赝品要强得多。 风足仍依依不饶:“却不知我们这两幅画相比,又是孰高孰低?” 吴道人面露苦笑:“这可为难在下了,两幅画实在太过接近,而且在书画市场上这种名画的价值本来就有波动起伏,就算是戴奋齐复生恐怕也无法将这两幅分出个高低来。” 这时副盟主站出来说道:“既然如此,这一轮比试便是风耳获胜,风手风足二人平手,你们稍后再比一轮。” 接着他又转向吴道人说道:“此番有劳先生了,还请下去歇息片刻,以后还要多多劳烦。” 吴道人摆摆手道:“不烦不烦,在下自愿来贵盟做事,只求哪天见识到真正的千古名画,副盟主每rì盛情款待真叫我无地自容,如不嫌弃,今rì我这两幅画就权当这一个月的食宿费了。” 接着这画圣就告辞转身离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我忽然心头一热,喊住他大声道:“吴先生,风手虽不才,但今rì承蒙先生指点迷津,他rì必将《孟娜夫人的微笑》亲手奉上!” 吴道人身子一震,转过身来向我长身一躬,正sè道:“若少侠真能实践今rì之言,吴某此生永感大恩。” 我也躬身一拜回应,这时风足yīn森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好大的口气,想取千古名画,可要问问我风足答不答应。” 我怒视着他,正要答话,吴道人却抢先说道:“两位不必再争,若是想寻那千古名画,在下还有一言相告。” 我不再理风足,转向吴道人说:“请先生赐教。” 吴道人神情肃穆,沉声说道:“天下人皆以为那幅画名为《孟娜夫人的微笑》,却不知这只是近一百年的叫法。而在下遍阅古籍,却发现一百年前此画的名字与今天流传的略有不同,但为何如此我却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诸位心思聪慧,或许这一点能对寻画有所帮助。” 众人奇道:“百年前的画名究竟是什么?” 吴道人面sè庄严,缓缓念出六个字:“孟娜,夫人,微笑。” 第十章 长风三侠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黑沉沉的密道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虽然墙上每隔十步都会有一盏油灯,但昏黄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道路,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密道,心里也揣着无数的杂事,所以这一路走得很是郁闷。 终于走到尽头了,推开一扇门,眼前豁然开朗。难以想象这地下竟会有这么大的一个空间,宽阔的场地灯火通明,这竟是一处方圆十丈的小型校场,只不过头顶不是天空,是沉重的石板,让人担心这么大的空间是否会承重不够。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最显眼的是场地zhōng yāng的一个四方平台,还有围栏围住,像是个擂台。远处有一排座椅,现在已经坐了三个人。正中上座那人五十岁上下,身披鲜红sè大氅,面容如刀斧雕刻,一双鹰眼锐利得扎人,没有什么能瞒过这双眼睛,即使全副武装地站在他面前,被他的眼神一瞪,也会觉得如同光着身子被扔到北陆苍狼雪原上一般。如今仅仅隔着十丈的距离被他看一眼,都会觉得身上传过一股寒流。此人正是侠盗盟副盟主,身兼“劫富流”和“汇金流”两部总镇流官的绝世大盗――风眼! 看到副盟主坐镇,我便知今天有重大的事情,而且不像往常一样先到小房间上交赃物,倒是跑到这么个校场来,难道要现场考我们武艺?一想到“相风之眼”的可怕之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再看过去,风眼右手边坐的人却让我心头一喜,这人其貌不扬,头发梳理得很是整齐,仿佛抹了很多油一般,当年我用鸡蛋砸中他脑袋时发型居然都不会乱,此人正是我想找的风耳! 而最后右手边那人却让我一下又很失落,这人身形瘦弱,脸sè苍白,年纪不大却已是一头长长的白发,全身也穿着一袭白衣,远远看去像是冤鬼一般。再看他小腿上紧紧绑着交错的灰绳绑腿,脚蹬一双形状奇特的灰sè鞋子,正是以诡异步法闻名于世的风足。 风足、风耳再加上我风手,世人喜欢并称的长风三侠已悉数到场,看来今rì副盟主恐怕是要提到任命新镇流官的事情了。 一想到这里,我加紧了脚步走过去,心里一团火已经熊熊地燃烧了起来。权利虚名如浮云,但人生在世总有不甘人后的时候。 风眼看我来了,只是点头示意我坐下,并没有多话。风足更是看都没看我一眼。风耳倒是很热情地站起来跟我打招呼,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感激,我突然想起来了鸡蛋的事情,心里一阵愧疚。但眼下也只好放下这件事,在风耳身边坐下。 我们的位子视角很好,能看清擂台上的所有角落,刚坐定,就有一队人从另一边走进校场,为首的就是之前接待我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十几个年轻人,每个人都是一身夜行劲装,从步法身形来看武功底子都很不错。 风眼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沉稳得如同捕猎前的狮虎:“这是我们现今最好的十五名影侠,你们今天每人要挑走一个,接下来的半年里把他们培养成下一代的风侠。” 没有书面任命,也没有公开的誓师鼓舞,副盟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侠盗盟的未来血液交托到我们三人手上,但是风眼说出的话就是最绝对的权威,我们谁也没有疑议。 十五名影侠在擂台前排成一列,我果然在其中看到了影飘飘……和她嘴角还没擦干净的糖浆。她看到我的时候还偷偷地眨了眨眼睛,这个姑娘,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我心里暗自叹息。同时也开始打量其他人。 在这十五名影侠中,除了影飘飘,其他十四人我也全都认识,都是近些年风头正劲的青年影侠,像是jīng擅缩骨功的影无形,足智多谋被称为“诸葛之影”的影七思和传闻心思歹毒毫不留情的影三刀等等,而其中名声最响,势头最猛的无疑便是左起第一人――影超风。 他人高马大,肩膀宽阔,剑眉上扬,一双眸子竟是红sè的。此时立在场中,面对我们四个风侠毫无惧sè。传闻他入伙第一个月就晋升影侠,手段高明、连盗奇宝,第五个月便在单月财富贡献榜上超过了最后一名的风侠,“影超风”之名当之无愧。是最有希望短期内晋升风侠的苗子了。如果要挑选徒弟,傻子才不选他,可是一想到影飘飘,我又很想当一回傻子。 等等,一个不好的念头袭上心头,我们三名风侠来挑选总也有个先后顺序,谁能第一个挑呢?也许他们上完擂台就轮到我们了。 领着这批影侠进来的中年男子退到了场边,风眼站了起来,他的身材也如同声望一样雄伟,鹰一样的眼睛扫视全场,几个年轻的影侠垂下眼睛,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我心里一阵苦笑,如果连跟“相风之眼”对视的勇气都没有,那么接下来的就有他们好受的了。 果不出所料,风眼迈出了第一步,一股强劲的狂气从他身上奔涌出来,如群狼逐猎般席卷四方,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可能连我都在位子上坐不稳了。 本来笔直排成一列的影侠队伍马上出现了松动,两个毫无准备的人后退了一步,哆哆嗦嗦地站住了。好几个人的身形也有些动摇,还能保持纹丝不动的已经不到五个了。 风眼迈出了第二步,狂气如同嘶吼的寒风,变本加厉地冲击着这群可怜的年轻人,又有三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场上满是沉重的呼吸声,大多数人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后背。 第三步,空气中仿佛冒出无数只隐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缩,身边的风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隔着一个位子的风足好像也用力绷紧了小腿。 而对面的十五人中,几乎全部都在崩溃的边缘,有人全身发抖,有人腿软得几乎要跪下来,也有人已经涕泪横流,能够安然站立的只剩区区两人。 一个当然是影超风,他竟然也能御起纯正的狂气,拼命抵挡着风眼的威压,仿佛狂风巨浪中的一块礁石般纹丝不动。 而另一个人,正是那个号称连真气是什么都搞不明白的天下第一奇女子――影飘飘! “你肚子疼吗?”影飘飘忽然伸手扶住身旁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同伴,很关切地问道。在这狂气激荡如炼狱般的校场上,她竟还若无其事地关心起别人来,仿佛副盟主全力的威慑对她来说就像一缕微风一样不值一提。 我想即使是风眼的脸sè也一定不会很好看。 风耳凑过来小声跟我说:“这女侠你认识吗?” 我答道:“今天刚认识。” “叫什么?” “影飘飘。” “一会儿让给我吧!” “想得美!” 这时风足yīn阳怪气地插话进来:“他若不在第一位,又能让什么给你?” 风耳一愣,马上摆出老好人的面孔,转过头对风足笑道:“足兄说的是,小弟只是随便说说。” 我懒得跟风足再做口舌之争,只是盯着场上的局势,风眼明显也对影飘飘很感兴趣,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与众不同的影侠,然后沉声说道:“恩,果然是件宝甲!” 宝甲?难道影飘飘身上穿了珍贵的软甲?可狂气是能够穿透一切障碍直接作用于**的啊,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够抵御狂气的盔甲吗?我一脸迷茫地转过头看看风耳,他也在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你要是第一个选,也把她让给我吧。”我小声对他说。 “想得美!” 就在我们对话时,风眼忽然就回来了,他从座位走过去的几步走得惊心动魄,但走回来时没有人看清这几步他是如何踏出的。我心里一惊,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我们错过了。 接着,风眼冲角落里中年男子示意了一下,那人就默默地走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正在燃烧的香,插在擂台边的柱子上,然后又默默地退到角落里去。 狂气已散,风眼居高临下,面向这些刚刚恢复气sè的影侠们正sè道:“侠铁是你们身为侠盗最重要的标志,遗失侠铁就一定要取回来,现在你们可以在擂台上zì yóu行动,一炷香之后,带着自己的侠铁下来,这就是今天的考试。” 风眼说完就回身坐下了,十五个影侠本来站成了一列,这时忽然散开来了,每个人都尽量靠着围栏,审视着身边的人,只有一个人还留在原地,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的同伴,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影飘飘! 我心里一阵紧张,这考试就是让十五名影侠互相偷取对方的侠铁,同时保住自己的侠铁不被盗走,所以他们才会马上贴在擂台的边缘,跟周围的人保持距离,影飘飘这白痴看起来却完全没有提防周围人的念头,还站在擂台zhōng yāng,自己把自己扔在一个腹背受敌的地方,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这时旁边的风足冷笑一声道:“哼,一会儿我一定把她让给两位。” 我们都没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上的动静,气氛很紧张却也很微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谁会第一个出手呢?虽然场上看起来影飘飘是最好的下手目标,但是无论谁过去尝试,在他出手的一瞬间也是别人盗取他侠铁的最好时机,而且副盟主给出的要求只是带着自己的侠铁下来,偷到别人的侠铁对自己并没有直接的好处,只能减少竞争对手而已,但是冒的风险太大了,无论谁首先考虑的肯定都是保住自己的侠铁,最好让其他人偷来偷去,乱成一团,所以结论就是没有一个人会率先出手!这样即使大家一动不动地拖到一炷香结束,结果也会是皆大欢喜。 那么这考试规则的设置岂不是很不合理?我疑惑地望了一眼上座的副盟主,他的神情很难捉摸,仿佛有些失望,又仿佛很期待。 不过不管他心里有什么样的打算,也绝对想不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本来也许十五个影侠很可能就会这样一直耗下去的,但是有一个人很快就打破了这样的气氛,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诧异地问道:“你们怎么都躲开啦?不是要偷这个吗?”然后大大方方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玄青sè的铁牌。 这个人当然是影飘飘,我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场上其他人还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风耳眼睛瞪得老大,好像看到了怪物,风足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连副盟主风眼的眼睛里都shè出了异样的光彩。 “咦,这个好像不是我的侠铁啊!”影飘飘忽然语出惊人。 我心头一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才是这场考试最难的地方?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印证了我的猜想。 影飘飘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侠铁,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出来:“影……超……风?” “什么?”影超风惊叫了出来,他顾不得周围的威胁,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头一望,只看了一眼,就像看见了鬼一样呆住了。 那的确是他的侠铁,如假包换,可是如果他的侠铁在影飘飘手上,那么他自己怀中藏着的又是什么?影超风赶紧伸手入怀一摸,我相信这一摸应该已经摸出了结果,他自己怀里肯定揣着另一名影侠的侠铁! 有一两个沉不住气的人也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侠铁,结果也都是换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动作好像会传染,本来还担心是陷阱的其他影侠们也纷纷忍不住往自己身上不同的部位去摸,结果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也在全场传染了一遍。影侠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我们这边,眼神里满是敬畏。 大家都明白了这场考试的真实面目,刚才副盟主风眼走到他们面前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偷走了他们所有人的侠铁然后又还了回去,只不过已经打乱了顺序,将侠铁重新分配了主人。这一切恰好发生在我转头和风耳说话时,所以我也看漏了风眼的动作。怪不得之前风眼说过“遗失侠铁就一定要取回来”,原来他是在暗示影侠们侠铁已经遗失了,这场考试就是要让他们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找到自己的侠铁在谁身上并且偷回来! 在场十五名最优秀的影侠,包括那个影超风在内竟然没有一个察觉到自己最珍贵的侠铁已经被人偷梁换柱,风眼的实力是多么可怕已经可想而知,就算我没有走神,也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完全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如果不是影飘飘傻乎乎地掏出侠铁来看,他们可能要过更久才能发现秘密,甚至会全员落败。 我叹了口气,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跟风眼之间的差距。侠盗盟中我以风手为名,是因为我的双手功夫是天下一流,但即使是使出我压箱底的绝技“空痕手”,也不过勉强能跟风眼一样在一刹那偷换十五个人的侠铁,可前提却是必须提前掌握每个人侠铁的位置。而能够在三步里就看出所有侠铁隐藏之处的,天下便只有这独一无二的一双眼睛――传说中能够给一缕微风看相的“相风之眼”! 第十一章 摧风之笛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风足将宝匣绑在腰间,一上来就施展出了“凌风万步**”,他的步法灵动诡异,不仅仅总是踏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变向之快捷,转身之轻灵,都早已超出常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无法想象一个成年人可以像纸片一样飘来荡去,若是直线奔跑,我还自信天下少有敌手,但风足的每次变向都快我三分,而且他的狂气中似乎还带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感觉,无法言状,我能够勉强跟上不被甩远已经非常不易了。 风耳的狂气类型与我们俩的“速派”不同,他选择了侠盗中很少见的“力派”,所以在步法上自然吃亏不少,总是落后更大的一段,但他并不急于贴身作战,而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时不时发出一镖打向风足腰间的宝匣,自然是被风足轻松闪过,但我们看到他如此行事,都深知大事不妙,因为靠暗器是几乎不可能毁掉一个木制宝匣的,风耳shè出暗器恐怕是为了敲响宝匣,听出它的音调,这说明他今天定然是随身带着摧风笛的。 一想到摧风笛,我心里不由得蒙上一层yīn影。副盟主给我布置的任务是“偷”,自然是因为我有能够偷到天下所有宝物的“空痕手”;给风足布置的任务是“逃”,则是因为他身怀“凌风万步**”;而给风耳的任务是“毁”,原因也很简单,正因为他是侠盗盟中唯一能使用摧风笛的男人。 摧风笛是侠盗盟代代相传的神兵,但是几百年来能够使用的人却少之又少,而且唯有继承了风耳之名的侠盗才可能掌握使用技巧。因为摧风笛在使用前必须先要听一听目标发出的声音,然后以狂气催动笛子发声,达到以声击物,不仅需要掌握能够与笛身相适应的狂气,更需要jīng确听出目标的音调,差一分一毫都不行,这种耳力当然只有历代的风耳才具备。 目前的局势非常微妙,我和风足已经全力在应战了,但风耳仍在观望,不仅仅是因为他步法更慢,同时也因为他的位置比较矛盾,若是助我围堵风足,抢先得手的恐怕是我,而一旦宝物到了我手中,他再想毁掉就更难了。但若是他不助我,凭我们任何一人都无法单独追上风足并袭击得手,所以他也不能完全袖手旁观,否则拖到最后便是风足的胜利,我们三人在如此状态下的混战,风耳出手时机的选择显得至关重要。 如果不出意外,风耳的计划应该是趁我们两个缠斗时想办法击中宝匣一次,只需一次,听出宝匣的声音,那么摧风笛即可发动,而到那时,我们二人除了联手制住风耳或者毁掉摧风笛外,别无他法。 但想要击中宝匣又谈何容易,所以场面已经胶着,我们谁都没有办法打破僵局,我紧跟着风足,不敢漏过一丝一毫的机会,风耳干脆停在原地不动了,但手中一直扣着暗器伺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谁都没办法改变这样的局面。 已经过去四分之三柱香的时间了,风耳的耐xìng出乎意料的好,我心里有不详的预感的,他应该隐藏了什么特别的杀招,必须先下手为强,宝匣越早易手对我就越有利,而越拖到后面,对他们两人就越有利。所以我横下心来,决定兵行险招,看准了时机,在追逐中移动到风耳和风足之间的一条线上,忽然加速向前一冲,风足当然避开了,但耳边风声响起,风耳的暗器也如同所料地抓住这个空档打了过来。我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虽然我没有办法像风耳那样jīng确地听声辩位,但既然知道这一镖是打向风足腰间宝匣的,那么我就可以做到另外一件事。 我故意装作变向再次扑向风足,根本不留余力,一副拼命的样子,右手也努力向前探去,这一探手和风耳的暗器当然都无法威胁到风足,他轻灵地一转,已经将我们的攻势都闪了过去,但是我伸出去的右臂则刚好到了预期的位置,风耳的暗器正好shè来,堪堪擦过我的手背,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风耳低低惊呼一声,这变化也是他始料未及的,看来他的暗器肯定也淬了麻软散,风足则是得意地冷哼一声,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场上也只有这两个呼声,副盟主虽然看得见,但他气定神闲,自然不会发出什么声音,而其余的影侠们,应该全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我缩起身体收回受伤的右手,同时也挡住了旁边人的视线,左手急急掠出在右手背上轻轻一拂,空气中有一道微弱的白sè痕迹闪过,同时伤口上也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楚,他们两人应该只能看到我像是捂住了伤口,但都没有发现我已经使出了“空痕手”,将手背上混杂着麻软散的毒血从血肉里取了出来! 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成功用“空痕手”为自己解毒,这一招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酿成大祸,血肉骨相连,出招偏差不得一厘一毫,否则不仅仅会取出毒血,还有可能挖出血肉甚至伤及筋骨,那样我这只手就永远废掉了,这次兵行险招连我自己都觉得成功得很侥幸。 但这一步棋还是成功了,我模仿着中毒的迹象,身子缓缓软掉,倒地不起。风耳和风足全都被骗过了,以为我确实昏迷不醒,这样他们俩必然会正面冲突,还不会对倒在地上的我有丝毫防备,我趁乱偷取匣中宝物的机会就大大提升了。 随着我的倒地,场上才传来一阵惊呼,影侠们终于也看到了形势的急转直下。我静静躺着装成昏迷,偷偷从眼皮缝里观察这场上的变化,等待风耳的出手。但是风耳的举动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这家伙竟然还站在原地不动,如今表面上我已经毫无作用,凭他自己想要追击风足简直难如登天,这时他若是再不出手则必输无疑,为何还能耐得住xìng子? 只见风耳停在原处,风足见状也诧异地后退几步站住,问道:“你还不出手,莫不是已经认输了?” 风耳一笑,一边伸手向怀中摸索,一边答道:“我这一出手,足兄可要小心了。” 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支形制特异的碧蓝sè长笛,我心里一惊,这恐怕就是摧风笛了,但如今宝匣还未响过,摧风笛如何使得? 可是风耳竟径直将笛子摆到面前,张口就吹,这不吹则已,吹则真是一鸣惊人。 谁也无法想象这么一支细瘦无比的长笛竟然能发出这么巨响的声音。那“呜呜”的声音简直像是万鬼夜哭,震慑全场。除了我和副盟主外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这可苦了正在装昏的我,想捂住耳朵却又不能动,只能忍耐着耳膜尖利的刺痛。 这绝不仅仅单纯是笛子吹奏出的声音,肯定是风耳的狂气经过长笛的震荡以声音的形式爆发出来的结果,他的狂气已经修炼到能够附着在死物之上,的确胜我一筹了。 我忍不住担忧地望了一眼风足腰间的宝匣,好在它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风耳这样做难道只是虚张声势?就在我疑惑之际,那“呜呜”的笛声忽然转换了音调,从极低沉逐渐慢慢高昂起来,随着音调的升高,空气中响彻着这不祥的鬼哭声。副盟主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撤开了好几步。紧接着他身下的座椅竟然凭空剧烈地颤动起来,影侠们一个个面sè惨白,显然是惊吓不小。随着笛声音调的升高座椅也是越震越剧烈,最后竟然“嘭”的一声爆裂成了碎片。我心里一惊,这一吓可真非同小可,原来风耳还有这一招! 共鸣!摧风笛之所以可以隔空击物,正是利用了共鸣的原理,如果笛音的音调和物体自己固有的音调完全相同,就能引起物体产生大幅度的共鸣,直接震碎目标,所以风耳之前才需要先听出宝匣自己发出声音的音调,再用摧风笛jīng确地吹奏出同音调的声音,这是侠盗盟内部都知晓的摧风笛用法。但是今天风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他竟然准备用摧风笛将从低到高的每个音调都尝试一遍,这样凭他的耳力可以很轻松地听出哪个音调与宝匣发出了共鸣,再将声音集中到这个音调上,那时无论风足逃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宝匣被毁的命运了。 风足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战术的可怕,猛然发力直冲向了风耳,但风耳完全不为所动,闭着眼睛继续吹奏,风足怕脚步赶不上,匆匆先打了两枚风刺过去,两镖直shè风耳胸前,逼他不得不避。 但风耳竟然没有避开,两枚风刺直接打在他的胸口。可他口中吹奏仍然没有停下,音调仍在升高,忽然风足怀中的宝匣震颤了一下。 没想到共鸣竟是如此强烈,肉眼就能看出宝匣的强烈反应。风耳没有停下来,竟继续升高着音调,而随着音调的升高,宝匣的震颤也是越来越剧烈。 风耳已经接近了宝匣的固有音调,马上就要发生剧烈的共鸣了,千钧一发之间,风足已经赶到风耳面前,飞起一脚正中风耳手肘,硬生生地打断了摧风笛的声音,我松了口气,近身后他们的缠斗中风耳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摧风笛应该无法再响了,而我的机会终于来了,只要趁风足没有防备时暴起发难,接近宝匣就不再是不可能了。 所以我极力压抑身体,静静储存着力量,同时偷偷观察着他二人的交手。但是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风足的身体又化作了一团灰影,绕着风耳上下翻飞,狠辣的拳脚也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度纷纷落到风耳身上,拳拳到肉,脚脚入骨,远远听起来都觉得疼。但风耳竟似毫无反应,反倒看准了一个近身的时机,忽然一把抓住了风足的右脚脚踝,猛力一握,竟传来骨骼断裂的响声。我已惊出一身冷汗,风耳以“力派”狂气见长,这一抓一握恐怕就有千斤之力,风足的脚踝定然已是重伤了。 果然风足面露痛苦之sè,勉力凌空拧起身体,用左脚蹬向风耳面门,这一次风耳终于没有硬接,而是松手躲开,退了几步。受伤的风足也赶紧单足点地退出去好远,似乎对风耳很是心有余悸。 这一系列的变化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若是面对面较量,出手不如我们快的风耳常年都处于下风,今rì他竟在一对一对决中重伤了风足,而且从暗器到拳脚居然都无法伤他分毫,简直像是修炼了“坚派”的狂气,但风耳的狂气种类明明是“力派”,从刚才单手伤风足就可以看出他绝没有改变狂气的类型,真是匪夷所思。 此时风足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了,只听他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好一副金刚链甲,不想我风足今rì大意输在你手上!” 我这才恍然大悟,风耳衣服下面穿着金刚甲,这种链甲虽然不算厚,但却是用铁铜铅等十几种金属反复锻造而成,份量极重,普通人穿上甚至可能会被链甲的重量直接压死。即使是受过训练的强壮骑兵,也只能在马上穿戴,而失去步战能力。但这种链甲正适合jīng通了“力派”狂气而力大无穷的风耳,他体力之惊人,竟能穿着近千斤的链甲活动自如,怪不得打在他身上的暗器和拳脚都全无用处。 形势巨变,风耳又端起了摧风笛,他已经非常接近宝匣的音调,只要笛声再响起来,可能一切就结束了。我紧张地扫一下场上位置,他们两人各在我的左右两侧,全都侧身对着我,注意力并不在我这边,这时候我如果向一人突施暗算,得手的可能xìng很大,但是我该冲向谁呢? 风足的一只脚已废,已经无法再施展“凌风万步**”了,要追上他偷走宝匣中物对我来说难度不大,但此时此刻,向他下手未免有趁人之危之嫌,若是实战面对敌人,我当然可以狠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但风足毕竟还是同盟侠盗,场上又有一堆影侠观战,若是我如此卑鄙诈伤又背后偷袭重伤之人,岂不被人耻笑? 一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已经突然弹了出去,像拉满弓shè出的箭一般直刺风耳。双手凝聚了独门的真气,眼中盯着那支碧蓝sè的长笛。这一冲已经是我毕生功力的爆发,连自己都觉得快得无法掌握。风耳确实防备不及,他听到风声时我已在面前了。 挥手,擦身,白痕一闪。摧风笛中间的一段笛身已经握在我的手中,剩下的长笛在风耳手中断作两截。 出手后我马上就后悔了,如果我冲向的是风足,结果可能虽然不光彩,但十拿九稳能够偷到匣中的宝物,同时也伤不到风足,更碰不到风耳。只要宝物到了我手,风耳再想故技重施就难了。但刚才形势太过紧张,我竟然只为一个光明磊落的虚名放弃了代价更小的选择,将侠盗盟代代相传的摧风笛亲手毁掉了,实在是不智之举。 风耳面sè惨白,喃喃道:“这就是‘空痕手’,果然名不虚传!” 我却是毫无得意之心,面有愧sè想道个歉。但风耳却反倒两手一揖对我说道:“多谢手下留情,刚才手兄若是有伤我之心,就靠这破链甲恐怕也保不住在下的命吧。” 看他竟全无怒sè,我不禁问道:“你不怪我毁了摧风笛?” 风耳道:“交手比武,损伤兵器在所难免,何况只是一支仿品,手兄何必介怀?” 仿品?!我大吃一惊,这支长笛竟然只是个仿品,而且刚才一发声就有了这么大的威力,那真品一出,宝匣肯定会马上灰飞烟灭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风耳竟从怀中又掏出了另一支长笛,颜sè制式跟第一根一模一样,但却明显能感觉到小小的笛管中隐藏的巨大力量,仿佛有灵xìng一般,碧蓝sè的笛身在摇曳的火光下渗出鬼魅般的气息,仿佛嘲笑着我的无力。 这才是真正的摧风之笛! 第十二章 黑风乱魂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十年前,面对着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重伤的我意识开始模糊,等醒来时却发觉已经闯阵成功了。一群和尚手忙脚乱地将一个个浑身是血的铜人抬去抢救,却没有一个人靠近我,偶尔经过我身前的师兄弟们也都踮着脚快速跑过,如避瘟疫。事后师傅告诉我,那一天,有股黑风袭寺,十八铜人重伤过半,两人终身残废。 十年后,进入侠盗盟以来最大的挑战摆在了我面前。风足已伤,风耳绝招未出,我却已经把自己的底牌都亮出来了。 果然,风耳脱掉外衣,从身上扯下了金刚链甲,往面前随手一扔,一声巨响传来,整个校场仿佛都震颤了一下。场边的影侠们个个面如死灰,显然没有料到这件看似很单薄的链甲竟然有这么重。我也暗叹不好,风耳看到了我的“空痕手”,应该明白我这一招是完全无视任何障碍的盗物绝技,区区链甲绝对无法挡住,现在风足无力进攻,对付我一人,链甲就只是个累赘了。而我已经暴露了诈昏的计谋,再也无法攻其不备,再加上已经显露了绝技,恐怕很难阻止风耳的下一次吹奏了。 但即使希望不大,我却也要勉力一试,若是让摧风笛再次响起,宝匣就绝无安然无恙的可能了。 时间所剩无几了,我不敢冒险直接去偷宝匣,因为风耳的笛声很可能会比我更快,所以必须先制住风耳,再去追风足,风耳也早料到了我的进攻,他没有急于吹响摧风笛,而是摆好了架势,等着我冲过去。但我只冲近了两步,他便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竟一脚将地上的链甲踢飞了起来。千斤的合金如同一头猛兽,向我迎头撞了过来。 如果这样撞上去,一定死无全尸,而面对如此势大力沉的“暗器”,也不可能硬接,我只好向一旁躲闪,但眼看要避过链甲的笼罩范围,突变又起。 这副完整的链甲竟然碎裂了,瞬间就化作了成千上万个小环,看来风耳还在上面做了别的手脚,但我已无暇去想是什么手脚,眼前便满是飞shè的小环,充斥了整个空间,毫无躲闪的余地。 我急中生智,脚上奋力一蹬,整个人飞扑到空中,努力维持着水平的姿态,让暴露在暗器下的身体面积减到最少。同时双手凝聚真气向前探出,拼命使出“空痕手”,将shè到面前的小环一一抓在手心里。 但怎奈小环还是太多了,有几个漏网之鱼打在肩腿各处,痛彻心扉,这暗器虽然并不锋利,但份量极重,速度又快,撞上轻则挫伤,重则骨裂,的确让我受伤不轻。 落地的刹那,我眼角扫到风耳正将摧风笛举起,眼看笛声就要响起,我身上却疼得难以行动,心急如焚间,两道亮光从眼前闪过。 是风足又打出了两发暗器,但已经远不如之前的威力了,看来他也受伤不轻,无法借全身之力出招了。风耳吹笛的动作虽然一缓,但他轻松避开了暗器,又再举起长笛,眼看风足已经无法阻止了。 但是趁着这一个间隙,我调匀了呼吸,忍住疼痛,再次逼迫自己冲了上去,我的目标仍然是风耳,只要夺去摧风笛,那么一切就还有机会。 但我本来就不擅长近身肉搏,如今受伤身手又慢了几分,失去了往rì的速度优势,唯一的机会就是使出“空痕手”,但这一招用在人身上实在太过残忍,我又怎么能对昔rì好友下如此重手? 思量间,我终于冲到风耳身前,正准备探手直取摧风笛。风耳的狂气忽然排山倒海般地爆发出来,他抬起一只脚往地上猛然一跺,竟将地面踩出一个大坑,半条腿都陷入了地下,同时波及周围五步的地板都翻转起来,我顿时觉得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手上自然也停下了动作,紧接着风耳竟直接一拧身将陷入地下的那条腿踢了出来,这一脚从地下踢来,带出一大片碎石泥块,直扑我的面门。 我只得拼命向后跃去,一边闪躲,一边奋力使出“空痕手”化解正面飞来的石块,但就在此时,背后竟然传来一阵衣袂的风声。我下意识地扭身躲避,但一个灰影如鬼魅般欺近我的身侧,还未看清来人我的左肋就挨了重重一下,不等反击那灰影竟又不可思议地闪到另一侧,我拼命用右手挥出一拳,拳风未到,他人已经不在了。紧接着我只觉得两眼一花,左肩上就传来一阵剧痛,我只好拼尽脚下全力向右躲避,但那人竟又抢先堵住去路,我躲闪不及被他捉住右手手腕,慌忙踢出一脚想逼他放开,这灰影却又化作了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从我腋下的空档钻过,同时我也听到了自己右腕骨折断的声音。 败了,彻底败了! 剧痛中我几乎失去了意识,但那灰影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突然放开了我闪到一边,我咬紧牙关拼命站住身形,喘着粗气瞪着这个偷袭的人。 这人当然就是风足,他的脚好像不仅没有受伤,步法简直比原来更敏捷了。这是怎么回事?摧风笛的威胁摆在面前,他为何此时来偷袭我却不是风耳?而他既然偷袭我得手了,为什么又突然手下留情,不补上最后一击让我彻底失去抵抗? 这一连串的疑问却容不得我慢慢思考答案了,因为这时摧风笛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了。 果然,在风足偷袭我的这个时机,风耳已经躲到了远处的角落,毫无顾忌地吹响了宣判结果的摧风之笛!一个闻所未闻的恐怖巨响回荡在整个校场上,如神鬼怒号,又如天地悲鸣,眼前的一切都在震颤,仿佛连空气都抖动了起来。我已经顾不上耳膜的刺痛,绝望地看向风足腰间的宝匣,准备见证这最后的结局。 但是我只看到了一团模糊的灰影,我最初还以为是自己受伤过重导致视线模糊了,但接下来才发现那模糊的身影竟然是一个高速晃动的人! 风足竟然能做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用超出人类想象的速度不断左右横移,将自己整个人振动了起来!我登时心中一片明朗,原来他竟然想到这样绝妙的方法来对抗摧风笛的笛音! 声音就是振动,共鸣的原理就是利用空气的振动带动物体一起振,振动的快慢就是音调的高低。摧风笛的笛音必须跟目标振动快慢一致,也即是音调完全相同才能利用共鸣震碎目标。风耳虽然吹奏出了和宝匣一样音调的笛音,但风足却在这笛音中带着宝匣一起振动,在原来空气振动的基础上又叠加了一层新的振动,这样双重振动的音调跟宝匣自己固有的音调不再相同,自然就能够避免共鸣的产生。 风足竟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想到这样破解摧风笛的方法,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也难怪他会率先袭击我而不是风耳,只是因为风耳的绝技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我的“空痕手”却仍然能偷出宝物,所以他才选择先废掉我的双手。刚才他没有给我最后一击,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必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风耳架势已经摆好,笛声即将响起,他不得不应对。想到这里我的疑惑已经解决了一大半,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他的脚为何没有受伤? 问题的答案在笛声停歇后就揭晓了,我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事实,却根本不敢相信。 风足的身影也在笛声歇止后慢慢停了下来,在场的人都看清了他那异样的身姿,所有目光都停留在他的下半身上。但即使是亲眼所见,仍有人无法相信这惊人的诡异景象――风足双腿的膝盖以下没有腿脚,只有两根单薄的铁片! 说出去谁又会相信,名满天下的“凌风之足”,竟然是个失去了双脚的残废! 那他之前那一瘸一拐的动作全都是诈伤了,我向风足之前诈伤时站的地方看去,果然地上丢弃了两个假肢,上面的灰绳绑腿和奇形的灰鞋无疑是属于风足本人的。之前风耳抓住风足脚踝时确实发出了断裂的声音,只不过他空手握断的是假肢,风足故意假装受重伤退了下去,可见他早已经发现我是装昏的,肯定是之前我让自己误中暗器的演技太拙劣了。所以他才反将一军,逼我出手,在伺机换上铁片假肢,趁我与风耳缠斗时一举发难,大获全胜。 我又仔细看了看他膝盖下的两根假肢,那是两片薄薄的乌黑sè长条形铁片,各用一个钢圈固定在膝关节下方,接着按照小腿的形状往下延伸,最后弯曲成脚的样子,做功jīng良无比,简直仿佛是生在身上的畸形腿一样。看到这两根假肢的样子,我终于明白了“凌风万步**”的奥妙。 人的血肉之躯之所以无法像纸片一样飘来荡去,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体重的关系。越是武功修为高的高手,身体的肌肉就越紧实饱满,体重也就越大,虽然力量也随之增大,但敏捷程度必然会下降。风足失去了双脚,却有机会用更轻薄的假肢来代步,体重本就比常人要小了。再加上他专练下盘的肌肉力量,上半身修炼极少,是以整个身体的体重可以减到最小的程度,这样虽然他在奔跑时摆臂无力,中距离直线冲刺并不如我,但由于身轻如燕,却可以轻松转向变速急停,自然就能练成“凌风万步**”,而且这是属于他的独门武功,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模仿。因为没有任何武功能够凭空减轻一个人的体重,除非是舍弃躯体的壮举。与那些欺世盗名,号称能够踏雪无痕的骗子不同,这才是货真价实、真正意义上的轻功! 风耳的脸sè也变得异常难看,如今他虽然手持着绝世神兵摧风笛,却已毫无用武之地,换上铁片假肢的风足身法比原来快了很多,而我现在左肩脱臼,右腕骨折,身上大小伤无数,已经不可能再跟他联手夹击风足了,这一战的结果恐怕已尘埃落定。 风足立在场中,如王者君临天下般环视全场,如今确实已经无人能够对他产生什么威胁了。我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副盟主身旁的那炷香,一缕微弱的香线还苟延残喘着,眼看着就要熄灭了。正如同这场比试中我和风耳的命运一般。 败了,我终究还是要败了! 这感觉很不好。 看着风足身下的假肢,我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他的双脚是何时失去的?是在战斗中被敌人夺走?还是在哪个宝库里中了恶毒的机关?抑或是他为了炼成轻功自己砍掉的?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他拖着残障之躯,以实力先后击败了我和风耳,这份坚忍和勇气,却让我不得不佩服。虽然往rì我对他的脾气xìng格颇有微词,也与他处处针锋相对,但今时今rì,我才发自内心地敬佩起这个对手来。 但越是如此,我却越是不想输。今rì一败,输掉有关千古名画的关键线索还尚在其次,输掉的这股气势和信心却恐怕确实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不能输! 这样一个声音在心中回响,我脑海里充斥着不甘心的念头,这时,一股异样的感觉突然袭来。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视野里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尽管拼命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但一股难以抗拒的睡意还是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 不好!这种感觉让我回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惨剧,一个危险的预感紧紧抓住我的心脏。 “黑风乱魂术”!这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再醒来时已恍如隔世。身上剧痛依然,但左肩脱臼的关节已经被接回去了。一个长发的女孩正在给我的右腕做包扎固定。包扎得虽然很细心,但手法还真是不敢恭维。包得厚薄不均不说,连用作支撑的木棍都摆得歪歪斜斜。这人自然就是影飘飘。我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包扎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昏过去前的情景,慌忙紧张地四下张望,满心忧虑地问道:“有人受伤吗?” “当然有哇,受伤最重的就是手老大你啦,怎么你不记得了?”影飘飘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口中嘀咕道,“难道被打傻了吗?” 我心里一片欣慰,看来这次没出什么意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手心里攥着一个小纸团,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两个字“北刺”! 这是哪里来的纸团?上面的字迹为何如此面熟?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将纸团揣入怀中,坐起身仔细环顾着四周。眼前火光闪动,校场还是那个校场,人还是那些人,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已经变得不同了。 风足正把假肢换回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满是得意之sè。影三刀贴在旁边,不断陪着笑,无非是一些不着边际的吹捧。但风足对自己的假肢视若珍宝,丝毫不让影三刀插手。风耳也似乎受了些轻伤,表情显得很沮丧。影惊鸿在帮他包扎,嘴上也是不停地在说着什么。限制比试时间的那炷香早就烧完了,站在旁边的副盟主手里拿着一个jīng致的匣子,看起来完好无损。看来这一场果然是风足胜了。 我正暗自沮丧不已,却忽然注意到副盟主的表情有些异样。他那一向处变不惊的脸上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神sè,而一双犀利的鹰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这边,仿佛想要用目光把我全身上下都透视一遍一样。 这眼神让我心里刚刚消退的不安又慢慢萌生出来,看来“黑风乱魂术”还是发动了,不过在场只有风眼一个人发现了异常。 连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黑风乱魂术”的原理到底是什么,师傅曾试图用最简单的jīng神分裂症来解释,结果被少林人道院的**师们批得体无完肤。那帮老头子的观点是jīng神分裂无法造成这样明显的失忆和超自然的能力提升,没错,他们的原话中用的就是“超自然”这个词。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因为被这样形容而得意过,只因为我坚信,那个东西绝对不是我!它甚至连人都不是! 如果那个东西也有名字,它的名字无疑应该是黑风。它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但见过它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把它形容为一阵黑sè的风,一阵残忍恐怖的黑风。 每次面临绝境时,我的身体都会被它抢占,算上今天,它总共只出来过四次,但仅仅是这前三次中,就有七个人丧命,十八人终身残废,重伤者不计其数。每次从“黑风乱魂术”中醒来,我的手上都会沾满鲜血,身边满是人的骨肉和内脏。 今天的情景太不寻常了,大多数在场的人竟然没有看到黑风的出现。那么在我昏迷这期间黑风到底做过了什么?它的出手是被副盟主阻止了吗? 我的疑问被风足的声音打断,他已经收拾好了身边事物,抱拳向副盟主说道:“副盟主,今rì之比试结果可是该宣布了?” 副盟主竟似没有听到,仍然直勾勾地瞪着我这边,风足又叫了几句,他才缓缓回过神来,轻叹一声:“嗯。”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谁也没见过这样的风眼,这位一代绝世大盗,此时此刻的表情竟一片茫然,简直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垂暮老人,他仿佛费了很大力气才开口缓缓宣布道:“今rì这场比试,一炷香后宝匣完好无损,按照规则是风足获胜。” 风足虽然也有些奇怪副盟主的表情,但听到这个结果仍是露出一脸喜sè,高傲地上前一步,准备从副盟主那接过胜利的奖品。 但副盟主迟疑了一下,对他说道:“且慢,之前比拼上交财物时风耳已经率先获胜,按照约定,综合两轮比试结果,今rì选择影侠的顺序,便是风耳第一,风足第二,风手第三,你们先从四名合格的影侠中各选一人吧。” 我挣扎着站起来,面有愧sè地说道:“今rì风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两位先请吧。” 我就是输,也要输得起。 风耳向我点头致意,说道:“手兄不必自责,之前一场恶战,小弟对你的‘空痕手’佩服得五体投地。胜负在天,你我都还需多加自勉。” 风足只是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风耳,你上一轮赢了我们,选影侠就先请吧。” 风耳笑道:“那小弟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转向影侠们。此时影侠们都已经站好了位置,排成两排。后排是落选的十一人,前排四人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我一一看过去,这四人虽然特点不同,但最强的那个还是毫无争议,第一人的选择也显而易见。 风耳果然朗声问道:“影超风,你可愿跟随我学艺?” 影超风面露喜sè,当即跪下拜师。 之前除他以外的三名影侠都在帮我们三个疗伤,影飘飘或许只是之前跟我相识一场,好心来帮忙,但另外两人却摆明了想跟风侠套近乎。影超风看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的脾气也是比较直,自然不会像别人这样谄媚,但如今第一个被选走,当然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接着风足踏步上前,一指影惊鸿,简短地说道:“我选你。” 影惊鸿连忙跪下,大声喊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一旁的影三刀一脸急切,显然没想到风足竟没有选择他。但这个结果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影三刀jīng通伪造赝品之术,以为以后可以帮着风足打理假肢,做点改刀涂sè的工作,但却他却不知道,风足这样xìng格多疑的人又怎会放心把xìng命攸关的假肢交给别人,影三刀实在打错了算盘。他自己的实力平平,不过头脑灵活,脸皮厚而已。但说到智计,他又怎比得上影惊鸿,风足的选择是理所当然。 只剩下我手上的一个名额了,影三刀着急地向我陪着笑脸,汗珠从额上沁出。我正要开口,这时风耳却拉过我到一边,压低声音在耳边说道:“手兄,小弟本不该插话,这影三刀虽然计谋卑鄙,但实力也还算不错,小弟知道你一向嫉恶如仇,看不上影三刀这种人,可那影飘飘武功实在太过低微,能够走到这里只是全靠运气。你若选了她以后恐怕实在cāo心过度。为了大局着想,你可不能意气用事,还是选了影三刀多加管教吧。” 风耳果然知我心意,但我却向他一笑,只淡淡答道:“多谢提醒,孰轻孰重,我心里有数。” 然后我转过头,对着影侠们正sè道:“我今rì的选择只以侠义为重,为侠者,身正才能兼济天下,心邪者天地不容。兵不厌诈,却也有所为有所不为。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引以为戒。” 影三刀的脸sè越来越难看,我不再废话,直接宣布道:“影飘飘,你可愿跟着我闯荡江湖?” “当然愿意啦!”影飘飘开心地跳了起来,真是个喜怒全形于sè的家伙,看来我以后果然有的cāo心了。 风耳叹了口气,我转过头小声对他说:“你也不用担心,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说不定你我都小觑了影飘飘的能耐。” 风耳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一旁的风足不耐烦地说道:“都选完了吧,你们赶快拜师,我还等着取千古名画的线索呢。” 影飘飘却没有跪下,而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小声地问道:“一定要拜师吗?” 我笑道:“你想怎样?” 影飘飘道:“你不过大我四、五岁,叫你师傅显得好老哦,我能叫你大哥吗?” 风足大笑道:“风手,别人都嫌弃你本领低微,不肯拜师了,你这‘移风之手’以后也该改一改了吧。” 风耳连忙出来帮我打圆场,向影飘飘训斥道:“你这影侠好不知天高地厚,一rì为师,终生为父,既然跟着风手学艺,岂有不拜师之理?” 我站出来笑道:“罢了罢了,拜不拜师不过是个形式,她喜欢怎么叫便怎么叫吧。我风手今rì确实惨败,但二位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千古名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我最后那段话是冲着风足说的,他也横眉怒视着我,气氛再次紧张了起来。 “风手今rì未败,是老夫败了。”副盟主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我们的争执,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风足皱眉问道:“此话何意?” 副盟主不答话,只是举起右手,把那枚至关重要的蜡丸展示给我们看。一想到里面就有关于千古名画的重要线索,所有人的情绪一下子又高涨了起来。 风足欣喜若狂地接过了蜡丸,我们很识趣地站开了一段距离,愿赌服输,此时我和风耳都没有争抢这蜡丸的念头,何况风眼就在现场,又有谁敢当着他的面造次? 风足已经捏开了蜡丸,他的表情也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怎……怎么会这样?”风足震惊不已。 我们也都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风足大声问道:“蜡丸怎么是空的?” 副盟主黯然道:“不错,是空的,所以今rì是老夫败了。” 蜡丸是空的?副盟主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是谁提供的这个线索,竟然能骗过“相风之眼”,可是为何副盟主刚才才发现蜡丸是空的? 风足不甘心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副盟主抬起头来,眼神又投向我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答道:“蜡丸中本来有一个纸团,但现在却没有了。” 风足激动地叫道:“这怎么可能?蜡丸完好无损,上面毫无裂缝,纸团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他也转过头瞪着我,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想起了刚醒来时手心里攥着的那个纸团,终于明白了一切,之前我的“黑风乱魂术”确实发动了,那个可怕的东西也的确出手了。 它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副盟主手中蜡丸里的纸团! 第十三章 一纸之争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是你?”风足仍是一脸不相信地瞪着我。 我无言以对,这真的算是我做的吗? 风耳也忍不住发问:“可你至始至终都离副盟主很远,怎么可能偷出他手上的东西?” 我一脸惭愧,哑口无言,总不能让我回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副盟主替我开了口:“风手确实没有近我身,但想不到他已经可以隔空这么远使出‘空痕手’了。” 风足又开始咬牙切齿:“这果然是‘空痕手’吗?” 副盟主道:“不错,能够相隔十五步从封闭的蜡丸中取物却又不破坏蜡丸的,天下除了‘移风之手’外恐怕再无第二人了。” 风足问道:“可他双手皆废,如何使得出‘空痕手’?” 副盟主望着我沉吟了一下,道:“恐怕这‘空痕手’根本不是手上的功夫吧。” 这句话说得我内心一颤,竟仿佛一语点醒梦中人,想我每次使用“空痕手”都会用手去动作,但伸出手是否只是我自己的一种心理作用?若是不靠双手能否同样使出这一招呢?至少黑风就做到了。除了风眼没有人发现它的动作,但纸团就已经到了我手中。 风耳长叹一口气,对我正sè道:“手兄神技天下无双,风耳输得心服口服。” 在场的所有侠盗都盯着我看,须知不露声sè,隔空取物,是天下所有侠盗都梦寐以求的招式,又有谁会不感兴趣呢?但如果他们知道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一招是怎么回事,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场上沉默了一会儿,率先打破寂静的却是影惊鸿,她忽然向风眼问道:“副盟主,今rì这第二场比试是宝匣的争夺,但风手大侠却率先向蜡丸下了手,这个可合规矩吗?” 副盟主答道:“我在规则中未提到这一点,只是说获胜者便可拿到我手中的蜡丸,现在风足确实已经拿到了蜡丸,仅从这里来看,却是合规矩的。” “既然如此,小女子明白了,”影惊鸿转头拉过风足,在他耳边低语说了些什么,风足的脸sè忽然一变。 另外一边风耳的脸sè也变了,他耳力惊人,定是听到了影惊鸿的话,慌忙惊呼道:“手兄小心,他们要……” 风耳的话刚说到一半,风足就已经冲到我面前,他的身影再次模糊成了一个灰影,我重伤在身,完全无力抵抗,身边的影飘飘更是派不上什么用场,我只好勉力向后退去,但风足如影随形,出手如电。 我明知他已经在我身上东掏西摸,却也无法反抗,一旁的风耳也冲上来想援手,但未及他冲到近前,我已觉得怀里一空,那纸团已经被风足偷走了。 风足得手后一把拉过影惊鸿,这二人马上向校场的出口逃去。风耳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喝道:“风足,你怎能趁人之危?” 风足没理他,倒是影惊鸿回应道:“他先抢是合规矩,我们后抢当然也是合规矩,风手本来就是被我师傅所伤,怎么能说趁人之危?” 说话间他二人已经消失在黑沉沉的密道中了,风耳回头冲我喊道:“手兄,小弟今rì帮你追回纸条,但希望rì后纸上线索也能让小弟同享!”说罢他招呼影超风跟上,自己纵身追了出去。影超风略一迟疑,匆匆跑过来向我和影飘飘道了一句“后会有期”,自己也冲了出去。 我虽心急如焚,但怎奈伤势不轻,就算追上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而且我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此事必须当面告知副盟主,所以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他们两对师徒都离开了,校场上一篇哑然,这变化来得太突然,影侠们个个都不知所措。片刻后,副盟主叹了口气道:“我本想加以提醒,可他们出手太快,走得也太快,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恐怕只有我能明白,因为之前我已经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上面写着的是“北刺”二字。 北陆刺客团!一个传说已有近千年历史的杀手组织。整个大秦朝方圆百万里的土地上没有一个活人愿意提起的黑暗帮派。如果千古名画真的在北刺的手上,那么想要成功偷出来就简直难如登天,而就算侥幸得手,想要rì后逃过追杀,则比登天还要难。 副盟主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江山代有能人出,风手,今rì无论武功还是智计,看来都是你胜出一筹啊。” 我无比汗颜,正想说点什么,副盟主却又接着说:“只是你这般毒计,却很可能害死另外两名风侠,连带着两名影侠。我侠盗盟得你一車,却失掉两马、两相,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啊。” 我听得一头雾水,正要再询问,这时影飘飘却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竟又是一个纸团。 我疑惑道:“这是……” 影飘飘道:“大哥你忘啦?这是刚才包扎时你递给我的纸条啊,你当时说让我等两个风侠都走了再还给你的。” “我什么时候……”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惊醒,这是黑风做的! 一切终于明朗了,黑风这个家伙真是可怕,它偷到纸条时已经提前预测到了另外两名风侠会来抢夺纸条,以我这受伤之躯绝对保不住,索xìng将计就计自己写了个纸条攥在手心,让我醒来以为这个就是蜡丸里的线索,却实际把真的纸条交给了影飘飘保管。这样风足抢到的是它伪造的纸条,真的线索却仍然留在了我这里。 怪不得我最初看到“北刺”二字的时候觉得字迹很面熟,原来是我自己写的!写得歪歪斜斜则是因为当时情况危急,我手腕又有伤。所以把他俩送到北刺送死的人,竟然是我自己!这一切当然瞒不过“相风之眼”,所以副盟主说我使了一条毒计,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我惭愧至极,这次使出“黑风乱魂术”,虽然没有血溅当场,但却无异于致四个同门于死地,我还是太没用了! 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趁未酿成大祸,我还可以想办法补救,于是急忙对风眼说:“副盟主,我有要事想单独商议!” 副盟主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但话虽如此,他还是让影侠们都退下了,这些影侠离场时各怀心事,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我让影飘飘也在外面等,于是这个偌大的校场就只剩我和副盟主两个人了。 我向副盟主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遍“黑风乱魂术”,再三求他一定要想办法召回那两人。副盟主听完也是震惊不已,我诚恳地说道:“如今就算我自己找到他们,他们肯定也不会相信,只会以为我是想骗他们收手,能救他们四人的只有副盟主你了。” 副盟主面sè凝重,缓缓说道:“若真是如此,那黑风也果然太可怕了,你修炼这种邪术,早晚会走火入魔。” 我面sè羞愧地说道:“不错,我也恨自己有这邪术,但怎奈这绝非修炼得来,却像是天生的。” 副盟主脸sè缓了一缓,说道:“也罢,我相信你这一次。但下次若是黑风再出现,为了维护我盟的安危,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袖手旁观!” 我答道:“是!到时任凭副盟主处置。不过他四人去找北刺一事……” 副盟主一摆手,道:“我自会全力追回他们,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 “且慢,还有一事,”我连忙叫住转身正要离开的副盟主。 “何事?” 我赶紧说出了之前差点遗忘的重要事件:“可靠情报,朝廷已经掌握了麻软散的解药!” “哦,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副盟主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句。 我震惊道:“您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还没有传开,但我们已经有了对策,不用担心。” 我忍不住继续问:“什么对策?