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夜做梦 “听我指令,一、二、三,出剑!” 在昊山剑院的甲字号练武场内,一位中年剑师正训练着他的学生。 在他的面前,笔直站立着一排身穿剑院制服的少年,他们的年纪约不超过十二、三岁,个个面色凝重,在认真完成着今天的剑术作业。 劈、刺、撩、划,学生们不停挥剑重复着。 几个动作并不出彩,但对讲究剑术根基的昊山剑院来说,它们正是构成所有剑术的基础,只要每个学生能每天练上万遍,即便是一颗再不起眼的顽石,也会有它开窍的一天。 这便是昊山剑院一贯坚持的“基石教育”,而培训的成果——剑院的每一届毕业生当中,总能涌现出一批让外界为之赞叹的人才。 而在剑院这一届的毕业生之中,被高层发掘出的有潜力的几个学生,除了必须完成他们每日的剑术作业之外,还得参加剑院安排给他们的活动,如今天由梅霖副院长带队去参加的锡兰城军营武试一样。 参加这次武试的一位学生——白夜,这时早就在练武场的大门口等候同去的伙伴,他背靠着一面长满青苔的石墙,望着头顶蔚蓝的天,眼神放空,不知正想些什么。 若有人现在就站在他的身边,或许能听见他嘴里说着的一些话——如‘黑色剑士’格斯,剑招‘左手炮冲击加速型回旋风车斩’;‘西狂’杨过,绝技‘玄铁剑法’等。 这些即便是被人偷听去,也完全不能理解其意的话,正是源自白夜从前天晚上做的一段离奇梦境。 在前天深夜,剑院的一间房子里,从未做过梦的他第一次做梦了。 他只记得自己是入睡后,在一次茫然的睁眼时,才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身处在一个雾气氤氲的环境里,手持着一把阔剑,意识清醒,试着用剑柄轻敲大腿,毫无痛觉,才明白自己可能是在梦境。 这对白夜来说很新鲜,从小到大,他只能根据别人分享的做梦经历来想象梦的滋味,但能真正做一回自己的梦,可算是次新奇的亲身体验。 他按捺下生起的兴奋之情,感到整个空间都布满了白色的浓重雾气,使他很难看清自己四五米开外的情况,周围又是一片悄寂无声,只有他自己平缓有序的呼吸。 “这个梦倒是有趣,”白夜没有害怕,反倒是兴致勃勃地观察着一切,他以前听过别人所做的梦,大多是一些发财的梦、生病的梦、艳遇的梦等等,可从未听说过像他这般奇怪的梦。 面对这种怪梦,他暗幸自己手中有剑。 他下意识握了握剑。 这是把宽四指,长三尺,剑身两侧各有一道平直血槽的军式阔剑,在现实中,也是他上次通过剑院大比得到的奖励品。 虽然不知为什么在这里也会出现同样一把剑,但既然手中有剑,为什么不试试心中所想? 他深吸一口气,心念剑院老师教过的剑诀,然后执剑向前一挥,动作轻盈如燕,没有一点多余。 面前的雾气被随之出现的一道微不可见的剑风吹开一道缺口,但很快被附近的白雾补满,看到这样的结果,白夜却很满意。 “跟现实中简直一样,我的剑没有感到一丝停滞,甚至在这里,出剑时精神上或许比外面要更加集中。” 白夜闭眼仔细琢磨了遍前面挥剑的感觉,不禁有些欣欣然。 正当他觉得是不是可以尝试下梦中练剑时,从他的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宏亮却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梦剑系统侦测到宿主入梦,系统正式上线,最后倒计时十秒……” 白夜顿时一惊,这道声音响起的突然,而且他还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什么是梦剑系统?什么是宿主入梦?还有那什么上线? 一连串陌生的词语,让白夜念着,他确认自己在剑院中从未学过这些名词。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在他蹙眉深思的时候,那道声音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倒计时。 在念完“1”的刹那,白夜就觉似有一股强烈的心悸感涌上心头,待他警戒着连续向后退时,这片一直被迷雾笼罩的空间,所有的雾气蓦然间就如面镜子般支离破碎,一座青石铺砌的石台随着一阵轰鸣声从下升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夜站在原地,注视着雾气渐渐消散,前面不远处依稀能见到有座巨型石台在缓缓上升,然后转瞬间,他的目光再也无法从那上面挪开。 剑!石台上面全是剑! 放眼望去,那石台上插满了剑,有十字短剑、玉具剑、柳叶剑、阔剑、双剑、蝴蝶剑,巨剑,蛇形剑,光是他能认出的剑便不下四十余种。 这哪里是一座石台,分明是一方剑台! 白夜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他是练剑之人,是一名剑客,自然爱剑痴剑。 突然看见这样一座插满上百把宝剑的石台在他眼前出现,怎能继续保持冷静。 即便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面前的这幕情景只是他做的一个梦,但这样的美梦,反倒让他跃跃欲试的心情更加浓郁。 拔剑!拔剑!拔剑! 我要上去把这些宝剑都拔出来,一一试剑尔! 他睁大了眼睛,一步步向剑台走去,而当他踏上剑台的第一步,那道声音又再次响起:“警告!警告!以宿主的修为进入万剑台可能会受到剑的攻击,若执意进入,本系统将无法保证宿主的安全。” 剑会攻击我?嗤……这明明是我做的一个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让人听不懂的鬼话? 白夜对声音发出的警告声只是轻轻一哂,他抱着一切是梦的心态,很快登上剑台,欲要拔出一把离他最近的巨剑。 这剑是他在剑台下便第一眼看到的巨剑,它高得吓人,光是露出在外面的剑身便能与他的肩平齐,剑的宽度甚至足以将他的脸遮住,整柄剑的线条从窄到宽,是把在剑院也不多见的钝剑。 “这剑……好重……” 白夜单手先试着拔了拔****在剑台深处的巨剑,接着换成双手,但他尽管面色涨得通红,用尽了全身力气,这剑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此剑曾在多方世界中留下过投影,被人称作过斩龙剑,玄铁剑等,几任剑主俱为一代剑豪,使用此剑讲究以力破巧,越是平平无奇的剑招,其势越刚猛。若是领悟「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一境,即能快重合一,无坚不摧!” 在白夜的耳边,那声音开始介绍起这把巨剑的来历。 白夜怔住了,他不是因为剑,而是被声音刚提到的那句「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惊到了。 “我的梦中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剑道真解?!” 作为一名深受昊山剑院栽培的剑士,白夜对剑术的看法同样抱着一样的态度,那便是修剑之人,早期更应注重培养基础,从简到繁,再由繁化简,认为再灵巧的剑招,也都是来源于不变的几个动作,真正的剑客终究要返璞归真,走至简至朴的剑道。 但在昊山剑院中,哪怕是剑院的开创者都没能在典籍里留下像「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样直指剑道化境的真言。 “这不是我的梦,我的梦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话。” 这下,白夜的脸色刷的变白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难道真的如刚才听到的,这里是在那个梦剑系统里?我脚下这方剑台也是真的?” 明白自己不可能是在做梦后,白夜收回正欲拔出巨剑的手,将佩在腰间的阔剑拔了出来,警戒地环顾四周。 “梦剑系统侦测到宿主的情绪发生剧烈变化,警告,警告!进入万剑台后,宿主的情绪必须保持稳定状态。” “我到底是在哪?回答我!” 白夜心中已生不安,他慢慢地又开始后退,眼看着即将下了万剑台。 刹那间,那把他刚才还想要拔出一观的巨剑,在一阵沉闷的裂土声中,冲天而起,巨剑犹如一道狂烈的黑色暴风,危险的呜鸣声从中发出。 “糟了!”白夜的脸上还未来得及露出惊恐的神色,那把巨剑已直扑而来,携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他仿佛看见一位身披着黑色铠甲的剑士,在暴风中高高举剑,那犬型的头盔下,灼热的黑色烟气从铠甲的缝隙中不断冒出;又像是看见一位长相清癯俊秀的中年人,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只是脸色苍白,颇显憔悴,他单手提着玄铁剑,向着白夜直直劈来,明明动作极慢,却让白夜全身发寒,无法生出一丝躲避的念头。 “我是要死了吗?” 赫赫剑威已占据了他的眼帘,死亡的威胁扼住了喉咙,白夜的心神在这瞬间变得空白,他忘却了恐惧,只是如先前一样,手持着阔剑向前冲去。 既然求生无路,那作为剑客,理应用自己的剑在绝境中求生。 修剑之人,面对生死,不应屈服,不应怯弱,更不应退让。 有的,应是一往无前、不惜一切,宁可玉石俱焚的决心。 手中的阔剑重重挥下。 第二章 骨魔护身 佛剑护神 来势汹汹的巨剑,当空劈来,可以说是将破山毁岳的力量都贯注其中,莫说是白夜,就是当世顶尖的强者都绝承受不住这样的剑势。 不仅仅是速度快到极致,便是剑势中也带着一种让人不能不挡却又挡无可挡的力量。 白夜虽然在生死之间,选择了勇往直前,挥出那不留退路的一剑,但面对如此剑势,他明白自己终难逃一死。 但他没有合上眼,作为剑客,他打算直面这即将毁灭自己的一剑,他仿佛在巨剑的赫赫剑威中又看见那名黑甲剑士和清俊的中年人,明白他们可能就是梦剑系统说过的巨剑的两任剑主。 他们二人使出的这一剑,可说是至刚至强,不负「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之名。 值了,他最后在心中感叹道。 而那巨剑已扑面而至,白夜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切开。 但他手中的阔剑在此刻只才堪堪挥到一半,便被巨剑附带着的剑气重重斩成两段。 漆黑爆裂的剑风却接着凝滞,那无坚不摧能屠神杀龙的巨剑,在白夜额头不到一寸的位置被截下,没能劈开他的脑袋,只是轰得他脑子里发懵。 是的,白夜是真的有点懵,因为一道明锐无比的剑光为他挡住了巨剑,他看见一把在剑柄上镶嵌着十三颗明珠的利剑横空挡在他面前。 但问题是这把剑,又是什么时候飞现而来的? 他刚刚一直睁着眼,只是眨眼间见到一道黑色流光闪过,他本该受死的局面便瞬间逆转。 这又是何剑? “宿主,此剑只在一方世界中扬名,被它的剑主称作骨魔剑,其剑主曾创出夺命十五剑,因那第十五剑是剑道的终极一剑,是终结世间一切生机的毒龙,所以它的剑主最后选择自刎而死……“ 梦剑系统像是听到了他的疑问,缓缓在他耳畔说道。 “剑道的终极一剑?为什么?明明创出了那样的一剑,却最终要自我了断?” 白夜喃喃自语,他想去相信梦剑系统说出的话,可正因为想相信,他才不敢置信。 一位剑客,明明登上了所有修剑之人梦寐以求的剑道顶峰,品尝到了应是这世上最美妙的无上欣喜,却为什么要自我毁灭? 不懂所以不敢去相信,但他却可以从中感受到一种深沉的无法言喻的悲伤。 所以他作出了一个连他自己后来也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直接伸手握住了这把还漂浮在半空,救了他一命的骨魔剑。 ”虽然我还不懂,但我却想带着你,去攀登剑道的顶峰,想和你一起亲眼目睹剑道的极限。“ 他像是对着世上最美丽的女人说话一样,声音温柔得过分,但又斩钉截铁,如同发下自己灵魂的誓言。 骨魔剑微微一颤,即便是之前与巨剑相抵也丝毫不动的剑躯在颤动,然后只见它剑脊一甩,就化作一缕流光脱离了白夜的掌握。 接着它发出一声嗡鸣,向白夜撞去。 因为白夜和它的距离很近,所以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撞飞了…… 他一下子就被骨魔剑撞出了剑台。 在白夜飞出去的刹那,他仿佛看见骨魔剑给了他一记鄙视的眼神。 这很奇妙,明明是一把剑,却像是一位傲娇的女人,在咄咄碎念着“你太弱”的话。 白夜无语,他只能见到骨魔剑随后优雅地一展剑躯,将执意追击过来的巨剑一剑逼开,点点黑光留散间,又向原来的位置飞去。 “我会回来的,”白夜握紧了拳头,他的意识却在下一刻陷入了黑暗。 ******************************************** 从古怪离奇的梦里醒来的第二天,白夜第一次起晚了。 他感到自己的脑袋真的如梦里一样,被那把巨剑隔空狠狠劈了一记,钻心刻骨的疼。 像是被人用力挖开了脑袋,生生往里面灌了一壶滚烫的热油一样。 痛彻心扉! 这绝对不是做梦…… 等他喘息着下床抱头梳洗时,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反复诉说。 还有那把剑,被梦剑系统说过,一把叫作骨魔的剑。 那才是我一直追寻的剑。 如同一名男人,终于找到他一生中的唯一的伴侣一样。 现在充斥在白夜心里的,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那剑!我想要那把剑! 他恨不得再躺回到床上去,重新回那个梦剑系统里。 但疼痛欲裂的脑袋根本没有半点让他想再睡的念头,他只能咬了咬牙,用冷水敷了一下脸,便推门出去。 这时候外面已近十月,凉爽的秋风迎面而来,练武场那边喧哗热闹的嘈杂声也随风而来。 糟了!今天的早课! 白夜正欲迈步往练武场赶去,脑中此时却响起一道嗡嗡声,他整个人便不听使唤,重重摔在地上。 他摔得很重,感到自己被小院地上的泥沙沾了一脸,可试着想撑地爬起来时,却悚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在发颤,但他方才却没有一点察觉。 全身上下开始有种发胀发酸的痛,比刚才起床时的头疼还要来得厉害。 “这是伤了神?” 他突然醒悟到。 昊山剑院,也是给他们这些毕业生上过些杂课的,其中一次专门向他们讲解过受伤的几种情况。 若是流血受创,那自然是皮肉之伤,就算是伤筋动骨,也有治愈的希望。 可若是心神受创,那便是药石难医,这点讲课的剑师曾特别慎重地对他们强调过。 武者的心神,很难真正受到伤害,因为外面还有**的保护,能越过身躯伤到心神,更多是由内而起。 比如一个人突然经历大喜、大悲、大恐、大惧,稍有不慎,就会伤了神。 症状就跟他现在一样,精神不能集中,也不能平心静气,甚至已经开始心烦意乱起来,所以手脚都不听使唤,不能动弹。 这种伤,最好是静心养神一段时间,但他现在却做不到了。 怎么办?若是拖着久了,有可能会变成剑师说的那样,连自己的神智都无法长期保持清醒,只能卧床被人护养? 不能,绝不能这样!我明明刚找到我想要的剑,我明明在梦中刚见证过何为「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我明明下定决心要去看看剑道的极限…… 怎么可以在这里倒下?怎么能在这里躺下! 懊恼,愤怒,痛苦和绝望的心绪刚滋生,他就感到自己的灵魂深处,突然多了一把剑,悬于虚空之中。 “万念归一,清心涤虑;日月更替,巍然不移。” 一道养神秘诀从剑上传来。 这是? 白夜灵魂中多出的这把剑,外壳是一开合式剑鞘,漆有金色六字大明咒,鞘首为一尊坐卧的弥陀大佛,鞘耳则繋有金环,鞘壳中则置有一剑,颚柄形似古铜色火焰,柄首有一枚黄色宝石,剑脊覆盖雕纹,剑身阔长。 这是一把佛剑。 他心有所悟,怀疑这剑会不会也是从那梦剑系统中而来。 全身自这剑出现后,似又恢复了一些知觉,他慢慢起身,照着佛剑传授,打如意坐,双手平放膝盖,将万念归一入虚空,感而遂通真意生,渐渐觉得心神开始恢复圆满。 等再一次睁眼清醒时,却已是日上三竿,练武场那边的早课再也赶不及了。 罢了,不如今天就专心呆在院子里练剑,早课的内容无非就是练上万遍剑法。 白夜默默地想,他这时心神已然无碍,虽然灵魂中莫名其妙多了一把剑,但这又不是坏事。 是的,这并不是坏事,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梦剑系统而起。 若不是梦剑系统,他就不会被巨剑的剑势伤到心神,差点神智不清,沦为一介废人。 可若不是因为梦剑系统,他怎能有机会见到赫赫剑威,知晓剑境中有一境,其名为「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更何况能目睹到骨魔剑护身,灵魂中又得一佛剑自主护神?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一想到此,白夜慨然一笑,他默默回房间里拿出那把阔剑,慢慢在小院里练起剑来。 他只希望,今晚自己还能做梦,进到那奇妙的梦剑系统里去。 他还有很多东西要问,想再见一把剑一面。 第三章 车上相逢不相识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师兄,快醒醒……” 白夜感觉有人在叫他。 他茫然地从回忆中醒来,低下头,发现唤醒他的人正是一起去参加这次锡兰城军营武试的师弟孟冲。 “师兄,你怎么站这睡着了?” 孟冲好奇地眨了眨眼,他觉得白夜师兄好厉害,一般人哪能站着睡觉? “瞎说!刚刚师兄不是在睡觉,只是闭下眼养神,”白夜微微一笑,然后弹指敲了并不相信他这番说辞的孟冲一下。 “师兄,你再这样偷袭我,别怪我去告诉师傅你昨天根本没来上早课。”抱头蹲防的孟冲气呼呼地嘟嘴嚷道。 “哟,还敢威胁我,”白夜笑眯眯地靠近他,然后猛地抓住十三岁少年的白嫩脸蛋,双手微微向两边使劲,疼得孟冲哇哇大叫,泪珠子都快出来了,才松手放开。 “坏师兄,臭师兄!就知道欺负我……” 两人在前往集合点的路上,白夜一直能听到孟冲在一边小声嘀咕,他不禁莞尔一笑,本来有些沉郁的心情顿时消减了几分。 是的,自从前天晚上做梦之后,昨天他在小院里练了一天的剑,但是晚上却没能做梦,更别说再进到梦剑系统里。 若不是灵魂之中那把悬空的佛剑还在,并且向他传言,恐怕他真的会把前天晚上的遭遇当场梦吧? 佛剑通过心神对话,向他介绍了下之前那把巨剑的两任剑主:其中那位清俊潇洒的中年人,被佛剑称作“西狂”杨过,说他是真正掌握了“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一境,其所创的玄铁剑法来自多年的海潮练剑,是一门绝世剑法;而那名杀气腾腾,全身披着黑甲的剑士,其名为格斯,来历连佛剑也不太清楚,只知他那方世界中妖魔横行,人性险恶,是个不折不扣的黑暗时代,其剑招‘左手炮冲击加速型回旋风车斩’也是一门盖世绝学。 白夜在惊叹之余,佛剑后面又传来一段话,它将那把巨剑称作不详之剑,原因便是它刚介绍过的两任剑主,他们的悲惨经历——他们两人都断了一臂,爱人都曾被他人玷污,命运多舛…… 白夜听后,感觉能用一句话概括佛剑的说法:两人童年凄惨,青年断臂,手持大剑,老婆被人*…… 果真是把不详之剑。 莫非当初巨剑在剑台上突然袭击他,是因他当时正打算放弃拔出此剑? 这样的剑,若别人知晓它来历,的确没人会选它。 似乎找到了自己受袭的原因,白夜在一番感慨后也没忘了向佛剑询问救了他一命的骨魔剑来历。 可惜佛剑好像之前的传话只是一时兴起,后面便再无他言。 白夜只能闷闷开始今日的行程,才有了方才在练武场外等候师弟孟冲同去的举动。 “师兄,你听说了吗?这次锡兰城军营的武试是由林家大小姐林知梦主持。”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孟冲便在旁边兴冲冲说道。 林家,林知梦?白夜脚下一缓,他当然知道她是谁。 锡兰城有三大世家,其中排名第一的便是林家。 传说林家祖先随王朝太祖扫平天下,天下太平后,被赐予锡兰城东侧六万亩良田,更担任过锡兰城第一任城主,在此地执掌多年乾坤,为林家打下大大一片家业。如今就算林家不如以往风光,但也不容小觑。特别是这位林家大小姐,可谓人中龙凤,六岁就拜入王朝三公主门下,一心练武,十五岁便是二品高手。 “她不是一直呆在京都吗?”就算平日里不太关心这些琐事,白夜倒也对这名大小姐颇有些了解。 “师兄,你消息早过时啦,”孟冲笑嘻嘻道,“我可是听师傅说,那三公主今年就要出宫开府,这位林大小姐回来,一是筹措钱粮,二是广纳贤才。” 他眼珠子接着一转,悄声补充了一句:“我看师傅的意思,是希望你今天好好争口气,若是能入了林大小姐的眼,便算是进了那三公主麾下!” 白夜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他若是几天前得知这个消息,恐怕早已欣喜若狂,可现在…… 自从进了梦剑系统,见识过巨剑的赫赫剑威,受到骨魔剑的护身和佛剑的护神后,他已是彻彻底底的跳出原来的眼界,放眼更精彩的世界。 既然有了梦剑系统,那为什么不试试去攀登剑道高峰,用剑去丈量下天下豪杰?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的风采,哪个剑客不向往,不称羡? 试问天下剑客谁不渴望成为天下第一剑? “不管怎么样,在没弄明白如何再进到梦剑系统之前,还是先照师傅的意思去办。” 仔细想了一番,白夜默默打定主意。 他身边的孟冲却以为师兄听进了他的话,又继续说道:“师兄,这次你的对手可不同以往,锡兰城周围的四大宗门都派了门中最优秀的弟子,想来都是存了一样的心思。” 他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方白玉匣子,“这是师傅让我转交给你的,说你在武试中会用上。” 白夜抓住匣子,咔嚓一声打开。 三枚拇指大小的雪参玉露丸被放在里面。 “这三枚丹药,比剑院上届大比下发的奖品灵芝丸还要奇妙百倍,单单是吸上一口药香,我就感到全身轻灵,之前早课练剑的疲劳都被一扫而空,看来是师傅压箱底的宝贝。” 白夜捏起一枚丹药,对师傅的心意既感动又难过。 感动是因为师傅对自己的情谊,难过却是自己可能无法如师傅所愿。 但这次武试的第一名,他白夜拿定了! “师兄,梅副院长就在前面,”孟冲这时在旁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道。 白夜点了点头,往前一望。 昊山剑院的大门口,已经停着几辆马车,在马车前面的空地上,正站着一群人,为首之人是一位威严极重,一双碧目,双肩宽厚的中年人。 “青雷剑”梅霖,正是他的名字,在昊山剑院中的地位也只在岳院长之下。 白夜二人到的时候,参加这次武试的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白夜他们匆匆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只过了片刻,整个车队就在一片骏马的嘶鸣声中出发了。 白夜身体随着车身不断起伏,而他身边的孟冲脸色更加不好看,像是有些晕车了。 “给,”此时,对面坐着的一人将一包话梅递过来,“可以治晕车。”她随后说了句。 “谢谢,”白夜接过去,让孟冲赶快吃下一颗。 “是白夜师兄吧?我是聂小雨,上次跟你一起参加过剑院大比。” 送梅的少女端详了他一下,高兴地说道。 “你好,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白夜只好跟着寒暄了句,实际上他根本不记得此女。 “喂,师兄,她可跟你交过手,你在三十二强进十六时将她一剑击败,可是曾让她当场哭过……”孟冲缓和过来后,偷偷附耳说道。 “…………闭嘴,”白夜恨不得现在就把孟冲的嘴捂上,这个笨蛋也不看看现在是在哪,这样狭小的车厢里,大家又是习武之人,你就是再小声,对面也早就听到了。 “呵呵,我是输给过白夜师兄,但这次可不一定咯。”聂小雨的确是听到了,但她却没有生气,反倒是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 “我见师妹你肌肤如玉,神采飞扬,看来自那次大比后功力大有精进,师兄这次武试想必能一睹师妹的风采。” “自不会让师兄失望。” 两人一番争锋相对后,马车上很快陷入一片寂静,白夜索性闭眼养神,聂小雨则将注意力转向车外风景,唯独孟冲在一边眼珠子乱转,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样尴尬的氛围中,昊山剑院的车队终于抵达了锡兰城军营。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四章 入营 “真是威武雄壮。” 在军营大门处下了马车,孟冲看着眼前这一片连绵到远处,足有几十里的营房军寨,出口感叹道。 白夜抬头眺望军营,他只是站在大门口远远观望,就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那是无数的士兵在这里久经操练,日积月累形成的兵戈之气。 “果然是兵家重地,难怪剑院每一届毕业生当中总会有人选择投身军伍……”差点被此地气势所摄,白夜同样有些感慨。 “师兄,前面来人了。” 不需孟冲提醒,白夜已看见前面一队披甲兵士往大门奔突而来,在剑院一行人十步外停下,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我锡兰军营?” 梅霖副院长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将一卷文书扔了过去,带头的一人接过一看,点了点头,“原来各位是来自昊山剑院,诸位随我来,武试过会就要开始。” 剑院一行人穿过长长的官道,通过数层哨卡,便来到一座巨大校场,里面锣鼓号子震天齐鸣,无数士兵操练威喝,仿佛要把天上的云彩都要震散。 校场边,每隔几步就有一位身穿鱼鳞甲,握刀直挺,钉子一样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士兵,一排这样的兵士直通校场大营,肃杀凛冽得吓人。 从未见识过这样场面的剑院学生,有不少人面色都变得苍白。 领头的梅霖副院长偶尔回头察看,只有白夜、聂小雨等几人还能保持镇定,心中已是有数。 他们在长长的校场中穿行,进到校场大营,白夜一眼就看见,里面两边端坐着一排排清一色穿着铮亮的玄钢甲,头戴羽盔的军官,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是一尊尊铁人。 大营里面的威武凛冽之气,竟比外面还要更盛几分。 “昊山剑院梅霖拜见大帅!” 入营见此阵势,梅霖目光一闪,对着大营中央坐着的一人,躬身大声喝道,声音如道惊雷霹雳,把整个大营震得嗡嗡作响。 大营中间,正坐着一位身披黑色玄甲,面如刀削斧刻,肩膀宽阔如山的中年人,光是坐在那就让人感到如海一般深沉,如山一样巍峨的气概。 白夜知道,这人就是统领四万锡兰大军的林宥之,也是林家这代元老,当年曾竞逐过锡兰城城主一职的大人物。 “梅霖你们来得好快,知梦,便由你带昊山剑院一行先过去休息。” “遵命!” 林宥之的声音从上面刚传下来,旁边端坐的军官之中便有一人站起做躬行礼,说话之间中气十足,没有一点柔弱,更没有半点可以值得挑剔的地方,帅座上的锡兰军大帅林宥之满意点头后,林知梦方转身走到梅霖他们面前,只说了一个字“请”,随后便走在前面带路。 “这就是林知梦?”白夜跟在梅霖后面,行走之间偷偷观察带路的女将。 对方穿着一服紧身黑色绸缎,头发卷起,中间插一根玉簪子固定,容貌明雅秀丽,五官宛然如画,两道黛眉如含春山,眉下眼眸清冽如秋水,眼神坚定明净。若不是她的左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刀柄上,恐怕旁人早已忘却了她的身份。 像孟冲,要不是白夜拉了他一下,恐怕还保持一副跟别人一样的痴迷丑态。 一行人在林知梦带领下来到校场一侧高地,这里事先搭了一座营房,地势比校场略高一些,坐在里面可以直接看到校场上的情景。 “知梦就带到这,昊山剑院的诸位稍坐片刻,武试马上就开始。” “有劳林大小姐。” 待林知梦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时,这座高大的营房内顿时像炸开了锅,剑院的诸人议论纷纷。 “这就是林知梦?闻名不如见面,好美的人。” “蠢货,堂堂林家大小姐岂只是美貌惊人,我看她说话中气十足,左手不离佩刀,显然武艺非凡。” “听说她早已进阶二品,又是当朝三公主门下,我等与她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坐在最前面的梅霖副院长微微眯着眼,竟是任由众人不断议论。 “师兄,你可一定得夺得首名啊,”这时候孟冲睁着汪汪大眼,飞窜到白夜身边。 “只要你成了林大小姐的人,那以后我就能通过你成为她的人了。”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夜哭笑不得地狠敲了孟冲脑袋一记,“小小年纪,就知道胡言乱语……” “白夜,你过来。”忽然,梅霖副院长在前面回头向他喊道。 “是,”白夜起身走过去。 “坐,”梅霖副院长用手指了指旁边一张椅子,等白夜恭敬落座后,才继续说道:“今天武试你有多少把握?”不待白夜回答,他又说:“这次武试的重要,你师傅那想必跟你说过,但我要你做的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拿下首名。” 说完,他硬塞给白夜一枚血色蜡丸。 “这是四品赤血丹,剑院为数不多的灵丹,你收起来吧。” “嗯!”白夜收丹入怀,他脸上的表情相当之纠结。 “这次武试,不仅是林知梦代表三公主下来挑选良才,那林宥之恐怕亦有别的打算。” 在白夜以为无事,打算坐回原来位子时,已经闭口不言的梅霖突然开口说道。 “这次我们剑院若能夺得武试首名,那后续事宜便可袖手观望,可若拿不到第一,那就是该考虑站队的时候了。你是剑院这届最优秀的弟子,岳院长和我都将希望寄托于你,你想必知道该怎么做了。” “弟子明白,”白夜吸了口气,向梅霖深深一鞠躬,回到原来位子坐下。 他的眼神变得幽邃,经过刚才与梅霖副院长的一番话,知道这次武试的内幕并不是像之前听说的那样简单。 他叹了口气,本打算是去为师傅争光,夺得这次武试第一,毕竟他曾是剑院上届大比的第一名,又曾剑败过另外几派同样身份的入室弟子,心中有五成左右的把握。 可经梅霖副院长这样一提点,却感到这场武试是一场大风波即将开始的序幕,没有他想得这样简单。 想来可能呆会碰到的对手,都是抱着为门派拼命的心思上场吧…… 以前的切磋若只是点到即止的程度,那自己这三尺青锋应没问题。可要是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那却不是论谁武功更高谁就能稳赢了…… 白夜一想到这场武试还没开始,就已能预见到校场上血溅三尺的情景,便幽幽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是不是如小时候听戏中人唱的那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第五章 形势败坏 昊山剑院一行人才休息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营房外又传来一阵喧哗声。 孟冲跑出去一看,回来说:“师兄,是云水宫和无极门的人到了。” 白夜微微颔首,在之前的时间里,他算是把这次武试的部分关键都想明白了。 如这次武试将不会像以往那般只是纯粹的比武切磋,但以命搏命的情况也不会马上出现。 因为剑院这边只让他一人知晓了些内情,而其他参加的学生却全然不知,想来应是武试前面的环节还是讲究点到即止,各门各派的高层也不会让弟子们在这次武试当中出现过多的损伤。 但若以此往下想得再深入些,白夜对剑院的做法却是有些心寒。 这次剑院派出的参赛弟子当中,除了他是剑院高层一直在培养的入室弟子之外,其余弟子没有一人能排在上届剑院大比的十强之列。像比他实力略逊一筹的另外几人,这次队伍当中更没见到他们的踪影。 是因他白夜独自一人,无牵无挂,又是从小被师傅抱养到剑院,受剑院栽培长大,所以就算他伤残或死在这,剑院也只是单纯牺牲他一人? 还有那另外几人,是他们的家世背景及多年对剑院的资助让他们逃过一劫? 不愿再去多想,白夜终究记得是师傅在锡兰城的贫民窟里收养了他,是剑院这么多年栽培了他,虽然也是因他天资聪颖,但多年的养育之恩何以为报? 呵呵,或许连他的性情,院长他们都一并考虑进去,晓他白夜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会想临阵脱逃,甘愿为剑院拼命一搏,看来这次武试首名之战的漩涡,他是怎样也逃不掉了。 罢了,如此种种,倒不如试试用手中的三尺青锋去一剑破之。 心灰意冷,软弱放弃从来不在他的选择里,他的剑道,在前天的梦中就已醒悟。 没有退让,没有屈服,没有软弱,没有放弃,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生与死…… “师兄,要开始了,”这时,一直在门外关注动静的孟冲兴奋叫道,他站在营房的门口朝白夜挥手。 “来了,”白夜向他微微一笑,握剑起身走过去。 “师兄,你怎么了,”孟冲突然道,他觉察到白夜整个人的气质有了变化,原来那种谦谦君子的风范不见踪影,反倒是一眼望去,师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直指人心的森然剑气。 “没事,师兄只是想通了些事,我们出去吧。” 面对气质大变,有些深沉冰冷的白夜,平日喜爱跟师兄贫嘴的孟冲只好缩了缩脑袋,他猜测师兄是不是在武试前就进入了准备状态。 他们二人出了营房,剑院的弟子已在外面摆好了几排椅子,不少人已坐在上面观看,但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留给了梅霖、白夜几人,他与孟冲分开后,就独自坐到中央左侧的座位上,放眼往校场方向看去。 广阔的校场上此时正进行着军中武试,两名披甲兵士在上面横刀对持,其中一人忍不住首先出刀,刀光裹着身体,不见人影,化作一个大银球向对手撞去。 他的对手不慌不忙,持刀直劈银球中央,只听砰,砰,砰三声,大银球便被一刀破开,前面那人支撑不住对方的刀势,腾腾倒退几步,接着被对手窥到破绽,接连被劈中数刀,只能拱手认输。 “好刀法,这应该就是只有军中授传的**刀,刀式虽仅数招,却已将刀中八式——扫、劈、拨、削、掠、捺、斩、突都融汇其中,招招刚猛霸道,势不可挡。” 白夜身为剑术高手,对刀法也算触类旁通,从下方胜者的招数中就能分析出**刀的刀势。 “看来门派之间的武试是安排在军方武试之后,不如先去其他两家那看看情况。” 白夜观战了一会,眼眸微闪,他前面那些猜测是否正确,正好可借此机会,去看看看另外两家的情况便知一二。 打定主意,他一人默默离席往附近两处高地奔去,那两处高地上同样搭了一座营房,依稀能见到上面坐满了云水宫和无极门的人。 “若是云水宫和无极门参赛的弟子情况与剑院这边一样,那我的猜测便十有**,但这样去想,我夺得首名的机会很大……” 因为那两家的优秀弟子,跟他同样身份和实力的几位入室弟子,都是一些身份尊贵,不会轻易被门派送到这里搏命的人,而剩下那些实力尚可、背景一般的数人,他却自信能在百招之内就将他们一一剑败。 这也是他心中觉得剑院并没有将他放弃,只是认为将他派到这里参赛是作为一种最好的处理方式。 他正这般想着,却在见到云水宫参赛的队伍情况后脸色巨变。 没待云水宫相识的人走过来寒暄,他转身又往无极门那处一探,那里人群当中一位身穿明黄衣服,腰间佩把金黄大刀的人影更叫他瞳孔一缩。 “竟是赵玲儿和黄九真?为什么锡兰城另外两大世家的杰出子弟会出现在云水宫和无极门这次的参赛队伍中?” 他脸上神色极为难看,刚才他在云水宫看见的赵玲儿和在无极门见到的黄九真,都是其门派的核心弟子,其中赵玲儿还是云水宫宫主的爱徒,实力远远超他一线。至于那黄九真,不仅本身实力能与他平齐,更外号多宝公子,身上所带装备最差也是宝器阶,腰上那把金黄长刀更是黄家名刀,这次竟被他带到武试中来。 但最令他吃惊的是,这两人的出现,意味着赵家和黄家的态度。 这次军营武试,明面上是林知梦为了三公主招揽人才,可若是这样,那赵家和黄家何须派赵玲儿和黄九真前来?光是这两家的实力和背景,不须通过武试就能投入三公主麾下,而且这次还是那林知梦主持,这不是自甘低了林家一头? 除非……是有什么极大的好处,才让他们两家肯放下脸面摆出这般作态…… 而且这姿态又是要给谁看?是三公主吗?不,不会是她。 等等,是林家!是锡兰军大帅林宥之! 白夜痛苦地闭上眼,他的嘴角渐渐划出一丝弧度,他在笑自己太笨,太傻,原来他真是剑院放出的一枚弃子,亏他还以为剑院对他留有一分情义。 若他所料没错,这次武试背后,代表两方势力的角逐,一方是林知梦代表的三公主,一方是不愿依附三公主的林家,而赵、黄两家恐怕早已投到三公主门下。 所以这次林知梦回来,竟是欲逼自家表明态度,投到三公主麾下!! 林家作为开国就追随太祖的一方巨头,在当今圣上还未立太子的情况下,想来是不肯轻易投靠一方皇子皇女,却没想到这三公主竟想通过林知梦来收服林家、收服锡兰!收服锡兰附近几大门派! 而昊山剑院,正处在最尴尬的位置上,它平日与林家走得极近,门派诸多弟子都在林家麾下效力,便是岳院长本人与林家也有几分姻亲关系,这次剑院选择站在哪一方,都势必要得罪另一方。 所以最好是由他白夜,这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儿拿到第一,既彰显了剑院实力,又能再拖些时日。当然,就算他白夜在武试中失利,想必剑院高层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但不管怎样的结果,这次对上赵家和黄家,他白夜会是怎样下场? 想必赵家和黄家为了逼迫剑院早日站队,特此派出了赵玲儿和黄九真,想来是为了将剑院的选手狠狠击败,以挫剑院之势,便是他白夜侥幸打败赵玲儿和黄九真,随后而来的两家报复又该如何面对? 在当前紧张的局势下,白夜可不认为剑院会倾尽全力为他遮风挡雨。 一想至此,白夜后背便是冷汗直冒,心也禁不住剧烈的跳动起来。 第六章 武试开始和久违之声 “师兄,你刚才去哪了?武试那边已经派人将你的序号送来了。” 当下面的校场中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时,军方的武试已经进入尾声,接下来便是为昊山剑院、云水宫、无极门的弟子举办的第二场武试。 白夜将投向下方的目光收回,他从孟冲手里接过一张写着“陆”号的黑字木牌,忍住了想告诉孟冲他刚知晓的一切,只是柔声说道:“恩,我知道了。师弟,我这里有几个消息,得麻烦你马上跑一趟,送到军营中这几个人手上。” 然后,他顿了顿,“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务必要亲手送到。” 他摊开从回来时就一直紧握的右手,手心有三张写好并对折成方形的小纸条,外面写着“云水宫-赵玲儿”、“无极门-黄九真”、“讲武堂-卫风”等字样。 “照着上面的名字,你亲自送到他们手上,记住,一定得是你亲手送到。” 孟冲接过一看,等看见赵玲儿和黄九真的名字时,面色一变,“他们两人也来了?这怎么可能?难道他们两人还需要走林大小姐的门路投靠三公主不成?” 孟冲的吃惊,在白夜的意料之中,但他看了看在前方位子上时不时回望他们两人的梅霖副院长,终究犹豫了下,没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往第一排左侧的位子走去。 只要这几张纸条能送到那几人手上,那他方才一路上想出的那个破局之计才有实现的可能。 这一场武试,对他一人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取胜,更是为了后面的求生。 “梅师叔,我刚去云水宫和无极门那看了看,这次他们参赛的弟子当中有赵玲儿和黄九真,此次武试……我恐怕只有五成的把握,这还是算上了您刚给我的赤血丹。” 他一坐到座位上,就偏头对梅霖小声说道。 “赵玲儿、黄九真?”正闭目抚须的梅霖眼睛顿时睁开,他脸上神色不见一丝变化,微微点了点头后,便不发一言。 看样子,他是并不知道?但剑院的高层对云水宫、无极门的站队可能早有预料,所以他对赵玲儿和黄九真的参加竟一点也不意外…… 白夜心下黯然,他对实行自己的破局之计再无半点疑虑。 “开始了,开始了,”这时,身后众人轰然叫道。 只见高地下方,刚主持完军人武试的林知梦,从一旁的阅兵台缓缓走下,来到校场中央。 她依旧是刚才那身打扮,可当站立在校场上时,全部的人都为之失色,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只有这个女子,这个女子的气质,深深刻印在人的心中。 然而白夜在刚刚揭开了她计划的冰山一角后,再次见到她时,心中感受与之前第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 从外表上看,这林知梦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好像诗画里走出的仙子,但在他眼里,却是一位谋算深远,所求甚大的女子。 在下面,林知梦正向参加武试的各派介绍本次的规则,如第一轮采取的是组队混战制,三家门派除保送的种子选手外,其余弟子分成三人一组,九组一轮在校场上进行比试,每次最终剩下的一组入第二轮。这种模式考验的不是个人武勇,而是门下弟子之间的默契配合,也是平日里各大门派安排此类活动所希望达到的磨炼效果。 第二轮,采取挑战制。上一轮入围的弟子,可以向除了自己组员之外的其他人发起挑战,包括被保送的种子选手,如昊山剑院的保送弟子——白夜、聂小雨,云水宫的赵玲儿,无极门的黄九真等。 第三轮,便是最终角逐出武试的前三名,以选手抽签来随机确定自己比试的对手。 白夜之前从孟冲那得到的“陆”号木牌,应该是第二轮挑战赛和第三轮决赛中会用上的号码牌。 林知梦介绍完,各处高地的门派领头人中并无一人提出异议,参加第一轮的大部分弟子开始有序下到校场边,他们在路上议论纷纷,却是在商量等会第一场武试的应对之策,或是抓紧开始前找人合作。 白夜皱眉不时扫视下面,却没有看见孟冲的身影。 “白夜师兄,没想到这次武试,云水宫和无极门那竟来了赵玲儿和黄九真。” 忽然,在他身后,一道语声传来。 白夜回头一看,原来是来时跟他坐一辆马车,此次同样是保送到第二轮的聂小雨。 见白夜并不接话,她又自顾自继续说:“听刚才林知梦介绍,这次云水宫和无极门的保送弟子竟只有他们二人,难道真以为能稳赢我们剑院?” 让她气恼的是,说出这番话后,白夜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闭上眼睛养神,没有一丝想搭理她的迹象。 “哼,有什么了不起……”聂小雨撅起嘴唇,她刚才虽然说得好听,其实也是隐隐察觉到此次武试有些不对,想借着机会来探探白夜的想法。 她本以为白夜起码会说上两句,可他竟开始坐在那闭眼假寐,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模样。 其实白夜是打算试图静下心,再次与灵魂当中的那把佛剑沟通,面对武试背后的重重黑幕以及后续的困境,如果能让佛剑带他进入次梦剑系统,学会一两式能提升他胜算的剑招,那他对实现破局的目的更会有几分把握。 可惜他的心神不管如何呼唤,甚至沉稳的心境都产生几丝涟漪时,悬在灵魂虚空的佛剑依旧没有回应,似乎他的举动都是徒劳无功,石沉大海。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他叹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举目往下一看,总算有件让他欣喜的事情。 师弟孟冲已经出现在下面等待武试的人群之中,看他的样子,想必是顺利完成白夜交给他的事情。 那几人现在一定已经看到了他写在纸条上的话了吧? 这一步走出,白夜心想,他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斩去了心中最后的犹豫和彷徨,他的心神赫然变得明澈而坚韧,像是回到了他在剑台上面对重剑劈来的瞬间,神、气、身、心协调一致时挥出的那一剑的时刻,灵魂之中感到前所未有的饱满、舒畅。 磅礴宏大的暖流充满了灵魂的虚空,在那最深处默默悬浮的佛剑发出一丝丝共鸣,其鞘首上坐卧的那座弥陀大佛拈花一笑,一种近乎无穷的意念通过心神相印向他涌来。 白夜感觉自己似乎被无穷无尽的意念贯穿,接着全身一震,海量的信息就几乎要撑爆他的脑袋,好在佛剑像是感知到他的处境,源源不断的意念很快化作一道湍湍小流,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内灌输进来。 白夜被这股意识波流慢慢淹没,他逐渐进入一种空灵若虚的奇妙状态。 当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前是一片熟悉的白茫茫的迷雾,他微笑着抬头仰望上方,那上面很快传来一道让他觉得宛若天籁的声音:“梦剑系统侦测到宿主入梦,系统正式上线,最后倒计时十秒……” 第七章 侠客行剑法 “梦剑系统侦测到宿主入梦,系统开始上线,倒计时十秒……” 白色的迷雾随着梦剑系统的倒计时渐渐消散,那座白夜熟悉的剑台在他眼前缓缓升起,可他却不像上次那般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剑台,而是重新闭上双眼消化着佛剑先前传给他的讯息,其中有一部分内容,是关于梦剑系统的特殊区域。 像此刻面前这座万剑台,在所得的信息中,就是梦剑系统特殊的区域之一。 万剑台上插满了从诸天万界搜罗来的宝剑。这些剑当中有的,光凭人的肉眼便知不凡,剑身上下散发着刺骨深寒,即便剑锋****进高台数寸,可当白夜一眼望去,凛冽的剑气便扑面而至,令他不禁打着寒颤。 可有的剑,却实在算不上是一把宝剑,它样子看上去只是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鄂,也没有剑柄,只是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但它却比其他的剑插得还要深,深得骇人。 白夜通过佛剑知道宝剑之誉非是说这些剑的质地,而是指它们的前任主人都曾是各界名震一方的剑主,曾纵横天下,剑扫英雄豪杰,却难求一败。 通过佛剑的心神相印,他还知道只要拔出这些剑中任何一柄剑,承受住其中剑主残留下的一道剑意,他的实力便能瞬间升为一品。 而且他已经知晓剑台上有一把他现在就能拔出的宝剑,只要他肯上台拔出那剑,便能真正一步登天。此次武试,他所面临的死局到时只需轻轻一剑就能破开。 但那不是他想要走的剑道。 若一名剑客不能诚心于剑,又何谈攀登剑之顶峰? 他爱剑痴剑,要求自己对剑要讲一颗诚心,就像他第一次进入梦剑系统,冒然登上剑台时,也是一心为了拔剑试剑,想法纯粹而专一,不掺杂一丝杂念。 所以当他前天面对巨剑重劈时,才会有一把骨魔剑出现为他护身,并将他撞出剑台,险险救了他一命。 他刚才一心想让佛剑带他入梦剑系统,是为了求一两式剑招,并不是为了这方万剑台上的宝剑而来。 佛剑之前传给他的信息之中,让他知道该如何在梦剑系统中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即使这之后要付出的代价会比他想象得更可怕、更恐怖。 但白夜无悔,因为这样他才可以堂堂正正去面对剑台上的任何一柄剑,挺直他的胸膛,说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剑客,终会有一天到万剑台上,拔出上面所有的剑。 “系统,传送我到剑法阁。”他蠕动着嘴唇,对面前的万剑台再没有一丝留恋,在光影变化间,他发现自己到了一处上下皆挂着玉牌的阁楼里。 高高的楼顶上垂下一道光幕,在最上面一栏写着“绝世剑法(金)”的字样,而它下方第一行就写着:“越女剑法”(缺),第二行写着:“独孤九剑”(缺)…… 白夜一目十行,木然发现前几行竟无一行不是写着“缺”字。 虽然早就从佛剑那里获悉了这里的情况,可当真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心中仍然空落落的。 仿佛像一位饥肠辘辘的食客闯进世上最高档的食府,却被无情告知最美味的几道佳肴不能制作一样,只能看着菜名想象,却连闻一下味儿都不行。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下移,总算看到第一本不是写着缺字的剑法——“辟邪剑法”。 “此剑法全本,乃一方世界的剑主林远图所创,宿主若要决定兑换,系统将附赠写有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的原版袈裟一件。” 此时,梦剑系统的机械音忽然响起。 “这门剑法据佛剑传我的信息来看,倒是门符合我要求的速成剑法,只要再向梦剑系统兑换一段使用练剑室的时间,想必等我回归现实中时,别说是剑败赵玲儿和黄九真,便是已进二品的林知梦,我也能斗上一斗。” 白夜有些心动,他灵魂虚空中的那把佛剑却是猛然一震,向他又传来一段信息。 “这……世上怎有这般剑法?想要修炼此功,竟要修炼者挥刀自宫?”从佛剑那得到修炼《辟邪剑法》的先决条件后,纵然是自认有一颗大心脏的白夜都不禁瞠目结舌,久久不能置信。 他的目光只好往下移,在下一行上面,写着“玉女素心剑法”的字样。 “此剑法全本,为一方世界的剑主林朝英所创,但心境要求颇高,修炼者需明男女间韵事三味,即亦喜亦忧、亦苦亦甜、心灵相通,若心境不符,剑法威力不显。若宿主决定修炼,系统将附赠左右互搏术修炼法。” 白夜凝神将此剑法的要求仔细看了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选择放弃。 “且不说这剑法不能短期速成,就是心境方面的要求,我便不可能修炼,可惜这上面的赠品‘左右互搏术修炼法’,竟能让双手分使两般武功,若我双手各使一剑招,相互配合,岂不是威力倍增。” 他按捺下郁闷的情绪,将目光放在最后一行上。 “侠客行剑法?” 当他看见其后写着(残缺)二字时,微微一愣,这是他在光幕上初次见到有残缺的剑法,忍不住开口询问梦剑系统有关此剑法的来历。 “侠客行剑法,来自一方世界的太玄经图谱,所创者是一位震古烁今、不可企及的武学大宗师,剑法拆自太玄经中的‘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脱剑膝前横’、‘救赵挥金锤’四幅图谱,若宿主决定修炼,系统将附赠古诗‘侠客行’一首。” “这就是佛剑带我进梦剑系统,让我找的速成剑法,这四招剑法我一旦学会,照佛剑的说法,便能打败四个像我这样的剑客,但依佛剑的意思,四招剑法要求修炼者悟性极高,且学此剑法,还要能做到忘却自己识字的程度,若是不能做到,便会沉迷于剑法当中而无法自拔。” “这还只是太玄经图谱中的四式剑法,若是全部图谱都在,看佛剑的意思,它根本不看好我能在短期学成,舞剑出关……” 白夜心念所至,却明白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便再无犹疑,向梦剑系统选择了兑换“侠客行剑法”,又用六年阳寿,换了一个月的练剑室时间。 再次光影变化后,白夜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一间宽广的石室里,他的面前摆着四面用玉做的石墙,上面雕刻着一幅幅图谱,里面的笔划或横或直,或撇或捺,在他的眼中,组成一个个难以看懂的蝌蚪小字,稍微细看下,便觉得壁上那些蝌蚪文字一个个似在盘旋飞舞,叫人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难受。 第八章 剑法成后古诗落 “这便是侠客行剑法的图谱?”白夜好不容易从阵阵恶心欲吐的晕眩中挣扎出来,他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在剑术上的天赋。 他在昊山剑院时,常听人说修剑之道艰辛异常。可他从六岁起学剑,只用一年便靠一门基础剑法从剑院大比中脱颖而出,被奖励进入一次武技阁,选中一门飞灵剑法。 这门剑法号称三品之中最为难练的一门,修炼难度堪称二品下阶,可他仅仅照着秘籍上的剑路练了一天,脑海中便对剑法有了大概了解;等到了第九天,飞灵剑法虽未大成,他却已经抓到剑法中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意境。 三个月后,他用飞灵剑法胜过上届大比第一人,实力进步神速,被剑院高层当场升为入室弟子。 若是在见到这四面玉壁上的图谱之前,他还敢自认在剑道一途上领悟力非同一般,可现在,幸亏是在梦剑系统里,如果他的师弟孟冲在这看见此景,怕是连他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按佛剑所说,想要学会侠客行剑法,得先摒弃对文字的成见,不能从表面着眼……” 他面对四幅看起来繁复变化,不知如何看起的图谱,只能琢磨着佛剑嘱咐过他的几处要点,希翼能尽快从上面窥出一丝奥秘。 可惜自从被梦剑系统传送到练剑室后,他的灵魂虚空就被蒙上一层灰雾,使他与佛剑之间的联系也被隔断,再也无法进行对话。 他长吁一口气,试着将第一幅图的内容记下,闭上眼在冥想中去找寻里面的剑路,但只是晕眩感减轻,可从何找起依然没有一点头绪。 “忘字见形显真意,化繁为简露实景……” 在心里念着佛剑最后给他的偈语,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白夜猛然睁开双眼,身形一退,竟转眼到了离四幅图谱最远的角落。 忘字才能见其形,那么是要我着眼于笔划?去繁化简讲的是专注,也是要我去找到焦点? 隐隐约约之中,靠着这两句偈语,他似抓住其中关窍,明白了什么,抬头远远去看几幅图谱,见到的却不再是一个个蝌蚪小字,而是一把把长短不一的剑,有的剑尖朝上,有的向下,有的斜起欲飞,有的横掠欲坠。 白夜一把剑一把剑的瞧将下来,瞧到第十二柄剑时,突然间右肩一热,有一股热气蠢蠢欲动,再看第十三柄剑时,热气顺着经脉,浸入到血肉中,再看第十四柄剑时,只觉身体里面热气越来越盛,最后全部涌进腹中丹田。 他看着玉璧上所绘剑形,一身内力便自行沿着经脉运行,丹田里的热气缓缓散之于周身窍穴,当下自第一柄剑处从头看起,顺着剑形而观,心内存想,内力流动不息,如川而行。 等他从第一柄剑看到第二十四柄时,内力在体内已经完成一次小周天。 原来这些剑的方向指位,与他体内的经脉暗中相合,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有所得。 他再细看图形,见一条条蝌蚪文字在壁上蠕蠕欲动,凝神将它们看成一个整体,这些小蝌蚪似乎一条条都移到了他的体内经脉穴道之中,在他四肢百骸间到处跳跃,他忍不住拔剑,顺着内息气机流动开始舞剑,每一下都按着图上剑的方向,不管是自下而上、自右向左,还是勾撇斜行、劈刺撩挑,他犹似着迷中魔一般,一边凝视玉璧上的笔画,一边练剑练到倦累不堪。 在这练剑室内,白夜竟不觉饥饿,一心潜心练剑,练累了就倚墙而睡,醒转之后,又被壁上千千万万的剑吸引,复又持剑比划。 他浑然忘了时光流转,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修毕了石室中四幅侠客行的剑法图谱。 这四幅图谱分别对应‘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脱剑膝前横’、‘救赵挥金锤’,可白夜练成后,却知这四招剑法,既没前后之序,又无虚实之分,可以从这四招中化作百招剑式,又可尽皆合而为一,讲究的是随心所欲,不必存想内息,亦不须记忆招数,玉壁上的千百把剑,自然而然地从心中传向手足,使出各式各样出自这四幅图谱的剑法。 白夜虽不知在剑法阁里,排在侠客行剑法上面的其他剑法有何神妙之处,但他单单是学会这四幅图谱,便知侠客行剑法是门远远超过昊山剑院绝学的剑法。 它的剑招竟是通过内息来带动,使完一套剑法体内便是完成一次大周天,精力只会愈加旺盛,剑招能源源不断使出。 可想而知,若是在真正的实战里,一位能持久应战的剑客会是敌方怎样的梦魇? 这样的剑法,简直打破了白夜学剑以来的世界观,而它竟只排在剑法阁光幕第一页的最后一行,那前面的剑法又是怎样的盖世绝学? “宿主兑换的练剑室时间已到,若要继续练剑,需再支付一年以上阳寿。” 没等他心中感叹多久,梦剑系统的机械音正巧响起。 “六年阳寿换来的一个月时间,没想到真的一个月就学会了侠客行剑法,”白夜右手执剑,垂下头喃喃自语,可此时的他心境却不同来时那样,恨不得赶快找机会试试新学剑法。 接下来不就是一试剑法的机会? 他想到梦外那场藏着多少内幕的武试,心中雀雀欲试,巴不得早点出去。 “不兑换,选择退出梦剑系统。” 佛剑教给他的最后一句用语,在这清冷的石室里响起。 “侦测到宿主登出,系统开始下线……” 白夜只见光影变幻,眼前的石室顿时烟消云散,那层层迷雾又出现在面前,一张写满诗句的白纸悠然落下,被他轻巧抓住,上面写着一首《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原来这就是梦剑系统说的那件赠品?” 在眼帘所见之处都陷入一片漆黑时,白夜嘴角含笑,握着纸静待这场梦醒。 第九章 一剑制胜?一剑制胜! “师兄,你今天怎么了?在剑院练武场门口等我时站着睡觉,在来时的马车上闭眼睡觉,现在坐着也不看看下面武试,还在位子上睡觉?” 白夜慢慢睁开眼时,他再次听到师弟孟冲的声音。 他笑了笑,自顾自先伸了下懒腰,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脸不满的师弟,说道:“比完了?输了?” 孟冲再也无法保持原来的神色,他整张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师兄,你可得为师弟们作主,第一轮武试一开始,云水宫和无极门的人竟然联合先攻向我们,我和吴师兄他们连剑阵都没摆成,就被无极门的人逼下台来!” 孟冲一口气向眼前最有可能为他们报仇的白夜诉苦道,白夜瞧了瞧他浑身上下,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伤。 果然跟他在武试前得出的结论一样,在没真正进入角逐前几名的第三轮武试前,三派的高层都不愿参赛的弟子出现过多的损伤。 “师兄心里有数,你就在这瞧好吧,”梳理完思绪,白夜摸了摸孟冲的脑袋,从第一排站起来,顺着小径往校场走去。 昊山剑院所处的高地下方,第一轮武试此时已到了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台上站着七、八名或佩剑、或持刀的弟子,在这几人之中又以云水宫的人居多,剩下三人皆是面色凝重,握刀防守,期待能有机会反扑的无极门弟子。 可惜等白夜到了校场边,与那些前面几组比试胜出的弟子们站到一列时,这三位无极门弟子最终被云水宫的女弟子们赶下武台,成为第一轮武试最后一批被淘汰者。 “这么说,进入第二轮武试的门派弟子,剑院这边竟只有五人?” 白夜侧头看了遍进入第二轮武试的人群,只从他们之中找到五个熟悉的面孔,其余人都是云水宫、无极门的弟子,就算加上被保送进第二轮的他和聂小雨,昊山剑院在此轮武试的人数连三分之一都没达到。 他暗自发笑,这般结果亦不出他的所料,剑院此次的应对,实在过于保守,虽然将些许希望放在他和聂小雨身上,但这样的结果想必也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估计是没料到云水宫和无极门的人能这般没脸没皮,在第一轮就携手来淘汰剑院的参赛弟子。 除了第一轮武试结果在明面上不好看外,让在校场四周旁观的锡兰大军的军官们有所嗤笑外,恐怕也存了在第二轮武试中利用车轮战来消耗他和聂小雨两人体力的心思。 这种在第一轮武试结果一出来,就被他一眼看穿的阳谋,恐怕他那位师叔——这次剑院队伍的领头人梅霖也在追悔吧,若是在先前林知梦公布本次武试规则时提出异议,想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参加第二轮武试的剑院弟子们,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这硬着头皮,咬着牙去面对第二轮武试的剑院弟子当中,可不包括他白夜。 他想至此,不禁欣然一笑,让在旁一直有关注他的两派弟子有些莫名其妙,这位剑院第一人,莫非突然抽疯了不成? 又有谁能想到,第一轮武试从开始到结束的这一个多钟头里,白夜竟然能在自的己梦中进入一处奇地,并在里面学会了一门能短期速成的绝世剑法,其剑招还是由内息来带动,使剑便等于在完成内力修炼,从一个小周天乃至一个大周天,让使剑者精力只会越来越旺盛,想用车轮战消耗这样的人…… 白夜只能用剑一一告诉他们——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现在,我宣布,第二轮武试正式开始!请各派进入武试的弟子高举得到的木牌,让其余的选手能看清你的号码……”林知梦在阅兵台上直起身子,她注视着下面参加第二轮武试的弟子们,大声说道。 明明离他们的位置起码有上百米的距离,她的声音却像在大家的耳边发出一样,咬字清晰,声调平稳,让本来仪态轻松的白夜认真地眯了下眼睛。 “好内力……竟然在那样的距离外,还能让这里所有人将话听得一清二楚,没有深厚的内力是不可能做到的,”从细节中知道了林知梦的实力一角,白夜不由感叹着,但他心中却油然升起一股兴奋、战栗的情绪,“会是个好对手,就让你再得意会,我的破局之计,若是在进梦剑系统前,只有三成的把握的话,那么现在……” 他咧嘴一笑,眼神灼热的看着高台上那道靓丽的身影,“恐怕会跟我的剑一样让你大吃一惊。” “我要挑战六号,”林知梦强调完第二轮武试的规则后,无极门的一名弟子迫不及待地高举他的木牌,上面写着捌号,他向着白夜大声说道。 “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吗?” 白夜环视了下四周,一道道饱含恶意的目光飞掠在他的身上,而云水宫的赵玲儿、无极门的黄九真亦在其列,他们两人嘴角带笑,眼神中却是充满了冷漠。 “看来我得先过了这一轮,才能让他们二人觉得有与我合作的可能……” 白夜心下了然,知道自己让孟冲送去的那条建议,尚不能使他们两人心动,更别提愿意加入到他的计划之中了。 “也罢,说到底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这世道本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他哈哈一声大笑,竟根本不去看那名挑战他的无极门人一眼,双脚用力一踏,人宛如一弯明月,无迹无痕,只见一闪过后就出现在校场武台上。 “上来吧,”他挑眉笑看下方的众弟子,像是与那名挑战他的无极门人说,又像是对所有不怀好意的人们说道。 语气平平淡淡,却是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鄙夷之意。 “休得猖狂!就算你是剑院的第一,便可以如此无视我柳玄真?