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一章 榆树巷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榆树巷65号,锈迹斑斑的门牌后,是一座老旧的四合院,剥脱的墙皮和缺了瓦的门檐,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 院外逼仄的巷道里胡乱停放着的电瓶车,与毫无规划布局的成片住宅,形成了一幅毫无美感却又无比和谐的构图。 这条巷子坐落于此大概一个多世纪了,那些院落若是仔细考究一番,说不定还能称得上文物,但谁又会去发掘这座毫无存在感的小城里,毫无存在感的角落呢? 除了平日里准时升腾起的炊烟和邻里的喧嚣,它实在寻不出什么历史价值。社会的变迁、时代的进步似乎精心避开了这条巷子,一同被避开的,还有巷子里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 昏暗的路灯被数不尽的小飞虫裹挟着,宛如覆上了一层薄纱,朦胧且乱糟糟。 这是林彦对这条巷子的第一印象。 他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两位披着黑袍、神似Cosplayer的大哥,为何大半夜的不睡觉,要把自己挟持到这处地方,这两人的脸深藏在帽兜之下,仿佛一片深不可见的虚无,但他已经脑补出帽兜内满脸横肉的恶人模样。 两人覆盖全身的黑袍左胸位置上,各镶着三颗纯黑色的六芒星,若不是路灯下流露的金属光泽,甚至都无法靠肉眼分辨清楚,他实在想不起来哪个动漫里有过这样的人物形象。 绑票打劫这一行当的,行事时伪装自然要深藏不露,虽然他们打扮稍显二次元了些,但林彦倒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还算专业。 “那什么…” 身旁一位黑袍人闻声又抬起了手。 林彦急忙把声音降了几度:“我不喊了不喊了…”他揉了揉仍有些胀痛的后脖颈,反抗和呼救都没用,先前在家门口时他已经尝试过,一觉醒来就被这俩人从车上扔到了这条巷子口。 这俩黑袍人甚至懒得把他缚起来,可能是因为实在没有必要,本就病入膏肓的他,在黑袍人眼中根本不配浪费绳索。 这是他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地方——缺乏对自己实力的尊重,虽然作为一个病秧子,他也没什么实力值得对方尊重。 “……前几天我刚到医院复查,医生说我腰子也有了不小的问题,两位大哥要不再考虑考虑换个部位?辛辛苦苦万一卖不出价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林彦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人是噶腰子的器官贩子,毕竟,哪有不开眼的绑匪会劫自己这么个穷鬼。 即使是腰子被嘎去零售,那也代表了一个男人最后的倔强,决不能被买家给了差评。 话音未落,林彦肩膀又被另一位黑袍人粗鲁推搡了一把,他本就孱弱,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巷道边的电瓶车上。 他竟有些担心电瓶车警报响起会坏了黑袍人的好事,大半夜的,劫匪不辞辛苦来绑来他这个病秧子也实在不易,于是连忙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话了。” 月黑风高,杀人越货,林彦感觉此刻自己颇有些慷慨就义的意境。 但自己确实没什么货可以越的啊,至少他是这么笃定的,工作几年的积蓄连带着抵押靠政策分到的安置房贷款,都已经尽数流进了医院的账单。 自小他就悲哀于孤儿的身世,校园时代时常羡慕那些有家长的孩子,游乐园、电影院,甚至路旁随处可见的肯当劳,都是他孩童时触不可及的梦。 最后一个梦想长大后倒是实现了,毕竟虽然人死不能复生——父母大概是死了吧,但肯当劳的快餐还是一如既往的廉价。 自从查出了绝症,他第一次开始庆幸自己是个孤儿,孑然一身,便不会有什么牵挂,光嘟嘟来,再赤条条走,有首诗怎么说的来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顿时有些惭愧,作为一名小学语文老师,他竟想不起这位诗人的名字。 唉!该死!离开讲台太久了! 巷子外的街道上,零星的汽车恶趣味地鸣了几声汽笛,一位黑袍人有些警惕地扫视一番四周——如果那帽兜之下真的有眼睛的话。 确认除了他们再无别人后,他这才轻轻叩响了65号的大门。 他敲门的声音极小,林彦甚至觉得不如远处的虫鸣来得响亮。 没有想象中老旧木门吱呀的声响,门扉悄无声息且顺畅地向内打开。 奇怪的是,门旁空荡荡的,无人过来开过门。 他心中对这俩黑袍人的印象打了折扣,对他们的专业程度产生了一丝怀疑,出来混,门都不锁? 正在心中嘀咕间,先前敲门的黑袍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先进去。 他从今晚在家门口被劫持开始,倒还没滋生过恐惧的情绪,自己本就是一口气吊着的病人,死尚且不惧,区区绑票,何足挂齿。 “我角膜应该也还是好的,你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技术能给取……” 他试图和黑袍人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多贡献几个器官以求一个痛快,可脚还没来得及迈进门槛,就又被一把推了进去。 远处街道上的车辆喧嚣、树上的虫鸣,似乎都在顷刻间消失殆尽,甚至院墙外的路灯连带着密密麻麻的小飞虫都宛如一幅画卷般静止不动。 这些细节他并未注意,因为面前的景象完全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院子当中摆着一个石桌,一位慈祥的……女人,至少她包饺子的模样很慈祥,让林彦在这一刻想到了母亲,虽然他自记事起从未见过母亲。 莫名其妙就把这位年龄看起来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女人比作母亲,这让林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赶忙站直身子,一改被推进来后的狼狈模样,静静地看着面前忙碌的女人。 