难道我们也有了解药的配方?” “还没有,但已经有人去取了。” 我不甘心地问道:“还能有谁去?这解药事关重大,朝廷肯定委托了六扇门的jīng英保管,我们长风三侠都要去找千古名画了,您又要去追回风足他们,还有谁能有把握偷到解药配方啊?” 副盟主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一丝敬畏的神sè,认真地回答道:“盟主已经亲自去取了。” 第十四章 摄风之魂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我心头一震,盟主竟然亲自出马了,这是已经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奇景了。 侠盗是以偷盗为生的职业,一般并不擅长单打独斗的武功。在高手如云的江湖上,侠盗的武力并不突出。少林寺的人道院最近公布的天武榜上,我们长风三侠都只排到了一百多位开外,风眼大概在三十多位,进入前十的侠盗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高居第二位的风魂。 “摄风之魂”是江湖上的一个传奇,他出现时永远都隐身在宽大的黑sè大袍之下,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也从来没有人能够伤到他一分一毫。作为侠盗盟的盟主,风魂曾一度是富商们巨额悬赏的目标,但近些年已经没有人再敢悬赏他了。只因为五年前发生了一起震惊天下的大事件。 当时江南、湖东和中原的十六家商会联合出资给风魂下了十亿两白银的悬赏令,这笔财富足可以买下一个城,当时全国上至成名侠客下至乞丐孩童,无一不在追寻风魂的下落,甚至侠盗盟内部都出现了很多叛徒。最终有十位当时名动天下的武林高手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联盟,充作专门猎杀风魂的游狼,还自称“剿风十义”。当时人们都嘲笑这“十义”其实是冲着“十亿”去的。但这十位高手可算是当时天下最强的一股战力,当中公认最弱的一个是六扇门总捕头,当年的天下第一神捕灭天罡,而其余九人中有六人在天武榜上排名前十。这样一支队伍组建仅仅七rì就传来捷报,生擒了风魂。并且要在当时五陆首富梁善人家里大摆筵席,邀请群雄来见证这天下第一盗的最后下场。 当时侠盗盟一片大乱,若不是副盟主全力镇压,几乎面临解散的危险。我们长风三侠请命要去救盟主,却被副盟主义正言辞地拒绝,当时有人大骂副盟主卑鄙,想借机当上盟主,但我心里明白,面对这样的对手,就算整个侠盗盟jīng锐尽出,也不过徒增伤亡。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十六商会在梁善人的豪宅中大宴天下的当rì,“剿风十义”竟然一起倒戈,不仅放出了风魂,还联手制住当场所有高手,不仅取走了十亿赏银,更将梁善人家中宝库洗劫一空,之后风魂领着“剿风十义”毫不避讳地从官道上运走了所有财物,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柳沪城。一路上竟无人敢阻拦,各州县捕快躲得像兔子一样。事后人们才明白并不是那十人生擒了风魂,而是风魂用摄魂术生擒了他们,这般手段惊绝天下,自此再也无人敢悬赏侠盗盟的盟主了。 但那件事之后风魂就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了,他转而专心经营“汇金流”,这次竟然又重出江湖,看来麻软散的解药果然事关重大,不过只要有他亲自出马,当然是万无一失了。 至此我再无话可说,副盟主又叮嘱我道:“此番你受伤不轻,虽然掌握了千古名画的线索,但我劝你还是休养好伤势后再做打算。” 被他这么一说,我身上的伤的确又隐隐作痛了,只得连声答应,副盟主又看了看我的伤势,说道:“你的左肩恢复需要二十几rì,右腕恐怕需要一个多月。” 我急道:“这么慢,盗画的时限只有三个月,叫我如何等的下去?” 副盟主怒斥道:“不要天真了,你还不明白吗?rì后的江湖可不是现在的江湖了!” 我问道:“这是为何?” 副盟主神sè冷峻地回答道:“麻软散的解药已经出现,在它流传到天下之前,势必会掀起一阵争夺配方的腥风血雨,而等这配方广为流传之后,江湖就更加永无宁rì了。” 我默然无语,副盟主说的是事实,过去的二百多年间,麻软散的存在拯救了无数江湖人的xìng命,如果它失效的话,那么本来一个浅浅的划伤就能解决的战斗,就会升级成生死相拼。所有人的比试过招都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副盟主忽然又问道:“你学过点穴吗?” 我点了点头,不由得一阵感慨,点穴是一门几乎失传的冷门武功,因为首先要学会认穴,还要能够在高速移动的情况下准确点中穴位,起到的效果往往还没有麻醉的效果好,所以在麻软散存在的时代,点穴是一门很没用的功夫,很少有人会去修炼。当年师傅逼着我学的时候我还一度很抵触,现在想不到竟然要派上大用场了。 副盟主说的不错,这个江湖很快将不再是昨rì的江湖了。 拜别了副盟主,我领着影飘飘离开了总舵。外面阳光依然灿烂,但我的心情却好不起来。风耳走得匆忙,我都没有机会问一问他之前那个奇怪声音的问题。千古名画的线索虽然已经在手,但我现在身负重伤,三个月内能否得手我也完全没有头绪。麻软散的问题更是头疼,也许以后闯荡江湖真的要大开杀戒了。一堆问题压在心头,我只觉得无比忧郁,默默地去马棚牵马,却忽然发现身边的影飘飘又不见了。 这丫头还真是会添乱啊。虽然这家店里的房间都属于侠盗盟的势力范围,但这里已经与外界相通,她穿着一身夜行衣,被外人看到就不好了,我无奈地挨个房间去找,却一无所获,忽然想起这家店是卖什么的,于是赶紧跑到外头的店面上一看,果然看到了正一边擦着口水一边排队等着买糖葫芦的影飘飘。 她的一身劲装黑衣在人堆中很是显眼,卖糖葫芦的伙计脸上也是非常尴尬,他们想必也是侠盗盟的人,看到有同门如此高调真不知作何感想。我的双手都使不上劲,只好压着脾气走过去,冲影飘飘使了个眼sè。 她马上就懂了我的意思,跟着我走到了后堂。没等我开口,她竟然先说话了:“我真笨啊,刚才不应该去排队的。” 我没好气地说:“现在才知道错,要是刚才有条子在外面怎么办?” 影飘飘迷惑地问:“有条子又怎么啦?我老老实实地排队,他们怎么会认出我呢?” 我哭笑不得地指着她身上的夜行衣,她低头一看,仿佛才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哎呀,忘记换衣服了!” 我问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刚才我向你使眼sè,你怎么就知道跟我到后堂来了?” 影飘飘咬着手指头委屈地说:“我以为这家店是咱们盟开的,可以不用排队到后面直接吃呢!” 我气得差点跳起来,原来她刚才说不应该排队是这个意思,真是个没救的吃货!我只好训斥了她几句,带她到一个安静的房间里换衣服,我留在外面等着,就在这时,前头店面处又传来了一阵喧闹。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前面,从门后悄悄观察前面是怎么回事,只看到几个伙计在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而店面前站着几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把排队的人都赶到了一边。 这几个青年油头粉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站在店面前都高仰着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为首的一个更是细皮嫩肉,面容如女子般俊俏,若不是有喉结,我还真要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其中一人正叫嚷道:“我家刘公子赏脸光顾,还不搬把椅子来,你们怎么做生意的?” 一个伙计赔笑着道:“真不好意思,小店只做外带生意,没法子堂吃,客官何不打包几串移步到对面清风楼上慢慢品尝,再叫上几壶好茶,岂不更风雅?” 那人又叫道:“放屁,咱们既然都来了,就要在这吃,你可莫要惹恼了我家公子,否则叫你这破店吃不了兜着走!” 我眉头一皱,已看出了问题。这几个青年表面看起来是纨绔子弟,但却每个人都身怀武功,此番故意来找茬,绝对是有目的的。我此时双手皆废,恐怕不是他们对手,这里毕竟是总舵,那几个伙计看起来也绝非弱者,应付他们绰绰有余,我还是少管闲事,从后门溜走比较好。 正这样想着,一个人从身后冲过来,不由分说一脚踹开了门。我想要阻止她却伸不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闯祸鬼跳了出去。这个人当然就是影飘飘。 只见她长发飘飘,身姿窈窕,换上了一套水绿sè的长裙,更添了几分柔美,看惯了她的劲装打扮,突然见到这女儿装的形象,竟别有一番惊艳的感觉。我一时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是这个看起来很柔美的女孩子跳出去以后居然双手叉腰,冲着那几个青年大声骂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竟敢在老娘地盘上撒野,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小心老娘一双铁拳揍得你们满脸桃花开一身骨架散屁滚尿流爬回家爹娘都不敢认!” 这劲爆的台词不知道是谁教她的,直说得全场鸦雀无声,几个闹事的青年和这边的伙计都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唬得一愣一愣的,一个个都不知所措,最要命的是这疯丫头骂完以后竟然回头冲我这边得意地问道:“老大,我没给你丢人吧?”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都投向这边,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yù哭无泪。 第十五章 虎落平阳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我慌忙闪到门后,避开众人的视线,这种情况下我还是不要暴露相貌的好。接着外面几句不合就打开了,掀桌子砸板凳的声音不绝于耳,我知道自己不用出手,只是静静听着外面的战况。店里的伙计明显训练有素,出手如风却毫无废话。那几个青年和影飘飘却一直在骂来骂去,全场还就数影飘飘骂得最凶,一串一串的脏话俗语朗朗上口,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教她的。 打了半天,终于听到影飘飘大喊道:“吃姑nǎinǎi一脚给我飞回你娘怀里吃nǎi去吧!” 紧接着传来一声“哎呀”,最后一个闹事的青年被踢出了店门,这吵吵闹闹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影飘飘兴高采烈地从外面跳进来找我,手里还抓着两把糖葫芦。我没有跟她多废话,只是带着她快速地牵了马从后门溜出去了。这群人来的意图很奇怪,还是早点远离此地比较稳妥。 我们从小路出城,骑着马奔行了几里地,渐渐远离了柳沪城。我双手不便,骑在马上很是吃力,几里地后便下马在路边休息,影飘飘竟然还在吃糖葫芦,我一路上都很小心地让她不要乱吐核儿,也不要扔糖葫芦的棍儿,防止有人跟踪,这会儿已经离柳沪城很远了,多少也安心了一点。 我们在路边找了一棵大树,坐在树荫下。这时影飘飘终于忍不住一路上的沉默,开始喋喋不休地跟我说话了:“老大,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答道:“宁远城。” 她一脸兴奋地继续问:“那个名画就在宁远城吗?” 我答道:“不是。” 她马上又很失望地问:“那我们去宁远城干什么啊?” 我答道:“疗伤。” 她点了点头道:“哦,是应该先给你疗疗伤,那干嘛非去宁远城呢?” 我答道:“那里有我一个朋友,专治筋骨伤。” 她不甘心继续问:“那名画到底在哪里啊?” 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她马上一脸惊讶地问:“你怎么也不知道?你不是有线索吗?” 我黯然道:“我还没看。” 她露出一副更加不可思议的表情问:“你怎么还不看看啊?是不是手不方便拆不开啊?要不要我帮你看看啊?” 我叹了口气道:“不是,这线索并不是靠我自己得来的,我实在受之有愧。” 影飘飘歪着头想了半天,估计肯定没想明白,但这家伙不死心接着说:“那我受之没有愧,你把纸条给我,我帮你看吧。” 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她撅着嘴闹了半天,见我无动于衷,终于不说话了。 我闭上眼刚休息了一小会儿,却又听到她在长吁短叹:“唉,我真是看错了你啊。” 我皱着眉问道:“什么意思?” 影飘飘故意长叹了一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却想不到你竟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一个人,连张纸条也不敢看!” 我笑道:“你激将我也没有用,这纸条我现在就是不想看。” 影飘飘问道:“那你会不会哪天忽然又想看了?” 我答道:“这个倒有可能。” 她发脾气地嚷道:“你这个人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诶,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你是不是好几个人装在一个身体里面的啊?” 影飘飘的这句话说得我心头一震,我忍不住追问道:“你也这么觉得?” 她理直气壮地答道:“对啊,刚见面时你三拳两脚就打跑了几个好厉害的捕快,而且一点都不害怕,在我眼里完全就是个大英雄;后来跟另外两个风侠比试时,你马上变成另外一副样子,心里都是鬼主意,把全场的人都骗的团团转,让我觉得你原来是个鬼jīng灵;再后来你交给我那个纸团时,整个人又突然变得yīn气森森,话都不说一句,只是在我手心里写字交待该做什么,当时我又觉得你好可怕,比副盟主那个老家伙还可怕;最后你受伤了,又突然变得顾虑多多,畏首畏尾,几个小流氓就把你吓得逃出来好几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是一点都搞不清楚啊。” 影飘飘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但每句话都深入我心。相处了十几年的师傅曾评价我“xìng易变,情难控,如百人附身而无常形。”这个小姑娘只认识了我一天,对我的看法竟然就跟师傅不谋而合。 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影飘飘见我不答话,就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纸条不是靠你自己得来的,那它是怎么跑到你手里的啊?” 我只好回答道:“刚才你说的那个很可怕的我,是另一个人,叫做黑风,纸条是他偷来的,不是我。” 影飘飘道:“呸,不是你是谁?你的手你的脚你的身体做的事情凭什么推给别人?那就是你的一种xìng格,干嘛不承认啊?” 这句话如同惊雷打在我心上,她说的不错,不管黑风做过多少错事,总归是我的身体完成的,若是以什么乱魂术的理由搪塞,无非是想推卸责任。 我沉默了好半天,终于开口道:“也罢,那就打开纸条看看吧。” 影飘飘欢呼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我从怀中掏出那个纸团,正要打开,一阵破风声传来,我急忙用身体撞开影飘飘,一枚暗器如流星般闪过,我们险险避开。 “什么人!”我怒喝一声,其实多半是想给自己壮胆,此时此刻我最害怕的就是被敌人盯上了。 影飘飘被撞得生疼,她皱着眉头跳起来,冲着暗器来的方向大骂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惹到姑nǎinǎi身上来了?还不滚出来让老娘一双铁拳揍得你们满脸桃花开一身骨架散屁滚尿流爬回家爹娘都不敢认!” 伴随着她的骂声,一个红黑sè相间的身影飘落到我们面前。我定睛一看,竟然就是之前来总舵闹事的那个俊俏青年,不过此时他已经换上了黑底红边的官服,一甩纨绔子弟形象,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捕头! “小姑娘,你就不能换换台词吗?”他笑吟吟地看着影飘飘说道。 影飘飘看到官服就吓得不敢吭声,直往我身后躲,我心里一阵失落,不想还是被他跟踪了,但我们已经如此小心,为何他还能追上来,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青年很有礼貌地冲我们一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宁远城捕头蔡京,今rì有缘相见,不知两位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宁远城的蔡京!朝廷御封名号“锁千面”,听说虽然武功平平,但善于装扮成各sè人物打探敌情,是个棘手的角sè。我正要回他两句,影飘飘却抢答道:“我叫张小红,他叫王二狗,我们是过路做生意的,不是坏人,你快走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影飘飘,她的脸上一副认真的神sè,还冲我挤眉弄眼,好像是让我也说两句帮她圆谎,难道她真以为这些鬼话可以骗得了这个捕头吗? 蔡京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这位飘飘姑娘还真是喜欢开玩笑。” 我们俩面sè一变,看来对手绝对是有备而来,这下真不走运了。 影飘飘不甘心地问道:“什么飘飘啊?谁是飘飘啊?” 蔡京笑道:“之前我遇到飞濂城的夏侯双杰,他们已经把两位的体貌特征一五一十地描绘了一遍,相信以在下的眼力肯定不会认错。这位姑娘便是影飘飘,这位受伤的朋友应该是位风侠吧。” 我感觉到有汗珠从后背慢慢滑下,这蔡京的眼力不错,虽然我把包扎的痕迹都藏在了衣服下面,但他还是看出我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否则谅他也不敢直接来挑战风侠。但我还是有件事想不通,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究竟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 蔡京得意地拿手一指影飘飘,说道:“多亏了这位姑娘沿途留下了线索啊。” 影飘飘奇道:“我什么也没做啊。” 我心念一动,急忙问道:“刚才交手时,你可是从他身上偷了什么东西?” 影飘飘一边点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漂亮的荷包,我看了一眼,悔恨地一跺脚,无比郁闷地埋怨道:“这是个蛇尾包,你带在身上这么久竟然都没发现?” 影飘飘一脸茫然地问:“蛇尾包是啥?” 甚至一旁蔡京的脸sè都变了变,我却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无知,耐心解释道:“蛇尾包表面看起来是个荷包,但里面暗藏夹层,夹层内装了一种极细的沙子,带在身上会缓慢地往下漏沙,自然就在路上留下了我们的踪迹。但这沙子颜sè极淡,而且漏出的量非常少,不趴在地上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所以带着蛇尾包的人往往发现不了自己已经被跟踪了。” 影飘飘瞪着那个荷包,感叹道:“这么先进啊?好神奇哦。” 我无奈地问道:“你从来没见过这种蛇尾包?” 影飘飘摇了摇头,我彻底无语了。蛇尾包是捕快们用来钓鱼的常见道具,身为一个影侠竟然连听都没听说过,怪不得连对手都惊讶于她的无知。 我还想再跟影飘飘东拉西扯,但蔡京已看出我是想拖延时间,他无声无息地靠近了过来,我看已难免一战,于是压低声对影飘飘说:“一会我冲过去拖住他,你赶快上马逃,我们三天后在宁远城会和。” 影飘飘马上点头说:“好的老大,你放心,逃跑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苦笑了一下,转头面对着蔡京。如今我虽然双手不能出招,但脚上速度应该还在他之上,就算最后伤不到他,拖延一下时间再逃跑总还是能做到的。 但我一冲出去就知道自己失算了,之前的一场比试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再加上一身的伤,如今我一迈出腿就感到步履沉重,只能御起微弱的狂气,速度远不及平rì,而那蔡京使得是一把铁扇,虽然没有领悟狂气,但他基本功扎实,武功底子很不错,一时间我完全占不到什么便宜。同时他每一招出手都正对着我身上的伤处,四五招过后,我就开始慢慢被动起来了。但我仍没有绝望,只要再撑过一会儿,等影飘飘跳上马逃掉,我自己想要脱身还是有办法的。 可是就在此时,影飘飘的惊呼从身后传来,我忍不住转头去看,可稍一分心就被蔡京一脚踢中左肩,剧痛中我慌忙后退,却又感到背后有暗器shè来,只能狼狈地转身躲开,蔡京此时又趁机近前,铁扇准确地在我左膝下的足三里穴点了一下,顿时让我整个小腿一片酸麻,整个人跌倒在地。接着他在我身上又补了几下,封住我全身大穴,手法熟练,认穴准确,我丝毫无还手之力,全身已经动弹不得。 没想到一天之内我竟然连败两次,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另外一边的影飘飘也似乎被人擒住了,我沮丧无比,这蔡京思虑周全,自然不会只身一人来对付我们两个,刚才真是太轻敌了。 但蔡京的脸sè似乎很不好看,死盯着影飘飘被擒的方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人。我动弹不得,想回头看一眼都不行,只能躺在地上干着急。 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笑声,是几个陌生的声音。蔡京往前站了几步,把我挡在身后,像是护着自己的战利品一样。他稳了稳气息,开口问道:“几位兄弟是哪个衙门的?” 一个浑厚的声音回答道:“本官就是锁无间,这两位是锁无孔和锁无钥!” 蔡京面sè动容,接着说道:“原来是通明城大名鼎鼎的三无锁侠,久仰久仰。不知道在下安排在附近的那帮小弟如今怎样了?” 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太抠门,麻软散的解药都没有分给手下的人,他们现在睡得正香呐。” 蔡京脸上闪过一丝怒容,却努力不动声sè地说:“在下宁远城锁千面,初来贵地,不知手下有何得罪之处?” 又有一个软弱无力的声音说道:“你就是蔡京?果然样貌俊俏,你既然知道这里是通明城的地盘,还敢来这里抓贼,真是没有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啊。” 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基本明白了情况,这里离开柳沪城已经有些距离,很是靠近通明城了。这三无锁侠平时最喜欢跟路过的游狼捕快抢功劳,这次恐怕他们也是盯上了影飘飘身上蛇尾包漏出的细沙,找到了这里,顺手解决掉了蔡京安插的帮手,一直隐藏身形,刚才一举出手就制服了影飘飘。 接下来他们竟然开始当着我们的面讨论起了如何分配我们俩的赏金,我恨得牙根痒痒。这种捕快平时就算七、八个一起上我都不会放在眼里,怎奈今rìyīn沟里翻船,在我身负重伤时竟落到他们手上,还像货物一样被讨价还价,真是奇耻大辱。 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现在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凄凉。 就在我懊恼不已时,一股异样的气息忽然弥漫在空气中,我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人来了! 或者,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第十六章 惊人身份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真的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刚刚还在争吵的捕快们突然同时闭上了嘴,四下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蔡京后退了几步,又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看到他的神sè很不对劲,俊俏的脸上竟然毫无生气,简直像是死人一般。 然后我也终于看到了那个靠近的东西,是一个黑影,正从远处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那个身影每走近一步,眼前蔡京的表情就怪异一分,他的眼神正逐渐地涣散,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我倒吸一口冷气,来的无论是什么人,都一定是个极其可怕的家伙。 接着,空气中的气息越来越奇怪,我仿佛感到有什么东西按在自己的天灵盖上,而且按压的力度越来越大。 本能让我聚集着仅存的狂气抵挡,但头上那股力量如同尖锥一般,很快冲破了狂气的保护,我清楚地感觉到了有一个无形的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脑袋。 然后,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无形的东西只进来了一瞬间,就马上撤了出去。接着远处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那个正慢慢走近的黑影竟然身子一歪滚倒在了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静静地看着这一系列变化,完全搞不清状况。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随着远处那个黑衣人的倒地,空气中那股奇怪的气息消失了,面前的蔡京也恢复了正常。他紧张地面对着远处那个黑影,大喊了一声:“什么人?” 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蔡京明显也意识到了对手的等级是他此生前所未见的。 但那个黑影竟然在地上打着滚哀嚎了起来,惨叫声撕心裂肺,沙哑中透着绝望和无尽的煎熬感,简直不像是活人发出的声音,远远听着都感到毛骨悚然。 我努力去看,却也看不清那怪人的样貌,因为他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中,即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时,脸也一直藏在深深的兜帽里,看不到面容。 蔡京忽然大喊起来:“三无锁侠,快趁此时跟我联手杀了这怪物,否则今rì咱们xìng命难保!”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无论是何种原因,那怪人此时都无力反抗,如果此时不出手,他们很可能凶多吉少。 但那个浑厚的声音却说道:“咱们兄弟才不要去送死,蔡兄,今rì这俩马子都让给你了,后会有期!”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看来这三无锁侠真是胆小如鼠,已经放弃了到手的猎物逃命去了。 “呸,懦夫!”蔡京冲着他们逃走的背影骂道,但再次回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怪人时,他的眼神中又燃烧起了一团疯狂的火焰。 果然他孤注一掷地冲上去,亮出兵器铁扇,奋力抡起一个大圆,使出毕生功力向地上的怪人脑袋上砸去。 那怪人突然一拍地面,身体从地上弹了起来,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他脚步踉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蔡京鼓起勇气又冲了上去,铁扇上下翻飞,那黑袍人边退边躲,但明显看得出他的身体仍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动作很是僵硬,蔡京的攻击几次都险些得手。 我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该希望哪边得胜,蔡京固然是我的敌人,但那黑袍人实在太过邪门,不知是敌是友。但我再着急也没用,身体完全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身后忽然又传来了有人跳动的声音,是影飘飘在靠近,她嘴里还不断地“嗯嗯呜呜”地哼着,像是被什么塞住了嘴。看来三无锁侠是把她手脚都绑起来了,听声音她这会儿应该是一跳一跳地过来的。接着我果然就看到了影飘飘正被五花大绑着跳了过来。 我心里小小兴奋了一下,但又马上失望地想到,她应该不可能会解穴,而且手脚都被绑着,行动不便,不要摔倒了砸到我身上就不错了。正这样想着,她竟然真的脚下一绊,整个人朝我身上摔过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胸腹各处都传来一阵剧痛。 在天桥先生的说书段子中,经常会有很多这样青年男女侠客意外摔倒,抱在一起的场景,有时是男人掉到女人身上,有时是女人掉到男人身上,有时会撞出一段凄美的爱情,有时会撞出一个惊天的yīn谋,还有时会撞出人命。 那么像影飘飘这么好运的人会撞出什么结果呢?当然就是歪打正着把我的穴道给撞开了! 我不顾伤痛翻身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冲向正在打斗的那两人。此时蔡京已经占了很大的上风,黑袍人眼看就要伤在铁扇之下了,我一咬牙,决心赌一赌,于是冲过去一脚踹向蔡京的后背,他惊慌中闪身躲避,手上铁扇已经乱了方寸,黑袍人趁机一记手刀砍在他的手腕上,铁扇“当啷”一声掉落地上。蔡京见大势已去,慌不择路地向一旁逃窜,我已实在无力追击,只能放他远去。但这蔡京逃出几步后又突然转身向我们这边甩出一把暗器,幸好我早有准备,轻松躲过,但那黑袍人却似毫无防备,匆忙闪避间被一枚飞齿划伤了右腿。 我心里一惊,暗道不好。果然那蔡京见自己一击得手,马上不再逃跑,准备再过来对付我,但我身边那黑袍人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晕倒,反而更加狂怒地冲了过去。蔡京慌忙与他拆了几招,见此人完全没有晕倒的迹象,于是转身又逃,这次他终于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再也没有回来。 终于打跑了蔡京,黑袍人身子一软,跪倒在地,脊背剧烈地起伏着,像是经历了三天三夜的大战一样。 我不敢上前,只是默默退到影飘飘身边,用行动不便的左手努力帮她解开了绳子。这家伙倒还是很有jīng神,一下子就蹦起来了,张口就问:“这个人是谁啊?好可怕哦。” 我摇了摇头,那黑袍人只是跪着喘气,但之前他带来的那种骇人的异样感觉,让我丝毫不敢放松jǐng惕。 影飘飘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袖子,冲着路边拴着的马给我使了个眼sè,我心领神会,此时还是悄悄逃走比较好,于是跟她一起轻手轻脚地走向路边。 这时黑袍人忽然重新站了起来,像是已经恢复了大半,我们连忙冲到路边,解开拴马绳飞跃上马背,正要策马狂奔,却忽然感觉到空气中那种奇怪的气息又重新出现了,两匹马像是中邪了一般,怎么鞭打都一动不动。 我俯身看了看鸡蛋的眼睛,果然就如同刚才蔡京涣散的眼神一样,再看旁边影飘飘的红马也是一模一样。 糟了,我正想招呼影飘飘下马奔逃,那黑袍人却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身材高大,即使我们骑在马上也没有比他高多少。离得近了我才看到,他兜帽里面的脸上还有一层黑sè的面罩。 看不到他的面容,却听到了他的声音:“你是风侠?” 这声音沙哑沉重,根本不像是人的喉咙里发出的,我知道这是一种用真气在腹腔震荡发出的声音,是只有少数高手才能掌握的技巧。 对方身份难辨,但敌强我弱,这种情况下说谎没有什么好处,我只好点了点头。 他一摊手,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的侠铁。” 我犹豫了一下,身边影飘飘一边戳我胳膊一边喊:“快拿给他啊。” 虽然不情愿,但现在这个情况下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从身上掏出侠铁,但我没有交到他手上,只是拿到他面前。 果然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再有兴趣了,我松了口气收回了侠铁。他用腹语继续说道:“你刚才用的什么招数?” 刚才?我什么也没做啊。 我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晚辈只是动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招数啊。” 黑袍人犀利的眼神从黑暗中shè来,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再继续追问什么,而是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封信事关重大,亲手交给风眼。”黑袍人忽然这样叮嘱道。 我和影飘飘都深感意外,这个怪人竟然有信件要交给副盟主,他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但这黑袍人没有多说什么,把信交给我后扭头就走了。走出好几步又忽然头也不回地对我们说道:“你们也拆开看看,说不定能马上用得到。” 这句话让我们更加惊奇了,那黑袍人很快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影飘飘迫不及待地凑上来要看信件的内容。我也禁不住好奇的诱惑,但还是谨慎地查看了一下信封是否有异样,发现它根本没有封上,只是折了口,于是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展开信纸,上面写的是一份药方,初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纸上的最后一句话却让我惊得差点把信纸掉到地上。 这最后一句写道:中麻软散前半个时辰服用,可保无虞,药效约六个时辰,因人而异。 这是麻软散解药的配方! 刚才那黑袍人中了暗器后仍不倒,原来是服用了解药。我脑海中又突然闪现出之前副盟主说过的话,再加上怪异的装束和能够让人失神的可怕招数,我终于确定了黑袍人的真实身份。 他竟然就是我们的盟主,摄风之魂! 第十七章 纸团之谜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他就是盟主?”影飘飘听完我的话之后忍不住又嚷嚷了起来。 我回答道:“十有仈jiǔ是的。” 她马上一副失望的表情说道:“原来你也没见过盟主啊,我还以为你很了不起呢,哼!”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不光是我,‘劫富流’这边除了副盟主好像还真的没有一个人见过盟主的。” 影飘飘瞪大了眼睛问:“真的假的?” 我答道:“千真万确,盟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据说只有‘汇金流’的人跟他接触会多一些。我入盟十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 影飘飘马上兴高采烈地说:“我入盟只有三年,就已经见过盟主了,那我是不是比你还要厉害啊?” 我笑着点点头道:“不错,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上路吧。” 影飘飘同意道:“好好,咱快点走吧,可是现在应该去哪呢?” 我沉吟了一下,又从怀里取出了那个纸团,影飘飘看到这个东西马上就开始两眼放光。 我接着说道:“解药配方事关重大,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第一时间交到副盟主手上,但他已经去追另外两名风侠了,此时恐怕不在柳沪城。我们为今之计只有先回柳沪城打探,再沿途寻访,所以我要先看看这个线索,说不定我们寻访时能顺便有些收获。” 影飘飘连声附和着:“嗯嗯,没错,快打开,快打开。” 我故意逗她说:“你想不想看看纸团里面写着什么?” 她的脑袋点得像啄木鸟一样。 我却一板脸,换了严厉的口气对她说:“若是想看这个线索,以后我说什么你都要听从,明白吗?” 影飘飘乖乖地点头道:“明白了。” 我继续教育她:“今rì之祸,虽然我也有责任,但你行事过于鲁莽,江湖经验又太浅,难免处处吃亏。以后凡事做之前都要问一问我,不许再意气用事,明白了吗?” 她又是乖乖地点了点头,我这才放缓了脸sè,把纸团递给她,说:“想看就给你吧。” 看着她兴冲冲地抓过纸团,刚才打斗时手上沾的尘土都弄到了纸上都不在意,迫不及待地就开始拆了。我心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让她去拆开纸团其实还是在逃避,我对黑风的抵触仍然没有办法轻松地化解。 唉,算了,一步一步来吧。 正这样想着,远处忽然传来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接近的速度很快,我心里也是忽然一紧,低喝了一声:“有人来了,快收起来!” 影飘飘也是吓了一跳,纸团还没来得及拆开就手忙脚乱地藏在怀里。紧接着一人一马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那是一匹熟悉的深褐sè骏马,马上坐着一个身披红sè大氅的骑士,虽然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但看到这一人一马我却心里一阵惊喜。转过头安慰身旁紧张的影飘飘:“别怕,是副盟主!” 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副盟主竟然主动找上我们了。 但副盟主不是在追两个风侠吗?为何又找到了这里,难道隔了这么远发生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吗?可是这里离柳沪城足足有好几里远,他的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到这里吧。 我正奇怪着,副盟主已经在我们面前停下,翻身下马走到我们面前,开门见山地说:“我得到消息盟主已到附近,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可曾见过?” 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也将信封交给了他,但故意没提到我们失手被擒的糗事。 副盟主接过信封点了点头,对我们说:“朝廷害怕泄露所以没有把这个配方交给所有捕快,只是统一配制了解药发到了各个衙门,但这样费时费力,所以早先我和盟主已经商议决定将配方公布给所有侠盗。你们俩可记下了这配方?” 我和影飘飘一个点头一个摇头,副盟主继续说:“风手你记住就好,现在你伤势未愈,先去疗伤要紧,我回去安排好就去追那两人。” 我点了点头,心里还是略有些担忧。副盟主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说道:“你放心,他二人再鲁莽也不会轻易冲到北陆去找刺客团的麻烦,此间事情一处理好我就去追他们。” 我感激道:“多谢副盟主,如此安排我也安心了。” 副盟主又上下打量了我们一下,说道:“我这一路过来,看到路上有蛇尾包的细沙,你们可是之前被人盯上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风眼,我只得惭愧承认之前影飘飘身上确实带了一个蛇尾包,但现在已经扔掉了。 副盟主点头说道:“不错,第一个你们确实扔掉了,但第二个现在还在她身上!” 这番话惊出我们一身冷汗,影飘飘翻了翻身上,果然又找出了另外一个蛇尾包。 影飘飘奇道:“可是……我只偷了一个啊。” 我解释道:“这恐怕是三无锁侠刚才趁机放到你身上的!” 怪不得他们三个老狐狸逃得这么快,原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幸好我们遇到了副盟主,否则又要吃亏了。 影飘飘气愤地把那个蛇尾包扔得远远的,嘴里嘟囔着什么。我谢过了副盟主,惭愧不已。 副盟主最后叮嘱道:“今rì江湖不会太平了,你们要多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也突然变了,我们俩不约而同地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向身后望去,什么也没看到。 就在我们转过头的一瞬间,我的后颈忽然感到了一丝微风拂过,等我们转回头,副盟主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摇了摇头对我们说:“没什么,我一时看走了眼。” 若是其他人说自己看走了眼,谁都不会特别在意,但风眼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闻所未闻,到底有什么能够让他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他刚才又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我满肚子的疑问,但副盟主显然不准备说出来,他匆匆告了别,转身上马,绝尘而去。 我也催着影飘飘赶快上路了,此地无比凶险,再加上信件已经转送到副盟主手上,我们也该按照原计划动身去宁远城了。 我们换了条小路,一路又骑行了几里路,来到一个小溪边,已是人困马乏,这次我特别查探了一下周围几十丈范围,都没有发现埋伏,才安心停下来休整。 溪水冲刷掉了脸上和手上的尘土,我们立即觉得焕然一新,影飘飘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嚷着要看千古名画的线索。我只好点头同意,她欢呼着掏出了那个几经波折都没有拆开的纸团。 其实我自己内心又何尝不想知道线索呢?只不过有个伪善的人格挡在心里而已。这个毛病以后一定要改一改了。 纸团终于还是被拆开了,我们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上面写着的五个字——“君卫草鞋王”。 “啥意思啊?”影飘飘问道。 我忍不住反问道:“你连草鞋王都不知道?” 影飘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只好向她解释道:“五年前梁善人家被盟主洗劫后,梁家和十六商会就一蹶不振,新的一批富商引领了新的商会迅速崛起,这里面最突出的就是中原宝通商会和他们的首席代表王铁山。这个王铁山最早是做小本的草鞋生意,却靠自己一步步打拼创建了近些年极富盛名的“贵草轩”,两千多家分店遍布全国各地,同时几乎垄断了中原十州所有的服装生意。尽管这个王铁山已经发达了,他却为了显示不忘本,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只穿草鞋,所以人送‘草鞋王’的外号。宝通商会就是王铁山联合了中原地区大大小小近千家商户建立的,它也一跃成为中原第一商会,是我们大秦朝的四大商会之一。” 影飘飘问道:“那另外三大商会呢?” 我继续说道:“我们大秦朝共有五块大陆地区,除了人迹罕至的西域,其他四块地区各有一大商会,除了中原宝通,其余三个分别是北陆的万马商会,湖东的聚兴商会和江南的舞金商会。每个商会都有一个首席代表,是富甲一方的巨贾大商,你要做一名合格的侠盗,自然要熟知这几个最有钱的人家。” 影飘飘点点头接着问:“那除了王铁山,还有那几家有钱人啊?” 我耐心讲解道:“还有三个你要首先记清楚,他们都是另外三大商会的首席代表,分别是北陆天涯马场场主史云霄,人称‘史老大’;湖东锦绣钱庄庄主花少卿以及江南金谷铺的大老板薛芸。” 影飘飘若有所思地说:“那就是有四个有钱人了。” 我点了点头说:“不错,这‘花史王薛’就是当今天下的四大家族,他们富可敌国,实力雄厚,能从他们家偷出东西才算是一流的侠盗。” 影飘飘一脸兴奋地问:“那大哥你有没有把握从草鞋王家里偷出名画啊?” 我神秘地一笑,冲她眨了眨眼睛,并不回答。 影飘飘着急了,反复缠着我问,我只好故意岔开话题:“纸条已经读过,为防泄密,该销毁了。” 影飘飘一脸不乐意地点点头,将纸条又揉成一团,扬起手准备扔到小溪里。 我连忙阻止了她,因为这种方法很不可靠,所以我要过纸条来想给她演示正确的销毁方法,但是刚把纸条拿到手中近距离一看,我就有种特别的不协调感。 问题好像出在这个纸条上,但到底是哪里不协调呢? 我把纸条拿到面前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影飘飘也很好奇地问道:“不就是个白白的纸条吗?有什么好看的?” 白白的纸条!我的心里忽然有一根弦被触动了,不错,这就是我觉察到的不协调感。之前影飘飘曾经用沾满尘土的脏手拿过纸团,这张白纸上应该多少沾上一些灰尘才对。但现在即使我再仔细地翻看,纸条上也是一尘不染。 这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纸条了! 重要的线索竟然被掉包了!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再仔细一想,又发觉问题更加严重了。从影飘飘第一次用脏手拿纸团,到我们在溪边洗干净手再拿出纸团的这期间,我和影飘飘只遇到过一个人,那就是副盟主风眼! 回想起之前副盟主跟我们说话时突然停顿下来看向我们身后,诱使我们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的后颈感觉到了一阵微风,很可能就是那时他出手换掉了纸团,他究竟为何这么做? 最后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让我在温暖的晴rì下恐惧得手脚冰凉。 他真的是副盟主吗? 第十八章 偷袭之人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我越想越觉得疑点很多,如果那人是易容高手假扮的副盟主,他如何会骑着副盟主的坐骑“猎虎”?要知道对侠盗来说,最至关重要的两件东西就是侠铁和坐骑了。总不至于连马都能易容吧? 而且那人的眼力非凡,一见面就看出影飘飘身上的蛇尾包,再加上他能不动声sè地趁我们转头的一刹那就准确地换走了影飘飘怀里的纸团,天下除了“相风之眼”,还有谁能有这样的眼力和身手? 再加上他交给我的宝匣,千真万确就是之前我们争夺的那一个,而我们临走时宝匣确实是在副盟主的手上。同时他的语气,他所知道的消息,无一不证明了他就是副盟主。 但如果真的是副盟主本人,他的突然出现又显得很奇怪。如果按照他的说法是得到盟主已到附近的消息而来接应的,那他怎么会好像提前就知道我们俩也会在这,身上还正好带着准备交给我的宝匣?千古名画的线索本来就是从他手上给我的,为何他还要自己换掉?而且我拿到纸团后过了这么久,如果已经看过了上面的内容,他这一掉包岂不是毫无意义?但他还是出手换掉了纸团,难道他知道我们一直都没有打开纸团看过? 这种种疑惑搞得我无比头大,影飘飘也看出了我的异常,询问我怎么样了。 我定了定心神,如今疑点太多,过多思考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索xìng以不变应万变,无论如何,这线索指向的草鞋王还是非常可疑,我有机会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我告诉影飘飘情况有变,小心收起了这个可疑的纸条。同时取出了宝匣,摆在面前细细观察。如今我的身体状态很差,没办法使出“空痕手”,否则可以取出里面的宝物看一看。可现在只有面对着宝匣上错综复杂的环锁一筹莫展。 师傅是上一代的风手,他将毕生jīng力都花在了锁具的研究上,练出了一双能开天下所有锁的巧手。“五一二乱魂锁”是他的心血之作,由九层锁扣交错连接而成,每一层锁扣都有yīn阳两种位置,而每一层的位置选择都会影响后面一层的状态,要打开锁必须每一层都处于正确的位置,看似简单,只要摆弄锁扣在yīn阳位置二选一就可以了,但实际上因为每层都会有两种选择,每多加一层,你所能做的选择数量就会翻一倍,所以九层总共就会有五百一十二种选择,是以最初命名为“五一二环锁”。 曾有不少耐心的人试图将五百一十二种选择一一尝试来解锁,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也不知道师傅还加了什么机关,凡是用这种笨方法来解锁的人往往都尝试了五百一十二次后仍然没有打开,于是他们总会怀疑是不是中间某一次出错了,然后再重新试一遍,周而复始,屡战屡败,甚至有人被这锁逼得jīng神错乱,语无伦次。所以坊间盛传这个锁具有能够乱人心魂的魔力。“五一二乱魂锁”也逐渐取代了它原来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但是对着这个宝匣,我忽然冒出了一种想法,之前副盟主曾提到“空痕手”不一定就是手上的功夫,而黑风也确实曾凭借双手皆废的身体使出了超乎寻常的“空痕手”,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如果能练成不需要手的隔空取物之术,那将是多么诱人的一件事。 这段时间里我双手不能使用,正好对着这个宝匣尝试修炼新的招数,如果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将“空痕手”提升为“空痕术”,则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主意一定,我当场就开始尝试去感觉宝匣内部的空间结构,但今天此时此刻实在太过疲惫了,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试了一会儿我就放弃了。天sè也不早了,太阳落山前我们恐怕肯定无法赶到宁远城,今天必须在野外露宿了。 影飘飘自告奋勇去找吃的,我告诫她不要跑太远,然后开始简单视察了一下地形,今天被偷袭了两次,吃了很大的亏,晚上如果要在这里过夜,我可不能再毫无准备了。蔡京和三无锁侠很有可能还在这一带游荡,如果再正面撞上他们,对现在的我来说非常不利。 夜sè的掩护下最适宜设置偷袭的陷阱,但过于繁复的陷阱对于只在这里过一夜的我们来说又非常不划算。所以我根据地形做了最简单的安排,如果今夜真有人来找麻烦,那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半个时辰后影飘飘回来了,带来了两条鱼和一堆野果,我们随身也有些干粮,天sè渐暗,为了不暴露行踪,我没有允许她生火,只切了些生鱼片吃,她一脸遗憾,说我没机会尝尝她的手艺了。 吃饱喝足后,我就开始指导她布置今晚的安身之所了。 这里的地形开阔平坦,非常适合露宿,我在临近小溪的地方拣了一块最干净平整的地面,以一步的间隔接连铺上了三块布,再放上几个包袱作枕,三张最简陋的床就出现了。 影飘飘奇怪地问:“为什么要三张床?” 我解释道:“我们睡靠近小溪的里面两张,最外面一张让替身老兄去睡。” 影飘飘问:“替身老兄是谁?” 我笑着不回答,只是让让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裤,塞了一堆树枝树叶枯草进去,放到最外面的床上,摆出人睡觉的姿势。 影飘飘看了看,皱着眉头说:“这个替身先生做得好假,谁都不会上当的吧。” 我解释说:“你现在看着觉得假,过一个时辰天再黑一点就不觉得了。如果等到深夜,就算月光再亮,我也保证一般人在十步之外看不出这是个假人。” 之后我又让她爬上了二十步外的一棵树,在离地很高的位置找到了一根很有弹xìng的树枝,将一把风刺比较松弛地绑在树枝上,再把树枝按照预先设计的角度弯曲,并用一根细线固定住树枝。再留下一把风刺贴在细线旁,而这第二个风刺系在另一根黑sè的丝线上,长长的黑丝线从树上一直拖到我手中。 最后再将马远远地拴在一棵树上,就大功告成了。 影飘飘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心这样的安排是否安全,她很开心地坐到最里面的那块布上,看起来对这个临时的床还很满意。 我也在中间那块布上躺下,对她说:“早点睡吧,今天一天我们消耗得太多了。” 影飘飘摇着头说:“可是我不困啊,大哥你给我讲点故事吧。” 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我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孤男寡女深夜同在野外露宿,这个时候总应该发生点什么浪漫暧昧的故事,特别是对我来说。但此时此刻,我却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站在她身前保护她,让她远离所有伤害和不幸,而我只要看着她开心地笑就足够了。 这种感情绝对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我从来都未体验过的另类情感,所以无论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我都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想法;所以之前我会因为她被擒住而反常地在战斗中分神;所以挑选影侠时我并不是真的无法接受影三刀的所作所为而只是想选择她。 就是这么奇怪,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女孩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一切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影飘飘继续缠着我讲故事,我只好给她讲起了那些侠盗前辈的传奇事迹,她果然对这些在侠盗盟内部广为流传的经典传说都一无所知,听得津津有味。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天sè也越来越暗了下来。 在我讲完了一百年前的那场天下第一武道会上连风十二侠的传奇故事后,影飘飘忽然问我:“大哥,你自己有什么故事也跟我说说吧。” 我摇了摇头笑道:“与前辈相比,我的故事还都太过平淡了。” 影飘飘不依不饶地问:“可是我听好多小姑娘都提起过你哦,她们说你有个响亮的外号,叫‘天绝三偷’,是不是啊?” 我忍不住得意道:“不错,江湖上确实有朋友这么叫我。” 影飘飘问:“那这个外号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解释道:“我在江湖上行走了十年,最出名的就是三种偷技,所以才有‘天绝三偷’的名号。” 影飘飘一下子来了兴致:“哪三种偷技,能教我吗?” 我微笑着说:“如果今晚有人敢来找麻烦,我就能教你第一种了。” 影飘飘兴奋地蹦了起来:“真的吗?” 我让她先坐下来,慢慢解释道:“江湖险恶,兵不厌诈,高手过招讲究斗智不斗力,若是能在敌人最没有防备的时间和位置下手,势必事半功倍。所以我擅长的第一种偷技,就是偷袭之技。” 影飘飘一边点头一边说:“嗯,我爹也说过让我打架时不要老是直接冲上去,可我就是学不会怎么偷袭啊。” 我接着说道:“那是因为你不擅长创造出偷袭的机会,其实只要肯动脑子,初步的偷袭之技是很容易学会的。” 影飘飘正想再说点什么,我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连忙做出手势让她噤声。同时压低声音对她说:“快躺下,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不动你也不要动!” 她点点头就躺下去了,果然乖乖地一动不动。我也调整了一下气息,躺在地上静静等待着。听脚步声来的人好像只有两个,而且武功并不怎么高明。 果然有人找上门来了,这次绝不会像白天一样狼狈了。江湖上称我为“偷袭之人”,今天就要让这些人看看到底是为什么。 我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黑夜中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第十九章 偷玉之痕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终于能够看到对方时,他们的脚步声忽然停顿了一下。这是发现了我们的征兆,他们在夜sè中似乎互相打了几下手势,然后慢慢地靠近了过来。 在离我们还有十步远的地方,他们开始轻手轻脚地掏出了兵器,一个拿着的是把形状特异的短刀,另一个看着像是把铁扇。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两人的身形,果然还真是冤家路窄,我心里的把握也更大了几分。他们二人一个是早上伏击我的那群游狼中的周苍宁,另一个正是下午遇到的捕头,人称“锁千面”的蔡京。 这两个人武功底子虽然都不错,但他们全是连狂气都没领悟的门外汉,白天时若不是因为我身心疲惫没有将真气凝聚增加耳力,怎么可能听不出蔡京的脚步声,现如今我已休整了两个多时辰,虽然左肩和右手的伤仍然严重,但体力总算恢复了七七八八。那周苍宁上午还被我踹了一脚,现在就是正面交手,我也不会怕他们,何况此地还另有安排。 我耐xìng等待着他们走到相距三步远的地方,不动声sè地拉了一下手上的黑sè丝线,二十步外的那棵树上绑着树枝的线被割断,一枚风刺借助树枝的弹xìng被甩了过来,正shè向蔡京的后脑。但是树枝的弹力毕竟有限,这一镖shè得绵软无力,风声也很明显,蔡京轻轻松松地一闪身就躲过了。 但这正是我的计策,那枚风刺被闪过后继续飞过来,正好shè到躺在最外面的那个替身老兄的身上。那假人当然不会叫痛,我和影飘飘也一动不动地躺着。 蔡京和周苍宁大惊失sè,这时虽然天sè很暗,但他们也应该看出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人只是一套塞满了树枝树叶的衣服。 “中陷阱了,这三个是假人!”蔡京失声叫道。 他们俩急忙想撤退,但周苍宁又忽然说道:“等等,刚才那一镖软弱无力,一定是受重伤之人勉强发出来的,他躲在树上暗算,就是为了吓跑我们,蔡兄可不要上当。” 蔡京仿佛也恍然大悟道:“不错,白rì里那个风贼双手皆废,此时定是他和那小姑娘一起躲在树上,幸得周兄提醒,不然要中他们jiān计了。” 这二人连忙折身冲到那棵树下,全神贯注地盯着树上。机会终于来了,我蓄力已久,此时终于一下子爆发出来,汹涌的狂气全部凝聚在双腿上,从起身到跨越二十步的距离只用了一次脉搏的时间。等他们察觉到狂气想要扭头时,我已经冲到他们背后腾起身体,左右脚连环踢出,分别用脚尖踢中他们背上几处大穴,这两个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倒地不起了。 影飘飘这时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对我说:“这两个人怎么这么笨啊?” 我又点了这两个捕头的昏睡穴,等他们睡死后,才开口对影飘飘说:“你莫要觉得是他俩太蠢,如果是你,能保证不中计吗?” 影飘飘歪着头想了一下,老实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诶。” 我继续解释道:“刚才我们布置的陷阱虽然简单,但正好利用了人们心理的弱点。黑夜之下,他们突然背后受袭,又同时发现面前有一个假人,自然而然会想到自己中了陷阱,那么肯定会先入为主地觉得另外两个人也是假人,再加上我们一直一动不动,自然可以瞒天过海。只要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假人,自然就没有防备,那以后无论他们是逃跑还是去找那棵树的麻烦,我们都能处于有利的偷袭机会中。” 影飘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继续问她:“这方法看似简单,但只要能够骗过敌人,就是好方法,当然这一种小伎俩只能对付这类小角sè,如果遇到有副盟主那样的眼力或者有风耳那样的听力的高手,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分辨出谁真谁假,这种方法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影飘飘问道:“那今晚如果来的是高手怎么办?” 我只好无奈地承认道:“高手真来了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但如果来的是小角sè,这偷袭之技就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你可学会了?” 影飘飘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冒出来一句话:“好麻烦啊,要不咱们再学第二个吧。” 我苦笑道:“这偷袭之技说简单也简单,生搬硬套谁都可以。但要融会贯通还是要多接触多领悟,以后你早晚也会有所长进。但我那第二种偷技,恐怕你是怎么也学不来了。” 影飘飘马上露出非常好奇的神sè,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学不会?” 我笑了一笑,对她说:“江湖上称我为‘偷袭之人’,只是说我经常偷袭,可惜偷袭之技再高明也只是一介凡人,但我偷取宝物的技艺却天下无双,摘金窃玉只会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白sè痕迹,甚至可以完chéng rén力不可及的动作,所以我才会有第二个外号‘偷玉之痕’。” 影飘飘兴奋地问:“是不是就是白天他们说的那招‘空痕手’?” 我点头道:“不错,这一招是我独创的偷技,天下再无第二人可用。” 影飘飘口水好像都要流出来了,乐呵呵地问我:“能不能教我啊?” 我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藏私,其实我这十多年来也曾好多次想跟人探讨这一招,但天下除了我之外,好像真的再没有人可以理解这一招的jīng髓了。” 影飘飘好奇问道:“什么jīng髓?” 我不再说笑,认真地问她:“你能感觉到空间吗?” 影飘飘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叹道:“要使出这一招必须能够天生对空间有种明晰的感觉,这种感觉我跟很多人都描述过,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有同感。” 