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 破旧的舢板幽灵般穿行在黑暗虚空,仿佛驶向永恒。 仅余不足五尺的舢板残骸上,并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形物。它们从头到脚,裹着尘土覆盖成深灰色的斗篷,纹丝不动,俑立其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在这无尽虚空中漂流。 虚空漂流物,若无外力,不会改变其既有的形态和轨迹。 一股罡风骤起,卷走前方一大[片]暗尘,刹那流星璀璨,无声远遁。破旧舢板暗蕴流动的幽光,循着流星的方向而去。满布尘土的垂袖下,大小两者的手紧紧相握。 突然,小手微微一动。 “别怕。”苍老的声音,传自灵魂深处,仿佛来自远古,沉静,予人心安。 老者抬眼望去,遥远处,终于流星群扫过的光尾中,现出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黑色漩流,无数荧流在其中盘旋不下,并非所有虚空碎片都能卷入其中。破旧舢板于近处毫无阻滞,径直驶向漩流中心幽深的黑洞,转瞬即逝。 黑洞彼方,浩瀚无际,微光荧荧,赫然呈现出一片惊人的大破灭画面: 星域中,处处塌陷的旋流。旋流之间飘浮着亿万残星碎片,最大的不过百里,小如尘碎,缓慢如岁月,在一片死寂中静静流转。不知其中多少星体已化为齑粉,永失旋流。 微光之源,来自虚空中浮游着数量庞大的,幽灵般的光斑。 它们诡异的规避着旋流,时聚时散时明时灭,隐约映照着残星,显露出残星上的山脉、裂痕、坑洞,以及——闪烁着幽冥暗光的,坍塌的宏大庙宇,宫殿废墟;半露半埋的神秘残器;奇形枯枝、异兽残骸......独无人骨。 所有残星上,都没有一星半点的人骨踪迹。是亡毁,还是离去,无从获知。 这是一片死亡星域,展现出一张疮痍满目,残破黯淡的星图。昭示一场浩劫的非凡遗迹,神威莫测,充满险恶—— 非神不可知,不可入。 破船残骸横跨星域而来,静静穿行其间,熟悉如故园凭吊。 游离各处的淡金色幽灵光斑顿时扑来,飞速聚合成暗金色旋流。旋流中如渊黑洞,似幽冥怪兽张开大嘴,拦在前路,欲吞噬来者。老者抬头,露出形如枯骨的黝[黑]脸庞,目光所至,幽灵光斑震颤分离。黑洞逼近老者,老者目光如炬毫不动摇,破旧舢板每前进一尺,黑洞便溃散一处,最终散尽,化为荧光点点的淡金色星云,簇拥着破旧舢板,一路随向星域深处。 终于,破旧舢板停了下来,静止不动。幽灵光斑飞速散退于老者后方。下方密布的尘碎中,隐约现出一几达万米的灰色球体轮廓,于漆黑天幕下,诡异地闪烁着晦暗幽光。 老者斗篷遮盖下的手指微动了一下,一股罡风便卷走灰色球体上以及周围浮荡着的所有尘碎,燃烧着,流星般遁去,消失在远方。老者于弹指间便挥出一片流星,强大而恐怖。他似乎与此处有着莫大的渊源,而此行目的,就是下方这个神秘球体。 一路行来,毫不停留、毫无迟疑,无物可阻。 荡涤寰宇后,老者身后的幽灵光斑倾泻而下,一个巨大的白色五角十二面方体便清晰地显现出来,竟全是由人骨组成。幽灵光斑越发明亮地附着其上,幽焰熊熊,莫名欢悦。 原来踪迹全无的人骨,竟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形态,深藏在这残破的星域深处。 数以亿计的骸骨骨质如玉,内蕴淡淡金光,呈各种古怪姿势,由里而外,密密匝匝,层叠而成,十二面都姿态不一,构成不同的神秘诡异的五角图纹,在这黑暗的星域深处,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更不知何人所为,何能为之,意图何在。 从老者的方向看去,有些倾斜,但在虚空中本无上下东西之分,老者没有调整自己的角度。长时间瞩目,倾斜得更多,似乎极为缓慢地转动,微不可觉。 老者伫立良久,于唇齿间一字一顿逼出八个字来: “无、上、星、域,无、上、魇、狱。” 如不加持神力,声音在虚空中并不能传出,老者的声音沉闷如雷,划破星域的死寂,鼓荡八方,经久方才消逝。 道出破败星域和神秘骨方体名,老者微颤的唇角泄漏内心极不平静,远非刚才去尘时的淡然。身旁孩子的小手微微动了一下。 老者这次没有回应,但眼神微暖,握着孩子的小手,开始绕着庞大的无上魇狱巡视,深邃的目光一一掠过十二面骸骨。许多骸骨并不完整,有着裂痕,不知是生前所致还是死后拼接,更有一些明显的缺损,造成层次不一的大小孔洞,虽未洞穿,却已不牢固,不知何时便会崩塌解体。 无上魇狱实已千疮百孔,但此刻淡金色光斑无处不在附着其上,光耀如日,看上去仍完整。 忽然,老者目光一凝,停了下来,缓缓抬起一只手,枯骨般的黝[黑]手指,颤抖着指向其中一处较为完整的骸骨图纹,试探着发出一丝蛛丝般的金色微芒。过了许久,从骸骨深处懔然传出缓慢空洞的谶语:“......万.....年......后......祂......” 带着恐惧、警示,无尽遗恨的声音,历经岁月,语意已模糊。但老者似乎十分清楚,激动得几乎难以把持,又或许是忆起当初,无法承受之重,足下的破旧舢板自声音传出始便抖得不成样子,许久才平静下来,握紧身边孩子的小手。 从孩子的手看,还是个幼童。白白胖胖,有着小小的肉窝。 时光于后来者并不悠远,回望便是千年万年。老者或许既是前人又是后来者,内心所想,无人可窥。然强大如他都无法控制情绪,当知其中必有难解之恨。 无上魇狱发出的声音已彻底消逝,老者站在破旧舢板上静默凝望。他似乎有些犹豫,久久伫立。 虚空寂寂,星途茫茫。 幼童的小手又微微动了一下。他其实心中并无畏惧,自出生始,便随老者穿行于地狱鬼域,魔窟绝地,见过数量更为恐怖的骨骸,还不仅限于万灵之首的人。 他于业火中诞生,生来所见皆是罪恶之地,再浩大惨烈的场景,也无法动摇他的心境。又或许他生来便无情绪。过眼怨灵无数,唯一见过的活人,只有身边的老者。又或者,老者也是怨灵之一。 老者就象一具活着的骸骨,从离开这里,就已经死了。 幼童手指微动,只在提醒老者——放手。 老者停顿片刻,便释然松了手。这本来就是目的啊,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他踏前一步,便离开了破船残骸。毫无留念地,燃烧起来。如同行至终点,油尽灯枯的老人,火焰并不猛烈。伴随回响在无上星域的吟唱召唤,淡金色光斑铺天盖地蜂拥而至,最终融入一颗头颅大小,光芒四射,耀眼的金色骨珠。 漫长岁月中,老者就象个沉重的行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最后燃烧自己,将自身炼制成了真实的容器,收容了无上星域的淡金色光斑。而这些神秘光斑又是否承载着什么,无人可知。还有那些无法听从老者召唤的光斑,又有着怎样的不舍和坚守。无上星域的幽灵光斑多如瀚海,穷老者所能,容纳下的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些。或许它们只是与老者相近而已。 珠成,整个无上星域为之一暗。骨珠收敛夺目的金光,变得凝炼内蕴。 金色骨珠复制了十二无上魇狱的外形和图纹。毫无疑问的,也收纳了无上魇狱上附着的所有淡金色光斑。无上魇狱依然闪烁着玉骨的微光,仍旧是无上星域所有幽灵光斑的归巢,在无上星域中继续缓慢移动。老者最后一次为它清扫过运行的轨道,之后也许将不再有人来了。 幼童自始自终耐心地观望着,至此,方才收起脚下破旧舢板,夹在身边,叹了口气,仿佛叹息一个时代的结束。他抬眼看向悬在空中粲然若新生的金色骨珠,说道: “你重复了无数次,这片遗失的星域,以及它的由来。但我总归要自己去感知。坦白讲,相比你的喋喋不休,没什么比这更令我痛苦的事了。所以,你要跟着我,就不能再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不同意就留下,我自有我的道,你跟或者不跟都没什么分别。” 骨珠若有灵,黯淡了金光,或许想不到它这么快就被嫌弃了。终于,湮灭了金光,只余白骨孤寂地留在空中。幼童瞥了它一眼,轻舒身姿,微微一震,浑身暴起亿万闪烁的光斑,四散而去,各种色泽都有,为无上星域新添了莫名色光。 这一路跟来的,就让它们都留在这里吧。幼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仿如抖落满身的孽缘,斗篷熠熠生辉,洁白如新。幼童睁着灰色的眼眸,在苍穹中凝望许久,随后扔下破旧舢板,抬手召来骨珠,最后巡看了一圈变得有些斑驳陆离的无上魇狱,随意挑了个方向,破空而去。 星空神秘浩瀚,每时每刻,总有不为人知的事在发生。 缘二 一片静湖,湖边有山,山下有庙,湖岸有老柳。老柳下,滩浅处有一群善男信女,正在露天作法放生。静湖偏僻,平时少有人迹,今日意外地迎来了众多游客,他们围观放生,议论纷纷。 “放生古而有之,非始于佛门......” “儒有仁......”、“道言天......”、“佛持戒......” “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 “戒杀且放,功德倍增。” “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放生是对生命的尊重。” “吃它半斤,还它八两。” ...... 晨风中,停步湖堤的林韵,听到风中嗡嗡传来的声音,眉头微蹙。尽管她装作游人,来此却不为放生,而是取藏于寺庙中一人的性命。不意适逢其会,放生于她,实为殊途。 这个目标已经追踪了一年多,比泥鳅还滑,又是极度危险杀人无数的凶徒,没办法了才转到她这边。好不容易得到线索,竟藏在这偏僻的寺庙里。就算佛主给他担了,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她也不能放。她接下任务时便已得到允许当场格杀的指令,也没指定不能在哪里杀。 林韵略一思忖:游人被放生法会吸引,离寺庙又近,容易被利用,放跑目标就糟了。谁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放生法会是不是目标又搞出的阴谋,虽然她也会追杀到天边,但势必付出更多的代价。 “守在一旁等放生法会散了。”林韵决定。她从没放过盯上了的猎物,有的是耐心。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放生的,不会受这些人影响。 话说鱼本来就在水里,你抓它去放,什么意思? 一瞥老柳树下,小海龟放淡水湖里。这也能活?林韵悚然了,果断决定离开,先去寺庙周围转一圈。转身,却见道上一泥鳅万般挣扎,奄奄一息。 大概是谁漏掉的吧...... 林韵想着,便移目看向不远处的人群。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不知该说什么。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由冷笑,居然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果然受到了影响,她就不该听这些。 冷眼看着泥鳅,挡了我的道,还想让我发善心。 正欲绕道,风中又传来一句:“命终之后......随缘往生。” 听到此,林韵不知何故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她自认是天生恶人,两手沾满恶人的鲜血,心肠冷硬,劝善也只劝别人。往生之后,算别人了吧?没谁记得前世。 下辈子做善人吧! 鞋尖轻挑,泥鳅呈抛物线坠入湖中,“噗!”的一声,溅起一朵水花,旋即沉底。弱小卑微的生命,都没惊动其他人。 不知生还是死。 林韵习惯性迅速走到岸边查看。湖水出奇清澈,泥鳅渺无踪影。正疑惑间,耳中忽然响起了吟唱音。林韵偏头看向放生人群,但见主持法师尚在论法,谁谁谁放了什么捐了什么,并无人在唱经或放佛乐。 放眼四周,搜寻一圈,还是没有。 林韵不由讶然,凭她的眼力和观察力,居然找不到发声处。同伴开玩笑?一摸隐形耳麦,确认压根没戴,还不到时候。奇怪了。 细听之下,仿佛来自天际,又似乎就在耳边。幻听?林韵心中震惊,目光忽转锐利。她这样心智坚定的人,怎么可能出现精神问题。 她慢慢蹲下[身]去,看着湖水,仔细聆听。很快便发现并非梵唱,而是无字长歌。低吟浅唱都扣人心弦,深沉而悠远,似心灵召唤。过去她绝对没有听过。她不知为何会这样,却渐渐沉沦其中,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种种往事,也如梦如幻,一一呈现在如镜的湖面,竟是一生所历。 还有许多从未见过的画面不断闪现,如三途边回望,前世今生浮光掠影,稍纵即逝。 想要努力看清时,忽然,湖水泛着金波,翻腾而起,一点金光,没入眉心。林韵眼前顿时一片金芒绽放,心中一沉,暗道不好,随即失去了知觉。 湖畔放生的人群忽有所感。有人转头看了一眼,见湖面平静无波,便很快回过头去。 一个路人不见了就不见了,谁会在意。 只是心存疑惑,刚才柳荫下,似乎有个面相温婉的纤弱女子,湖面反射的金色阳光投映在她身上,只是晃了一下,她便凭空消失了。 或是柳絮飞舞,迷了眼目。 这不是一个佛缘故事。因为它起缘更早,早到佛还没有产生以前。 第1章 将军府的孤儿们 风朝国南部有一伸入桑濮海的岬湾海岸,名奉月港,也是奉月镇的所在。 奉月镇南端有一海岛,名赑屃岛。赑屃岛岛峰险峻,侧看如海龟负碑入海,龟尾平时与奉月镇海岸相连,涨潮时没入海中,只余孤峰和形如碑座的一大[片]黑礁石,故又名断水崖。 赑屃岛不如断水崖有名,因为断水崖上有一个将军府。 将军守国门。奉月镇在风朝国的最南端,断水崖又在奉月镇最南,再往南就是摩星帝国的海域了,所以将军府建在这里。但风将军本人并不在府里,风朝国协同淳元宗主国的五个属国正与摩星帝国开战,风将军离开断水崖已经八年了,将军府里只住着一群孤儿。 这些孤儿并不是风将军所收,而是风将军的傻女儿陆陆续续捡回来的。最多的时候,有三十七个,但凡爬到她小马车上的,只要不从马车颠簸中再掉下去,都会被她问也不问地带回将军府。只要进了将军府,就是她府里的人了。 将军女儿也从来不会去数究竟有多少个孤儿。不过这并不重要,谁也不会指望一个傻[子]识数,会数兴许就不捡了。于是,孤儿们离开也同来时一样,无须向她报备。 风将军留下的忠仆,也是这样一个个跑完了的。好在将军府的威望尚在,奉月镇民风也还淳朴,除了这些孤儿,没谁打她主意。 眼下孤儿中年龄大的已经走了四个,还有三十三个,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才三岁。而如果年龄再小的话,也爬不上将军府的马车,真不知到底是谁的幸运,并且这些孤儿到了十二岁还会主动离开,如那四个走掉的孩子一样,去参加血缘祭。 血缘祭,是风朝国乃至这片启元大陆各个国家都非常重视的祭祀。 有谕云血缘祭:“国之大事,惟祀十二。惟祭承缘,平步霄汉。”它是决定启元大陆人命运的一次重大祭祀,一生只有一次。一旦承缘,便可开启修行之路,成为修士;反之则与大道无缘,注定平凡,庸碌终身。 如谕所示,十二为启元大陆供奉之十二星位,血缘祭的参与年龄亦为十二岁,不到年龄或超过年龄,都没有资格。这是启元大陆很早以前就传下来的成规,皇室都不能例外。又因与血脉相关,才被命名为血缘祭。也因此衍生了一些别的用途,如鉴定血亲。 不知何故,仿佛为配合血缘祭这一衍生功能,这片大陆的孤儿很多,原因就更多。血缘祭于孤儿也就显得越发重要,孤儿回归家族不啻于重生一次,其他犹在其次。而这些孤儿只要能活下来,就都有机会去参加。 不过由于种种原因,能活下来的孤儿其实并不多。又因他们早迟都会归家,收养的人很少,谁也不愿替别人养孩子。所以,将军府的孤儿们除了求得将军府的庇护,还要顺利成长到十二岁。 将军府的孤儿们是这样,将军女儿同样如此。她也到了参加血缘祭的年龄,虚岁已十二,而她现在的状况也形同孤儿。 她是风将军早年出海带回来的,风将军一走八年,走时还来不及让她认祖归宗。按风朝国的风俗,外面带回,没有通过血缘祭的孩子,是不被承认的。风将军的本家也不在奉月镇,而是在白熙王城,她归家的唯一途径也只有参加血缘祭。 不过,傻[子]通过了也还是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风将军不在,本家就未必会认回她。其实在也很难说,风将军到现在也无音讯传回,不是凶多吉少,就是有着相同的顾虑。 现在将军府的孤儿中年龄到了十二岁的四个孩子已经离开了,将军女儿还傻傻的没有任何举动。她不去参加,谁也没义务去提醒她,更没胆子强迫她去。 毕竟奉月镇的人谁也无法忽视,本家认与不认,她也是风将军承认的孩子,断水崖将军府的少主。 风朝国崇尚修为、武力,即使世家大族,对女娃也不是那么严苛。只要被认可,傻[子]也无人敢冒犯,当然,这取决于认可人的身份,战时一国将军的女儿,在奉月镇的地位谁也无法撼动。 所幸将军女儿是傻[子]而非纨绔,不仅没有鱼肉乡里之虞,反到成了孤儿们的守护,尽管非她本意。奉月镇的人们对她无害的行为,也仅持关注,八年来,风将军的本家从无看顾,奉月镇也无人轻视她,毕竟她也有通过血缘祭,被本家认回的可能。 启元大陆十二岁的孩子都会参加血缘祭,哪怕通不过,也能搏一分前途。 只有傻,才会漠不关心,贻误终身。 但那又怎样呢,风将军和本家都没管,别人更不会多事。将军女儿的未来,也将止于十二岁,连她特有的血脉天赋,都会一并消失。这是启元大陆上至皇室、权贵,下到平民、孤儿,无人规避的命运。 当奉月镇人们在血缘祭前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将军女儿依旧按八年来一直坚守的日程,在奉月镇和断水崖之间往来复返,每天都会去奉月港码头等待风将军归航。 将军府的孤儿们也就是这样被她一个个捡回来,跟着她进了将军府。 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断水崖上人多缺水,大孩子走后,拉水的任务便顺势又落在了她身上。 晚风习习,浪潮将起,晚霞铺满了整个天际。 海浪声间隙中,传来一阵“噗噗、噗噗”的马蹄声,将军府的小马车终于在傍晚涨汐前赶了回来。听马蹄声,便知桑濮海其实已经开始涨汐了,海水已悄悄漫上了赑屃岛的礁尾路,马踏水面,奋力跑回了断水崖,然后继续“噗、噗”的接着从鼻孔里往外喷气。它也是累极了。 岬湾的潮汐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落差非常大,而极有可能随浪而来的桑濮海海里的东西则更为可怕。桑濮海有个传说,“人在鱼亡,鱼在人亡”大有不共戴天之势。奉月港别说游鱼,连礁石上也不见贝类。早年间,桑濮海里时常漂浮着载满鱼,却没有人的渔船,久而久之,奉月镇也就没有了捕鱼业,除了航运,走海,人们几乎不与桑濮海打交道。 如此,桑濮海其实也算是风朝国的天然屏障。连马都知道其中的凶险,不得不奋力疾奔。 老马小马都识途,全然不用人驾驭,自己就颠颠的回来了。 风将军的傻女儿仍在车篷里呼呼大睡,也完全不受爬山涉水、路途颠簸的影响。拉了一天的水,她就几乎睡了一天,只取水的时候才不得不起来。也许她做梦还梦到马连这活都干了,可惜马是小山马,除了爬坡上坎厉害,别的什么都不擅长。如其他马种的速度和负重,它都不具备,所以载的水也不多。但难得的是,它对断水崖和奉月镇之间的道路、地形非常熟悉并充满灵性。 断水崖到奉月镇,路途并不远,取水的时间却很长,稍一耽搁,就是一天。 其实这地方不单只断水崖缺水,从奉月镇至双犀城,方圆三百里范围内水源都不丰沛,取水要到很深的地底去取。但这缺水只针对普通人而言,有能力的人家可以凭空引水,也就是启元大陆修士的神通之一。 没通过血缘祭的都是普通人,通过了血缘祭才能成为修士。将军府从将军女儿到所有孤儿都是普通人,只能自己去取水。曾经将军府也有能引水的忠仆,但已经离开了。而不久前走了的那四个十二岁的孩子,无论是否通过,血缘祭后,兴许就一去不返了。 奉月镇不具备主持血缘祭的资格,他们去了双犀城,血缘祭之前还需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第2章 孤悬海里的府邸 桑濮海凶猛的潮汐能淹没赑屃岛,却淹不了断水崖底礁石群。 断水崖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块黑礁石,净高四十二丈,四面绝壁。将军府是从断水崖三十三丈高的位置开始劈府,其上八丈全是将军府的府邸,几乎掏空了上面整个山腹,住上几百号人都没压力。 小马车沿着绝壁北面的陡峭之字道上行,在紧闭的将军府门前停了下了。将军府府门朝北,但奇怪的是,没有守门的瑞兽和将军府匾额,只有两扇嵌在崖壁内的,也没有任何漆饰包钉的拱形木门。 最奇特的还是黑色崖壁上那条之字道,被称为碑纹道。仿佛一笔划出,起于将军府门,蜿蜒转承,收于黑礁石群,如果算上礁尾路,则一直连到了海岸上。远看笔力纤柔,又似龟纹。不知天生,还是出自修士大能,被奉月镇的人们又戏称为将军指路。 小马车一停,将军女儿便神奇地醒了。她睁开迷蒙的睡凤眼,单手抱起细颈大肚粗陶水罐,起身钻出车篷,空着的那只手随手把别在腰带上的黄麻布连身裙的裙摆放下,遮住了起先露在外面的绑腿和棕麻鞋,然后双[腿]微曲,从马车车辕上重重地跳落地上。 落地后,将军女儿挺直了单薄的身姿,将水罐的大圆肚稳稳卡在纤细的腰[际]。她头上随意地挽着个丸子,细碎的额发在海风中凌[乱]地迷了双眼。她不胜其烦地地拂掉眼前乱发,抱着水罐走上前去挤开半扇厚重的府门。 门里是一条不长的隧洞,通往山腹内院。将军女儿将半扇府门推到尽头,在她转身关门前,小马车已径直越过她踢踏踢踏地穿过隧道,自动回棚去了。 院子里跑动着十七八个嬉戏的孩子,看到小马车回来,当即小小的欢呼一声,“小姐回来了!”稍大点的孩子便纷纷从各处跑来,卸马、喂草、刷毛、安抚,七手八脚很是一阵忙。 这些孩子对小马车的亲切感,尤甚于将军女儿,也不管欢迎词有何不妥。 小山马享受着国王般的待遇,完成拉水任务的它,也不渴水,轻轻打着响鼻,眯着大眼,摇头摆尾,无比惬意。 山腹内院宽敞,呈椭圆形,南北短东西较长,可供百人以上操练。顶上的天也是椭圆,满布红霞,微见星子。 院内只一道北门,进门左侧的崖壁上,有一道陡峭狭长的石道,仿佛碑文道的延续,辗转至东,再折廻向南,一直向上连到南面崖顶上的一块一丈高的绝顶崖石下。避开那块不大的绝顶崖石,崖顶是天然的瞭望平台,视线无遮,可前瞻桑濮海,也可回望奉月港。 将军府主洞府就开在南面最高处,相邻两间,紧临崖顶。沿着阶梯两侧零星开有洞府,以底层居多,一溜二十余间,厨房和马棚都在进门右侧。院内洞府总共开了三十多间,都集中在院子东侧,西面则是仍是绝壁,再开百八十个洞府也不是问题。 整个府邸指划般的印子随处可见,壁面、阶梯、院子地面,糙而不精,但足够平坦。门窗桌椅都是原木,粗朴结实。一如孩子们身上的白麻布直筒袍,没多余的饰物,耐磨且足以蔽体。 桑濮海气温常年偏高,洞府温度稍低也绝不至于冻着。 因为缺水,府内没种任何植物,毕竟那太奢侈了,靠露水绝不能成活。到是厨房窗台上摆着一盆带刺的黄绿色植物,满布划痕,还不如崖缝间的苔藓来得鲜活。 院子中心地面较周围略高,中间是一个干涸的石凹,彷如那块绝顶崖石的原位,正好可放入一小半,石凹周边也细划沟槽,斜向厨房和马棚之间地势最低的一个洞府,是为蓄雨水所置。洞府门口摆着几口大缸,里面盛着不能饮、只能洗的海水或雨水之类存水,最近没下雨,也是不多。 奉月港无鱼可捞,水缸里自然也不会养鱼。 将军女儿抱着水罐进院后,无视院里孩子们,直接右转进了厨房。 打从小马车上往下跳,她这水罐就没离过身。半人多高的粗陶水罐压在她稚[嫩]单薄的身子上,娇怯欲倒,但就是不倒。连那些大点的男孩都不过来帮忙,只是噤声看着,有些担心的样子。 因为将军女儿有个不能打扰她的唯一府规,谁犯谁倒霉。被她扔一边去还好,要是哪天从崖顶上往下扔可就就惨了。 孩子们都不敢违背,就算她正在犯傻。将军女儿和别的傻[子]不太一样,她傻的特别有权威,不容抗拒。虽说她是傻才发的善心,但不妨碍孩子们对她高重视和高容忍。 镇上的人也都说,她不傻,就不会收留他们。为此,连将军府的忠仆都被气走完了,不然她也不需去拉水,现在却天天去。 将军女儿的傻,还不止这些。就如刚才,其实她下车后再回头抱水罐,或者让马车把水罐拉到厨房门口,也是可以的。但因她天生力气大,所以往往就忽略了不少技巧性的东西。 所谓一力降十会,大约就是这意思。将军女儿起码可以有十样不会。 比如厨艺,显然就不会。她进厨房放下水罐便窝在饭桌边椅子上不动了。 厨房里七个八、九岁的孩子也没指望她,马上就麻利地操作起来,忙开了晚饭。从这几个孩子的熟练程度,和院子里卸马那几个孩子的契合度来看,这些将军府里的孤儿们和将军女儿之间,到底谁照顾谁还真不好说,有着奇妙的互相依存感。 炊烟升起,水汽弥漫,令人打从心底生出愉悦来。孩子们也没有多的厨艺,也就一个煮。食物的香味溢出,也可以绕梁三日,如果洞府有梁的话。 厨房连着狭长的餐厅,餐桌也足够长。风将军留下的兵营式府邸,惠及了这些孩子。或许将军女儿捡孩子的原因,也在这里。她固执地保持着这里的一切,包括氛围。 以前风将军在时,士卒们来来去去,她都不认识,却都在一起吃饭。 唯一不同的,那时没有缺水的困扰。 乘天还未黑,孩子们匆忙摆了晚饭。滋味怎样不说,做熟不成问题,甚至过熟也有可能。基于缺水,孩子们总是容易因担心水量不足食物不熟而倾向于烧糊。在这里,普通人生病很可怕,几乎无药可求。那些灵草灵药都不是他们消费得起的,普通人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甚至食物,也只能吃普通的,容易生长的种类。风朝国人的精力都放在了灵植灵兽上,普通食物也就随便种种,留下来的都是易生易长类。此刻孩子们碗里盛着的山芋煮粟米,尽管微糊,也是孩子们眼中的美味。这是岬湾海岸不能生长的食物,要靠大陆运来。 奉月镇既无鱼可捕,又缺水、植被稀少,只有补给港口的作用。若非不得已,实非宜居之地。 很快,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就吃完了分配的食物,井然有序地开始清理各自的餐具。 尽管没什么油水,餐具其实也并不怎么脏。但上到将军女儿下到三岁幼童,都是仔细地舔干净圆木碗,然后慢慢转动一口珍贵的热水烫洗,最后含在嘴里再转转,才一仰脖子吞入腹中。之后还要在挂壁的木隔板上摆放好自己的餐具才算完事。当然,那必须是自己记牢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舔碗不知是谁学的谁,其余动作都是孩子们观望将军女儿后默默学来的。谁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她也从未要求照做,但大家竟也都认同了,就这么延续下来,成了将军府独有的餐桌仪式。 也许来自孩子们的超强模仿力,也许是别的什么盲从原因。如海里的鱼群。 然实际上,他们是在完成一个暗合修行的仪式,因为,将来元力也要象用水一样的珍惜。启元大陆人都知道,纵有神通,也要元力的支持。元力对普通人来说也如海水,就算周围都是元力,不能用就是不能用。等到能用时,也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还需要进阶。 收拾完毕结束一天的群体生活,孩子们各自回洞睡觉。反正也没多余的水,洗簌什么的就免了。实在脏了用打上来的海水泡泡,再用存的雨水冲冲,或者干脆就等下雨再洗。海水倒是绝好的漱口水,富含海盐,但太咸导致的结果又是渴水,这并不是件值得推崇的事。 桑濮海可怕传说也不是说着玩的,一切,都要等血缘祭来改变。 将军府的孩子们都住在底层,只有将军女儿一人住在顶层的将军府主洞府。即便当初风将军走时她只有三岁多,她也坚持每天都往上爬,回到自己的洞府去。 如今她闭着眼也能在绝壁上行走自如。她身体虽单薄削瘦,却轻灵如猫。 天色已暗,夜星渐朗。 将军女儿眯着睡凤眼步上了崖道。这时,那个唯一九岁的男孩终于想起有事还没上报,忙追过去喊道,“小姐,奉月港的乌叔今天送了半袋粟米来。” “哦。”