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离金丹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听说了吗?楚清辞偷了凝血珠,现在正在青云巅受罚呢!” “你说的是楚门主的假女儿楚清辞?那凝血珠不是给何皎皎养身子用的吗?楚清辞怎么会去偷凝血珠?” “嫉妒呗,自从楚门主把何皎皎这个真女儿认回来,这宗门里哪儿还有她楚清辞的事?能给她口饭吃,让她有荣幸当何师妹的人形血包都算抬举她了,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就是!此等毒妇,别说是取她心头血,就是剖她金丹,废她修为,也是她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天衍宗,青云巅上。 一名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女子被绞手链拴在瑶池柱上,平日里精致如瓷的脸上此时竟毫无半点血色,因为受刑而流的血也凝成了一抹抹鲜艳的红,沾染了素白的衣衫。 但即便如此,她那张苍白的嘴唇依旧在念念有词地为自己辩驳:“我……我没有偷,偷凝血珠,请……请门主,明,明鉴。” “楚清辞,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狡辩吗?” “就是!六师妹,你真是糊涂啊!竟然做出偷血凝珠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枉费师父对你这么好!” 此时说话的,是她的二师兄宋庭安。 记忆里,宋庭安对她是很好的。 从小她要什么,只要宋庭安有的,都会毫不犹豫地送给她,哪怕宋庭安没有,宋庭安也会想方设法将东西弄到手,再双手奉上献给她。 作为楚怀风唯一的女儿,楚清辞在这宗门里可以说是被宠着长大的。 楚怀风疼她,师兄们对她也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可这一切,在得知她是被楚怀风抱错的孩子,并且把何皎皎认回来以后,全都变了。 楚怀风嘴里说着对她还跟从前一样,实际上在将何皎皎认回来的那一刻,楚怀风便将对她的疼爱全数转移到了何皎皎的身上。 只要是何皎皎想要的,即便是她从小住惯了的房间,也会因为何皎皎的一句‘我喜欢’,她就必须连夜搬离,将房间腾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怀风再也没正眼瞧过她。 楚清辞对他的称呼也从最亲密无间的‘爹爹’变成了疏离的‘楚门主’。 她不是没感觉到,随着楚怀风对她的冷淡,同门的师兄师姐们对她的态度也变得爱答不理,但对于这个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她是有感情的。 因此当楚怀风提出,让她取心头血来给何皎皎养身子时,说她是为了报恩也好,顾念旧情也罢,楚清辞同意了。 起初,确实如楚怀风所说,血只是几滴几滴地取,虽然疼,但将养几日便不会有什么事。 可后来,取血量越来越大,次数越来越频繁,好几次她连伤口都还没愈合,刀子便又在结痂的地方捅进去。 事后楚怀风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补血的汤药,哪怕她去求,也只得到楚怀风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冷笑讽刺:“矫情。” 倘若不是凭着一身不错的修为,她估计早就命丧床榻。 而这一切,终于在楚清辞发现何皎皎用她的心头血作为修习邪道的养料后,宣告结束。 她原以为,她把这件事告诉楚怀风,楚怀风即便不严惩何皎皎,也会制止她的行径。 没想到楚怀风连查都不查,当即就断定是她楚清辞不愿割取心头血供养何皎皎,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而何皎皎为了掩灭自己修行邪道的事实,转头就把凝血珠震碎,并栽赃陷害说是楚清辞做的。 瑶池柱上,楚清辞睁着琉璃般易碎的眸子,没什么血色的双唇微微张合着,眸光定格在楚怀风的身上:“师,父……我,我没有……” 耳边仍是宋庭安表面好言相劝,实际指责的声音。 “六师妹,就算师父把何师妹认了回来,大家对你不是跟从前一样好吗?” “不过是让你取几滴心头血炼成凝血珠给何师妹养身子,你就算不乐意,也不至于把血凝珠偷走掐碎,得不到就毁掉吧?” 闻言,一直没说话的大师兄陆衔舟倏的冷笑了一声,朝楚怀风作揖鞠躬:“二师弟此言甚是。师父,六师妹此等行径,与残害宗门同胞无异,恳请师父从重处罚!” “是啊师父!依我看啊,就该剖了这贱人的金丹,废了她的修为!反正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就是我们天衍宗赐给她的!” “没了我们天衍宗,她楚清辞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毒害何师妹,师父,对待这样伤害何师妹的人,您一定不能心慈手软啊!” 这些明明都是以前待她极好的师兄师姐们,可此时,楚清辞在他们的眼里只看到了满满的憎恨和厌恶。 而站在楚怀风身边的始作俑者何皎皎,则眼底藏笑,挑衅般地朝楚清辞勾出一抹得逞的阴笑,在众人面前却端着一副柔弱又可怜的模样,红着眼眶,甚至不惜跪地,佯装为楚清辞求情。 “爹爹,阿辞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皎皎知道您是心疼我从小流落在外,在外漂泊的这些年,没吃过一顿好饭,还要经常遭主家的打骂,想要补偿我……” 说着,何皎皎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还未渗出的眼泪,继续道,“所以才会忽略了对阿辞姐姐,但皎皎相信,阿辞姐姐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即便阿辞姐姐真的做了什么,那也一定是皎皎的不对,爹爹,您就不要罚阿辞姐姐了,好不好?” 因为抱错了孩子,导致何皎皎流落在外这件事一直是楚怀风心里的一根刺。 没将楚清辞从宗门里赶出来,一是为了他在外对人慈爱的名声,二也为了能取楚清辞的心头血。 何皎皎这一求情,便让他看向楚清辞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厌恶。 将跪在地上的何皎皎扶起,好言劝慰了几句,楚怀风定了定神,沉吟片刻,从嘴里吐出的言语竟不带一点感情,只剩冰冷的命令。 像针般,将楚清辞刺得遍体生寒。 “衔舟说的不错。” “楚清辞犯下残害宗门同胞的大罪,按照宗门例律,当斩。” “但念在她从我膝下长大,即便与我毫无血缘关系,也尚有师徒情分在。” “今日看在皎皎为你求情的份上,本宗主便大发慈悲,饶你一条性命。” “刑罚从轻,今日剖你金丹,废你全身修为,算是还了我天衍宗这些年对你的养育之恩。” “自此之后,你楚清辞不再是我天衍宗的弟子,与我天衍宗再无干系。” 情丝抽离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行刑——” 随着楚怀风的一声令下,瑶池柱上,楚清辞被碎发半遮的视线里,是昔日与她交好的同宗师兄们的欢呼。 “唉,门主到底还是太仁慈了,楚清辞做出这种事情,门主竟然还饶她一条性命。” “要我说啊,这楚清辞就应该被挫骨扬灰,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门主还是顾念养育之情吧,就是苦了何师妹,从小漂泊在外就算了,回到宗门里还要被楚清辞这个假女儿狐假虎威的欺负。” 提到何皎皎,师门的众人便都忍不住朝何皎皎递过去心疼的神色,何皎皎见状,抬手用袖口的布料掩了掩眼角,遮住了半边的脸,声音微微轻喘,似带了哭腔:“大家别说了。” “都是同宗族的兄弟姐妹,一定是皎皎哪里做的不好,才会惹得阿辞姐姐这样,她一定不是有意的。” 我见犹怜的模样好不可怜,惹得同宗族的师兄姐们立马就开始安慰她。 “嗐,何师妹,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楚清辞欺负成这样。” “就是啊,何师妹,你是不知道,这楚清辞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仗着自己是楚门主的女儿,在这宗门里就飞扬跋扈的,我们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她罢了。” “要是门主当初没抱错就好了,何师妹这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我都不敢想象,要是何师妹能从小与我们一同长大,会是多美好的一副光景。” 飞扬跋扈么? 原来,她自以为的活泼和肆意,在他们的眼里,是碍于楚怀风的面子,不敢反抗的跋扈。 不堪入耳的指责没有因为瑶池的距离而被削弱,一句句像当初割心头血时的刀尖,剜得她说不出话来。 只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疼—— 好疼。 剖离金丹对修仙之人来说本就是极为痛苦的事情,为了减轻痛苦,一般会给剖离金丹的人服用一些麻醉的药物。 但此时,大抵是为了惩罚楚清辞,整个刑罚楚怀风根本没考虑过要给她注射或者服用任何的麻醉药物,楚清辞只能生生地扛着。 因为没有麻醉的原因,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一点点的流逝,抽离。 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额头上的细汗顺着脸颊和下颌线流进身上仅剩的里衣,因为疼痛,她只能双手握成拳,企图以此来减轻痛苦。 她的身体不住地开始挣扎,抽搐,若不是瑶池柱上的铁链将她死死地扣住,让她几乎动弹不得,就连楚清辞自己都不知道,她会因为这样的酷刑,摆出何种难堪的姿态。 偏偏,在她恍惚又模糊的视线里,如跑马灯一晃而过的,竟然只有同门师兄师姐们的拍手叫好,还有对她的诅咒。 诅咒她不得好死。 诅咒她下地狱。 “啊!呃……” 剖离金丹的痛苦还未结束,楚清辞便感觉心口传来一阵钝痛。 怎,怎么会…… 几乎要变得昏暗的视线里,楚清辞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把插在自己心口的剑。 那是她的佩剑,霜泠。 修仙之人一般都会配有自己的法器,而想要法器听从自己的命令,就需要驯服它,让法器认主。 霜泠是楚清辞一直以来的佩剑,自然是认过主的。 怎么会这样? 莫非,是因为剖离了金丹,她没了内力,便控不住霜泠了么? 混沌不堪的思绪还在徘徊,楚清辞便听到瑶池柱下传来的声响。 “霜泠?那不是楚清辞的佩剑吗?怎么会伤她?” “呵,怕是霜泠自己都看不过眼,想要弑主了吧!” “啧,不过这也不怪霜泠,本来霜泠就是楚清辞从二师兄手里抢过去的,后来二师兄让她送给何师妹,她也没答应。” “剑都是有剑灵的,说不定霜泠根本就不想认她这个主,被逼无奈罢了。” 好疼。 就连楚清辞自己都分不清,她遍布全身的疼痛到底是因为剖离金丹还是因为霜泠对着心口的那一剑,又或是因为昔日同宗门的冷言谩骂。 她大概,快要死了吧…… 真的会下地狱么? 太过剧烈的痛感已经让楚清辞的思绪陷入了严重的混沌,周遭似乎只剩下一片漆黑,望不到边,也没有光。 可她还不想死。 她还有很多事情想做。 她还想去很多地方,去见见山,看看海。 从前跟着楚怀风出去的时候,为了让楚怀风高兴,她总是循规蹈矩,不敢逾越其他地方半步,自然也没见过真正的山,看过真正的海。 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太疼了。 以至于当脑海里传来那抹陌生,似是幻觉的声量时,楚清辞下意识地觉得,她或许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检测到宿主的疼痛值已达到巅峰值,符合抽离情丝的标准。” “请问宿主是否愿意剥离情丝,以减轻宿体的痛苦?” 什么宿体?情丝? “抽离情丝的代价是宿体会变得无情无爱,请问宿主是否愿意?” 迷蒙的思绪里,楚清辞就连这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濒死前的幻觉都分不清。 几乎是下意识的,仅凭着残存不多的求生意志,她张了张嘴,用一种气如柔丝,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量吼了出来:“我愿意!我愿意——” “叮,系统已接收到宿主强烈的求生意念。” “现在开始为宿主抽离情丝。” “啊——” 倏的,剧烈的疼痛侵袭心脏,让楚清辞原本已经不清明的精神变得更加恍惚。 抽离情丝的痛苦一点都不比剖离金丹少,饶是楚清辞修为再高,在经历了金丹的剖离和长时间,几乎不间断的割取心头血后,她的身体早就因为这种不人的待遇变得破败不堪。 因为剖离金丹而寸断的筋脉让她连握拳这么简单的动作都维持不住,只能用仅存的气力,靠下意识咬牙这样的动作缓解痛苦。 被拴在瑶池柱上的身体单薄孱弱,涔涔的阴汗浸润了衣衫,凌乱的碎发黏住侧脸,也遮住了她本模糊不清的视线。 她或许……已经死了吧? 终于要结束了么? 她昏死过去。 “裴礼”“道歉”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魔界,九幽殿内。 一名头发浓稠如墨的男子正倚在床边,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床榻上的女孩。 只见他双眸浑圆,眼尾却微微上挑,殷红的唇色将他本就白皙的肤色衬得几欲泛光。 明明是带着些许妖孽魔气的长相,偏又被那双状似无辜的眸子给掩了下去。 盯着床榻上的人看了一会儿,男子拂了拂散在额前的碎发,简单的动作平添了几分随性:“血魔医,你确定么?” 薄唇挤出的声量低磁,语调似是轻佻,却因为他询问的很认真,语调间便多了几分较真的意味,带了些许少年气。 “回魔尊大人的话,属下确信。” “这姑娘的长相哪怕不说与绮华夫人有十分的相像,也有八分。” “属下确信,这姑娘定然就是绮华夫人遗落在外的女儿。” 竟然有八分相似么? 闻言,男子微微怔愣,目光定格在女孩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过后,视线打量般的在女孩身上游走了一遭。 想起七日前的情景,男子当即便皱起了眉。 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才会将身体弄得如此破败不堪? 全身筋脉寸断,内里虚空,若是修仙之人,那必然是被剖了金丹。 胸口那处还淌着血,将她带回来时,若不是还有些求生的意识,怕是在半路就会命丧黄泉。 更令人想不通的,是她心口上密密麻麻的刀口。 虽不致命,落刀也掌握着分寸,像是在刻意留她性命,但这往往会是更非人的折磨。 还有的,就是…… “奇怪,太奇怪了……” 七日前,血魔医把着脉,眉头紧锁着,与男子对视了好久,才斟酌道,“这姑娘竟然连情丝都抽离了八分。” “何为抽离情丝?” “尊上,修仙之人在经历极致的痛苦的刑罚时,若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求生意识,便会绝处求生地选择抽离情丝,以此来减轻痛苦。” “但这也需要契机,要看机缘。” 说着,血魔医叹了叹气:“这姑娘,也算是命大。” 血魔医摇摇头,把好了脉,便将女孩的手塞回到被子里,将被角掩好。 而坐在床侧的男子,则在将女孩打量了个遍后,轻声呢喃了一句:“是么?” “那既然是故人之女,那便将她留下,好好将养吧。” “只是要劳烦血魔医了。” 可命虽然捡回来了,也在床上将养了七日,那张小脸依旧苍白无血色,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若不是血魔医一直用药材将命吊着,床榻上的人约莫早就见了阎王。 疼。 好疼…… 全身像被鞭笞过般,是疼得连五脏六腑都几乎要呕出来才罢休的痛。 麻木的痛感遍布全身,楚清辞勉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不清的废墟。 她这是在哪? 她死了么? 叫停她混沌思绪的,是一抹说不上清冷,甚至是有点清亮的声音:“姑娘,你醒了?” 在楚清辞逐渐变得清晰的视线里,她对上了一双浑圆的眸子。 只是那双眸子的主人全身邪气,透出来气质与他那双无害的双眸浑然不搭。 可他说话的声音却是温柔的:“姑娘,你还好么?” 眼前人古怪的气息让楚清辞的眸子带上了打量的戒备,好一会儿,楚清辞才挤出了一个字:“……水。” 她已经很久没喝水了,干涸的嗓子连说话都有种拖行重物时摩擦地面的砂砾感,那人却不在意,只是点点头,给她递过来一杯水,抵在她的唇边。 而后在她充满戒备的眼神下,轻声嘱咐了一句:“姑娘,慢些喝。” 几口水下去,楚清辞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这里……”带着打量的目光在周遭的废墟上绕了一圈:“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魔界。” 魔界?! 倘若说方才楚清辞已经卸下了些许防备,在听到魔界二字时,她便又将全身的防备裹紧。 从前她还是楚怀风的女儿时,楚怀风对她也是毫不吝惜的赐教,她自然也被楚怀风从小教导,说魔教是无恶不作的邪教。 “是,”男子自然能感觉到她在听到‘魔界’这两个字之后的变化,但他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是一如既往的和缓:“姑娘放心,我既救了你,便不会害你。” 他声音缓缓,对上楚清辞那没有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打消戒备的神色,再次保证道,“姑娘身体孱弱,暂且放心将养吧。”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眨了眨眼,下意识脱口而出:“本尊……” 可话语只脱口而出了两个字,对方又生生咽了回去。 对上楚清辞那双仍就充满戒备,或许还带着一点儿惊惧害怕的明眸,男子抿了抿唇,思忖了一阵。 像是怕吓着她,再次开口,男子转而道,“……在下裴礼。” 而事实上,说楚清辞带着戒备是真,毕竟周遭无论是人还是事,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但害怕和恐惧却假。 笑话,在经历了宗门背叛,宗门同胞唾弃,甚至一个个在她受尽酷刑时,仍恨不得叫嚣着让她去死,若不是她身处险象仍然求生,她大概早就死在瑶池柱上了。 经历过这些,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在听了对方带着善意,像怕吓着她似的话语后,楚清辞先是一怔,过后,便很快接受了自己不仅被宗门同族残害,还被魔教中人救了的事实。 而眼前的这个魔教中人,不出意外,大抵就是宗门长老口中恨不得诛之而后快的魔教魔尊。 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楚清辞缓了缓神,不仅没觉得害怕,反倒生出了一种泰然处之的感觉来。 盯着裴礼看了一阵,好久,似是觉得这人处处克制,怕吓着她的模样实在可爱,楚清辞忽然笑了一下,目光盈盈地望着他:“你叫裴礼?” 眼前的人愣了愣,点点头。 楚清辞嘴角上勾的弧度更深了:“赔礼道歉?” 闻言,眼前的人更愣了。 好半响,那人才木木地应了一声:“……嗯。” 随后,裴礼张口说话的模样很认真,望着楚清辞的目光也很诚恳。 轻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楚清辞:“……” 裴礼,我的佩剑在天衍宗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由于身上还带着伤,没过多会儿,楚清辞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在魔界将养了一段时日,虽然因为金丹被剖的缘故,暂时无法恢复功力,但在血魔医的悉心照料下,楚清辞身上的伤也勉勉强强好了七八分。 也让楚清辞弄明白了一个事实—— 她虽是楚怀风抱错的女儿,是天衍宗的假千金,但却是魔教中人口中,十分敬重的绮华夫人的女儿,四舍五入,算是魔教的真千金。 想着,楚清辞用手腕撑着时不时就忍不住往下耷拉的脑袋,视线迅速地在目之所及处扫荡了一遍。 随即,楚清辞默默地叹了口气。 一片废墟。 周遭跟她初初醒来时没什么不同,别说有什么珠宝翡翠之类的华丽装饰,这魔界殿内,甚至连一套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就连放在主殿内的桌子和几把椅子都构不成一套,七零八落的,活像从路边垃圾堆里捡回来,勉强拼成一套,残旧程度是连装点门面都做不到的破败。 楚清辞还未将目光从主殿的那张桌子上收回,便听到耳侧有人在喊她:“楚姑娘。” 是血魔医。 自从被血魔医从鬼门关阎王殿里抢回来,血魔医可以说是风雨无阻,对她的病情至少一天有三诊。 说来也奇怪,魔界内明明是这么破旧的环境,救人的药材却从来不缺,每天喂给她的汤药如流水,毫不吝啬,且好得快。 朝血魔医点点头,楚清辞轻车熟路地将手腕从被子里抽出来,递过去。 她的腕子很白,白得几乎透明,没什么血色。 只是原本可以说是肤若凝脂,毫无瑕疵的皮肤,这会儿遍布了一道道已经结了痂的疤。 是浅浅的粉色,放在别人身上,约莫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由于楚清辞实在太白了,便让这一点点不明显粉色都成了很明显的沾染。 把完脉,血魔医将她的手腕轻轻地塞回到被子里,沉吟道,“姑娘的身子算是大好了,只是平常还要多注意一些,不可受寒。” “至于姑娘的修为……” 说到这儿,血魔医明显犹豫了一下,望着楚清辞的目光也带上了少有的同情和痛心。 