影飘飘奇怪地问道:“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向她解释道:“这种感觉强烈的时候,就算闭上眼,我也能感觉到身边一尺范围里的所有物体的形状、位置和大小,空间里有什么东西好像都直接印在脑海里一样。在有这种感觉的前提下,我才能使出‘空痕手’,直接进行空间转换!” 影飘飘又问道:“什么叫空间转换?” 我答道:“举个例子吧,就是只要我能感觉到身边有个东西,然后集中jīng神想一想,它就会从之前呆的地方消失,然后直接出现在我的手心里。” 影飘飘惊呼道:“哇,有这种好事?” 我得意地说:“那当然,要不然我怎么能号称‘偷玉之痕’呢?” 影飘飘带着一脸不相信的神sè说道:“你不会骗我的吧?” 我笑道:“当然没骗你啊。” 影飘飘说:“那你使一招给我看看。” 我面露难sè道:“太累的时候就没有那种特别的感觉了,晚饭前我试着使出这一招就失败了,还是明天再给你看吧。” 影飘飘抓着我衣角撒娇道:“大哥,好大哥,给我看一看嘛,否则人家晚上睡不着了啦。” 我拗不过她,便蹲下来随便找了一块石头。此时左肩虽然还是不能随意活动,但是左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还是可以的。我伸出左手按在石头上方,闭上眼睛感觉着。 果然休养了一段时间以后,那种感觉又找回来了,我能清晰感觉到石头的位置,甚至内部的纹理结构都一清二楚。于是我心念一动,手里便多了一小块非常规则的球形石子。 影飘飘一直趴在旁边认真地看着,虽然光线昏暗,但在我出招时她还是叫起来:“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诶。” 我睁开眼问她:“是不是一道白sè的痕迹一闪而过?” 她点头道:“是啊是啊。” 我解释道:“少林寺天道院的老头们说那白痕是空间扭曲造成的光线折shè,这也是他们唯一解释清楚的东西了。” 然后我摊开手掌,将掌心的那粒石子给她看。 她问:“这是啥?好圆啊。”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将真气灌注在右脚,用力踩在地上那个石块上。但是我小心控制了力度,石块只出现了一道裂缝。接着我让影飘飘打开石块看一看。 她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石块,只见里面有一个球状的空洞,将我手心的石子放上去,纹丝合缝,正正好好。 影飘飘赞叹道:“这么神奇啊?” 我颇有些得意之sè,说道:“怎么样?你若也能直接感受到空间的存在,就能使出这一招‘空痕手’了。” 影飘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果断地对我说:“这一招我就算了吧,咱么来学第三招,大哥你最后一个外号叫什么?” 终于问到这个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她解释,只好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还是不要问了,就算你能学会‘空痕手’,也永远都不可能学会这第三招的。” 第二十章 真名实姓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影飘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追问道:“为什么我永远都学不会呢?” 我笑着岔开话题:“这一招以后你自然就能看出来了。不过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的注意力果然很容易就被转移了,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啊?” 我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对她说:“我们要招呼这两位新的替身老兄啊。” 不一会儿,这两个人也跟我们一起并排躺下了,我又安排影飘飘爬上那棵树,照原样又布置好了机关。然后安心睡下了。 影飘飘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把他俩也放在这里?” 我解释道:“他们的欺骗xìng更高,这样就算有人发现最外面的假人只是幌子,想试探一下里面的人,也首先会选择攻击距离更近的他们俩,所以我们就多了两个挡箭牌了。” 影飘飘同情地看了看这俩倒霉鬼,叹道:“他们好可怜啊。” 我故意逗她:“要不你睡外面?” 她马上老老实实地躺下来说:“不用了,谁叫他们是坏人呢,活该,我困了,晚安。” 看着她静静入睡了,我也闭上眼睛,只在双耳上维持了最低限度的真气,保持听觉的敏锐。这惊险刺激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劫后余生,这溪边简陋的一块布,就仿佛是最安稳的床一样,躺在上面我很快就美美地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太阳初升,一夜太平无事,我的体力完全恢复了,甚至两处大伤的疼痛感都消减了很多。我叫起了影飘飘,检查了一下那两个替死鬼的穴道,他们应该要等到太阳落山才能动弹,那时已不可能再追击,我们便放心离开了。 离宁远城还有上百里路,我们这一男一女加上一黑一红的两匹骏马实在太过显眼,所以一直都走的是小路,一路上影飘飘缠着我问东问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我实在不胜其扰,只好想办法把话题转移到武功的修炼上。 我对她说:“你的武功根基太浅,若想要有明显的提高,必须要从真气开始修炼。” 影飘飘问道:“怎么修练真气呢?” 我开始详细解释道:“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习武之人肌肉的能力锻炼到一定的极限,自然而然就能领悟真气,但对你来说比较特别,你目前的身体锻炼得很不规则,应该是缺乏系统的锻炼方法。我之前观察到你的手脚修炼得还算不错,但是腰胯部分仍然比较无力,所以你转身会比较慢,现如今要修炼真气,第一步就是把你身体上的短板弥补起来。” 影飘飘听着我的话,忽然趴在了马背上,双臂抱胸撑在前面,后面的身体一下子绷直了,她一边保持着这个大半身悬空的姿势一边问我:“是要我做这个修炼吗?” 我倒是深感意外,这招“僵猴伏地”确实是我想要推荐给她的修炼招式,但没想到这家伙早就会了,肯定是在我之前就有高人指点过她了。 我点头赞许道:“不错。这招是最适合修炼腰腹的,你是跟谁学的?” 影飘飘只坚持了一下就趴在马背上,懒洋洋地说:“我爹从我十二岁时就开始叫我练这个,可是我嫌累从来没听过话。” 我这时终于能体会他爹的无奈了,遇到这么个怪脾气的小丫头,让她坚持系统的训练实在是不太可能。 于是我换了个话题对她说:“那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先来讲点行走江湖的规则好了。” 她马上来了兴趣,问道:“什么规则啊?” 我回答道:“第一个就是同伴之间的称谓,我们既然要结伴而行,难免要喊来叫去,但是身为侠盗又绝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所以一般我们都需要喊对方的代号。” 影飘飘马上兴高采烈地说:“那我应该喊你什么啊?” 我说:“不能提到风手,也不能涉及我在江湖上的各种外号,像之前你喊我‘大哥’其实就不错,还会让人误以为我们是兄妹。” 影飘飘说:“好啊,那你喊我什么呢?” 我说:“自然是叫你‘小妹’比较好。” 影飘飘皱着眉头说:“可是这么叫好没气势啊,我想要一个听起来厉害一点的代号。” 我苦笑道:“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大声说:“就叫我‘无敌飘雪大公主’怎么样?” 我哭笑不得地说:“这算什么代号,这么长。” 影飘飘满脸期待地看着我说:“可是很好听啊,叫这个不行吗?” 我摇了摇头说:“代号是为了不要引起人们注意的称呼,你这个一听就很招摇,而且还带着‘飘’字,多少会暴露你的身份。” 影飘飘嘟起小嘴闷闷不乐地说:“那你说叫我什么啊?” 我说:“还是叫你‘小妹’,不过我们在向别人介绍时还是需要一个假名字。我定期会更换自己的假名,这个月用的名字是‘栾易’,你就配合我叫‘栾苏’吧。” “好吧,”影飘飘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我继续说:“接下来还有马的名字。我看你叫自己的马好像会随心情乱改名字,这样是不好的,虽然马也不能只有一个名字,但还是应该有固定的几个,让它知道是在叫自己,否则关键时刻很难跟它有好的沟通。” 影飘飘点点头问道:“那你的马叫什么?” 我答道:“我的马有三个名字,平时休息时叫做‘路安’,作案时叫做‘夜枭’,危急时刻我会叫它的真名‘鸡蛋’!” 影飘飘果然对这个很感兴趣:“鸡蛋!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我早料到她会有此反应,回答道:“主要是因为敌人想不到我是在叫马啊,越是离奇的名字效果越好,你想好自己的马叫什么名字了吗?” 影飘飘倒是胸有成竹地说:“我的马也有真名的,它叫做‘小白’!”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骑着的小红马,忽然想到这个名字确实也很有误导xìng,于是点头道:“不错,这样的名字很好。至于平时的名字你再想一两个就好了。” 影飘飘低着头开始嘀咕,把“霹雳火”、“大火球”和“红将军”这样的名字念叨了一遍,但还是没能确定。我打断了她接着说:“名字你以后再想吧,另外一件事也比较重要,我看你的马缰上好像没有设置档位,是吗?” 影飘飘又是一脸迷茫地问:“档位,那是啥?” 我耐心解释道:“驭马的高手都需要jīng确控制马奔跑的速度,比较粗暴的方法就是利用马鞭抽得轻重缓急来调节马的快慢,我用的是更难的方法,这匹马跟了我好几年,已经被我训练得能够识别马缰放置的位置,比如放在靠近它耳朵这里就是一档,它就知道应该慢慢走,放到它脖颈底部并且收紧一些就是最高的五档,这时它就知道应该全力冲刺。这是我们侠盗经常使用的驭马方式,你还是应该学习一下。” 影飘飘听完以后很有自信地一拍胸脯,告诉我说:“不要紧,小白听得懂我的话,我让它快点它就会快点的。” 我实在有些不相信,于是当场实验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吹牛,无论我把鸡蛋的马缰调到几档,影飘飘只要在小白耳边大喊一通,这批红sè的骏马竟然真的就能准确地跟上我的速度。而且听她喊得都是些什么“快追快追”、“慢一点慢一点”、“哎呀你看他们要超过我们了”这样毫无规律的语句,这匹红马竟然仿佛真的通人xìng一般。 后来影飘飘得意地冲我笑,我也只好赞叹道:“果然是好马,看来你现在确实不需要学习档位控制了。” 她开心地说:“大哥,你看我们四个都有新名字了,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啊?” 我愣了一下,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见我没反应,继续说:“我的真名其实也叫‘飘飘’,你呢?该不会真名就叫‘手’吧?” 我冷汗都流下来了,赶紧接口道:“别说了,你怎么能随便暴露自己的真名实姓?” 侠盗是个见不得光的职业,即使是对同伴,我们也都把自己的真名实姓当作最大的秘密,再好的朋友之间也不可能会问到对方的真名实姓,因为每个人隐姓埋名地出来打拼,心底都会想着哪天洗手不干后取回自己的真名静静地归隐。我的师傅是上代风手,他隐藏得很好,官府不仅不知道他的名字,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所以洗手不干后可以从容地以真姓名进入少林寺。现在侠盗盟也只知道我的师傅是前代风手,却没人知道我的出身,自然也不会知道师傅的下落。所以对侠盗来说,一旦暴露了真名,不仅仅有可能会危及自己的家人,还有可能断了自己未来归隐的后路。 但是这个影飘飘竟然毫不在意地继续对我说:“怎么啦,你又不是坏人,而且我只是告诉你我真名也叫‘飘飘’,还没说我其实是姓‘孙’的啊。” 完了,我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十一章 夜访女鬼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看着影飘飘干净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也要说出自己的真名了,但最终还是理智地住了口,告诫她真名实姓是侠盗的忌讳,以后不要随便跟人提起。 她仿佛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怪不得我每次跟人提起真名那人就开始不理我了,结果到现在我在盟里都没交到什么朋友。” 我心里想那是当然的了,谁敢跟你这种把真名挂在嘴边的人在一起啊,怪不得侠盗盟里好多事情她都显得一无所知。 我们就这样一路边聊边走,终于没再遇到什么危险,第二天黄昏时安全抵达了宁远城。 进城后我们低调地找了家客栈,将马拴在马棚里,开了两间中房,店小二给我们送了饭,他叫水生,是个二十不到的小伙子,一脸笑容看起来健康又阳光。我和影飘飘在我的房间里一起吃了个晚饭,我留住水生问了问城里的情况,听起来最近这里还比较太平,宁远城一直都是一个安安静静、太平无事的小县城,所以他们县的捕头老是喜欢往外面跑,想到那蔡京此时可能正狼狈地赶路我就忍不住发笑,而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竟然跑到他眼皮底下来了。 我问了一圈,水生一直都面带微笑地回答,但当问到他可知道城里回天堂的方大夫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客……客官,您打听这……这人做什么?” 影飘飘好奇地问:“这方大夫问不得吗?” 水生露出了很神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两位客官远道而来有所不知,我们这整个县城里都没人敢提起她的名字,因为听说她前段时间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影飘飘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她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快说说嘛。” 水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一脸畏惧地说:“老人们都说她被女鬼上身了,一到半夜,经常有人看到她双脚离地在大街上飘来飘去。” 影飘飘吓得一下子跳起来,躲到我身后,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你……你别乱说,这世上哪里有鬼啊,我……我才不相信呢!” 水生一脸严肃地说:“我可没有吹牛,那天晚上我半夜起来小解,就看到街上一个白影飘过去,双脚在半空中根本没沾地,吓得我裤子都没提好就跑回来了。” 影飘飘都快哭出来了,我听完却是心里一阵酸楚,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明白这里的缘由了,背后的故事要回溯到半年前,带着一段甜蜜却又悲伤的回忆,让我内心无比愧疚。 我给水生打了赏,他高高兴兴地走了。影飘飘却开始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得出她虽然嘴上逞强,但心里还是很怕鬼的。 终于她带着哭腔求我:“大哥,咱们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了吧。” 我安慰她道:“别怕,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的,何况我还要在这里养伤,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啊。” 影飘飘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一样:“可是水生他说你要找的大夫被鬼上身了啊,咱们去别的地方换个大夫吧。” 我摇了摇头说:“这天下治疗筋骨伤的第一名医就是那方大夫了,我只有找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康复,而且其他大夫我也不熟啊。” 影飘飘反驳不了我,只好嘟起嘴低下头。我继续安慰她道:“这方大夫与我认识有五年多了,她xìng情古怪,经常做事出人意表,这次也一定是她故意装神弄鬼的,你可是堂堂影侠,可不能被这些江湖骗术骗了。” 这话果然管用,影飘飘一下子来了jīng神,继续问我:“你确定她真的是装鬼吗?水生不是说她双脚不沾地也能飘在空中吗?” 我对她说:“你放心,就算她真的是女鬼我也能对付。今晚我就去找她,你要不要一起啊?” 影飘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对女鬼没有兴趣,你自己去吧。” 我其实本来就不想让她去,刚才故意那样说也只是想吓吓她,看着她老老实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我松了口气,关好门窗,又确定了一下四周的安全,然后才躺到床上休息。这是真正的床,躺上去真是舒服无比,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夜入二更,我自然醒了过来,四下一片太平无事,刚才叫醒我的打更声响得很急促,看来这城里打更的也无比忌惮那女鬼,匆匆跑出来应付了事。我起床换上一身夜行衣,伴着夜sè掠出了客栈。 虽然上次来宁远城是半年前,但这里的街道我还是印象深刻,左转右转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回天堂。我躲在街角一个yīn暗的角落里,藏好身形,静静监视着回天堂的大门。 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快到三更天时,果然有个白影从回天堂里溜了出来。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虽然距离很远看不到她的面孔,但却可以明显看出来,她的双脚果然没有沾地! 但她并不是双脚一动不动地在空中飘荡,而是也会迈步走路,仿佛脚下踩着一截短短的透明高跷一样。她每踏下一步,我都能听到一个很轻微的“叮”声。看样子脚下应该确实有什么东西,但是人们却看不见。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可能是什么东西,心里更加确定了这“女鬼”的身份。于是等她走到一个偏僻的街上时,我显出身形站在她面前,拿下了自己的面罩。四目相对,我们就这样再次相遇了。 一别半载,她的面容依然清丽脱俗,五官仿佛是女娲造人时刻意改用了一把极细的刀雕出来的。细细的柳叶弯眉,工整的眼角,薄薄的嘴唇,每一寸都显得jīng致,让人百看不厌。她的身体被一袭白衣包裹住,但月光下依然可以依稀看到修长的曲线,动人的腰肢。她漂浮在我的面前,仿佛是仙子又仿佛是怨灵。 “休,你可好?”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看到我时眼神似乎跳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样静如止水的神态,毫不理睬我的问话,又向这边走了两步。 我不由得叹道:“你这又是何苦?牛毛针珍贵无比,踩在脚下若是有所折损岂不可惜。” 她被我一语道破玄机,却也丝毫不为所动。竟忽然双脚接连踢起,脚底寒光一闪,我虽然看不见,却知道已经有五六根细如牛毛的飞针直扑面门而来。 本能让我的双腿起了反应,只是一蹬就向后跃出一丈,避开了飞针,但我双手舞动不便,停下来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 她果然是以牛毛针作垫脚,因为这针细如牛毛,常人的眼力根本看不到,所以才会以为她是悬空漂浮的。但我已识破这层机关,她自然不必再演下去了。刚才踢出飞针也并没有使出全力,看来她并不是已对我绝情。我内心一阵感动,正想说点什么,却看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她双脚上的针应该已经都踢出来了,如今人却仍然漂浮在半空。我看着她毫无感情的双眼,心里不禁一阵发毛。 接着,她的身体忽然向前一倾,整个人飘了过来! 不错,真的是双脚不动地飘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飘移之谜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我这一惊真的非同小可,那“女鬼”一直飘到跟前才忽然顿住,清澈如泉水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看得我全身不自在。 接着她终于开口说道:“乱,你来了。” 我心里一阵感慨,满是愧疚地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她冷漠的眼神,却又张不开口。 她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你终于来了,我有听你的话,你不在时我夜夜装鬼,就没有人敢来找我了。” 我喉咙一阵哽咽,艰难说道:“我只是一句戏言,你又何苦如此?” 看着她清瘦的脸庞,我的思绪不由得飞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有一次我被仇家重伤,逃到宁远城,也是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我偶遇当时已经名满天下的回天堂第二十六代“回骨手”――方休。当时我不敢暴露身份,于是借着满身是血的形象和高超的速派狂气装神弄鬼,吓得她花容失sè,我趁机唬她帮我疗伤。当时她虽然心慌意乱却仍然手上沉稳老练,技艺jīng湛地帮我接骨复筋,动作潇洒流畅,看得我如痴如醉,对她一见钟情。后来聪慧的她当然还是看出了我的身份,却经不起我的死缠烂打,多少也对我暗生情愫,终于没有向官府告发。后来我每次受伤都来找她,两人更是rì久生情,可随着我实力的一步步提升,受伤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来找她已经是半年之前了。 那次她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始终拉着我不肯放我走。我找了一大堆借口,她最后对我说:“若是你离开,再有男人来找我怎么办?” 我心里虽然涌起一阵醋意,但还是笑着对她说:“那你就像我一样扮作鬼吓人,看还有哪个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老子抢女人!” 她听了又哭又笑,终究还是放我走了。一晃已经半年过去,我一次都没有再来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装起鬼来了。 如今再面对着方休,我满心都是愧疚和无奈,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呆呆看着她。 方休忽然一把抓住我的左肩,我毫无防备,被她抓了个正着,疼得冷汗直冒,接着她另一只手又伸过来握住了我的右腕,我强忍着剧痛不哼一声。如果她是要惩罚我,那我心甘情愿领受。 只听她忽然小声说了一句:“包扎得真差劲,你现在身边的女人就这点能耐吗?” 我慌忙解释道:“你别误会,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帮我包的。她的医术跟你比自然是一天一地。” 方休问道:“男的‘他’还是女的‘她’?” 我只好回答道:“女的。” 方休淡淡地“哦”了一声,似是再也不感兴趣了。但是她手上的力道却忽然加了几分。 我已疼得汗流浃背,但此时也是硬撑着一声也不再吭了。 就这样我们沉默地僵持了一段时间,她的手忽然开始发抖,然后抓握的力度越来越小,最后松开了我。 我喘着粗气问她:“气消了吗?” 她却仍然是面无表情地说:“乱,你虽然回来了,但我却装鬼装了太久,已经不是人了。” 我心疼地说:“别说傻话,你还是原来的你,还是我最心疼的休。” 她的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只听她仍然用那个平淡的语调说:“我已不是人了,再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她忽然又向后飘去,离我越来越远,双脚依然没有动,是真的悬浮在空中飘走的。 同时她幽幽的声音也传来:“我已经是鬼了,只有鬼才能飘移于空,我们今生缘分已尽,你死之前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说着她越飘越远,渐渐看不见了。我没有追上去,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街上,心如刀割。 回到客栈时天还没有亮,我换回了便装,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静静地坐到了天亮。方休的冷淡让我深受打击,却又怨不得别人,这一切终究是自己咎由自取。 天一亮我就叫起了影飘飘,告诉她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宁远城了。她虽然被我从梦乡中吵起来还不是很清醒,但还是很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治伤了?” 我叹道:“女鬼不肯相见,我也没有办法。” 影飘飘点头道:“说的也是,你又不是男鬼,她干嘛要理你?” 她的话忽然让我恍然大悟,方休说的此生缘分已尽,让我死之前不要再去找她,不就是暗示让我也变成鬼之后才能和她再续前缘吗?她还提示过我,只有能够漂浮于空才能算作鬼,其实就是想让我破解这飘移之谜。因为五年前是我装鬼吓了她,如今她怨恨我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跟我和好如初,肯定想给我找点难题,那么装鬼的难题当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再联想到昨夜的种种细节,方休她肯定没有对我完全绝情。想到这里我兴奋地跳了起来,把影飘飘大大地夸了一通,告诉她不用收拾了,然后转身就走。我想揭开这飘移之谜,自然要去现场好好查探一番,留下睡眼朦胧的影飘飘在客栈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清晨的街道上人并不多,我很快来到了昨夜的那条街,走到方休飘移的地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路面,没有任何可疑。我又四处查探,把方圆十丈的地形都仔细研究了一番,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正当我疑惑不解时,远处忽然走过来一个人,看到此人我慌忙低下头。 这个人身着官服,但风尘仆仆,仿佛是赶了很久的路,一张俊俏的脸上写满了怒气。他正是这宁远城的捕头蔡京。 这家伙倒是比我预料的更早赶回来了。此时此刻遇到他还是很麻烦的,街道太窄,行人又太少了,如果我突然走开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虽然能够凭脚力甩开他,但却会让他知道我在这县城里,以后行动就麻烦了。但若不逃,很可能被他认出来。而若是我刻意遮掩面容,更容易引起他这样有经验的捕头注意,如今只有大胆一搏。 我保持着正常的姿势迎面走了上去,密切关注着他的眼神,等他的视线即将要扫到我这边时,我忽然跨了一大步上前,弯腰低头向他行了个礼,口中大声说:“蔡捕头辛苦,这么早办案啊。” 说话时我尽量把头压得低一些,结果果然如我所料,蔡京只是口中“嗯”了一声,根本没有正眼看我,匆匆就走过去了。如今他这副狼狈模样,其实也根本不想被城中百姓认出来,我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敢主动跟他打招呼,反倒躲过了一劫。 但我的得意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蔡京虽然应付过去了,这里的查探却还是一无所获,飘移之谜完全是没有头绪,想着方休那冷漠的眼神,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 回到客栈我才觉得饥肠辘辘,跟掌柜的点了十个包子、三碗豆浆和两盘咸菜就回房间去等了。影飘飘居然又跑回去睡觉了,我叫了半天的门她才迷迷糊糊地跑过来开门。我让她赶快洗漱一下来我房间吃早饭。她一听有吃的马上来了jīng神,不一会就出现在我的饭桌上。 饭菜也很快送来了,我一边吃一边跟她讲了一下目前的现状,当然中间没有提到我和方休的感情纠葛,只是说她给我出了个考题,我们现在必须破解飘移之谜才能疗伤。 影飘飘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啊?” 我差点噎住,这个问题还真是切中要点,我只好应付道:“只是朋友啊。”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问道:“那她好看吗?” 我点头道:“是挺好看的,不过你别多想了。” 影飘飘笑着对我说:“大哥你就别隐瞒了,一提到方姐姐你的眼神都不对了,你们俩肯定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啦。” 没想到平时傻乎乎的影飘飘居然都对这种事情这么敏感,这就是女人可怕的直觉吗? 影飘飘见我一脸尴尬,就继续说道:“不过你也是活该,平时在外面四处浪荡,受了伤才想起来找人家帮忙,要是我才没有方姐姐这么好脾气,一定把你吊起来打才解气!” 我竟然被她说得无法反驳,这真是见了鬼了。没想到这小姑娘对男女情爱竟然有这么深刻的见解认识,我以后的苦rì子可真的要多起来了。 “喂,你好歹是我徒弟,师傅有难你倒是出点主意啊,”我忍不住向她抱怨道。 影飘飘耸了耸肩说:“这个我就不在行了,你都想不明白,我怎么可能帮得上忙?” 她说的倒也在理,我失望地喝了一口豆浆。 过了一会儿影飘飘又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她家里找找线索呢?” 我叹了口气说:“她不是不肯见我吗?” 影飘飘瞪着我说:“大哥,你不是贼吗?” 我竟似刚想起来一样,惊喜地叫起来:“对啊,我怎么这么笨啊?偷偷潜进去不被她发现不就行了?” 影飘飘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唉,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一代风侠连自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顾不上跟她拌嘴,站起来就走,但刚到门口就被影飘飘叫住。 她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问道:“这些你都不吃了?” 我回头一看,桌上还有七个拳头大的包子和一碗豆浆,虽然浪费,但我此时急着想去方休家里看一看,一点食yù也没有,于是对影飘飘说:“我不吃了,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影飘飘点点头,对我说:“那就好,昨晚被女鬼吓得都没什么胃口,这会儿真饿死了,你下去时顺便叫水生给我再送十个包子来。”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小姑娘,仿佛是看见了另一个女鬼。 第二十三章 破屋连雨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再次从客栈出来后,我小心地选择了一条更安全的路线,同时清理了一下思绪,影飘飘说的很有道理,我见到方休后智力就下降到了连她都不如的程度,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真正冷静下来以后,我才想到了更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昨夜一开始方休应该是利用牛毛针垫脚的,被我识破后她为什么会忽然将宝贵的针shè向我?她明知我能躲过,而牛毛针作暗器shè出去后一般是很难再找回来的,她不惜浪费几根珍贵的牛毛针多半是为了让我躲避时无暇盯着她看,这期间她一定趁机做了什么手脚。 另外,早上我去查探飘移地点时,街道上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这一点本身就很可疑。因为路面上竟然连针扎的痕迹都没有。要知道如果她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几根针上,再硬的石板也一定会留下扎痕,我连针的扎痕都没找到,这说明其实现场已经在我去之前就被清理过了。不仅消去了针的痕迹,同时也消去了飘移时的线索。方休昨夜一定是去而复返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充满了自信。只要确定她擦去了地上留下了痕迹,就能肯定这飘移的方法与路面有关,多少算是有了进展,不会毫无头绪了。 带着这样的自信,我再次找到了回天堂。这家百年老字号的医馆已经开张了,它的生意并没有受到闹鬼传闻的很大影响,一大早就陆陆续续有人进进出出,我身上的伤比较独特,蔡京应该早就在附近的医馆里都下了通缉令,一发现左肩和右腕有伤的人都会马上报官,所以我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求医。 这一家回天堂规模不是很大,前厅看病抓药,后院住宿,总共也不过十来间屋子。光天化rì下想要不为人知地潜入还是有些困难的,但我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机会,方休忙碌了一夜,现在很可能还在睡觉。我绝不能等到夜里,那时她反而jǐng惕xìng更高。 想到这里,我绕到一侧墙边,找个机会纵身翻了进去。 里面的防范当然很松懈,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自然不会有很严密的看守,我轻轻松松地找到方休的房间,伏身在房顶上,揭开一片瓦,从上面看下去。 方休的闺房如同记忆中的一样,布置得淡雅干净,床的纱帘正紧紧地闭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她果然在睡觉!我心中一阵窃喜,正准备再掀开几片瓦钻进去,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只好再把瓦片盖回去,躲在房顶的另一边,避开下面的视线,探出一点头监视着院子里的情况。 来的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梳着两个小辫。我认出她是方休的贴身丫鬟小兰,只见她急匆匆地跑过来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方休的声音:“什么事?” 小兰对里面说:“蔡公子又来看小姐了,您要见他吗?” 我心里一惊,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竖起耳朵听着下文。 方休的声音传来:“请他在后院奉茶,我一会儿就出来。”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只能在后面默默看着。 小兰出去了,不一会儿领着一个男人来到了院子里,请他在一处石椅上坐下,退下去倒茶了。我远远看着那个蔡公子,果然不出意料,就是蔡京。看着那小子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我就很后悔当初制住他时为什么没有打断他的腿。 方休很快出来了,她换了一身淡紫sè的长裙,虽然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即使如此我的眼神已经被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向其它地方了。 蔡京赶忙站起来迎上去,两眼也是直勾勾地盯着方休,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方姑娘早,小生有礼了。不知姑娘今rì身体如何?” 方休欠身回了一礼,说道:“蔡公子早,有劳费心,多亏之前公子送来的补品,小女子这些天感觉身子康健多了。” 我强压着胸中的怒火,远远听着他们坐下来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客套话,最后蔡京说道:“近rì有一男一女两个贼人可能在我们这一带出没,其中一个还是风贼,姑娘可要万分小心。” 方休忽然问道:“那风贼可是左肩和右腕受了重伤?” 蔡京两眼一亮,连忙问道:“不错,姑娘你见过他了?” 方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昨夜刚见过。” 我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窖,方休竟然会出卖我! 蔡京赶紧问道:“在哪里见的?他没伤着你吧?” 方休答道:“他昨夜来求我给他疗伤,我自然没有同意,而且装鬼吓走了他。” 蔡京两眼放光地继续问道:“那他此刻应该还在宁远城内了?” 方休说:“想必还没有离开。” 蔡京一下站起来说:“那我赶快去挨家挨户地搜查,他一定跑不了!” 方休也站起来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蔡京,对他说:“公子且慢,小女子倒有一计。” 蔡京马上站住了,问道:“姑娘有何良策?” 方休说:“那风贼只是被我一时吓走,一定会去而复返,公子不用打草惊蛇,下次我再扮鬼夜行时你多带人手跟着,那风贼定会自投罗网。” 蔡京兴奋地叫道:“果然妙计,姑娘真乃女中诸葛,此番得姑娘鼎力相助,擒得那贼人后我一定上报朝廷,论功行赏。” 方休继续说:“赏赐倒也罢了,不过公子此番若是真能擒得那风贼,小女子也有一桩心愿。” 蔡京赶紧说:“无论什么心愿,小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为姑娘实现。” 方休摆了摆手,说:“公子想到哪里去了,小女子的心愿其实公子应该也能想得到。” 蔡京忽然欣喜若狂地问:“莫非……莫非姑娘已经答应小生了?” 方休低着头小声说道:“公子此番若真能擒住风贼,为民除害,小女子心甘情愿下嫁。” 蔡京激动地冲上前一步抓住了方休的手,而我则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呆若木鸡。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终于肯……终于肯了?”蔡京结结巴巴地问道。 方休害羞地抽出自己的手,退了一步说:“我夜夜装鬼,全城人都避我不及,只有公子你毫不嫌弃,一直对我真心真意,我又怎能不明白?” 蔡京高兴地一直咧嘴傻笑,我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人心难测,半年时间,方休竟然已经移情别恋,我此番回来,真是自取其辱。 我强压着满腔的怒火没有冲出去,唯一还能用力的左手死死抓着身下的瓦片,几乎要捏碎了。但愤怒反倒让我的头脑清醒起来,他们两个还在院子里说话,这正是我潜进房间的绝好机会。 就算方休已真的移情别恋,我也绝不甘心就这样灰头土脸地离开,至少要破解她的飘移之谜。我揭开了几个瓦片,露出一个大小合适的洞,微一运气将身形缩小了一圈,钻了进去。 一落地,我就开始运起独门的真气,四处走动着感受身体周围的空间,从各个柜子到梳妆台的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很快就发现了她床下的暗格。我能感觉到里面装着一双形状奇怪的鞋。我仔细感觉了一下那双鞋,鞋底又厚又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这可能就是飘移之谜的关键,于是我找到了枕下的机关,按了下去。暗格的挡板无声地滑开了,接着我就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里面是空的! 我的空间感觉出错了? 正当我疑惑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看来方休已经要回房间了。我慌忙把暗格恢复了原样,从刚才的洞口纵身跳上了房顶。方休这时正好走进门,我轻手轻脚地把瓦片放回原处,幸好此时阳光并不强烈,她并没有注意到屋顶有个洞正被重新盖上。 我离开回天堂后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此番查探飘移之谜一无所获,身上的重伤是根本没有指望短期康复了,连我一向最得意的感知空间天赋都出了问题,而这一切其实都比不上另一个噩耗――方休要嫁给蔡京了。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的一天。破屋偏逢连夜雨,不好的事情都赶在一起了,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坏事发生。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后,一脸焦急的影飘飘冲过来,手舞足蹈地对我说:“不好了大哥,咱们的马不见了!” 第二十四章 下定决心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听到马匹失踪的消息,我本就沉重的心情仿佛又被压上了几斤重担,赶紧和影飘飘一起跑到马棚查探。 掌柜的和水生战战兢兢地站在空空如也的马棚旁边,我没有理会他们,先四下看了看有没有线索留下,偷走马的人应该也是个老手,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掌柜的一个劲地赔礼道:“客官真对不起,我这伙计不中用,没看好马棚,今儿一早才发现马被人偷了,您损失多少,我们店一定照赔。” 影飘飘带着哭腔说:“可是我的‘大火球’陪了我那么多年,多少钱都买不来啊。” 我黑着脸向水生问道:“昨夜是你看马棚?” 水生低着头不敢看我,小声回答道:“后半夜是……是我。” 我问他:“你可是睡着了?” 水生的头埋得更低了,回答道:“不是,其实天快亮的时候我……我跑出去了。” 我继续问道:“你跑去哪里了?” 水生的脸涨得通红,回答道:“我……我去了回天堂。” 我心里一惊,怀疑地问道:“你这么怕女鬼,怎么还敢半夜去回天堂?” 水生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掌柜的在一旁大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回答客官的话?” 我抬手制止了掌柜,和影飘飘一起把水生带到了我的房间里,关好了门窗,这小伙子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吓得脸都白了。 我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水,脸sè也放缓了一些,对他说:“你不用害怕,我知道你有秘密当着掌柜的面不想说出来,这里没有别人偷听,你可准备告诉我实情了?” 水生忽然跪下来磕了个头说:“大爷,您别为难小人了,小人弄丢了您的马,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会赔给您,可是有些事情实在跟您无关,小人死也不能说啊。” 我忽然对这小伙子有了好感,忙扶他起来,语气更加柔和地说:“你怎么知道与我无关,是不是你也知道方大夫装鬼的事?” 水生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怎么知道?” 我笑道:“我不仅知道方大夫装鬼,还猜得出你为什么半夜跑去回天堂。” 水生呆呆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说:“方大夫不喜欢被男人sāo扰,所以装鬼拒人,她每次都是三更天出门,四更天回来休息,这个时候天正要亮,也是她辛苦了一夜,睡得最熟的时候,你趁这个时间去回天堂,恐怕是去偷东西的吧?” 水生连连摆手说道:“大爷冤枉啊,小人绝没有偷东西。方大夫是救过小人的命,小人就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偷她的东西啊。” 我微微一笑,问他道:“你敢说你真的没有偷东西?” 水生举起右手,两指朝天,认真地说:“小人发誓,真的没有偷过方大夫家的东西,否则……” “慢!”我打断了他,说道,“我要你这样发誓,若是你真的偷了方大夫家的东西,那我问什么,你就必须老实回答!” 水生点点头说:“行,我陈水生发誓,绝对没有偷过方大夫家的东西,否则这位客官您问什么,我就老实回答什么。” 我笑着说:“好,我问你,你趁四更天的时候去回天堂是不是跟方大夫的丫鬟小兰幽会?” 水生惊得跳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您……您怎么……不关她的事,是……是我,您千万别……” 看他这反应,我果然猜对了,于是胸有成竹地问道:“你还敢说自己没偷东西?” 水生紧张地说:“我……我偷了什么?” 我一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可是偷了小兰的心啊!” 一旁的影飘飘也终于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对啊,这小兰是方大夫的丫鬟,你偷了她的心,自然就算是偷了方大夫家的东西啦!” 水生羞得满脸通红,低声说:“这……这怎么能算?” 我说道:“这当然也算了,你可是发过誓的,不能抵赖!” 水生说不过我们,只得点头认输,问道:“你们要问我什么?” 我不再跟他开玩笑,正sè道:“我问你,昨夜你去跟小兰幽会,是不是发现方大夫回来的比平时晚一些?” 水生奇道:“咦,您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方大夫平时都是四更天回来,等她睡下后小兰再给我开门。这次她却是快五更时才到家,害得我在路边等了好久。” 我点点头,看来方休今天果然回去清理过现场,之前我的推理是正确的。这个水生的情报真是意外的收获。 于是我继续问:“你之前说方大夫救过你的命,是怎么回事?” 水生答道:“两年前我还没来这家客栈当跑堂的,当时在外面做各种苦工,一次帮人家修房顶时不小心摔下来,差点摔死,那黑心的工头把我送到回天堂后扭头就走了,一文钱都没留下。多亏方大夫大发善心救了我,还介绍我到这家客栈来,她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报不完啊。” 我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方大夫是装鬼的?” 水生老实答道:“两个月前方大夫第一次装鬼时,小兰就跟我说了。” 我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那你可知道她是如何飘在空中装鬼的?” 水生摇了摇头说:“这个我真不知道,连小兰都不知道。” 我顿时一阵失望,只好转了个话题问道:“你是今天一早回来就发现我们的马不见了吗?” 水生刚刚有些放松,但一问到这个又马上紧张起来,低着头说:“不是,我们这儿治安一直很好,我一直都没担心马棚,回来以后就在厨房发呆,直到早上您二位叫早点时我都没去马棚看一眼,还是其他人发现了叫起来我才知道出事了。” 我心里更加失望了,这下连马具体是什么时候丢的都搞不清楚了。 这时影飘飘忽然插嘴问道:“你说你在厨房发呆,发什么呆啊?” 水生的脸又变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我就是坐着……” 影飘飘继续追问道:“是不是小兰跟你说了什么,你就开心得躲在厨房里傻笑啊?” 水生的脸更加红了,小声地说:“是……是啊。” 影飘飘笑嘻嘻地问他:“看你这傻小子乐得,莫非小兰答应嫁给你啦?” 水生的脸上果然一副花痴的表情,嘴上问道:“你们俩是神仙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不得不佩服起来,在这种事情上果然影飘飘比我还要敏锐得多啊,直觉真是上天赋予女人最厉害的武器了。 水生继续说:“小兰说当年方大夫花五十两买下了她,只要我凑够五十两银子,就能去跟方大夫求亲了。” 我看着他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傻样,心里也不再怨恨了,何况盗马的绝对是个高手,就算他一夜都看着马棚,多半也阻止不了。 想到这里,我继续问他:“你已经攒了多少钱了?” 水生仿佛忽然醒悟过来,又沮丧地低下头说:“刚攒了十两多一点,不知二位的马要赔多少钱?” 影飘飘抢着说:“不要你赔了,我一定会把‘红将军’找回来的!” 我也点点头说:“幸好你昨晚不在马棚边,否则那贼人若是偷马时顺便要了你的小命儿,我可赔不起小兰一个新的夫君了。” 水生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我看着这个单纯的小伙子,忍不住心里一软,从怀里掏出了几锭银子塞给他。 我对他说:“这里有四十两,你去找方大夫提亲吧。” 水生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银子,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道谢。我扶起了他,打发他离开了。他走时千恩万谢,就差把我们俩夸成活佛转世,菩萨再生了。 看着他飞奔出房门,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再去叫他已经来不及了。 也罢,也许问了也是白问。 影飘飘问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没有跟她提起早上在方休那儿看到的事情,只是安排她去分头寻找马匹。鸡蛋和小白都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好马,走到哪里都很显眼。无论谁偷走了它们,都不可能不引起任何的注意。 就在我们准备分头出发时,水生竟然又一溜烟跑了回来,他累得气喘吁吁,影飘飘奇怪地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水生平复了一下呼吸,走到我跟前,把那四十两银子又朝我递了过来。 我并没有接,奇怪地问道:“你不要?” 水生很认真地说:“两位的好意我心里很感激,但是我弄丢了你们的马,不让我赔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这银子我实在不能拿。” 我问他:“为什么,你不想娶小兰吗?” 水生回答道:“我当然想,刚才拿到银子时别的啥也没想,就想一口气跑到回天堂找方大夫提亲。但是我跑到一半就想到,如果让小兰知道我是拿了别人的钱给她赎了身,她一定会一辈子都看不起我。我陈水生虽然穷,但是娶老婆的钱还是会自己挣出来的!” 影飘飘忍不住称赞道:“好样的,有骨气。” 我心里也是对这小伙子刮目相看,但是嘴上又不禁问道:“那你要赚够钱还需要多久?” 水生答道:“节省一点的话,大概四五年吧。 我追问道:“那你不怕这四五年里,又有别的男人追求小兰吗?” 水生一愣,但马上回答道:“小兰对我是真心的,就算有别的男人打她主意也没有用的。” 我又问道:“你怎么敢保证没有用?若是有一个比你有钱,比你长相英俊,又比你聪明的男人一下子拿出五百两银子去找方大夫提亲,你敢肯定小兰不会变心吗?” 水生脸上露出了忧虑的表情,但他还是坚持说:“小兰不是那种人。” 我冷笑一声,对他说:“她现在确实不是那种人,但四五年的时间很长,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变呢?女孩子青chūn的rì子不长,早嫁人早安心,你却要她等个四五年,她真的能一直为你等下去,不会变心吗?” 水生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sè难看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忽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了,看来方休的变心对我的打击太大,一提到这类事情我都有点失控了。 我正想改口说两句缓和一下,水生却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就算小兰变心了,我也一定再把她追回来!” 短短的一句话,惊得我如梦初醒,一个客栈跑堂的小二尚且明白的道理,我竟然都没有想通。 无论方休是不是真的变心了,只要我心里还爱着她,那就不应该在这里唉声叹气,无论对手是谁,我也一定要把她夺回来!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头脑也变得异常敏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地反击的时候到了! 第二十五章 小城惊雷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我心意一决,马上快速行动了起来,先收回了给水生的银两,但是很认真地跟他说:“你不要施舍这很好,但我若有件难事找你做,做成后这四十两银子就算作工钱,你可愿意做?” 水生听后两眼放光,不住地点头。我让他先回去等着,有需要再叫他,于是他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 接着我对影飘飘说:“计划有变,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查探马匹的下落,我去处理方休那边的事情。” 影飘飘一拍胸脯说:“放心,交给我吧。” 然后我详细向她说明:“你先把附近四条街都走一遍,看看路面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如果没有收获就去找几个本地的小乞丐,给他们点赏钱,让他们在城里找一辆蒙着布而且能够装下两匹马的大车,同时你自己到城外的各个小路路口看一看有没有熟悉的马蹄印,如果这样都还没有收获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影飘飘问:“什么办法?” 我告诉她:“你随便挑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方向,狂奔过去,看看能不能碰巧遇到咱们的马。” 影飘飘问道:“我可以先用这个方法吗?” 我叹道:“不是不可以,但我希望你不要过分依赖自己的运气,一个人把运气用完了就要开始倒霉了。” 影飘飘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的运气一直都可好了。” 然后她果然跑出门,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就冲过去了。 我无奈一笑,不再理会她,现在马匹那边只能期待她的神奇运气了。现在手头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也出去找到掌柜的,他正在抓着水生问话,看到我马上满脸堆笑地招呼道:“客官您真是大人大量,这马真的不用赔了吗?” 我冲水生一挥手,让他退下,他临走时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掌柜的不知我要做什么,战战兢兢地看着我。 我装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问道:“盗马的事你们可报官了?” 掌柜的面露难sè,说:“还……没有。” 我心里一缓,继续对他说:“实不相瞒,本官乃是六扇门的神捕‘灭石炎’,此次到你们这里是要追捕一名风贼的。” 我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侠铁隔着衣服顶了顶,让他以为是六扇门的官印。这掌柜的不识货,果然吓得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地说:“不知官爷大驾光临,小店有失远迎,这马……” 我接上话说:“这马定是那风贼偷走的,我自有办法追回。你可不要报官以免打草惊蛇。” 掌柜的连声说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我满意地打发他走了,然后自己梳理了一下思绪,开始筹划这边的事情。 若想要让蔡京一败涂地,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首先要摸清楚他那边的整体实力如何,短短几天内,应该没有办法从临城叫来强援,所以我要面对的只是宁远城内的捕快们。蔡京是这里的总捕头,他在“锁”级捕快中排名还是比较靠前的,难保手下不会有第二个锁捕,必须先搞清楚。于是我又叫来了水生。 水生很快出现了,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问:“客官,这么快就要做事了吗?” 我说:“不忙,我先问你一些城里的情况。” 水生拍着胸脯说:“您尽管问,这宁远城里上上下下,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恐怕还没有几件。” 我笑着问道:“哦,那我倒要向陈先生请教,这宁远城的衙门里,除了蔡捕头之外,还有多少个捕快?其中可有功夫不错的?” 水生脸红了一下,赶紧回答道:“客官莫笑我了,这衙门里以蔡京为首总共有三十多个捕快,其中大多数都是草包,不过有个雷捕头号称‘锁雷公’,武功高强,办案神勇,是个超级厉害的角sè。”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对这个“锁雷公”没什么印象,水生说他厉害,多半也是因为没怎么见过世面吧。但同时我也发现了水生微妙的用词,他管“锁雷公”叫“雷捕头”,却直呼蔡京其名,再加上之前跟掌柜的提到报官时他一副为难的表情,我也大约猜到点情况。 于是我向水生求证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蔡京?” 水生果然一脸厌恶的表情说:“谁会喜欢那个小白脸啊,他整天游手好闲,四处欺压百姓,还天天抢雷捕头的功劳,我们全城的人看到他就头疼。” 我听了以后忽然心里冒出了奇怪的念头,想到了之前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方休真的喜欢蔡京吗?” 水生瞪圆了眼睛叫道:“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我苦笑一下,说:“确实略有耳闻。” 水生的脸sè更难看了,摆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和小兰都是死也想不明白,方大夫那么好的人,又漂亮又善良,医术又高明,怎么会看上蔡京那种混蛋,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又问:“那你觉得她是真心的吗?” 水生摸摸脑袋说:“我也不知道方大夫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听小兰说她最近确实跟蔡京走得很近,真让人气不过啊。” 我心头一堵,默不作声了。 水生接着又说道:“唉,小兰最近老是跟我抱怨,她一看到那个蔡京就恶心,这小白脸要武功没武功,要气概没气概,比起之前的两位公子真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这方大夫真是鬼上身了才跟他在一起!” “两位公子?”我失声问道,“之前还有两位公子?” 水生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吐了下舌头辩解道:“客官您可不要误会,方大夫可不是那种人,她可一直都是很本分的。听小兰说之前方大夫曾瞒着回天堂先后私下收治过两个伤者,都是江湖上了不起的年轻侠客,而且都是仪表堂堂,武功超凡的大英雄,小兰每次提到他们俩都惋惜不已,说随便一个留下来都比现在这个蔡京强上千万倍。” 我追问道:“小兰可曾说过那两位公子的姓名,什么来历?” 水生摇摇头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们俩好像都是江湖隐士,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的,连小兰都搞不清他们的来历,只知道一个叫做‘乱公子’,另一个好像叫‘草公子’。” 我心里喜忧参半,小兰果然还对我念念不忘,但那个“草公子”又是何人?我竟然一无所知,这个“草”究竟是他的姓还是名呢?我再细细一想,心里忽然一颤,那小兰有说过“草公子”也是江湖上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的大人物,而据我所知,现在江湖中数得上的年轻男子,只有一个人名号里有一个“草”字,而且他的职业甚至是比我更不能暴露身份的,如果他真的是“草公子”的话,那事情将变得比现在棘手十倍了。 我摇摇头,不再去往更坏的方向乱想,让水生先去忙自己的了。为今之计只能先应付眼前的对手,我决定先到衙门摸摸对方的底,看看水生说的那个“锁雷公”到底是什么角sè。 宁远城的衙门和其它很多地方的衙门一样,是整个城里防范最松懈的地方。因为没人觉得会有贼敢到这里来撒野,所以衙门门口站岗的两个捕快基本整天都是坐在墙角打瞌睡,里面的所有房间基本都不上锁,可以说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容易潜入的地方了。 我几乎就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的,大堂上空无一人,后面有几排房间,当班的捕快们三三两两地在房间里喝酒赌钱,走廊里也不见人影,我正觉得索然无味时,一个房间里传来大声的喝彩:“雷头,您老今天手气真好,又赢了!” 我凑到那个房间外,从窗户缝里朝里面望去。