将军女儿应到,继续上行。 男孩迟疑了一下,没再跟上,声音略略提高,“昨天乌叔还送了一袋子的山芋。” “唔。”继续行。转眼已过半程,男孩不敢再犹豫,远远地跟上。 当将军女儿快走到房门口时,才又响起那孩子有些挫败的喊声,“小姐,乌叔叫您明天去他那儿一趟。” 她顿了顿,“......去做什么?”伸手推门。 男孩没听清她的回答,那声音还不如海浪声大,忙踏踏踏地跑上去。隔着已关上的木门,男孩喘着气,忐忑不安地问道,“小姐您、您,刚才是说,明天给乌叔送、送钱去吗?” 过了数息,门里才传出一声,“嗯。” 这下她懂了吧?小男孩终于松了口气。一路摸着绝壁上不知何时就有的无数小手指洞下崖道,还想着:这不算打扰她吧? 第3章 傻女摘星 夜里,将军女儿忽然坐起。她匆忙穿上鞋跑了出去,直奔隔壁最大的洞府,打开门冲了进去,点上蜡烛在洞府里跑来跑去翻箱倒柜地找,连柜子底、床底下都没放过。 找了许久,翻遍整个洞府所有角落也没找到她要的东西。 她停了下来,神情有些茫然。身上发黄的白麻布睡袍上,添上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污迹。乱发被汗水贴在小巧精致的脸上,长长的发丝横过挺翘的鼻尖,被她顺手一抹,又在额上留下了三道黑印。 这是风将军以前住过的洞府,她翻了这么多年,所有东西闭着眼都一清二楚,就算是傻[子],重复多次,也都知道有些什么了。 其实风将军走之前对她的生活做过妥善安排,足够让她活到十二岁以后很久。但后来显然就不够了,四个忠仆也是直到孤儿们进府才开始一个个不见了的,多少也有生活所迫的原因。忠仆们走后,最初她也不明白给乌叔送钱的意思,但次数多了她也就明白了。 而她也只找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别的她都不在意,值不值钱她又不认识,乌叔肯收下的才是。 今夜除了尘垢,什么都没有找到。 将军女儿呆呆地站了半晌,密长睫毛下的睡凤眼中浮现出沮丧。她慢慢蹲下[身]子,看着地面。崖石地面上,在她踩过的那些层叠脚印中,露出无数细琐繁复的划痕和坑点,如出自多人之手,粗细不一,万绪千头,就象她脑中那一团团碎片一样,也是理不清。 这时,蜡烛忽地猛跳一下熄灭,黑暗中,从外壁窗投进洞府地上的淡淡月华也显现了出来。月华中带有细细的光线,光线比那些乱麻好看得多,牵引了她的视线,她顺着月华看向窗外。 夜色沉沉,一颗明亮的星星挂在窗边。 洞府外壁较厚,坐在地上只能看到窗外一小块夜空。她爬起来往窗边走去。将军府里只有风将军的洞府开了外壁窗,与内[壁]的木板窗不一样,用了一整块透明水晶片做窗,朝向外海。 她以前回房就睡了,很少看星星,小时候风将军抱她看星星的印象也完全没有。其实,她能想的东西实在不多,除了睡觉。梦里的事,她又连不上。而且那时她还很小,没印象也正常。还好她傻,不会伤心也不会哭。 随着长大,将军女儿脑中驳杂片段也越来越多,她一直在努力地想要接续碎片,却始终无法厘清。那些碎片就象断掉的无数个珠串,少了很多根线索,一串也连不回去,迫使她终日神思恍惚,昏昏欲睡,无暇他顾。 如果不是窗前那颗星,很象今晚她要找的东西,她也应该会回去睡觉了。 她打开水晶窗,目光犹豫地看了看把着窗框的手,很快又被外面满天的星星所吸引,总算没改变主意扯下窗来,明天送给乌叔。 窗台很宽,她爬上去依窗坐下。微微海风,吹拂着她的脸庞,额际三道黑印也掩藏不住睡凤眼中浮现的光彩,她的眼睛少有的明亮。夜星更比银子和晶石还闪亮,天上海里,布满了整个桑濮海的海面和夜空。她笑了,平时僵硬的表情上也多了生气,手放在眼前比划来去,选着天上哪颗星更值得她摘下来。 此时,海里满是会动的星星,尤以断水崖前礁石群中最多最密。在月光投下的阴影丛里,海水漫上的礁石群中隐约游动着上千星子,拱卫着海面上一个朦胧光团。光团一闪一闪地,闪时光芒绽放,银亮无匹,间隔越来越短,越来越亮,仿佛桑濮海里有神秘宝物将要出世前的极端异象。 这场景立刻便吸引了将军女儿的视线。她停下比划的手看去,身体前倾,细嫩的手指不由扣紧崖石边沿,随着银光不断闪耀,也越来越紧。 突然,手底一软,整个人就滑向悬崖下。 她的指力也大,把坚硬的崖石边缘都捏碎了。三十九丈百米悬崖,下面全是嶙峋的礁石,就算侥幸掉进海里,在桑濮海里生还的机会也几乎没有...... 但就在滑出的一瞬,将军女儿却突然潜能爆发,只见她双手猛然发力推了一把崖壁,身体远离悬崖腾空倒翻向上,并顺势团缩,在空中连滚数圈后展开,弧线扎向远处礁石群中耀眼的银色光团。 月色作证,半空只它见过断水崖上一条漂亮的入水线毫无声息地划过,这是奇迹,乃至神迹。 生死一瞬间,将军女儿忽然神台复明,脑海里无比清晰的闪现出一个执念:我林韵不能等死!如此,也才有她之后的一系列超常反应,之前的将军女儿不能,林韵却能。至于目标是银色光团,她也无奈,礁石群黑漆漆的,唯有跳向光亮处才有一线生机。 她也不敢保证命中目标后的结果,只能祈祷那宝物不伤她命,她才清醒几秒钟,就这么又死了也太憋屈了。 电光火石间,林韵来不及看清下方便迎头撞上了一个透明弧形光罩,额前金芒一绽,猛一迟滞后,便穿过透明光罩砸向银色光团中一个浮空平躺大字展开的人,恰好砸中那人肚子,额头则撞在那人嘴上。谁也不察,一道亮光从那人嘴里吐出,钻入了林韵眉心。林韵八爪鱼一样贴在了那人身上,两人叠在一起往下坠,下面又有东西迎上来,只微微一沉,便停了下来。 透明光罩一破,闪耀的银色光团便从破口处开始往外逸散。礁石群里所有星子都为之一凝,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其实早在透明光罩被林韵撞上时,它们就停止了游弋,也不知什么原因。 银光一散,断水崖下礁石群顿时一片光明,光芒直冲天际。 礁石群中的瑞象也显露了出来,银色光团中是一个未着寸缕,密发横腰,极为俊美的男人。他轮廓分明,玉白的肌肤上遍布银色秘纹,身材异常高大修长。以林韵现在仅有五尺的身量,趴在他胸前,就象7、8岁的小孩。 更象一块脏抹布,搭在了银光闪闪的白玉雕像上。 林韵有片刻的眩晕,便发现自己果然没死,她迅速睁眼抬头,与男人的目光对上。 “这宝物.....”林韵有点傻眼,惊得忘了动作。好在她来历也不凡,见人形宝物目光并非看她,很快便淡定下来。轻按之下肌肤十分有弹[性],匀称而非肌肉隆[起]。 希腊雕像她见多了,虽然没抱过。半果全果的男人也不是没见过,还多是尸体。这个男人虽全身冰凉,一身银色伤痕,但还活着,心音强劲有力。 身上鉴定完,待看清男人的脸,林韵有一瞬的失神。此刻男人脸上的银色秘纹已淡,密长微翘的睫毛下,漆黑瞳眸中星光游移,朦胧魅惑,似乎还没从某种神秘仪式中醒转。雕塑般的唇鼻之间有一道浅黑色蛇形印子,显得十分怪异。如天神雕像被人涂鸦,令人扼腕。 “可能有某种用意。”林韵扬起有着三道黑污的额头,想到。这个世界她不懂,治疗仪式就更不懂了,不轻易下结论。 思量间,男人身上的银色秘纹也褪去了。 林韵见之,才发现银纹原来不是伤痕,但男人唇上的那道蛇印还是没褪,在他莹白俊美的脸上,更显得突兀。令人忍俊不禁。她下意识地摸了下额头,却意外地摸[到]一手指头的黑污,放到男人唇边比照之后,微囧了一下,果断移开视线。 没有镜子,她不能处理自己清醒之前留下的痕迹。天神的就更算了,看样子他也不清醒,正昏迷着呢,无视就好。她还好心地帮他画得更象一条蛇。 宝物出世必有守护,等他醒来以为是天意眷顾,不用感谢她。 林韵临摹蛇印只是分秒钟的事,这也是她的强项。但她到底没敢惊动男人,画得不够细腻不够逼真,比刚才更加神似而已。 同时她还敏锐地察觉光罩里有微甜的血腥味,但不是她的。 她从断水崖悬崖上摔下来,浑身上下却一点伤都没有。虽说有她自身努力的成分在内,结果却不是一般的幸运。这幸运甚至超出了她的以往认知,处处透着玄异。 她能回溯到从悬崖上掉下开始到砸在这个男人身上,也记起静湖那条泥鳅,从放生它的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蒙昧至今,这回报也是够了。她知道自己转生了,玄幻了。只是眼下没时间探究,她也没有和天神邂逅,直上九霄的浪漫想法,在不明环境下她从来只考虑生存,直觉一个不好就会再次转生。 男人绝非凡人,虽不知他在这里做什么,既然给她垫了背,显然昏迷比清醒好。 林韵自动忽略了检查救治一事。不是凡人她哪敢救,就算是凡人她也不一定能救。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只能报之以天神和蛇的故事。 乘这男人不清醒,她得先跑。 第4章 银纹碟 林韵睁大秀美的睡凤眼,紧盯着头顶那双半睁半闭的天神魅眼,心中横生罪恶感,抿了抿唇,决然地,颤抖着伸出了微黄的小爪,轻轻放在了昏迷着的异世美男莹白如玉的胸口上。 从没干过这种事,手不抖才怪。 不是她临去之前想占一把美人便宜,不过是借用一下他的胸。并且只是一只手而已,用滚的话,不是接触面更大。起先轻按那几下当然不算,她那是鉴宝,现在可是要重按,不然她就起不来。 她没装备,也就没飞爪可以在不碰他的情况下飞走,连浮空她都不能。她亲眼见证过男人平浮在空中,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又不是在太空。要不是这个原因,她也不至于逃走。如果他是个普通人,她还可以跟他探讨一下这个世界的道理,不行就刑讯逼供。 哪知来就碰上个高手,身高更离谱,不是一个级别就不是对手。 再说她跟他又没有生仇死怨,国仇家恨,没必要对上。 于是林韵攀崖般地,小心翼翼地按定,刚准备爬起,男人忽然轻挥手,把她扫到了十几米外的礁石角下,光罩边缘处,“噗!”的一声,直接摔入了水下。 然后男人并没有再追过去,而是捂着唇鼻坐起身来,微曲的黑色长发瀑布般滑下,光[裸]的身上浮现出一身黑袍,遮住了胸口上那些斑斑点点的黑梅花爪印。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冰冷,整个人象大病了一场。 他身下是一块浮出[水]面九米半径有着神秘繁缛凸纹的银色圆盖,边缘浸在海水里,看不出大小,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流线型的圆盖上神秘凸纹,乃不规则星图,与起先男人身上的银色秘纹很相似,不留意确如伤痕,繁简有序,极有规律。 男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捂着唇鼻,冷若寒星的双眼紧盯着透明光罩破开处。看那情形,似乎比林韵动他这件事更令他愤怒。还象是气得狠了,寻常报复手段绝对平息不了,连看一眼林韵落水的方向都欠奉。 林韵也仿佛失去了踪迹,连挣扎一番都没有,水面很快就平复如初。 片刻后,他伸出颀长的双[腿]飘然起身,抬手收回透明光罩。那些散开在空中的银光便如有灵性般开始回归他身,在他的黑袍上不断出现闪耀的星点。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望着回归的银光,慢慢闭上了双眼。 透明光罩消失瞬间,礁石群里凝固的千余星子也仿佛解除了禁锢,纷纷浮出[水]面变大,完整呈现出一个个直径五米,如两个碟子对扣在一起的银色扁圆形器物。紧接着又从里面钻出了上千个身材同样异常高大的男人。他们一出来便矗立在圆顶上,齐声低唤道:“大人!” 这是一支白服银甲非常强悍的军队,虽千人齐呼,夹杂在海浪助威声中,却仍底气不足。三息之后,齐刷刷地跪了一海面,面现愧色。 大人经此地临时突破,他们给大人护法,既不能守在大人之上,又料定大人的护体罡罩绝不可破。发现不妥时又不能攻击大人的所在,所以扑救不及、护卫大人不周。然后又不敢正视大人无比尊贵的宝体竟然被亵渎了,于是龟缩在海里......种种失误,其中最不可恕的是造成大人突破失败。 他们只防着水下,谁也没料到半夜悬崖上会突然掉下个人来,明明查过上面全是普通人的气息,还都是小孩,不料却掉了一个进护罩里。虽百思不得其解,也无法回避既成的事实。 罪魁祸首已被大人亲自动手拍死,现在则到了身为星卫的他们死不死的时候了。 现在大人情况不明,他们除了跪受,还需警戒,以及......反思......弥补...... 一时间,断水崖下空气凝重,一片低气压。海水不安地动荡着...... 某个礁石角下,林韵之前摔入水中,入水就顺势潜走,却遍寻无路,被光罩和水底障碍物拦回,不得不随浪悄悄浮出了[水]面。当她抹掉海水睁开眼,就见到了一幕惊人的场景,一口正在徐徐吸入的气,差点没呛死她,憋了半天才缓过来。如果说起先那个男人处于虚弱状态并没给她造成多大的威慑,那么刚才她是真正被震到了。 断水崖下游弋的星子,现出原形后,竟然是她那个世界传说中的飞碟。千余飞碟隔着礁石呈环形展开,在夜海上白晃晃一片,十分壮观。从古代玄幻又蹦到未来外太空,她神经再粗也经受不住这跨越幅度,当场当机。 待看清之后,才又发现不象。上面的人是古武甲装,碟上也没有任何机械痕迹,浑然天成密布凸纹,凸纹神秘繁缛,林韵不识,又不敢凑近观看,就不好再贸认成地球飞碟,称之为银纹碟更为恰当。但不知与飞碟相比谁更厉害,只是她其实也不知飞碟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这银纹碟。 不过她却没时间关心这个。是与不是都跟她没关系,现实更严峻。男神醒了、她被包围了!此时透明光罩已消失,刚才它又救了她一命,拦在了礁石前。 她之前下潜时,除了光罩,还碰到一个光滑冰凉的东西,才被拦了回来,不得不浮出[水]面。在见到子银碟全貌后,才知那是大银纹碟的边缘。大银纹碟半径约十六米半,也就是她被男人拍飞的距离。现在她离大银纹碟浮出[水]面的部分只有七米多,不是很远。但别说大银纹碟,身后的礁石她都不敢爬上去。不是办不到,而是不敢再轻举妄动。才被拍飞,难道还想再飞一次。 林韵靠在礁石一侧泡在夜里冰冷的海水中,调整呼吸、缓解身体的不适,并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抬眼看了一下纤云中的月亮,奇怪月已偏西,海水为什么反而涨了。 但此时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正好给她作掩体。光脚在礁石上找了处合适的支点,鞋子早在撞进透明光罩前就不知飞哪儿去了,身上也仅有一件麻布睡袍,湿透后虽变厚,却已失去保暖作用。 这次死遁脱身虽失败,但她还就不信了,凭前世的经验和身手,她还逃不了命。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十二岁的将军傻女儿,而是拥有二十四岁灵魂的林韵。 林韵前世十二承训,十六纵横各国,已逾八年。寺庙缉凶是她唯一失败的一次任务,责任还不在她身上,非人力能抗拒。 她没时间沮丧,从清醒到现在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就先后经历了两次死亡威胁。现在又赫然发现身处上千神、人不知的军队包围中。 林韵心知如果不尽快弄清状况,别说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可惜她前十二年懵懂人生所积累的现世资讯少的可怜,对现状几乎没有任何帮助,不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时空,她又得罪了个什么样的男人,面对突然出现的这只队伍,甚至连敌我都分不清。 印象中有风将军出征片段,这大概是她之前人生当中最在意的,所以才记得深刻,也是目前唯一能用的线索。这支队伍与风朝国军队装备迥异,气势也截然不同。每一支军队,都会有不同的士气,形成不同的气势。眼下这只队伍虽士气低落,但一看便知身经百战,悍相毕露,望气可知常胜。 相比之下,他们的首领虽然长得比他们都高,反到显得羸弱,或是因伤...... 但她明明听过他强劲的心音,按理说不应该啊? 管他!林韵稍一纳闷后便不在意,初来乍到,变起仓促,只能凭仅有的资料和以往的经验快速往最坏的方向推断。 这里是风朝国边境海域,断水崖就是个废弃的哨所。如果是盟友,没道理派支队伍来这里,疗伤更不需潜藏。那么,他们就可能是正在与风朝国打仗的敌对国,摩星帝国的敌人,受了伤隐藏于此。当然这只是最糟糕的猜测,但如果证实,那就不仅仅是她个人的问题了。 她虽没有效忠风朝王室的觉悟,但她既然是风将军的女儿,那她就是风朝国的人。 如果他们真是敌人的话,逃回将军府她也活不了,只会带去灾难。 第5章 光罩,逃的可能 林韵想不到的是,一场坠崖事件,竟然给她上升到了敌我矛盾。 这还是不是玄幻世界!修士不是该行游深山,坐壁观天,冥思苦想,上了大道就一去不返吗?为什么还要留在世间参与国与国之间的争端,把她这样的人界精英都吓成了鹌鹑。 林韵对个体战力的认知还停留在前世,认为个人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但她对群体作战的能量却充满了忌惮,她自己原本就是其中的一员。就那男人一人,她还敢拼。来到这异世,她也感觉到自身敏捷和力量的显著增强,远距离跳崖求生的高难动作都完成了,未必没有一逃之力。但面对上千人,却足以令她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生不出逃意。 现在她不想认怂也得认,她只是风将军的女儿,而不是风将军。保命而不给风将军丢脸,这是她仅可做到的。好在现在还没确认,万一是盟军,或是风朝国哪户贵胄的私兵,那就不是绝路。 林韵还暗恨,刚才要不是她机警,临危应变,差点被就那男人拍死。才摸了他一下而已,就不仅成仇,还可能成敌。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她的命谁都不能拿走。 以后别说泥鳅了,天神挡道都不能放。 要不是静湖那条泥鳅,她又怎么可能来异世?只要她还活着,不惜一切代价,追根溯源,她都一定要找到把她弄到异世来的原因,所以她不能死! 她又往水下沉了沉,隐在礁石阴影中,尽量减小存在感。印象中,桑濮海也绝非久留之地,生死攸关不得不呆在海里。光罩既然没了,只要确认没人注意她,她就可以再次潜走,关键是潜的时机务求必中。没机会时,就当侦查敌情。对风朝王室有没有用不要紧,风将军有用就行。 林韵初来异世,使命感还在,不托给王室,托在风将军身上就安然了。但她之前被扫落海里,没看到男人醒来之后的作为,所以以为光罩和银光都是银纹碟的效果,甚至男人浮空都是,毕竟飞碟的暗示性太强了。 光罩她已见识过了,在水底时再三触碰都被弹回,是为护罩,银光则可能有什么治愈作用。 林韵静下心来观察,那些战士虽跪着,身材却十分高大,目测至少两米以上,那首领也在两米一以上。但他们不象地球高人那般略嫌呆板,都英姿矫健比例完美,跪在那里都显得既雄壮威武又忠诚......忏愧? 林韵眨了眨眼,了然,肯定还是跟她干的事有关。她自信地想到,如果她是刺客,他们的首领就已经被她斩首了。可惜之前她并不知那男人可能是敌酋,不然这些警戒不力护卫不周的属下,也就该以死相殉了,一旦乱起来,她也不至于这么被动,最糟的就是现在这种严阵以待的局面。 她相信,现在只要那个首领一发话,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把她撕了。而她现在还活着,他们应该也都发现了,只是现在还空不出手来补刀。 她在这里没有战友,没有帮手,如同砧板上的肉。林韵深吸了口气,不去想就不会难过,她也没那个美国时间用于悲伤,活下去才有重见的一天。既然是玄幻世界,能玄来就能玄回,一切皆有可能。 目光落在异世首领身上,见那首领银云绕身,一袭黑色紧身长袍上还游动着点点星光,头微仰,双眼微闭,手捂着唇,浑身散发清冷疏离。 林韵觉得他这姿势很违和,心道如果是为那条蛇,不是擦掉就好,一定是流鼻血了。 之前在光罩里也有闻到血腥,估计当时他躺着没有流下来,起来才捂着。原来她还撞了他的鼻子,这是还在疗伤呢。流个鼻血摆那么大阵仗,上千人跪陪不说,还把她困在海里,她才不会愧疚。 她还惋惜地叹了一声,首领擦鼻血时,那条蛇也会一并被擦掉。擦掉就擦掉了,也没什么遗憾,遗憾的是他将美景也藏进了衣袍里。等她安全脱身回去后就画下来,以后战场对上就拿出来帮他宣传,一定少不了粉丝,同样也不用感谢她。 风将军女儿出手,必须精品。 林韵学过绘画,也极有灵性,却惯会在赏景之际想煞风景的事。美人见枯骨,英雄埋黄土,再美的景致到了她这儿都得歪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的绘画技艺从一开始,就为锁定罪犯而学。 现在那个首领,连同他所有属下,在林韵眼里就是一群嫌疑犯。只是现在力量、地位不对等,她只能干看着,默默审判。 而那首领越是高冷,就越让她想起初见他时的袒呈,无法从心底对他感到畏惧。她还想揍他一顿,还以颜色,以报一拍之仇,不过暂时不敢而已。 她对男人个人的强大,还是肯定的,轻轻扫她十几米远,以地球人的能力就决对做不到。现在既然连把枪都没有,就不会作无谓的牺牲。但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她已经从记忆中搜索到血缘祭的作用,回去就参加。 至于为什么她能撞破大银纹碟的护罩,她到并不自大地认为是她力量增强后冲击力大所致,那样她不是早该弹得不知去向了,而不是撞进护罩里。当时透明光罩迟滞后突然放了她,肯定是银纹碟出了什么故障,男人当时的状态明显出了问题,也绝对不是出自他的认可,可能正好被她穿过光罩衰减部位,这才说得过去。 林韵不知撞破光罩与她额间闪现的金芒有关,只道她砸了那首领,又没乖乖地被他拍死,接下去等他疗完伤后还不知会被如何处理。没了光罩,她也不敢再潜入水中,奢望在上千银纹碟包围下脱身。 但她并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只要没死,她就有机会,武的不行就上文的。她又不是吓大的,地球最不缺的就是魔幻光影,真要比起来,银纹碟的光影也未见得比得上,不落到身上,谁知道谁是真的。 当然勇气是必须的,却不能因此就不把银纹碟当回事,光罩既然能收就能再放。 不仅林韵,桑濮海里的东西对银碟群似乎也很忌惮。除了海浪搏击礁石的动荡,林韵没有感觉到水下有任何生物靠近,心下稍安。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一动不如一静。 第6章 是个东西 夜海上,一片静谧中,男人仪式似乎要结束了。银光浅淡,身姿微动,动静都和风浪的节拍。风仿佛又被牵引,微浪也拍出了礁石的悸动。男人的手也仿佛就该放在唇上,自然的韵律只需用心来聆听,而,无须用言语去应和。 林韵敏锐地察觉礁石在升,潮水在退,夜空中也满凝不同于海水的清灵水汽,令她非常舒适,丝毫不觉窒息,身体疲惫都恢复了不少。她从未见过人与海和韵的不可思议的景象,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其美妙,心中还生出异样感觉,想要追随,灵魂也要随之而去,与他融合了一般。 睡凤眼微合,将闭未闭,骤然想到某个可能,突然又睁大,惊骇万分,强行中止。冷静下来,又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次并没有听到吟唱,也没有别的画面呈现,只是带来的感觉相似而已。 细思越发不是,林韵抿了抿唇,品味唇上清灵水汽,似水又非水,更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轻易涉险,她没那个命再去承受一次玄幻事故。 不浪漫的林韵心里,已把转生定性为玄幻事故。既然是事故,就要有人出来负责。她一定会把那人找出来!林韵想着,再看向男人的目光就又不同了。 这个男人...... 忽然,从大银纹碟另一旁的黑礁石后又走出一高大男人,出离黑暗,反射银光,满头璀璨,打断了林韵明悟。来人身高也在两米一左右,没穿戴盔甲,白袍镶着金边,束着金腰带,淡金色的眼眸,满头金色齐肩的小辫子,嵌着无数细小的各色珠玉,显得野性十足和......琳琅满目。 斯人一出场,林韵就被他晃花了眼。纳闷之前都没发现他在哪儿,这会儿钻出来了,象蛰伏的花豹。又来一个!她皱了下眉,幸好她刚才没闭眼。 来人与首领年龄相差不大,面容依稀相似,也很年青,却很张扬。林韵因自身转生的缘故,不再轻视年少。再又发现来人身上有与自己相同的东西,阳光与阴暗俱在,善于伪装。同类往往也是劲敌,对她现状更为不利,本能的不喜。 注意力转到来人身上,还道摩星帝国人莫非就象迪拜的王子公主们,全都富贵逼人,颜值爆表?想到这里顺势又想到:发动七国战争的究竟是哪一方?六国联手对抗一国......非正义的一方肯定不用猜! 冷眼见来人轻跃上大银纹碟,款步走向那首领,隐忍笑意问道:[∮§∮∮#§∮§#∮‖§§∮§#∮?] 闻声,林韵瞳孔微缩。来人和那些属下一样,说的都不是风朝国语言。之前惊见飞碟时,正因为听见那些下属齐声喊话,语言不同,林韵才没有猜测他们也可能是风朝国哪支贵胄的私兵,所以装备才不同。只是当时没听清,现在则可以确认了,从装备、语言到来意,这支队伍都指向摩星帝国。 不知在哪儿干了坏事吃了亏,途径断水崖隐藏疗伤。 摩星海和桑濮海相邻,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她居然听懂了他们的语言。 仿佛与生俱来,记忆中就有这语言。林韵肯定自己前世今生都没学过,虽然她会多种语言。但她就是听懂了,一听见就仿佛顿悟了一般,不过不会说。那是一种非常难讲的带韵律的古语,如抚大提琴,低沉流畅,非常优美。如果唱的话,必定更加动听。 错非处于敌对,林韵都忍不住会仰慕摩星帝国人了,音乐恰是她前世不多的爱好之一。 这古语还象很多语言的母语,或者正因她会的多才听懂了。但这猜测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会的语种多了的确会发现很多相通的地方,但这里可是异世,与她前世没半分关系。 总算没有更妖孽,只能听还不会说,并且也不精通。但这已足够,足可令她绝处逢生。 在不幸确认对方是敌人的同时,林韵反而有了底气。先不管身为正在与摩星帝国打仗的风朝国将军的女儿,为什么能听懂敌人的语言。毫无疑问的是,获取对方信息越多,机会就越多,她是一点机会就可以翻盘的人。这种情况下得来的消息可信度也高,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暴露这一潜在技能,以免反而引起他们的注意。 越轻视、忽略她越好,毕竟现在她只是个无辜掉下悬崖的孩子,不妨碍他们搞事。 就怕他们问也不问,就直接灭了她,所以她要尽快掌握这个技能。林韵在脑海里搜索,竟意外地发现碎片似乎有序了。不过现在她还没时间清理,重点在语言这一块。 摩星帝国语翻译出来大意就是,花豹男问的是:[我的星主大人您这是被砸伤了吗?];属下们喊的则是[大人!]。 摩星帝国名字中就有个星,但如果是帝王,就不会称大人,怎么也得是陛下或者殿下。 林韵揣测星主跟领主的意思一样,就近瞥了一眼还跪在银纹碟上赎罪的一排悍将猛士,寻思“莫非他们还在奴隶社会?”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斯巴达克,不禁有些怜悯,大好男儿却不得不伏跪他人,她就算泡在海水里也是顶天立地,只有国家荣耀才能让她低头。林韵在心中不无恶意地想着,也不知那星主领了摩星帝国多大的疆域,有没可能策动他们一起叛逃...... 如果不杀不放掳走她的话,她就会致力于让那个星主大人好看! 而花豹男如果也是属下,明显就僭越了,有幸灾乐祸的嫌疑。林韵不太确定,他话里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指他刚才不方便,或者干脆就是在方便。初闻摩星帝国语,一时也没译到位。如此一来,他言下之意就是起先他在方便,所以没顾得上营救星主大人。 但不管花豹男对星主是何居心,林韵却没再设想策反他,因为他的话对她可不是个好讯号。