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继续:“一时半会儿的,还请姑娘不要着急。” “我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姑娘恢复修为的。” 恢复,怎么恢复? 她是一个连金丹都被剖了,靠着斩断的情丝才能苟活下来的人,还哪来什么功力修为? 哪怕是在天衍宗,在她还是楚怀风的女儿时,宗门众人都宠着她,或者说,碍于楚怀风的存在而不得不让着她,忌惮她的时候,她尚且不是一个娇弱不能自理的人。 相反的,她虽然偶尔会耍点小孩子脾气,但在修炼这件事上,她对自己严格,比任何人都要严苛,功力修为自然也不在她那些师兄师姐之下。 可以说,她楚清辞的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什么吃不得苦的人。 但到底,被宗门众人讨伐,还被剖了金丹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太痛了。 想着,楚清辞瞥了一眼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勾起唇角,倏然的,轻轻笑了一下。 抬眼对上血魔医疑惑的神色,楚清辞抿了抿唇,没问怎么恢复功力的事,毕竟她知道,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血魔医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于是开口间,她只是道,“那我可以出去么?” “姑娘是说,想出这魔界?” 在楚清辞点头的瞬间,血魔医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为难,大抵是想着她现在已跟普通人无异,出了魔界,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思忖过后,也没拒绝她,只是试探着道,“这个……楚姑娘,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姑娘可以等尊上回来以后,再与尊上定夺。” 这事楚清辞不过随口一问,没有要为难血魔医的意思,闻言,她便点点头,不再强求:“好。” 只是在楚清辞的印象中,裴礼似乎很忙。 是的,裴礼,那个看上去与她年纪相仿,不过半大点儿的少年人,竟然就是他们口中人人都惧怕的魔教尊主。 不奢望立刻能见到裴礼,毕竟她虽然不知道裴礼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但总觉得,这位尊主大人有种神出鬼没的感觉。 莫不是去杀人了? 但私心里,楚清辞又觉得,不知道是不是裴礼身上的气质使然,哪怕她知道裴礼就是魔尊,她好像还是没办法将裴礼的形象和杀人联系到一起。 罢了。 反正不管裴礼每天有多忙,也一定会抽时间来看她。 她等着便是了。 只是这天也不知道裴礼到底在忙什么,楚清辞一直等到日暮降了,望着外面被渲红了的天,才等到了裴礼。 跟往常一样,一到殿内,裴礼便朝她点了点头,拉过床侧的椅子坐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阿辞觉得今天恢复的如何?” 说着,裴礼瞥了一眼楚清辞裸露在外的手腕子,是跟楚清辞眼神交汇过后,在楚清辞的示意下,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轻轻地搭上去的。 裴礼似乎也懂点医理,诊脉过后,他点了点头:“阿辞的脉象平稳了许多。” “血魔医见天的守着护着,我哪里还有不好的道理?” 许是裴礼连长相都与他的身份不搭,虽有邪气,但那双眼睛又将他衬得很无害,楚清辞便从来没怕过他。 听了楚清辞的话,裴礼也只是淡淡地笑笑,随后,便入了正题:“听血魔医说,阿辞想出去?” 果然。 血魔医虽然做不了主,但也不妨碍这老人家给裴礼传话。 想来裴礼回来之前,已经见过血魔医了。 没什么好遮掩的,楚清辞点点头,认了:“血魔医说,我的身子已经大好。” “裴礼,同为修炼之人,你一定知道,被剖了金丹,我的修为,怕是恢复不了了。” “正因这样,我才更不敢让你出去,阿辞。” 裴礼没有安慰她,毕竟这样的遭遇,再多的安慰,也不过是揭人伤疤的假情假意,闻言,楚清辞也只是不觉意外地怔了怔。 随即,楚清辞声音虽小,却还是能清晰地传到裴礼的耳里:“可是裴礼,我的佩剑还在天衍宗。” 我只等你两个时辰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修仙之人,法器与自己性命同等重要,哪怕已经没了金丹,哪怕在最后失去意识之前,印象中是霜泠朝自己刺过来的冰冷剑刃,但作为霜泠已经认了主的主人,楚清辞自问,她有义务,也有必要把霜泠带回身边。 至少…… 至少,她要弄清楚那一剑的缘由。 想着,楚清辞望向裴礼的眼神都带上了方才没有的迫切和期待。 其实她大可以不顾裴礼的想法,想走就走了,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算不上是魔教里的什么人。 但大抵是出于对裴礼的尊重,也算是对血魔医救命之恩的感谢,她并不打算不辞而别。 被楚清辞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了一阵,裴礼眉头微蹙,抿了抿唇。 就在楚清辞以为他会说出别的什么拒绝的话时,没想到裴礼犹豫这么久,最后只问出了一句:“那阿辞还会回来吗?” 声音很轻,试探的意味却重。 不是包藏祸心,是小心翼翼,带着浓烈的挽留。 裴礼是怕她再也不会回来。 意识到裴礼心里在想些什么,楚清辞松了一口气,随后回道,“我自然是要会来的。” “莫非,”说着,楚清辞笑了笑:“尊主大人想让我留宿街头不成?” “裴礼,我是被天衍宗剖了金丹扔出来的,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我早就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大概是没想到楚清辞会说这么一段话,裴礼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浓墨似的眸子里又多了几分难过,是对楚清辞的。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只应道,“嗯。” 过后,裴礼又在心里琢磨了一阵,约莫是估算了一下从天衍宗到魔界的距离,在楚清辞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盯着她的身影,留下一句:“阿辞,两个时辰。” 眼前的身形微顿,裴礼的话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萦绕在主殿的每一寸角落:“我只等你两个时辰。” 从魔界出来的瞬间,楚清辞承认,她是有些恍惚的。 大概是因为一直卧榻养伤的缘故。 楚清辞心里想着,脚步却不停。 她没忘记,裴礼说过,只等她两个时辰。 那两个时辰以后呢? 楚清辞没继续往下想,也没有时间。 魔界与天衍宗的距离并不算远,不多时,哪怕只是用走的,楚清辞也走到了天衍宗与魔界的交界处。 眼前的景色被一层层雾色笼罩,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何景象。 这是天衍宗的结界。 要是放在以前,想破这样的结界对于楚清辞来说与过家家无异,但现在…… 楚清辞神色暗了暗,垂眸看了看此刻感受不到任何仙力的手心。 “门外何人?” 天衍宗的结界每日都有值守的弟子看守,哪怕当初是身为楚怀风女儿的她,也跟着师兄师姐们轮值过。 但何皎皎却没有。 自从楚怀风把楚娇娇这个真女儿认回来,楚怀风对她自然是极好的,加上何皎皎身体抱恙,别说轮值这种小事,怕是何皎皎无论要什么,只要宗门里有的,楚怀风也会双手献上。 就算没有,怕是也会想尽办法弄到手。 例如,她的心头血。 说不上是情绪还是身体在抗拒,想到这里,楚清辞竟觉得心口在隐隐作痛。 但她很快就顾不上了。 当值的弟子从结界后出来,眼神戒备地盯着她看了一阵,才恍然道,“你,你是楚清辞?” “你是那个被宗主从瑶池柱上扔出去的楚清辞?!” “你……你不是死了吗?” 死? 原来,那日楚怀风是真的想让她死的。 当众诛杀,再从天衍宗扔出去,只因为她被何皎皎污蔑,说她毁了凝血珠。 多可笑啊。 那人明明,是她唤了二十四年的父亲。 如今竟什么都不剩了。 听到这些,她本应当是要觉得痛的,但这会儿却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对上当值弟子惶恐的表情,她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我是楚清辞。” “我回来,只为了取一件东西。” 一件已经认了主,只属于她的东西。 自从楚清辞被楚怀风从天衍宗丢出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宗门众弟子自然就当她已经死了,哪怕是在宗门里,也很有默契地对楚清辞这个名字绝口不提。 这是宗门里所有人的共识,不曾想,她楚清辞竟然还活着。 还说要回来取东西。 今日当值的弟子年纪不大,修为也尚浅,听了楚清辞的话,他舔了舔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好半响,才挤出来一句:“你,你是人是鬼?” “我们这里哪还有什么东西属于你的?” 闻言,楚清辞皱了皱眉,没说话。 她的长相虽精致,骨子里却带着清冷的气质,加上她以前虽是楚怀风的女儿,但在修炼这件事情上却从不怠慢,可以说,在被剖去金丹之前,楚清辞的修为时极高的。 是连大师兄陆衔舟都要畏惧三分的程度。 她这会儿闷声不吭没说话,便让旁人以为她是怒了,便吓得更加不敢靠近她。 好久,对方才说出来一句:“我,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汇报陆师兄。” 陆师兄,是指陆衔舟么? 哪怕她还剩半点内力,此时也不必与这人费什么口舌,只可惜,她现在已经与废人无异了。 修仙之人,没了内力修为,可不就是废人么? 闻言,楚清辞有些不耐地挑了挑眉,最终却没说什么。 值守的弟子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却又很仓惶地逃了,楚清辞盯着他的背影,浅浅地冷笑了一声。 等待的过程很无趣,楚清辞便坐在与结界交汇的台阶上,眼神百无聊赖地四处飘着。 倏然,她皱起了眉。 像是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楚清辞眨了眨眼睛。 怎会如此? 此处虽与魔界相邻,但自她记事以来,就没听说过结界被浊气侵蚀的事情。 况且凭她这段时日对裴礼他们的了解,所谓魔界,大抵也不像旁人说的那样无恶不作。 可现在,天衍宗结界上方漂浮着的,分明就是浊气。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些浊气,是何皎皎的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莫非,是裴礼趁着她出来,背着她做这种事情? 不对。 裴礼不是这样的人。 思绪不由地往裴礼身上怀疑,但不过短瞬,楚清辞就忍不住吐槽自己心思卑劣。 先不说裴礼是不是这样的人,倘若裴礼真要做这样的事情,以他的修为,又何必躲着她,索性光明正大便是了。 想着,楚清辞的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了裴礼的那张脸,虽染着邪气,却又因为那双浑圆的眸让人觉得他很无辜。 还有尽心尽力,生怕跟阎王爷抢不过人的血魔医。 按理来说,她没了情丝,这会儿不应该有什么情感上很浓烈的感知,可想到这些,心里竟然克制不住地觉得发暖。 只是她还在想着,唇角尚且未来得及勾起,便被一阵叫嚷叨扰了思绪。 “来者何人?” 还未见其人,便听见了其声。 这声音楚清辞很熟悉,是她的大师兄,陆衔舟。 行到结界处,陆衔舟自然也就看清了楚清辞的脸,当即面露惊讶,随即掩去:“哟,还真是六师妹啊。” “我还以为是轮值的弟子记错人,传错话了呢。” 陆衔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旁还随着楚清辞的两个大熟人,二师兄宋庭安和何皎皎。 楚清辞没回话,目光朝那边看过去,当即便皱起了眉。 是何皎皎。 盘旋在结界上空的浊气,不是裴礼,甚至可以说,这与相邻的魔界没有任何干系。 这些浊气,都来源于何皎皎。 是啊,当初何皎皎用她的心头血,好不容易凝结出来的凝血珠来修炼邪道的时候,她早该想到有这天。 意识到这些事情与裴礼无关,楚清辞先是松了口气,但过后,又为自己怀疑揣测裴礼的龌龊心思觉得愧疚。 无地自容。 可这不应该的。 她一个没了金丹,几乎已经算得上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废人尚且能感受到结界内的气息浑浊,其他人怎么会感受不到? 她还在思忖,站在结界内的人见她没反应,便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随后,她便听到何皎皎那带着些许刻意佯装过的柔弱,轻飘飘又有些妖娆的声音传过来:“这不是阿辞姐姐么?” “阿辞姐姐,你还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阿辞姐姐,血凝珠的事情皎皎真的不怪你,皎皎也不知道父亲会对你用这么重的刑罚,实在抱歉,都是皎皎的错。” 父亲。 提到楚怀风,何皎皎像是有意的,刻意在‘父亲’两个字上加强了重音,过后,又摆出把一副状似可怜的模样:“阿辞姐姐,这轮值的弟子也真是的,你既然回来了,竟然不把结界打开,好让阿辞姐姐回归我们天衍宗。” 听着像是很欢迎她回来的语句,却字字句句都在点醒楚清辞:你不过是个外人。 说着,何皎皎抬手一挥便把结界打开了,抬手朝楚清辞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跟招小狗似的。 惹得楚清辞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这声音没可以压着,在场的自然也都听见了。 听了这声,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宋庭安忍不住蹙眉,质问她:“楚清辞,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何师妹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把结界打开了让你进来,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有脸在那儿笑?” “真是不知好歹下贱东西。” 下贱? 嗯,下贱。 她确实挺下贱的。 明知道从楚怀风把何皎皎认回宗门的那一刻起,这宗门里就再也没有她这个假女儿的地方,她还是一意孤行的听信了楚怀风那些依旧把她当亲女儿看待的鬼话,信了。 以至于后来的取心头血,她也觉得,只要能帮到楚怀风,疼也是值得的。 她一厢情愿,换来的,是楚怀风越来越冷淡的态度,还有宗门那些见人眼色行事,对她越来越不耐烦,甚至背地里,当着她面也辱骂她的行径。 若非死过一次,现在想来,她确实……太下贱了。 下贱到让她忍不住发笑。 听着宋庭安的言语羞辱,楚清辞难得不觉得难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抽离了情丝的原因。 轻笑过后,她清了清嗓子,摇了摇头:“何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天衍宗,我暂时没有回来的打算。” 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有。 楚清辞在心里补了一句,顶着他们错愕的眼神,再次开口,不再是为了纠结过去,而是目的明确,直奔主题:“我这次来,只是想取回一样东西。” 一件只属于她的东西。 她正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过主的缘故,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就捕捉到了何皎皎别在腰间的佩剑上。 霜泠。 楚清辞眸色微顿。 按理来说,认过主的法器是不会听从其他任何人的命令的,可何皎皎此时别在腰间的那把剑,分明就是她的法器,她惯用的佩剑,霜泠。 大抵是楚清辞的目光太过灼热,也不加掩饰,何皎皎很快就反应过来楚清辞在看哪里。 下意识的,何皎皎伸手扶了扶腰间的佩剑,眸色一凌,神色开始有些飘忽:“……你看什么看?” 话说出口,何皎皎便反应过来这话有些太唐突,于是抿了抿唇,再次开口,便还是那抹刻意掐尖过的嗓音:“阿辞姐姐,这是爹爹给我的……” “说是阿辞姐姐以前的佩剑?爹爹大抵是觉得这样好的佩剑,要是不能用了,会有些可惜,所以……” “啊,如果阿辞姐姐介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把佩剑还给阿辞姐姐的。” 啧,烦躁。 平时倒也罢了,可现在,楚清辞只想拿了东西就走,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的纠缠。 可显然,何皎皎不是这么想的。 都把楚怀风摆出来了,摆明了就是不想善罢甘休。 此时又端着那副柔弱的模样,无非就是想惹得旁边的陆衔舟和宋庭安保护她而已。 果然,听了何皎皎的话,陆衔舟皱起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旁边的宋庭安抢去了话口:“楚清辞的佩剑?何师妹说的是那把霜泠吗?” “呵,这霜泠本就是我送给楚清辞的,但既然现在何师妹看上了,我就是转赠给何师妹又何妨?” “我来接你回家了”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反正这楚清辞已经被宗主逐出宗门了,这般好的佩剑,她自然是配不上的。” 说着,宋庭安像是还嫌不够,一边奉承着何皎皎,一边用余光朝楚清辞递过来一记厌恶的神色:“楚姑娘,我说的对吧?” 楚姑娘。 呵,楚姑娘。 这霜泠,确实是宋庭安送给她的。 在何皎皎回归宗门以前,哪怕说楚清辞在这天衍宗里备受宠爱都不为过,她吃的,用的,向来都是最好的。 就连法器也不为过。 她惯用剑,宋庭安一次外出,费了千辛万苦才寻得的霜泠,只因为她一句喜欢,宋庭安便二话没说赠给了她。 而她也待霜泠这把佩剑极好,花了不少的心思和时间,才让霜泠认了主,有了灵。 她原以为,不管旁人怎么待她,宋庭安待她的好一定是真的。 可那天瑶池柱上,她亲耳听见,也亲眼看见了在瑶池上随着众人叫嚣和讽刺她的宋庭安,她才知道,宋庭安其实和其他人一样。 对她的好,不过是看在她是楚怀风的女儿这层身份上。 宋庭安也是恨她的。 或许还因为她的一句喜欢,宋庭安不得不把佩剑送给她,可以说,宋庭安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更讨厌她,恨她。 想明白这层,倏然间,楚清辞望着眼前人的面孔,忍不住发笑了一声。 本来,她还想提醒一下他们,结界已经被浊气污染,宗门内气息变得污浊。 可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人各有命。 既然他们选择相信何皎皎,那所有的后果,自然也是他们自己承担。 而她要做的,只是把认了主的霜泠带回自己的身边。 仅此而已。 想着,楚清辞缓了缓神色,尽量忽视盘旋在结界上方的浊气,冷声道,“宋庭安,你要送什么别的东西给何皎皎,我不会有意见。” “但霜泠,我必须带走。” “霜泠认过主,不是你说转赠就转赠的。” “自霜泠认主的那一天起,我才是霜泠的主人。” 这是修仙之人不约而同的默契,但楚清辞这话一出,惹来的,竟是宋庭安和陆衔舟的一阵嘲笑。 “认主?楚清辞,你别开玩笑了。” “你当我是傻子么?” 宋庭安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垂眸瞥了一眼被何皎皎别在腰间的霜泠,满意地点了点头,没继续把话说下去。 接过话茬的,是陆衔舟。 陆衔舟的声线本就清冷,这会儿还带着对楚清辞各种行为的不满,声音里除了冷淡,还多了很明显的厌恶和讥讽:“认主?楚清辞,霜泠什么时候认你这个主人了?” “明明何师妹才是霜泠的主人。” ……什么? 饶是楚清辞再淡定,这会儿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不对劲。 霜泠……不对劲。 楚清辞一心不想与他们再多纠缠,便只想速战速决。 因此也就没看清,别在何皎皎腰间的那把佩剑有什么异常。 而现在,楚清辞顺着陆衔舟的话,视线不由地在霜泠的剑身上逗留。 不对劲。 自从得到霜泠后,楚清辞都在用上好的灵气滋养着剑身,加上霜泠原本又是法器中的极品,因此霜泠哪怕是在日常里,只埋在剑鞘,被别在腰间时,也是通体灵光,微微泛蓝的。 可这会儿霜泠哪里还有什么灵气? 别在何皎皎腰间的霜泠,灵气已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附着在剑身,隐晦的,不细看便很难察觉的紫色邪气。 藏在剑鞘里尚且如此,若是见了剑身,怕是更是邪气缠身。 忽然的,楚清辞想起了在瑶池柱上,霜泠朝自己刺过来的那一剑。 这一切好像忽然间能说得通了。 或许,霜泠早就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被何皎皎用邪气操控了。 也怪她。 她不是一个很好的主人。 后来,楚怀风来取心头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她都卧病在床,时而昏沉,时而清醒。 