我在无极门排名第七,由我代黄师兄战你!看刀!” 唰! 几乎在柳玄真说完的同时,他人便从人群中窜了出来,身形低伏不定,犹如一条突然发动的凶猛毒蛇,手中的刀如屈起的蛇头,唰唰唰三下,向白夜连砍出三刀! 下面的无极门众弟子正欲叫好,却见台上白夜在柳玄真出刀的时候动了,身影一闪就冲进来势汹汹的漫天刀影里,他随意一剑刺出,轻微的裂风声响起,便一剑抵在柳玄真的喉咙前,对方只要再往前一步,这锋锐的剑便能刺穿他的喉咙。 “不!” 柳玄真眼睛圆睁,他发现这一剑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无法闪避,只能吸气进腹,使出千斤坠,让前冲的身体在半空下落,可令他绝望的,那明亮的剑一直跟着他的身影,死死锁在喉咙前,无力的感觉顿时充斥他的全身。 “我输了……” 他右手一松,长刀脱手而落,整个人呆立在那里。 “白夜赢了?” “太快了,居然就这样结束了,一剑制胜?” “就算柳师兄面对的是剑院第一,也不该有这样的差距啊!” 这一刻,所有人都似乎不相信这样的结果。 第十章 出乎意料 在白夜与柳玄真交手前,如果白夜花费些时间战胜柳玄真,众人还能接受。毕竟他们都清楚白夜的厉害,身为剑院第一的白夜,没可能连无极门的第七都打不败。 可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柳玄真连白夜的一剑都无法接下,这岂不是说明他们当中,绝大部分的人都无法在白夜手上走过一剑? 在众人的哗然声中,第二场比试紧接着开始。 台下的诸多弟子彼此对视好一会,终于有一名云水宫的女弟子上台,她将手中的木牌一亮,向台下喝道:“我挑战第七号聂小雨。” 白夜撇撇嘴,知道下面这帮家伙一时间摸不准他的实力,却是将目标转移到了聂小雨身上。 “哼!一群无胆鼠辈,”聂小雨在下面已看清场中形势,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台上一剑便震慑住众人的师兄,想到自己曾在马车上夸下的豪言,咬了咬唇瓣,持着一把青钢剑走上武台。 “师妹,你要小心,你的对手实力可进云水宫前五,我以前跟她交过手,”白夜下台与聂小雨擦肩而过时,好心提醒道。 “白夜师兄,这次武试……可能……真的只能指望你了。” 聂小雨转头朝他苦涩一笑,便站到台上拔剑直视她的对手。 云水宫弟子同样持剑相对,一脸冷笑着看着上台的她,等白夜刚下台,挥剑就斩。 如云烟流水的剑法,正是云水宫一脉独传的“云水剑”,无数剑光汇合如雨,转眼间就将聂小雨淹没在湛蓝剑雨中。 “不要做无谓挣扎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的师兄白夜虽然实力比我们知道得还要高,但我可不相信你们剑院每个人都会出乎我们的意料。” 聂小雨握紧剑柄,将剑锋微微对准前方,笑道:“或许我会在第二轮武试就被你们淘汰,但绝对不会是在这场。” 她说到“绝对不会是在这场”几字时,气凝丹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说到最后一字,左手食指猛地击打在剑脊上,如道春雷乍响,瞬间使对方的气机一滞,本来璀璨明耀的剑雨出现一丝明显的破绽。 场中募然闪过一道强烈的刺目雷光,待雷光徐徐消散后,只见聂小雨一人悠然独立,她的对手左手捂着流血的手腕退后了数步。 “看来我这位师妹在马车上说过的话不假,她的确没让我失望,”白夜在台下感叹道。 同时,他回头眺望昊山剑院所在的那处高地,似乎在看那位一双碧目、威严极重的师叔梅霖。 “我的这位师叔,竟不声不响收了聂小雨为徒,我在门中虽然一心练剑,可连包打听的孟冲都不知道,想应是没举办过正式的收徒仪式。” 他复又看向台上的师妹聂小雨,“可惜师叔的‘青雷剑法’,师妹她掌握还不到六成,剑法施展起来并不纯熟,这局是对方一时大意,下一盘别人有了防范,胜负便难以预料。” “我认输,”在台上,云水宫的女弟子直接放弃了比试,但她眼中却没多少失落,反倒嘴角噙着笑,到了台下后被赵玲儿亲切地拉过去安慰了几句。 逼着剑院暴露出一张底牌,这又是不折不扣的阳谋。 按照第二轮武试的规定,若有人继续向获胜的选手挑战,那被挑战的选手可以选择休息十五分钟,所以当无极门一人紧跟着站出来提出要挑战七号时,聂小雨粉嫩的脸蛋一红,却不是羞的,而是被那人的无耻行径气红了。 底下的昊山剑院另外几名弟子再也看不下去,禁不住冷嘲热讽了几句,却被人数更占优势的云水宫、无极门弟子用更大的声势压了回来。 “好啊,既然你说我们无耻,那我便向你挑战,怎么,敢不敢上台比试?” 双方吵了一阵,在剑院一方弟子被气得面红耳赤时,本来挑战聂小雨的无极门人见机叫道,白夜暗暗叫糟,可惜其中一名受不住对方挑衅的剑院弟子已经拔剑上台,他只能暗叹一口气。 在接下来的十五多分钟里,除了他和聂小雨,剑院的几名弟子都被人一一击败,而聂小雨的休息时间已过,一道人影从云水宫的人群中走出来,轻声道:“我挑战七号。” 这人正是云水宫的赵玲儿,她站上校场武台,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张笑得很开朗娇美的容颜,细细的柳眉,明亮有神的眼睛,红润的双唇,牛奶色的肌肤,五官搭配得很美,更带着十五六岁青春少女独有的风采。 白夜的目光,却最终落在赵玲儿腰间两侧的双剑上。 “师兄,我上了,”在他身边打坐恢复体力的聂小雨面色凝重,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会青雷剑法的事实,心中已有觉悟,尤其这次上台指名挑战她的人还是云水宫弟子中真正的第一人赵玲儿,她唯求能在场上多支撑一会,让师兄能借此窥探赵玲儿的剑路。 感应到聂小雨的心意,白夜却笑着摇了摇头,他用力按在聂小雨的左肩上,将她想要站起应战的身体又摁了回去,然后将目光对上看向这边的赵玲儿。 “师妹,这局不妨就让给我吧……” 他说话的时候,明明五官样子都没有改变,可整个人的气质已然大变。 若说刚才他还有着几分温润平和的气质,如今展颜一笑,却给人感觉在九天之上,有着无比遥远的距离,令人无法亲近。 孟冲要是不在高地上观战,在这亲眼看见白夜此时的神态,只会乖乖远离白夜的视线,因为他知道,这时候的师兄是最怒气勃发的时候。 “赵玲儿,你可敢与我一战?”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夜手持着陆号的木牌,扬声向上面喊道。 他一说完话,全场所有的人再没人出声。 连远处阅兵台上的林知梦也被白夜吸引了目光。 所有人都想不到,在众人不敢轻易与他再战,第二轮武试才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白夜这位剑院的第一人,怎么就急着站出来了! 而且挑战的还是云水宫的骄傲,赵家的出色子弟,不论是身份、实力都隐隐压他一线的赵玲儿! 第十一章 两剑 “有趣,昊山剑院的白夜倒是位妙人。” 校场武台下,无极门的弟子中,被众星捧月围着的黄九真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 他身穿一身明黄色锦袍,腰间佩着一柄五尺余长,形如月牙,金光耀眼的环刀,正是他黄家名刀——碧落。 “黄师兄,这白夜莫非真当自己是三派第一不成,竟敢在这时候出言挑战赵玲儿,真是不知好歹。” 在黄九真的身旁,一名无极门的入室弟子附和道。 黄九真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反而是将目光转到台上的赵玲儿身上。 “且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他意味深长道。 赵玲儿站在台上,但此时众人的目光却多数在白夜那,所以当黄九真那看好戏般的眼神移来时,她很清楚地感觉到了。 她眨了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将台下人们看了一圈之后,心中已有数,忽然开口用清脆的声音说道:“既然剑院的白夜师兄想上来赐教,那有何不可?请!” 白夜在下面道了一声:“痛快!”不顾在一边想阻拦他的聂小雨,一个飞身就上了武台。 他以前没跟赵玲儿交过手,毕竟对方在云水宫里身份特殊,又是赵家的人,而且一直跟随云水宫宫主潜修,但他曾跟云水宫这代弟子中的前六人比试过,在剑败当时的‘第一人’时,对方曾满脸不甘心地说赵玲儿才是云水宫真正的第一,凭赵玲儿的实力,要想打败她仅需十招。 而当时的白夜,与她比武,总共出了十六剑。 高手过招,胜负永远只在一线之间。 白夜要十六剑才能击败的对手,赵玲儿只需十招,就算不将别的因素考虑进去,赵玲儿的实力也稳稳在他之上。 锵! 白夜拔剑,他脸上的神情自从阻止聂小雨出战后,便是那副令人生畏的笑容。 可当他拔出剑时,那笑容中竟又增添几分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充满一种说不出的欣喜,他手中的剑慢慢举起,仿佛下一刻就会刺到别人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这时的白夜很开心,不是因为刚才为聂小雨的挺身而出,而是因一名剑客终于能试一试所学的新剑法。 而站在他面前的赵玲儿,云水宫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正是他期待已久的对手。 “你在开心什么?” 白夜的笑容让赵玲儿隐隐有些烦躁,她之所以同意白夜的邀战,一是不想在众人面前留下她怯战却步的形象,二是赵、黄两家与云水宫、无极门的此次计划,也早在计划实施前就把白夜考虑在内,对白夜的实力,赵玲儿恐怕比孟冲还要清楚。就算之前白夜一剑就败了那无极门的柳玄真,在她眼里,她也能做到,甚至做得比白夜更好。 不过是昊山剑院在此次武试中丢出的一颗弃子,早应该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还不识时务地命人送来那张在她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的提议,如今还迫不及待站到她面前,欲图与她一战? 是谁更令人可笑? 她赵玲儿莫非在这傻小子眼里是能任他揉捏的软柿子不成? 她明媚如水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寒芒,打定主意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好知道知道厉害,不如待她割下他持剑的几根手指,再看看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笑得出来? 不等白夜出剑,赵玲儿手中双剑已出,剑光二分作十、十化作百,瞬间化成一片茫茫剑海,笼罩白夜周身要害。 云水宫的秘传‘玄海剑法’,最是如大海般浩瀚、诡秘。 她手中的双剑更不是凡物,是赵家拿出一块从天上掉下的星铁,由云水宫的大供奉用尽半年时间才锻造出的名剑‘双月’,若是别人贸然用剑身相抵,那只会是剑毁人亡的下场。 可惜这次武试明面上还要讲究点到即止,她最多也只能趁势砍下白夜几根手指,让他此生再也不能拿剑罢了。 她出手极快,白夜只是眨了眨眼,那浩瀚如海的剑光便到了他眼前,他知道以他的身法不可能躲过去,而且在这里就是稍退一步,那也再没有回击的机会。 只见他右手一翻,一点明亮的星光在手上绽放出来。 星光是他手中剑的剑尖,在空中飞舞拖出一条条长长的光痕,他的周身顿时像是有千百点星光在闪烁辉映,与赵玲儿的剑海应声而碎。 “我今天学会了一首古诗,不知赵姑娘能否品鉴一二?” 在白夜身边千百道杀机出现,又被他小心用无数次的快速挥剑灭去时,他突然开口说道。 明明胜负可能就会在下一秒,他却不知畏惧地谈起别的事来,就如同他的身前就是一道无底深渊,只要稍稍再往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这时他却突然回头要跟逼着自己往下跳的敌人开始寒暄一样。 令人惊愕,令人不知白夜这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赵玲儿亦是同样的想法,她没有搭话,只是冷笑着,将施展的玄海剑法使得更快。 看见了赵玲儿的反应,白夜微微一叹,似乎在可惜没有人能与他参与到下面的这场盛事一样。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虽然没有人捧场,他却轻声开始吟诵,与此同时,手中的剑势已微微一变。 赵玲儿只觉心头一寒,那本该在招架她攻势的剑,已无声无息到了她双目之间,剑光已针一般要刺入她的眼睛。 她身影瞬间一虚,如泡影般消散,真身却第一次退到离白夜几步之外的距离。 她的身法看起来不快,但身姿转动间却有种说不出的曼妙轻灵,而且能躲开白夜这神鬼莫测的一剑,可见身法变化实在快的吓人,远远比白夜的身法速度高出数倍。 “这是什么剑法?”她柔美的脸上一片惨白,白夜刚才如何出的那一剑,她连半点踪影都没看到,剑的出招比云水宫的玄海剑法还要来得骇人、诡异!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白夜接着吟诵,他的剑随着诗句的变化,又是新的一剑挥出,这一剑挥来,只让赵玲儿感到一阵砭人肌体的寒气袭来,她已没有思索的余地,手中双剑带着风声往前一绞。 只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赵玲儿脖颈一凉,却没有感到一丝痛苦。 但她却倒了下去。 “可惜,还有两剑……” 在她倒下时,似乎看见白夜顿足惋惜,手持着剑,一脸未曾尽兴的表情。 第十二章 生死攸关 赵玲儿雪白的脖颈上剑光一现,上面随之透出一条血线,接着噗通一声,她便倒在地上。 若说白夜刚才使出的第一剑‘吴钩霜雪明’,是一式神鬼莫测的剑法,这一式‘十步杀一人’却是堂堂正正,叫人分明看得见,见得着,却是毫无把握能接下的一剑。 这一剑使出时,只见剑光游走,精光闪烁,便是赵玲儿想拿双剑去绞它,试图用手上的两柄名剑去与白夜的剑相碰,凭剑器之利去毁掉袭来的一剑,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剑瞬息就从她的剑网中穿过,连粘都没粘上一下,一剑擦过她的脖梗,从容不迫地撤去,哪管她手上两柄什么宝剑。 这样痛快淋漓的一剑,正如白夜口中吟诵出的古诗一样,十步之间便出胜负,干里之内无人可挡,竟然是一式可用于群战的剑法。 “快哉!这两剑使出,我竟觉得无人可以撄其锋。” 白夜依照所学的侠客行剑法,单单使出其中两式,就感觉到持剑的手内整条手太阴肺经一空,先前在里面流动的内力随着一剑挥出,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随刚才‘十步杀一人’的剑法送了出去。 他在台上细细品味着刚才使出的两剑时,台下却是一片鸦雀无声。 璀璨明耀的剑光,清秀绝伦的少女,交错而过时的一剑,少女脖颈上崩现的血线,白夜潇洒自在的身姿,这一幕画面,让这场在众人预料中会是一场激战的比试蓦然落幕,让人们一阵短暂的失声。 近乎不可能却已分生死的结果,也让全场失神。 “竖子敢尔!”云水宫所在的那处高地,在短暂的沉默后,竟是陡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长啸,一位绿裙妇人从高地上飞身而下,只是几个呼吸间,就落在武台上。 这是云水宫此次队伍的领头人,身份与剑院的梅霖相当,她脸上神色极其难看,身影一闪后,就立在倒地的赵玲儿身前,蹲身向下一看少女的生死。 白夜在一边面色从容,竟是不惧她那满是愤怒,充满杀意的眼神,而台下昊山剑院的几个弟子,尤其是刚阻止白夜上台的聂小雨,都是屏声静气,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武试杀人,被杀的还是赵家的子弟,这种场景别说是他们不曾见过,连在阅兵台上主持这轮武试的林知梦也是面色大变,几个纵身出现在武台上。 “师兄,他怎的就一剑杀了人了?” 在昊山剑院所在的高地上,孟冲他们这些剑院弟子将白夜一剑杀人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即便是“青雷剑”梅霖,此时的脸上也是青黑一片,他竟没想到白夜会在众目睽睽下一剑杀了云水宫的核心弟子,赵家子弟赵玲儿。 台下,黄九真目光深沉,他慢慢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团,捻开摊平,是一张窄窄的纸条。 “林知梦一人身系锡兰大局,我若在武试中以命伤她,赵、黄两家借机取而代之,届时愿能保我生死。” 短短一句话,却是白夜在武试前想破了脑袋,最终想出的破局关键,也是让孟冲送到黄九真、赵玲儿手上的重要信息。 白夜看得很透彻,林知梦虽然代表当朝三公主收服了赵、黄两家,但两家畏惧的是站在林知梦身后的三公主,而不是独身一人返回锡兰的林知梦,所以赵、黄两家若有机会能取代林知梦,成为三公主在锡兰的代表,他们绝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别说林知梦本身武艺高强,实力已跻身二品高手之列,而且她自回到锡兰后就奉三公主手令进入锡兰城大军,成为一员女将,即便是明知她回来是要逼着林家站队的锡兰军大帅林宥之,也不敢让人在军中重地害她伤她,赵、黄两家只能仰其鼻息,听任林知梦的使唤。 所以当白夜的纸条被送到赵玲儿、黄九真他们手中时,他们两人哪个不是将这则建议当成天方夜谭,不肯相信。 但是刚刚发生的这一幕…… 白夜既然能在他面前一剑杀了赵玲儿,这样的结果,岂不是等于向他证明了,也有可能会重创林知梦? 只可惜,白夜有这样的实力,却是愚蠢地用这样的方式去向他证明计划的可行性。 看来真是狗急跳墙,黄九真细想,用赵玲儿的一死去向他表示自己真的有威胁林知梦的实力,可真以为黄家在这个时刻还会抛下赵家,与他合作一起去行那如今看来已不可能实现的计划。 他脑中一边惊叹白夜的实力,一边却后悔没能在之前就同意参与进白夜重创林知梦的计划,毕竟在那之前,还有代表赵家的赵玲儿,有她的参与,恐怕计划还真有实现的可能。 这种心绪刚生,旁边的人群却是再次发出一声震天的喧哗。 本该被白夜一剑抹了脖子,在台上倒下死去的赵玲儿,她站起来了! 从云水宫那处高地下来的绿裙妇人搀扶着赵玲儿从地上站起来,少女秀美的脸上仍是苍白一片,她那被白夜一式‘十步杀一人’伤到的脖颈上面隐约可见一条血痕。 黄九真看到那处伤口时终于恍然,白夜最后的那一剑,在赵玲儿的脖颈上所造成的创伤竟只有那条血痕。 那柄长剑在白夜的挥出时,竟是剑光露而不吐,只是浅浅割破了赵玲儿脖颈上的一层薄薄的皮肉,他们在台下看去赵玲儿像是被白夜一剑划破了喉咙,实际上那剑在赵玲儿的咽喉前一线外顿住,只是剑撤去的太快,根本没有让人分辨真假的时间。 难怪白夜在台上看着绿裙妇人从高地飞落下来,却是面上不显一丝惧色,而是持剑静待在一边。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这种掌握却是任谁都没想到,也是谁也不敢相信,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我输了,”赵玲儿在师门长辈的安抚下总算恢复了神智,刚才失魂落魄的仪态只能在她湿透后背的衣裳上找到一丝蛛丝马迹,身为赵家的子弟,却知道这时候更应该怎么去做。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白夜,像是第一次去看一个人,仿佛要把他牢牢记住,深深刻在自己心里。 白夜对着她笑了笑,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赵玲儿和黄九真都认得,那是白夜真正想挑战的人,也是他们接下来打算参与的计划目标——林知梦。 第十三章 惊人之举再现 武试的主持人林知梦看到赵玲儿起来时也禁不住有个短暂的失神。 白夜那精确无敌的一剑,竟只伤到赵玲儿脖颈上些许的皮肉,却没有割到脖颈里面的喉咙? 这一剑明明在她眼里是带着杀气而去,众人的目光虽因当时赵玲儿用双剑绞杀白夜的剑受阻,可又是何时开始被白夜误导,将因面对死亡之际,惊骇倒地的赵玲儿当作是被白夜一剑割了喉呢? 林知梦发现连自己也说不清里面的奥妙所在。 如何能做到像白夜这样,在实战中只是用剑在对方脖子上开了道口子,却是没有真正伤到性命的。 便是实力比白夜高了一阶的她,也自认无法做到像白夜这般令人称奇。 而在昊山剑院所在的高地上,原本端坐着的梅霖也早就站起来,远远望着下面校场武台上安然无恙的赵玲儿,他的眼神中透着惊疑之色,既对自己没能看出白夜是否下了杀手而惊,又对白夜那浑然天成、堪称惊艳的一剑而疑。 作为剑院的高层之一,他虽然不能说是对所有的弟子实力一清二楚,但起码对剑院一直在栽培的几名入室弟子实力了解得十有**,在他的印象中,白夜是个习剑的好胚子,但他的剑法皆是由剑院所授,而白夜刚使出的那两式剑法,又是从何而来? “孟冲,你可知白夜刚才那两式剑法的来历?”他正色朝正在一边同样看着下方动静的孟冲问道。 孟冲摇了摇头,他对白夜所使的剑法同样心存好奇,因为剑院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剑法。 可以他对师兄的了解,白夜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剑院里面,并没有什么途径能学到这两式剑法,这其中也包括他和白夜的师傅。 “不管白夜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次武试后返回剑院,他必须将这两式剑法抄录给剑院一份,”没有从孟冲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梅霖却是接着将他真正的目的道了出来。 昊山剑院有别于云水宫,云水宫的武学一直都是开派祖师留传下来的,但昊山剑院的剑法,除了个别几门外,都是由一代代出类拔萃的弟子贡献出来的,剑院将其称作博采众长,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这才有了昊山剑院在锡兰地区的崛起。 但这些剑法,都是剑院的几代弟子们自愿从他们外界所获中献出的,剑院从开派至今,都不曾发生过逼迫弟子交出自己所得剑法的事例。 孟冲想要张口为白夜拒绝时,却注意到梅霖副院长说出让白夜主动交出剑法时的眼神,他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且不提昊山剑院这边因白夜先前施展出的连鬼神皆惊的两式剑法起了龌龊心思,便是校场武台下,又生起一丝波澜。 “林大小姐,这次武试的计划,恐怕结果不会如我们所愿,”站在已经到了武台下的林知梦身旁,黄九真意有所指地说道。 “连你也对战胜白夜没有一点信心?”林知梦眼眸一闪,眉宇间不悦之意洋溢而出。 任何人看了,都能感觉到她从内心散发出的不愉快,也能感觉到因为不愉快而生起的威势。 高手因心而生势,在林知梦身上绝不是一句虚言。 站在一边的黄九真,不由垂眸低眉,脸上尽是一副赵玲儿既败,我也无几成把握的表情,心里却是在想着能不能骗过眼前的女人。 “白夜的剑法,的确是诡异厉害,”看见黄九真并不否认自己没有信心取胜,林知梦也是心里感叹,白夜在武台上那两式让人不得不在意、可怕的剑法,完全是将台下大部分的弟子心中斗志都磨灭得一干二净,她能无比真切的感受到这点。 毕竟是三公主钦派到锡兰主持大局的人,她很快压住心中的杂念,微笑道:“那你说,难道这次我们就这样罢手?” “参赛的弟子当中没有人能打败白夜,而白夜对他们无非是一人一剑,这里剩下的弟子不超过二十余人,以他现在的剑法,左右也花不了一个时辰。” 在黄九真正想趁热打铁时,从他们两人身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 林知梦和黄九真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差点真的死在白夜剑下的赵玲儿。 “这里若真的有人还可能击败他,那恐怕只有你了,林大小姐,”她苍白着脸,在看护着她的云水宫女弟子们的簇拥下,缓缓说道。 “赵玲儿,你莫不是被白夜的剑给吓破胆了,连脑子也不清醒了?”黄九真不待林知梦回答,先一步站出来讥笑道:“林大小姐是这次武试的主持人,受林宥之大帅的命令,怎么可能亲自下台去对付白夜?这事就算林大小姐真的肯屈尊,又让在这里观赏武试的军官怎么看?” 赵玲儿眼角抽搐,她倒是第一次见识到黄家黄九真的演技,若她不清楚白夜之前提出的那个计划,亦可能这时真把黄九真当成为林知梦着想的人。 林知梦玉容泛红,她如果真的下场去对付白夜,就算白夜的剑法再神妙,以她比白夜整整高出一阶的实力,以二品对付三品,绝无会败的可能。 但是正如黄九真所言,若她没脸没皮真的想下场与白夜一战,伤得白夜不能获得此次武试的前几名,那她和赵黄两家、云水宫及无极门的计划便能成功,一举挫败昊山剑院,再发动后面的几招后手,昊山剑院该如何站队也是到揭晓的时候。 可她能去做这样的事么? 便是台下云水宫、无极门的弟子能视而不见她牺牲脸面去行此事,但周围在观看武试的军官们又会怎么想?若是有人将见闻传到她那叔叔耳中又将如何? 除非有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理由,否则她只能看着白夜接下来将云水宫、无极门的弟子一一淘汰,便是身边的黄九真亦在其列,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区区一介剑院弟子,竟已要坏了她计划的大事,这是她在武试开始前如何也不会预料到的。 她一双眼眸直视向台上迎风而立,用剑驻地的白夜,打定主意在此次武试后就发动赵黄两家、云水宫和无极门的力量,毁掉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成为锡兰剑道新星的青年。 “林大小姐,”仿佛台上的白夜心生感应,低头看向林知梦。 他嘴上带着笑,可却让众人隐隐觉得这个家伙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小子不才,想在此次武试上向你挑战!” 白夜高举起他的剑,剑尖由下而上对准了面露惊愕之色,又慢慢出现几分欣喜之色的林知梦。 他的计划,已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第十四章 刀和剑 “师兄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直在台下关注事态发展的聂小雨担心猜测着。 她的身边,无论是剑院参赛的几名学生,还是其他两派的弟子,都清楚看见,明明实力仅是三品的白夜,却在台上用剑指着此次武试的主持人林大小姐,指名要向她挑战? 是我们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林大小姐,林知梦,一位十五岁的二品高手,这是各派弟子都知道的情况,而且事情属实,人家确实是锡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否则当朝三公主也不会将她早早收入门下,悉心栽培数年。 而白夜,就算他刚刚在武台上神奇地战胜了赵玲儿,难道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挑战林知梦? 以三品的实力去挑战二品高手,他的胆子得有多大? 林知梦此时却在犹豫不定,白夜突然开口向她挑战,正合了她和黄九真、赵玲儿三人的心意。 她这时候若答应下来应战,旁边在场的军官们也只会认为是白夜过于自大,她作为武试的主持人,身为锡兰大军的一份子,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是说得过去。 没有人愿意被人小看,更何况被挑战的人还是位他们熟悉的女将。 所以就算白夜呆会在台上被林知梦打个半死,知道事情起因的人也会认为是白夜他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可她心中,为什么自白夜开口向她挑战后,隐隐有些不安? 黄九真在一旁看她脸上的表情看得明白,却没打算在这时候上前搭话。 他能为白夜的计划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这时候再露骨地上去鼓动林知梦应战,未免显得太过刻意了,容易成为一出粗制滥造的把戏。 想对一件事情去推波助澜,首先便是行为上不能太明显,毕竟林知梦又不是傻子,能暂时替三公主收服赵、黄两家,并制定一系列让昊山剑院早日表明态度的计划,说明林知梦也是智慧高超之辈,不能小觑。 赵玲儿也是在静静等待着林知梦的回答,若是林知梦吃下这颗香饵上台比试,那么像白夜送来的纸上所说,或许赵、黄两家代替林知梦为三公主主持锡兰的日子不会太远。 他们三人各怀心事在那,白夜这边却已经向台下聂小雨处招了招手,将师妹唤了过来,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聂小雨点了点头,从剑院的另外几位弟子手中借到两柄剑,从台下扔给白夜。 “这样就足够了,”白夜抬手接剑,脸上微微一笑,他向台下借了两柄剑上来,自然是为了对付林知梦, 因为二品的高手,其中一个特点就是可以使用罡气,用罡气附着后的武器或防具,都能达到宝器级,若他继续使用剑院下发的制式长剑,那就得做好战斗中武器被毁的准备,多备两柄剑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好,我答应你的挑战,”林知梦终于作出了选择,她冷笑着走上台,拔出腰间的佩刀看着白夜。 “这样的挑战我本来可以不接受,但作为一名军人,我不会避战。” 她嘴上这样说着,实际上先前在脑中已分析过白夜在武台上的几场战斗,如白夜第一场面对无极门的柳玄真,是借着对方大意以及对战机的把握精准,才能一剑就战胜柳玄真。 而白夜前面跟赵玲儿的那场,是第一次在他们眼前展现了两式与众不同的剑法,并且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翻转了败局,将云水宫的得意弟子败于剑下。 但林知梦知道自己与柳玄真、赵玲儿不同,她是二品高手,足足比白夜高了一阶,针对白夜的剑法,她也有了各种应对方法,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凭着二品的实力修为去绝对压制白夜。 可以说不论是从哪方面看,林知梦都觉得自己有超过八成的胜算,三品到二品的差距,不是一两式奇妙的剑法可以抹平的。 围观的众人看到两人真的要战斗,都是呆了下,就都兴奋了起来。 “林大小姐,好好教训下那家伙。” “果然是不知好歹,这下林大小姐真的上台了,吓傻了吧?” “真的去跟实力只是三品的白夜战斗,那个是不是过分了?” 白夜神色自若,对台下众人的言语恍若未闻,只是将借来的两柄剑佩在背后,便慢慢持起驻地的长剑,冷静地一振剑身,晦明不定的剑锋倏然一亮,一式“吴钩霜雪明”已是使了出来。 剑出还未见,但下一刻已直刺到林知梦的身前。 刹那间,那睥睨纵横的剑光逼得人们心底发寒,说不出话来。 在全场肃然无声中,林知梦出招了。 她目光一冷,手握的长刀自发地震颤了下,酷烈冰冷的刀气蓦然升到顶峰,刀光如雪,如一道道匹练横空截住来剑。 区区三品的实力,以为学会几式绝妙的剑法,就能战胜我林知梦? 在白夜出剑后志得意满之际,她用最瑰丽的一刀挡住了一剑。 在如此近距离内,刀剑不可避免地相交,在爆裂的金戈交鸣声中,白夜手中的剑承受不住猛烈的刀气,猛然碎成数段残剑。 在剑身崩断声中,如雪的刀光还在前进。 “好刀!”白夜长笑,从背后拔出第二柄剑,第二式“十步杀一人”已出。 明明前面那式“吴钩霜雪明”还未用尽,“十步杀一人”已经蓄势而出。 这一剑在适时的时机,恰当好处的破去林知梦趁势追击的一刀,那无与伦比的速度和令人不得不接的剑势,打破了林知梦的节奏,她只能轻喝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白夜望着刚刚只出一刀的林知梦,深知双方的对决现在才开始,但在刚才的热身中,他的第一柄剑已毁在对方布满罡气的长刀下,而且他刚使出的两式侠客行剑法,也只是堪堪将林知梦逼退一步。 林知梦的刀在此刻“嗡”的一声响,刀由手腕向背后一抄,竟是反握拿刀,林知梦向前一步,就是一削。 无形的罡气离刀化作胜雪的刀光,自白夜眼前电闪而至,上面阴冷冰寒的刀意让白夜不寒而栗,下意识使出侠客行剑法的第三式。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一道明亮的剑从刀光中激荡前进,如阳春化雪,再酷烈的刀也被一一消融不见。 第十五章 再战 “脱剑膝前横”,这是被佛剑称作守御的一式剑法,它说这式剑法隐隐有几分排在剑法阁第二名——独孤九剑的味道。 白夜真正使出此剑式时,才有些明白佛剑说这话的意思。 这式剑法的神奇之处,无非是破招二字。 所以林知梦的胜雪刀光,在白夜“脱剑膝前横”的剑式下,被尽数化为一空,不留一点残影。 对面的林知梦被眼前的变化一惊,等看到白夜顺势一剑刺来时,才恢复了清醒,身形一闪,就避开了白夜的来袭,人闪到白夜右侧,一刀重重劈出。 刀锋上附着着至阴至柔的罡气,给白夜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白夜此时抽剑回来已经赶不及,他索性右手一抖,将所持的铁剑向林知梦的腰侧刺去,绵密的剑光覆盖了她的右半身,若林知梦不后退闪避,两人便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林知梦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长刀一斜,一道道刀光犹如梅花点点,与白夜刺向她右边的剑光碰撞到一块。 雪色的刀光纵横肆虐,破坏着敢与它相撞的直剑。 白夜的几道剑光被消弭得干干净净,第二柄剑的剑身上也留下道道刀痕,恐怕下一次兵器相抵便会碎成几段,再也支撑不了半个回合。 “刚才那是什么剑法?” 林知梦握着刀,她白皙的右手上青筋凸起,显露出她并不平静的心境。 又是一式她从没见过的诡异一剑,而且……像这样的剑式,白夜是否还有所隐藏? “之前跟赵玲儿比试结束得太快,还有一些没能使出来。” 白夜朝她一笑,说了一句,然后放下手中的第二柄剑,从背后拔出第三柄。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 林知梦叹息一声,眼神深邃,“你使出的这几式剑法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几剑,若你与我同列二品,我恐怕早就不是你的对手。”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认真,显然她对白夜使出的这几式剑法很在意,不敢等闲视之,但正如她所说的,前提是白夜也拥有像她一样的实力。 高出白夜一个大境界的实力差距,便是白夜的剑法多么令人惊诧,想要跨阶打败她,除非是林知梦自己犯了错误,否则只是难上加难。 白夜能看得出来,也知道林知梦说得并不是谎话,她纯粹是本性流露,对白夜的剑不吝掩饰的赞赏,但同样不会因此对这场比试的胜负说出任何虚伪的话,她赢便是她赢,白夜会输便是会输,白夜在她的眼里,是不可能在今天胜得了她。 比试一定要决出胜负,本就是天经地义,但能把你绝对胜不了我的话,讲得就像喝杯水一样简单,完全没有刚才战斗时重重的杀气,可见林知梦在习武上本性纯一,怪不得能以十五岁的年龄就位列二品。 校场武台下,围观的弟子们当中有人在惊叹两人从刚才开始便从未停过的交手,有人在林知梦说到你不可能赢我时,对着白夜发出鄙夷的讥笑声,唯独赵玲儿和黄九真面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只是都眼神深沉地注视着台上不言一语的白夜。 武台上的林知梦可能是觉得再多说无益,她双手握长刀,往头一举,上百道雪花般的罡气附着其上,然后对着白夜直劈过去,化作数百道刀光激射而出,虽然无法对接着使出“脱剑膝前横”的白夜造成重创,可也阻止了正在默默蓄势,一直等待着机会,伺机想使出第四式剑法的白夜。 白夜的一剑“脱剑膝前横”被迫再次使出,把迎面而来的刀光都挡在明亮耀眼的剑光外,就像是一朵怒放盛开的白莲花在渐渐枯萎消散。 知道自己的攻击依旧没有奏效的林知梦,却是在一剑一刀的攻势尚未消磨完前,再度往前劈出一刀。 冰魄寒光的长刀募然一落,上面又是一股罡气化成一道凝实无暇的刀光,向着白夜劈来,还在消化之前刀势的白夜暗暗苦笑,只能抽身而退,躲过来袭的刀光,却是将场面的主动再次交了出去。 “当当当……”面目如画的林知梦没有放过机会,手中长刀如座山峰向白夜重压下来,让人生出不可抵挡的念头。 白夜只能又一次使出“脱剑膝前横”,如山岳下坠的刀势横空一滞,再也压不下来,只是四散的刀气随着噗噗几声,在白夜的衣服上割开几道口子。 白夜一时被林知梦磅礴浩荡的刀势完全压制住,在有限的空间内也没有足够的地方让他腾挪退避。 正如林知梦先前所言,她不会给白夜一点翻盘的可能,用最为刚猛的刀势强压住白夜,凭借自己修为上的优势,以拙破巧,便是白夜的剑法再玄妙,也只能堪堪防住林知梦源源不断的攻势。 如此下去,只要白夜的内力一泄,林知梦就能驱刀而入,再配合二品的修为,只需两息之间就可以结束这场战斗。 然而,出乎林知梦预料的,白夜抵挡她的刀势足足有十多分钟,她挥刀附着的罡气被白夜继续用“脱剑膝前横”一点点化解,一时之间竟拿他不下。 “怎么可能!” 论白夜三品的实力,怎么能坚持这么久,便是林知梦,在刚才出了那么多刀后,也微微觉得有些吃力,可白夜的样子却看似愈战愈勇,像是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白夜此时很喜欢这种状态,他体内的内力在带动着侠客行的剑法,自己每使出一式“脱剑膝前横”,又带动着内力在完成一个小周天,随着时间拖得越久,他那强烈的生命气息更是没有丝毫减弱,内力在他的体内鼓荡,整个人的精力在内力充沛下更加旺盛。 在林知梦的最后一次刀光还未散尽之际,白夜迅速借着内力使出最后一式侠客行的剑法。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只听唰地一声轻响,他持剑的右手一动,剑光一闪。 在林知梦下一刀出手前,白夜已持剑冲了过来,他剑高举眉前,气势凌厉凶猛,一道流星般的剑芒已飞快刺到林知梦的跟前。 长刀不知何时挡在剑芒前面,林知梦的脸色却是瞬时一变,只听“咔嚓”一声裂响,她直接被这一剑顶飞四五米远,重重摔在地上,便是她手中的长刀上也出现一个大大的窟窿,引起武台下众弟子的一阵惊呼。 从林知梦持刀的右手不正常的快速抽动中可以看出,她的这条手臂在刚才是受到了怎样的伤。 第十六章 引动剑意 “剑气成罡?!”自赵玲儿下了武台后一直守候在她旁边的那名绿裙妇人脱口而出。 “柳姨,你识得此式?”赵玲儿惊愕地看着林知梦倒地的一幕,脸上犹自带着不信问道。 “小姐,”明明身份是云水宫这次队伍的领头人,绿裙妇人却恭敬地回道:“这式剑法我也不认得,但是此式一出,那剑上面原本的剑气竟被纯化成剑罡,却是叫人不能不惊……” 她接着又说道:“这白夜的修为明明还在三品之列,可这一剑使出,却能瞬间将他的剑气提升到二品剑罡,那林家大小姐也是一时不察,就算临时反应过来,用刀挡了一记,还是被透过来的剑罡伤到了。” 她面上神色不定,瞥了眼周边那些瞪大双眼,张大了嘴巴,对眼前情景一样不敢置信的弟子们,方悄悄放低声说:“这实在太匪夷所思,怎么能有这样的剑法。” 赵玲儿听着点了点头,白夜在今天武试上使出的几剑,本就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又有着各种变化的剑法,如今更兼这样的奇效,如何不叫人称叹惊奇。 她脸色涨红,心想自己刚才在台上败给白夜,也是输在这几式剑法上,林知梦此番受伤,不知是否跟自己当时感受一样,觉得今后再也无法在白夜面前抬起头来? 摔落倒地的林知梦,这时候哪里知道赵玲儿的想法,此时的她褪去了高冷外衣与二品高手的身份之后,不过是一位手臂受伤的少女,胸脯更是因痛苦起伏不定,面容发白,令人怜惜。 白夜持剑卓立,他用的第三柄剑,在使出第四式“救赵挥金锤”后,连剑锋上都没有多少缺口出现,可竟能在之前洞穿林知梦手持的长刀,此式剑法,简直可称得上神乎其神! 他凝眸望向林知梦,这位在锡兰背负天骄之名的少女,却是倒在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不能接受自己即将落败的结果。 白夜默然良久,他制定的计划,是要在这场武试中重创林知梦,刚刚那一剑,最多是伤到了她的臂膀,并不算是重伤,只要休养些时日就能康复,那赵、黄两家便寻不到机会取代林知梦在锡兰的位子。 必须得让林大小姐受到内伤,起码是脏器受到重创,或是能让她持续一段时间的昏迷也行,这样赵、黄两家才能有机可趁,替代林知梦为三公主主持锡兰大局。 所以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继续出手。 白夜叹了一口气,铁剑再次紧握,右手微震,剑锋传出龙吟之声。 龙吟声在台上回荡,白夜一步步持剑而行,长剑化作一条游龙,往还不知抵抗的林知梦身上刺去。 这一剑,让台下众人瞠目结舌,白夜竟敢在林知梦明显已要落败的情形下还要下此辣手!这一剑,让校场附近旁观着的锡兰军官愤怒大吼,有人从中奔出,试图阻止白夜的一剑!这一剑,让校场入口处一道进来的人影步伐一顿,发出“住手”的喝令声! 随后,白夜见到林知梦在剑光尚未近身时,口中忽然吐出丝丝鲜血,那惨白的俏脸上浮现出一道不正常的绯红色。 呛! 刀光,白金色的刀光,从林知梦的左手间电闪而出,砍向白夜的眉心,没有丝毫预兆,没有任何的罡气波动,刀光如电,当白夜察觉到刀光时,刀光已经到了。 这一刀,突如其来,带着寒光,似要闪瞎了白夜的双眼,他只能匆匆闭上眼,倒转剑身,自发使出守御的一剑“脱剑膝前横”。 他满怀信心觉得能挡下林知梦这一刀,奈何剑身与刀光相撞,第三柄应声而裂,他手里的长剑断为两截。 “不好,”白夜醒悟没有第四式“救赵挥金锤”的加护,他手中的普通铁剑抵御不住带着罡气的刀光,此时剑与刀一相交,却是剑断刀还在,仍向他的眉心砍去。 可因为铁剑在前面挡了一挡,让白夜有了反应的时间,他见势只能向一侧偏头躲闪,只觉得冰冷的刀光割去耳鬓边几缕长发,左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原来林知梦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是在伪装,在没有顺利得手后,她已是站起身远离了白夜,那原来持刀的右臂没力地吊在那,现在却是用左手持刀。 “左手刀?”白夜惊讶道,他竟是没料到林知梦还藏着这一手。 他眼睛接着瞥到从校场入口处前来的一道身影,知道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体内激荡的内力传到三尺青锋上,目光变得深邃无尽,与前面的湛然明澈截然不同。 这个状态下的白夜,让警惕看着他的林知梦心中一寒,感受到了危险。 在林知梦警觉地持刀后退时,白夜猛一举剑,之前使出的四式侠客行剑法“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脱剑膝前横”、“救赵挥金锤”,尽数化为一剑! 一道纯净的白色剑光从他手中刺出,其中四道不同的剑意合而为一,却是近乎于道,表现出一种堂皇正大,尽显至高无上的剑王风范,潜藏在侠客行剑法中的最高绝技,在最关键的时刻,终于被白夜引动。 在梦剑系统的练剑室修成侠客行剑法,高歌就与这绝世剑法建立了一丝玄妙的联系。 但要用这丝淡薄的联系去催动里面的绝世剑技,就像是用一根丝线去扯动一头重物一样,绝无半点可能。值得庆幸的是,在校场入口处赶来的那人压力之下,知道计划绝不能失败的重负下,白夜的最后一剑,引动了绝世剑技,在转瞬即逝的时间内直刺林知梦。 剑技内蕴的剑意,让白夜感觉自己无比的渺小,甚至面前的林知梦,在剑意下也宛若蝼蚁,一剑可破。 剑光一出,无需任何变化,攸忽间就把长刀刀身和林知梦的身躯一起穿透,被剑锋贯穿的林知梦就像是烈阳下的轻雪,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一歪头昏了过去。 昊山剑院白夜,在锡兰大军的军官注目下,在云水宫、无极门、剑院三派弟子见证下,于今日剑败二品高手林知梦! 第十七章 一人搅乱大局 一剑刺穿佳人,白色的剑光顿时一敛,那道深藏于侠客行剑法中的绝世剑意已经重归于无,白夜的手中,只余下那柄还在滴血的断剑。 失去剑意加持的他,从之前明悟剑道的状态中回过神,他看到手中的断剑刺进林知梦的胸腹中,对方身着的黑色缎服上正渗出丝丝红色的血液,顺着断裂的剑流下殷红的血。 白夜没有从她体内抽出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林知梦的脏腑被他用断剑刺进去,虽然他特地偏开了要害,但这样的伤势,不好好卧床疗养一段时间是不可能的。 此次军营武试,他借着击败赵玲儿之势立威,借此打乱林知梦的计划,并成功让她同意自己的挑战,可若不是佛剑在武试前成功带他进入梦剑系统,并学会了四式侠客行剑法,否则以他原本的实力,在最后面对林知梦时就会落败,这个女子,不负在锡兰多年的天骄之名。 这时,他的心中却突然生出一阵警兆。 他松掉手中断剑,轻轻推开昏过去的林知梦,将她推向校场入口的方向。 果然见到一道人影已是飞身而至,小心接住身上还插着一柄断剑的少女,然后怒不可赦地向他一掌挥来。 终于来了…… 白夜暗叹一声,他知道来人是谁,并且他能来这,还是因为孟冲将三个纸团中最后一个送到讲武堂那应有的结果。 他让孟冲送去讲武堂的那个纸团,是送给已经出师入伍的大师兄卫风。 他在锡兰城大军的西军指挥使下面担任亲卫,深受西军指挥使的信任,而这位西军指挥使大人,正是林知梦的亲哥哥林辰。 只要他这位大师兄脑子没糊涂,看到他在纸条上所写的事,必定会尽快从西军处抽身赶来,只是以他这样的身份想从指挥使身边自由离开并赶到这,凭白夜所知的军中情况,没有指挥使亲自写下的手令,想来也是花费了一番周折吧? 可惜,他这么晚才赶到这,恐怕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没有将实情告知西军指挥使林辰,否则不会来的这么迟,而且也不会就他一人。 白夜面对卫风充满愤怒的一掌,没有选择抵抗,坦然受了这掌,只听轰的一声厉响,他整个人被击飞,从武台上直落到十五米开外的军官人群中。 “咳咳……”白夜忍不住吐出一滩血,虽然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大师兄卫风不留情面的一掌,其中威能几乎将他的胸骨都要打断,他伸手按了按右肋,明显感到里面已经断了几根肋骨,略一呼吸便能感到剧烈的疼痛。 “还真的下得了狠手啊……” 他一边挣扎着从地上想要撑起身来,一边苦笑着想。 “你,你,你,把他给我扣住,押到军中大牢!” “是!” 被武台上卫风指到的三名军官,都是属于西军的将领,他们发出一声低吼,齐齐转身,向倒地想要爬起的白夜冲去。 待到了白夜近前,三人一人按头,另一人压住胳膊,最后扣上肩,白夜很快被他们擒拿住。 “在军营武试中失手伤人是犯了大错,但此次武试是由我无极门、云水宫和昊山剑院三派所办,也是经过林宥之大帅的同意,就算是出了这等恶事,我想也不该将他交由你们发落。” 从旁观事态的发展剧变到此刻的黄九真,终于姗姗从人群中走出来,意味深长地拦在想要押解白夜离开的三位武官前。 在他的身后,无极门这次队伍的带头人已经站在那,那是一位灰白头发,灰白的眼眸,满腮胡茬的中年人,他静静站在黄九真后面,却是黄九真敢在这时发话的依仗。 “伤我军中女将,还能算是你们武试的事情?”卫风讥讽一笑,说话的同时,却是在林知梦身上连续用指点了数下,暂且将她的血止住,只是上面插着的断剑却是不敢轻易去拔,此时的情势也容不得他跟黄九真他们多耗。 “白夜是我昊山剑院的弟子,他在武台上挑战林知梦,林知梦也是在大家见证下同意上台比试,白夜在比试中下了如此重手,我剑院必定会给予你们交待。” 这时,另一人现身说话,竟是剑院此次队伍的带头人——梅霖,他不知何时下了高地,出现在这。 不过他说这话时,脸上惊疑不定,像是没料到无极门的人会为白夜开脱,而且出口之人竟是黄家的黄九真。 “若伤的是你们的弟子,我锡兰军才不管,可伤的是我锡兰军的人,便是你们在此多说万句,还是得按锡兰军的规矩来。你们,把他给我带走!” 擒拿白夜的三名军官一声低喝,押着白夜往大牢而去,三派的带头人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因为受卫风的一番话鼓动,围观的军官们纷纷挡在他们面前,显然是前面的交涉引起了众怒。 “怎么办?”赵玲儿靠近黄九真出口问道。 “无妨,在军中这样下手,不能没有交待,”黄九真摇了摇头,“白夜制定这样的计划,应该早就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他深深看了被押着离去的白夜一行,“而且你不知这一掌打飞白夜的人是谁?他是白夜师傅的大弟子卫风。” “看来他早有准备,”赵玲儿微微一想,便想通事情的变化,喟然一叹道。 “让师兄出来大义灭亲?真亏他想得出来……”黄九真低头一笑,“这家伙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到了,而且这样的情势,我们不得不保他。” “我赵家在南军有几人能够在林宥之大帅那说上话,”赵玲儿缓缓说道。 “黄家在军中自然也有人手,白夜下手又有分寸,我想林宥之知晓了事情,心中亦是会有几分欢喜。” “林知梦此时在林家地位尴尬,以林宥之为首的元老不愿林家投效三公主,而林知梦后面又有林辰等林家新一代人的支持,现在林知梦倒下,林宥之倒是可以借题发挥……”赵玲儿同样若有所思。 “这白夜……我从未想到,能有一人会在此次武试中就搅乱了锡兰这汪深不见底的浑水,此人真是……” “出人意料……” 第十八章 狱中入梦拔色空 月光从锡兰城军营的大牢栏栅之间透了进来,照亮了躺坐在角落边的白夜,他双手被上了一具镣铐,但除此之外,押解他进来的狱卒没有给他的脚足上铐,也没有一贯军人对武者使用的锁骨之刑,他的琵琶骨尚且完好。 从被关押入牢到现在,白夜滴水未进,虽然对牢里那猪食一般的晚餐并无兴趣,可白天参加那几场比试下来,到了此刻,他早已饥渴难耐。 “当,当,当,”这时,外面负责看守的一名狱卒用一把长柄木棍敲打在他的牢房铁栅上,狱卒的脚边放着一只木桶,待白夜靠近时,他才将桶高高举起,略一倾斜,桶里的水就划出一道弧线哗哗流了下来。 可是那桶却是在栅栏外,虽然离白夜极近,可栅栏之间的缝隙绝不可能让人的头钻出去,除非他将脸死死抵在栏杆上,像狗一样伸长舌头或许能舔到几口。 “不能对我上刑,便想先找机会折辱我一番?” 白夜凝眸猜测,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在狱卒惊愕的眼神中,将自己身上衣服迅撕下一块,透过栅栏将布条伸出去,正好在那倾泄的水流下方,干燥的布吸满了水后,他收回来抬高放在嘴边,微微一拧,便将挤出的水一口喝个干净。 狱卒马上反应过来,将木桶立即摆正,他深深看了白夜一眼,转身便提着木桶离去,却是没给白夜喝第二口的机会。 “哼,倒没我想得那么坏,水是一般的清水,”白夜砸吧着回味了一下,重新坐到原来休息的位置上,干脆闭上眼继续养神,不去在意直叫唤的肚子。 到了后半夜时,他已经被饿得迷迷糊糊,却是感到体内忽然传来一阵暖流,稍稍清醒些,察觉到心神虚空中的佛剑在微微震动,心中顿时一喜,放开了心神,又一次被佛剑带入梦中。 “梦剑系统侦测到宿主入梦,系统正式上线,最后倒计时十秒……” 又一次熟悉的声音响起,可这一次白夜睁开眼时现自己并不是出现在万剑台旁,而是他上次修炼侠客行剑法用的练剑室内。 “上次在这里登出,所以这次进来便是先出现在这?” 白夜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接着佛剑又给他传来一股意识波流,他眼睛眨了眨,总算明白佛剑带他进来的用意。 “被你救了两次,我自然愿意报答。” 他轻轻地说道。 “系统,传送我到万剑台。” 光影变化间,他再次来到插满宝剑的石台边。 白夜深吸一口气,朝着剑台走去,这一次,佛剑要他到剑台上拔出一柄叫作色空的剑。 “承你相救,解你因果……” 他在爬上剑台时,嘴里碎念着对佛剑说的话。 万剑台,白夜进过梦剑系统两次,第一次上台拔剑,他差点被一柄重剑劈死,第二次遇剑台而不上,去了剑法阁选了侠客行剑法修炼,这是第三次,佛剑带他进来便是要他上台拔出一柄色空剑,为它解除里面的因果。 对于佛剑所说的因果,白夜其实并不清楚其中含义,但要不是佛剑之前护他心神,又在武试前带他进入梦剑系统,让他选了侠客行剑法修炼,也不会有现在安然无恙的他。 大丈夫受人恩惠,自当涌泉相报。 他这般想着,却是已登上剑台,前面是各种****在剑台里的宝剑。 “哪一柄会是色空剑?” 他一眼望去,眼前遍地是剑,哪能一下子找出佛剑向他描述过的色空剑。 “剑的造型……是典雅别致,样式比较古老,却有几分英凛之气。” 他照着佛剑的描述,在原地一一辨认,可眼睛所能看到的最远处,都没有一柄符合佛剑描述的剑。 “看来是在剑台另一边,”白夜无奈地想,这意味着他得深入进到剑台里面。 “上次进去没多久,只是试着拔了几下那柄重剑,却是差点丢了性命,这次我却得进到里面……” 白夜扫了下上次那柄自主袭击他的重剑,咽了下口水,选了个远远避开它的路径往里走去。 “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上次救了我的骨魔剑,”小心往里一步一步走着,白夜在注意到并无异常生后,在心中不由想到。 他走过一柄四尺来长,剑身竟还在剑鞘里面,却能深插入剑台的宝剑,略略看了看,剑鞘并无花哨之处,但隐约浮现一层青气,其上用金丝镶嵌着两个字——“倚天”。 即便只是看着,他竟能从剑上感到刺骨锋寒,仿佛剑鞘根本藏不住它的锋利,便是世上最蠢笨的剑客,都能知道这是柄绝世宝剑。 “倚天剑。” 白夜驻足不动,却是痴痴地望着这剑,他曾自恃心志坚定,淡泊名利,可从小就痴剑爱剑,如今在这见到这样的宝剑,却是让他移不开步来。 如果能上前握住剑柄,试着将这柄倚天剑拔出来一看,见一见里面应如一泓秋水的剑锋,他便心满意足。 可只是试着往倚天剑那走了两步,那边扑面而来,令他毛森立的剑气让他陡然清醒过来。 “梦剑系统曾说过,修为不够就可能会受到剑的攻击,我若再往前走几步,怕是这剑亦会如上次那柄重剑一样,自主向我刺来……” 白夜在原地深呼吸了几遍,艰难地将目光从倚天剑上移开,继续往里深入。 “下次,就是下次,我下次进来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从这里拔出一剑!” 他心里仿佛在滴着血,嘴里死死咬着牙,简直是痛彻心扉,在对自己也是在对这些剑着誓。 从后面开始的几步,他不敢再放纵自己去观赏这些宝剑,而是快一览周边的剑,想尽快从里面找出那柄色空剑。 “有了!” 在第六次搜寻无果后,终于在第七次,他在前方左边一角看到了那柄色空剑。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它,可是白夜却知道就是这柄剑。 接下来,就是按佛剑的意思,上去拔出它。 佛剑对他的心神传话,意思是他拔出此剑,便能开始为它解除因果。 但它却没有对白夜作出任何解释,比如拔出剑后会遭遇什么,是被这柄色空剑袭击?还是别的情况? 不管如何,白夜缓缓走到剑的旁边,用手覆盖住色空剑的剑柄,用力往外一拔。 耳中,突然响起一位佳人的声音,她像是在吟诵一诗: “家住云外此山中,剑心顿悟可通明。 红尘一入深似海,情到浓时却成空。” 佛剑这时才慢悠悠传来一句,白夜浑身一震,竟是要他为色空剑的上代剑主,一位剑心通明的女孩了断因果? 而色空剑上代剑主的名字,也随后出现在他心中。 “师妃暄?” 第十九章 为剑来,拔剑去,随剑返 “师妃暄?此人就是色空剑的上代剑主?” 白夜握着色空剑暗道。≧ 可既然这位师妃暄是色空剑的上代主人,如今却只有剑插在这剑台上,人又在何方?让他怎么去找到此人,与她了结色空剑的因果? 正满心疑惑时,心神虚空中的佛剑传来一声佛号,竟是要他执剑下台,传送到梦剑系统另一处地方。 “原来是这样,”白夜手持着色空剑朝来时的路回去,“没想到梦剑系统中还有这些隐情。” 得到佛剑的心神传话,白夜已心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为剑来,拔剑去,然后随剑返……” “这就是你要我为这柄剑做的?” 安全地从万剑台下来,白夜将手中的色空剑高高举起。 “系统,传送我到佛剑崖。” 刚才佛剑向他透露了一些关于梦剑系统的信息,如现在他要前往的地方,便是由佛剑掌管的特殊区域。 梦剑系统号称从万界之中搜罗来各式宝剑,可其中却有六柄剑是它们自己破碎虚空而来。 这六剑分别代表剑道的极至,分别是天剑、神剑、魔剑、仙剑、佛剑和皇剑。 而他现在要去的佛剑崖便是佛剑的真身所在的地方,得依凭手中同样是佛门之剑的色空剑才能进入。 “佛剑,你到底还有多少关于梦剑系统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白夜知道就算自己在心里偷偷去想,佛剑也能得知,不如干脆直接在心神中向它问。 但是这时候的佛剑却是再无回应,白夜只能暗叹一声,看着眼前光影变化,转眼间他就来到一座山崖前。 山崖的形状像是只五指手掌,朝天伸展,最高的指锋上能听见一阵阵佛音从上面传来。 沿着崖下的石路往上走,穿过一座座明显是佛陀身像的石林,攀上最高峰时,视线忽然变得开阔,只见崖上朵朵金莲开落,其中的佛光时隐时现,如虚如幻。 在金莲和佛光的中央,有一柄如白夜心神虚空的剑插在崖上,可剑上闪着如字形的金光,白夜只是被它一照,心中便充满了大清净、大自在、大智慧、大光明、大极乐的感觉。 这就是真正的佛剑? 难怪能以自身在梦剑系统内掌控一地,光是肉眼所见,便是让人不禁想要就此皈依佛门,双掌合十在此诵念佛号。 “你心有佛性,”在白夜的注视中,佛剑透过在白夜心神虚空里的分身向他传话道。 “做事不为名,不为利,也不求同门认同,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这就是佛。今天能在万剑台上拔出色空剑,说明你与佛有缘。” 白夜闭嘴不言,却是没料到自己会在佛剑崖上遇到佛剑说佛,而且它竟想渡他入佛? 说他有佛性,他可是从小一心求剑,若说他是名天生的剑客,他还能接受,可说他有佛性,真是天大的笑话。 “也罢,今后你总会明白,”感受道白夜的心意,佛剑沉吟了下,再也不多说什么。 “把色空剑拿过来,今日先种下因,明日方能收其果。” 白夜依言上前,将手中的色空剑放道佛剑身边。 “你的意思是说,我了结色空剑和师妃暄的因果之事并不是现在就开始?” “你连剑王一境都没达到,我是不会轻易将你送到师妃暄剑主所在的那方世界,”佛剑悠然笑道,“痴儿,纵然你是梦剑系统新的一任宿主,如今实力尚且低微,根本还无法开启梦剑系统的真正传送之能。” “把我送到师妃暄的世界?也就是说,能把我送到另一个世界?”顾不得佛剑说他实力低微,白夜他更吃惊原来梦剑系统竟还能送人前往另一方世界。 “既然能从万界中搜罗来各式宝剑,自然也能将人送到各界去,”佛剑缓缓说道,“今天我只是提前让你通过色空剑在那世界里留下一颗种子,待那种子开花结果时,你就会明白。” “说的这么神神秘秘,”白夜不满意地说了句,可没等他再问,眼前光影一变,竟是佛剑将他送出了佛剑崖。 这时即便他想再回去,手中已无那柄色空剑,哪是想去便能去的。 “系统,传送我到剑法阁,”没有立刻选择登出,白夜想到上次没能来得及在剑法阁上多看看,这次难得进来,自然要抓住机会好好浏览一遍剑法阁所藏的剑法条目。 就算舍不得兑换,不能看到里面各式剑法的真面目,也不算白来一趟。 眼睛只是一睁一闭,就重新来到上下挂满玉牌的阁楼里,楼顶上跟上次一样,垂下一道光幕,用于梦剑系统的宿主方便阅览。 “我看看,上次只来得及看第一页……” 他翻过还是写着数个“缺”的第一页,除了最下面侠客行剑法(残缺)二字后面还新增了已兑换的字样。 “上次着急想学一门成的剑法,并且兑换侠客行剑法时,也没去问系统关于这门剑法的兑换条件是什么,虽然佛剑曾警告过我,在剑法阁学到一门剑法,付出的代价会比我想象得更可怕,可具体是什么,我当时并不想知道。” 因为之前进入剑法阁的他,一心是为了学会一门成的剑法,哪怕是一招半式,而且兑换的条件被佛剑说得那么可怕,他当时并不打算询问,毕竟若是那时知晓了,导致心中留有芥蒂,无法专心学剑怎么办。 而如今,他却可以安心问了。 “系统,侠客行剑法的兑换条件是什么?” 他心中竟有些忐忑不安。 “侠客行剑法,来自一方的侠客岛,该剑法创始人未明,兑换的条件是宿主在领悟“手中无剑,心中无剑。剑即是我,我即是剑”一境后,由系统将宿主传送到侠客岛,在岛上喝下一碗腊八粥。” “喝粥?这也算是兑换的条件……”白夜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再三询问,梦剑系统给他的答复没有任何变化。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鬼名堂,不过我更在意刚听到的又一句关于剑中境界的描述,”白夜暂且放弃弄明白腊八粥的事情,而是开始深思梦剑系统刚说出的那句“手中无剑,心中无剑。剑即是我,我即是剑”的剑道真解。 第二十章 左右互搏术修炼法 剑法阁的光幕下,白夜还沉浸在梦剑系统刚说出关于剑道一境的话中。 这段话光是前半部分便叫他难以理解,手中无剑应是说不被外物所束缚,是指修剑之人不再被兵器和剑招限制?可心中无剑又是何意?若是结合后半段剑即是我,我即是剑,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犹如被上万只蚂蚁噬咬着一样难受。 正当他的心绪渐渐开始紊乱时,心神虚空中的佛剑适时向他传来一句佛理,让他的心境顿时平静下来。 “你说,是心作佛,是心是佛,禅理即剑理,故剑禅合一?” 佛剑刚刚向他阐述了有关此境的些许真意,虽然明显有些佛门的意境在里面。 “呼,难道我真的有佛性?” 白夜虽然这时还不能明白“手中无剑,心中无剑。剑即是我,我即是剑”的意思,可借着佛剑说出的佛理却让他隐约看出此境的真正关键,便是要练心。 难道心性上的修炼真的能让一名剑客达到这样的高度? 他站在光幕下沉默了许久,却仍觉得不可思议,无法置信。 这一段剑道真解简直颠覆了他从小学剑形成的理念,师傅一直向他传授的,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视剑法为信仰,视兵器如己命”,这才是昊山剑院一直推崇的修剑理念。 就算他第一次登上万剑台,梦剑系统对他曾说过的另一个剑道意境——“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也尚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罢了,若再执迷下去,我却是连剑都不敢练了,”他苦笑着,稍稍放下心结,重新将注意力转到光幕上。 “系统,这辟邪剑法的兑换条件是什么?”他稳定了情绪,又看了看在“绝世剑法(金)”第一页上除了他已学会的侠客行剑法外,唯独剩下的两门全本的剑法,便先从第一门辟邪剑法上开始询问。 “就算此剑法的修炼条件太过惊世骇俗,可若是兑换的条件可以令人接受,倒是不妨兑换过来一看,里面的剑招或许可以借鉴一二。” “兑换辟邪剑法的条件,需宿主修炼此剑法大成之后,由系统传送宿主到另一方世界,向天下第一人东方不败挑战,并夺其绝学《葵花宝典》。” “……” 只是听到前面的话,要他先修炼这辟邪剑法,还要修炼大成,白夜就不会接受,更何况后面还让他去挑战那方世界的第一人,夺走对方的绝学秘籍…… 这让本来打着如意算盘的白夜只能恹恹去询问下一门剑法。 “那这门玉女素心剑法的兑换条件是什么?” “此门剑法的兑换条件,是宿主必须承其因果,在宿主的世界中为该剑法留下传承,传承的名字必须是古墓派。” “这个倒是可以接受。” 白夜听了后眼睛一亮,赶快选择兑换,跟之前辟邪剑法的条件一比,这样的条件简直算不上什么。 “请宿主兑换练剑室时间,”梦剑系统缓缓说道。 “……不兑换。” 在上次进剑法阁时,佛剑曾对他讲过,想要在梦剑系统里练剑,必须用自己的阳寿来换取时间,像他上次耗费六年阳寿才换来一个月的练剑室时间。 当时毕竟是情况紧迫,要不是佛剑说他在练剑室里练剑如南柯一梦,并不影响外面世界的时间,他也不会打算在那练一门成的剑法。 现在,他可是在牢狱之中,在林宥之大帅处置他的决定下来之前,有大把的时间。虽然他的剑早已被狱卒们收缴而去,可多年修剑的他自信就算拿着是一条汤匙也能比划几式剑招。 “宿主决定不兑换练剑室时间,可选择耗费半年阳寿得到玉女素心剑法的图谱。” “说到底,终究还是要我付出阳寿,怪不得佛剑告诫过我,要我以后要留意一些能延年益寿的宝药,并且让我要加快修炼,尽快达到剑王之境。” 王者的实力境界,在白夜所处的王朝中,也只有传说中的开国太祖曾经达到过,如今就算是当朝武功最强者———傅大元帅也只是一品巅峰高手。 虽然在各派的典籍中,或多或少都记载着在中古时期,各国除了四品、三品、二品、一品高手外,王品的高手也不少见,但等到了现在,一品高手足以镇压国运,掌管天下司马,与当朝皇帝共用一枚虎符。 想要晋升王品,达到剑王之境,哪有那么容易? 白夜不禁感叹了一番,但他心中的斗志早已被点燃,既然因梦进到梦剑系统,不将王品作为自己的目标,更何谈想去攀登剑道顶峰,去目睹剑道的极限。 他略吸口气,选择了耗费半年的阳寿去换取玉女素心剑法的图谱。 脑袋猛然一热,就好像佛剑的心神相印一样,梦剑系统将一幅幅玉女素心剑法的图谱传进他的脑海。 闭眼慢慢接受,然后再次睁开眼时,他选择了登出梦剑系统。 既然不在这里练剑,那就得尽快回到现实,在牢狱中赶快试一试刚得到的剑法。 这玉女素心剑法,竟由两套剑法组成,一套剑法叫作《全真剑法》,另一套叫作《玉女剑法》,本是两人各使一套剑法,相互配合才行,但是…… 白夜转动心念,看向兑换玉女素心剑法给予的赠品——《左右互搏术修炼法》,这才是他决定兑换这门剑法的主要原因。 在上次进入剑法阁时,就听梦剑系统说过,玉女素心剑法想要修炼成功,要求修炼者懂得男女之情,而且还得是男女之间的韵事三味,即亦喜亦忧、亦苦亦甜、心灵相通。若心境不符,剑法威力不显。 所以白夜兑换此门剑法只能以作借鉴,想要用它御敌,却是一时半会都不可能的。 他凝神先去看左右互搏术修炼法,原来此法修炼的要点倒也简单,一开始要先尝试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后面便是各种将心分为二用,一神守内,一神游外,双手可以使不同招数,比如让左手打右手,临敌之时,将这套功夫使出来,便等于以二对一。 “若是我能学成此术,一只手使出杀敌之剑‘十步杀一人’、另一只手使出守御之剑‘脱剑膝前横’,岂不是能在敌人攻击我时不必畏惧,用守御之剑挡他,用杀敌之剑刺他?” 稍微想象了下那样的画面,白夜在牢房的角落再也坐不住了。 第二十一章 过堂受刑 修炼的法门上说,心静空明、凝神合一,是学会左右互博术的关键。 白夜试着去练了几遍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往往因心中杂念,顾得了左手,顾不了右手。等停下时,他在积满尘埃的地上,画出数个方不成方,圆不成圆的奇怪图案。 看来这门左右互博术修炼的难度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想一心能够二用,以目前来看,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 他在心中一边感慨是何等的奇人创下了这样的武功,一边静下心不断练习着,直到月下梢头,第二天清晨的缕缕阳光照进牢房时,他才蓦然现自己竟这样练了一夜。 这时,牢狱的入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的脚步沉稳有力,白夜将沾满灰的手指随意擦了擦,站起身默默看着来人。 来人长着一张他从未见过,却又似曾相识的面孔,准确地说,对方的五官跟在这次军营武试中见到的那位无极门第一人黄九真有些相像。 “是黄家的人?”他在心中马上得出结论,第一时间就开口问道。 “九真是我弟弟,”来人穿着一身重铠,行动上却不见一丝停滞,说话时目不斜视,身上的气息竟比林知梦还要强大几分。 又是一位二品高手?白夜心中一凛。 “林知梦怎么样?” “重伤却没有生死之忧,得卧床好好养些时日,”来人淡淡道,“你下手很有分寸。” 白夜眉头一动,“这样的结果,对大家都有好处,若我过了线,引来三公主和林宥之大帅的雷霆怒火,别说是区区在下,就算赵、黄两家也受不住。” “九真跟我说,这场武试你算无遗策,方方面面都被你考虑到了,”来人看着白夜的目光,眼眸闪了闪,随后说:“那你应该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在武试上伤人过重,差点致人死命,总得有个交待,”白夜放低声音,平淡地说。 “好,好,好,”来人一声长笑,“真是没料到昊山剑院会出你这样的人物。” 他说完后,再也不看白夜一眼,转身往外面走去。 白夜同样在笑,他们二人的对话虽然短暂,但话中各有机锋,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位连名字都不曾告诉白夜的黄家将领,身影刚刚消失在牢狱外,几名原本看守大牢的狱卒便很快进来,其中两人直接往白夜这边而来,手上带着一副枷锁和脚铐。 “这是要我做戏做全套?”白夜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目视着他们打开牢门,将沉重的枷锁套到他头上,接着双手被死死固定在上面,脚上也被带上一具笨重的镣铐。 他左右各有一名狱卒,冷冷板着张脸,押着他一路出了大牢,往锡兰城军营的西面走去。 他们穿过一座又一座营房,终于来到一处大营前,这营房修建的比周围几座要高大许多,房前挂着面匾额,上面刻着四个青字,写着:“白虎节堂。” “是了,听说锡兰城大军以四象划分管理,分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这里既然是白虎节堂,那就是锡兰西军的军机重地。” 白夜来不及再细想,两边的狱卒便推着他往前走,营房门口各站着两名披着铁鳞甲的亲卫,许是早得了吩咐,等他们到了近前,换过两名狱卒,一前一后,押着白夜进了大堂。 一进到里面,白夜不禁微微颤了下,却是因为堂内杀气浓烈,气氛肃穆得吓人,一脚踩进去似乎有股寒意从内心深处升腾起来,由不得人不哆嗦。 这白虎节堂,自开国立朝以来,不知有多少位实力强横、武震锡兰的人物呆过,便是如今锡兰军的大帅林宥之当年也是担任过西军指挥使一职。 在大堂中间,却有三人已端坐在那,左边一人正是早上他刚见过一面的黄家将领,右边一人却是位中年女将,见白夜看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 白夜心中一定,猜到此人可能是赵家的人。 再朝中间那人看去,只见一名全身黑甲,眉宇刚强的中年人坐在那里,身上气势只比那黄家将领逊色一筹,竟也是一位二品高手。 此时他正双眼死死盯着白夜,脸上虽然没有半点表情,可眼中的杀意却毫不掩饰,让白夜垂下眼皮,不再看他,心中暗生警惕。 “白夜,你可知罪?!” 就在这时,中年人突然在堂上大声喝道,先打破了平静。 咔嚓!他喝问的同时,所坐的那张紫檀长椅的扶手直接被他拍成数段。 “你只是一介草民,竟敢在武试上伤我锡兰军官,图谋害其性命,其心可诛,按律当斩!” 白夜闻声抬起头,他的语气像结了冰渣一样,“可笑!我是在武试上光明正大提出的挑战,林女将也是在众人见证下答应的,怎么算是图谋?” 他一说完,旁边的黄家将领插言道:“林兄,他所言不错,在场的军官们给出的说法也是这样,林知梦她是自己上的武台。” “林兄,若真是按黄兄所说,那就是事出有因,知梦一时不慎落败,这里面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右边的中年女将跟着说道。 “别忘了大帅叫人传来的话,”黄家将领淡淡地说道,“大帅批的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若要判他死罪,被人捅到大帅那,你我都没有好果子持。” “林将军,”从之前另外两人话中知道那名黑甲中年人也姓林,白夜心中便有了数,此时借着黄家将领的话,上前一步,“你上来就咄咄逼人,欲图致我于死罪,又是何故?” “好了,既然大帅早有定论,我看还是惩以肉刑,”中年女将向门外一名亲卫招了招手,对方很快拿来一条长约一米,宽不过两公分的鞭子,竟像是早有准备。 “就鞭笞三百,林兄可满意?” 那拿鞭进来的亲卫听到便是一惊,军中的刑罚鞭,就是鞭一下就会皮开肉绽,三百下的鞭刑,就是没死,命也去了一半。 黄家将领同时一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却是没料到赵家的人会出这样的主意。 “好,就这样办,带他出去,马上施刑!” 第二十二章 藏药保己命 何时称第一 “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一百一十七……” 在白虎节堂外,身披铁鳞甲的亲卫每挥一鞭,另一位他的同仁口中便喊一声。 白夜被捆在一棵木桩上,用羊骨和麻绳制成的刑罚鞭一下又一下落下,他默默闭着眼,忍受着剧烈的痛楚。 “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一百三十九……” 从何时开始,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只知鞭子不断下落,身体各处的皮肉绽开,破裂,鲜血沾到鞭子上,溅在木桩附近的地上…… 当他在牢狱中苏醒时,听到自己不由自主出的嘶哑无力的申吟声,接着感到全身上下火辣辣的难以忍受的剧痛,就算是动一根指头,都痛得他冷汗直流。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那过了很久,连外面负责看守的狱卒们都出阵阵鼾声时,他才睁开眼,咬着牙,慢慢用双手抓着地,从牢房的中央缓缓爬到他从入牢之后就一直躺坐的那个角落。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么?” 他将头倚靠在墙上,幽幽重复着今天上午在白虎节堂里听到的话。 “无非是要个交待。” 他嗤笑了一声,却因碰到伤口,使原本灿烂的笑容变得扭曲不堪。 “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今天怎敢说出那样的话,”觉得身体各处痛得愈厉害,他倒吸口冷气,伸出左手在角落里的黑泥中摸索起来。 先是从泥堆里扒出三枚表面已变成黑色的雪参玉露丸,接着又是一颗呈黑红色的赤血丹。 这四枚丹药,前三枚是师弟孟冲在剑院队伍出时交给他的,后面那枚却是武试开始前,带队的梅霖副院长给的,都是想让他在武试激战中或比试后使用,以图尽快爆或恢复实力,为昊山剑院取得更好的名次。 他当时击败了林知梦,让得知他送去的消息,赶赴过来的师兄卫风下令将他押入大牢,并不单单是让师兄大义灭亲那样简单,除了怕林知梦那方势力的报复会牵扯到在军中服役的同门师兄外,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对师兄卫风的了解。 卫风尚在剑院时,白夜就曾多次听到师傅批评师兄做事过于粗枝大叶,练剑不去注意剑法的细节,所以后来师兄出师入伍之后,就弃剑转学掌法,实力一度大进,有可能是掌法更适合他的性子。 当时校场的情况果真如他所料,师兄只是命人将他先押进大牢,听候落,忘了让人先对他进行搜身,后来他的直剑被缴去,也是到了狱中,他自己乖乖配合上交的结果。 但是没能在此次武试里用上的这几枚丹药,正是他计划里能在关键时刻保住自己一命的最后把握。 计划对外,他需要赵、黄两家出力在军中保他,在内,他却需要自己藏起救命的丹药,在危急生命之时服下以保住己命。 在白天受了那三百下鞭刑,别说是普通人,就是他这样从小打磨根骨,一心练剑的人都熬不住昏了过去,但身体受的伤是实实在在的,即便他现在没力气去查看伤势如何,也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不止是皮肉之苦,更有可能在体内留下许多暗伤。 师傅所给的雪参玉露丸,效果是能快恢复伤势,回气归元,而那枚赤血丹,原是激身体潜能,在武试中可以作为一道杀手锏,可配合上雪参玉露丸,更是一颗可以救命的宝丹。 事不宜迟! 他先吞下红黑色的赤血丹,只觉丹药入腹,头顶冲上一股热意,体内内功自行运转,在强大的药性下,他只觉内力隐隐增强了几分。 一蓬白气随之在他头顶蒸腾,白夜心中一喜,仰头吞下剩下三颗雪参玉露丸,只觉被刑罚鞭所伤的患处慢慢痒,知道丹药经赤血丹催化已经有了效果,便忍着痛起身盘膝而坐,意守丹田,功行周天起来。 只见白夜头顶热气腾腾,白色水汽一片,在双重药性的散下,他的四肢百骸无一不感到内力在里面奔腾,除了在对伤口疗伤之外,里面奇经八脉的几道关卡也被冲破,白夜竟隐隐觉得自己快要迈入二品。 “没想到服下赤血丹和雪参玉露丸,竟能将我的内力修为推进到如此地步,”白夜缓缓收功,口中吐出一道白练,只觉浑身伤势已好了大半。 “可惜若是再能服上一颗,我现在就能进入二品。” 他此时离二品修为只差临门一脚,如果不是有部分的药力作用在疗伤上,他这时早已是二品高手。 不过像赤血丹这样的灵丹,梅霖也曾对他说过,在昊山剑院里也没有多少,这次要不是为了让白夜拼命,恐怕剑院的高层也不愿拿出来。 白夜摇了摇头,这时候才低头用手掀开自己快成布条的衣服察看起伤势,只见一道道血痕布满了他的胸腹,甚至有的伤处上的血因为结痂太快,跟衣服的布条粘在一起,还得他重新撕开来才行。 鞭刑的可怕,最令人畏惧的就是伤口的治理,若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单单是抹些止痛膏,是治不好伤口下面血肉模糊的深处,很多死于鞭笞的犯人,在受过鞭刑之后,都是因伤口腐烂生蛆,活生生被痛死。 白夜若不是早有谋算,就算以他的体格挨得住鞭刑,等剑院那边派人来时,他体内恐怕留下不少暗伤,以后恐怕再难以进一步,登上二品之列。 “……赵家……”他将几处伤口上的污物清理干净,便眼露寒光,想到上午赵家的女将提出的三百下鞭刑。 对方是安了什么心?竟想借此机会,用鞭刑来坏他根基,难道是此次武试,他锋芒太露,竟惹得赵家要下此毒手? 要不是他自己早有安排,恐怕今日的伤势会让他错过跨入二品的黄金时期,得像那林知梦一样养好伤,却可能再难有更高成就! 此仇此怨,他白夜铭记在心! 心情大坏之下,他却按捺住满腹的怒火,重新在角落里练起左右互搏术,只待明日昊山剑院派人带他出去。 此次武试,他破坏林知梦的谋划,坏她好事,又让赵、黄两家得偿所愿,昊山剑院得以喘息,自己却为了保住一身性命,陷入牢笼,咬牙受刑,只因为他的剑还不算利,还不能一剑破开阻隔在他面前的座座高山! 若他的剑是天下第一,当能纵横天下,将这所有的不平刺个通透! 第二十三章 魂穿异世 湖上遇妖女 锡兰城军营大门,孟冲一大早就在这等候。 他忧心忡忡地一直注视着大门里面,期望能早点见到师兄白夜的身影。 昨天他从黄家派来的军将口中得知,师兄因为此次武试重伤林知梦,被处以三百鞭刑,听那人所言,当结束鞭刑时,师兄是被人抬着回狱里,整个人神智不清,身上血肉模糊…… 这分明是林家对师兄的报复! 他不敢去想象师兄呆会的模样,师兄伤得那么重,又在冰冷的狱中煎熬了一夜,在军营里面又没人为他疗伤,哪怕是剑院此次队伍的领头人梅霖副院长在得知消息后,也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为孟冲留下一些银两及一辆马车,昨晚就带着弟子们先行动身,返回昊山剑院去了。 是因为觉得师兄已经凶多吉少,才让他留下料理师兄的后事? 毕竟师兄…他遭受了那么多的鞭刑,只怕伤得比那林知梦还要重…… 满脑子里充斥无数让他愈加不安的念头,在他恨不得想闯进军营时,方远远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一辆牛车上,那牛车被车夫驾驭着缓缓从里面驶出来。 “师兄!” 孟冲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那倒伏在牛车上,几乎成了血人的青年,正是他的师兄白夜! 从牛车上小心抱着白夜下来,他一步一缓地将白夜抱到停在路边的马车上,双目垂泪,第一次尝到了所谓无能为力的滋味。 举步上车,动作却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深怕马车的一丝颤动惊扰了昏迷中的白夜。 他张大了嘴,想要将涌上心头的阵阵怒火向着身后的锡兰城军营咆哮而出,却一个字也喊不出口,只觉得自己的眼眶里,忽然像被火焰炙烤一般,开始热、刺痛。 “师兄,我带你去锡兰……” 才年方十三岁的少年郎,此刻却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语气坚定,挥鞭赶动马车,朝如今最有可能拯救师兄的地方而去。 在马车行驶的那条官道尽头,是整片锡兰地区,拥有最多医馆的地方——锡兰城。 当马车在视平线中渐渐变作一颗黑点时,黄九真才从军营门口的阴影处走出来,身边是那名黄家将领。 “熬了一夜,救不了了,”黄家将领先开口道。 “可惜,”黄九真出长叹,可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惋惜之色。 “终究过于天真,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上,难道真以为我们黄家和赵家是大善人不成?” “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他那时恐怕也无路可走,只能相信我等会履约而行。” “是赵家的人不讲信义,过河拆桥,与我们黄家何干?” “你若那时肯出力阻止,或许此人很快能成为黄家的一大助力。”黄九真摇了摇头,对自己的亲哥哥说道。 “不过是从他处学了几式奇妙剑法,真以为自己搅乱了锡兰这汪浑水后还能幸存?我以为他还有何依仗,可技止于此,不过是个蠢货,招揽进黄家才是失策。” 黄家将领说完,再无呆下去的兴趣,转身就进了军营。 ……………… 梦剑系统,佛剑崖。 白夜此时正一头雾水地站在崖上,他今天本是装睡任人抬着他出了大牢,可离军营大门只剩几步时,却是被佛剑不由分说地直接拉进梦里,当他回过神时,现自己身处在佛剑崖。 “怎么回事?” 他朝依旧沐浴在金色佛光中的佛剑问道。 “你莫非忘了曾答应我的事?”佛剑沉声道。 白夜恍然,他转头看向插在佛剑旁边的那柄色空剑。 此时那剑上,却是散出荧荧白光,光辉闪耀之间,却见那道道光芒照进周边虚空,像是勾连了另一方世界。 “种子开花,拔剑去吧。”佛剑唱了声佛号,说完这话后便又沉寂下去。 白夜瞪大眼睛,可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与那色空剑产生了联系,那剑在呼唤着他,在与他不断共鸣,要他上前来拔剑,带他去到另一方世界。 白夜心里有些忐忑,上次佛剑明明说过自己在未达到剑王一境时,是不会轻易将他送到色空剑的上任剑主师妃暄所在的世界,后来说是用色空剑在那方世界先留下一颗种子,待种子开花时,他便会知晓一切。 可现在只跟他说声种子已开,就让他什么都不清楚地上去拔剑? 这分明是马上要将他传送到那方世界的情势…… 虽然想偷偷呼喊梦剑系统,喊一声登出,可他亲口答应过佛剑,要报答它对自己的恩情。 他在万剑台上毅然拔出色空剑,在佛剑崖中放下此剑,也一直期待能有一天去另一个世界看看,见识下那个世界的剑法,领教一番那个世界的剑客。 可离他上次来佛剑崖才过几天,现在突然告诉他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待他拔剑而起,为色空剑了结与上任剑主的因果? 在这个瞬间,他真的很惶恐不安,正是因为自己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才会觉得害怕、紧张。 “那是什么样的世界?” 佛剑不再说话,所以他询问的是那柄与他开始心神相连的色空剑。 “天下大乱、群雄割据、烽烟四起,实为大争之世。”色空剑生硬地将话传来。 白夜面色顿时一寒,却听得色空剑继续道:“天魔十卷、慈航剑典、长生不老诀现。” 慈航剑典?剑道的功法?他心中瞬间一动,正欲问详情。 “天魔姹女,静斋佳人,红颜多薄命。” 这话却是在说那方世界的丽人? “****杨柳,高丽白衣,九玄出剑气。” 虽不明白其意,可似乎在指一名剑客? 白夜已有些意动。 “谪仙持剑,出世逐烟,净念悲何天。竹扉绮户,帘隔仙音,遗世而独立。” 是在说上任剑主师妃暄? “玉肌枉然生白骨,不如剑啸易水寒。” 忽有所感,白夜吟声附和,胸填膺气,上前拔剑! 只觉天旋地转,周身好像有无数因果缠绕,当白夜醒转的时候,对自己的身体大吃一惊。 他身着月白色僧衣,泛舟湖上,只见湖面正倒映一位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 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这不是他自己的模样! 正吃惊间,前方驶来一座画舫,只见一位白衣少女从船中走出,一双纤纤玉削足露在衣裳下,整个人宛如精灵一般飘渺虚无。 第二十四章 一句话引发的战斗 衣裙袅袅,裙底赤足,身上彩带随风飘。 少女脸上带笑,柔情绰态,直叫白夜以为是天上的精灵坠落到凡间。 她如清风明月般神圣高洁,又如初开的牡丹魅惑瑰艳。 本在惊诧自己怎么变成了一个俊俏和尚的白夜,在刹那间,因为少女的绝代风姿而忘掉了一切。 心神虚空,那不知何时代替了佛剑存在的色空剑,在疯狂地颤动,将白夜从失神中唤醒,他茫然的双眸恢复了清明。 “色空剑在动?是了,佛剑让它带我来到这,是为了了结上代剑主师妃暄与它的因果,所以会不会直接将我传送到师妃暄的附近,难道色空剑是想告诉我,此人就是师妃暄?” 白夜收摄心神,觉得自己的猜想**不离十,可惜他不能通过心神相印向色空剑求证,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与色空剑的心神联系便弱了几分,不复原来在佛剑崖上还能清楚听见它的呼唤声。 但没有关系,变成俊俏和尚的白夜微微一笑,这种事情,直接开口一问又有何妨? 或许他能很快就了结色空剑与师妃暄之间的因果,顺利报答佛剑对他的恩情? “姑娘,”白夜在小舟上高声问,“你可是师妃暄?” 他在锡兰城军营武试中见过林知梦和赵玲儿那样的美人尤物,可她们与他面前的这位少女相比,他觉得对方就是久居洛水中的女神,忽然一天现身在湖上。 这样的女子,或许才能成为被佛剑相中,要他从剑台上拔出,并要帮助了结因果的色空剑的主人吧? 那同样有注意到他,听到他的问声,如精灵般的少女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不禁抿嘴一笑,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白夜,像是看穿了他的用意,讥笑道:“怪不得师傅说佛门的秃驴最是狡猾,今天绾绾算是领教到了。” 白夜一噎,既是莫名其妙被少女嘲笑的缘故,又有因被少女的眼波扫过时,浑身竟像过电一般,等再听到少女说出自己的名字,才知他竟猜错了,只能尴尬一笑,在不知如何应对下,他朝着少女拱手道歉了一声,便左手握桨,打算驱舟尽快离开此地。 他虽然惊艳于少女的容貌,可更深记得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既然眼前的人并不是师妃暄,那他得尽快找到她,以便早日完成佛剑交予的任务。 不管那所谓的因果要如何了结,但他想第一步先去找到那位上代剑主师妃暄,总是不会错的。 可哪知见白夜想要离去,却是更让站在画舫上的少女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那双洁白若雪的小脚在船上轻轻一点,竟像幽灵般飘然而起,纵身向白夜飞去。 “和尚,你逃不掉的,记得奴家叫作绾绾,今日取你性命之人!” 白夜陡然回转身躯,他的脸上犹自带着浓浓的惊愕之色,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认错了人罢了,这位美丽可爱的少女就要对他痛下杀手。 难道这个世界上竟没有伦理道德?双方只是一言不合,就得动手杀人不成? 天!他后悔没在传送前,问问色空剑带他到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江湖?讲得是那一方的道理? 不再多想,虽然手中无剑,他便持起船桨,使出在剑院学过的飞灵剑法,一桨横空略过湖面,向快要扑至的少女刺去。 “咦,剑法?竟不是净念禅院的功夫?” 他听见少女出一声惊疑声,接着看见少女在空中只是轻轻下落,犹如翩翩起舞的仙子,躲过这一剑,接着一双白玉般的手掌伸出,只觉她所在的空间像是被抽尽了空气,竟是使她凝滞半空,有马上如箭矢般扑射来。 “这是什么轻功?” 从没见过有人能在空中停滞一会,还能在半空进退自如的白夜,忍不住惊道。 “呵呵,和尚难道还要再装下去?我阴癸派的天魔秘,你们佛门中人还能不识?” 绾绾脸上嘲讽之意愈加浓上几分,她魔门如此可怕又标志性的武功,这江湖中人有谁不清楚,有谁不晓? “绾绾姑娘,你认错人了,我……贫僧不是净念禅院的人,我与你也应是第一次见面,何来仇怨,不如我们先住手,让贫僧向你解释一二。” “哪来这么多话!好个贪生怕死的秃驴,真是浪费了你这身好皮囊。” 话音刚落,绾绾雪白的袖中飞出一条细长的飘带,毒蛇般卷住白夜挥来的木浆,声势凌厉极致,只听咔嚓一声,两尺余宽的船桨就被飘带绞去了头。 白夜出一声怒叱,恼怒对方愈见狠辣的招式,他本就不是愚善之辈,刚才已经好言相劝,既然对方并不领情,也休怪他不留余地,反手一攻了!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已从木浆去头变作的木棍,在他的手中,却是电光一闪,剑气漫空,将绾绾笼罩进其中。 见到来袭的剑势,绾绾面色一变,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双手一展,天魔立场现! 挥剑而去的白夜手中一颤,顿时生出要向前倾跌的可怕感觉,绾绾所处的地方仿佛变成一个无底深洞,使他觉得就要跌落进去。 本来完美的一剑在天魔立场作用下出现了破绽,绾绾宛然一笑,手掌已经来到木棍前面,,带着无与伦比的天魔真气,凝聚了实质的大力,拍到了棍身之上。 白夜握棍的虎口蓦然一裂,果断放开手中木棍,目睹棍子在绾绾手上瞬间化作一堆齑粉。 而在这时,白夜心神虚空中的色空剑狂般颤动,一丝似有似无的心神联系向他传来。 与此同时,绾绾的双手从怀中取出一对天魔双匕,泛着寒光向白夜的脖颈交错斩去。 生死之间,关键之时,白夜抬起右手,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剑在毫厘之间挡住了绾绾的双匕。 剑的样貌典雅别致,剑身虽不出奇,可在如今是俊俏和尚的白夜手中,却另有几分佛门的庄重之势,端的是一把好剑。 “此剑叫作色空,贫僧不才,今日便用它会一会贵派神功!” 第二十五章 魔女狡诈 色和尚落水遇死关 “魔门妖女……人人得而诛之,杀了她!” 才与白夜的心神恢复联系,色空剑就传来此话。≧ 白夜听了微微一怔,竟从中听出一股浓浓的恨意。 难道对面这位叫作绾绾的少女,与色空剑有过因果仇怨? 他用力将剑一撑,将正在用双匕下压剑身的绾绾逼开,抬手便是一剑。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侠客行剑法中可称力之剑的一式,在白夜手中化作惊雷闪电,当空贯落,将绾绾的天魔力场撕开一个缺口,以雷霆万钧之势刺到绾绾眼前。 这一剑去的凌厉至极,偏偏没有半点风声或破空的啸响。 只听“叮”的一声,绾绾用来挡剑的双匕在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匕身上瞬间出现数条裂纹。 色空剑与天魔双匕的交接处,更是逸散出锐利的余波,使两人身体微微一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好强……”白夜连退数步,几乎到了船尾,心中便是一凛,知道自己再不使出全力,恐怕顷刻间就会分出胜负。 他对面的绾绾同样面色凝重,在船头站稳身子,道:“和尚,你从哪拿出的剑?” 白夜明白她说的意思,自己刚才手中凭空出现这把色空剑,却是叫人说不出的荒诞、离奇。 “若不是色空剑那时传话,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此剑能出现在手中,”白夜心道,“要是知道能将剑从心神虚空中取出,我何必还用桨跟你过招。” 他在心中的这番所思所想,绾绾自然不知情,只当面前的和尚对她的问题闭口不言,更觉得佛门秃驴好生讨厌,轻哼一声,却是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好主意。 她将布满裂纹的天魔双匕收进怀里,袖中长达丈许的雪白丝带再次卷出,在天魔力场的加持下,现出波浪似的曲纹,然后变成六个旋动的圈环,如影附形地向着站在船尾的白夜凌空罩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白夜手腕随势一转,举起手中色空剑往上一刺,把丝带形成的六个连环一起贯穿,变成数截的丝带便如飞絮落下,轻飘飘落在他的脚边。 “糟了!” 轻易一剑就破了来袭的成圈丝带,白夜就警觉到不对,可船头已是高高跃起一道倩影,飞升到白夜的头顶上空。 白夜抬头看去,绾绾那如山川起伏的优美体态,在空中与红日争辉,她集天地灵秀的俏脸上正露出狡计得逞的笑容,接着面色一肃,从优雅的长裙下,快踢出两条**。 那白裙下踢出的一双纤匀适度的小腿,下方的脚趾如同十颗珍珠一般,粉色的趾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闪烁着柔和的光泽,让白夜一见便心生想将其抱在怀中好好把玩的冲动。 不对!刚心生绮念的白夜猛然惊醒,可上方这位优雅的魔女向他踢来的**已到了他无法躲开的距离,上面夹杂着强劲的天魔真劲,在白夜欲挥剑之前就踢到他的肩上。 “蓬!蓬!” 天魔劲气直灌入体。 白夜被她又白又嫩的修长**踢得打着转横跌开去,口中喷出一道鲜血,擦着坚实的船壁飞出了小舟。 魔女绾绾这看似简单的**一击,暗含她倾尽全力的天魔妙劲,白夜又一时被她的**双足吸引过去,竟来不及反应使出那守御一剑“脱剑膝前横”,登时一招落败,自身坠入湖中。 “哼,色和尚该死,”绾绾轻飘飘地落在船上,俏脸生红地望着白夜坠湖的地方啐道,想到刚才这和尚在下方将她的裙底看个干净,顿时觉得心中怒气更盛,气恼自己方才出手太重,竟给这色和尚一个痛快! 她柳眉轻蹙,知道色和尚挨了她全力的一腿必死无疑,可心中仍有种道不出的不安,竟没有马上离去,俏立在船头一直察看着附近的湖面。 直到过了约两炷香的时间,她依然没见到和尚的尸体漂浮上来,玉容一变,知道竟在自己眼皮底下被这色和尚逃了去,可眼神惊疑不定,不愿相信世上竟有人能在水下憋气如此之久,而且能潜在湖中悄悄逃离这片湖域。 再等了一阵,绾绾确定了和尚已逃走的结果,她满含怒气地回到所坐的画舫上,一道接一道的天魔真劲,透过剩下的丝带不断挥击在刚才她与和尚动手的小舟上,竟只在几个呼吸间,就听小舟的船身出嘎吱的几声,裂开数道口子,湖水倒灌入船,渐渐沉没于湖里,竟是被绾绾泄着毁去。 而被她前面击倒坠湖的白夜,实际上是真的死了一遍。 他当时吐着血,只觉体内真气一下子失去平衡,被绾绾灌注进的大量异种真气,在他的五脏六腑中乱窜,他已心知不妙,可这具不是他自己的**,在生死关头终于出现了问题,全身上下已不听使唤,内力也无法正常行转周天,去平复混乱的真气。 “咳咳,我输了?而且马上就要死了?”感觉到身体无可挽救的状况,白夜在湖中朦胧地想着。 自锡兰持剑出道以来,少有败绩的白夜,没想到自己在第一次被传送到异世界的数个小时里,就要马上面对自己要身亡的结局…… 好不甘心……我好不甘心……我明明刚从锡兰军营武试的阴谋中活下来,怎么可以在这里死去? 我誓过要在下一次万剑台上用自己的实力去拔出一柄宝剑,怎么可以就在这里死去? 我明明要再去看一眼那柄叫作骨魔的剑,像报答佛剑的恩情一样去回报它,怎么能就在这无人知道的湖中死去? 我……白夜……明明得到了奇遇,怎么会败在一个才只见过一面的少女手上,并被她打入湖中,马上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 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他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死死握着色空剑的剑脊,红色的鲜血在手掌与剑锋间渗出,融入周边的湖中。 意识模糊起来,白夜只觉得全身渐渐冷,再无一点力气。 原来,这就是死…… 他最后闭上眼想道。 第二十六章 大梦如初醒 身负殒命伤 “大夫,我师兄他怎么样?” “唉,小兄弟,我们出去说。≥ ” “大夫,你快说吧,我师兄……他到底怎么样了?” “你师兄身上是有鞭伤,但不算严重,大部分的伤势早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可他的左肩肩胛骨碎裂,这还只是外伤……” “外伤?难道师兄竟还受了内伤,大夫?” “刚老夫为他诊过脉,你师兄体内脉息薄弱,弦数弛缓,应是曾被人强渡进大量真气,经脉被外来真气所侵……内伤之重,是老夫十年未见的情况。” “那我师兄还有救吗?大夫!” “难,难,难!你师兄这样的情况,别说是老夫,就是请来锡兰城医术最好的华大夫都没用!除非能尽快请到一位一品高手为他渡真气疗伤,或是有对症的灵丹让他服下,否则落下病根,他最多能活三年……” 在锡兰城一座客栈的房间内,孟冲和老医师的声音从虚掩的门外传了进来,孟冲的语气中渐渐充满悲伤绝望,老医师的无奈怜悯之意也充斥在话中,两人的一番对话,也让刚刚苏醒的白夜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此时身上包着裹伤的白布,特别是左肩还夹着两块用来固定的木棍,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哪有前日在武试上的从容风采。 “真的是梦同身受,我竟没现……” 他的双拳随着自己说出的话,用力深深握紧,感受着体内微薄无几的内力,白夜一片惨然。 “我当初第一次上万剑台时被巨剑重劈,梦醒时就伤了心神,便早应该明白在梦里所受的伤,在现实中亦会承受,这次在那方世界中被少女一腿重伤,自然梦醒之后身体也会一样受创……” 明明曾经就摆在他眼前的事实,为什么自己早些时竟没现! 是因为一时成为梦剑系统的宿主过于得意,所以就没有注意到潜藏在眼下的危机吗? 如今一身内力骤降,功力直接从三品巅峰跌落到四品之阶,而且命不久矣,除非真能天方夜谭般找到一位愿意为他疗伤的一品高手或珍贵的灵丹妙药…… 可这可能吗? 一品高手,别说是在昊山剑院,就是整片锡兰地区,也只有一方封疆大吏才有如此实力。 他白夜能请得动那样的人物? 而能对症治他内伤的灵药,更是从何去找? 白夜惨笑一声,只觉万事到头都是梦,昨日自己还与二品近在咫尺,今日却是落魄到了如此地步。 事到如今,他悲观地现自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梦剑系统上。 可是对梦剑系统已知的几处,里面只有宝剑、剑法……便是曾护住他心神的佛剑,也不知能否助他恢复…… 正想去看心神虚空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师弟孟冲捧着一碗药汤走进来。 “师兄,你醒了!”脸还带着悲戚之色的他看见已起来的白夜,匆匆放下药碗,跑到床边扶着白夜到桌边坐下。 “你和大夫在外面说的话,师兄刚才都听到了,”白夜轻声道。 “师兄!”孟冲面色一变,正欲说话。 “先听我说,师弟,”白夜扯起嘴角,尽量露出一个微笑。 “师兄我这次能在军营大牢中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当然不能将昨天的实情讲出来,只能这样去安慰自己的师弟。 “师兄,我们去找师傅,她肯定会有办法救你的!”孟冲哪里听不出师兄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只觉得现在的白夜让他心痛,再也不是印象中那个意气风的师兄。 “我的伤……大夫不是已经说了,除非有一位一品高手肯为我疗伤,或是有对症的灵药,否则只有三年寿命。就算现在我们回剑院去找师傅又有何用?” 白夜一把按住孟冲的肩膀,用力让他坐下来。 “师弟,没用的,你我都知道,医好我的可能有多小?一品高手,在锡兰城中只有那位,他怎么可能会为我疗伤?而灵丹,能治好我内伤的药丹,到底有多么珍贵,只要稍稍一想也能猜到。” “师弟,我累了,”他拍了拍孟冲的肩膀,带着几分真心实意道:“师兄以前一直在剑院里练剑,没有好好享受过几天的好日子,这次或许是老天爷让我放下,我想过几天就在城中买一个小院,剩下的日子就在这里过了。” “大梦如初醒,再非剑院人……” 他最后怅然一笑,看着眼含泪光的孟冲说道,然后端起桌上还散着热气的药汤,一饮而尽。 “师兄……”不知该说什么好的孟冲,只能看着师兄摆摆手,重新躺到床上睡下,他默默端起药碗,小声关门走了出去。 等到了房外,白夜才听到他压抑很久的哭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很感激带他来锡兰救治的师弟,但他不可能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一位才十三岁的少年,如果知道这些会生什么,白夜自己也不知道。 而且他的伤,到底能不能靠梦剑系统痊愈,尚属未知…… 这般想着,想着,不知是喝下的药汤起了药效,还是他真的太累了,一股睡意已将他笼罩,眼皮如重铅慢慢合上。 渐渐的,闭眼之后的这片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丝光亮。 然后是无数的光流飞快地在眼前穿梭而过,犹如暗室生光,黑暗在被驱散,光明开始照耀,最后是能见的雾气在慢慢从下而上滋生出来。 这是白夜第一次目睹自己是如何进入梦剑系统的情景。 他想大声说话,可是不出声音;想在这片天地中走动,却动弹不得。 白色的雾气开始以他为中心转动起来,样子变得似云非云,似雾非雾,无法用言语形容,可确实在充满着整个空间。 虽然是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度增加着,但白夜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这些云雾和自己有着某种很直接的联系。 就像是婴儿回到母胎,枯树遇露开芽一样,那种感觉,深深传他的心神当中,又突然喷扩散开来。 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与某个存在产生了某种联系。 “梦剑系统侦测到宿主入梦,系统准备上线……停止!停止!检测到宿主身体状况不符合上线条件,系统开始重启……”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开启宿主维生子系统,系统上线……” 与此同时,白夜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呼吸、手、脚,还有那流转经脉的内力! 不是刚才那微弱无力的内力,而是他受伤前接近二品,蓬勃有力的内劲波流! 他在熟悉的迷雾空间中长嘘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第二十七章 堪破生死 选择世界 白夜目视着眼前云雾消散,然后他出现在上次登出的剑法阁里。 头上有一束让人感觉很温暖的白光将他罩在里面,白夜一动,这束白光也跟着他移动,随时都将他护在光下。 “这难道就是梦剑系统刚说过的宿主维生系统?” 他在心中不由想道。 “宿主,因检测到你的身体状况不符合系统的上线条件,目前系统已自主启动你的维生子系统,请不要离开白光圈内,一旦离开白光范围,你可能随时被登出系统。” 梦剑系统的机械音正好在这时响起。 “如此说来,梦剑系统的上线条件是我必须在三品修为以上?一旦低于三品,将不能正常上线……”白夜沉默,根据梦剑系统的话很快得出结论。 “系统还要提醒宿主,你的维生子系统只能维持六个月的时间,一旦宿主在子系统关闭后仍处于无法正常上线状态,系统将立时放弃宿主,离开此方世界,寻找下一个宿主。” “什么?!”白夜心中一惊,他还在思索情况的大脑赫然一顿,如同被道惊天霹雳击中,脑子里面嗡嗡作响,空白一片。 “我现在接近二品的实力,是因为在维生子系统的加持下,但这种状态竟只能维持六个月时间,那我到时依然要面对自己只有三年的寿命,而且一旦在这六个月中我无法恢复到三品修为,梦剑系统就会离我而去?!” 白夜努力平复自己震惊的心情,心中一动,开口询问道:“系统,这里除了万剑台、剑法阁等地之外,还有没有存放丹药的区域?” “梦剑系统只搜罗万界之中有名的宝剑和绝世剑法,除此之外,只有六剑神域,宿主曾被佛牒阁下带进的佛剑崖便是其一。” 然而,梦剑系统冰冷的话语打破了白夜侥幸的心理,他面色一白,却很快闭上眼静心思索其他可行的办法。 “既然此路不通,那只能从医师说过的两个治疗方法下手,一个便是请到一品高手为我疗伤,另一个就是寻到治疗内伤的珍贵灵丹,这两个当中,适合我的灵丹还不知在何处,就算锡兰或更远的地区存在这种灵丹,恐怕也是在世家大族或江湖门派高层的珍藏当中,先不提能否找到灵丹,就是知道它在哪,想要从中取得灵丹亦是难上加难……” 白夜眼皮微落,瞬间就将这个既耗时又不确定的方法排除在外,转念去想延请一品高手为他疗伤的方法。 “一品高手虽然在当朝都是镇压一方的封疆大吏,但同样他们的身份都摆在明面,像锡兰地区的一品高手便是锡兰城城主徐骁龙,若是能想办法请他为我疗伤……” 可只是一想到这,白夜的眼睛便是变得晦暗无光,长叹一声,只觉这条路也是希望渺茫,自己何德何能去让一位一品高手,在整片锡兰亦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他疗伤治病? 他或许在此次军营武试后能被人念叨,传诵在武试中的战绩,可他的实力终究仅是三品,最多在锡兰三大世家、三大门派的高层心中留个印象,却是如何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哪里值得他们惦记…… 就算他想在锡兰地区扬名立威,想进入锡兰城城主徐骁龙的视线,可以何人何事立威?锡兰一直被把控在三大世家、三大门派手中,徐骁龙多年久居城主府潜修,一向不插手锡兰的政务,怕是他还没将自己的声名传到徐晓龙耳中,可能就被几方势力打压,甚至在半途就身亡夭折…… 越是去思考,白夜脸色越是难看,竟觉得剩下的生路也是艰难重重,实现它们的可能连三成都没有…… 本来他以为能凭借梦剑系统医除体内的病根,恢复内力修为,可现在却只是得到能再苟延残喘六个月的现实,由不得他心中寒,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一丝绝望之情。 “痴儿,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你若无法堪破,别说是梦剑系统会离你而去,便是这拼命送你回来的色空剑亦会飞回万剑台上,等待下一任剑主。” 在白夜茫然失措间,漆有金色六字大明咒,剑身阔长的佛剑从虚空中现身,带着荧荧白光明显削弱了几分的色空剑向白夜传音道。 白夜苦笑,人畏死恋生是天性,更何况还想攀登剑道顶峰的他…… “佛剑,不,佛牒阁下,”从前面梦剑系统的话中得知了佛剑的真名,白夜向它微微一躬,“此次没能了解色空剑与它上代剑主的因果,还连累色空剑将我从必死之境送回本体,其中恩义,在下便是以命也难以偿还……” 他说的正是当初被绾绾一腿重伤,在冰冷的湖水中奄奄一息时,是呆在他心神虚空中的色空剑付出了他未知的代价才将他从梦中送回,否则此时哪里还能站在这里思索生路。 “一因自有一果,你也无需自责,”佛牒的话继续在他心神中传来。 “此事既是因色空剑而起,自然也会因色空剑而终,痴儿,生机便在死境中,你还没堪破?” “生机就在死境中,”被佛牒当头棒喝,白夜微微一怔,眼中似有所悟,接着无神的双眼重新有了神采。 “是了,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踌躇不前,无非是怕死,却没想到只有将生死置之度外,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他抬起头,高声问道:“系统,我若肯付出代价,是否能强行开启真正的传送之能?” 他想到佛牒曾在佛剑崖上对他说过,他因实力低微,根本无法开启梦剑系统的传送之能,可他上次在佛剑崖上被传送到色空剑的上任剑主师妃暄所在的世界,说明必然有可钻的漏洞,不需他达到高深的境界才能传送。 “若宿主强行选择传送,需支付一定的阳寿,根据传送去的世界的时间流,支付同等的寿命。” 梦剑系统没有立刻回答白夜的话,反而是难得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说道。 “若是没能恢复实力,医治好我的伤势,我本来就没几年好活,难道还会因此在这里退缩不前,选择放弃吗?” 白夜心中魔障已去,脸上出现往昔自信的笑容,“我愿意支付阳寿,请开启真正的传送功能。” 色空剑此时突然向他幽幽传话过来,“你可向系统提出想传送的世界范围,如你现在缺少医治内伤的灵丹,那只要有符合该条件的世界,你都可以选择传送过去。” 白夜听后心中一喜,马上向梦剑系统提出条件,梦剑系统很快给出三个世界由他选择,并特别告知三个世界需要支付的阳寿情况。 白夜目视着在自己面前形成的一面光幕,这是梦剑系统为了他方便选择特意幻化出来的,而在明亮的光幕上,正写着三个世界的简单介绍,甚至在下面还写着此界的武林人物和能医治他的灵药名称。 这种为白夜考虑一清二楚的服务态度,也让白夜心中吃了一惊。 “笑傲江湖世界,人物东方不败、令狐冲、任我行,治疗灵丹—续命八丸、白云熊胆丸? 天龙八部世界,人物乔峰、虚竹、段誉,治疗灵丹—九转熊蛇丸、九转回春汤? 碧血剑世界,人物袁承志、穆人清、木桑,治疗灵丹—伏苓乌丸?” 白夜仅是将下面注释念了一遍,就惊疑一声,将目光放在第一个世界东方不败的名字上。 第二十八章 药效分危险 执剑进笑傲 东方不败? 白夜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一下子想起上次在剑法阁中向梦剑系统询问有关辟邪剑法的兑换条件。 当时梦剑系统告诉他,兑换辟邪剑法的条件,是得修炼此剑法大成之后,由系统将他传送到另一方世界,向天下第一人东方不败挑战,并夺其绝学《葵花宝典》。 是了!那时梦剑系统所说的另一方世界便应是这光幕上的笑傲江湖世界,而这位叫作东方不败的人,恐怕就是笑傲江湖世界里的第一人,而他的武功想必就是那门《葵花宝典》。 白夜暂且理了遍思路,现自己对笑傲江湖、天龙八部、碧血剑三个世界,竟只对笑傲江湖世界有几分了解,而对剩下的天龙八部、碧血剑两个世界却一无所知,即便是这面光幕上有所介绍,也只是寥寥数句,完全不能叫人从中知晓一二。 他在上次被传送至色空剑的上代剑主师妃暄所在的世界时吃了大亏,这次又要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让他不由多个心眼,深怕重蹈上次的覆辙。 他向梦剑系统询问,可梦剑系统只是重述了下光幕上已有的几个世界的介绍,并没有其他新的情报给他。 而悬浮在虚空中的佛牒和色空剑,亦是对这几个世界所知不多,除了佛牒提了句这三个世界中都有佛教门派,似乎是叫作少林寺外,也没有其他值得白夜在意的地方。 好在这光幕上标注出的几个治疗灵丹,都在后面写明了出处,如笑傲江湖世界中的续命八丸、白云熊胆丸,前面续命八丸是在一位叫作平一指的人身上,而白云熊胆丸写着在恒山派,后面天龙八部和碧血剑世界中的治疗灵丹也是如此,把丹药在何处或何人身上都写得明明白白,让白夜不至于被传送到一方世界后,连自己所需的救命丹药到底在哪都不清楚。 “笑傲江湖、天龙八部、碧血剑……” 白夜在光幕下将目光从这三个世界的名字上扫过来扫过去,迟迟作出决断,却是脑子在疯狂运转,企图衡量这三个世界的危险。 “系统,你不知道这三个世界的具体情况,那对上面几种丹药的药效可知一二?” 他左思右想了下,突然目光炯炯,开口问道。 “宿主,这几种丹药论药效,天龙八部世界的九转熊蛇丸可称第一,第二便是笑傲江湖世界的续命八丸,第三是九转回春汤,第四是白云熊胆丸,第五是碧血剑世界的伏苓乌丸。” 梦剑系统的机械音徐徐说道。 白夜点了点头,脸上已露出一丝笑意。 “从这几种丹药的药效排名来看,天龙八部世界的危险毫无疑问高于笑傲江湖世界和碧血剑世界……”白夜缓缓想道,“而笑傲江湖世界的续命八丸、白云熊胆丸两种灵丹的药效又在碧血剑世界的伏苓乌丸之上,可见将笑傲江湖世界排在碧血剑世界前面应不会有错。” 那以此对这三个世界排列,便是天龙八部世界为第一,笑傲江湖世界排第二,碧血剑世界居于末位。 短短几分钟之内,白夜就在没有这三个世界的详细情报下,将三个世界作好了排序,这样的结果又是有根有据,让白夜相信能从中选出适合自己传送的世界。 他沉吟了会,暗想天龙八部世界危险性最高,虽然这方世界的九转熊蛇丸、九转回春汤都是令他垂涎的灵丹,可并不值得他冒险前去。 所以先就把天龙八部世界从要传送去的世界中剔除了出去。 那剩下就是排第二的笑傲江湖世界、排第三的碧血剑世界…… 二选一么? 白夜眯着眼细想了会,这次的决定他却下得非常容易。 凡事结果只取恰当好处,那便值得一博! 这句话是他的师傅曾对他说过的。 意思是一件事情的结局不能过分,也不能不够,恰到好处是最理想的结果。 这是师傅在他的房间里挂的书法贴——中庸之道的含义。 从小被师傅耳提面命,白夜做事的原则也一直在向这条大道上靠拢,今时今日他却依然要按着这样的准则,做出攸关他生死的判断。 “系统,我选择笑傲江湖世界,”他朝着在梦境里无所不在的梦剑系统说道,语气坚定,再没有半点犹豫。 “宿主决定传送笑傲江湖世界,在那方世界每过一日需支付两日的阳寿,是否确定?” 梦剑系统的声音随后响起。 “确定!” 佛牒这时出一声佛号,在它身旁的色空剑闻声一动,只听嗖的一声,就飞至白夜的面前,静静地悬在半空。 白夜知晓了色空剑的意思,右手伸出,在色空剑的剑身上一路拂过,最后才握住剑柄,将剑背负到身后。 “看来这次世界之旅,你我又要并肩作战了,色空,”他眼中闪过一丝对剑的狂热,显然在上次经历殒命危机后,他和色空剑的交情又深了几分。 色空剑在他背上嗡嗡作鸣,亦是在回应着他。 “传送功能即将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倒计时十秒……” 白夜闭上眼,屏息静气,有了上次传送的经历,知道呆会会有阵令人几乎要晕厥的天旋地转。 果不其然,倒计时一结束,他闭着眼也能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身上的气血几乎都冲到了脑门一样,浑身上下似被无数蛛丝缠绕,说不出的难受。 直到耳边听见虫鸟嘶鸣,鼻尖闻到一股花香,仿佛置身在一片丛林间时,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是一片青松翠柏,不远是座巍峨的高山,上面有人为开凿的山道,山道的尽头有两条玉龙直挂而下,竟是双瀑并泻,气势宏伟壮观,竟是连还在山脚下的白夜也叹为观止。 “这可是在锡兰地区见不到的风景,”白夜感叹道,如此山景可不是为平原地区的锡兰能够拥有的。 他伫立在原地朝四周张望,现此时天色已黑,看着月色,估摸是在子时,此处人烟稀少,倒也不担心会有人正巧看见他的离奇出现。 “我们走吧,”他右手摸了摸色空剑的剑柄,朝着那座高山而去,因是在那山上有少许的光亮,想必此处的民居很有可能在那。 他刚刚来到笑傲江湖世界,连此地为何处都尚且不知,也只能去那民居处叨扰一二。 第二十九章 路遇虬髯汉 山道又来人 白夜行出数里,很快上了山岭,山道渐渐变得崎岖,再往上走,道路更是狭窄,已是两人无法在上面并行。≧ 此时,四周虫声唧唧,头上明月高悬,白夜正想借着月光,直接攀过此处山坡,绕过山道时,却是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临近的脚步声,当即人往旁边的大树后一躲,静待来人。 只过了一会,他便从树后窥到山道上出现的一道人影,此人风尘仆仆,满脸虬髯,容貌丑陋,像是有四十来岁,一身赤红军服,腰间挂了把钢刀,倒也颇为威风,像是位军伍中人。 他正犹豫是否现身相见,若能从此人口中套出此地是何处,甚至若能问出那续命八丸、白云熊胆丸的情况,即平一指和恒山派的所在,那是最好不过了。 虽然他觉得随便就能问到有关这两种灵丹的消息实在希望渺茫,但不妨试一试。 却没料到这位愈走愈近的满腮虬髯的军汉,在离大树数步之外便停下脚步,神色戒备地伸手按在刀上,朝着他这边大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识相地快快出来,否则等本将待会逼你出来,那时便要扭送你去官府,叫人多打你五十大板,打得屁股开花,哭声叫妈!” 白夜心中顿时一惊,却是没料到此人能现他的所在,他躲到大树后就一直屏气凝神,竟也会被此人察觉,可见这军汉实力不凡,不像外貌那样粗鄙。 他只能暗中苦笑一声,觉得自己时运不济,想到上次被送到色空剑的上代剑主师妃暄的世界时,在那里所遇见的第一个人,那位魔门妖女绾绾,就是位不容小觑的高手,没想到这次来到笑傲江湖世界,所遇到的第一个人,竟也这般厉害! 既然已被此人现,若再不出来,恐怕又是一场莫名的战斗。 “军爷,我这便出来,这便出来!”白夜只好在树后高声回应,一边慢悠悠地走出来。 “好小子,荒山野岭,你在那躲躲藏藏作什么?”虬髯军汉却是一下子拔出刀,对着白夜问道。 “这位军爷,你也说这里是荒山野岭,如此漫漫深夜,我赶路到这里休憩,突然听到后面有人来,会是怎么想?”白夜镇定答道。 虬髯军汉被白夜的反问一窒,觉得白夜说得倒也没错,在这荒山野岭上,突然听到有人来,倒是宁愿躲着不见,也不愿横生枝节。 谁知来人是不是过路的绿林好汉,在这深夜里还急着赶路的人,任谁心中都得长个心眼。 可他虽心中信了几份白夜的说辞,脸上却是一板,将刀收回刀鞘,继续道:“那你在看到本将后,却为何还继续躲在树后,莫非还当本将军是过路的剪径强人不成?格老子的,本将军深夜急着赶路,是为了去泉州上任,我看你小子半夜三更在这,见到我又鬼话连篇,肯定心中有鬼,是也不是?” 白夜瞧出眼前的虬髯军汉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心中却是一定,知道暂且将此人应付了过去,待对方说自己是要到一个叫泉州的地方上任时,心中却是一动。 他张口欲说,面色却是一变,与此同时,虬髯军汉也是回头看向来时的山道。 “军爷,今天倒是热闹,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除了你、我外,竟还迎来又一批客人。”白夜微微一笑,耳边已是听到下面山道上有人行来,脚步声杂乱,看来并非一人。 “你说,我们是躲一下还是不躲?” 他面带嘲意地朝着虬髯军汉说道。 “咳咳,”虬髯军汉恼火地看了白夜一眼,山道上脚步声此时渐近,人数看来着实不少,在这荒山野岭上更添几分诡异。 虬髯军汉面色复杂,原本按他的心思,那定是要躲上一躲的,可这时被白夜小子出言挤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做了。 他用力一拍腰上钢刀,故作豪放姿态:“躲甚么?!有本将在,还怕歹人不成!我堂堂将军,想当年在战场上破阵杀贼,那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模样,你小子要是瞧见了,嘿嘿,还不马上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区区数人,你我就在这边站着,与他们打声招呼,听他们叫我声军爷!” 说完,他竟大步向前,在山道上找了块大青石坐下,腰间钢刀放在膝上,竟是打算不躲不避,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等着下面一行人上来。 “军爷豪气!”白夜伸出大拇指赞许道,然后默默一人回到树后,留下虬髯军汉一人坐在石上,好不尴尬。 “军爷,若是过路的歹人,您可千万别透露小的行踪,”白夜在树后遥遥传来一句,“还未问军爷的姓名,小的叫白夜,此次连夜赶路,是收到家中来信,急着赶回去,没想到在这会碰上军爷……” “嘿,原来还是位孝子,”虬髯军汉本来正气恼白夜不告而藏的行径,此时听了他的解释,面色一缓,“好叫你小子知道,本将是即将上任福建泉州府参将的吴天德将军,还不快从树后给老子回来,有老子在此,还怕甚么!” “原来是位参将大人,”白夜从树后探出头,“大人是军人,自然不怕深夜过路的歹人,可小的还得留着命回家,若等下来的只是过路的旅人,小的自会出来向大人赔罪。” 吴天德听了,骂骂咧咧了几声,嘴里虽然还在说,但那气势却已馁了,想来是一时也拿白夜没办法,而且刚夸下豪言,便继续坐在那等着。 下面脚步声近,白夜躲在树后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便将注意力放在吴天德身上,见到此人的神情从雄赳赳变成乌云密布,更是对上来的一行人身份充满好奇。 又等了一会,脚步声已在近前,那一行人应是看到了坐在山道边的吴天德,脚步声便参差不齐地一个一个消失了,白夜稍稍探出头,在月光之下,看见一行人站在山道边,均穿着一身黑衣,其中一人还在腰上缠了条黄带。 白夜数了数高高矮矮的人头,竟有三十余人,都默不作声地站在山道上,与那吴天德相视而对。 “看吴天德的神色,难道认识这帮人不成?”白夜瞅了瞅场中情势,心中猜测道。 第三十章 将军好剑法 白夜快剑出 荒山野岭上,天上一弯明月倾泄着月光,照亮虬髯将军与三十余名黑衣人对峙的场景。 “格老子的,你们是那条道上的蟊贼?见到本将军还不退去!” 白夜见那吴天德将军突然骂咧了一声,拔刀站起向着黑衣人们斥道。 “恒山派就在前面,赶路要紧,留下一人解决掉这狗官,”黑衣人们任凭吴天德骂了两句,带头的一人仔细端详下吴天德后,便沉声向左右说道。 只见后面一名黑衣人应了一声,立刻脱队而出,手持着一把链子枪,噌噌几步便向着吴天德冲去,而其他的黑衣人不作停留,纷纷沿着山道继续往前赶。 “反了,反了!大胆蟊贼,还敢谋害本官?”吴天德胸口一挺,大步上前,竟闪过持枪黑衣人的一刺,腰刀递出,势大力沉地砍中那人的腰间。 那持枪黑衣人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转眼就软倒在地上。 白夜在大树后面将两人交手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眼神一凝,暗道怪哉,这位实力不凡的吴天德将军明明用的是刀,可招式之间竟有剑法的影子。 而在另一边,正要继续赶路的其余黑衣人顿时驻足不前,像是没料到同伴竟会栽在一个唠唠叨叨、甚是烦人的军官手里,甚至还这么快就被人一刀砍倒,没等之前下命令的带头人说话,又有两人从队伍中冲出,一人持禅杖,一人握判官笔,上前将吴天德围在中间,两件武器一左一右向他攻去。 白夜定睛细看,他刚才之所以没选择留在吴天德身边,与他一起面对上山的黑衣人一行,便是隐隐觉得这位刚认识的福建泉州府参将,身上太过神秘,若上山的真是一群歹人,倒是可以在旁边好好看一看吴天德的实力,探一探他的底。 他瞪大眼睛,见到场中那上前围攻吴天德的两人冲将过去,却被吴天德使出一套乱飞乱舞的剑法,轻松写意地将两人攻势卸去,同时一把腰刀从杖影中突然穿过,刀的尖头刚好撞进使禅杖之人的小腹,那人痛苦地怪叫一声,登时瘫倒,血从他小腹中潺潺流出。 “确实是剑法,”白夜这次已能确定吴天德所用的招式尽数脱胎于剑法,只觉对方的招式一会使得潇洒优雅,一会使得笨拙丑怪,但威力一样奇大,而且觉得那刀上应附卓着浑厚内力,就算用刀没有戳中要害,或是砍在要命的位置,但与他交手的黑衣人哪里受得住,只要挨上一下便是倒地的下场。 还没等他震惊完,剩下那名手持判官笔的黑衣人也是被吴天德斩于刀下,可在白夜眼中,那结束战斗的一刀根本就是剑术的基础动作——撩。 “好厉害的剑招,竟似乎没有固定的章法,可谓重意而不重形,与我在剑法阁学会的侠客行剑法一样,早已出普通剑法的界限,分明又是一门绝世剑法!” 白夜眼光毒辣,作为同样的用剑好手,只是目睹吴天德使出的寥寥数招,便从中窥出吴天德所学武功的真相,他装作胆怯,在树后偷偷窥视的举动,竟这么快就收获了奇效。 “这位吴天德将军,明明就是位使剑的高手,偏偏要以刀代剑,藏匿自己的剑术根底,要不是迫不得已,便是必有所谋。”白夜心道,然后心中涌起一丝战意,身为一名剑客的他,同样身负一门绝世剑法的他,在见到一位在剑道上可与他争锋相对的剑术高手,怎能不战栗兴奋,恨不得代替场中的黑衣人向这位吴天德将军比划比划? 此时,场中吴天德已是在对战第五人,他脚步沉重,在刀光剑影里穿梭而过,蓦然一刀劈出,却见腰刀以不可能的角度卸掉挥来的一剑,刀光一闪劈中持剑黑衣人的头颅,那人闷哼一声,登时倒去。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在黑衣人丛中一入一出,已经解决了第五人。 剩下拔剑相对的黑衣人见此情景,无不惊得呆了。 “此人古怪,武功深不可测,大伙一起上!”带头的黑衣人眼见片刻间己方三人身亡,更有两人被这刀式稀奇古怪的军官戳倒,已然觉得不对,向众人一挥手,带头冲了上去。 “该登场了……”在刚才已经达到了目的,知晓了吴天德此人武功的一些根底,白夜便从背后拔出色空剑,出一声大喝:“吴将军,我来助你!” 