刚才那星主差点就没拍死她,还好被他自己的护罩挡了,她才没有当场横死礁下。现在她还泡在海里力求隐形,这人又挑事。 来人不知他已被林韵命名为花豹男,迈着猎步,优雅地踩着银纹走到离星主还有五米处停了下来,微笑好奇地盯着他的星主。两个异常高大的俊美男人同处一个场景,观者压力倍增。 林韵欣赏不能,暗中祈祷星主千万别想起她,不就是流个鼻血,一会儿就好了。 仿如听到林韵的心声,那星主果然不再捂鼻,放下手来。 花豹男和林韵同时眼睛一亮,看向星主—— 此时漫天的银光已全部收归他身,四周黑潮暗涌,星主足下神秘银纹微闪,黑袍上清冷星芒氤氲如月,月色中漆黑微卷的长发随海风自由律动,脸上白璧无瑕,五官深刻俊美,静如史诗。 一瞬间,林韵深切地希望他就这样永远定格在这史诗般的画卷中,然后被她深藏起来。 遗憾的是,星主大人只静静地看了花豹男一眼,没对之前的事作出任何解答,林韵留意看他放下的那只手紧攥着拳头,随后便听他开口道:[沅。]低沉的声音意外地温和。顿了顿,[去看下是什么东西。] 东西!林韵一噎,满耳动听的音符和满目绮丽顿化幽思:都不肯亲自来查看了么...... 她当然不是爱上星主了!而是没有从他的话中听到放过她的希望,并且他那拳头中想必也紧攥着怒火,还派了那个令她深为忌惮的花豹男来查她! 花豹男查的结果,势必关系到她的生死,她又命悬一剑了。 她垂下密长睫毛下秀美的睡凤眼,看着面前起伏的水面,依稀看到她尚未关注过的小[脸],不由诧异,“原来我长相也没变。”还是那张极具欺骗性的柔顺容貌,顿觉心安。这样的她连伪装都不用,少了许多心计和麻烦。决定不做多余的事,以免画蛇添足。 眼角余光一直瞟着沅施施然迈着猎步踩着银纹碟走到海水边。 海水倒映着沅扭曲荡漾的影子,星主大人就象个发光体,周身笼罩着清冷的银光,在沅的背后彷如映出月下剪影,也让沅能清清楚楚看见水中的小女孩。 沅弯下腰盯了林韵片刻,轻笑一声,回头肃言道:[大人,这东西是个女人!]点点头,表示确定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 果然!林韵冻得发白的脸忽地转青:明明她现在只是个孩子!门牙旁的犬齿都还没长全!被女人砸和被孩子砸,对那男人来说,绝对是两码事! 如此打脸的事,让他一个奴隶社会的贵族领主,如何放得开!她宁可被当做东西放过,而不是提醒星主他被一个敌国的女人扑了,还是当着上千下属的面! 明明星主都说她是东西了!就知道他会搞事! 林韵一时恨不能拔掉自己一头长发,她身上也就这样东西能给他借口了吧?并且她还没有学会说话,特么也百口莫辩!她素来也不留这种碍事的长发,但她有时间改变吗?是谁把她弄到这儿,一来就得搏命?眼见跳崖活下来了,却又落入敌手。 难怪花豹男一出场就令她不喜,也是个盯着猎物不死不休的主! 有机会她一定宰了他! 第7章 半空中的瑞象和凶煞 林韵在压抑胸中怒火,以图后报。对古时看光和摸了男人意味着什么毫不知情,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即使知道了,她也只会跑得更快,还要问候哪个丧心病狂定的。 沅报告完,则正隐忍地等着欣赏他的恶作剧:大人杀呢还是杀呢还是杀呢? 星主大人仍然没有看过一眼林韵,眼蕴浩瀚繁星,更加温和地注视着沅,仿佛看晚辈亲人一般地宠溺、纵容,看得沅笑容反倒渐渐僵了。 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被看穿了,真不好玩。还吃亏了,悻悻举起双手眨眨眼:好吧,他继续。 林韵半响没听见星主回答,视线受阻,被沅的高大背影挡在了前面,也没见到两个异世美男之间的眼神交战。察觉气氛诡异,直觉不能再坐以待毙。她还有一张王牌。 将军府有很多孤儿,她可以称她是摩星帝国流落到风朝国的孤儿,那么最差也不过是被带回摩星帝国去,她则正好搭乘银纹碟去七国战场探望风将军。这条计策打从她悟了摩星帝国语时,就开始谋划了,绝无漏洞,完全可行。 再凶残的军队,都不会在敌国境内杀自己国家的臣民遗孤,纵然是星主,也不会白白错过宣扬仁德的机会。她这是帮他,将来也不用感谢她。 只是执行起来还有一处问题没落实,古语发音没有指导发声很难。不然早在刚才她三尸神暴跳时,就直接用了。既可怒斥沅,还可顺理成章地实施计划。奈何她在心中都默练半天了,却总是欠那么一点火候。 难道她的语言天分都被冻僵了吗?林韵用舌尖顶了顶长了半截的犬牙,总不能是她少长了个什么零件吧? 不行就换。林韵果断放弃,然后就低头在冰冷的海水中尝试书写。沉思中,连沅一脸怪相举着双手踩着水面走过来都没留意,无意识地抬起右手往空中划去,不料竟被捉住。 林韵迅速抬眼,沅就蹲在面前不远处,她僵冷的右手被沅整个握在了左手掌心里,正好奇地看着她的小手,仿佛掂量够不够塞他的牙缝。 她什么时候连警惕性都没了?还让这个贱男把手摸了?! 你妹!林韵见沅蹲着,立即便要借右手之力跃起,挥出左拳狠揍沅的脸,却陡然发现她手太小无法反抓对方,又变掌为梭想抽回,就见沅竖起右手食指挡在唇前:[嘘......]摇头示意她别动,并闪电般地将左手掌换成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提着她的右手腕,露出一脸灿烂笑容和洁白的牙齿。 林韵收势停下,暗中舔[了]舔半截犬牙,警戒地盯着沅。 沅看着乍毛变色的林韵,无奈一笑,才将放在唇上的食指拿下,轻轻搭在林韵右手无名指上,并闭上了双眼。见状,林韵稍稍放松,没谁会在敌人面前闭眼,要么他太自信,要么确无恶意。 她更想知道他要作什么妖! 随后林韵便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流从指尖探进她的血管,并以血流的速度行遍全身。她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对热度分外敏感,整个过程非常清晰,僵硬的身子也缓和过来,令她甚至有些贪恋那温暖。而她确信如果沅要杀她的话,不用那么麻烦。她感觉得到,就那两根手指就足以捏碎她的颈骨。 这感觉让她很不适,之前判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林韵微微失神,才又吃惊地发现沅竟然是蹲在海面上。难怪她失去警惕,原来距离不对。扫了眼水下却没看到有任何支撑他的东西,海水在沅的脚下静止如镜。林韵一时更怔在了那里。 温暖气流退出后,沅睁开漂亮双眼,想了想之后眉头微蹙,淡金色的眼里掠过一丝讶然。 一直紧盯着他举动的林韵也蹙了眉,真心不知他在做什么,如果能问她一定就开口了。此时林韵几乎都忘了他们是敌人,心想原来强大无敌还可以这样解释。她的风朝国人也是如此强大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风摩战争如何能持续八年。 林韵虽没有皇权意识,但立场却有,人在天地间岂可无置锥之地。但有时虚与委蛇也是必须的,这样想林韵也就坦然了。既然他们暂无恶意,那她更要好好善加利用。回头强大了再去揍扁沅。至于星主,她泡在海里,他也被她撞流了鼻血。一垫背一拍飞,只要星主不再出手......就算两抵。 其实沅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林韵,笑容也温暖,但不知为何林韵却没对他产生丝毫动摇,他越是怜悯她,一股暴虐想要痛扁沅的情绪便一直盘绕在她心头。这情绪也许终身无解。 受制于人,回报无门,从来不是她林韵。她垂下了双眼,随浪沉浮。 沅不知林韵对他满怀敌意,在他眼中只看到了一个乖巧柔弱的可怜小女孩。但他再怎么跟星主对上,也不会背叛他的决定。查探完后,他轻轻放下提在指间的柔嫩手腕,目视林韵纤细微黄的小手沉入海水里,才转头对星主摇了摇头,说道:[有天印。查不了。] 强查她会死,这句话他没说,要不要查由星主定夺。 沅又回目瞥了一眼林韵,见她一脸稚[嫩],额上还有淡淡的污迹。再看她身上浸在海水里污糟得看不出原色的麻布袍,眉头猛跳了一下,神情就有些复杂,低语道:[无上遗血吗......真怀疑啊。] 林韵闻言在水下动了动右手无名指,猜测天印在她血里。天印大概就是血缘祭上要解的天生封印,但不知星主要查她什么,既然沅说查不了,她就自己查。无上遗血则应该是指没有长辈的孤儿,但她有长辈,所以沅才怀疑。关他屁事。 看来星主说的东西也不是指她...... 林韵因对沅的反感,忽略了沅又如何得知她有没有长辈。沅没看到林韵隐匿水下的小动作,即使看到了也不会认为林韵听得懂他的话,再摇了摇头之后,就起身回到银纹碟上,对星主说到:[这里恐怕没人能给她献祭。] 又不无同情地叹了口气,道,[有源就不一样了。大人会给吗?]说完,抖着满头珠玉小辫,眉眼含笑,不怕死地看着星主大人。他也不怕林韵听到。 林韵听了,心道花豹男,要让你失望了。只要有名称,她就能找到,不用夸大其辞帮她求星主。源可以用来献祭,她已经知道了,她又不是孤儿,有个屁用,还不如把她送回孤儿院。若非不得已,她也不想去闯摩星帝国那个龙潭虎穴。 林韵想回将军府的愿望能不能实现还未知,对沅的再次试探,星主无暇俊美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林韵暗中见他又攥了攥拳头,才丢给沅一句淡淡的问:[你要留下给她做赞者?] 说完也不再看沅,星目微放,看向东北方。 听了星主大人的话,沅脸上又笑容一僵,随即惊了:[我?天哪,留在这个乡下国家?这等低级......]忽地止声,也向东北方看去。 林韵正寻思赞者和献祭又是什么关系,就被沅的[乡下国家]囧了一下,见他异动,不由也抬眼看去。 此时东方微白,上千个五颜六色的亮点正从东北方远远地往奉月港飞来,不留意还发现不了。林韵目力较前世也有强化,细看之下,亮点有些飘忽,依稀载人,徐徐飘来,如乘风翱翔。 风朝国海岸线呈扇形,奉月镇在扇柄末端,东北方是内陆。林韵被星主拍飞后,所处的位置与断水崖错开,可以看见奉月港以远的天空,恰在东北方。 林韵精神一振,机会来了! 既然摩星帝国有飞行器,风朝国的飞行器自然也不会差,一看就跟风有关。半夜来边境,十有八[九]都是风潮国军队! 风朝国军队一来,沅和星主的对话立刻被她抛到了一边,也不苦练摩星帝国语了。焦急地等待,能不能再快点? 以她的心情,风朝国军队委实有点慢了。无盼,才能淡定。她毕竟是血肉之躯,在海里浸了那么久,身心俱疲,对自己人她软弱起来毫无压力,在冰冷的海里顿觉眼眶微暖,鼻内壅塞。 风潮军队虽然来得不快,接近奉月港时,声先滚滚传来,厚重沉稳,强势来袭: “海防异动,闲人回避!” “关门闭户,误伤自负!” “来犯何人?!”象是才察觉断水崖方向有异。 突兀一声暴喝插入:“何人盗我重宝?快快住手,免尔等一死!” 林韵正听得心神激荡,满怀对御风飞行的向往,忽然就脑中一空。旋即眼底金芒一现,异常状态顷刻消除。林韵几乎无感,以为是疲惫到了极限所致。记起那句暴喝,才又发现画风不对。想到之前冲天的银光,不由心下一凉:那样的银光同样会惊动他人,以为有宝,以为是瑞光冲天。 林韵气笑,不是巡防呢吗,这里有个屁宝啊。 就算夺宝也要抢占道德至高点啊,哪个出世的宝贝写着名字,就说是你的了。国门前御敌,何愁摩星帝国人不束手就缚,纵有宝也在囊中。哪怕先探探敌方人数也好,两边人数相当,就算强大到无须增援,不还有个上兵伐谋吗。即便她牺牲自己跳出去示警,也要她飞得到天上去才行,何况她现在风朝国的话也没练过,鬼才听得懂她的乡音。 她示弱一夜,难道就为了死? 林韵报国无门,那边风朝军队仍大摇大摆抵临奉月港,未派任一哨探,扇形展开,准备碾压。行动之前,尚闻霹雳一声,惊破夜空: “放下宝物束手就擒!吾乃双犀城城主......” 闻声,林韵脑中又是一空,眼底金芒再次闪过,立时清醒,她才察觉声音有古怪。 来不及细想,又听见风朝国双犀城主话音未落,这边摩星帝国星主也下达了淡淡命令:[升空!] 还跪在银纹碟上忏悔的星卫们闻令如蒙大赦,刷的起身,个个目露凶光,迅速钻进了银纹碟里。刹时间,便见千余银碟纷纷升空,倾巢而出,雷动猋至,银碟前面发出一个个连珠光球,万千光球星流霆击,一轮便击溃了那千余人,攻击之强悍只见夺目光影中一堆堆枯骨乱舞后化为尘碎,掉落奉月港海里的还有残器碎片,已碎得看不出原样,却还保持着行进的方向,被海风驱散...... 刺目的光耀下,东方一暗。黎明前的黑暗来临,希望成空。 瑞象转眼变凶煞,观者惊魂! 第8章 凶煞继之泥鳅成相 这场攻击来得如此突兀,不容思考,战局已终结。 风朝国军队竟如此之弱,不堪一击! 林韵震惊之余,看见骤暗下来的战场周边有许多光斑消遁,但被她当成眼睛受强光刺激后的盲斑,此刻并不曾留意。她心惊的是刚才那种程度的攻击谁能够抵挡,传说中真正的秒得渣都不剩。 被秒的一定是府兵!不是风朝军队主力,主力都在遥远的风摩战场! 这样想着,一股寒凉仍发自脊骨直透毛发,比海水还冰冷。 方知能在这冰凉的海水里活到现在,原来她已非常幸运。他们之间是敌对的两个国家,还在那儿发绮梦。她忘了根本。 此刻银纹碟未返,摩星帝国星主和沅的注意力还在奉月港。不跑更待何时?葬身桑濮海也认了! 落汐后的水位低了不少,她便顺着礁石往水下沉。水刚没顶,就被一股力量托起,紧跟着被一只手从后颈连着头发一起卡住带离了水面。 林韵搭手便紧紧反扣住脖子后面的手,不顾眼中的海水,瞬间收腹缩腿,借那只手为支点,凭直觉扭身转向连环踢出。哪知对方将她轻轻一转便拎远,连她动作带出的海水都没飙到人。再来还是如此,三试而竭。 她何时变得如此无力,如此无奈?她身体强度和敏捷不是已经增加了吗? 摆头甩掉海水仰脸怒瞪,发现竟然不是沅而是那个星主。 他不是一直当她不存在的吗? 林韵透过残留眼中的海水看去,此刻星主的目光毫无人性地盯着她,俊美的脸上满是厌弃。她自信她的逃意很快不会被察觉,这只能说明他一直就盯着她。 厌弃是恨她象小强一样的一直活着,之前还一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出尘模样,无视他眼中污点一般存在的她,让她都忘了他那只一直紧攥的拳头,任她百般示弱,从头到尾就没打算放过她,相比两个字就取千人性命,她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林韵惨然一笑,“呵,终于来了啊。”随即释然,仿佛抱了太久的沉重礁石轰然落海。垂目看向脚下越来越远离的礁石群,复又低语:“这才对了。”不将她的灵魂意志也一并摧毁,他也是不甘的吧。 也好,总算不是活着被火化。若能魂归故里,更好。她其实也一天都不想留在这个异世。 因为之前她是从悬崖上摔下来,所以他打算从上面往下摔死她,纠正被她自己改变命运轨迹的错误。“原来他还会飞。”她还看到了。不用银纹碟也可以,比她能够想象的还更强大。她竟一直低估了这个异世男人,反抗也是自取其辱,错了只能认输。她索性垂下手脚放弃抵抗,被那异世男人雨天娃娃一样的一直拎着,直到被他从绝壁上那个唯一的窗洞口,扔进了风将军的洞府。 顺势翻了个滚,跌落在地。浑身无一处不痛,但还不至于死。 林韵悲喜无能,她又活下来了。 转折太大,难以置信。平生第一次感受软弱的滋味,真想放声痛哭一场。但哭给谁看呢,她在这里如此孤单如此无用。前世父亲死时,她都没有哭,转身就踏上了父亲走过的路。 后来的艰辛她也没有动摇过,因为她很强。 但现在,她是如此无力。 连拒绝的态度都没资格表露。 窗外人迹渺渺,这次大约是真的活下来了。她被放生了...... 林韵抚着脖子剧烈咳喘,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全神贯注了,心中却郁痛难当,胜过身体加诸她的所有伤痛。这已不是她集前世所有经验能够应对的世界,从静湖到这一夜发生的事,全在猝不及防中。 在她稍稍缓和便积蓄力量准备从地上爬起时,沅突然钻进窗来。 林韵浑身一僵,眼睁睁看着沅跳下来甩了几下满头珠玉的小辫,手往自个头上拍了拍灰,站在窗口那儿瞥了眼脏乱的洞府,然后低头压迫感十足地盯看了林韵数息,见林韵低下了头,才意味深长地笑了,回身又钻出窗外。 林韵松了口气,不解地抬眼,正好捕捉到沅脸侧还未消失的笑。而她可以直立的窗洞,沅只能钻进钻出。林韵决定不去猜他的来意,只要他不是进来补刀就行。 他和星主都是敌人,谁知对将军府又有什么图谋。即便没有,她又干嘛要领受敌人的怜悯? 浪击悬崖声中隐约夹杂着啸鸣音,林韵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艰难地爬起来挪到窗前,爬上窗口往外看。只见半空中千余子银碟围着一个银亮的大银纹碟,在海水滴答中,向高空飞去。林韵忍着浑身疼痛,微眯双眼看着,最后发现去向竟然不是摩星海的方向。 林韵不由握紧了小拳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银碟群。 银碟群一直垂直升空,又击落十几批从不同方向尾随而去的不明飞行物,不慌不忙,光芒绽放,一路升到星空高处停下。直到无人再追,才再度飚高消失在林韵的视线里。 按速度和轨迹,分明是离开了这颗星球。 “真嚣张。”林韵眼神复杂地望着微白无垠的星空,这才是真正的嚣张。就算他们是故意停在那里诱杀人,向这颗星球挑战,她也只能看着。此时此地若她还不知星主的强大是她已无法揣测的范畴,那她也可以立刻去死了。但是,他们这是去了另外一个星球吗? 那么,沅话语里“低等”的意思就有解了。在他眼里,她所在的地方是低级星球。 星主和沅他们既不是摩星帝国的人,连启元大陆人都不是。放过她,也没有图谋。 那些人被杀是招惹了星主,因为招惹他的人比她强,才配他出手。她应该感激他独独放过冒犯他最严重的她吗?她可不止把他当成了宝物,还涂鸦,还摸了他。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太弱。 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因为太弱而被放过,就象她对待静湖那条泥鳅一样。静湖那条泥鳅成了她如今的写照。不知那条泥鳅心里,对她是感恩还是郁痛。 然而,不管怎样,终究是放了她。并且也算救了她,于她有恩。也如她对泥鳅一样,没想过泥鳅的回报。那条泥鳅若想报答,她也是不削一顾的吧? 说起来,她还不如那条泥鳅。她就没有把谁传到异世的本事,充其量不过一条蛇印...... “不想了。反正永远也不会再见。”林韵苦涩地决定。一直想着自己弱,会真的弱下去。这个世界她都还没弄懂,星空于她更何其遥远,何苦自虐。 天神就应该回到天上去,留下无端祸乱人间。 双犀城主那帮人之死和她被放过一事也只能封存,绝不能宣之于口。这次事件风朝国会如何反应,以她现在的眼界,推理什么都做不得数,反到会招来祸端。况且她现在什么都不是,既没立场去追究,更没能力去执行。凭她现在,也就是一尘埃,连自保的资格都没有。 接下去还要面对一窝子小萝卜头。这辈子她果然成善人了......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费,她也不会去摘星。不摘星,她也遇不上星主。他就好象刻意等在那儿,等着毁灭她从前所有,让她对这世界有了颠覆性认知。 她所拥有的骄傲在一夜之间崩塌,信念摧毁,家国无依。 抬眼看,东方已白,天快亮了。 一切从零开始。 第9章 涅槃短,星路长 林韵遥望着如一场涅槃之后,初生的旭日,重新给自己定了位。 星主他们不是这颗星球的,令她又重拾了信心。她相信,只要不是极变[态],她就能拉近与这个世界强者之间的距离。其实不单是她,但凡地球人,内心都强大无匹。这还没转世或穿越,满地球就已泛滥成灾,从远古到未来,从地府至天界,从爬虫到神,各种掠夺,各种征服,传扬了地球人特有的大无畏的修真精神。屈居人下,苟安偷生,都不好意思自称地球人。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不敢让地球开启修行之门。 而这个异世,有个血缘祭。 林韵既然来了,她就必然要去参加血缘祭,走上修行大道,将来不再由人摆布,神不能,魔也不能。她还要查明转生原委,既然灵魂可以转世,位面可以穿越,她就有希望重返地球。 至于她走后断水崖将军府的孤儿们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而且她也没照管过孩子,从前世的历程来讲,她的破坏性远比建设性更大。她是特工,又不是义工。 林韵按了按突突跳痛的额头,身体报警了。身为将军女儿,她是不是更应该好好地做一个纨绔,把前世止于十二岁的童年弥补回来?......好吧,这些枝叶末节的问题并不重要。面对死亡威胁她都敢逃,何况几个小萝卜头?解决不了,一样可以逃走。 从此浪迹天涯,一边打怪升级,一边追踪案犯,继续做她的恶人。 跳窗回屋,晨曦中见地上一物闪亮。捡起来一看,是一方套在银环中银丝绢样的东西。取下银环打开丝绢,见上面印着淡淡污渍,中间还包有一颗豆大的银珠,看上去象水银,在光滑的丝绢上滴溜溜转动。 看着银丝娟上可见的蛇印,林韵眉心一跳。脑中浮现男人捂着唇鼻的模样,原来他手里还握有一方丝绢。想来也是,穿得那样炫酷,不可能连方手帕都不带。纸巾大约不用发明,人家扔的是丝绢。 只是,怎会扔在她这里了? 扔她时不小心一起丢进来的? 想到沅那神秘一笑,难道是他?还是......不是,所以他才发笑? 林韵笑笑摇了摇头,不猜了。满身海腥味,回自己的洞府取了干净睡袍,提着鞋子,光着脚丫,循记忆中的路径,下到寂静的院中。从厨房里取了水罐,再去了地势最低的那间洞府。关上门,倒了半罐清水进木桶。泡了半夜的海水,什么都泡干净了,身上现成的浴盐,冲掉就行。长发用菜刀刷掉大半,理了个凌[乱]的短发,再用清水洗净擦干。一切都本着节约用水。 洗完回去,小孩们都还没起床。林韵站在院中蹙眉看了一眼朝霞初露的椭圆天空,迟疑了一下。昨夜那么大的动静,这些孩子还睡得那么安稳?她虽没有任何神通,但对死寂和沉寂还是凭直觉就能分辨,凝神还能听到孩子们细细的呼吸声以及浪潮声,似乎也很合拍。 算了,一切安好就别管了,爱睡不睡,她才必须睡。林韵懒懒地把剩下小半灌水放回原处,够他们早饭用,小孩不用洗脸。睡一觉再去镇上,接水,找乌叔。她还就不信了,靠着大海还能饿死。 从来没听说人有不能吃的东西,除非不愿意吃。再厉害的鱼,还能凶过人? 林韵有着超强的自我心理调适能力,涅槃之后,又恢复了本性。但却不是原来的重复,而是更强,更狠,更坚定。 临睡之前,林韵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银丝绢,奇怪它明明不沾水,偏偏蛇印留在上面就是洗不掉,连变浅都不能。睡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决定:明天扔火里试试。再拿起软银珠,捏了捏,放到鼻尖仔细闻了下,脸色微变。清幽的神秘香味下,隐藏有血腥味。血? 小[脸]刷的一下,黑了下来。 星空遨游的银碟群中,大银纹碟宽敞明亮的银色大厅内。 沅坐在弧形内凹的酒柜前无腿转椅中,手里握着一杯蓝色酒液,放在鼻尖慢慢嗅着。奉月港战事丝毫没有影响他,早忘在脑后了。即便问起,他也必然半天都弄不明白问的是什么。因为,看上去他已经喝多了。沅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液,才慢慢开口问道,[源,回去后可升域主了吧?] 舒缓的语调中,带有隐匿的失落。源升星主并不久,沅既难以置信,还赔掉了自己心爱的飞星,被拘在源的座星里。双重失落下,才泄愤似的打算喝光源座星里的所有存酒,并借酒问出心中的疑惑。 断水崖下的数番试探,却始终没能得到确认,为此他还受了惩罚,结果还是不知。 被沅称为源的男人,此刻正深陷在靠垫中,望着透明穹顶上不断流逝的星群放空。正是被林韵当成了祭品的,星主大人。 听到问话,他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沅,又移目沅身边空了一半的酒柜,不答反问,[看出来了?] 沅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忽然就又想添堵,他恶劣地问道,[那你还装着一副突破失败的样子?总不会是为了骗我吧?撞进去救了你的可是她,是她!也算于你有,但你竟然,你就不怕......] 在源的清冽目光注视下,沅总算没把话说完整。过了一会儿,源轻笑,[不说了?] [不说了!]反正他喝多了,不说就不说。沅回过头去对着酒柜,举空杯饮了一口。 没喝到酒,沅愣了一下,才发现酒杯空了,又忿忿地取过一瓶酒倒上。察觉源的目光离开他后,沅到底不爽对他也隐瞒,情绪便又开始漫延开来。 表面看上去他是为小女孩的遭遇不平,但源知道,他自己也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星空中,所有明亮着的星都不是死星,它们或因自身而明亮,或是明星的反照。自身明亮的,都是主星。主星光耀可及之处,便是域。一星之主与一域之主,当不可同日而语。域主不是靠修为就能达至,星主也不是必然升域主。 不出沅的预料,源已开启了通往域主之路的星门! 漫长星路,每次出行寻缘,只有源收获最大。这次机缘虽不是来自小女孩,但成败却与她有关。 源竟还敢那样对她,他就不怕将来星碎?沅承认,虽然小女孩不可能成长起来,甚至连做源妾侍的仆佣的跟班的手下的资格都没有,但谁不是有一丝隐患都要杜绝?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敢想不敢做。他可是个爱惜羽毛,追求完美的人。 源就不怕以后千疮百孔?! 小女孩被源压在海里泡了半夜不说还受尽惊吓,但他也有助纣为虐,所以这段就揭过不提。何况她也委实跟他无关,就算她是无上遗血,也不该由他来操心。 第10章 糟心连连看 沅并不在意林韵无上遗血的原因是,在所有星域中,上古遗血不少,绝大多数不是夭折就是泯然于众。不说曾经辉煌的无上星域已经毁灭,非亲非故,也没谁愿意冒天罚去扶持一个带有天印的神之遗血,还是与他们先祖有过节的无上星域神族后裔。 沅的先祖就是域主,曾是令所有星域都闻之色变的存在,惹到他,一个不爽就跑去其他星域爆别人的星,又因与当时辉煌无俩的无上星域域主的过节,还将自个的星域更名为太上星域,寓意比无上还高那么一点。 太上星域在太古之初以神源星为主星,本名神源星域,为源氏神族所统辖,故源氏嫡裔均以水命名,其中只有天赋最优秀的才有资格以源为名,并且还需随时接受族人发起的夺位夺名战,直到成为域主为止。 太上星域上一任域主源已经入寂,星域暂时无主,但太上星域至今仍在所有星域中都凶名赫赫。身为先祖嫡裔的沅自然也不是善人,为小女孩说话,向源索要东西,不过是源不开心他就开心而已。 同为嫡裔,只有源独得域主宠爱,入寂前留给源的机缘就令所有族人都嫉恨不已,却还拿他没辙。之后源的机缘仍然未断,就如这次,连他都不知所措,以为源会失败时,天上竟会掉下来个小东西,那么好就替源应了劫,开启了星门。 但若不是他,谁能靠近源半步?明明他也有份,源居然还拿走他的飞星作为他疏忽的惩罚! 源就是个坑!沅在心中叹,他是明知还往里面跳。也替小女孩不值,数次想要提醒她,但他到底没肯背叛源。其实她主动服个软求个饶,当时就了了,不管她是否出自故意,终究于源有恩,也不会糟那些罪。 沅还想,难道他的暗示就那么不明显?语言不通还不会看他手势么。投降是星际通用的吧?在星际航行中,他就经常见到过。首次以身示范,结果却没被看懂! 女人逞强真的好吗?咳,女孩,她还不算女人,年龄小得两只手就可以数过来。想想自己十来岁时有这么傻倔吗?嘶......太遥远了,那时他大部分时期都在星核里沉睡,哪里还想得起。 他又不是源那小心眼,不管多少年前发生的小事都记得一一去报复。还说这就是他的道,不了结就会影响他的道心。看吧,这下他的道该变成恩将仇报了...... 沅正信马由缰抚今思昔,忽觉哪里不对,回神就见源正盯着他。原来他已不知不觉转过身来,对着源不知变幻了多少表情,泄漏了多少情绪。 沅吓得手一抖,嘴一咧,正准备干笑一声掩饰,就听源温和地问他:[你要的东西我不是给了吗,你还想如何帮她?我看能不能尽量满足你。] 沅气结,一时语塞:[你你你,那也算给?啊,]猛想起源还说过让他留下给小女孩做赞者,立刻改口,[没有。