花色的围裙,包裹着纯色的细格子长裙,颀长的身形,沉浸于油烟气中又不失优雅。 这位优雅的女士正安静地坐在石凳上,一旁石桌上满满当当已经摆了一整个蒸屉的饺子。 盛夏时节,天气比较炎热,林彦甚至看得到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只见她轻轻用手背一拭,在鬓角留下一小片面粉渍。 完了,看这里的条件,恐怕没有打麻药的设备。 他暗忖道,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恐慌。 “华夫人,这就是名单上那人。”身后传来的女声让林彦一愣,旋即扭头看去,两位黑袍人此时终于褪下了帽兜,可没想到的是,帽兜之下竟都是一副少女的面孔。 想到自己毫无招架之力被两个女生绑架,他顿时觉得有些羞耻,更可恨的是,这两位少女……还很好看。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章 制裁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身份确认清楚了吗?” 纯正的御姐音,冷酷中带着三分薄凉三分韵味又有四分漫不经心,仅是一开口,林彦觉得话的内容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被称作华夫人的“慈祥”女士此刻终于把目光从石桌上一蒸屉“作品”上移开,转而缓缓落在了林彦身上。 上下打量的模样,分明像是在欣赏一件作品……哦不!更像是欣赏食物! 环顾院落里简陋的环境以及蒸屉旁只剩盆底的那盆肉馅……等等!饺子……馅料! 林彦心中一个咯噔,完蛋!吾命休矣!古有扈三娘人肉包子铺,今有我林彦英年不幸葬身人腹。 但凡被摘两个腰子,也能给社会做出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好歹生命得到了延续不是,若是被裹饺子馅里进了肚子,就只能化身肥料造福大地,说不得被排泄后还会便宜了路边的野狗……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方才的云淡风轻一扫而去,生死看淡这种话,即使对于他这样的绝症病人,也只是故作镇定的说辞,悲怆、恐慌、懊恼、沮丧、无助,这些负面情绪刹那间涌上心头,双腿不禁有些发颤。 他林彦坦荡一生,岂能沦为他人口粮! 正当他壮着胆子要发出: “孤儿就该不明不白被人包了饺子吗?”“你们的社会公德心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诸如此类的义愤填膺之辞,来痛斥这伙人的无耻行径时,身后绑自己来的其中一位黑袍少女开口回答了。 “华夫人,我和潇潇仔细调查过了,正是您给的名单上那人……但似乎,他和分局历来的选人标准有些不符。” “不符?” “他快死了。” “哦。” 华夫人神情似乎没什么波动,倒是看着方才林彦脸上不断变换的精彩表情,让她嘴角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缓缓起身走到近前,“在执法局这些年,你们见过的将死之人,还少么?” 优雅!太优雅了! 林彦指的当然是她走路的姿势,这位华夫人真实年龄不详,但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平平无奇的素人穿搭,还系着土到掉渣的围裙,前一刻还在忙碌于灶台之间,下一秒竟走出了超模的气质和女首富的气场。 分局?执法局?虽说林彦对于这个行政部门的名字无比陌生,但怎么听都应该是个公家单位。 做人肉饺子、嘎人腰子这种勾当,想必是不会做的吧。 林彦如是想。 可还不等他松口气,黑袍少女的话又让他置之生地而后死。 “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把他送回分局,怕是根本无法通过……” “谁说……我现在要把他送回分局了?”华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轻轻挪步到林彦身侧,微微踮起脚尖,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廓。 “可是……” “不用多想,我没有送他去分局的打算,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死了?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嘛! 林彦慌忙小幅度挥舞着双手,以向身边这位华夫人展示自己还算良好的健康状况。 他被她们云里雾里的对话搞得摸不着头脑,但字里行间的撕票意味已经很浓郁了,自己是半死不活的贱命一条没错,但莫名被人判了死刑的时候,还是不自觉要做出些抗争。 哪有一见面就稀里糊涂弄死人的?总要给个由头吧? 他缓缓转头,望向几乎要贴在自己身上的华夫人,后者带有面粉渍的鬓角发梢已经挠到了他的鼻孔,他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酝酿良久,却不知说什么话能凸显自己的真挚情感,只能无奈投去求助的目光。 华夫人没有回应他的眼神,林彦的滑稽作态让她脸上笑意更甚,随即她反手解开围裙,“晓琳,去把这屉饺子煮了吧,潇潇,带我们的客人先回屋歇息。” 说罢,她又迈着优雅的步伐自顾自走回了正房,那里想必是她的卧室。 “是,华夫人。”两位黑袍少女异口同声道。 “潇潇?”林彦已经从刚才的神游中清醒过来,看了眼端着蒸屉朝厨房走去的黑袍少女晓琳,转而又瞧向身旁另一位少女。 潇潇闻言,带着些婴儿肥的俏脸仍是面无表情,不屑地斜睥了他一眼,接着一个冷哼,转身朝着身后院门旁的小屋走去。 她的高傲作态并未让林彦感到不适,毕竟这张姣好且白皙的脸蛋,若是张口闭口您好里边请,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天堂。 这是四合院中典型的一进院落,院里院外一样拥挤,好在里边拾掇得还算整洁,地上用青石板铺就了一条从院门口直通正房的主路,另一条略窄的石子路在中间位置与它十字相交,通往院子东西侧的厢房。 尽管院子很拥挤,但石板路旁的空地上除了那方石桌,其余地方还是铺满了绿植,尽是些叫不出名目的花草。 倒不是说有多珍稀,纯粹是因为他见识少。 潇潇领他去的那间靠院门的小屋,在四合院中被称作“倒坐房”,若是在人丁不算兴旺的家庭,一般都会用来堆积杂物。 