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又何来别的精力来滋养霜泠。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霜泠便被何皎皎操控了。 等她反应过来何皎皎修炼邪道,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想着,楚清辞望向霜泠的眼神里莫名有了愧疚,还有心疼。 可是就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楚怀风陆衔舟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莫非,何皎皎用了障眼法? 邪道的障眼法,只对有修为的人起效,这可能也是只有楚清辞能看出来的原因。 但不管如何,既然霜泠认了主,不管霜泠变成什么模样,她也有义务把霜泠带回去。 目光最后在霜泠的身上停留,楚清辞别开眼,望向何皎皎的神色凛冽,连语调都染了往常少有的冰冷:“霜泠是我的佩剑。” “何皎皎,你还不还?” 大抵是楚清辞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冷,惹得何皎皎忍不住胆寒瑟缩了一下,但过后,她看了看站在身旁的陆衔舟和宋庭安,瞬间又觉得有了抗衡底气:“阿辞姐姐这话皎皎可就听不明白了,霜泠如果认了姐姐为主人,又怎么可能会认皎皎呢?” “想是阿辞姐姐记错了吧?” 呵,邪魔外道,自然可以让染了邪气的灵剑易主。 楚清辞不想与她废话,何皎皎摆明了就是不想还的意思,楚清辞便没必要与她诸多口舌了。 她虽然没了金丹,但那些日夜修炼的招式却钉在了她的脑海里,这会儿结界已开,楚清辞便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在楚清辞有内力的时候,这宗门里能与她抗衡的大约只有楚怀风,因此这会儿虽没了金丹,却还是能抵得住何皎皎的几招几式。 掌风相对之间,最后是陆衔舟一掌打在了楚清辞的胸口,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飞出去几丈远后,倒在地上呕了一口浓血后,冷汗密布额头,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不堪。 那一掌打下去,陆衔舟想是感知到了什么,错愕地望着她:“你……” “你既然已经没了金丹,又何必再胡搅蛮缠。” 一个多月前,楚清辞被当中剖了金丹,对于楚清辞现在体内没了内力这件事,陆衔舟的惊讶不过一瞬,便恢复了平静:“罢了,往后不要在碍我们的眼。” “庭安,把楚姑娘扔出去吧,省得脏了这结界口。” “是,师兄。” 好疼啊。 昏沉间,楚清辞感觉到自己像是腾空了,面却朝着地面。 她是被扛起来的。 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下一阵的疼痛便又侵袭了她。 到了地点,宋庭安直接把她甩到了地上,那模样,像极了在扔什么特别脏的垃圾似的。 随后,宋庭安明明已经走出去了几步,却又回头。 是朝着楚清辞的身体狠狠地踹了两脚,扔下一句‘晦气’之后,才用了点儿内力,御剑飞走了。 与上次经历了瑶池柱上的刑罚时不同,那时候,她连清醒都做不到,可现在,楚清辞却能清醒着感觉着这一切。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昏昏沉沉的,身上发着冷。 迷糊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被拥进了一个温热的,有温度的怀抱。 “阿辞,阿辞,你还好吗?醒醒。” 好熟悉的声音。 好像是…… 几乎是用了最后的气力,楚清辞艰难地动了动唇:“……是,是裴礼么?” “嗯,阿辞,我是裴礼。” “裴礼,我好疼啊。” 她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衫,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最后只能恍然笑笑:“你怎么来啦?” “因为我等不到阿辞。”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听什么都会觉得轻飘飘的,还是那人的声音原本就该是这样柔和,像清泉:“我说过,我只等你两个时辰。” “阿辞,两个时辰到了。” “我来接你回家了。” 阿辞,没有下一次了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楚清辞的世界再一次变得荒芜。 周遭只剩下阴暗,她睁不开眼,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挣扎。 耳边却是嘈杂的。 似是有人在说话,她很努力地想要去听清,去靠近,可那声音却像在与她作对,窸窸窣窣的,不让她听清。 因此当一抹异常清晰,带着某种机械意味的声音直达脑海和耳蜗时,楚清辞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她的错觉。 机械音清晰地夺走了她的思绪,还有所有的听觉。 “叮!检测到宿主此时身负重伤。” “滴——检测到宿主情丝未断。” 情丝未断? 怎么可能呢,这一定是她的幻觉。 剖离金丹的痛苦超脱了她能承受的范围,那个时候,为了保命,她已经把情丝抽离了出来。 “重新为宿主检测,三,二,一——” “确认宿主的情根未断,情丝还剩余两分。” “符合苍生道系统绑定的条件,请问宿主是否愿意绑定苍生道系统?” 苍生道?什么苍生道系统? 宋庭安最后那两脚几乎让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虽没直接伤害到大脑,可疼痛却能让大脑的思维变得混沌。 楚清辞只当这是她尚未醒过来时的梦境,还在思忖,那抹奇怪的声音却等不了她。 “滴,由于系统未检测到宿主的回答,系统将默认宿主自愿绑定本系统。”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苍生道系统!” “接下来本系统将派发第一个任务。” “任务一,请宿主跟随魔尊大人外出捡垃圾,此任务预估可获得10点修为值。” 谁?魔尊?捡垃圾? 啧,果然是梦。 不然哪个好人家能把魔尊和捡垃圾这三个字搭配在一起啊? 最可怕的,是潜意识里楚清辞还察觉到,她似乎是认识那道机械音里的魔尊大人的。 魔尊大人,不就是裴礼么? “友情提示,由于宿主没了金丹,提升修为值可助力宿主重获金丹和修为哦!” “本系统还有惊喜福利可解锁,期待宿主早日完成任务呢。” 是啊,她是个连金丹都被剖了,连陆衔舟三招都接不住的废人。 她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道机械音却渐行渐远,发布完所谓的任务后,便没了声息—— 可楚清辞却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地醒过来。 身体上的疼痛少了的麻木,越来越刺骨的痛感掠夺了她的感知,她的眼皮很沉重,抬不起来。 “血魔医,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尊上,恕在下医术不精,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方法尚且能一试了。” 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尊上,血魔医…… 好熟悉的名字。 意识还昏沉着,却在下一刻,楚清辞感受到了几乎能与剖金丹无异的疼痛。 她想,她现在应该是湿的,湿的跟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 可意识却跟剖金丹时完全相反。 疼痛越来越明显,昏沉的思绪也越来越清晰,沉重的眼皮似乎能掀开了,时间像过了好久—— “尊上,楚姑娘醒了!” 尊上,楚姑娘……好熟悉的称呼。 眼前的景象晃荡着,楚清辞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海里的浮木,看不到边际,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眼前好像是一片装潢不怎么样的地方,像废墟,还有点熟悉。 耳侧有人在不停地说话,可她听不见,也听不清。 她怔愣地眨眼,好半响,眼前才总算变得明朗起来。 她好像被人抱着,被带入了一个有些温度的怀里,那人生得好看,正一下一下地叫着她的名字。 “阿辞?” “阿辞,你终于醒了。 “阿辞,你还好吗?” 是裴礼。 大抵是初初醒来的瞬间,疼痛太剧烈,让她连人都分不清。 这会儿疼痛总算缓下去一些,楚清辞眨眼的速度很慢,靠在他怀里,像是还没什么清醒意识,很疲惫地应了声:“……嗯,我在。” 努了努唇,楚清辞喃喃唤他:“裴礼。” “阿弥陀佛……”尚未听到裴礼的回应,不远处就传来了别人的声量,血魔医盯着楚清辞看了一会儿,着急忙慌地给她把了脉,最终双手合十地朝着大殿的某一个地方拜了拜:“楚姑娘这条命,老夫可算是抢回来了……” 是血魔医。 这老头子自然不知道,他这会儿顶着凌乱着的散发,连发髻都是歪的,浑身也还带着魔界中人浸透出来的邪气,却朝着某一处的佛像拜着,嘴里还念叨着‘阿弥陀佛’和‘我佛慈悲’的模样有多滑稽。 但显然,跟阎王爷抢了三天人的血魔医根本顾不上这些。 楚清辞醒了,他别说发髻,就是让他到佛前再拜上三拜,他也是愿意的。 给楚清辞把过脉,血魔医才总算放下心来,跟裴礼嘱咐了几句后。便摆摆手从殿里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去熬药还是补眠。 殿内倏然间变得寂静开来。 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楚清辞能感觉到裴礼不是一个话多的主儿,恰好的,她也是。 况且她哪怕不是,就凭她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抢回来的半条命,还是残血的,也没多余的力气说些什么。 对视之间,最终开口的,是裴礼。 但这小魔尊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口,于是在极度努力的张嘴间,也只能挤出一句:“咳,阿辞,你要喝水么?” 楚清辞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天,但不管多久,她终究还是渴的。 她点点头:“好。” 水很快就递到了她的唇边。 虽然这次她的筋脉没有再次被挑断,陆衔舟那一掌也要不了她的命,但大概是昏睡了许多天的缘故,楚清辞只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连伸手举个水杯都会觉得费劲儿的程度。 于是她也没为难自己,是就着裴礼的手和动作,直接抿了几口水,咽下去的时候,嗓子还有点疼。 好在裴礼没说什么,顺着她的意思,就着这个动作喂了她小半杯的水才罢休。 过后,裴礼帮她把被角掖好,扶着她躺好睡下,才盯着她那双眸子,用很认真,可能还有点严厉的语气道,“阿辞,这种事情,没有下一次了。” 魔尊,但捡垃圾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虽然两人年纪相仿,但裴礼到底是魔尊。 许是以往刻意掩盖过,便让楚清辞误以为裴礼其实与她没什么不一样,是个半大点儿的少年人罢了。 还是一个很温柔的少年人。 可这样一个温柔的少年人,此时说话的语气却带了以前没有,至少对着楚清辞时没有的凌厉,还有很明显的阴寒,冷冰冰的,很阴森,像在警告她。 惹得楚清辞一顿。 倒不是因为害怕,毕竟算上这回,她也算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没什么值得可怕的。 但裴礼却不这么觉得。 这些话音刚落下,许是看到楚清辞不像以往那样回应他了,倒弄得裴礼怔了怔。 也没有程序,是直接开始后悔了。 明明那些吓人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会儿他却像个受害人似的面露无措,好半响,他像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模样,试探地在楚清辞的手背上轻轻捏了捏。 看楚清辞有了反应,裴礼舔了舔唇,好久,才说出一句:“阿辞,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好不好,嗯?” 好熟悉。 还是那抹熟悉的声音,很温柔的,让人会联想到,这人定是很儒雅的,像书香门第缓缓走出来的贵公子。 跟初次见面时那般一样,怕吓到她,裴礼甚至刻意收敛了身上的邪气。 那双浑圆的双眸除了让他看上去无辜,还会给人一种很浓烈的安全感。 几乎是立刻,楚清辞几乎就要将那句‘好’脱口而出。 好在生生克制住了。 张了张嘴,楚清辞最终说出口的,是一句很无奈,也有些茫然的话语:“裴礼,我必须把霜泠带回身边,你懂吗?” 同为修仙之人,裴礼自然是懂的。 他点点头。 随即,他便听到楚清辞笑了一声。 那笑似是带着些无奈,又好像在嘲讽什么。 “至少在今天之前,我是这么想的。” 说着,楚清辞的眼神忽然沾上了少有的恨意,但很快就被她收敛了下去。 轻叹一声,楚清辞望了望裴礼的脸,也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睡梦中那似真似假的梦境。 隐隐约约的,楚清辞记得是什么苍生道系统,还有魔尊大人捡垃圾什么的。 想着,楚清辞眨眨眼,而后很不道德的笑了。 不行,她好像还是没办法代入。 代入裴礼顶着这张脸,去捡垃圾什么的……实在太违和了。 她忽然笑出来,裴礼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虽然是梦,但那个梦太真实了,说是楚清辞对自己能恢复修为和金丹还抱有奢望也好,说是觉得这事有意思也罢,笑过后,楚清辞清了清嗓子,连模样看着都正经了几分。 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正经。 至少楚清辞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算是试探的话,楚清辞说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心虚的:“那什么,魔尊大人,我就是想问问,您平时都在忙些什么啊?”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着您平时好像挺忙的。” 因为心虚,楚清辞不仅叫上了魔尊大人,就连敬语都用上了。 她是觉得没什么,可裴礼听了,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好半晌,没等到裴礼的回应,楚清辞在心里想着‘果然是冒犯了’,正准备说些什么把这事情揭过去,没想到她一抬头,在对上裴礼那双眸子时,便愣了愣神。 一时无话了。 倒是裴礼沉吟了片刻,忽然道,“阿辞,你不要这么叫我。” 嗯?什么这么叫你? 楚清辞微顿,却看见裴礼的别了碎发的耳垂好像红了,是有点不自然的绯红。 随后,她便听到裴礼反驳她。 声音很轻,像在呢喃,但楚清辞确信,那就是在反驳:“……你不要叫我魔尊大人。” “也请不要用‘您’来称呼我。” 啧,就为这事儿么? 可明明,在魔界其他人喊你魔尊大人的时候,你脸不红心不跳的就受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想还是觉得没必要,楚清辞没细想,便点了点头。 但她明显感觉到,在她点头的瞬间,裴礼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几秒后,裴礼才反应过来回复她之前的问题。 他看着楚清辞的表情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仿佛这人平日就该是这样,没什么喜怒,也不会有什么情绪上特别大的波动。 连吐字都是气息均匀的。 缓缓而来,不偏不倚地吐出三个字:“捡垃圾。” 楚清辞:? “……我平时会出去,捡垃圾。” 裴礼说的淡然,自然不知道在他把‘捡垃圾’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楚清辞便觉得天好像有点塌了。 魔尊,捡垃圾。 这梦不会是真的吧?! 她很努力地想要维持面上的淡定,但也不知道是感知到了她的念头还是怎的,那抹楚清辞以为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是她的幻觉的声量忽然撞进了她的耳朵里。 “滴滴,宿主,本苍生道系统没有在骗你哦。” “魔尊大人平时真的会捡垃圾啦,放心放心,本系统发布的任务都不难的~” 楚清辞:“……” “所以请宿主认真对待和完成任务,本系统会尽心尽力,帮宿主大人早日恢复修为和金丹哒!” “阿辞,阿辞?你怎么了?” 脑海里还在播放着一顿一卡的机械音,楚清辞在很努力地捕捉和理解,自然没精力回复裴礼的话。 裴礼便只好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力道控制的很好,哪怕是以楚清辞现在这副身体,也并不觉得疼。 “嗯?什么?” 机械音好不容易消失了,楚清辞晃了晃神,问道。 “唔,没什么,”裴礼眨了眨眼,好像有点失落:“阿辞是不是觉得,我捡垃圾这件事……不太合适?” 不然呢? 你一个堂堂的魔尊,日常却是去捡垃圾,谁信啊。 楚清辞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对上裴礼有些失落的表情,楚清辞违心说:“没有,这没什么不合适的。” “我就是觉得有些意外。” 随后,不等裴礼说什么,楚清辞笑了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甚至有意思到…… 楚清辞眨眨眼:“让我有点想加入。” 佩剑,送你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楚清辞话音落下,裴礼立刻皱起了眉。 不消多时,裴礼就道,“这不合适。” 怕楚清辞误会,裴礼补充道,“阿辞,去捡垃圾这件事,你不合适。” 我怎么就不合适了? 楚清辞眨眨眼,有些茫然了。 但很快,楚清辞就反应过来裴礼这话里藏着的是什么意思,当即摇了摇头,沉默片刻,索性用半开玩笑似的语调,不像在争取争辩什么,倒像是在逗小孩儿似的:“怎么,魔尊大人都能做的事情,我怎么就不能做了?” “莫非在魔尊大人眼里,我还真成了什么娇生惯养,半点儿苦都吃不得的人了?” 又来了。 楚清辞又叫他魔尊大人。 再配上那明摆着就是在开玩笑,多少还有点逗弄他的语调,惹得裴礼这次不止是耳根,就是连脸都很配合地红了半边。 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讷讷地应了一句:“我,我没有。” 表情还怪委屈。 “阿辞,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讲道理,就凭楚清辞以前是楚怀风的女儿这一点,哪怕裴礼大大方方地承认,楚清辞在他眼里就是娇生惯养,就是吃不得苦的人也没什么。 毕竟不管现在是何境遇,她曾经确实是被捧在手心上,被宠着的。 当然,以后也会。 但裴礼就是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特别是在亲眼目睹了楚清辞时怎么被同宗门的人迫害,怎么沦落到连金丹都没了的地步的。 想着,裴礼琢磨哽咽了半天都没能憋出个所以然来,他生性话就不多,最笨,更不会狡辩,这会儿又被楚清辞这样盯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好久,他才终于说出了一句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辩解:“就,就是不合适啊……况且,阿辞你还伤着呢。” 有点委屈又为难的模样惹得楚清辞忍不住挑挑眉,一番思想斗争后,才终于决定不为难他。 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楚清辞摆摆手,顺着他的话口接了过来:“行,不为难你了。” “我又没说现在就去,你也不看看,我现在这样能下床都够呛。” “等我好了,我再跟你一起去,嗯?” “啊……好。” 其实裴礼根本听不清楚清辞在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等反应过来楚清辞说不为难他什么的,他才终于松了口气,也没心思去计较楚清辞那后半句的‘等我好了’之类的话。 呼吸和心跳都慢慢恢复平静,裴礼抬手,再次帮她掖了掖被角,过后,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唤她:“阿辞。” “嗯?” “就是,就是我有件东西,想要送给你。” 也是挺稀奇的。 放在楚清辞以前的人生里,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有一天,魔尊会说要送她东西。 可要送就送了,偏偏裴礼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儿紧张,像是在不停地斟酌着措辞。 好半天,他才把话接了下去:“我……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送你的,就是想着,再怎么样,也得有防身的法器。” 大概是经历了这次的事情,楚清辞怎么想的裴礼自问琢磨不出,但他确信,他是后怕的。 很怕。 