绝对没有了!]点点头,表明真没有。 源顿了下,看了沅手里的酒杯一眼,才又温言关心道:[你该睡了。我怕叔[母]会担心。] 吓?还搞牵连。好吧,他更怕!沅抚胸镇定了一下,幽幽地看了源一眼,起身。才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我的,呃,星主大人哪。你确定,她、会、用吗?]说完才端着酒杯,醺醺然地回房去了。 有些话真的是不吐不爽,找死也得说! 沅心里最膈应的正是这件事,还是他自找的,有苦都说不出。当然,他更不能怪自己,不然他才要碎星。进房后仍不甘:[给人一滴星血,还非得让人误会。]那糟心的感觉,换他不知道也得扔了。 这一扔,可就不知便宜谁了,但肯定不会是他。 早知如此,他试探源做什么?!源开没开星门早晚他也会知道,并且他也希望源升域主不是吗。 但是每次想到失去的星血,沅就感觉自己马上要碎星了,只有不断找平衡:[源这是记恨人家摸了他,不然多大的仇啊值得他这样。摸一下而已,都快升域主了,还跟个小女孩过不去。] 那个弱得令他手足都无措的小女孩,得了星血也不知是至宝。他的确是有心试探源,才会问源会不会给小女孩,但本意绝不是为她,并且也不相信源真的会给她,退一万步说,就算源不留给他,也该交给族里。但源偏偏就给了,宗族会上看他怎么向族老交待! 突破时的星血,无疑为突破至宝。 满星际遍寻突破机缘的星主谁不想要,还舍得拿去献祭?结果却会被小女孩随手扔掉,说出去都不知多少人要碎星,就如他现在一样! 追悔莫及的沅自问,[为什么想醉也醉不了呢?哼!还赶我走,哄小孩呢?!] [不过叔叔忍了。]沅确认源已开星门,想到将要到来的域主争霸战,又兴奋起来。源升域主又不知多少人要倒霉了,以源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小女孩这儿还真不够看。也就他敢化身正义,跟源呛声。 谁让他比源长了一辈呢? 可惜地位没他高,年龄比他小,打不过他,管不着他,还要受他保护。 呜,赞者啊,伤不起...... [赞者明明很强的好不好,为什么要被保护呢?什么破规矩!]沅最后悻悻地扔掉酒杯倒头躺下,翻身又趴在软枕上,想着小女孩[到底会不会扔]的无解命题,渐渐入睡。 银纹碟大厅里,源仍睁着眼放空,星空中显现小女孩在海水里浮沉。画面一转,猫仔一样缩在他手掌下挣扎。他挥去画面,星目微闭,轮廓清晰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用?] 尽管当时他还在入寂中,又焉能不知她举着黑手指在他唇边比划有何玄机,他不也生受了吗? 可惜她经不起他的一弹指。即使逆转时空,阻止她的出现,也不可消除他已成的道像。 不用算她走运,本就没打算给她。 [星碎?]他何种感受自是还以何种感受。 不行就消除沅的记忆! 睡梦中的沅突感头上一凉,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下小辫,喃喃念道:[飞星......还我......]终被美梦拽着没能醒来。 银碟群掠过星空,再度飚升,极速飞向未知星域。星图路径就在银纹碟上,不会迷航。偶尔的一次停留,转瞬便时空相隔,无法以道里计。 黎明的奉月镇,一条消息惊呆了无数早起的人。 昨夜奉月港有敌来袭,双犀城城主率兵前来御敌,不幸战死。 赞者啊,怎么能死呢? 第11章 赞者不死,血可疑 赞者之死对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大损失。 赞者是血缘祭的司祭,他们是一类具有特殊神通的人,于战争也有极大的辅助作用。风摩战争爆发之后,随着参战赞者人数的增加,赞者也越来越少。启元大陆卷入战争的七个国家中,只有淳元宗主国底蕴深厚,未尝一失。 原因有二,一是淳元宗主国在北方,并未直接参战。二是,宗主国的赞者属国一般消受不起,既不敢怠慢,更不能轻易令其涉险。 风朝国不是淳元宗主国的属国,也一直坚持着没有求助,毕竟代价太大,风朝王室还不想归附。这个原因也制约了风朝国,在参战的六国当中显得最弱。不过风朝国也有自己的底气,国中有启元大陆最强的赞者世家,虽离立者稀,但凭此便能独立于属国之外。 启元大陆一共有十个国家,还有另外三个国家也没有归附淳元宗主国。这三个国家也各有所持,并且没有和桑濮海接壤,也就没有参战,更无需寻求淳元宗主国的援助。 如此赞者还是令人忌惮的存在,赞者的数量也相当于国力的象征。 风朝国目前除了王城,一座大城也就只有十几个常设赞者,中等城池还能保留几个,小城已经不再有常设赞者。双犀城属于小城,昨夜死掉的赞者是双犀城唯一的赞者,同时也是城主。 这本不合常规,赞者平时都不能私下与军队来往。但风朝国王室基于边防的考虑,战争时期将赞者放在边境重镇主政一方,实为保境安民,也是双犀城及附近居民的福气。 时值风朝国一年一祭的血缘祭即将开启,这个时候双犀城的赞者竟然战死了,奉月镇也陷入了沉痛和恐慌中。摩星帝国人已经来了吗? 原本他们就因远方胶着八年的战况而长久焦虑,甚至已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战争不利的消息。奉月镇没了捕鱼业,早就没什么可拿出去的了,战争也似乎已成为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不料就在眼皮下竟突然发生如此惨烈的事件,这种恐慌甚至不是亡国能够消除。 摩星帝国人残忍没有人性,这里至少八岁孩子都是被他们用这个吓大的。 战争动因到是没人拿来吓孩子,就连镇上的老人,也只知传闻与桑濮海和摩星海之争有关。桑濮海有风朝国的一份,所以风朝国才毫无选择地参战了。淳元五属国同样如此,都濒临桑濮海。如果没有淳元宗主国在遥远的北方坐镇,面对强大凶残的摩星帝国人,他们也坚持不了八年。 桑濮海,大到无边,东面还有更为辽阔的海域,风摩战场也远离启元大陆。将军府的孤儿们也没谁会想到那个方向去,除了血缘祭,孤儿们又能想得多远呢。 断水崖要到早潮退去后才能到镇上,将军府还没得到这个让人悲愤的消息。此时将军府的少主人也还在睡梦中,按此地的说法已是午时,接近正午。 林韵猛然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内[壁]窗外的洞天。一小块蓝天,半截白云,是个大晴天。 她醒了会儿神,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儿,微叹了口气,翻身从床板上坐起。 与以前懵懂时期相反,她没有恋床的习惯,今天是不得已。但对将军府孤儿们来说,却没什么不同,早餐都不来打扰她,更不知她昨夜发生过什么事。 她没有换芯子,既是以前的将军女儿,也是记起前世的林韵,现在的身份是风将军府的少主。小时风将军唤她韵儿,但如果她认祖归宗的话,冠上风姓,就那个囧了。 林韵醒来便想到了这个问题,怔了一会儿,决定只去参加血缘祭就好,反正血缘祭上也没规定必须认亲。因为她还断定风将军跟本家关系并不好,否则当初也不会将一个幼女放在断水崖的将军府,本家也从未过问,由她自生自灭。 林韵的字典中没有乞求,哪怕是血亲。 以前痴傻的她,显然会令风氏蒙羞,说不定还牵扯王室,毕竟王室就姓风。而且,她的身世也存有极大的疑点,或许正是风将军与本家关系不好的原因所在。 儿时的记忆里,风将军竟是女子。这让她很有些意外,在这个貌似古代的世界,还是有些猝不及防。但似乎不坏,这样她就少了束缚。发现这点对现在的林韵并不难,她不再是以前傻傻的分不清。如此,她是风将军的女儿没错,但父亲应该另有其人。 记忆中却没有父亲的影子,这又是一悬案。 林韵想到,父族大约也是因她的傻而不接受她。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认祖。林韵对这一世的身世并不抱期望,也不想牵扯过多,觉得这样更好,悬案就悬案。 而父亲如果不姓林,她也会让自己姓这个姓。 她是林韵,前世父亲的骄傲。既然让她再度记起,那她就还是他的女儿。前事难为,这一世更为艰难,要想不被人欺,就一步步从头再来。 惊心动魄的一夜总算过去了,以前醒了就有很多事要做,但现在,没有任何计划和安排,她就突然进入了长假期,并重启人生。 今天要去镇上打水,还要找乌叔商量如何偿还债务。她起身去更换睡衣。 将军女儿的闺房,确切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十六平米崖洞。洞壁糙而平坦,四壁凿了八个放灯座的小[洞],除了一张原木床、一个衣柜,一组居中的圆桌及四个圆凳,靠墙还有一张屏风。 整个洞府内唯一的奢侈品就是屏风,是一块比门宽三倍的自然云纹石板,黑崖石的边框也厚重结实,浮雕细致,但已失去屏障的作用。林韵扫了一眼就明白过来,这大概是之前的她嫌挡路,让屏风靠边站了。 既然是风将军拿来守护她的,那她就把它放回原位。 她走过去轻易就把云纹石屏风搬回了床前。放好后她并没有欣赏,而是站在屏风前感受这种力聚千钧,举重若轻的力量,这不是前生体质能够达到的。她想除了血缘祭,还需打听这里是否每个人都有超常能力,血缘祭前能练到哪种程度,血缘祭后又能达到什么地步,而通不过血缘祭又如何。 她也不信一条路必须走到黑,不行就换,一样能登顶。 想到登顶,又想星主他们幸好不是这个星球的,如果是,那就太让人绝望了。她甚至怀疑他们物种都不同,身高就是明证,完美得不象人,也不知是哪颗星球基因突变的怪物。 一时不由自嘲,她当时怎么就没猜是镜花缘的美男国呢,那样说不定她早就投降了。偏偏美男当前,却被她当成摩星帝国敌人,白白吃了许多苦头。但再来一次她还会这样,也不冤。 虽然林韵长成一个软妹子,内心也不女汉子,但绝对不浪漫,更象一块形如软妹子的璞石。 昨夜双犀城主那些人是冲宝贝来的,林韵也认为死得不冤。乌合之众,前面气势如虹,最后还是露了怯,深怕被人捷足先登了。虽然都比她强,但若是她的话,也不至于攻防阵式都不摆一个,上千人连一条后路都不留。她敢肯定,如果他们不把星主当宝贝抢,也不会激怒他,出手就是绝杀。 谁都有逆鳞,就象她林韵,逆鳞就一个,那就是命。这也是她的道。 林韵心中还有遗憾,她还有个王牌没用呢。那时她差点就用了,却被前来夺宝的双犀城城主打断。这个技能以后再也用不上,想查也查不到天上去,只能与她转生事件一起并列为终极悬案。 她对线索同样有着耐心,解不了就暂且放开。 而沅话里的天印、献祭和源,则肯定与血缘祭有关,很快便能揭开。昨夜一场经历,也不全都是坏事。并且知道差距悬殊,知道天外有天,她更不会轻易涉险。 林韵在头脑里过了一遍,除了一些衣物,她身无长物。现在新添了三样,银丝娟、银环和一颗疑是鼻血的软银珠。她是很想扔掉这东西,但在她还没有查明之前,是不会这么做的。保留证据的职业习惯不可能改变,比这更糟心的物证她也不是没收过,何况这是她初探玄幻世界得到的第一证物。 某基因突变的人显然失算了,她既不会用也不会扔。 星路有知,未知是否也会惆怅。 第12章 黑灵米 奉月镇没有冬季,桑濮海的太阳一年四季变化不大,总是在正午用最热烈乃至毒辣的拥抱,迎接每个走进它的人。仿佛在等待一切能感知并爱上它的人,要得太多太恒久,不惜倾尽全力。 断水崖将军府顶层的洞府门开了,走出个漂亮小姑娘。 浅白点紫花麻布长裙,黄腰带,绑腿黄麻鞋,乱中有序短碎发,颇有点波西米亚风。将军女儿的衣橱里,也就这样了,除了麻还是麻。林韵别无选择,走出洞府,俏生生地站到了明媚阳光下,看向异世迎接她的第一个正午太阳。 刺目。她的瞳孔被迫缩了一下。林韵不是个浪漫的人,感受不到阳光炙热的爱,而是森森的恶意。“至于这么直白嘛。”她迅速闪到了背阴处,感觉自己也无聊透顶,太阳又不能听懂她的话。 拉水和还债也不至于令她冒着烈日全力以赴,现在最重要的是她不知如何创收,血缘祭再重要,也需要路费。转生了,随身空间小农场,也不说给她来一个。 阳光下的崖石背阴处并不闷热,小海风吹着还透着些凉意。 洞府下面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都发自底层的洞里。声音在洞府四壁乱撞,从敞开的木板窗内飞出,消弭后又起。不见训斥,尖叫声都透着祥和静宜。院子里阳光正烈,小山马在棚子里趴着,两个孩子躺在它肚皮上酣睡。 无患可扰年少时,日头空长长。 林韵微眯睡凤眼,看了片刻后,视线掠过陡峭狭长的崖道上所有阴影处,选择下去的最捷路径。忽然想起应先去取风将军洞府里收藏的那把短匕,一抬头,便望见崖顶平台上有个孤单的男孩,一身白麻布直筒袍,坐在顶上唯一的那块崖石下的阴影处。见她抬头望去,拼命向她招手。 崖顶平台离林韵头顶不到四米,那块绝顶崖石也不过一丈高,她掂量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在男孩面前一试身手,提步沿着陡峭石阶一级级登上平台,走向男孩。 步入阳光中,感到实在太热辣,她解下束腰抖开当成黄头巾随意戴上,任海风鼓荡着长袍,径直走入那块绝顶崖石的阴影处,寻了条石坐下,恰是与男孩肩并肩,中间则隔着个带提手的食盒。 此处视线极好,可270度观海,以及俯瞰整个奉月港。阳光在绝顶崖石阴影外更为火热的守候着,一点点吞噬着阴影,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 林韵坐下后看了一眼那男孩,见他和她一样单薄,也留着省水模式的短碎头发,皮肤白[皙],样貌清秀,眼睛细长,眼神忧郁柔和,个头比她还高点。她略感意外,这男孩已是少年了,还是个忧郁少年。 男孩和女孩个头果真不能比,以为比他高,结果比他矮。回想自己曾经的身高,一朝回到解放前。更不可能长到两米一。 她抿了抿唇,瞥了一眼食盒,移开目光望向大海。想着桑濮海那“人在鱼亡,鱼在人亡”的传说,开始琢磨吃的。 传说中,桑濮海捕鱼时,想捕什么就能看到什么,但十有九次都是陷阱,端看经验能不能判断。能一眼断鱼的渔者也有,个个都是受人追捧的对象。开战后,却都被召去前线了。 之前的将军女儿成天待在奉月港,桑濮海的传闻也听了不少,零星地记住了一些。现在林韵串起来便有所了悟,旷日持久的风摩战争是在海上僵持着,需要最了解海的经验老手,尤其是了解桑濮海。渔者既然都走了,时间一长,奉月镇自然也就没了捕鱼业。 如此纯净无染的大海竟然没有可吃的,海鱼变聪明了也不是好事。饥饿也可令人改变立场,这令她怀念起静湖放生那些人来,小海龟放淡水湖不知道行不行,但陆地龟放海里说不定就行。 比如断水崖座下的赑屃岛原型就是陆龟。 林韵触景生情放飞思绪,而当她坐下后,少年便从身旁提起食盒,抱在怀里,打开盖子取出一个木勺,用他的灰白粗麻衣袖边,细心地擦了又擦,才递给林韵,“给你。”再提过食盒,极温柔地对林韵说到,“吃吧。” 林韵其实在上来之前就已瞥见了食盒,且断定食盒与她有关,不然她也不会忽视男孩已是少年。随后她一面观海,一面却密切关注着食盒的动向。见那少年用衣袖擦木勺,嘴角抽了抽,严重怀疑他是担心之前的她没舔干净自己的餐具。少年那柔和的目光更看得她心里发瘆,到底谁是傻[子]! 但她还是默默地接过木勺子端过盒子,然后没用木勺,直接捧起盒子里的大木碗便开始喝粥。什么用餐礼仪,在她这儿行不通,反正傻[子]也不用讲礼! 这应该是她的那份早餐,已经放凉了的微糊粟米粥,从半水半米来看她似乎还有特权,太阳那么大都没馊,也没想象中难吃。其实哪怕馊了她也不会介意,执行任务时又不是没吃过,只要不是馊透了,些许变味压一压也就过去了。 她也是饿得狠了。临睡前在厨房没找到吃的,困比饿又来得更强烈,只好放弃。起床后也没指望有吃的,她记得将军府不煮午餐。前世常年挨饿,一顿两顿还不至于惦记孤儿藏那点吃的。她还在想着怎样去还债,饿到现在全凭意志撑着。 现在见了吃的自然不肯再忍,几口就去了三分之一。这还是克制又克制了,不想在孤儿面前太丢将军府的份。她也不是嫌弃以前的自己而不用勺子,实在是顾不上了。 少年在边上却顿时急了,“慢点,别噎着了。粥里那颗灵米可千万别吞下去了,下次还要用来保鲜。”顿了一下,干脆拉下林韵的手,用手指从她碗里把那半颗极不起眼的黑色米粒挑出来拿走。 少年声音清朗,还没到变声期,关切的语气听到人心里软软暖暖的。 林韵停下看着,方知原来是有灵米,粥才没有馊。不拿走她也认为是沙砾,怎么可能吃下去,真当她傻?再瞥了眼少年的手,干干净净,十分可疑。断水崖不是很缺水吗,她还没去拉水,难道少年已通过血缘祭成为修士了,不然哪儿来的灵米? 突然涌起的悲伤,却压下了她对血缘祭已开过的失望。她有多久,没听过老妈这样的唠叨了?而每次她都敷衍,只觉多余,心中不留一丝波澜。 她移目看向阴影外步步逼近的热辣阳光,又端起碗,狠狠吞咽起来。 少年小心地收好那半颗黑灵米,再看林韵时,见她明明长着一张花瓣般的小[嘴],脖子又细,大口吞咽却没见噎住,惊骇之后还有些佩服她这本事。 踟躇片刻,少年才歉意地解释,“我那个,不是想打扰您。嗯,不说这个。我是想说,我其实是发现了您必须去参加血缘祭。”说到这里停下来,观林韵并无任何抵触情绪,喝粥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似在倾听。 少年受到了鼓励,朗声继续,“上次跟您说了您也没听。我去了双犀城后,才知正因为你那个......才不能错过血缘祭。”又再停了一下,便坚定地劝到,“谁都想变得更聪明,对不对?我,我也同样如此,真的。这次回来就为告诉您这事,不过经过镇上时,听说赞者死了。所以现在去双犀城也没用,暂时得等消息。” 林韵顿了顿,原来血缘祭还没开。少年去过双犀城,弄到半颗过期灵米大约不难。黑了的灵米都可以令普通作物保质,果然不是凡物,修行世界的神奇可见一斑。 少年也很会说话,一个“更”字,便把她以前的忌讳都规避了。 赞者好象在哪儿听说过。但现在喝粥为大,谁死了也拦不住她,血缘祭能把傻[子]变聪明对她也不是头等大事,暂时不能去参加她也不急。她还瞪了一眼少年,不过才十二岁,婆婆妈妈得,犬牙长齐了么,到底谁才是孩子! 并且少年对赞者之死也没流露出悲伤情绪,象陈诉与他无关的事。 林韵想,打击太大也是这反应。 第13章 阳光下的星星 少年见林韵虽瞪了他,却没扔他下崖,便看向奉月港方向,又继续说到: “死那赞者就是双犀城的城主。我回来时,镇上闹得纷纷扬扬,说昨夜奉月港上空发生了激烈战事,前来御敌的双犀城城主和将士全部战死,敌人随后逃离。有人看到后来还追上去了十几波高阶修士,也全都尸骨无存,最后敌人去向不明。这事发生离断水崖不远,我问过小五他们,都说没听到动静。我想,小姐您也不知道吧?” 说最后那一句时,少年回目看了一眼林韵,神情中也不抱希望。 林韵一直安静地听着,只在刚听到双犀城城主就是赞者时,眼珠定了下,然后便无任何表情,平静地用木勺一勺勺往嘴里送巴碗底的稠粥,心想不能浪费。但听少年讲完都没提到宝物,就有点奇怪了。少年不提她当然更不会提,那一眼的探寻她自然也不会理,但老百姓不是最爱风传这类事吗? 本以为会听到奉月镇盛传昨晚夺宝一事,莫非这是洗过的版本? 但人都死[光]了,还有谁冒领军功不成,并且那些修士也不可能是为国为民。所以奉月镇看见宝光的修士也都去追了,知情人都死绝了?但就算这样,还有普通人,即便都被勒令吓得关门闭户了,看不见总听得见。当时城主那声音至少可传十几里,还是在夜晚安静时,方圆不到二十里的奉月镇没理由都听不见。尤其是断水崖。 一想到断水崖,林韵就记起早上她就对孩子们沉睡有过疑问,昨夜城主喊话时她也曾脑中一空,现在又知他是赞者,便若有所思。 刚想问少年赞者的神通,却被少年先出声打断。 少年因见林韵听到如此惨烈的消息也无动于衷,依然只顾着吃,确认这些事说再多小姐也不懂,便又重拾前话:“血缘祭是大事,他们不会不管,肯定会再派赞者来。我接下去会留在这里等消息,到时您若愿意,就跟我走吧。”说到这里,神情已现落寞。 自言自语式的谈话,少年能聊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接着又补充,“嗯,还有。今天不用取水了,我带了罐水回来。另外昨夜还下过一场小雨,刚好灌满了心池,我已经收在沐浴房了,晚上您可以......明天也不用去。我去。” 说完便望向大海,怅然若失。 听少年说昨夜下过小雨,林韵意外了一下。遂低目看向院子中心的浅石凹,自崖顶上往下看,的确象颗心。但少年所说的心池应该是指院子中心,而非地球那个心的意思。想起星主引发的清灵水汽,大概那个时候刚好下雨,她又在海里才没有察觉,回来也没留意心池。还好雨水已经收起来了,不然现在恐怕早就被太阳晒干了。也不知少年几时回来的,一回来就做了这么多事。 收回目光却见少年一脸别理我,我很烦,终于流露出失落。她也不劝,赞者神通可以稍后再问,她要问的不止这一件事,让少年平复一下也好。 之前她不知城主就是赞者,于血缘祭还很关键。如此重要人物居然亲临险境,子虚乌有的宝物,吸引力竟然那么大,令众多修士不惜身死道消。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参加血缘祭,为此耽搁下来,她也难免失望。 少年不知,如今不让林韵去参加血缘祭都不行。 林韵因少年是原住民,正好跟他打探消息。不过她更尊重私人空间,于是闲闲地靠在崖石上,开始拿木勺沾着碗底的残粥,一点点送进嘴里。反正今天的水有了,她也不急。还债就更不用急了,她又不是乌叔。 断水崖顶上,少年少女并肩坐在绝顶崖石下,两厢望海,各怀心事。 双犀城是此地唯一能主持血缘祭的城镇,距离奉月镇三百里陆路,从海路也要半天。飞行要不了半个时辰,但需昂贵的晶石。不然奉月港也不会有海运了,直接空运更快。 出自风将军府的孤儿,不可能乘坐得起飞行器。无论从陆路还是海路,总之不可能从空中回来。少年是出去那四个大孩子中的一个,不是因为赞者死了才回来。 这一点,林韵不问也明白。少年除了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还很有心,不枉收留过他。 天空中的太阳,终于未能吞噬掉断水崖绝顶崖石的阴影,反而向东拉长了。阴影更深地投在了少年脸上,少年忽然转头看了林韵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又移回桑濮海海面。 林韵莫名其妙,心中咯噔一下,这少年有问题?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面向少年和海。 阳光下的桑濮海象堆满了碎钻的浅丘,起起伏伏,涌动的全是梦幻。少年望着梦幻般的海面,说道,“我曾经,做了一个长梦。醒来记得梦中发生的所有事,还有很多经历。因为太过清晰,我甚至不知道那个梦是梦,还是现在的我才在梦中,正和你说着话......你信吗?” 林韵琉璃般的眼珠慢慢转动着看过去,再慢慢转回来,面上毫无变化,拿着勺子一下下地继续戳着碗底,手却微不可觉地抖了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难道她要回答他:是的,她也是? 那万一少年不是,赞者能致人脑空,万一这少年的超能力是读心...... 秘密被窥伺,比丧失记忆还糟。 少年之前不提宝物,却探寻了她一眼。他也在意宝物?重点是那个宝物...... 她心里想的那个宝物,传出去不要太劲爆! 面对梦幻般的美景和梦幻话题,林韵又歪楼了。少年的话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叹了口气,原本就没抱希望,不过是刚才突然涌起的念头罢了。 “我唱歌给你听吧。”他说道。目光也不再闪烁,也不知是对林韵还是对大海说。然后少年就起身,走到阳光下,面向大海展开了双臂,轻轻清唱—— 许多次我问自己 为何生于这个世界,为何成长 为何白云漂浮,为何天空下雨 在这个世界为了你自己,无论如何也别等待 听到这里,林韵惊了,Vitas的《星星》!!!并且还是俄文原版。少年的声音清润美好,继续在天空中盘旋—— 我想飞到云层那儿去,可惜我没有翅翼 那星光从天际召唤我 但是触到星星并不容易,即使它近在咫尺 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足够力量奔向你 我,会稍作等待 我将收拾行装踏上旅程 为了我的幻想和希冀 不要熄灭,我的星星 请等我 有多少路我仍然还要走过 有多少山峰我还要去攀登,只为找到你 多少次从悬崖上,我往下坠落 多少次我又从零开始,是否有意义 再等片刻,我准备上路 去寻找幻想和希冀 我的星光,请不要熄灭 第14章 他乡遇债友 Vitas的星星还回荡在二人耳际,声音不大,奈何共鸣。 “血缘祭开启的,也可说是星路。”少年说完低首,沉浸在了他孤寂的世界里。 “我信。”林韵突然开口说到,离开阴影,走入阳光。也许很多年以后她都会记得,在断水崖之巅,曾有一个少年面朝大海,朝向正午炙热的太阳,质问生命的意义,倾诉登顶的梦想,并祈求星星的护佑。 少年歌唱时,她还看到一点淡淡的金光在他眉间浮现,绝不是阳光的反照。她自己的额头有没有显现什么她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她相信少年。原来他和她有着相同的际遇,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金光,不出意外,就是星主要查的东西,是它们把她和眼前这个少年带到了这个世界。 因这少年的淡金色光斑,使她想起了她在静湖时,也有一点金光扑进她的眉心,与少年的光斑相比,只是更明亮而已。星主和沅当时查的是她撞破光罩的原因,能穿过星主的光罩,那么让她和少年穿越时空转世想必也有可能。星主能引动自然之力,她也亲身感应过。 无论是好是坏,相似的东西,相同的来处,如果这都破解不了,那她前世也白过了。虽然金光的来历仍然成谜,她也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但既然不止她这一案,越多破解的几率就越大。就算是神做下的,她也一定能找出来! 所以她信了。 林韵的回应,打破了断水崖上一时的沉寂,也让少年吃了一惊,猛然从遗失的世界回了头,结巴道,“我,我知道你不会信。不对,你?!”他的话总是很轻易地就出口,说完就后悔。 她说的是信他! 见林韵定定地看向他,不再是睡眼朦胧,而是清澈见底。少年抓了抓头发,该不是他把小姐唱好了吧? 随即失笑,他又不是赞者。不管小姐信的是他的梦还是星路,傻与不傻。不傻他还真不敢问了,怕被人当异数焚了。至于那首歌,据说赞者唱的更让人听不懂,他也不怕不正常的人听懂了。 但是,他转身站直,郑重地对林韵说到,“谢谢!”谢谢你相信我。 想起从未交换过名字,于是他又伸出右手,认真地说道:“启元姑娘你好,认识一下,我是尼东。现在启元还没有姓,你可以叫我小东。”他来自地球,立足点自然是启元,而非风潮或奉月。 姓氏在启元大陆非同小可,虽然大部分孤儿都知道自己姓什么,但回归家族前却不能随便认,所以他只能暂时叫小东。 三年前他在奉月港偷偷爬上了将军女儿的小马车,前不久又不告而别,去了双犀城。越了解血缘祭便越心惊,终于忍不住又回来,原本没指望能带走她,不过为求心安而已。现在既然她肯跟他说话,就有希望说服她跟他去参加血缘祭,哪怕用哄的。 “林、韵。”见忧郁少年忽转逗比,林韵嘴角微抽了抽,慢慢伸手回握了下便收回。面上淡淡的,心里却十分高兴,由衷感谢上天,让她清醒后一出门就他乡遇债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债主:乌叔。 她绝不介意多一个承担责任的人,尤其是同样受过责任义务教育的人。这样交托包袱就好办了,不用她开口,他就会主动接过去。不然也不会一共走了四个小子,就他一人回来了。她相信良心都是被处境逼没了的,她的队友也没那么好认,所以只能是债友。 为了查案,她是不会让尼东知道她来处和他一样,以免牵连到他。凭她对他的直观判断,不用推心置腹,只需旁敲侧击他就会交待他的一切,一个自我介绍就暴露了他地球姓氏,不适合做队友。并且她也很适应这种我知道你而你不知道我的交往方式,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她知道怎么做就行! 不要说债友,认亲[哥]她都肯,就不能是队友。 