而这间屋子,甚至都没有为它在院子里开拓一条小径。 拨开一株枝繁叶茂的小树,林彦跟上了少女的步伐,他需要从进门的位置横跨两步,踩过湿软的泥土,然后才能迈进屋门。 还好,不是柴房。 林彦站在门口,看着小屋里干净整洁的布置,心中松了口气,刚才他一度以为自己要在柴火垛上将就一晚。 屋子里陈设简单却规整,一张老旧但干净的木床,已经铺好了新换的被褥,似乎是专门为他准备。 床旁边一张小书桌上,摆着一个厚实的土黄色文件袋。 “这是你住的地方。”潇潇终于主动对他说了句话,这是两人见面以来的头一遭,但语气仍然生硬,似乎与他交流是件极不上台面的事情。 不过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句,或许熟络只是时间问题,虽然他不清楚还有没有机会能和这些“绑匪”熟络起来,但谁能拒绝和美女结识呢。 何况,林彦对自己的样貌还是比较自信的,起码在得病之前,他也算得上一群朋友里最出众的存在。一米八五的身高,再配上英俊的脸庞——这倒不是自卖自夸,逛街时前来索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和学校里热情的女同事可以为他作证。 但昔日脸上的阳光和结实的体魄,早已随着两年半的病程被消磨得一干二净。深陷的眼窝及凹陷的脸颊,再配上消瘦的体型,说他像吸食了什么禁物也不为过。 疾病有种魔力,能够将一个年轻人变得腐朽,这种腐朽不止是肉体上的衰弱,更是由内及外精神层面的萎靡与消沉。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不单是他,住院时病区里不乏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壮,往往入院时还朝气蓬勃,不消半个月,便会如暮气沉沉的老人般给人以无力感。 潇潇个子很高,至少和林彦差不多高,先前之所以认为这两个黑袍人是男人,是因为她们整个身形都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中,仿佛一只消瘦的猫咪罩着身丰满蓬松的皮毛,给人一种虚假的魁梧感——当然,这种比喻显然不太礼貌,但仅凭面前这张青春且略显圆润的精致脸蛋,林彦仿佛就能透过黑袍,看到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一双令人血脉偾张的大长腿。 像是察觉到了林彦的目光,潇潇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怒斥道:“我不知道华夫人大费周章亲自带我们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你最好收起你没教养的眼神,否则我会当作是冒犯,给予你暗夜执法局严厉的制裁!” 这稍显中二的警告让林彦怔了一下,若不是当下的处境有些微妙,他甚至会怀疑面前这位冷酷的美女是位不折不扣的二次元少女。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三章 华夫人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林彦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回应她的“制裁”,他担心稍有不慎就会气哭这位可爱又可怕的少女,这种感觉就像是要告诉一个手持奥特曼变身器的五岁小男孩“世界上根本没有奥特曼”一样冷酷无情。 起初他觉得自己今晚是被绑架来噶腰子的,再之后又怀疑自己犯了什么自己也不清楚的罪行,以至于被有关部门上门查了水表,现在,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场闹剧,一场三位美女陪他出演的闹剧。 当下他只能在潇潇的注视下收回目光,畏畏缩缩走向床旁的小桌子,文件袋里的东西说不定能解释清楚自己今晚的遭遇。 与潇潇擦肩而过时,他的眼睛还是不安分地瞟了眼她的脸蛋,此刻她仍是杏眼圆瞪,宛如一只被冒犯的小猫咪。 该死,又打了这样一个比喻。 他这般想着,又想起了自己患病前曾养了好几年的蓝胖子,可惜,自己得病后无暇照顾,吃鸡骨头把自己卡死了。 “好了,美女,该说说是谁安排的这场游戏了吧?”林彦不紧不慢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掂在手中还有些分量,他一度想到,要是里边都装的钞票该多好。 是啊,或许是生活鞭挞过自己之后,又安排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赵旭阳?还是李小胖?”他想到了自己患病后为数不多仍有联系的前同事,随即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除了他俩我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朋友了,当然,如果真的另有其人,麻烦帮我替他说声抱歉。” 林彦想要营造出一种此时虽孑然一身,却潇洒且胸有成竹的感觉,他嘴角扬起微笑,转身又看到了潇潇关爱智障般的眼神。 这让他精心提升起来的逼格瞬间荡然无存。 “好吧,你们把我掳来是干啥的?”他一本正经问道。 “华夫人会告诉你的,因为我也不清楚。”潇潇用还算平和的语气回答道,但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总让林彦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位愤青幼儿园小女生。 正当林彦以为她终于不再动辄用制裁的话阴阳自己的时候,她又补上了一句,“但你看起来真的毫无价值。” 37度的嘴巴里怎么会吐出这么冰冷的话啊,林彦真想开口问一句你从来没有谈过男朋友吧,这么毒的嘴是不会有人爱的。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分不清刚才在家门口一个手刀把自己打晕的是晓琳和潇潇中的哪一个,但估计俩人的身手不会相差太多。 “那这个地方到底是干啥的啊?”他只能继续问出自己的疑惑。 “暗夜执法局设置在平阳市的安全屋。”华夫人拿着分局的通令指名要找的人,潇潇已经默认可以告知暗夜执法局的存在,“这是一个执法局破旧得不能更破旧的据点。” 