只见四五个捕快围在桌前正在赌sè子,当中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脸奔放的胡须似从来不曾修剪过,双目大如铜铃,五官生得很是威武,他正哈哈大笑着从桌上把一叠银钱揽入自己怀中,嘴里说道:“再来再来,谁都不许走,今天老子要杀个昏天黑地!” 这就是“锁雷公”?我不禁微微一笑,看他身体虽然强健,但眼神慵懒,毫无jīng气,不像是领悟了狂气的高手,再加上大白天的居然在衙门里赌钱,这种人果然也是在百姓面前装得兢兢业业,其实背地里不过也是个好吃懒做的酒囊饭袋罢了,水生这小子真是让我白担心一场。 我放下了心,正准备离开。那“锁雷公”身旁的一个捕快忽然一脸担忧地说:“雷头,里屋的那批红货现在只有老张和二蛋看着,他们俩最喜欢偷懒,我去盯着点儿。” 说着他就想往门外溜,我正要飞身上房躲一下,却看到那“锁雷公”一把揪住了那捕快的衣领,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拎回了座位,大喝道:“你这龟孙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咱兄弟都赌了一个时辰了你现在才想起来红货的事?老子刚说完不准走你就想逃,不给面子是吧?” 那捕快都要哭出来了,哆哆嗦嗦地说:“不……不是啊,雷头,那批红货可是老爷特别交待过的,下个月要给李大人祝寿,可万万出不得差错,小人也是一片好心……” “放你妈的屁!”雷捕头一巴掌扇在那捕快脸上,大骂道,“老子都不担心,你担心个屁,这里是衙门,哪个小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天不赌完谁也不许走,出了事老子顶着!” 那捕快被打得晕头转向,再也不敢吱声了。我暗暗得意,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他们说的李大人很可能就是望江州的李知府,是这宁远县令的顶头上司,传闻他为官清廉,没想到也是个贪财的狗官。这么看里屋那批红货肯定价值不菲。我虽然有伤在身,但去顺手牵个羊那真是易如反掌。 于是我悄悄退开,往走廊里面走,心想这雷捕头真是仗势欺人,连捕快都这么怕他,怎么可能像水生说得那样受百姓爱戴? 等等,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即使是个衙门,这里的防范也太松懈了。而竟然在我偷听时他们正好大声聊起了红货的事情,太凑巧了。虽然表面看起来这里的捕快都是无用的酒囊饭袋,但如若真如水生所说,那“锁雷公”是个办案得力的老手,会不会这一切都是他导演的一场戏,来骗我钻进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中? 想到这里我不禁jǐng惕了起来,翻身上房,轻手轻脚地来到最里面一个房间的房顶上,揭开一片瓦向里面看去。 屋里果然有两个大箱子,静静地摆在角落里,一老一少两个捕快正坐在旁边喝酒聊天,对头顶的我毫无防备,若是此时跳下去应该可以轻松制住他们俩。 怎么办?这一切太像陷阱了,但我又无法证实,如果这真的是机会,我却毫无作为地跑了,传出去岂不让同行笑掉大牙? 无论如何我也要下去查探一番,只要足够小心,就算是陷阱我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我轻手轻脚地又揭开了几张瓦片,同时小心用衣服挡着阳光,不让屋里的人发觉光线的变化。等到洞口足够大了,我纵身跳了进去。 狂气的爆发只是一瞬间,不等两个捕快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点中穴道倒在桌上。接着我快速收回了狂气,怕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副盟主说得不错,江湖确实不似从前,以往这种时候只要从房顶发两枚暗器就能解决了,现在捕快们掌握了麻软散的解药,我只有这么麻烦亲自动手了。 然后我又运起独门的真气,感受着身边的空间,先查探了一下那两个箱子,结果心里一凉。 箱子附近虽然没有机关陷阱,但是里面却很有问题,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最上面一层是元宝形状的东西,但是下面确是大块的石头! 这果然是个陷阱!而且设置陷阱的人非常聪明,他在箱子里最上层放置的是真元宝,就是为了让打开箱子查看的人以为里面装满了红货,于是带着整个箱子离开,就会增添很多负担,他们在外面的埋伏就更容易得手了。 如果我没有感受空间的绝技,恐怕也要上当了。要是真带着这么重的两个箱子,我的速度也会大打折扣,突遭偷袭肯定凶多吉少。 这个“锁雷公”果然是个厉害角sè。所以我刚才一进衙门他们就应该发觉了,在房间里的争吵确实是专门演给我看的。所以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这个时候我反倒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如果我是他们,我会在什么地方伏击呢?无论是谁,带着这么重的箱子都很难再在房顶上行走自如了,只能选择冒险从走廊经大堂离开,所以之前这里才显得防范得这么松懈,一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就是为了让偷箱子的人觉得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来,再光明正大地出去,而伏击一定会在这条路上,多半就是那条狭小的走廊了。 既然看穿了他们的计划,我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里盘算着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踪,如果再这样匆匆逃掉,岂不是还未交手就先示弱了?总要给他们点教训,可是现在这个状况我又没有能够绝对击破伏击的把握,所以我就把念头动到了那两个箱子上。 我用左手按在箱子上,集中jīng力心念一动,使出了“空痕手”,转眼就取出了两个元宝。里面的第一层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金元宝,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有几十两,我如今拿了就走,看那“锁雷公”不气死才怪。 但我忽然又想起了水生的话,这雷捕头名声很好,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他职责所在,为了抓我设下陷阱本就无可厚非,这几十两黄金恐怕是他自己掏腰包凑出来的,若是被我这么取走了,实在有违侠义。 想到这儿,我又把元宝放下了,心想只要不开箱子的封条,把元宝全部取出,放在箱子上,这样最妥当不过了。 谁知我刚放下元宝,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同时传来“嗞”的一声怪响,我惊得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看,那两枚金元宝竟然已经烫得发红,箱子上也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竟似被雷劈中了一般。 我惊魂未定,一个宽大的身影破门而入,同时一股纯正的狂气扑面而来。 正是那“锁雷公”,他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一丝的慵懒,而是如雄狮扑兔般熠熠发光,整个人如同一道惊雷,抡着一柄巨锤向我砸来,那逼人的气势更胜千军万马,口中大喝道:“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万分危急之间,我已毫无退路。 第二十六章 意外强敌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 退无可退,只有以进为退,我迎着“锁雷公”的巨锤冲上去,闪电般踢出右脚,蹬向他的锤柄,一股大力传来,我整个人被震得向后飞去,仓促中只有拼命拧身,用另一只脚在背后的墙上一点,才稳住身形。仅仅是锤柄就有这么大的力量,若是与锤身正面相抗,恐怕我已死无葬身之地,这是典型的“力派”狂气啊! 那“锁雷公”显然也没有料到我能挡住他这一锤,但他反应神速,双手舞起巨锤又接连砸了过来,我只有咬咬牙,故技重施,每次都是在他刚抡出锤子时就一脚封住他的动作,虽然每次都被震开,但我比他快,总能多踏出几步能赶上他的下一次进攻,我们就这样一抡一封,来回过了三招。 这样耗下去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但是我们都无法停下来,这里的空间太小,我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除了去硬拼外别无他法;而他心里也清楚,一旦停下抡锤的动作,我就有空档逃出去或者近身攻他穴位,所以手上也是加紧挥舞巨锤,丝毫不给我变招的机会。 五招过后,我的身体在剧烈的碰撞下都快要散架了,他也怒号起来振奋jīng神,但锤上的力道也确实在慢慢减弱,这么下去势必会两败俱伤,必须找到其它的突破口! 第六次挥锤,第六次出脚,碰撞前的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巨锤舞动刮起的烈风,同时也能感觉到挥舞过来的锤柄,忽然心念一动,踢出去的脚上传来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接着锤柄断了! “锁雷公”手上猛一卸力,上半截锤身飞旋着从我耳边掠过,“轰隆”一声直接把我身后的墙砸出一个大洞。同时我的右脚也踹到他的腹部,这个魁梧的汉子闷哼了一声后退几步,身子已经在门外了。 我们俩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手里剩下的半截锤柄,断裂处平整干净,根本不是像踢断的样子,地上还有一小截锤柄,不知是何时掉落的。 看着那锤柄的形态,我心里忽然一阵兴奋,因为这种断裂的情况自己再熟悉不过了,以往每次用“空痕手”将锁芯或者铁栏弄断时都是这样的景象,而这次是在危急中用右脚使出来的,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练成了“空痕脚”! “锁雷公”脸sè严峻地扔掉了手上的半截锤柄,摸出一个奇怪的皮手套戴上,又掏出了一把形制奇特的金sè小锤,我刚想冲上去反击,看到那小锤时却又止步不前,那简直不像是武器,更像是一件工艺品,我从未见过这一类的兵器,再联想到之前劈中元宝的那一道闪电,直觉告诉我不能贸然上前。 那“锁雷公”也没有敢轻易出手,忽然开口问道:“阁下这招是什么名堂?” 我答道:“这是少林断金脚,脚脚断金,你要不要再试试?” 那“锁雷公”冷冷一笑,他之前破门而入时地上一片狼藉,他随手捡起了一根木棍,一脚踢上去,木棍断裂成了三段,但断面并不平整,还是能看出折裂的痕迹。 “这才是少林断金脚,你休想要蒙我,”他自信地看着我说。 看到他干净利落的出脚,我心里也忍不住暗暗一赞,这样的身手实在不该只是个锁捕,今rì我若再缠斗下去,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锁雷公”目光如电,扫视了一下房间,忽然眼神停留在那两个箱子上,两枚被雷劈过的元宝还放在那里。 他眼睛忽然一亮,口中喃喃道:“隔空取物!你就是‘移风之手’?” 我心道不好,此时没有戴面罩,身份却已暴露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继续说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空痕手’竟然只是个幌子,用脚都能使出来。” 我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刚刚摸索出来的绝招在第一时间就暴露给了对手,实在是有够倒霉的,但眼前这个状况容不得多愁善感,我也开口问道:“刚才那道雷电又是什么名堂?” “锁雷公”哈哈大笑,说道:“你若想知道就再来领受一下试试?这次我绝不会再失手打偏了。” 我也冷笑一下,说:“阁下也真会开玩笑,这雷电难道是你想劈哪就能劈哪的吗?” “锁雷公”脸sè一变,说:“不愧是风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错,你刚才若不放下元宝,那天雷一击肯定是躲不过的。” 我神sè泰然地说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会再被这招击中了,但这‘空痕脚’的滋味你可还要尝尝?” “锁雷公”也是镇静自若地说:“我正想领教,你过来试试?” 我收起笑容,忽然暴起冲向对方,他早有准备,横向移动了一步闪身到靠墙处,挥舞起手中小锤从外面砸在墙上,几块碎石迎面飞shè过来,我虽然一一闪过,但行动也是略微受阻,他趁机向我撒了一把亮晶晶的金粉,我连忙屏住呼吸,同时后跃了一步,但这金粉似乎什么效果都没有。 “锁雷公”哈哈笑道:“你这风贼真是胆小如鼠,有本事再来与我大战五百回合!” 我心念一动,口中说道:“正有此意,看招!” 说着又是飞身而起,一脚踢向他的面门,这次“锁雷公”学乖了,没有用兵器来挡,而是从身旁抓过一块门板挡在身前。 他果然中计了,我趁机用脚在门板上一点,整个人向上跳去,纵身从屋顶的洞口飞了出去。一到外面我就将“速派”狂气彻底激发出来,迈开大步在屋顶上狂奔,转眼就跑出去几十丈,回身一看,并没有人追出来。我松了口气,总算还是全身而退了。 我又转过两条街,找个僻静的地方落到地上,混入了街上的行人中,四处观察了一下,确定无人跟踪,便开始往客栈走。可是刚走了几步,忽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我看清了以后连忙挡住她喊道:“小妹!” 此人正是影飘飘,她正往客栈的方向跑,一见我马上笑逐颜开地说道:“大哥,马找到了哦。” 我喜出望外地问道:“真的吗?在哪里?” 影飘飘说:“在城外西边的一片树林里,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我惊讶地问道:“是我们认识的人?” 影飘飘点点头,我略一思索,就猜到是谁了。 树林里等着的果然是风耳、风足、影超风和影惊鸿四人。其实我早该想到,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附近偷走马匹,还不留下任何线索的,必然是高排位的风侠。副盟主确实信守了诺言,很快就找到了他们。风耳和风足自知被我所骗,自然要追来找真正的线索。但我目前身负重伤,他们碍于情面也不好直接向我出手,于是就想到偷走我们的马匹,来与我交换线索。没想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一下子就被影飘飘发现了。 这一见面大家都多少显得有些尴尬,我之前骗他们去找刺客团送死,自然心里有愧。他们联手偷马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被一个不起眼的影侠轻松找到,当然也是脸上无光。 还是风耳打破了僵局对我说:“手兄,前事种种我们不提也罢,今rì大家有缘再会,不如先去喝一杯如何?” 我摆摆手笑道:“你也知我从不饮酒,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吧,四位牵了我们的马,应该不是来这里散步放马的吧?” 风足站出来说:“好,我喜欢快人快语,你如今有伤,我们不跟你直接动手,这两匹马凭你们俩也是抢不回去的。你拿千古名画的线索来跟我们换吧。” 我摇摇头说:“这两匹马虽然珍贵,但也不是不可替代,我手上这线索却是天下无双,这笔买卖我岂不是太吃亏了?” 风足表情yīn郁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说道:“这个还要考虑考虑。” 影惊鸿忽然插话道:“风手大侠是想拖延时间等自己伤势痊愈吧?” 我皱了皱眉,心想聪明的女人还真是难应付,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风耳忽然作出手势让我过去,等我走近附耳上前,他小声对我和风足说:“东南方二十五步的树上有人在监视我们。” 风耳号称“诊风之耳”,三十步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朵,此番说出来的话我们自然深信不疑。 于是风足压低声音说:“我们假装动手争执,向那边靠近。” 风耳点点头说:“我一打出暗器,你们俩就冲上去。” 我也表示赞同,然后故意很大声地喊道:“你们俩欺人太甚,这买卖我不做了!” 风足也拉大了嗓门叫道:“做不做可由不得你,别以为你受了伤我就会手下留情!” 风耳连忙说:“两位息怒,有话好好说嘛。” 接着我和风足几句不合就开始动起手来,风耳也装模作样地一边劝解一边出手阻止。可是我们这样混战着刚向东南方移动了几步,风耳就叫了起来:“他逃了,快追!” 我和风足马上御起狂气追去,那树上果然有个黑影窜到地上向宁远城的方向逃去。 风足的“速派”狂气本不如我,但此时我双手无法zì yóu摆动,脚步却刚好和他持平,两人并驾齐驱地追过去,眼看越来越近,那黑影忽然停下一转身,猛力一脚踢向身旁的一棵树。只听“喀嚓”一声,水桶粗的树身竟被活活踢断,他紧接着又补上一脚,这棵巨大的树就向我们砸来。 风足的位置更危险,正好处在庞大的树冠笼罩范围的中心,他不得以停下脚步,向后退避。我却只是稍一变向,就躲过了去,纵身扑上准备擒住那人。 离对方还有五步,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正是那“锁雷公”!我来不及细想,脚下奋力一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我的眼前却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同时耳边传来“嗞”的一声怪响。接着全身仿佛是被毒蛇咬中了一般,从头到脚都麻痹了。 我重重地摔到地上,身上僵硬得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急如焚却一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锁雷公”逃远了。 风足被大树所阻,也没有赶上,他一脸怒气地扶着我回到原地。风耳观察了一下我的伤势,一脸震惊地问:“你可是全身麻痹,无法动弹?” 我惭愧地说:“不错。” 风耳继续问道:“那人可是使一柄制式奇怪的小锤?” 我答道:“正是。那到底是什么兵器?” 风耳额上渗出了冷汗,解释道:“那是与我的摧风笛同为‘鬼斧七神兵’的‘yīn阳雷公锤’,可引天雷击敌,中者轻则全身短期麻痹,重则五脏俱焚,烧成焦炭而死!” 我们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影飘飘担心地问道:“那我大哥会有事吗?” 风耳摆摆手说:“不碍事,他中招很轻,一会儿就能恢复。” 一直没有开口的影超风忽然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我叹了口气答道:“他是这个宁远城的副捕头,人称‘锁雷公’。”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风耳也叹道:“他身手不凡,心思又敏捷,还手握神兵,想不到竟然只是个锁捕!” 风足向我问道:“那人可是跟踪你而来的?” 我不得不承认:“恐怕是的。” 风足嘲笑道:“原来你已这般没用,竟会被人跟踪了还不自觉。” 我哑口无言,风耳连忙解释说:“这可怪不得手兄,传说那‘yīn阳雷公锤’还有一门特殊的追踪之术,凡是与他交过手的人都绝对逃不掉,可至今还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理。” 我心里一惊,原来之前他是故意放我走的,竟是要找出我的同党来,这个“锁雷公”还真是个意外的强敌啊。 接着我脑海里飞速闪现出与“锁雷公”交手时的场景,忽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风耳惊喜问道:“你明白那追踪术的原理了?” 我答道:“不错,他的秘密我全都想明白了!” 第二十七章 君子之约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风耳大感兴趣,问道:“你把雷公锤的秘密都搞清楚了?” 我环视了一下每个人的表情,他们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听我说下去,于是我转念一想,故意卖了个关子:“若要我说出来也可以,不过我们的条件也该好好谈一谈了。” 风足脸上的表情一变,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略一思索,开口道:“我们可以来做笔交易。” 风足问道:“什么交易?” 我说:“我把雷公锤的所有秘密和千古名画的线索都交给你们,而你们要满足我三个条件。” 风足继续问道:“哪三个条件?” 我说:“第一个条件,将我们的马还来。” 风耳点头道:“没问题,这是自然。” 说罢他就走进树林牵出了我们的马,影飘飘开心地跑过去跟她的小红马亲热。 我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第二个条件,助我治好身上的伤。” 影惊鸿开口问道:“我们又不是郎中,如何帮得了你?” 我笑着说道:“郎中就在这宁远城里,我已有计策让她帮我治疗,但需要你们稍微出点力而已。” 风耳问道:“你说的郎中可就是‘回骨手’方休?” 我点头道:“当然是她。” 风耳笑了一笑,说:“传闻手兄跟方大夫关系非比寻常,疗伤一事又需要我们出什么力呢?” 我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说:“唉,此事说来话长,你们若答应这个条件,我以后再详细解释。” 影惊鸿又插话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等到您伤愈了才能拿到我们想要的情报?” 果然她又问到了关键之处,我回答道:“雷公锤的秘密我现在就可以说出来,但是千古名画的线索却只能等我身上的伤全都彻底好了才能给你们。” 影惊鸿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我们到时如何知道您给的线索是真是假呢?” 我说:“我们今日定下君子之约,若是我给了你们假线索,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徒?到时全盟上下都看不起我,就算偷到了千古名画又如何?” 风耳点头道:“不错,如果风手是这种言而无信之人,那么镇流官一职恐怕绝对轮不到他了。” 我继续说:“既然如此,你们可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跟我做这笔交易?” 风耳和风足对望了一眼,思考许久,终于还是都点头表示赞同了。 我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接着说:“好,前两条都说定了。最后一个条件很简单,疗伤的这段时间我和影飘飘两人在宁远城的食宿你们可要全部请客。” 他们四人全都松了口气,风耳笑道:“这个自然没问题,难得我们有缘在此相聚,既然手兄不嫌弃,就由我们做东便是。” 我笑着看了影飘飘一眼,果然这丫头听到有人要请吃饭,就一脸幸福状。如果他们四个见识到了影飘飘的饭量,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开心。 言归正传,我身上的僵硬感渐渐消失了,身体也恢复了行动能力,风耳见我无大碍了,又问道:“手兄如今可以说出那雷公锤的秘密了吧?” 我点点头,向他们解释道:“那‘锁雷公’之前与我交手时曾向我身上撒过一种金粉,但当时毫无效果,现在想来那定是他追踪和雷击的奥秘了。” 影惊鸿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解释道:“按照少林天道院的说法,雷电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自然界中阴阳电相互吸引产生的电气流动。之前他曾设计让我拿走几枚金元宝,幸好我没有贪财,结果元宝被雷劈中,我却安然无恙。说明这雷公锤要引发天雷,必然要有引雷之物,那金元宝和撒在我身上的金粉就是用来引雷的!” 风耳也顿悟道:“原来如此,他给引雷之物带上阴种电,雷公锤上却带着阳种电,借目标身上的引雷之物来施展天雷,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我补充道:“而且阴阳电本就有相吸之性,如果那金粉上带有阴种电,那么带有阳种电的雷公锤自然就能借相吸之力来追踪到我,除非我把金粉全都除去,否则绝对逃脱不了。” 影超风忍不住问道:“就这么简单?” 我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这么简单。雷公锤的使用必须配合引雷之物,所以我们与他交手时只要小心不要沾上陌生的东西,便可保无虞了。” 风足冷笑一声道:“说得轻巧,他的身手本就非常了得,一身‘力派’狂气恐怕不比风耳差多少,若与他交手,我们中又有几人能够保证不被金粉所沾?” 我神秘一笑,说:“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对付他的办法了。” 风足问:“什么办法?” 我一边脱掉身上那件还沾着一点金粉的上衣,一边说:“以后再告诉你,如今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妙。” 影惊鸿伸手要过了我脱下的上衣,说道:“这衣服若还能被追踪,我们不妨利用它设置一个诱饵。” 风足点头赞许道:“不错,把这衣服随便藏在哪个出城的商队车上,让‘锁雷公’以为你远离宁远城了。” 我摇摇头说:“这样可能会跟我的计划有矛盾,而且像他那样的角色,恐怕这种小伎俩也骗不过去。” 风足的脸又阴沉了下来,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如今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 他们说不过我,只好扔下衣服跟着我回到了客栈,一路上我们故意装作不认识,三三两两地走了回来。风足小心翼翼地清扫了我们离开的痕迹,风耳也一直戒备着有没有人跟踪。这一路走得提心吊胆,但好在没出现什么状况,顺利到达了客栈。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掌柜的见我果然找回了马,佩服得五体投地,还问我风贼抓到了没有?我板起脸来跟他说这是官府机密,他果然不敢再打听了。水生见我们牵着马回来当然也是喜笑颜开,一行人在楼上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影飘飘又开始叫饿了。 我们点了饭菜,水生麻利地下去吩咐厨房了,只剩下我们六人,此时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是敌是友也很微妙,大家都安静地坐着,气氛还是有点尴尬。 率先打破寂静的却是那一直话都很少的影超风,他很有礼貌地向我一拱手,问道:“风手大侠,晚辈一直都搞不清楚,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找到我们的?” 我神秘地一笑,说:“我可没这本事,找到你们的是影飘飘。” 众人都意外地看向影飘飘,这丫头正擦着口水一脸期待地看着楼梯方向,被我这么一说才缓过神来,承认道:“没错,是我找到的哦。” 影超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用敬佩的语气问道:“敢问飘飘姑娘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我赶紧插话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我这小妹的能力可是谁都比不上的!” 影飘飘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影超风一脸敬佩的表情看着她,影惊鸿却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情,她应该很少会像这样被别的女子抢去风头吧。风耳和风足也都看着影飘飘,表情若有所思。 如今他们也许真的后悔当初的选择了,但我心里却仍然矛盾,一方面我其实一直不相信运气这种玄乎的东西,但另一方面现实中影飘飘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她的一举一动好像都有幸运女神的眷顾,今天她不仅仅轻松找到了马,甚至还非常凑巧地在大街上遇到了我,当时我正被“锁雷公”跟踪,如果没有影飘飘,我肯定会径直回到客栈,而如果这里暴露了,“锁雷公”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两匹骏马失窃和水生与小兰的事情,那样的话我后面的计划就完全无法实施了。 风耳又打断了我的思考,说道:“手兄,现在你可以说一说准备如何对付这‘锁雷公’了吧?” 我清了清思路,开始对他们说:“每个人都有弱点,像‘锁雷公’这样棘手的对手也有弱点。” 风耳追问道:“那他的弱点到底在哪?” 我笑着回答道:“他的弱点不在身上,而在身外。” 风耳问:“身外?” 我自信地说:“不错,他的弱点就是身外的人。” 风耳接着问道:“此话怎讲?” 我答道:“他既然常年无法晋升,肯定是头上有个自私的总捕头压着,而且他手下的捕快个个都是草包,这些身外之人就是他的弱点。” 影惊鸿问道:“你要利用他们捕快内部的争斗?” 我点点头道:“不错,只有他们才能解决‘锁雷公’。” 风耳不解地问道:“如何解决?” 我答道:“把他调到外地公办,不就解决所有问题了?” 风足讥笑道:“你当衙门是你家开的,怎么可能说调就调啊?” 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我自然没办法直接调走他,但我却认识一个人可以帮这个忙。” 风足问:“谁?” 我回答道:“方休的丫鬟,小兰姑娘。” 第二十八章 调虎离山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众人听我这么一说,都愣了一下,风足先开口问道:“你不是脑子被雷劈坏了吧?那丫鬟凭什么能调动这个县的副捕头?” 我回答道:“就凭这个县的总捕头正在追求她家小姐!” 风耳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蔡京?” 我点点头说:“不错,正是那‘锁千面’蔡京。” 风足冷笑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要我们出手相助其实就是为了帮你除掉情敌吧。” 我没有跟他争执,只是坦然回答道:“这个是我私事,你们用不着知道。但如今我们利益一致,按照我的计划来做大家都能受益,你们到底愿不愿继续合作?” 风耳答道:“我们既然都已立下君子之约,自然会履行责任。” 风足也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饭菜很快端上来了,我打发走了水生,跟他们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他们听完后都有些不解,风耳问道:“既然你已能设法调走‘锁雷公’,剩下的那些捕快又都是些酒囊饭袋,为何我们还要如此麻烦,直接解决他们不是更好?” 我摇了摇头说:“方休的脾气很奇怪,若是不按照这个方法来她恐怕不会愿意帮忙的。” “哼,你这小子惹的祸,却要我们帮着收拾残局!”风足忿忿不平道。 我站起来向众人一抱拳,说道:“方休给我出了个难题,必须要破解她的飘移之谜,但我左思右想都无法解开,如今让大家演这一场戏,也实在情非得已,还请各位体谅。” 风耳跟我客气了几句,风足也不再说话了,我们的讨论总算告一段落,接下来人们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影飘飘的身上。 她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是趁我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把七碗饭和半桌子的菜都送进肚子里了。风耳和风足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什么当,他俩面面相觑,怨毒地看着我。我则装作没有看到。 影飘飘头也不抬,悄悄地把手伸向旁边影超风盘子里的鸡腿…… 当夜二更,风耳和风足按照计划出去行动,轻松偷了城里的几个大户人家,但唯独留下了宁远首富李老板。他们不到三更就回来了。四更时,我跟着水生悄悄溜出了客栈,顺利见到了小兰。虽然我的突然出现把这对小情侣吓了个半死,但小兰还是很快认出了我。 “乱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小兰看到我后,快要哭了出来。 我问了问方休的情况,基本跟之前水生说的差不多,小兰本就极其讨厌蔡京,如今见到我来了,自然眉开眼笑,一个劲地鼓励我一定要把小姐夺回来。我自然心情大好,但头脑还算清醒,冷静地问道:“那‘草公子’究竟是何人?” 小兰狠狠瞪了水生一眼,悄悄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叱道:“谁叫你说出去的?” 水生委屈地嘟囔道:“我真不知道他就是乱公子……” 我帮他解围道:“小兰,不要怪他,我早晚会知道的,你跟我说实话,那‘草公子’到底是怎样的人,他跟你家小姐又是什么关系?” 小兰连忙解释道:“公子你千万别误会,那‘草公子’虽然也是小姐私收的病人,但他跟你是不一样的,都是我自己乱点鸳鸯谱,觉得‘草公子’为人不错,小姐可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什么想法。” 我说:“小兰,你不必骗我,你家小姐如果真对‘草公子’有意,我也看得开。” 小兰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有一次还问过小姐,为什么不喜欢‘草公子’,她说他面不符心,神鬼难测,实在无法深交。” 我听后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听小兰这么说“草公子”很可能就是我之前担心的那人了,但好歹方休也看出来了这个人的危险,否则再把他牵扯进来的话,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 接着我就开诚布公地告诉小兰,说我要对付蔡京,她当然是拍手称快,所以让她帮忙时她爽快地答应了。 “但是我怎么能帮到你呢?”小兰问道。 我说:“这个不难,只要你下次见到蔡京时,旁敲侧击地告诉他小姐很敬佩雷捕头就行了。” 小兰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提到雷捕头?” 我说:“我要对付蔡京,很可能会跟雷捕头发生冲突,如今我身上有伤,恐怕很难占到便宜,如果能调开雷捕头,只剩蔡京一人就再合适不过了。” 小兰若有所思道:“哦,原来如此,只要让蔡京觉得自己的地位被威胁到了,他自然会使手段支开雷捕头,那时就是他自取灭亡了。” “可是,这么做会不会对雷捕头不利啊?”水生忽然插话问道。 小兰也点头道:“不错,那蔡京可卑鄙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耍手段陷害雷捕头。” 我笑着让他们不用担心,然后把我后面的计划安排跟他们说了一遍,他们听了都觉得甚妙,拍手赞成。 我又跟小兰说了一些讲话时需要注意的细节,就告辞离开了,临走时还是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方休的屋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第二天,几个大户失窃的消息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整个衙门的捕快都出动了,在全城胡乱搜捕了一天,当然是毫无所获。我故作神秘地把一个口笛交给掌柜的,告诉他这几天风贼闹得厉害,如果有危险就吹这个笛子,我们“六扇门”的精英听到笛声马上会来救他,他自然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口笛,丝毫没有怀疑我们的身份。 当天夜里,影飘飘和影惊鸿换了身劲装出门作案,她们下手的对象自然就是宁远首富李老板。如我们所料,李老板家有重兵把守,除了蔡京带着几个兄弟在跟着方休出来装鬼以外,“锁雷公”带着其他捕快都埋伏在李老板家的金库附近。 蔡京料定了我们肯定不敢再向李老板家出手,却又不好违背县令的意思,正好派“锁雷公”带着一堆武功奇差的捕快在李老板家装装样子,这正好中了我们的计。影飘飘和影惊鸿大摇大摆地翻墙进去,一番装模作样地打斗后,已经服下麻软散解药的影飘飘故意被暗器擦伤,装作昏睡了过去,影惊鸿一个人逃了。 为了影飘飘的安全,我们都在暗处跟着,亲眼看着捕快们把影飘飘绑进了衙门,收了她的侠铁,将人关进地牢,暂时没有危险了,我们才撤走,留下影超风一人在暗中观察。 “锁雷公”成功擒得一名影侠,立下了大功。蔡京追悔莫及,再加上当天小兰就跟他提到了方休敬佩雷捕头的事,还添油加醋了一番,让他怒火中生,气急败坏地去审问影飘飘,希望能够挽回点什么。 影飘飘自然“招供”了,她一鞭都没挨就招认罪状,还坦白同伙正在把前天的赃物运往柳沪城,会在通明县稍作停留。 县令火急火燎地催着他们去追回赃物,于是当天蔡京和“锁雷公”一起离开了宁远城,我们暗中跟踪着,果然发现蔡京走到半路就带着一批人偷偷从小路折返了回来。他生性多疑,自然不会相信影飘飘的供词。再加上他清楚我没有疗好伤肯定不会离开宁远城,于是认定了这是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断定我今夜会去找方休疗伤,所以自己跑回来准备伏击,让“锁雷公”一个人跑去通明县,想要独吞功劳。至此,我的调虎离山之计才真正完全成功了。 这天夜里,方休又出门装鬼,蔡京果然也带了人手隐在暗处跟着,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附近几条街上已经被我们做了充分的安排,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第二十九章 装神弄鬼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夜已深,露微凉,月光透过淡淡的云层照到宁远城宁静的街道上,没有星光。街上亮着一两盏孤零零的灯火,勉强可以看到城镇的轮廓。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地走着,远看仿佛是一个模糊的魂灵,近看她披散着长发,面色苍白,就算是已经熟识,但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气氛下遇到,也不由得胡思乱想。 方休如期出现了。 她游荡在几条熟悉的街上,身后不远处闪烁着几个模糊的影子,那是蔡京带着十个身手不错的捕快,悄悄地跟着,他们自以为躲藏得很隐蔽,但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我的监视。“锁雷公”不在,这群人只能算是龙套。 何况,我这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一声凄厉的呼号突然响起,这是大戏拉开帷幕的标志。方休听到这声音时只是缓缓转了一下头,但她也无法分辨声音的来源。我藏身在一座高楼的房顶上,这里俯瞰四周,几条街的景象都尽收眼底,正是统筹全场的最佳位置。 蔡京不是傻子,呼号声一起,他果然跟手下交待了几句,自己也一个人潜上这座高楼来,自然是打算监视全场,一有异动他就好居高临下地指挥手下埋伏,但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缩身于屋檐下,他刚爬上来就被我点了穴。虽然看不到蔡京的脸,但我也能够想象他一脸沮丧的表情。他自以为故意出城骗过了我,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高处楼上的问题轻松解决了,接下来就看地面的情况了。呼号声是风耳的摧风笛发出的,音调凄厉无比,一般人听起来肯定会心神不宁。那十名埋伏在各处的捕快没有得到蔡京的指示,只能呆着不动,忍受着笛声的折磨。这个时候,一个灰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街上。 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孔,一身灰布破衣,遮住了削瘦的身形。他的出现神不知鬼不觉,仿佛眼前一花,人就已经在了。捕快们看到目标出现,个个都神情一振,齐刷刷看向楼顶,等着蔡京的信号,但这里当然没有反应。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灰衣人静悄悄地跟在方休身后,越来越近。 一灰一白的两个身影给这静谧的街道平添了几分诡异,白衣的方休双脚离地,浮在空中;灰衣的风足行走悄无声息,离方休不过半步之遥,但她却丝毫无所察觉。此情此景到处都透着阴森,若非是我一手安排,恐怕自己也不免胆寒。 忽然,风足伸手拍了一下方休的肩膀。只见她身子一颤,猛然转身,眼前竟空无一人。电光火石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步,风足就鬼魅般地避开了方休的视线,再次绕到了她脑后。 这一招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硬功夫,方休纵然也有些武功根基,但在风足的这招“鬼影缠身”面前,仍是毫无办法。无论她怎么转身回头,风足都能够始终完美地躲在她视线之外,让她明明感觉到背后有人,却怎么都看不到。 这一切自然被埋伏的十名捕快看在眼里,但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我的计划正顺利地进行着。 忽然,一声惨嚎响起,一个捕快连滚带爬地从藏身的墙头翻下来,他一边“啊啊”叫着,一边跑到街上,手握长刀不停地向自己身后挥舞着。仿佛是连锁反应,很快又有一个捕快同样惨呼着从一棵树上跳下来,手中两把短刀也是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后乱挥。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十个埋伏的捕快陆续从自己的藏身处跑出来,在街道上乱作一团。 我微微一笑,知道风耳已经得手了。人最害怕的东西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我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先让风足跟在方休身后使出“鬼影缠身”,让捕快们都看到这个能藏在身后自己却永远看不到的“鬼魂”。接着风耳只要站得远远的,推出掌风在他们肩膀上一拍,他们自然会觉得自己身后也跟了个东西,但是怎么回头都不会看见。 这群捕快果然是乌合之众,一旦失去指挥,稍加恐吓就乱成一锅粥,全都跑到了街上吵成一片。此时风足已经抽身退开,藏身到了暗处,他和风耳的任务至此也就完成了。 此时街上唯一一个还算镇定的人就是方休了,她知道是我做的手脚,这会儿并没有慌乱,反倒指挥十个捕快背靠背围成一个圈,她自己守在圈中,沉声说道:“你们背后什么都没有,这都是那风贼耍的小把戏,莫要惊慌,听我指挥!” 这十个捕快果然听话,乖乖地围成了一个圈,不再哄闹了。我出场的时机也终于来了。 这座高楼楼顶有一个大大的屋檐,来到屋檐边缘就身处街道的正上方了。我在腰间悬上一根盘龙丝,另一头固定在屋檐上,这种弹性极佳的丝线是用几千根雪龙蛛的蛛丝搓成,可负重五百斤。我看准了脚下街上的目标,纵身跃下。 下坠了不到一丈,盘龙丝就绷紧了,随着继续下落,丝线的弹力越来越大,我坠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小,接近地面时身体正好停了下来。 我瞄准的当然是被围在中心的方休,她没有预料到会有人从天而降,直到我轻轻落到她身后时都没有察觉。此时盘龙丝已经拉长到了极致,巨大的弹力很快就要把我再拉上去,一个呼吸间,我已伸出右臂揽住了她的腰,因为右腕有伤,所以我只能靠着臂肘的力量夹住她。好在方休的身材很好,腰像柳枝一样细,单臂抱着她也丝毫不费力。我双足使劲在地上一蹬,借着盘龙丝的弹力两人飞快地窜上了高空,方休甚至都没来得及惊叫出来。 怀抱着美人向夜空飞去,这感觉说不出的畅快。方休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神色,只是淡淡地看着我,她的手却不自觉地缠在我腰间,似是害怕掉下去。 此时低头俯视,那群捕快已经又乱作一片,刚才所有人都背对着方休,谁也没有看到我带走了她,如今他们发现人不见了,更加剧了惊恐。而我们已经升到了高空,以他们的眼力是看不到这里的。 盘龙丝弹力渐弱,我们两个人终究无法回到高楼楼顶的屋檐上,好在我早有准备,在空中借着腰腹之力一拧身,绕着盘龙丝转了半周,再次落下。但这次下落的方向已经改变,我们二人落到了另外一条街上,远离了那群捕快。 落地的刹那我解开了盘龙丝的锁扣,绷紧的丝线瞬间弹到高空,我们却稳稳地留在了地面。 一落地,方休就挣开了我,退后了几步,未等我开口,她倒是先说道:“你装鬼确实比我更有想法。” 我没有谦虚,点头道:“不错。” 方休坚定地说:“但我们还是不能再续前缘了。” 我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里很清楚她的意思。方休的外表虽然柔弱,但是内心却隐藏着争强好胜的人格,要做她的男人,必须比她更聪明、更强大。当年如果不是我凭借武艺和智谋装鬼吓到了她,这段感情也根本不可能开始,她现在要求的,只是再次证明我比她更强,即使受了重伤,也能在装神弄鬼这件事上胜过她。如今我精心策划了一出戏,虽然实施很成功,却只是吓跑了几个不成器的捕快,自然没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如今我还是必须要破解她的飘移之谜! 于是我故意问她:“为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因为我们已经人鬼殊途。” 我问了下去:“为何你说你是鬼?” 方休答道:“因为我可以这样!” 她翻身跃起,凌空踢出两脚,将脚上的牛毛针激射过来,我心念一动,一边躲闪一遍死死盯着她的动作。上次她也有这个动作,接着就做出了让我无法理解的飘移,说明这之间是有关系的,她想要利用我躲避的时机做点什么! 果然我看到她身体腾空时双手在腿上拂了一下,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接着的动作就没有看清,难道她在腿上绑了什么机关吗?我刚才怎么完全没有发现? 紧接着方休再落到地上时,双脚果然又腾空了。她脚下轻轻一动,身体就向后飘移了过去。 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她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为何身体可以腾空,为何双脚一动不动就可以飘动,我仍然是一头雾水。但即使如此,我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她终于再次在我面前飘移了,这个机会绝不能放过。 我稍稍蹲下身体,双腿蓄力,准备突然冲过去。但没想到方休看到我的动作,竟然幽幽地问道:“你可是要冲过来抱着我?” 我一下愣住了,难道她看穿了我的计划? 方休继续问:“你可是以为,只要趁我悬空时冲过来抱住我,就能跟我一起漂浮于空,就算是变成跟我一样的鬼了?” 我哑口无言,面露苦色地呆在原地,她果然完全看穿了我的计划,这样赖皮的计策是我的最后方案,没想到也被她识破了。 事到如今,我只好厚着脸皮问:“这样行吗?” 她忽然嫣然一笑,说道:“行啊,你还不快过来?” 再次看到她的笑容,我心里一阵宽慰,没有多想什么就扑了过去,张开手臂想要抱住她。 方休娇羞地伸出手来按向我的胸膛,仿佛要推开我一般,脸上笑容甜蜜。我忽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这绝不是方休跟我缠绵时正常的反应,她绝不可能主动要我去抱她,难道她要暗算我? 想到这里,我迅速把真气都灌注在双眼上,死死盯着她伸过来的手,此时我的目力已经能够看到比牛毛针还要细小的东西,可是她的掌中却空无一物。 是我多虑了吗?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我就发觉自己还是上当了。她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胸口,马上就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一根针刺进了我的气海穴,一股酸麻感从前胸蔓延到了全身,我软软地跪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怎么可能?她的手中明明什么都没有,以她的武功,也绝不可能将真气凝聚成针再打进穴位,那我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此时方休依然微笑着,她低下头,轻声对倒地的我说:“你还是上当了。” 我黯然道:“不错,这次你实在比我高明。” 方休继续说:“可是你刚才还是抱住了我,已经算是跟我一起飘移过了,所以我们俩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我心里忽然一喜,问道:“真的?” 方休的眼眶里忽然涌出了泪水,但她的嘴角却仍然微笑着。我心里一阵疼痛,正如半年前我离开时的情景一样,她倔强的笑容掩饰不住伤心的泪水。 方休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夜色下针尖上依然闪出点点寒光,我认出那是她平日用来防身的飞鹤针,淬有致命的剧毒。她拿针的手在颤抖,哭着微笑着对我说:“我们一起死吧。” 第三十章 至死方休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方休说要跟我一起死的时候,我甚至还短暂地欣喜了一下,她终究还是对我有情,这几天憋在心中的郁闷也终于舒缓了过来。 但紧接着我就恢复了理智,虽然并不贪生怕死,但我此生还有很多心愿未了,就在这里死掉了多少有些不甘心。方休的性格即是如此倔强,温柔的外表下隐藏着超乎常人的坚毅,她认定的东西绝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我离开她半年之久,在外面风流快活,肯定有不少流言传到这里。以她的性子如果想要杀我殉情也绝对是有可能的,何况她给过了机会我却没有把握住,飘移之谜始终无法破解,这让我此时此刻无论做什么都缺少说服力。 看着方休手中的毒针慢慢靠近,她的手也从开始的颤抖中慢慢平静了下来,我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下一步真的要取我性命了。风耳和风足应该按照计划正在监视着那群被吓破胆的捕快,我当初还特意嘱咐他们这个时候不能来插手,结果真是自掘坟墓。 危急关头,我的脑海中一片清亮,思维急速运转着。我连自己是如何中招倒下的都搞不清楚,更何况已经全身无力,无法动弹,要自救真是如天方夜谭。我这个时候能做的事情,除了呼吸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对了,还有“空痕术”,我心中闪过一丝亮光,毫不犹豫地运起独门真气,感受着周身的空间。 竟然成功了! 真气是身体潜在的力量,按照一般常识,如果全身穴道被封或者中毒使不出力的时候,借助肌肉力量催生的真气是不可能运行的,更不要说狂气了。但我每次用出“空痕手”时催动真气的感觉却和普通真气完全不同,仿佛是身体里的另外一种力量,可以改变空间的力量。 我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在全身不能动弹的情况下使出这招空间感知,但如今竟然顺利使了出来,真是意外的收获。 更大的收获很快来了,我刚刚展开感知空间的能力,就发觉了异常,我的胸口插着一根针! 一根我完全看不见的针! 我清楚地感觉到这是一根中空的蜂尾针,甚至比方休手中的飞鹤针还要粗很多,但它就这样大模大样地插在我的胸口,里面的麻药正从针管中缓缓渗入气海穴,麻痹了我全身的动作。这一切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完全看不见! 能感知却看不见的东西,之前好像也有类似的经验。我思绪飞速一转,终于恍然大悟,急忙大喊道:“飘移之谜我已破解了!” 方休为之一顿,飞鹤针停留在离我心口不足两寸的地方。她忍不住问道:“哦,你真的破解了?” 死里逃生,我惊出一身冷汗,喘了口气说道:“那是当然,包括你是怎么暗算我的,我终于都想得一清二楚了。” 方休饶有兴致地说:“那你就说来听听。” 我清理了一下思绪,把各种情报简单整合了一遍,开口问道:“这半年内,你可是收治过一名‘草公子’?” 方休眉头一挑,点了点头承认道:“不错。” 我继续问:“他可就是在刺客团的四大死神中排行第三的草雾?” 方休不动声色地说:“正是他。” 我掩饰住喜忧参半的心情,继续说:“刺客团秘传着一种无形晶,传说用这种晶材制成的物件是完全透明的,即使眼力再好的人,近在咫尺都绝对看不到。” 方休神色冷淡地说:“是有这种传说。” 我坚定了原先的猜想,说道:“飘移之谜其实很简单,之前草雾为报疗伤之恩给了你一些无形晶,你用来制成了一双厚底鞋和一根蜂尾针。蜂尾针自然就是现在插在我胸口的这根,而那厚底鞋就是你每次射出牛毛针干扰我的视线时暗中穿上的。穿上隐形的厚底鞋后,自然就看起来像是悬浮在空中的,同时这无形晶应该是光滑无比,所以你只要轻轻一蹬,就可以在平地上滑行,仿佛是冰戏一样。但是在外人看来,自然就会觉得你是在地面上方飘移的了。” 方休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乱,你果然聪明,这么离奇的事情都被你猜的八九不离十。” 我也笑道:“你的布局也确实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之前我在你房间中发现了那双鞋,恐怕今天就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方休的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对我说:“不错,你今天可以死得明明白白了!” 我问道:“你还是要杀我?” 方休点点头,一边又举起了飞鹤针,一边对我说:“你都已经被我制服了,现在才想明白已经晚了,除非你这种情况下都能想办法逃出我的手掌,我才肯原谅你这负心之人。” 我正色说道:“休,我临死前还有一件事想问清楚。” 方休说:“你问。”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到底爱过我吗?” 方休的手抖了一抖,忽然用左手收起飞鹤针,伸出右手“啪”地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 她的眼泪再次涌出,哽咽着说:“到现在我也爱你!” 我脸上火辣辣地疼,但心里仍然感到一阵甜蜜,于是接着问道:“你现在要杀我,可是因为我这半年都没有回来看你?” 方休一脸悲伤地说:“这只是其一。” 我继续问:“是不是还因为我在外面沾花惹草,用情不专?” 方休一副恨不得咬死我的表情,怨恨地说:“你知道就好!” 我心里一阵歉疚,但仍然强打精神继续问道:“那你之前说只要我解开这飘移之谜就原谅我,可是实话?” 方休默然点头。 我追问道:“这又是为什么?你若是因为用情不专要杀我,我毫无怨言,但解开一个谜题又能怎样?我天性如此,无法用情专一,对你我确是真心,但对其他女子我也难以割舍,你若是不能接受就应该杀了我;但若是能想通,又何必在乎一个谜题?” 方休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因为我不服气!” “什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方休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激动地说:“我不服气,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为何你这没良心的爱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再爱第二个、第三个?” 我叹道:“对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方休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我不需要你道歉!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男人之所以可以三妻四妾,是因为他们比女人强,他们可以照顾女人,所以弱者只能依附于强者,但不可能占有强者。”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方休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继续说着:“当初我觉得你好了不起,武功、智谋、胸襟和抱负样样都让我甘拜下风。那时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少流言蜚语我都觉得无所谓,因为你比我强大,我依附着你是应该的,因为我坚信,如果有一天我自己强大起来了,你就再也没有理由这样对我了!” 我心里被重重地打了一拳,原来这个倔强要强的女孩心里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我之前还真是低估了她。 “所以,我就精心设计了一个局来跟你斗,”方休继续说,“如果我输了,自然会心甘情愿陪在你身边,在你需要时给你安慰。但如果你输了,我就不要再依附于你,但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安心留在我身边,所以只有跟你一起死。” 我终于冷静了下来,问道:“你的意思是,可以接受我有其他女人,但一定要我强过你才行,是吗?” 方休果断回答道:“不错,你强我一倍,就可以多有一个女人,强我十倍,就可以有十个女人!” 看着她不服输的眼神,我的内心忽然燃起了一团火,仿佛是另一个人格突然苏醒,咧嘴大笑道:“方休,若是我受了这样的重伤,被你设计制住都还死不了,还能反过来要你的命,是不是说明我比你强一百倍,可以左拥右抱一百个女人?” 方休脸色苍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说:“可惜你没有这个命了!” 说着她手中的飞鹤针再不犹豫,直刺了下来。 我双腿一蹬,飞一般窜了出去,躲过了这致命的一针。 方休惊得目瞪口呆,问道:“你,你怎么能……”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信地站在她面前,大笑道:“我既然做得了你的男人,当然要有能保护你的本事,若是被你杀了,做鬼都抬不起头来!” 方休终于完整地问出来:“你为何能动了?” 我反问道:“你可是忘记了我的名号?” 方休脸色一紧,问道:“移风之手!你使出了‘空痕手’?可你的手根本不能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答道:“不是‘空痕手’,是我刚刚领悟的‘空痕术’!多亏了你苦苦相逼,我使这一招再也不用手了!” 方休瞪大了双眼,再无言相对。 刚才真的是惊险无比,我虽然嘴上在跟她说话,但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胸前的蜂尾针上,之前我猜想自己即使不用手也能使出“空痕术”,果然是对的,原来只要能够感知到物件的位置,就能在短距离内做出空间上的转移,虽然很不适应,但危急之下,我的潜力也被激发了出来,趁跟方休对话的时间不断尝试,终于成功将蜂尾针从气海穴转移了出来,因为这根针是隐形的,方休也完全没有发觉,这才有充足的时间恢复手脚的动作,保住一条命。 我上前几步,来到她面前,伸出并不灵便的左手拿过了那枚剧毒的飞鹤针,语气也缓和下来,对她说:“休,不要再骗自己了,就算我比你强一万倍,你也接受不了我在外面有哪怕半个女人吧?” 方休身上一软,瘫坐在地,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伸出右手轻抚她的头发,继续说:“若是真爱,就不可能跟别人分享,这跟谁强谁弱无关,你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坚持的理由罢了。” 方休抬起头看着我,满脸泪水,说道:“可我只有这样的理由可以坚持了,你这次胜了我,我给你疗伤,也不再求你留下了,但下次我一定要胜过你。” 我问道:“那我们这样斗来斗去要到什么时候?” 方休答道:“直到你回心转意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为止!” 我又问:“如果我永远都做不到呢?” 方休的眼神里写满了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那就至死方休!” 我也下定了决心,笑着说道:“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说着,我趁她不备,左手手腕一抖,飞鹤针准确地刺进了方休的胸口。 第三十一章 怒火冲天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方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飞鹤针刺进了她的胸口,我和她都清楚,针上淬的是七情素,进入血液后会以最短的时间直接深入人脑,三十脉之内就能让人心跳停止,因毒性迅猛,目前无药可解。 我不等她说什么,又快速拔出了毒针,在自己手臂上刺了一下。 “你干什么?”方休尖叫了起来。 我坏笑道:“跟你一起死啊。” 方休泪如雨下,哭道:“你这又是何苦?” 我朗声说道:“自己结下的孽缘,当然要自己来偿还。今日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也不枉此生了。” 方休摇着头哭道:“可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自己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眉头一挑,追问道:“你刚才不是要跟我同归于尽吗?