黑衣人们正要将吴天德团团围住,合力杀他时,却见身后大树下突然蹿出一道人影,一柄长剑握在那人手上,剑锋从人群中由左向右斜插,一道笔直明亮的剑光从最靠近那人的数名黑衣人喉间划过。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众人只听这穿着短布青衫的青年嘴里轻吟一声,那数名被笼罩在剑光里的黑衣人脖颈间呲呲显现出一道血色的口子,张口出“格格”几声,就像是被屠宰的老鸭一样,随着噗噗噗几声响,那数名黑衣人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扑倒在地上。 好快的剑! 这一剑如何的快,便是用尽众人脑中的词语都无法形容。 但他们都没有一人看清这柄剑是如何划开那数名黑衣人的喉咙,甚至离死去的黑衣人较近的几人,还能看到那几名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脖颈上,那道几乎扁平像一根线的伤口上这会才流出血来,然后像一道箭样飙射出来,飞溅在他们的衣服上。 最靠近白夜的同伴就这样眨眼间死去,剩下数名原来离白夜较近的黑衣人,此时连嘴唇都在抖动,两腿颤颤,竟在白夜的一剑下动弹不得。 其中一人像是受不了这样恐惧压抑的气氛,大吼一声,挣脱无法动弹的处境,持刀一步抢上,白夜只是手腕一动,那人瞪着白夜,眼睛都快凸出,他松开手中的刀,双手掩住自己的喉咙,咽喉里也跟着出“格格”的声音,这时旁边的黑衣人才现他捂住喉咙的手指细缝间有血不断渗出,竟是不知何时被白夜一剑割了喉咙。 那带头的黑衣人在众人中间全程目睹此幕,脸色不由地一变,口中出连旁人也能听清的惊疑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似乎他还不敢相信这一切。 第三十一章 衡山是女尼 天德非真名 “格老子的,小兄弟好快的剑,”那被围在最里面的吴天德在这时哈哈一笑,手中的刀亦是趁机劈中一人的胸膛,让对方哀叫一声,丢了性命。 短短的时间里,这三十余名黑衣人竟已折损了一半,剩下的黑衣人虽然仍手握着手上的武器,可眼中已无半点斗志,脸上的汗不断往下流,有几人嘴里牙齿格格地打着战,竟是被白夜的两剑吓破了胆。 染血的色空剑被白夜轻轻一挥,上面的血便被震落到地上,剑身又恢复原本那般清净。 白夜那张隽秀的脸上带着微笑,他一身短布青衫,站在一片倒地捂喉的死人旁边,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住手!两位已杀了我这么多兄弟,难道真想与我等鱼死网破不成?”带头的黑衣人见此局势,心中已生退意,头上黑色罩布下露出的一对眼睛先是深深看了一眼白夜,当即朝吴天德朗声说道。 “格老子的,明明是你们这些蟊贼先动的手,想谋害本官,现在见我和小兄弟厉害,便想就此罢休?我呸!”吴天德不屑地啐了口唾沫,嚷嚷道:“我看你们还是快些跪下来磕头,本官看在你们上有八十岁老娘的份上,或者还可从轻落,否则的话,哼哼,我和小兄弟将你们的狗头一个个砍将下来……” “小弟我也是这样的意思,”白夜笑道,环顾众人,“你们也配跟我和吴将军谈鱼死网破?别说是吴将军,就是我一人也能解决你们!”他手持色空剑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体,正是被他先前一剑所杀之人,他当然有资格这样说。 “而且,我刚听见你们提到恒山派,是不是?”白夜将眼一眯,“看你们的打扮,想来这时去找恒山派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不如在这里我就为恒山派解决掉你们这个麻烦,再提着你们的人头去见恒山派的人,我正愁手上没有合适的礼物……” 话刚说罢,他便一举手中色空剑,纵步来到一人面前,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眼前剑光一闪,一颗脑袋便斜挂在肩上,白夜杀了此人后,手持色空剑在黑衣人群中游走,见到一人便是一剑,他剑法快捷无比,剑锋又极准,每出一剑便有一人闷声倒地,只是十步之间,场中的黑衣人竟又躺下了大半。 这场面看起来既可怖又可笑,仿佛这些黑衣人都是纸作的人偶,被白夜一剑戳倒一个,竟无一人能挡住他一回合。 纵是与白夜携手杀敌的吴天德,看见此幕也是心中一寒,只觉这刚认识的青年剑法之快,是他平生从未所见,若不是曾亲眼见识过林师弟演练过家传剑法,他恐怕已认为此人所用的剑法便是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辟邪剑法。 那带头的黑衣人却已是舍了他朝着白夜扑去,显然此刻在那人眼中,白夜的威胁更大,再让白夜杀下去,别说是完成今晚袭杀恒山派的任务,便是想在这里全身而退也是空谈。 此人手上并无任何武器,全凭一双肉掌,只见他扑到白夜跟前,一个踏步出拳,拳头如大锤急砸向白夜,却是抓准白夜出手后收剑之时,时机拿捏之准,哪怕此时是他敌人的白夜,心中也是暗暗叫好。 白夜大笑:“来得好,”他这时右手正在收剑,全身劲力欲而不出,干脆往后连撤数步,用脚将地上的一具尸体一挑,将尸体踹向来人。 那带头的黑衣人此刻怒火满胸,视线被尸体一挡,根本无暇细想,一拳轰开自己兄弟的尸躯,眼前的视线总算恢复光明,却见那持剑的青年已在前方等待,横剑在前,见他过来便是一剑向他挥去。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白夜剑光闪动,与黑衣人头领相交而过,迈步欺身就到了此人身后,那人脸上黑色罩布被他近身刮过的疾风吹得哗哗作响,在场中众人尚未看清结果之时,白夜身后的黑衣人项上人头已无声滚落,颈上鲜血狂喷,飞快地溅了一地。 这一剑挥出,竟比白夜之前施展出的几式快剑还要骇人,如闪电似霹雳,剑至人头唰唰落。 眼见头领身分离,剩余几人哪还有战意,竟是转身纷纷仓皇逃窜,被回过神的吴天德一刀一个,砍倒在地。 “吴将军,留个活口!”白夜张嘴刚喊,却见最后一人也被吴天德追上从后面砍倒,眼见是不活了。 无奈地一叹,白夜重新背起已经恢复干净的色空剑,然后才低身在刚死不久的黑衣人头领尸体上摸索起来。 此人身上倒无多少东西,只有一袋银两和一封被撕开过的信,白夜将信摊开,却是眉头一皱,现这个世界的语言与他原来的世界并无不同,信上只写着短短两句。 “装扮成魔教中人,在仙霞岭对恒山派设伏。若是失败,到廿十八铺与钟镇等人汇合,再行其事。” 白夜照着纸上念了一遍,却是更后悔刚才没能阻止吴天德杀害最后一名黑衣人,此信上写的应是一次专门针对恒山派的阴谋策划,可信中行文谨慎,竟是没留下半点能透露出指使者身份的字句。 等等!白夜心中一动,将信拿起来重新看了一遍,将目光放到信上所写的钟镇名字上,嘴角渐渐扯出一丝弧度,觉得此次除掉这些人总算有些收货。 “吴将军,”白夜朝不远处归来的吴天德挥了挥手,那虬髯军官正一脸凝重地走回来,白夜瞧得仔细,现被吴天德除去的几人,头上已被摘去了遮脸的罩布,顿时了然,心知吴天德果真认得这些人,否则见了这些人的真面目,脸上不会如此作态。 “格老子的,没想到深夜赶路,却遇上这些不知死活的蟊贼,敢对朝廷命官下手,真以为天下没有了王法不成,”那吴天德像是现白夜注意到他的脸色,只能重重咳了一声,像是在表明自己是因被这群敢对他动手的歹人气的,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此人心中对我还有所戒备,”白夜瞥了吴天德一眼,心中有数,他自己毕竟前面还装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躲在树后旁观吴天德和黑衣人们的交手,却突然变成一位剑法高的武林中人,一人几乎杀尽了黑衣人,换谁心中都会有所猜疑,留上一手。 而且此人以刀代剑,试图掩藏自己的武功根底,也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是位急着去上任福建泉州府参将的将军,甚至有可能亦是冒名顶替,以此隐藏自己的行踪。 正当白夜在心里又在推测时,却听上方高坡处遥遥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同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这些声音竟都是女子出,白夜还未回头去看,却听见身前的吴天德口中出一声低呼:“恒山派?” 他心中陡然一震,想起此番传送到笑傲江湖世界的目的,那两种可救他一命的灵丹,其中之一的白云熊胆丸,便是这恒山派所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心中一乐,赶忙转身朝山坡上看去,只见皎皎月光下,一群剃着光头的尼姑站在那里,前面站着的一人,应是最先出尖叫的女子,他抬头仔细端详,眼睛不由一亮。 好美的小尼姑! 第三十二章 小尼姑仪琳 老尼姑定静 尼姑原来也可以这么美。 在山坡之上,众位尼姑的最前面,是一位模样秀美,个子并不算高的小尼姑。 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不断眨巴着,睫毛弯弯,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异。 她身着一袭宽大的缁衣,将那婀娜的身躯包裹在里面,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可已经是位清秀绝俗,容色照人的美人。 白夜目光落在她身上,心头不禁涌上一句话来。 “这个世上,竟会有这样的女子,美得可以叫男人欲念全消,只想着如何去呵护她,去爱她,不怀有任何目的去为她做任何事。” 月光之下,坡上的小尼姑、坡下的白夜,两人面面相觑。 可小尼姑看他的眼神,已慢慢从惊异转变成惊惧,白夜才恍然回过神,想起自己是站在一堆尸体和血泊当中,由不得这群恒山派的尼姑看他的眼神如此怪异。 “吴将军,既然你说她们是恒山派,那我们不妨过去打声招呼,”白夜回头对着吴天德提议道,“毕竟这些人,是为了恒山派而来,”他扬了扬手中的信,便先一步朝山坡上的众人走去。 “哎,”那吴天德伸手欲拦,可白夜走得飞快,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脸上神色复杂,竟像是不想与恒山派的人照面,但此时如果独自离去,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而且要他留下刚认识的白夜一人去向恒山派的人解释这幅场面吗? 同时,他也好奇白夜刚搜出的那封信上的内容,之前他砍杀了剩余的几位黑衣人,摘下他们的罩布,那露出的容貌让他吃了一惊,认出其中几人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可到底何时加入了魔教,并要在此对恒山派下手? 莫非是得了魔教教主东方不败的命令? 此时,白夜已到了山坡下方,他朝山坡上望去,上面影影绰绰的站着三四十人,都是剃着光头的尼姑,她们身后背着一柄长剑,同样目含戒备地注视着他。 恒山派,原来是一个佛门剑派? 白夜心道一声,接着高高地将拿信的手举起,让上面的人都能看到,才大声喊道:“上面的师太,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刚和这位吴将军剿杀了这群意图对你们不轨的歹人,若是你们不信,我这里有一封刚从他们头领身上搜出的密信,上面指示他们要在仙霞岭对你们设伏,在坡上袭击你们,要不是我和这位吴将军碰巧撞破了他们的行迹,恐怕你们早已中伏!” 坡上的众尼姑闻声迟疑不定时,她们的身后却是传来一道尖锐而苍老的声音。 “仪和,你下去将那信拿过来。” 从众人当中,出现一位中年尼姑的身影。 此人一出现,众位尼姑的骚动便是一静,显然是这群恒山派女尼的领头人。 “是,师伯,”一位站在小尼姑旁边的女尼得令,轻轻一纵,运起轻功,向着白夜而来。 “是魔教的人?”女尼一下了坡,却是将坡下的场面看得更加清楚。 之前从坡上看,她只看清有三十余人倒在血泊中,而杀死他们的人便是眼前的隽秀青年和不远处的赤服军官, 可到了坡下,她才看清这些死去的人身上的装束,分明是魔教打扮。 她面上一惊,从白夜手上接过信一看,脸色更是煞白一片,转身提气纵身,很快回到众尼当中。 “师伯,下面死的像是魔教的人,”她朝中年尼姑回禀道,接着将信递去,“但这封信上的内容,师伯您更要亲眼看一看。” 那中年尼姑见仪和面色郑重,眉梢一拧,急忙将信接过,定睛看完信上所写,本来镇定的神情亦是剧变,她将信小心收起,竟不敢将心中猜测向身旁任何弟子道出,反倒是急忙上前,向坡下看去。 “若真是我所想的那样,这二人便是我恒山派的大恩人……” 她一挥长袖,道了声,“随我下去,”便当先朝默默还站在原地的白夜而去。 白夜和已经来到他身边的吴天德两人,见到一众女尼沐浴皎洁的月光下了山坡,可两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放在小尼姑的身上。 许是离得近了,又或是因为明月照耀,那张俏脸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白夜更是看见那双大眼,清澄明澈,犹如两泓清泉,更让这副容貌无半分人间烟火气。 白夜怔怔地凝视着她,突然之间,由心底升起一股柔情,心想:“即便是有人在暗中打算谋害恒山派,我便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护住她的周全。” 他这番心思,要是让他的师弟孟冲知道,那孟冲肯定要扇自己几大耳光,如何也不会相信从小痴剑爱剑的师兄,会在银月之夜,突然对一位素味平生的小尼姑产生一丝情愫。 “两位,贫尼是恒山派定静,身后是我派弟子,今夜若不是托两位相助,怕是会被这些魔……”中年女尼本想称地上身死之人为魔教,可一想到那封信上所写,便又改口道:“被这些歹人所趁,后果将不堪设想。” “原来是恒山派的定静师太,小子白夜,见过师太和恒山派诸位。” 白夜单掌做十,微微躬身,以佛礼相待。 他身后吴天德将军,闷声哼了一声,“本将是福州泉州府参将吴天德,吴是吴天德的吴、天是吴天德的天、德是吴天德的德。师太无需多礼,这些蟊贼敢向本将动手,却是饶他们不得。” 他这般风趣的介绍,却是引得定静师太后面的几名年轻女尼噗哧一笑,好奇地看向他们二人。 “师太,”白夜上前一步,露出温和笑容,“我等二人也是偶然撞见他们,当时他们像是要上坡埋伏,看见我们两人在这,已是存了心要杀人灭口,我和吴将军只是自卫罢了,但……” 他脸上恰当其时地变成一副忧色,“信上所写,师太可否看了?”他回身指了指地上那些死去的黑衣人,语气沉重道:“那信上说若设伏不成,便在廿十八铺与另一帮人汇合,可见他们处心积虑,誓要对付恒山派。” 他瞅见定静师太面色也是阴云密布,方继续缓缓说道:“那埋伏在廿十八铺的敌人到底有多少,这信上也未写明,正巧我今夜赶路,也要经过那,”说着拍了拍背上色空剑,“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愿与师太你们同去廿十八铺,会一会那些歹人。” 他面上神情,加上所说的话,俨然一副正道做派,正气凛然。 此番话说出,别说是中年女尼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便是身后众位女尼也纷纷将目光集中于他,更别说白夜一直在注意的小尼姑了。 她正睁大一双妙目,含着几分崇敬地看着他。 第三十三章 廿八铺诡景 天德亦留心 “小兄弟说的是,本官正好也要去廿八铺歇宿,不如同去……” 吴天德本想与恒山派诸人打过招呼后便自行离去,可方才听见白夜所言,才知今晚要对付恒山派的人竟不止这一波人,心中终究在意魔教在里面扮演的角色,而且小尼姑亦是他的熟人,便是为了她亦要同往廿 定静师太先前从场中尸体情景便知眼前二人武功深不可测,来历又神神秘秘,心中有所顾忌,张口欲要回绝,可见到身旁众尼的神色,又想到刚刚信上所写的两句话,心想:我恒山派这次因嵩山左盟主传讯南下拦截魔教入闽,行踪十分机密,昼宿宵行,如何能叫魔教门人得知我们的行踪,并在此据险伏击? 而且据信上所写,这帮人竟是被人指使扮成魔教中人,分明是想要嫁祸予魔教,真正的身份来历还待商榷,最让我在意的是后面那钟镇二字,此人若不是同名同姓,那这江湖上只有一人,便是嵩山派的「九曲剑」钟镇…… 越是细思下去,她脸上神色越阴晴不定,深怕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再行谋划,向她此次带出的数十名恒山派弟子出手,使她们尽数送命在这福建,她岂不是将愧对恒山派的列位先人。 她抬头又看了看白夜和其身后的吴天德将军,心道:便是这两人来历神秘,武功深湛,可既然对这帮歹人赶尽杀绝,那必然不是想要暗中谋害恒山派的人,此行去廿八铺,有这二人在,即便真要出了什么变故,好歹他们也能对弟子们有个照应…… 她当下作出决断,走到白夜和吴天德身前,躬身施礼,道:“我恒山派此行多有凶险,劳烦二位相助。” 她虽是向着两人说话,可眼睛却是直看着白夜,而没有将一丝目光放在吴天德身上。 吴天德心中一凛,知道眼前这位恒山派前辈眼光厉害,可能看出了他的不对,甚至或许已猜到他是位冒牌将军,只是当着诸人面前不便拆穿罢了。 当下赶紧随着白夜一起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向定静师太还了一礼后,两人便加入恒山派的队列,一同沿山道一路下山,行了三个多时辰才到了廿八铺。 此地是福建浙闽间的交通要冲,仙霞岭上行旅下山后的必经之地。可等他们进到镇来,却现此镇竟像是座死镇。 镇中大道两旁的店铺都铺上了门板,闭门谢客,众人在街上转了一圈,见街角有家客店,店前挂着一个白布招子,写着”仙安客店”四个大字,但此时大门紧闭,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息。 “绢儿,你去敲门,”白夜看见定静师太唤出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竟还是位带修行的女尼,只听那姑娘应了一声,便上前敲门,可敲了数下,过了良久,里面仍无一人回应。 “师太,”白夜皱眉,道了一声,姑娘敲门的声音清亮,在这寂静之处应能及远,便是隔着几重院子,也当听见了。可是这客店里面竟无一人应人,情形显然隐隐有些不对。 “格老子的,让我来,”吴天德在后面不耐地说道,接着挤出人群,直接一掌拍在那阻隔的门板上。 只听砰的一声,那门板应声而破,吴天德再朝上面踹了几脚,将门板踹开,当先进了客店。 众人面面相觑,白夜却是嘴角含笑,虽觉得吴天德此番做派有些演戏的成分,可这样的做法却是叫人直叫爽快。 “我们进去瞧瞧,”定静师太倒是面不改色,与白夜一起走在最前面,并肩走进客堂。 里面果真是毫无一人,但客堂上桌椅未积半点灰尘,白夜上前摸了下临近一桌上摆的茶壶,眉宇一动,回头向定静师太说道:“茶还是热的。” 此时恒山派其余人也入了店里,其中几位女尼大着胆子去了别处看了看,回来禀报说后面厨房、马厩、客房也是一人也无,但厨房灶上还烧着热汤,明显之前客店里还有人在,听得众人啧啧称奇,直呼怪哉。 白夜与定静师太对视了一眼,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眼神,白夜先开口道:“师太,看此处情形,分明是有人刚刚驱逐了此地镇民,我看正如那信上所写的那样,意图在廿八铺对你们再下手。” 定静师太闻言点了点头,她不似身边女弟子那样没有任何江湖阅历,知道廿八铺此番怪景,应是有人设下了诡计,驱散镇民,那是方便对恒山派下手,接着又听到白夜继续说道。 “师太,可还记得信上所写的钟镇,”白夜近身放低声音,道:“此人是关键,信上让我和吴将军解决的那波人到镇里与他汇合,可见此次针对恒山派的行动,必然是以此人为,听他号施令,不知师太是否认得此人?” 他见定静师太听见他问神色不定,心中已确定了之前猜测中的一个,明白那钟镇必定是定静师太所识之人,否则不会如此难以作答。 他微微一笑,正好见到吴天德从客堂后出来,便向吴天德招了招手,待吴将军来到他和定静身边时,方缓缓开口道:“既然幕后之人已设下诡计,将廿八铺弄成这副诡景,我看师太你们不如先在客店里歇息,我和吴将军出门去镇中各处看看,若是见到敌踪,便吹哨为号。” 定静师太和吴天德听他所言,再见他脸上表情,已知此人的想法,竟觉那设下诡计的幕后之人,恐怕此时就躲在镇里,随时伺机而出,对付恒山派的人。 吴天德前面到了客店后面查探,没听见白夜提到钟镇二字,但此时亦是觉得此议不错,幕后之人是要对恒山派下手,肯定不敢轻易打草惊蛇,便是他和白夜在镇中真的撞见他们,对方一时摸不清他和白夜的底细,想来也不会马上向他们下手,而他和白夜却是可以见机行事,随时为恒山派示警。 他心中暗道平日总觉得自己还算机灵,可今夜所遇见的这位小兄弟,却是位真正的聪明人,行事有章有法,逻辑清明,考虑周全,与他一起行动,竟不由觉得只需听他安排便行,不会担心出了差池。 此人剑法高明,行事又这般厉害,可江湖中竟没有半点关于此人的传闻,吴天德一时在心中也留了个心眼,却还是点了点头,与白夜一起向感谢的定静师太告别,出店而去。 第三十四章 携手赴险境 白夜惊声喝 白夜与吴天德出了客店,两人知道镇子里面可能已埋伏着敌人,所以手上都握着长剑和佩刀,小心搜寻着周围。 ≥ ≤ “白夜兄弟,我看你剑法不凡,不知师出何门何派?” 在他们搜遍附近一周后,吴天德冷不丁问道。 “无门无派,我一直跟随着师傅在江湖上修行,这次若不是家中出了事,也不会突然回来……” 白夜怅然一叹,向吴天德稍作解释,然而在下一刻,他们齐齐向镇子的东北角望去。 只听那边正传来一声女子的呼救声,在万籁俱寂中,这道声音更显得凄厉、尖锐。 两人微微一惊,白夜却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朝吴天德说道:“恒山派的人应该都还在店里,这呼救声来得古怪,像是要引我们过去。” 吴天德点了点头,认同白夜的说法,说道:“若我是那幕后之人,肯定早就派人一直盯着镇里的动静,你我和恒山派的人从入镇到现在,直到我们两人从客店里出来,恐怕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这时诱我们过去,可能是已设好了陷阱。” “我也是这么想,我们落单在外,又是在步步搜寻着他们的行迹,就是不杀了我们,也得先设法擒住,拷问出恒山派现在的情况,想来他们现在也是在疑惑,为何恒山派的人从仙霞玲下来竟无一人受伤,根本不像是被人袭击过的样子……” 白夜说出自己所想,想到他和吴天德无意中坏了幕后之人的第一步谋划,不禁哈哈一笑,接着转头向吴天德说道:“吴将军,可敢与我往那走一趟?” 明知那处已是险境,对他们两人来说更是危机重重,可白夜脸上却不见一丝惧色,反而是出言向吴天德相邀,想去一探龙潭虎穴! “有何不敢,”吴天德一愣,接着大笑着回应,只觉得与白夜一块行事,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而行侠仗义,更莫过于此。 此刻小镇的东北角必是对他们设下了埋伏,连他自己也没十足的把握去面对,可白夜此刻却甘愿冒着危险过去一探,可见此人确实是侠义率真,又可能是心中已有了对策。 但既然白夜没说,那他自然也不会多问,两人相视一笑后,举剑提刀来到小镇的东北角,闻声到了一处很大的宅院,里面正出一声声女子的求救声,声音越来越凄婉急促。 白夜伸手拦住欲要马上进去的吴天德,说道:“将军,先别急着进去,将你从那些贼子身上搜来的暗器先拿出来。” 吴天德一愣,但马上领悟白夜的意思,此处宅院里面毕竟封闭,他之前在仙霞岭上从那些死去的黑衣人们身上搜来的飞蝗石、峨眉刺等暗器,正好能在这里用上。 待他掏出所得的暗器分予白夜一半后,白夜将暗器置于左手,左肩的伤在维生子系统开启后已无大碍,虽然他对暗器五窍才通一窍,可扔出来阻一阻他人也已足够。 只见他和吴天德推开正门,里面是一池长满绿藻的水塘,边上假山小树林立,隐隐可看见后面掩藏在黑暗中的宅院房屋,还有些幽静阴暗的走廊过道。 “可听见了什么?”白夜轻声向吴天德问道。 他们两人之前在仙霞岭的山道相遇,吴天德便能现躲藏在大树后屏息静气的他,白夜就知道身旁这位吴将军修为不俗,甚至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这时进了宅院,或许吴天德一样能现躲在暗处的敌人。 “房子里面有好几人的呼吸声,那呼救的女人也在里面,其他的我没有现……”吴天德面色凝重地答道,显然自己也不相信在这宅院里埋伏的就那么几人。 “我来试探下,吴将军你再仔细听一听……”白夜对吴天德的回答倒没有意外,上前一步,提气说话,声音虽不甚响,但借着充沛的内力远远传出去,料想整座宅院里的人都能听到。 “钟镇!你想知道本该与你们汇合的人现在都在哪吗?假扮作魔教的他们在仙霞岭上已经伏诛!恒山派的定静师太更是得了指使他们到廿八铺与你们汇合的密信,你们针对恒山派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话才刚落,便是他也听见前面假山小树后几声沉重的呼吸声,显然是宅院里藏匿之人被他的话震惊到了,一时乱了呼吸,漏出了马脚。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吴天德来不及吃惊白夜刚说出的那番话,已是向白夜小声说道:“假山小树后应藏着七人,那走廊过道上也埋伏着数人,房子里的人数与外面想比,却是最少的。” 他说完,忍不住还是问道:“你刚说到钟镇?此人可是嵩山派「九曲剑」钟镇?他可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同辈师弟,难道竟参与进此事?” 白夜却不待他细想,听到吴天德指明了埋伏之人的几处方位,便持剑先往假山树林那奔去,竟是抱着趁此大好时机,先除掉几人的打算。 快步到了近处,只见前面树梢随微风摇摆,冷月清光铺在假山之上,看似宁静祥和,可后面实际上却隐藏着莫大诡秘和杀气。 他吸了一口气,三品巅峰的内力在身体中运转,剑光在月下不住跃动,竟是随时随地都能刺出一剑,只是按捺不,先等敌人露出破绽。 果然,他离假山小树只剩数步时,那假山小树后便蓦然涌出七人,从四面将他围住,而此时吴天德还未赶到,七人目光一动,齐齐向白夜出手。 先是左右两人出剑直刺,各向白夜左肩、右肩插落,然后是前面一人举起一面沉重的铁牌,往他头上砸来,另一人双手挥出分水刺,阴毒地刺向他下三路,中间一人手上套着一双黑色手套,想必是刀剑不入之物,只待白夜出剑,便是一掌相合,来个空手套白刃,最后是最晚袭来的两名老者,年纪均有五十来岁,脸上肌肉便如僵了一般,随时伺机动手。 一时之间,强敌环伺,走廊过道那边又现十几道人影,却是朝着吴天德而去,竟是打定主意,让白夜和吴天德无法会到一处,合力抗敌! 第三十五章 侠客行一剑 天德出九剑 眼前五人仿佛惊涛骇浪的攻势向白夜袭来,白夜却昂然前进,左手先射出之前吴天德给他的铁菩提、飞蝗石等暗器,分别打向左右欲刺他双肩的两人,接着色空剑往前一挑,右手不断使出“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两式剑招,化开变作三十二剑,此两式剑招本就以变化精妙、剑出如电著称,在他手上交替使出,只见剑光连绵不绝,竟变成一条蕴藏重重杀机的剑龙,将白夜前面的几人团团包裹在内。≥ 噔噔噔! 白夜左右的二人避开射来的暗器,正欲继续出剑时,却见举铁牌、使分水刺和空掌三人在剑光中不住后退,尤其是当先一人更是面色潮红,被白夜的剑势逼得只能将铁牌作盾挡在身前,只见剑光嗦嗦点过,黝黑的铁牌上更是留下无数白点。 可此时白夜脸上却无半点得色,只应被笼进他剑光中的三人,虽然不停在后退,可身上却不见一道伤痕,不见一滴鲜血飞溅,竟能在白夜凌厉至极的剑势中毫无伤。 白夜心知这几人无一不是江湖好手,不像之前他在仙霞岭与吴天德所杀的黑衣人那样脓包,当下知道只要稍有破绽空隙,便会被旁人所趁,一点也大意不得。 他手中剑势一变,侠客行剑法当中抵御的一剑“脱剑膝前横”跟着使出,一剑挡住左右两人刺胸的两剑,却见两人顺势将剑一抵一压,扣住白夜挡架的色空剑,只听后面响起两道赫赫风声,那两位原先在最后面的两名老者已是腾空而起,身形于同伴的头上掠过,齐齐向白夜出剑。 这两位老者同时使出的一剑,剑锋尚未刺到,可剑上所出的劲气却让白夜只觉寒气逼人,脸上给剑气刮得隐隐生疼,使他不由自主地后退,试图与两人拉开距离。 又是两位剑术高手!他在后撤时心中暗惊,知道这两位老者实力均出其他五人一线,剑法内功如此了得,即便是在他的世界中,也是二品高手中的佼佼者。 “吴将军!”他突然朝另一边正在对敌的吴天德喊了一声。 在旁人眼中看来,他已是陷入只有挨打,绝无还手的局面,不得不向另一边的吴天德求救,所以仍在纠缠吴天德的十几人更是精神振奋,使出浑身解数让吴天德不能及时救援。 却见那吴天德往来时的方向撤去,接着吸气收腹,两腮高高鼓起,然后高声怒号,如狂风怒卷,声浪如山,震得周围数人耳中嗡鸣,手上使出的武功几乎变了形。 这一变故委实快极,便是白夜这边的七人也是身形一顿,白夜抓住时机,一剑“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击退咄咄相逼的两位老者,身如疾风吹转,将体内内力全部调动起来,提步疾奔,顷刻间来到吴天德身边。 “吴将军这一声吼,别说是这里,想来师太那边也被吓到了……”他与吴天德背靠背站在一起,面对围聚上来的诸人,竟还面带轻笑地低声说道。 “格老子的,不是你在客店里嘱咐过,见到敌踪,吹哨为号吗?现在我使出全部内力这般大吼,想必恒山派的人不久就会到,你我再坚持一会。” “吴将军不必担心我,我虽内力不及你深厚,可却还能再支撑三百回合,倒是将军你在这群人中是否有看见那嵩山派钟镇?” “没有,那龟儿子只要出现在这,我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吴天德颇为失望地回道。 “也是,他若是敢在人前出手,便等于是坐实了与这帮歹人合谋计算恒山派的事实,除非胜局已定,我看他真的会像头缩头乌龟一样,打死也不出来。”白夜大笑一声,眼见刚才交过手的七位好手已带着十几位手下逼了上来,笑声变作轻喝,色空剑斜劈直斫,向带头的两位老者猛攻过去。 他在梦剑系统所习的侠客行剑法,每使出一剑招,体内内力便多几分运转,自信拖得愈久,剑法的另一神妙处便愈起作用,精力旺盛之下,持久战只会对他更加有利。 但听得叮叮之声连响,黑夜之中,宅院之内,唯有星月辉光,刀剑乱舞,他与吴天德以二对数十人,虽一时处于下风,却没有性命之忧。 那为七人见始终拿他们不下,其中除两位老者外的五人心中狠,所出招式如同拼命,兵刃撞击之声不断响起,他们每一个人招数精妙都比不过白夜和吴天德,可数人招式同出,却是将白夜他们渐渐逼入险境。 那套着一双黑色手套的人,仗着手套刀剑难入,频频伸出两手,径直来抓吴天德的腰刀,两人堪堪斗到百招,吴天德所用腰刀毕竟不是真剑,剑法被那人窥出破绽,稳稳合入掌中,同时使分水刺之人见机,连续数刺向吴天德的手腕。 白夜暗道不好,不再与另外几人缠斗,猛一举色空剑,侠客行四式剑法合而为一,一道纯净的剑光在几人眼前绽放,骇得他们连退数步,白夜却将剑光一收,长剑抖动,嗤嗤嗤嗤四声轻响,那手持分水刺的人左臂、右臂、腰肋、右腿各已中剑,剑上劲力虽不足,刺得甚轻,却让那人不得不收回攻势,后撤保命。 吴天德借机大喝一声,转动刀柄,刀锋在套着一双黑色手套的人掌中瓜拉呱啦作响,那人痛呼一声,只能松开刀身,让吴天德撤回刀来。 “吴将军,我观你剑法,讲究的是有进无退,倒是不应与我相守原地,不如以你为主攻,我旁边接应,与他们再斗上一斗!” 白夜刚才虽在与数人交手,可眼观六路,同样把吴天德使出的剑法看在眼里,每过一刻,对吴天德的剑法便多几分体会,对此剑法的种种招数明白得越透彻,清楚吴天德所使剑法讲究以攻代守,之前让他与自己在原地抵御这些人,竟是他错了。 吴天德这时听他一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似有所悟,嘴中轻道:“是极,太师叔曾说过,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自己当然不用守了。” 他向白夜感激一笑,主动向又逼近的敌人出刀,手腕抖动,向前面几人手背上点去,剑招层出不穷,每一变化均是白夜从所未见,四十余招过后,一剑之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第三十六章 剑困群敌 恒山来到 吴天德这一刀出,只听一声轻雷响,刀光与月光映成一片,溶溶如水,刀尖在他身前微微颤动,只这一刀出,气势便大是不同,刀势空灵飘忽,又如雷如风,令人无从捉摸。 对面带头的两位老者见此面色一变,其中一人身子跃起,当空向吴天德刺去一剑,攻向他咽喉一处。 白夜在一旁凝神细看,见此人出剑刺向吴天德的咽喉,却是无声地摇了摇头,心道攻敌必救自然不错,可换作是他,面对吴天德的这一刀,却宁愿冒险用一式“救赵挥金锤”往那刀上一撞,攻击它的刀锋处,以力破强,其余刀势自是迎刃而解。 心中刚想罢,就见两位老者后面另外五人已至他的左侧几步之外,像是有同时出手的情势,他面上冷冷一笑,再次使出“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两式剑招,剑到中途,便登时一剑变两剑,两剑变四剑,四剑变八剑,顷刻间已幻化出六十四剑,再现一条杀机重重的剑龙,向那还未出手的几人卷去。 他之前在旁边窥看吴天德的剑法,不知是因修炼了左右互搏术的缘故,竟能一心两用,在和人交手之余,心底还能以自己所学的剑法,与吴天德的每式剑法相互印证,此刻再度使出“吴钩霜雪明”和“十步杀一人”两式时,竟觉对这两式剑法又有所悟,剑招中诸般奥妙变化,已能任意所至地使出,种种精妙之处使剑龙怒卷,仿佛真如条剑中之龙一般。 一瞬之间,剑龙与那数人相距已不到两步,剑尖几乎要与他们的鼻子碰到一处,这数剑剑势之盛,无人意想的到,而剑光之快,更是难以形容。 白夜从那数人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惊恐和惶惑之色,心中信心大增,随着“喀嚓”一声,然后就是一声惨叫,叫声中带着无比的惊异与痛苦,那执分水刺的一人,脖颈上已多了个窟窿,满是鲜血,噗通一声倒地,面对白夜的这几剑,他此次竟连招架都招架不住。 就在剩下几人面色大变之时,吴天德那边又传来一声痛呼,却是前面先出剑的那名老者,身上衣袍上已有好几滩鲜血,连脸上也溅了不少,持剑的右手孤零零掉在地上,竟是被吴天德斩下了一臂。 “二弟,”另一名老者悲呼一声,已是一剑迅疾刺出,快如闪电般刺向吴天德。 白夜虽没转头细看,可一听声音便知是吴天德占了上风,心中暗喜,右臂中内力飞快运转,再次幻化出剑龙,逼向前面的众人。 剑逼人走,连带着后面的十几人也在剑龙争鸣声中,跟着连退十步之远,竟是无人敢再像执分水刺的那人一样去接白夜的一剑。 他们都是打定主意,暂且避过白夜的锋芒,待白夜剑势衰竭后,再一拥而上,将他攒刺成肉酱。 “以为我只能再坚持一会吗?”白夜心中一动,已猜到他们的所思所想,干脆将剑势放缓,剑龙的争鸣声顿时一哑,像是即将要消散一般。 举铁牌者、持剑三人现剑势一衰,知道白夜已快支撑不住,渐渐露出了破绽,三人同时向白夜出手,霎时间剑光乱闪,铁牌锵锵声响,向白夜倒逼过来。 “就是此时!”白夜出一声长啸,寒光一颤,剑势嗡鸣声再起,似衰的剑龙仿佛刚刚只是打了个盹,剑光再次大盛,将这三人席卷其中。 三人的武功与那执分水刺之人只在伯仲之间,此时哪还不知自己中了白夜的诡计,当下奋力招架,举牌封挡,出剑相抗,剑龙威力虽胜于刚才,却也拿这三人不下。 白夜暗中一叹,知自己虽是悟通了两式侠客行剑法的其中关窍,可要以一敌三,打退他们三人容易,要想杀败他们却是困难。 于是继续催动内力,源源不断使出“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两式,让其他人从外面不敢进来,这三人从内无法出去,尽被困在里面。 他手中剑龙持续的时间也乎众人想象,这样繁复变化的剑招,竟在白夜手上坚持施展了十息不止,看他的脸上神色,竟还留有余力的样子。 “他的内力还没有耗尽吗?”在剑龙外面的诸人心中惊诧想道,接着见在剑龙当中苦苦支撑的三人似是有些不支,心中更是惊悚,那剩下带头的套着黑色手套的人,更是深知若这三人倒下,那他的死期亦然不远,口中呵斥着后面胆怯不敢往前的手下,咬着牙带人冲了过来。 白夜心中顿时叫苦,他的剑龙能支撑这么久,一是剑龙的范围并不算大,堪堪能困住里面的三人,二是侠客行剑法的神妙,使他内力持续不断,即便是用“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两式化作上百式剑招,也能支撑的住。 可这时套着黑色手套的人带着手下上来,却是正巧能破他的剑势,剑龙范围再大也卷不进这么多人,而且困住三人的剑招已是用尽变化,这么多人冲进来,以他的实力只能收剑撤退,不敢真正陷入他们的包围。 却听这时,宅院大门被人轰开,恒山派定静师太的身影已出现在那,身后众尼跟随她急奔进来,见到场中情景,众尼以七人为一队,摆出剑阵,七剑连环,既能攻敌,又能自守,在带头的定静师太指挥下,齐齐朝白夜和吴天德的战场而来。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白夜大叫一声,精神一振,将他体内内力全部运转,只觉经脉胀痛难忍,可手上剑光由此大作,剑龙变作龙卷,尽可能将眼前诸人笼到里面。 只能持续两息的时间!他感应着全身内力快消散的情况,知剑势不可久,只能期望恒山派的人能来得及接应、困敌,否则时间一过,别说是众敌破掉他的剑势,就是他的小命也会危在旦夕! 可此时不赌,这帮人恐怕会寻机遁去,对恒山派来说亦将再生枝节,他心里清楚,知道能破除幕后之人的谋划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此将这些人一一除去,像之前在仙霞岭上与吴天德杀死的黑衣人们一样,只有死人才不会带来威胁! “白少侠,”在他内力即将耗尽时,耳边却是响起一道他在仙霞岭上听过的女声,他心中一震,知道是那名绝色的小尼姑到了他身边。 第三十七章 贼人呼救 嵩山难援 “白少侠,你没事吧?”小尼姑与师姐仪和她们赶到白夜身边,保持着恒山派的七人剑阵,面对被白夜困住才不到两息的的众敌,七人手中长剑一举,剑锋一一对准敌人的各处要害,以仪和为,七柄剑突刺过去,冲进举铁牌者、套黑手套者等人当中,不一会就与他们交上手来。 白夜只是略略一看场中形势,便知恒山派此剑阵的厉害,足以在他回气过来之前,众女尼能安然地缠住他们,并与他们周旋一番。 他放下心,用剑拄地支撑自己略有不支的身体,默默平复体内动荡刺痛的经脉,试图调息回气,尽快恢复内力。 之前他为了防止这些人见机逃散去,不得不耗尽全身内力,使“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两式剑招化作的剑龙,在他全身内力运转下,变作连他也难以掌控的龙卷,将众敌尽数困在里面,直到恒山派的支援来到。 可糟糕的是……他的内伤更加重了几分…… 他感受了下体内的伤势,不禁苦笑着叹了口气,果然前面为了能困住他们,一下子耗尽剩下的内力,在他本就不堪的经脉中运转,让他伤上加伤,毕竟梦剑系统为他启动的维生系统,只是能保证他的修为还在三品以上,可对他的伤势却毫无一丝帮助,更无保护的能力。 痛!剧痛!痛入骨髓! 随着一丝丝内力从丹田中进入经脉,带来的是一阵阵如剑刺如刀剐的痛楚,叫白夜的脸色不仅惨白的吓人,便是他的嘴唇也被他死死咬着,流出血来。 “白夜兄弟,你没事吧?”正当白夜痛得冷汗直冒时,吴天德已从他身后赶过来,在他原先的位置,两位武功高强的老者已被他和定静师太结果了性命,正为这边还在交手的战圈驰援而来。 “没事,受了点内伤,”白夜见他们关切地看着自己,只能咬着牙重新握起剑,忍着不出痛苦的申吟声,“先解决掉他们再说……” 他不待两人回答,此时内力已恢复约四成,虽然体内痛得要死,可深知这时不是疗伤的时候,若不尽快解决这帮人,暗处潜伏的嵩山派钟镇等人可能马上就会出来。 毕竟这帮身手高明,但恒山派诸人却认不出来历的江湖好手,可不是路边的野草,割了一片又能马上长出一片,只要在此次能顺利解决掉他们,那嵩山派便是再有针对恒山派的诡计,也没有足够的人手。 事不宜迟,未免夜长梦多,只有快点助恒山派杀敌,才是目前第一要事。 他将压抑着的痛苦化作一声长啸,一跃而前,手上剑光如龙,直刺里面正抵御恒山派剑阵的一人。 那人尚未反应,喉咙已中他这一剑,瞬间送命。 白夜却哪还有时间看他栽倒在地,专挑举铁牌者等四人的手下出剑,只见在仙霞岭上他一剑杀数人的场景再现,此刻配合恒山派的剑阵,杀敌度竟更快上一些,不多时场中就倒下了一片。 这时,吴天德、定静师太也进了剑阵,对上拼命想从里面突围的套黑手套者数人,定静师太所使的剑法绵密严谨,长于守御,与吴天德以攻代守的剑法正合一处,比白夜前面与吴天德的合作还要紧密,往往在敌人最措手不及时突出杀招,让带头抵抗的四名江湖好手除了留心吴天德、白夜之外,还得防范她的出剑。 “师太,吴将军,小心狗急跳墙,”白夜又斩一人于剑下,因侠客行剑法,他体内内力已恢复到六成。 吴天德、定静师太闻言心中一凛,知道白夜这话看似指的是场中这些已经拼命,以伤换伤的敌人,实际上却指的是仍在暗中潜伏的嵩山派,甚至就是那嵩山派的「九曲剑」钟镇等人。 白夜此话突然说出,实际上还有另一用意。 此处场中知道嵩山派可能就在廿八铺的白夜、定静师太、吴天德和仪和之外,还有数人清楚,甚至比白夜他们知道更多内情。 只听被白夜他们围困在里面的剩下数人,其中那名举铁牌者终于大声朝外面喊道:“钟镇!邓八公!高克新!你们还不出手!难道要等我们冀北三雄死绝不成!” 只见他此话一出,场中众人无不色变! “小师太,他所说的邓八公和高克新是何派之人?”白夜持剑站在绝色小尼姑身旁,轻声向她问道。 “仪琳不知他说的是不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中的「锦毛狮」高克新、「神鞭」邓八公,还有「九曲剑」钟镇,若真是这几人……”小尼姑仪琳脸色煞白,只觉今夜生的事情乎她的想象。 “原来小师太叫仪琳?”白夜微微一笑,接着从仪琳身边走过,持剑上前,“别慌,就算天塌了,还有我和吴将军、定静师太在,那嵩山派的几人若真的跳出来,反而正中我们的下怀。” “一派胡言!”那边吴天德却是站出来,马上喝道,“钟镇、高克新、邓八公几位大侠的名字岂是尔等鼠辈能叫的?本将军虽不是江湖中人,也知他们俱是嵩山派的中流砥柱,嵩山派与恒山派同属五岳剑派,彼此同气连枝,又怎会与尔等在此埋伏,行鬼鬼祟祟之事?” 他的声音在深厚的内力作用下,却是响彻了附近,在空荡的宅院内甚至形成了阵阵回音,白夜听见他的这番话,心中却是不由暗暗叫好。 得再添把火,让嵩山派的人难以决断才行! 他心中一动,使剑的同时大声反驳吴天德的话,“吴将军,你难道忘了我之前朝他们说过的那封密信?信上可是写着让那帮在仙霞岭上被我们所杀的黑衣人来这里与钟镇汇合,听他指令行事,莫非还能是假的不成?” 吴天德摇了摇头,粗声粗气道:“白夜兄弟你江湖经验太少,不知那帮被我们所杀的可是魔教中人,他们身上携带的密信很有可能是用来栽赃陷害,挑拨嵩山派与恒山派的关系,”他说着用刀指了指场中一脸晦暗的举铁牌者,“这家伙在此时说出这般挑拨离间的话,可是万万不能信的。” 定静师太在他们两人旁边不一言,脸色铁青,已是一纵身挥剑过去,让那几人只能匆忙招架,再也无法喊出别的话来。 “吴将军,”白夜一边出剑继续支援,一边靠近吴天德身边,悄声问道:“附近可有别的动静?” 吴天德默默点了点头,他的眼睛往宅院大门处瞥了好几眼,意思是门外有人,见白夜点头表示明白,方举刀加入了战斗。 第三十八章 剑灭残敌 仪琳喂药 救还是不救? 这就是白夜、吴天德为仍潜伏在暗处的嵩山派钟镇等人设下的难题。﹤ 代表嵩山派的他们若是此刻在这里出现,便等于坐实了前面白夜在宅院里高呼过的那番话,证明钟镇等人就是指使今夜袭击恒山派的幕后黑手。 可他们若还不现身救援,嵩山派好不容易从江湖中招揽来的这帮好手,恐怕就真的会在白夜等人的围攻下死伤殆尽,等于嵩山派要被断去一臂。 这般情势下,如何去抉择,正摆在宅院大门外的几人面前。 此时场中的战斗已渐渐落入尾声,除举铁牌者、套黑手套等几名高手外,他们的手下皆倒在地上,大部分人的脖颈间,都有条若隐若现的红线,而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一道比星辰还要明亮的剑光。 白夜除了奋力杀人之外,也将恒山派诸人的战斗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对众女尼组成的剑阵变化,他亦是在心中一一记下,只觉此剑阵破绽极少,可谓守御之严,七剑连环之下,每次都能拦截住敌人的突围,从而为他、吴天德和定静师太等人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那举铁牌者几次将牌挥得上下翻飞,时时和刀剑碰撞,居然穿不透恒山派七人围绕而成的剑阵!更别说套黑手套之人,每次欲在同伴掩护下破开剑阵,可双拳难敌四剑,即便手套刀枪不入,可也挡不住忽然刺来的数剑。 “吴将军,”白夜一声呼喝,他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嵩山派的人出现,看来钟镇等人真的放弃了场中数人,再拖下去,反倒是恒山派的众女尼可能会先坚持不住。 “杀!” 吴天德出一声怒吼,手中的腰刀卷起呼啸的狂风,携带风雷之势,斩击在铁牌上。出震耳的金铁交鸣声。 那举铁牌之人,吃力地凭借铁牌将自己身周三寸范围内牢牢守住,只是白夜听他的喘息声越加沉重,看来胜负即时便见分晓。 胜负成败,生死也就在这一瞬之间。 白夜瞅准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一剑刺中他的手腕,那铁牌随着痛呼声一斜,顿时露出破绽。 面对由白夜创造的机会,吴天德揉身而上,浑身的气势再度暴涨,转瞬之间挥出数百道刀光。 爆射的银白刀光过后,一直用铁牌死死纠缠白夜和吴天德的敌人,躯体上被吴天德的刀光砍得体无完肤,虽然还矗立在场中,可众人都知道他已咽气,作为残敌的最后一面盾牌,也在白夜和吴天德的配合下,终于倒了下来。 此人一去,锵锵的剑鸣声再度响起,仿佛回应吴天德的风雷刀势。 下一刹那,白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眼中,天地间只剩下一道美丽无比的剑光,剑光如虹如雪,乍显乍现,仿佛庖丁解牛,以无厚而入有间,直插入众敌的空隙间。 一时间,空气中响起连连的裂风声,像是雷霆炸裂,铁骑突出,刀剑争鸣。 蓦然之间,剑光消失,白夜一人的身影在众敌的身后再度显现,在出现的一刻,他鼻窍流下两条血线,双腿一软,靠剑拄地才不至于瘫倒。 既然嵩山派的人不肯出来,已是摆明了见死不救的态度,白夜担心剩下的敌人会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在举铁牌者身死的一瞬间,他便抓住机会,扑哧扑哧,用侠客行四式剑法化而为一,瞬间洞穿了剩下三人的心脏。 廿八铺中打算对恒山派下手的诸敌,在这深巷大宅里全部被消灭! 局势已定,白夜偷偷将目光投向宅院大门那边,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知道此次他破坏了嵩山派的谋划,在与吴天德刀剑剿灭众敌的同时,也惹下了一个大仇家。 “仪琳,快拿出本门的治伤灵药,给白少侠服下,”定静师太看了一遍场中横躺的尸体,念了声阿弥陀佛,转头去瞧众弟子,见仪和、仪琳、仪清等人正给受伤的女尼敷用伤药,现盘坐在众人中间的白夜脸色煞白,知他受了内伤,赶快朝仪琳吩咐道。 仪琳闻声从一名师姐旁边跑过来,待到了白夜身前,见他脸色难看得很,虽身上无一道伤痕,但体内必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三粒药丸,托在手中,递到白夜嘴边。 “白少侠,你快快服下,这是本门的白云熊胆丸,是专治内伤的上好丹药,”她见白夜闭着眼没有回应,深怕白夜伤势加重,于是缓缓伸着右手,将手背先碰到白夜下巴,翻过手掌,将三粒内服治伤的“白云熊胆丸”塞进他的口中。 白夜张口含了,可体内经脉痛得厉害,只能含糊说了声“多谢”。 仪琳哪里敢接受,此时在她眼中,白少侠和吴将军都是恒山派的大恩人,要不是他们……不知有多少同门会如现在这般倒在地上,虽然眼前血腥的场景她都不敢再去看一眼,可听定静师太一说,她却甘愿踩着地上的血泊,一路服侍着白夜吞药。 “白少侠,本门的白云熊胆丸效验甚佳,药性却也极猛,服了白云熊胆丸后往往要昏晕半日,你且放松心神休息,药力才能更快挥作用。” 白夜默默点了点头,只听得他呼吸甚促,虽然眉头深皱,可脸色已渐渐红润,看来白云熊胆丸确实在挥着药效。 “成了!我此次不惜为恒山派伤上加伤,便是考虑到恒山派是佛门剑派,不可能不救死扶伤,没想到只是这么短的时间,我已吞下能真正医治我伤势的灵药。” 白夜在心中欣喜想着,只觉刺痛的经脉在快恢复,内力运转周天间,却是合着药力带来阵阵热流,丹田之处更是一片温暖,这白云熊胆丸,就好像进了丹田一样,辅助丹田在做内力循环。 稍稍一运功,他全身热得好像泡在温泉之中,体内伤痛全消,每当他提气回息时,便觉丹田生出一股热浪,滋润着身体每一寸的经脉。 第三十九章 心有谋算 贪图剑法 群敌授,又有吴天德、定静师太等知情人在旁警惕戒备,白夜安心服药疗伤,呼吸之间,自身伤势在逐渐好转。≧ 当他睁开眼时,天色渐亮,原来横尸数十的场景,此时躺地的死者都被蒙上一层白布,恒山派的女尼在边上打坐休憩,尽管有些人因失血而面色苍白,可想来都已外敷止血疗伤的药膏,应无大碍。 见得此景,白夜心中着实松了口气,他与吴天德一夜拼杀,自然不愿看到恒山派出现过多的伤亡。 他将目光投向宅院大门处,却知此时嵩山派钟镇等人恐怕已不在那,之前一夜厮杀当中,他们既选择不现身救援,想来也是左右衡量过,最终还是放弃遁去,因为有吴天德、定静师太、他在,局势已见分晓。 “不出意料,”白夜心里想着,但紧绷的心弦并未全部放下,这次袭击恒山派的幕后主使从未真正现身,不能证明是嵩山派暗中谋划,结果终究称不上完美。 这时,吴天德从水塘边的一块大岩石畔起身,看见白夜苏醒,脸上一喜,快步走过来。 “白夜兄弟,伤势可好了?”他大大咧咧在白夜面前坐下,身上所穿的军服上犹见几道血痕,可见昨夜那场激战中,他也负了点轻伤。 白夜点点头,说道:“恒山派的白云熊胆丸名不虚传,我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 吴天德笑道:“恒山派的天香断续胶、白云熊胆丸调制不易,尤其白云熊胆丸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治伤圣药,你昨夜为恒山派立下大功,定静师太倒是大方,肯让小尼姑喂你吃下三粒,便是重伤垂死,也能捡回一条命来。” 接着,他注视着白夜突然问道:“此间事了,虽然幕后主使没有出现,但依我看恒山派已无大难,我打算等下便向定静师太请辞,要尽快赶赴福建上任去。不知你有何打算?” 白夜听后失笑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吴将军,你我昨夜并肩作战、患难与共,为何现在还对我说这般谎话,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江湖中人,可以我之见,你的将军身份是假,江湖身份才是真。” 他见吴天德闻言面色一变,复又说道:“我知你有难处,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想尽快一走了之,但接下来一事,我却还需你的帮助,这件事了结之后,你我到时再分别也不迟。” 吴天德沉吟不语,知道自己昨夜已漏出多个破绽,眼前的白夜又是聪慧之人,能从中猜到他的身份有问题,倒也不奇怪,可白夜所说的要他相助一事,却是让他心生犹豫。 白夜瞧他脸上神情,亦继续说道:“吴将军既然想早点向恒山派告辞,不如我和你同去,那事虽是对恒山派有益,可我却不想让她们牵连其中。” 吴天德听后吃了一惊,忙问道:“到底什么事,让你这样打算?” 他脑中闪过诸多念头,可不敢确定白夜接下来要做哪件大事。 “你我皆知昨夜是嵩山派在幕后谋划,我们从仙霞岭上到这廿八铺一路破坏他们的计划,早已成了嵩山派的眼中钉,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吴天德仔细倾听,连连点头,然后想到一点,不禁双眼圆睁,说道:“你想斩草除根?” 白夜眸中闪现出笑意,“正是,吴将军你是假将军,而且容貌想必也是易容过,可我却是真名实姓,此次搅了嵩山派的大事,已与他们结下仇怨,不如尽早剪除他们的羽翼,亦是为恒山派再作件好事。” “所以你才说要与我一起告辞,莫非你还想诱出钟镇等人?” “若你是他们,见我们坏了他们大事,又与恒山派告别分开,一人独自上路,心中会作何感想?”白夜平视着吴天德问道。 “他们昨晚不敢现身,想必人数不会很多,所以就算跳出来对上我们和恒山派也是于事无补,我猜他们不会过五人。若你我真的与恒山派告辞,分头上路,我若是他们,就会选择在途中埋伏,伺机解决我们。”吴天德根据白夜的思路推想下去,心中一惊,脱口而出。 “看来吴将军你也明白了,这时候向恒山派告辞,可能是自寻死路,或许将军你武艺高,不曾细想,可我却不敢去想那副场景会是怎样?”白夜苦笑一声,“惹下嵩山派这等大敌,对我来说危险并未真正散去,就怕钟镇等人想要借全派之力向我寻仇,若能尽快诱他们出来,将这些见过我面目的人一一解决,我的心才能稍安。” 他的这番说辞,已经让吴天德信了九分,实际上却是九假一真,目的到底为何,却不能向吴天德道出,但确确实实想与吴天德将钟镇等人诱出,先寻机解决他们,才好实行真正的计划。 他可是已经完成了来笑傲江湖世界的第一要事,治好了自己的内伤,虽然维生系统还在启动中,但他随时可以借着色空剑之力离开这方世界。 继续耗费两倍的阳寿逗留此界,无非是在伤势痊愈后,他作出的另一打算。 毕竟这次他是强行开启梦剑系统的传送功能,才有了能选择进入各个世界寻觅灵药的好事,恐怕下次身体完好,再进梦剑系统时便没这等机遇了。 若只满足恢复自己的伤势,错过这次的机会,直接离开此界,他才会真的后悔万分,骂自己是愚笨之人吧? 他可是清楚记得那剑法阁上光幕中的辟邪剑法就是出自此界,本来要兑换此剑法的条件是需得和这天下第一人东方不败决战,夺得他的武功秘籍。可他既然来到这世界,却有其他途径可以寻觅获得,这是他想继续留下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其二,他在宅院里与吴天德共同对抗群敌时,在他点醒吴天德后,可是听见吴天德脱口说出过四个字——“独孤九剑”,这独孤九剑可是排在剑法阁光幕上的第二位,远他所学的侠客行剑法,由不得他不动心。 作为一名真正的剑客,面对这两个绝世剑法的诱惑,他是真的想搏上一搏…… 他想到这,展眉一笑,站起来向吴天德说道:“看来吴将军是同意我的建议了,那不如现在我们便去向定静师太告辞。” 第四十章 临别告辞 听闻令狐 白夜提出现在就去向定静师太告辞,正合了吴天德的心意,他点点头,带着白夜到了假山小树后的一间房屋门前。 “令狐冲那个混账东西,你还要为他强辩什么?” 吴天德正欲敲门,却听见里面忽然传出定静师太的斥责声,两人闻声一惊,白夜伸手阻止吴天德继续敲门的举动,此时还是让定静师太先说完,他们再进去为好。 “师伯,令狐师兄他行侠仗义……”他们随后听见房里响起另一个女子的回答声,白夜的脑海中跟着浮现出一张俏丽清秀的脸蛋。 “是仪琳,”白夜眼眸低垂,知道说话之人是恒山派的小尼姑仪琳,更是静下心去仔细倾听她们的交谈声。 房间里接着传来定静师太尖锐而苍老的怒斥声,“你小小年纪怎这般固执?难道华山派岳掌门的来信是假的不成?” 她接着说道:“岳掌门传书天下,说已将令狐冲逐出了华山派,因他与魔教中人勾结,证据确凿,难道冤枉了他不成?令狐冲以前是救过你,但他如今与魔教妖女勾结在一块,你若与他再碰上,他多半要凭着这一点点小恩小惠来利用你…” 仪琳却道:“师伯,那可不是小恩小惠,令狐师兄当初是不顾自己性命救我,而且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定静师太苍老的声音再次喝道:“你还叫他令狐师兄?此人就是个工于心计的恶贼,装模作样,江湖上人心鬼蜮,什么狡猾伎俩都有,你休在我面前提他……” 仪琳道:“师伯的吩咐,弟子怎敢不听?不过……不过……令狐师……”她后面那个“兄”字终于没说出口,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定静师太追问道:“不过怎样?”仪琳似乎甚为害怕,不敢再说。 “仪和,”见仪琳像是服软,定静师太在里面朝另外一名女弟子问道:“写给掌门的信寄出去没有?” “早上已用信鸽寄了,鸽儿到苏州白衣庵一站,从白衣庵到济南妙相庵换一站,再在老河口清静庵换一站。四只鸽儿接力,当可送到恒山了。” 那仪和回答后,接着说道:“幸好咱们此次没损折人手,那几个受伤的师姊妹也已外敷伤药,过个两天相信便无大碍,这次要不是有白少侠和吴将军他们在,恐怕……” 此刻在门外,白夜深深记住令狐冲三个字,此人能让小尼姑仪琳在定静师太面前为他争辩,除了说明此人对于小尼姑仪琳来说不是一般人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解释。 令狐冲! “吴将军可知道令狐冲此人?”白夜回头向吴天德问道. “呃,本将军只知他是华山派的人,别的情况不甚了解.”吴天德下意识避开白夜探询的眼神,干巴巴地回道, “是吗?”白夜深深看了吴天德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他听房间里面几人的说话声渐息,终于敲了敲门. “是谁?” “定静师太,是我白夜,我和吴将军想在走之前跟你告个别,” 房门一下子被打开,仪琳怯怯对他俩说了声:“白少侠,吴将军。” “仪琳小师太,”白夜微笑道,见她此时一双妙目之中隐约可见点点泪光,容色既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忍不住想摸摸她头顶或拍拍她背脊加以慰抚。 “白少侠,吴将军,你们这就要走了?” 在仪琳身后,端坐在一张椅子上的定静师太吃惊道。 “师太,既然恒山派这边事了,我和吴将军还有别的要务在身,不便在此久留,特来向你辞行,”白夜躬身施礼,正色说道。 “这次我恒山派险些遭逢大难,得蒙白少侠和吴将军不吝相助,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才是……”定静师太带着仪和、仪琳郑重地朝白夜他们还了一礼,“我恒山派无他物相赠,这里是本门的治伤灵药‘天香断续胶’和‘白云熊胆丸’,请两位收下,聊表寸心。” 她让仪琳将桌上装着两种灵药的几个瓷瓶拿过来,并亲手递到白夜和吴天德手中。 白夜和吴天德推却不过,两人对视一眼后,只好塞进怀里。 “白少侠和吴将军此去,若需要恒山派的帮助,可让人到苏州白衣庵传信,只要收到你们的来信,我恒山派必定赶来相助。” 见白夜和吴天德都收下伤药,定静师太又缓缓说道。 “仪和每天也会以清香一炷,祷祝白少侠、吴将军福体康健,万事如意。” 在定静师太旁边的仪和同样说着,她瞧了眼仪琳,小尼姑也点着头表示自己也会这样做。 白夜感谢地躬了躬身,却听到后面吴天德说道:“多谢,多谢。请小师太求求菩萨,保佑我升官财。本将军也祝定静师太和众位小师太一路顺风,逢凶化吉,万事顺利。哈哈,哈哈!” 说完,他拍了拍白夜肩膀,先一步走出去。 白夜笑了笑,对吴天德连临走前还要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感到无奈,同时心中也明白了一点,恐怕吴天德的真实身份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恒山派面前。 难道是魔教中人?还是…… 白夜若有所思,再次感谢了下定静师太,然后将目光投向仪琳。 这时的仪琳眉宇间仍显忧愁,看来前面她跟定静师太的一番话,让她更加担心那位令狐师兄了…… 白夜暗自皱眉,虽然他和仪琳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仪琳天真无邪,纯洁善良的印象已深刻映在他的脑海,按之前听仪琳所说的,那位令狐冲敢舍命相救,对仪琳这样的女子来说,不仅会心生感激,更会刻骨铭心吧…… 白夜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便恨不得到她面前,亲口对她说自己也愿意性命不要,也要保得她的安全…… 在剑院时,他的师弟孟冲曾暗恋过一位师妹,可惜被别人捷足先登,他曾开导孟冲去找别的女子。 可孟冲当时幽幽地对他说,师兄你不懂的,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再去想第二个人的。 像仪琳这样的姑娘,就如同一汪清澈透明的湖水,也是会这般想吗? 白夜不顾定静师太和仪和变得有些异样的眼神,深深看了仪琳一会,才转头对着定静师太和仪和颔下,回身离去。 看上一个心里可能已经有了别人的女人,该如何去做…… 才刚刚懂得点男女之情的白夜,面对这种情况,第一次没有了主意。 还有那令狐冲,如果有机会遇见,我是不是直接一剑斩了他,省得让仪琳为他这般黯然神伤? 第四十一章 全力一剑 两人身殒 白夜和吴天德出了宅院,便听到外面街上传来闹哄哄的嘈杂声。≥ 他侧头看了看吴天德,说道:“吴将军,可能是廿八铺的镇民们回来了。” “出去瞧瞧,”吴天德点了点头,与白夜一同加快了脚步。 嵩山派在昨夜驱逐了廿八铺的镇民后,使这里偌大一座镇甸变得空无一人,让白夜、吴天德和恒山派众尼来到时,只觉得此镇像是座死镇,静得令人毛骨惊然,更让恒山派众尼差点失了分寸,若不是他道破诡计,与吴天德出去搜寻,还不知会怎样…… 这时他俩还没走出深巷,就听见呼儿唤娘之声四起,只是口音古怪得很,吴天德轻声道了句是浙语闽音,白夜才知道这些话是地方上的方言。 他们走到巷口,见到大街上已有上百人背负包裹,手提箱笼,从北过来。 “像是刚逃命回来的样子,”吴天德笑道。 “看来昨夜嵩山派大概是用了类似强盗进村的假消息,骗了这帮乡亲让他们跑出去逃难,”白夜亦观察了片刻,方失笑着说道。 “我们走吧,既然镇民们回来了,想必就算钟镇等人见我们出来,也不会在这里对我们下手,毕竟还得估计正派名声,”吴天德扫视了下周围,放低了声音说道。 “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留在这,这次他们的计划失败,大多拜我们所赐,或许还躲在暗处窥视,但也可能已经回了嵩山……” “试一试便知,呆会就照你的计划办。” 两人于是与归返的诸多镇民擦肩而过,很快走出廿八铺,往南边大路而去。 此时朝暾初上,路上有些白雾,极目远眺,大路的两边一个人影也无,只有他和吴天德两人。 “看来嵩山派所剩的人,人数也不会太多,否则这会也不会迟迟不肯出来。” 白夜深知若要诱使钟镇等人现身,他与吴天德就必须得分开,毕竟他们两人在廿八铺深巷老宅做下的好事,让潜伏在暗处的嵩山派几人已知他们并不好惹。 