第二次了,暗夜执法局,到底什么烂俗的编剧才能杜撰出这么中二的名字啊,林彦心中刚刚升起的信任又被这是场闹剧的想法所取代。 “你们大可以开门见山,反正我基本是个睡棺材板的人了。”他摊了摊手,示意几人不用再演下去了。 潇潇大概知道再解释下去也是对牛弹琴,于是朝他手里的文件袋努了努嘴,“你自己看吧,神经病。” 说罢,扭头出去帮外边的晓琳煮饺子去了。 遭遇冷场的林彦不以为意,反正今晚的遭遇本就没什么章法可言,他索性往床上一坐,拆开了手里的文件袋。 ———— “咚咚。”敲门声传来。 华夫人慢条斯理地将放在书案上把玩的一枚印章塞进抽屉,微微坐直了身子,“进来。” “华夫人,饺子煮好了。”晓琳端着一碗水饺迈进屋子,顺势用足跟带上了房门。 华夫人缓缓起身,坐到了饭桌前。 “烫。”晓琳提醒道,但随即她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因为华夫人已经朱唇轻启,把水饺送进了嘴里,丝毫没有在意蒸腾的热气。 晓琳的容貌与潇潇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虽然都是鲜见的美女,但前者看起来显然要更清冷些,后者倒因为脸蛋圆润的缘故而显得有些俏皮可爱,这是林彦将她俩对比出来的结果——即便她们对自己都很冷淡。 “喊潇潇也进来吧。” “是。” 她随即转身出门去喊潇潇,不多时,二人并排站在了华夫人面前,高大颀长的身形,罩着宽松的黑袍,宛如一堵漆黑严实的墙壁伫立在饭桌与房门之间,不过与两人展现出的气势十分不符的,是她们低垂的头颅。 “你们是不是很疑惑,只是本该人力资源处负责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储备执法官遴选任务,为何我会亲自过来跑一趟,还把你们两个都捎上了。”她咽下嘴里咀嚼了两口的水饺,抬头看向餐桌对面两位身姿挺拔的花季少女。 “您的命令我们执行便是,不曾有过疑惑。”晓琳开口道。 或许是因为关切则乱,华夫人意识到自己问了句毫无意义的问题,即使面前这两个小执事心中有疑惑,自己也完全没有解答的必要。 她端起碗,嘬了口饺子汤,晓琳变戏法般拿出一块白色手帕,俯身给她递了过来。 她擦了擦嘴,手帕上留下淡淡的唇印。 “太多年没做饭,馅有点咸了。” “闻起来很香,夫人。” 华夫人没有回应晓琳这句奉承,仍是自顾自的说着,“是因为太久没有值得我做饭的人了。” 她想起自己的儿子,那个如今只留一缕残魂的儿子,如今就锁在不远处抽屉里的那枚印章中。 这是整个大汉暗夜执法分局,包括那位局长都不能轻易提及的秘辛,也是这位华夫人无人敢触碰的逆鳞。 晓琳和潇潇知道,此刻根本不需要她俩应声。 她俩不过是三阶术士,来分局机关的时间短短两年不到,且只是两个担任常务副局长生活助理职务的普通执法官,说是生活助理,其实和丫鬟是差不多的性质。 因而她们始终对华夫人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态度。 但因为是身边人的缘故,她们对华夫人的过往也有所耳闻。 大汉暗夜执法分局的传奇,九阶术士境界巅峰,当世唯一一位八星女执法官,暗夜执法总局第一女术士,大汉分局常务副局长兼特勤处处长,年龄成谜青春永驻的美女执法官,若是再加上她的丰功伟绩,一连串的头衔可能一时半会儿很难讲完。 这是林彦从未接触过的,世界的另一面。 两位黑袍少女对于能够贴身侍奉华夫人,心中已经很是满足了,尤其是晓琳,毕竟有的基层执法官终生都未必能得见高层一面。 在她们两个看来,大概是华夫人在分局机关呆得太久了,想出来散散心,因而才会有这一趟莫名其妙的平阳市之行。 而林彦,在她们眼里恐怕只是此行的由头,哪怕张彦也好,王彦也罢,重要的只是华夫人想出来,仅此而已。 无论做什么事,向来都是如此,这的确是华夫人的作派,全局上下没人能拦得住她。 华夫人递给她们那张盖着执法局秘章的名单时,她们就该想到了,印章就在她自己手里,这是属于常务副局长兼特勤处处长的特权,她可以下令寻找任何人,甚至是某个村落里的某只流浪狗。 但她今晚包饺子时的温婉模样和看向林彦时的柔和眼神,确实让两人捉摸不透,因为知道华夫人的独子确实已经死在了十几年前的执法事故中,至于是什么事故,这是分局乃至总局密级极高的卷宗,她俩无权知晓。 因而她俩第一时间排除了华夫人和林彦间有关联的可能,毕竟私生子这种狗血剧情,根本无法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华夫人联系起来。 或许是悲悯吧,就像神明俯视凡人,凡人俯瞰蝼蚁,华夫人与俗世的关联断的太久了,说起来,自从到她身边以来,她还没有和普通人有过交集。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四章 死亡证明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我还需要你们再去帮我找个东西,一个只能在平阳市找到的东西。”华夫人似乎从自言自语中回过神来,她摊开右手手掌,一条淡金色的丝线如蜿蜒小蛇般从手心钻出,在手掌上方徐徐勾勒出一道六芒星阵,接着她甩了甩手,阵法如荧粉般散去,手中便多了封信笺。 晓琳俯身双手接过。 “他现在应该是平阳市商会会长,把这封信交给他,他会给你们我想要的东西,告诉一些你们需要知道的事情。” “华夫人,大半夜的,来得及再找……” 潇潇还未问完,便被一旁的晓琳轻碰了下手臂,迅速接上她的话回道:“华夫人,我们这就去找。” 华夫人欣慰的看了眼晓琳,到底相由心生,晓琳仅是看面相都不似潇潇那般傻白甜。 “切记别提我亲临平阳的事,和那个过分热情的家伙打交道太累了……” ———— 独自在小屋里的林彦,打量着文件袋里这一沓宛如剧本杀一般的资料,有些一头雾水。 这似乎是机构的简介,像极了医院门口那些个医托发的宣传册。 ~~ 暗夜执法局,总部现位于合众国,始建于公元前三十世纪,以维护世界正常秩序为根本宗旨,广纳优秀术士人才,不断提升队伍素质,始终以人类社会自由发展为己任,以剔除邪恶势力、保障社会和谐稳定为目的,坚决致力于维护全世界广大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不受诡秘之物侵害。 ~~ 扉页一段高调的介绍,啧啧,写得像模像样的,林彦已经有代入感了。 随即他翻开了第二页,标题赫然在列:术士起源。 ~~ 自公元前三十世纪起,由于人类文明的不断发展,社会交往活动愈加频繁,一个身赋不可描述之力的群体逐渐走上了历史舞台。 