怕楚清辞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他又是纠结的。 他想送楚清辞法器,理由很简单,就像他说的那样,用来防身。 可他又很害怕。 怕他词不达意,怕楚清辞会多想,特别是想到自己已经没了金丹,也没了修为这件事上。 惶恐之下,裴礼说话的声音都带了讨好的意味,明明是送东西,那语气听上去倒像是在求人办事:“我……我想把这把剑送给你。” 这把剑被裴礼别在腰间一整天了,楚清辞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 但她没想过是要送给她的,她下意识地以为,那是裴礼自己的佩剑。 但现在想来,除了今天,裴礼好像从来就没把什么法器带在身上过。 楚清辞是明白裴礼的意思的。 怀疑别人倒还说得过去,至于裴礼,楚清辞想不出任何他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念头。 裴礼说送给她,说想让她防身,那就是很单纯地想保护她而已。 想到这儿,楚清辞没说话,目光落在了裴礼手上的剑上。 剑身还埋在剑鞘里,楚清辞伸手握住了剑柄。 想到她的伤,裴礼哪怕是松手也是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把剑松开,送到楚清辞手里的。 好在这把剑剑身很轻,楚清辞拿在手里,几乎是顺着肌肉的记忆,便很自然地把剑身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拔剑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人一看便知道,她大概是惯了如此的。 埋在剑鞘里的剑身忽然见了光,裴礼五官倒映在剑身上,影影绰绰,有些扭曲。 她惯用的法器就是剑,虽然平时用霜泠居多,但不代表她只用霜泠这一把。 相反的,因为是楚怀风女儿的缘故,她见过用过的佩剑有很多,不说目光如炬,倒也算得上是半个专家。 这会儿只盯着这把剑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能大约估摸出这把剑的品相。 自然是跟霜泠这种高阶的灵剑无法相比,但摸着良心说,这其实也算得上是一把品相还不错的上品佩剑了。 楚清辞的手指在剑身抚摸了一阵,温度冰凉:“这剑有名字么?” 裴礼顿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没有。” “阿辞,这剑品相是不是挺一般的?” “但这已经是我所有法器库里,品相最好的一把剑了。” 裴礼不用佩剑,对剑的了解算不上多,但他的态度和眼神却诚恳极了:“这大概,也没办法跟你以前用过的,见过的剑相比。” 特别是……霜泠。 他没见过霜泠,但既然能让楚清辞这么上心,那定是一把顶好的佩剑。 想着,不知怎的,裴礼竟然还觉得有一点点的失落。 裴礼的话自然也让楚清辞忍不住想起那把佩剑,想着,楚清辞便扯了扯嘴角,是苦笑。 哪里还有什么剑能跟霜泠相比呢? 再好的,也不会比霜泠更好。 但楚清辞没说,沉默间,她只是道,“霜泠有灵。”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但过后,楚清辞盯着这把剑看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怜惜。 好久,她笑了笑,目光从剑身上抽离,转而紧紧地盯着裴礼,轻声道,“但是裴礼,这把剑,对我来说,也会不一样。” 不准,不要,不许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有什么不一样? 裴礼面露迷茫地看着她,楚清辞却只是笑笑。 说话的声音很缓,不像在刻意强调什么,只有平淡的陈述事实:“毕竟,这是你送给我的。” “魔尊大人送的,自然会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楚清辞这样一来二去叫的有些习惯了,莫名的,明知道楚清辞这话多少有点调侃他的意思,裴礼也不觉得刺耳。 甚至还有点接受了楚清辞喊他‘魔尊大人’这个称呼。 想着,裴礼也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只是那笑跟楚清辞不同,是腼腆,收敛的。 “你刚才说,这剑还没有名字?” 裴礼点点头:“嗯。” 其实不止是这把,可以说,裴礼所有的法器都没有名字。 楚清辞应了一声,目光在剑身上又一次打量了一番,指尖在剑身触碰着,不多时,目光就定格在了剑柄与剑刃连接的地方。 是一个弯月的标志。 是铸剑时刻上去的,样式普通,图案很小,不算起眼。 若是不认真观察,怕是也发现不了的程度。 因为是刻上去的缘故,触感不算光滑,楚清辞在图案上摸了三个来回,抬眼与裴礼对视了几秒:“那此后,便叫挽月吧。” 弯月,挽月。 倒也合适。 佩剑送出去,那便是属于楚清辞的东西了,裴礼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 虽然陆衔舟那一掌可以说是一点情分没留,跟下死手的区别不大,但碍于血魔医几乎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过来看她,每天把脉少说都有个四五回,一副致力于跟阎王爷抢人的架势,加上楚清辞这次伤得也没有上回又是剖金丹又是废修为时来的重,自然也就好得快些。 休养过了七日,楚清辞便与常人无异,不仅能下床走动,还能活蹦乱跳了。 ……自然而然地就开始琢磨起跟裴礼一起出门捡垃圾这事儿。 这天裴礼回来得比往常要晚一些,夕阳几乎都落了山,外面开始被夜幕笼罩,裴礼迎着夜幕走来,一袭黑衣,还带着邪气,莫名像鬼魅。 但走近一点儿,裴礼便收敛邪气,朝楚清辞点点头:“阿辞,听血魔医说,你找我?” “嗯,是找你,看来你已经跟血魔医聊过了。” 楚清辞笑了笑:“难道我不找你,你就不来看我了么?” 半开玩笑的,裴礼每天都会来看她,雷打不动。 只是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早些,有时候会晚些。 就像今天,便来的有些晚了。 楚清辞没明说,但裴礼心思很细腻,这会儿朝楚清辞摇摇头:“阿辞,无论多晚,我都会来看你的。” “今天回来的有些晚,让你久等了。” 说着,裴礼抿抿唇,看着她的眸子浑圆,很真诚:“我舍不得让你久等。” 楚清辞:“……” 她不知道裴礼这话到底出自于什么心情,是觉得不好意思,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是不好意思还好,但如果是别的…… 楚清辞垂了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有些茫然。 好在不消多久,楚清辞就没再纠结了。 也没接着裴礼那句‘舍不得’继续说下去,是直接转而道,“裴礼,那血魔医应该也跟你说了,我身体已经大好了吧?” “能下床走动,活蹦乱跳的那种好。” 其实在进来见楚清辞之前,裴礼就已经做好了楚清辞要跟他聊点什么的准备。 他也没必要装傻充愣,平静地点点头:“嗯,血魔医已经说过了。” 只是他好像不知道要怎么把这话顺理成章地接下去。 在楚清辞说要跟他一起去捡垃圾的时候,他只当楚清辞是在开玩笑,毕竟这种事儿,算得上是粗活,他实在没办法想象楚清辞去跟他做这种事情。 但很明显,楚清辞不是这么想的。 甚至在养伤的过程中,楚清辞也有意无意地提到过一两次,说等她好了,你不要食言之类的。 反正一句话,那就是楚清辞对这件事的热情不仅没减,反在增加。 裴礼还在想,便听到楚清辞道,“那你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去?明天?” 裴礼眨眨眼,如鲠在喉:“阿辞,我还是觉得不合适。” “新鲜,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还是那句话,你魔尊大人能做的,我为什么不能?” “怕我嫌脏嫌苦?裴礼,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我……”裴礼表情讷讷的,好久,才应了一句:“我没觉得你娇气。” 楚清辞平时算不上是话多的主儿,但一旦说起来,裴礼这种修为的自然说不过她,就这样僵了一阵后,最终裴礼还是败下阵来了:“好,我带你去。” “但阿辞,这事儿我得先跟你说个条件。” 楚清辞扯了扯嘴角,很配合地递过去一句:“要不要立个字据啊魔尊大人。” 楚清辞不是一个很沉闷的人。 她其实性格里有古灵精怪的一部分,总喜欢与人开玩笑,也算得上开朗。 只不过因为前段时间的那些经历,让她没有心思再去开什么玩笑罢了。 现在算得上好了,楚清辞便腾了心思逗裴礼玩儿,奈何裴礼这人看着温柔,实际上也是半根木头,听到楚清辞说立字据什么的,他当即怔住了。 像被吓到了似的,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不用。” “阿辞不用立字据。” 啧,好无趣一小魔尊啊。 楚清辞无奈地点点头,也不跟他开玩笑了,裴礼也不会跟她开玩笑。 知道楚清辞要跟他一起去捡垃圾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他反对也无效的事实后,裴礼便不再跟她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转而开始嘱咐她。 “那太脏的阿辞不准捡,也不要去碰。” “太重的也不许,交给我就好了,嗯?” 捡垃圾,脏的不让碰,重的也不许,这算是哪门子的捡垃圾? 不如说是出去溜达算了。 但裴礼说的太认真,见她没搭话,还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一脸严肃地问她:“听到了没有?” 闻言,楚清辞原本想摆摆手,学着以前见过的地痞流氓随口答应下来,但也不知道是裴礼的语气太认真,还是面上的表情太严肃,愣是让她挤不出半个字。 倒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别的。 嗯,就是别的。 太严肃,以至于让楚清辞只想尊重他。 想象中地痞流氓没能摆出来,倒是端正好了姿势,一板一眼地回了一声:“好。” “来都来了”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楚清辞确信,裴礼虽然年龄不大,但实际上的行为作风,包括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一块朽木,老古板。 就像他明明并不想带楚清辞去捡垃圾,但碍于不管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秉承着已经答应了她的原则,翌日清晨,裴礼早早地就在主殿外候着了。 楚清辞以前在天衍宗的时候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相反的,她很勤奋,无论是对于课业还是修行,或是每月两三次的轮值,从来都没懈怠过。 但自从何皎皎被认回来以后,楚清辞一开始还算能坚持,至少是能强撑着去结界处轮值的,但后来,随着被割取心头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且没有任何药物进补的缘故,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地越来越差,到了后来,别说去轮值,就是想从床上爬起来,维持意识的清醒都很难做到。 再后来,她便被天衍宗遗弃,被裴礼捡了回来。 到了魔界,虽然有了血魔医三番五次地跟阎王抢人,好不容易才把她的命从阎王手里抢回来,还有裴礼虽然嘴上不说,但称得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可她的身体也就只停留了在‘已无大碍’的层面。 许是没了金丹,连同修为也没了,她常常会觉得内里很空虚,丹田空荡荡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虽说除了刚被裴礼捡回来,还有前段时间的昏迷,楚清辞多数时候还是清醒的,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血魔医一而再再而三叮嘱让她多休息,还是裴礼虽然不明说,但也表现得很明显的怕她疲惫,又或是…… 又或是,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的心气儿也好,情爱也罢,就随着那根被抽断的情丝和被废了的修为一起烟消云散了。 好在仇恨还在。 当然,现在可能心气儿也会慢慢恢复的,即便楚清辞不知道脑海里那个自称苍生道的所谓‘系统’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但不管几分,总归有希望,有盼头。 梦好像很长,等楚清辞悠悠转醒时,迷蒙的视线里看到了裴礼的身影。 还是那一袭黑衣,裴礼就这样站在床边,用浑圆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见她醒来,裴礼也没有那种偷看什么被撞破了的慌乱,回过神,朝她笑着:“阿辞,你醒了?” 在魔界待了许久,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 至少在楚清辞保持清醒状态下,这种睁眼就看到裴礼的场景,是第一次。 惹得楚清辞怔了好一会儿,才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嗯,醒了。” 楚清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套动作下来后,她才终于在裴礼一瞬不瞬的注视下反应过来—— 嘶,糟了! 她昨天跟裴礼是约好了要一起出门捡垃圾的! 但此时此刻,这样的情景之下,若是楚清辞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她这二十来年算是白活了。 猛地把被子掀开,她连下床的动作都透着以前没有表现出来的慌乱:“抱歉。” “可能要麻烦你等我一下……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碍事,”相比起她的慌乱,裴礼倒是挺淡定,甚至是很淡然的,也不知道是不赶时间,还是真觉得等她这件事没什么,裴礼盯着她慌忙收拾的动静,声音平静又和缓:“阿辞,慢些。” “不着急的。” 你不着急,我着急啊。 楚清辞懒得跟他废话,一边用做快的动作收拾,一边腾出空来给他递话:“你等我很久了吗?” 久吗? 裴礼闻言,余光看了看结界外透进来的亮光,心里想着,应该是挺久了。 毕竟天已经亮了,很亮堂。 裴礼没说谎,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嗯,应该挺久的。”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楚清辞无奈地递给他一记眼神。 说不上生气,她也没资格生气,就是挺无奈的。 那种让别人等了很久,而自己又是无意,甚至是没有任何反应的的无奈。 “没关系的,”裴礼眯起的眼像缝:“是我平时太早,不管阿辞的事。” 楚清辞:“……” 算了。 不能再扯下去了。 再扯下去,楚清辞觉得裴礼很有会把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可能。 已经迟了,楚清辞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裴礼出了门。 虽然已经没了修为,但临走前,楚清辞还是把挽月别在了腰间。 她带的大大方方,完全不介意会被裴礼看见,而裴礼则在看见楚清辞把剑带身上的时候,眼睛毫不掩饰地弯起来,像月牙。 许是出了魔界,沿途还算有些风景,两个人说话交流的频率竟比在魔界待着的时候要多一些。 但基本上都是裴礼在说。 严谨点,裴礼在交待。 “阿辞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吧?太脏的不要捡,太重的也不行。” “如果有危险的话,阿辞要躲在我身后。” “还有……” 裴礼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刚开始,楚清辞还有心思听一两句,但过后,楚清辞也不知道是被他逗笑的还是气笑的,顿下脚步没声好气地问他:“我说魔尊大人,照您这么说,我们这趟行程我是不是只要负责在旁边观赏就好了?” “观赏什么?” “当然是观赏裴礼——魔尊大人捡垃圾。” 其实楚清辞也不算特别清冷。 偶尔有时候,她还是会表露出少年人才会有的一面,活泼的,阳光的,爱开玩笑的。 也是明媚的。 闻言,虽然知道楚清辞这是在数落他,但裴礼还是笑着接受了,并且舔着脸回了一句:“嗯,如果阿辞愿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才怪了。” 楚清辞翻了个白眼,嘴上没说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裴礼没意见,其实她本人也没意见。 但她知道,如果她真这么做了,那个什么苍生道系统肯定会有意见。 还是会判定她不合格的那种有意见。 想着,楚清辞默默地叹了口气,摆摆手:“不必了。” “魔尊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来都来了,我肯定认真配合努力干。” 只用内力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裴礼带楚清辞去捡垃圾的地方并不远,目的地就在魔界附近的一片被从草和砂石堆积沙地上。 裴礼停下脚步的时候,转过头,看见楚清辞也跟着停了下来,四目相对间,楚清辞虽然没说话,但他还是读懂了楚清辞眼神里递过来的询问语气。 裴礼肯定地朝她点了点头:“阿辞,我们到了。” “啊,噢,好的。” 楚清辞应了一声,目光迅速地从周遭扫荡了一圈。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裴礼平时捡垃圾的地方,但直觉告诉她,这应该不是裴礼常来的地方。 这里离魔界太近,裴礼总是早出晚归,且有内力,要是实在不想走了,裴礼大可以御剑飞行。 大抵是看她不怎么回话,裴礼也很坦然地承认了:“阿辞,这里我不常来。” 楚清辞挑了挑眉。 “我去的地方不定的,今天是这里,明天是那里,没个定性。” “那今天为什么是这里?” 裴礼坦然地说了,她便也很坦然地问了。 裴礼抿了抿唇,像是在纠结什么,过后,他才道,“因为今天带着你。” “阿辞,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我原本,是打算去天衍宗和魔界交界处那边的……我就是在哪儿捡到的你。” 听到天衍宗的名字,楚清辞心情难免觉得复杂:“那为什么没去?” “怕你不高兴。” 裴礼的话很真诚,就像他所有的行径和回应一样:“我怕你会难过。” 难过什么呢? 难过自己在瑶池柱上被剖了金丹废了修为,还是难过陆衔舟毫不留情,几乎要夺了她性命的那一掌? 不管答案是什么,楚清辞还是挺谢谢裴礼的。 但她不会难过。 可能是情丝已经断了的缘故。 “阿辞?” “你还好吗?” 见楚清辞不说话,裴礼怕她真的难过,便小心翼翼地伸手,在她的手背和手腕的交汇处上捏了捏。 动作很轻,楚清辞却觉得有些酥。 还有些发酸,发胀。 “嗯?我没事,”思绪被那阵酸涩的感觉唤回,楚清辞眨了眨眼:“裴礼。” “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我不会觉得难过,这本来就没什么,”楚清辞笑了笑:“你忘了吗?” 楚清辞的语气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裴礼,我的情丝已经断了。” “能留下几分对天衍宗的恨意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至于旁的什么,我不会去想,也没有必要想。” 她现在要想的,估计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那个所谓的系统到底是不是真的,她的修为还有没有恢复的希望和可能。 楚清辞的思绪已经飘远了,可裴礼却还在沉思。 裴礼,我的情丝已经断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裴礼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算不上好受。 但楚清辞很快就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唔,那就在这儿吧。” “今天本来就晚了,是我的不对,我以后一定早起。” 楚清辞一边说着,一边便抬腿往四处开始荡悠。 可没过一会儿,楚清辞就觉得烦恼了。 垃圾? 这四处哪来垃圾? 大抵是风景和环境都不怎么样,这一片儿别说垃圾,就是连人烟都几乎没有。 楚清辞只好停下,回头看了看裴礼。 裴礼已经挪动了位置,没在原地杵着。 两个人相隔的距离不远不近,但楚清辞清晰地看到裴礼朝他颔了颔首。 随即,裴礼便像旁若无人般,也没掩饰,人定定地站在那儿,下一瞬,地上的不明物体就开始腾空,不等楚清辞眨眼,便飞到了裴礼的手里。 这是……? 眼前发生的事情太奇妙,让楚清辞微顿。 脚步却止不住朝裴礼的那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距离拉近,楚清辞看清了裴礼手上的物什。 这哪里是什么垃圾,这分明就是一件法器。 样式精巧,精致圆润,像一块镶嵌了玉石的镜子,尚未炼出灵。若是被寻常人家的姑娘捡到,怕是真会把这玩意儿当成梳妆用的小镜子。 背面的玉石成色不错,摸到手里,应该会是很舒服温润的质感。 