于是他们又走出七八里路,待眼前出现一条分岔的小路时,白夜与吴天德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分开走,吴天德继续走大路,白夜走了这条羊肠小路。 他在崎岖的小路上慢慢行走,渐渐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多,倘若敌人在下个转弯处设伏,他若没有心理准备,恐怕很容易就中了埋伏。 他再往前走,直到走了近十余里,此时他眼前尽是长草密林,道路越来越窄,又走一会,草长及腰,到后来连路也不大看得出了。 他突然驻足不前,将目光投向身前的一处灌木丛上,右手已从背上取下色空剑,暗暗蓄力待。 像是知道白夜现了他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白夜身后传来。 “你小子不是恒山派的人,却为何敢插手我们嵩山派的大事?” 这几句话语调平淡,但其中充满了杀机,显是深恨白夜坏了他们的计划,已决心诛之,否则也不会上来就自报家门。 不等白夜回答,一位中年人已从灌木丛中飞跃出来,这一跃既跳得高且度又快,白夜才刚刚抬头,一道鞭影已朝着他直抽过来。 白夜出一声尖啸,手上色空剑跟着挥动,向着迎面抽来的一鞭刺去。 对方这一鞭,无论是出招、动作都是迅捷无比,加之身法奇快,显是不逊色于白夜在廿八铺的老宅中所遇的那两位老者。 只见软鞭在半空中一抖,顺势卷住了他刺出的色空剑,箍得剑身紧紧,要不是白夜使劲握住剑,恐怕早被鞭子一力卷去。 但他的剑被鞭子一时困住,身后刚刚说话之人已是冲了过来,闪身上前,伸出食指,往白夜腰间戳去。 白夜见到此人出指的方位,急运内力,左手同样并指作剑,劲贯其中,已使上了十成力。 同时他的右手一翻,将色空剑沿着软鞭挥斩,作势要借着剑锋割断此鞭。 两手一左一右,配合默契,他苦练中的左右互搏术在此刻终显威力。 但听得几下声响,出指的那人手臂已然无力垂落下来,白夜的长剑砰地砍在地上,竟是使鞭的人怕软鞭被利剑割断,不得不抽鞭回去,而白夜的剑指与后面那人的食指相撞,使那人退了几步,整条手臂一下子酸软无力。 两人合力的一击,哪里想得到就这样被白夜简单破去,脸上神色惊疑不定,但很快脸色一肃,再次一起向白夜围上来。 当世武林之中,居然有这般厉害的年轻人,却不知是哪位江湖高人的弟子?这样的人物是敌非友,已是嵩山派的大患,必须在这里除去! 他们对视一眼,知道彼此都是此念,更是齐声大喝,一人挥鞭直劈,一人出掌横击,容不得白夜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两位莫非就是冀北三雄高呼过的邓八公和高克新?不知「九曲剑」钟镇何在?” 白夜一边使出“脱剑膝前横”一式抵御住他们的攻击,一边淡淡问道。 「九曲剑」钟镇的外号里可是有个剑字,这两人一人使鞭一人徒手,绝不可能是钟镇。 “嘿嘿,你这娃娃想见钟镇师兄?这得看那位吴将军什么时候授,若快的话,你死之前能见钟镇师兄一面……”使鞭的中年人冷然一笑,向白夜回道。 原来是去对付吴将军了? 白夜心里一定,他并不担心吴天德的安危,之前那几场战斗下来,吴天德所使的独孤剑法精妙绝伦,连他的侠客行剑法也无法媲美,再加上吴天德内力高深,就算那位「九曲剑」钟镇再厉害,他也不相信吴天德会败在他手上。 那么他们就只有三人? 他和吴天德分头走,就是为了吊出可能还潜伏在暗处的嵩山派等人,此时他这边两人,吴天德那边一人,看来嵩山派在廿八铺所剩的人手不多,虽然三人都是高手,可却皆不在白夜和吴天德的眼中。 他想完这些,心灵顿时无波无动,毫不畏惧地迎上邓八公和高克新,在内伤被治愈,维生系统关闭后,这是由他真正的内力使出的一剑。 剑光浮点,化作流星剑雨,无数的剑气浮光从他身前涌现,向邓八公和高克新纷纷刺去。 “叮叮当当……” 仿佛雨滴打窗一般的清脆声响,连绵不断的响起! 白夜目光清冷,手上的色空剑带着一丝血迹收回,重新背到他身后。 面前的两人身躯纹丝不动,一缕缕尖锐的剑气沿身而上,一道道血流从伤口流出,接着瞬间变成两个血人。 数不清的剑光在那一刹那入肉,穿刺、旋转、爆一气呵成。 嵩山派的两位高手,白夜不知他们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但他们就在这条狭窄小路上双双送命。 “那么,该去吴将军那边了……” 他转头看向吴天德所去的方向,出声念道。 第四十二章 吸星大法 辟邪剑谱 虽然得去吴天德那里看看情况,但白夜知道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杀了人后得搜身,这是他觉得不管在哪个世界里的江湖都必须要做的事情。 所以他弯下腰,在两个已全身是血的嵩山派高手身上认真摸索着。 片刻后,除了一小袋银两被他扔在地上外,他手上拿着两本武学秘笈。 “《大嵩阳神掌》、《百胜软鞭》?看来都是嵩山派的武学。” 他随便翻了翻,虽然知道这两人一人用的是鞭子,一人是徒手,想得到剑法的可能性很小,但收货真正摆在他眼前时,不免还是有些沮丧。 将两本秘笈塞进怀里,他也没打算挖坑埋尸,反正他很快就会传送回去,只要他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时,他身后灌木丛里又是传来阵阵嗦嗦的响声,他取下色空剑转身戒备,却见到吴天德拖着一人从那里走出来。 “看来我是来晚了,”吴天德见到地上趴着的两具尸体,不由扬了扬眉说道。 “我刚从他们口中得知「九曲剑」钟镇去了你那里,难道此人就是?”白夜仔细端详着被吴天德拖到这里的中年人,对方似乎整个人软绵绵的,像是刚大病一场,眼神中充满惊骇,呼吸声甚促,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但最让白夜吃惊的是此人身上没有半点外伤,浑身上下更没有一处像是被吴天德的腰刀砍到的伤口,但见他模样,确实是身受重创,不像是在假装。 “这是……受了内伤?”白夜瞧了半天,恍然想起此人这副神态,跟他自己原来经脉受创时一模一样,当下明白钟镇是被吴天德毁去内力修为,才毫无抵抗地被拖到这里。 “你让我将袭击的人生擒住,说有话要问他,本将军就只能这么做了,”吴天德倚靠在一颗树上,见白夜投过来的怪异眼神,不禁耸耸肩说道。 “白某只是没想到吴将军还有这般本事,一时有些惊讶,还请将军解开他的哑门穴,”白夜笑了笑,拱手道。 吴天德点了点头,手上抛起一颗小石子,只听嗖地一声,便打在钟镇身上一处,此人全身一颤,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喉中突然出嗬嗬的低哑声音,接着睁大了双眼,注视着吴天德说道:“竟是吸星**!我钟镇输得不冤!竟没想到是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当面!” 他嘴上虽叫着认栽,可眼中深深的怨毒恨意,便是坐在一旁的白夜也看得清清楚楚。 “吸星**?难道这门武功能毁人一身功力?”白夜尽管没有搭脉去察看钟镇体内的伤势,可他自己毕竟刚承受过同样的伤,只觉**不离十,眼前的钟镇内力估计十去**,跟他当初成为一介废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没想到吴将军不仅所学的剑法凡绝伦,还深藏着这样一门武功!”他登时心中一颤,不单是吃惊吴天德还藏着一门武学,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提早实行那个计划。 “看来我想从吴天德身上得到那门独孤九剑的剑法,难度是陡然上了数个台阶……那只能试着看看能不能用侠客行剑法换取一式两式……”他脸色不变,心中却在快打着盘算,原本的计划因突的情况只能被推倒重来。 他一边在脑中思索着对策,一边继续按着明面上的计划,逼问着钟镇有关设伏偷袭恒山派的事宜,还包括是否将计划失败的消息传递出去等。 但从钟镇口中除了知道他们几人尚未将消息传出去外,关于嵩山派为何要设伏袭击恒山派的原因,却是得到这是场嵩山十三太保中数人与恒山派的私人仇怨,跟嵩山派、跟掌门左冷禅无关的答案。 “格老子的,莫非当我和白兄弟是傻子不成?”看到钟镇死不改口,吴天德骂骂咧咧站起来,抽出佩刀作势要砍去钟镇的一腿。 “没用的,他死志已生,就算施了酷刑也没用,”白夜摇了摇头,运转内力,反手一掌拍在钟镇的额头上,将这条铮铮硬汉一掌劈死。 “就算他不说,但同样给出了答案,这次袭击恒山派的主谋,恐怕就是嵩山派,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不过是个笑话。看来吴将军你说的那位左冷禅,是想先除掉五岳剑派中的眼中钉,他指使钟镇等人袭击恒山派,无非是想进一步削弱恒山派的实力,给予恒山派重挫。” 白夜早就分析出里面内情,之前嘱咐吴天德将袭击的人生擒过来,只是想求证一二,钟镇就算在他们面前没说出实情,但其实已作出交待。 “我看还是先跟吴将军你一同去福州城,然后让人传信给白衣庵,让恒山派知道此间事情,我们在这里杀掉钟镇三人,也是得知会她们一声。” “是该如此,但白兄弟不打算问我之前此人说的吸星**和魔教前教主任我行之事?”吴天德却是面上一冷,说道:“此人道破我的身份,留他不得,可白兄弟你也听见了,难道不怕我杀人灭口?” 场中形势陡然紧张起来,吴天德双眼直盯着白夜,似乎白夜只要说错一句,在此地他们两人就得分出生死…… “吸星**或许是真,可魔教前教主任我行之事却必定是假的,”白夜在吴天德的注视中长笑一声,缓缓说道:“吴将军莫非忘了恒山派定静师太对魔教的态度,两者之间如同水火,你若真是任教主,便不会与我为恒山派解决危难,吴将军最多与魔教有些关联,但可能连魔教中人都不是。” 吴天德久久不言,他装出来的冰山神情很快化开,幽幽说道:“我今日才知天下真有人的心生有七窍,像你这般的聪明人,我从所未见。” 他说完在白夜眼前扯下满腮虬髯,露出一张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目光炯炯向白夜道:“我真名叫令狐冲,或许白兄弟之前已从恒山派定静师太那知道我是华山派弃徒,可其中缘故,却非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我这次去福州就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和诬枉,白兄弟你为恒山派做下那些事,足以证明你侠道心肠,心思又机敏聪慧,我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令狐冲?他是令狐冲! 竟是那位仪琳甘愿与师伯顶嘴的那位令狐冲! 白夜顿时想挥出色空剑刺眼前这人数下,可却是深深抑制住这种冲动,反而是展颜一笑,“原来是令狐大哥,你我在仙霞岭、廿八铺生死与共,你的为人我还不知?你肯相信我,向我说出实情,我哪会不答应,待我解决福州老家的事宜,必定相助你沉冤昭雪。” 吴天德这才想起白夜曾在仙霞岭上说自己家中出了事,急着回家解决,当下点头道:“是该如此,那你我不妨两日后在福州城中的福威镖局那碰面,我所蒙受的冤屈与福威镖局的林家家传剑法有关。” 他说着,看了看白夜一眼,“江湖上风传是我令狐冲夺去林家的《辟邪剑谱》,让我由此蒙了不白之冤,此次福州城之行,有白兄弟相助,想必能让真相大白。” 白夜闻言却暗叹一声,他没想到令狐冲竟与独孤九剑、辟邪剑法都有关联,作为一位剑客,能得一绝世剑法已是天大的幸运,此人却有这般际遇…… 不过那辟邪剑法,不知这令狐冲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练的剑法…… 第四十三章 林家老宅 令狐打算 白夜与吴天德……不,应该说是跟令狐冲在仙霞岭上相遇时,他当时对令狐冲的说辞是自己连夜赶路,为的是尽快回家,此时仍不忘将这事讲出来,除了保证自己前后不漏破绽外,更抱着进福州城后先去打探有关福威镖局、林家老宅的消息,提前做些准备。 “令狐大哥,虽然他们三人是被你我所杀,但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他看着「九曲剑」钟镇的尸体,向令狐冲提议道。 “白兄弟说得是,我去挖个坑,你我一起把他们埋了,”令狐冲点了点头,绕过尸体,选了块荒地,用腰刀在地上挖了起来。 白夜看他背对着自己,笑了笑,然后弯下腰迅在钟镇身上摸索了遍,很快取出一本秘笈,藏进怀里,才抱起钟镇的尸体走过去。 挖坑埋尸,原因才不是他刚说得那般冠冕堂皇,纯粹是找个借口引开令狐冲,方便他摸尸取宝而已。 尽管他没来得及细看,但果真如他所料,从「九曲剑」钟镇身上搜出的这本秘笈,封皮上赫然写着《嵩山剑法》四个大字,正是他想要的。 “说来这是我穿梭到笑傲江湖世界获得的第一本剑法,待进了福州城与令狐冲分开后,倒可以阅览一番,或许可以借鉴一二,”他心满意足地想到。 他与令狐冲很快将钟镇、高克新、邓八公三人埋进坑里,并听令狐冲感叹嵩山十三太保今日去了其三,才知高克新和邓八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嵩山派高手。 两人接着毁去地上的战斗痕迹,便返回大路,继续朝着福州城赶去,日夜兼程,若不是他们内力深厚,怕是早已吃不消了,但抵达福州城时,白夜脸色白,精力不济,比不过令狐冲精神奕奕的状态。 “令狐大哥,那我们便按约定,到时在福威镖局处见面,”白夜朝着令狐冲拱手道。 “白兄弟,我如今在江湖上的名声……只能再换身打扮,低调行事,更何况如今我师傅恐怕也带着一帮同门住在福威镖局,到时候你只要在福威镖局门口出现下,我自会想办法去找你。” 如此这般约定后,白夜与令狐冲别过,一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他在福州城的巷弄里左右穿梭,七歪八拐之后,才找了一处偏僻的客店住进去,用的是从钟镇等人身上搜来的银两,直接开了间上房,等小二下去后,方掏出那本《嵩山剑法》仔细翻阅起来。 这门剑法一共快慢十七路,可谓是妙招纷着,层出不穷,剑招如长枪大戟,纵横千里,堂堂正正,气势森严。白夜看了之后直叹凭此剑法,便可以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开宗立派,成为一方开山祖师。 他忍不住用色空剑在房间里当即演练起来,他天赋卓越,很快将里面重要的几式“万岳朝宗”、“千古人龙”、“叠翠浮青”等剑招练得纯熟,像模像样,只是不能像侠客行剑法那样,剑招一出,内力运转,不免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也是一门上品剑法,可惜一旦货比货,便知能列入剑法阁中绝世剑法一列的,绝非是此类剑法可以比拟,”他摇了摇头,背回色空剑,出门打探关于福威镖局和辟邪剑谱的消息。 在茶馆、酒楼、妓院等地打听,砸下不少银子,从诸人口中得知福威镖局灭门惨案以及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辟邪剑谱,白夜神色不定,匆匆返回客店,只是扒了几口饭,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辟邪剑谱的事情上。 “奇怪,那福威镖局由林远图所创,此人在世时凭一手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罕逢敌手,可为何传到后人这,却变得平庸无二,简直堕了当年的威名?”他整合自己所得的情报,若有所思想着。 若那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有其先祖一两成的本事,也不至于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可想而知这门辟邪剑法要么修炼极难,要么内有隐情…… 他的食指在桌上嘟嘟敲着,只有这些众人皆知的情报,他知道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出想要的结论,只能明天与令狐冲一会,想到令狐冲说过此行是为了洗清冤屈,可能他知道其中关窍。 于是吹灯歇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了福州城西门大街,沿着青石板路到了一座宏伟的宅第之前,见大宅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光,但门户紧闭,路过行人匆匆,已有几分门庭冷落之势。 他稍稍在镖局门口驻足了一阵,就见到一名九岁男童跑过来,说有位小二让他来找白大爷,请他快快过去。 他闻言一笑,在男童带领下,径往福威镖局西南角而去,东一转,西一弯,走出一里有余,在一座石桥之侧,转入了一条深巷。 只见巷口站着一人,正是一身店小二打扮的令狐冲,白夜见他赏给男童几枚铜板,挥手让他离去,才上前说话。 “先与我来,我路上跟你说,”令狐冲朝四周张望了下,快步而行,白夜紧随其后,来到一座老屋的外墙边。 “这是福威镖局林家的向阳巷老宅,你我先进去,”令狐冲说完纵身一跃,先跳进墙内。 白夜一听是林家的老宅,心中便是一动,跟着跳进墙内,只见里面一间大屋,黑门白墙,墙头盘着一株老藤,门柱蛛网四结,的确很久没人住过。 “白兄弟,福威镖局的总镖头林震南临死前,我就在他旁边,他曾请求我代为向他的儿子林平之转达祖传遗言,其时只有我一人在侧,由此便蒙了冤枉,”令狐冲在他身边缓缓说道。 白夜听他接着说道:“偏生我在那之后学了一门神妙剑法,剑术大进,可传我剑法之人让我决不可向外多言,实是有口难辩,江湖中人甚至我的师门人人都以为是我吞没了辟邪剑谱……” 令狐冲面色黯然,说道:“我师父认定我吞没了辟邪剑谱,行止卑污,不容我再列于华山派门下,将我逐出门墙,连我的小师妹素也大加怀疑我……,今天我带你来,一是希望能借你之力,帮林师弟找出他一直在找的辟邪剑谱,二是有你在旁见证,洗清我的冤屈。” 白夜仔细聆听着,突然看见大屋东边厢房好几处窗户中都透出光来,其中有道人影隐隐约约,猜到可能就是令狐冲所说的一直在找自己家传剑谱的师弟林平之,怪不得他急着带自己过来,原来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第四十四章 剑谱所在 灵珊出现 “令狐大哥,你明明只需将自己是如何学到那门剑法的前因后果向师门说清楚,表明与林家的辟邪剑法毫无瓜葛,又何至于此?”白夜听着令狐冲的解释,再看着东厢房里那道人影不时映上窗纸,在里面正四处走动,不禁叹了一声问道。 白夜与令狐冲在仙霞岭上相识至今日,已将令狐冲的品性摸清一二,现在听他娓娓述说一切的缘由,心里更认为令狐冲的磨难正是因那门独孤九剑而起,并在机缘巧合下一步步受人误解,但又因为令狐冲的性格,在受了冤屈时不去辨白,才会一夜之间成了名门正派竞相驱逐的“败类”,和魔教成了一丘之貉,一路尝尽辛酸苦楚…… 越是了解其中内情,白夜越觉得令狐冲的为人虽开朗豁达、光明磊落,可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他更像是位江湖隐士,洒脱过甚,不像是个真正的江湖人。 “令狐大哥,传你剑法的前辈武功想必是盖世绝伦,他虽让你不可对外诉说缘由,可我之前观你使出的那门剑法,其剑意分明是要使剑人不可拘泥,要随机应变,剑招是死,人是活的,其潇洒不拘泥之势尽出。那你便该知道剑如其人,那位前辈不止是向你传剑,更是教你做人——大丈夫行事,爱怎样便怎样,不应被任何事物束缚,将任何言论奉为教条才对。” 白夜最后说道:“这门剑法行云流水,任意所至,那使剑的人就该明其意,我虽敬佩令狐大哥你的为人,却不得不说这次是你错了……” 他这话虽然是对令狐冲说,实际上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说,他在军营武试被剑院高层逼迫上台拼命,成为一枚弃子,那时就明白了一个大道理:江湖中人处事就该行云流水,任意所至,随心而行!甚么武林规矩,门派教条,全都是放他娘的狗臭屁,他对剑院的爱是爱,恨也是恨,就不应该多去纠结,所以才会下定决心,当时为剑院献出自己的最后一份力,从此过往种种,在那一剑之后尽烟消云散! 且不说白夜心中所悟,令狐冲听了他这番话,身子更是抖如婆娑,口中连道几声“是啊,风太师叔说过……”,前面的声音还很低哑,到最后却是不可抑制,扑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他觉得白夜没有说错,他一直以为自己洒脱率性,可在卷入辟邪剑法的风波后,他的人生就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渐渐沉沦至此,当真都能将一切怪罪于别人?他若参透风太师叔教他的剑法,说过的那些剑道真理,又怎么会堪不破这一切背后还有他自己的不作为,甘愿蒙冤的悲屈? 无非是他自伤自怜自暴自弃,一是因为失去小师妹之痛,二是被敬爱的师父误解之痛,最后是他当时身上怪伤难以告人并不能痊愈的痛苦…… 却道他在这边痛哭流涕,那边老屋东厢房里面的人像是听到这边动静,呀的一声,两扇木窗被推开,一人从窗中跳了出来,吼出一声:“甚么人,在我林家老宅鬼鬼祟祟!” 白夜见跳出这人眉清目秀,丰神如玉,甚是俊美,长身玉立在院中,可谓玉树临风。 “这位就是林平之?确是位美男子,但辟邪剑法既是他家传之物,那他肯定修炼了,那是否已不能人道?”他心中暗想,却已上前一步,问道:“可是华山派林平之少侠?小人白夜,今日与令狐大哥冒昧来访,却是为洗刷令狐大哥的冤屈而来。” 只见林平之低头盯着令狐冲道:“是你!大师哥!你怎会在此?”接着警觉拔剑,转头看着白夜道:“你和大师哥不告而入,行为这般鬼鬼祟祟,还敢口口声声说是来洗清冤屈?” “林师弟,我知你怀疑是我听了你爹的遗言,盗走了辟邪剑谱,所以剑术大进,可中间缘由却不是你和小师妹等人想得那样,今天我带白兄弟前来,便是昨日跟随你来到这座老宅,才知这里是你爹遗言中的林家老宅,我和白兄弟来此一是助你找到剑谱,二是想在白兄弟见证下,洗清我的冤屈。” 这边令狐冲在地上快抹去眼泪,重新站起身,向林平之缓缓说道。 白夜同时帮腔道:“令狐大哥学会的那门神妙剑法是一位前辈高人向他所授,嘱咐他不得对外多言,令狐大哥不敢违命,才让这里面的误会越来越深,林少侠若不信,不妨等我们帮你找到剑谱,你以谱上剑路对照令狐大哥的那门剑法,看是不是同一门剑法便可知真假。” 但他见到林平之的犹疑神色,失笑一声,“你莫以为我们是为辟邪剑谱而来,难道一门要修炼者需先自宫的剑法能进我和令狐大哥的眼?” 哪知他最后一句说完,令狐冲和林平之却是大叫一声,两人双目中射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 “怎么可能!” “你胡说,我林家的辟邪剑法怎会……” 白夜见此情景,却是哈哈一笑,原先的疑惑迎刃而解,怪不得林远图的后人武功没落到被人灭门,原来是林远图未将其中精要传给后人。 他摇了摇头,在林平之惊震之余继续说道:“别人或许不知你家辟邪剑法的真面目,可我却知道,你要不信,等我们呆会找到剑谱,便知真相。” 说完后,他也不顾两人仍呆立在原地,先带头往老屋走去,将每间房间房门推开,朝里面细细看了遍,在西北角一间祠堂外伫立良久,回头向令狐冲问道:“令狐大哥,林总镖头临终前遗言说的是什么?” 令狐冲应声回道:“林总镖头说让小师弟不可翻看祖宗的遗物,说林家曾祖远图公留有遗训,凡他子孙,不得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 白夜点了点头,向林平之拱手道:“林少侠,对你先父此言,你又是如何理解?” 林平之沉吟片刻,说道:“我琢磨过这句话,大师哥说我爹爹命我不可翻看祖宗的遗物,其实多半是句反话,实是叫我去翻看这老宅中祖宗的遗物。想来想去,只有我曾祖的一些佛经了。” 白夜笑了一声,“祖宗遗物,我看多摆放在这祠堂里,是吗?” 他见林平之点了点头,招手让两人过来,“林少侠可翻看过那些佛经?” 只听见林平之道:“我已翻过,何止翻十遍八遍,只怕一百遍也翻过了。我还去买了金刚经、法华经、心经、楞伽经来和曾祖父遗下的佛经逐字对照,确是一个字也不错。那些佛经,只是寻常的佛经。” 却见白夜进了祠堂里面,听得他此言直摇头,“林少侠可听过‘灯下黑’的道理,你那家传剑谱所在,我已猜到几处可能的地方。” 他这话刚出,便见令狐冲和林平之身形一闪,竟纵身来到他身旁,两人还未说话,却跟着白夜将头往院中回望,这时一道窈窕的身影刚跃进院中,白夜只听令狐冲大叫一声小师妹!林平之喊了声师姊,才知是何人到了。 第四十五章 痛苦抉择 令狐深陷 三人只见墙上黑影闪过,一道人影已从墙外跳了进来,她长着一张雪白俏丽的脸蛋,长裙拂地,衣带飘风,单看身姿,便知是一位璧人。 白夜又听见令狐冲和林平之的喊声,便知道来人是令狐冲刚说过的那位曾与他知心的小师妹,也就是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 “大师兄,小林子!”当少女落地后,闻声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清此中情景时,她樱唇不禁微张,表情有些呆萌,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令狐冲。 但下一刻,她便纵身来到林平之身旁,白夜见她背上负着一柄长剑,右手已反过去握住剑柄,一脸戒备的模样。 可听得令狐冲在旁边又唤了声小师妹,声音中掩饰不住的心酸,却是谁都能听得出的…… “咳咳,原来是华山派岳姑娘,你来得正巧,不妨与我们一起作个见证。”白夜暗中拍了下令狐冲,试图让他冷静袭来,便开口打破四人之间愈加古怪的气氛。 “你是谁?”岳灵珊秀眉一轩,圆圆的双眼骨溜溜转过来,看着白夜问道。 “小子白夜,江湖一介无名小辈,应令狐大哥相邀,前来助林少侠找到曾祖遗物,当然也是为了洗清令狐大哥这些日子所受的冤屈,从中作个见证。” 他话中对岳灵珊甚是客气,毕竟深知身边的令狐冲与此女关系匪浅,这时倒也不必得罪了她,方微微一笑,如实回道。 “时间不早了,林少侠,我觉得当前还是先找到你祖宗遗物最重要,”他不再去看还欲相问的岳灵珊,朝林平之说道:“否则唯恐夜长梦多……” 林平之点了点头,他脸色复杂,定是想到因为辟邪剑谱,他林家生起的江湖风波,此时听白夜这么一说,自然是千肯万肯。 于是林平之拉了拉岳灵珊的衣袖,暂且让她将话止住,一同随白夜和令狐冲进入祠堂深处。 白夜之前在祠堂门口已经观察过里面,正中悬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位高僧的背面,想来是描述高僧面壁冥想的情状。 而左边靠墙摆着张木桌,桌上放着木鱼、钟磐等,还有一叠佛经,下面铺着一个极旧的蒲团,像是以前有人坐在蒲团上敲木鱼念经过。 “林少侠,你说远图公所留遗物是一些佛经,想来就是这些?”白夜指着桌上摆着的经卷问道。 林平之点了点头。 “你说过这些佛经里的字句没有问题,与平常的佛经一字不差,那可曾检查过里面的夹层?” 林平之一怔,道:“不曾查过。” 白夜笑了笑,突然听到岳灵珊开口道:“这有什么,我也正想跟小林子说……” 她说罢,便拉着林平之走到木桌前,点燃两边的烛台,已先拿起一本佛经,拉断了钉书的丝线,将书页平摊开来,查看夹层之中可有字迹。 令狐冲在后面瞧着她背影,只见她皓腕如玉,左手上戴着一只银镯子,有时脸庞微侧,与一起翻看着的林平之四目交投,相对便是一笑,又去查看书页,又不时回头警戒似地看了看白夜和令狐冲,当真说出的可爱动人,竟不由看痴了。 “令狐大哥,”白夜却是见不得他这般傻样,猛地在他肩上一拍,让他回过神来。 “噢,白兄弟,这便是你刚说的可能藏着剑谱的一处地方?” “不瞒你说,我前面在外面打量时,觉得祠堂里面几处地方都有可能,比如这桌前的蒲团、桌上的木鱼,或许都藏着林家的辟邪剑谱,但现在进了里面,我却已知唯有一处才是真的……”白夜神秘一笑,轻轻说道。 令狐冲听了激动道:“好,好,好,白兄弟,那还不快快说出来,何必……” 白夜却举手阻止他说下去,眼神复杂,继续道:“令狐大哥,正是因为我知道剑谱在哪里,我才不想让他们这时找到它。” 他顿了下,说道:“你也听见我前面说过,林家的辟邪剑谱是一门要修炼者需先自宫的剑法,我没有骗你和林平之。真正的辟邪剑法正是如此。” 他目光直直看向令狐冲,“我已看出这位岳姑娘喜欢林平之,可林平之一旦修炼了真的辟邪剑法,便是自宫练剑,不能人道。这意味着什么?令狐大哥你还未想明白?” 他最后一字一顿道:“我现在支开这两人,提前向你知会,便是想告诉令狐大哥你,以林平之全家近乎被人灭门的遭遇,我有九成把握他会去修炼这门辟邪剑法,我现在帮他找到藏在这的剑谱,等于是逼着岳掌门和他夫人为岳姑娘作出抉择,会让她离开林平之,甚至可能让她回到你身边。” “你想想……那时你已平反昭雪,可以做回华山派的大弟子,重新是正道中人,”他目光幽深,将自己的盘算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前面的岳灵珊和林平之还在拆着佛经,正堪堪要将桌上的十二本佛经拆完,殊不知白夜在后面悄声说着他的阳谋。 若说先前在院中白夜对令狐冲、林平之道出辟邪剑法的内情,令狐冲还半信半疑,这还是基于他与白夜在仙霞岭、廿八铺结下的生死交情,可此时听见白夜说出的这番话,却是让他真心明白自己这位小兄弟的厉害。 什么口蜜腹剑、佛口蛇心,都不足以形容白夜的万分之一…… 可他难道不动心吗? 令狐冲用力闭上眼睛,他已经不怀疑辟邪剑法是门需自宫的剑法,他虽自认不及白夜聪明,可联系到福威镖局的远图公生前在江湖上打下的赫赫威名到如今林震南一家在青城派手下束手就擒,便知这辟邪剑法的内中隐情真的如白夜说的那样,真正的剑谱根本没传下来,还在这座祠堂里。 只要白夜立时把它找出来,交给林平之,并按着原先的计划让林师弟出面向江湖说清其中缘由,洗清他的冤屈,他就可以跟着小师妹返回华山派。可以慢慢等着林师弟去修炼辟邪剑法,到时他只要在师父和师母面前提上一句关于辟邪剑法的真相,小师妹与林师弟就会被拆散,小师妹真的可能会回到他的身边…… 但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白夜在这时却又轻声道:“令狐大哥,你要不愿意,我可以将自己的那门剑法传授给林平之,这害人害己的辟邪剑法让他不练便是,可这样就等于成全了林平之和岳姑娘,你真的愿意?” 令狐冲猛地睁开眼睛,胸中说不出的苦闷,他想说自己不愿意,可却不由自主,痛苦地说道:“白兄弟,不需你传授剑法给林师弟,我自有门剑法可以传给他,助他报仇血恨!” 果然! 白夜心中不由一声长叹,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却又是他想看到的。 因为一切都是他在推动,而一切发展亦如他的所料! 第四十六章 辟邪真相 门外来人 喜欢一个人,可以为她牺牲到这一步吗? 白夜看着做出选择的令狐冲,不知怎的,他心里生出这般感慨。 可值得吗? 他没有问出口,更没有向令狐冲说出就算将那门独孤九剑传授给林平之,林平之也未必能如愿以偿的真相。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武学一道,尤其是在剑道上,讲究的还是天赋和灵悟。 白夜尽管今日是第一次见到林平之,可从林平之先前跳窗而出的身手来看,以他的眼光,早已察觉出林平之的实力还不到三品,而且林平之的手掌也不是一位真正练剑之人的手,虽有不少老茧,却多数在掌底,可见他练剑尚未真正入门。 而令狐冲欲传的那门独孤九剑,在白夜看来,是一门连他的侠客行剑法也很难媲美的绝世剑法,白夜在廿八铺中曾观令狐冲出剑,令狐冲随手使出的一剑仿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分明已脱离了剑招的局限,与他的侠客行剑法一样,不需记忆剑法招式,只需随心所欲使剑,要点在于剑意而不在招式上。 但要像他俩这样,将独孤九剑、侠客行剑法的种种奥妙发挥出来,除了得精通剑术之外,更要看个人在剑道上的悟性。 没有领悟到剑法的真意,就无法让剑式达到自由挥洒、不拘一格的境界,那再绝世的剑法落到庸才的手里也只是被糟蹋的结果。 白夜知道令狐冲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令狐冲此刻身陷局中,他却是旁观者清罢了。 令狐冲此刻就算决定献出那门独孤九剑,林平之却能真的练成吗? 白夜并不看好。 毕竟像独孤九剑这样的剑法,与他的侠客行剑法一样,入门极难,要求修炼者悟性极高,绝对不是林平之此人能够练成的。 林平之想要为他的父母复仇,只能去选择像辟邪剑法这样的速成剑法,修炼要求不仅低,还能很快提高自身的实力。 白夜没有当面向令狐冲点明,是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虽然实在对不住令狐冲,但这却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谋取独孤九剑的途径。 他想到这,笑了笑,道:“令狐大哥你既然已下了决心,那我便将辟邪剑谱找出来,先为你洗刷清白为好。” 白夜用力拍了拍手,将岳灵珊和林平之的注意力从那些佛经上吸引过来,才缓缓说道:“两位不必再翻看这些经卷了,我已找到林家远图公所留遗物的真正所在。” “什么?” “是真的吗?” 白夜点了点头,见岳灵珊还拿着一张书页在烛光前映照,更是摇头失笑,引得此女愤愤扔下书页,不高兴地撅着嘴。 “令狐大哥,林少侠,岳姑娘,你们看下正中挂着的这幅水墨画。” 他此话一出,令狐冲、林平之、岳灵珊三人的目光都向画像瞧去,但见图中高僧左手放在背后,似是捏着一个剑决,右手食指指向屋顶。 “你们瞧画中僧人的的手指,可觉是否有些古怪?” 岳灵珊懵懂发问道:“他手指有甚么古怪?” 令狐冲和林平之却是眼睛一亮,齐齐身子纵起,尤其是令狐冲,一掌对准了图中高僧食指所指之处,击向上面屋梁。 蓬的一声,泥沙灰尘簌簌而落。岳灵珊刚道:“哪有什么东西……”她才说了六个字,一团红色的物事已从上面飘了下来,却是一件僧人穿过的袈裟。 林平之伸手接住,往烛光下一照,连声道:“是……是它,是我林家的辟邪剑谱。”他大喜若狂,声音也跟着发颤。 岳林珊说道:“小林子,这真的是你林家的剑谱?” 林平之喜不自禁,说道:“师姊,上面字迹正是我家曾祖远图公的亲笔,错不了。” 令狐冲凝目瞧去,只见袈裟之上隐隐写满了无数小字。 白夜这时却淡淡说道:“林少侠不妨先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相信当日在梦剑系统的剑法阁时,佛牒对他说过辟邪剑法的修炼先决条件定然是真的。 只见岳灵珊和林平之从袈裟由下往上看,一路念出上面剑招的名字,听得“流星飞堕”、“花开见佛”、“江上弄笛”、“紫气东来”、“扫荡群魔”、“群邪辟易”等名字,单单是白夜所听到的,便已有近二十路剑招。 白夜见林平之神色愈加涨红,心道这袈裟上所记载的剑招法门,想必是任何习武之人都很难抗拒的,可刚想着,却见林平之脸色蓦然变得青白,岳灵珊更是浑身一颤,像是见了恶心的污物一般。 “林少侠,我之前在院中对你所言可没错?”白夜知道他们必是看到剑法修炼的先决条件,才会如此这般神态。 林平之双目失神,喃喃道:“剑谱上的第一道法诀,写着‘武林称雄,挥剑自宫’。若不自宫,修炼辟邪剑法,一练之下,立即欲火如焚,登时走火入魔,僵瘫而死……”他说到最后,语音如蚊,几不可闻。 岳灵珊在他身边,说道:“怪不得你林家远图公不愿将真正的辟邪剑法传下,原来他虽名震江湖,可为了练这门邪功,已成了不男不女之人。” 她猛地抓住林平之的手,急声叫道:“小林子,我不许你练这门剑法,你若想要报仇,我便是被爹爹责罚,也要求爹爹将华山派的夺命连环三仙剑、太岳三青峰等绝学传授给你,你林家这门歹毒的邪门剑法,练之有损无益,否则的话,为甚么你林家其他人都不学这剑法,你千万不能做傻事。” 林平之脸色正阴晴不定,白夜这时又道:“林少侠,这便是你林家的辟邪剑法。我为你找出来,一是了你心愿,二是为令狐大哥洗清冤屈,你们怀疑是令狐大哥吞没了辟邪剑谱,所以剑术大进,现在就可以让令狐大哥在这里演示下他学的那门剑法,跟袈裟上所写的诸式剑招对照,看是不是辟邪剑法。当然,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便是林少侠你和令狐大哥出去,亲眼察看下令狐大哥是否挥剑自宫。” 令狐冲哪里不知白夜此言是在讥讽,脸色复杂地盯着岳灵珊抓着林平之的手,缓缓说道:“林师弟,你便是为了小师妹,也不能练这辟邪剑法,我知道你复仇心切,我愿意将所学的……” 他话还未说完,外面突然闪进两人,势疾如风,朝着众人扑来。 第四十七章天意注定 白夜的盘算 忽见有人闯入,林平之高声喝道:“什么人?” 这两人并不接话,样貌都是五十来岁,一人秃头,另一个人满头白发。 进门之后,他们行动迅疾,顷刻之间,秃头老者扑向白夜和令狐冲,白发老者已进到林平之身前。 对方左手朝林平之拍出一掌,右手抓向写着辟邪剑法的袈裟,意图明显,是为了辟邪剑谱而来。 “休想!”岳灵珊虽然刚说过辟邪剑法是门邪道剑法,可她深知袈裟亦是林平之祖宗的遗物,她右手向后一探,欲从背上剑鞘中拔出长剑。 可此人两根手指却已向她眼中插去,岳灵珊只得放脱剑柄,两手高举上挡。那人左手连抓三下,破掉她的阻挡,接着狠狠击向她的咽喉。 岳灵珊大骇,只能后退两步,背脊己抵在木桌边,目睹此人逼退她后,左掌再次伸出,向林平之的天灵盖劈落,另一只手竟已抓住袈裟的下摆。 “林师弟,小师妹!”令狐冲在一边看见他们落入险境,伸手向腰间摸去,可他来时为了与白夜在福威镖局前顺利碰面,是一身小二打扮,自是不能带着长剑,这时他若要以一双肉掌御敌,却又怕会在小师妹他们面前暴露自己会吸星大法的事实,一时竟进退两难。 “令狐大哥,接剑!”白夜此刻却已将色空剑扔了过来,然后他躲过秃头老者的一掌,顺势退到祠堂画像下面。 那秃头老者本便是为逼他们不能支援另一边的林平之,见白夜见势退避,倒也不上前追击,却见白夜抛出的长剑,警觉地向令狐冲突去,右掌大力向他重拍过去。 此时令狐冲一把接过色空剑,来不及向白夜道谢,手上一剑挥出,如电闪雷鸣,向老者右肩刺去。 秃头老者倏地止住前冲之势,可他虽反应得快,临机应变及时,却还是被令狐冲一剑刺进右肩,当下发出一声惨呼,却咬着牙硬生生前进,色空剑的剑身一路穿过他的右肩,直到卡在他的肩胛骨里,发出一阵让人悚然的骨裂声。 令狐冲何曾料到老者这般应对,大惊之下想要拨出色空剑,可长剑只从此人右肩拔出一半,竟然再也拔不出来,那人痛得脸上青筋四露,却还能狰狞一笑,左掌向令狐冲身上劈去。 不料他的手掌刚和令狐冲身体相撞,便觉全身内力立刻从掌心中倾泻而出,再也收束不住,不由得惊怖异常,想要大叫,可是他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半点声息。 白夜在后面见此情景,知道是令狐冲施展了那门能毁人内力的吸星大法,当即眼睛一眯,冲到老者身前。 他这一前冲当真如飞鹰掠空,一下子由极静转变为极动! 只见他一把握紧深刺入老者右肩的色空剑,发出一声大喝,带着令狐冲的手一同使劲,将剑沿着里面的肩胛骨斜着往老者的心脏部位划去,剑锋瞬间穿过肋骨,直插进老者的心房。 一刹那间,秃头老者如遭电击,嗓子发出哧哧的哀鸣,却是脖子一歪,就此死去。 只见色空剑刺进的那道深深的伤口处鲜血横流,但白夜脸上没有丝毫得色,因为另一边的白发老者已从林平之手中扯下袈裟,回头见同伴殒命,哪还不知令狐冲和白夜的厉害,立时抓住林平之的手腕,用力一拍,将他推向过来的白夜和令狐冲身前,借着阻挡的一息时机,转身就飞身扑出祠堂,跳墙而逃。 “令狐大哥,你快追,不能让此人逃脱,我留下来照看林师弟,”白夜搀扶住林平之,见他因受了老者一掌,嘴中不住呕血,赶忙叫道。 令狐冲知道此间以他内力最为深厚,轻功最强,一听白夜提出,当下点头出门,跟随老者其后,跃出墙外追去。 “小林子,”却见岳灵珊从木桌边跑过来,她见林平之口中吐血,不禁发出哭声。 “岳姑娘,林少侠还有救,你快回去找华山派的人来,”白夜扶林平之坐下,接着从怀中迅速掏出一个瓷瓶,取出一枚药丹给他服下,“这是我师门的救命伤药,能保住林少侠一命,但他伤势很重,恐怕还得岳掌门出手才行。” 岳灵珊此刻早已六神无主,听白夜所言,哪里还会多想,见白夜拿出丹药给林平之服用,又用手抵住林平之后背用内力为他疗伤,当下信了白夜的话,转身夺门而出,往福威镖局的方向疾奔而去。 不到半会,这间林家祠堂里,只剩下白夜和林平之两人。 “林少侠,跟着我的内力快快调息运功,我给你服下的白云熊胆丸,药效很快就会发作。” “剑谱,我林家的辟邪剑谱!”林平之服药后稍有好转,可他却接着发出凄厉的吼声,他刚刚才得到家传的辟邪剑谱,哪知下一刻就被他人生生从手中夺去。 他吼出这声后,身子连晃,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垂头昏了过去。 “林少侠!林少侠!”白夜连叫几声,见林平之昏迷不醒,知道是那枚白云熊胆丸已经产生效用,恒山派的白云熊胆丸药性虽猛,可服用后往往要昏晕半日,他自己曾吃过,知道林平之是真的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他放下为林平之抵背疗伤的双手,眼中闪过异色,弯下腰,把林平之先前死死抓着袈裟的那只手板开,虽然袈裟被人夺走,可林平之食指与拇指缝隙之间还夹着一块衣片,正是袈裟残留下的一角。 他没有将衣片从林平之两指间拿走,只是将这只手举高往烛光的方向一照,发现衣片上的字迹正是辟邪剑法的第一句要诀,写着修炼辟邪剑法的先决条件。 虽然因是被白发老者扯去袈裟,可上面这至关重要的一句话也因此残缺不全,大部分重要的话都留在了这里,而且被扯得支离破碎,若不是他先前听林平之念过,怕也认不出来。 “真是天意!看来就算我不出手,连老天爷也不想辟邪剑谱不能入你之手……”白夜淡淡道,他脸上神色说不出的怪异。 他本来就打算在之后从林平之处想方设法盗走辟邪剑谱,不过是为了让林平之放弃修炼辟邪剑法,选择接受令狐冲所授的独孤九剑,但他没料到会发生这场意外,可这样更是成全了他的计划。 辟邪剑法少了先决条件,那夺去袈裟的白发老者就是夺走也无用,林平之失去袈裟,就只能去接受令狐冲的所授剑法,到时待林平之修炼不了,他再出面用一门剑法与林平之交换,应能如偿所愿。 因为他身上所有的剑法之中,虽然除了侠客行剑法外没有一门能像辟邪剑法那样能够速成外,可其中有一门剑法却更适合林平之修炼,而且亦是一门绝世剑法,尤其是他见到林平之与岳灵珊之间已有私情后,更是觉得再适合不过了。 在剑法阁的光幕中,只排在辟邪剑法之后的玉女素心剑法,足以让林平之动心,更何况还有岳灵珊呢…… 第四十八章 九剑于身 白夜回归 在福威镖局附近的一处高楼上,白夜正手持着一副千里镜往镖局内的练武场窥视着,他所处的位置虽离那处还有数里之远,可用千里镜远眺观察,却足以看清那里令狐冲向林平之传授的每一式剑法。 这副千里镜,还是他从死在林家祠堂里的秃头老者身上搜来的,想必那位秃头老者和白发老者便是利用这器物一直在远处像他这般观察福威镖局里的动静,从而能在那天岳灵珊来到林家老宅后找上门来。 他自得到这副千里镜后,简直如获至宝,有了这件器物,使他原本的计划变得更加顺利,他本来只能指望由林平之将令狐冲所传的独孤九剑转授给他,但他一直疑虑林平之在无法学会独孤九剑的情况下能否十全十美地重现所学剑式,可此时他有了千里镜,就如同人在福威镖局的练武场上,能近距离观察令狐冲的授剑。 尽管这几日来,令狐冲每次授剑时,他无法亲自听到令狐冲的口述,但还有和他达成交易的林平之在。 这位林少侠,虽然在剑道上的天资平庸,可却过耳不忘,能将令狐冲每日授剑时所说的每句话都一一转述给他,白夜结合自己窥见的剑式,已将独孤九剑的「破剑式」、「破刀式」、「破鞭式」、「破掌式」等诸式全部学会,今日他在窥视的便是令狐冲还在体演的「总决式」。 他借林平之的口向令狐冲问过,已清楚这一式是独孤九剑的总决,九剑的种种变化均由它而起,是独孤九剑剑法的真正精要。 他一边通过千里镜注视着令狐冲在林平之面前的比划演示,一边用心记忆。这一式总决传授的时间很长,他估摸自己在高楼上已呆了四个时辰左右,可令狐冲还在那阐演,他听不到令狐冲的口述,单单观其演示,手上握着色空剑如何推演,总觉得哪里不对。 “看来只能等到林平之转述令狐冲今天所说的话,这门「总决式」我才能初窥门径,”他由衷叹了一口气,因不能马上领略出这最后一式剑诀的奥妙,心中不免有些郁气。 “那人今日也在?”他看到令狐冲停下演练,便用千里镜往练武场另一侧望去,那边墙角隐隐有一人同样在窥视令狐冲他们,在千里镜中可以看见此人像是位中年书生,穿着一身青衫,轻袍缓带,颏下有着五绺长须。 “这时能住在福威镖局的,只有华山派,能有这般年龄的,只有林平之说过的二师兄劳德诺,还有……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白夜又用千里镜仔细端详此人,这位面如冠玉的中年人,跟他一样,自令狐冲每日在练武场传授剑法时,就都会出现在那,偷偷朝里面窥看,虽看似一脸正气,实际做着小人的行径。 “他这副长相,不像是林平之描述过的劳德诺,反倒是那位江湖中人盛誉为“君子剑”的岳不群,”白夜放下千里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了声有意思,便重新去看令狐冲和林平之那边。 他旁边放着一本秘笈,封面写着《玉女剑法》,正是那门《玉女素心剑法》剩下一半秘笈,只有跟他已交给林平之的《全真剑法》合而为一,才是真正的绝世剑法。 前日在林家祠堂里,他用恒山派的「天香断续胶」和「白云熊胆丸」救治林平之,又催动内力将林平之救醒,在华山派诸人赶来之前,向林平之提出一个交易。 他向林平之诉说了令狐冲打算传授独孤九剑的事情,又将自己愿意用另一门绝世剑法暗地里交换,让林平之只需转述令狐冲授剑时的每一句话便可。 面对这样的交易,复仇心切的林平之当然千肯万肯,他失去了辟邪剑谱,却突然能得到两门绝世剑法,就算令狐冲传授的独孤九剑真如白夜所说那样难学,他还有另一门白夜所给的玉女素心剑法可以选择,尤其白夜在他面前用玉女素心剑法与岳灵珊过招,这位华山派的大小姐虽然剑术不行,可经岳掌门和其夫人多年培育的武学眼光,自然能看出白夜左右手互使的这门玉女素心剑法可称绝世。 特别是听到这门剑法若要真正显露威力,需一对情侣双剑合壁,一女子使玉女剑法,一男子使全真剑法,相互情丝交通,便能克御强敌,自然在林平之面前承认这门剑法的厉害,就算与白夜看不对眼,她也愿意林平之和她共同修炼这门剑法,而不是还想着林家歹毒的辟邪剑法。 虽然岳灵珊不清楚白夜为什么平白无故要传林平之这门剑法,可这位少女还是知道情郎的一些心思,所以对令狐冲,甚至是她的双亲都从未说过此事,白夜所处的这座高楼也是她依白夜的吩咐找到的一处场所,她虽不知到底有何用,可已经参与进白夜和林平之私底下的这场交易之中。 当白夜下了高楼,返回客店时,已经见到林平之和岳灵珊坐在店堂里面,这位岳姑娘想来已从情郎口中知道今天他们与白夜相会,是因为白夜要赠送那门“玉女剑法”,所以见他入店,早已雀跃地挥手致意,让白夜到他们这桌来。 “怎么不见令狐大哥?”白夜到了桌边,笑眯眯地问道。 “是我爹,下午突然说大师哥虽洗去了谋夺辟邪剑谱的罪名,可陆师弟的死疑团重重,下午又将他唤去了,”岳灵珊在一边瘪瘪嘴,她自从知道大师哥在辟邪剑法一事上是清白后,对令狐冲的感情又恢复了几分,这时竟会在白夜面前为他解释几句。 “呵呵,”白夜听了只能笑了笑,那位岳掌门的为人,他虽是之前打听了不少,可这几日用千里镜在远处所见,已心知此人就是位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只是不好在岳灵珊面前说罢了。 “师姊,师父也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待,陆师哥死的不明不白,当时与他在一块又只有大师哥,”林平之伸手握住岳灵珊的手,向她宽慰道。 “可惜令狐大哥没能来,我这门玉女剑法也是想给他参详一番,”白夜轻叹一声,已从怀里拿出《玉女剑法》的秘笈。 他与林平之对视一眼时,岳灵珊已经不客气拿过秘笈翻看着,不时询问里面剑式上的疑问,白夜也愿意以筷子比划剑招,直看得她连连点头,惊叹这门剑法的精妙。 在岳灵珊沉迷其中时,林平之已在桌下将一张纸卷交给白夜,这是他们昨日约定好的,令狐冲今日的口述由他用笔写在纸上,明面上所谓的赠送剑法无非是掩人耳目罢了。 “林少侠,”白夜在暗中看完纸卷上所写的字句后,确认当中有独孤九剑的总诀,便满意地开口说道。 “今日赠予此门剑法,也是因为令狐大哥传授你剑法,我也想献出一份心意,”白夜故意在岳灵珊面前说清为何突然要赠送剑法的原因,接着说道:“还有,我今日提出相聚,本是希望向令狐大哥辞行,看来只能由你们带话给他了。” 见两人点头,他最后瞥了一眼岳灵珊,意有所指道:“林少侠,江湖险恶,人心鬼蜮。我师父曾说过伪君子比假小人更加可怕,满嘴仁义道德,实质上自私至及,做出来的事情禽兽不如,而且这种人隐藏至深,一般情况难于发现,你要小心……” 说罢,他站起身,转身出了客店。 如今九剑于身,他已无需在这笑傲江湖世界多呆片刻,心念流转,已向梦剑系统提出意愿。 当岳灵珊追着出来想要质问他最后一句何意时,却只见大白天一个活人在门前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后面出来的林平之更是摸了摸怀里的《全真剑法》,确认它还在,方松了口气,目光看着白夜消失的位置,想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 “梦剑系统检测到宿主回归,在十秒倒计时后,将宿主传送回万剑台,宿主在笑傲江湖世界一行,需支付三个月的阳寿。”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白夜却觉得格外亲切,他这次笑傲江湖世界一行,不止治好了自己骇人的内伤,还满载而归,是他去之前万万没想到的。 “不虚此行啊……”他闭上眼,在穿梭时空的光流中静静想着。 第四十九章 突来的惊喜 再次拔剑 “宿主,系统检测到你的身体状况已符合上线条件,现将关闭维生系统,请你先支付这段时间维生系统的耗费。” 本来还在欢喜着自己笑傲江湖世界一行收获匪浅的白夜,闻言面色一变,他才刚支付了三个月的阳寿,作为去笑傲江湖世界的代价,却没料到马上又要支付一直让维生系统保持开启的费用。 “需要支付多少?”他的声音变得干巴巴的。 “根据系统计算,宿主需再支付七个月的阳寿,”梦剑系统的声音冷冷提示道。 “……!” 白夜顿时睁大了眼,他传送去笑傲江湖世界这么多天,而且还是按每过一日便需支付两日的寿命去计算,最后需支付的代价是三个月,可维生系统所需的耗费竟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足足达到七个月,两者相加起来,他这一次几乎是付出了一年的生命。 “支付!”白夜叹了口气,咬着牙说道。 他方一说完,便觉得全身的精力像是被人无形地抽去一大半,若眼前有面镜子,他可能就会发现自己的头发中已出现了几根白发。 “看来梦剑系统开启维生系统的代价比强行启动传送功能还要来得可怕,下次除非万不得已,再也不能这样做了。” 白夜心道自己虽还年轻,可寿命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就算是当世一品强者,也不过能延寿一甲子,他要是再随意消耗自己的阳寿,只会是自寻死路。 四周的雾气在梦剑系统收取白夜的寿命后,开始慢慢消散,在白夜的眼前渐渐出现万剑台的轮廓。 同时,白夜背负的色空剑发出一阵阵剑鸣声,然后在万剑台旁的虚空中出现佛牒的剑身。 “佛牒阁下,”白夜见它现身,躬身行了一礼,“前次多亏你的点醒,让我找到治愈内伤的生路,还没有向你道谢。” 他虽刚被抽走十个月的寿命,可跟原先只有三年好活的处境相比,却已是天壤之别。 要不是当时佛牒把他从生死业障中点醒,就没有现在的他。 “痴儿,”佛牒通过心神向他传话,“这是你自己的果报。种因者,自得其果。善念者,得善果报。恶念者,亦得恶果报。” 它念了句佛偈,接着沉默下来,剑身渐渐又消失在虚空中,竟似乎只是过来见白夜一眼。 白夜还欲出言挽留,只见他背上的色空剑跟着飞起,同样追随着佛牒归去,想来一同回了佛剑崖。 这时,白夜才感觉到从前面万剑台上传来的森寒剑气,原来之前在佛牒现身后,这石台上的众多宝剑便像成了废铜烂铁,丝毫不敢显露半点气息,等佛牒走后,它们才像从屏息的冬眠中醒来,彼此发出阵阵剑鸣声,众剑的剑气波动也激发而出。 “莫非这些宝剑也晓得佛牒阁下的厉害?”白夜瞧着这般情景,哭笑不得地想道。 “还是先去剑法阁吧,我这次从笑傲江湖世界得到了独孤九剑。我记得在剑法阁上绝世剑法一栏,这门剑法还是写着缺字,我若为剑法阁补上,不知是否有奖励?” 白夜早就在笑傲江湖世界离去时就做好了这般打算,于是口中喊道:“系统,传送我到剑法阁。” “系统提示,宿主在笑傲江湖世界了结万剑台上一柄剑的因果,宿主此刻可以登上万剑台拔出此剑,是否要放弃这次机会?” “什么?”白夜听到后一下子望着万剑台上那众多的宝剑,迫切地追问道:“我在笑傲江湖世界了结了一柄剑的因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哪一柄剑?” “宿主了结的是台上碧水剑的因果,它的上任剑主是笑傲江湖世界的岳灵珊女侠,凭借和其夫君林平之共练的《玉女素心剑法》名震江湖,并与独孤九剑传人令狐冲、少林寺掌门方证大师、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等人合力诛灭天下第一人东方不败,助林平之成为五岳剑派新一任盟主。宿主改变了岳灵珊女侠、林平之盟主等人的宿命,因果前定,此剑已冥冥中认定宿主为新一任剑主,请宿主上台拔剑!” “……我这次笑傲江湖世界之行还改变了他们的命运?”白夜张大了嘴,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 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情,让他心中充溢着一种感觉。 简直是……太爽了! 他当初完全是为了得到独孤九剑,才向林平之提出的交易,那门《玉女素心剑法》也是因发现林平之与岳灵珊是对璧人才拿出来交换的,真没想到在他走后那个世界的江湖会发展成这样。 岳灵珊那个丫头后来竟成了一代女侠?还有一直执着报仇的林平之竟代替嵩山派左冷禅成为了五岳剑派的盟主? 世事变化,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等等,白夜稍微冷静下来,更是为梦剑系统这番话背后的意义给震惊到了。 他分明是从笑傲江湖世界刚传送回来,那边的岳灵珊和林平之怎么就已经成了女侠和盟主,还和令狐冲等人一起杀了东方不败? 我了结了因果,白夜眯起眼,想到佛家所说的因果循环,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不再深思下去,此时能得这一消息,已是天大的惊喜。刚刚失去了色空剑的他,这时又能登上万剑台拔出另一柄宝剑,还是靠他自己做到的,亦是完成了他上次对自己的承诺。 “我下一次登上万剑台,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拔出一柄剑。” 这是他对自己说过的诺言。 沿着剑台一步步往上走,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众多的宝剑,虽然****在石台上,可都熠熠生辉,白夜知道它们每一柄都代表着剑道的荣光,他也希冀有一天能把属于他的剑插在上面,与这些代表诸多剑道前辈的宝剑在一起。 他没花多久时间,按照梦剑系统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碧水剑,这是一柄修长的碧绿宝剑,剑柄处雕有华山派印记,剑身如一支绿竹,显得典雅古朴。 白夜伸出手拔出此剑,只见一道绿光闪过,同时一阵意识波流从剑中侵入他脑中,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位笑靥甫展的少妇形象,对方鬓边插着一朵小小红花,身形婀娜,一双眼眸澄澈明亮,正是已嫁作人妇的岳灵珊。 “恩公……” 他仿佛听到此女轻启朱唇,向他莞尔一笑,缓缓说道。 与此同时,有关玉女素心剑法的修炼心得亦是将他淹没,使他逐渐进入领悟的空灵状态。 第五十章 自带BGM的剑法和飞来的双剑 当白夜从碧水剑传给他的剑法心得中回过神时,愕然发现自己已身处在万剑台下,至于他是如何从万剑台下来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等问过梦剑系统,他才知自己竟是一路舞着玉女素心剑法中的全真剑法从众多宝剑中出去的。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跟着岳灵珊一起练剑,她练一式,自己也练一式,男女与共,双剑合鸣,他们之间虽做不到心意相通,可玉女素心剑法中重要的几式,如「抚琴按萧」、「扫雪烹茶」、或「松下对弈」、「池边调鹤」,这几式的秘奥精义他都领悟出几分。 “玉女素心剑法,本是要求修炼者必须懂得男女之情,和爱侣彼此情切关心,方能悟出剑招的奥妙。可我通过吸收岳灵珊留在剑里的心得体会,竟是另辟蹊径,虽做不到剑与情完美相融,无法施展出剑法的十成威力,但我对玉女素心剑法的掌握,再也不是位初学者,加上我之前一直苦练的那门左右互搏术,或许玉女素心剑法会在我将独孤九剑融会贯通之前,便成为我第二门学成的绝世剑法。” 他轻轻用指敲打着剑,了结碧水剑因果后所得的这番收获弄得他心绪有些复杂。 “原来了结一柄剑的因果,竟还能得到这些,简直跟我笑傲江湖世界一行的收获不遑多让,甚至相较而言,用计换来的独孤九剑我还只是粗粗掌握了招式,还不明它的精义所在,而碧水剑带给我的好处,却是省却了练剑的过程,直接让我掌握了玉女素心剑法的真谛,两者其实不能相提并论。” 他沉思着,如今他已拥有三门绝世剑法,侠客行剑法虽然在剑法阁中的排名远逊于独孤九剑和玉女素心剑法,但他在这门剑法上修炼最久,所以这门剑法还是他接下来用来克敌的主要手段,甚至可以说这门剑法的深度他并没真正挖掘透。 “罢了,我反正跟师弟说过,打算在锡兰城买座小院,现在虽治好了伤势,但这个计划不妨继续下去,我就先安安静静在小院里练剑,消化这次的所得,只愿军营武试的风波能因‘我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慢慢平息便好……” 他在军营受刑时被赵家的人趁机迫害,被惩以三百下的鞭刑,在当时知晓此事的人眼中,他已活不了多久,至于被师弟孟冲带来锡兰城医治,师弟请了大夫诊出他还受了要命的内伤,这事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没有多久好活的结果依旧没变,就是有人追查过来,他在那些人眼中也不过是个废人,呆在锡兰城里苟延残喘罢了。 他还曾对师弟说过,自己已不愿再跟昊山剑院扯上任何瓜葛,他再非剑院的人,隐姓埋名之意显露无疑,想必剑院高层知道后也会明白他的意思,会同意让他在锡兰城过完余生,以免寒了其他弟子的心。 想完这些,他觉得应没什么纰漏,再次向梦剑系统喊出传送他到剑法阁的要求,在光影变化间,他又来到剑法阁里。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被传送进剑法阁后的刹那,阁楼中竟突然响起一曲侠风古韵的歌,声音虽轻,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注目凝剑锋,断水却无痕。独孤九剑出,竟带风雷声。闻名已失魂,正邪仍有分。敌强我更强,剑招也如神。九剑威名赫,问谁与争锋。天下无神剑,以快攻坚破……” “这歌唱得不算好听,但它说的就是独孤九剑,”白夜呆立片刻后,抬头看着阁顶垂下来的光幕,“难道这是系统在高兴独孤九剑的到来?所以还高歌一曲?” 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道:“系统,我愿为剑法阁补上一门剑法,便是在“绝世剑法(金)”第一页,排名第二的独孤九剑!” “系统侦测到宿主拥有独孤九剑剑法,收到宿主提出的申请。为方便剑法录制,请宿主在阁楼演练独孤九剑,”这次响起的机械音,白夜听起来感觉里面竟有几分欢喜,但他再仔细听,又觉得自己方才那是错觉。 “录制?”白夜虽然进入梦剑系统多次,可总有几次会被梦剑系统说出的新词给吸引住,但他只是想了片刻,大概能猜到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向系统询问,干脆利落从背上拔出碧水剑,在剑法阁里体演起独孤九剑的每个剑式,同时口中亦开始讲述。 从「破剑式」、「破刀式」、「破鞭式」、「破掌式」到最后的「总决式」,虽说是九剑,但光是「总决式」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当他演示完九剑,感觉像是又参加了一次军营武试。 “这门独孤九剑,我只是练了几遍就觉心力有些憔悴,比我以前在练剑室里修炼侠客行剑法还要吃力,估计是跟此剑法讲究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有关,”白夜放下剑,长吐一口气想道。 “梦剑系统已录入独孤九剑,鉴于宿主演练的原因,此门剑法在剑法阁中暂定为残缺,请宿主掌握到独孤九剑真意后重新来剑法阁进行录制。现将下发宿主贡献出独孤九剑的奖励。” “总算等到了,没有白跑一趟,”白夜脸上露出笑容,柱剑站在那等待。 “梦剑系统将提供三千二百八十五天的练剑室时间给宿主,宿主在奖励的练剑室时间尚未到期前,不需再支付阳寿兑换练剑室时间。” 梦剑系统的机械音响道。 “就这样?没有别的?”白夜目瞪口呆,他可是为梦剑系统带回了一门可以排在第二的剑法。 “系统还将传送新的宝剑到万剑台,请宿主返回万剑台边观看。” 像是大喘气了一般,梦剑系统才说出第二句话。 “新的剑?难道万剑台插满的那些剑还不是全部?”白夜吃了一惊,赶快要求把他传送回去。 当他再次来到万剑台前时,发现万剑台被一束庞大的白光笼罩,本来布满迷雾的上空,更是被撕开一个大裂口,裂口的深处像是连接着另一片时空。 然后白夜看见了,两把剑从那个大裂口出现,笔直朝着万剑台坠去,同时从那个裂口里面传出一个男人郑重的语声。 “无论在哪个世界,有一把剑就能去任何地方!” “死了也没关系的世界真是弱爆了!” 一柄漆黑没有一丝光彩的长剑,另一柄是炫目发白、非常美丽的剑,两剑在空中相交,发出连白夜听见都寒毛直立的剑鸣声,它们迅速下落,最后“轰”地****在剑台上,原先碧水剑的位置上。 “阐释者、逐暗者,”梦剑系统在白夜耳边介绍道,“刚从异世搜集来的宝剑,希望宿主有一天能拔出它们。” 第五十一章 有情剑法的可怕与不速之客 “一门独孤九剑换来这两柄只知道名字的剑,还有练剑室三千二百八十五天的时间,我怎么觉得亏了……” 白夜皱起眉头,远远注视着那两柄从天而降,此刻已深差进万剑台的宝剑——阐释者和逐暗者。 梦剑系统对它们的介绍,这次竟只说了剑的名字,至于它们是来自哪个世界、它们的上代剑主等等,梦剑系统什么也没交待。 “好像是对双剑,这是巧合吗?我才刚通过碧水剑掌握了玉女素心剑法的精义,梦剑系统就从异世搜集来这两柄宝剑……” 白夜在心中嘀咕了下,但他没有冒然上台去试着拔剑,因为刚了结了碧水剑的因果,他已经知道就算能从万剑台上安然拔出剑并带下来,也不是最理想的结果。 