林韵这边打定了推卸责任的主意,被债友的尼东也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在这里认识的唯一一个有好感的小姑娘,不仅收留过他,现在还愿意跟他做朋友,虽然是个...... “聊、胜、于无。”林韵忽然出声,慢慢地说道。风朝国语也需要练习,总算没摩星帝国语那么难。“不、对。”她又摇头,不是摩星帝国语了。但又该称什么语呢...... “对!”只听尼东忙点头肯定到,并鼓励,“你没有说错。”而且说到他心里去了,赞,“弱女虽非男,慰情聊胜无。”有总比没有好,这个是常识。从此他要教她保护她,让别人不能再说她弱智。 林韵......他开始想是哪一家林,风将军是女子他自然也知道,不过将军女儿知道自己姓林到是让他颇为意外。尼东伸手按了一下衣领内的东西,暗自点头,想必她也认识小瓶子上的字。但是,风将军不是拒绝说出才被逼出战的吗? 风摩战场可是一去难返,堂堂一国的郡主哎,哪个林家的男人值得她...... 突然想起那个忌讳的传闻,脸色一变。“啪”地一下,头上却挨了林韵一巴掌。尼东愕然抱头看去,但见林韵傲娇抬头,“对、个、屁!你、才是我的、聊、胜、于、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抓[住]对方的失误,林韵果断出手,从此奠定他们之间的从属地位,让他习惯成自然,将来也翻不了身。这一席话出口,也越来越顺溜了。她就说她是语言天才,对付不了外星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同处低级位面的老乡?对了,外星人语就叫星语。 话说......地球会不会更低级、更乡下?这可真是个让人伤感的话题,不提也罢。 林韵觉得在逗比面前,自己也逗比了。果然交友要慎,别没影响他,反而被他影响了。但现在别无选择,逗不逗比,傻与不傻,现在她也就他这一个债友,敢反抗就灭了他! “原来你、你不傻啊?”尼东挨打后也结巴了,看着林韵娇俏的小模样,不怒反喜。哦了,她以前只是爱睡觉不爱说话。将军女儿心地如此善良,模样如此可爱,怎么就傻了? 尼东觉得自己真[相]了。谁说收了三十七个孤儿放走四个忠仆就是傻的了?这个世界果然既残酷自私又没有人情味,一来就让他当了孤儿,街头流浪的日子简直是噩梦,多亏这个可爱善良的小姑娘一声不响地收留了他,还被这些土著人视为傻[子]。 尽管当初他也是奔将军女儿的傻而来,但现在已选择性忽视。 第15章 血脉天赋 尼东想通了,他却不知这位善良可爱的土著小姑娘已经傻转黑了。 然后他就不再打算哄她,而是认真地拐道,“林韵,跟我走吧,和我去参加血缘祭。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如果双犀城这边没新赞者来,我们还可以换个地方。从海路半个月就能到白熙城,那是王城,能开好几十个祭祀场。” 尼东直呼了林韵的名字。在这个强者为尊等级森严的世界,又有血缘祭这个坚实的门槛,他不是没吃过随意称呼别人名字的亏。曾经的习惯,在异世漂泊的日子里已渐渐被深藏。 但不知什么原因,也就林韵给了他这信心。 而林韵在奉月镇,将军女儿的身份掩盖了不少东西,她所存留的记忆中并无任何忌讳。债友和队友,在这上面也没差别待遇。对尼东的提议,她点头“嗯。”了一声,随后睡凤眼明亮地看着尼东。 这声林韵令她非常开心,仿佛承认了她的过往,更坚定了信心。她又何尝不是个没有尊卑观的人,唯唯诺诺也得不了她的认可。面对星主和上千护卫她都没有屈从,尽管当时还有无知的成分在内。 至于尼东的提议,她本就打算去参加血缘祭,债友的原则,谁省钱听谁的。 尼东心中更加雀跃,上次说去双犀城林韵还不搭理他,这次王城那么远都同意,一首歌便把小姑娘唱听话了,看来他的血脉神通就是这个。他得意笑道,“相信我,我一定会成为赞者的。你也听了,我是不是唱得很棒?这可是我的天赋。” 林韵还不了解这里所说的天赋,但承认尼东确实唱得很棒,同等环境下绝不输给Vitas,于是重重点头,又问,“赞者,要唱?” “是啊。”得到林韵的首肯,尼东反而有些赧颜,挠挠头,“差不多吧。但赞者唱的是缘律,不是歌,有时还不发声,只有承缘的人才能听得见。这么说吧,象......知音?也不对,总之......”憋了半天,终于承认,“我也说不清,都是听来的。” 林韵难得地安慰,“知道了。”既然他都没弄清,没必要纠缠,去听一次就知道了。如果这是尼东的天赋,那么她?于是又问,“力量,也是天赋?” 尼东想了想,毕竟他已去过双犀城,见识了不少,虽然也有天生力量超常的人,但比起林韵来说还是差得远,他有些不确定地回到,“其实,能承缘的人在血缘祭前已有所不同,但也不是十分明显,承缘后才会显现真正的天赋神通,与普通人时的血脉天赋判若云泥。” 说到这里又不免叮嘱林韵,“你的血脉天赋很强,去参加一定能承缘。十二岁后血脉天赋会逐渐消失,所以,无论如何你也不能错过了。” 林韵一怔,竟有如此严重。她点了点头,“我会去的。”顿了顿,“你也一样。” 尼东郑重地点头。这个世界没有实力只能任人宰割,连回家族都不被亲人接受。小姐有风将军在,那件事也过去多年,不会妨碍她参加血缘祭。不过她小瓶子上若真是林字,到猜不透风将军的想法了...... “林是你的姓?你怎么知道你姓什么?”为慎重起见,尼东还是决定求证。 林韵眨了眨眼,敷衍,“不是还没冠姓吗,问那么多干嘛?”生而知之不行么? “哦......”尼东点头。扫了一眼林韵的细脖子,也没见戴了什么饰物,一定是藏起来了。这就对了,难怪她不肯与人交流,她也在回避。他还是不要再问了,风林韵这名字也没人能说什么。这个可怜的异世小姑娘,只能相信他一人。尼东心中更生怜惜,目光柔和地看着林韵。 林韵抖了一下,这也值得他崇拜。随即岔开话题,“血缘祭之前什么都不用做吗?血脉天赋不用练习?”她仍然不太接受这种靠承缘决定命运。错过血缘祭会完蛋,但之前呢? 她记起将军府的孤儿们好似成天都在玩。“如果错过或者没有通过,就完全没有机会了吗?之前学会的技能也会消失?连说话都会忘记?” 她还真不信了。 林韵一连串的提问,尼东没想过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是这样......”大家不都那样吗,从来无人质疑血缘祭,而且这里都是孤儿,又没有父母家人理会...... 正在这时,下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孩子的呼喊声: “东哥,乌叔来了。” 林韵右眼一跳,看了尼东一眼,债主来了。 她起身拍拍裙子后面并不存在的尘土,目光深远,移向东北方弯月形的奉月港。 经年海风,将断水崖黑崖石吹得光洁无垢,奉月港海面昨夜空战尘碎早已了无踪迹。居高临下见深港蔚蓝,不见一叶扁舟。 白石码头停靠着数十艘巨轮,人头攒动,货运往来,独不见归渔。 少了渔船的奉月港码头,固然热闹,也失了不少人间乐趣。阳光还在,沙滩,赶海,黑崖石砌的白石板顶的房屋群边上、道上,渔网,甚至椰树,都没有一棵。 奉月镇的人们似乎只是生存在这里,承缘后有了本事的人,也不享受生活。其实对他们来说,桑濮海虽不能打渔,但引水、栽种植物却不是难事。 奉月镇修士在意的只有修为。大道在上,唯苦是舟,血缘祭是唯一码头。 不浪漫的林韵虽然对美景无感,也向往大道,却不免好奇。 双犀城、白熙王城是否同样如此? 这个疑问现在当然无法解答。林韵又想断水崖上视野如此广阔,她以前为什么不就在断水崖顶上等待风将军归航,不然也不会捡回那么多麻烦来。前世童年何曾如此笨拙? 她真的是转生而不是接了谁的壳吗? 林韵决定有机会一定探探尼东以前是干什么的,是否一来异世就坐等血缘祭裁决命运。此外还要探探除了尼东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同乡,有一就有二,将军府就两个了,没准还有第三个。 债友自然是越多越好。 尼东见林韵起先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微惊之余回望,深怕她突然出手扔他下去。但见海风轻拂林韵披着黄头巾的单薄身影,阳光下的影子岿然不动,似乎见证她胸中坚定的志向。 我靠,这分明就是未来女将军的气势!尼东悚然。不是有句话叫大勇若怯,大智若愚吗?刚才她差点没把他问懵好吧。他就从没考虑过血缘祭之外还隐藏的诸多问题,只等报复曾经欺负过他的土著。 想到林韵那隐讳的血脉来历,尼东忙解释,“是小五。我上来给你送饭之前跟他说过,货船到了乌叔会送粮食来。”毕竟这算是打扰林韵了,他还是匆忙又补充了一句,“不怪小五。” 林韵回眸,淡淡一笑,“不怪。”又问尼东,“欠乌叔的钱付了?”她不知她究竟欠了乌叔多少,但如果尼东都能支付的话,想必也不多。 尼东沉默了一下,回到,“我答应乌叔血缘祭后出一次海。” 林韵闻言顿了顿,又笑,“还是血缘祭啊......走吧,一起去会会乌叔。”说罢率先跳下石阶。她很想知道,如果没过血缘祭,乌叔还会不会让尼东出海。 第16章 祭血 林韵印象中,乌叔是一个微胖短须的中年大叔,不是普通人。早年出海伤了腿,一直待在奉月镇上经营杂货商行,为人十分活络,在奉月镇上极有人缘。修为不知,神通不知。 启元大陆的修士与普通人生活不在一个层面。普通人不能随意打探修士的神通和修为,除非修士自己张扬。将军府来个现成的修士,关系还不错,以前的林韵不会问也不会看,现在则正好相反。 林韵身如灵猫,一路看着崖道沿壁上,她从小到大手指戳出来的那一排排大小指洞,很快下到底层,睡凤眼一扫,却没见到乌叔。 院子里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起先还都在洞府里笑闹,这会儿全都在太阳下,似乎乌叔来了都兴奋了。几个大点的在见到她后便噤声溜边,小的还睁着懵懂的大眼望着她,其余孩子则多在原地怯怯地打量她,也没过来招呼。 马棚里的小山马见到林韵却腾地站了起来,打了个响鼻,睁着大眼精神抖擞地看向她,貌似已做好出发准备,并鄙视地瞪了一眼放在大门隧洞口的一块船头状,黑乎乎的东西。 林韵见那东西跟马槽相比还只有半块,想是乌叔装运东西的家什,也没在意。对孩子们的反应,林韵还有些无语,她有那么可怕吗,出场只有马儿欢迎。 回头看向还在后面提着食盒蹦跳着下崖道的尼东,尼东见了忙扶着崖壁加快步伐跃下,追上林韵说了声,“在厨房。”然后就直接跑向厨房,先去招呼乌叔了。 将军府的厨房还有会客功能。林韵提步走去,在路过隧道时,微风中,“嗤——”地一声嗤笑从隧道里传出。林韵转头看去,方见隧道里靠东壁还盘坐着一个道士装扮的削瘦青年,目光对上后,又不欲与她见识一般地合上了眼。 她顿了顿,便回头继续往厨房行去。一根腌黄瓜,装什么清风道骨。 林韵刚一走开,青年道士又睁开眼,盯着她俏丽的背影闪过一抹算计:这傻丫头若到时过不了,她那身天赋元力却不能便宜别人,冲风将军面上,娶回去做妾侍也不是不可...... 若非奉月镇捕不了灵鱼,修行用的灵石也不够,他也不会在乌道友,一个半废的修士手下做事。 林韵察觉到背后的刺探目光,并无杀气,微蹙了下眉,却没回头。在厨房门边又见到小五,挑了下眉,停下了脚步。 小五就是昨晚最后跟她说话那男孩。林韵看着面上极为不安的小五,眸色淡然。小五年龄虽小,却没尼东坦白。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半夜摘星。 “小,小姐。我刚才,不,不是故意大声喊的。不知道您,您已经起床了......”小五嗫嚅道。 装吧,还在她面前玩这个。林韵笑笑,赶快又抿紧了唇。这该死的豁牙,莫不是缺钙? 她这霎那一笑,尽管很快又翻脸板紧,可是惊到了小五。将军女儿何时有过如此生动的表情! 院子里的一干孩子也都傻了眼,这下惨了。溜边的孩子见了,都忘了暗示还在阳光下暴晒的小孩,学他们溜边。 林韵快速扫视了一眼,果见没那么多尼东那样的转世灵童。这反应多正常,全是小屁孩。 还有个不择不扣的熊孩子!她走过去,看着小五交替搓[着]的光脚丫,低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你想太多了。” 小小年纪心就够狠,她都没那么狠,将军府也没到缺鞋穿的地步。奉月镇什么灵植都不出,就出攀崖的鬼麻藤,可做衣做鞋,也是普通人能用的不会爆体而亡的灵植。 就算装给乌叔看,如此毒辣的正午阳光,这帮小屁孩烫伤脚丫算谁的,不是又要花钱治,这个多此一举的熊孩子。小五正式被林韵列入了欠揍行列,外人在给他留点颜面罢了。当然主要是给将军府留,不能传出虐[待]孤儿的闲话。 林韵一摆头,在小五惊骇的目光中,进了厨房。见尼东和乌叔隔着餐桌面对面坐着,正在交谈中,乌叔面前放着一碗没动过的水,她顺着洞壁走过去,在餐桌尽头坐下,便窝在椅子上不动了。这习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乌叔见了也没异色,并不介意他和尼东一人坐一边,她却坐了居中首位,冲她点了点头,面上到了,也不待林韵回应,回头继续和尼东商议。尼东见林韵摆出的姿态,也没多嘴去给乌叔讲他家小姐其实不傻,引来乌叔的赞叹。 “事情就这样定了。你们走后,我会暂时照管孩子们。”乌叔说道,又看了林韵一眼,抬手顺了一下赭色的道袍袖,放好契纸。多加上的这个毕竟还是风将军的女儿,不愁将军以后不认帐。血缘祭后,她本家也欠他一个人情,更有赚无赔。 林韵听乌叔说这话,便看了尼东一眼,原来他跑那么快,是先来跟乌叔要求带上她。她到是忽略了,跟乌叔谈话还得解释她不傻了,搞不好就会成为下一个话题传遍整个奉月镇。 债友就是好,也能配合行动达成目的。 那么,既然现在她不好直接问乌叔,无论尼东许下什么,到时跟他一起还债。血缘祭后一道出海就都知道了,没什么可担忧的。 随后又听乌叔说道,“小东,你的祭血一定得收好啊,千万别弄丢了。对了,你家小姐的祭血也在吧。”他明知将军女儿傻,自是不会问她。但也好奇风将军留给她的血瓶上是风字,还是...... 尼东见林韵竟是一脸茫然,便从脖子下灰白麻袍的元领里掏出一块皮绳系着的项坠来,指给林韵,“喏,就是这个,血缘祭的祭礼,没有这个不能参加血缘祭。每个人出生时就会戴上,里面装有父母或者父母一方的血。我们都挂在自己脖子上,丢什么都不能丢掉这个,比命还重要。” 林韵抬眼看向尼东手里宝贝样拿给她看的拇指大的红水晶般的小瓶子,瓶身上还镌刻着很小的尼字和生辰八字,方知血缘祭上还要父母的血来献祭。她抬手摸着空荡荡的脖子,仔细想想,最后冲尼东摇了摇头。 尼东惊了,“没有?” 第17章 海上来了个新赞者 林韵竟然没有祭血。 尼东脸色微白,睁大细长的眼睛,“你再好好想想,放什么地方了?” 并提示,“风将军的,你的,洞府里。” “暗道、机关、密室。藏宝图。” 见尼东已慌不择言,林韵沉默。两处洞府里都有些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从小她就没见过什么小瓶子,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只怕有她也早就交给乌叔了。而乌叔若拿了,刚才也不会问。 但是,明明很多处都令她感受到,风将军是位非常细致的......娘。 难道她也因她的傻而放弃她了? 尼东正焦急中,忽然看到林韵眼眶微红,马上安静了下来,心里更难过。 一直以为他已经很惨了,但至少还有希望。 他站了起来。“稍安勿躁。”乌叔抬手压了压。其实这些年他看顾将军府,多少也是因敬佩风将军,赚普通人那点晶石完全不值一提。待尼东坐下后,他才慢慢开口道:“风将军为人一向严谨,绝不会出此纰漏。何况她的祭血也没人敢动,除非......” 说到这里,乌叔看了一眼仍默不作声的林韵,暗道如果是风将军的进阶心血,留给她唯一的女儿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样一来,她的本家就不会放过。想到这里,又转向尼东,摸着唇上的短须,沉吟到,“我看风将军留下那几个随从应该知情。这样吧,我来查,一有消息就知会你。” 乌叔完全把尼东当成了林韵的代言人,尼东也没纠正,忙点头。 少年又起身,诚恳地对乌叔说到,“这件事就拜托乌叔了。哪怕能找到一个也行。”那些忠仆都是被他们这些孤儿逼走了的,仅为这个,他也无论如何不能撒手不管。 林韵刚听到乌叔说“除非”时,便抬头看了乌叔一眼。听了乌叔的提议,又看向乌叔。 乌叔见尼东起身,抬手压了压,“不必多礼”,回目便对上林韵的目光,突然一晃神,仿如看到了某个人,但见林韵很快垂下眼,趴在了桌上。 尼东坐了下来后,见林韵这样认为是同意了他的话,也没问她。 乌叔镇定了一下,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本来之前他只是随口问及两人祭血安在,已准备离开,现在又改了主意。闲聊一般,又和尼东说起了血缘祭。 林韵也很想了解修士眼里的血缘祭,一直趴在桌上认真听着,再未抬过头。听了乌叔后来的话,方知他竟是宝物知情者。 乌叔说,血缘祭后,普通人可享寿一百二;而修士自承缘后的意灵境始,每进一阶增寿十二,突破十二阶,入身灵境,寿三百六;此后每进一阶增寿一百二,入通灵境,寿三千六,每阶增寿一千二;其上还有通神境,寿三万六。 此界通灵境已是顶阶,通神境只在上古传说中。而通神境后再入何境谁也不知。 一个通灵境强者,足可开辟一片疆土。 修士不断寻找突破机缘,每次进阶都有可能身死道消。突破机缘并无固定形态,哪怕附着在一棵草上,都能引发修士屠城。 昨夜附近高阶修士都感应到奉月港方向强烈突破契机,此类重宝现世,对高阶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恰在传说中,桑濮海机缘巧合时就能遇上,万年前,奉月港就曾经出现过一次,并成就了风朝王室。 双犀城便建于那个时期,奉月镇也曾无比鼎盛过。 断水崖洞府最早就是大能闭关修行之所,后来道韵散尽,才被王室派了军队镇守,与其说在此戍边,不如说替王室观察桑濮海宝物动向。时日一长难免懈怠,八年前才成了没挂匾的风将军府。 昨夜赞者控场下,奉月镇普通百姓不知宝物出世。修士也不会外传,怕惹来报复。只有修士知道,携宝离去的,绝不是摩星帝国人。乌叔跟他身边的修士修为都不高,未敢参与夺宝。 乌叔最后似乎不经意地看了林韵一眼之后,便告辞回镇上。 林韵和尼东不知,乌叔因道身有残,停留在意灵境十阶,寿元已无多,入身灵境无望。今天和手下来,已探查过断水崖,当然也一无所获。 林韵之前便察觉乌叔在试探她,故尔一直趴在桌上,直到乌叔和尼东走出去后,才起身走到门口,靠在厨房门上,目视尼东送乌叔出府。那半截马槽样的东西也自动浮起,跟在青年修士身后,进了北门隧道。 青年修士不过一杂货店送货伙计,也在普通人面前高高在上。 林韵见院里一干孩子已老老实实穿回了鞋子,叹了口气。乌叔没有说的是,昨夜银碟群的诱杀行为,包括奉月港那场干净利落的灭杀,无形中也救了她和将军府的孤儿。如果不是追宝修士全部被灭,昨晚到现在,将军府孤儿们很可能已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林韵提步沿着陡峭的崖道回了风将军的洞府。尽管希望渺茫,还是要再确认。 尼东回来小五给他指了指南面。将军府一干孩子都被节奏突变的将军女儿搞懵了,尤其是小五,只能把尼东当成主心骨。 尼东望了一眼,没跟上去帮林韵找她的祭血。他去翻风将军的东西怎么说也不合适,除非林韵要求。于是他便带上小五,又叫了几个大点的孩子进厨房清点粮食,商议琐事。 林韵再次翻遍风将军洞府,也没有找到暗道机关和只字片语存留。或许她还可以去找父亲,但姓何名谁都不知道...... 只能找将军府之前的仆人问,不然她拿什么去参加血缘祭。 万一血缘祭真那么诡异,她就完了。 最后林韵拿了风将军留下的鱼鳞鞘短匕,熟练地别在绑腿上后,转身走出了风将军洞府。下到院子里,从厨房窗户外见尼东在和几个孩子议事,她目光一转,又扫了一圈院子。 稍加留意,便看到无论大小,所有孩子脖子上都露着一截皮绳。他们穿的都是元领直筒袍,露出来的皮绳虽长短不一,但显然都有父母给的祭礼。她连这些孤儿都不如。想到身体状态也没完全恢复,干脆转回自己的洞府又补了一觉。 晚饭时林韵状态仍不佳,但还是和大家在一起。 乘孩子们埋头吃饭,尼东坐在一旁悄声对林韵说到,“乌叔人称万事通,可能跟他的神通有关。你放心吧,他一定能查到风将军留那几个......随从下落。双犀城主才死不久,他就得知了王城将派赞者来的消息,等下吃完饭我再详细告诉你。”他送乌叔时,乌叔又告诉了他,风朝王室派了新赞者来双犀城,只是这个赞者非常特别,又与他有关,就没当着林韵面讲。 林韵点头,也只能如此,便振作起来,体会了一把将军府的用餐仪式。 对于舔碗一项,林韵决心从现在起开始改变将军府陋习。留意观察尼东之后,见他也并未执行这一项,立刻暗记了尼东一笔,居然敢坑以前的她! 尼东莫名脖子上一凉,忙拉着林韵到崖顶上观星,告诉了林韵王城来的新赞者详情。 白熙王城在风朝国西部,新赞者将从海路而来,途径奉月镇,去往双犀城。新赞者原本可以乘坐王室豪华飞船,直抵双犀城,但他却坚持绕道海路,将沿途城镇的孤儿都带往双犀城。 血缘祭前与赞者相处时间越长,通过血缘祭的几率也高。 如此一来,双犀城的世家孩子也必会去王城跟随。而因这赞者,不仅王城许多世家,连风将军的本家族人,此次也会随船队而来。别的城市会不会还有不清楚,可以预见的是,这个船队将极为庞大。 新赞者行[事]似乎有悖常理,但却无人置喙。 他是启元大陆司祭能力最强,从风摩战场受伤后回来闭关修养的战赞者,功勋卓著,被封赞王。错非双犀城不止赞者死了,还死了如许多的高阶修士,风朝国王也请不动他。 “吾名尼斯,众灵听召。” 尼东无限向往地望着夜海上的星空念到,并景仰道—— “乌叔说,他是为风朝国而战疯。” 林韵顿了顿,这位赞者是疯的。尼东这是已有归属感了? 第18章 星血啊星血 桑濮海上的那一轮七月流火的圆月作证,无论这位新赞者疯不疯,既然能来就能司祭。 尼东兴奋之余,报道:“血缘祭还有一个月,他们从海路来,只要半个月就到了,我们也可以提前......”说到这里,才想起林韵若没有祭礼献祭,纵去双犀城也枉然。再又想起林韵竟全然不知小瓶子的存在,更不知祭血,不由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姓林。 在这里,修士并不用守贞,除非联姻,愿和谁双[修]都行,不然也不会有他了。 犹豫片刻,还是告诉了林韵,有关她父族的猜测。 林韵听完后,说到,“你回去吧。” “只是猜测而已,你不要难过。你,你没事吧?”说出后,尼东又后悔起来。明明是想提供祭血线索,貌似完全没有帮助啊...... 尼东后知后觉,尴尬地看向林韵。真心不一定办好事,他这嘴快的毛病是不是应该改了? 林韵轻笑,摇头,“你都说了是猜测了。我不难过,就想一个人呆会儿。” “......哦。那好吧。那我先下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啊?” “嗯!” 夜海明月光照下,尼东一步一回头,终于还是离开了断水崖顶。林韵独自坐在绝顶崖石旁,背靠崖石,凝望着夜空一轮明月下的星海,脸色凝重,完全不是在尼东面前表现的轻松。 尼东自小混迹闹市陋巷,朝廷大事也了解不少。 她若姓林,就有可能是风将军和曾与她自幼有过婚约的,被抄家灭族了的林大将军之后。 初闻异世父亲也可能姓林,林韵并未立刻倒向这个说法。 但听林大将军背叛风朝国,勾结摩星帝国,被风朝大王子和淳元太子亲眼所见,铁证如山。林韵为此反到起了疑心,她从骨子里就认定林家没有叛血,异世林家也应如是。然后她就从风将军点点滴滴的行为忆起,最后断定仅凭那纸婚约,以风将军的严谨和对她于细微处的种种爱护,几乎不用猜,能让风将军生下无父之女的人是谁。 不管林大将军有没有罪,都值得风将军为保林氏血脉,以郡主之身去往前线,也不肯说出她女儿姓林。那是怎样一个悲苦的女子,林韵此时明白,只觉锥心之痛。 她以前既傻,风将军不把祭血交给她,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将军府找不到祭血,突破口就在前风将军府的随从身上。无论留给她的祭血是林大将军的血,还是风将军的血,他们既身蒙冤屈,她更要找到祭血,参加血缘祭。 以后查明真[相],昭雪冤案,为再生父母讨个说法。 在此之前,如尼东所说,风林韵这个名字也可取。她既是傻[子],做出有悖常理的事,风将军傻女儿名风林韵,不是比疯赞王名尼斯更有理由让人接受。 林韵想明白之后,便离开绝顶崖石,回到了自己的洞府。进门后点燃圆桌上的蜡烛,又在她的洞府中找有没有遗漏的暗道机关,无果之后,回眸却见桌上的银丝绢竟又裹成了一团。 林韵不由奇道:中午起床后,到她离开时,银丝绢明明还平铺在桌上。她今早临睡前还打算为那个洗不掉的蛇印,把它给烧了。下午心情不好小憩时,到忘了这事。 于是她便走到圆桌前,拿起那团银晃晃的丝绢。打开银丝绢又看到软银珠,不由翻了个白眼。随后将银丝绢和软银珠、银环一一摆放在烛台前。看了片刻无动静,便用银丝绢隔着拈起软银珠,凑到蜡烛火焰边上,打算仔细研究。 不料,“呼”地一声,银丝绢竟突然夹紧软银珠飞开,并紧裹软银珠,悬在远离火焰的空中。 林韵呆了一下,一时无语,敢情这银丝绢还是活的? 想到银丝娟和疑是鼻血的软银珠都来自那个别扭的星主大人,而她正为林大将军和风将军的清白犯愁,便没好气地用她定义的星语悻悻说到,[又不是元帕,抢去证明清白啊。] 随后她便用舌尖顶了顶半截犬牙,为自己发音虽走调,总算意思不差而暗暗点赞。她果然没缺什么零部件,只是缺练习。星主和沅在这方面也还属正常范畴,没有变异。 林韵正自我激励,哪知她话音一落,银丝绢便往上顶了顶软银珠,裹紧后,撒开丝绢边,竟歪歪扭扭地现出一行发光的字来:[别烧星血。元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能能能......帮你!] 林韵定睛一看,看懂之后不由震惊:还真是元帕? 还是一个说大话的元帕。 旋即决定:管它什么星血不星血,既然它在意,看她怎么收拾它! 然而,就在银丝娟裹紧软银珠之时,启元大陆遥远寒冷的北方夜空中,一个风尘仆仆披头散发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四顾。从昨夜到今夜,他已飞奔了几万里,竟彻底失去了对那个突破契机的感应。 “啊——————”仰天怒啸发泄完情绪之后,他看向远处庞大的淳元帝都轮廓,冷哼了一声,便向记忆中的淳元皇宫飞去。 第19章 元帕,心池的水 元帕把星血视为己有,林韵却无意相争。元帕上的蛇纹也只当没看见,洗不掉也不能怪她,还白白浪费了珍贵的水。 林韵摸着下巴,盯着空中悬浮的元帕,琢磨元是元气的元,不然那么神奇,还能跟她交流。星主把元帕当手帕用,好吧,他是星主,当然不走寻常路。那软银珠是不是也会交待它是元血? 她也不急,审完元帕再说。 于是她搬了个圆凳坐下来,把桌上的烛台挪到手边,再把第三个物证银环拿在手上,随手敲了下烛台石底座,银环的材质很轻,没敲碎,也没见它出声反抗。 她放下银环,便用星语对元帕说到:[既然你无所不知,那就先说血缘祭承的缘是什么吧。说得不对你懂的,会不会烧掉你看心情,但我保证一定会扔了星血。] 元帕水火不侵,却怕林韵扔掉星血,它还没那么大神通,能带着星血逃走。忙扭了扭,又往上顶了顶软银珠,裹得更紧后,再次展开边缘现出光字:[血缘祭和承缘是吧,元帕都知道!] 见元帕还傲娇上了,林韵心中好笑,没有祭血的黯然也淡了些。她正缺钱,决定再鉴定下元帕智商,敢胡说八道的话,也好卖个好价钱。 元帕不知林韵已惦记上卖它了,很快便显现一行光字:[知道最快的是什么吗,何物可以瞬间到达任何地方?] 林韵轻笑,才在想试它智商,竟然先跟她玩脑筋急转弯。立刻回到:[记忆。想就到了。] 元帕消掉之前的光字,重显:[不对,是缘影。星主缘影多到不可想象,不在意丟掉一个,嗯,星血里就有星主的一个缘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元帕乃星主的元帕,你只有通过元帕才能得到星主这个缘影知晓的东西,所以你不能抢走星血,更不能扔掉!] 元帕上的光字不断飞快地显现又消掉,以林韵的眼力都差点没跟上它的速度。