这个群体凭借着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能力,在人类文明中留下了诸多堪称神迹的光辉笔墨,他们自诩为术士,并迅速演变出了以术士为主体的管理体制。 ~~ 术法,并不新颖的概念,林彦觉得用魔法、灵气、甚至是斗气代替都可以,写剧本的人还是有些守旧了。 ~~ 在宗教历史发展进程中,术士群体不断以阵法为载体,以法力为牵引,拓展特色先进术法,持续提升战斗力与综合能力水平,深入构建具有现代特色的族群体系,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暗夜执法局独立于俗世之外,与人类社会相互依存。其前身可以追溯至人类原始社会末期,随着社会不断变革,其也在数千年间历经了多次内部改革,管理体制及对外称谓也经历了多次变换。 其发展历程因总部选址的变迁而划分出了多个时代:公元前三十世纪至公元前二十世纪总部位于涅罗塔河畔法尤姆地区的法老会时代、公元前二十世纪至公元前十世纪总部位于大汉的夏商时代、公元前三世纪至公元二世纪的圣徒时代、公元二世纪至公元十七世纪的教廷时代以及从十七世纪延续至今的……暗夜时代。 ~~ 厚重的历史跃然纸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这个拥有深厚底蕴的隐秘世界,林彦眉头紧蹙,感觉像那么回事了,一幅恢宏的画卷正徐徐展开。 哪怕只是一场闹剧,那也是极为用心的闹剧,肯为他专门构建出一个如此庞大世界观。 用心了奥,老铁! 他舔了舔嘴唇,翻到下一页。 ~~ 标题:术士世界 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但又的确区分着正与邪,善与恶。 鉴于术士群体的特殊能力,一举一动都会深刻影响到人类社会的发展,一旦参与政治纷争,将会给世界人民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严重破坏原有的历史进程。 因此,自公元元年起,圣徒时代的术士高层决定全面隐没于俗世,建立暗夜之下,不为人知的第二个世界。 而放眼整个浩瀚世界,身赋术法的不止是人类,伴随着不可知之力一同降临于世的,还有数不尽的来自“地狱”的诡秘生物。 神话传说中几乎所有的灵异鬼怪,都可以从现实中找到对应的存在,抛开古籍中那些极富夸张色彩的渲染,它们的的确确在历史上出现过。 每一次现世,带来的都是劫难,每一次被俗世记载,都是术士世界执法当局工作的失职。 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迈入二十一世纪,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使信息传播速度有了质的飞跃,诡秘一旦暴露于世,面对随处可见的摄像头将无所遁形,再难以用目击者的臆想来解释搪塞,暗夜下的世界将充分暴露在公众视野。 两个族群的和谐相处,将会被彻底打破。 而暗夜执法局将一以贯之传承术士血脉,担当管理重任,继续扎实落实安全管理责任,以术士世界稳定发展为己任,坚决打击干涉俗世行为,铲除邪恶诡秘生物,不断谋求执法局建设发展崭新局面,夺取对邪恶势力斗争新的更大胜利! ~~ 这一章节林彦读起来像是在嚼相关部门的材料。 但宣传册的内容已经结束了。 他有些意犹未尽,又往后翻了一页,紧接着,原本脸上堆起的笑容瞬间凝固。 宣传册后面附着的,是他最近一次的住院病历。 林彦,男,24岁,无业。 淋巴癌晚期,肺癌晚期,胃癌晚期,肝癌晚期,多脏器功能衰竭…… 是的,他几乎把人类能患上的癌症都得了个遍,且多器官的癌症并非是由癌细胞扩散所致,而是几乎同时恶变的。 确切的说,他现在根本不应该还活着。 刚确诊时,医生一度为了缓和气氛,甚至调笑着问他是否喝过一整瓶的浓缩铀。 没错,他仍能呼吸,这已经是个奇迹了,而能同时罹患这么多绝症,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当初他强烈拒绝了医生将他列为研究对象从而减免部分治疗费用的建议,因为这所谓的“部分费用”减不减,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更何况他也不想死了数年以后,还作为一篇文献被前来缝合的愚蠢大学生评价一句:6。 病历都被搞来了,自己在她们面前已经没什么隐私可言,这些人稀奇古怪的做派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他把这沓资料重重一拍,病历中夹着的一张纸片滑了出来。 可能病历太厚,刚才没有留意到。 他轻轻捏起这张纸片。 “死亡证明书” 没错,这是自己的死亡证明书,落款是平阳市肿瘤医院,正是自己就诊的那家医院开具的,死亡日期5月10日,那不就是今天么? 林彦一瞬间汗毛倒竖,凉意从后脖颈直蔓延到尾骨根。 “难不成……这还是个惊悚故事?” 他坐直了身子,开始重新审视今晚的遭遇,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会不会……自己已经死了? 那两个黑袍少女,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用黑黑无常来形容也可以,而那位包饺子的华夫人……就是奈何桥旁的孟婆? “在想什么呢?” 林彦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目光看向门口,华夫人正斜倚在门框上,手中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瓷碗。 他轻轻呢喃: “孟……孟婆汤么……”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五章 王总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作为大汉名不见经传的四五线城市,平阳在整个中部地区都没什么存在感。 它不像沿海城市,有海港的进出口贸易来提供大额的税收,也不如新兴工业城市,有大体量的工厂来作为经济支柱,这只是一座默默无闻的中部小城,它和这里的居民一样,平凡而寡淡,似乎它的存在只是为了给市民提供一个居所,除此之外,再没有担负什么为省府GDP提升做贡献之类的历史重任了。 非要提一句它的独到之处的话,那便是人口众多了。 一个经济水平不入流的四五线城市,却坐拥赶超一线大都市的人口,洋洋洒洒千万人,净是廉价劳动力。 