只有能了结了拔出的剑的因果,才能真正得到收获。 像他以前按着佛牒的指引,去万剑台上先拔出色空剑,当时的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后来为了去了结色空剑与它的上代剑主师妃暄之间的因果,更是被那位魔门妖女绾绾打得重伤垂死,以至于功亏一篑,连色空剑的因果之人师妃暄的面都没见到,可见太早去拔剑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现在的他,对万剑台上的众多宝剑来说,对万剑台上众多宝剑所背负的因果来说,实在是太弱了…… “选择登出梦剑系统……” 他不再去看万剑台,低头说出这句话。 ********* 白夜睁开眼睛。 客栈,大床,左肩上夹着的两根木棍。 他回来了。 缓缓从床上爬起,此时旭日的金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化作一道道光柱,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这次的入梦,对他来说真的好漫长…… 但是,回来的他,心中已无入梦前那般绝望。 他闭目去感受经脉中内力的流动,默默调息运转,内力很快就行了一个小周天,热流遍布他的全身,最后回归到丹田。 内力不息,流动不止,仿佛当初那足以要他命的伤势只是一场梦。 虽然他在笑傲江湖世界被仪琳喂下白云熊胆丸,他的伤势在那之后就已经恢复如初,可那种在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在这一刻才烟消云散,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起来,”他直接跳下床,动了动自己左臂,笑着撤去两根本来用作固定的木棍,然后双手持着木棍走到房间中央。 劈、刺、撩、划! 他以木棍作剑,先做了个热身,待练得身体微微出汗,才开始练起玉女素心剑法,左手使其中的一套全真剑法,右手使另一套玉女剑法。 左右互搏术让本该两人才能施展出的绝世剑法,在他手上便能做到双剑合壁,一人使出,威力已不逊于两人出剑。 他吸收了岳灵珊留在碧水剑中的心得,所使的玉女素心剑法,速度既快,剑势又轻灵飘渺,招式腾挪变化间,竟隐隐比他侠客行剑法中的“吴钩霜雪明”一式还要厉害,全真剑法与玉女剑法相铺相成,在他眼前初露锋芒。 可他才练了一阵,便觉心中堵得慌,浮躁不已,当下停下剑式,不再练了。 “好可怕的剑法,”他长吐口气,喃喃说道。 玉女素心剑法是一门要融情进去的剑法,他知道。 但他以为这只是修炼上的要求,可他明明已经另辟蹊径掌握了这门剑法,刚刚练剑之中却觉得心境不平,每一式剑招都牵动他的心,脸上神色不断变化,他的眼前不时浮现小尼姑仪琳的身影。 “剑中有情,修炼者得以情使剑,原来这门剑法只要使出来,心中自然而然就会涌出男女之情……”他明白了其中关隘,双手放下木棍,暂时不去练了。 他只是练了一阵,眼前就出现仪琳那张盈盈娇羞的俏脸,就让他有种患得患失、亦喜亦忧的心情,险些让他冲动地想马上回到笑傲江湖世界,再去看仪琳一眼。 “这门剑法……是想让修炼者以情入剑,极于情便是极于剑,剑随情动,意随心转,分明是慢慢让修炼者进入这样的心境当中。” 他好歹已经修炼成侠客行剑法、也看出过独孤九剑的精义所在,对这门玉女素心剑法的体会更上一层,彻底明悟创出这门剑法之人的用意所在,也让他明白若是修炼这门剑法下去,他对仪琳的感情会愈陷愈深。 “难道我要暂时放下玉女素心剑法不成?明明离练成这门剑法已近在咫尺……” 正当他心中犹疑不定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却不是他以为的师弟孟冲,而是两位他现在并不愿意见到的人。 当先一人面容俊逸,有一双狭长的凤眼,一身公子哥打扮,行头精致又不浮华,举止之间的动作优雅,一看便是富家子弟。 后面一人打扮得像个读书人,手里拿着折扇,腰间挂枚玉佩,此时用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暗含喜色的眼睛。 “竟是他们?”白夜眼皮微垂,第一时间在暗暗思量他们的来意。 “白师兄,没想到上次你我剑院一别,今日见你竟是这般处境……”那位凤眼公子哥一推门进来,便看到白夜站在桌边,先仔细瞧了瞧白夜苍白的无血色的脸,心道所得的消息不假,嘴上却已悲戚地喊道,作足了一副忧心师兄伤势的样子。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杨师弟和徐师弟你们,”白夜脸色郁郁,说了一句,然后顺势瘫坐在椅子上,作出一副伤病未愈的模样。 “白师兄,这次发生的事情我和徐师弟都听说了,若我和徐师弟也能参加此次军营武试,必不会让你一人承担剑院的重任,也不会容那林家的人害你道如今这副模样,我们定会全力保你从军营中出来……” 那杨师弟激动地说着,为白夜此番境遇打抱不平,他身后那位徐师弟同样点着头,可白夜从他们眼中却看不出半点的真情实意。 这两人与他同列昊山剑院此届弟子的前三,却没有被剑院安排参加这次的武试,置身整件事外,没有被卷进林知梦代表的三公主势力与林家之间的幕后风波中。 只有他白夜,是被剑院狠心抛出,作了一枚弃子。 现在杨、徐两人腆着脸找到此处来探望他,作出一副为他的遭遇愤愤不平的模样,目的何在? 听杨师弟刚才话中的意思,应是打听清楚了他的伤势,知道他的实力不复以往,又身受重伤,没有几年好活了,那还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他深知自己在剑院中与这两人交情不深,甚至在大家一开始学剑时,他们曾仗着家世高贵处处刁难过像他这样的平民弟子,若他不是在剑道上天资卓越,数年压在他们头上作了第一名,恐怕早已被他们为首的家族子弟们打压,成为一名剑院身份卑微的外门弟子吧? ……是了……定是为了他在武试上施展出的几式侠客行剑法…… 白夜心中一凛,蓦然猜到他们此行的用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他们是自己打的主意,还是昊山剑院的高层派他们过来的? 若只是前者,那他便与这二人虚与委蛇一番,早早打发他们出去,可他们若是仗着剑院高层的意思,却不是这般好打发了…… 此时的他,在杨、徐两位师弟眼里,恐怕早就不是多年压在他们头上的首席弟子,而是境界跌落,身负重伤,只会任由他们摆布的落魄之人吧…… 第五十二章 统统打出去 “白师兄,这次我俩前来,不单单是来看你……”那杨姓公子哥一边说道,一边注意着白夜的神情。 “我们还负了师命,来向师兄你要一样东西,”他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意。 师命? 白夜闻言没有说话,但坐着的身子已变得有些僵硬。 杨师弟、徐师弟的师傅…… 他记得是掌管昊山剑院武技阁的岳长老,亦是剑院的高层之一,既是此人命他们前来,那他们想从自己这里索要的东西已不言而喻…… “是岳长老?不知他想从我这里要什么?”他的语气淡淡,像是未曾察觉房间里已渐渐变得紧张的气氛。 “自然是白师兄你在这次武试中所用的那几式剑法。”没待杨姓公子哥开口,一直在边上沉默的徐师弟突然说道。 那杨姓公子哥见他插话,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正视白夜的眼睛,说道:“师傅希望白师兄能将那几式剑法献出来给剑院,”他顿了顿,“师傅说白师兄你从小被剑院抚养长大,一直是受剑院的栽培,必然是懂得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白夜的眼睛转动了下,盯着他,神色冷淡,只是又重复了遍“知恩图报”四个字,然后惨然一笑,双手向前伸开,“两位师弟,我如今内力尽失,修为跌落到四品,昨日孟冲师弟为我找来的医师也诊断过,说我白夜只能活三年……”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落,“我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不正是因为我白夜知恩图报么?” 见两人因他的质问声脸上大变,他又说道:“两位师弟扪心自问下,这次锡兰军营举行的武试,为什么剑院只派我一名入室弟子去参加?而你们,却个个都被剑院排除在参加名单外?” 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多么洪亮,可字字诛心,话语沉重地压向杨、徐二人。 白夜的双手此时已经紧紧的握拢起来。 “我参加比试前,梅霖副院长还特地把我单独叫过去谈话,让我为了剑院必须夺得这次军营武试的第一,个中缘由,我想两位师弟也清楚……” 他面前的杨、徐二人呐呐不言,在他如剑锐利的目光中,终究是说不出半句狡辩的话。 “剑院弟子是否献出自己所得的剑法,我记得剑院的门规中说过,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岳长老派你们来这让我交出来,还打着要我懂得知恩图报的名义?”白夜说完,一掌猛地拍在桌上,“我为了能让剑院从武试幕后的火坑里跳出来,不惜得罪那林家、赵家、黄家等人,剑伤那林大小姐,性命不保,难道是我失心疯不成?!” “剑院别的弟子不知道里面的门道,你们和我一样是剑院的入室弟子,还是岳长老的徒弟,敢在我面前拍着胸脯说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剑院对我的恩惠,我白夜已经在军营武试中报了,”白夜握住放在桌上的木棍,一字一顿地说:“如今的白夜再也不是昊山剑院的人。” 他手中的木棍随后指向门外,直直看着杨、徐二人,“所以请你们出去。” “白师兄,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交了?”那杨姓公子哥拉住正欲发火的徐师弟,冷声问道。 “我已不想再回昊山剑院,杨林你这声师兄,白夜承受不起。” “杨师兄,还跟他多说什么?”那徐师弟挣脱杨姓公子哥拉他的手,用折扇对着白夜狰狞笑道:“让我们出去?你还当自己是原来的首席弟子?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介废人!” 他说完,便是以扇代剑,刺向白夜,去势凌厉,下一刻就能刺中白夜的胸口。 白夜早就预料到与他们交涉破裂后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看着这一扇刺来,心中却升起一阵感慨。 要不是有梦剑系统这一际遇,恐怕他现在真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或许,或许已经死在锡兰军营的鞭刑下。 而他现在,借着去笑傲江湖世界服下的三粒白云熊胆丸,已经恢复了真正的修为,更是离二品只差一步,修炼了侠客行剑法、玉女素心剑法的他,足可以轻易杀死数名像眼前杨、徐两人这样的高手! 人生之际遇,居然可以在一场大梦中这般扑朔迷离。 他面对这刺来的一扇,根本连想也没想,持棍的手就已经动了。 砰的一声! 木棍猛然上撩,以迅疾的速度击中徐师弟握扇的手腕,不等对方痛呼一声,接着一挥棍,狠狠劈出,棍走弧线,砍在徐师弟的胸膛上,以对方的手段还之其身,这一手功夫,立刻就显现出了他精湛的剑术。 徐师弟惨叫一声,在他身边的杨姓公子哥还未反应过来前就被白夜一棍打出门外,两扇木门被他身子撞开,啪地一声又重重关上。 “杨师弟,我就算没有了内力,也不是谁都能在我面前动手的,”白夜仍牢牢坐在椅子上,木棍握在他手中,却像握着一把足以致人死命的剑。 “白师兄,师傅也交待过,若你不肯将那几式剑招交出来,那我就得带你回剑院……”那杨姓公子哥目睹房中形势瞬间变化,当下站起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随着“唰”的一声,作势要抵向白夜的脖颈。 白夜挥棍挡开,身子不离开椅子,只听他长啸一声,说道:“杨林你没有参加这次的武试,想来是没有亲眼见过岳长老要的那几式剑招,现在……” 他瞳孔随着话收缩,“我请你品鉴一二!” 杨林看着白夜高高举起手中的棍,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氛围,唰地一剑,便向白夜刺去。 但他竟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一剑该从哪里刺下去。 只觉无论刺向哪里,都会被白夜正在蓄势的一剑破开,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在他面前阻着似的。 这一剑若是没有刺中,他深知自己会像徐师弟那样被白夜一棍打出去,这多年压在他们头上的第一,恍惚间竟发现仍然死死地压在上面,就算他没有了内力,境界跌落,依旧是那位在剑院中喜欢用剑来说话的白夜。 “你心乱了,”当杨林的剑在白夜眼前开始颤抖时,白夜的棍子动了,后发先至地与杨林的软剑撞在一起,然后“叮”的一声,这柄剑突然断了! 杨林分明看见他一剑刺出后,突然有根棍子的形影一闪,然后他手中的剑就断了! 他头上汗珠滴落下来,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看着白夜说道:“白师兄,你能赶我和徐师弟出去,可你对付不了后面的人,你若交出那几式剑法,你还有三年好活,可你若不交出来,便是一天也活不了!” 白夜一怔,仔细地注视着他,然后对杨林一笑,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轻轻说了声多谢,最后还是一棍挥出。 房间的两扇门再一次被飞出的身影狠狠撞开,这次没有啪地一声关上,白夜看见他的师弟孟冲站在门外的过道上,手里正端着一盆热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第五十三章 昊山下院和哑老人 自杨林等人消失在白夜和孟冲眼前后,白夜就决定马上离开客栈。 他来不及向师弟孟冲解释什么,直接带着孟冲下楼结了账往外走。 “师兄,你和杨师兄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他们快步出了客栈,一直紧跟在白夜身后不说话的孟冲终于忍不住问道。 白夜的脸色依旧白得吓人,可他的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他低下头看着师弟,之前被杨林二人引发的怒火让他恨不得将一切都说出来,可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的…… 一旦在这里向师弟吐出刚刚在客栈的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只会让孟冲也卷进这场风波中,那绝不是他想要的。 “师兄!”孟冲没有从白夜口中听到答案,他不满地又唤了一声。 “我们去下院,”白夜连头也没回平静说道。 他口中的下院,是指昊山剑院在锡兰城分立的院所,除昊山剑院本宗外,它排在锡兰地区众多院所首位。 在每六年一次的弟子选拔中,尤以此院向本宗直送的弟子最为优异,便是当年的白夜,虽然他是被师傅从锡兰城收养带回剑院,但并没有被直接列入门墙,而是通过此院的选拔,以次席弟子的成绩进入的剑院,成为剑院一名入门弟子。 “师兄,我们这时去那做什么?” 孟冲顾不得再去问早上的事情,他闻言诧道。 明明昨天从老医师那知道只有两个办法能救命,师兄今天却是撑着病体先打跑了来探望他的杨师兄和徐师兄,现在却突然说要带他去下院,那里又不会有能治好师兄的灵丹或有一位能为师兄渡气疗伤的一品高手,这时候去那作甚么。 “我们这段时间先住在那,”白夜的回答跟刚才一样简单。 他不会忘了杨林在客栈对他说过的话—— “白师兄,你能赶我和徐师弟出去,可你对付不了后面的人,你若交出那几式剑法,你还有三年好活,可你若不交出来,便是一天也活不了!” 这番话到现在还萦绕在白夜的脑海中。 杨林……他说出的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威胁,可何尝不是在警告白夜,在告诉白夜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位在剑院里一直与白夜作对、结怨的他,从不讲半点同门之谊的他,在客栈中对白夜说出这番话后,让白夜才认清了他。 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在那样的处境下脱口说出这番话来,换了那位一同与他上门的徐师弟倒有可能。 所以白夜才轻声向杨林道了声多谢。 白夜并不是在担心自己,他是在害怕会牵连到孟冲。 能派出门下两名弟子上门逼他献出剑法,更是已经准备好了后手的岳长老,可谓丧病至极,让他不由不担心此刻还呆在自己身边的孟冲。 这里是锡兰城,一般的武林中人不敢在城里动武,因为锡兰城城主、整个锡兰地区唯一的一位一品高手徐晓龙就在此地闭关,这样的人物,虽然城里九成九的人都未曾见过他一面,可谁也不敢在锡兰城放肆。 也正是如此,所以白夜才在不确定梦剑系统能否治愈他之前,对孟冲提过,将在锡兰城买座小院度过余生,因为只有住在这里,他才有可能会安享过完最后的三年。 但这是基于剑院记得他在军营武试中所作的事情,而且他在武试中实际上只得罪了一小拨人,便是林家当中支持林知梦的一些年轻人。 他本以为自己机关算尽,却忽略了他在武试中使出的那几式侠客行剑法,会引来怎样的饿狼…… 现在是只有岳长老想从他这里得到侠客行剑法,可说不定剑院的其他人,或者是云水宫、无极门的人都可能想得到它,就算他身在锡兰城,可只要不是住在城主府里,他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位只有三年好活的废人,他恐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不得安宁。 得赶快……得赶快把师弟安顿进下院里,我才能放开手…… 白夜神情冷厉,他知道自己刚跳出军营武试的漩涡,又被余浪打了回去,重新被卷入其中。 作为被剑院扔出的棋子,他心知自己已经逃不掉了,只能继续在里面挣扎,所以他不能留孟冲在身边。 只有孟冲安全,他才能在锡兰城想办法跳出棋局,掌握自己的命运。 刚想至此,他便骤然止步,立在了原地。 原来在思索间,他和孟冲已经行至一个偌大的宅院门前。 光是外墙,就占据了整整所在大街的三分之一,两边石柱上赫然挂着‘昊山下院’这四字牌匾。 白夜曾经在这里参加过入门选拔,虽已隔了十数年,可这宅院的门庭未变,变的是他自己。 重归故里,他却不是衣锦还乡,反倒可能为老院主带来麻烦…… 他眼眸一下子黯淡了几分,可在孟冲拽了拽衣袖后,又重振精神,带头步入了下院的大门。 昊山下院占地极广,在锡兰建城之时,昊山剑院的初代院长就于此购置了足足百亩地,建了四进院落,一个能容纳数千人的演武场,规模很是宏伟,包括云水宫和无极门在内的分馆,在昊山下院面前都是黯然失色。 当白夜带着孟冲入内,就见门内站着两个人,一人是手持着木剑的佝偻老者,一人是浓眉大眼的幼童,正在老者督促下握剑扎着马步。 看见此间景象的瞬间,白夜本来蹙着的眉头陡然放松,他轻声走到老者身边,恭敬喊了声:“老院主。” 老者授剑,幼童扎马步,一切亦如往昔,让白夜既觉得熟悉又陌生。 当年带着他,让他在门前苦练基本功的人就在眼前,可带着次席弟子身份出去的他,此时却不知该对老院主说什么。 千言万语尽数卡在喉中,最终却只喊出一声老院主。 老者闻声转头看他,眼中先是出现喜色,却马上变作担忧,更是举起手中木剑顶住白夜的胸口推着他,赶他往外走。 老者的喉结在不停颤动,可一点语声都没从他半张开的嘴里发出。 “师兄,他好像是个哑巴。” 白夜听到师弟孟冲在旁边悄悄说道。 第五十四章 人不罚我罚 法不诛我诛 哑巴? 老院主哑了?怎么会? 白夜下意识将手搭在老人持剑的右腕上,接着往里面渡进真气。【ㄨ】 虽然以他二品的内力修为还做不到为他人疗伤,但通过真气察看老人的身体状况已能做到。 在下一刻,白夜知道了老者无法发声的原因。 竟是被人伤到了手太阴肺经脉,而且就是在这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老院主,”白夜握住老者顶在他胸口上,一直想推他出去的木剑,从那上面传来的力气软弱无力,分明如同一位真正的老人一般。 “是谁伤了你?”他忍不住问道,在这锡兰城里,是谁敢对昊山剑院的下院院主动手? 老者摇了摇头,焦急地用左手在白夜握剑的手背上写了两个字。 快走! 白夜愣了下,然后将目光投向院子里面。 他游目四望,立时就感觉到了从深处的那些门窗后面透出来的,数道别有用心的视线。 是因为我?伤老院主的人此时就在里面? 他放开木剑,不顾老者的眼神,径直继续往里走。 “师弟,带着老院主和男孩跟我进去,”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大约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眸子里怒意再也掩饰不住。 尊师重道,不得同门相残。 难道剑院的这条门规,有些人到了锡兰城就忘了不成? 老院主受的伤,再加上他前面一直想让白夜速速离开的举动,白夜已知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再想到今早出现在他面前的杨、徐两位师弟,他的目光愈加森然。 果然他们几人才到了中庭,仅仅片刻,从第二进院落里就走出七八人,为首那人书生打扮,与白夜同样的年纪,五官俊朗,却是不久前被白夜打出客栈房间的徐师弟。 他带着几人现身后,就挡在白夜等人面前,朝着白夜冷笑。 “白师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他眼中不知似否因先前客栈的事情太过生气之故,有些发红,死死盯着白夜道。 “徐明,陈老院主的伤是不是你干的?”白夜见到他,面色更冷几分,大声质问道。 “这老货不肯安排人手为剑院办事,我只好给他点教训,让他记住小小下院违抗命令的下场。” 那被白夜称作徐明的书生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答道。 “说起来这一切还要怪白师兄你,他既然是当年选拔你进剑院的人,若是今天愿意跟我和杨师兄一起去说服你交出剑法,也不必吃这般苦头。” 可听在白夜耳里,他却知道是徐明此人把怒火发泄在与他有着些许瓜葛的老院主身上。 “徐明!”他的瞳孔不自觉的微微一缩。被此人的无耻行径激起心中已升的怒火。 “尊师重道,不得同门相残,这条门规你忘了吗!” 他反身拔出师弟孟冲佩在腰间的长剑,目光中再无半点犹豫。 一身筋肉骨皮绷紧,内力在经脉中慢慢运转,苍白的面色已恢复红润。 一想到徐明在出发前只因老院主不肯同去便出手教训,再听到他此刻肆无忌惮说出的话语,种种不公、不平,让白夜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在这里忤逆门规,你以为没人敢动你?人不罚我罚,法不诛我诛……” 见白夜竟然打算出手,徐明神色一谎,色厉内荏道:“白师兄,今天早上是我和杨师兄小觑了你,可你身负那样的伤,能真正出手几次?你若是敢在这里动手,才是犯了门规,我们押你回剑院听候发落都是轻的!” 他扬手作势,旁边的其余人纷纷拔剑相对,这让在后面目睹局势极速恶化的孟冲、老院主两人面色大变。 “师兄!” 在孟冲出声呼喊时,白夜已经动了。 “徐明,你难道忘了今天我在客栈对你们说过的话,我白夜再也不是昊山剑院的人!” 门规此时对他来说,连一张废纸都不如。 他整个人一脚几乎将下面的石板硬生生踩出印来,身体则借力如爆射而出的弩箭,疾奔向前。 挥剑,剑光纷现,骤然爆发,似一昙花,突兀在众位剑院弟子当中绽放。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浩烈的剑气,似一条条大枪,遮天蔽日的向他们笼罩而去。 面对如此剑势的七人彼此只觉眼前一白,辉煌的剑光已经统治了他们的六感,只觉透骨的冷冽无情侵入神魂,甚至连内力都无法催发,更别提举剑抵御,就觉得手中长剑一沉,一瞬间,长剑也不知道被剑光斩中多少记,只听音爆声交叠在一起,当剑光一敛,白夜手持长剑在眼前翩然而立时,对面的七人手中各自握住半截的断剑,满脸的颓色。 徐明眼睛瞪大,满脸怒容的还想说话,白夜却随手把长剑插回孟冲腰间的剑鞘,“铮”的一声剑鸣,徐明动作一顿,胸口处猛烈迸射出一道血线。 无法控制的剑气激荡下,血线很快喷出一小片血雨,徐明身子摇摇欲坠,之所以不倒,不过是白夜没有留下致命伤,但旁人目睹此景,都是不敢置信,排在剑院前三的徐明,就这样轻易的败了,而且,还伤得这么凄惨。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徐明战败的结果,只是好像儿戏般就输了,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 白夜却不去管他们这时在想着什么,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就要从这里开始,将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让别人将手伸向他在意的任何人。 他刚才出剑的剑势吓人,剑光却控制得极为精妙,如此多人的剑变成断剑,可他们的主人一点都没有被波及到,只有被白夜重点照顾的徐明,也在白夜的刻意下,没有真的死去,只是被废去了武功。 “还不赶快带着他滚,”他朝眼前还在发愣的众人说道。 被白夜提醒,剩下的人有的想持着断剑冲上来拼命,有的却趁势后退,有的去搀扶昏厥过去的徐明,在关键的时刻,他们的心思都通过动作清楚的表现出来。 白夜突然上前一步,却让还犹豫不定的众人马上带着徐明离开,神色之彷徨,再不复原先趾高气扬的姿态。 “师兄,”孟冲这时才苦笑道,“你这次是真的闯下大祸了。” 第五十五章 风雨将至 “师兄,”孟冲苦笑道,“你这次是真的闯下大祸了。” 白夜虽然听见了这番话,可他却一言不发,只是继续往前走。 孟冲说的没错,方才白夜忍不住先动的手,伤了带头挑衅的徐明,自然也算忤逆了昊山剑院“不得同门相残”的门规。 而且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的手,甚至还亲口说出自己再也不是昊山剑院的弟子,在众人眼中等同宣言自己要叛门而出,昊山剑院从那时起再也不是他的依靠,而是顷刻间变成他的敌人。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哪一个门派,白夜这般的举动都足以使他成为被清理门户的对象。 “师弟你先带老院主进去,这是治伤的丹药,”白夜到了院落里的一间客房外,指了指前面的房间,回头对孟冲等人说道,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瓶,交到孟冲的手上,那是他得自笑傲江湖世界的灵药,想必能很快治好老院主体内的暗伤。 “那师兄你呢?” “我就在外面守着,你安心在里面助老院主疗伤便是。” 白夜说完,转头看向被孟冲扶着的老院主,他轻声道:“吴伯,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你体内的伤必须尽早治愈,否则恐怕会落下病根。” 虽然老者多次摇头,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焦急,手上作出的动作更是在示意让他们快点离开此地,然而挣扎了一番,还是被孟冲扶进房里,更是被孟冲喂下疗伤的灵丹。 只见孟冲右手抵在老者背后,输入内力,助老者化开丹药。 看着他们疗伤顺利进行,白夜才关了门,盘膝坐在门前地上。 可他忽略一个人。 “大哥哥,那打伤爷爷的人叫你白师兄,难道你就是白夜?” 在白夜静坐之时,一直紧跟在他们后面的那名男孩,却没有随同孟冲进去,而是眨着眼睛向白夜发问道。 他忽然说话,才让白夜注意到他还在外面。 白夜记得男孩之前是在跟老院主在下院门口练剑,虽然不知男孩的身份,但听男孩称呼老院主为爷爷,看来男孩很可能是老院主的孙子。 “我是白夜,你快进去吧,这里很快会有坏人过来,”被男孩连续追问了几遍,白夜无奈点头道,想让他快点进房间里。 “如果你真的是爷爷说过多次的那位白夜,小凡便不走,要一直留在这,看你教训那些坏人,”男孩摇了摇头道,“刚才被你打伤的那人就是个坏蛋,早上从外面回来便突然出手打伤了爷爷,虽然爷爷说自己没事,可小凡知道爷爷是不想让小凡担心……” 白夜顿时沉吟不语,老院主无辜受伤是因为谁,正如他先前的预料。 这时,昊山下院的外面却是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白夜将目光投向那边,他知道该来的总算来了。 他伤了徐明,而且还一剑废了徐明的修为,闯下了大祸,别说是剑院安排在锡兰城的高手会过来抓他,便是徐明背后站着的徐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是因为幡然醒悟,知道此刻的他在外人眼中,没有三年好活了,而且身患内伤的他,在门派一些高层眼中,是可以任意蹂躏的存在,是可以强行逼迫他交出剑法的一介弱者。 在他为剑院于军营武试拼命相搏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谁能明白他这刻的心情? 恨!怨!悲!憎! 他近日所受的诸般苦难,种种在他眼前闪现,才让他在见到老院主因他受伤后,愤然向带头挑衅的徐明动手,更是再次重复了那句话:“我白夜再也不是昊山剑院的人!” 留在这,他虽然是让孟冲进去为老院主疗伤,何尝不是借此支开孟冲他们,想彻彻底底就在这里,这昊山下院中,这曾经送他进入剑院的地方,与过去一切作个了断! 师门昊山剑院、所有的恩情仇怨……还有以为他如今是在耗费生命力,没有几次动手机会的人,想从他身上夺走一切的人,敢向他在意的人们动手的敌人啊! 我白夜今天就呆在这里,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匹夫一怒!让你们见识,什么是四尺青峰! “出来吧,碧水剑!” 顾不得男孩还在身边,外面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白夜在心神虚空中高呼一声,那代替色空剑存在的碧水剑,这柄被他了结了因果的宝剑,竟真的刹那出现在他手上。 五指紧握剑柄,这来自万剑台上的利剑,在他手中嗡嗡争鸣着。 与没有被了结因果、不能出现在现实的色空剑不同,碧水剑能随时从他心神虚空中听凭召唤,虽然逊色于色空剑,但此刻是他足以性命托付的伙伴。 “好伙计,这是你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出战,可别让我失望,”轻声低语了一番,白夜站起身,右手一挥,银白色的剑光在半空闪过一道弧线,令人不寒而栗。 “战!战!战!今日我便以手中剑,会眼前敌,以剑明意,展我所学,共磬离殇!” 白夜举剑表露心意,不是在对别人说,而是在对剑,对他自己,对眼前出现的数道身影。 “白夜,你竟敢伤我徐家之人,你这没多久好活的病种,今日休想活着离开!”首先来到的一名中年人厉声道。 “白师兄,你作下这等恶事,违逆了剑院门规,你可知轻重?!你若醒悟,就快快放下剑,由我等押解你回剑院,听候院长发落!” 这是后面带着另一帮人赶来的杨林喊出的话。 “白夜,快快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后面还有人在大声吼道。 “昊山剑院清理门户,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白夜充耳不闻,他既然已作出选择,此刻便是师傅在面前,他也不会动摇半分。 虽然明知眼前局势凶险到有生以来最恶劣的处境,可这种生死之间的颤栗感,却让他感到无比的亢奋,哪怕今日会死,白夜也不愿再作回那个任凭剑院摆布的弟子,无论如何…… 剑出风雷动。 独孤九剑的一式,在笑傲江湖世界,令狐冲在廿八铺老宅曾经使出的一剑,于此刻在白夜手中重现,碧水剑被白夜一挥,去势恢宏,以风为变,以雷为锋,决然向徐家那人斩去。 第五十六章 一剑傲立谁授首? 徐家那人见白夜一剑斩来,出剑之际,更是引动风雷之声,剑势酷烈凶横,作为徐家安排在锡兰坐镇的他,目睹这一剑,也不禁为之色变。 “这死病种不是受了重伤吗?竟还能挥出这般剑势?”此人心中暗骂一声,本来以为这次为徐明前来复仇是手到擒来之事,如今才知自己是碰上了硬茬。 就算跟被送回徐家大宅的徐明说的那样,眼前的白夜已经身负重伤,即便负隅顽抗也支撑不了多久,可他也没料到白夜的真正实力与徐明说的出入会这么大。 这哪里是三品修为的人能使出的一剑?看这骇人剑势,分明与二品高手无多大差异! 他再不及细想,同样是二品修为的他,虽然此刻极诧异白夜的实力,但面对这呼啸而来的一剑,他仍将右手高高伸出,向那逼近的碧水剑抓去。 他本是肉色的手掌已是变作一片铁青,若不是白夜亲眼所见,只怕亦会认作那是一副钢爪。 “徐家的铁鹰爪功?” 在碧水剑与钢爪即将相撞时,白夜冷声道。 他记得徐明背后的徐家,作为锡兰地区的一方豪门大族,自然有世代相传的绝学。这铁鹰爪功,尽管白夜在昊山剑院时一心只修炼剑法,但也曾听闻过这门能列进锡兰地区所有武学前二十的爪功。 对方敢以空手来碰自己的利剑,显然在铁鹰爪功上有极高造诣,若白夜使的是侠客行剑法,恐怕亦会无功而返。 但他这时施展的可是独孤九剑,这门剑法的威力完全视对方的招式而定,遇强则强,徐家此人的铁鹰爪功,亦逃不过独孤九剑的破解招式范围。 白夜嘴角噙笑,他手上的风雷剑式一收,独孤九剑的破掌式已是刺了过去。 这破掌式专破他人拳脚指掌上的功夫,天下的拳法、指法、掌法、爪法繁复无比,可这一剑破掌式,却破尽长拳短打、擒拿点穴、魔爪虎爪、铁砂神掌等诸般拳脚功夫,将它们尽数囊括其中。 对方这门在锡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鹰爪功,被白夜的一剑刺中后,只听那人惨嚎一声,那右手上的铁青色已然褪去,只留掌心中一个偌大的血窟窿。 白夜冷哼一声,有进无退,碧水剑继续随手挥洒,咄咄相逼,每一招都全是进攻招式,将独孤九剑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人多次斜身闪避,可只躲过三剑,终被白夜呼的一剑,拦腰横削在左肋,“啊”的一声,他捂着被刺中的部位瘫软在地上。 而此时,在徐家此人身后,杨林带着众人才刚刚赶到,见此情景,带头数人竟也发出“啊”的一声,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白夜挥剑一振,碧水剑上沾染的鲜血被洒落一地,他面上不露半点神情,举剑直面诸人。 “还有谁想赐教?” 他长剑在手,方才那场是他从笑傲江湖世界回归的第一次生死厮杀,只觉将所学的独孤九剑剑诀、剑理、剑势、剑法,除了剑意之外的一切,都悉会于心,手握碧水剑,白夜更有种从未有过的自信。 一剑风雷震,一刺铁爪寒;一式伤见血,一人撼群敌。 “何人接我一剑!” 他长啸一声,提剑相对。 “区区竖子!胆敢在锡兰城伤人性命,真以为……” 一人忍不住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最前面朝白夜吼道。 他话正说着,眼前却见剑光一闪,随后便是一片血珠四方飞溅,哪怕是只离他一米多远,众人都能感觉到那飞扬血珠的凄厉意味。 带头的杨林面色一紧,这剑光实在太快,一闪之间,就把说话的人喉管撕裂,甚至剑气迸发,更把那人喉咙上的血肉碎成漫天血珠。 白夜如此狠辣的手段,顿时激起了更多人的愤怒。 有四人冲过去,举起各自武器同时出手,只见刀光、枪芒、剑锋、锤影,四种武器,四种攻击方式,四个二品高手,四方围攻,把战斗的节奏一下子就推到了最高潮的部分。 白夜身处其中,处境一下变得危险无比。 二品高手,哪怕是二品初阶的,在锡兰城也代表着强大的战力。 几人都是先前喊着让白夜束手就擒,饶他不死的人,在见识到白夜这般凶残反击后,已经不在意什么虚名,对付白夜这样的敌人,当然是怎么容易灭杀怎么来。 白夜早就感应到他们四人的杀气,见到他们忍不住受激出手,自然有所应对。 他手中的碧水剑当胸一举,接着瞬间出剑,有时有招,有时无招,长剑似乎乱挡乱架,却是曲尽精妙,轻描淡写的便将四人的攻击化解干净。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正是用来守御自身的侠客行剑法,但这一式剑招还融入了独孤九剑的剑理,见招拆招,以轻御重,以快制慢,不止是原先的借力卸力那般简单。 守住四人这波合击,白夜最后借传来的劲力向后撤去,与众人拉开距离,那四人见此脸上一喜,急追上去想继续围攻白夜。 “不要!快回来!” 后面的杨林却是突然叫唤道,他分明看见白夜后退时仍含着笑,心中一颤,试图叫回追击去的四人。 可四人全力催发内力,急追像是欲逃的白夜,早已离众人很远,可不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而且听见身后杨林的呐喊声,在刹那的惊愕中陡然失去了互相呼应的默契,也让白夜抓住了一瞬即逝的破绽。 白夜出剑的时机精准无比,在这一刻碧水剑带着雪色的剑光募然斩来,强烈的剑光如同一轮烈日般,才一升起,就让四人眼前一白,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噗噗噗噗噗噗……”瞬间不知道中了多少剑,猝不及防之下,握刀的人被雪色剑光斩成两段,持枪的人被剑光贯体,还有剩余两人,虽然逃脱这雪白剑光形成的剑网,可在这煌煌的剑光下,仿若鼠窜,竟背对着白夜往杨林他们那边逃命。 他们没看见白夜将剑光一敛,持剑喘气而立的场景,接连斩杀两名二品高手,白夜实际上也是拼了命,若不是剩下两人被吓破了胆,该逃避的人是他才对。 第五十七章 胆魄皆丧待来援 从杨林他们得到消息赶到这里时,脑中是万万没有想过他们此行会失败的可能。 毕竟有杨、徐两家的高手在、甚至还包括昊山剑院安排在锡兰城的诸多外派弟子,这么多人前来擒拿一个前不久才受了重伤,实力最多近乎于二品的剑院首席弟子,就算这位叫白夜的青年如何厉害,在他们眼中仍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罢了。 虽然众人到达的顺序先后有别,可先是徐家的那名坐镇高手徐廖被白夜几剑砍翻在地,后又在他们面前发生四位二品高手顷刻间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被白夜毫不迟疑地抓住一丝破绽全力出手翻盘,落得两人身陨、两人仓皇逃窜的场面。 别说是刚喊出让他们四人别追过去,千万要小心的杨林,就是站在杨林后面,身份为杨家客卿的几大高手,目睹了整个过程后也是瞬间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无法接受同为二品修为的几位熟人,就这么在几息之内被白夜杀得七零八落的结果。 “杨林少爷,这人真的是你刚说的那位白夜吗?他不是身受重伤,修为跌落吗?怎么会……” 一人刚问出口,便不由自主吞了下口水,想说此人怎么会这么强大,而且简直就是位无所顾忌的大杀星! 想到刚才白夜奋力挥剑搏杀的情景,光是那副剑光胜雪,杀意凌天的画面,就让这些一直在锡兰城享福作乐的二品高手心肝胆颤。 锡兰的江湖平静太久,这些人虽也杀过不少人,但也绝对没遇到过像今天这般,有人杀二品高手如宰鸡一样轻松的状况。 他不可能负了伤,不,不!如果说他真负了伤,但还能这么轻松就剑斩了刚才那些人,是不是说明他原先实力的可怕?是二品巅峰?还是一品? 因杨林之前述说的有关白夜的实力情报,与眼前的场面充满了矛盾,正因为知道自家少爷不会信口开河,所以有的杨家客卿心中直打鼓,眼中已露出几分怯色。 “不可能啊,师傅可是在剑院问过多位从武试回来的弟子,白夜当时确实是被下了军狱,而且我们得到的消息,他在里面受尽折磨,被孟冲请去看伤的大夫,我们也上门问过,白夜确实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没有三年好活了……” 杨林瞠目结舌,在被自家客卿质疑白夜受伤真假时,他脸上犹自带着震惊的表情答道。 周围的众人实力不俗,所以将杨林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大家面面相窥,明白杨林说的都是真话,可正因为如此,有的人一想到刚才那片煌煌却酷烈无情的剑光,便觉得愈发喘不过气来,一时之间竟无人敢朝白夜那边迈进一步。 “他再厉害,敢在锡兰城里杀人,便注定要死,刚才是我们要为昊山剑院清理门户,可既然出了人命,那执法队恐怕很快会过来,我们现在只需将他困住一会……” 突然有人提议道。 这是个好主意,在锡兰城,城主徐晓龙一向闭门修炼,不插手锡兰城的管理,甚至称得上放纵。 但这位身为锡兰整个地区唯一的一位一品高手,还是记得自己的城主一职,所以设立了执法队,修习他传授的武学,专门捕杀敢在锡兰城放肆的武者。 所以尽管很少有人能见到一直在潜修的徐晓龙一面,但没有人敢忽略他的存在,光是死在执法队手上的武者,就可以围着锡兰城排一圈,执法队的可怕威慑力绝不是因为设立者是徐晓龙而已。 杨、徐两家以及昊山剑院的人,之前是以清理门户的名义先一步赶到,他们之所以要在昊山下院门外大声喧哗,主要是为了告诉窥探这里动静的宵小们,或者说是向云水宫、无极门等各方势力的探子说明,他们是以昊山剑院的名义办事,就算执法队后脚赶到,也能提前有个交待。 那时他们是希望能在执法队赶到之前,就解决了眼前这位离经叛道,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再是剑院弟子的白夜,以清理门户的大义。 可眼下,这些原本信心满满的剩余高手,只希望平日一向神速的执法队尽快赶到,与他们一起合力剿杀眼前这妖孽杂碎。 无论白夜是不是负了伤,或者可能再没有几次像刚才那样可怕的出手,但只要还有一次,就意味着他们之中必然会有一人将面对身死的下场,这让他们怎么敢再轻易上去与白夜交手? 所以有人出了主意,大家竟无一人出言反对,彼此相视了一眼后,齐齐上前向白夜冲去,等到了近处,以组成剑阵的阵型将白夜围住,没有人率先动手,但个个凝心聚神,警惕着白夜任何举动。 “哈哈哈……” 众人严阵以待的模样,换来的却是白夜讥笑的面容。 当前这般形势,正是他最想看到的,为此前面不惜命地杀死两位强者,虽然是拼了命才做到,但将剩余的一众强者信心摧垮,才是白夜真正的目的。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先是几剑杀了徐家的高手,再是杀溃围攻他的四位高手,最后是得到士气衰落枯竭的众人被动防守的局面。 谁能知道,其实在这一刻,他的内力才恢复了六成不到。 抵御住前面四位高手的招式,他用的是侠客行剑法中的“脱剑膝前横”,这式剑法施展同时,内力在体内不息,运转周天,其实损耗没有多少,但大部分内力都耗费在随后的那次全力反击中。 两位二品高手的陨落,两位二品高手的逃窜,白夜柱剑喘息站立,那时的他,体内的内力油尽灯枯,便是三岁小儿都能轻易杀死他。 但正因为这不可能实现的灭敌结果,反倒让众人不敢置信,心生各种猜疑,让白夜得以有时间恢复内力,继续为自己下一刻存活提供保证。 众人不敢主动上前与他交手,而是采取团团将他围住,只要他向一人出剑,便会同时有另外几人从背后、侧面等死角处向他动手,投鼠忌器之下,场面僵持,直到执法队到来。 这是他面前众人的想法,孰不是白夜的计划? 他比在场的其他人更希望执法队尽快赶到。 因为那才是他的生路,也是能带着孟冲、老院主他们成功从昊山下院活下来的希望。 第五十八章 执法队 白夜在刚刚过去的两柱香时间里,已经剑斩了三人,徐家的那位徐廖还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尚未真正断气。 他手上的碧水剑仍滴着血,围困他的众人当中有几人脚下踩着的地上还血迹斑斑,被杀的两位二品高手还陈尸在那附近,他们只要一看到这是两位高手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痕迹,更是心底发怵,自己握着武器的手又紧了几分。 而在白夜眼中,这些人当中足有过半都失去了想与他搏杀的战意,这也是白夜为什么任由他们靠近自己布阵围困的原因。 人与人之间的厮杀,不单是看双方修为谁高谁低那样简单,其中还涉及到对手的斗志、心态等至微至妙的因素,白夜作为一名合格的剑客,手上的碧水剑如臂挥指,加之他的剑法通过三门绝学已初窥剑道一境,每一剑都暗合某种节奏,剑法如此,他靠找到的一丝破绽就能反杀了两名二品高手,也不足为奇。 “白夜,你是逃不掉的,在我们来这之前,城主府的执法队也已得到了消息,就算你能从这里逃离,你也休想活着从城里出去。” 一人见白夜在他们包围当中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禁恼怒地吼道。 可白夜随后瞥了他一眼,便一闪身就飞跃在这人身旁不远处,一式“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剑招使出,碧水剑的剑锋上白色精芒掠过,立刻就贯穿了此人的胸膛。 此人在白夜接着躲过另外数人惊怒的围攻后,才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胸口,颓然倒在地上。 白夜这出自侠客行剑法的一剑,宛如从天外而来,飘渺难测,又疾若流光。一直在全神戒备白夜出剑的此人,竟毫无抵抗之力,就这样简单丧命于白夜的剑下。 其他人顿时都大惊失色,一弹指的功夫,又有一人在他们眼前被活生生杀死,他们却连驰援相助都做不到,已有几人心中顿生阴霾。 在他们眼中,现在持剑长立的白夜脊背直挺,目光尖锐,整个就像是一柄磨砺好的宝剑般咄咄逼人,杀意不减,即便是在他们的包围下,白夜也不吝惜自己的性命,依然敢于主动出剑,愿以命换命。 “不妙!他们的胆魄此时皆被白夜所摄,十成的实力能发挥出几成?!这样下去……” 此刻因实力不济,还是三品的杨林,没有参与到合围当中,身在圈外反而将当前局势看得更加清楚,发现众人在白夜煌煌不可逼视的气势下愈加孱弱畏惧,哪还不晓得双方的胜负其实已见分晓。 “逃,我得马上逃出去!离这个杀神越远越好!”他虽然不能明白白夜凭什么以重伤之躯能杀了这么多的高手,但不管是用的什么手段,白夜之强,不止是他望尘莫及,连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是白夜的对手。 他仓皇地不停倒退,虽然白夜先前在客栈中还顾念着彼此为数不多的交情没有对他下杀手,但现在白夜因徐明干的那些混帐事在昊山下院里大开杀戒,待会若杀溃了众人,难保不会对他也来上一剑。 他杨林,可是锡兰杨家的大少爷,在昊山剑院上千位弟子中也是位列二席,前途广大,绝不能就这样像之前那几位一样死得冤枉,白白送了性命。 许是白夜没有将他放在必杀的名单上,其余包围白夜的高手也不敢轻易改变包围网,场面僵持之下,让杨林一人安然逃到下院的大门附近,他只需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离开此地。 他见生路近在眼前,紧绷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心中又油然而生对整件事情的发展,彻底与原先计划背道而驰的深深困惑。 为什么白夜像是没有受过伤?他难道不是因在军营武试中坏了林家大小姐的好事,在军狱之中受尽折磨吗?从那里传出来的消息莫不是假的不成? 还有之前为白夜诊断过的大夫,他和徐明可是登门向他打听过,对方可是在威逼利诱下亲口说出白夜的病情,说白夜除了身上有鞭伤外,体内还有极重的内伤,绝没有三年好活了…… 怎么现在白夜却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而且还能杀死前来抓他的数位高手,除非白夜没有受伤,师傅得来的消息、他和徐明找大夫时的问询,都是幕后有人策划好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虽然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甚至连杨林自己都觉得像是天方夜谭,可已经没有别的解释,这次他们的全盘计划,师傅对白夜身上那门绝世剑法的想法,在数位二品高手折在白夜的剑下后,都化作了泡影。昊山剑院在此役损失的二品高手,还有徐家的客卿,在短短时间里就被江湖除名。 而这次事态的一切发展,却都是在他和徐明的推动下,白夜这位曾经是昊山剑院精心培养的种子,历届以来最强大的首席弟子,也在此次事件后将站到剑院的对立面,双方之间只剩仇怨,给剑院的名声也抹上了污点。 “有趣,有趣,真没想到来这能看见这样一场好戏!” 大笑声中,一行白衣飘飘的人影出现在昊山下院的大门前。 “执法队!” 十六位白衣,在这里突然出现,显得极为扎眼,但杨林却是瞳孔一缩,不敢与方才说话之人对视。 说话之人也是一身白衣,但以他的修为,哪怕是藏而不漏,也如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能从十六位白衣身影中找到他。 他便是锡兰城执法队副队长玉惊鸿,虽然脸上微微笑着,说出的话更像是在开玩笑,可身边其他人却无人敢轻忽,一人恭敬向他问道:“队长,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再等一等?” “当然,这狗咬狗的场面可不多见,飞云,”玉惊鸿气度儒雅隽永,可话却是糙得很,他的意思很明确,要等白夜那边分出胜负再动手。 “玉惊鸿!”一直沉着脸的杨林这时不能再不出声,他愤怒地说道:“杀人的凶手就在里面,你们作为执法队怎能袖手旁观!再等下去……” “杨大公子,”玉惊鸿清喝一声,玩味地朝杨林道:“我们来之前可是听见你们大声说昊山剑院要清理门户,这里又属于昊山下院,我们怎好没经过主人同意,就随随便便进去。” 他眼睛一转,“不妨你先把此处的院主找来,经过他亲口同意,我们再进去不迟。” “我们作为执法队,凡事都要讲规矩。” 第五十九章 底牌和意想不到的人 当锡兰城执法队姗姗来迟时,除了被执法队副队长玉惊鸿的回答气得满面通红的杨林外,最先发现他们到来的人是白夜。 “嗯……身着白衣,共十六人,还有杨林脸上那副敬畏有加的表情……”白夜眼神略扫了下那边,转瞬间就确定那些人便是锡兰城的执法队。 虽然不知为何他们站在下院大门外还不进来,但白夜估摸了下从方才剑伤徐家客卿到现在过去的时间,想必师弟孟冲那应该已经为老院主疗伤完毕,接下来他得进行下一步计划才是。 他可从未打算要在这里与众人拼个你死我活,敢于冒着被执法队擒杀的风险,在昊山下院为自己、为被牵连的老院主向徐明、徐家的客卿等人动手,无非是有所依仗罢了。 前面师弟孟冲在自己废了徐明后,一脸苦笑说自己闯了大祸了,连老院主也是连连挣扎,希翼他和孟冲快离开这,但他当时早已拿定了主意,借这次机会与自己的师门昊山剑院、与过去种种作个了断。 孟冲担心他凭借“重伤”之躯应付不了徐明逃走后带来的报复,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已是忤逆了门规,将会被剑院列为要被清理的对象,可惜孟冲后面抱着相信师兄的信念,还是愿意带着老院主进房疗伤,却没能看见他在后面直接对赶来的徐家客卿、剑院高手等人下了杀手。 到现在,他已经杀了三人,还有那位躺在地上的徐家客卿,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背叛师门,再加上在锡兰城里肆意杀人,白夜在杨林他们眼中注定是个死人,虽然他剑法高深得吓人,实力更不知何时晋入二品,但就算这样,也逃不过为捕杀而来的锡兰城执法队。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认为白夜能够在今天活下去。 正因为如此,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谁也不想为他陪葬。 所以当围困白夜的数位高手也注意到执法队赶到后,几乎每个人脸色都缓和了几分,甚至有人已通过彼此眼神示意,让大家准备随时后撤,将白夜交给执法队处理。 可他们没有一人此刻将目光放到白夜脸上,也没有发现白夜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来得好快,该说不亏是锡兰城鼎鼎有名的执法队吗?” 白夜用只有他一人听得见的语声碎碎念道。 他心中对执法队的到来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是期待,对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所要作出的选择,心中乏起了一丝忐忑。 但那不是恐惧,而是激动的兴奋感,他瞥了眼面前的众人,包括在大门口的杨林,他正面色赤红地朝着执法队带头的一人说着什么。 “果然是绣花枕头,我的这位杨师弟,竟还没想到我打的是什么主意……”白夜轻哼了一声,在心中暗自想道。 他是杀了人,而且是在锡兰城里动的手,并且他在徐明他们面前作出那般叛门之事,按锡兰城的法例、昊山剑院的门规,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靠什么能活下去? 他白夜靠得不是梦剑系统,他能从军营武试的风波中存活下来,靠得还是自己的智慧。 养育他的师傅曾对他说过这样一番话: “刀剑出鞘开始决胜负,那是三流的剑客。谁先显露杀意而动手的,那算二流的剑客。唯有胜负在你遇到想要斩杀之人那刻便开始的,才是一流的剑客。” 白夜从小到大一直将这番话铭记在心。 他这么多年练剑,实力稳压住剑院上千位弟子,排名在首席,靠的不止是他的剑,他的天赋,靠得是他的脑子。 一切的事情,应该在一开始就要作好布局,有所筹划。 他练剑,能从各式剑谱剑法中抽丝剥茧去学习,他杀人,自然从动了杀意前就想到了后果。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清楚军营武试背后的黑幕,可杨林作为杨家的人,作为剑院在此次军营武试没有派去参加的弟子,他自然清楚是因为什么。 正如白夜在客栈时,愤慨地朝杨林和徐明说的那般:“剑院别的弟子不知道里面的门道,你们和我一样是剑院的入室弟子,还是岳长老的徒弟,敢在我面前拍着胸脯说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当时的杨林和徐明,在他面前终究是说不出半句狡辩的话。 他白夜为什么觉得如今在执法队已经到了的情况下还能活下去? 在场唯一知道军营武试内情的杨林没有想到,白夜是打了要将军营武试的内幕告知执法队的主意。 那场将白夜的人生一切打乱的军营武试,让白夜在军狱中暗自发下誓言的可怕遭遇。 白夜一直牢记于心,一直记得他的誓言——若有一****的剑是天下第一,必要纵横天下,将这所有的不平刺个通透! 本来他从笑傲江湖世界回归,只想从此再非剑院人,在锡兰城买间小院,安心在那里修炼到手的几门剑法,或许是抱着几分想恢复到以前练剑的日常生活,可突然上门索要剑法的杨林、徐明,还有见到因被迁怒,遭徐明打伤的老院主,他在军营武试甘为剑院所受的不平、痛苦,自然而然地爆发了! 从废了徐明那刻起,他就决定要把军营武试幕后的一切,通过即将找上门的执法队告知给城主徐晓龙。 因为这场由三公主带来的风波,三公主想让林知梦掌握锡兰的计划,绝对不可能让徐晓龙得知。 把持锡兰政务、甚至是江湖的三大世家,还有昊山剑院、云水宫、无极门,虽然他们为林知梦以及她背后的三公主想做的事情百般谋划,可一切的一切都将城主徐晓龙瞒在鼓里。 这位平日一心潜修的一品高手,是被朝廷任命的镇州大官,谁都可以参与进三公主的计划,哪个世家都想借此投入三公主麾下,唯独徐晓龙不能。 他效忠于当朝皇帝,在锡兰也代表皇帝的意志,三公主若能将他收服,何必还要派林知梦回来先收服赵家、黄家以及云水宫和无极门呢? 除了不愿将林家押到三公主身上的,以林宥之为代表的林家老人,还有尚在犹豫徘徊的昊山剑院高层,作为锡兰城城主的徐晓龙,恐怕根本不在林知梦掌握锡兰的计划当中。 这位一直在城主府修炼的一品高手,可能会在一夕之间才发现整个锡兰被三公主掌握囊中,到时候三公主开府建牙,羽翼丰满,哪怕他身份是锡兰城主也无济于事,是去是留也只能听三公主说了算。 只要一切都能保证在暗中进行,没有人打破锡兰底下这一致的默契的话…… 白夜一挥剑,逼开围困他的众人,面色淡然地闪过几道攻击,身影突然疾奔向执法队那。 “只要轻声向带头的人说出武试背后的机要,我如今杀的人,犯下的事,反倒会成了投名状,到时在执法队眼中,我杀的都是不忠于城主的人,他们才是该死的叛臣贼子。” 白夜眼神烁烁地想道。 可他在离杨林和玉惊鸿那边只有百米时,却见到一道倩影出现在大门外,那人正与执法队交谈,身姿婀娜,但白夜眉头深皱,连道不好。 他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在这时出现,只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方亦如当日在军营见到时一样,穿着一服紧身黑色绸缎,头发卷起,中间插着一根玉簪子,容貌明雅秀丽,五官宛然如画,两道黛眉如含春山,眉下眼眸如秋水,眼神清冽明净 她是林知梦,林家大小姐。 第六十章 林知梦的打算 ? 林知梦!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明明前不久才在军营武试的校场上一剑将她贯穿,虽然当时手持的铁剑已断,可有着侠客行剑法的剑意在,那一剑将她重创是必定的,当时他可是亲眼目睹林知梦的胸腹间不断流出鲜血,里面的脏腑也一并受到了损伤才对。 那样的伤势,不休养五六个月,是绝对不可能下床的。 除非…… 白夜蓦然想到一个可能,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晦暗。 宝药!那种一直在江湖上流传的可以使人白骨生肌,血肉复生的宝药,林知梦肯定是服下了这种珍贵药物。 白夜眉头深皱,恨不得当初在刺穿林知梦的时候,没有用断剑在她体内多划几下,当日的留情却害得自己现在得提防林知梦坏了他的计划。 见到林知梦完好安康地出现在下院大门口,他心种实在开心不起来,尤其是想到自己为了治好一身内伤,在笑傲江湖世界奔波劳命了那么久,而这位林家大小姐,却只需轻轻松松服下一颗在江湖上足以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宝药,就能只过了几日,就这般浑似没受过伤一样出来走动,简直让看见此景的白夜把肠子都悔青了。 这一番心思,只是发生在一刹那,白夜飞奔的步伐没有停下,依然朝着执法队这边过来。 见到白夜逃出包围圈的杨林,注视着白夜往这边奔来,虽然知道身边就有执法队在,可白夜今日连杀数人的场景历历在目,他还是快速移动到执法队副队长玉惊鸿旁边。 “队长?”见白夜转瞬便到,执法队中一人向他请示道。 玉惊鸿面上带着一些遗憾之色,如同他前面回答杨林的那句“狗咬狗的场面可不多见”一样,他本来是希望白夜在里面与昊山剑院的高手、杨家的客卿多厮杀一阵,最好双方拼个两败俱伤,一来削弱了昊山剑院与杨家的实力,二来那时他再率队捕杀白夜,更是不必担心自己的队员会出现损伤。 毕竟,这叫白夜的小子,一身的功夫足以跟他现在身边的林知梦相媲美。 前几日在锡兰城军营里举行的那场武试,他们执法队自然也得到了消息,知道正是眼前这名青年击败了林知梦,让林大小姐想借机在武试中为三公主招揽人才的计划落下了不圆满的句号,这件事也让当时获知消息的他们暗地里嗤笑了半天。 虽然那刻对这位能击败林知梦的昊山剑院弟子感到好奇,可今日对方敢在锡兰城里杀人,不论他跟昊山剑院之间发生了什么,到底里面有怎样的内情,他们执法队都不会放过白夜,只有鲜血才能保证锡兰城的安定。 玉惊鸿向后面挥了挥手,其余的执法队队员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应了一下,一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先行走了出来,取下背负在身后的白玉长弓,引弓不发,直到白夜离大门口只剩五十米的距离,才拉弓如满月,一箭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射去。 与此同时,她左手边一名男子双矛一举,向着白夜攻了过去,左手短矛电光激射,疾刺出上百记电光,笼罩了白夜所有的进退之路。右手短矛却紧握不发,随时寻找着机会,准备给白夜致命一击。 右手一人,竟也是双持,他拔出拔出腰间的一对短刀,上下交错着劈出,半途中双刀再次上下变化,等那一对寒光闪耀的短刀刺到白夜跟前时,已经反复交错十余次,交错的刀光交织成一片刀网,让人根本看不清刀到底要劈向哪个方位。 “都是强者!先前与我相斗的几位二品高手,修为虽相近,可手上的功夫却差了他们十万八千里,不愧是负责捕杀敢于在锡兰城犯案的执法队,看他们眼中的杀机,只怕这样的默契早已化作了本能……” 白夜心思转动,一边感慨着,一边手中的碧水剑剑光忽然闪耀,在逼近的两人面前,如扇面般铺展开来。 以攻对攻,以命搏命,先一步射到的利箭在剑光中一闪即灭,双矛的电光、双刀的寒芒,也不知跟剑光相撞了多少记。 “轰轰轰……”,彼此武器相撞发出的音爆声叠在一起,发出轰然不绝的雷鸣。 当剑光、电光、寒芒皆一敛消失时,白夜手持长剑翩然而立,对面的两人双手各自握住自己的武器,满脸的惊色。 “点子扎手!你们还在后面干看什么?还不过来帮忙!”那手持双矛的大汉呸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后面吼道。 “哈哈,莫老五,竟也有你求援的一天。” 在大门外面,剩余的执法队员人群之中,一人幸灾乐祸地笑道,然后笑容一收,在白色衣袖下露出一双精铸而成的黑手,当先向白夜射出数百道银针。 “哇!你小子在后面发暗器也不说一声,”那持矛大汉幸亏有手握双刀的伙伴提醒,飞快闪过铺面而至的银针,面带恼怒之色叫唤道。 “嘿嘿,我若是说了,岂不是等于也提醒他了么?”那位源源不断继续向白夜发射暗器的人狡黠一笑,“再说,你莫老五便是中了,我也会给你服下解药,不会化作黑水的。” 这边在惬意地朝伙伴解释,白夜那边却是一时间前进不得,在漫天飞射而来,并且没有停止过的银针攻势下,他第一次退了。 剑舞得再快,在长久之下极有可能会出疏漏,而且他听见对方毫不顾忌说出的那番话,已知这射来的银针上抹了剧毒,只怕是身中一针,今日便得交待在这了。 “这样的速度……” 他眼睛微微一眯,“不可能是他自己射的,莫非是机关手不成?” 暗器连发,而且根本未见对方那双黑手也任何发射的动作,只是见到有无数银针从黑手的掌中噗噗射过来,白夜虽未观察仔细,可已经猜到了真相。 而在射发暗器的此人旁边,林知梦跟执法队另一位女子的谈话刚好结束,她将秋波般的眼眸一转,放到像是陷入困境的白夜身上。 “怎么?