但比起这件小巧的法器,楚清辞此时更好奇裴礼刚才的行为——若她没看错,裴礼刚才是凭空让这小玩意儿飞到自己手里的。 微皱的眉眼让楚清辞疑惑的表情很明显,裴礼把玩了一下手里的法器,斟酌道,“表面看着成色不错,但其实是件失败的废品,可惜了。” 废品? 裴礼指了指法器上的缺口:“阿辞,你看这儿。” 楚清辞递过去一眼,这会儿两个人的距离比刚才更近,楚清辞能很清楚地看见法器上的细小缺口:“可能是被凿的。” “……不确定,也可能是被砸的吧。” 这种要归属于残次品的法器楚清辞从前在天衍宗就见过许多,天衍宗的弟子对法器的要求很高,稍微有些残缺的,便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销毁法器这种事情,楚清辞见过很多次,因此在裴礼面露可惜,面色凝重的时候,楚清辞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相反的,她对裴礼能凭空御物这件事更感兴趣。 裴礼刚才就没避着她,楚清辞自然也不介意直接问:“裴礼,你刚才是在凭空御物?” “嗯,”裴礼承认的语气很平淡:“阿辞,我说过,我不用法器。” “我修炼的路数与多数人不同,我只用内力。” 只用内力吗? 不,应该是,是只需要用内力。 只需要用内力,就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所以不需要法器。 只用内力就能操控一切,这确实是可以做到的,但这样的路数,对修仙人的修为要求极高。 反应过来裴礼这话里藏着怎样的一层含义,偏偏裴礼还说的这么云淡风轻,楚清辞沉默着思忖了一阵,便觉得一切谣言都能解释清了。 怪不得,怪不得裴礼会成了别人口中万恶的魔教中人。 这样一个少年人,仅能凭着极高的修为,只用内力就能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这种的能力不仅会受人景仰,更会让人觉得他不可控,从而滋生恐惧。 他们惧怕裴礼。 “我只是,舍不得”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如此说来,这一切似乎都能解释通了。 怪不得,她从小只要走到与魔界交汇的地界,就会被楚怀风,被天衍宗的长老师兄们教导教诲说,魔界的魔尊是不折不扣的大恶人,练的是歪门邪道的邪术,让她千万不能靠近魔界。 这也是楚清辞醒来时,在得知裴礼就是魔尊的时候,虽然不觉可怕,但还是会觉得惊讶的原因之一。 许是天衍宗长辈们的告诫和形容,让她一直以为魔界的魔尊会是个不好惹的,也有些年纪的长者。 所以当她知道一直被天衍宗视为危险分子,眼中钉肉中刺的的魔教尊主不过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人时,她怎么能不惊讶? 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楚清辞比谁都清楚,这个在天衍宗人人喊打,人人畏惧的魔界尊主,其实是个心思干净,话不多,偶尔会有些严肃,但多数时候很温和,也很温柔的少年人罢了。 是的,裴礼的心思很干净。 至少比那些虚与委蛇,知道她不过是楚怀风抱错的女儿后,便想要了她命的,所谓的同宗师兄师父干净得多。 想起天衍宗,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丝断了的缘故,楚清辞没觉得难过,甚至不会觉得难受。 但还是会觉得厌恶。 厌恶他们伪装干净,实则肮脏的目光和行径。 “阿辞,你还好吗?” 见她没什么反应,裴礼喊了她一声。 “哦,我没事。” 楚清辞缓了缓神,思绪收回,朝裴礼扯出一抹笑,目光便顿在了裴礼捏着的小法器上:“怎么,这东西你要留着?” “嗯,留着吧,”裴礼笑了笑,眯起眼睛的样子很好看:“虽然不是上品,但用来给孩子们当临时法器先用着,也足够了。” 孩子?上哪儿找什么孩子? 楚清辞没问出口,眼神却传达到了,裴礼接着道,“我除了捡垃圾,捡法器,偶尔也会捡捡人什么的……” “所以,我也是这么被你捡回去的?” 当初瑶池柱行刑结束,她早就因为承受不住疼痛而昏死了过去,也不知道是谁把她从天衍宗扔出去的。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谁,下命令的人也只可能是楚怀风。 还把她扔到了魔界附近,明明在他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心里,魔界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裴礼也是他们恨不得诛之而后快的恶人。 能做到这种地步,看来楚怀风是真没打算给她留活路。 在楚清辞的视线里,先是裴礼点了点头,但过后,裴礼又皱起了眉,否认了:“不是的。” “阿辞跟我捡到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楚清辞挑挑眉,没说话。 裴礼咬了咬唇,像在纠结。好久,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量,呢喃着辩驳:“……阿辞是我抱回去的,自然不一样。” 楚清辞:“???” 裴礼说完,也不知道是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怕冒犯,抿了抿唇后便没把话继续说下去了。 楚清辞自然也没再问。 赶在尴尬漫延之前,楚清辞清了清嗓子:“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裴礼点了点头,没发表意见,跟上了。 裴礼带她来的这一片地方其实挺干净的,两个人晃荡了半天,也没见着有什么可捡的‘垃圾’。 直至走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楚清辞停下脚步,手往旁边的从草里扒拉了一阵,才看到了被掩盖在杂草丛下的小玩意儿。 是晶石。 晶石通体暗黑,不起眼,被埋在杂草丛里,若是不经意,会让人以为这不过是一块小石子而已。 大小比刚才的玉石镜还要小些,楚清辞眨了眨眼,压下了身子。 晶石本就不大,还有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许是被经过的人,又或是起风是刮来的沙石践踏过,露出的半截身子还布着厚厚的灰尘。 楚清辞没介意,正准备伸手去拿,却被站在身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裴礼制止了:“阿辞,别碰。” 嗯?为什么? 楚清辞动作顿在半空中,回头看他的眼神里带了疑惑。 说她信任裴礼也好,是觉得自己没了金丹修为,做任何事都要留个心眼也罢,裴礼这么一叫她,她便停住了动作。 “我来吧,脏。” 楚清辞:“……” 算了,看来是她多虑了。 想着,楚清辞摇了摇头:“不用。” “我说裴礼——魔尊大人,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你能做的事情,我自然也都能做。” 况且如果不做,别说那个说话不知真假的苍生道系统,就连楚清辞自己都觉得,会被判定成不合格。 这或许是她恢复修为的唯一途径了。 想着,楚清辞垂了垂眸,目光定睛在还有半边身子藏在土里的晶石,没犹豫,索性蹲了下来。 几乎在手指要碰到晶石的瞬间,裴礼的声音从身后悠悠地传了过来,挺平静的,但如果仔细听,会发现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儿委屈。 声音很小,连辩驳都小心翼翼:“……我没有呀。” “我只是,”裴礼顿了顿话口,与楚清辞的余光碰上,他没躲,眼神很直:“我只是,舍不得罢了。” 怕楚清辞听不明白,裴礼咬咬唇:“我自己倒没什么,反正习惯了,也记不清自己是从几岁开始就捡垃圾,但我舍不得你跟我一起捡垃圾,会弄脏的。” 太直白了。 倘若楚清辞还有完整的情丝,或许会因为裴礼的话感到脸红,或是心动,只可惜,她的情丝早就断了。 可她还是听懂了。 但并不想给出什么回应——也没有必要。 睫毛颤了颤,楚清辞沉默了一阵,没说话,摇了摇头。 过后,她垂下眸子,没再看裴礼,半蹲下身子,将埋在杂草丛里的晶石徒手挖了出来,晶石上面沾了灰,她便用袖子一下一下地擦干净。 直到晶石在她手上恢复了原本的光滑色泽,楚清辞才捏在手里认真地端详了一番。 随即,她把晶石朝裴礼递了过去:“品阶大概只有中品,不是什么好东西,魔尊大人要么?” 被人截了胡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当然要。 裴礼点点头:“给孩子们当修炼用的见习法器,足够了。” 楚清辞没说话,把晶石朝裴礼递了过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楚清辞每天都跟裴礼一起出门,就像裴礼说的,每天去的地方不一样,有时远一些,有时近一些。 连着几天朝夕相处地待在一起,楚清辞虽然不说,但裴礼还是很明显地感觉到楚清辞有些不对劲。 自从那天,他说了那些什么‘阿辞跟别人不一样’‘舍不得让阿辞碰’这样的话以后,楚清辞对他的态度好像比平常冷淡了许多。 正想着,裴礼站在楚清辞的身后,眯起眼,一双眸子紧盯着她的背影。 裴礼的眸子是圆润的,单独看眼睛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他带着邪气有杀伤力。可这会儿他盯着楚清辞看的眼神幽深得像要凿出一个洞,昏暗,晦涩难明。 可那又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大抵是意识到自己在用怎样的眼神看楚清辞,裴礼反应过来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别处,企图缓缓神。 算了,大抵是他想多了。 或者说楚清辞一直以来都挺冷淡的。 无论是对日夜照顾他的血魔医还是他这个魔界尊主,楚清辞除了刚醒过来时表现出一闪而过的惊慌外,多数时候,楚清辞都是很淡然的。 也没什么情绪的起伏。 就是这种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表情和态度,也许也跟她断了的情丝有点关系。 裴礼垂着眸子在心里盘算,殊不知不远处背对着他的楚清辞,这会儿确实是皱着眉的。 奇怪,太奇怪了。 仔细算下来,这已经是她跟裴礼一起出门捡垃圾的第三天,可那个什么苍生道系统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这真的是她的半梦半醒间的幻觉吗? 一个被剖金丹废修为,从而下意识寻求出路,才会出现的幻觉。 这几天楚清辞确实心神不宁。 因为苍生道系统一直没出现,也没对她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从而导致就是在睡梦中,她也觉得恢复功力这件事是她臆想出来的痴心妄想。 她是个废人,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心里藏着事儿,她自然没办法对裴礼做出什么多余的回应,就连现在巡视周遭的眼神都变得涣散敷衍。 调整了一下呼吸,楚清辞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算不算低落,也分不清。 但她确信,她打算回头跟裴礼说先回去休息了—— 废话,她又不是什么救世主,跟裴礼出来这几趟她原本就抱着目的,这会儿知道那大抵是自己的幻觉,她便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 既然恢复功力无望,那至少要先吃好喝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清辞扭过头,唇角微张,正准备要跟裴礼说些什么,便看到裴礼面色一凝,话锋抢在了她的前头:“阿辞,那边好像躺了个人。” 闻言,楚清辞皱起眉,可能是没了功力的缘故,楚清辞好像连视线都变得没以前清晰了,是顺着裴礼指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才隐约看到地上的黑团,倒像个人影。 看来暂时是回不去了。 楚清辞盯着地上那抹黑影看了一阵,眨眨眼,说话的语调变得无奈:“好像是,我们过去看看?” 毕竟无论她再怎么觉得无奈,无所谓,捡垃圾这件事对裴礼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大不了以后再也不跟着过来就是了。 就是可惜,她这一身功力怕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也是,金丹和修为尽废这种事情放在修仙界属于炸裂的存在,也就只有她还敢奢望能恢复。 想着,楚清辞让开了半步,错开站在了裴礼的身后,跟着裴礼走了过去。 距离拉近,楚清辞终于看清了地上躺着的,是个切切实实的人。 那人身着一身黑衣,袖口紧紧的束着,身前戴着被砍得四零八落的盔甲,脸上沾了灰,大概是倒下时不小心蹭上的。 是名战士吗? 楚清辞垂眸瞥了一眼那人的穿着,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遍,挑挑眉,却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既然这系统大概率是假的,是她的臆想,她当然没必要捡什么垃圾来委屈自己。 念头一旦涌上来,楚清辞便不怎么明显地侧了侧身,留了一条道,余光里,是裴礼皱着眉往前走,在那人身旁蹲下的身形。 裴礼确实是善良的,是个不错的小魔尊。 楚清辞站在一旁评价,殊不知下一秒,在裴礼伸出手,打算去检查那人伤势的瞬间,一抹久违但说不上陌生,甚至称得上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震荡。 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感情,是一顿一卡的机械音。 但正因为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楚清辞反倒觉得那声音异常清晰。 “叮!检测到宿主的任务源在附近。” “请宿主确认本次攻略对象——镇守边疆的将军,慕云铮。” 楚清辞:“???” 这是她的错觉吧? 一连几天都没反应的系统,竟然活了吗? 卡顿的机械音不停地在耳侧回荡,像是生怕她不信似的。 但其实在机械音响起的那一刻,楚清辞便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 废话,这毕竟是她目前恢复功力和修为唯一的途径和希望了。 惊讶不过短瞬几秒,过后,楚清辞眯起眼,唇角难得勾起了一抹笑。 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恢复了平常的声调,不至于高兴,还算平静,没什么情绪,但至少不烦躁了:“裴礼,我来吧。” 碍于楚清辞还不知道这所谓的系统对任务对象攻略的判定标准在哪儿,亲力亲为总归是没错的。 可奈何她话音刚落,甚至话还没说完,便被裴礼递过来的一个眼神明确拒绝了。 没等她伸手去扶,裴礼抬手轻轻一扬,原本还在地上躺着的人便被控制着,腾空到了半空,离地足足有一丈的距离。 “滴,宿主您好,系统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宿主没有及时帮助需攻略的任务源,被人截了胡,因此您错过了第一次攻略的机会。” “希望宿主不要气馁,再接再厉哦!” 楚清辞:“……” 亲自照顾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系统的机械音一顿一卡的回荡,楚清辞闻言,说不上有没有愤恨地扯了扯嘴角。 是被气的。 连带着望向裴礼的眼神都带了从来没有过的波动和怨怼。 偏偏作为始作俑者的裴礼这会儿将地上七零八落的人弄到肩上扛起来后,转头望向楚清辞的眼神又那么无辜。 说话的语气也挺无辜的,甚至可以说,算得上体贴:“阿辞,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不然呢?不走难道还要在这荒郊野岭外露宿吗? 想着,楚清辞一股气没地儿撒,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没什么情绪,颇为麻木地应了声:“嗯。” 算了。 裴礼不过是想帮她罢了,怨不得他。 至于裴礼那些什么‘不舍得’‘不准碰’之类的话,早就在楚清辞脑海里响起苍生道系统的声音时被忘掉九霄云外去了。 她跟在裴礼身后,挺郁闷的,也没听到裴礼时不时给她递过来的话。 她的耳边只有一顿一顿的机械音。 “宿主不要难过啦,这种事情很正常的,不就是被截了胡而已。” 嗯,而已。 楚清辞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要不这样吧,本系统既然是苍生道,顾名思义,我也是一个很善良的系统啦。” “宿主大人,要不我帮帮你好了。” 楚清辞挑挑眉,来了兴趣:“怎么帮?” “其实本系统是有提示功能的啦……理论上呢,是可以提醒宿主要攻略的对象和攻略的方法的。” 嗯哼,有点儿意思。 楚清辞眉头上挑的弧度更明显了,显然是来了兴趣。 苍生道系统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当然啦,我刚才说的是理论上的事情。”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宿主大人需不需要这个功能,反正也不是很贵,也就10功德而已啦。” 10功德? 印象中,大概是在睡梦里吧,那时候楚清辞疼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要忘了,那时候这个苍生道系统好像就说过什么攻略对象,什么功德之类的话。 可她那时候太疼,也记不清了。 但不重要。 这并不影响她理解这个所谓系统的话——说这么一长串,不就是想表达。想要功能的话就得花功德解锁罢了。 就跟花钱买东西是一个道理。 楚清辞理解过来,说话的语气也就恢复平淡了:“你莫不是忘了,我现在没功德?” “哎呀,本系统人很好的,没有也可以,你可以先欠着,赊账听过没有?” 楚清辞:“……” 想过这玩意儿可能会不怎么靠谱,但没想过会这么不靠谱。 楚清辞扯了扯嘴角,没回话了。 她表面上还是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实际上内心早就波动着想骂人—— 无所谓情根,但有关于情绪。 约莫是见她不回话了,苍生道系统便开始了自说自话的自导自演:“哎呀,宿主大人,这叫投资!” “你想啊,要是有了提示,你做起任务来不就事倍……呸,事半功倍了嘛!” “放心,本系统下发的任务都很简单的,轻轻松松就可以拿捏。” “买这个功能吧,这样宿主大人恢复功力这件事,指日可待啊!” 讲道理,无论这苍生道系统在她耳边脑海里喋喋不休些什么,楚清辞都可以很平静地当听不见。 但在听到恢复功力指日可待的时候,楚清辞的情绪难得有了一丝不明显的波动。 跟在裴礼身后的脚步未停,在系统絮絮叨叨说完那句‘指日可待’时,楚清辞难得脚步微顿,目光紧盯着裴礼的背影和被裴礼扛着的人身上。 犹豫不过两秒,楚清辞就听到自己用很轻,但很坚定的声音回答道,“嗯,那就买一个吧。” 苍生道系统:“收到,本系统立即办理!” “叮咚,业务办理成功,您的功德余额还剩-10,祝宿主攻略愉快。” ……愉快? 都-10了,她愉快什么? 系统音响起的那一刻,大概是这所谓业务的办理速度实在快得离谱,虽然楚清辞不想,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念头:她好像被坑了。 但很快,楚清辞的念头很快就被摆烂的稳定情绪盖过了。 算了,都这样了,还能怎样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跟在裴礼身后,全程只顾着回应脑海里时不时响起的机械音,对裴礼递给她的话自然是充耳不闻的。 导致这一路上,裴礼都在用一种颇为复杂,还有点儿试探性,小心翼翼的眼神时不时地转头看她,但楚清辞太入迷了,全然无视了裴礼递过来的眼神。 好不容易到了魔界,虽然这一路上楚清辞几乎什么体力活儿都没干,但这一路走过来,大概是因为没了功力护体的缘故,竟觉得很疲惫。 一到魔界,楚清辞便朝裴礼摆摆手,打算回主殿休息。 只不过她还没迈出两步,连身子都还没来得及转过去,一抹声音便从耳边响起。 “检测到攻略的第二次机会,请宿主配合任务,争取早日拿下攻略对象。” 嗯哼,提示这么快就来了吗? 听见动静,楚清辞勾了勾唇,下意识觉得这个提示功能还不错,这10功德没白赊账。 但下一秒,楚清辞那还没来得及完全上勾,扬起什么弧度的唇角就抽抽了两下。 系统:“检测到宿主的第二次攻略机会——亲自照顾受伤的慕云铮。” 楚清辞:“……” 亲自,照顾? 有那么一瞬间,楚清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是幻觉。 奈何苍生道好像感知到了她的犹豫和疑惑,肯定道,“是的宿主,你没听错。” “请您亲自照顾受伤的慕云铮将军,温馨提示,这将会是您最后补救的机会了。” 行吧。 机械音几乎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在一字一顿地陈述,楚清辞没办法,只好暂时麻痹自己很疲惫的事实,站直身子,垂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慕云铮。 裴礼把人带回来以后就放到那张床上去了,周围空荡荡,没有任何装饰。 这里是魔界的偏殿,环境自然没有主殿好。 ……虽然主殿也没好到哪去。 楚清辞来不及吐槽,想着苍生道刚才说的话,眨眨眼,认命地朝着那张床走了过去。 醒来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裴礼一回来,把慕云铮放到床上,就去找血魔医了。 