见元帕自称星主的元帕,林韵憋了半天才没笑。跟元帕抢,她还嫌丢脸呢。 原来星血里有星主的一个缘影,元帕就是这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语种不同,既然它说缘影,那就叫缘影。然后她就说道:[缘影还不就是记忆,照你所说,承缘就是继承缘影?] 元帕反对:[缘影不是记忆!承缘也不是继承缘影!普通人的才是记忆,会消失,死了会永远消失!修士的缘影不会消失,修士死后,缘影就会成为缘灵存在,为血缘祭上缘律相通的人感知,就能承缘。承缘是承的缘灵,既非缘影,亦非记忆。] 林韵:[这么说只要缘律相通,不是血脉后裔也能承缘?] 元帕:[血裔之间天生相通,即使如此也不一定能承缘,外人就更不行!比如元帕乃星主的元帕,才能感知星主的缘影,换你就绝对不行!而且星血里的是缘影,不是缘灵,不能承缘。] 林韵:“......” 好吧,星主还没死。随后便道:[那血缘祭必须十二岁参加又是什么原因?] 元帕:[你们这个位面的主星是十二年一轮转,星光该照的都照过了,十二岁都没能承缘,以后当然更不能。] 林韵:[哦......你真行,连启元大陆的血缘祭都如此了解。] 元帕弱弱地闪:[别这样,元、元帕会害羞。] “嘶——”她是在夸它吗?林韵:[不许害羞!] 元帕光更弱了:[元帕不害羞。] 擦,还来?林韵迅速转换话题:[你来处是什么位面,主星是不是十二年轮转?] 元帕光迹已模糊:[灵力不足,不能再回答您任何提问。请默念将元帕和星血放进沅大人的空间,勿忘......] 元帕闪完这段模糊的光字,便团成一团,从空中跌落在桌上,滚到银环边上,就此不动。 林韵无语地看着彷如死掉的元帕,这算什么宝物?才问了几句话就翘掉了,也没交待它什么时候才充电完毕。然后她拿起桌上的银环,原来这是沅的空间,好象是他戴的一个耳环。 沅从何得知她没有祭血献祭和可以代替祭血的源在哪里她都还没来得及问元帕,其实她更想问,这三样东西是星主扔她时不小心掉在她这里的呢,还是...... 林韵摇摇头,元帕的话里有漏洞,不能全指望它,免得被它误导了。遂不在深想,默念把元帕和星血放进沅空间。见桌上的元帕果然一闪便不见了,她又试着放桌子,却毫无动静,接着再放这个放那个,试遍洞府中所有摆设,最后试到屏风时才有了反应。 屏风消失后林韵郁闷了,沅的空间还会选奢侈品。又放出屏风,观察半天没觉屏风有什么特别,也就纹路多。试着感应空间,什么都没感应到。 想到额间那个金斑也无法感应...... 正在这时,忽听下面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啼哭声,此起彼伏。林韵腾地起身,随手将银环戴在左手拇指上,打开门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在下完崖道,离得最近的洞府门口,林韵遇上了拿着烛台刚走出来的尼东,便问道。 尼东摇头,蹙眉道,“好象都伤了脚,还没查完。” “分头查。” “好。”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院中碰头,对视一眼,一起来到厨房旁边那间蓄水兼沐浴的洞府。今晚小孩们都洗了脚。 进门后,林韵把手里的烛台交到尼东手里,伸出食指,沾了一点其中一个木桶里剩下的雨水,放到眼前。尼东两手都拿着烛台,来不及制止,“别......” 见林韵并未往嘴里送,他才又改口,“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晒伤,用厨房窗台上的仙人掌汁给小三七涂了,那个治外伤马上就能见好,所以我叫它仙人掌,平时谁受伤......” “这不是雨水。”林韵打断他的絮叨,说到。然后回到院子,来到心池旁,若有所思。待尼东跟过来,她回头说到,“也许。并不是坏事。” 尼东也想起乌叔说过的话,“你是说,心池能生灵水了?” 断水崖曾经是大能闭关之处,肯定也曾是灵地,昨夜之后是否又起了变化。 林韵摇头,“不是心池自生,它应该是能吸纳周边产生的灵水。这灵水能饮,但只能一点点的来。先封存起来,我先来试。” 林韵猜测这灵水是星主引发的清灵水汽,她尝过,到现在都没事,但用多了就不知道了。 尼东立刻反对,“不行!要试也是我先来。” 林韵扫了一眼院子东边那一圈孩子们住的洞府,“咳。当前是不是应该,先看他们?” 尼东:“......” 第20章 娘[亲],酷炫的风 断水崖山腹内院的椭圆夜空上,月已西行。 月光斜投在院子东边一圈弧形透着烛光的洞府。今夜将军府东壁灯火光明,西壁更显得暗黑。在孩子们难耐的啜泣声中,林韵和尼东稍做准备,便快步走进离崖道最近的,第一个洞府。 九平米的小[洞]府,左右靠壁各有一张木板床,分别躺着两个孩子。 他们是小五和小三七。林韵进门后,正在低声呻[吟]的小五,脸上僵了一下,疼痛让他已无法再有其余表情,咬着牙,撇过脸,祈求的目光投向林韵身后的尼东。 林韵顿了顿,便转向右侧,木板床[上]躺着的将军府最小的孩子。 三岁的小小孩,本该最不耐疼痛,本该让人撕心裂肺地嚎哭,而他却一声不吭。林韵在他床边轻轻坐下,看他懵懂的大眼呆呆地望着前方,嘴里似乎喃喃有词。 林韵细听之下也呆了一下,随即就不再看他,直接把小孩那双满布可怖水泡的胖胖小脚轻轻移到自己腿上,然后从裙下掏出鱼鳞鞘匕,抽[出]鞘内匕首。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宽的流线型完整鱼骨,头、脊、刺、尾俱全,尖利的吻骨透着淡蓝的寒芒,一道细细的蓝线贯通了整条透明的鱼骨。 这个应该不能用火烧吧,林韵想着,反握着尾骨便要下手。 “她......”小五看得差点晕过去。尼东却干脆移过身去,挡住小五的视线,然后也抬起小五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嘴里念到,“乖啊,别动啊。刺破水泡就好了。” 他手里拿的是一根手指长的光滑骨刺,尾部带孔,也是十分尖利。安放好小五的腿后,他就转回头来看林韵。林韵朝他点点头,便用手里的鱼骨匕,稳稳地朝小胖脚上最小的一块水泡扎下去。 她拿着匕首从来就不会手抖,现在也不可能抖。 “娘[亲]......” 透着些欢喜的小声呢喃清晰地传来,林韵心一颤,手一抖。 她迅速看向破开的水泡,又惊见鱼骨匕宛如复活了一般,贪婪地飞快吸完水泡里的水,又带着林韵的手扎向另一个最大的水泡。 林韵忙握紧鱼尾骨,拖着它的力道。 所幸她的力量还能驾驭住这把复活之匕,但就算这样,还是惊出了一头冷汗。再看小三七安然的神态,林韵便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地,专注于拖鱼骨匕的后腿。 一人一匕配合默契,越来越娴熟。鱼骨匕很快吸完了一只小胖脚上的所有水泡,小三七脚上的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后裂开,露出皮下白白的小脚丫,比原来还白[嫩]。 太神奇了。 林韵深吸了一口气,才放松下来。移目却见两双目瞪口呆的眼睛,看看小三七的脚,又看看她手里通体已发着蓝光的鱼骨匕,浑然忘我。 林韵没管他们,她也无法解释这玄妙。回眸见小三七已闭上懵懂的双眼,呼吸均匀,似已安睡。林韵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握紧鱼骨匕,开始对付另一只小胖脚上大大小小的灵水泡泡。 心池的灵水很纯,不是传说中,对普通人如砒霜鸩毒般暴虐的灵水。并且,还有治愈作用,连尼东带着的那盆他所谓的“仙人掌”都没派上用场。 孩子们中午晒伤了脚,晚上用灵水浸泡后,吸的太多,外皮完好,经脉未通,鼓[胀]的皮肉自然会疼痛。 直到林韵安放好熟睡的小三七的一双小脚丫,尼东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也不多言,忙过来开始收拾小三七的蜕皮,决定退居二线打下手。 林韵冲尼东点了下头,将目光移向了小五。 小五才似乎又感觉到了痛楚,夸张地张大嘴,却将头扭向了崖壁那一面。此刻,他的心情万分复杂,全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神转折的小姐。 林韵挑了下嘴角,手持鱼骨匕,起身直接过去便刺开了他脚上的水泡。她心里默算着还有六十二只脚丫,无心去看小五掉在衣领外的小瓶子上的姓氏。她才是没有父母祭血的遗孤,没时间帮别人家调[教]熊孩子。 当所有孩子脚上的灵水泡泡都挑完后,尼东和林韵一样的疲惫。林韵做事的时候,他也没闲着,除了安抚孩子,收拾蜕皮,还要关注林韵和神奇的鱼骨匕的动向,同样心累。 鱼骨匕到后来,变得通体幽蓝,犹嫌没吸够的样子。林韵哪管它的想法,反正她也感应不到,直接将它还进了鱼鳞鞘里。灵水那么珍贵,说不定还能洗筋伐髓,全给它估计都不够。 这把鱼鳞鞘匕,显然是一条鱼炼制的,林韵还幽幽地为它默了一阵哀。鱼终归还是败在了人手里,这世界有了灵鱼,就有对付灵鱼的修士。 今夜,将军府除了尼东而外,所有孩子都抱着小五一样的复杂心情睡下了。 站在崖道边上,林韵和尼东都不想现在讨论灵水,互道晚安后,在尼东的目送下,林韵从狭长陡峭的崖道,轻灵地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门前。 察觉洞府里有异,她脚步一顿,稍停,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旋即便惊见洞府里舞动着无数黑乎乎长满毛刺的长条,而一身白色戎装的风将军,正稳稳地护在她的床周围,一团海带般的怪物肢体发出密集的攻击,却怎么也攻不进罩在木板床和屏风外的淡金色光圈。 见风将军只防不攻,好象不敌,林韵迅速抽[出]鱼骨匕,便要冲上去,“嗖”的一声,鱼骨匕却脱离了她的掌握,飞向了风将军。风将军原本手里没有武器,得了鱼骨匕,只一挥,一道蓝光便从中斩断了“海带”的头。 “海带”头滚到一边,“啵啵啵啵”,几声后裂开,露出里面一截手指长鲜红的珊瑚样节肢,“海带”肢体则无声掉落,落满了一洞府。风将军面容冷肃,带着光芒,大步朝门口走来。 林韵身体微僵,站在门口看着越走越近的风将军,终于还是张开嘴,低声唤道:“娘......” 风将军却脚步不停,直接穿过她的身子,化为一股金蓝色的风,卷向了西面。 将军府洞府西壁不知何时,整个壁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条状怪物,还在继续往东壁攀爬。在一股突袭而至强大的金蓝风摧枯拉朽的酷炫狂卷中,“噗噗噗噗”,全部分崩离析,支离破碎,跌了满院。 最后,金蓝风又炫酷地带着光尾回到林韵的洞府。鱼骨匕回到了林韵手上鱼鳞鞘里,风将军则消散在了云纹石屏风前。随即,淡金色光圈散去,在黑暗安静的洞府中响起“啪”地一声微不可觉的石裂声,却那般让人惊心动魄。 云纹石屏风上的云纹,又断掉了一条。 良久,一直呆立在门边的林韵,忽然扔下鱼鳞鞘匕,踩着一地的“海带”残体,扑过去跪在了云纹屏风前,将脸紧贴在石面上,闭上了双眼。 她知道冰冷的云纹石不会回答,还是轻轻地唤了声:“娘。” 她也知道,风将军冷漠的目光,从开始到结束,就没有看过她哪怕一眼。 她知道那冷漠不是对她。因那是,风将军的缘影。 云纹石上的裂纹有几条,酷炫的风,就出现过几次。 每次她都在睡梦中,从来不知。 也不知,之前因星血的缘故,才引来了海里高阶怪物,而风将军的缘影也不会再出现了。 黑暗中,云纹石屏风上的纹路仿佛有微光牵引,纤云一般,依恋地萦绕在已睡着了的少女身上。 林韵,一夜无思。 第21章 鬼麻麻麻 桑濮海的太阳从窗缝里探进了将军府南壁高高在上的洞府,林韵睁眼后,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木板窗便望见一大块椭圆的蔚蓝色天空,浮云都不见一朵。又是一个大晴天,并且也接近正午。 貌似来到异世,晚上都很忙啊。 她回身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洞府,不由扶额。娘亲也是个只破坏不收拾的...... 好吧,她也睡得太快,竟然都没有打扫战场,收捡战利品。心情飞扬地潇洒抬手:沅空间,给我收! 当然,没忘了留下屏风。反正别的它也不肯收。 忽地一下,洞府干净了。 林韵也圆满了,很好,沅空间还是个垃圾桶。然后她便往前走,才走了两步,“轰!”的一声,眼前一黑,无数“海带”从天而降,瞬即淹没了她。 十秒后,“海带”堆里钻出个小姑娘的脑袋,睡凤眼怒瞪左手拇指上的银环,“花豹男,你妹!” 时空相隔的星际航线上,虚空寂静漆黑,一片星光骤然出现。 极速返航中的银碟群大银纹碟里,沅正一心琢磨源的域主星门是何道像,突然就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高[挺]的鼻子,又摸了下如玉的耳[垂],忽然就怒从心头起,掀桌:[小源源!别以为叔叔拿你没办法!] 隐瞒突破、拿走他的宝贝也就罢了,他都不计较了。当然,计较也没用。但源居然连星门也不给他看一眼!他可是他的亲叔叔!还是从小看着他一起长大的亲叔叔! 凭什么他要等到宗族会上跟那些千年一现的元老们一起看?! 不给看,他就,他就偷[窥]! 沅打了个响指,对着凭空出现的水镜整理了一下满头珠玉小辫,决定以后再也不告诉源哪些是带了空间的法宝。想到这里时,他高深莫测地一笑,虽然全都是。随后他再打了个响指消掉水镜,伸出长[腿],迈着猎步,优雅地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沅大人含愤出击,能不能满足偷[窥]欲,尚未可知。 将军府南壁陡峭狭窄的崖道上,林韵小姑娘扛着一大包捆得紧紧的“海带”,蚂蚁搬家一样,目的明确地直奔底层院子的厨房而去。一路心中愤愤,特么的沅不要,就不信她还不能当柴火烧了!而沅空间最不要脸的是,竟然吞了她的那截红珊瑚,明明是娘[亲]给她打到的宝贝,她连看都还没看一眼! 等着吧,等她能够控制沅空间了,一定把沅的东西全部统统扔了! 本来还想把灵水藏到沅空间里,这下,它休想! 一下到院子里,林韵便将肩上那捆小山一样的“柴火”放到地上,抬眼一看—— 擦,满院子一堆堆的干柴! 孩子们正在尼东的带领下,坐在荫凉处埋头认真地剥着一根根干柴里的东西,那个专注劲,连小山马都没看到她出场,瞪着干柴直流口水。林韵这才记起,昨晚风将军酷炫的风,还扫落了一西壁的妖藤。都是被沅空间给气忘了! 将军府这是招谁惹谁了?妖修都上杆子送柴火来! “哼。”林韵轻哼一声。 尼东回头看见了林韵,忙吩咐孩子们,“别停下。不然化了。” 孩子们一听赶快埋头继续,反正看见小姐都有点羞愧,平时自己都嫌的臭脚丫,虽然现在都很白很干净,起床后大家还互相炫耀对比...... 小三七还肯定地说自己看到麻麻了,跟个小小孩又说不清,这让他们更尴尬,不如不见。 尼东吩咐完孩子也不管了,起身拿着手里的一段藤条,笑眯眯地朝林韵跑了过去,连早餐都忘了提,又在林韵扛下来的“柴火”里翻腾了一下,却只摸了一手的海盐。 回目见林韵没好气地瞪着他,便拉林韵的手,一边往厨房走,“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林韵那堆东西是什么他不认识,但是院子里的东西他都认识,当然要抢先说,“你看。” 尼东指点江山一样,划了一个圈,“全是鬼麻藤。这东西神出鬼没的,最喜欢找灵水,连我们倒的洗脚水,咳,就是那个。也难怪它们来了,你看,全爆体而亡,算是给我们送宝贝来了。哈哈。” 林韵听了马上甩掉尼东的手,回转去拧起那捆“柴火”。这个应该更高级,冲星主鼻血来的。 在林韵喝粥时,尼东在餐桌上剖开藤条疙瘩,从里取出一粒芝麻大的绿色晶体,“这是二阶木灵晶。昨晚还来了不少三阶的鬼麻藤,木灵晶有绿豆大,一阶以下的只有汁[液],还没成晶,死掉就化了,不过也可以卖钱。二阶、三阶鬼麻藤都很值钱。” 林韵挑了挑眉,奉月镇经常有商贩来收鬼麻藤,多是一阶,一阶以下做的衣服鞋子也就普通人会买,她只清楚这个。 她伸出两根细嫩的手指,从尼东手里拈过木灵晶看了看,再从木板窗看到窗外小蜜蜂一样勤劳干活的将军府一众孩子们,心情又飞扬起来。 风将军府终于发财了!娘[亲]的风,也只有她能看得见...... “你这是,海带?”尼东报道完他的好消息,才指了指林韵拧进来的那堆东西,问道。然后又赶快比划了一下,解释:“长长的,海里生的,象带子一样。所以我猜海带......” 林韵顿了顿,我猜也是!但却面不改色地说到:“我出来时发现它就堆在崖顶上。嗯,要不问下乌叔能不能吃?” “好。还有这些鬼麻藤,正好都卖给乌叔。呃......”尼东说着又想到不妥,便看向林韵。告诉乌叔实情,万一他问灵水从哪儿来的呢?“要不就说不知道?” 林韵摇头,“不行!鬼麻藤明摆着是冲灵水而来,说了会给将军府带来麻烦,以为这里又成灵地了。我感觉这灵水不会再有......这样吧,鬼麻藤先收着,你拿一小截海带去问问乌叔能不能吃,就说海边捡的,别的不要多说。” 林韵说完,立刻又叫上尼东一起去了蓄水洞府,关上门,指着还剩五桶半的灵水,“这个不能放在这里,万一鬼麻藤晚上又找来就危险了。”她可不想让酷炫的风再为她出现,云纹石裂纹已经不少了。 尼东点头,那是肯定,总不能再用灵水对付鬼麻藤吧,那不亏大发了。但也犯难,挖地窖吧,好象更难。 林韵想了想,决定到,“我有办法,你知道就行。你先出去吧,我来解决。” 为安全计,林韵没打算让尼东亲眼见证她威胁银环。这也不能算欺骗他,她又没打算私吞灵水,只要搞定沅空间,大家从她这儿取用也一样。 尼东对林韵充满信任,他不能挖崖石,但林韵一定能!于是说到,“好。我这就去找乌叔。”他自己口风不严,还是不要看着她藏在哪里!出门前不放心又叮嘱一句,“小心不要被砸到了。” “嗯!” 晚上涨汐前尼东带回了更重要的消息:乌叔说,风将军府前随从,有一个就在双犀城码头上。将军府才发了一小笔横财,林韵和尼东商议后决定去双犀城一趟,找祭血和购买练体秘籍,再回来为大家洗筋伐髓。 林韵和尼东打算去双犀城时,白熙城的赞王船队一早就启航了。 第22章 来非所愿 桑濮海西部入海口,万舸逐流,争相靠近一艘九层巨舟。 此舟出海,风帆无用,只有晶石才能使之在大海上航行。万舸逐流所争者,风朝国赞者世家赞王战船。启元大陆赞者之王只有一位,不用问,也知那是通灵境赞王尼斯大人。 跟随赞王前往双犀城的庞大船队近两万艘,可以预见的是,今年双犀城的血缘祭,绝对可以载入风朝国的史册。又因淳元宗主国的淳元太子突然来访,连风朝大王子也陪同前来了。这次血缘祭的级别,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观摩交流。 淳元太子与尼斯赞王都是已入通灵境的强者,风朝大王子风云清还在身灵境九阶。对于身灵境修士来说,通灵境有如天堑,没有破境的机缘,即便他是十二阶,也绝对跨不过去。 通灵境后每进一阶,更如天堑。血缘祭承缘后,意灵境、身灵境、通灵境每个境界还分了初、中、高三个小境,每小境四阶。摩星帝国星主也才通灵境四阶,淳元皇帝三阶,都还在通灵境初境。如前,尚无一人进入通灵境中境。 通灵境初境强者,已足可俯视这片大陆。 这支船队中,就有两位通灵境初境一阶强者,并且其中还有赞王,绝无仅有的通灵境赞者。沿海各国商船从得到消息始,便就近回港暂避,未敢撄其锋芒,然更多的是对赞王的膜拜和敬仰。 不惟追随赞王座舟的权贵、世家等近两万船只,桑濮海西入海口沿岸亦是人山人海的送行。九层战船终究消失在渐行渐远的庞大船队中,赞王绝美风采却更加令人难以忘怀。沿岸人群顿足捶胸,恨不能成为孤儿,攀上赞王座舟,一起去往双犀城。 奈何人算,不如天意。 赞王船队脱离了沿岸依依拜别的喧嚣人群,静静驶向桑濮海的朝阳。 望不到首尾的长长船队中部,风老族长迎着海风背着手,站在家族船头上,望向碧波荡漾的桑濮海以南,叹了一声道:“族里修行资源将耗尽......这次出海也签些外族修士吧。” 这位风老族长,便是风将军的本家族长。他这一支,乃风朝王族旁系,现在已得不到王室供养。风朝国每年的血缘祭结束后,也是商船出海的时机。这次除了带族里后辈参加赞王司祭的血缘祭,奉月港也是出海的码头之一。 世家大族行[事],绝非盲目逐名。王族旁支失了靠壁,也得另谋出路。 风老族长的长子,现任族长风云聪,恭谨回道,“是,父亲大人。” 虽然风老将军已除爵挂职,他还是习惯称呼父亲大人,这在家族里也无须顾忌。 “云慧那里,有消息吗?”风老族长突然启口问道,回目瞥了一眼儿子。 风云聪依然年轻英俊,唇上蓄着一字横须,眉宇常年深锁。他迟疑了一下,摇头,另报道:“照父亲吩咐,儿子已派人乘飞船去双犀城,到了双犀城,再转海船去奉月镇接人。父亲您也知道,王城没有直达奉月镇的飞船,用族里的飞船去接的话......” 风老族长摆手制止他再细说下去:“不必解释,为父知道你也难。让你去接回......她,为父也是怕她招惹不能招惹的人。唉,天意难料,就这样吧,也算给云慧有个交待。不然的话,船队途径奉月港,赞王说不定会去断水崖。以为父看来,此次他到双犀城主持血缘祭,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啊。再有,淳元太子来了,你也要多加小心,他和赞王,咳......” “好了,不说了,先这样吧。你下去安排好后辈,记得千万别让他们出乱子。告诉他们,不可太靠近赞王船,更不可登船。务必要谨守本分,违者一律逐出家族。” “是。父亲大人请放心,云聪告退。”风云聪面色肃然地退下。 风云聪离开后,风老族长又回目看向南方,良久,长叹了口气,“云慧还在恨我啊。唉......” 那个孩子,他想管也不能管。这次既然迫不得已,就暗中接到身边养着。普通人寿命不长,保她一世安然也不难。血缘祭,还是别让她去了...... 赞王船队里有王族族徽的五层海船上百艘,因风云慧郡主身份还在,本家这艘五层海船也未改王族徽记,但王城风将军府上下,却没一个后辈感激云慧郡主,只因她八年前带回那个傻女儿,令他们在王城同辈中一直抬不起头来。 此行风将军本家后辈,对断水崖那个傻[子],早已存了出气、戏弄的心,只要不玩死她就行。 精致小巧的温馨船舱内,两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女正在八名丫鬟的服侍下品茶,抚琴。 “扑哧——” “燕朱妹妹,你笑什么?”正在抚琴的清丽少女停下来,扑闪着大眼,诧异地看向端着精致茶杯听得心不在焉的堂[妹],软语问道。她是族长风云聪二弟的次女,风燕朱的堂姐,风燕青。 风燕朱长得十分甜美,她是族长的幼女,自小娇宠,族中后辈中地位最高,闻言回眸对风燕青矜持一笑,“我啊,笑他们呗。个个都是炼体五阶以上的小子了,揍那傻[子]又有何脸面,要紧的是......你过来。”她神秘地冲风燕青招招手。 风燕青偏过头去,便听风燕朱在她耳边小声说到:“我悄悄告诉你啊,你可别传出去了。我爹说了,云慧姑姑进阶身灵境时候的心血,一定会留给那个傻[子],他已派人去取了。” 风燕青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有如受了重重一击,眼底闪过一丝懊悔,却马上笑颜满面,小声说到,“真的吗?那可真要恭喜妹妹了。”大伯父的进阶心血当初给了风燕朱唯一的哥哥,大伯母的给了风燕朱的嫡姐,取回来必然是给风燕朱。她自身父母的同样也给了几个哥哥,而云慧姑姑的想都不曾想过,更没她的份,但早知可以...... 一时走神,耳边忽然又响起一句狠话:“做什么发呆?你记住啊,要是被祖父知道了,我定让爹爹减少你们那房的,哼哼,你知道的!” 风燕青悚然一惊,妙[目]回转,责备地看向突然冷脸的风燕朱,嘴里却伤感地说到,“我是在为妹妹惊喜啊,这次血缘祭必过无疑了。瞧妹妹这话说的,我们不是最最嫡亲的好姐妹吗?打小妹妹说过的话,姐姐何曾告诉过别人?妹妹还说过以后要跟姐姐一起参悟缘灵,一起......” 她和风燕朱年龄相差不了几个时辰,几乎看不出来谁大谁小,这次也要一起参加血缘祭。 风燕朱这才放下心来,脸色转暖,高兴地安慰道,“好啦,别生气啊,我不也是跟姐姐最要好才告诉你的呀。我都答应了爹爹不给任何人说的哦。”随即便转换话题,抱怨道,“唉,也不知为何,爹爹竟不允我们上赞王的船,真气人。” 风燕青弯眉笑道,“这还不好办?妹妹别翘嘴了,过来,姐姐同你说。” 两个漂亮少女一阵小声嘀咕,八名年岁相当的丫鬟安静地守在一旁,心中亦是十分雀跃。赞王船,风朝国的少男少女们没一个不想上去的,欠缺的只有资格。丫鬟中也有孤儿,无疑对赞王船上的孤儿们,更为羡慕,甚至妒忌。 福祸难料。摘星少女风[波]又起。 风朝国南部,万顷大海上,一艘从奉月镇开往双犀城的三桅商船,因海上起了由南往北的顺风而停用了晶石,升起了巨大的风帆,舟行如飞。 林韵和尼东所乘的正是这艘商船,以这速度,中午前就能到达双犀城码头。 此时林韵尚不知,她还未找到的祭血,已被风将军本家族人惦记上了。而本家族长派来的八个下人,此时正等着这艘商船再返奉月港,去断水崖抓她回本家在双犀城的临时驻地。风云聪打算将她暂时控制起来,以免在尼斯赞王和淳元太子来双犀城期间,给王城风将军府招惹祸端。 第23章 少女出更 深蓝的大海上,三桅帆船破出一道雪白的水线。 林韵和尼东两人还没来得及上船头享受一把扑面而来的海风,就被人请到了甲板下的货舱里。 乌叔店里的送货伙计黄修士,头插黄玉发簪,身穿绿色道袍,足蹬黑色道靴,干瘦的臂弯里夹着他那个,说要送到双犀城去维修的半截马槽,站在货舱口的甲板上,嫌弃地朝边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才看向货舱下面,毫无诚意地抱歉,“委屈二位了,贫道只找到这条商船缺人干活抵船资。二位年少有为,随便守守就好,不必太执著,出了问题我来担当。啊,先这样啊,船一到岸我就立刻来接你们。” 说完用脚一翻,“哐当”,盖上甲板,拖着半截马槽离去了。 林韵靠壁蹲在角落处,仰头看向堆得高高压得紧紧的,满舱的无阶鬼麻藤。舱顶两边各有一排圆圆的透气窗,太阳照进来几十道光柱,货舱亮堂,没有死角,也没有贵重物品。 值钱的货物,也不会让他俩看守了。 尼东站在边上,重新打量了一下林韵。她今天穿了一身用黄麻裙改的宽松连身裤装,手臂腿上腰上都缠着用几色麻线绞在一起掩饰过的三彩三阶精麻丝,怎么看都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他居然还是给不了她更好的待遇。 “那些人没眼力。”他抓了抓头上柔软的短发,差评道。 林韵却问到,“法器也要维修?”她问的是腌黄瓜的那个马槽。 尼东还在思考他的未来,点头回道,“以后我送你最好的装备,让你坐最好的飞行器。啊,哦,你说黄修士那个啊?他那个法器是城里有家法器店买的便宜货,那老板据说是上古炼器王世家的多少千代嫡系后人,拿任何材料去他都可以炼成法器,说是只要想得到,他就做得出。不过做的法器经常会出毛病,所以很便宜。运气好的话,法器还能够升级成半法宝,所以名气还是很大,口碑也很不错。” “哦。”林韵挑了挑眉,是在穷修士里名气大吧。正想再问,忽然眼神一厉,随手抽[出]一根细细的鬼麻藤就抽了过去,力贯藤尖,“噗!”精准地抽死了一只指头大的黒壳虫。 尼东正待喝彩,突然也眼睛瞪大,“这里还有一只,看我来!” 然后他果断地从林韵抽松了的地方抽[出]一根拇指粗的鬼麻藤,朝那只褐壳虫“啪”地抽了过去。定睛一看,居然没抽中? 眼见褐壳虫就要钻进鬼麻藤堆里,林韵回手,一块鬼麻藤的藤结疙瘩掷过去,疙瘩和虫子一起玉碎。 “小强终结者。”尼东肃然起敬,比了个大拇指。 此后旅程中,两人一歇聊天,一忙灭虫,巡狩鬼麻藤货舱里的小强,但都想不起收拾。 船快到目的地时,黄修士打开舱门探进尖廋的脸来,见地上到处都是黑、褐甲虫尸体,战果辉煌,黄修士心里一喜,小眼精光一闪,也不嫌弃货舱空气差了,蹬蹬蹬踏着木梯跑了下来,将所有虫尸收进了一个小布袋,揣进怀里,方说到:“走吧走吧,我已经跟船老板打过招呼了。你们去找人,我去修法器,完事后到法器店来找我吧,今晚住处我会安排。” 说完黄修士便要走,尼东开口到,“那虫......” 林韵一把拖过他,“走吧。”然后一摆头,先登上了木梯。她才不要被沅空间吐一身虫子,既然腌黄瓜喜欢,就让他拿去吃好了。 “算你们识相。”黄修士哼了一声,才自得地跟在他们后面慢慢上了甲板。 他不是不能飞几步,而是舍不得动用灵力。虫子再小,也有灵力可抽。肉嘛,灵[肉]自然是吃得的。 三桅帆船靠岸了,双犀城到了,没有城墙,城墙拦不住修士,普通人也不需要拦。 一座背山面海的,古色古香的双犀古城出现在林韵眼里,古木参天,驰道宽阔,一眼望不到边。终于不是奉月镇那般没看头了。三桅帆船停靠的是个小码头,不是双犀城主码头,午间码头上没什么人,大约都回城吃饭去了。 林韵站在船边长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了一口林木的清新气息。 心情愉快地和尼东下船后,黄修士从身后窜出,一溜烟跑了,比小强还快,生怕请他们吃饭。想起刚才尼东在甲板上跟她悄悄说的话,黄修士他还真敢吃! 她咬唇决定,以后离那个黄修士有多远离多远。然后她就看向小码头边上那早就瞄上的一排翠绿椰子树,深情呼唤,“我来了——”飞奔而去。 她渴了。 尼东急呼,“哎,哎。那个不能,有主人的,啊,当心它用椰子砸......”“你”字还未出口,便见林韵灵巧避开的一个大椰子,炮弹一样向他面门射来。 尼东连忙向后一仰身,堪堪避过椰弹,显然已有经验。 但听一声温和的发话,“回来。” 椰子回旋而去,椰树从林韵和尼东两人身边唰唰而过。 林韵呆了下,恍惚看到步兵集合。转头看去,见一对年青修士夫妇,男的俊女的娇,带着一大一小两个极可爱的女儿,站在椰林边上,微笑看来。 男修士开口说到,“对不住啊两位,内子和小女就喜欢喝这个,不能送你们,送了它们会生气。”说着指了指身后跟着的那群刚才还蹦蹦跳跳现在全都立正的椰子树,抱歉地解释后,笑了笑,便陪着妻女,一家子温馨从容地带走一片椰林,朝沙滩上散步去了。 林韵:呃...... “想不到吧?双犀城所有树木花草,都是有主的。那对夫妇时常在沙滩上放植椰树,从来没有真正砸到过人,哈哈哈哈。”尼东恶作剧成功,开心大笑跑开。他之前就是故意不说的,怎么办呢? 小码头离城里还有段距离,尼东一边朝前跑,一边回头望着林韵笑,差点就撞在出城的一行人身上。当头的中年男人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 “谢谢。”尼东不好意思地回身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中年男人笑笑,带着身后七个年青人,朝小码头走来。 经过林韵身边时,林韵听其中一个年青人不满地说到,“风叔,跟他客气什么!普通人而已。” 中年男人边走边道,“我们要赶去奉月镇,族长交待的事要紧,没必要在路上耽搁。” 看着几人背影,林韵突然出声喊道,“站住!” “唰”地,七个年青人全部停下回头看来,一脸不善。林韵抱着双臂,抬起下巴点了点他们脚下的地面,“你们踩死我的草了,该怎么赔啊。” 林韵话音一落,几个青年脚下的青石板缝中躺着的一棵半死不活的草,蹬腿彻底死硬。 “你!你无理取闹!”年青人怒了。在王城都没听说踩死人要赔! “哟,怎么着,想打架?也不打听打听,可着整个双犀城,谁敢踩了我的草不赔?”林韵环抱双臂拽拽地说道。鱼骨匕暴力威慑下,沅空间里半死不活的元帕已交待了元力是怎么回事,她虽还不会用,但皮正痒。打不赢还可以跑,树木房屋那么多,她现在有飞爪了。 刚才要不是看在那对夫妇一双玉雪可爱的女儿份上,椰子也早就到手了。 “多少?”中年男人皱眉问道。双犀城树木花草都有主,这个他还是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修真界也一样,谁知道小姑娘什么来头。何况他们做的事见不得光,被人知道风家人去过断水崖那还得了。回头得警告几个年青人,不许他们再在外面叫他风叔。 “风叔!”一个壮硕的青年不满地叫到。年纪大,胆子就小! “十两晶石。”一道懒洋洋的少年声音传来。 “给他!”中年男人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停留。出声反对的青年无法,怒冲冲地从怀里掏出储物袋,取出几块白色晶石,扔到少年怀中,“有多无少!” 说完便急忙追赶上自己人,八人快步朝码头行去。 林韵还盯着几人背影思索,边上两个少年却热情洋溢地聊上了。 “小西!” “东哥!你回来了?” 第24章 无阶暴击 小西也是从将军府出来的四个少年之一,而双犀城并不缺水,他也留着短碎发,仿佛这发型已是断水崖孤儿的标志。刚才他见和尼东一起的小姑娘敲诈几个外来修士,便出声帮了一句。敲多少合适可是门学问,这个他很擅长。他把怀里的晶石一股脑全塞给尼东后,看向林韵,低声问尼东,“东哥,她是那个傻......?” 当初尼东回断水崖去接小姐,他可有可无,心里还笃定尼东会无功而返。眼前这小姑娘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虽然一头长发没了,但那双睡凤眼,见过的都忘不了。 但他却有些不敢认,毕竟断水崖将军府傻小姐的大名双犀城也人尽皆知,只是没见过她本尊罢了。他既熟悉,又觉陌生。 林韵还在想那八个人去奉月镇的目的,听到小西如此问起她,便凉凉地看过来。尼东也没马上回答小西是与不是,而是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码头在双犀城西,小西他们平时都待在主码头附近找活干。那些不舍得动用灵力的修士,货物量大时,也会找人帮忙搬运。之前他还想着到主码头顺便去找小西,看他知不知道另外三个将军府前随从的消息。 小西听到尼东的问话,才猛然想起,迅速收回了打量林韵的目光,提醒尼东,“对了东哥,你们在双犀城可要小心了。说来也怪,以前咱们跟双犀城的世家子弟并无多大的矛盾,那帮眼睛长在天上的家伙从来不正眼看我们。但自从传出赞王要接孤儿到双犀城来的消息后,他们就四处抓我们,想抢我们的祭血瓶,虽然现在都去了王城追随赞王,但那些已是窥门境的家伙还是不放过我们,我刚才就是被追,才逃到到小码头来了。” 尼东听到这话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眼小西的脖子,见皮绳还在,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祭血瓶,才赶忙问道,“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人?” 小西回到,“我引开人,叫他们往别的方向跑了。” 小西跑得最快,尼东听了才稍稍放下心来。 林韵突然插言问道,“你刚说什么门什么境?偷[窥]境?” 尼东也看向小西,他以前也没听说什么窥门境。小西不以为然地说到,“还不是修士故作神秘,藏着掩着不说。他们追我们时自己报的修为,我也才知道,窥门境就是意灵境的小初境,中境为窥道境,最后是窥灵境,也就是意灵境高阶。最烦的就是这些窥门境一、二阶的了,说是要历练。真到了五阶窥道境,哪儿还会成天在街上乱晃显摆,还不都去修缘馆窥道了。街上抓我们的都是窥门境的低阶修士,也不知怎么回事,本来他们应该出去历练的,突然全回来了。” 小西正说着,忽见从城里跑出来一群半大少年,直奔小码头而来。远远见到小西三人,便向他们跑来,一边喊道,“西哥东哥原来你们在这里,菊[花]姐被他们抓了。” 小西一听顿时怒了,菊[花]姐在双犀城孤儿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断水崖将军府傻小姐。他口里骂道,“就知道这帮窥门境的家伙不是东西,回去,跟他们拼了!” 那帮少年听到小西的狠话,原本慌乱的心突然定了下来,忘了刚才还在拼命逃跑,齐声喊道,“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抓走菊[花]姐,走,回去杀他们!” 见小西和一帮少年撒腿往城里跑去,林韵忙叫上尼东,“跟去看看。” 尼东也认识菊[花]姐,虽然不是很熟。他看了一下地上,干干净净,没合适的家伙,挠了下头就跟着林韵开跑。林韵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问尼东,“菊[花]姐是谁做什么的?” 尼东脸上僵了一下,尚未回话,见前面少年们又呼啦啦往回跑,便一把拉起林韵也掉头往回跑。 林韵跟着瞎跑,一时甩不掉尼东的手,便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见从城里往小码头跑的少年们后面跟着二棵古树,其中一棵古树上还结满了红红的果子,两个少年修士坐在枝干上哈哈大笑。 林韵不由奇道,“水果打过来不正好接来吃么,跑什么跑?” 小西也很快跑回来了,刚追上尼东和林韵,听到林韵的话,忙说到,“那玩意我们现在不能吃,吃了会爆体。肯定是家里长辈不在,他们私自把果树开出来显摆。窥门境的家伙灵力还不能外放,我们还能跟他们周旋一二,但那果树可不是好相与的,那家伙能喝血,一旦闻到血腥,喝不到就会发狂。娘的,这两个疯子。” 小西才骂着,就听后面传来几声惨叫。小西、尼东顿时停了下来,林韵终于才挣开尼东的手。她刚才也不是甩不开尼东,只是怕用力大了把尼东甩出去。 三人回身见是奔跑中的几个少年被树根绊倒,林韵就问小西,“窥门境的灵力能持续多久?” 她一边问,一边就从腰间解下一股三彩丝线,然后又从裙裤里抽[出]鱼骨匕,把三彩丝线的一头在鱼骨匕的鱼尾上缠好,听小西回答“大约一刻钟”后,便错开狂奔过来的几个少年,迎着果树跑去。 林韵一边跑,一边将元力灌注到四肢和手掌脚掌,她现在能做到这样。然后她就把带着三彩丝线的鱼骨匕往果树上扔去,跟着人就拉着丝线轻灵地飞上了高大的古树。 只一个起落,林韵就将鱼骨匕抵在了坐在树干上吃惊地张大嘴看着她的少年修士脖子上。 那少年修士正得意笑着,就被突然飞上来的林韵抵住了要害。他慌忙双手蕴起红色的光,便想拍林韵的手。林韵把鱼骨匕在他脖子上迅速绕了一圈,一拉丝线,少年修士眼睛就凸起,张大嘴喊不出话来,而无论他的手往哪个方向拍击,林韵都不在他正面,他看不到就乱拍,却是徒劳消耗灵力。 少年修士急得眼睛直往另外那棵古树上发呆的少年修士乱瞄,那少年修士才忙叫停脚下的古树,把他降到地上,然后就往林韵和少年修士缠斗的果树跑来,一边跑,手里也浮现了青光。 林韵哪容他靠近,一手在背后继续用三彩丝线勒着少年修士脖子,一手用鱼骨匕挑下[身]边的果子,狠狠掷向树下那少年修士。她已发现这两个窥门境修士不用灵力是脆皮,决定先耗尽他们的灵力。 于是林韵不断地砸,少年修士不断地扑倒,爬起又被砸倒,如是反复却怎么也躲不开,林韵打得太准。最后树下的少年修士累得趴在地上,抹开脸上的红色果浆,怒道,“你,你这娘们,练体几、几阶?竟敢打、打修士?你知道我、我们是何境吗?赶快放了康、康道友。” 林韵轻笑,他到还有骨气,不提他们爸爸是什么境。又摘了个果子,拿在手里上下抛着,“你们不就是偷[窥]境吗?把抢的祭血瓶都还他们,我就放了他,再告诉你我几阶。” “放肆。你竟敢污蔑窥门境是偷[窥],我要告,”想想不知道告谁,少年修士便住了口。见林韵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她手里勒着的康道友直翻白眼,脸憋得发青,快死过去了。两个窥门境男修士竟被个不知几阶的炼体少女制住,他心里发堵,面子上也下不去,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祭血瓶来,抓着皮绳,眼中发狠,嘴里大叫到,“贱人,你不放是吧,我这就还给你们这些贱民,咳咳哈哈。” 他灵力耗尽,也不用晶石补充,狂笑着就要把手里那把祭血瓶使劲往地上砸。 “不要——” 被他抢了祭血瓶的少年见了拼命往果树下跑来。林韵之前见他神态不对就已松开手中勒着的少年修士,先一步一脚将他踢下树,同时灵猫一样扑向树下少年修士持着祭血瓶的那只手,只听“咔嚓”一声,林韵落地,而少年修士的手骨也掰断了。 “啊——”少年修士凄厉地痛叫出声,林韵扯过他手里那把祭血瓶的皮绳,往地上一放,抓起少年修士的腰带,回身便扔向刚好要掉到地上的康道友,两个道友顿时跌地滚到了一起,林韵紧跟着飞身上前,拳如雨点打在二人身上,拳拳都是人痛觉最敏感的部位,但她一直留意没打破一点皮。 二人在地上翻滚,尖叫哭嚎,但就不求饶。 越不求饶,林韵就揍得越欢实。她最讨厌小强了,一定要打得他们发誓不报复,不然死他们全家。她在来双犀城的船上,就听尼东说过修士很重承诺,不能轻易许下,所以必须要他们知道痛,再许下重诺。但她知道这两个少年修士只是经验不足,又被她掌握了灵力不继的缺陷,其实她自始自终都没有轻敌,这场架她本来就为了试探,算是替风家那几人做了替身。 见少女神勇,明明至多不过炼体,却在暴打二个窥门境修士,捡回祭血瓶的少年痛快之余,纷纷问尼东,“东哥,她什么阶啊,这厉害?” “无阶。”尼东淡定含笑,回道。然后他便朝林韵喊道,“你砸那果子是朱果,听人说能洗筋伐髓啊——”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林韵头也不回地答到,继续揍。 “噢——”少年们醒悟过来,欢呼一声,一窝蜂便朝果树上爬去。 “咳咳,你们,你们不能,咳咳,不能摘啊。我我发誓不再找他们麻烦,停下,快叫他们停下。”朱果树的少主人,终于慌了。 林韵暂停暴打,目光凉凉的看向断手那少年修士,“想接回骨头吗?” 虽然他那棵树不是果树,但总有叶子吧。 第25章 康庄之衢 “我,我在此立、立誓,绝不,绝啊——” 少年修士誓言未尽,林韵抬手“啪”地,接上了他脱臼的腕骨。少年修士惨叫一声,道身一挺,晕了。他身边的康道友,亦是往后一倒,也挺直了。 鼻青脸肿、满身泥果浆的两个窥门境少年修士,一时便分不出谁是谁了。 林韵蹲在一旁,半天不见二人动静,茫然回顾:誓言还没发完呢,半截算吗? 修士不应该不是凡体,既抗打又扛摔的吗? 所以她这个凡人才揍得如此轻松,一点压力都没有。 一众少年同样茫然。尼东和那一群在小西的带领下都在树上摘朱果的少年,见林韵回头看过来,眼神都闪了闪,避开林韵视线,往她身后看去。慢慢地,慢慢地,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表情?林韵不满地瞪了尼东一眼,还是不是债友!转回头去。咦? 两个挺尸的少年修士身上,一个泛起青光,一个泛起红光,闪啊闪的,悠悠醒转。醒来对视一眼,均喜不自禁,勾肩搭背爬起来,互相正了正对方的衣冠,转身,双双朝着林韵参拜下去,齐声喊道: “拜谢师尊赐缘!弟子庄衢(弟子康宝),进阶了!” 林韵顿了顿,慢慢起身站直,挺直了小身板。目光深远,移向天际:她还有暗属性? 良久,淡淡问道,“说吧。都什么感悟。” “师尊,弟子现在浑身通泰。”康宝抢答。 “回师尊,弟子以为,师尊揍得极有节奏,深合道韵!”庄衢认真地回到。 林韵:“......” 抬眼再望了望蓝天白云,回眸又见二位新晋弟子的五花脸,方才缓缓点头,“这正是为师的深意。好了,你们赶快回去继续参悟去吧。”挥挥小爪,转身就走。 “是。弟子遵命。”康宝闻令起身,拉了拉庄衢,“庄师弟,快给我治好身上的瘀伤。” 他倆现在不是道友了,而是成了师兄弟。 庄衢却不肯起来,“师尊留步,弟子还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师尊也赐缘给弟子的妹妹。”前年一道承缘的他和康宝都二阶了,妹妹还是一阶,明年就要嫁人了...... “嗯?”林韵骤然停步。揍妹妹?这个嘛...... 抬眼瞪向尼东。尼东正努力思考中:据闻赞者只要身体通透就行,不需要抗揍。但是呢...... 尼东移目看向小西。 小西少年年纪虽少,却已初现俊逸。他后退了一步,冷静地说到,“小西不才,尚未承缘。” 一众少年顿时松了口气,是啊,他们也都还没承缘,不用拜师。以后吗...... 偷偷打望不远处面相柔和,身姿单薄的少女,还有她的一双小拳头。眼前闪过狂风暴雨,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师尊,弟子家供养有上古蚕虫,愿献师尊宝衣。”庄衢再进一言。 原来他的古树是桑树,养虫的!林韵左眼一跳,定了定神,回眸看了庄衢康宝一眼,决定:“得了,我不是你们的什么师尊,回去叫你们那些道友把菊[花]放了就了缘了。就这样啊,我还有事,不送。”耽搁这半天,正事一件没做! 说完提步就走,免得后悔舍弃宝衣换菊[花]。 康宝庄衢愣了,只要是指点进阶的,都是师尊啊。不尊缘师,道心有缺,以后还怎么进阶? 师尊一定是记恨之前的事!康宝也不急着求庄衢疗伤了,“师尊去哪里,弟子用宝树送你们!” “弟子先去叫他们放人,再来追随师尊!”庄衢决定道。遂不等林韵应允,起身给康宝打了个淡青色光罩,便急急奔向他的上古宝桑树,招下宝桑枝托着他,腾云驾雾地跑了。 闻说菊[花]姐有救,又听康宝邀请林韵乘宝树,一众少年目光灼灼,看向朱果树。虽说一人得了一个朱果,但宝树哎,还没乘坐过。 林韵回过身来,但见所有少年殷殷期盼的目光,再看了眼佯装镇定的尼东、小西。不阴不阳地一笑,刚才不是都在躲她么,哼。遂语重心长道,“你们啊......,须知道是走出来的,不是坐出来的。”言毕转身,直奔城里而去。 树大招风,爱走不走。她饿了。 尼东忙跟上。小西也跟了去。然后,一众少年也追了过去。康宝望着他们的背影,再默记了一遍师尊新的指点,想了想,便爬上树,站在树干上,急急往家里赶去。祖太爷爷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 双犀城西大湖中,一道清润的声音在水面响起:“呵......道不是坐出来的。那便不坐了吧。” 随后,一朵朵洁白的莲花浮出[水]面,每朵莲花里面不知端坐何许人。但见白光一团团,连人带莲花裹在里面,冉冉升起,往双犀城北山顶上云雾缥缈的宫殿群,飘飞而去。 双犀城西街面上,无数人仰望着圣洁的莲花飞过屋檐树梢上的天空。 “快看快看,佛莲国太子和他的绝色弟子来双犀城了。” “叫大师,你忘了莲太子怎么说的了吗?” “嗯嗯。听好啊:请不要称我太子。或可,称我莲子。啊......我连声音也没他的清美,唉。” “可他明明就是太子啊,我觉得他比赞王还生得好看,真想和他悟一次缘。” “做梦可以。莲太子除了他的弟子,从不和别的修士悟缘。我觉得赞王更美!” “可是赞王......” “小韵,你在哪儿——” “住嘴!” 尼东正找林韵,被吓了一跳,偏头看去,才发现是几个蒙着面纱的女修士站在一家修缘馆门前,出声喝斥他后,高傲地昂头,结伴进了修缘馆。尼东眼神不明地看了一眼修缘馆和女修们的背影,回头继续找林韵,刚好见她从前面一家餐馆里出来,忙跑过去问道,“想好吃什么了吗?再走就到城北了,我们等下要去的是城南码头。” 林韵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刚才好象听到谁说莲子了。那就是有了?果断竖起一根手指,“猪手莲藕。” 要不是那些餐馆的食谱都看不懂,又贵得咬人,她也不会定不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现在还是普通人呢,修士的食谱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吃了都会爆体,这个也炸,那个也炸,逛餐馆跟逛军火铺没什么分别。 尼东听到这个菜名,也口舌生津,齿留余香。转头看了看左近的餐馆,不确定地说到,“这个可以有吧?” 小西:...... 他怎么听不懂! 随后为找猪手莲藕,身后少年越跟越少,不知有谁提议去看菊[花]姐回去没,顿时得到剩下的所有少年响应。 林韵不拦,尼东不劝,一众少年鸟兽散。 最后,林韵、尼东和小西,每人手里举着一块白面饼,边啃边走,打道去了城南大码头。 第26章 寻找传说 林韵和尼东遍寻猪手莲藕未果,内心是崩溃的。以为极普通的一道菜式,却差点通了天。 猪也就算了,没想到莲藕在这里不叫莲藕,而是叫缘根。并且只能和灵鱼相配,名为缘根灵鱼。这道菜名一听就高大上,想吃的话,比回地球吃熊猫还难,至少吃不吃熊猫是由人决定的。 然而幸好他们找的是猪手莲藕,要是找猪手缘根,被误会故意污蔑缘根灵鱼就糟了,不说所有修士,至少双犀城的女修们就不会放过他们。 因为,灵鱼无主,缘根的主人来头却不小。 缘根是佛莲的根,佛莲是悟缘进阶的圣品,为佛莲国的立国之本。其他国家只能由佛莲国派人养植,结了莲子都要收回,只留下缘根。佛莲还远植摩星帝国,令佛莲国在启元大陆上有着超然的地位,淳元宗主国也不敢轻易得罪佛莲国。佛莲国的莲太子在各国都有自己的行宫,缘根的来头可见一斑。 双犀城正因为西大湖的佛莲,花草树木才通了灵。所以洗筋伐髓的朱果树满大街乱跑都不稀奇,稀缺的是能通缘进阶的佛莲。 每当这个季节,佛莲国都会派人到各国回收莲子。佛莲国的莲太子偶尔也会随去小住,才有了双犀城城北山顶上的莲花宫。 寻找猪手莲藕失败的三人组,终于来到了城南大码头。 人潮人海边,尼东驻足望向夕阳西照下无比圣洁的莲花宫,郁闷地啃着白面饼。看着看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就通了。只见他眉眼一展,嘴里还嚼着面食,含混地赞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林韵回望北山顶的美景,耳听尼东的爱莲说,又歪了楼。她咽下最后一口白面饼,点点头,也想通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言寸草心,离离皆幸苦。 草本如此,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小西听不见林韵的心声,又听不清尼东的赞词,满脑袋的淤泥+白面=不可亵玩,飞快地啃完了手里的白面饼,再偷看了林韵一眼。他的疑问重点在她身上,不知她什么时候通了灵,竟然不傻了,还成了窥门境修士的缘师。 缘师的弟子可是要孝敬缘师一辈子的,就象修士皆尊莲太子为大师,不知点化了多少弟子。 而她居然和莲太子一样,一点也不在意,拿来换了不相干的菊[花]姐。将军女儿就是将军女儿,不管傻与不傻,都不缺气度! “走吧。”林韵歪歪小脑袋,催促道。吃完白面饼更渴了,找不到猪手莲藕,找水总可以吧。城南大码头人来人往,也不说安个喷泉池。 尼东和小西同时点头,这个一点就通,不需要缘根或挨揍。 于是,结束观景的断水崖三少年,拍拍手上和身上沾的白面渣,转身快步往城南大码头东小巷的,枫香客栈走去。 夕照下的双犀城港口,近期入港的船只特别多,城南大码头依旧人流如织,三个少年人游鱼般穿过人群,也无人留意。 然而,谁也不知,一直躲躲闪闪跟在他们身后的一棵半死不活的三叶小草,无比凄凉地躲在城南街边的一处角落,望着他们的背影和宽阔的大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脚板底,不敢再跟上去。三叶枯草自通灵以来,一直存活在青石板的夹缝和人的脚底,它本以为它是无主的存在,原来却不是。 它的主人找来了,她说它是她的!所以它才配合她装死。 但它不是真的死了啊,紧赶慢赶,还要躲避街面上的无数脚底板,终于还是没能追上主人。它用剩下的半条青叶,摸了摸枯黄的半边身子,握爪:一定要找到主人,死也要死在主人的面前,告诉她它没死! 双犀城中的一处古宅,康老太爷瞪着被他抓包后跪在地板上陈情的玄孙康宝,听完之后,柱着拐杖问道,“你缘师的名讳、来历、去处统统不知,你就跑回来了?” 康宝抬头望向太爷爷,一想,恍然知错,忙道:“太爷爷,庄衢还想让他妹妹给我当师妹呢,他一定会去找师尊,我去找他!” 康老太爷跺了跺拐杖:“那你还不快去?” “哎。孙儿这就去。太爷爷放心,孙儿找不到师尊就不回来见您!”康宝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有缘师就是不一样,太爷爷都忘了追究他把朱果树偷偷带出门了,哈哈。 康老太爷看着玄孙的背影,心道:若不是宝儿今天把宝树弄出去,也遇不上这机缘。 突然又想到一事,精神矍铄地喊道,“来人,给我下帖子。”那些老家伙不是成天很得意么,这个玄孙有灵性,悟了一阶,那个曾孙吃得苦,悟了二阶。好象就他家[宝]儿没灵性只有玩性,吃再多的缘根灵鱼都没用。今晚可得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看是谁家的缘根深,还是他康家才是福缘深厚,有了传说中的缘师! 双犀城有人在寻找传说,奉月镇晚来风起时,从双犀城开往奉月镇的三桅帆船,因逆风而行,不仅收了风帆,还多收了乘客几倍的晶石,终于才在涨汐之后,到达奉月镇。 王城来的风叔带着七名家生子中赐了风姓的年青修士,在奉月镇上用过晚饭,一番不着痕迹地打听后,悄悄来到与断水崖隔海相望的海岸边。望着矗立浪潮中的断水崖,风叔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断水崖将军府的傻小姐,竟然收了几十个孤儿,而不巧的是,从来不出远门的她,今日一早竟然跟其中的一个孤儿去了双犀城,做什么不知,何时回来也无人知。万一是被那孤儿拐走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真被拐走也还罢了,关键是族长要的东西。 但是奉月港晚上没有再到双犀城的船只,几个年青人又不能让他放心,不好留在奉月镇上招摇,只能暂住岸边。他回头看向身后默默站立,也是一脸不顺的七个年青人。他还没发话,其中一个年青人就不耐烦地说道,“风叔。哦,叔。我们何不去断水崖将军府里住?” 风叔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能过去,你们行么?”何况他耗费灵力过去做什么,给剩下的孤儿做饭么?还是统统杀了,不留去过的线索?万一有人追究,不是因小失大。但他现在已不想再耐心给他们解说,诸事不顺,七个年青人跟的又是不同的风家小主人,用着也不顺。 他们也才窥门境,而他则已是窥道境。初境到中境,跨境不是升阶那么容易。教诲了一天,已是很看在他们主子的面上了。出门做事,主次一直分不清,事情又不顺,让他怎么还有耐心。 而这个阵容来对付断水崖将军府的傻小姐,已是足够高看她了。 风叔说完也懒得再理会,然后在一片平坦的礁石边上,心疼地默了一下,取出一块黄色晶石,握在手里,引出黄晶石的灵力,在礁石上筑了一间黄色小土屋,仅够几人打坐大小。 这是窥道境才能做到的神通,窥门境也就能筑道门。并且凭空立屋,晶石尽则散,他也绝对不会消耗自身修炼的灵力去维持土屋不散。他当先走了进去,居中盘膝坐下,闭上眼进入冥想。 七个年青人面面相觑,见状也不敢再吵扰风叔修炼,看了看小土屋的门,再看看一步步升高的潮水,无奈之下,也钻进了土屋,好歹能够遮风挡雨。挤在一起盘膝坐下,看似冥想,个个心中却不免暗恨: 都怪那个傻[子],临行前几位风少爷可是给了他们不少晶石,等明日抓到那个传说中的傻[子]后,不仅要关起来不给饭吃,还要捆紧,让她敢乱跑,不老老实实地在断水崖等他们! 奉月镇断水崖对岸来客怨气冲天,双犀城城南大码头东小巷里,枫香客栈中的林韵却全然不知。 半个时辰后,她呆呆看着跪在客栈房间中哭得稀里哗啦的前将军府的随从之一,风湘姑娘,再移目看了看风湘姑娘身旁木桶里不断上涨,几乎满沿的水,不确定地望向站在窗边扶额的尼东和小西,目光询问: 断水崖以往用的水,不会就是她的泪吧? 第27章 筝琴湘流 双犀古城神奇美丽,大气磅礴,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却没有承接那份大气,非常排外。城南大码头边东小巷枫树下的小小三层客栈生意极好,几乎住满了南来北往的海客。 晚霞投映在枫香客栈三层楼顶的独立客房内,摆设简陋朴实,干净明亮。据说枫树和枫香客栈一年前来此后,这间客房就从未对外过。但就在今日傍晚,终于打开了房门,迎进了三位少年客人。 楼下院子里厨房传来“嗞啦、嗞啦”的炒菜声,也传来膳食的香味和客人的催促。 顶楼独立客房的三位少年客人吃过白面饼,不是很被这声音和香味诱[惑],眼神在房间里四处游弋。 嗯,真干净、真明亮。一看就不缺水。 