你难道不是过来想亲眼看着他死吗?” 那名执法队的女队员,轻笑一声道。 林知梦脸上不露半点表情,突然转头问道:“我若说今天来这,并不是为了你说的目的,而是想保住他一命,尹月你可相信?” 那女子小嘴微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等过了一会,她才掩嘴一笑,“知梦你莫非是在说笑不成?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她讥讽地说道:“那也得看我们玉队长肯不肯同意了,这里可是锡兰城,并不是在你们林家。” 第六十一章 威胁和邀请 “按城主定下的法例,此人在锡兰城杀了人,就必须以命偿命,就算你是林家的大小姐,也不得违背。” 那被林知梦称作尹月的女子,面带嘲讽,显然就算林知梦真的是在说笑,她亦会这般作答。 林知梦看着她,默默摇了摇头,便向就在身前没几步的玉惊鸿走去。 这位玉副队长其实早就听见后面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他对林知梦所说的话并不在意,只当是两人仍在暗中较劲。 自己的下属尹月和林知梦同是锡兰的天之骄子,林知梦年纪轻轻就位列二品,但尹月实际上比林知梦更早晋升二品,只可惜以尹月的出身,不可能拜入像三公主这般的大人物门下。 两人从小结识,一直在互相竞争,这次林知梦从三公主那回来,又很快传来她在此次军营武试中被一名昊山剑院弟子击败的消息,落了颜面,尹月听说后就对白夜一直好奇得紧。 这次白夜在城中犯了事,尹月早就想出手与白夜比划一番,若不是林知梦突然出现在昊山下院大门口,他示意让尹月去应付她,怕是场中白夜的处境只会更难看几分。 “玉副队长,”林知梦撇下尹月,来到玉惊鸿身边唤道。 “林大小姐,此地已归执法队所管,你若是没别的事,还是尽快请回吧,”玉惊鸿眨了眨,继续将目光放在前面正招架射来暗器的白夜身上,缓缓开口说道。 “我正是为里面那人而来,”林知梦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口齿清晰道。 “唉呀,里面那人可是执法队要抓的命犯,莫非林大小姐认识?” 孰料林知梦刚装完傻,玉惊鸿便是将计就计地惊呼道,仿佛从未知道过白夜的身份,更不知道白夜与林知梦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林知梦咬着下唇不发一言,她早知道眼前的人有多么难缠,在整个锡兰的江湖上,都将这位平日里举止滑头轻佻的男人叫作“白面狐狸”,意指此人狡猾多疑,心思难猜。 有人一旦得罪了他,除非一夜遁逃到其他几州之地,否则这位长着白狐脸儿的男人,会将得罪他的人第二天就绑到闹市大街上,笑吟吟地命人用把刮骨刀将那人剐得七零八碎。 但她此番前来,本就没打算用言语说服玉惊鸿,她恢复伤势后,得知白夜在锡兰城的消息,千赶万赶来到锡兰城,为的就是堵上白夜的嘴,深怕这位只是参加一次军营武试就洞悉了她计划一角的男人,将所知的一切告诉城主徐晓龙身边的人,尤其是在赶来途中知道昊山剑院有人想要对白夜下手。 那些蠢货,包括赵家、黄家的人,以为白夜当初在军营武试上真的是没有后手就自愿进了大牢,难道以为白夜真是指望他们来保住自己性命? 只有服下宝药从重伤中苏醒过来的她,在病床上抚摸着胸腹之间那道留下的狭长伤疤,才明白白夜的心计有多深。 这样的人,在校场上被她左手刀险些送命的情境下,竟还能准确留了手,没有将断剑刺进她的要害。 她林知梦之所以还活着,不是因为及时服下了三公主留给她的救命宝药,而是当初白夜本就留了她一命…… 这样的男人,不可能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任凭哥哥派人过来告知她,为她已向白夜报了仇,惩罚白夜三百下鞭刑,便是再铁打的人,在受刑后都活不了多久。 但那可是能够处心积虑,在武试中一步步逼她下场,甚至有胆量重伤她的人,她不会相信白夜就这般简单死去,果然等她到了锡兰城后,闻讯赶到昊山下院时,只见到场中人头滚滚,却都是那人的剑下死人,有关他不久于人世,身负重伤的消息在现实前统统都烟消云散。 这样的人物,虽然她在此刻深深担心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道出那场军营武试背后的风波,可看他此刻的样子,竟还打着更深层次的盘算,那么便让她再领教一番,看这次有备而来的她,会胜还是会再负一场? 她深深吸了口气,从怀里黑色衣袍内取出一份黄皮纸绢,向玉惊鸿道:“里面那人,是三公主钦定要收入府中的人,执法队若是再不收手,那不知到时候让徐城主怎么向三公主交待?” 她说完,抖了一下黄皮纸绢,那纸绢一滚,顷刻间在玉惊鸿面前展开来,里面白纸黑字写着和林知梦一个意思的旨意,只是在同意纳入府中栽培的人名,是用毛笔刚写上的大字,墨迹未干,像是刚写好不久的样子,在文书最后,盖着皇室的红印章,里面印着三公主的名字——“胤甄”。 毫无疑问,这是三公主赐给林知梦的谕旨,这也是当朝各皇子皇女开府建牙被皇帝赐予的权力,有权凭一纸黄绢,从民间征调看中的人才,被选中之人,可谓是一步登天。 “是真的谕旨,队长,”两人身后的尹月上前一步,取走林知梦手上的黄皮纸绢,仔细辨认了一番,才面色不虞地抬头说道。 玉惊鸿根本没将眼睛再往那张黄绢看上一眼,只是死死盯着林知梦,像是想看透眼前这位女子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还有里面那位白夜,何德何能被林知梦作主收入三公主府中,就此从一江湖小子,步入皇庭,披了官身! 他的左手束拳,高高举起,最后停顿了半刻才用力挥下,尹月见状,两指抵在唇间,吹出一声口哨,里面飞射不断的银针骤停,持双矛的大汉、握双刀的冷漠男子、用一副黝黑机关手仍对着白夜的人,在惊愕对视后,放弃了攻击,反身直奔回大门,那射箭的白衣女子已到了玉惊鸿身前,点头从命,将白玉长弓放回自己背上。 执法队曾杀机四溢,将白夜渐渐逼入困境的攻势,在一刹那就失去了后继之力,几人奉命而回,面色却不露半点异色,只是纷纷站立在玉惊鸿身边。 而造成这一切的林知梦,却是在玉惊鸿等人的注视中跨过大门,来到与白夜不到三十米处,发出的声音虽轻,可在场之人内力高深,谁都听见她说出的话。 “白夜,你师傅已先一步进入我林家,成为林家新一位客卿,我今天来找你,是她知道你在外面惹下了事,拜托我带你回去。” 她语声轻柔,就像是一位丈夫离家太久,不惜千里迢迢来找心上人的女子,可只有正对她的人,才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冷冰冰。 白夜将碧水剑紧握右手中,瞧了林知梦一眼,只道了一声:“撒谎。” 同时,他上前数步,与林知梦身子平齐,将与玉惊鸿的距离缩短到二十米以内,在林知梦尚未转头看他时,施展出从笑傲江湖世界得来的一门奇功,是他的世界从未有人创出过的,能为他今天计划完成最后一步的关键武学——传音入密。 “我是白夜,林知梦以我师傅威胁,怕我说出她不愿你知道的秘密,我将师弟孟冲他们托付给你。十日之后的晌午让师弟带你到‘老地方’,到时一切都会明晓,事关锡兰的安危,我想你肯定不会迟到。” 而在外人看来,白夜像是在林知梦耳边说了句话,轻声细语,像是在说些什么…… 唯有玉惊鸿听见后,面色不变,只是向旁边扫了几眼,意识到其他人都没听到,才不动声色地朝白夜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白夜这才对着林知梦的侧脸说道,面色冷峻,“带我去见师傅。” 第六十二章 噬心蛊、师傅、疯子 “他刚还不是说林知梦撒谎吗?怎么突然就……” 在玉惊鸿身边,那名手持双矛的大汉听见白夜要跟林知梦一起走时,不免有些纳闷道。 他刚匆匆了解了方才在他们与白夜交手时所发生的事情,知道白夜已经不再是他们要擒杀的命犯,而是被三公主一纸黄绢征召,从此彼此都是官家之人。 至于今日被白夜杀死的那几名二品高手,只能怨他们命不好,想必他们背后的势力得知了发生的一切后,也会想办法重新与白夜修好,毕竟死去的二品高手怎样也不值得他们去与三公主的人结下深仇。 他们或许会嫉妒、会忌恨白夜成为此次林知梦回到锡兰后,为三公主招揽的第一人。但无论他们底下的心思如何,在明面上只会想尽方法与白夜保持和睦,因为如今的白夜背靠着当朝三公主,已不再是原来可以任意抛弃的棋子。 尤其是打着清理门户大义的昊山剑院,在此役折损了数名二品高手,恐怕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捏着鼻子认了。 有执法队员带着玩味的表情,回头看了下杨林,这位昊山剑院高层岳长老的大弟子,此时面色煞白,想来是受了不小的打击,这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队长说得没错,今天我们的确是来看了一场好戏,”那名之前还在拼命射发暗器的人哼了一声,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白夜。 只有玉惊鸿不露声色,既没有因执法队的行动最终功亏一篑显出怒色,又没有出声去附和队员们阴腔怪调的话,只是默默注视着林知梦带着白夜从他们眼前慢慢离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林知梦和白夜的身影消失在街巷的尽头时,他才一挥手,道了声跟我进去搜,便众人抛下不知所措的杨林,闯进昊山下院,找寻起白夜说的几人。 杨林这时可顾不得去想他们进里面做什么,也没时间去恼怒玉惊鸿这次怎么不说要征求此地主人的同意,便直接随便入内了。 他现在满脑子充斥着回去怎么向昊山剑院的高层交待今天发生的事情,几乎能够想到私自采取行动的他和徐明,以及作出违背门规逼白夜交出剑法的师傅,在这之后会受到怎样的责难。 当杨家的客卿回到他身边时,他依旧愁眉不展,一想到自己背后的杨家也卷入这场风波中,更是懊悔万分,深恨自己听从师傅的命令,落入这般处境。 ----------------- 而白夜,他与林知梦出了昊山下院,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在后面的他意识虽还保持清醒,却恨不得在此地就用碧水剑将林知梦刺个对穿。 执法队中有人纳闷他先前还是一副不相信林知梦的口吻,冷声说她撒谎,为何下一刻就愿意跟林知梦走。 那是因为背对着众人,朝白夜走过去的林知梦,向白夜展示的,一样放在她拇指和食指间的东西。 那是属于白夜师傅身上的,一片用凤仙花花汁染过的指甲,上面顶部还带着血,分明是活生生被拔下来的。 即便当时只是匆匆一瞥,白夜也能认出那是师傅的指甲,上面的颜色,只有用师傅的配方才能染出来。 师徒传承,仅次于血脉传承的关系,而且从小是被师傅收养,让白夜在见到自己最在乎的人的生命可能危在旦夕的警示后,只能无条件放弃他原本的计划,虽然用林知梦万万不能想象的方式向玉惊鸿传递了消息,但这与预想中的结果千差万别的情况,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在师傅已身在狼窝的前提下,他只能告诉自己要忍耐,直到找到机会,能保证他带师傅从林知梦手中逃出去的机会…… “你一路上不说话,是不是在想一剑刺死我?” 却没想到,在白夜强自入神思考出路的时候,林知梦突然回头向他说道。 她问得轻描淡写,仿佛就像是在问吃饭了吗,可正如一把尖刀深深砍在白夜的心上。 “别担心,”她神色仍是那样冰冷,“我没对白雨清作什么,这片指甲也是她自愿拔下来当作信物的。” 林知梦接着道:“以前从未与你师傅白雨清见过,可昨夜一遇,才知只有她那样的人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邀请她作为林家的客卿,我还深怕埋没了她。” 白夜没有说话,他尽管眉头紧蹙,牙关死死咬在一起,青筋在额间暴露,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冷漠地看着带路的林知梦。 “你知道为什么执法队肯放你走?”林知梦明知这时的白夜一点就炸,可她仍絮絮叨叨说着,尽情挑动着白夜的神经。 “因为我拿出三公主的谕旨,告诉他们你已经成为三公主的人,我替三公主招揽你入府。” 她带着白夜在一辆黑色马车前停下,踩着车夫搬来小凳子上了马车,先一步进入里面。 “……”白夜看了眼那名驾车的外表憨实的车夫一眼,才跨上马车,挑开帘子入了车厢。 车里面,林知梦已端坐在中间,她用手指了指左前的位置,待白夜坐下后,她才从旁边放着的一个隗木箱子里,拿出一枚锦盒,打开盖子,一枚如龙眼般的土黄色药丸躺在那里。 “吞下去。” 她捏着药丸,递到白夜的面前。 “这是来自南竺的噬心丹,你服下后,只需半个时辰,等外面糖衣溶解,里面的噬心蛊自然会醒来,很快就会沿着经脉窜到你心脏上。” 她没有等白夜先吞下,反而是先讲述这枚药丸的作用。 “你若是不听从我的命令,噬心蛊便会吞食你的心脏,直到我让它结束,否则你会尝到这辈子最可怕的痛苦。” 这时她不变的冰颜露出一个微笑,“我差点忘了说,白雨清,你的师傅也服下一样的噬心丹,没有我的解药,她每个月都要受一次噬心之苦。” 白夜闭上眼睛,他早就有所意料,但心中的怒火却烧灼得他痛苦万分,在下一刻,他接过土黄色的药丸,干脆利落地吞下。 “这样够了吧?你千方百计利用我师傅,无非是想报复我……” 白夜语音干涩,缓缓说道。 “不,”林知梦摇了摇头,打断了白夜的话,“我是希望你能成为三公主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只有这样做,三公主才能放心用你,你和我一样都会成为她最得意的臂助。” “疯子,”白夜无法理解地说道。 第六十三章 雌雄噬心 魔息入梦 疯子,是白夜听了林知梦一席话后,对她唯一的想法。 她所言若是当真,那今日来昊山下院破坏他的计划,竟是想着为三公主招揽人才? 不将向他复仇之事放在首位,反而处心积虑想为三公主收服他,即便是用噬心蛊和他师傅的性命相威胁这种卑劣的手段…… 如此行径,该说不愧是被三公主选中,派回来企图暗中掌控整个锡兰的忠狗吗? 在暗讽林知梦竟将个人荣辱抛却,一心为三公主办事的同时,白夜更从她这般忠心为主的背后,窥出那位素未蒙面的三公主的可怕。 能让林知梦这样的天之骄子收心为她做到这样地步,若不是亲眼所见,白夜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可正是此时此刻,林知梦没有必要拿这些话来骗他,他才闭口不言,仿佛是刚吞下的那颗噬心丹已经在体内融化,所以心头一阵发寒得厉害,即使他的剑就在身边,也没有让他有一丝安心感。 他没有问出为什么要选择我这般的蠢问题,在已经铸就的铁打的现实前,该怎样让师傅和他安然脱离这越发浑浊的风波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他既怔忡又不安,没有一点把握。 “大小姐,我们到了。” 外面,车夫低哑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林知梦自从说出希望白夜成为三公主手中最锋利的剑后,与白夜一样,在马车上再未说过话,她一双眼睛就那样睁着,任谁瞧去,都觉见到天上最璀璨的星辰,可这里只有白夜知道,如此倾城佳人早已没了自我,甘心将自己存在的意义寄托另一个女人身上。 当林知梦听了车夫的话,那对木讷的眼睛才微微一转,她轻启朱唇,说道:“这里是林家在锡兰城的一处别府,我现在要去见你师傅,你若想见她便跟上来。若不愿,我让人带你先去住下。” 白夜迟迟不肯出声回她,他虽然恨不得马上答应下来,可正因为是林知梦主动提出,他才觉得异样。 但不容他多想,林知梦已经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白夜只能压抑着不安,跟着她一同跨进大门,深入林家别府。 里面地势开扬,他们刚经过的朱漆大门,两边皆站着一列衣衫鲜亮,眼神锐利的家丁,看他们身上的气势分明与白夜曾经在锡兰城军营中见过的披甲兵士无二,甚至他怀疑可能就是林知梦通过军中职务挖来的老兵。 他随林知梦穿过数道回廊,一路上所遇的丫鬟仆役不下数十,但他们在数米外敬畏地朝林知梦行了一礼,便像是将白夜当作了空气,根本没有将目光移到白夜身上。 直到他们到了一处明显是人工所挖的碧湖前,白夜见到湖中有一座六角亭,那里坐着的一名绿衫女人的身影,让还离着很远的他停步远望。 尽管白夜所见到的还只是一道背影,可他已经确定那就是本该还呆在昊山剑院的师傅。 他之所以驻足,并不单是害怕面对师傅白雨清,更是很快明白林知梦为何愿意带他过来的用意。 他的左手不知何时紧紧按住胸口,一阵阵从里面传来的剧烈的刺痛感,就像是心脏在被用力啃噬着一样,那种让他想现在就剖开自己的胸膛,将里面蛊虫抓出来的冲动充斥在他脑海。 “第一次噬心开始了吗?” 林知梦在旁边见状,开口道。 白夜咬着牙,仅仅才过一会,他已满头大汗,鼻翼上的汗珠直滴落在地上。 “这点痛苦就想让我屈服吗?” 他仰起头,想向林知梦证明她的打算不会那么容易奏效时,却见到林知梦将右手举起,食指伸出,指着师傅所在的那处六角亭。 视线投过去的一刹那,他已经右手握起碧水剑,向林知梦刺去。 可锋锐的剑锋终究停在林知梦的玉颈边上,对方对他突然来袭的这一剑没有做任何防御,只是有恃无恐地注视着剑的刺来。 “这是怎么回事?”白夜霍地出声问道,之前路上在马车中被逼吞下噬心丹的他,也从未在语气中显露出深藏的愤怒。 他的目光死死放在那边的六角亭上,清楚看见师傅这刻也一样紧捂着胸口,屈下身,忍受着噬心之痛。 “我不是曾跟你说过,你师傅一样服下了噬心丹。而蛊这种东西,一向以两只为对。” 林知梦在剑锋抵住脖颈的情势下,反倒是主动向前一步,似是不惧剑锋就这样刺进去。 她向前一步,白夜便退一步,尽管剑仍然抵着她的玉颈,可已经完全失去了威胁。 “两枚噬心丹里的蛊虫是一对雌雄蛊,不论哪一方靠近,另一方都能很快感应到,身为同类,自相啖食是天性,只能余一者幸存,” 林知梦继续说道:“你刚才与白雨清的距离,足够它们感应到彼此的存在,不安躁动,希望噬心钻出人体,找到对方,再正常不过。” 明明是最残酷的事实,她的神情、语气没有一点变化。 “你从今天开始,只能在它们感应范围之外,远远见你师傅一面,再靠近一点,甚至如你我这样的距离,你们两个人都会被噬心而死。” 林知梦盯着白夜,将这噩梦般的现实终于揭开。 “只有你完成一件我命令你去做的任务,才能得到一颗魔息丹,这种用魔龙延制成的丹药,才能压制住噬心蛊的活动,到时你才能与白雨清身处于一室。” 她将一颗早已备好的丹药放在白夜手上,“今天是第一次,这颗丹药便不需你完成任务,更何况我答应过白雨清会带你去见她,你现在就服下。” 白夜听到这里,心中的平静早已被搅得波澜四起,原先想带着师傅一起逃离的想法也在无情的真相前被打破。 没有魔息丹,他根本不能去接近师傅,更何谈带她离开? 林知梦为了控制住他,竟早已设下了这样连环的陷阱,别说是白夜没有把握应对,就算是有逾五成的胜算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木然接过魔息丹,在目睹师傅被噬心之景后,他必须要亲眼去看看她可安好。 视线之中,那道身影因他后退了数米,似是从痛苦中缓过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朝这边看过来。 魔息丹,也被白夜一口吞下。 但他还未感觉到心头上的痛楚稍减,反而是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一片,意识更是渐渐昏沉。 耳中响起绝不可能在梦境之外能听到的机械提示音,那是属于梦剑系统的声音。 “警告!侦测到宿住通过非正常方式登陆系统,请立刻登出!请立刻登出!” 白夜只觉眼前一黑,一头猛地栽倒在地上。 第六十四章 魔剑之渊 骨毒剑现 黑沉沉的天空中,一道道红白交错的闪电在乌云间窜动,偶尔显现出暗红色的弧线,随后带来轰隆隆、响彻天际的雷鸣声,将不知为何出现在这的白夜从沉睡中惊醒。 他蓦然睁开眼,发觉自己整个人趴伏在地上,不远处竟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裂谷,将他与对面的平地分隔开,足有上百米的距离,让人无法跨越。 他低头往裂谷中看去,只看见底下深处被一层层灰色雾气笼罩,视线所见,越往下越是浓郁,给人一种不祥之感。 这里的景色,荒芜而凶险。 白夜观察自己所处的平地,看似干涸龟裂,可在裂谷两边的岩层中一条条巨蟒般粗壮的藤蔓从里面生长出垂挂下去,越过数十米的距离笔直深入下面的灰色浓雾中,藤蔓枝叶的形状千奇百怪,有的如芭蕉、有的如枫角,简直像是将所有的植物叶片都混杂在一块。 很显然,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万剑台、剑法阁,更不是他曾去过的佛剑崖。 “记得我是在服下魔息丹后,听见的梦剑系统声音,”白夜凝神细思,回忆他在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 “梦剑系统当时说的是,”白夜在脑中回溯了遍他听见的话,“侦测到宿主通过非正常方式登陆系统,请宿主立刻登出!” 梦剑系统说的是什么意思?而且,他以往只有进入梦境之后才能听见梦剑系统的声音,为什么那时服下魔息丹不久,便在意识尚在现实的情况下,就能听见梦剑系统的话? 虽然目前他还不清楚原因,可这一切都是由于他吞下能抑制噬心蛊发作的魔息丹后发生的事情,所有事情的关键都在魔息丹上。 那枚由林知梦拿出,对他口口声声说是能使他与师傅安全相见的丹药,为什么能引起梦剑系统的异变,甚至影响到还在现实中的他? 他从外界被拉到这里,虽然过程中的变化他因昏睡一无所知,但现在他的触觉、视觉等感官与在梦剑系统时一模一样,除了碧水剑不在身边,他虽然在心神虚空中不停呼唤,也没见它回归到心神当中。 仿佛是被此地某种诡异的力量所隔绝,白夜在尝试了数遍后只能放弃。 虽因魔息丹而被拉进这里,并身处在一条尚不知来历的深渊前,但白夜并不能确定这是林知梦做下的手脚。 毕竟梦剑系统的存在,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而且梦剑系统的一切,连他到现在也只是初窥一角,在达到梦剑系统所说的剑王一境之前,他自认无法短时间了解到关于梦剑系统的全部。 他思索了片刻,最终将这次发生的事情认定为意外。 他接着尝试了数遍呼叫梦剑系统,但等待半天,回应的是天上的轰雷炸响声,梦剑系统的机械音一直未出现过,然后又是试着命令登出系统,但如同他所料一般没有奏效。 “好吧,”他重新坐在地上,刻意离那条深渊裂谷远远的,“不能呼叫梦剑系统、又不能登出,但有昏睡前梦剑系统的声音提示过,我应该还是身处在梦剑系统当中。” 他将所得的情报汇总,得出一个在当前处境下尚算安慰的答案。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他一时找不到能离开这里的方法,继而想到昏过去前见到的转身过来的师傅,还有就在旁边注视着他倒下的林知梦。 “倒是可以不必担心在外面林知梦会对我做什么,”他突然自嘲一笑,“反正噬心蛊已下,且那刻我与师傅因距离过近,彼此噬心蛊发作,想来她也知道蛊虫已进入心脏,我们的生死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我突然倒下,更担心的或许是她才对……” 在白夜苦中作乐时,剧变亦在下一瞬间发生。 “轰轰轰轰轰……”先是云层中的深红闪电交错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接着是深埋于岩层中的藤蔓从底下钻地而出,如蟒蛇滑行着,在地上向着白夜追逼而来。 从苏醒以后从没有放松警惕的白夜,下意识一蹦而起,脚下踩出一串凌乱弧圈,与数根粗壮的藤蔓枝条间擦肩而过,拼尽全力闪避,总算逃出这一波蔓条来袭。 “魔气,是魔气!” “闻到了,是魔的味道!” “有多久了?!多久没闻到这种味道了。” “吃了他!他身上有魔的气息!” “太弱了!这种家伙,根本就是刚堕入魔道没多久的剑者。” “要马上吃了他吗?这样的份量,连唤醒母树的养分都做不到。” 在与藤蔓擦过的瞬间,白夜确实听到了,来自藤蔓里面的声音。 “这是……什么?”他睁大了眼,仿佛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了心脏。 “哇,竟然逃过了,在这封魔之地!” “不可能,为什么能躲开,坠入魔剑道的人,在这里将承受上千吨的压力,以他这样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能迅速移动!” “快吃了他,快吃了他!连让母树苏醒都做不到的弱者,刚才的闪避只是巧合!” 再次听见了,那些在藤蔓里流动的,沙沙的说话声。 白夜心中一沉,他眼前的这些藤蔓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有他们说的,封魔之地,母树,虽然不明白意思,可当初见到裂谷中那些灰雾时生起的不祥之感更加浓郁。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他再次屏住气,不要命地朝追过来的藤蔓冲刺过去,在准确避开蔓条们的抽击后,双手抓住一根藤蔓,借力在空中改变方位,落地后迅疾一滚,瞬间与它们拉开距离。 捕捉白夜未遂的藤蔓,在它们身体里面发出连成一片的吼声,白夜仿佛听见一条巨蟒朝天的怒吼! “他不是堕入魔道的剑客,他不是!” “但闻到了,他体内有魔的气息,我们得撕开他,把里面的魔抓出来!” “凭我们做不到,得更多,得让更多的人过来!” 瞬间,在白夜的面前,更多的、更多的藤蔓钻出来,用尖锐的顶端对着白夜。 “来到魔剑渊的剑者,不要再抵抗,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你的血肉、你的灵魂都会成为高贵的母树的养分!来吧!与我们融为一体!” 新出现的数条藤蔓,彼此交缠,渐渐变成一把藤蔓巨剑,在向白夜挥落的同时,它们亦大声吼道。 其余零散的藤蔓,更是嘶鸣着围聚到白夜四周,只待白夜下一刻躲闪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时,群体围击他,瞬间让白夜面对避无好避,逃无可逃的局面。 白夜没有绝望,可手中无剑的他,在这一刻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藤蔓巨剑在他的注目中一寸寸劈下,但在这个瞬间,一道熟悉的黑色流光从巨剑剑身上闪过。 一把在剑柄上镶嵌着十三颗明珠的黑色利剑,将藤蔓巨剑一剑断开,甚至在地上形成一条深达两尺的剑痕。 “骨毒剑!是骨毒剑!它又来了!” “快让母树苏醒!快让母树苏醒!” 旁边的藤蔓见到骨毒剑出现,畏惧地倒退数米,然后在出声后集体拍击在地上,往地下合力发出一致的震鸣声。 “是你!” 白夜看着这把就漂浮在眼前,第二次救了他一命的骨毒剑说道。 骨毒剑微微一扬剑身,然后又是熟悉的一撞! 就像上次白夜被骨毒剑撞出万剑台一样,他再次被撞飞出去,却是朝着那道深渊坠去。 在他坠入裂谷的时刻,他看见上面有无数藤蔓破地而出,但那简直不能再说是藤蔓,更像是棵苍天大树,发出震天的巨吼。 而它的对面,骨毒剑骄傲地发出一声嗡鸣,毫无惧怕地朝它一剑刺去。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遮天蔽日的一剑,轰开头顶黑云的一剑,白夜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一剑,在此刻于他眼前展现! 第六十五章 真相 坠落着,下落着。 可白夜却没有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作出任何反应。 他的眼睛一直定格在上面,看着骨毒剑一剑又一剑刺出,这十几剑像朵在天空中慢慢绽放的花。 前面的十几剑,只不过是这株花的根,从第十四剑开始,也不过是些枝叶,直到第十五剑出现时,这朵鲜花才真正开放,这第十五剑,才是花的瑰丽所在。 就像是好花要有绿叶相配,要有根才能生长,可是花朵最重要的还是开放的这一刻,这株花才能算是花。 “这样的剑,这样的剑法!即便是此时要死在这,我白夜也无憾!” 因目睹这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剑景,白夜的脸因极度的激动而涨红。 此时此刻,只有剑,才是他生命中真正的所爱,才是他真正的生命!只要剑道在他眼前展现,他自己的生命是否能存在,在此刻都已变得毫不重要。 在笑傲江湖世界中他对仪琳起的爱色之恋、对独孤九剑动的贪嗔邪念,在骨毒剑展现剑道辉煌之时,都冰消雪释,他的心又重新变得纯粹,心中唯剑耳! 在同一时刻,离魔剑渊其实同在的另一处地方,也有白夜熟悉不过的剑陡然发出一声清冽的铮鸣。 “色空,怎么了?” 发出铮鸣声的剑,剑身典雅别致,样式比较古老。 它朝询问的佛牒躬身,然后****在佛剑崖中的剑身飞起,剑柄靠到佛牒的剑脊上,像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方获知的事情告诉佛牒。 “破了?他将你施下的精神暗示破了?剑心又恢复纯粹唯一?” 佛牒似有些惊讶,继续道:“在笑傲江湖世界不是很成功种下了精神种子吗?以你上代剑主的绝学《慈航剑典》,默默影响尚未达到剑王之境的他,应该不成问题才是。而且他在传送进笑傲江湖世界后,在你的影响下喜欢上那位佛门女尼,更是控制不住贪嗔之念,用诡计骗得独孤九剑,结下诸多因果,心魔已生,怎么可能在此时就这般破去?” 面对佛牒的问话,色空剑微微铮鸣,像是在诉说自己也不明白。 “……”佛牒沉默了许久,道:“本来以他那样剑心纯粹的剑者,想要引导他入佛剑之道,唯有抛弃以剑唯一的信念,只能让他先一念成魔,方一念成佛。” “我让他去万剑台上把正在蕴养中的你拔出来,正是因为你能做到这些,慈航静斋的历代剑主,亦是能够证明如此。如今他剑心恢复,只怕更胜以往,再想像上次那般,恐怕只会让白施主有所察觉。” “想让他如明镜般的心再次染上尘埃,怕是难上加难。” 色空剑重新插入佛剑崖中,再次发出连连铮鸣。 “让白施主重新再到大唐双龙世界?由你以己身为念,将他送到慈航静斋?你想将渡他入佛之事交给她们?” 佛牒轻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对色空剑的提议沉吟不语,像是在思考着。 然后,他剑身闪现出一道道卍字形佛光,在佛光之中出现一道道僧人身影。 有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著一把扫帚,作弓身扫地状。这僧人年纪不少,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若不是身在佛光之中,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 第二名僧人身穿粗布僧袍,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了下来,慈眉善目,眉宇间虽隐含愁苦,但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的姿态。 第三名和尚的样子很规矩,很老实,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脚很脏。很脏的脚上穿着一双很破的草鞋。 第四名僧人一身白衣,双手合十,白眉白须,貌相慈祥庄严,嘴巴紧闭,不像其他几位口念佛号。 第五名僧人亦穿着一身月白色僧衣,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非世上任何女子可以比拟。 若白夜此时在这,必会认出这第五位僧人,正是他魂穿大唐双龙世界时,所附身的和尚。 色空剑在一边嗡鸣声再起,它认出这些都是佛门高僧,此时出现都是佛牒阁下以他们塑造出的肉胎。 “若是要带他去慈航静斋,那你不得在当时的她面前现身,以此人为依凭,你附身去吧。” 佛牒剑锋一指五名僧人中的一人,朝色空剑说道。 色空剑随之颤动一下,接过佛牒传来的佛光,将带着那具肉身的佛光吸纳进剑身,其余佛光则被佛牒收回。 顿时间,佛光笼罩的佛剑崖上重新恢复了寂静。 “至于你们出发之日,白施主与我佛有缘。既然还未缘灭,自有相见之时……” ------------------- 魔剑之渊,白夜飞坠直下。 虽已见不到骨毒剑激斗藤蔓巨树的场景,但白夜以指作剑,在反复比划骨毒剑使出的剑招。 深渊两侧的岩壁上,无数藤蔓如蛇般弓起,像白夜嘶嘶卷去,可是到了白夜一尺之内,因重力又垂落而下,无功而回。 此时的白夜,离那片灰色浓雾只剩最后一段距离。 在那灰色浓雾的下面,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白夜并不害怕,骨毒剑在万剑台时以一剑相撞,让他飞出万剑台活了下来。今日一撞,虽让他飞落深渊,但他深信它不会害他丧命。 而且此时性命之危,对他来说还不如尽快演练出骨毒剑的十五剑来得重要。 直到他安然无恙地落进浓雾,又从浓雾中穿出,下面的场景让仍在比划的他一愣,将视线集中在那里。 灰色迷雾笼罩下的竟是一片荒地剑冢。 何谓剑冢?剑的坟墓罢了。 正如人死入墓穴,剑死归剑冢。 这些他低头所见的上千柄锈迹斑斑的朽剑,以一座座剑碑为伴,深深插在藤蔓覆盖的灰土上,不像白夜见过的万剑台那般夺目,反倒是清幽森冷,一片荒凉。 白夜即将掉落的位置,却是一片茂密旺盛的藤蔓丛。 而在白夜愈发接近的过程中,那些似乎没有生命力软趴趴的藤蔓如从冬眠中醒来,发出刺耳的嘶鸣声,朝上空高高伸去,伸出的蔓条尖端如枪林竖立,直等着白夜落网。 便在此时,一把剑无声破空而至,来到白夜的身前。 它带着的剑意,没有生机,只有死! 那本来在动的藤蔓,忽然全都静止,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静止。 然后“啪”的一声,朝天而伸的藤蔓根根寸断开来。 第六十六章 噬心蛊除 形成枪林的藤蔓丛,被临空飞来的骨毒剑磨灭了生机。 朝天直立的藤枪一根根断裂开,然后委蔫着倒下。 白夜落到已经恢复原状的藤蔓丛上,底下那些不知生长了多久的无数根粗壮藤蔓让高空坠落的他安然无事,尽管他深陷到里面,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受伤。 “呼……”他不禁长吐口气,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这种体验可是头一回,他挣扎着想从藤蔓丛中爬起来,才发现自己两只手还颤颤发抖,胸膛里的心仍跳得飞快。 耗费了不少时间,他艰难地从里面爬到边沿,抓着一根粗状的藤条滑降到地上。 入眼所见,正是一片他在半空时就看见的荒凉剑冢,满目尽是残剑断碑,不见人迹。 “没想到深渊的下面竟有这样的地方,”白夜低声自语道。 接着他听见一道破空声,抬头便见到又一次救了他性命的骨毒剑。 “好久不见了,”他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却自然而然地像是在对一位老友问候着。 骨毒剑这次悬浮的高度偏高,白夜若还想像上次在万剑台时伸手去握住它,除非是用内力高高跃起,否则踮起脚也碰不到骨毒剑。 “……”白夜注视着故意离他有点高有点远的骨毒剑,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刚经历了一连串惊险的遭遇,觉得手中若能有把利剑护身该有多好。 没有利剑,他只能在附近搜寻,好不容易找到一柄残剑,虽然剑身上有几道裂纹,但总比地上其余的断剑要好上一些。 漂浮于半空的骨毒剑在白夜寻觅能使用的剑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白夜挥着那柄残剑回来,它才略略飞低了点,让白夜不必要抬头才能看到它,然后朝前方缓缓飞去,飞行的速度明显有所保留,好让白夜能跟上。 “看来对这地方,你很熟啊……”白夜嘀咕了一声,赶忙跟着骨毒剑往前走。 前行了一段距离,他最终看到骨毒剑落在一座石碑上。 那石碑旁边插着一柄剑。 即时没有骨毒剑的指引,白夜到了剑冢的这一片时,也能从遍地的残剑中看见这柄剑。 就像是一张白纸上被滴了一点墨,任谁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墨点上。 这柄剑在众多残剑中亦是如此。 它是一柄漆黑色的长剑,剑身上有骷髅雕饰,阔剑造型。虽无护手但剑身一侧如刀刃般突起,剑柄处饰有一颗水晶,浑体漆黑茫茫,给人寒如冰雪、又吹毛立断的锋利之感,绝不是旁边那些朽剑可比。 它没刃于土中,仿佛静候其主,直到骨毒剑敲在它旁边的石碑上时,方应和般发出一声清吟。 “带我来是想让我拔出它吗?” 白夜朝石碑上的骨毒剑问道,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看了看手中那柄拾到不久的残剑,想到刚才骨毒剑是等他找到残剑后才带他来这,恐怕不会是为了带他拔剑而来。 那是想要让他做什么? 白夜知道骨毒剑不会有什么恶意,但它带他来到这里,不说明想要他干什么,难道要他猜不成? 他没有多作犹豫,他还得想办法离开这,还得回外面去见师傅,所以先朝着骨毒剑落下的石碑走去。 如果不是让他拔剑,那骨毒剑所在的那面石碑很可能才是想让他看的东西。 或许上面写着能离开此地的方法? 他没有再去看漆黑阔剑一眼,尽管他很想去试一试拔出来,但有过万剑台上拔剑经历的他,不敢再轻易拔剑。 这里虽不是万剑台,但在上面他被许多藤蔓追杀,显然这里比万剑台还要危险。 他边想着,边靠近剑碑,却发现碑上什么都没写。 只有上百道剑痕。 但只是第一眼,他就看出了奥妙。 练剑有成的他,认出那上面每一道剑痕就是一招剑式,但这些剑式不是一般的剑能使出的,而是只有如一旁那柄漆黑的阔剑一样的剑才能施展出来。 虽然这些剑痕中所藏的剑式很精妙,但白夜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石碑上没有他认为的能离开这的办法,也没有现在的他想看到的内容。 如果骨毒剑带他来这是为了让他学会这些剑式的话,那白夜想回到外面只能另想他法,不能再将希望寄托在骨毒剑上。 当他这样想时,却发现身边发生了异样。 他低头往旁边看,发现那柄****在土里的漆黑阔剑消失了踪影。 “什么时候?”他惊想道。 耳边却是立时传来一道厉风声,他随之挥出残剑,向来袭的方向拦去。 同时转头看向那里,却见一道漆黑的剑影一闪而过。 他的残剑一剑使出,可击来的那柄剑却是顷刻消失。 “好快!”白夜撤剑而立,倒退几步,背对着石碑,眼观六路。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 如同山崩的啸声。 沉重而猛烈。 他整个人才刚刚反应过来,漆黑阔剑已经拍在他的胸腹。 一篷气浪顿时在他的腹部往上冲出,层层叠叠,直接到了嗓子眼。 他忍不住张嘴欲吐,一颗药丹已然从口中飞出。 他清楚看见,药丹上趴着一条猩红长虫,正附在上面吮吸着。 “怎么可能?那是魔息丹?还有噬心蛊?” 他不禁睁大眼。 从林知梦手中拿来并吞下的,能控制噬心蛊发作的魔息丹为什么会在这?还有上面的噬心蛊? 通过梦境登陆过梦剑系统多次的他,早已验证过梦境中的身体虽有一切感官的功能在,但实质上仍是虚幻才对。尽管在梦境里他受了伤同样会对现实中的身体造成伤害,但梦境的身体并不是现实中的肉体,应该呆在外面身体中的噬心蛊和魔息丹为什么会在这里从他口中出来? 难道他现实中带在身边的东西带不进来,但在体内的话却可以一并带入梦境吗? 陡然间,这样的想法从心中油生。 看着即将落地的魔息丹和噬心蛊,白夜手中的残剑一剑挥出,将药丹和蛊虫一起劈成两半。 不管如何,能在这里被除去体内的蛊虫,真是意想不到的喜事。 林知梦刚作出对他的威胁和控制的手段,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了一半。 他脸上喜色渐展。 第六十七章 人心 被白夜一剑劈作两半的魔息丹和噬心蛊,从里面散发出一股灰色气雾,渐渐萦绕上升。 刚迫使白夜从腹中吐出魔息丹的漆黑阔剑,欢悦地发出一声铮鸣,瞬间出现在灰色气雾旁,如鲸吞牛饮般将气体全部吸入剑中,然后在白夜注视下重新回归它原本的位置。 “原来这就是你带我来这的目的吗,骨毒剑?” 白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像是明白了什么,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仍呆在石碑上的骨毒剑缓缓说道。 他先前如果猜测得没错,他之所以突然被拉进梦里来到这,便是因为服下的这颗魔息丹,如今魔息丹和噬心蛊已经被他一剑毁去,又被漆黑阔剑吸走里面散发出的灰色气雾,恐怕他不单是少了被噬心的隐患,而且可能马上就会从这里回归于现实。 没有了魔息丹,更没有了前面捕杀他的那些藤蔓所说的魔气(灰色气雾),他等于失去了从现实中被强拉入梦的原因。 他自己虽然无法正常登出,但不代表梦剑系统做不到这点。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想法,虽然在此处无法听到梦剑系统的提示音,但眼前的景象很快犹如蒙上一层白布,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正是即将要从梦中回归的迹象。 “骨毒剑,”白夜忍不住向它伸出手,亦如那天他在万剑台上伸手想去握住它时一样。 可是在下一刻,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 锡兰城,林家别府,湖中水榭。 林知梦与白夜的师傅——白雨清相对而坐。 “我已经命人将他送进东厢房休息,白师傅若不放心,待会可以亲自去看他。” 林知梦率先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平静,“白夜一时昏厥是因噬心蛊发作得厉害,但我已让他服下了魔息丹,不会有什么大碍。” “撒谎!我的弟子……绝不会因这点痛苦就昏过去……”端坐在林知梦对面的绿衣丽人心中暗道,她刚也经历了一次噬心之痛,所以对林知梦的这番说辞并不相信,一双剑眉高高吊着,修长的脖子和饱满的唇瓣,都让她散发出一种浓烈的成熟女性魅力。 “白师傅,我知道你和白夜师徒情深,”林知梦继续说道,“如今你们二人都因对方服下了噬心丹,此丹孵化出的噬心虫每月发作一次,噬食人的心头血,除了按时服用魔息丹抑制它发作外,别无他法。” “而且你们两人体内的噬心虫是对雌雄蛊,彼此相生相克,平常不能接近对方,除非是服用过魔息丹,”她眼眸一转,将一个瓷瓶抛给白雨清,“这是这个月的量,白师傅待会去看他,若不想再尝一遍噬心之痛,不如也尽早服下。” 白雨清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将瓷瓶收进怀里。 “林大小姐,如今我和白夜的性命都已经掌握在你手里,你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白雨清语气冷冰冰的,任谁面对这般情境,对林知梦都不会有什么好感。 甚至说除了憎恶,仇恨以外,再无别的。 对她这样的反应,林知梦只是微微一笑,“白师傅,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们师徒俩之所以落到这样地步,难道不更该怨恨你们的师门——昊山剑院吗?” 她看着一时闭唇不语的白雨清,看见那张就算知道了自己和白夜服下的噬心丹有多么可怕都依然平静的面容,此刻却不再平静。 这世间,有很多人能从容面对成败、生死,却无法忍受背叛。 成败伤害不了他们,但当他们太过在乎的人背叛他们时,正因为在乎了,遭受的痛苦才会前所未有的强烈,仿佛体内燃起一团火苗,并很快生长,火光越来越强烈,倏地,燃烧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将整个人烧成虚无。 白雨清闭上眼,她深知自己为什么会落到林知梦手里。 就在白夜重创林知梦的第二天,已经归属三公主一系的赵家、黄家,还有云水宫和无极门就以此事为由,以三公主的名义勒令昊山剑院给个交代。 为了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事端,剑院高层不分是非,就把身为白夜师傅的她交了出来,若不是后来林知梦苏醒后派人到赵家要人,还不知赵家的人会对已受制的她做什么…… 但这只是让她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她现在的处境又能好到哪去?甚至因为她的存在,白夜才会心有顾忌,沦落到与她一样的地步。 “白师傅,如果我能让你执掌昊山剑院,让你们师徒向背弃你们的人讨个公道呢?” 林知梦脸上笑意尽去,说出的话却如一道晴天霹雳让白雨清脸色大变。 “你想要做什么?”她的语气变得急促。 林知梦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昊山剑院有些人一直在待价而沽,却不懂得看清眼前形势,我想就算是三公主,也会认为由明事理的人代替他们为昊山剑院作主才是正途。” “而白师傅你只要答应,便能在我们支持下,回归昊山剑院清理门户,率领门人投入三公主麾下,到时候不止你身上的噬心蛊会被解除,白夜也会被三公主招揽入府,成为跟我一样的嫡系子弟。” 林知梦将话娓娓道来,可这却是白雨清最不希望听到的,但偏偏就和她预料的一样。 她痛苦地垂下头,仿佛心口的噬心虫又发作了般。 “看来你很不希望他再参与到这样的事情。” 林知梦突然笑了起来,“你太低估你的弟子,如果他现在站在这,面对我的提议,他想必会欣然接受吧,即便不是为了向昊山剑院复仇,单单是为了能让你解除噬心蛊,他也愿意去做。” “我现在对你说的,只算是个提议,可等到了他那里,只怕是就算要牺牲性命都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白雨清看着林知梦脸上笑得更加明媚,甚至有些媚眼如丝的感觉,但她却突然觉得身体很冷,颤抖着沉默着。 曾经连鬼神都不惧的白云剑客,却在巧笑嫣然着的林知梦面前第一次感到怯懦。 原来这世间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第六十八章 师徒相见 白雨清走在前往东厢客房的回廊上,她已经在林知梦面前吞下了那颗魔息丹,正如林知梦所说的,如果没有服用丹药去抑制住噬心虫,她别说想见到白夜的面,便是靠近他所在的客房都做不到。 此时,淡而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廊檐红瓦上,反射出一种静穆的光泽。 她的目光不禁投向身后的水榭,看向那位刚刚向她诉说出锡兰地区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的女子。 在这场以得到整个锡兰为目的的棋局当中,她和白夜都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 他们被逼服下了噬心丹,就要像棋子一样必须去服从林知梦的命令吗? 为计所御者,只能是棋子,甚至在残局落定之后,亦有可能成为弃子…… 白雨清深知这点,但她与白夜早已深陷在局中,单凭手中的剑也无法使他们逃离既定的命运。 她的心顿时沉得很深,直到步入东厢客房。 在门口服侍的侍女想必是已被人交待过,见到白雨清前来,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推开房门,待白雨清走进去,便如一座雕像般肃立在房中一角,仿佛这样就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 好梦向来易醒。 能在梦中被除去体内的噬心蛊,即便曾面临无数藤蔓追杀的白夜,也在醒来后犹觉得满心欢喜。 “师傅?!” 在看见就坐在床边望着他的白雨清时,他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 “夜儿,”虽满脸愁容,但绿衣丽人仍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身体好些了吗?” “我没事,倒是师傅你,他们没对你……”白夜关切地问道,等瞅见在房间角落站立的侍女,他方压低了声音。 白雨清摇了摇头,除了两人心知肚明的噬心蛊外,此次重逢,已经比她预想得好的太多。 白夜没有像参加军营武试归来后的昊山剑院众人说的那样,在锡兰军狱中饱受酷刑,她在刚刚白夜还未醒时,已经察看了弟子的身体,除了几道已经结痂的鞭伤外,并没有多少外伤。 虽然师徒上次离别只是在不久前,但她和他都没料到,在这几天内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甚至她亦没料到自己的弟子能在军营武试中作下那般大事。 剑败赵家的赵玲儿,使其余各派弟子无人敢再上台挑战,甚至还重创了刚刚那位让她心悸不已的林知梦,能在武试结束后活着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一连串的事情,比她过往的经历还要精彩。 做到这些的,正是如今完好地在自己面前的白夜,她最引以为傲的弟子。 当看见白夜舒心的笑容时,哪怕她的微笑中全是苦涩,心情却不自主地放松下来。 “师傅,”白夜偷偷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了句,“别担心,一切有我。” 白雨清愣了愣,这句话曾经出现在他们之间多次,第一次是白夜在参加剑院弟子大比前说过,第二次是他代表剑院去云水宫、无极门举办的武试前说过,凡是让她担心的事情,白夜总是如此在她面前保证。 可这次……他们都被逼服下了噬心丹,生死不由己,难道白夜对未来还抱着希望吗? 尽管有很多想说,很多想问,理智上认为已经破不开这场死局,但不知怎么的,白雨清点了点头,第一次没有挣脱掉弟子不规矩的大手。 在两人默然对视中时,真的被他们忽视掉的那名侍女见此情景若有所思,看来如大小姐说的一样,这位最近在锡兰闯出偌大声名的白夜,最在乎的除了剑外,真的便是这位白师傅了。 如此这般,大小姐要想真正掌控白夜,只要拿捏住白雨清,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 “大小姐,方公子和纪姑娘来了。” 在湖中水榭中,正一人品茗的林知梦收到下人的来报。 她点了点头,向左右挥了挥手,本来在伺候的几名侍女纷纷躬身退下,只剩下她一人独坐。 “你倒是好雅兴,根本不像我们听说的那样。” 一道女声从外面传来。 报信的下人离开不久,两道人影已经走入水榭。 当前一人剑眉星目,英俊的脸庞加上身着的精致绸缎衣服让人一眼就看出身份非富即贵,而腰间的如雪银剑更是夺人眼球。 不过相比男子的夺目,更吸引人注意力的却是站在他身后,一脸淡然的女子。 她的容貌,远比林知梦要逊色,但行走之间,眉目神态,整个人的存在却绝对不会被林知梦掩去,或者以常人来看,都会认为她可以在男人中间掀起一阵如林知梦一样的风暴,一阵令女人妒忌的风波。 “你们来了?看来南竺已经被你们拿下了?”林知梦虽然像是在问,但语气却充满肯定。 “当然,现在的南竺各大世家、门派,甚至连一州之主都已经投入殿下的麾下,我们是从殿下那知道你这进展不顺,才奉命过来助你。” 先开口的是那名不虞多让的女子,想来就是被报信的下人称作纪姑娘的人。 另一位方公子跟着说道,他的声音嘶哑,与面容并不相配:“知梦,殿下让我们传话,限你在一月之内拿下锡兰,以免夜长梦多。” 林知梦点了点头,仿佛听见的只是一句平常话,脸上没有一点担心的神色。 “看来你对完成殿下的任务早有几分把握?”纪姑娘坐在林知梦旁边,自顾自拿起一杯茶,在饮下后淡淡说道。 “纪灵,”方公子插话道,“知梦的筹谋,你我早已领教过,或许她这次败给别人,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何必多问。” 本想再试探一番的纪灵,一双眼眸眨了眨,脸上露出嘲意,“你还想为她开脱?如果这次被人打败是她的谋算,那殿下何必让我们来助她一臂之力。” 方公子凛然,他不敢反驳,毕竟殿下的谋略超乎他们想象,殿下既然说林知梦这边受挫,那必是真的,决不是他刚说的那样。 “那人现在在哪?”他只好转头向林知梦问道,“剑败你的那个人,现身在何处?” 林知梦本来平静的面容,听见此话后,宛然一笑。 第六十九章 做个了断 “你竟让他服下了噬心丹?好!好!好!” 湖上水榭,方公子听了林知梦讲述完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后,不禁脱口叫道。 “这可比杀了他还要来得解恨,听你说他已经服下了第一颗魔息丹?那蛊虫必然已经深种心脏,他想活到四十岁都难!”他咧了咧嘴,意味深长道。 一旁的纪灵深深看了林知梦一眼,说道:“你倒是把我赠你的两颗噬心丹用在了刀刃上,按你的意思,便是想利用他们师徒去夺得整个昊山剑院?” 林知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继续说出她的打算,“这只是我的第一步,等到昊山剑院也落入我手,就该到举行太皇祭的时候了。” “太皇祭?!……你莫非是想在那时候发难!”纪灵先是不解地皱了皱眉,随后反应过来,惊诧道。 “正是你想的那样,”林知梦举起玉质的茶壶,为两人倒满茶水,微微笑道。 她将自己的茶杯举起,朝纪灵二人缓缓说道:“对于这个计划,知梦本来最多只有四成把握,今日得你们来援,一个月后锡兰唾手可得。现在便以茶代酒,为能完成殿下的大业,先干为敬!” 她将香茶一饮而尽,然后看向纪灵他们。 方公子和纪灵对视一眼,纪灵先开口道:“不愧是你,在受挫后反而借势而行,并定下这样大胆的计划,既然你已经决定在太皇祭上动手,那到时候算我一份。” 她说罢,同样将杯里的茶水喝个干净。 方公子什么都没说,只是痛快地将茶喝完。 “为殿下!” 三人最后异口同声道,将可抵寻常百姓六个月开支的瓷杯掷落在地,像是想起三人以前同在殿下那修行的时光,彼此相视一笑。 ……………… “师傅,我以前一直照你教给我的道理活着,什么都不需多想,一心一意去练剑,不被外物所惑,专心去追求剑道的至高境界。” 在东厢客房内,白夜正对着白雨清慢慢诉说着。 “但自这次军营武试开始,我所经历的种种,只教会我一个道理,”他的眼中似燃起一道烈火,“在这个世界上,是容不得人全心全意为一件事情而活。世道人情,利益纠葛,人心鬼魅,叫人不得安宁! 如果想要一心攀登剑道高峰,想要真正变强,必然会碰到这些东西交织而成的规则,不论这些规则是黑是白,是正是魔,我的剑、我的心终不能解脱,被死死囚禁在里面。” 他说话的同时,用力抓紧胸口,像将堵在心底的郁气一下子抒发出来。 “想要求得真正的安宁,想要心灵变的自由,去目睹剑道至境,我必须握剑前行,劈山断岳,阻我路者,杀!害我亲者,杀!乱我心者,杀!执剑立于天地,当杀伐天下,用剑将这天、这地捅个通透!” 这些话,他都是用传音入密将声音传到白雨清耳里,那名默默站在角落的侍女只是以为白夜噬心发作的余痛还在,故面露几丝讥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师傅!林知梦,还有赵家、黄家……凡是此次害我们的人,一个月之内,我必跟他们做个了断!” 白夜有一种感觉,只要他亲手结束这场风波,彻底了结心中的这段因果,他便极有可能真正突破,晋升进二阶,甚至达到一阶以下最强的实力! 白雨清闻言愣了愣,她张口欲说你我的性命早就不由己,而且这些话怎能在这里说时,白夜已经又传来一番话,她赶忙垂下头,免得让侍女发现她脸上的惊喜之色。 白夜刚告诉她,他体内的噬心蛊已经被除去,而且他竟在来这之前,还跟锡兰城的执法队的人有了约定,十日之后会在一处地方相见,而那处地方正归属于林知梦之前要她和白夜回归的地域内。 那曾是他们的家,亦是接下来在林知梦的计划中即将发生一场剧变的地方——昊山剑院。 而白夜跟执法队说的“老地方”,正是指剑院所处高山的一个崖洞,崖洞的位置只有白夜和孟冲晓得,即便是她这个做师傅的也不知道。 白夜虽然没有详细说他的噬心蛊是怎么被除去的,但白夜所说的话,白雨清没有怀疑过半分真假,她相信白夜不会对她说谎,而且既然白夜的噬心蛊能被除去,那她心上的噬心蛊也一样可以。 只要按白夜说的,能在不引起林知梦怀疑的情况下布置好一切,到最终一切分晓时,他们的身份早已不是棋子,而是半路杀出的棋手,将林大小姐的精心布局痛快掀翻的人! 此时此刻,白雨清眼中再也没有害怕、绝望和痛苦。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自己的弟子,盯着他的脸孔,通过彼此还紧握的手,能感觉心跳和血流在慢慢变得同步,心渐渐变得安宁,甚至胸口一阵轻松。 一个是因为将这段时间以来,心里上积压的郁气向自己至亲的人抒发出来,直接散去了笼罩心中很长时间的阴影。 另一个是刚刚还以为已经没有了未来,自己和徒弟的生死都操之于他人之手,却突然柳暗花明,原来这一切都在徒弟的把握之中,只要和徒弟步步为营,希望便会成为现实,一时之痛终会过去。 他们同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将一切烦恼呼了出去。 “师傅,既然林知梦想要通过你掌控昊山剑院,那我们不妨就借力打力,剑院当中那些背叛你我的人,就在我们归山后进行清理,”白夜继续传音入密道。 “好。” 白雨清将头侧过,在侍女看不到的角度,朝白夜温柔一笑。 “白师傅,白公子,”实在受不了二人默默对视的炙热气氛,在一旁等待了许久的侍女终于咳嗽了一声,出声打扰道。 “时候不早了,大小姐交待白师傅看望白公子后,白公子一人去书房见她,她有些话要交待给白公子。” 侍女屈身一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白雨清听见她出声,才默默放开与白夜紧握的手,脸上的气色却比前面刚进来时要红润许多。 第七十章 坊市来客 昊山剑院,山门位于锡兰州东部——凌云山脉的九华山。 而在九华山下,剑院自创立时修建的昊华坊,是江湖中人在进入凌云山脉前休整的最后一站。 此座坊市南临山脉深处,其内有专门提供武者交易的各色场所,如收购珍贵药材的商铺、出售上等器刃的兵阁、做皮肉生意的红楼等。 因每年深入山脉冒险的武者众多,所以昊华坊的收益极为可观,若不是它背后倚靠着昊山剑院,怕是早就被眼红的左道旁门吞吃干净。 但也正是如此,昊山剑院对于昊华坊的掌管,很是严格。 不单是剑院的经济来源大部分出自坊市,容不得他人染指,更由于九华山后面的凌云山脉深处,潜藏的奇珍异矿、珍禽异兽等物,多被从山里回归的武者带到这里贩卖,不少珍宝被剑院的商铺在半途中暗暗买下,流到坊市上的皆是剑院中人挑剩下的。 虽然暗地里发生过几次强卖的事件,但鉴于剑院的商铺出价往往是坊市里最高,交易仍算公平,在惧于锡兰大派的威名下,多数没有背景的武者还是愿意出售手中之物,与剑院做下生意的同时,或许还能入了昊华坊贵人的青眼。 而在今日今刻,一列从锡兰城出发的车队刚刚抵达了昊华坊。 ……………… “白公子还在入定?” 刚从下人那得到确切消息的林二管家蹙着眉嘀咕道。 他瞧了瞧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面坐着的白夜自他们从锡兰城出发后,连车队中途停歇做饭时都未下来过,据服侍他的下人说,白夜在上车后就嘱咐旁人不得打扰他修炼,随后便在车上入定,直到现在仍未出来。 “别管他,留几个人在这看着,其余人先随我进去。” 那位大小姐的贵客方公子这时在旁听见,一脸不耐地转头向他吩咐道。 “是,方公子,”出发前就得过大小姐交待的林二管家,清楚此行能代表大小姐作主的正是眼前这位爷,他忙不迭躬身一礼,返身招呼几人过来嘱咐了几句,然后车队的其他人,都与他一同跟在方公子后面进入昊华坊。 “哼!就算这小子要打什么鬼主意,他和他师傅体内已经深种的噬心虫可不是吃素的。而且他师傅被知梦留在纪灵那,按知梦的说法,这位所谓的剑道天才心中顾忌太多,我倒不必逼他太过。” 方公子走在人群最前面,心底暗自盘算,“而且说不好此行谋夺昊山剑院,此子将倾尽全力,毕竟在他眼里,昊山剑院当中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才是他首先要报复的敌人。” 仿佛已经智珠在握,与林知梦、纪灵一同在昨夜书房里见过白夜的他,脸上不禁轻轻一哂,觉得白夜现在这般作态不过是无谓挣扎,反倒是他这边得兵贵神速,尽快为知梦拿下昊山剑院做好万全的准备。 在方公子一行进昊华坊大门不久,在马车上入定的白夜,终于幽幽醒来。 “为了计划成功,我用独孤九剑向梦剑系统换来的三千二百八十五天的练剑室时间,我这一路上入梦便用尽了一千九百天……” 他眉头微皱,在梦里练剑的时间太长,此时大梦初醒,脑子犹有些浑浑噩噩,尚未真正清醒过来。 但耗费这么大的代价,他清楚知道自己在梦剑系统的练剑室里所练的几门剑法——《侠客行剑法》、《独孤九剑》、《玉女素心剑法》,他在这三门剑法上大有进境,若以他入梦前的实力与此刻的他相较,可以说现在的他可以一人解决掉三个过去的他。 “呃……我这种比法有点绕啊,”他好笑地用手按了按眉心,“果然是还未清醒吗?” 重新闭上眼,将杂念排空,这回是真的入定,而不是之前那样梦寐而眠,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神清气爽的白夜从马车上走下来,手里握着那柄碧水剑。 “白公子,你醒了,”留下来负责看守的几人赶忙围过来。 “已经到了昊华坊了?这一路过得好慢……” 白夜喃喃自语,直让听见他此话的几人面面相觑。 哪里慢了?他们从锡兰城赶到这,可是日夜兼程,除了你在车里入定外,大家可都是披星戴月好吗! 几人在肚中连续腹诽几句,但好歹维持面容淡定,不将一点异色展现出来。 “方公子他们已经进去了?”白夜将碧水剑背在身后,开口向左右问道。 “他们进去约有半个时辰了,”一名下人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的位置,低头恭敬回道。 “好,那我们也进去吧,时候不早了,”白夜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 “是,”几人应声道。 “果然是行伍出身,从他们的举止上就能看出来,”白夜听到他们整齐的回应,不免在心中暗自想道。 “方公子没有等我就带人进入昊华坊,看来对我很放心啊,”白夜边走边在心中细想,“也是,如果我体内还有噬心虫的话,再加上师傅现在还在纪灵那边,我倒是真可能愿意继续配合他们行动……” 他眼睛一眯,“如今离我当日在昊山下院与锡兰城执法队那人约定的十日后还剩六天,时候还早,而且林知梦他们对昊山剑院的计划亦合我和师傅的心意,便陪他们做一场戏又如何?” “想通过我与师傅为你们完成三公主在锡兰的布局?呵呵……” 他嘴角噙笑,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倒要看看,在这场锡兰大戏落幕之时,是谁笑到最后!” 