若是和林彦聊到这一茬,他又要骂骂咧咧起来: “拿着讨饭的工资,干着总统的活计。” 没错,这就是一名工薪阶层极中肯的评价,突出的就是一个竞争激烈。 夜深了,白天被烈日炙烤过的大地热气还没散去,脚踏在柏油路上,仍能感受到足底传来的温热。 两道身影在城郊富人区一幢别墅前停下了脚步。 “晓琳姐,是这里吧?” “商会那边的保安是这么说的,二排四栋,是这里没错。”晓琳专门凑近了院子旁立着的门牌——幸福路204,于是又补充了一句,“看起来确实生活幸福。” “这也是局里的据点吗?”潇潇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别墅,三层楼高的现代汉庭建筑风格,简洁内敛的设计思路,看得出来,开发商在建造时下过一番功夫,专门为了迎合当代粗鄙而又孜孜不倦追求雅致的富商群体。 现在是凌晨三点,正常人大多都在睡觉,洁白的外墙,漆黑的窗户,夜幕下乌泱泱一片别墅,宛如巨石垒就的碑林。 晓琳闭上眼睛,帽兜下的眉心处,正浮现出一道蓝色印记,片刻后她睁开眼,说道:“应该不是,我觉察不到任何阵法波动。” “那直接进去?” 晓琳忙抬手制止,随即她食指点向院中正亮着红色指示灯的监控探头,指尖微微泛起蓝光,监控的灯便顷刻熄灭了。 “你没在基层干过,凡事还要多谨慎些,华夫人和我讲过很多次,要我平时多帮带帮带你。” 潇潇帽兜下的表情颇有些不悦,她嘟了嘟嘴,却也没有反驳。 毕竟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 随后晓琳又将手按向大门,几乎微不可察的蓝芒一闪,院门便被轻轻推开。 别墅卧室内,平阳地产老总兼平阳商会会长正在酣睡。 满屋的酒气暴露了这家别墅主人昨夜的宿醉,他此刻正衣衫不整躺在床上,身上的大码西装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宛如酒桶般的肚子敞在外面,彻耳的鼾声从喉咙中阵阵传出。 “这就是华夫人让我们找的人吗?”潇潇有些嫌弃道,在鼾声的掩护下,她们根本不需要刻意压低声音。 “俗世就是如此,处处纸醉金迷。”晓琳拍了拍潇潇的肩膀,示意她叫醒这个床上的家伙。 潇潇不情愿地走到床榻旁,巴掌蓄起力,准备拍醒这个沉睡的胖子。 “下手轻点,别把人拍死了。”她对这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姐妹有些不放心。 “知道啦!” 胖子正巧此时翻了个身,伴随着床板的嘎吱作响,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潇潇忙捂住鼻子退开两步,“该死,这家伙回家前都去过哪儿!” 身后的晓琳重重叹了口气,随即走到潇潇身前,面向床榻的帽兜下蓝芒一闪,酣睡的胖子就闪电般从床上坐起身来。 胖子已经从宿醉中完全清醒了过来,这种感觉就好像前一秒自己还在搂着今晚会所里的丰腴女士开怀畅饮,下一刻就已经站在慈善会议的主席台上发表获奖感言。 这种知觉上的巨大反差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卧室的灯亮了。 他还没来得及适应屋子里的昏暗环境,就被强烈的照明灯晃得眯起了双眼。 他想要抬起小臂遮挡住刺眼的光线,但目光扫到床旁站着的两位黑袍人时,神色猛然一滞。 很难想象,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可以有这么敏捷的身手,一坨硕大的肥肉几乎是从床上弹射而起,又重重砸落在木制地板上。 “砰!”声响很大,像是出膛的炮弹。 潇潇扭头看向卧室门的方向,门外大概间隔四五个房间的距离传来一阵响动,是有人踢着拖鞋开门的声音。 她警惕地走到门口,等待着门外的不速之客。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她们才是今晚的不速之客。 “两位领导,我老婆孩子都在国外,那是我家保姆,不用紧张的。”胖子忙缓和气氛。 “给我低调点。”晓琳用清冷的语气警告道。 “咚咚咚——”卧室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先生,这么晚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哦……没事,我喝多了起床尿个尿,不用管,你快回去睡吧!” “好的,那您也早点休息。” 听着拖鞋声逐渐远去,潇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出外勤果然不适合她,和俗世打交道实在太费脑子,她只想见人就给一个手刀。 “两位领导,你们要过来该提前说一声的,我好提前安排,现在这算什么样子。”胖子一边从阳台拖过来两个藤条靠椅,一边笑着客气道,肥胖的身躯弯腰时显得有些吃力,藤椅拖过来后,他还不忘用没系扣子的西服衣襟在上面上擦了擦,“坐会儿,请不用客气。” 晓琳此时已经清楚体会到华夫人口中的“过分热情”是什么意思了。 “坐会儿就免了,你就是平阳商会会长吧?”她再次确认了一番。 “没错领导,是我!”胖子忙立正站好,似乎是在等待接受上级的表彰,撅起的肚子把刚系好的扣子又崩了开两颗。 “我们今晚只是来拿个东西。” “东西?”他分明一愣。 晓琳从黑袍中掏出一封信笺,“你先看看吧。” 说罢,信笺准确飞进胖子手中。 他的表情从诚惶诚恐到皱眉沉思再到如释重负,只用了看完一封信的时间。 “领导……华夫人也来了吗?”他合上信,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向面前两个黑袍人。 “没有。” 胖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随即很快隐没在一脸溢出的肥肉中,他有些为难道: “那东西今晚可能不大好取回来,它不在平阳市区放着,您们应该知道的,这种东西不太好挪动,尤其不适合放在家里,您要来的消息也没有提前通知,我也好早点取回来……” “少废话,现在去拿。”晓琳的声音毫无波动,她并不想和面前这个胖子彻夜促膝长谈。 “现……现在?”胖子看了看如镜子般的卧室窗户上,自己与两位黑袍人的倒影,又扭头看了眼卧室门框上挂钟的指针,凌晨三点一刻,他想确认这两位领导是否在开玩笑。 “现在。” 胖子没再犹豫,径直走向床头柜,打开抽屉后似乎还纠结了一番,随后从一堆车钥匙中抽出一把,问道:“领导,您二位是怎么过来的?” “坐你的车。” 