现在后悔了?” 方休垂下头低泣道:“我之前那一针本没想要刺下去的……” 我继续问道:“你之前说要跟我斗到至死方休,如今我们都要死了,可以不用斗了吗?” 方休茫然地摇了摇头,说:“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又有……”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作为一名优秀的大夫,她还是很快发现了问题。 “我们俩没有中毒?”方休不敢相信地问道。 我笑道:“好像是。” 方休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我明明感觉到针刺进来了!” 我笑而不语,她忽然抓住我的手,死盯着手上的飞鹤针。 方休喃喃道:“这不可能,针上到现在还残留有七情素,我们都已中毒,怎么可能还没有症状?” 我笑着对她说:“你既然给我出了个谜题,礼尚往来,这个就是我的回礼。” 方休怔怔地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将那枚飞鹤针交到她手上,转身就走,只留给她一句话:“三日为限,你若能破解这毒针之谜,我便不再纠缠;你若解不出来,在下便要上门叨扰,请方大夫为我接骨疗伤了。” 方休静静地呆立着,这次轮到我不再回头,大步离开了,走的时候心情真是舒畅到了极点。我从未跟方休提过“空痕手”的原理,她绝不可能想到我可以在毒针刺进去的瞬间将沾毒的血液转移出来,以她的性格,疗伤的事情应该有着落了。 最关键的难题终于解决,此间的事情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我正悠闲地这样想着时,眼角忽然瞥到一片红光,猛然抬头一看,刚刚放松的心弦又重新绷紧了起来。 城内东南方向火光冲天,那里正是关押着影飘飘的县衙位置。 我慌忙迈开大步向那里飞奔而去,没跑出多远,两个人影就追了过来,正是风耳和风足,他们也是奔着火光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急急向风耳问道。 风耳脸色阴沉,答道:“我也不知道,之前再三交代了超风只要救人,不要惹事,恐怕是情况有变。” 风足插话道:“你那徒弟脾气火爆,怕是跟谁动起手来了。” 我心里一惊,按照原先的计划,影飘飘被擒是为了借供出赃物的下落引“锁雷公”出城,再趁“锁雷公”不在时救出她,让留在城里的蔡京背这个黑锅。而此时蔡京被我扔在之前的楼顶,“锁雷公”追着影惊鸿去了通明县,衙门里守备的力量最为薄弱,以影超风的身手,救出影飘飘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如今怎会烧起如此大火,难道还有强敌? 想到这里,我越发担心起影飘飘的安危,心急如焚地加快了脚步。 我们赶到时,县衙已经是一片火海。周围是一堆奋力救火的捕快和百姓。所有人都拼命从火场周围抢收走各种各样的易燃物,防止火势蔓延,所幸县衙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大宅子,跟其他民宅隔了一定距离,才没有殃及池鱼。但这样规模的的大火根本不是普通人力所能扑灭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影飘飘还在里面吗?我虽然忧心忡忡,但还没有失去理智,此时绝不能自乱阵脚,县衙周围耳目混杂,我们三人并不便现身,于是趁乱制住了一个落单的捕快,把他抓到了一个阴暗的胡同里,逼问起情况来。 那捕快被我们点了几处穴位,蒙上双眼,此时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把什么都招了。 原来“锁雷公”料到我们会有人劫狱,离开县衙之前就布下了陷阱,他们听从吩咐一直守在县衙之外,等着里面响起雷声就冲进去拿人。刚才里面果然响起一声惊雷,可未等他们冲进去,大火就烧起来了。 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你们有没有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 那捕快摇了摇头,我心底一片惨凉。 风耳继续追问:“里面到底是什么陷阱,为何会整个县衙都着火了?” 那捕快带着哭腔说:“小人实在不知,雷捕头只吩咐咱们兄弟到了深夜就装作偷懒,跑到外面喝酒闲逛,里面的陷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啊。” 我越想越胸闷,他说的话分析起来毫无漏洞,恐怕是实话了。那“锁雷公”狡猾多段,知道我们肯定有人在暗处监视,所以没有安排这帮捕快刻意埋伏,而是故意让他们擅离职守,反倒骗过了影超风,这一招请君入瓮跟当初设计我的陷阱简直一模一样。 风耳点了那捕快的昏睡穴,我们三人走出胡同,各个一脸阴沉。我们不是不想救人,但面对这么大的火,冲进去也只是送死,如今只能在外面无所作为地等待。在强大的自然之力面前,我们这些自诩高手的凡人真显得无比渺小。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时,火场中突变又起。一声巨响传来,仿佛是边塞的神威荡邪炮发射,一个硕大的火球突然从火场中冒出来,猛窜上十几丈的高空,接着朝西南方向飞去。 这是什么玩意?我们震惊之余快速做出了反应,风耳留下守住这里。我和风足追着火球的方向飞奔而去,无论那是什么东西,总是我们现在仅有的线索了。 火球飞得很快,我和风足使出全力也只能落在后面苦苦追赶,距离反倒越拉越大,好在夜空中那火球十分显眼,不可能跟丢。我们追了半个县城,它终于从空中下落,坠到了南门附近。 我们加紧向南门跑去,还差两三条街时,风足忽然叫道:“快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夜色中前方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便扑倒在地。我们走上前一看,竟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男子。我和风足小心翼翼地靠近,戒备地将那男子翻了个身,看到了他的脸。 影超风! 他已经不省人事,虚弱得脸色苍白。我脱下外衫裹在他身上,满心疑惑地跟风足对视了一眼,同时心里也生出一丝希望,如果他还活着,那影飘飘就也有了生机。 可是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影飘飘是不是也在附近?那个火球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我把影超风交给风足,自己先一步向南门飞奔而去。 南门的城墙上有一个偌大的焦黑色的印记,显然是火球砸下来时留下的。幸好砸中的是石质的城墙,没有引起更大范围的火灾。守城门的两个小兵早吓得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我贴近了城墙,借着城头昏暗的灯光仔细观察起那个烧焦的痕迹。 烧痕并不是圆形的,而是一个奇怪的扭曲形状,看着这个印记,我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就在这时,风足拖着影超风也赶到了这里。 “如何?”他简短地问道。 我失落地答道:“飘飘不在这里。” 风足问:“那火球呢?” 我指了指城墙上的烧痕,说:“应该已经熄了,只留下这个。” 风足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形状有点像……” 我接过话说:“不错,是很像。” 风足点了点头,难得我跟他竟有这么一致的看法,但这个想法也着实太过异想天开了。 我们接着检查了一下四周,又有了发现,城墙下还有几个深黑色的脚印。仔细一看竟也是烧焦的痕迹,这些脚印都是赤脚留下的,并且脚印是从城墙为起点,一直向我们来的方向蔓延,这一切更加坚定了我们之前的判断。 我和风足对视了一眼,他心里也很清楚目前的状况,于是把肩头扛着的影超风放下来,我抓着他的脚放到地上,与脚印比较,果然一模一样! 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影超风就是那个一飞冲天的火球! 第三十二章 无形宝甲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影超风的身上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他到底是如何化身为火球飞越了半个县城的,没有人能想明白。我和风足两人一筹莫展,最近一段时间真是奇事倍出,先是见识了刺客团的无形晶,又遭遇了“鬼斧七神兵”中的“阴阳雷公锤”,现在还碰到了自燃后却毫发无伤的奇人,这江湖之大,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了,我们只好带着依然昏迷的影超风赶回县衙,可刚走到半路,更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风耳竟然来找我们了,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似是遇到了比我们这边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看清了她的面容时,我忍不住激动地冲上去大喊了一声:“飘飘!” “老大!”她也很开心地冲我打了个招呼。 我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可这家伙竟然毫发无损,连衣角都没有一丝烧烤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先别多问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风耳一席话提醒了我们,此时天已快亮了,县衙的大火又惊动了不少百姓,不便再在街上活动了,于是我们沿着小路回到了客栈。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我的房间,将昏迷的影超风安置妥当后,我迫不及待地问道:“飘飘,你到底怎么逃出来的?” 影飘飘揉了揉鼻子说:“超风大哥救我出来的啊。” 风足追问道:“那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县衙的火又是谁放的?” 影飘飘也是一脸迷茫地说:“我也不清楚后来怎么着火了,我只记得当时关我的地方一个守卫都没有,超风大哥进来以后一下子就弄开了牢门,可是我们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嗞’的声音,好像有一道光闪了一下,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赶忙问道:“你是被打昏了,还是被点穴了?” 影飘飘皱着眉头,做出努力回忆的表情,但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回忆起与“锁雷公”交手时的情景,又问道:“你们走到门口时,你可有注意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比如有没有哪里放着一块金属的东西?” 影飘飘又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我在门口看到自己的侠铁掉在地上,于是就伸手捡起来了。” 我马上明白了,对她说:“那便是了,你定是被雷劈了!” 影飘飘张大了嘴:“啊?” 我解释道:“你的侠铁被他们搜走,照理应该妥善保管以备日后作呈堂证供,怎么会无端掉在地上?定是那‘锁雷公’设下的陷阱,他故意让守卫的人都溜到外面,就是引我们进去救人,再以你的侠铁为引雷之物,诱你们上当。” 这时风足嘲笑道:“这么幼稚的陷阱,也只有你这糊涂徒弟才会中吧?” 我刚想与他争论,风耳突然开口向影飘飘问道:“那你是如何醒来,又如何出来的?” 这确实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于是所有人都静静等着影飘飘的回答。 影飘飘说:“我好像是被热醒的,醒来后就发现周围都是大火,我很害怕,就抱着头跑出来了啊。” 我们惊得鸦雀无声,半晌,我才问道:“你说你是从火场中跑出来的?” 影飘飘点点头。 风足一脸不相信地问道:“你确定不是火烧起来之前就跑出来了?” 影飘飘道:“不是啊,我出来时火烧得正旺呢!” 这怎么可能?困在那样规模的大火之中,即使是我也难以生还,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就跑出来了,而且身上竟然连一丝烧痕都没有? “这是真的,”风耳开口说道,“我亲眼看着她从大火里面出来的!” 我们哑口无言,风耳行事向来稳重,他说的话总是可信的,怪不得他之前表情有些奇怪。但这一切来得太离奇了,影飘飘的出现并没有解开大火之谜,反倒又让局势变得更迷乱了。 风足不甘心地问道:“她出来时身上难道没有什么异常?” 风耳点点头说:“确是有异常,她的身上似是有一层无形的膜,火焰在她周身环绕,却根本无法侵入那层膜。” 风足听罢更加吃惊,喃喃道:“难道是坚派狂气?” 我和风耳听到“坚派狂气”四个字的时候都是心头一震,所有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投向影飘飘,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和武林中传说的绝技联想在一起。 习武之人修炼出真气时,身体的各种基本机能已经会得到强化,而领悟了基础的狂气后,这种强化会翻倍。但是初级的狂气并不能选择强化能力的种类,只能平均地增加力量、速度和肉体强度。只有修炼到更进一步之时,才能够选择狂气的分派。武林中的高手选择狂气的分派以力派和速派的居多,因为这两派相对较容易掌握,收效也更加明显,实战中更有价值。而极少有人能够炼成一身高超的坚派狂气,不仅是因为这一派的修炼奇难无比,而且坚派狂气收效甚缓,不利实战,往往修炼数十年,却只能承受一般人的刀砍剑刺,面对高手的奋力一击,仍然会受到创伤,可谓毫无价值。无数武学奇才误入歧途,终其一生钻研坚派狂气,却毫无建树,只得沦为街头卖艺的下场。 是以如今的武林高手已经鲜有人选择坚派的狂气修炼,但是关于它的争论却从未断绝,仍有传说世间存在着坚派狂气的顶级高手,已经修炼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境界。难道影飘飘其实是个深藏不漏的顶尖高手? 我看着影飘飘一脸天真的笑容,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我也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但仍然从内心深处不愿意怀疑这个女孩。不过另外两个风侠却是一脸狐疑地望着影飘飘,显然已经对这个神秘的小姑娘充满了戒心。 我正想替影飘飘说几句话,风耳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有人来了。” 我们马上戒备起来,很快,果然有人来到门外,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 风足面露喜色道:“是我徒弟的暗号!” 进来的人果然是影惊鸿,她已经按照计划将之前我们从几个大户家里盗来的赃物遗弃在了路边,并且留给了“锁雷公”足够的线索,顺利完成了任务回来。 她得知了我们这里的事情,自然也是吃惊不小,但这女子鬼主意很多,眼睛转了几圈,忽然开口道:“几位前辈可记得我们十五名影侠在总舵比试时,曾经受过副盟主的狂气逼迫,当时能安然承受的可只有两个人。” 她这么一说,我们自然回想起当时的奇事。在副盟主汹涌的狂气侵袭下,除了领悟了狂气的影超风能够屹立不动,还有一个人竟似毫无反应,便是今天的影飘飘。 影惊鸿接着说:“当时副盟主也对飘飘妹子颇感兴趣,而且他老人家似乎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宝甲!我猛然想起了当时副盟主说的话,他确实暗示过影飘飘身上穿着宝甲。当时我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能够挡住狂气的盔甲,并没有放在心上。当天又经历了几番激斗,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如今再想起来,却觉得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风耳和风足显然也想起来了当天的情景,目光又都投向了影飘飘身上,风足的眼中甚至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 如果影飘飘身上确实穿着一件旷世宝甲,那么这一切就都可以解释的清楚了。但是我仍然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这种神乎其神的宝甲,既能够抵御无形无质的狂气,又能够隔绝炽热的火焰,甚至有可能她之前被雷劈中还能毫发无伤地活下来都是宝甲的功劳。退一万步来讲,即使这种宝甲真的存在,又是怎么跑到她一个影侠手上的?实在匪夷所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影飘飘的身上,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可能私下搞清楚了,只好当着众人的面向她问道:“飘飘,你身上可是穿着一件宝甲?” 影飘飘摇了摇头,一脸无辜。 风足忍不住叫道:“少装蒜了,这宝甲你到底是从何得来,快快拿出来!” 我马上挡在影飘飘身前,厉声对风足说:“这是我徒弟,哪里轮得到你来管教?” 风足恶狠狠道:“私吞赃物是我盟中大忌,你可是要包庇自己徒弟?” 我回应道:“你少血口喷人,如今真相未明,有没有宝甲还不确定,我门下的事我自然会秉公查明,可容不得你来指手画脚!” 我们俩剑拔弩张,风耳赶快又来做和事佬,挡在中间说道:“二位稍安勿躁,听小弟一言。” 见我们终于不吵了,风耳接着说道:“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先探明飘飘姑娘身上是否真的有宝甲,可男女有别,我们三人都不便出手。我看不如让她们两位姑娘到隔壁换个衣服,由惊鸿姑娘去验明最合适不过了。” 风足自然点头称是,我眉头一皱,不是很甘心让他的徒弟来检查,但如今只有她们俩是女儿身,也不得不如此行事了。 影飘飘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她站起来瞪了风足一眼,大声说:“本姑娘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这么凶,敢不敢跟我打赌啊?输的人是小狗。” 风足气得嘴都歪了,怒道:“你……目无尊长!” 风耳又笑着安抚了几句,影飘飘才罢休,大步往门外走去。 影惊鸿笑嘻嘻地跟着往外走,她们经过我身边时我忽然心念一动,一把拉住影飘飘,让她靠近我的身体,附耳轻声说了一句:“一切小心行事,如有变故就大声叫。” 这句提醒只是幌子,我趁机运起真气,尝试着感受身边的空间,她此时离得很近,我是要探一探她身上到底穿了什么。 本来这一招我极少用在女子身上,因为空间的感觉能够清晰地描述衣物之下的身体细节,仿佛是亲眼看见一般,实在是有违君子之道,但此时事关重大,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可是这一探之下,我却只感到一片黑暗。 这种黑暗的感觉是我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的,并不是因为身体疲惫而使不出能力,而是使出了能力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是我最自豪的独门绝技,这其中最奥妙的地方便是我感知的不是物体,而是空间本身。所以不管是半尺厚的钢铁,还是坚固无比的石壁,对我的感知都不会有丝毫影响。 可是现在,我的感知却被挡住了!影飘飘的身体周围仿佛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屏障,屏障之外的空间一览无余,但是屏障之内的空间对我来说却是一片黑暗,仿佛空间本身都不存在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们俩走出去,心里确定了一个不利的事实:影飘飘的身上一定存在着什么东西,一个超出我认知能力的东西! 所以当影惊鸿一脸无奈地走进来告诉我们她一无所获时,我甚至比另外两个风侠更加吃惊。 “你确定?什么都没有?”我率先问道。 影惊鸿递过来一件夜行衣,说:“这是她刚才穿的外衣,再里面都是普通布料的中衣和亵衣,我上上下下都看了,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甲衣。” 换过便服的影飘飘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对所有人说:“我早就说过了嘛,哪有什么宝甲啊,咱们去吃饭吧,我好饿啊。”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看着这两个影侠,忽然心生一念:会不会是她们俩串通好了瞒过我们所有人? 正在我犹豫之时,风足竟突然出手,一枚风刺疾射向影飘飘的左肩,果然他也有所怀疑,而我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当”的一声响,风刺像是射中了精钢的盾牌一样被弹开了,竟真有宝甲! 风足怒目向影惊鸿喝道:“好哇,你竟连师傅都敢骗!” 影惊鸿惊恐地跪下来,委屈地说道:“师傅冤枉,我真的没骗您!她身上确是只有普通的衣物啊。” 这时影飘飘忽然挡在影惊鸿身前,张开手护着她说:“你别冤枉她,我身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宝甲!” 风足问道:“那你就是修炼过坚派狂气了?” 影飘飘答道:“我也没有,听都没听说过!” 风足恶狠狠地说:“那刚才风刺为何伤不了你?” 影飘飘咬了咬嘴唇,忽然伸手在自己领口一扯,竟自己扒开了上衣,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肩头。 “你们自己看啊,哪有什么宝甲?”影飘飘裸露着左肩,大大方方地质问道。 “你……你怎么……”风足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震惊不已,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单纯文弱,但内心却有如此豪气,影惊鸿也感激地看着她。 但更加关键的是,从衣领翻开的地方明显看得到,里面就是普通布料的衣物,本身也就没几层,根本没有一件像是甲衣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压下心头的疑惑,把这些问题都先放在一边,抓过那件夜行衣给影飘飘披上,柔声说道:“对不起,大哥没护好你,先把衣服穿好吧。” 影飘飘理好了衣裳,房间里气氛尴尬无比,我转向风足,厉声道:“你看也看了,宝甲确实是没有的,你这么冤枉我的徒弟,今日一定要给个交待!” 风足不甘心地说:“可风刺被她弹开,你我皆亲眼所见,这丫头肯定不寻常!” 我还没有开口,影飘飘却先说道:“对哦,我也搞不清到底为什么,之前好像也有类似的事情。” 这句话又勾起了我们的好奇,众人都催她快说清楚。 影飘飘回忆道:“好像去年有一次,我潜到一个金库里面,不小心踩到了机关,有一根看起来很厉害很吓人的箭从墙上喷出来,可是打到我身上一点都不痛,当时还以为是机关坏掉了。” 风耳问道:“你记不记得那箭到底什么样子?” 影飘飘皱着眉头说:“好像是红色的,上面刺很多,还刻了一条黑蛇。” “阎罗响尾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箭是由上千根牛筋带动的机簧发射,可以射穿三百步之外的五层牛皮,威力堪比力派狂气的高手使用长枪的奋力一刺,十步之内,无人可挡,是鬼斧营的精心之作,绝不可能轻易失效。而她竟然说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痛,实在无法想象。 正当我们惊诧之时,风耳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要过那件影飘飘换下来的夜行衣,拿在手上仔细观察。我们也都凑上去看,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摸上去只是普通的布料。 风耳思索良久,竟然取出一枚风刺,运起了狂气,握紧后用力向那件夜行衣刺去。 竟然又是“当”的一声,精钢打造的风刺折断了! 我们看得很真切,在风刺即将刺中夜行衣的一刹那,衣服表面忽然出现了一层膜,硬生生地将风刺挡住,随后便消失了。而膜出现的那一瞬,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狂气。 “这是……”我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风耳的额上冒出了冷汗,喃喃说道:“这是狂气的攀附之术啊。” “不可能!我之前丝毫感觉不到上面有狂气啊。”风足难以置信地说。 风耳擦了一下汗,说:“这是攀附之术中最高级的隐附之术,我也只是听过传闻而已。” 我总算明白了一些端倪,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件衣服上隐藏了高手留下的坚派狂气?” 风耳点点头。 影惊鸿问道:“那这高手武功到底有多高,比你们三位如何?”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一下,面露苦色。 风耳缓缓道:“你们可听说过攀附在死物上的狂气最多只能达到主人的一成?” 我和风足都点了点头。 影惊鸿惊叫道:“也就是说,这个高手只在衣服上留下了一成的狂气,就能抵挡住‘阎罗响尾箭’!那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我苦笑了一下,告诉她:“就算我们三个人再修炼一百年,然后一拥而上,恐怕也接不了此人的一招啊。” 第三十三章 坚派狂气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我们检查了影飘飘行李中的所有衣物,竟发现大部分都攀附了强烈的坚派狂气,只有两件便服是普通的。就在我们四人围着几件女人衣服研究得热火朝天时,影飘飘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一片,不停地催着我们去吃饭。 我不理会她的抱怨,问道:“你好好想想,这些衣服都是从哪里来的?” 影飘飘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件说:“这个是在开阳城平安大街的贵草轩打六折买的,超划算哦。” 然后她又指着另一件说:“这个就是地摊货,我在斜遥县淘到的,只要十五文,可便宜了。” 我又问道:“那这两件夜行衣呢?” 她答道:“这个就是咱们御洲分舵发的啊,外面又买不到。” 我们都点点头,这些衣服确实都十分普通,便服都是在各种衣店里买的,夜行衣是侠盗盟统一配发的,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影惊鸿拿着一件没有狂气的紫色长衫问道:“那这件呢?可与其它衣服有什么不同?” 影飘飘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说:“没有哇,这件也是在贵草轩买的,还是今年春季新款呢,你看漂不漂亮啊?” 影惊鸿继续问:“跟刚才那件是同一家贵草轩的?” 影飘飘摇摇头说:“不是,这件是在洛月城分店买的,花了我三百多文呢。” 我依然找不到什么头绪,侠盗本就四海为家,她的衣服是在各地的衣店中购得也不足为奇。可是影惊鸿似乎想到了什么,追问道:“飘飘妹子,你来瞧瞧,这几件有问题的衣裳可都是在中原买的?” 影飘飘看了看,点了点头。 “那这两件没问题的衣服好像是在江南买的吧?”影惊鸿继续问道。 影飘飘又点了点头。我忍不住向影惊鸿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影惊鸿却说:“那倒也不是,这个线索也许只是巧合,晚辈也不敢妄下结论。” 我看她的神态不自然,知道她其实有所隐瞒,但也不便当面拆穿,可是心下琢磨了一圈,也想不出这些衣服到底有什么问题,只得作罢。 哪知影惊鸿又拉住影飘飘的手求道:“飘飘妹子,你这衣服如此神奇,也借一件给姐姐穿两天如何?” 此话一出,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影飘飘这些衣物堪比天下最珍贵的宝甲,自然是每个江湖中人都觊觎的目标,但风耳和风足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去要这女人衣服,但影惊鸿出言来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以影飘飘的性格,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同意,我正想替她拒绝,没想到这次她竟然态度坚决地说:“不行,我可喜欢这几件衣服了,不要借给你。” 影惊鸿马上换了个方式问:“那我帮你买来一模一样的,跟你换一件好不好?” 影飘飘还是摇了摇头,我见状连忙开口道:“这衣物如此珍贵,又岂是你随便买来就可以交换的?莫非几位大侠要自降身份,贪图我这不成器徒儿的东西吗?” 风足恨恨地哼了一声道:“谁希罕这几件衣裳,我们走!” 说罢,他便带着影惊鸿离开了。留下的风耳冲我笑了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无奈地一耸肩说:“好兄弟,我也没办法,这衣服是影飘飘的,她若不肯借,我也没办法。” 风耳笑着说:“手兄,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不过小弟绝不是贪图眼前这几件衣服,我只是对衣服的来历很感兴趣。” 我叹道:“我又何尝不想知道这衣服的来历,何尝不想见识一下是哪位世外高人有这样惊天的武功?可惜现在也没什么线索,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查探如何?” 风耳正待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得屋里传来一阵呻吟,一直昏迷着的影超风终于醒了。 我们三人马上围过去,影超风面色惨白,看起来非常虚弱,口中喃喃呻吟着什么,风耳给他喂了一口水,他嘶哑的喉咙中隐约发出了一个声音:“飘……飘……” 影飘飘凑上去说:“超风大哥,我在这里啊。” 影超风终于挣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会儿,才虚弱地说道:“你没事啊,太好了。” 影飘飘笑嘻嘻地说:“对啊,多亏你救了我,本姑娘欠你一个人情。” 影超风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低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接着他便继续沉沉地睡去了。 我和风耳相视一笑,便起身准备离开。但没想到我们走到门口时,影飘飘竟也一脸兴奋地跟了上来。 “吃饭喽,吃饭喽!”这丫头两眼放光地欢呼着。 我无限同情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影超风一眼。 接下来的两天里,影超风时睡时醒,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可他也只记得影飘飘被雷击中,以后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火球的线索又断了,但是我心里仍然埋下了深深的怀疑。 这两天宁远城可不太平,县衙被焚毁,县令连升堂办案的地方都没有,气急败坏地治了蔡京办案不利的罪,将他革职查办。本来所有捕快都要受到牵连,雷捕头却带着前几天失窃的赃物回城,立下大功,县令总算缓和了脾气,放过了剩下的捕快们。县里几个大户的财产失而复得,人人都夸赞“锁雷公”办案有方,升他做总捕头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也在暗中密切关注着方休,她自从那晚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躲在房间里苦思冥想,还让小兰找来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道具来做实验,但显然没有抓住要领,对我留给她的毒针之谜一筹莫展,转眼三天之约马上就要到了。 第三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客栈房间里百无聊赖,这几天元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拿出之前副盟主交给我的那个宝匣,摆在面前的桌上。这是师傅留在侠盗盟之物,还特意加上了五一二乱魂锁,如此慎重,难道里面有什么重大的秘密? 这些天来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现在终于时机成熟。我凝神屏息,集中精力地运起独门真气,双眼虽闭,但周遭的一切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我清楚地感知到面前的桌面,桌上的宝匣,然后是……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宝匣里是无边的黑暗! 我的心里凉了一大片,这宝匣中也有一层障碍,跟影飘飘的衣服是一模一样的感觉。也就是说,宝匣的内层也被人攀附了坚派狂气。 我这时才回想起当天我们三侠在总舵比武时的情景,当时黑风控制了我的身体,他却没有向宝匣出手,却是直接使出“空痕术”偷走了副盟主身上蜡丸里的纸团,现在看来,他应该并不是没有出手,而是连他都没办法偷走这宝匣中的东西吧。 师傅修炼的也是速派狂气,那这宝匣里的坚派狂气又是谁留下的?跟在影飘飘衣服上留下狂气的人是同一个吗?还是说,江湖上有如此高深功力的人其实有很多? 想到这里,我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十年前那件往事又袭上心头。这江湖之大,藏龙卧虎,我如今炼成不用手也能使出的“空痕术”,本以为可天下无敌,没想到自己竟还是一个井底之蛙,这十年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一阵脚步声打段了我的思绪,有两个人朝这个房间走了过来。我稳了稳心神,迅捷地收起宝匣,严阵以待。 来人敲了敲门,一个略显紧张的年轻声音从外面传来:“乱公子,方大夫来了。” 我大吃一惊,原本计划深夜去拜访的,没想到方休她竟然找到这里来了。赶紧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人,一个青年小伙,脸涨得通红,不停地搓着双手,好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站在一侧,正是水生。而另外一个清丽脱俗,却面色冷峻的女子,当然就是方休了。 她的眼神里竟带着决绝的坚定,冷冷地说道:“我来赴约了。” 第三十四章 魔高一尺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方休走进来时,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墙压迫过来,我从未见过带着这样气势的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下去吧。”方休头也没回地对水生说。水生听到后如蒙大赦般逃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人。 方休直视着我的眼睛,直奔主题:“毒针之谜我破解不了,所以来给你疗伤了。” 我注意到她确实背着一个木质的药箱,但喜悦只维持了一瞬间,紧接着马上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我自信方休独自是不可能解开这谜题的,但她的眼神绝对不是一个完全认输的人该有的。她此行的目的肯定是要做最后一搏。 我故意岔开话题,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方休简短地答道:“问小兰。” 我心下马上想明白了,小兰定是说出了水生和我的事情,她找到水生自然就找到了我。 方休接着又说:“不过水生没有出卖你。” “哦?” 方休的眼神里带着她特有的骄傲,说:“就算我找到了这家客栈,他也没有承认你住在这里,是我自己把你找出来的。” 我推测着问:“你可是看到了我的马?” 方休摇了摇头:“我从掌柜的记账本里看到了你的名字。” 我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了,笑道:“假名字都骗不过你啊?” 方休冷冷地说:“你现在用的假名是‘栾易’,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一眼就知道这是你了。” 我点点头,叹道:“不错,虽然这假名是最近才用的,但原本就只能瞒得住外人,决计是瞒不了你的。” 方休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波动,她忽然咬紧了牙关,恨声问道:“除了我,又还有多少女子认得出你这假名?” 我的脑海中刹那间冒出了好多女子的身影,知道我最大的秘密又有这样眼力的女子,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十个?不,二十个? 很快我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于是笑笑说:“知道我真名的人有很多,不过能看出‘栾易’是我的名字倒过来念的人,恐怕只有你一个了。” 这样的恭维好像一点用的没有,方休依然面色严峻地盯着我的眼睛,冷漠地说道:“亿乱,不用废话了,我们今日就了结吧。” 听着她叫出我的真名实姓,身上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抖。 有时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有时,一个姓,一个名,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方休打断了我的思绪:“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说着,她径直过来抓住我的右腕仔细摸了摸。被她冰凉的小手一碰,我情不自禁地飘飘然起来,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是假象。 但是方休冷酷的话打破了我的幻想:“骨位不正,要折断重新接。” 我惨然笑了笑,连连点头同意。上代“回骨手”逝世后,在全天下的骨科郎中里,方休就是真理,她就是要把我的骨头抽出来换一根树枝进去,我也不敢反驳什么。 接着她又检查了一下我的左肩,说:“你想要多久痊愈?” 我连忙答道:“越快越好。” 方休嘴角忽然浮现一丝冷笑,说:“越快就越疼!” 我觉得自己背上冒出了冷汗,但还是坚持道:“越快越好,疼无所谓。” 方休问道:“你可是有任务?” 我老实承认道:“不错,事关重大的任务。” 方休不再多问,对我说:“若是你能忍受,这两处伤七天就能好。” 我心里一阵惊喜,看来这趟果然没有白跑,原本以为要一个多月的,这样在千古名画的争夺中我还是有机会! 方休把药箱放到了桌上,问我:“现在就开始?” 我恢复了冷静,点头道:“有劳了……” 话音未落,方休手上一使劲,我的右腕骨马上发出“喀嚓”一声,竟已被折断了。方休虽然武功平平,但这天下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人体骨骼的构造,她想要折断一根骨头简直比撕烂一片树叶还要简单。 剧痛像恶魔般死死抓住了我,这次的痛感比当初受伤时还要更剧烈几分,而且此时的我还没有充分的准备,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电光火石间,我的眼角瞥到方休快速地取出了什么东西,向我胸口刺来。 飞鹤针! 死亡的信号响彻全身,我猛地恢复了神智,左手一把抓住方休的手腕,她手中的银针离我的胸口只有两寸了。虽然左肩不能发力,但我运起真气,仅凭手腕的力量就阻住了她这致命一刺。 银针上闪烁着七情素独有的灰青色,还散发出特有的淡淡芳香,这天下再没有另一样东西同时拥有相同的颜色和相同的味道,这毒素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冒牌的。 果然方休是来做最后一搏的,她是要再亲眼看一次,我是怎么化解毒针的,所以不惜趁给我疗伤时痛下杀手,女人认真起来果然比最危险的捕快都可怕一万倍。 但她这一刺失手,就绝没有再一次的机会了。方休显然也是很清楚这一点,手上一软,飞鹤针掉到了桌上。 我也松开了她的手腕,任她后退了几步。 “怎么,还不死心吗?”我忍着剧痛,勉强笑着说道,“子时之前,我不会让你再近身了,过了子时你再解不出毒针之谜,就是我赢了。” 方休惨然一笑,说道:“不错,我已近不了你身,但你忘了我还有另一个方法!” 话音未落,她的右手缩进袖管里,仿佛紧紧握了一下。我心念一转,马上大惊失色,冲过去抓起她的右手,在她的掌心中赫然插着另一根一模一样的银针,上面清楚地泛着象征着死亡的灰青色! 我发疯了似的拔掉毒针,同时御起真气,马上感知到了周围一尺的空间。带着剧毒的血液刚刚流过了方休的手肘,还来得及,我毫不犹豫地使出了“空痕术”。 但是出招的一瞬间,我忽然明白自己还是掉进了她的陷阱,如果她看到了我转移出来的毒血,马上就会明白我的“空痕术”是怎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技巧。上次我还是用手使出这一招的,当时毒针刚刺进去就被拔了出来,毒血的量很少,转移出来后就藏在掌心里,才得以瞒天过海。但这次毒血的量很大,先不说转移出来以后能不能藏得住,就仅仅是这样大量的失血都一定会引起她的怀疑。而且另外有一点也很重要,旁人总是误以为我的“空痕手”是隔空取物,事实上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隔空换物”,我能做到的实际是将一处空间与另一处空间完全交换,而空间内的物体当然会跟着换过去。所以平时从盒中取物,实际上都是将盒子里有物品的空间与外界的空间进行交换,所以就有一个不可避免的结果:外界的空气会进入盒子! 这也是我很少将“空痕手”运用到人体上的原因之一,每次转移出来一些毒血,必然会把等量的空气转移进血脉,如果量少的话问题倒还不大,但如果是像今天这样一下子有大量的空气涌进方休的血脉,极易造成堵塞,她的一只手很可能就此废掉! 间不容发之际,我做出了一个无比大胆的选择。 第三十五章 盗高一丈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危急之间,我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以血换血!把方休手臂里的毒血跟我自己手臂里的血调换了位置! 我这一招实在是兵行险招,毒血进入体内后,必须马上以狂气逼住左手的血脉,但以我现在的狂气修为,只能勉强减缓血液的流动,并不能完全阻住流势。所以还要在剧毒攻心之前把毒血转移出去。可是毒血进入我体内后,染毒的血量又增大了一些,一次性转移出去更会有被空气阻塞血脉的危险。所以我只能双目紧闭,强迫自己连续使出“空痕术”,将左手手臂的毒血转移到四肢各处,分别用狂气压制住。再一口气将所有毒血先后转移到体外,这样虽然几个部位的血脉中也会进入一些空气,但每处的量都很小,影响不大。 此时如果有人站在我的身后,就能清楚地看到半空中忽然浮现出一小滴一小滴的血团,这些毒血被转移出身体后就纷纷滴落到地上,染红了一小片地砖。 做完了这一切,我才彻底松了口气,至少我们两个的命都保住了。 睁开双眼,方休正一脸惊诧地死盯着我,在她看来,我只是拔出了她的毒针,然后就退后两步紧闭双眼运功,使出“空痕术”时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转移出身体的毒血也都在我身后,被完全遮挡着,落到地面时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方休似也没注意到。 此时我担心的事情还剩下两个,一个是身后的血迹如何处理,另一个就是我们俩的血液是否能够顺利融合。曾听人说过,人的血共有四大类型,如果不同类型的血混合,可能有中毒的危险。刚才我转移到方休体内的血量不多不少,如果我们血型不同,很快她就会出现头晕恶心甚至昏厥的症状,虽然不致有生命危险,但也能让她意识到自己被换过血的事实,以她的聪明才智,说不定就能联想到我的绝招“空痕手”,破解毒针之谜。 所以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方休的脸色,祈祷她不要出现中毒的症状。此时,方休终于开口问道:“你到底做过什么?” 看来她果然还没有什么头绪,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回答道:“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你肯定不会死了。” “哦。”方休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过来,我心里一阵紧张,飞速盘算着,最终只能兵行险招。 她走过来马上就会看到我背后地面上的血迹,这时我只能不动声色地再次使出“空痕术”,将那块沾血的地砖与更深处的砖块调换了一下。这样那些原本在地底的砖块就重见天日了,颜色与周围还是有一些区别,只能希望方休不要注意到这点异常了。 而她接下来的举动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原来她走过来竟是直奔桌上的油灯而去,不等我有所反应,直接一口气吹灭了灯火。 屋里马上一片漆黑,今夜乌云很密,连外面的月光都很惨淡,屋里灭了灯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的内心忽然一阵骚动,此时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方休又主动吹熄了灯,怎不让人想入非非。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方休这么做肯定还是有别的目的,于是赶快运起独门真气,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方休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四处张望,仿佛在找些什么。 我顿时心下大奇,她如果要在屋内找线索,为何反而灭了灯?这样一片黑暗,怎么可能找得到线索? 结果方休果然一无所获,只听黑暗中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乱,我终究还是败给你了。” 听她这么说,我也是一阵心酸,感叹道:“我们不要再斗了好不好?” 方休默不作声,安静了良久,她终于重新摸索着点起了灯,光亮再次挤满了房间。再次见到她,脸上满是泪痕,想是伤心至极了。我心里说不出的愧疚,手腕上时不时地传来剧痛,终于也无力地坐了下来。 还是方休打破了沉默,对我说:“不提这个也罢,我这次愿赌服输,该好好给你疗伤了。” 我轻轻举起刚被折断的右手,哭笑不得地问:“这么说刚才这一下是乱治的吗?” 方休脸上一红,说:“其实也不能算乱治,只不过不用折断的法子也有……” 我一脸苦笑地问道:“你整得我这么惨,也该消消气了吧?” 方休终于莞尔一笑,佯怒道:“哪有这么容易消气,以后七天你可给本姑娘老实点,否则有你受的!” 我连连点头称是,此时方休仍然没有什么症状,看来我们血型是相同的了。于是松了一口气,可稍不留神,手腕一晃动,仍是疼得龇牙咧嘴。方休也终于心软,打开药箱取出镇痛膏给我涂上,剧痛马上缓解。接着她又取出了那套“绣骨女红”,让我将右手臂端放在桌上,我赶紧照做了,这下终于她要动真格的了。 方休之所以能够被誉为“回骨手”,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这套独一无二的“绣骨针法”,只见她凝神一处,双手各捻起一枚带着透明丝线的金针,忽然闪电般在我手腕处动作起来,金针上下纷飞闪成一片,每一针都恰好穿皮透肉,直刺进骨头里,再由另一根针配合回转一圈,就这样反复走针,竟渐渐将断骨缝合了起来。然后方休又在我右腕处抹上厚厚一层温热的白泥,待这层泥冷却下来,就已经固化凝结,将我的右手腕死死封在里面,想动都动不了了。 接着方休让我除去上衣,露出左肩。她取出十来根蜂尾针,各蘸吸了几种药水,精准地刺入我左肩附近的十几处穴位。一时间冷热交流,在我的肩上汇成一种奇妙的感觉,伤痛大减,感觉几乎马上就可以抬起左臂了。但方休严厉地制止了我的尝试,又用五根银针封住了我左肩的五处大穴,让整个肩膀都动弹不得。 做完了这一切,方休留下一句话:“三日后我来换药,这期间绝不可妄动,否则前功尽弃。” 然后她转身就要离开,我忍不住叫住她问道:“你不想知道这毒针之谜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休停住脚步,却头也不回地说:“想,但我会自己找出来!” 说罢,她推门而出,终于还是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也似被挖空了,方休最后那句话,说明她一直没有服输,我们之间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小心翼翼地披上衣服,现在右腕被固定,只有手指还能稍微动一下,左肩根本完全不能动,恐怕日常生活都有困难,更别提与人交手过招了,所以这几天还是要低调点,躲在店里静静养伤比较好。 我走过去关上门,一回头,又看到地上那块颜色不同的地砖,心里庆幸方休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可是转念一想,她没有看到全要归功于油灯被吹熄了,方休到底为什么要灭灯呢? 我坐下来细细思索,如果我是方休,为了找到毒针之谜,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慌忙蹲下来再次使出“空痕术”,把藏到地底的那块地砖又转移了上来,再次看到上面的血迹,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血迹在微微发光! 回想起刚才的经过,我终于想通了方休的计策。她故意先用一根真的淬有七情素的飞鹤针刺我,让我先入为主地以为她身上的毒针是真的,但第二次她退后几步,刺自己时用的是另外一根,上面根本不是七情素,我只是远远看到颜色相近,就误以为那也是剧毒的飞鹤针,绝想不到针上淬的是另一种药水,而这种神奇的药水与血液融合后竟然能够发出微光!方休吹熄灯就是为了在黑暗中找到那些发着微光的毒血到底在哪。 她很清楚是我盗走了她身体里的毒血,因为这是解七情素的唯一方法,所以故意用这种手段标记出毒血,只要在黑暗中看到亮光,就能破解我把毒血藏到了何处,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 可惜阴差阳错,我已经将毒血转移到地下,厚厚的砖块完全挡住了毒血的微光,方休反倒一无所获,这一阵我真是赢得凶险异常。若不是身怀绝技“空痕术”,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化解危机。方休她魔高一尺,但总算我盗高一丈,没有丢了面子。 夜已深,我却忽然兴奋得睡不着了。这可以算是我掌握“空痕术”后的第一次实战应用,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如今只要精力充沛,我能够毫无征兆地将自己身边一尺以内拳头大小的物体任意互换位置,比起之前总要用手去使这一招时不知道要进步了多少。接下来只要我一步步修炼,把“空痕术”的应用范围进一步扩大,威力就更加不可设想,或许不久就可以了却那桩压抑了十年的心愿了。 但转念一想,另一个阴影又浮上心头,影飘飘的衣服和师傅留下的宝匣又给我泼了盘冷水,坚派狂气带来的黑暗是我无法突破的屏障,在这样的高手面前,“空痕术”能起到的作用又能有多少?而我离那些顶尖高手到底还有多少差距?想到这里,不禁感到深感前路迷茫。 但这样的迷茫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今夜的第二位不速之客来了。 第三十六章 何为正义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这次的来人不像之前的方休那样气势汹汹地直接找上门,而是故意悄悄靠近,他的动作很轻,人都已贴近窗户了我才发觉。我心里暗叫不好,现在身体的状态实在难以应敌,只能期盼来人是友非敌了。 等待了一会儿,那人仿佛在倾听屋里的动静,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我决定以进为退,朗声说道:“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那人一听,干脆走到门口直接推门而入,我一看来人心里就凉了半截,此人虎背熊腰,胡须横生,正是我最不愿面对的强敌——“锁雷公”! 但他的第一句话却让我倍感意外:“别紧张,我不是来抓你的。” 我当然不可能马上相信他,依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戒备着他的突然发难,但这家伙倒是看起来毫无防备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试探着问道:“不知雷捕头有何贵干?” 他抬起头冲我笑笑说:“在下本名雷放,阁下就是‘移风之手’吧?” 我笑而不答,他耸耸肩喝了口茶,继续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你就是风手;那天在城外树林里跟你说话的人有一个是‘诊风之耳’,肯定是他最先发觉我的;另一个跟你一起追我的应该就是‘凌风之足’,他的步法真是够绝的,居然可以在全力向前冲的时候突然向后跳,你们长风三侠果然一个比一个厉害。” 我越来越笑不出来了,这个雷放果然老道,短短的一次交手就把我们三人都认出来了,不知道他今日到底有何目的。 雷放却一脸轻松地继续说道:“本来大家势不两立,一见面就应该拼个你死我活的,但现今情况不同,我觉得还是以和为贵,对双方都有好处。” 我眉毛一扬,很感兴趣地问道:“为何现在情况不同?” 雷放一摊手说道:“你们戏弄了蔡京,又故意让那个耍小聪明的丫头把赃物送给我,助我立下功劳,当上这个总捕头,也算是于我有恩。我雷放向来恩怨分明,这个时候对你们出手实在有违良心。” 我笑着说道:“雷捕头果然大仁大义,小弟这次在贵宝地叨扰几日便会马上离开,大家能和平相处是最好的了。” 雷放抓了抓头皮,咧嘴大笑道:“其实我也是觉得自己不一定打得过你们,你也不用太客气了。” 没想到这个“锁雷公”倒是爽快,我心里对他也产生了一点好感,笑道:“好个雷放,若不是你我阵营不同,风手今日还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雷放连连摆手说道:“免了免了,下次老子还想着抓到你升官发财呢。” 这人毫不做作,真是痛快。我也回应道:“好,下次再见,我们就是敌人了。” 雷放忽然不笑了,面色严肃地说:“我们一直都是敌人,你是贼,我是官,只要有机会,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固执的方休,忽然心里一动,未加思索就脱口说道:“雷兄,你加入我们侠盗盟吧?” 雷放瞪圆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但话已出口,只能坚持说下去:“你是个好官,但衙门里是非太多,人人争权夺利,像你这样的人才却辱没在这小小的县城里,我都替你抱不平。来我们这边吧,我保证你有一番更大的作为!” 雷放看了我半天,忽然问道:“我就算敢加入你们,你们敢要吗?” 我一时哑口无言,雷放这样的身份,就算真的愿意来我们侠盗盟,又有谁能保证他不是混进来的内鬼,我只认识了他几天,又怎么能如此轻易相信这个人? 雷放见我半响无语,笑了笑说道:“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我本听说长风三侠中的风手最为诡计多端,今日一见倒是名不副实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人各有志,小弟确实太鲁莽了,雷捕头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雷放却说道:“这可不行,你既然提到这件事了,我就不得不跟你争辩争辩,天下的事总该有个正理。” 我感兴趣地问道:“哦,不知雷捕头要跟我争辩何事的正理?” 雷放说:“之前你说我是个好官,却在衙门里难有大作为,这个咱们姑且不提,但你却让我加入侠盗盟,说是肯定有一番大作为,这个我老雷可不能承认啊。” 我笑问道:“雷捕头可是对我们侠盗盟还有成见?” 雷放直言不讳地说:“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个贼窝嘛。” 我反问道:“你不相信我们偷盗的东西大多都用来济贫了?” 雷放说:“这个我倒是相信,我自己也不只一次亲眼看到你们‘济贫流’的人去给穷人分发财物,好多百姓都把你们当成活菩萨,这我也不否认。” 我说:“那怎么还能说我们是贼窝呢?” 雷放坚定地说:“因为你们偷东西,偷东西的就是贼!” 我反驳道:“我们偷的可是贪官和奸商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染指正经富人家,偷了财物也不会据为己有,这也算贼?” 雷放点点头说:“只要偷,就是贼!” 我冷笑一声,说道:“雷捕头,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有一天你只身一人闯到侠盗盟的一个分舵,但那里高手如云,以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正面对抗。但是你却找到了我们藏匿赃物的地方,有机会带着赃物回去,你会怎么做?” 雷放哈哈一笑,说:“当然是拿了东西就跑!” 我紧接着回答道:“那照你的意思,这不就是偷吗?你不也算是贼了吗?” 雷放说:“这不算偷,因为既然是赃物,那本就不是该属于你们的东西,我只是物归原主。” 我点头赞许道:“说的好,可我们侠盗去那些富人家取的东西,都是他们靠着不正当手段从穷人那里聚敛来的,我们拿来了再还给穷人,不也是物归原主吗?” 雷放嘿嘿一笑,说:“这不过是你们的借口,在我看来你这道理有两点站不住脚。” 我说:“愿闻其详。” 雷放说:“第一,你们凭什么说那些富人家里的财物是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如何算是正当,如何算是不正当,国有国法,这些该由衙门说了算,而不是你们这些人!第二,就算他们的财物真的不干净,也轮不到你们来做物归原主的事情,若是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权利惩奸除恶,那还要我们捕快干什么?” 我轻蔑地冷笑一声,说:“若是你们真的能做到惩奸除恶,那当然就不需要我们了。还不是因为官商勾结,衙门无能,才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出现,我们暗中是帮你们,你们反倒却要与侠盗盟为敌,岂不是狗咬吕洞宾?” 雷放义正言辞地说:“若是真想帮忙,那为何不来当捕快?用犯罪来制止犯罪,永远算不上正义!衙门再腐败无能,也是正道!我们应该做的是从内部纠正衙门现在的风气,而不是另辟蹊径,走些歪门邪道!” 我也正色道:“无论是否正道,只要目的一致,最终达到相同的效果,又何必在意过程?” 雷放摇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风手,今日言尽于此,再做口舌之争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日后你我在战场上再分对错吧!” 我沉默了一下,也找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只好叹道:“也罢,你我各为其主,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雷放打破了这个局面,爽朗地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今日竟与一个风贼谈论了这么久,你我还真是有缘分,不如叫点酒来痛饮一番,你意下如何?” 我笑道:“小弟也觉得与雷捕头很有缘分,自当尽一尽地主之谊,我这就叫小二送酒上来。可惜在下生平从不饮酒,只能以茶代酒陪阁下了。” 雷放的脸马上拉下来,不悦道:“怎么?风手大侠看不起在下,不肯跟我喝酒?” 我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鄙人身患怪疾,一旦饮酒就会发作,是以从不沾碰,绝无他意。” 雷放摆摆手哼了一下,说:“那便算了,我一个人喝也没意思。今日我主要就是来给长风三侠带个话,只要你们在宁远不惹事,我雷放也不会为难各位,但还请伤愈后就尽早离去,他日有缘相遇,我们再决胜负!” 我点点头道:“好,一言为定。我一定将雷捕头的话转达给另外两人。” 雷放神秘地一笑,说:“你转达给风足便是,我们说的话早叫那风耳听去了!” 我心里一惊,转念一想确实觉得有理,风耳的住处虽然和我隔着两间屋,但以“诊风之耳”的听力,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到我屋内的对话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之前几年我们长风三侠都是独立行动,虽有竞争,但也不致于这么近距离地长时间接触,我从内心深处还从来没有对跟自己关系这么好的风耳有所提防,若不是雷放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在风耳的监听之下了! 我再转念一想,怪不得雷放也不敢轻易对我出手,他的心思还真是远胜于我,日后恐怕是个强劲的对手。 