想罢,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豪情,虽碧水剑未在手,但被白夜背负在身后的它,仿佛也感应到白夜的激动,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声。 白夜几人来到昊华坊大门口,负责守卫在此处的执剑数人,按惯例上前询问来历。 但带头那人在一眼看见白夜时,身躯微微一震,如见鬼魅般大叫道:“白夜师兄!你竟回来了?” 白夜回过神看向喊话那人,发现竟是师妹聂小雨。 这是偶然?还是真的天意弄人? 今时今刻的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怅惘之感。 不久前还在军营武试中共同为剑院奋战的他们…… 如今一心要为自己、为师傅向昊山剑院复仇的他,却在重返剑院山门前所遇见的第一人,正是拜入那日带领他们前去参加的梅霖副院长的新弟子聂小雨。 他们之间早已注定立场,早晚持剑相向。 不单单是她啊,还有很多很多以前在门中一起练剑的师兄弟…… 他没有两全的办法,他这一次回来,注定昊山剑院上下很快要缟素三天。 他的剑,出鞘必见血。 第七十一章 徒手破阵 “白夜师兄,你竟回来了?” 见到白夜突然出现,今日负责带领众人护卫坊内安全的聂小雨一脸吃惊道。 白夜没有回答她,反而是沉声问道:“我师傅被剑院送到哪了?” 聂小雨闻言脸色一变,前几日赵家、黄家以及云水宫、无极门几方势力以林知梦被白夜重创为由,用三公主的名义向剑院施压,要求必须给出交代。在她的师父梅霖副院长、武技阁岳长老等人主张下,交出白夜的师父白雨清是剑院高层商议的最后结果。 虽然有与白雨清交好的几位长老不同意,但深知林知梦不止是三公主门人那样简单,她还负了三公主重任返回锡兰的几位高层人物,搬出“弟子之过,师父同担”的门规为名,派人将没参加此次商议的白雨清制住,当天就送到暂代林知梦主持锡兰大局的赵家人手里。 至于对白夜的处置,在当时得知他入军狱受酷刑的一干人眼中,这位昔日的剑院首席弟子,生死早就不在他们的担心范围内,只是通告剑院上下,已将白夜逐出剑院弟子之列。 而交出白雨清,更是让剑院在锡兰归属尚未真正分晓前,能继续保持观望所下的一步让棋。 “白夜师兄,白长老她……” 聂小雨可不是蠢笨之人,或许她身后的众位剑院弟子不知其中内情。但她师父梅霖作为剑院副院长,昨日便将详细情况讲述给他门下众弟子,虽故意掩去了当日他在军营武试上命令白夜必须夺得首名的实情,将整件事情歪曲成都是白夜一意孤行,当日剑败赵家赵玲儿还不满足,在即将夺得武试第一时还敢出言向林知梦挑战,虽是胜了林知梦不假,可锡兰林家怎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甚至最终连累到剑院。 聂小雨心中虽然不愿相信白夜师兄那天所为缘由像师父说的这样,但面对其余听了师父的话,将此次剑院丢了颜面,作出此等退让之举都怪罪于白夜的同门师兄弟,她当时只能默默不语,甚至受不了门中开始传出的一系列怪罪白雨清师徒的流言蜚语,自愿请调下山为昊华坊守卫半月,以换得几分清静安宁。 可为什么应该如师父说的,已经身负重伤,可能命不久矣的白夜师兄,会完好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并大声质问白雨清长老的去向?! 白夜师兄这样问她,肯定是知道白长老被师门交出去的事情,看他脸上神色,这是想要做什么? 聂小雨一时看着白夜怔怔不语,心绪百般错杂,直到自己也不知何时说道:“白夜师兄,你还回来做什么?你……” 听到她这般回应,白夜还未插话,跟随在聂小雨后面的其余弟子已经大声放话道:“聂师姐,你还叫他师兄做什么,这等整日痴迷练剑,好勇斗狠之辈,早就被剑院逐出门外,今天还敢找上门来,真以为拿了军营武试第一,就没人制得了他?连他师父白雨清那样的高手还不是被押出去赔罪!” 带头说话的一名鹰钩鼻男弟子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一名青衣弟子即刻转身往坊内跑去,分明是去向驻守此地的剑院长老报信求援。 同时,说话的鹰钩鼻男弟子转身向其他人喝道:“众位师弟,还不摆阵迎客!” 站在聂小雨和他后面的一群剑院弟子齐齐喝了一声,奔向白夜他们,呼啦啦一下子散开,将白夜与林家的下人围在一块。 跟着白夜一起过来的林家下人可不知会发生这等情况,骇得连退数步,可身后亦被拔出的利剑抵住腰肋,仿佛下一刻就要透胸而过。 “你们疯了,敢对我们动手!”其中一人见势不妙,向周围喊道。 他刚想说出:“我们可是林家派来……”,便觉察到脑后突然一阵恶风起,心中刚叫不好,手腕却是一紧,竟是被白夜抓住,用力一甩,躲过从后面刺来的一剑,从众人布成的剑阵中被扔出去。 白夜转瞬间同样将几位不知所措的林家下人从剑阵里扔到外面,同时他还能在愈见狭小的空间里腾挪躲避从各个方位刺来的数柄长剑,而他的碧水剑仍牢牢背在身后,没有一点出鞘的意思。 只见剑阵之中,他刚刚闪过向眼睛戳来的一剑,身子右侧突然有另一剑插来,直奔他右肋,他并指作剑,用力点在来袭的剑身上,那使剑之人不及反应,剑便已经被白夜拨得失了方向。 白夜神色淡然,继续以指代剑,不断用在场的弟子都识得的剑院剑法抵御,如游览观光般在阵中随意行走,直到穿行到那位最先发话的鹰钩鼻弟子面前。 “我记得你叫马毅,是岳长老的弟子?”他虽然像是提问,但却已经出手。 那人见白夜突至,心神已是一乱,见白夜猛然出手,再也顾不得剑阵,手中长剑已收回,勉力招架住白夜的几道剑指。 但只是片刻,便听“刺啦”一声,剑就被白夜夺下,他的右手上更是多了数条血痕,接着身子各处连中数记,待其他人涌来救他时,他已身姿绵软,衣袍下有血渗出,竟被白夜割断了手足筋脉,成了一介废人。 但听得白夜一阵长啸,顷刻间便破了剑阵,穿行不止的身影倏忽静止,大笑道:“用剑院阵法困我,莫不是以为我在剑院真的只修炼剑法不成?” 他废了一人,剑阵就已荡然无存,听他这声发问,竟燥得众人脸红,让白夜悠悠闲闲从他们的包围中走出来。 他走向坊市,眼前却是出现一道倩影,正是已然拔剑的聂小雨。 白夜道:“你要跟我动手?” 他脸色从前面开始就一直很淡然平静,但说出这话时,目光如电,刺得人脸皮生疼。 聂小雨在他面前,脸色煞白得厉害,可死死咬着唇,紧握着剑,将剑锋对准白夜,正是她在军营武试中施展“青雷剑法”的起手式。 下一刻,如春雷炸响,一道明锐夺目的雷光闪过,但退后数步的是她而不是白夜。 她的剑,被白夜抓在手上,五指在剑身上用力一震,长剑便慢慢成了碎片,如下雪般落在地上。 第七十二章凝罡与大火 从白夜指间落下的碎剑,一块接着一块,犹如下了雪般落了一地。 在众人眼中,白夜这只捏碎长剑的手,此时散发着一种宛若金刚的色泽,甚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好像他的手再也不是血肉之躯一样。 “罡气?!师兄你竟已晋升二品!” 聂小雨胸腹剧烈地起伏,在目睹此景后,她脸上的惊骇之色显露无疑。 长剑被白夜在眼前徒手捏得粉碎,但白夜的手却毫发无伤,而他手上的异状正如师父讲解过的罡气一般。 江湖上对二品武者的描述,一直是语焉不详。普通的武者,对二品之境没有多少了解,只知能凝气成罡的人,才有资格在江湖上开宗立派,不被旁门觊觎。 而在江湖各派中,典籍上对二品境界的说法亦不算多,聂小雨至今记得师父梅霖曾就此境讲过一段话—— “二品之境,相差悬殊。凝罡者尊,无罡者鄙。凝罡者万夫莫敌,无罡者千人足矣!” 当有同门问其为何意时,师父摇了摇头,并没有细说,只是当众折下一条柳枝,随手往一旁的巨石上一掷,便见柳枝深陷其中,只在表面留下一个小小的孔眼。 “这便是“罡气”,至纯至刚。你们要记住,在凝气成罡的二品武者眼中,天下万物皆是兵器,飞花摘叶亦可伤人。” 白夜单凭肉身就捏碎了她的长剑,不正是师父所说的凝气成罡,又是什么! 拥有二品实力的武者,不一定已凝气成罡,可像白夜这样能自如散出罡气护体的人,却必然已晋升二品,甚至可以说远远超越一般的二品武者。 “什么?”有弟子惊叫一声,不可思议地望向白夜。 他们当中甚至有人身体开始抽搐,看向白夜的眼睛中尽是惊恐之色。 三品巅峰的武者,大家还能布阵相对,可二品的强者,谁敢直面轻侮? 聂小雨虽然一脸惨白,手指颤抖,却还勉强维持镇定:“白夜师兄,收手吧,就算你已凝气成罡,也决不是剑院众位长老的对手,你明明知道的……” 她所言不错,即便此时的昊华坊内无人制得了白夜,但不代表山上的昊山剑院不能。 昊山剑院之所以在此次风波中不像云水宫、无极门一样早早投入三公主麾下,正是因为剑院拥有的二品武者众多,在锡兰三大门派中独占魁首,方能一直在锡兰归属尚未明了前,继续保持观望的姿态。 在剑院诸多的二品武者当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凝罡的强者,聂小雨没有资格知道,白夜当初身为剑院首席弟子也并不清楚,但光是聂小雨的师父“青雷剑”梅霖便是其中一位。 他若执意为师父白雨清向昊山剑院讨个公道,终会逼得剑院强者齐出,共同铲除他这个“不肖弟子”。 但这正是白夜希望的,亦是林知梦想让白夜扮演的角色。 在林知梦的计划中,白夜要在昊华坊里大闹一场,让山上的二品武者得讯后下山驰援,在他们半路途中设下埋伏,负责刺杀他们的人正是进去不久的那位方公子。 不过连林知梦也万万想不到,白夜能通过入梦修炼,耗费足足一千九百天的练剑室时间,就成功晋升二品,而且还能做到凝气成罡,一举成为二品武者中的强者。 因为即便是她这样的天之骄子,为能免去长达七年的凝罡期,所付出的代价,也绝不是锡兰林家愿意为她一人承担的,只有三公主才会为她花去无数名贵药材,助她一臂之力。 而白夜能够成功,却是他在梦剑系统内日复一日的修炼,厚积而薄发。 每天他练习上万次剑招,将所学的各式剑法尽数演练,起初他演练完毕需耗费二十一个时辰,等到了第九百多天时,只要六个时辰,待他发现自己只需三个时辰就能完成时,已不知何时晋入二品,体内真气早已升华成罡气,做到了传闻中的凝气成罡。 “难道到了此刻,你还想劝我收手?” 白夜皱了下眉,似有些不解,旋即有所醒悟,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那几位剑院高层的无耻,若聂小雨真的清楚武试里面发生的事情,是决不会这么天真地劝告他。 所以白夜对聂小雨这番话的回答,只是高高伸出右臂,如利剑出鞘,罡气附着于上,然后朝着昊华坊大门上的牌匾重重挥落。 斩!斩!斩! 在白夜的右臂前,空气被从中斩断,形成阵阵劲风,不断斩在铭刻着“昊华”的巨大牌匾上。 一口气斩出十六道剑罡,换来的是匾额发出的吱呀吱呀的碎裂声,那写着昊华的金色大字,更是先龟裂开,然后簌簌落尘,在巨大的牌匾坠地之前,就已经化为一地金粉。 “我与昊山剑院,早已不死不休!”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就好象暴风雨前的宁静,静的让人窒息! “完了,由初代院长题字的牌匾……” “剑院这下不会放过他的!但我们身为护卫,也难逃干系……” “他怎么敢……这么做!我们完了,被逐出剑院都是轻的!” 场面寂静了片刻,瞬间被众弟子的声音打破! 那可是由创立昊山剑院的初代院长题写的匾额,每位为昊山坊护卫的剑院弟子都曾被师门长辈耳提面命过。 “匾在人在,匾亡人亡。” 昊华坊的匾额,代表着执掌此地的昊山剑院的脸面,如今白夜在众目睽睽下斩碎牌匾,正如他所说的,双方之间只能以血去洗刷耻辱,不死不休! 一场由白夜引起的滔天大祸,已经孕育而生! “等等!你们快看坊里面!” 一人像注意到了什么,突然大声叫道。 众人往大门里面望去,脸色更是蓦然间变成死灰色,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 此刻,在昊华坊各处,突然同时升腾起如柱的黑烟,其火势之大,很快在九华山上的剑院总部,便能发现此地的惊变。 “看来他那边也动手了……” 白夜立刻明白这是已经进入昊华坊的方公子一行纵的火,估计对方迟迟没等到他引发骚动,干脆就在昊华坊四处纵火,引得剑院派人下山救火更来得迅捷。 那位方公子,手段比他想象得还要狠辣几分。 白夜脸上轻轻一笑,看了眼呆若木鸡的众人,提步穿过大门,向正熊熊燃烧着的昊华坊走去。 第七十三章 话太多…… “着火了!着火了!” “快来人啊,救火啊!” “大掌柜在哪里,怎么就你们几个跑出来了?” “二掌柜,大掌柜他死了,我们去找他时,发现他已经死了!不是我们不救他……” “三当家,大当家、二当家他们都死了,怎么办?放货款的柜子可是只有他们有钥匙!” …… 昊华坊的火势蔓延之快,以及各家商铺逃出来的人接二连三发现主事的掌柜、当家的都悄无声息地死在店里,幸存的他们渐渐变得恐慌,这是他们在昊华坊做事以来从未遇见的情况。 在没有多少人能够站出来指挥,甚至有些人不愿听从安排,重新回到火场的形势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只顾着自己逃命,他们纷纷与一道还往里走的人影擦肩而过,即便有人注意到这道与众不同的身影,也被不断往安全区域涌去的人流挟带着不停往前走。 只有白夜,已经晋升二品的他,在涌来的人流中,凭着外放的护体罡气便轻松前行,犹如被层层海浪拍打过的礁石,继续坚定地一步步往里走。 “烧得好快……”白夜一路上注视着火焰吞没了一间间商铺,尤其是建有几层高的红楼,那些装饰用的红帷幕帐很快就消失在火舌里,楼里的姑娘尖叫着跟随嫖/客从里面逃出来,,再也不复勾人心神的容颜,各个污头垢面。 “原来不只是放了火,还在放火前就到处刺杀各店主事的人,”白夜当然听见了路上有些商铺伙计的叫喊声,心中对方公子的重视又浓了几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到这样的程度,该说不愧是被林知梦委托来刺杀剑院众位二品长老的高手吗? “起码是二品,”白夜估计了下对方的实力,“看来我也得抓紧,得在那几位被杀了之前,先找到他们。” “有些账,我要自己清算!” 他足尖用力一踩,身躯仿佛箭般飞射而出,在愈来愈大的火势中穿行,然后消失在灼热的火海中。 ………………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长老立于尚未被火势波及到的一座高楼上,望着几乎要将整个坊市毁去的大火,青筋直跳,心在滴血! 一层层白气不断从他体表上升腾而起,那是他体内的罡气在暴动,若不是他赶到太晚,决不允许昊华坊的火情发展到这般地步! “各店的主事人都在干什么!!难道就没有一人组织人们去救火吗!” 他刚想到这点,便马上反应过来,觉得这场莫名烧起的大火背后隐隐有些不对。 然而,在他背后,一道透明的无形剑气朝他呼啸而来。 “谁!” 他发觉得太晚,虽然及时反应过来,但躲闪后的右臂臂膀仍是出现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正不断从上面流下来。 面对他的发问,幽暗的角落却是斩出更多的无形剑气,不断围绕着吴长老疾射,每一道剑气靠近都会让吴长老身上的罡气显现出来,只见吴长老整个人的身上猛地出现道道火星,他身边的地面更是被剑气梨了一遍。 “刺客!” 吴长老暗叫一声,下一刻他浑身上下外放出一层罡气,脸上一片狰狞,狂暴的杀气杀意像是化为了实质一样。 “敢在我昊山剑院作乱!不管你是谁,都给我去死吧!” 他根本不顾继续射来的无形剑气,在罡气的护持下,他全力冲刺向射来的地方,手中已是出现一柄长剑,数道青褐色、巨大的剑罡形成剑网向那边飞速靠近,携带的剑风撞击四周,便将两人粗的房柱切成两段。 剑网与无形剑气相撞在一起,吴长老和偷袭者所在的高楼似乎都为之一震,吴长老极速冲刺过去的身体都在半空中停顿了下。 然后是澎湃的力量从撞击的地方爆发出来,漫天烟尘冲天而起,堪与外面已经不可控的火势媲美,他们头顶的砖瓦被可怕的风波掀开,仿佛楼顶瞬间被“剃了个光头”。 而吴长老也足足被撞回去好几米远,所过之处地板翻卷,木茬子都出来了,所过之处很明显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 吴长老轻咳一声,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刚才双方都是全力出手,他自己不好受,对方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咳咳,这是哪里来的高手……!”他全力一击不成,让他心中杀意更盛的同时,又心惊是锡兰哪方势力派来的人,分明与他一样都是二品境界中已经凝气成罡的强者。 “必须先逃出去,对方明显精于暗杀,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对我反而不利!” 吴长老脸色阴郁,但毕竟是剑院老一辈强者,很快就知道当前最应该做的事情。 他发出一声长啸,直接吹飞了漫天烟尘,整个人从高楼飞跃而出,朝着地面快速落下。 不论是刺客在他落地过程中爆射来的道道无形剑气,吴长老都用足够的罡气像面盾牌般将自己团团保护起来,而刺客在吴长老警戒的注视下亦不敢轻易现身,采取近身作战。 当吴长老落地后,满脸杀意还未褪去,他身边的熊熊大火中便突然跃出一道人影,竟是被刚才他们搏杀的响动引来的白夜! “是你!” 在发现从火场中完好无损出来的人,竟是被剑院驱逐的弟子白夜时,吴长老先是一愣,接着看到那名一直没有现身的刺客在白夜旁边出现时,他脸上的狰狞之色更浓重几分。 “叛徒!竟敢带外人来我昊山重地,毁我昊山百年基业,死!死!死!都给我死!” 仍把白夜的实力当作是参加锡兰军营武试的吴长老,在怒不可遏地叫嚣声中,挥剑朝白夜他们斩去。 这是由他身体内倾泻而出的狂暴剑罡,甚至超过刚才在楼上他与刺客交手时的斩出的罡气,而且一剑连着一剑,一连串的快攻简直惊天动地,每一道剑罡都是猛击,震得大地颤动,火星四溅! 那出现在白夜身后的刺客,便是与白夜分别有一阵的方公子,他竟还有瑕朝白夜诡异一笑,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并不愿帮助白夜挡下袭来的剑罡。 “……” 白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拔出一直还背在身后的碧水剑。 他静静站在原地,将娴熟得不能再娴熟得侠客行剑法第三式——“脱剑膝前横”施展出去。 与前面吴长老和方公子交手引爆的风暴不同,吴长老这更胜于之前的剑罡,却在白夜简单的几剑下消融涣散,来势汹汹转眼归于平静。 “怎么会!我的大日昊阳剑!” 吴长老眼中的杀意顿时被愕然所取代,却马上认为是那名现身的刺客为白夜挡下了攻击,见眼前只有白夜一人,直接提剑朝白夜冲去,嘴上还叫道:“靠着别人救命,你身为剑者的廉耻心连半点都没有了吗!怪不得被岳师兄他们联名要你逐出剑院!你这样的人,不配为昊山剑院的弟子!” 说着,他身体上下的罡气已经化为一柄凝形的巨大金色长剑,以铺天盖地之势朝白夜狠狠斩去。 “吴长老,我以前在武技阁听你上课,就一直想跟你说一句……” 面对这即将斩来的罡气巨剑,白夜却是执剑在胸,身体微微下蹲,整个人呈圆满的弓形,眼睛盯在一处。 “你,话太多……” 这一刻,他全身的罡气浓缩在一点上,令人恐惧的力量传递到碧水剑上,当白夜一招“破剑式”斩出时,与罡气巨剑不能相比的一道剑光也闪现而出。 血光扑面,如泉水喷涌,罡气巨剑在即将落到白夜肩上之际,却陡然爆裂开来,吴长老握剑的手已经被切下,然后由头向下迸出一条血线,到白夜跟前时,身躯分成两半,从白夜两边飞过,两滩残躯重重摔在地上。 第七十四章 提剑进九华 结伴潜入院 剑光闪动,碧水剑重新被白夜插回背后的剑鞘中。 “知梦可不曾对我说过你已经凝气成罡了……” 方公子在白夜一剑与吴长老分出生死后,突然又出现在不远处,朝白夜说道。 “或许她与你的关系,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密切。” 白夜瞥了眼地上吴长老的尸体后,竟看也不看方公子,提步向昊华坊后面的九华山而去。 “是吗?”方公子笑吟吟道,“我倒是认为她若已经知道你凝气成罡,恐怕今天的计划便不会这样布置。” 他话中有话,分明是在猜疑白夜在之前对他们隐瞒了真正的实力,即便是林知梦,在她被白夜重伤昏迷的一段时间里,有可能也不清楚在白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事后调查亦会出现纰漏。 “我已经服下了噬心丹,你还在这个节骨眼担心什么?”白夜冷笑一声,“与其在这里怀疑我,还不如尽快完成林大小姐的事情。” “我自然明白轻重,关于你的事情,我亦会在之后告诉知梦,”方公子许是被白夜这番说辞暂时放下了芥蒂,一脸笑眯眯地跟随白夜走在九华山的山径上。 “随你,我本来就没想过隐藏,”白夜集中注意力观望着山上面的动静,一边说道:“刚才那位吴长老想必是先下来察看坊市究竟的人,后面应该还有大批下来救火的剑院弟子,我们没必要与他们纠缠,我知道有道捷径,我们往那走。” “你前面带路,”方公子耸了耸肩,“这里可是‘你家’。” “家么?”白夜脚步停顿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他曾经是真的将剑院当作自己的家过,可是没想到一场锡兰军营武试,将这一切都推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嘿嘿!何必在这伤感,”方公子看见白夜脸色非常难看,竟嬉笑一声道:“我看昊山剑院的高层都是一些有眼无珠之辈,以你这样的年龄就达到凝气成罡,几乎能与像我们这样受过三公主栽培的天才相提并论,没有将你列为剑院的真传,这锡兰第一大派的名头可谓是名不副实!” 接着他用力拍在白夜肩上,“只要你我按照知梦的计划,将不愿听命你师傅的一众高层杀个一干二净,这地方很快就是你真正的家,待你和你师傅助知梦完成殿下在锡兰的大局,我们都会替你们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或许连你的噬心丹都会被解除。”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真情实意,但白夜却相信这些话中有真有假,或许他师傅还有可能在今天事后被解除掉噬心丹,但像他这样实力精进出乎意料之人,他不相信在未真正取得林知梦他们信任前会被解除,方公子的这些话无非是空头宝钞罢了。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连虚以委蛇都没做,如今只有他知道自己体内的噬心丹已经在梦剑系统的魔剑渊中被除去,唯一还需继续配合林知梦他们的目的,便是希冀能协助他们掌控昊山剑院后能如约为他师傅解除心中的噬心丹。 白夜曾经在来的路上想过林知梦对师傅说出的那些承诺是否值得相信,但现在他真的达到凝气成罡后,就算是为了收买人心,林知梦想来也会愿意替白雨清解除,但唯独不会让白夜逃出自己的控制。 这一连串的博弈,却在一开始就存在着信息不对等的情况,双方都是成竹在胸,可未来的走向却已经有所明了。 ………… 随后,方公子与白夜一路上再无他话,都在埋头赶路。 两人都已是凝气成罡的武者,在罡气的帮助下,需要半天的路程仅需一个时辰就接近了昊山剑院总部,在离山门数百米外的密林,白夜他们才放慢了速度,躲藏在暗处里观察剑院的动静。 此时的昊山剑院,宏大的山院内灯火通明,喧嚣异常,成百上千的剑意弟子匆匆从里面跑出来,个个挑担捂罐,都盛满打好的山泉,皆是一副下山救火的模样。 “估计这都是第六批了,”方公子观察了一阵,轻声说道。 白夜点了点头,他们虽然前面一直在赶路,但耳聪目明,一路上听到好几次人群经过的动静,眼前这批刚从山门出发的弟子,的确是要下山救火的第六批了。 “这把火……倒是发挥了出乎意料的效果,”白夜想起他在火场穿行时闻到的桐油味道,猜出方公子他们应是盗出了一些店铺储藏的桐油,否则这场大火不会烧得这么快,这么旺。 “那就按照路上商量的,你我现在就潜入进去,你杀你的,我杀我的,”方公子眼眸中精光闪动,说出的却是带着浓浓的杀气。 回答他的,却是白夜先一步出发的身影。 “哼,看来这小子比我预料得还要心急,”方公子望着白夜迅速消失在视野后,不禁嘀咕一声,然后同样朝昊山剑院而去。 此时此刻,剑院的人马大批下山救火,内部留守的人员肯定不多,他可以放心潜入白夜指过的几处地点,那里的高手都是白雨清说过,必然不会愿意归顺她的人。 林知梦若想在今日剑院大变后推白雨清上位,他今夜就得快刀斩乱麻将这些人杀个一干二净。 至于排在今夜必杀名单的前几位,白夜说都交给他负责,方公子倒也乐意作个顺水人情,将一干人等的刺杀都托付白夜。 毕竟在目睹白夜能一击瞬杀吴长老后,他对白夜实力的估计早已大幅上升,已然将白夜放在与他同等的地位,若白夜以后真的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一同为殿下效力,倒是不好在这时强迫白夜按照原先的计划听命行事。 想必就是知梦在这,也会像他一样见机行事吧? 方公子想到这,不免嘿然一笑,身影闪动中,已如一条幽影般潜进昊山剑院。 第七十五章 寒光万丈 血肉如泥 白夜一路急行,绕过所知的多处岗哨,避开从前面过来的数道人影,一直朝着昊山剑院的中心区域奔去。 那里是剑院的执事堂、武技阁、论剑台和宗师殿的所在,他要去找的几人,一人必是呆在武技阁里,另一人在此时却可能身处在执事堂或宗师殿中。 在未能明确后者具体位置的状况下,他并没有抓舌头的打算,反正杀了呆在武技阁的那人后,另一人必将闻讯赶至,到时再与其厮杀便可。 打定主意,他不断在剑院的亭台楼阁、花木林园中穿行,甚至闭上眼都记得它们的方位,这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他来说,无异于是在正餐开始前的一盘简单小菜。 真正摆在他眼前的,是如何去保证自己不会被后面两道大菜崩碎满嘴的牙,而是能做到吃干抹净,将他们的死化作师父上台后的座下枯骨,为师父,为自己完成关于这一切的复仇。 没有这两人幕后作祟,他本来是打算在锡兰城里买个小院,重新回到独自练剑的日子,而他的师父亦能在军营武试的风波平息后,去锡兰城里与他相聚,或许那时候他会邀师父在那住段时间,两人抛却有关门派大事的烦恼,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就算那时林知梦筹划要对他进行报复,他也自信在梦剑系统的帮助下,他和他师父都不会落到像今日这般被动无奈的处境。 顿时,心中对这两人的仇恨再度涌上来,仅仅片刻,白夜一身的气势就攀升直上,在身影跃动时,赫然也发出无数的爆音声, 他连人带剑变成一条直线,从屋檐下、树梢边一扫而过,磅礴的气流冲撞声听上去好像是万千雷霆乍响,在留守人员的眼中,恍如一柄寒光万丈的飞剑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残影,然后轰地一声撞进剑院重地——武技阁里。 “这里是……武技阁的二楼?” 没有理睬下面负责看守的剑院弟子所发出的声响,白夜在只身闯入后,拍了拍满身的尘埃,认出自己的位置正是武技阁的二楼,而他要杀的人平日里都会呆在保存剑院重要典籍的四楼……不过他方才闯进来的动静这么大,或许对方很快会下来察看情况。 心思刚转,楼上便传来一阵极快的脚步声,当然楼下亦是有弟子爬上楼梯的声音传上来。 白夜无声地笑了笑,这时才将准备好的黑色面罩带上,为了配合林知梦他们的计划,此次袭杀务必不能露出真面目。 当他拔出碧水剑,目光炯炯看着通往三层的台阶出现一人的双脚时,已然持剑指地,静待出剑的最佳时刻。 那人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微迟疑一下,可听到下面弟子快要上来的声音,终是继续往下走。 台阶走到尽头,他看见一脸蒙黑布的青年站在二楼偌大的空间里,手持着在烛光下反射着刺目光芒的利剑,说不出的冷酷凛冽,目光犹如寒冬的冷风,刺得他寒毛直立。 “谁派你来的?!” 虽知来者不善,但这位从武技阁三楼下来的蓝衣老者,俨然没有将白夜放在眼里,仍是开口冷冷问道。 在能随时解决白夜的把握下,他倒是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套出一丁点有关幕后指使的讯息。 尽管还看不见白夜的长相,但从白夜裸露在外面的额头、眼睛、肌肤,都可以判定来人年龄尚轻,虽然以白夜执剑的姿态、站在那无声凝重的气势,都可以看出对方在剑道上实力不错,但决不会是他这位已经凝气成罡的武者对手。 白夜没有回答,他注视着眼前的老者,这位体型如标枪般笔直,披青蓝色垂地长袍,屹然雄伟如山,满头白发在头顶上以红中绕扎成髻,自有一股宗师气度的老者,正是今夜要杀的第一人——武技阁岳松鸣。 是他派出杨师弟他们去锡兰城找他索要剑法,又是他合同副院长梅霖将他师父作为替罪羔羊交给赵家他们,或许没有他,事情的发展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等不忠不仁不义之辈,枉称剑院元老,数十年掌控武技阁,德高望重,却不知何时何地将自己的良心抹个干净,做下这等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只见白夜周身一丝丝的杀意散发出来,他全身的罡气越转越快,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 “看来你是不会说了,”岳松鸣摸了摸下巴,一脸的高高在上,看着白夜好似在看蝼蚁一般,“你能潜伏进这,是打着盗取我昊山剑院秘笈的主意?还有我从楼上看见山下昊华坊的大火,也是你放的?唔,或许还有你的同伴……” 他轻轻抽出缠在腰间的一柄软剑,只听“唰”的一声,软剑在罡气加持下,已是挺直竖立,甚至可以看见罡气的辉光在上面闪耀不定。 “什么时候我昊山剑院能容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放肆随意进出?要是能让你们这么轻易就达成目的,那我也枉为镇阁长老了。” 一道精光从岳松鸣眼中闪过,似乎要将白夜看透,来自凝罡强者的目光,即便是初进二品的武者也会一瞬间失神。 白夜在这时果然也如岳松鸣所料,持剑在原地一动未动。 在这一契机下,岳松鸣看着白夜的目光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手上软剑已是点出六点星光,并扩大着,向白夜的脑袋罩去。 恢弘的星辰剑光直接将白夜整个脑袋吞没,在岳松鸣的视线里,这一剑已经要了白夜的性命。 然而同时在这一刻,白夜持剑的右手突然动了,朝着岳松鸣的心脏一剑撩去。 “怎么可能!” 岳松鸣得意的脸色微变,身体已经向后微微一闪,擦着碧水剑的剑尖避过,如水的剑锋划破他的长袍,险些将他一剑开膛。 “罡气!” 被岳松鸣的剑光笼罩的白夜,脑袋非但从剑光下幸存还挂在脖颈上,连他遮面的黑布都完好无损,但是一层薄薄的罡气护罩显而易见地出现在周围,表露出白夜真正的实力。 “该我了!” 故意发出沉闷的低哑嗓音,伴随着是一剑轻摆,还没接近,一道剑罡已经横扫过去! 这看似平凡的一剑,却是罡气、剑招、剑意浑然一体,随时能因岳松鸣的应对产生种种变化,蕴含了独孤九剑的以攻破攻,唯坚不催,唯快不破的至理。 而在岳松鸣看去,白夜使出的这一剑,似慢似快,撕裂了空气,转瞬出现在他的喉咙前。 “这一剑!……绝对不能逃,否则必定会死!” 岳松鸣清醒意识到这点,他手中的剑先是上扬试图架住,在白夜的剑迅速转下低刺时,只能以剑对剑,却未能如愿挡住,他连人带剑被迫陷入白夜极快的出剑节奏中,握剑的右手衣袖已经被碾成碎片,尽管剑招尽出,却非但不能摆脱困境,更是觉得死亡的阴影已经围绕在身边,一旦自己有所失误,顷刻间就是身陨当场的结果。 “他到底是谁?!这样的剑法,锡兰没有一人使过!” 在彼此修为皆是凝气成罡的情况下,剑术的差异足够将两人的实力拉开差距,白夜虽不像岳松鸣学过剑院诸般剑法,可身负的侠客行剑法、独孤九剑便已足够立于不败之境,甚至隐隐压过岳松鸣一线。 而剑客之间的胜负,往往只需高出对方一点点。 璀璨的剑光、罡气的呼啸,在武技阁二楼响彻,白夜的剑势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岳松鸣数次想逼开他,却在独孤九剑第二式“破剑式”下无功而返。 直到“叮!”的一声清响,剑芒与剑芒的交击骤然停止,两位足以称雄锡兰的剑客倏地分开,同时凝滞于两端。 半响过后,白夜咳嗽一声,收剑入鞘,转身钻出来时撞开的大洞,身影立刻消失于洞外。 而随后,在一楼听到岳长老与敌人交手结束的诸位弟子才一步步慢慢上楼,早已认定是岳长老斩杀了来犯之人的他们,却看见二楼只有岳长老一人孤身伫立在那,不见敌人的尸首。 一人在诡异的氛围中缓缓靠近老者,喊了数遍其姓名,终是伸手轻轻一推。 岳松鸣的身体蓦然冒出无数的银光,在这一推之力下,全身不断崩解,血肉如沫,头颅如球,以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变矮,像是泥石化浆,在血肉泥泊中只剩一颗项上人头点缀其上,其他的身体部位都成了这人肉蛋糕的一部分。 第七十六章 引、追、截 武技阁二楼突兀响起的一阵悲呼声,以及仓皇下楼去往宗师殿等处报信的数位弟子,终于引来几位剑院长老的出现。 最快赶到的“青雷剑”梅霖现身在武技阁二层被白夜撞开的大洞前,透过洞口他看见岳松鸣的头颅置于肉泥当中。 “这是……!”他脸色一凝,将目光快速扫过各处,最终放在眼前的洞口附近。 那朝内破开的墙洞边缘,有白夜逃走时滴下的鲜血,虽只寥寥数点,但意味着来犯之人与岳松鸣搏杀后并没有落个好下场,同样负了伤。 这是不出所料的结果,岳松鸣执掌武技阁多年,一身功力早已晋升于二品凝罡境,整个昊山剑院能胜过他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来袭之人看似将岳松鸣虐杀,实际上自己亦是强弩之末,将尸首故意砍成这般,并非是为了泄愤,而是想掩盖自己也负了重伤的事实…… 潜入,破墙,被岳松鸣发现乃至两人厮杀,最后幸存者因伤势不敢久留,迅速逃离了现场。 他在脑中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推演一番,得出如岳松鸣之前在楼中一样的结论。 山下昊华坊发生的这场大火,如今看来,无疑是调虎离山之计。纵火之人趁机潜入剑院,意图盗走武技阁中珍藏的秘笈,是他或他们的目的……或是目的之一,目前尚不知有几人潜入,但其中一人实力已然明了,对方绝不在岳松鸣之下,必定是位凝气成罡的强者。 是哪方势力要对我昊山剑院动手? 能派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杀了岳松鸣的高手,有可能做到的一方势力,范围扩大到整个锡兰,除去剑院自身,也不过五处。 林家、赵家、黄家、云水宫和无极门。 梅霖在深思疑虑时,另一位剑院长老赶至。 “怎么回事?!我听说岳长老他……!”来人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岳松鸣已经不成模样的尸首,未说完的话如鲠在喉。 “究竟是谁干的!”第三位长老刚刚赶到,看着面前这副惨景,咬牙切齿道。 “两位师弟,”梅霖转身朝他们道,“对方没有逃远,在杀了岳长老后,他亦受了伤。” 他说完,指了指墙洞边缘那些血迹,二者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带领剩余的弟子们在附近即刻开始搜寻,决不能让此人活着离开!” 第三位长老平日与岳长老交好,当即跃下二楼,朝下面束手静候的众位剑院弟子发号施令一遍,顿时在下一刻众人如群蚁骤散,朝附近有可能躲藏的处所步步搜索开。 才刚过一会,便见一名弟子面带惊色奉命回报,所报的消息直让梅霖两人脸色铁青,眼神阴翳。 “王长老、吴长老在房中遇害!皆是一剑穿喉?” 二人不敢置信地对视一眼,心中只觉一阵森寒。 这时,忽然在东面听到一声暴喝声,梅霖面色一紧,立刻朝那边赶去。 “贼子休走!” 只见那边不停发出剧烈的交手声,其间还夹杂着弟子的惨叫,层层叠叠的罡气力量四溢开来,将那里的一切都崩碎、碾压。 “是柳长老!”紧随在梅霖后面的长老叫道。 “追!” 见那边动静消失,再次出现的位置已经渐远,梅霖自身的罡气发动了,身影瞬间消失不见,直到现身在六丈外。 那名长老见势,同样施展出罡气,两人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前去支援。 …………………… “该死!该死!该死!”方公子在心中怒吼着,再一次与面前的剑院长老碰撞在一起,他使出的每一剑都足以洞穿岩石,直震得四周墙壁开裂,尘土飞扬。 可他对面的剑院长老怒目圆睁,手上不停,一柄红色长剑带起滔天烈火,一剑又一剑狠狠轰在方公子用来招架的剑上,赤红色的罡气将方公子整个包裹,大吼着继续交剑相鸣。 火焰罡气和无色罡气混合在一起,无数剑气交错之下,他们所在的区域已经被余波扫荡一空,本来想围困方公子的众多剑院弟子在同门付出生命的代价后,纷纷后撤四散开,胆颤心惊地注视着了两人的交手。 两位罡气强者的搏杀,足以让围观的他们胆寒,若不是对负责执事堂的柳长老充满信心,他们绝不敢在此处逗留。 所以当副院长梅霖和李长老联袂赶到时,他们面露喜色之时,方公子的脸色却是愈发暗沉。 没有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在刚刺杀完一名目标后的他,被上门搜索的柳长老一行抓个正着。 虽然他即时向外突围,可带头的柳长老在看见又一名剑院长老死在眼前后,已然向他出剑! 愤怒的杀意扑面而来,随之是爆裂的赤色剑罡! 实力在方公子之上的他,一瞬间出了三十六剑,空气中宛如有红莲绽放,炙热的剑光闪过,让在狭小空间里的方公子几乎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都被烧成碎片。 “逃!逃!逃!” 精于暗杀的他,赫然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几次试图甩开对方的追杀,却总是在最后功亏一篑,柳长老死死纠缠住他,每次出剑毫不留余力,即便身上添上几道伤痕,只要不是致命伤,便敢于与方公子以伤换伤,这疯狂的气势只让方公子明白此地不能久留。 可哪怕他使出浑身解数,对上面前这位并不在刺杀名单上的柳长老,都是无功而返,反而是让对方坚持到梅霖和另一位长老的出现。 他面无表情地抖动了袖子,一道黑色光幕从中冲天而起,向着周围激射而出。 “叮叮叮!!!”在场的三位长老面色陡变,梅霖等人手中长剑挥舞,为身后众弟子将射来的暗器一一挡下。但他们出剑之时,方公子的身影已是遁射出圈外,速度暴涨,仿佛大鸟般飞起,已经逃到了十丈之外。 “给我留下!”不顾暗器袭来的柳长老,纯粹是用罡气挡下,尽管肩、腰、腹多处中伤,但手中的赤红长剑再次斩出,卷起一地瓦砾,携带着赤色罡气,向着方公子后背飞射。 噗! 被一枚带着罡气的石子刺入,那飞摇直上的身影在空中一滞,略微停顿了下,罡气再次发动,已经没入黑暗之中。 “追!”梅霖脸色几变之下,朝柳长老他们低喝一声,当先朝方公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在三人没有注意到的一处角落,刚疗伤出现的白夜紧盯着梅霖,悄悄紧随其上。 第七十七章 合作 “真是没想到……” 在之前躲入藏身处后,通过静坐入梦再次耗费了不少的练剑室时间,将一身伤势恢复如初的白夜,一出来就看见方公子被梅霖三人围杀落逃的一幕,他的眼眸中不禁闪过讥诮之色,但心中明白若让方公子在这里被梅霖他们擒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于是提气疾跟而上,速度飞快,在黑夜之中只见一道淡淡的影子倏忽飘过,下面的那些剑院弟子没有一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梅霖,还有掌管执事堂的柳长老,再加上一位常年呆在宗师殿修炼的秦长老,”白夜默默注视着前面紧追方公子不放的三人,估计了下双方的实力,目光幽深,心里已有了谋划。 ………… 距离白夜大约一千米处,方公子在数座房屋上窜跃冲刺着。 本应该回到黑暗中安然隐去踪影的他,此时却发现无法像平时那般简单归于阴影。 他一路上在屋顶不断飞窜,往潜入时预留好的路径前行,可就算是这样,以梅霖为首的三人却仍紧跟在他背后,仿佛他化作一盏黑夜里的明灯,醒目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难道是在刚才的交手中,我的身上被做下什么手脚吗?”他用罡气充斥自己的全身,可任凭如何去探测,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该死!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罡气耗尽也不能摆脱他们……” 他咬了咬牙,正打算动用为此次行动特地准备的第二张底牌时,身后梅霖等人却传来一阵怒吼声。 “贼子,尔敢!” 那位柳长老在追逐途中突然出剑劈落从旁边飞掷来的一柄剑,金戈交击声中,那柄在他们眼中无比熟悉的剑落在地上,然后卷缩成圈,赫然是一柄软剑。 “这……是岳师兄的剑!”那柳长老定睛一看,顿时双眼通红,他斩落的剑分明是属于岳松鸣的软剑,转头往掷来的方向望去,瞅见一道黑影刚好闪过,不待梅霖两人出声,长啸一声直接朝那边追去。 “柳师弟!”梅霖张口刚呼,就看见柳长老的身影划破长空,带起道道气浪,瞬间就与那人成为视野中两个逐渐消失的黑点。 “梅师兄,怎么办?”跟随在他身后的秦长老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成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看样子那人才是杀了岳师兄的凶手。” 梅霖此时的心情早就坏到极致,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能放跑前面之人,他亦是刺杀了王长老等人的凶手。秦师弟你去追上柳师弟,以你的能力必定能做到,至于前面这人就交给我吧。” 说罢,他身上随之闪现出无数耀眼的雷电,沉闷的雷声在空中回响,接着便如一道雷霆,往方公子的方向而去。 那位秦长老点了点头,明白梅霖的意思,在正面搏杀了岳师兄和刺杀了王长老等人的两位凶人之间,无疑是斩杀了岳师兄的人实力更为可怕,柳长老的实力与岳师兄在伯仲之间,虽然那人在武技阁中亦负了伤,但对方既然敢现身,说明伤势并不严重,梅霖让他前去协助柳长老,方是当前最妥当的应对。 他浑身上下的罡气更加浓重,深深看了梅霖那边一眼,以不虞多让的速度直奔柳长老消失的地方。 ……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白夜引着柳长老尽可能远离剑院的中心区域,当看到熟悉的小院时,脸上微微一笑,磅礴的气流冲撞声一止,整个人的速度在几个呼吸间便从极快变为极慢,乃至最后静静伫立在小院门口。 这里是砺剑院,是派内分配给他师傅白雨清的处所。 他从锡兰城的昊山下院被选送进剑院后,便一直与师傅、师兄、师弟他们住在这。 这里曾经有他们师兄弟彼此练剑、比剑、试剑的记忆,亦有师傅在院中大柏树下悉心授剑的过往,白夜童年最美好的时光大多都发生在这。 “在这里就可以了……”他又一次说道。 身后,柳长老的双脚不停踩踏空气,拉出一道道气浪,身体附近的温度不断升高,甚至有一丝丝白气升腾而起,显然他将全身的赤红罡气都施展出来,不容白夜在眼前消失。 “小贼,你竟敢杀了岳师兄,你给我去死啊!!” 就在白夜伫步于砺剑院门口不久,随着饱含戾气的怒吼声响起,执事堂堂主柳长老也已经追来,脚步不停,持着剑朝着白夜直接撞了过来。 只见他身周上百道赤焰剑罡烧灼而起,脸上的表情一片狰狞,每靠近白夜一步,剑罡的颜色就浓烈一分,到白夜眼前时已是呈现出一片深红色。 “纳命来!” 下一刻,上百道深红剑罡已经来到白夜身前,然后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他的剑罡带着能灼烧成灰的炙热,将白夜的身体完全覆盖。 蓦然,除了白夜的脚下,周围的地面被铺天盖地的火焰照亮、燃烧,整片区域被熊熊烈火点燃,然后是猛地爆炸开来,化作漫天赤火的一部分。 无所不在的火焰,随着柳长老的罡气以白夜的位置向四面燃烧着、移动着,里面的热量足以将任何武者燃烧殆尽,即便用罡气抵御,也只能苦苦支撑,体内不断积蓄着火毒,若不能及时逃出火焰覆盖的区域,终只能死在烈焰之中。 白夜若能在出剑时及时遁出这片区域,或许能争分夺秒逃离柳长老蓄势已久的杀招范围,可如今他正当其中,却是棋失一着,深陷危险之中。 柳长老咬着牙,不断扫视熊熊烈焰,想见到白夜挣扎的身影,可惜在热量和光线的双重干扰下,一时之间找不到白夜的所在,连白夜的惨叫声都没有听到。 “难道是在那瞬间就已经被我杀死了?” 他不认为白夜能在那瞬间躲开自己发出的上百道深红剑罡,剑罡的爆炸及后面带来的这片烈火,便是岳师兄稍有不慎亦会受伤,更何况对他杀招不知情的白夜。 但就在他以为白夜必死无疑时,一道剑光飞至,极速刺来,就仿佛刚刚还在远处,下一秒已经冲到几百米内,再下一秒已经刺到眼前。 漫天的烈焰都被这道万丈的剑光撕裂开一条长廊,正如柳长老通红的脸色突然抹上一道煞白。 第七十八章 合作(二)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道剑光,便将柳长老造成的大片烈火撕裂开,紧接着在他骇然的目光中,直刺到眼前。 柳长老的眼睛在此刻高高凸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瞪出眼眶一样。 他没有时间去抵御,更来不及躲避,只见剑光狠狠斩在他的脸部,蓦然爆出一片血雨,他的身体跟着晃了晃,哀嚎着用手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脸。 “怎么可能!我的红莲剑火明明……”他发出着惨叫声。 尽管有罡气护身,但这道剑光附着的气劲仍穿透而过并击中了他脆弱的左眼,只见他捂着眼睛的手很快被鲜血染红,眼睛中传来的剧痛,更是让他痛苦万分。 那边一剑得手之人,却是继续一剑又一剑朝着柳长老斩去,对方体内的罡气仿佛是永动机一般不断附在剑上,挥出的每道剑气所含的力量都在一步步增强。 柳长老只能强忍住痛楚,一边沉腕挥剑,将迎面袭来的剑气一一粉碎,狂暴的罡气更是倾泄而出,化作无数红莲烈火席卷出去,每一道剑罡都蕴含了无限的愤怒和仇恨,造成上千的气浪,直接将方圆仍是被烈焰焚烧的地面全部打得四分五裂。 如此恐怖的破坏力,让藏在烈火之后的那人再也无处遁形,但就在柳长老这般疯狂的攻势中,等待已久的另一人已经发动了攻击。 她所在的位置让她无视了柳长老这时发出的一切招式,一只由罡气组成的巨大手掌无视了烈焰,从柳长老背后一掌按住他的脑袋。 这从背后突然的擒拿,将因中剑暴怒的柳长老一掌按住,将他的脑袋握紧,用力举离地面。 本就面部受创的柳长老,只觉这一掌使他无法反抗,即便咬着牙用手中的剑试着去砍断,可在愈加发力的巨掌中,挥剑也斩不到在身后的巨掌。 只听轰隆一声,罡气巨掌将他的脑袋连着整个人直接按在地上,以脑袋陷入的位置为中心,裂痕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开来。 柳长老还完好的右眼翻出眼白,脑袋受到这一击后,终于晕了过去。 白夜拍了拍手,就算无法透过烈火看清场中形势,但没有再听到柳长老的声音后,他知道那人必然已经成功制服了柳长老。 “我们当初的约定,可不是让你现在过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从白夜对面的烈火后传了过来。 “纪小姐,”白夜朝那边大声说道:“方公子现在正被剑院几位长老追杀,这位柳长老正是追杀他的其中一人,我一路引他到这,自是为了想保证方公子的安全,”他将碧水剑向身前抡劈一周,借助剑风将火势压低了一个人头的高度,然后用力跃过烈火,出现在纪灵面前。 “白某相信以纪小姐你的实力,肯定会抓住时机,一击解决柳长老,”他故意将语气放缓,注视着眼前明眸清亮,面容清秀淡雅的女子轻声说道。 纪灵平静地看着他。 白夜目光炯炯,直视向她。 “你已经凝气成罡了?”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纪灵忽然出声发问,似乎想要探明白夜真正的想法。 她这句话虽是在问,可刚才白夜与柳长老的交手,包括先前在抵御柳长老的红莲剑罡的同时能做到逃离爆炸燃烧的区域,没有凝气成罡的实力是万万不可能办到的,白夜实力的真正境界已经暴露无遗。 “白某的实力若不能精进至此,怎会被林大小姐看中,并代表三公主招入麾下?”白夜早有预料,一脸淡定地反问道。 纪灵淡淡回应:“知梦可是与我们提过,你当初在跟她军营比试时,连二品之境都还未达到……” 白夜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的实力进境还是太快,落在纪灵和方公子眼里,自然会引起二者的猜疑。 只是方公子之前被他用话搪塞过去,但看来这位纪小姐可不像方公子那般容易应付,他只能冷声回道:“纪小姐若对白某有意见,不如放到今夜之后再算账。而且别忘了,白某体内还有噬心蛊在!” 他深深看了脸色阴沉下来的纪灵一眼,话语中透出几分愤怒,“如今我和师傅的性命都在你们手上,纪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 纪灵顿时沉默不语,她通过林知梦已经知道白夜和白雨清都服下了噬心丹,如今这两人还都吃了一颗魔息丹,蛊虫已经深种,此刻就算白夜已经凝气成罡,对方也无法用罡气驱除噬心虫,他们制约白夜二人的手段仍在,正如白夜所言,两人的性命操之于他们手中。 她沉吟片刻,说道:“我不知道你和知梦军营比试后,你有了什么奇遇,使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凝气成罡……但以你现在的实力,足以加入我们当中。” 她转身向白夜和柳长老来的方向走去,“带路吧,我们得去援助方平!” 白夜瞥了眼在地上不醒人事的柳长老一眼,虽然对方不是今夜他们要刺杀的目标人物,但与岳长老等人交好,或许是师父接下来掌控昊山剑院的阻碍之一。 虽然想在此了结他的性命,但他犹豫了一番,最终没有选择动手,既然纪灵已经在这,那砺剑院里,师父是不是在里面? 他和方公子一行于林家别府出发前与纪灵、师父做过约定,今夜由方公子动手,他负责带路和掩护,而纪灵和师父趁乱潜回砺剑院,静待一切落幕后再出面主持大局。 “罢了……”尽管不知道师父现在是不是在里面看着他们,但白夜不愿在她面前结束柳长老的性命,他只能嘴带苦笑,迅速动身跟上纪灵,接着超过半个身位,为纪灵带路,前往方公子之前逃离的方向。 但是下一瞬间,他脸上苦色更浓,只见一道青光忽至,追踪柳长老和他的踪迹而来的秦长老已经站在了他和纪灵面前,当见到白夜他们身后的熊熊大火以及未看见柳长老的身影后,脸上已经充满了狂怒之色。 “给我死!” 他倏地一剑向还蒙着面的白夜和露着真容的纪灵刺出,空气震荡,在剑光下宛如化为了实质,剑光所过之处更是发出哧哧的厉风声。 第七十九章 遮面者 秦长老自认没有低估杀死了岳松鸣的白夜,当柳长老独自去追杀遁走的白夜时,原先带领他们的梅师兄更是作出决断,指令他迅速赶来协助柳长老一起擒杀白夜。 从柳长老与他们分别到他现在赶至所度过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柱香。 即便白夜能在武技阁内一力斩杀了岳松鸣,但留在武技阁洞口附近的血迹,分明告诉他们杀人者的实力最多压过岳松鸣一线,虽在与岳松鸣的对决中胜出,但自身亦负了伤,一身实力必定受到了影响。 柳长老之前决定一人来追杀白夜,也是认定自己的实力与岳松鸣在伯仲之间,不惧受伤的白夜可能的反击。秦长老自己衔迹跟来,虽路上腹诽过柳长老太意气用事,这般容易被白夜从他们身边引开,但却并不认为柳长老会步上岳松鸣的后尘。 可他如今全力赶到这时,却只看见鬼祟遮面的白夜和清丽脱俗的纪灵,不见柳长老的身影,再目睹他们身后的那片烈火,顿时知道柳长老凶多吉少。 是中了眼前二人设下的埋伏?! 只有这个可能。 像柳长老这般凝气成罡的武者,在已经知道自己对手的实力后,自是不可能小觑对方,只会全力应战。但万一有人在旁伺机偷袭,找准时机下手,柳长老很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在这枉送了性命。 “奸贼小人!竟敢又谋害我昊山剑院长老!” 秦长老此时怒发冲冠,他拼命赶到这便是和梅师兄一样,担心柳长老追杀白夜可能发生意外,但当真正收获这一结果时,没有人比他更加愤恨,如果他早点赶到的话,事态必然不会如现在这样发展…… “铮!” 拔剑出鞘,先于白夜他们一步,一剑向前刺出,刹那间,厉风骤起,一层朦胧的青芒闪出,剑光凛冽,直叫人不寒而栗,这种锋锐之感,令白夜与纪灵不由色变。 “锵!” 白夜反手一拍背后剑鞘,碧水剑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出鞘向前飞射,白夜向上握住剑柄,力达剑身,向下用力一劈。 这一劈之中,他将出剑的角度利用到了极致,动作没有半点多余,虽是晚了秦长老一步,却后发先至,剑光落下,与秦长老的青色剑光并于一处,双方强大的罡气立即像森冷彻骨、如冰似寒的冬风向两边狂流直泻。 劲风涌动,两者衣衫都是猎猎作响,剑罡锐利,光是一点余波,便在地面印下无数洞眼,令人不敢硬樱其锋。 但在白夜旁边的纪灵,却是反而踏前一步,目光紧盯秦长老,神情冷静深沉,白玉般的藕臂从长袖下露出一段,拳头如锤带风,轰然与秦长老的长剑相撞。 她的右拳故意击在剑脊上,敲得长剑发出一声嗡鸣,秦长老面色陡变,撤剑与她一碰即分,重新归于原处,持剑而立,面色惊疑不定,将目光放在纪灵身上。 “竟也是一位凝气成罡?!”他倒吸凉气,怪不得柳长老这么快败于他们手上,原来除了白夜之外,这位容颜不过二十,像是大家闺秀的女子,竟也是一位凝气成罡的强者! 算上先前被他们追杀落逃的那人,再加上现身吸引柳长老的白夜,潜入昊山剑院行刺作乱的这三人,实力皆是凝气成罡,这样的事实,若不是摆在眼前,说出来谁会相信? “是哪一方势力,能够派出这几位不在我们知晓范围的高手??” 秦长老面色难看,二品武者在锡兰各派中虽为少数,但如昊山剑院、云水宫、无极门这样的大派,虽对他们非常重视,但只有真正做到凝气成罡的二品武者,才能在派内位高权重,如岳松鸣、柳长老等人一样,担任门派要职。 所以锡兰江湖上的凝气成罡强者,普通的武者不知他们面目底细,可昊山剑院、云水宫、无极门各派高层却深知这些人的数量、身份等明细,就算有新达到凝气成罡之人,各派通过手段都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决不会出现太大纰漏。 可今夜现身的白夜三人,却是打破了秦长老的认知,在他所知的锡兰各派当中,绝对没有哪一个门派能暗地里藏住三位凝气成罡武者的存在,而且面前这位少女年纪轻轻,竟已达凝气成罡之境,即便是所在的门派耗费珍贵的灵药栽培,也得从娘胎里练起才是。 光是想想这样的可能性,秦长老就明白今夜剑院诸多长老送命,特别是岳长老和柳长老先后殒命在白夜几人手上,这一切背后必然有着更可怕的图谋,超乎了梅师兄和他的预料。 “不行,现在别说能为岳师兄、柳长老报仇,连自己都可能随时折在他们手中!” 他清晰意识到这点,面色已如死灰,并不是恐惧自己将殒命在此,而是懊悔不能送出消息,告知梅师兄等人,今夜袭杀剑院诸位长老的几人背后可能隐藏的可怕真相。 能够派出三位不在锡兰江湖明面出现的凝气成罡武者,他们背后的势力无论是哪一方,都必定是昊山剑院的大敌,今夜几番刺杀,说明对方是有意在真正与整个剑院明面争斗前,先耗损掉剑院的二品高手,可要做到这一点,没有清楚了解剑院高手底细的内奸,是万万不能办到的。 “是谁?!今天这一切是谁在背后出卖了剑院?” 他脸色阴沉的同时,将目光转到白夜身上。 蒙面人…… 如果今夜的三人都是从未在锡兰江湖露面过的凝气成罡强者,此人何必要遮掩自己的面目,除非是怕剑院中人认出他来! 他看着白夜,没有愚蠢地去尝试问对方是谁,但见一个冲刺,他已经朝着持剑对立的白夜冲去。 伴随着一抹剑光,一剑直接向白夜遮面的黑布划落! 白夜眼眸一眨,在原地保持不动,单是右手挥动碧水剑,层出不穷的剑光劈向秦长老,迫使对方无法再向前一步。 可只听一声怒吼,秦长老身上的罡气更加浓郁起来,只是用罡气护住自己的要害处,剑光将他身体他处劈得鲜血淋漓,可他不再管这些剑光,而是继续一往无前,手中的剑带着吞吐不息的剑罡,直直向着白夜的脸上罩去。 白夜像没有料到他会这般作,脸上的黑布被划破一道口子,但马上反应过来,道道剑光宛如银蛇舞动,在漫天血花当中,秦长老的身体一处处被割破,那想掀开他面罩的剑更是被击开。 秦长老在愈见凌厉的剑光中只能后退,可眼睛盯着白夜,似想通过白夜刚才露出的脸部将他认出。 可一边的纪灵却再次一拳轰出,挟带着气劲穿透过秦长老的护体罡气,重重轰在他的身上。 拳风的冲击,使离他们很近的白夜也受到了影响,他脸上所蒙的那层黑布再也支撑不住,被吹落到地上。 第八十章 叛徒和断臂 “是你……” “纪灵,你!” 秦长老和白夜同时大声喊道。 不过前者是看见黑布掉落后,白夜露出的真面目而大惊失色道,后者却是察觉自己用来蒙面的布之所以会掉落,是纪灵方才出招时故意没有收住拳风,才让还能遮掩自己脸部的面罩被吹落。 当白夜看着对面秦长老不敢置信的表情时,能发现对方眼中充满了惊诧、失望之色,就像整个人被一阵狂风骤雨刚刮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连承受了白夜数道剑伤的身躯也变得踉跄。 “大逆不道!你这个剑院的叛徒!贼子!” 他死死盯着白夜,用尽浑身力气叫道,不住张合的嘴里突然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只因纪灵那全力的一拳,已经穿透了护体罡气,一道道拳劲正在他体内肆虐翻腾,若他不是同一境的武者,身体早就被无穷的劲气撕裂开。 他本来还有一丝能逃出白夜和纪灵围攻的机会,但刚才纪灵看准时机挥出的一拳狠狠击中他后,如今即便是知道白夜出卖了剑院,他也没有半成可能返回告诉梅霖等人。 “只能狠下心除去此人……”白夜心中明白自己这时该怎么做,他与秦长老在剑院中虽有过数面之缘,甚至之前在林家别府里听师父提起过此人,知道当时剑院高层将师父押出去想作为交代时,对方是为数不多站出来指责这个决定荒诞不公的长老之一。 今夜他们想要铲除的数位昊山剑院长老,秦长老并不在名单上,甚至本是打算在师父上台掌控剑院大局后,作为能争取过来的人选之一。 可如今,他的真实身份既然已在秦长老眼前曝光,只能选择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顷刻间斩尽心中的犹豫,白夜一脚前踏,一个闪烁过后,已然出现在秦长老的身前,没等秦长老再多说一句,一股无比锋锐、深寒的剑罡随着碧水剑直刺入他的胸膛。 咻的一声,白夜利落地将剑从秦长老的胸口中抽出,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然后人在他面前缓缓滑倒在地。 白夜注视着倒地的秦长老,半响也不说话,接着反手又是一剑,剑罡笔直擦过纪灵的脸颊,将另一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柳长老斩成两段。 “……”纪灵摸着剑罡擦过的半张脸无声地笑了笑,知道刚才的那一剑是白夜给她的警告。 “我们走吧,”白夜捡起那片黑布,脚下一踩,再次超越纪灵,继续向前带路,只是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冷峻。 ……………………………… 嗤啦的一声! 随着雷霆炸裂,很快波及到四周的大树,将粗壮的树干切开无数道豁口,数棵大树轰然倒塌,方公子急忙避开,一脸惊骇地看着梅霖。 “该死!此人的速度竟比我还快!” 他一路奔逃到这,若不是梅霖在身后咬得死死,恐怕一息之间他便能遁入阴影当中,从此地逃之夭夭。 但梅霖的雷霆剑势不单是威力强大,而且罡气仿佛是真的雷鸣闪电般,一击落地,便如雷蛇四窜,若人靠得太近,身躯便可能遭受到雷击电鸣。 之前方平就是没躲过去,离雷霆剑罡落处尚有百米距离,便被一道雷光扫过右肩,肩头直接洞开一个血口,一股烧焦的肉味不断弥漫开。 轰! 又是一道雷霆剑斩落下,直接引起无数的音爆,使远远避开的方平脸上不禁露出丝丝痛苦之色,好像有人在用重棍击打他的脑门。 而当大树倒塌,黑烟散尽,一道身影在那里显现出来。 尽管方平看过去,只能烟雾里站着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可此地除了追击他的梅霖外,再无他人! “‘青雷剑’梅霖!” 他咬牙切齿道。 “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到我昊山剑院放肆!” 梅霖冷声质问道,同时手上雷火剑罡不断斩出,只见十米之内,剑光滚滚,好似道道雷霆。 方平发出一声惨叫,即使他见势疯狂朝后退避,可胸口仍被斩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伤口皮肉翻卷,到处都是鲜血,可刚流出来就被伤口上的高温灼烧成一道热气。 他呆呆站立原地不动,并不是不想动弹,可是雷霆剑罡斩中他后带来的麻痹感犹在,即使他想伸手掏出怀里治伤的灵药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到。 他看见梅霖的身影在视野中越走越近,根本想不通原本好好的计划会落到现在这般地步,本来躲在暗中四处刺杀的他会一朝就被昊山剑院的强者‘青雷剑’梅霖盯上,甚至下一刻就要身陨此地。 此人明明是应该在他完成刺杀各位名单上的长老后,与纪灵合力一起围杀才是! 如果他没有莫名其妙被人上门发现踪迹的话…… “啊!”只见一道两指宽的伤痕出现在他的小腿上,鲜血好像泉水一样涌出,在他脚下形成一片血泊。 造成这道伤口的梅霖继续向他走来,语气平淡,缓缓道:“告诉老夫,是谁派你们来的?” 方平刚恢复知觉的身躯再次被麻痹住,他看着梅霖,突然呸的一声,将一口血沫吐到地上,一脸狰狞道:“老东西,你以为你赢了?告诉你,今天还只是开始!昊山剑院迟早被我们……” 可他还未说完,一道三尺剑芒便射过来,方平此刻反应不及,只觉脑袋、胸腹、肚子一阵剧痛,他整个人已经被斩飞出去,撞到一棵大树上,才惨叫着倒在地上。 “老夫再问一句,是谁派你们来的?” 梅霖仍旧朝着方平走去,他明明可以一剑杀死方平,可一次次折磨为的都是让这名年轻的凝罡武者精神崩溃,吐出他想要的真相。 方平挣扎着起身靠在树上,一片鲜血从多处伤口处洒了出去,尽管伤势严重,可对于凝气成罡武者来说,只要不被击中要害,斩去头颅,只会伤重不死,继续苟延残喘着。 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身躯,脸上杀气四溢:“老东西,你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东西……” 梅霖冷冷一笑,人影一闪,已经来到方平面前,但见剑光闪过,一截手臂冲天而起,直到掉落到地上前,方平脸上仍保持那副怒目圆睁的狰狞神情,可目睹自己的右臂斩断,他不禁发出一声悲愤到了极点的怒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