偏殿一时只剩下昏迷的慕云铮和清醒着的楚清辞。 在系统的机械音提示下,楚清辞没愣在原地,朝着偏殿的床走过去,最终停在了离床不远不近的位置。 垂眼,隔着距离,楚清辞开始端详躺在床上的人。 慕云铮受了很重的伤,除却脸上沾染的灰尘,身前身后还布满了深深浅浅,或大或小的刀口,楚清辞没仔细看,是根据衣服被划破的弧度来断定伤口位置的。 楚清辞微眯起眼,还没来得及盯着床上的人仔细端详,身后就传来了错落有致的脚步声。 是裴礼和血魔医。 裴礼显然没想到楚清辞还在偏殿里待着,目光在瞥见楚清辞的时候,明显微愣了一下。 随后才缓缓开口:“阿辞不去休息吗?” 楚清辞摇摇头,强撑着让自己站直了些。许是没了功力护体,她最近又时常跟裴礼出门的缘故,她难得觉得有些疲惫了。 但楚清辞下意识地选择了无视这说不上很明显,也不是非要休息才行的疲惫:“我没事,不累。” 血魔医站在裴礼身后,听到两人之间的寒暄扯了扯嘴角,没搭话,而是绕过裴礼,径直地往床边的方向。 血魔医接下来要做的流程楚清辞很熟悉,看着血魔医往慕云铮的手腕上搭脉,她站在一侧,目光视线时不时地在慕云铮身上的刀口瞥过去一两眼。 等血魔医搭完脉,楚清辞才悠悠地收回了目光,轻声冷笑了一下,说话的语调却没什么变化:“这些刀口不是一人所致,却刀刀致命,这样还能活下来,也算他命大。” “楚姑娘所言极是,”血魔医低吟了一声,便拿了笔,在纸上写了方子和药物,便起身朝裴礼作揖鞠了一躬:“尊上,在下要出门采买些药物,这人便劳烦你们照顾了。” “能救么?” “会有些棘手,但也不是不可医治。” 话说到这份上,裴礼便知道血魔医心里有数,就没再多问,点点头,随血魔医去了。 血魔医一走,偏殿内瞬时寂静得可怕。 裴礼和楚清辞都是话不多的人,这会儿沉默逐渐有了要漫延的迹象,裴礼舔舔唇,极力地想要说点什么来打破寂静,但最后,戳开话口的却是楚清辞。 “这里就交给我吧。” 楚清辞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慕云铮,过后,目光收回,直直地盯着裴礼:“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回来还要教导孩子们练功,你辛苦了。” 这话看似关心,但语调却很没什么起伏。 事实上,楚清辞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都是说辞,她心里想着的,是苍生道系统让她亲自照顾慕云铮这个任务。 但裴礼却不这么认为。 听了楚清辞的话,裴礼明显愣了愣,那声音明明没带什么感情,是很平淡的问候,但裴礼就是觉得,足够了,挺好的。 对,就是挺好的。 想象中的寂静没有漫延开,裴礼闻言,忙笑了笑,接话:“不辛苦的。” 反正他这些年,从他记事起,他就过着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一直如此。 他还在想着,楚清辞却一直在盯着他。等裴礼缓过神来,与楚清辞的视线撞在一起时,他还不免心跳停了半拍。 因此在听见楚清辞那句:“去休息吧”的时候,裴礼几乎没了自己的思考,鬼使神差地便顺了楚清辞的话,三步一回头地从偏殿离开了。 裴礼一走,整个偏殿安静得只剩下慕云铮和楚清辞的呼吸声。 慕云铮还在昏迷,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抽离,楚清辞一直紧绷着维持的姿势终于有了松动,视线游离了一阵,便定睛在了慕云铮的身上。 不过几秒,楚清辞便皱起了眉。 慕云铮身上有很多伤不假,且刀刀割得都很深,像绷紧了力气,用了蛮力砍下去的决绝。但这些都不是致命的伤,真正致命的,是慕云铮心口的那一道剑伤。 血窟窿似的敞在身上,深可见骨,若不是血魔医已经处理过,床上的人怕是会失血过多而亡。 那是很熟悉的位置,熟悉到楚清辞忍不住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眼睛眯成一道缝,楚清辞半靠在床边的梁柱上,思绪不由飘远。 慕云铮心口的伤她太熟悉,也许正是因为她经历过,还数不清有多少次,所以当看见慕云铮心口的伤时,她便觉得,她的心口也莫名地跟着疼了。 新伤旧伤,其实早就在血魔医的悉心照料下恢复的很好,但楚清辞就是觉得那处在隐隐的疼着。 她甚至形容不出来她比起床上的慕云铮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她那时候有修为护体,再重的伤她似乎也能安然无恙地扛过来,不幸的是这样的经历她试过无数次。 是数也数不清的昏天黑地,日日夜夜。 她还在想着,脑海里忽然响起的动静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滴滴,请宿主大人注意,任务源将在半个时辰后苏醒,请宿主做好攻略准备。” 是苍生道。 卡顿的机械音倏然响起,惹得还在沉思的楚清辞挑了挑眉,觉得有趣:“我需要准备什么?” “请宿主大人自己思考呢,本系统的提示只能到这里哦。” 楚清辞:“……” 行吧。 再多就是另外的价钱是吧? 楚清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盯着床上的慕云铮看了半晌,愣是没想出来要准备什么,便只好作罢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想着,楚清辞便索性什么都不准备,只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慵慵懒懒地等着床上的人醒来。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楚清辞一直盯着床上的人看,慕云铮稍微动动眼皮子,楚清辞便立刻站直了身子,方才还慵懒着的神色瞬间变得有正襟危坐那味儿。 慕云铮一睁开眼,眼前的昏暗变成了模糊的光,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楚清辞的脸。 慕云铮瞧见楚清辞沉默了几秒,继而挑眉问他:“醒了?” “尊上”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那女子的声音很平淡,也不像在关心他,像只是在陈述很平常的事情般。 慕云铮想。 慕云铮没说话,一双漆黑的鹰眼紧紧地盯着楚清辞看,摄魂似的,很有威慑力。若不是两人还隔着些距离,慕云铮又受了伤,楚清辞毫不怀疑,慕云铮可能会拿着刀,抵在她的喉口上。 放在以前,慕云铮这副模样可能会吓到她,可现在的楚清辞早就对这些事情没了感觉,被这样的眼神死死地望着,楚清辞也像个没事人似的,泰然自若地转过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先喝水。” “没下毒,是我们救了你。” 慕云铮没立刻接,目光仍定格在楚清辞的脸上,像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楚清辞便维持着递水杯的动作,直至慕云铮将杯子半信半疑地接过,楚清辞才将手垂了下来,似是觉得不舒服,又抬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半杯水灌进去,慕云铮才缓过神来,紧绷着的心神放松了一些。 瞥了一眼被慕云铮放在桌上的水杯,楚清辞才道,“我才你会想问,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慕云铮闻言挑挑眉,没说话。 但楚清辞知道自己猜对了——废话,这流程她自己走过,熟悉。 许是站累了,见慕云铮已经醒了,楚清辞也没必要再端着。从旁边随手拿了把椅子坐下,才在慕云铮的注视下悠悠开口:“我叫楚清辞,这里是魔界,是裴……尊上救了你,你的伤,是血魔医替你医治的。” 在把这些话说出口之前,其实楚清辞已经做好了慕云铮会在听到‘魔界’这两个字时做出任何出格表现的准备,但她等了好久,直至把话都说完了,床上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反应。 好久,床上的人才终于开了口,却是唤她名讳:“谢谢楚姑娘。” 倒是惹得楚清辞微怔:“你不疑惑,不害怕么?” “怕什么?”身上还有重伤,慕云铮说话的声音跟他表现出来的气场不同,声量挺轻,吐字却稳:“姑娘方才说了,是你们救了我。” “既是救我命之人,我又何来怕的道理?” “至于什么魔界不魔界的,”慕云铮沉默了半晌,忽然冷笑了一声:“我这伤,若不是碰上人称可医死人肉白骨的血魔医,怕是早就下鬼界去见阎王了。” 啧,好胆魄,不愧是将军。 闻言,楚清辞颇觉意外又有些欣赏地点了点头,随后状作无意地朝对方递话:“敢问公子贵姓啊?” “免贵姓慕。” 慕云铮没说名字,楚清辞心下了然,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应了:“慕公子。” “慕公子身负重伤,又刚醒过来,理应好好休息。血魔医许是在熬药,我先去看看。” 没有要一直在偏殿里守着慕云铮的意思,楚清辞摆摆手,打算借机出去透口气。 “姑娘,”却被慕云铮喊停了起身的脚步:“是姑娘一直在照顾慕某吗?” “医术上的事情我不懂,”楚清辞说的很诚恳:“血魔医要去采买药材,尊上连日在外捡……在外为了本教的事务忙碌,我理应照顾公子的。” “多谢楚姑娘。” 谢什么?要谢的话,你应该多谢那个系统。 楚清辞在心里轱辘了一句,面上却不显。 只回头朝慕云铮颔了颔首,便快步从偏殿走了出去。 从偏殿里出来,楚清辞难得觉得自己透了口气,系统音便在搔刮耳膜:“这次宿主大人做的很棒,要再接再厉哦!” 不痛不痒的夸奖于楚清辞来说无用:“那我的功德呢?” “哎呀,不要着急嘛。” “这功德的事情哪有这么快,至少也要等慕将军好起来,事情解决了之后才能算完成任务哦。” 得,行吧。 就知道这功德玩意儿铁定不好赚。 楚清辞在心里吐槽了一番,也懒得说出口,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作罢。 等楚清辞晚些时候再进偏殿,血魔医的药已经熬好,此时正在给慕云铮搭脉。 看得还挺勤,就像当初照顾她似的亲力亲为。 ……却不见得任劳任怨。 搭完脉后,血魔医便把药碗放在了桌上,朝旁边的裴礼递过去一记眼神。 那意思再清楚不过——我看病,你喂药。 但裴礼显然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读懂了血魔医递过来的眼神后,裴礼的嘴角抽了抽,大概是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自己给一个大男人喂药的场景,心里忍不住翻涌起一阵恶寒。 楚清辞一进偏殿便看见这样的情形,心下不由地勾了勾唇角,觉得蛮有意思的。 只可惜她好戏才看了个开场,便被煞风景的声量打断了。 “宿主大人,您还愣着干什么呀?” 楚清辞:“?” “赶紧上去给慕将军喂药呀!这也是亲自照顾里的一项任务,是攻略任务源的重要途径之一。” 楚清辞:“……” 行吧。 她可算明白什么叫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在系统的提示下,楚清辞不怎么情愿且无奈地往床边的方向走了过去,感受到几道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楚清辞硬着头皮,泰然自若地将药碗从裴礼的手上拿了过来:“我来吧。” “不可,”楚清辞话音刚落,裴礼便皱起了眉拒绝她:“这种事情,我来就好。” 我当然想让你来啊,要不是因为任务的话。 楚清辞在心里补了一句,面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朝慕云铮摇了摇头,没把药碗递回去。 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药汁,楚清辞才缓缓道,“尊上和血魔医今日忙里忙外的,许是也有些累了,我来就好。” 尊上。 这称呼从楚清辞嘴里说出来,裴礼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楚清辞要亲自给这人喂药这事儿吃味儿,还是要因为楚清辞那声有些疏远,好像要划清界限似的尊上感觉到难过,好像还有点迷茫。 迷茫过后,裴礼怔愣着,莫名又觉得有点委屈。 直到一勺药汁进了慕云铮的嘴,裴礼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阿辞刚才叫我什么?” 相互试探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阿辞叫我尊上?” 等了一会儿,裴礼没等到楚清辞的回应,语调里还多了刚才没有的震惊。 惹得楚清辞皱起了眉。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是无意的,是看着慕云铮在,便脱口而出了,那话没什么别的意思。 或者说,她根本弄不清楚要不要解释——解释什么呢?她情根虽然已经断的七零八碎,约莫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拼得起来,但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又有点懂裴礼是什么意思。 大抵是裴礼的那句‘舍不得’在作祟。 但楚清辞更明白,她给不了裴礼想要的回应,也不想给。 她现在只想快些恢复修为,能有几分是几分,而后再多的,便是要解决她和天衍宗之间的那些破事儿。 想着,楚清辞微皱的眉头越来越深,长舒了口气,语气仍然平淡:“裴礼,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裴礼在心里回了她一句。 可到底理智尚存,加上楚清辞那句像辩解又似是无奈的话,语调里带着几分警告,不太明显,但裴礼与她朝夕相处,听懂了。 于是这话也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 赶在沉默之前,楚清辞像是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可她张了张嘴,话锋最终被裴礼夺走了:“……抱歉。” “阿辞说得对,这些天本尊在外捡……忙碌,是有些疲惫了。” “既然如此,这里便交给阿辞吧。” 话音一落,裴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染了难得的深沉,紧紧地盯着楚清辞看了一阵,才转了身,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地走了。 裴礼是心软的,也有点儿郁闷生气,人都走到偏殿门口了,却还是停下了脚步,侧过脸,只用余光打量偏殿里的光景。 扔下一句:“若是觉得累了,可以去叫血魔医。” 这话没有称谓,但偏殿里就两个人,楚清辞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点点头,应下了:“好。” 裴礼走后,偏殿里霎时间恢复寂静。 但静不过多会儿,一直在床上半躺着看戏的慕云铮就开了口:“不知可否容慕某问一句,楚姑娘与这魔尊大人是什么关系?” 楚清辞闻言,游离的目光收回,定在了慕云铮身上:“怎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趣的。” 有趣? 慕云铮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口,楚清辞望向他的目光就没了初时的单纯,而是带着打量,审视的,毫不遮掩的将慕云铮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 过后,楚清辞才收回目光,笑了一声,忽然道,“与其有心思看戏,倒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处境,我说的对吧——慕将军?” 慕将军。 楚清辞这话明明像是深思熟虑过后,像要赌一把似的,有试探什么的意思,但偏偏语气坦然,加上她靠在床边站着的模样慵懒自若,语调漫不经心,到了嘴边脱口而出,那股子试探的味道反而不明显了。 倒是变成了很肯定的,近乎于一刀见血的质问。 震得慕云铮那原本还似有若无挂在唇角上的笑意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原本还优哉游哉半躺在床上的人,眼神里顷刻间带上了杀意,细长的丹凤眼半眯成缝隙,死死地盯着她。 不出意外,慕云铮大概已经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杀了她了——如果手上恰好有兵器,且身上伤得没那么重的话。 慕云铮眼神凶狠地盯着楚清辞,楚清辞回望他时,慕云铮眼里的杀意让楚清辞毫不怀疑若不是不合时宜,慕云铮指不定会杀了她。 但也不知道是打心底里觉得慕云铮现在不足为惧,还是抱着反正都已经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可怕的想法,楚清辞哪怕被慕云铮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心里也没掀起什么波澜。 楚清辞只是站在原地,淡淡地与慕云铮对视。 过了一会儿,慕云铮笑了一下:“姑娘好胆魄,一般人被我这样看上一眼,早就三魂丢了五魄,姑娘不怕我?” “怕什么?” “当然是怕我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对比起慕云铮句句逼迫的威胁,楚清辞倒挺淡然的:“你身上的伤很重,你现在别说杀我,就是连下床都困难。” 楚清辞说着,觉得有些累了,索性将旁边的椅子扯过来,慢悠悠地在床边坐下了:“裴礼把你带回来时,你身穿盔甲,那显然是前线战士才会有的穿着打扮,从这点想猜到你是什么身份,并不难。” “血魔医为你检查疗伤时,我虽是无意,但也恰好看见了你穿在胸前的黄金甲,此等宝物,怕不是寻常士兵可获得的东西。” “就凭这些?这些东西不过身外之物,也可以是我抢来的。” 楚清辞摇了摇头,正色道,“是你没有隐瞒。” “你说了,你姓慕。” “虽说天下之大,但普天之下,这姓慕,能叫得上名的,怕是只有常年镇守边关的慕云铮将军了吧?” 一时寂静。 好半晌,慕云铮也不知道在心里盘算想了些什么,笑过一声后再次开口,便多了决绝:“姑娘聪慧。” “是,我是慕云铮,你们要杀要剐,自便吧。” 啧,谁要杀你了? 楚清辞眯了眯眼,不用琢磨,便知道慕云铮误会了:“我为什么要杀你?” “慕将军,我要是想杀你,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而是曝尸荒野了。” 说着,楚清辞不等慕云铮回话,便单刀直入道问他:“你身上虽说伤处较多,但真正致命的,却是心口的那一剑。” 楚清辞睨了半躺在床上的人一眼:“我只想知道,你心口上的伤,是何人所刺的?” “姑娘这话倒有意思,”慕云铮闻言,挑挑眉,余光瞥了一眼尚且在隐隐渗血,微微作痛的心口:“既然姑娘问了,看在姑娘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理应相告。” “但我也想问姑娘一句,”顿了顿,慕云铮眼神似鹰:“就像姑娘所说的,慕某身上伤痕累累,为何姑娘只问我心口上的那处伤从何而来?” 那一剑,是天衍宗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眼熟—— 不仅眼熟,楚清辞还痛彻心扉地体验过。 躺在慕云铮心口的血洞让她不由地想起了被取心头血的日日夜夜,让她从清醒到昏沉,再到昏迷,也换不回她想要的,曾经的温情。 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不再有过。 随着楚怀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态度越来越不上心,后来甚至冷眼旁观,在一旁看着她苦苦哀求却换不回一点治疗的膏药,有的,不过是一刀又一刀的手起刀落,在她的心口上留下的满目疮痍。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想到这些,可无论现在想起多少次,楚清辞依旧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悲哀,再多的情感,也只剩下了恨。 对楚怀风的恨,对天衍宗的恨。 想着,楚清辞敛了敛目,在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要实话实说,还是要跟慕云铮掰扯些什么。 不过不消多时,目光再次对准慕云铮眼里的打量和审视时,楚清辞便没再犹豫,顺了自己的心思,直接道,“因为眼熟。” 这是慕云铮想不到的答案,楚清辞话音落下,慕云铮明显微怔了一下。 既然已经不打算隐瞒,楚清辞也没矫情,什么都没多说,抬手,便三下五除二地将袖口打开,绑在手腕上束缚袖口的丝带被她一圈一圈地解下来,直至袖口大敞,楚清辞揉了揉手腕,将自己的手腕朝慕云铮那边伸了伸。 藏在衣袖底下的手腕暴露无遗,便连带着手腕上那一道道明显的伤痕也变得无处可躲。 一道道刚结痂的疤痕霸道地在纤细如夷,雪白如玉的腕子上占据着一片片阔土,七零八落地布在筋脉那处,明明是很好看的手腕,此刻却因为那些伤而显得格外狰狞。 若慕云铮是什么寻花问柳之人,此时定是要感叹一句‘可惜’。 可慕云铮是将军,虽说也有过几段风月,但与他来说不过是片刻消遣,可有可无。对这些温柔乡的事情事情并不擅长,慕云铮在楚清辞的手腕上瞥上一眼,眼里没有那些贵公子对美好之事的惋惜,而是不加掩饰地皱起了眉,好久,只问了一句:“姑娘这伤,是何人所为?” 慕云铮虽不是修仙之人,也与正常凡人一样,没有所谓的修为护体。但毕竟是镇守边疆的将军,还是见多识广的。 眼神不带任何男女之间情欲意味地往楚清辞的手腕子再望向一眼后,沉思了一阵,反应过来楚清辞在跟他表达什么之后,蹙起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了:“姑娘是修仙之人?” 