这时,雷放站起来冲我一抱拳,说了一声“告辞”,便转身要走了,我心里一直还有一个疑惑未解,此时忍不住叫道:“且慢。” 雷放转回头问:“还有何事?” 我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雷捕头,以你的心计武功,为何一直屈于蔡京之下?” 雷放的眼神忽然露出一丝无奈和落寞,这个豪爽的汉子也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唉,恩人之子,我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了。” 我一下都明白了,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于是忍不住继续问道:“那这次我们引你出城的计划……” 雷放眼神里的无奈又加重了几分,叹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告辞了。”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感慨万千。看看天色还早,于是披上外衣,下楼找到了水生。他之前看到方休找来,正心里不安,一见我马上问东问西,我安慰了他几句,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接着转到自己感兴趣的正题上。 我向水生问道:“那蔡京的父亲你可知道?” 水生点点头,说:“听人说蔡老爷子原是共福酒楼的厨子,为人和善,经常拿剩菜剩饭接济乞丐,做了不少善事,可惜十年前患病走了,我也没见过他老人家,只是听人说起过,他们两父子一善一恶,真不像是一家人。” “十年前?”我惊呼道,“那雷捕头是何时来宁远城任职的?” 水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少说也有一二十年了吧,听说当年是雷捕头先进的衙门,蔡京都是他向县太爷举荐的。” 我听完后打发水生回去睡觉,自己一个人站在客栈的院子里发呆。蔡京的父亲只是个厨子,就算对雷放有恩,也多半就是一饭之恩,而雷放却用了十几年忍辱负重,屈于人下来报恩!这样有情有义的汉子,偏偏竟是我的敌人! 十年来,我第一次对自己走的路产生了怀疑和动摇,宁远城孤寂的星空下,我在内心一遍遍地问自己:到底何为正义? 第三十八章 欲留还走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当我大方地把写着千古名画线索的纸条交给风耳和风足时,他们俩的眼里写满了不信任。 “手兄伤势并未痊愈,为何如此心急?”风耳盯着我手上还未拆掉的蒲阳玉问道。 我摆摆手说:“兄弟我已经无碍了,两位既已得到线索,应该早日动身才是。” 说罢,我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了。 回到房中,我休息了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到桌前,忽然狠狠地把右腕砸向桌面,果然如方休所说,那白色的蒲阳玉一经撞击即碎裂开来,露出了久未见天日的手腕。我活动了一下,自觉确实无恙了。接着出门来到隔壁房门外,叫出了正在啃鸡腿的影飘飘。 我笑问道:“你怎么还在吃啊?” 影飘飘一边舔着手指头一边说:“人家饿嘛。” 我说道:“别吃了,跟我找风耳去。” 说罢拉着她再次来到了风耳的房间,敲门进去后我特意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风足已经不在了。 风耳奇怪地问道:“手兄为何这么快就去而复返?” 我直接了当地说:“不瞒耳兄,兄弟我还有一事想请教。” 风耳问道:“不知手兄有何事?” 我把前些日子在柳沪城外第一次遇到影飘飘时听到奇怪的声音的事跟他说了一遍。风耳越听越感兴趣,忍不住用手去捋了捋已经非常整齐的头发。影飘飘也显得很好奇,睁大了眼睛仔细听着。 听我说完,风耳又问道:“你确定当场只有你一人听到那声音吗?” 我点了点头,当时的情景太不自然了,从身边人的反应来看,他们绝对都没有听到。 他又问:“那声音听起来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美妙动人?” 我感叹道:“恐怕兄弟我的语言根本不能描绘那声音绝美的万一。” 风耳两眼放光,兴奋地问我:“当时你可注意到天上有何异象?” “这……”我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答道,“还真没注意。” 风耳的表情越来越激动,又追问道:“那声音可是持续了四、五脉的时间?” 我点点头。 风耳的脸上已经不是激动那么简单了,他竟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热泪盈眶地说:“手兄,你可真是万里挑一的运气,那天你想必是听到了传说中的‘天魔音’了!” 我疑惑道:“天魔音?” 风耳兴致勃勃地解释道:“不错,天下声音共分九品,‘嘶、沙、沉、中、柔、悦、灵、籁、绝’。以人之喉舌,最高只能唱出‘籁’之音,这样的奇人已是千年难遇;而以乐器演奏,只有入圣手化境,才可能奏出堪称‘绝’之音的美妙,但古往今来的乐坛都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在‘绝’音之上,还有一种不存于世间的‘天魔音’!” “不存于世间?”我奇道。 风耳的脸色上写满了庄重,说道:“不错,那是人世间无法响起的仙乐,是只有天上仙子才能弹奏出来的声音,传说只有机缘巧合,才能偶然听到,我遍阅史书,千年以来有记载的听到‘天魔音’的人只有不到十个。” 我仍是一头雾水,问道:“那这声音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只有我一人能听得到?” 风耳忽然笑道:“手兄,天上仙人之声,小弟又如何能了解?” 我叹道:“也是,只是不知为何这‘天魔音’恰恰被我听到了。” 风耳妒忌地说道:“手兄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这‘天魔音’现世的规律无人可知,只有记载它出现时天上会有彩云异象,稍纵即逝。小弟我虽不是乐坛中人,但也算是个听者,若能一闻传说中的‘天魔音’,此生也无憾了。” 我点点头,拱手拜道:“多谢耳兄指点迷津,在下这就告辞了。” 风耳问道:“手兄可是要动身去君卫?” 我故意略作犹豫,然后回答道:“不错,自然是要动身去了,怎么耳兄还不着急?” 风耳笑道:“小弟自知难以与两位相争,只能隔岸观火,希望不要引火烧身了。” 我眉毛一扬,问道:“这么说,风足已经出发了?” 风耳点头道:“不错,足兄心急,一拿到纸条就立即动身了,走得一干二净。” 我笑道:“所以你是要等着我们俩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喽?” 风耳也笑道:“手兄何出此言?小弟只是在等待机会而已。” 我哈哈大笑,冲风耳摆了摆手道:“罢了,口舌之争无益,兄弟我真的告辞了,你若要跟来,可要赶紧的。” 说罢转身就推门而出,影飘飘跟着我也走出来,可她刚踏出门就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回去冲着风耳问道:“耳朵大侠,我们的饭钱你来付吗?”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面色难看的风耳,他无奈地说:“既然有约在先,二位的食宿理所当然由我们负责。” 我哈哈笑道:“耳兄,那可要多谢了。” 影飘飘也开心地谢过了风耳,一蹦一跳地跟上我,说:“老大,我又饿了,咱们多打包点吃的上路吧。” 我爽快的答应了,留下哭笑不得的风耳在屋里郁闷。 影飘飘几乎把客栈的干粮都搬空了,重重的包袱压上她的小红马背,惹来一阵不情愿的嘶鸣,于是她掏出一个苹果塞到马嘴里,那马立刻就不闹了。 与水生告别后,我们趁着黎明前的最后一丝夜色静静地离开了宁远城,我感慨这些天的经历,但一切都还未到结束的时候。 走在官道上,影飘飘一边嚼着肉干一边问我:“老大,为什么耳朵大侠不着急去君卫啊?” 我四下环顾了一下,此地比较空旷,即使有人跟踪也一定隔得很远,于是放心地对影飘飘说:“他是怕那个纸条是假的,这会儿肯定跟在咱们后面呢。” 影飘飘又问:“哦,那灰灰大侠呢?”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一身灰衣的风足,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不当面这么叫他?” 影飘飘吐了下舌头,说:“那个人好凶,我才不要跟他说话。” 我说道:“不错,风足脾气虽然不好,但他也不是傻子,你真的以为他径直去了君卫?” 影飘飘眨眨眼问道:“那他去了哪里?” 我叹道:“恐怕也在跟着我们呢。” 影飘飘嘟囔着:“江湖真的好复杂啊,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答道:“先试着想办法甩掉他们。” 影飘飘问:“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了口气道:“暂时还没想到。” 影飘飘问:“那怎么办?” 我说:“只能靠你了。” 影飘飘:“啊,靠我干嘛?” 我说:“靠你的运气,帮咱们找个方向呗。” 影飘飘跃跃欲试地问:“随便往哪跑都行吗?” 我摇头道:“不是,咱们的大体方向还是要向君卫前进,所以前方有三个县城可以任选一个,绍英、嘉义和姑苏,你选哪个?” “姑苏!”影飘飘想都没想就叫道。 我点头道:“好,咱们就去姑苏。” 两匹马的脚程都很快,两日不到,我们就已经来到姑苏县城。但来的路上我就发觉影飘飘的状况有些不对,自从确定要来姑苏后她就不再贪吃了,三餐饭量也恢复了正常。等到一进入姑苏城内,她的脸上马上露出了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那种饥饿表情,虎视眈眈地盯着街上的每一家饭馆。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担忧地问道:“你选姑苏不会是为了这里的羊肉吧?” 影飘飘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嘿嘿笑着说:“怎么可能啦,人家可是用超准的第六感选中的这里呢。” 我无奈地向前走了一段,又发现了这个县城的不正常。与宁远不同,姑苏是附近的重镇,经济发达,商贸密集,平时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今日自进城以来,大路上都是人稀马少,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下马拦住一个人问道:“请问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为何街上如此冷清?” 那人答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连今天有‘隐书擂台’都不知道?” 我问道:“不知这‘隐书擂台’是怎么回事?” 那人反问:“你们虽然是外地的,但总听过咱们姑苏享誉天下的特产‘隐书羊肉’吧?” 我马上有了很不好的预感,点了点头。 那人接着说:“今日城里最老字号的‘大隐于市’羊肉馆举办了一个‘隐书擂台’,凡是食量惊人者都能参加,谁在一日之内吃掉最多的羊肉便可在他家店里免单一年,全城的人都去看热闹了……” 接着那人又抱怨自己有事去不了,我已没心思再听下去,回头准备去责备影飘飘几句,结果发现她早就不见了。 第三十九章 隐书擂台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我赶到“隐书擂台”的时候已经晚了,影飘飘瘦弱的身影早已坐到了擂台上宽大的木桌前,与旁边十来个彪形大汉形成了鲜明对比。擂台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时不时有人吹口哨起哄,显然是针对这个刚上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我的担心总共有两点:第一,如果她输了,就不能免单,以她的食量,这笔开销肯定不小;第二,如果她赢了,声名大噪,引人注目,这对一个刚被捕又被救出来的侠盗来说是个很不好的消息。但我的担心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现在只能在台下随机应变。于是我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向看热闹的人打听了一下台上的情况。 原来这个擂台从上午就开始了,规则是一天的时间里吃掉最多的羊肉即获胜,上台挑战的人基本都是一大早就赶来了,因为早吃早消化,中间还可以休息休息,当然占了很大的便宜。如今已经过了中午,影飘飘才跑上擂台,无论如何都处于绝对的劣势中。 几个跑堂的伙计上下忙活,不断端着盘子送上擂台,每盘都是码放整齐的半斤白切羊肉,台上的参赛者吃光一盘就把空盘子留在桌上,这样台下的人只要从叠放的盘子高度就可以判断谁在领先了。 我观察了一会儿,多少看出些门道。现今台上领先的是一个足有一丈高的巨人,他的肉厚得像山一样,看起来体重不下500斤。此人面前的盘子已经叠放到了将近30盘,竟是在半天内已经吃了十几斤羊肉,这个饭量着实让人咋舌,但现在他却停下了动作,正在闭目养神。相比较而言,另一个人也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壮汉,虽然没有之前的巨人块头大,但一身壮硕的肌肉也有相当的份量,此人有一点很引人注目,他的眉毛竟是黄色的。 黄眉壮汉面前堆着20个左右的空盘,同时仍在以不快不慢的速度不停地吃着,他的策略更明智,相比那巨人猛吃一段然后缺乏后力的表现不同,这样慢慢进食不仅更容易让胃接受,也能保持速度,毕竟这个比赛要进行一整天啊。 台上还有好几个空着的位置,但桌面上也堆着空盘子,我问了问周围的人才知道,原来上午已经有人吃撑到内伤,被送去医馆了。至于盘子为何还留着,恐怕是店家故意的,即使人被淘汰了,欠下的羊肉账还是逃不掉啊。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忿忿不平,这个比赛彻头彻尾就是店家的营销手段,这一天卖出去的羊肉恐怕能赶上平时一个月的量,而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获胜,退一万步想,即使那个获胜的人是个食量巨大的异人,却已经连续吃了一整天的羊肉,未来的一年里还会有胃口再来吗? 但影飘飘这个吃货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这个陷阱里,她坐上擂台后等待了一会儿,才有伙计拿来一张纸给她签字画押,我想多半是参赛合约,上面无非是若无法获胜必须照原价付钱,甚至吃死在擂台上都与店家无关这样的内容。可这丫头毫无顾虑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手印,还一个劲地催着赶快端羊肉上来,惹得台下一片哄笑声。 “这女娃子莫不是疯了吧?” “看她模样不错,若是撑坏了岂不可惜?”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就在这样的哄闹声中,一个年轻人默默地走上了擂台。 起初人们还以为他是跑堂的,直到他一言不发地找了个空桌子坐下,人们才注意到参赛者又多了一个。 还有人敢来? 我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就莫名地产生一种无端的排斥感,毫无理由。仔细看这个人,浓眉大眼,身材瘦弱,举止斯文,一袭藏蓝长衫略显得有些旧,完全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打扮,本来这种人我是不讨厌的,但不知道为何看到他我就无缘无故地产生了敌意。 警惕间,那蓝衫书生也签字画押,加入了台上这个奇特的战团之中。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阵吆喝,一个嘹亮的声音在擂台上下回荡着:“新盘上台,青凤盘一赔二十,蓝草盘一赔十五,各位乡亲买定离手啦。” 原来是擂台的赌局,我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下,那吆喝的人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穿着花布袍,这轮吆喝过后见人群没什么反应,也懒得再喊,缩手站着看热闹了。 “青凤”指的是今天穿了一身青色衣裳的影飘飘,“蓝草”自然就是那个蓝衫书生了。当然不会有人买这两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年轻人了,但我忽然心念一动,手忍不住痒痒了起来,影飘飘的食量我是见识过的,如今身为师傅,若不为她打打气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我挤到那庄家面前,掏出一张银票,正待开口,眼角却瞥到一抹红色。 “买五百两‘蓝草’!”一双白嫩纤细的手抢在我之前把一张银票递到那庄家面前。 周围众人纷纷惊诧地转过头来,看看是谁下了这么大的注在大冷门上。我也好奇地看去,那纤细的手的主人就站在我的身边。 好个鲜艳的姑娘! 只见她从头到脚,都是鲜红色的,仿佛一个小辣椒。红衣边角上又工整地绣着俏丽的荷叶边,看着完全不显得艳俗。再看她的脸,大眼弯眉,顾盼神飞,满满透着灵气,看着真是赏心悦目,连我都忍不住心神荡漾。 那一刻,我不自觉地指尖一动,将手中五十两的银票悄悄换成了五百两,毫不犹豫地递过去,朗声说道:“庄家,压五百两‘青凤’!”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叹,众人议论纷纷间,那红衣姑娘猛然回头,怒目而视,我故意也摆出一副赌徒的挑衅表情,在目光上向她示威。 红衣姑娘开口道:“你要跟我过不去?” 她的声音如清脆悦耳,却带着三分傲气。 我笑答道:“不是,只不过有人送钱为何不要?” 红衣姑娘冷哼一声,道:“你可输定了!” 我笑道:“每个赌输的人之前都是这么想的。” 红衣姑娘看起来怒火更盛了,她指着台上那蓝衫书生道:“我在别处见过那人,他一顿吃下了一整头牛!” 我不甘示弱,指着台上的影飘飘说:“那是我小妹,她半个月内就吃穷了我两个朋友!” 红衣姑娘狠狠瞪了我一眼,道:“走着瞧!” 说罢扭过头去不再理我了。 我也不再多嘴,自信地看着擂台上的别样争斗。 一个时辰之后,我的额上渐渐渗出了汗珠,那红衣姑娘也开始局促不安地搅动着衣角。 擂台上只剩下四个人了,过去的那一个时辰擂台上的景象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一个又一个壮汉渐渐停下了动作,原本狼吞虎咽的擂台上,一盘盘鲜美的羊肉渐渐变得像毒药一样,难以入口,难以咀嚼,难以下咽!每一口都吃得无比痛苦,站在台下那么远,仿佛都能听到他们的胃不堪重负的膨胀声。但每个人都在逼着自己再吃下一口,因为如果此时放弃,就等于前功尽弃。 在这样的煎熬中,一个又一个的参赛者撑到内伤,被抬下擂台,呕吐在现场的也不在少数。最后只剩下影飘飘、蓝衫书生、丈高巨人和黄眉壮汉四个人了。 丈高巨人也早已吃不下了,他满头大汗,拳头攥得生紧,铜铃般的眼珠子瞪着眼前的羊肉,仿佛是瞪着自己生平的仇人。他桌上的空盘数目停留在了48盘。 影飘飘和那蓝衫书生的吃相从一开始就相对斯文一些,别人都是用手直接抓,只有他俩是用筷子的,但吃的速度却丝毫不慢,这会儿他们两人面前已各自堆叠了30多个空盘。这已是相当惊人的食量了,但我和那红衣姑娘仍然有担心的理由:他俩吃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但是擂台上最后一个人,那个坐在角落的黄眉壮汉,竟是从早上一直吃到了现在,速度丝毫不减,他面前的空盘已经堆了两个桌子,达到了80多个,遥遥领先。 突然,那丈高巨人怒喝一声,掀桌而起,直扑向黄眉壮汉,竟是不愿服输,恼羞成怒了。此时台下突然蹿上两个黑影,一左一右架住了巨人,三拳两脚就将他制住。我心里暗想,这店家果然准备妥当,早料到有人捣乱,还专门请了武师。这两人一身黑衣,看身手确实不俗。 那丈高巨人虽然力气大,但武功粗浅,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口中叫嚷着:“你们作弊!我不相信!” 我虽有些同情,但此时不便出手,只能静观其变。那巨人被拉下台之前一直冲黄眉壮汉叫骂着,最后还扔过去一个盘子,正好击中了黄眉壮汉面前盘子,一盘刚端上来的羊肉被洒落一地。 丈高巨人终于被拉下去了,几个伙计跑上来利索地收拾着残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跑上来安抚众人,并解释说打落的这盘羊肉不算,黄眉壮汉只摆了摆手手表示不介意。 看到这里,我隐隐觉出了不对劲,那掌柜神色慌张,显然是有事情隐瞒,几个伙计手脚利索地收拾干净了地上的羊肉,匆匆下台去了。我知道情况有异,悄悄退出人群,绕到了擂台后面。 擂台后即是这家“隐书羊肉”的店面,我飞身踏上厨房的屋顶,掀开瓦片向内看去。 果然,那几个伙计收回来的羊肉是有问题的,那根本不是羊肉,而是一种像纸一般轻薄的东西,似乎是豆制品,但外观远看与羊肉无异。怪不得那黄眉壮汉能吃下80多盘,店家和赌场竟然是勾结在一起的。 这件事既然被我撞破,那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在“移风之手”面前,这个厨房当然是城门洞开,转眼工夫,我已回到刚才看热闹的人群中,而他们备下的假羊肉都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远远丢掉了。 果然擂台上也有了一些变化,那黄眉壮汉已经吃完了眼前的“羊肉”,下一盘却迟迟没有端上来,人群起哄着催促了几次,才有伙计神色紧张地端上来新的羊肉,而我看得分明,那已经是真的羊肉了。 黄眉壮汉吃下去新的羊肉后脸色也变了变,但他倒是很冷静地没有声张,也应该是因为现在他领先很多,也不在乎后面的是不是真的羊肉了。 他的冷静不是毫无道理的,此时擂台上的另外两个人竟都已停下了筷子。我疑惑地看着影飘飘,她面前的空盘已经有40个了,难道已经到了她的极限了吗? 围观的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等待着最后的结果,虽然离规定结束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但这样残酷的擂台也确实早点结束为妙。 那个掌柜模样的人又跑上台,向影飘飘和蓝衫书生问道:“两位可是放弃了?那我们这场擂台的结果就是……” “不是的,我还能吃。”蓝衫书生打断了他。 影飘飘也点了点头。 掌柜皱眉问道:“那两位为何停下来?” 蓝衫书生指着眼前的盘子说:“只有羊肉吃得不过瘾,我能再要点卷饼吗?” 影飘飘跟着举手叫道:“我也是,再来二十盘卷饼、六碟花生,一锅羊杂汤,还有这羊肉能再上得快点吗?” 第四十章 深渊之战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掌柜的脸色难看得像个茄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两位可知道今日比试只算羊肉的重量,吃其他的可不算。” 两个吃货一起点头,然后继续要上菜。擂台下一片起哄声,掌柜的无奈,招呼人给他们又上了一堆东西。 对着一大桌吃的,两个年轻人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只见那蓝衫书生终于扔开了筷子,一只手抓起一块卷饼,另一只手抓了几片羊肉铺上去,接着又层层叠叠铺了好几层。一边叠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隐书白切羊肉,原味醇厚,但久吃为腻。若以面食类相辅,着以酱料搭配,则有去油解腻之效,若是再加小葱两棵,则另外倍增口感。” 书生说着又包了两棵小葱进去,抓起两端蘸了一下酱料,一口吞了下去,满足地大嚼大咽起来,斯文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 影飘飘也不再顾及淑女的形象,直接下手撕扯,将羊肉和卷饼都撕成一片儿一片儿的,全部泡在牛杂汤里,嘴里也是喋喋不休地解释道:“牛杂汤配羊肉和卷饼,汁浓肉香饼软糯,除了解腻外还有暖胃润口之效,饼必须手撕切忌刀切,撕出来的饼边有奇妙的口感,另外关键是要再撒上半分胡椒,则堪称绝配。” 说罢一口气喝了一大碗下去,抹了一下嘴又去吃别的,那样子简直像饿了几百年的灾民。 台下人看得鸦雀无声,这两个怪物却边吃边聊起天来。 “姑娘,这吃法可有名头?”蓝衫书生问道。 影飘飘自豪地回答:“当然有,这叫‘二仙下海’!” 蓝衫书生点点头道:“好招,我也试试。”说着竟也学着把羊肉和卷饼撕碎了泡进汤里。 此时影飘飘也在卷饼上铺着羊肉,问道:“你这招又叫什么?” “重峦叠嶂!”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两个人分别展示了十几种花样的吃法,什么“九龙戏珠”、“飞流千尺”、“抱佛童子”、“老树盘根”等等,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我也忍不住感叹原来吃个东西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我这个徒弟平时究竟是有多无聊。 可就是这样无聊的吃法,却重新勾起了围观众人对羊肉的食欲,看着他们在上面大嚼大咽,周围不断有人咽口水。之前擂台上那种艰难吞咽的痛苦气氛转眼便被这二人打破了。 就在这半个时辰里,擂台上的情景风云突变,影飘飘和那蓝衫书生虽然一直变着法地乱吃,但羊肉消耗迅速,转眼各自都累计了70多个空盘,更令人咋舌的是他们还分别吃下了20多盘卷饼、两大锅牛杂汤和各式小菜若干,竟是远远超过了之前一个时辰里的数量。 而那黄眉壮汉的情势也急转直下,自从改上了真羊肉,他的动作就慢了很多,只过了两盘就吃不动了,他的成绩停留在了87盘。 离擂台结束还有大概一个时辰,照这个速度影飘飘和蓝衫书生很快便能追上了。那掌柜的在一旁急得干瞪眼,不停地吩咐着伙计,结果端上来的羊肉好像一盘比一盘多,卷饼和汤菜的份量也越来越大。 但是一切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两个瘦弱的年轻人仍在不停地大吃大喝,仿佛他们的胃是一个遥不见底的深渊。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他们吃下去的东西约莫有五六十斤了,可是腹部竟然一点膨胀的痕迹都没有,简直像变戏法一般。 但擂台上下几千只眼睛看的分明,那些食物全部清清楚楚地都从口中吃下去,毫无作弊的可能,连我都找不到任何偷梁换柱的迹象。 深渊之口,世间罕有!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样。那黄眉壮汉死活再也吃不下去了,只能瘫在座位上直瞪眼。台下掌柜的脸上满是绝望,伙计们端上来的东西也不再暗加份量,因为早已毫无意义。影飘飘和蓝衫书生已经都吃下了120盘羊肉,其他杂食不计其数,而且他们俩还丝毫都没有饱胀的迹象,仍是奋力大快朵颐。 我也看得目瞪口呆,虽然对影飘飘的食量有所了解,但着实想不到平时那些与今日比起来,原来是如此小儿科。 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感叹:“他俩真是怪物!” 是那一身红衣的姑娘,这会儿她眼中的傲气已不在,只是略显忧虑地看着台上。 我接上话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日在下也是大开眼界。” 红衣姑娘转过头问我:“那不是你妹妹吗?” 我苦笑道:“若她平时都是这个吃法,我早就不敢认了。” 红衣姑娘问:“你这做哥哥的一点都不担心?” 我问:“担心什么?” 红衣姑娘道:“担心她撑坏啊。” 我反问:“你看他们俩的表情,像是撑着了吗?” 红衣姑娘沉默了。台上的两个人虽然吃得满头大汗,但脸上却是兴奋异常,眼神放光,不仅仅是因为美食在口,更像是因为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了对手。 吃到第130盘时,两个人仍然是并驾齐驱,不分胜负。那蓝衫书生忽然停下来,向影飘飘一抱拳,道:“姑娘,小生今日非胜不可,得罪了。” 接着,他又大喝一声:“其他的都免了,快快端羊肉上来!” 说罢,他一撸袖子,把其他食物都往旁边一摆,只余下羊肉在面前,狼吞虎咽起来,竟是比刚才更快了。 影飘飘自然也不肯示弱,同样不再碰别的东西,专心对付起羊肉来。 这是两个深渊之口最后的决战了,两个伙计被催促着手忙脚乱地端上来一盘盘的羊肉,竟是赶不上他们吃的速度,两人吃完面前的羊肉就马上拍着桌子叫嚷,一副死拼到底的架势。 这时,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凑近了擂台。我定睛一看,却是那个之前闹事被赶走的丈高巨人。 见他去而复返,擂台上马上又蹿出两个黑衣的武师,威风凛凛地挡住去路。可那丈高巨人却也不再上前,只是站在台下,大声喊了一句:“两位食神,他们的羊肉快用完了!” 我心里电光一闪,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身边的红衣姑娘却疑惑问道:“羊肉用完了怎么办?” 我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不就没有胜负吗?” 红衣姑娘又问:“那擂台该怎么办?” 我解释道:“既然没有胜者,也就没有败者,店家就不应该向之前退出的人收羊肉钱了。” 红衣姑娘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巨人应该是要盼着他们吃完羊肉了。” 此时,人群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好多面色难看的壮汉,仔细一看却都是之前在台上败阵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围在台下,期盼着台上的奇迹发生。 看着这群可怜之人,我也忍不住希望看到不分胜负的局面,想必围观之人多半也是这个想法。 这时那红衣姑娘忽然又问道:“若是不分胜负,那我们的赌局怎么办?” 我答道:“不分胜负便是死局,庄家只要退还所有下注金便可。” 谁知这小姑娘一下子来了脾气,大声说道:“那怎么行?本姑娘压的人还在台上呢,凭什么不算赢?” 我故意跟着说:“本大爷压的人也在台上呢,凭什么不算赢?” 之前那个开赌盘的花布袍中年男子赶紧凑了上来,点头哈腰地跟跟我们说道:“两位大爷姑娘,这赌场也有咱赌场的规矩,几千年传下来都是一样一样的。若是这擂台分不出胜负,那按照规矩咱一定退还您二位所有本金,一分不少。” 红衣姑娘道:“哼,本姑娘偏要他们分出胜负,羊肉吃完了又如何,叫店家去别处买来便是。” 花布袍中年男子赔笑道:“姑娘您这真是强人所难了,谁不知‘隐书羊肉’都是独门秘制,从切配到腌制再到蒸煮,总共六十多道工序,至少两天才做得出来。现在就算买得到羊肉,又怎么可能马上端上来啊?” 红衣姑娘略一迟疑,马上说道:“那就等到羊肉吃完时看谁吃得多便是。” 花布袍男子“嘿嘿”一笑,说道:“那可也不成,擂台规则早就说明了是一整天的比赛,不到日落时分就匆忙定胜负,岂不对打擂人有所不公?” 红衣姑娘道:“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们就是想赖账!” 花布袍男子脸色忽然一变,语气也重了起来:“这位姑娘,说话可得小心点,咱们‘锦绣赌坊’的可是好多年的金字招牌,从来都是按规矩办事,你让在场的乡亲们说说,今天是不是应该退还定金啊?” 周围马上一片响应喝彩之声,想来也是应该,在场的赌客们,除了我和那红衣姑娘,还有谁会压这么冷门的两人呢? 红衣姑娘“哼”了一声,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可反驳的话了。这时我站出来大声说道:“赌约作罢就算了,可这擂台若是分不出胜负,那今日的羊肉钱该算谁的?” 那丈高巨人带头喊道:“这百年老店的羊肉竟然不够用,责任当然是店家的了,应该全部免单,乡亲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人群议论纷纷,特别是那些败下阵的人更是趁机起哄。 就在这时,擂台上忽然一阵骚乱,众人看去,竟是影飘飘和那书生为了一盘羊肉争抢了起来。只见那书生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但争抢时竟显得力气很大,一把就抓过了盘子,影飘飘却是仗着身手敏捷,快步闪上去,挥手一拂,竟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使出了侠盗特有的偷技“只手遮天”,将羊肉偷了回来。 我惊出一身冷汗,这丫头还真是毫无禁忌,在场若是有稍懂武功的人,就能轻易看出她的身份。但她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抓起刚到手的羊肉就往嘴里塞。 那书生干脆丢开盘子也去抢着吃起来,两个人抢成一团,何其壮观。就在这时,那个掌柜模样的人终于登上擂台,好声好气地分开了两人,然后转向台下,朗声说道:“各位乡亲,在下是这家‘大隐于市’的掌柜钱二,今日非常对不住,刚才这一盘已经是我店最后一盘羊肉了。” 第四十一章 抬眼见金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大隐于市”的掌柜钱二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在擂台上一番话讲得恰到好处,处处显露着真诚,却掩饰不住浓浓的金钱味儿。最后在他的安抚下,擂台总算顺利收场。 影飘飘和那蓝衫书生下台时被之前的失败者团团围住,千恩万谢,今日的羊肉总算都免单了,但这些只是小钱,今日擂台的赌金到底有多少,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只见那花布袍的矮胖男子忙得不可开交,无数赌徒围着他要退回赌金。我和那红衣姑娘的赌金自然是首先退了回来,一切似乎就这么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但我知道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影飘飘毫不避讳地拽着那蓝衫书生来到我面前,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内心的厌恶仍挥之不去,但还是笑着拱手道:“兄台真是好食量,在下栾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蓝衫书生拱手还礼道:“小生免贵姓齐名恭,字宝山,令妹的食量也着实让人钦佩。” 这时那红衣姑娘忽然跳出来插话道:“客套话就免了,今日胜负未分,你们想不想换个地方继续?本姑娘请客!” 看着影飘飘跃跃欲试的神态,我赶紧挡在她身前,正色道:“姑娘莫要再说笑了,他俩今日大战一场,元气损耗,你非要闹出人命来吗?” 红衣姑娘撇撇嘴“哼”了一声,娇蛮的模样也透着说不出的可爱。 齐恭站出来说道:“多谢这位姑娘好意,可小生今日真的已到极限,无力再战了,日后有机会再跟栾姑娘切磋吧。” 影飘飘点点头说:“好啊,你叫我飘飘吧。” 齐恭脸上一红,又道:“是,飘飘姑娘。” 那红衣姑娘又说:“那这样吧,我林七七向来敬重两位这样的奇人异士,今日有缘,不如我请大家到翠轩阁喝一杯茶水,也好解解油腻。” 听到“林七七”这个名字,我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这影飘飘的运气也有失灵的时候,怎么带我撞上了这么个冤大头? 翠轩阁是一座三层高的茶楼,风景雅致,布局清新,晚上人客虽众,却都井然有序,丝毫不吵闹,倒真是一个休闲怡情的好去处。 但此时身处其中的我倒是如坐针毡,影飘飘爽气地答应来喝茶,我虽然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是话在嘴边,却看到林七七俏丽的眉毛向我一扬,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于是就这样,我们四人坐在三楼靠窗的雅座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一边焦虑地警惕着周围的动向,一边把目光在林七七身上扫来扫去,越看越是心潮澎湃。 这样矛盾的心情持续到了不速之客的出现。 感觉到来自背后敌意时,我的视线正锁定在林七七白润的耳垂上,以致于反应慢了半拍,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搭上我的肩膀,同时一股汹涌的狂气从肩井穴涌入,瞬间封住了我的半身。 我勉力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一双金黄色的眉毛。 是今日擂台上的那个黄眉壮汉!我的座位离楼梯口有五步的距离,他前脚迈出楼梯,后脚竟一步就来到了我身后,这样的身手让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不好的联想。 电光火石间,一条细长的黑影从我耳边擦过,如毒蛇般甩向黄眉壮汉。却见那壮汉丝毫不乱,微微一笑,身形微动,我猛然感到肩上压力撤去,再一看那黑影已被他牢牢抓在手中,是一根晶黑发亮的软鞭。 是林七七出手了,这一鞭不可谓不狠,不可谓不快,但黄眉壮汉却接得轻轻松松,看他的武功根基,恐怕不在我之下。 齐恭傻坐着,完全不知所措,影飘飘倒是反应还挺快,正从腰间摸出柳叶镖,我心知不好,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从座位上拽了出来,护在身后。 “呵呵呵呵,丫头,你叫什么名字?”黄眉壮汉咧着嘴问道,眼睛死死盯着林七七手上的软鞭。 我知道他也注意到了鞭柄上的豹炎家徽。 “你管本姑娘叫什么?看鞭子吧!”林七七怒斥一声,手上剧烈抖动,竟是以对方的手为轴再次甩起了鞭子,如同黑蛇扭曲了身体,再次袭向对手的面门。 黄眉壮汉不闪不避,只是伸手向后一扯,舞动的黑蛇立马偃旗息鼓,不再造次了。 林七七见对手不是易于之辈,正要变招再攻,那黄眉壮汉忽然放开了鞭子,哈哈笑道:“不愧是林家的小雌豹,这种身手也敢在爷爷面前撒野?” 林七七脸上一红,嘴上仍然倔强道:“少废话,输不起的无赖人人都可以教训!” 这时我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惊道:“莫非,你是‘圣炎豹子’林捕神家的人?” 影飘飘一听到这几个字好像就要腿软的样子,我早有准备暗自加力扶住了她。林七七脸上更红了,口中仍然逞强道:“要你多嘴?我家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黄眉壮汉有哈哈笑了两声,道:“林大小姐,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俺‘抬眼见金’手下岂会留命?” 听到“抬眼见金”这四个字,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凛。 黄金帮是传说中天下最有钱的帮派,帮主“五陆金龙”黄千侯更是财力可以匹敌四大商会的大富豪,也是天武榜上一直位列三甲的顶级高手。他手下八大弟子,各个武功不凡,为首的大弟子便是生了一对黄金眉毛的“抬眼见金”! 林七七咬牙道:“早听说黄金帮是逢钱必现,看来今日这赌局肯定也有你们插一脚了?” “抬眼见金”笑道:“这你们就不用过问了,今日俺来并不是输不起,两个小娃娃的食量确实了得,俺就是过来打个招呼,认识认识。” 林七七冷冷道:“那你招呼也打过了,可以走了。” “抬眼见金”摆摆手道:“别忙,今日两位还没分出胜负,实在扫兴,俺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懂得有始有终的道理,来人啊!” 说罢,他向自己身后招呼道,两个黑衣武师从楼梯走了上来,一前一后肩扛着一个巨大的木盘,一张黄布高高隆起,盖住了盘中之物,看得出二人走得很吃力,应该是很重的东西。 只见那“抬眼见金”一手接过沉重的木盘,运力一送,木盘竟飞了过来,稳稳落在我们的桌上。这木盘过于巨大,比桌子还大了一圈,之前桌面上的茶杯盏碟都被压在盘下,众人仔细一看,瓷制的杯盏竟然都悄无声息地被压成了粉末,这一手功夫实在骇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七七警惕地问。 “抬眼见金”脸上露出坏笑,道:“不干什么,就是想让这擂台继续打下去。” 话音刚落,木盘上的黄布滑落,露出了里面堆成小山的羊肉。 我问道:“大侠莫不是还要为难这两个年轻后辈?” “这怎么能算是为难?两位既然食量通天,今日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不了了之,真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苦心啊。” 我用力扯了扯跃跃欲试的影飘飘,我知道她虽然嘴上逞强,但实际上刚才在茶楼这里坐了一个时辰,她连茶都没喝几口,茶点更是没碰过。 齐恭却忽的站起来,礼貌地问道:“是不是我们只要解决了这些羊肉,大侠便不再为难了?” “抬眼见金”大笑道:“还是这位兄弟爽快,两位请啊!” 林七七横鞭挡在齐恭身前,怒道:“少废话,这些羊肉比白天他们俩吃的加起来还要多,你分明是存心刁难!” “抬眼见金”脸色一沉,道:“怎么,有种在擂台上显摆,没种亮真功夫吗?” 齐恭开口道:“林姑娘,莫要与他争执,小生还……” 林七七打断他说:“别逞强了,我看你一晚上一口茶都没喝过,这局凭什么要听他摆布?臭黄毛,你要动手姑奶奶绝对奉陪!” 话不投机半句多,事已至此,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林七七抢先舞鞭而上,有了之前的经验,她这次舍弃了长鞭的优势,反而抓住鞭子的中段,利用短鞭快攻。我心知对手之强,却又不敢使出风刺,只能把影飘飘挡在身后,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局,随时准备上去助拳。 可谁知这次过了几招后,林七七反倒占了上风,“抬眼见金”只守不攻,躲闪得也并不从容。我仔细观察,竟觉得他仿佛打得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奇怪地落在我们身后。 拆了十几招之后,“抬眼见金”忽然向后跳了一步,不再向前,林七七也止住了攻势。 “怎么不打了?”林七七问道。 “抬眼见金”脸色难看得像煮熟的猪肝,撇了撇嘴,却根本不看我和林七七,只盯着我们身后恨恨道:“算你小子有种!” 抛下这句话,他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们戒备地盯着他离开后,才回头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却惊得两人差点坐到地上。 刚刚还堆积成山的羊肉不见了,齐恭正用方巾优雅地擦着手上的油渍,一旁站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影飘飘。 愣了一会儿,我默默地掏出五百两银票,递给了林七七。 第四十二章 豹炎世家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千年之战,七路诸侯决战中原,始皇帝最终一统天下,建立大洪王朝。仅四十年后,长安君铁骑破关,刀斩大洪二世,火烧宫殿三千,建立长平王朝。又三百年,北陆狼王入侵,长平灭,荒朝立。又一百五十年,大魏灭荒。三百多年后,大秦取而代之。 江山几易手,无数叱咤风云的人物都曾在这辽阔的大地上谱写下辉煌。但时间如刀似斧,割裂了史书,砍碎了传说。千年过去了,如今的人们连始皇帝姓什么都遗忘了。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伟大的个体也只如同一个浪花,很快便会销声匿迹。 所以,如果有一个家族,从八百年前的长平王朝就开始活跃于历史的舞台上直至今日,那该是怎样一个令人敬畏的世家! 豹炎林家就是这样一个传奇的家族,朝代更替,但林家的人却八百年如一日地从事着同一项职业____捕快! 所以每个稍微有点常识的侠盗都不会去招惹林家的人;所以连影飘飘这样缺乏常识的菜鸟在听到“圣炎豹子”四个字时都会两腿发软;所以“抬眼见金”离开后,我们俩只对视了一眼,就决定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我说道:“林姑娘,我们兄妹二人还有事在身,今晚就不叨扰了。” 林七七皱眉道:“唉,好好的兴致都被那黄毛打扰了,你们还是跟着我吧,否则再遇上他恐怕会吃亏啊。” 我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一个洪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是从外面楼下传来,但发笑之人狂气雄厚,声如洪钟,仿佛就在耳边一样。 那声音笑罢后接着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豹炎林家竟然勾结偷鸡摸狗之辈!家门不幸啊!” 被发现了!这几句话字字刺在心头,几乎逼着我要跳窗而逃了,但没想到竟有一个人比我更快了一步。 一个身影破窗而逃,我差点将“小妹”两个字喊出口,却眼角一瞥,发现影飘飘好端端地站在我身边。 “哎!齐恭!别跑!”林七七急得直跺脚,转身冲我们一抱拳,道了句“后会有期!”,人便从窗户追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俩在原地慢慢地回神。 影飘飘望望我,问道:“老大,咋办?” 我无奈耸耸肩,说:“走呗。” 影飘飘又问:“这是三楼,他们会摔死吗?” 我摇摇头:“应该不会。” 影飘飘问:“你怎么知道?” 我解释道:“方才林七七跳出去时就甩出了长鞭缠在高处,肯定摔不死,至于那齐恭嘛……” 我沉吟了一下,又瞧了瞧窗口,接着说:“他应该还在外面!” 影飘飘愣了一会儿,才“咦”了一声,此时窗外忽然翻进来一个身影,正是那跳窗而出的齐恭。 “你怎么没掉下去啊?”影飘飘奇道。 齐恭脸上有些红,道:“小生刚才攀在窗沿,不想还是瞒不过栾大哥的眼睛。” “那林七七怎么没看到你?”影飘飘追问道。 齐恭道:“小生贴着墙躲藏,林姑娘跳出来时去势过猛,又是背对,所以直到落地也未曾发觉。” 我笑道:“虽然林姑娘经验不足,一心急着落地追你,但兄台这单手挂窗的功夫却还真了不起啊。” 齐恭脸上更红了,谦虚道:“小生不过有些蛮力,实在不敢班门弄斧。” 我心里架起十二分的戒备,小心地踱到窗口检视。竟发现梨花木的窗台下沿留下几道深深的手指印。 为了避雨,这个窗沿设计的略向外突出,人若是抓住窗沿,身体就只能竖直吊在半空,这样很难贴着墙隐藏,而这个年轻人竟然只凭借几个手指的力量,让整个身体倾斜,着实不易。而这还不是最难的,我若是运起狂气,也能做到如此,但刚才他气息全无,丝毫察觉不到狂气,这个齐恭绝对不简单。 “你为什么跑啊?”影飘飘忽然毫无征兆地问出了最敏感的问题。 齐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地说:“这里……这里有误会啊。” 我冷冷道:“恐怕不是误会,是做贼心虚吧?” 齐恭冷汗直流,退了一步道:“栾大侠,栾女侠,小生只是肚子饿偷些吃的,你们就高抬贵手吧……” 影飘飘大方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要紧啦,偷点吃的也很正常嘛,其实我们俩……” 我赶紧打断说:“其实我们俩也不会为难你,但今日就此拜别了!” 齐恭如释重负,一边道谢一边匆匆忙忙地向楼梯退去,影飘飘显得有些失望,眼见他的身影快要消失了,忽然又开口问道:“唉,宝山!” 我眉头一皱,江湖上只有很熟的朋友之间才能直呼其字,影飘飘这家伙还真是开朗。 齐恭已经走下了楼梯,听到喊声后又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栾姑娘还有何吩咐?” 影飘飘问道:“擂台上你为何不用刚才那一招?” 齐恭忽然一笑,说道:“这一招只是为了速食,毫无雅观可言,不配拿来与姑娘较量。” 影飘飘嘟着嘴说:“可我还是输了,你这一招有名字吗?” 齐恭点点头道:“这一招叫做‘一掌千斤’!” 影飘飘不悦道:“什么‘一掌千斤’啊,还不如叫‘大力丸子’!” 齐恭一愣,笑着说:“栾姑娘起的这名字确实更好,以后这招就叫‘大力丸子’吧!” 影飘飘也笑了起来,说道:“你走吧,下次我还要再跟你较量!” 齐恭向我们一抱拳道:“是,栾大侠,栾姑娘,后会有期!” 我象征性地一抱拳,影飘飘依依不舍地摆了摆手,最后终于说道:“你可以叫我飘飘,再见啦。” 她终于还是把真名说出来了,齐恭也终于走了。 我好奇地问影飘飘:“到底‘大力丸子’是怎样的一招?” 影飘飘指了指空空的木盘说:“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他用双手抓起一大把羊肉,用力一握,就把羊肉压成了一个小丸子,再一口吞下去。” 我惊问:“多大一把羊肉?” 影飘飘道:“半斤吧。” 我再问:“压成了多大的丸子?” 影飘飘用手指比划出了一个不到两寸的圆形。 我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找齐恭的麻烦,如此手力竟然不需要发动狂气,他果然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我们下楼时看到满脸堆笑的掌柜,我这才想起来,这里的账还没有结…… 人倒霉的时候,总是诸事不顺。我们二人在姑苏的街道上走了很久,想要投宿的客栈全都客满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却只有一间空房,正当我们踌躇之时,却听得背后“哐啷”一声,转身后看到是一个老人家不小心绊到了凳子,马上要摔倒。所幸我眼疾手快,一步窜过去便扶住了他。 待看清这老人的样貌后,我马上调整了状态,客客气气扶着他在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只见他年纪大约六十,虽然其貌不扬,但面色倒是红润健康,而且态度和善,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俩连声道谢。 这老人家倒也热情好客,一边招呼我们跟他坐在一起喝茶,一边问道:“两位也是赶路做买卖的吧?” 我点头道:“是啊,兄妹二人做些小本钱买卖,不像老先生您是做大生意的吧?” 老人笑道:“生意哪里分什么大小,不过以诚待人罢了。” 我回应道:“好个以诚待人,老先生的金玉良言在下记住了。” 老人又道:“别一口一个老先生了,我今年刚刚五十九,正是壮年呢。” 我也笑道:“不错,先生正值壮年,按这么算,在下的壮年还要延续个三十年吧。” 老人道:“嗯,不过这养生之道不可不遵,只有调理进补,清心寡欲才能保持青春啊。” 我点头道:“言之有理,不知先生的养生之道为何?” 老人眼神里放出精光,神采奕奕地回答道:“行事坦荡,问心无愧,便是最好的养生之道了。” 我拍掌喝道:“好个‘行事坦荡,问心无愧’!先生真是大智慧,在下这里又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老人似乎起了兴趣,道:“不知小兄弟有何事不明?但说无妨。” 我正色道:“一人之正邪易分,百人之正邪难辨,万人之正邪则众说纷纭,若益万人而损一人,可否谓之正?若益一人而损万人,又可否谓之邪?” 老人也正色回道:“正邪不难辨,口舌无谓争。正道即是正,邪道即是邪,步正道而损万人亦为正,踏邪道而益千户仍是邪!” 我追问道:“那正邪之道又该由何人定夺?” 老人道:“人心为尺,公义为规,正邪自分。” 我再问:“若是人心与公义有违呢?” 老人坚定道:“公义法理为准,人情世故为参,行事坦荡则公私分明!” 我摇摇头叹道:“只可惜不是天下每个以正义之士自居的人都能做到如此坦荡无私啊。” 老人笑着点点头道:“不错,特别是那些偷鸡摸狗却自诩为侠义的小贼们。” 我也笑着点头道:“还有那些为官不正、中饱私囊的公门中人!” 接着我们二人相视半刻后,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老人握住我的手,热情地说道:“小兄弟,难得我们聊得如此投机,既然有缘,不如就跟我们拼个房间吧?” 我也去握住他的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跟您挤一个房间,然后令爱和舍妹挤一个房间就最好了。” 一旁的影飘飘已经一头雾水了,未等她发问,我们一老一少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一边聊,我一边环顾四周。这家客栈并不算很大,大堂里只摆了四张桌子,我们坐的这一桌处于中间,在东南、东北和西南三个方位还各有三桌客人。 东南桌坐着一个头发凌乱、身着粗布衣裳的消瘦男子,一个人默默地抽着旱烟,他的面容隐藏在丝丝烟雾中,看得并不真切。东北桌坐着两个正在喝酒行令的青年,一个看起来只有四尺多一点的身高,面容猥琐,另一个更是长相平平,仿佛满大街都是这种没特点的脸。他们俩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新旧补丁层层叠叠,几乎全部盖住了本来的布料。最后一桌坐着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正在吃相狼狈地啃着猪蹄。这四个人怎么看都是普通的乡民。 那老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忽然转向影飘飘问道:“小丫头,你们两个小年轻跑出来闯当江湖,可会害怕吗?” 影飘飘答道:“不会啊,现在世道不是很太平吗?” 老人板起面孔吓唬道:“怎么能说太平呢?现在那些毛贼强盗可是越来越猖狂了,你就不怕遇到?” 影飘飘道:“不怕啊,不是还有很多厉害的捕快吗?” 老人故意笑道:“哦,你这小丫头也知道有哪些厉害的捕快吗?” 影飘飘果然提起了兴趣,答道:“那当然,我可不是小孩子了,说起这现今天下厉害的捕快,我可是比谁都清楚!” 老人笑道:“呵,好大的口气,你倒是说出几个来让我听听?” 影飘飘的表情像是考试时遇到了自己前一晚刚刚复习过的诗词一样兴奋,摊开手掌比划着说道:“要说这天下第一厉害的捕快,当然是‘豹炎世家’如今的当家、六扇门总捕首、御封‘圣炎豹子’的林忠,林老爷子了。” 只见那老人边摇头边说:“这林家的名声太大,三岁小孩都应该知道,你能说出来也不稀奇?” 影飘飘不服气地说:“我还知道林捕首座下四个大弟子呢!” 老人惊奇道:“那你说说看!” 影飘飘马上露出了花痴的表情说:“嘿嘿,他那四大弟子各个玉树林风,气宇轩昂,人称四季公子。每个人还都有一个雅号,大师兄春意阑珊,一杆正气秤打遍湖东无敌手;二师兄闻夏听荷,轻功卓绝,传说曾经踏一叶过江;三师弟风起秋蝉,是百里闻名的美男子,也是最冷血无情的杀手;四师弟雪舞顽冬,是个生于北陆冬原的神秘男人,身形伟岸、四肢强健,可以赤身裸体泡在冰水里一个月!总之就是超级厉害超级帅气的四位侠客啦!” 老人听得津津有味,一边轻抚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一边问:“那你可见过他们四个?” 影飘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吹牛道:“当然见过,我还跟他们说过话呢!”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但即使这个时候,他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手。笑罢,忽然转头去看窗外,眼神里射出不一样的精光。 他忽然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年轻人,你们钓过鱼吗?” 影飘飘摇了摇头,老人继续说:“我喜欢钓鱼,但一个地方有没有鱼,一定要亲自去尝试了才知道。我听说西边的树叶河里有鱼,跑去等了一个春天和一个秋天,结果什么都没钓到,看来是有人欺骗了我的耳朵。” 影飘飘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等了一个春天和秋天,那夏天呢?” 老人悠悠地回答道:“夏天我在南边的高河钓鱼,上游下游到处走,不知道跑坏了多少双鞋,一直等到了河水结冰,总共钓到了好多鱼,看来人还是应该相信自己的脚。” “不妙!”我心念一闪,“西边”、“树叶”、“春和秋”;“南边”、“高河”、“夏天和结冰”,几个关键词像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些是指令!风耳和风足危险了! 我刚想起身示警,手上却传来一股异样的热流,直涌入全身各处,顿时感到浑身无力,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与此同时,原本坐在周围那四个人,竟转眼不见了,只留下风中几缕狂气飘荡。 我心有不甘地瞪着那老人,此时此刻,他仿佛是一头凶猛的野兽,死死盯着手中的猎物,原本慈善的脸上再也不见一丝怜悯,只留下身经百战的沧桑和历练。 老人厉声喝道:“风贼,你还想逃吗?” 我手上受制,一丝狂气都使不出来,但嘴上仍不肯服输:“风侠要走,谁能拦我?” 老人哈哈大笑道:“在我面前,还从来没有人逃得掉!” 一旁的影飘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不轻:“你,你到底是谁?” 老人冲她咧嘴一笑:“老夫就是林忠,可惜四个劣徒的长相让你失望了。” 影飘飘脚下一软,差点晕了过去,真不知道天下第一神捕就在眼前和四季公子长得奇形怪状两件残酷的事实到底哪个对她打击更大一点。 第四十三章 福祸相依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小时候听师傅讲过一个故事:有一对非常贫穷的老夫妻得到了一个能够满足所有愿望的宝物,但是这个宝物却非常不祥,大家都想避得远远的。这对夫妻却以为自己捡到了宝,于是向宝物许愿想要五百两白银。很快门外有人敲门,夫妻开门后发现是一个在外打工的同乡,面色沉重地递来一个沉重的大纸包,并且带来一个消息,他们家同在外打工的儿子死于一场矿井事故,纸包里是老板的赔偿。夫妻嚎啕大哭,打开纸包一看,里面正好是五百两白银! 直到今日,我才切身地体会到这种感觉,原本想依赖影飘飘的运气去避开风耳和风足的跟踪,结果现在他们俩被四季公子追踪,肯定自身难保,我也成功地与天下第一神捕在一个小客栈里面对面。 “小子,你第一眼就认出我了?”林忠问道。 我满头冷汗,答道:“第一眼我只觉得你非常人,伸手扶了你之后才发现你的武功远超我想象。有这样身手的人天下本来也没几个,再根据你的外貌特征,若再认不出来,我这个风侠真是白做了。” 林忠笑道:“那你可知我是何时发现的?” 我强作笑颜道:“莫非也是第一眼看到我时?” 林忠哈哈笑着摇摇头,道:“你们俩的马刚走到街口,我就听出这不是一般的蹄声,再加上风里飘来一阵浓浓的贼味儿,真是想不发现都难啊。” 我心里暗暗后悔,虽然也接触过不少棘手的捕快,但真正面对这样最顶尖的神捕,竟然如此被动。我们长风三侠自诩独步江湖,在林忠面前却从最开始就暴露无遗。回想刚才他对四季公子的暗示,甚至都提到了“耳朵”和“脚”,恐怕不仅发现了另外两个风侠的位置,连身份都辨别出来了,这样恐怖的能力,我今天逃得掉吗? 想到这里,干脆心下一横,不试试如何知道? 于是我不再多言,静下心来,对一旁惊呆的影飘飘说:“小妹,你先去牵马离开,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回头!” 影飘飘忧心忡忡地问:“老大,你怎么办?” 我吞了口口水,说:“我没事,你在这碍手碍脚,我反倒施展不开。” 影飘飘犹豫地站了起来,正准备往外走,林忠忽然站起身,笑了一声:“还想走吗?” 我马上问他:“难道堂堂林捕首要不顾身份对一个小姑娘出手吗?” 林忠冷笑一下,道:“林家执法,只认贼人,不分男女!” 说罢,握住我的手上又传来更猛烈的狂气,那股无力感更加严重,我几乎要瘫在桌上。同时林忠的另一只手扬起弹指,动作虽小,但却没有一丝多余,如行云流水,指尖的空气已被狂气激发,如弩箭般射向影飘飘身上穴位。 弹气成镖,这一手功夫实在是骇人,即使是长风三侠中以力派狂气见长的风耳也不一定能做到。 影飘飘若能躲过这一镖,那她就不是影飘飘了,但若是这么轻易就被制住,她也就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影飘飘了。 她今天所穿的青色衣裳当然碰巧就是一件护身宝甲,气镖射到身上,被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所以即使是林忠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不解的神色。 我就是抓住了这样一个间隙,突然冲着影飘飘大喊道:“师傅,救我!” 影飘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我的喊声,还是下意识地往腰间去摸暗器,正是这样一个动作,让林忠也稍微犹豫了一下。 对一个从来没有见过护身宝甲的人来说,看到影飘飘毫发无伤地接住了气镖,会马上想到她实际是个身怀绝技却隐而不发的高手,再加上我故意喊她作“师傅”,更是会往这个方向误导。所以即使是林忠这样的顶级高手,在这一瞬间也出现了一丝迷惑,手上的狂气忽然也弱了一点,我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瞬间。 拼起全身力气,我忽然一脚踢在面前的桌上,同时手上骨骼一缩,借着后仰之力,从林忠铁钳般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 甫一挣脱,我马上运出自己最强的“速派”狂气,双腿一蹬,冲向客栈大门,我赌定了林忠一定马上能看出影飘飘的实力,他肯定会来追我,这样影飘飘才有机会逃脱。 所以这一逃我逃得毫不犹豫,毫无保留,使出了全力,就仿佛是十一年前在天下第一武技会的百丈擂台上赢得“天下第一速”称号时那般拼命。当时我便自信在百丈以内的直线上,这天下绝没有人能比自己更快。 但是今天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因为我根本没有冲出大门,林忠铁塔般守在那里! 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有一处的青石砖已经出现裂痕,那是我自己刚才脚踏的地方,裂痕并没有深到让我满意的程度。而再往旁边一看,我的心就更凉了。 林忠刚才站立的地方,青石砖已经完全碎裂,甚至出现了一个深坑! 我竟然在速度上败了! 正心灰意冷间,身后竟射来一镖向林忠飞去,这一镖的时机、准度和力道都差强人意。我看都不用看便知一定是影飘飘那家伙扔出来的。 林忠似乎只是耸了一下肩,就毫不费力地躲过了这一镖。 