胖子会意,忙上前打开卧室门,待二人走出来后,这才轻轻掩上了房门。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六章  平阳往事(上)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一辆黑色A8轿车正在环城公路上疾驰,这个点除了白天不允许进入城区的工程渣土车外,已经很难再看到其他车辆,反倒是路旁的环卫工人已经起了个大早,正在路灯下推着垃圾车艰难前行。 看着路上呼啸着撒下一地石子的渣土车,环卫工大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个大车司机,真是乱开。” 还不待她拿起扫把走过去,一辆黑色轿车以更快地速度从她面前飞掠而过,大妈望着转瞬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后尾灯,接着又叹了口气: “现在的人啊,开车真不要命。” 胖子正坐在驾驶座上,一边开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打量着身后默不作声的两人。 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率先开口道:“两位领导,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王继春,平阳地产的小老板,你们叫我小王就行,以后如果还有需要也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说罢,他把手伸向副驾驶座前的储物格,由于肚子太大,被安全带紧紧束缚着,他只得先解开安全带,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抬起屁股侧起身,继续艰难地在副驾驶位储物格里翻找起自己的名片。 “你的信息我们都知道,好好开你的车。”晓琳制止了他的举动,时速一百多码的汽车还敢这么开,她真怀疑是否自己先前的术法出了问题,没把他体内的酒精分解彻底。 王继春讪笑着坐了回去,又费劲地重新系好安全带,他的体格即使是坐在A8里,也显得拥挤不堪。 他满脸堆笑,似乎十分享受今夜的这番遭遇,即使他一晚上几乎没睡觉,又刚从美梦中被人叫醒。 “十六年,十六年了!十六年没再收到过组织的消息了,若不是如今拥有的这一切,我真怀疑那只是我曾经做过的一场梦。”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后排两人听,他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眼睛里竟开始有泪花闪烁。 潇潇有些无语,俗世的中年男人都这么油腻且多愁善感吗,她强忍着不适,想要开口打断这位两百斤先生的抒情。 晓琳突然将手轻放在她的腿上,示意她让胖子继续说下去。 “我和华夫人就是十六年前认识的,那会儿我还很年轻。”王继春说起华夫人,就像说起一位多年前认识的故友,整个人仿佛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那会儿我只是平阳下面一个乡镇的巡防队员,冬天,两位领导应该知道的,天气干燥,山火多发,我的工作就是巡山,每天在辖区各个山头转一转,看有没有火灾隐患。” 人年龄一大,就爱滔滔不绝,尤其是讲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晓琳此刻出奇的有耐心,她安静地坐在后排,帽兜下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一边开车一边讲述的胖子。 “我记得是傍晚,那天我刚吃完晚饭,正在山脚下的巡防宿舍门口坐着抽烟,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小山头上冒起红光,我心想坏了!失火了!人都吓傻了。 我们巡防队是轮流值班的,一人一个星期,那会儿方圆几公里可就我一个人,闹了火灾可是要追究我管理责任的,当时我连电话都忘了打,抄起铁锹就往对面山上跑。 跑的路上,我还听到山上一阵一阵的鬼哭狼嚎,就跟老虎咆哮似的,但是嚎得可比动物园的老虎要响多了。”王继春一边描述一边抬眼瞟了瞟脑门上的后视镜,想看看后排两人的反应,可惜她们帽兜下仍是一片漆黑。 “我当时有点害怕了,心里还寻思我们这儿的山上什么时候有老虎了。 等我跑上山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快黑透了,冬天日头短,特别是在山里,天黑了那可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好在那处地方冒着红光,循着光我也就找到地方了。 那儿就是我王继春的人生转折点,用文化人的说法,涅槃重生!” 他最后一句话着重加强了语调,还回头又扫了眼后排的两人。 就像说书人需要捧场一样,单方面的陈述有时也需要应和。 “继续。” 王继春满足地咂咂嘴,继续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华夫人,当时她正和另外三个人一起在山头上站着,四个人并排在一个直径七八米的大坑旁边,我在山下看到的红光就是从坑里发出来的。” “大坑?”晓琳皱眉。 “就像电视上看到的火山口一样,您能理解吗?就好像坑里是滚烫的熔岩,火红色的光随着岩浆的流淌忽明忽暗的感觉。” “废话!” “呃……不好意思啊领导,您肯定知道的。而且,他们当时也穿着和您两位一模一样的黑袍,不过当时几人都没戴帽兜,我隐约能看到华夫人和另外三个男人的脸,大坑里发出的血色红光,照着他们四个的身形,像是从阴曹地府走出来的神兵。” 晓琳两人能从这个形容中听出,这一幕给他带来的前所未有的震撼。 “当时我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尽管我觉得自己已经隐藏得很好了,可还是被华夫人给发现了,她只是摆了摆手,身旁的一个男人就转身看向了我这边。 一刹那我感觉像是突然被人捏住了喉咙,一下子喘不上气了,人就开始乱扑腾。 就要窒息的时候,华夫人把那人制止了,然后她朝着我一抬手,我人就凭空浮了起来。 神迹啊!你们知道吗?