风湘姑娘扔下生意不顾,也不管三位起先她还一脸惊喜,殷勤招呼的少年客人,一进房间,关上房门就扑到林韵的脚下,紧紧抱着林韵的双[腿],哽咽地喊了一声:“我的小姐啊,呜......” 就没有下文了。 木桶还是小西去楼道上喊下面的店小二送上来的。 小西少年要了木桶后,再进房间就一直和尼东站在窗边观海赏落日。之前他听了尼东和风湘姑娘的问答,方知东哥和小姐来双犀城是为祭血的事,此时想来也只有四个将军府的忠仆才知道,当初逼走忠仆也与他有关,这事他也不能撒手不管,要不然太不仗义了。但问题是现在...... 其他三个忠仆老板常年都不在,平时只有风三老板一人,只怕也是有原因的! 他无比头痛地看了风湘姑娘沉痛的后脑勺一眼,便借口先去看看菊[花]姐咋样了,“晚上给你们带菊[花]烙回来宵夜啊,菊[花]姐做的,嗯,非常甜,很好吃!”说完妥妥地闪人了。 看着小西少年镇定,其实仓惶的背影开门离去,尼东羡慕地迟疑了片刻,终于在菊[花]姐和风湘姑娘之间,果断地选择了林韵,陪着林韵继续在客栈房间里看风湘姑娘的洪荒之水泛滥成桶,一桶又一桶,被按时上来的小二淡定地拎走,就象当初风湘姑娘还在断水崖将军府里时的他们。久别重逢,说实话他心里还是很怀念那时,只要不是每天面对...... 他其实也很不明白,风湘姑娘真心非常善良,但为什么他们全都害怕呢? 也只有当初的将军府傻小姐,才能与她相处和谐,令他们愈加佩服和敬畏...... 此时他见林韵再次投过来的哀怨眼神有抓狂的迹象,终于有些心疼,便用眼神安抚: 等,预计最多只要三个时辰。 林韵收到传讯后精神一振,立刻开口道,“小东,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法器店给黄修士说一声,免得他久等?”就算跟原来的想法背道而驰,但答应过的事,也应该坚决完成! 尼东一听,果断开拔,“对啊!差点给忘了!乌叔那么帮我们,还让黄修士送我们来双犀城,就算今晚不用他安排住处了,总要去告诉他一声,万万不能失信!” 风湘姑娘闻言一噎,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看尼东,再看向林韵。见小姐和从前一样,淡漠地看着她的手,然后,风湘姑娘就终于松开了爪子...... 林韵提步便走,她和尼东刚走到门口,就见门外躲着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修士。 他们之所以一眼便能断定谁是修士,只因尼东在船上给林韵说过,无论男女,普通人只能在发髻上裹布,只有修士才能插玉簪,或者说是道簪。最长的道簪能有十二寸,林韵和尼东都还没见过。乌叔的白玉道簪就有九寸,风湘姑娘的黑玉道簪有五寸。庄衢和康宝还是孩子,也插了三寸绿玉和三寸红玉道簪,血缘祭同时也是成[人]礼。 除了断水崖的孩子,林韵在双犀城看到的孤儿们发髻上都裹的是各色布包。至于玉簪的颜色和长短有什么讲究,尼东没注意,以前看见道簪就躲着走,男孩子也不是十分留意配饰,现在的发型,还是他去了断水崖后推广的,以为林韵也是学的他们,所以见了也没意外,还觉得更顺眼、好看。 门外这个男修士的黄玉道簪有五寸,比黄修士的长了二寸,却长得一样猥琐。 “我见这房门开着,是来提醒各位关门的。”偷[窥]被抓包,男修士毫不羞惭,镇定地解释后,拍了拍灰色道袍,瑟缩后退,准备开溜。 老鼠来提醒人关门?林韵冷笑。 正待开口,风湘姑娘便欢喜出声了,“钱大人来了啊,吃过晚膳没有?其他兄弟们呢?”并抢步越过林韵尼东跑上前去,略带讨好地问候,“您今儿这么早就出来巡街了,天还没黑呢,您不在衙门多睡会儿?”回头瞥了尼东一眼,又对钱大人笑道,“我娘家兄弟妹子来了,这不提起家里人正伤心嘛,哎呀,不说这个了,先去喝酒。他们还有点小事要办,回头办完事我再叫他们来跟您请安啊。走吧,我们先先下去,今天有刚到的新鲜......” 风湘姑娘一边报着菜品,拉着钱大人越走越远。钱大人的回话也传至林韵尼东耳里,“这样不好吧。每次都叨扰风三道友。唉,梅城主捐躯后,赞王又要来,在下和兄弟们不得不尽心尽意加强戒备......” 林韵和尼东脚步一顿,对视了一眼:尼玛这是巡捕? 奉月港发生的事余波不断,林韵不由为之无语,星主和沅惹完事就飞了。“还去法器店吗?”尼东问道。林韵毫不犹豫地回答,“去看看。我想做几样东西。” 中午遇到的那八个人来意不善,断水崖的防务也需要提高。实力不足,就用别的来弥补。 林韵和尼东说定后便不再耽搁,沿着来路下楼,快步穿过庭院,走出了枫香客栈院门。 夕阳下,在长长的东小巷巷口,林韵回望了一眼枫香客栈门前高大的枫树,想到风将军给她留下的四个随从的名字:风筝、风琴、风湘、风流。微一思量,便明白了风将军的深意。 心中暗暗作出决定:既然是娘[亲]留给她的人,猪队友她也收了! 第28章 城里有家法器店 穿过大码头入城,离开城南大道,街巷就象分枝的树干,枝叶越走越密道也越来越窄。在快到传说中法器店所在的街巷时,林韵被一个无店招的小店吸引了过去。 落日余晖未尽,小店明晃晃地在店门口挂了一个祭血瓶。店里黑乎乎的没有掌灯,似乎无人。林韵扯下空祭血瓶,踏入昏暗的店堂内。 尼东眉头微蹙,跟在林韵身后[进]了店堂,进去之后他便喊道,“有人在吗?” 倏的一下,脚下窜出个黑影。 尼东吓了一跳,见是一条瘦狗,黑得跟个影子似的,原地转了一圈就跑回去了。他松了口气,回目看到林韵刚放下脚尖,她也看清只是条狗,才没有踢出去。 “这里怪怪的,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尼东心有余悸地说到。 林韵停下脚步,也有些犹豫。 “怎么才来又要走?不要缘血了吗。”突然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店堂深处传出。 林韵二人这时已适应了店堂内昏暗的环境。 闻声,林韵环顾了一圈幽暗阴森象个葫芦状的店铺,停在葫芦腰处,没再往里走,询问道,“老板打扰了,请问何谓缘血?”明明门口挂的是祭血瓶,她才进来的,谁知道老板卖的是缘血。 “呵呵,小娃娃,你家大人呢。” “在隔壁法器店。” “哦。那么我是认错人了。走吧,你们不是我等的客人,缘血可不是你们两个小娃娃能够买得起的。” “老板说了缘血是什么,我们可以叫大人来买啊。”尼东也说到。 “呵呵,也罢,你们能进来也算一缘。那我就告诉你们吧,这缘血啊,就是大能进阶时的心血,嘿嘿,知道了吧?知道就赶快出去,别耽搁我生意。” “你告诉我们缘血有什么用,我们马上就走。”林韵耍赖道。她才不信大能的心血会在街边买卖,并且她更想知道用处。 “你这小女娃,还赖上我了。好吧,我来问你,你是要承缘,还是要进阶?这缘血啊,可比一般的祭血还好用,承缘的机会更大,如是血亲的缘血当然更好,进阶也是同理。你要有缘血也可以拿来卖给我,价钱随你开。嘿嘿,我告诉你们啊,如果在进阶的时候啊,'吱——',还能夺缘哦,小娃娃以后可要小心啰。不过嘛,你们现在的血可没人要,不到身灵境,便无须担忧。好了好了,出去玩吧,别耽误我事。送个小玩意给你玩——” 说着一个小东西就从内堂疾射而出,林韵侧身横抓过去,取在了手中,是一个葫芦形的空祭血瓶,非常精美。 “咦,不错不错,小娃娃道身根基不错,将来入身灵境不难。你进阶身灵境时可千万要小心啰,须得身边有放心的人守护才是。瓶子先给你了,算是预定你的缘血如何?哈哈。” 林韵手里握着空祭血瓶,知道老板是玩笑话,低头恭敬回到,“多谢前辈指点迷津。”这是真的,她隐隐明白了风家来人的意图,真心感谢这个未露面的老板。 尼东也低头恭敬说到,“谢谢前辈指点。” “去吧。” 回到街上,尼东才吐了口长气,一边走,一边低声问林韵,“他说那个'吱——'是不是杀人夺缘的意思?” 林韵看了尼东一眼,轻叹了一声,“担心什么,又跟我们没关系,我们现在都没没承缘,连边都沾不上。” “也是。”尼东沉重的心,一下轻松起来。“快看,就在前面——” 法器店到了。远远就见挑着一个木鼎形的招牌,其上古朴的“炼器王”三个铭文。林韵和尼东走到店铺炉鼎形的大门边上,又见木鼎招牌背后的一行铭文:讲价请撒娇 林韵脚步一顿,忙拉住尼东,“等下,若黄修士正在里面撒娇,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太吓人了。 尼东探头,见店堂敞亮,里面空无一人,不由笑道,“这么晚了,黄修士应该早就走了。恐怕他撒娇价钱反到会提高。我看老板的本意应该是不愿再降价吧,听说他的价钱连别的店一半都不到。” 林韵点点头,“有道理。”一听黄修士不在,心思又活了,“不知这店能做飞行器不。” 尼东吃了一惊,“啊,什么?你可千万别。做什么都行,唯独不能找他炼这个。” 林韵奇道,“为什么?哦,我明白了!飞到中途坏了掉下去就'吱'了。放心,我只是问问。” 两人正在法器店门前说着话,忽见一年青女修士风风火火地跨入店内,手指在门口柜台上猛敲了几下,“老板快出来,找你修飞船!” 尼东:“......” 林韵同情地拍拍尼东的肩头,笑道,“我看材料去,你自己玩吧。”说完也跨进店内,径直往靠墙的一大堆材料池走去。 尼东闷了一下,他有什么可玩的,现在又不能用灵力御器,晶石都只能当钱用。但他还是进店在货架边上溜达起来,长长见识也好。 “谁?哪个要修飞船?”老板突然挑帘而出。 林韵正好跟他走了个对面,她见老板长得又高又帅,还是不酷讨喜那种,心里点了个赞:值得撒娇。 帅老板一见林韵,便赶快走过来,笑眯眯地殷勤问道,“是您要修飞船吗?敝姓王,人送尊号炼器王,您眼光不错,我这里是上古炼器王......” 林韵既没带簪,又没梳包包头,王老板便不好称呼,也不管她只是个小姑娘,是不是有飞船。居然有人要他修飞船,哪还管他那么多。他头上还顶着半块麻袋,也不知道在后面捣鼓什么。 林韵听他又准备扯出上古大旗,忙摆摆手,指了指后面,“不是我。我先看看材料再......” “哦。那你看吧。”王老板立马十分干脆地扔下林韵,朝店门口走去。 林韵无语,要不要那么现实,她话都还没说完。再看向店门口,见女修士不断地给王老板眨眼递眼色。见状,林韵笑了,忙招手叫尼东过来帮她看材料。她得守着尼东,免得等下他跑上去瞎掺合。 这个女修士跟王老板是认识的,两人一看就有鬼。 果然,女修士跟王老板嘀嘀咕咕几句后,王老板便取下头上的麻袋,正了正九寸红色道簪,一脸肃色,老成持重的样子。此时女修士才冲外面喊道,“道长道长,价讲好了,您可以进来了。” 不一会,便从外面慢吞吞地踱进来一个男修士。男修士峨冠博带,青衫飘逸,打扮十分地仙气。不过峨冠下的头发被刮掉了一大块,象是刚受过重创,伤口大约用了什么灵药,已经恢复,但头发却不是那么好长。原本端方的样貌,被打了八十分的折扣。 修士戴冠又是什么境界修为,尼东和林韵还不知道,但肯定比意灵境高。二人之前听那个精灵古怪的女修士跟王老板嘀咕时飘来一句,说他是从山上下来的,大约是什么仙山道观,女修士都称他为道长。 那道长一进店堂,便眼睛一亮直奔材料堆而来。林韵听他嘴里不停念叨的话,却怀疑他不是从山上,而是从天上下来的,因为他的飞船从天上掉下来了。 也不知上古炼器王的N千代嫡传后人王老板,给他修好以后,还会不会再掉下来。 第29章 只卖[身],不卖材料 见来的三位客人都蹲在材料池边上顾自挑挑拣拣,互不相扰,也不理老板。炼器王和女修士两人待在店门口,傻了眼。 高大帅气的炼器王,一只手还停在空中,招财进宝的财神一样,背对街面,立在他的炉鼎形店门中间,心道这是怎么搞的,他还没祭出他的上古大旗呢,这几个顾客竟都不按套路来,太不上道了。 难道他们不是仰慕他上古炼器王嫡传弟子的大名来的吗? 稍停,他收回空中那只手,以拳靠唇,清咳了一声,不知给女修士暗传了句什么话。古灵精怪的女修士便眉眼一顺,抚了抚鬓发,理了理茜裙,娉娉婷婷,摇曳生姿地穿过摆满各种半截法器的店堂,走到了材料池边上,含笑低首,好奇地问,“道长,您在找什么?” 那道长手里正拿着一块似金非金的黑色石头皱眉看着,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很投入,全然没有察觉到带他来此,帮他撒娇的漂亮女修士,已经走到他身边了。 女修士等了一下,见道长依然不理会她,顿时觉得很没脸,就有些不耐烦。 她斜看了一眼道长亮晃晃,带着玉冠的秃额,撇了下嘴角,伸手拔下自己发髻上的三寸绿玉道簪,就去掏自己的耳朵。感觉不顺手,妙手一转,又换了支五寸长的白玉道簪。还是觉得不满意,再换了支十二寸的青玉道簪,才又准备去掏耳朵。 移目忽见炼器王怒瞪着她,忙改成捅发髻,将长长的青玉道簪斜插[进]发髻后,环抱双臂,娇滴滴地出声说道,“哎,咱这双犀城呀,有谁不知王道友自从承了上古炼器王的这半截缘灵哪,那是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感悟。这些珍稀昂贵的材料又算些个什么哦,独一无二的半截上古炼器技术才是咱王道友的拿手绝活,所以说呀,咱王道友可是只卖[身]不卖材料的哦,我说得对不对呀,王道友——” 拉长最后三个字,回目给炼器王抛了个媚眼,得意地一笑。 炼器王道身一僵,哭笑不得,随即便再以拳掩鼻,“咳咳,传言有误,传言有误。这个作为上古炼器王的嫡传不肖弟子呢,小店奉行的一向是只卖艺,不卖材料。”说完不着痕迹地又狠狠瞪了女修士一眼。 女修士朝上翻了个白眼。 随后,法器店里的几双眼睛便都看向那道长,包括林韵和尼东。哪知那道长竟还在沉迷那块黑石头,对店内发生的一切事物,都恍若未闻。炼器王无奈,又不能老盯着顾客,于是他便走到中堂挂着的一副描绘着半截乱麻图案的神秘线条图前,像模像样地参悟起来。 女修士无聊移目,看向池边还蹲着的另外两位少年客人。见小姑娘的眼睛,明亮地盯着她的发簪。她愣了愣,猛然记起,才忙取下还插在发髻上的长道簪,妙手一转,换回了三寸绿道簪,插回发髻后,笑嘻嘻地问林韵,“小妹妹,你们要炼什么法器啊,来,告诉姐姐帮你们选最好最便宜的材料,姐姐......” “嗤”地一声嗤笑声传出,从内堂钻出来一个九岁小男孩,他跑到材料池一旁,也挑拣起材料来。 女修士面上一僵,怒瞪了小男孩一眼,回目又准备和林韵搭讪,却见少女偏头问旁边少年,“我有那么老了吗?一看她就起码十八岁了,还想给我当姐姐。” 少年抬头瞥了一眼女修士,也微觉诧异,正要劝少女,十八岁也勉强可以算姐姐,但见女修士一脸温柔,羞涩含笑,“其实,还不止呢,我......” “嗤——,一百八还差不多。”材料池边选材料的小男孩,又出声讥笑。 女修士终于怒了,撒手不干,“三哥!管得住你儿子不?!要不要我来管?” 忽闻一道莺声传来,“怎会不要您管呢,孩子她干娘,您就原谅他吧,他还小,不懂事......”话音未落,但见一个着石榴裙的美貌少妇,从帘后匆匆跑出,径直跑到材料池边,拉起小男孩,夺下他手里的材料,扔回材料池,捂着小男孩的嘴,利落地把他夹回了内堂。 望着晃动的门帘,听着内堂传来的小男孩的“唔唔”抗议声消失,林韵和尼东对视一眼:好嘛,这下子全曝光了。 两人移目见炼器王竟充耳不闻,淡定从容,一心向道。再又移目看向那道长,见他也是不为所动,不过换了目标,竟是一脸痴迷地看着中堂上挂着的那幅半截线团图。 有人观图,炼器王仿佛缘临心至,回头看来,眼中便是一喜:不怕你看,就怕你不看。于是,他便走过去取下图纸,再走到材料池边上,蹲下展开,拿给道长:“道长请看,这是在下先祖缘灵引导在下所绘的道器悟缘图。道长若有兴趣,不妨一起参悟参悟?” 那道长眼盯着悟缘图,终于点头,其后两人便蹲在材料池边,指指点点,开始参悟起道器来。 林韵见天色已晚,迅速整理好所要的材料,起身递给女修士,一笑撒娇,“好姐姐,我想要这几样,您能不能便宜点卖给我?”她已笃定这位女修士能替老板做主,免得干扰老板泡道长的飞船。 “当然没问题!”还在一旁生闷气的女修士,听到林韵那声清清脆脆的好姐姐,立时转怒为喜,果然做主应道。她伸手接过林韵手里的材料,再一看材料,专业地评道,“不值几个钱,啊,你要做这个?我这里多的是,来,姐姐全都送给你!”说完,她便从腰间掏出一个储物袋,“哗啦啦”地倒了一地的东西。 看到倒出来的东西里,还有横七竖八的几十根长短不一,颜色不一的玉道簪,林韵和尼东都有些明悟:以后判断修士的修为,是不是不能太主观...... “以后常来找夏夏姐玩哦——” 挥手告别热情爽直的夏夏姐,林韵和尼东匆匆往回走。 天已经黑了,漫天的星子在人迹已稀的街道两旁屋檐下挂的风灯摇曳下,显得不那么明亮,蒙着微黄的星晕。少女林韵和少年尼东,静静地走在青石板道上,在途径来时那个没有店招的小店路段,林韵停了下来,才想起自己还扯了小店门前的一个空祭血瓶。 取出祭血瓶,打算给别人挂回去,却见小店所在位置已是店去人空,徒留一片葫芦形的草地,象是一直生长在这里。 林韵吃惊地回头看向尼东,“房子也可以跑?” 尼东不是很惊奇,看着林韵,笑,“哈,你又发现了?大概是吧。我还以为最近双犀城的房屋店铺只会增多,不会减少呢。赞王来此,双犀城少不得会出现争地盘。这家小店经营的东西可能不是那么见得光,估计交易完就走了,或者是换了地方了。走吧,边走边说,夜里双犀城不平静,我们先回枫香客栈。” “哦。”林韵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又问,“双犀城树木花草通灵,难道房子也可以通灵?”房子是死物,说不通啊。 尼东边走边看小街两边关门闭户的房屋店铺,以及远远近近的高大古木中隐隐约约的亭台楼阁,回林韵道,“据我所知,双犀城世家祖宅都是法宝,可以继承和移动。除了法宝,修士的神通里,还有短时间建造房屋,甚至是园林,但要用晶石维持,晶石尽则消失。不过这神通对修士修为的要求,我还不是很清楚。” 林韵默了一下,本来她和尼东二人对修士的修为高低如何分辨已有了些初步的了解,但在炼器王店里看到夏夏姐储物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簪后,便不这么认为了。 行走在外,及时判断修士修为很重要,林韵和尼东都很清楚这点。 “道簪和道冠都是外在的东西,只能参考,应该还可以从别的地方看出来。”林韵说到。 别说在修士界,就没有骗子了,只怕更复杂。当然,他倆其实刚才也骗人了,哄得夏夏姐高高兴兴,算是皆大欢喜。 尼东点点头,又笑言道,“起先在法器店里时我还一直在想,意灵境的道簪,应该是代表道生一,长度则表示一寸长一寸强。身灵境才算立人了,所以为冠。冠者超人也,向上竖立越高,修为越高。而通灵境估计既戴冠又插簪,代表横竖都是王。” 林韵闻言,想到那个道长秃额上的高冠,“噗呲”一笑,夸尼东道,“说得很有道理。你悟性真高,也很有学问。” 尼东正色,眼中含笑,谦逊道,“不才区区,见浅识陋,略有所悟罢了。” 二人说着便见前方,小西少年从长街尽头飞快地跑了过来。 尼东和林韵对视一眼,快步迎了上去。 小西跑到二人面前后,喘着气,摆摆手,“先,先让我歇口气,呼——,风湘姑娘只说你们去了法器店,我想你们应该是来炼器王这家了,快跟我去菊[花]姐那儿,出、出大事了。” 尼东看了林韵一眼,蹙眉问小西,“什么大事?” 与他们相干? 第30章 菊[花]炸 小西满怀希望跑过来找尼东和林韵,见东哥听到后的反应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跟他想的好象不一样,便有些无措,僵硬地回到,“我过去后,看到很多世家子弟,他们包围了菊[花]姐的院子,他们......他们要菊[花]姐交出小姐,不然就,就踏平菊苑......” “所以呢?”尼东眼神转冷。 “我......” 一时相对无语。林韵勾了勾唇角,往街道边的廊柱上一靠,不发一言。 在尼东的逼视下,小西忽然明白过来,的确无法回答尼东的问话。说到底小姐也只是个普通少女,他凭什么认为这种局面她能应对呢?他昏了头了。 “那,那你们还是回去吧。我得去。”小西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对林韵说到,“对不起,是我想差了。”说完眼眶微红,咬了咬牙,就要开跑。 “等等。”林韵忽然出声。尼东看向林韵,眼中有不赞同。 小西回目看向林韵,闪了下光,又迅速黯淡下去。他是真的想帮菊[花]姐,可是小姐已经帮过一次了...... “报官了吗?”林韵淡淡地问道。 小西一听是问这个,便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去报官除了挨顿打,没有任何结果。正要开口,又听林韵说到,“好了,你不用说了。过来把菊苑的位置和周边的环境都画在地上,我问你答。” 小西疑惑地看了一眼尼东,见尼东仍蹙眉看着林韵,便迟疑了一下,才从怀里抽[出]了一根筷子长的骨刺,走到廊柱边,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他对菊苑了如指掌,“这里是菊苑,这边是......” 林韵蹲了下来,仔细看着骨刺下慢慢展开的地图。 尼东见二人如此,也只得走过去蹲在地上看小西画地图。三个少年就在街边的气死风灯昏暗的灯光下,围在地图边上。小西一边听林韵发问,一边按记忆画下详尽的地图。他不知林韵为何要问这些,有些问题在他看来甚至与菊苑的事无关。 小西画完了之后,林韵就起身,用脚尖抹去地图,对尼东说到,“你跟小西先回枫香客栈,我去一趟,能帮就帮,不能帮我就回来。” “不行!要去一起去。”尼东和小西同声共气,有志一同。 林韵凉凉地看了他俩一眼,说到,“随便。不过我提醒你们,不要靠近菊苑。”说完林韵便走下街沿,选了一处低矮处,手一搭,就上了屋檐,再攀上更高处,几个起伏就没了影子。 尼东和小西对看了一眼,无奈。 “走吧。”尼东说到。从这里到菊苑要走小半个城,他们没有林韵的本事,只得绕道跑过去。而且去了也没用,他们现在都只是还未承缘的孤儿,本来就没能力为谁做主,连衙门的人都搬不动。 这也是尼东不满小西的地方,但是,林韵已经去菊苑了。 “如果小姐......不是还有庄衢和康宝吗?”小西不安地,边跑边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个而来。既然有庄衢和康宝,那些世家子弟为什么还会找菊苑麻烦,你想过没有?” “这......,大不了我......” “拼死?”尼东摇摇头。小西终究不过十二岁的孩子,不象他是转世来的。唉,跑吧。 突然,他停了下来。“回枫香客栈,马上!” “为啥啊?”小西不肯。东哥还是怕了吗? 尼东也不解释,转而吩咐道,“这样,你跑得快,赶快去告诉风湘姑娘,让她想办法把钱大人带到菊苑。快去!” 小西一想,对啊,他怎么忘了小姐还是堂堂风将军的女儿,可以报官! 明白过来便马上调头,飞快地往南城外跑去。 尼东眼看着小西也跑没了影,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调整了下呼吸,匀速跑起来。不这样跑,他怕跑不到菊苑就先瘫地上了。似乎,回去以后也该学小韵,每天在断水崖崖道上来回练练。葫芦店的老板不是说了吗,小韵的道身基础很好,肯定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可惜他到现在才明白! 暗夜,是暗夜精灵的天堂。 有着前生记忆的林韵,在异世如灵猫插上了翅膀。她在屋影树影下幽灵般地潜行,在屋檐树梢上惊鸿般地飞掠。只要指尖和足尖下有一点承力的地方,她就可以高高跃起,精准地落到下一处,又再次跃起,无声无息。 而她现在还未承缘,还不能借助灵力和任何法器,不然飞得更高更快。 元帕告诉林韵,元力是人灵力,无论天赋如何,每个人出生后或多或少都有元力,它是道身的灵源,在未结成灵核之前,不能丢失。这样在承缘的同时,才能结成灵核。有了灵核之后,就能吸收和外放灵力。现在她的元力在体内只能调动到四肢,她也不急,一切水到渠成。 而现在,她要去炸菊苑。 让修士们也尝尝,这个也炸,那个也炸的憋屈滋味! 林韵在途中忍不住勾唇一笑,夏夏姐真是个妙人,一眼就看出她的材料能做什么,竟然藏有不少炼制好的私货,她大约也是炼来防身和阴人。但夏夏姐绝对想象不到,作为炼丹术碰巧炼制出的这个小玩意,却被另一个世界发挥到怎样的淋漓尽致,尤其是象她这样一个,最擅长玩小型炸弹的专业人士。 有机会她一定会去悟丹道,最好还能承个丹道缘灵。 此刻的林韵,谨慎而兴奋,过去执行任务时的感觉。炸弹在手,天下我有。 目标已在前方。菊苑,菊[花]盛开的地方。 在夜里,在这个秋天的季节,盛放着馥郁的药香,这是它的时节。 而现在,它已凋零满地。 菊苑周围,围满了巨树、怪兽。修真世界,万物皆可修灵。 巨树是灵树,怪兽自然是灵兽。 欺负没什么抵抗力的小小灵菊,灵树和灵兽似乎也没什么成就感和激情,也就配合它们的主人,当个耀武扬威的布景。于是在它们的懈怠,和它们的主人胜利的洋洋得意中,浑然不觉,已被某个暗夜精灵,偷偷在它们身上安放了一个个小东西。 菊苑外的小巷四周都是古树和古宅,小西在地图上详解过,都有族徽,林韵也一一对上了号。包围菊苑毁掉菊[花],就是这些邻居的子弟煽动。 菊苑大,怀璧其罪,以邻为壑,都想吞并菊苑。小西不懂,林韵和尼东一听就明白。 菊苑也是菊[花]家继承来的祖宅,菊[花]家的上几辈人在受到周边几家共同打压中,独木难支,故土难离,先后郁郁而终,现在只剩了菊[花]一人。但菊苑还是存了下来,这也不奇怪,在胜券在握,将欲瓜分成果时,原来的同盟反目,反倒维持了现有的平衡。能维持多久谁也说不清。 今夜来的是都是世家子弟,属于偶发事件。 所以林韵绝不偏帮,邻居家家都有份,以免破坏平衡。她来也不是为了捍卫菊苑,就是想炸炸而已。既然拿她当由头,那她就来了。这次事件是如何引发的她并不想刻意去破解,既然已经发生了,用她的方式解决就好。 她安放好小东西后,便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潜伏下来。她着装正好跟秋天的颜色和满地落黄很配,伪装也方便。她不知灵树和灵兽疯起来是什么样子,所以就打算隔岸观火, 她在静待时机,寻找合适的爆点。起先她找过,庄衢和康宝都不在其中。不然她必毫不迟疑地第一个爆掉他们。既然他们没来参与,那就算了。 一片凋零的菊苑中,菊[花]被一群捍卫菊苑的半大孩子围在中间,守在孤零零的祖屋前。给予她最后防护的祖屋,虽暂时攻不破护罩,但她也反击无能,只剩怒目看向祖屋护罩外的胜利者。 “你们究竟还想怎样?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缘师,也交不出人来。”圆圆胖胖的菊[花]姐,流着泪绝望地嘶喊道。 孤儿们也打算拼命,菊[花]姐独自支撑偌大一个菊苑,给了孤儿们港湾,他们早已把菊苑视为家园。“你们把菊苑毁了,还想把人都杀了吗?我们会一一记住你们,死后也有为我们复仇的家人!” 这个威胁还是有用,这种事也的确发生过。 世家子弟中立刻有了骚[动],毕竟多数并非菊苑的邻居。 “怕什么?你们不想见识一下缘师的厉害了吗?”一个公鸭嗓少年嘎嘎叫道。 另一少年也附和到,“是啊,今晚在康家,没见康家和庄家的老头子多得意吗?我们把康宝庄衢的缘师打死,看他们以后还如何出门见人,哈哈。” “万一那个缘师不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围一晚上?我爹还不知道我来这儿了。”有个少年担心地说道。 “再等一刻钟不交人,就踏平菊苑祖宅,让它永远消失。这些孤儿每多一人,我们家族就少一个血缘祭上靠近赞王的位置。”一个少年阴恻恻地说到。 林韵一看,说这话的少年是菊苑的邻居之一,就他了。她抽[出]鱼骨匕,从手腕上取下一股淡绿色半透明鬼麻藤藤丝,缠在鱼尾骨双叉上,绷紧,然后开始按着计算好的路径潜跑,不断取出一粒粒黑色的药丸,瞄向记忆中的位置。 子母丹雷,改自夏夏丹雷,对撞。 “轰轰——” “轰轰——”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 “嗷呜——” “救命——” “啊。我的灵兽。” “不,树树——” “啊——” ...... 双犀城的菊苑四周,上空,爆炸声节奏地响起,各种稀奇古怪的叫声也接踵而起。 一道低低的声音,畅快的响起在无人能听见的地方,渐行渐远。 “菊[花]炸,满地伤,你的笑容已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