这个老人完全看不出已经接近六十,他站在门口,如天神一般无法逾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朗朗说道:“莫忘记这陆地上奔跑最快的是豹子!” 我无话可说,内心已在动摇,今日即使只有我一人恐怕都插翅难逃,何况还有一个影飘飘。 但就在这绝望之时,我却看到林忠皱了一下眉。 此刻他占尽优势,还有什么事能让“圣炎豹子”皱眉的呢? 很快我便发现了能让林忠皱眉的事情,因为外面有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涌向了这家客栈。 一个尖利的声音叫道:“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扔的飞镖?赶快出来给爷爷磕头认错!” 我没有动,林忠也没有动,但影飘飘动了。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自然嘴上吃不得一点亏,马上冲着外面嚷道:“你姑奶奶扔的,有本事进来啊!” 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给林忠找点麻烦是明智的。 外面马上炸了锅,有个人已经来到了门口,可是林忠仍然挡在那里。 来人冲着林忠怒吼道:“老不死的快让开!” 此时柜台后面一个人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原来是这家的掌柜,刚才我们一动手,他就躲到了柜台下面,此时他好声好气地劝道:“这位老先生,门外这些人可是城里衙门的官差,惹不得的啊。” 林忠并没有理会他,身体却忽然动了,又是那弹指一挥,一道气镖直取我前胸而来。 幸好之前已经看过一次,而且此时全神戒备,所以我向左一侧身,心中有把握能完全闪开。 可是这一镖竟然从我右肩划过,留下一道血痕。我竟然又慢了一步? 未及反应,林忠的人竟已闪到面前,铁锤一般的拳头已经从左边挥过来。 躲不开了!这凶猛无比的一拳看起来会正中我的脸颊,而在这一拳面前,我的脑袋比一个熟透的西瓜也硬不了多少。 生死关头,我运起独门真气,使出了“空痕术”,只见脸侧有白痕一闪。林忠的拳头已经不见了。 我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两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才差点被打开花的脸。林忠也后退了两步,轻抚着自己的拳头——刚才差点被割断的拳头。 “空痕术”是转移空间的招数,无论是多么坚硬的东西都无法抗拒空间的变化。刚才那生死一瞬,我的出手并没有丝毫留情,林忠的拳头若是没有及时收回,便一定会被转移到别的地方,无论哪里,都不会再留在他的手腕上。 可即使如此,那一瞬间我的“空痕术”只能使出一次,林忠若是毫不留力的话,即使他的手断了,手腕也能把我的脑袋打开花。幸好他并不是特别想要我的命。 林忠的眼神终于也有了一丝动摇,他死死盯着我说道:“‘移风之手’,果然名不虚传。” 我也回应道:“‘圣炎豹子’,果然宝刀不老!” 我没有故意恭维,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林忠竟能闪电般收回拳头,可见他的武功已经练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我恐怕再练五年也不一定能追上。 这时门外那些吵吵嚷嚷的捕快们终于一拥而入,为首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冲着屋里大喊道:“官差办案,都给我老实点!刚才那个混蛋是谁?麻溜地滚出来!” 影飘飘忽然站出来冲着林忠喊道:“爷爷,这些人要欺负我。” 我莞尔一笑,这下情况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四十四章 法不容情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反了反了!弟兄们,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尖嘴猴腮的捕头气急败坏道。 然后林忠亮出了一样东西,房间里立马就安静了。 那是一面金牌,开国皇帝御赐的金牌,正面刻着一个“林”字,背面是一只环绕着火焰的豹子头和两行小字。那豹子雕刻得并不是十分精致,但却在刀工中透出凛冽的威严,跃然牌上。两行小字刻的是:“天地通行,人间执法。”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面“豹炎金牌”,凭着这一面金牌,林忠就是冲到皇宫里扇皇帝一嘴巴子都没人敢拦着。 这是当今皇帝对林家的尊重,也是林忠这个天下第一神捕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我没想到他这么果断地拿出了这个牌子,看来这个老家伙也是动了真格,不想被任何琐事影响。 林忠看也不看那些吓软了腿的捕快,冷静地问道:“你们领头的是谁?” 那个尖嘴猴腮的捕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是……是小人,小人不知……林捕首大驾……” 林忠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直接说道:“退出去,在外面等着。” 这群人转身就想溜,此时我心里一个念头闪过,马上喝道:“慢着,不能走!” 所有人都望着我,我冲那领头的捕快问道:“这位官差大爷,不知尊姓大名,官居何位?” 那人看了林忠一眼,忐忑地回答道:“小人冯二,只是姑苏城府衙的一个小小的副捕头,根本没有品位。” 我马上接道:“既然您是这姑苏城本地的捕快,那流窜到本地的犯人不是应该由阁下来处置吗?现在犯人就在你面前,你为何要出去?” 冯二脸色比哭还难看,说道:“林捕首执法,我们当然不敢插手……” 我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林捕首借着官高权重,抢了你们的功劳喽?” 冯二一边摆手摇头,一边胆战心惊地说:“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们武功低微,插不上手,所以应该由林捕首代劳!” 林忠如鹰一般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压住内心的不安,继续说道:“《公门律例》确实提到过,若是犯人罪大恶极,武艺高强,当地捕快追捕困难时,六扇门和各地的神捕都有权协助执法,是不是啊?” 冯二连连点头称是。 我继续问:“可若是犯人并非武艺高强,当地捕快完全可以应付的,外地的捕头来插手就算是抢功劳了,不是吗?” 冯二为难地犹豫道:“这……这……” 我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林忠的反应,可这老家伙竟然丝毫不为所动。我只好继续说下去:“冯捕头,我是个风侠,你抓了我就可以连升三级,直接跻身灭级神捕,难道你不想吗?” 听到“风侠”二字,冯二他们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但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渴望和热情。 我走上前一步,把双手向冯二面前一伸,说:“冯捕头,我投降,你把我铐起来吧!” 冯二目瞪口呆地望望我,又望望林忠,忽然他做出了一个不失为聪明的选择。 他飞身扑过来,奋不顾身地抱住我,口中大喊:“林捕首,我抓住他了,快动手啊!” 他的胳膊软弱无力,虽然拼了命地抱住我,却好像两根面条缠在身上一样,我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挣断逃脱。 但我没有反抗,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林忠,对他说:“林捕首,我已被这冯捕头抓住,您可以来接手了,把我抓起来的功劳应该不小吧?” 林忠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我的挑拨,他接下来的动作也让我心里一凉。 只见他缓缓地拎起了脚边的一个板凳。 以我的反应,“空痕术”只能威胁到几乎要打中身体的东西,以此来威胁他的五体,若是他挥着板凳砸过来,那我就算切断了板凳也依然会死在后面的拳头下。 看来只有挟持人质这唯一的办法了。 这时,林忠忽然开口了:“冯二,你抓捕风贼有功,六扇门一定会论功行赏。只要你制住他,我绝不出手。” 赖在我身上的冯二感动得快要跪下来了,大声喊着:“林捕首英明,小人愿为林捕首肝脑涂地!” 林忠接着说:“好,我问你,你家中可有老小?” 冯二一愣,回答道:“小人尚未成亲,家中只有一位六十老母。” 林忠继续面无表情地说:“好,若你今日殉职,我会接老夫人到林府颐养天年。” 冯二手上一软,差点松开我,结结巴巴地问道:“林……林捕首,这……这是何意?” 林忠道:“你敢以普通捕快之身,对穷凶极恶的风贼出手,勇气可嘉,但既已出手,就应有血溅当场的觉悟!” 冯二全身都在发抖,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林忠继续说道:“三日后,九龙镇妖车就会从南都城运来,你若能坚持到那时,亲手将这个风贼关进囚车,我就会破格提升你为灭捕!” 冯二内心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林忠却不再看他,眼神转向我说道:“可是这三天内,变数极多,危险不言而喻,我会全程盯着你们,一有变故就会出手! 这段话分明是冲着我说的。 我彻底绝望了。 逃跑,没他快! 硬拼,没他强! 激将,没他冷静! 挟持,没他狠心! 在天下第一神捕面前,我还能有什么招? 绝望中,我推开了差点晕过去的冯二,想祭出自己最后的法宝——“黑风乱魂术”! 虽然不甘心,但似乎这已是我最后的选择了。 重伤、失血、绝境、意识薄弱,这些曾经是“黑风乱魂术”发动的必要条件,我还从来没有主动地召唤黑风出来过,但现今的情况危险异常,林忠下次的出手,不会给我留下任何余地,自从我第一次使出“空痕术”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如果之前的林忠像是一只轻松地玩弄着猎物的野猫,那现在就变成了只求一击致命的猎豹,如果不做出足够充分的应对,我有预感自己会在一个呼吸之间毙命。 可越是焦急,我越是无法集中精神,脑袋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喊:为什么黑风做得到,我就做不到? 就在这时,我看到林忠的眉头又微微皱了一下。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冯二这群捕快正要闯进来的时候,但我忽然意识到,这些捕快的出现并没有给林忠造成任何困扰,甚至多少还对我有所牵制,所以林忠第一次的皱眉绝不会是因为这些小角色,而是另有让他感觉麻烦的事情,而现在,这个麻烦似乎更近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我感觉到外面有一个身怀武功的人正向客栈这边走来,似乎身边还跟着一个没有武功的人。 林忠忽然动了。他一边盯着我,一边横向踱步,靠近了大门口。 果然,外面的人才是林忠皱眉的原因。刚才第一次的出手就是想要在这个人走近之前解决我,现在他又用身体堵住了大门,明显就是想要隔断我和外面的人。 是谁?到底是谁能够让天下第一神捕如此忌惮?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如果能够把握这个关键,说不定就能找到一线生机。 那人几乎要走到门口了,我听到了一个柔软的脚步声,林忠忽然将手背到身后,似乎向门外做了一个手势。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忠在乎的人,出现在这姑苏城内,不能让我接触,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人! 我向外面大声喊道:“林七七!移风之手在此,敢与我打个赌吗?” 叫喊的同时,我疾步退向影飘飘身后,这个选择虽然极度无耻,但却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林忠果然选择拎着凳子冲过来,幸好我提前动了一步,所以才来得及在被砸到之前闪身躲到了影飘飘身后。 躲在女人身后,是我这辈子都没想过的情况,但是效果却出奇地好,势大力沉的凳子砸到她身上,碎成了粉末,而吓傻在原地的影飘飘却毫发无伤。 那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改天一定要想办法也弄一套这样的宝甲! 危机未除,我右脚运起真气,死盯着林忠的脚步,心下飞速计算着,突然运功发力,只见白痕一闪,一个砖块出现在脚面,被我奋力一踢,直飞林忠面门。 这一踢不可谓不尽了我的全力,但却总觉得力道不够,林忠手上轻轻一挥,像赶苍蝇一样把砖块扫到一边。 我绕着影飘飘转了一周,身子向大门疾退,同时双脚接连踢出,将一个个砖块踢向林忠,但这老家伙勇猛异常,挥手破砖,速度丝毫不减,两步便已贴了上来。 这时,我的背后响起一声呼啸,一件兵器从门的方向袭来,听声音判断,是鞭子! 果然是林七七!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被林忠杀掉之前制住他的女儿。没想到拿女人当挡箭牌这件最卑鄙无耻的事情,我一天中竟要连做两次! 可惜,林忠早料到了我的预谋,他不会留下这样的机会,在我离背后的林七七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林忠的拳头已经逼上面门,快得模糊难辨。 赤手空拳? 被小看的我心里一横,想要拼死一搏,“空痕术”在他拳头的必经之路上发动了。 拳头又消失了,这次依然是他及时收手,“空痕术”只是转移走了面前的一团空气。 但这次不同的是,几乎没有间隙,他的拳头竟然又再次打了过来! 完了,第一拳只是假动作,第二拳才是致命的!想不到他仅仅过了一招,就摸清楚了“空痕术”不能连续发动的弱点,这头老豹子简直无懈可击! 千钧一发之际,第二拳竟然落空了!林忠脚下忽然一软,身体也随之倾斜,他拼命地想要调整姿势,可紧接着第二脚又踩空了。 终于奏效了,刚才我急中生智,利用“空痕术”从脚下的地砖里转换出砖块,表面当作暗器踢向林忠,其实是算准了他踩踏的位置,提前挖空,只留下表面薄薄的一层,以此排下一串陷阱。虽然不致于反败为胜,但阻一阻他的脚步就足够了。 因为我的目标,仍然是身后的林七七! 我拧身躲过身后的鞭子,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红衣的俏丽姑娘,不及她反应,我已经欺身近前,一手点住她的穴道,另一手滑出风刺顶在她的喉间。 几乎就在同时,耳边响起“嗖”的一声尖啸,一样东西擦着我的头顶飞过,削断了几缕头发,“当”的一声钉在墙上。 竟是那枚天下独一无二的“豹炎金牌”! 我心里惊魂未定,刚刚生死一线,若不是最后关头林忠刚好踩到一个陷坑失了平衡,这枚金牌定能将我的脑袋削成两半。 但这头发怒的豹子终于也沉寂了下来,死死盯着我手中的风刺,不再有所动作。 我不禁窃喜,看来即使是天下第一神捕,在亲生女儿命悬一线之时仍是会有所动摇,甚至情急之中连象征着林家身份的金牌都扔出来做暗器了,我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虽然我并没有打算真的伤害林七七,但这样的情景下只有做回小人赌一赌,若是能平安离开再做以后的打算。但是林忠显然不会这么想,他的眼神锋利如刀,仿佛已经在心里把我虐杀了一万次。 大堂里终于安静下来了,我看不到林七七的表情,但能想象她此时的心情。柔软的身体就贴在我身前,仿佛是一团火,烤得我无地自容。对自己这样卑鄙的行为,我愧疚得无以复加,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着可控的最大距离。 身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我这才注意到门口还有一个人,他身着蓝衫,被捆住了双手,正在轻手轻脚地往外面退走,竟是刚刚与我们分别的齐恭! 看来这小子空有一身力气,其他本领却着实不怎么样,这么快就被林七七抓住了。刚才我感觉到跟在林七七后面的人正是他。 “站住!”我怀里的林七七忽然开口了,“我有说你可以走吗?” 齐恭真的乖乖地站住了,紧张地说:“林姑娘,这真的是个误会,小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想卷入江湖纷争,你放过我吧。” 林七七沉默了一下,不再理他,却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林捕首?” 林忠紧皱着眉,“嗯”了一声。 林七七接着说:“此人自称齐恭,今日在‘隐书擂台’上跟眼前这位姑娘不分胜负,在得知属下的身份后畏罪而逃,现虽被擒,但罪名仍不明,以后就劳烦您处理了。” 林忠的眼神变了,他的面色忽然凝重起来,像是忽然老了十岁,沉重地点头道:“我明白了。” 林七七继续说:“另外这一男一女,化名栾易、栾苏,自称兄妹,之前与属下在翠轩阁相谈甚欢,却完全没有察觉他们的身份,是属下大大的失职。” 林忠摇头道:“不怪你,他们不好对付!” 我听得莫名其妙,却插不上嘴。 林七七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坚持说道:“属下要禀报的事情就是这些,刚才冒昧出手,却技不如人,丢了咱们六扇门的脸,林捕首,照规矩,您该问我话了。” 林忠坚挺的身子竟然也似晃了一晃,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说道:“好,我问你,你家中可有老小?” 他的语气竟和刚才询问冯二时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我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情势,心中大震。 法不容情!这就是林家人的作风! 林七七的身子在明显地抖动,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但声音仍然哽咽:“属下尚未成亲,家中有老父一人,兄长两名。大哥可替我照顾老父,二哥可替我手刃仇人!” 林忠的眼圈泛着红光,但我没有看到眼泪,这个钢铁般的老人到最后都没有让自己失态,他坚强地说道:“好,答得好,不愧是我林家的女儿!” 一滴,两滴,林七七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如雨点般打在我握紧了风刺的手上。 我到底在做什么? “爹爹……”林七七终于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我的手在发抖,却让他们误以为风刺马上就会割下去。 林忠瞪大了双眼,激动地举起了手,嘴唇抿得发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这一刻,他都没有为女儿妥协一个字,这个老人身上究竟背负了多沉重的责任! 我仰天长叹一声,甩手扔掉了风刺,解开林七七的穴道,一把将她推给了林忠。 他们父女俩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我,哑口无言。 我清楚失去了人质以后自己必败无疑,但这个选择真是我今天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个。 环视大堂,我看到了已经躲在角落里的影飘飘偷偷冲我翘了个大拇指,心里一片宽慰。 接着我心念一动,对林忠说:“林捕首,我最后有一事相求。” 林忠问:“何事?” 我一指大门,大声道:“跟我出去到街口打,能在天下人面前跟第一神捕堂堂正正地较量,我风手今日虽死犹荣!” 林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影飘飘,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他同意跟我出去单挑,就等于给了影飘飘逃生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我答应你!” 我开心地一抱拳,道了一声“多谢”,转身便准备出门。 可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面前墙上突然冒出了一只手,而冒出那只手的地方,正嵌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金牌! 第四十五章 五十零一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如果林忠遗失了“豹炎金牌”会怎么样? 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想过侠盗盟的盟主,摄风之魂会遗失自己的侠铁;刺客团的主人,名列四大刺客之首的“黑雨”会遗失生死薄;驻守长城的“孤河军”统领,人称“万里血灾”的陆高原会遗失虎符一样。 这些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们都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林忠的眼皮底下去抢嵌在墙上的金牌。 不过这个抢金牌的人功夫着实不简单,他竟能从墙外准确地找到金牌的位置,单手穿墙,整个过程却无声无息,如同插进了豆腐一样。如果再早一刻,趁我和林忠对峙时出手,恐怕我根本不会注意到。 林忠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我心里下意识地想闪避,但根本不及反应,直到他冲出大门,我的手才挪动了一寸。 不管怎样,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他没有顺手把我放倒,无论是出于对我放过她女儿的回报,还是对自己承诺的坚持,这个老家伙在我心中的形象又更加高大了。 林七七也紧跟着冲了出去,看着她鲜红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的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正当失落之时,她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风手,下次再找你赌出个胜负!” 我心里一激,竭力喊道:“随时奉陪!” 接着,客栈里便归于平静了。 平静中,我的身体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仿佛林忠的离开,让周围的空气都更加轻薄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只见影飘飘忽地一下从角落里钻出来,刚才还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齐恭已经自己挣断了绳子,我们三人一起向大门跑去。 就在这时,门口掌柜的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问道:“还有人吗?” 我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急停,闪到他面前问道:“掌柜的,刚才你在门口,可看到外面有什么人?” 掌柜的吓得不轻,我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他,安慰道:“你别怕,这些银子赔偿你家打坏的东西,我们马上就离开,你好好想想,刚才可有看到什么人贴近了这面墙?” 掌柜的点点头,说:“不错,是有个壮汉站在外面。” 我问道:“他可有什么特征?” 掌柜的回忆道:“那人的眉毛好像是金黄色的!” “抬眼见金!” 黄金帮一向逢钱必现,帮主黄千侯是个有名的守财奴,他的大弟子“抬眼见金”想来也必是贪财之辈,“豹炎金牌”若是真的落到他的手上,必然会狠狠敲林忠一笔竹杠。当然,前提是他还能活过今日! 不过若是因此让黄金帮和六扇门结怨,那就再好不过了,即使是林忠,恐怕也没办法轻松地对付黄千侯,这样至少能保证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办法分心来追踪我们了。 我们逃离客栈后从小路离开了姑苏城,来到城郊一个僻静的地方,稍作休息。 我趁影飘飘还没多嘴,抢先对齐恭说:“齐兄弟,这里应该已经安全了,咱们就此拜别吧。” 齐恭的表情有些不舍,但还是拱手拜谢道:“那小生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他日恩公有何差遣,小生一定尽犬马之劳。” “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影飘飘终于还是忍不住叫出来。 我瞪了她一眼,齐恭也推辞道:“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我冷冷地说道:“确实不合适,我们兄妹还有要事,齐兄弟还是请便吧。” 影飘飘撅着嘴瞪了我一眼,依依不舍地跟齐恭告了别。 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终于走了。 日已偏西,我正准备找个地方过夜,却发现影飘飘正气鼓鼓地站在原地不动。 我无奈问道:“怎么啦,还在生我的气?” 影飘飘“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我笑问道:“这个齐恭来历不明,难道你要我带着他去君卫偷画吗?” 影飘飘嘟囔道:“人家生气的才不是这件事呢。” 我问道:“哦,那是哪件事?” 影飘飘道:“还不是你把人家当盾牌,林忠一板凳砸过来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我知道自己理亏,只能带着歉意道:“是大哥不好,可当时这老家伙太厉害了,不靠你的宝甲挡一挡,恐怕咱俩都出不来了。” 影飘飘又瞪了我一眼,说:“别骗人了,我看你明明没有使出全力嘛。” 我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影飘飘道:“你是‘天下第一速’诶,怎么可能跑得还没有林忠快?” 我无奈叹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影飘飘道:“才不是呢,我看你平时的身手都是‘嗖嗖’的那么快,可是今天却只有‘忽忽’的那样,根本不像平时的你啊!” 此话一出,我心里忽然一咯噔,急急问道:“你是说,我没有平时快了?” 影飘飘肯定地说:“当然啦,你自己不觉得吗?” 我迟疑了一下,退开两步,对她说:“你看好了,我再跑一次。” 说罢,我御起狂气,脚上一蹬,人便如流星般蹿了出去,眨眼便冲过了十几丈远,接着再急停,又是一蹬,人便已经又回来了。 影飘飘说:“对啊,这才像你嘛。跟这个一比,刚才在客栈你跑得简直像一只乌龟!” 我沉默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影飘飘继续说:“我看你们都是被那个老豹子吓住了,动作都比平时慢了好多哦。” 我问道:“我们?还有谁?” 影飘飘说:“还有那个林姑娘啊,你没发现吗?她在翠轩阁舞鞭子的时候身手虽然比不上你,但是也很快啊,至少看起来比我要快。但是刚才在客栈,她的手脚简直像被橡皮绳捆着一样,我觉得我出手都能轻松把她制住。” 我不说话了,如果影飘飘的话属实,那就只能想到一种解释了。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觉有人靠近,于是马上用眼神示意影飘飘,并且摸到风刺戒备着。 那人很快出现了,他毫无躲藏的意思,光明正大地从路上走来。阴暗的光线下,我努力辨认着。此人人高马大,浓眉大眼,脸上写着精干,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面孔。 他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走近,双手摊开在身体两侧,一直微笑着表示自己毫无恶意。我看着这张脸,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 “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哦?”影飘飘忽然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他就是我第一次遇到影飘飘时围堵我们的游狼狼头,是某个不是很知名地方的捕头。当天夏侯兄弟败退后,锁河山一个人留下来与我缠斗,而这家伙倒是逃得很快。后来好像他又跟蔡京混在一起,被我小小地修理过,是个很普通的游狼捕头,所以我对此人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他叫什么来着? “风大侠,在下周苍宁,曾与阁下有过数面之缘。”他上来就自报门户,毫无掩饰的意思。 我点点头,道:“原来是周捕头,不知今日有何贵干?” 我了解他的身手,对现在的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只是提防着附近是不是还有别的帮手。 周苍宁道:“风大侠,在下想借一步说话。” 我眉头一皱,想着若是跟他离开,恐怕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影飘飘就危险了,所以拒绝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周苍宁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两位请看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举到面前给我们看。 竟然是一枚侠铁!上面刻了两个字:“风,皮!” 我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风侠里有这号人吗? 天下共有五十名风侠,每一个我都见过,都认识,都叫得出名号,其中大部分人的武功特点我也都了解。但还从来都没听说过有“风皮”这号人。 影飘飘率先兴奋地叫起来:“你也是风侠?原来是自己人啊!吓死我了。” 周苍宁说道:“在下‘风皮’,侠盗盟第五十一名风侠!不过,飘飘姑娘,我跟你可不是自己人!” 他说到最后那句话时,眼神忽然凌厉得可怕。 第四十六章 画风之皮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周苍宁解释道:“整个侠盗盟,只有副盟主风眼和掌铁人知道我的身份,连盟主都不清楚。所以你们肯定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号。” 我问道:“何以为证?” “当然是这个!”周苍宁说着竟把手中的侠铁抛给了我。 我接住后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无极玄铁打造,看完后我小心翼翼地把侠铁还给了他。 我问道:“所以你是我们派到官府里的内应?” 周苍宁点点头承认道:“可以这么说。” 我好奇问道:“那朝廷可有封你什么称号?” 周苍宁答道:“有,在下另一个身份便是‘锁百狼’。” 我追问道:“在‘锁’级神捕中排行如何?” 周苍宁坦然道:“中等偏下。” 我质疑道:“为何不混入‘灭’级?” 周苍宁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原因有二:第一,在中层做一个游狼,接触不同捕快的机会更多,当然也包括高层的灭捕,而且风险还更小;第二,我武功很差,根本进不了‘灭’级!” 我惊住了,问道:“你的武功果真就是跟我交手时那么差?” 周苍宁点了点头。 我问道:“那你凭什么当上风侠的?” 周苍宁笑道:“凭我有其他的本事啊。” 影飘飘插嘴问道:“难道你会变戏法?” 周苍宁冷笑一声,道:“戏法倒不会,但在我眼中,任何人耍的把戏都会无所遁形!” 我也来了兴趣,问:“你有一双好眼力?” 周苍宁道:“眼力再好也不可能比得上副盟主,但是我的眼光倒不差,眼界比较广,听觉也非常好,所以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我问道:“这么说,你的本事就是搜集情报了?” 周苍宁点点头道:“非常准确,凡是与官府相关的事情,十件中我总能知道八九件。” 我再问道:“好大的口气,那你可知道今日姑苏城里出现了哪些厉害的捕快?” 周苍宁答道:“风手兄弟,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种烂大街的情报莫要再提了。我不仅知道今日长风三侠大战‘豹炎林家’,而且三场战斗我都有或多或少参与其中。” 我心里一惊,急问道:“你知道风耳和风足现在的下落?” 周苍宁答道:“在我的暗中相助下,他们已经平安脱离。” 我心里一阵宽慰,但马上又生出疑心,问道:“凭你的武功,如何能够暗中相助?” 周苍宁笑道:“相助的手段有很多,不一定需要我亲自出手,比如风耳与春、秋二公子之战,可谓惊世骇俗,但胜负关键却只在一个很小的情报上。” 我和影飘飘同时问道:“什么情报?” 周苍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解释道:“春公子虽然有个文雅的名号‘春意阑珊’,但他膂力惊人,一杆正气秤势如雷霆,不过同样修炼‘力派’狂气的风耳手持摧风笛,单打独斗绝不会输给他。但旁边还有一个随时伺机而动的秋公子,他的名号‘风起秋蝉’,蕴含命不久矣的意思,他手上握着同为‘鬼斧七神兵’的百弦直弓!只要风耳露出一丝破绽,冲云箭一出,胜负便见分晓了。所以对风耳来说,绝对不能给例无虚发的百弦直弓任何机会。” 我接着他的话说:“所以关键就是秋公子躲藏的位置,只要掌握这个情报,风耳就能在过招中调整自己的站位,利用春公子作挡箭牌。而风耳他耳力惊人,无论秋公子的动作有多轻,他都能听得到,所以仅凭这些,风耳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周苍宁摇了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秋公子并没有藏起来,相反,他爬到了附近最高的楼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位置,但风耳却拿他没办法。” 我吸了一口冷气,道:“不错,从上往下的狙击是很难找挡箭牌的,但是百弦直弓的射程竟有那么远?” 周苍宁接着说:“不止如此,当时方圆一里之内,都是百弦直弓的射程,风耳就算击退春公子,找到了自己的马,也根本不可能背对着百弦直弓逃脱。他要平安脱离,只有先想办法对付秋公子。所以关键是另一样情报。” 我想到了一个答案,说道:“莫非是百弦直弓的音调?” 周苍宁赞许道:“很接近了,但可惜还是不对,秋公子视弓如命,日夜不离身。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碰到百弦直弓,但所幸我之前弄到了另一个很有用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从背后取出了一支箭,箭身纯白,有螺旋形浅槽,箭簇锋锐无比,尾部竟没有箭羽。 我惊叹道:“这就是冲云箭?” 周苍宁伸出一只手指,在箭身上弹了一下,冲云箭发出了“嘣”的声音。他说道:“不错,我只要躲在暗处,让风耳听到这个声音,摧风笛先发制人,毁掉秋公子身上的冲云箭,他便能顺利脱身了。” 影飘飘插话问道:“可是风耳从来没见过冲云箭,怎么知道这就是箭的声音呢?” 周苍宁看着我说:“这个,想必风手兄弟应该能猜出吧。” 我点点头说:“不错,我猜出来了,你只要直接跟风耳说就行了。” 影飘飘还没搞懂,问:“啊?直接说?那被春公子发现了他又怎么脱身呢?” 周苍宁道:“只要我的声音足够小,小到只能让风耳一个人听到不就行了?” 影飘飘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个法子,耳朵大侠的本事还真有用。” 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皱着眉问道:“所以,就如你所说,风耳顺利用摧风笛毁掉了秋公子的箭,然后脱身了?” 周苍宁点头道:“正是如此。” 我冷笑一声道:“故事编的不错,可惜还是有一点漏洞!” 周苍宁问:“哦,哪里有漏洞?” 我一指他手中的箭,问道:“你当时身在现场,既然摧风笛的攻击顺利发动,那为何这支箭还完好无损?” 周苍宁的神色依然淡定,笑道:“不愧是长风三侠,这点也瞒不过你。” 我的手扣上风刺,戒备道:“所以你承认自己是编故事了?” 周苍宁道:“我没有编故事,只不过事关风耳兄弟的秘密,我不想说出来罢了。” 我问道:“什么秘密?” 周苍宁道:“摧风笛的声音并不是只能向四周扩散,还能定向发射!” 我愣了一下,但静下心一想,似也极有道理,摧风笛的威力虽强,但声音传得越远,力量就越弱。秋公子身处高楼,想要在这个距离上震碎他的箭,恐怕只能将声波集中发射,原来风耳还藏了这么一招。 周苍宁继续说:“既然无奈泄露了风耳的秘密,我也必须公平,下次见到他,我会将风手兄弟最新的招数也告诉他。” 我故意问道:“最新的招数,莫非你指的是‘空痕脚’?” 周苍宁“哈哈”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风手兄弟,你现在全身都能使出‘空痕术’了吧?” 冷汗从后背渗出,这个周苍宁实在太可怕了,我已经极力避免在人前使用“空痕术”了,他竟然还能这么快得到情报,果然不愧风侠之名。 周苍宁转了个话题,继续说道:“风耳的脱身还算顺利,但风足那边的战况就更加艰难一些了。” 我稳定了情绪,问道:“夏公子和冬公子又是怎样的对手?” 周苍宁:“夏公子被称为‘闻夏听荷’,传说他的轻功独步天下,但你我都知道,这个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轻功。他能够身轻如燕,踏叶过江,其实是靠着‘天地盘丝功’!” 我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功夫?” 周苍宁答道:“是一种利用盘龙丝操控身体的功夫,虽然很多高手都能使用盘龙丝,但夏公子用得最与众不同。” 我问道:“有何不同?” 周苍宁不答反问:“你平时能同时使用几根盘龙丝?” 我如实答道:“我不擅此道,只用一根,若是有必要,两根也是能用的。” 周苍宁点头道:“已经不错了,盘龙丝弹力巨大,又细长难辨,使用两根以上的盘龙丝需要高超的技巧,如果火候不到家,很容易被缠住甚至勒死,精于此道的高手可以同时使用八根盘龙丝,向八个不同的方向滑行。” 我赞同道:“不错,我听说过这种高手,但这样就想跟风足的‘凌风万步大法’较量,还差得远。” 周苍宁也承认道:“那当然,只是能够在空中直线地飞来飞去,当然无法跟步法灵活的风足对抗。不过你看那夏公子体态臃肿,其实这是假象,他随身在衣服下面藏着大量的盘龙丝,此人的厉害之处便在于能够同时操控长丝一十六根,短丝七十二根,共计八十八根盘龙丝!” 我震惊道:“八十八根!为何需要这么多?” 周苍宁道:“这就是‘天地盘丝功’的厉害之处,八十八根不同长度的盘龙丝相互交错,如提线木偶般牵引着他身体各处,使得夏公子的身体能够在空中随意移动,甚至能像蜜蜂一样在空中跳圆形舞、麻花舞!简直就像是立体的‘凌风万步大法’!” 我叹道:“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么奇怪的招数,而且那盘龙丝坚韧无比,想来在夏公子周围几丈范围内,丝线本身也会对风足有所影响吧?” 周苍宁道:“何止是有影响!八十八根盘龙丝纵横于二十丈的范围内,夏公子的招数精奇,不只能借助丝线阻挡风足的脚步,甚至还能利用丝的弹力,弹射出各种暗器,所以这套‘天地盘丝功’已经无比厉害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冬公子!” 我问道:“‘雪舞寒冬’!他又有什么本事?” 周苍宁道:“传说冬公子不畏严寒,这倒是真的,不过区区耐寒,只是他本事的冰山一角。这位冬公子修炼的是‘坚派’狂气!” 我倒吸一口冷气,问道:“难道他已经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界?” 周苍宁道:“那倒没有,那种境界实在难如登天,否则‘坚派’狂气也不会如此稀少。不过冬公子倒是找出了‘坚派’狂气的另一种用法!” 我问道:“什么用法?” 这时,周苍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严峻,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缓缓说道:“以‘坚派’狂气护身,修炼‘万毒魔体’!” 听到“万毒魔体”四个字,我也惊出一身冷汗,想不到这种传说中的邪功竟然真的存在于世! 周苍宁道:“冬公子发现他的‘坚派’狂气不仅能提升肉体的硬度,还能提高身体的御寒、抗热和耐毒程度,更能在精神上大大加强忍耐痛苦的能力。所以他就义无反顾地开始修行‘坚派’狂气,并日日引万毒噬体,忍耐持续中毒的煎熬,在扛过了十六重奇毒的折磨后,终于修成‘万毒魔体’的第一重境界——毒魔覆体!” 我问道:“只是第一重境界吗?” 周苍宁道:“不要小看这第一重境界,‘万毒魔体’总共三重境界,近三百年的历史中,江湖上只有三个人练到了第二重。仅仅进入第一重,就会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剧毒无比的毒膜,令对手无法触碰。而凡是碰到他皮肤的东西,皆会沾上猛毒,所以他与夏公子配合,就能设下一种极其恐怖的阵法——盘丝毒雨大阵!” 我不由得擦了一下额上的冷汗,说道:“这个阵法,想必最恐怖的就是暗器的数量了。” 周苍宁点头道:“一点不错,碎石、木片、砖块,这些随手可得的东西只要被冬公子碰过,就会变成剧毒暗器,借助八十八根盘龙丝的弹射,就能形成长时间的毒雨攻击,甚至持续一天一夜都不会间断!” 我能想象那样恐怖的毒雨风暴,感叹道:“风足最好随身带着天罗旗,否则他恐怕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周苍宁摆摆手说:“天罗旗只撑了半炷香,就被毒液腐烂了!” 我惊道:“那毒液竟连天罗旗都能腐化?” 周苍宁点点头道:“所以我若是再晚半刻赶到,风足便会中毒被擒了。” 我问道:“你赶到了又能如何?” 周苍宁忽然神秘地笑了一下,道:“我当然是冲进阵中去救风足啊?” 我又问:“你有百毒不侵的本事?” 周苍宁道:“无!” 我再问:“你知道阵法的阵眼?” 周苍宁道:“毒雨乱射之阵,能有什么阵眼?” 我不解道:“那你冲进去不就是找死吗?” 周苍宁又神秘一笑,道:“这么冲进去当然是找死,所以我对自己做了一些手脚。” 我问道:“什么手脚?” 周苍宁忽然转身背对我,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抹,等他再转回头时,我和影飘飘惊得连退了三步。 “林……林七七?”影飘飘哆嗦着叫道。 周苍宁竟然变成了林七七! 确切地说,他的脸竟变得跟林七七一模一样。 “林七七”开口问道:“在下的易容术如何?” 他的声音,竟然也变得跟林七七一模一样! 我和影飘飘都说不出话了。 只见他又背过身,在脸上抹了几下,两三个呼吸之间,再转回头时,容貌竟又恢复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绪,敬畏地叹道:“怪不得兄弟的侠号是‘风皮’!” 周苍宁答道:“不错,在下的全称便是‘画风之皮’!” 第四十七章 知人知面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只要有合适的器具和材料,坐在镜子前打理一会儿,改变容貌并不是什么难事,现在能做到的人也很多。但是这样根本不算是真正的易容,只能算是最粗浅的改头换面。要完全模仿一个人的面容,并且蒙混过熟人的眼睛,那简直难如登天。只有传说中真正的易容师,能够做出最精致的人皮面具,随心所欲地变成任何人。这样的易容术早已失传多年。 历史上最后一个有名的易容师是三百多年前的刺客团团主——“千面郎君”南宫离,传说当时他的仇家成立了一个“斩离会”,一共发展了一百多名会员,这些人筹谋了半年,计划刺杀南宫离,却在一夜间突然消失,尔后一百多具尸首陆续在各地被发现。人们都以为是刺客团发动大量人力一夜之间要了他们的命,几年后才真相大白:原来这些人是被一个一个地暗杀,再被易容后的南宫离顶替了身份,隔三差五地露个面,让人们以为受害者还活着。直到最后一个会员被刺杀时,天下人竟都不知道“斩离会”早已名存实亡,甚至曾有受害者的父母妻儿整日与南宫离相对,都毫无察觉。 这样神乎其技的易容术到底是否真实存在,我之前也是怀疑的,直到今天亲眼看到周苍宁变成了林七七,我才敢相信。 “易容术,原来没有失传!”我感叹道。 周苍宁笑道:“外人都以为易容师已经绝迹,实际却是因为三百年前,我们的技艺得到了突破。” 我惊问道:“什么突破?” 周苍宁道:“其实你们刚刚都看到了,在下易一次容花了多久?” 我答道:“弹指之间。” 周苍宁道:“不错,不到一脉的时间!这样的急速易容术正是在三百年前由‘千面郎君’南宫离的后人开发而成,同时流传下来的,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我问道:“什么规矩?” 周苍宁话锋一转,反问道:“你们可知南宫离最后的下场如何?” 我答道:“传说他还是死于仇家之手。” 周苍宁道:“不错,他的死因,正是与‘斩离会’有关。” 我问道:“‘斩离会’不是全员被杀了吗?” 周苍宁道:“不错,但他们没有白死,这一百多条人命换来了一个宝贵的情报。” 我问道:“什么情报?” 周苍宁道:“易容一次所需的时间!南宫离的仇家太多了,‘斩离会’的一百多人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是比较笨的一部分,他们高调起事,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中,这样面对专业的刺客,当然毫无胜算。不过在南宫离的仇家中,还有一些人,懂得暗中策划,他们通过研究‘斩离会’覆灭的半年时间里各种蛛丝马迹,终于摸透了南宫离的行事习惯和易容规律。找出了‘千面郎君’最大的弱点——易容一次需要花费一个时辰!” 我感叹道:“所以南宫离的后人就克服了这个弱点,开发出了短时间易容的技术,又找那些仇家去报仇了吗?” 周苍宁答道:“那个时代麻软散尚未问世,江湖仇杀本就是无穷无尽,这些不提也罢。不过从此以后,易容师的群体中流传下来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直延续到今日,也让外人们误以为我们早不存于世了。” 我问道:“到底是什么规定?” 周苍宁面色凝重地说出四个字:“永不露技!” 我静默了一会儿,叹道:“好一个‘永不露技’!” 周苍宁道:“南宫离的死因表面是易容时间的暴露,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天下人皆知他有一身易容之术。易容师的存在若是被人知晓,无论他的技艺有多么精湛,早晚会有事败的一天。南宫后人正是想明白了这样的道理,才流传下来这个规矩,所以我们易容师会想尽办法磨灭自己留下的线索,易了容,却不能让人知道有人易了容,而急速易容术也使得这样的设想成为可能。这才是易容术消失了三百年的真正原因!” 我忍不住问道:“那你今日为何要向我们泄漏秘密?” 周苍宁面露决然,道:“我自有迫不得已之处,稍后便会言明。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说明今日发生的一切。” 我点点头道:“皮兄,你假冒林七七闯入盘丝毒雨大阵,可那林家人铁面无私,难道夏、冬二公子会网开一面?” 周苍宁道:“若是春、秋二公子,就恐怕不行了,但是这夏、冬二人偏偏都对他们的小师妹暗生情愫,所以停了手,我再举匕首欲自刎,逼他们放走风足,这两人也只好照办。” 我问道:“那接下来你又如何脱身?” 周苍宁道:“接下来才是难点,我先告诉夏、冬二公子是因为风足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才还他一个人情。再恳求他们帮我骗过林忠,就说是有一个武艺高超的黑衣人插手,才让风足脱逃。然后让他们在原地布置出激烈打斗的痕迹,我先回客栈以免林忠生疑,并让夏、冬二人发誓今后绝不再提起此事。这两个人真是对林七七一往情深,毫无怨言地对我言听计从,此事也就顺利瞒过去了,既然他们发了誓再也不提及此事,那么即使他们下次见到真的林七七,都不会发觉我的存在。” 我越听越觉得这个风皮真是深不可测,若非掌握了详尽的情报,也绝不可能像这样把豹炎林家的人玩弄于股掌。 周苍宁继续说:“风足已脱险,当时风耳的情势倒还不紧张,不过手兄你的对手才是最棘手的。所以接下来我便再次易容赶到客栈,遇到了正陷入苦战的手兄。” 我又是一惊,问道:“你也去了客栈?” 周苍宁又神秘一笑,转身抹了一下脸,再转过来时,我和影飘飘同时叫道:“冯二!” “冯二”又背过身抹了一下脸,重新变回了周苍宁。这技巧真是奇妙无比,百看不厌。 我问道:“皮兄又扮成本地捕快,就是为了让我挟持以脱身吗?” 周苍宁摇了摇头道:“我早就知道这方法对林忠是没用的。” 我不解道:“那皮兄到底是如何计划助我脱身的?” 周苍宁面露苦色道:“实不相瞒,小弟毫无计划,因为林忠的实力太可怕了,小弟原本只是想去暗中观察,见机行事。” 我问道:“所以连你都不确定能救出我?” 周苍宁道:“面对天下第一神捕,谁又敢说有自信能逃脱呢?” 我叹道:“那林忠果真毫无破绽?” 周苍宁叹了口气道:“若非机缘巧合,小弟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助你脱身,只不过手兄真是鸿福齐天,‘抬眼见金’刚好在附近,我一逃出客栈就碰到了他。” 我努力回忆,但仍没有印象,问道:“你到底是何时离开的?” 周苍宁道:“就在你劫持了林七七之后,我明白局势已经不可能挽回了,我再留着恐怕夜长梦多,就带着兄弟们趁乱跑了出去,当时你的注意力全都在林忠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我。” 我问道:“所以那‘抬眼见金’是你引来的了?” 周苍宁点头道:“不错,正是小弟。不过我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想竟真的帮上了忙,实在是侥幸。” 我拱手一拜,道:“无论如何,若没有皮兄今日仗义出手,我们二人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这份恩情,风手绝不会忘记。” 周苍宁笑道:“不用客气,若非手兄技艺惊人,能跟林忠过上几招,小弟也绝没有任何机会。” 我此时忽然想到了之前的问题,忍不住问道:“皮兄可有探得林忠的武功路数?” 周苍宁眉头一扬,道:“莫非手兄也发现了林忠武功的不寻常之处?” 我道:“只是略有感觉,不敢确认。” 周苍宁道:“何种感觉?不如说来听听。” 我道:“当时在现场我并没有发觉,但事后回想,林忠的狂气兼具‘速派’和‘力派’两家之长,不仅直线奔跑比我更快,拳力更是远胜于我,虽然他根基应该在我之上,但毕竟岁月不饶人,不可能兼具两种顶级狂气。” 周苍宁赞许道:“手兄果然聪慧过人,那你的结论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开口道:“结合后来影飘飘所言,我推测,并不是林忠样样都比我更强,而是我样样都比他更弱!” 一旁的影飘飘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啊?” 周苍宁大笑道:“不愧是‘移风之手’,这么快就看出了奥妙。不错,那林忠的可怕之处并不是他自己有多强,而是他可以让对手变得更弱!” 我擦了一下冷汗,道:“这到底是什么招数?” 周苍宁道:“这是他们林家世代相传的绝技——‘天地执法场’!” 我问道:“这也是一种狂气吗?” 周苍宁摇摇头道:“这叫做英气!” 我奇道:“英气?我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周苍宁叹道:“小弟武功低微,也一直无法理解,只是听人说起过,习武的境界,不仅仅是到‘以真激狂’,而是有更高层的‘以英御狂’!英气的说法,也是近些年刚刚提出的,手兄离开少林已久,当年还未曾提出过这样的理论,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我问道:“到底什么是英气?” 周苍宁道:“传说英气是比分派狂气更难领悟十倍的潜能,只有将单独一派的狂气修炼到化境,才可能对英气稍有领悟,而它的作用,似乎是能够精确地控制狂气,让武功更加精准,至于详细的原理,小弟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 我又问:“那林忠的‘天地执法场’就是一种使用英气的招数?” 周苍宁道:“不错,这种英气能够抑制二十步范围内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的狂气和真气,同时降低速度、反应、力量和五感,所以影飘飘看到你们的动作都比平时要慢,而你们自己却毫无察觉。” 我皱眉道:“为何只有她能察觉?” 周苍宁盯着影飘飘,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警惕,他说道:“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身上那件宝甲,挡住了林忠的英气!” 我也不由得羡慕地看向影飘飘,同时问道:“那还有一种可能呢?” 周苍宁的眼神锐利,语气也变了,冷冷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影飘飘,早就知道林忠的能力!” 我愣住了。 周苍宁继续说道:“手兄,我今日为何要冒险自报身份,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的心情无比沉重,缓缓问道:“什么秘密?” 周苍宁道:“侠盗盟的内部,也有一个六扇门安插的内鬼!” 我继续问道:“你已查到是谁了?” 周苍宁道:“十有八九可以确定了!我已查到此人的手段几乎跟我一样,以中级侠盗的身份为掩护,隐藏自身实力的同时,接触高等级的侠盗,一边盗取情报,一边找机会出卖同伴。手兄,你可是深有体会,此番若不是我暗中相助,长风三侠很有可能被一网打尽!” 我咬着牙不说话。 周苍宁继续说道:“手兄,我知道你可能一下很难接受,但身为易容师,小弟很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意义,有些人即使不会易容术,却仍然戴着一层高明的面具。” 我仍然说不出话来。 周苍宁最后说道:“手兄,我只问你一句话,是谁带你来姑苏城的?” 我攥紧了拳头,正想说点什么,影飘飘忽然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是我要来的,可我不是内鬼!” 周苍宁冷笑一声,道:“你狡辩也没有用,今日我便能找出你是内鬼的证据!” 影飘飘哼了一声,毫不在乎地回应道:“随你便,反正我不是内鬼!” 周苍宁忽然转身一抹脸,又快速地在头上动作了一下,再转过来时已经又是一副新的面孔,这次他竟然易容成了影飘飘,连发型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影飘飘”开口道:“手兄,你跟我再去一会林忠,便可真相大白!” 他的声音也跟真的影飘飘丝毫不差了。 我第一次感到内心如此动摇,举棋不定地看了看真正的影飘飘。 只见影飘飘认真地盯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了许久,神色严肃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发梢,终于冒出一句话:“看来这个发型真的不适合我!” 第四十八章 真真假假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周苍宁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没有料到影飘飘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他还是坚定地跟我说:“手兄,此事事关重大,请务必要相信我。” 我犹豫了一下,内心无比地动摇,如果周苍宁这么肯定,他此番带我去见林忠,一定是有把握的,如果林忠看到了影飘飘的脸,真的承认了她是内鬼,我应该相信吗? 可如果周苍宁才是双面的内鬼,他大可以与林忠串通好来演一场戏,诬陷影飘飘,甚至连戏都不用演,只要能骗我前去,直接设下死坑擒住我也不是难事。 一边是有理有据,身份得到证实的风侠,另一边是与我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徒弟。 我到底应该相信哪一边? 就在我犹豫之时,影飘飘忽然对我说:“大哥,你去跟他走一趟吧,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冤枉飘飘的。” 我迟疑道:“若我离开,你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 影飘飘拍着胸脯说:“不要紧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周苍宁插话道:“看来手兄还是心存顾忌,那不如这样,我先到姑苏城南门等候,手兄你先带着影飘飘去找个安全的所在,安顿好她再来与我会合。” 我点点头,此法确实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于是周苍宁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我忽然心念一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新奇的念头。 一个时辰后,姑苏城南门外,周苍宁果然如约等候着,但此时他已经变成了“影飘飘”,不仅衣服一模一样,甚至连身材都找不出破绽,我看了很久都无法分辨出真假。 我问道:“现在我们做什么?” 周苍宁道:“我来先给手兄易个容。” 说罢,他便让我闭上眼。接着我只觉得脸上一凉,头发被拉扯了几下,就听到他说:“已经好了。” 第一次被别人易容的感觉真是很奇妙,脸上有几处都紧绷绷的,很是不习惯。 我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问道:“我现在是谁?” 周苍宁道:“这张脸谁也不是,这只是一张很普通的面孔,林忠绝不会认出你的。” 我一惊,问道:“难道我们要这样直接去见林忠?” 周苍宁道:“不错,这样你才能亲眼看到影飘飘就是内鬼的证据!” 我担忧道:“林忠今日能在远距离提前发现我们长风三侠的行踪,我这样装扮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周苍宁笑道:“手兄,你被‘天下第一神捕’这个名头唬住了,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提前发现你是侠盗,更不可能直接找出隐藏的风耳和风足的位置,他今天的表现全部都是做戏,让你误以为自己早就被发觉了。” 我问道:“这么说,难道他这么做戏只是为了给我精神上的压力?” 周苍宁道:“不仅如此,他要为发现你们编个理由,因为实际上是影飘飘通风报信,他是想找借口掩盖掉这个事实!” 我又问:“那影飘飘到底是如何发现两个风侠的位置,她又是如何通风报信的?” 周苍宁皱着眉说:“这一点小弟着实不知,这个影飘飘看似装傻充愣,但实际深不可测,或许她也隐藏了什么特殊的能力,能够追踪定位。” 我一下想起了影飘飘好几次乱跑却正巧找到目标的事情,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周苍宁接着说:“但她在两个月前确实跟林忠有过接触,我之前混入林家内部,探听到了这个消息。” 我问道:“所以今晚你扮成影飘飘,就是要再次接头了?” 周苍宁点头道:“不错,而且要再带给林忠一个更重磅的消息。” 我问道:“什么消息?” 周苍宁道:“今年十一月十五,整个侠盗盟的精锐,包括盟主、副盟主以及长风三侠在内共八十人,会齐聚于京城的‘月下阁’!” 我笑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周苍宁也笑道:“这当然是假消息,但只要林忠相信了这个‘影飘飘’的消息,两个月后在京城布下重兵等候,就能证明影飘飘真的是内鬼了!”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道:“那我在旁做什么?” 周苍宁道:“这个小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我会向替手兄向林忠引荐,而那个重磅消息,由你来说给他听。” 我皱眉问道:“为何要我说?” 周苍宁道:“因为影飘飘只是一个中级侠盗,她不可能直接获得这么机密的消息,但如果她拉拢了一个风侠做内应,可信度就会很高了。” 我问道:“所以我要扮演另一个风侠?” 周苍宁点头道:“不错,而且这个风侠排位不宜过高,会让林忠觉得叛变太容易了,又不能排位过低,了解不到上层的消息,当然还绝对不能泄露过面容。我思前想后,只有一位比较合适。” 我问道:“可是风肠?” 周苍宁笑道:“哈哈,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虽然对不起风肠大侠,可料想以他的性格,就算知道了今日之事应该也不会怪罪我们。” 我点点头道:“而且风肠的武功并没有什么特点,我模仿起来也不容易露馅。” 周苍宁接着道:“不错,待会儿手兄只要假扮风肠,告诉林忠,十一月十五的晚上,侠盗盟的高层之所以会齐聚‘月下阁’,是因为要任命‘劫富流’新的镇流官!” 我一惊,问道:“我们长风三侠的赌约确实是在那一段日子到期,这个消息可是很接近真实的!泄露给林忠不要紧吗?” 周苍宁道:“如果不是假中带真的消息,也不可能骗得过林忠,而且我估计影飘飘已经把你们以千古名画为赌注的消息泄露了!甚至连你们下一步要去君卫王家的事情,都有可能已经在林忠心里了。” 我再次震惊地问道:“你如何知道千古名画的线索?” 周苍宁自信地一笑,道:“不瞒手兄说,这条线索本来就是我上个月探得,秘密报给副盟主的。至于后来手兄在长风三侠的对战中技高一筹,赢得纸条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小弟。” 我心里一紧,如果林忠知道了我们的目标,那要偷到千古名画肯定会难如登天,一会儿见到他必须试探一下。 这时周苍宁看了下天色,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动身。” 我挥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说道:“慢,对方毕竟是林忠,我还是想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麻烦皮兄你把一会儿去接头的全过程都提前说一遍,也好让兄弟我有个心理准备。” 