已经将寸断的筋脉展露出来,楚清辞本来就没打算瞒着。 想表达的意思传达到了,楚清辞便默默地将敞开的袖子重新绑紧,一边低头捋着袖子,一边散漫回应他:“是。” “慕将军,不是我夸口吹嘘些什么,倘若我功力尚在,怕是连裴礼也不是我的对手。” 忽然听到裴礼的名字,慕云铮挑了挑眉,似是想说什么,但抬眼又见楚清辞眼神平静,不似他想的那样,便没将心里的想法问出口。 事实上,楚清辞确实什么都没想——她想表达的,不过是她不仅是修仙之人,而且功力能耐还不错罢了。 至于为什么会提起裴礼,是因为她死过一次后,日夜见到的,能称得上是修仙之人,还尚且能入她眼的,只有裴礼一个。 等袖口束好,楚清辞沉吟了一会儿,见慕云铮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楚清辞只好先开了口:“慕公子是聪慧之人,我与慕公子说这些,公子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 慕公子。 明明已经戳穿了他的身份,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会儿却还是用慕公子来称呼他,确实有意思。 但慕云铮是边疆的将军,既然能驻守边疆,心思自然也是深沉多虑的,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 没直接回答楚清辞扔下的这句话,慕云铮转而道,“我想知道的,姑娘也还没告诉我。” 楚清辞怔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跟慕云铮争论这两个问题的前后顺序,但理智告诉她没有争论的必要。 于是一时间,楚清辞也只是在听到慕云铮这种带着试探的话语的时候皱了皱眉,而后便舒展开,没再接话了。 就只是在等。 好在慕云铮没让她等太久。 短暂的时间里,楚清辞不知道慕云铮心里绕了多少个七晕八素,好在她等到了答案。 哪怕这个答案她在第一眼见到慕云铮心口上的伤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猜测。 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却依旧是答案。 “是天衍宗。” 说慕云铮是真的想告诉她也好,是说出来想试探她也罢,哪怕之前已经有了猜想,在听到确切答案时,楚清辞还是忍不住怔了怔,目光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地黯淡下来。 是陆衔舟。 她甚至不需要再去问慕云铮,那一剑是天衍宗谁刺过去的,她也心知肚明地冒出了一个名字。 修仙之人,所用的兵器不同,伤痕的走向也会不同,哪怕同样用的是剑,上等法器也会有自己特殊的走向和标记,而楚清辞与天衍宗的人太熟了。 他们的一招一式,楚清辞心里都是有分寸的,至于为什么要问慕云铮,只不过是因为她还在挣扎罢了。 想着,楚清辞是用了很长时间,才从牙关里挤出了一句话来:“我知道了,多谢慕公子相告。” 说不上失神,但楚清辞现在确实不想在偏殿待着了。 摆摆手,楚清辞从偏殿里出去,先去找了血魔医替班,随后便往主殿去了。 她也折腾了一整天,自从瑶池柱上那一遭后,她的身体虽然已经无碍,但到底比不上从前。 她难得也觉得有些累了。 回主殿的路上,说楚清辞什么都不想是假的。 慕云铮的话在她的心里盘旋着,想起陆衔舟,楚清辞又想起之前回天衍宗取霜泠时,那阴阴柔柔,似有若无地攀在天衍宗结界上方的邪气。 还有因为步入邪道而越发邪气明显的何皎皎。 吃醋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倒不是在惋惜什么,毕竟天衍宗现在怎么样已经与她无关了,既然他们选择相信何皎皎而唾弃她,那所带来的后果自是他们自己承担。 若非要说楚清辞对天衍宗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便只有那把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佩剑,霜泠。 霜泠是刺伤了她,给了她几乎致命的一剑,但弄清楚霜泠是因为被何皎皎的邪术控制后,她也没什么悲愤的,只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把佩剑,若是还能回到她身边,她的修为说不定也会因为霜泠而增长些许。 慕云铮暂居的偏殿离主殿并不远,楚清辞还未将事情在心里想个明白,便一只脚踏进了主殿的门。 埋着头往里走了几步,直至在抬眼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楚清辞的思绪才算彻底抽离了出来。 裴礼正在床边靠着,一只手撑在头床,身体侧歪着倚在上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动静,裴礼余光往楚清辞这边看,像是没想到楚清辞会回来,裴礼怔愣一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变得真挚了许多:“阿辞,你怎么回来了?” 楚清辞觉得好笑,便噙着笑问他:“怎么,我不能回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裴礼反驳了一句,但也是这句之后,裴礼定睛观察了楚清辞几秒钟,才意识到楚清辞刚才是在跟他开玩笑。 放松下来,裴礼解释道,“我以为阿辞一晚上都会在偏殿守着那个谁。” 那个谁,哪个谁? 人明明是自己带回来的,这会儿怎么还阴阳怪气上了? 楚清辞挑挑眉,心里虽这么想着,却没有多余的话。挑挑拣拣的,只留下一句似笑非笑,但总体来说语调还算愉悦轻松的话语:“我说魔尊大人,您怕不是忘了我现在跟普通的肉体凡胎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您都累了,我又哪里这么多精力能够照顾谁一整夜,自然是要扔给血魔医善后的。” “阿辞,别这么称呼我。” 比起之前语气里不加修饰遮掩的抗拒,裴礼这会儿说话的语气已经好上了不少,虽然也是在拒绝楚清辞那些觉得不入耳,不太喜欢的称呼,但至少没那么抗拒了。 可裴礼碾了碾唇,最终又像是不甘心就这样咽下这口气似的,随后又默默的,用极小极轻的声音补了一句:“……我与你明明一般大。” 虽然裴礼的声音小,但主殿就这么点地方,还很空旷,但凡大点声还带回响,楚清辞当然是听见了。 但她没对裴礼的话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地听着,没回应,也不知道算不算认了。 她不说话,裴礼却觉得煎熬。 他来主殿不是没有原因的——方才在偏殿里,他对楚清辞的态度,是他不需要等惊觉过来就觉得这样不对的程度。 他生来就是别人口中的魔头,却并非无心,相反的,他哪怕被人说成祸国乱世的魔头,也不影响他常常把受伤的人捡回来,让血魔医治病救人。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也很快就明白,他对楚清辞,是动了心的。 或许从初初见面,他用一种视若珍宝的姿势将楚清辞带回魔界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动了心。 所以他才会在看见楚清辞似乎也用差不多的态度对待慕云铮,并且用生疏的称谓称呼自己时,他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自在,不喜欢。 他在吃醋。 吃一股在楚清辞看来,很没有道理,也很没有必要,可能还有点没有风度的醋。 意识到这一点,裴礼甚至没来得及去想这股情绪应不应该,便知道刚才这样的行为已经冒犯到了楚清辞。 楚清辞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他。 楚清辞不会喜欢任何人。 有些话血魔医虽然没有与他明说,但他既然是魔界教主,自然多少能猜得出来。 例如楚清辞抽断的情丝,会让她没什么特别大的情绪起伏。 也不会什么有爱人的能力。 想到这些,裴礼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痛的像被刀剜了好几道,遍布在楚清辞心口上的伤痕理应也有他带着的伤口。 却不是为自己心疼,而是为了楚清辞。 想明白这些后,裴礼觉得自己理应去跟楚清辞道歉,但一想到楚清辞还在偏殿,想到偏殿里的慕云铮,他便鼓不足这个再去偏殿造访的勇气。 心不在焉的,随着脚步来了主殿。 没想到能等到楚清辞。 想着,裴礼抿了抿唇,想明白后,虽然还是有点难,却至少不会如鲠在喉:“阿辞,我想我应该要与你说一声抱歉。” 楚清辞愣了愣,没接话,看着他。 “刚才在偏殿上,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很失礼,抱歉。” 至于为什么会控制不住情绪,裴礼不想解释,不敢剖析,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让楚清辞为难,沉默了一会儿,在等到楚清辞的一句‘没关系’后,裴礼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开口说话的语调变得尤为正经:“但我也有一个疑惑,想得到阿辞的解答。” “什么?” “血魔医与我说过,阿辞的情丝断了七八分,想来是阿辞当初为了能活下来,迫不得已抽离的吧?” 她连命都是血魔医和裴礼跟阎王爷抢回来的,愣了一下后楚清辞觉得没什么可避讳,点点头:“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着,阿辞一直想恢复功力,但如今这种情况,阿辞若还要继续修仙,那能走的路,便只有……” 修无情道这件事楚清辞没打算瞒着,特别是对血魔医和裴礼,她更没有隐藏心思的必要,也没有可能。 哪怕现在她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血魔医还是会时不时跟她把上一脉,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血魔医或许一早就知道了。 楚清辞索性点头认了:“嗯,只有无情道。” 说着,楚清辞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她死死地望着裴礼,眼里却没什么情绪,只是很坚定的回他:“裴礼,我没得选。” “我可以没有爱,甚至可以没有恨。” “但天衍宗的事情,我必须做个了结。” 想看山,想见海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否则我对不起我那一身修为,更对不起已经死过一次,斩断了情根才得以求生活下来的自己。 可以无爱无恨么? 这样的话哪怕只是听上一两句,裴礼也会觉得很难过。 但站在他身侧的楚清辞却无动于衷。 彷佛只是在陈述再正常,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般。 裴礼只好强忍着心疼,顺着楚清辞的话,将疑惑继续说下去:“既是修的无情道,那阿辞为何还要救慕云铮?”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慕云铮是你救的,”裴礼顿了顿,见楚清辞没搭话,继续道,“你照顾他,很悉心。” 悉心么? 楚清辞不知道要怎么去评价自己将慕云铮照顾得如何,很多行为不过是下意识的,顺着当时的心意走,去做罢了。 但显然裴礼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些。 事关修为,楚清辞沉默着考虑良久,才斟酌着回裴礼:“是苍生道。” 楚清辞知道,她现在说的这些话在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很荒谬。可哪怕不知真假,这也是她目前能恢复修为的唯一希望了。 话音落下之初,楚清辞已经做好了裴礼会质问她,会觉得疑惑不信任她的各种盘问,可她等了许久,什么也没等到。 目光朝裴礼投过去,入眼便是裴礼震惊的表情,但那不过一瞬,他的情绪就被很好的收敛住了。 没有楚清辞料想中的盘问,短瞬的疑惑过后,裴礼就了然地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竟然能让苍生道和无情道并存么?” 裴礼与她一样,年龄不大,但许是再怎么说也是魔界教主,自是见多识广。短暂的沉默过后,裴礼就了然地应了:“好,阿辞,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楚清辞没问。 或许就是修仙之人的惺惺相惜和默契,楚清辞闻言,也同样回以平静的回复:“谢谢。” “阿辞客气了,”裴礼眯起眼,摇了摇头:“既是苍生道,阿辞是需要一直照顾慕将军么?” 这也是楚清辞纳闷的地方。 这系统哪怕有了提示,也不过是时不时冒出来点一两句,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 这任务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楚清辞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只好对着裴礼先是摇摇头,而后又无奈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裴礼眨眨眼,像是知道她在为难:“既是这样,阿辞这段时间就先不跟我一起出去了吧,先留在殿内照顾慕将军可好?” 自是求之不得的。 楚清辞应了一声:“好。” 见楚清辞没有什么异议,裴礼就索性把事情都安排下去,还让血魔医在偏殿守着,需要的时候能帮得上忙。 等一切安排妥当,裴礼就没有理由留在主殿,跟楚清辞闲聊了几句,便打算起身告辞了。 饶是裴礼都觉得疲惫,更何况现在与肉体凡胎无异的楚清辞,楚清辞没有要送裴礼的出去打算,只是起身相送,算是成全了礼数。 直至裴礼的背影越来越远,楚清辞看见他脚步微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侧脸,却不是在用余光看她。 而是用一种特别认真的眼神注视着,隔着距离,声音不大,没什么起伏,语气似是平常询问。 却藏着一丝不太明显,但就是存在的期待:“阿辞,除了照顾慕云铮和恢复功力修为,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做的吗?” 还想做什么吗? 大抵是也已经深了,周遭安静得可怕,一时间,楚清辞竟觉得寂寥。 无论是她还是裴礼,都很寂寥。 还想做什么? 她连命都是抢回来的,经历过那些,能活下来已经是不易,若说除了对天衍宗的恨和对恢复功力的执着,还有别的什么可肖想的,大概就只剩临死前的那点执念了吧。 那点想去看看山,见见海的执念。 想着,楚清辞明明没感觉到难过和痛,可话说出来,语调却是苦的:“或许有吧。” “我隐约记得,在我以为我活不成了的时候,我最后想着的,是想去看看山,见见海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执念?临死才会冒出来那种。” 楚清辞说得平常,裴礼却听得心酸。 连裴礼自己都不知道这点心酸到底是为了楚清辞这般简单的愿望,还是为了他终于认清了楚清辞总有一天会离开的事实。 楚清辞不可能永远在魔界,她本就算不上是魔界里的人。 楚清辞只是恰巧被他捡到,而他借了前人的光,给楚清辞安上了一个什么故人之女的名头,强留在魔界养伤罢了。 楚清辞终究是要离开的。 得到这样的答案,裴礼有一刻确实控制不住地在想,要是不问,他是不是就不必知道答案了,可不过几秒钟的事情,他又觉得他这是在自欺欺人。 楚清辞当然不知道裴礼心里的弯弯绕绕,见他愣愣地站在门旁,也不答话,便喊了他一声:“裴礼?” “嗯,我没事,”缓了缓神,裴礼勉强勾了勾唇角:“总会有那一天的。” “阿辞以后一定可以见很多山,看很多海。” 说着,裴礼长舒了一口气,仍觉得心里烦闷,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楚清辞,哪怕楚清辞大抵是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悲观些什么的,却还是摆摆手,留给了楚清辞一抹背影:“时间不早了,阿辞早些休息吧。” “明天去照顾慕将军的时候,阿辞可以让血魔医再把把脉,不然我总是不放心的。” 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那些伤早就不碍事了,但会永远留在那儿,楚清辞张了张嘴,不确定裴礼为什么忽然提起这出,但她什么都没问,最后只是应声,答应了:“好。” “裴礼,你也要早点休息。” “……好。” 从主殿踏出去,夜色已浓,月色却正好。 高挂着落在院墙和地面上的光像洒金,月光爱世人,哪怕是裴礼这样的魔,月光对他也是温柔公平的。 泛白的金光照在灰黑的衣料上,将他衬得更白了几分—— 也让他比平时更寂寥荒芜。 “我恨他们”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照着裴礼的安排,楚清辞这几天都没有随他外出,而是在偏殿蹲守,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慕云铮。 起初以为会很无聊,但或许是系统感觉到了她在想什么,便也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激励她一两句—— 苍生道系统:宿主大人好棒哦,照顾得很仔细捏~ 楚清辞冷笑:“所以修为值呢?” 苍生道系统:哎呀,这个莫要急嘛,这事儿不是还没结束?本系统走的是一次性结算,童叟无欺!所以只要宿主大人认真完成任务,最后的结算肯定会让您满意哒! 嗯哼,最好是这样。 楚清辞听着脑海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机械音,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实在无聊,竟觉得那一卡一顿的声音也不怎么烦人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许是朝夕相对的缘故,慕云铮起初那满身的防备也慢慢卸下了许多。 至少在盯着楚清辞看的时候,那目光不再似鹰隼般凌冽,像在打量,审视着什么似的考量。 这天清晨,血魔医照常过来给慕云铮把脉,叮嘱了几句后,便将手伸向了旁边的楚清辞。 算不上细腻,有点粗糙的触感接触到手腕,温热传递,楚清辞半眯着眼挑了挑眉,没将手抽回去。 “看楚姑娘恢复得不错,在下便放心了。” 这段时间血魔医总会时不时地把手搭过来帮她诊脉,但每回的结果都大差不差,在结束时都会扔下一句‘恢复不错’——但这并不妨碍血魔医在两天后再次把手搭过来。 虽说血魔医不似裴礼那般忙,但也绝对算不上清闲。楚清辞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裴礼交代的,便也没说什么,算是配合工作了。 检查过后,血魔医作揖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一时间,偏殿内又只剩下楚清辞和卧病在床的慕云铮。 慕云铮其实已经可以走动了,但碍于礼数,哪怕在魔界已经多时,他也不曾有半分逾矩地去探索魔界的环境,无非必要,几乎终日都在偏殿里待着。 随着血魔医的告辞,慕云铮许是百无聊赖,一时间目光便在楚清辞身上打量了一番,接过楚清辞递过来的茶水,垂眼之间,定格在她的手腕上打量了一两眼。 是将茶水饮了半杯后,慕云铮才缓缓开口:“初见时慕某与楚姑娘之间的对话匆忙,一时间竟忘了问姑娘,姑娘这伤,究竟是何人所伤?” 慕云铮这回的递话倒少了初见时的试探和防备,语气和缓,像是无聊极了,寻了个话题搭话般的随意。 闻言,楚清辞垂了垂眸,入眼是慕云铮随手放在桌上,已经饮过半杯的残茶。 楚清辞没立刻回答,空气里的寂静似有了漫延的征兆。 过了许久,就在慕云铮以为楚清辞不会回答,打算另找一个话题打破尴尬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楚清辞开了口:“天衍宗。” 至于是天衍宗里的谁,楚清辞自问,她自己都分不清,弄不明。 筋脉寸断表面上是因为楚怀风的刑罚,可那些在瑶池柱下叫嚣着想取她性命,近乎歇斯底里的呐喊,她饶是午夜梦回,都尤觉可怕心寒。 这又岂是楚怀风一个人的恶行? 听着楚清辞将天衍宗这三个字说出口时,慕云铮其实没觉得有多意外——在他与楚清辞初见,他试探谨慎地挤出天衍宗三个字时,楚清辞虽表面平静,但他久经沙场,自诩也是善察人心的,自然就看出了楚清辞那一瞬间,几乎一闪而过的异样。 对,就是异样。 至于那点波澜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意思,慕云铮却形容不出来。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慕云铮了然地‘嗯哼’了一声,像是在给时间让楚清辞缓神,是顿了一会儿后,慕云铮接着把试探的话说下去:“虽有些冒昧,但慕某还是想问一句,楚姑娘与天衍宗是什么关系?” “姑娘似乎对天衍宗很熟悉。” 再怎么严重,不近人情的的刑罚也堙灭不掉楚清辞从小在天衍宗长大的事实,对天衍宗自是熟悉的。 可关系要如何形容才能贴切,楚清辞一时间竟晃了神。 她其实大可以无视慕云铮的问题,给他一记眼神,扔下一句‘与你无关’便可以揭过去,可思绪偏就不听话,顺着慕云铮的话想了下去。 楚清辞不是没有意识到,但她意外地发觉自己并不想制止,索性任由思绪发展下去。 什么关系? 是血海深仇,还是养育之恩,又或是,敬而远之。 或许都有。 掺杂在一起,过了良久,楚清辞微垂半眯起的眼眸里似是闪过一丝痛苦,随后变得清明。 那字眼很轻,一字一顿的,很清晰:“我恨他们。” 