周苍宁虽然有些着急,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他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包括如何约见,接头暗号等等细节,我听得很仔细,待他都说完了,我才问道:“就这些,没有遗漏了?” 周苍宁道:“绝无遗漏,这下手兄可以放心跟我去了吧?” 我点了点头,道:“嗯,劳烦皮兄,我已都记下,但是,对不住了!” 话音未落,我趁其不备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已封住他全身五处大穴。 周苍宁一动不能动了,但嘴上还能说话,他瞪圆了眼惊道:“手兄,你这是何意?” 我一转头,冲着一个阴影处喊道:“飘飘,你刚才都听清楚了?” 真正的影飘飘从藏身处跳了出来,笑嘻嘻地说:“报告大哥,全都听清楚了!” 我点点头道:“好,那你可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做?” 影飘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按照他说的那些做,一个字都不会差!” 我也表情严肃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若是出了一点差错,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周苍宁终于忍不住叫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手兄,难道连你也被这个妖女蒙骗了吗?” 影飘飘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是影飘飘,我不是妖女!” 周苍宁怒道:“那两个月前,七月初七那天晚上,你为何在广封府与林忠接头?” 影飘飘也生气地叫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林忠,你凭什么这么说?” 周苍宁质问道:“那七月初七那一天,你到底在哪?” 影飘飘歪着头,咬着嘴唇想了半天,终于蹦出来一句话:“姑奶奶想不起来了!” 周苍宁冷哼一声,道:“我来帮你回忆,当时你接到总舵的传召,要去柳沪城参加十五名影侠的竞争,有望拜长风三侠为师,所以你马上把这个消息当面告知了林忠,并且与他初步定下了围捕的计划。后来的这两个月里,你们不断暗通消息,一步步完善了计划,终于在今天实施,差点把长风三侠一网打尽!” 影飘飘愤愤难平地叫道:“你放屁!” 周苍宁又对我说道:“手兄,你好好回忆一下,自从跟她在一起之后,你可是麻烦不断,先后被蔡京、三无锁侠和锁雷公纠缠,而好几次都是这个影飘飘暴露了你们的行踪!她的目的就是拖住你们,等待林忠赶到姑苏,再引你们上钩!” 我忍不住想起了那天影飘飘身上的蛇尾包。 影飘飘做出夸张的动作,捂着鼻子说:“臭死了,臭死了,谁在放屁啊?” 周苍宁不死心地继续说道:“手兄,她真的是内鬼,你可不能一时糊涂,害了众兄弟们啊!” 我沉声答道:“皮兄,你放心,我心里自有分寸。” 周苍宁道:“那你为何要点住我穴道?” 我道:“虽然你讲得有理有据,但我不能只凭片面之词就将徒弟交给你。” 周苍宁道:“那你该与我一起去见林忠,只要他看到影飘飘的脸,就能当场真相大白了!” 我点头道:“我也确实有此意,所以才问清楚了接头的方法,但皮兄你就不用去了!” 周苍宁惊恐道:“我不去?那谁来扮影飘飘?” 我伸手一指,答道:“这里有真的影飘飘,何需假扮?” 周苍宁的表情像是见了鬼,慌慌张张地问道:“你要带着她去见林忠?”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对他说:“真做假时假亦真,我心中自有盘算,皮兄不用担忧了。” 说罢我转头看向影飘飘,这丫头正兴奋地跃跃欲试,全然没有一丝恐惧。我望着她涨得有些红润的笑脸,心中的迷雾渐渐散开,一个豪赌般的大胆计划在脑海中渐渐定型。 第四十九章 深入豹穴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你不怕她当场出卖你吗?”周苍宁仍然没有放弃。 我坦然道:“既然决定了跟她一起去,我就做好了被出卖的准备,若是真被擒了,也只能证明自己学艺不精,识人不明。” “不过……”我转向影飘飘继续说,“‘移风之手’也绝不会任人宰割,若是你有任何异动,我拼死也会拉你陪葬!” 影飘飘挺起胸膛正色道:“好,我若真是内鬼,死在你手上也无怨无悔!” 周苍宁焦急万分,又对我说:“手兄,你已有办法可破‘天地执法场’?” 我摇摇头道:“毫无办法!” 周苍宁道:“那你如何在林忠的眼皮底下伤得了她?” 我笑了笑,忽然伸出手在影飘飘的身前一挥,白痕闪过,一团糊状物突然出现在空中,很快又落到地上,散发出一阵酸味。 影飘飘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啊?好恶心。” 我冷冷地对她说:“这是你胃里的东西,想必是今天吃进去的羊肉!” 影飘飘惊得后退了一步。 我继续吓唬她:“胃的旁边就是心脏,你若是敢不按计划行事,‘空痕手’绝不会留情!” 影飘飘擦了一下冷汗,不住地点头,口中嘟囔道:“我要再复习一下,一会儿搞错就惨了。” 我松了口气,心里暗自侥幸。刚才这一招其实转移出的并不是影飘飘胃里的东西,而是我自己的!因为她身穿着宝甲,我的“空痕手”根本无法施展,只好做出假象来骗她,只要让她相信我能够轻松取她性命就够了。 周苍宁又说道:“即便你能杀她,此举未免也太过冒险,为何不跟我一同前往?” 我解释道:“我就是要让这个影飘飘去做你计划中一模一样的事情,如果她不是内鬼,你去跟她去便没有分别。即便她真的是内鬼,你既然已探出了她的所有秘密,我就要借此逼她交给林忠假的情报,让她再也得不到六扇门的信任!” 周苍宁道:“只是一个假情报,她大可以日后再找机会跟林忠解释。” 我摇了摇头,道:“她没有机会的,以后的两个月里,我会时时刻刻盯着她,不让她有任何机会传出任何消息!而两个月后,林忠率大队人马在‘月下阁’蹲守时,我会趁机去另一个地方做一些事情。” 影飘飘好奇问道:“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豹炎林家!去偷东西!” 影飘飘和周苍宁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我接着对影飘飘说:“如果本家失窃,将会是林家八百年来最大的耻辱,这个假情报将会害得林忠名声扫地,无论你是官是贼,他都绝不会放过你。所以我现在给你最后坦白的机会,你若承认自己是内鬼,看在往日的情分,我今日破例让你安然离开,就算日后被副盟主问责,我也一力承担。但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清白,就必须跟我走这一趟,那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影飘飘想也没想就回答道:“我是清白的,我跟你走!” 我们找了棵树,把周苍宁放上去后便进城去了。 入夜的姑苏城并没有完全沉寂下来,街上大多数店家都还未打烊,我们走了一路,接连能遇到三三两两的行人,不愧是商贸密集的重镇,但我俩各怀心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转眼便来到了林家落脚的客栈。 客房都在后院,照周苍宁所言,居中的一间便是林忠所住。我和影飘飘伏在房顶,先朝那间房的窗户上打了三粒石子,第一粒和第三粒较轻,第二粒力道稍重。稍待片刻,又朝门上打了两粒石子,一轻一重。每打出一粒石子,我的神经都更绷紧了一分,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跑路。 一切如计划,打出最后一粒石子后,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我和影飘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咽了一下口水,她的紧张不像是演出来的,却不知她此时的心情是身为侠盗对天下第一神捕的畏惧,还是身为内鬼对我的紧张。 但门已开了,我们都没有回头的路。 跃下后院,走进敞开的房门,这段路只有几步,却仿佛走了很久。当看到活生生的林忠端坐在房间里时,我的心仿佛都要停止了。 脸上的易容是否会露出破绽?用真气凝喉强行改变的声音是否能骗过这头狡猾的猎豹?影飘飘会不会马上出卖我?还是,这一切其实都是周苍宁的陷阱?我的心里冒出了无数的不安。 我刻意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但相信林忠肯定能看得出,这个两眼精光四射的老人,端坐在房间正中的椅子上,见我们走进来,沉声说道:“把门关上。” 我转身去关门,插上门闩时暗地使劲捏了一下,果然木质的门闩没有留下丝毫印记,手上的力量已经被大大削弱了。 我们已经身处“天地执法场”之内了。 接下来便是对暗号了,林忠首先开口说出了第一句:“天君盖地虎!” 影飘飘倒是很镇定地回答道:“宝树震山妖!” 接着林忠伸手一指影飘飘问道:“你是黑是白?” 影飘飘道:“面黑心白!” 林忠又一指我问道:“他是黑是白?” 影飘飘道:“面黑口白!” 林忠追问道:“那他的心呢?” 影飘飘忽然闪身远离了我一步,口中喊出了一个字:“黑!” 话音未落,林忠便如同豹子一般凶猛地扑了上来,一手掐住了我的喉咙,锐利的眼神盯着我的双眼。 我竭尽全力地控制着全身的本能反应,脑海中回荡着四个字:不要出手! “你的心到底是黑是白?”林忠杀气逼人地问道,他的手指如铁钳般卡住我的咽喉,只要接下来的回答有半分不合他意,我便会马上命丧于此。 于是我小心谨慎地回答道:“今天晚上的葱油拌面真好吃!” 房间里紧张的气氛忽然消失了,林忠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松开了手回到自己的座位,对我说了一句:“得罪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之前周苍宁说出这一句暗号时,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现在看来,正是这样不知所云的回答才能让人绝对猜不到,若是来者稍有异心,绝不可能在生死一线的情况下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豹炎林家的行事风格,果然是极其的小心谨慎。 林忠让我们分别坐下,开始进入了正题。 林忠首先对影飘飘说:“飘飘姑娘,这位新朋友是谁?” 我心里暗自沉了下去,林忠果然认得影飘飘,至少他认得影飘飘的脸! 影飘飘倒是表现得还很镇定,如计划一般回答道:“这位便是现今《侠盗谱》上排名十七位的‘古风之肠’,我愿为其担保。” 林忠向我点了一下头说道:“原来是风肠大侠,素闻阁下是资历最老的一批风侠,向来不喜欢争名逐利,一直行侠仗义,处处助人为乐,在盟内人缘极好,不想今日却能在此地相见。” 我作出惭愧状,说道:“不瞒林捕首,风肠其实也只是一介俗人,还放不下名利二字。若不是近日盟内将有大变故,风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既然已经踏出,便再无回头之路了。” 林忠笑道:“阁下能弃暗投明,当然是好的。但毕竟这些年来你手上的案子也不少,若想要将功折罪,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时影飘飘插话道:“林捕首说的是,但您有所不知,其实仅凭他今日的功劳,想必已经可以抵下之前的所有罪了。” 林忠好奇道:“哦?愿闻其详。” 影飘飘解释道:“林捕首,今日的三路擒贼之计可谓全面失败,您可知为何?” 林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说道:“此事我还正想请教,三名风贼皆受人暗中相助,就像是有人知道老夫要在此设伏一样,对此你如何解释?” 影飘飘从容不迫地答道:“不错,侠盗盟中有人发现了我的身份,探得了今日的计划,我却来不及通知林捕首,所以今日才会如此。” 林忠面如铁霜,问道:“那个发现你身份的人,就是今日插手之人?” 影飘飘点头道:“不错。” 林忠问道:“此人到底是谁,你可有查出?” 影飘飘道:“我不仅知道他是谁,还把他带来了!” 林忠眼神如电,直刺在我身上。 影飘飘马上又说道:“正是因为如此,风肠大哥才立下了大功一件。” 林忠问道:“让我们两个月来的筹谋付诸东流,你却说他立下大功?” 影飘飘道:“至于究竟为何,不如让风肠大哥自己来解释。” 我接着说道:“请林捕首息怒,在下今日也实在是被逼无奈。两个月前,我无意发现了飘飘姑娘与林捕首有接触一事。” 林忠马上问道:“阁下指的是七月初七那天的广封府密谈?” 我心里又是一沉,但表面仍不动声色地答道:“不错,当日在下正巧在广封府,发现了飘飘姑娘的身份,不过当时在下已经有意归顺,便只是暗中与她接头,想找机会拜见林捕首。可惜飘飘姑娘一直有任务在身,难以觅得机会引荐。” 林忠又插话道:“何必说话如此委婉,当时你未得信任,飘飘姑娘当然不会引荐你来。” 我连连点头称是:“林捕首果然快人快语,那在下也不再绕弯,我知晓今日的计划后一路随行,原本是想暗中助林捕首擒住长风三侠,却不想在此期间得知一条重大消息,不得以改变初衷,放走这三人,以图日后有更大的立功机会!” 林忠问道:“哦,究竟是何重大消息?” 我吸了一口气,将两个月后侠盗盟核心成员在京城‘月下阁’密会的假消息说了一遍。 果然听到这样重磅的消息,天下第一神捕的眼神也瞬间不同了。 林忠沉吟道:“所以你救走长风三侠,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让两个月后的聚会如期进行,到时就可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点点头道:“不错,所以今日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林捕首海涵。” 林忠转过头去看着影飘飘,问道:“此消息你确认过?” 影飘飘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林忠“霍”地一声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来到我的面前问道:“风肠,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也站起身来,直视他的眼睛道:“名和利!” 林忠也紧紧盯着我的双眼,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你背叛侠盗盟,就是因为被远远排除在这次新任镇流官竞争之外?” 我故意沉默不语,面露愤然。 林忠不再问下去,转换了话题道:“若是此番真能大破侠盗盟,那老夫保证你们都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问道:“林捕首可知我想要具体是什么?” 林忠看了我一眼,问道:“六扇门副捕首之位如何?” 我做出惊喜状问道:“你当真能让我登上此位?” 林忠道:“老夫从无戏言!” 我犹豫道:“可在下的武功……” 林忠道:“届时天下无贼,副捕首便是一个虚职,徒有名利罢了,给你当也无妨。” 我兴奋道:“好,请林捕首切勿忘记今日的承诺!” 林忠正想再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他眉头一皱,低声对我们说道:“请两位到内屋暂避,老夫处理一些小事再详谈大计。” 我们两个赶紧起身躲进内屋,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同时门外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女声:“爹,您还没睡吧?” 林七七来了! 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一阵欢喜,但又一想现今的处境,不由得感慨万分。 外面响起了开门声,似乎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只听见林忠说道:“这么晚还在追捕,辛苦你了。” 他的语气竟与之前大不相同,听起来满是温柔的慈爱。 林七七道:“女儿今日拖累爹爹,只能追回这个小贼,略尽一份绵力。” 我和影飘飘皆是一惊,林七七口中的小贼,难道又是他?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林捕首明察,小生真的不是贼人啊。” 果然又是那个倒霉的齐恭! 第五十章 陡然生变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听到齐恭的声音,影飘飘的脸色马上变了。 我马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先听一听再说。 外面林忠的声音继续传来:“报上你的姓名!” 齐恭道:“小生姓齐名恭,字宝山,湖东墨岛人士。” 林忠道:“所犯何罪?” 齐恭小声道:“大人冤枉,小生并不是贼人啊。” 林忠道:“不是贼人却也可能犯罪,如果心中无愧,为何心虚逃走?” 齐恭支支吾吾道:“小生是怕其中有误会……” 这时林七七的声音传来:“那‘抬眼见金’说我与偷鸡摸狗之辈勾结,原本指的应是风手他们二人,你却抢先跳窗而逃,若不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 齐恭的声音更小了:“小生……实在是有苦衷的……” 林忠道:“你老实说出自己做过何事,如果真有苦衷且有悔过之意,依法也可酌情轻判;但若是刻意隐瞒,被我查出后定重判不饶!” 齐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不瞒大人,小生天生食量惊人,自小孤苦无依,只能靠偷食为生。这些年一直漂泊四方,虽然成年后能做些活计谋生,但怎奈食量也与日俱增,终日食不果腹,饥饿难耐时只能偷了东家的粮仓然后落跑,至今确实犯下一些偷盗案子,可偷的多半都是大户人家里多年存放的余粮,甚至是已经霉坏的粮食,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请大人放小生一条生路啊!” 林忠厉声问道:“你当真与那两名贼人没有瓜葛吗?” 齐恭急道:“绝无瓜葛,小生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那两人!” 林忠沉稳地回答道:“好,但偷盗就是偷盗,无论偷的是金银珠宝还是柴米油盐都是犯了法,不过若是你所说属实,念在罪行轻微和认罪诚恳,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齐恭连声谢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生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欺瞒!” “是否属实我们自会查证,希望你不要让老夫失望!”林忠接着对林七七说,“你先去将他交给小春,查证后明日再做发落。” 林七七便将齐恭带出去了,待人走远后,我和影飘飘才从内屋里走出来。 “两位久候了,”林忠语气虽依然沉稳,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一丝的急切,“风肠先生,飘飘姑娘,今日老夫就想定下‘食月之计’的细节,请两位多多相助了!” 连行动的代号都想好了,林忠这次也是动了真格,围剿“月下阁”的“食月之计”,从这个代号也能看出他想要一举铲除侠盗盟的野心。 接下来整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林忠都在跟我商议“食月之计”的细节。他的严谨实在是可怕,不仅随身备着全国各地重要城镇的地形图,甚至还对其中一些有名的区域了如指掌。“月下阁”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连绵二百亩,共有十多座高楼,小楼别院数不胜数,但林忠竟清楚记得每座楼的位置高度,转眼就在地形图上用杯盏等道具精确布置了一个临时的沙盘。 他对细节的要求更是令人发指,不断地询问我关于当天密会的各项事宜,甚至包括像桌椅摆放的角度这种细节。若不是我之前有充分的准备,恐怕当场就要露出马脚。但林忠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甚至有些看起来与行动完全无关,被逼无奈之下,我只能将之前风侠们几次真实的集会细节转嫁到这次,说的有声有色,也顾不上会真的泄露机密了。 可是很快我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林忠虽然对这次行动的细节非常在意,却丝毫都没有向我透露他准备安排的战力,只是笼统地告诉我什么地方会有伏击,什么地方故布疑阵,所以虽然表面上我们三人共同在制定计划,但实际上我和影飘飘连捕快这边总共有多少人投入围剿,棘手的厉害角色又有几人都完全搞不清楚。林忠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包括他故意问我的那些细节,用意其实是想要试探我提供消息的真假,顺便再多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这个老狐狸,果然不是好惹的。 不过反正这个消息本身就是假的,如果能骗到林忠,换来豹炎林家失窃的惊天大案,即使透露给他再多情报也值得,我也不用太在意他到底安排多少人去参与“食月计划”。 不对!想到这里我忽然惊觉,这甚至有可能又是另一个陷阱!林忠故意向我隐瞒围剿的战力,就是想观察我的反应,如果我对这么重要的安排毫不在意,不是很不合常理? 演戏就要演到位,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叛变的风侠,此时会怎么做? 于是我忽然一掌拍到地图上,打断了林忠的部署。 林忠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问道:“先生有什么意见吗?” 我故意装作微微怒道:“林捕首,我风肠冒着生命危险为六扇门提供这样重要的情报,却仍然得不到信任,实在令人心寒啊。” 林忠道:“先生何出此言?” 我答道:“明人不说暗话!整个‘食月计划’的部署,你只让我们知晓最少的内容,而六扇门到底出多少兵力却只字未提,这分明还是对我心存戒心!” 林忠笑道:“先生误会了,这次行动需要的兵力,岂止单单一个六扇门?老夫不是刻意隐瞒,只是现在尚无法确定能从皇宫中抽调出多少龙卫团!” “龙卫团”三个字一出,我的胸口忽然一阵刺痛,尘封的痛苦回忆如潮水般瞬间席卷了脑海,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林忠看出我内心的动摇。 我仍然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提醒道:“此次目标中可有一个人,公认的天下第二武,捕首可有想过如何应付?” 林忠点头道:“这是自然,‘摄风之魂’是最棘手的,所以我所有的部署安排都是让普通人尽量避免与风魂接触,把他留给专门的人对付。” 我心里一震,难道朝廷掌握了比盟主更恐怖的力量?于是忍不住问道:“莫非捕首能请到传说中的那个非人非鬼的……” 林忠一摆手道:“莫要提起那个人!朝廷怎会与至邪至恶之徒为伍?我自有对付风魂的办法,但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尚不能解释清楚,还请先生见谅。” 我心里骂了一声,表面上仍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风魂这边就全赖捕首安排了,那副盟主风眼和长风三侠又该如何对付总应让我们心中有数吧?” 林忠道:“风眼的眼力确实也是一大障碍,我会亲自带着左右执法去应付,而风足和风耳仍然交给四个劣徒,至于那个风手,将会借助龙卫团之力处理!不知两位可否放心了?” 我心中一喜,六扇门左右两位执法官正是林忠的两个儿子,如此安排林家确实已是倾巢而出,我的机会又能大几分了。 但我表面上仍没有露出太多异样,只是做出稍显安慰的神态,对林忠说道:“捕首的安排我们自然放心,只是事关重大,若是侠盗盟有人逃出,最先被复仇肯定就是我们二人,实在是马虎不得,林捕首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跟我们一般见识,飘飘姑娘,你说是吧?” 我转向影飘飘,想让她帮忙打个圆场,谁知这家伙竟然半天都没反应,林忠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眼神又锋利了起来。 影飘飘从刚才开始讨论部署就没怎么说话,但这本来是意料之中的,我熟悉集会安排,林忠擅于设伏围剿,我们俩商议本就用不着她多插嘴,但我实在没想到她一直都是嘴上应和两句,思绪竟不知飞到哪去了,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走神,不是摆明了露给林忠破绽吗? 果然林忠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影飘飘身上,提高声调叫道:“飘飘姑娘,飘飘姑娘!” 影飘飘似是刚惊醒一样,应了一声:“哦,你们商量完了?” 林忠问道:“飘飘姑娘为何心不在焉?” 影飘飘竟答道:“我在想别的事情。” 林忠不悦道:“还有什么事情比‘食月计划’更重要?” 影飘飘沉默了一下,眼珠转了一转,忽然开口问道:“你能不能把齐恭放了?” 我和林忠都是一怔,这样的突变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先不说林忠会怎么想,我自己这边已经混乱了。 影飘飘到底是敌是友? 周苍宁到底又是敌是友? 事到如今,我仍然无法想明白自己的处境。影飘飘一直都配合着同我一起演戏,欺骗林忠的计划也几乎就要成功了,如果她没有说谎,那周苍宁就是恶意诬陷,林忠认识的“影飘飘”定是周苍宁之前假扮的!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将我骗回来自投罗网,那真是多此一举,既然能找到我的行踪,为何不直接带着林忠去抓我,何必如此麻烦,难道是周苍宁跟影飘飘私下有仇?可影飘飘只是普通的影侠,跟一名风侠能有什么仇怨?何况看影飘飘的反应,她也根本不知道有风皮这个人的存在。 而如果是影飘飘在说谎,周苍宁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说明影飘飘一直这么配合我演戏是因为她真的畏惧“空痕术”。既然如此,只要我一直呆在她身边,就应该能逼迫她一直演戏到底,为何现在突然提起齐恭的事情,打乱计划?难道她突然发现了我其实无法对身穿宝甲的她出手?那她为何不直接向林忠揭发,提起齐恭又是为了什么?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精神紧张到了极点,只能强压住出手的冲动,静观形势下一步的变化。 林忠皱了皱眉,问道:“为何要我释放齐恭,这与‘食月计划’有何关系?” 影飘飘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道:“放了他,你们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我们都大吃一惊,林忠急忙问道:“为何此人如此重要?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影飘飘果断地回答道:“我不能说!” 林忠强压着怒火,问道:“事关重大,有什么不能说?” 影飘飘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嘛。” 林忠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影飘飘,我在一旁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们俩,头脑飞速运转着。 这是什么情况?是他们俩提前设计好的暗号?我暴露了?影飘飘发现我不能出手了?还是齐恭真的有我不知道的重要之处?我应该怎么办?逃?拼命?继续装傻? 最后我艰难地决定继续把戏演下去,开口打圆场道:“捕首,在下虽不知飘飘姑娘为何如此坚持,但不妨把那齐恭再叫过来,当场问个清楚。” 影飘飘也并没有反对。林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影飘飘,低头思索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飘飘姑娘,老夫信你一次!” 说罢林忠又让我们到内屋等待,他自己出去了。 我确定林忠走远了,才瞪着影飘飘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刚才我差点就出手了!” 影飘飘也小声回应道:“跟计划又不矛盾,我就想顺手救走宝山……” 我怒道:“何必节外生枝?万一林忠起疑呢?” 影飘飘双手合十拜托道:“求求你了,老大,宝山好歹跟我们有缘,就顺便救他走吧!”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外面已经传来了声音。 林忠再回来时,春公子和林七七已经带着齐恭跟在了后面。 我从门帘缝中偷偷望出去,第一眼就对上了春意阑珊的视线。反正以影飘飘的藏气功夫是不可能瞒过春公子的,索性我也不怕暴露行踪,与他对视了一下,甚至还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再细细观视春公子的容貌,也许可以算得上是四季公子里最好的一个了,他虽然头发凌乱,身形消瘦,但五官好歹还算正常,只是身上的衣服太过破旧,实在没有任何名捕的风范。 从周苍宁今天给我的信息可以判断,春公子应该是这四人之中最普通的一个,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武功,也没有使过什么特殊的兵器,所以看到是他进来,我倒松了一口气。 再看他身边的林七七,一脸不悦的表情,我就知道今晚的事情可能没有这么顺利了。 果然林七七一进来就问道:“爹,不是刚说了明天再安排?为何又要连夜办理齐恭的案子?” 林忠的语气并无异样,冷静地答道:“因情况有变,我这里有另一项案子急需此人。还有,现在是办公事的时候!” 林七七低头道:“是,捕首。” 春公子不再看我,像是根本没发现内屋有人一样,只是平静的问道:“捕首,可是与‘纸羊肉’一案有关?” 我心念一动,“纸羊肉”?莫非就是今天擂台上抬眼见金吃的那种假羊肉?看来今日的这场擂台并不简单。 林忠略一沉默,点头道:“正是。所以如果齐恭所言非虚,他的小罪可以先放下,我要他尽快开始协助新的案子。” 春公子叹了口气,道:“可能要让捕首失望了。” 林忠一皱眉,问道:“他当真有罪?” 春公子摇头道:“还不能确定,但弟子已经查阅了近几个月相关的案宗,也有所发现。” 林忠问道:“近几个月存下来的案宗有上千个,你查阅的是哪些相关的?” 春公子答道:“弟子只查阅了两种,一种是与大量食物有关的案件;另一种便是与力派狂气的高手有关的。这两种案子总共只有十余件,所以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我心中一惊,这齐恭食量极大已是路人皆知,春公子能看出来自然不足为奇,但他身怀巨力这件事应该隐藏得很好,为何春公子能看得出?” 林忠也赞许道:“不错,你看得很准。” 春公子谦虚道:“是师傅教导有方。” 林七七显然也被搞糊涂了,问道:“这个齐恭会武功吗?” 春公子正色道:“他的力派狂气,恐怕不在我之下!” 林七七惊道:“怎么可能,我抓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反抗啊。” 春公子解释道:“听闻今日有风贼曾出现在翠轩阁,晚上我便去查探了一番,虽然没有得到风贼的线索,却发现窗台上留下的指印,师妹,你曾提到这齐恭跳窗而出后就不见了踪影,正是因为他伸手抓住了窗沿,躲在窗下。” 林七七震惊地看了看齐恭,向他问道:“你竟能用手指抠住窗沿?” 齐恭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春公子继续说道:“那指印深有半寸,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再加上今天留在客栈里的那些绳子,我才断定他身怀力派狂气。” 林七七问道:“什么绳子?” 春公子答道:“今日你用来绑住齐恭的绳子,他们逃走后,绳子就留在客栈。我检查了一下绳子的断口,并不是被利器割断,而是被直接挣断的。” 林七七问:“当场两个风贼都在,很可能是他们做的啊。” 春公子摇头道:“风手擅速派狂气,而那个影贼武功平平,若是他俩出手肯定会用风刺或柳叶镖割断绳子,而绝不会选择用蛮力。” 林七七吸了一口气,向齐恭问道:“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武功,可今日两次擒你,为什么都不反抗?” 齐恭低着头,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春公子忽然厉声喝问道:“大胆!事到如今还敢隐瞒?说!你可是故意被擒,想混进我们身边图谋不轨?” 齐恭慌忙伏下身连声辩解道:“不是,不是,小生绝无此意,小生真的不会武功,请大人明察!” 此时,身后的影飘飘似乎想要冲出去,我赶紧伸手按住她,用眼神示意再等等。 这个春公子不愧是四季公子之首,虽然武功并不是最出众的,但心思缜密,探案缉凶和推理分析的本事绝对不下于林忠,他们两人在场,我和影飘飘暴露的危险更大了许多。 “小春,齐恭身怀武功之事可有案宗相关?”林忠又发话了,他的声音仍然沉稳。 春公子恭敬地答道:“这倒没有,不过弟子发现了一桩寿宴失窃案,齐恭难脱干系。” 林忠道:“哦?详细说来。” 春公子从怀中掏出一本案宗集,翻开一页念到:“两个月前江南舞阳城的富豪周大旺为母亲祝寿,可在寿宴前一晚后厨突然失窃,为上千桌酒宴预备的食材一夜间竟被人偷吃了大半,更丢失金银玉器无数。老夫人得知后急怒攻心,一病不起,周大旺为追查窃贼悬赏了白银两万,可至今仍无线索。” 齐恭慌了神,忙辩解道:“大人冤枉,两个月前小生并不在舞阳城,此案真的与小生无关啊!” 春公子冷眼瞪视着齐恭,说道:“我没有说那窃贼就是你啊,你又何必不打自招?” 齐恭急得已说不出话来:“这……这……” 春公子忽然逼近了一步,继续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因为食量巨大被逼无奈去偷些存粮,但那周府的寿宴上尽是山珍海味,失窃的金银餐具、玉器摆设也绝不是小数目,那些赃物你又是如何处理的?” 齐恭的脸涨得通红,拼命地摇头。 春公子不再管他,转向林忠道:“捕首,现虽无确凿证据,但疑犯最重要的特点与齐恭吻合,且此人身上疑点不少,弟子觉得不应该轻易作罢,再给我十日,便将水落石出。” 林忠点头道:“你说的有理,那就……” “等等,他是冤枉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我的心也冰冷到了极点。 影飘飘终究还是没忍住,大喊一声便跑了出去。我揉了揉戳痛的手指,刚才情急下竟忘了她宝甲在身,伸手去点穴反倒伤了自己。 这下局势彻底无法挽回了。 影飘飘这一露面,林七七和齐恭的惊呼,春公子脸上的意外和林忠的皱起的眉头,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是进退两难。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林七七震惊之余,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间的长鞭,她的动作被春公子及时制止。 齐恭也大喊了一声:“飘飘!”看得出他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焦急。 春公子眼疾手快,忽然一记手刀砍在齐恭的后颈,只见齐恭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这一手干净利落,连我都忍不住暗暗喝彩。 影飘飘急得想要掏出柳叶镖,我也实在藏不下去了,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一把按住了她,防止她再做出别的傻事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七七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 还是春公子见过场面,只见他扶住昏倒的齐恭,放到旁边的椅子上,转过来向林忠问道:“捕首,莫非这两位就是……” 他竟然这么快就联想到了影飘飘和我的身份,而且能迅速判断形势,先打晕齐恭以防更多消息走漏,不愧是天下第一神捕的首席弟子。 林忠紧锁双眉,满脸不悦,开口解释道:“不错,这位影飘飘姑娘便是之前我提到的眼线,而旁边这位先生就是‘古风之肠’,今日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 林七七的眼神忽然一亮,向着影飘飘问道:“你,你竟是我们的人?那风手他……” 林忠突然严厉地对自己女儿说道:“影飘飘便是我安插在风手身边的眼线,你可明白了?” 林七七眼中的那一丝光亮消失了,低声答道:“是,女……属下明白。” 林忠叹了口气,转向我们这边道:“飘飘姑娘,你最好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 影飘飘见齐恭没有大碍,终于冷静下来,说道:“你们冤枉他了,齐恭肯定没有偷过那个寿宴!” 春公子问道:“飘飘姑娘,你之前就认识他?” 影飘飘答道:“没有,今天第一次见。” 春公子反问道:“那你凭什么说他不是贼人?” 影飘飘一拍胸脯,豪迈地说道:“因为那场寿宴正是本姑娘偷的!” 第五十一章 豹口脱险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 林忠严厉道:“飘飘姑娘,此事非儿戏,望你不要轻言!” 影飘飘依然是满脸的不在乎,答道:“我没有说谎啊,你们一提到舞阳城,我就想起来,之前去偷过一场排场很大的宴席来着。” 林忠怒而不语,春公子开口问道:“既是如此,那我问你,那场寿宴具体是哪一天?” 影飘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哪记得啊?” 春公子又问道:“那当天你盗走的金银玉器都有哪些,价值几何,这总该记得了吧?” 影飘飘支支吾吾地答道:“好像是有一堆亮闪闪的盘子碟子之类的,价值嘛……反正那个月我好像蛮轻松就达标了,想来应该很值钱吧。” “这也不知,那也不清楚,你明明就是随口乱编,想要为齐恭脱罪!”春公子反驳道。 影飘飘噘着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虽然不记得是哪一天,偷过什么金银,可是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偷吃的东西,有桂花乳猪、香爆十三鲜、澳港帝王龙虾、汉白豆腐水晶、飞天酱鸭、福寿九连环……” “够了!”春公子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影飘飘,“你说的这些都是大富人家寿宴上常见的菜式,并不足为证!” 影飘飘不悦道:“可是人家就记得这些啊,你说不算就不算啦?” 春公子眼神一变,开口说道:“那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说出当天寿宴桌上摆的是何种酒,我就相信你!” 影飘飘皱着眉头道:“我又不喝酒,哪里会注意啊?” 春公子的脸上闪过一丝轻笑,又道:“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三年陈酿的雪山花雕,另一个是五年陈酿的烈原醇,你好好想想,那天桌上摆放的是哪一种?” 我心知春公子话中有诈,舞阳城当地喜喝花雕,而烈原醇是只有北陆人才喜喝的烈酒,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猜是第一个,但答案显然不会是这么简单。 影飘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大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 春公子笑问道:“哦,想起来是哪种酒了?” 影飘飘直视着春公子的双眼,自信地答道:“那天桌上根本没有摆酒!” 春公子笑不出来了,一旁的林七七忍不住问道:“这么气派的寿宴,怎么可能没有摆酒?” 影飘飘耸耸肩答道:“我哪知道啊,那天本来还想给老爹带两坛好酒回去的,可找了半天都没有,不过那些菜品真是没话说,我每样都尝了好多,现在都记得那些滋味,你们要不要再考考我啊?” 春公子默而不语,于是林忠发话了:“小春,她说的可属实?” 春公子叹了口气,道:“的确属实,周大旺的母亲信奉西天真教,严禁家中饮酒,所以寿宴上并无摆放。” 林忠的眉头锁得像个铁秤砣,伸手要过了春公子手上的案宗,亲自翻看了一下,又向影飘飘问了几个有关菜品的问题,每个都涉及到常人不会注意的细节,而且还设置了陷阱,但不出我所料,一提到吃的,这丫头果然对答如流,还不停地加入自己的分析和见解,她描述的细节如此具体,简直就好像把整场寿宴都摆在了我们面前一样。 天下第一神捕也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我在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对他们来说“影飘飘”的身份是卧底,偷盗是不得已的正当行为,林忠也不能因为这个为难她。而证明了齐恭的清白,他若没有说谎,那些偷盗余粮的小案子可能根本就没有立案,缺少确凿证据,六扇门也难以定罪,只要能顺利放走齐恭,了却影飘飘的心愿,今晚就总算能够蒙混过关了。 果然林忠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案宗集。我知道他已经准备放走齐恭了,可就在这时,这个老人的脸色突然一变,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正要放下案宗的手猛地青筋暴起,只见他又使劲打开了案宗,死死盯着上面,那眼神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被吓住的显然不止一个人,林七七关切地问道:“爹爹,怎么了?” 林忠没有理会她,而是抬起头死死盯着影飘飘,一字一顿地问道:“影飘飘,这场寿宴窃案,果真是你亲手做的?” 虽然气氛异常紧张,但影飘飘依然坚定地答道:“没错,就是我!” 林忠的眼神变了,那眼神让我终生难忘,仿佛是临刑前的刽子手看向死囚的最后一眼,跟今日白天时那猎人般的犀利不同,现在他的眼中只有彻底的敌意! 未及我们有任何动作,林忠已化作一道闪电扑来,千钧一发之际我做出了正确的反应——束手就擒。 此时如果贸然使出“空痕术”,不仅挡不住起了杀心的林忠,更会暴露身份,那样就连最后一丝的生机都没有了。我虽然还没想清楚林忠到底发现了什么破绽,但此时绝不能跟他彻底撕破脸。 果然林忠只是封住了我的几处大穴,让我动弹不得。然后转过去一把抓住了影飘飘的手腕。看来即使是天下第一神捕,也对影飘飘身上的宝甲颇有忌惮。 春公子和林七七随后也围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我们俩捆成了粽子。 制服了我们之后,林忠的神色并没有变得好看一些,仍是一脸铁青向两人吩咐道:“小春,你去取捆仙绳先将风肠绑上,找到最近的九龙镇妖车之前每两个时辰重新封一次他的穴道,那个昏迷的齐恭也同样封住穴道,这两人都由你负责看管;七七,你先带影飘飘到自己房间,小心除去她身上的宝甲,再带她回来见我。” 吩咐完这些之后,这个老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静静地坐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林七七虽然面露担忧之色,但还是很顺从地带走了影飘飘。春公子更是身手利索地跑了个来回,手上正拿着货真价实的捆仙绳。 捆仙绳常常被人与盘龙丝混淆,但事实上它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捆仙绳之所以能够死死地捆住目标,并不是因为有弹性,而是因为它有记忆!只要捆住了目标,捆仙绳会精确地记住捆绑的角度和姿势,任何尝试脱逃的动作都只会让自己被绑得更紧。所以这种罕见的绳索是仅次于九龙镇妖车的捕具,其价值更是盘龙丝的十倍,只有最高等的捕快才会携带,天下也绝少有人能够独立地挣脱。 春公子竟一下带来了两根捆仙绳,全数用在了我的身上。 接着我和齐恭两人被春公子一肩一个地扛了起来,一路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们被毫不客气地丢到墙角,春公子又检查了一下我们的穴道,便不再理会,一个人坐到床上闭目养神去了。 我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们仍然以为我是风肠,所以林忠才敢放心将我交给春公子看管。捆仙绳确实是不凡的捕具,但在“空痕术”的面前,绝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困得住我,目前唯一的麻烦是被封锁的穴道。 好在之前跟方休斗智时已经有了用“空痕术”解穴的经验,我凝神静息,将预先藏在身上的细针依次转移到各大穴位处,虽然效果不如以指力点穴,但配合我自己暗运真气,很快就冲开了全身的穴道。 接着我再如法炮制,将细针转移到身旁齐恭的风池穴,先刺激他醒了过来,接着又去解开了他身上大半的穴道。刚醒来的齐恭并没有如我所料地马上动起来,看来他并没有运气配合,我心里暗暗想到:难道他并没有身怀武功? 但此时他还是睁开了眼,迷惑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身上的穴道虽然没有完全解开,但脖颈处却已经可以有略微的动作。警觉的春公子果然马上发现了他的异样,马上走近来查探,他应该正在奇怪为何自己并没有留手,齐恭却还是这么快就醒来了。所以春公子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齐恭身上,而我一直保持着被捆的姿势纹丝不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 狂气的爆发或许只有百分之一脉,“空痕术”断绳,右手点穴,春公子完全没有料到我竟能如此轻易地出手,丝毫没有防备便已被我制住。 我又赶紧补上几指,封住他全身大穴,再把他放到床上,用被子盖起来。这才回身收拾起那两根捆仙绳,虽然已经被我废掉,但断绳的证据绝不能留给林忠。 接着我解开了齐恭身上的穴,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等在这里。” 齐恭乖乖地点了点头。 终于完成了第一步,但凶险刚刚开始,我虽然已有计策,但对手是天下第一神捕,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我在房中寻得笔纸,撕下一张纸条写上了几句话。然后推门而出,来到走廊,这里是客栈的东厢,一排共有四个房间,显然住的应该是四季公子,我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踪,因为偷偷摸摸的举动反而会招来这些神捕的注意。而故意发出一些正常的声音,让他们以为是春公子在出入,我却果然安全过关,来到了林忠父女所在的西厢。 林七七的房间应该离林忠不远,我轻易便找到了,此时,真正的考验才要到来。我深吸一口气,以极轻的动作推开门一看,天助我也! 影飘飘的半个身子被牢牢地绑在床上。而林七七背对着大门,正要去脱她另一半的衣服。我轻声滑到林七七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隔壁也突然有了动静,看来还是引起了林忠的注意,时间紧迫,我出手如电,切开影飘飘身上的绳子,将之前写好的纸条塞到她的手里,示意她先躺在床上不要动,再抓过被子盖上她的脸。然后将动弹不得的林七七背了起来,抓紧时间纵身一跃,硬是顶破了房瓦逃了出去。 就在此时林忠破窗而入! 时机刚刚好,林忠只看到我背着一个女人逃到了房顶,而床上躺着另一个。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我救走了影飘飘,留下了林七七,再加上时间紧迫,他绝不会先去查探床上的人,定是先来追我。 果然不出所料,我背着林七七狂奔出一丈远时,感到身后一股无形的压力逼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忠追了出来。 奔出三丈远时,身后传来一声响箭,我知道那是林忠在发信号,余下的四季公子肯定也会马上跟来。但我不敢回头,只有拼了命地狂奔。速度!这便是我唯一能抗衡天下第一神捕的武器。 月光下的姑苏城已四下寂静,夜色中放开大步奔跑的我心情格外畅快。周苍宁的情报果然准确,只要保持二十步的距离,林忠的“天地执法场”便不会有影响。而在他的英气影响范围之外,我在速度上就有优势,十一年前的“天下第一速”也绝非浪得虚名! 就这样我和林忠一逃一追,跨过了大半个姑苏城,背着一个人仍然略有优势这件事让我得意不已,但我并没有急于甩开林忠,因为我要确定另外三个人是否也追了出来。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林忠应该已经从发型和衣服上看出我带走的是林七七了,如果他刚才的响箭是求援的信号,那他现在肯定也后悔叫出了另外三个四季公子,因为根据周苍宁的情报,四季公子中只有“闻夏听荷”修炼的是速派狂气,在这样高速的追击中,秋冬两公子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但他现在骑虎难下,即使心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追下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感到身后又多了一个人,此人的速度竟比林忠还要快,渐渐逼近了我的身后。 “不可轻敌,阻他脚步,等我追上!”林忠的声音传来。显然是说给新来的这人听的。 那人应了一声,加快脚步靠近了我。 我一面发足狂奔,一面凝神戒备着身后,追赶之人越来越近,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五步! 突然,一阵破风声响起,我猛然侧身,一样东西将将擦过肩膀,扎进地面。 夏公子来了! 这是他射出的第一根盘龙丝,我险险避过,若是再让他继续追赶,等“天地盘丝功”完全施展开来,我就毫无机会了。好在我们已经跟林忠拉开了足够的距离,而且前面就是跨过外城河的干将桥,我脱身的机会也终于来到了。 奔到桥中,我忽然头也不回地将背上的林七七甩向了河中,这一招虽然卑鄙,但效果奇佳,夏公子毫不犹豫地大喊了一声“师妹”,便奋不顾身地扑出去救林七七了。他这一停顿,而我又卸去了负担,马上爆发出全力,只三步就冲到了十丈开外,一转弯便甩开了他们。 脱逃成功!夏公子果然对林七七暗生情愫,周苍宁的情报依然准确得可怕。但我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若是秋冬二公子没有追出来,那将还有一场一对三的恶战。我丝毫不吝惜体力的流失,保持着最快的脚程,转眼就来到了与干将桥并排的莫邪桥,又折返了回去。为了避免遇上其他追兵,我沿着一条不同的路线,又奔回了客栈。 我毫不避讳地径直冲到了东厢,一眼便看到有三个房间的门被从内至外地撞开了,而只有春公子的房门还完好如初地关着,心中不禁大喜。于是脚下不停步,直接冲进了春公子的房间,齐恭已经不在了。我再跑到床前掀开被子一看,春公子果然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来这是最好的情况,另外三名公子听到响箭后全都选择第一时间撞开门冲出去追我了,并没有人来这里看一眼,那么影飘飘应该已经按照我留下纸条上的指示带走了齐恭。 我心下大喜,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瞥到桌腿边竟有一个纸团,心想定是影飘飘走时匆忙,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下的,慌忙捡起来塞进怀中,心里暗暗骂道,那臭丫头竟将这么重要的证据丢在这里,回去真要好好教训她一下。 算算林忠他们的脚程,还有一点时间,于是我急急奔到西厢,窜进林忠的房间,桌上赫然放着那本案宗集,大喜过望之下,我将其揣入怀中便奔出了客栈,消失在姑苏的夜色中。 计划完美成功! 影飘飘和齐恭应该按照纸条的指示等在南门外,我一路奔去,心情是说不出的舒畅,刚出城门,便掏出那个纸团,展开来准备销毁,但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这确实是我留下的纸条,正面的确有我的笔迹,可是在纸条的背面,却写着另一个人的字! 字数虽不多,每一个却都触目惊心。原本是娟秀的字体,看在眼中却如同毒蛇一般可怖。 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话:“月下聚会为虚,林府偷盗是真!” 第五十二章 意外证据 - 摩登侠盗 - 杨晓残 影飘飘竟真的是内鬼!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我虽然对她的笔迹并不熟悉,但刚才那样的情形下,除了影飘飘,再没有第二个人可能在纸条上留下信息了。 出城之路本该是惬意轻松,但这段路却走得步履沉重。 如果影飘飘真的是内鬼,那她为何不配合林忠擒住我?怕是嫌我份量不够,想要骗取信任继续留在侠盗盟内,找机会将更多核心成员一网打尽!这个女人的演技着实太高明,若不是我离奇地去而复返,发现了她留在春公子房里的纸条,恐怕现在也根本不会怀疑她。 想起往事种种,我心里不由得更加沉重,虽然与影飘飘认识不久,但心里对她已经有了一份异样的情感,现今回想起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中时时刻刻隐藏着的阴谋和黑暗,挫败感无以复加。 冷月,残云,姑苏城南门外。一棵树下等待着一男一女。树上藏着一个被点了穴道的风侠。 我的怒气发泄到了脚步上,“速派”狂气爆发,甚至比刚才逃离林忠时还要更快。影飘飘和齐恭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已不能动弹了。 制住二人之后,我怒气冲冲地将纸条甩到影飘飘面前,面色冰冷地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影飘飘面色苍白,齐恭一脸惶恐和迷茫。 影飘飘终于挤出一句话:“老大,对不起。” 我怒气难平,问道:“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影飘飘抿着嘴不说话。 我稳了一下心神,继续说道:“铁证如山,你果然是六扇门的内鬼!” 影飘飘忽然抬起头,坚定地说:“不,我不是!” “那你为何偷偷给林忠留信,出卖我的计划?”我厉声喝道。 “我……”影飘飘欲言又止。 我怒视着她,却迟迟等不到一个解释,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风大侠,请听我一言。” 是旁边的齐恭,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讲!” 齐恭小心道:“风大侠,小生虽然是个外人,也搞不清楚飘飘姑娘跟您有什么误会,但小生可以保证,飘飘姑娘绝对没有害你之心!” “你又凭什么保证?”我问道。 齐恭答道:“之前在客栈,飘飘姑娘救出小生后就让我一个人先走,她担心您的安危想要留下,是我硬拉着她才一起逃出来的。到了这里她更加不放心,几次想跑回去接应,刚才您若晚来一会儿,小生也拉不住她了。” 我一时无语,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还是影飘飘打破了僵局,说道:“老大,你若是真的信不过我,就把我送到总舵发落好了,飘飘自认问心无愧,相信早晚有一天会还我一个清白!” 我咬紧了牙关,内心剧烈斗争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口气,挥手解开了这两人的穴位。 我无力地说:“你们走吧。” 影飘飘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着她望着我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泪光。 “老大,这样放我走好吗?”影飘飘问道。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们马上消失吧。” 于是他们走了。 影飘飘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我曾有过那么一丝犹豫,但终于还是控制住了,分离终成定局。 我终究还是下不了狠心,又不敢再留影飘飘在身边,或许这样才是更好的结局吧。 呆立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树上还放着风皮,需要马上转移。 但当我跃上树枝时,才发现风皮根本不在这里! 看来我低估了这个人的本事,无论是他自己解开了穴位,还是另有同伴,此刻的不告而别也宣告了他不再信任我,想问出更多的情报是没可能了。 东方天已发白,现如今我又孤身一人了。幸好还有鸡蛋陪我,在藏马的地方牵走它时,这匹神骏似乎也显得有些悲伤,少了影飘飘的小红马,它也落寞了。 但我别无选择,看清了影飘飘他们离开的脚印,我选择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离开姑苏城几十里了,我才想起来那本冒险从林忠房间偷来的案宗。我之所以无论如何都想看一眼这本案宗,主要还是因为林忠那突然转变的态度。昨夜原本一切都应该能顺利过关了,虽然影飘飘是因为个人原因想要救走齐恭,但只要她能证明是自己犯下了舞阳寿宴案,洗清齐恭的清白,林忠也不会过分追究。但结果却是让林忠一反常态马上翻脸,这是我最无法理解的。 案宗的内容极其普通,就是记载了一些案发当天的细节,我拼命回忆昨夜影飘飘的回答,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我准备放弃时,忽然看到案宗卷头的一行字:七月初七,舞阳周家寿宴失窃…… 七月初七! 原来这才是最关键的真相!我像是被晴天霹雳劈中了一般,影飘飘在七月初七那天身在舞阳城!所以当天在广封府与林忠密谋的就绝不是她,而是易容成影飘飘的风皮! 林忠正是发现了这个时间上的矛盾,才意识到最早与自己密谋的“影飘飘”并不是眼前这个人,这直接摧毁了他对我们的全部信任,所以才会马上动手,这些线索终于可以串联起来了。 这样也证明了这一切都是风皮一个人的栽赃嫁祸,他先是以影飘飘的形象与林忠接触,获得信任之后再设计了昨天这场混战,而他的真实目的仍然是个谜。 错了,错了,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无论风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可以确定他针对的是影飘飘,而这个时候我却把她从自己身边赶走了! 我一刻都没有停歇,也顾不上光天化日是否会惹人注目,疯狂地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但寻踪追记不是我的强项,影飘飘他们的脚印经过了半天的时间也变得模糊难辨,我彻底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姑苏。 不知道找了多久,天色又开始被黑暗笼罩,我的内心被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包围,不仅仅是对自己判断错误的愧疚,更仿佛是受本能的驱使,我不眠不休、不食不饮地找,但一无所获。 当我感觉到口干舌燥,甚至有些眩晕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街道,灯火很稀少,应该是附近的小县城。时间过了四更天,人困马乏,我终于强迫自己放缓了脚步。 这里是常树,还是坤山,一下子也分辨不出,但冷静下来之后,我仔细权衡了一下,毕竟人海茫茫,要找到他们俩也不能急于一时。而且眼前随时有可能遇到强敌,要保持身体状态才能有备无患,所以应该先解决温饱问题,可是这大半夜的让我去哪里找吃的? 正犯愁时,忽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似乎是汤面一类的小吃。我兴冲冲地循着味道而去,终于发现一个幽深的小巷中亮着灯光,似乎有家小店开着门,隐隐还传来了一些人声。 这么晚还开着门的小店,肯定有问题,但饥肠辘辘的我已顾不上那么多,牵着马就走了过去。 然而命运有时就是这样神奇,远远的,我看到那家小店的门口拴着一批红色的骏马。 飞奔过去,还没进店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老板的声音:“两位客官真是食神下凡,今天晚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咱是小本生意,二位连着吃了二百一十七碗面,天都快亮了,还是请先把账结了吧。” 一个女孩忽然叫道:“哎呀,早先的叫花鸡吃得太开心,我身上没剩多少银两啦!宝山,你身上还有钱吗?” 另一个人回答道:“小生……小生也……” 只听得老板“啪”的一拍桌子,叫道:“两位莫不是想赖账?你们别看老汉我好欺负,想当年爷爷可是在少林寺习过武的!” 我终于忍耐不住推门而入,在两人的惊呼声中,将一大锭银子拍在桌上,开心地说道:“老板,还有多少面都端上来,这顿我请了!” 最终,我们三个人踏上了旅途。 虽然还留下了种种疑点,但这一段风波总算平息了,我的心思又回到了千古名画的争夺上。虽然离三月之期还有足够的时间,但我们刚刚趁着林家的介入甩掉了风足和风耳,他们失了我的踪迹,肯定比我更心急,但不能确定他俩是否有魄力直接前去君卫,所以我的动作一定要更快。 我们马不停蹄地跑了十天,这两匹神骏的耐力展露无余,齐恭换了三匹马,还总是落后于我们。抵达君卫后,我连口水都没喝,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草鞋王家的府邸,开始踩点。这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趁另外两名风侠还没来之前尽快动手的念头。 但是仅仅踩点了一炷香之后,我就彻底打消了独自出手的念头。 理由很简单:集合我们三人之力,偷出千古名画的可能性,大概有十分之一!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