当然的,他们也恨我。 毕竟虽为同族同宗,他们却想杀了我。 但都无所谓了,也不需要多说。 像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也可能是楚清辞此时的语调实在冰冷,莫名让慕云铮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让慕云铮怔愣了好久,才讷讷地应了一声:“啊,……是这样。” 好在伤怀没过多久,或者说,楚清辞早已经没了什么感觉。 一问一答后,楚清辞索性扯过旁边的椅子坐在床边,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着床上的人,勾了勾唇角:“慕公子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说了。” “倒是我,有几个问题也想向慕公子讨教讨教。” “姑娘但说无妨,”慕云铮挑了挑眉,拉着被角往身上挪了挪:“只要是我能告诉姑娘的,慕某定当知无不言。” 许是朝夕相对了些时日,慕云铮似乎对楚清辞的戒备也放下了许多,这会儿两个人就这样聊着,倒有几分好友间相聊的味道。 楚清辞笑了笑,撑着脑袋盯着慕云铮看了好半晌,也不说话。 是直到慕云铮以为两个人就要这样一直四目相对地沉默下去时,楚清辞才忽然缓缓地问出了带着目的性的第一个问题:“从见到慕将军那时我就有个疑惑。” “慕将军既远在边疆,又为何会出现在天衍宗附近?” 争吵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慕将军。 大概是连日相处,楚清辞给慕云铮的感觉虽没什么情绪上的变动浮动,但总体来说都是随和的。 哪怕是猜出了他的身份,也还是很尊重他个人意愿地喊他‘慕公子’,这会儿忽然来一声慕将军,语气里不仅带了探寻,剖根问底的味道,还有几分少有的疏远和凝视。 其实楚清辞一直都是淡淡的,两个人之间谈不上亲近。 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明显。 是那种把自己摘干净,作为旁观者的凝视和审问。 也不知道是对楚清辞突如其来的冷漠弄得不适应,还是在认真的思考着楚清辞扔下来的问题,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几乎是同时,慕云铮望向楚清辞的目光也有了变化,同样带着很明显的审视,还有好不容易卸下的戒备。 不是没有想过要问楚清辞,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但不知怎的,内心却告诉慕云铮没有这个必要。 在慕云铮盘算着要怎么回答的时间里,楚清辞一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也不催促他,只会在等得闷了的时候,捧起放在旁边的另一只茶杯饮上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他们都懂。 谁也不想败下阵来。 最终开口的,是慕云铮。 算不上是耐不住寂寞,慕云铮掂量再三,似是也想知道楚清辞在斟酌什么,最后终于开了口:“姑娘既与天衍宗渊源颇深,大抵也知道,天衍宗曾在多年前帮助过西北军营从战中脱险。” “也就是姑娘口中的西域边疆。” 这是桩旧事,若不是长久在天衍宗待过的人,怕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但楚清辞从小长在天衍宗,这件事她不仅听说过,甚至还算得上参与过。 在何皎皎还没被认回来时,天衍宗所有人都视她为掌上明珠,而在她小时候,也总跟着楚怀风四处游荡,其中便包括了慕云铮口中的西域边关。 只是慕云铮说的那桩旧事确实已经很遥远了。 遥远到楚清辞哪怕切身参与过,跟在楚怀风身边经历过,如今回想起来,也只剩下模糊的,拼凑不起来的碎片。 但慕云铮所说的帮助西北军营脱险,楚清辞是知道的。 闻言,楚清辞了然地点点头:“是,我知道。” 殊不知她这句看似无关紧要的承认,在慕云铮看来,便也是承认了楚清辞与天衍宗关系匪浅——至少肯定了楚清辞在天衍宗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事实。 猜测得到了几乎肯定的推断,慕云铮笑了笑,继续将话口说了下去:“这些事情原是不能与任何人讲的,但姑娘既然于我有恩,又不似敌军,这些话,我与姑娘说也无妨。” “我是来向天衍宗寻求支援的。” 说到这儿,慕云铮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染了刚才没有的苦涩:“边关一直以来战争不止,平民百姓,边关战士死伤无数,慕某屡次向朝廷上书请求支援,奈何朝廷却一直拖延,不肯借兵出兵。” 谈起此事,楚清辞竟在慕云铮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悲怆:“数十万条人命水深火热,纵使朝廷视他们如敝履,他们也是我必须守护的子民。” “……也是朝廷的子民。” 朝廷的子民? 楚清辞对这些事情没有刻意去研究过,但在天衍宗时,也时常听同宗族的人闲聊时说上一两句。 哪怕是在虎落平阳,被楚清辞和裴礼扛回魔界时,慕云铮也从未有过如此落魄悲愤的神色:“朝廷不管,但我身为他们的将军,我必须管。” “所以你就想着,向天衍宗请求支援?” 慕云铮点头认了:“父辈在时,天衍宗曾帮助边关脱险。” “我也不过是被逼急了,想赌一赌罢了。” 但结果显然,慕云铮赌输了。 这样的谈话难免会让慕云铮想起那天的情形,大抵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脱出,慕云铮也无所谓楚清辞知道更多了。 “何曾想求助未成,还被伤了一道。” 说过之后,慕云铮便陷入了沉默。 他不说话,但楚清辞直觉,他应该是难过的。 至于是在难过陆衔舟给他的那一剑,还是难过边关无数丧失性命的战士和百姓,楚清辞琢磨不清楚。 也不会放在心上。 “正如慕公子所言,当初在天衍宗被伤了一道,难道就不觉得疑惑么?” “既然天衍宗在外名声向来以仁慈著称,又为何会伤公子一道?” 慕云铮心思缜密,自然是想过的。 听了楚清辞的话,慕云铮眯起眼:“姑娘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楚清辞摇了摇头,正眼定定地看他:“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反正她即便不问,经过上一回的教训,她猜测,这十有八九是何皎皎的邪气在作祟。 但此时不是沉思这件事的时候,楚清辞在心里想了一道,便对上了慕云铮的脸,将话题岔开了:“我还有一个疑惑。” “什么?” “平民百姓倒也罢了,慕公子又怎么知道,那些边关战士不是自愿为保卫边关而牺牲的?” “自古以来,只要是战争,必定会有伤亡,公子又怎知,他们不是心甘情愿的?” “住口!” 或许是没想到楚清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慕云铮少有的面露愠色:“慕某只当姑娘这话是年少无知,往后莫要再提。” “只要是人,都有父母,没有谁愿意就此牺牲自己的性命。” 慕云铮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像是想要与楚清辞讲道理。 可落到楚清辞眼里,心里却只有四个字在冷笑叫嚣,妇人之仁。 想要得到什么,守护什么,有时候牺牲些什么本来就是必要的,既想守护疆土,又不愿看生灵涂丹,这本就是既要又要,不合常理的行径和想法。 但楚清辞似是不想与慕云铮在此事上有什么争辩,于是抿抿唇后,再次张嘴,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起伏,半点感情不带,漠然的像一台不近人情的机器:“想要和平,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道理,公子不会不明白。” 我想帮帮阿辞,嗯?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冥顽不灵! 楚清辞平日里是有些冷漠,情绪上好像从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起伏,在这些天的相处里,慕云铮是能感受到的。 他原以为这姑娘不过是性子静一些,冷一些,但应该也是善良的,却怎么也料不到,这个看着只有二十四五的女孩,竟会将人命看的如此淡薄。 一时间,就连慕云铮自己都分不清他是被气的还是被楚清辞的脾性给吓的,愤懑之间,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偏殿的门口。 将声音压得极低:“……滚。”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闻言,楚清辞疑惑地挑了挑眉。 怔愣的短短几秒钟里,楚清辞觉得自己有些弄不明白慕云铮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但她也没问。 得了慕云铮这一句让她滚的话,楚清辞略略挑了挑眉,没反驳也不算回应问题,点点头,只是转而道,“好。” “那我便不叨扰了,公子好生歇息。” 就连转身离开的动作都很流畅,不带半点犹豫。 利落的背影落在慕云铮眼里,却让他头疼。 步子从偏殿迈出去,楚清辞问心无愧地往主殿走,倒让一直存在她体内的苍生道系统忍不住了。 本算不上有生命的系统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就连说话的机械音都弥漫了一股震惊,不可思议的语气:“宿主大人,您确定这样是可以的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实话实说罢了。” 苍生道系统:“……” 沉默几秒,系统深吸了一口气,才无奈道,“……是实话,但您也不能说得这么直呀,您刚才这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实话就是实话,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事实,润不润色又有什么区别?” 难得被噎且找不到话反驳的苍生道系统:“……” 算了,它怎么就忘了,它这宿主修的是无情道,本该就是这样无情的人。 勉强不来,也急不得。 感化嘛,还是得慢慢来。 但碍于想改变楚清辞这种想法和念头,苍生道系统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怯怯地说了一句:“那至少还是要把话说的好听些,这样人家更容易接受啦。” “算啦算啦,我们慢慢来,这攻略还是有机会的,您放心。” 苍生道系统在楚清辞的脑海里叫嚣了一路,直至楚清辞人都走到主殿门口了,那道声响才噤了声。 站在门口望进去,楚清辞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裴礼。 楚清辞甚至怀疑这苍生道系统是在看见裴礼之后才闭嘴的。 没了功力护体,楚清辞也没刻意压低自己的动静,裴礼听见声响,便回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裴礼来找她,但在看见楚清辞的那一瞬,裴礼眼底闪过了很明显的惊讶,随即落在楚清辞身上的目光也变得温润轻柔了许多:“阿辞?” “你不是在偏殿照顾慕云铮么?我还以为你今晚也不会回来。” 也不怪裴礼会这么想,毕竟这些天,楚清辞几乎是宿在偏殿的,对慕云铮可谓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非常尽职尽责,是不管系统怎么苛刻,都不能不算她完成出色的程度。 “既然知道我大概率不会回来,魔尊大人怎么会来主殿?” “是来见我的么?” 楚清辞声音落下,裴礼的眼底飘过了明显的慌乱。 稍纵即逝,但楚清辞还是捕捉到了。 “是,也不是。” 抿着唇,裴礼斟酌了一会儿字句,才再次开了口:“是想见阿辞,但又怕打扰到阿辞和慕将军,便只好来主殿随意看看。” 明明是在将自己的心里所想说出来,可裴礼说完后,眼底却带了几分痛苦的神色,像在苦恼着什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阿辞放心,我不会打扰你……打扰你完成任务。” 大抵是跟裴礼坦白了无情道和苍生道共存的事实,裴礼的情绪似乎比以前还要克制了。 楚清辞闻言,没说什么,而是走到一旁坐下。 好半晌,楚清辞才道,“也不是我想回来,我是被慕公子赶出来的。” “我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他生气了。” 所以我很苦恼。 毕竟他算是我第一个需要攻略的对象。 “他把你赶出来了?” 裴礼皱起眉,虽是在询问,但直觉告诉楚清辞,裴礼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好。 楚清辞垂眸,淡淡的应了一声:“你不问我他为什么把我赶出来么?” “无论什么,只要是他把你赶出来,就是他的不对。” 虽为魔,但多数时候,裴礼说话的语调还是柔和的,可能还是会带着点儿不可避免的邪气,但由于他收敛的好,且有教养,有礼数的缘故,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可现在裴礼说话的语气明显就带了怒意:“阿辞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啧,不愧是魔尊。 哪怕是生气了,解决问题的条理也还是清晰的。 楚清辞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刚才在偏殿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遍。 末了,楚清辞还双手支着因为疲惫而有些耷拉的脑袋,问裴礼问题时的语气很无辜,甚至是有些天真的:“我说的有错么?” “可能是有的吧,毕竟它说我语气不太好。” 这个它指的是谁,裴礼没有去考究。 倒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像是找不到为楚清辞辩解的理由似的,无可奈何,颇为艰难地点了点头,认了:“唔,阿辞这样,确实欠缺了礼数。” “倒也算是应了那句‘话糙理不糙’。” 对上楚清辞眸子里的迷茫,裴礼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她这会儿坐在床边,用手支着脑袋,说不出是在沉思还是忏悔的模样特别可爱。 是想克制,但魔性使然,他再温柔懂礼,也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例如现在。 舔了舔唇,说是私心也好,忍不住了也罢,裴礼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在楚清辞的脑袋上轻轻的,很克制的摸了一下。 随后,他便像做错事的小孩子般,连说话都透着干了坏事后的心虚:“那我去帮阿辞说和说和好不好?” “也不是我想多管什么事情,但毕竟这算是阿辞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就当是我想帮帮阿辞好了,嗯?” 啧,高看他了 - 断情绝爱后,魔教真千金带飞各 按照年龄,裴礼其实跟楚清辞一般大,但这会儿裴礼说话的语调却像在安慰小孩儿似的,带了几分哄人的味道。 惹得楚清辞挑了挑眉,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不仅是楚怀风的女儿,还是天衍宗同辈里最小的。可以说,在她小时候,天衍宗的师兄师姐们待她都是极好,极温柔的。 撇去自从何皎皎被认回来之后的那段时光,天衍宗留给她的回忆还算得上美好。 就像裴礼现在哄着她那样,像回到了小时候。 一时间,楚清辞还恍惚了一阵,是好半晌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魔尊大人这是在哄我么?虽说天衍宗现在在我眼里不算好东西,但我必须承认,在我仅存的美好记忆里,师兄师姐也是这么哄我的。” 特别是在我闹脾气的时候,楚清辞想。 楚清辞难得说的诚恳,但裴礼却不乐意听。也不知道是不喜楚清辞把他的关心类比成那些师兄师姐,还是不愿楚清辞这样称呼他,当即就皱起了眉,不太高兴的样子。 但他没让楚清辞哄他,或许也是因为知道楚清辞不会哄。 自己生了几秒钟的闷气后,裴礼闷声挤出了一句:“你不许叫我魔尊大人,我不爱听。” 好孩子气的话啊。 刚才还哄着她,这会儿就说出这种这么幼稚的话,楚清辞没法儿,也不想跟他犟,无奈又顺从地点点头,应了:“好,不叫。” “这还差不多,”裴礼笑了笑,倒也不耽误事,一边说着,便缓缓站起身来:“好吧,那我现在就去帮阿辞把这件事解决一下。” 事关修为,楚清辞收敛了刚才不怎么正经的神色,应声道,“我和你一起。” 裴礼却摇头:“不必,”裴礼回头看她,模样神色很认真:“有阿辞在,我处理事情可能会不太方便。” 至于怎么个不方便,裴礼不想说,也不愿说。 被楚清辞用疑惑的目光盯着看,裴礼也只是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然后扔下了一句:“阿辞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能有人代劳这件事楚清辞自然是求之不得,没有拒绝裴礼的理由和立场,楚清辞便点点头,答应了:“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见楚清辞答应,裴礼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的,在最后看了楚清辞一眼才从门槛踏出去,在脚步迈出门槛的那一刻,裴礼身上方才被克制的很好的魔气刹那间遍布全身。 这也是裴礼不让楚清辞一起去偏殿的原因。 从把楚清辞带回来魔界的那一刻起,裴礼其实一直都在努力克制身上的魔气,这是他身为魔界中人生来就有的,是没办法的事情。 明明知道,他哪怕再克制,那周身的魔气还是会若有若无地时不时冒出来,但他还是会很努力地去克制。 特别是在楚清辞面前——应该说,是只在楚清辞面前。 至于旁人怎么看他,裴礼自问,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他怕吓着楚清辞,哪怕楚清辞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 周身的魔气自踏出主殿的那一刻就开始肆意喧嚣,裴礼自是感受到了,却没有任何要收敛的意思。 目光朝不远处的偏殿方向望去,裴礼抿了抿唇,像在克制着情绪,抬步朝偏殿的方向走过去。 魔界虽然环境七零八落的,但地界还算大,没有用法力,裴礼是直接走过去的,自然花了些时间。 但裴礼期间没有任何收敛身上魔气的意思和举动。 偶尔有人从他身旁经过,哪怕只是稍稍朝他驻足行礼,也会被这一身魔气惹得精神短暂恍惚,不太舒服。 就着这样的架势一直走到偏殿门口,裴礼没犹豫,直接朝偏殿的门槛迈了过去。 被裴礼捡回来放在魔界养着的,多数是一些被抛弃的孩童。血魔医负责致伤,他则负责时不时教授他们一些修仙的基本招式。 因此那些孩子年龄虽小,但也算得上半个修仙之人,或多或少是有功力护体的。 可慕云铮不过一介凡人。 能让他在魔界休憩这么久已经算是裴礼给了面子,不管他在人界有多受百姓爱戴,又有多强硬的功夫在身,这些在修仙之人眼里顶多算是不入流的拳脚功夫。 这会儿没等裴礼走到殿内,半倚在床上的慕云铮就感受到了一股形容不出来,但就是让他很难受的气流,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还未完全痊愈的心口,痛苦地皱起眉。 有点呼吸不过来。 这般情景裴礼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他没任何要收敛的意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慕云铮越来越痛苦的表情,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里走。 直至走到了他的床边,裴礼才堪堪停下了脚步。 魔气侵袭,随着裴礼越靠越近,慕云铮已经不止是皱眉那么简单,就连汗液都已经顺着额角满出来,沿着下颌线缓缓地往下滴了两滴。 虽无力抵抗,但慕云铮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自然知道自己的不适时因为裴礼。 强撑着忍受裴礼给他带来的痛苦,慕云铮咬了一口血色惨白下唇,才勉强维持清醒的意识,微微喘着气,笑了笑:“魔,魔尊大人大驾光临,不曾远迎,是……是慕某,失礼了。” 慕云铮几乎是强撑着才把话说全的,裴礼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啧,就这样的,还镇守边疆的将军呢,高看他了。 但裴礼毕竟是过来解决问题的,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裴礼也算不上什么大好人,可毕竟不想弄出人命,裴礼只好强行让自己回神了些理智,将周身的魔气稍稍克制了一下。 但却不是对楚清辞那般的完全收敛。 而是尺度控制得刚刚好,既不会要了慕云铮的性命,让他的伤加重,也不会让他觉得舒坦的那种程度。 听了慕云铮颤颤巍巍的话,裴礼垂着眼,就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着。 裴礼是知道的,知道自己虽然眼眶浑圆,状似无辜,但因为生而为魔,他的眼神在不刻意控制的时候,并不柔和。 相反的,那眼神是墨如深渊的黑,像要把人拽入无尽黑暗的鬼魅。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