我王继春向来不信鬼神,但华夫人那一刻就像天神下凡一样,我的窒息感一下子就没了。” “我就顺着华夫人的手势一直飘到了他们旁边,就跟一个牵了绳的气球似的,那时候我虽说没现在这么胖,但好歹也是一百多斤的大老爷们儿,就这么悬空停在他们旁边。 我还能听到他们在那儿讨论,说要不要把我做掉,华夫人说那是黑术士那些异端才会干的事儿,执法局的人要有自己的底线。 那个男人接着说那要不要抹除记忆,华夫人又否决了,她说抹除记忆这个术法对普通人的伤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记得太清楚了!华夫人短短两句话,救了我两次! 我稍稍松了口气,心说不杀人灭口就好,神神鬼鬼的事儿我也不想掺和。 就在我以为他们要把我放走的时候,我突然瞧见深坑里的红光闪了一下,光线突然变强了,就像钓鱼时候拿的氙气大灯往眼珠子上照一样,晃得眼睛根本睁不开。 等红光暗一点了,我才眯着睁开眼,看见了一个我至今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从大坑里边蹿了出来。” 晓琳神色一凛,十六年前,华夫人亲自参与处置的诡秘生物出世事件,她不清楚王继春口中描述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任务,但直觉告诉她,这和导致华夫人丧子的执法事故有直接关系。 一切,都太巧了。 “晓琳姐,你怎么了?”感觉到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掌突然加大了力道,潇潇轻声询问了一句。 “怎么了领导,是车开太快了吗?要不我再开慢点?”王继春轻点了下刹车,“那地方太远了,我怕开过去天都快亮了。” “没事儿,你继续说。” 晓琳轻轻拍了拍潇潇的腿,示意自己没事。 “那我继续讲了奥,那是只三米多高的人形怪物,全身黢黑,像是罩着一层盔甲,映着坑里的红光,就像个满身是血,直立行走的大号螳螂。对了!胸口处还镶着一张人脸,别提有多惊悚了。”王继春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即使时隔多年回想起来,他仍是觉得汗毛直立,“我在山下听到的嚎叫声就是它发出来的,当时离得也近,我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那怪物刚跳出来,就伸出一根触手插穿了离大坑最近的那位黑袍领导,他一身黑袍直接爆裂开,全身冒着黑雾,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接着我就听华夫人喊了声特什么来着,然后带着剩下两个人朝那个怪物扑了过去。 华夫人当时全身泛着金光,就像一尊活菩萨,真的太美了……我没有不尊敬的意思啊领导,我当时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形容词,即使现在想起来,她还是我四十多年来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晓琳两人并没有反驳这个说法,虽然她们之前从没听过有人敢用美称赞过华夫人。 “华夫人逼近那个怪物时,似乎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个我搁边上飘着,于是扭头朝我拍了一道金色的光圈,接着我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七章 平阳往事(下)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当时啊,我是朝山下飞的,我还以为自己要被摔死了,没想到落地的时候竟然没什么感觉,再抬头一看,我已经趴到宿舍门口了。 我那会儿都没敢再扭头看对面山头的情况,连忙钻进宿舍,守在电话旁边纠结了好久也没敢给巡防队的领导打电话,这事儿太邪乎了,我怕我说了他们也不信,然后我就窝在被子里,一晚上腿肚子都在打颤。” 车子已经驶离了主路,拐进一条乡间小道,胖子不得不把车速降了下来,潇潇随即打开了一旁的车窗,任由田野间的清风净化车内污浊的空气。 “再然后呢?”晓琳对这段过往很是好奇,在出门之前,华夫人口中这个男人会告诉自己一些需要知道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段往事吧。 “我那晚在被窝里听得真切,那嚎叫声一直持续到好晚,吓得我都没敢从被窝探出头看时间。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实在是口渴,就想起床接杯水喝,水龙头在宿舍外边,我就悄悄摸摸打开门,发现华夫人正躺在门口台阶下边,浑身都是血。” 晓琳和潇潇两人闻言瞳孔一缩,到底什么级别的诡秘生物,竟能将华夫人重创。 要知道,十六年前,华夫人就已经是大汉暗夜执法分局中近乎武力天花板的存在。 王继春自然没能察觉到两人的异样,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从手刹旁的杯托中摸出一盒“大汉”牌香烟,问道:“领导,我能抽根烟吗?” “不能!”身后两人异口同声。 他只得悻悻将烟盒丢回原处,长出了口气,继续说了起来,“我当时把华夫人扛到屋子里,她的袍子已经破了好几个洞,身上被捅穿了好几个大窟窿,感觉血都快流干了,当时伤口还在冒着黑烟。我赶紧跑到电话机旁边,准备打120喊救护车。我们那个年代,没几个家庭有小汽车,而且周围又没什么人家,我心想再不快点送医院,人可能就要没了。” 不得不说,这个胖子讲起故事很有一套,车后排的两人已经被紧张的情绪感染,听得默默攥起了拳头。 “电话刚拨通,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前在床上躺着的华夫人突然就站在我旁边了,一把就给电话按上了,还和我说,不需要联系任何人。我说,那我能为你做点啥,你看起来快不行了。 她说让我闭嘴,在门外边等着就行,我一想起她昨晚上看着那么厉害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有啥问题,于是我就出去了。” 潇潇差点笑出声来,被一旁的晓琳拍了一记,又重新撅起了小嘴。 “我就一直在门口站着,天已经苍苍亮了,我无意瞟了一眼对面,差点把我下巴惊掉,那么大一个山头已经被削平了一半,我在想,几十台挖掘机一晚上也干不了这么多活吧,她们昨晚上不像是打架,像是来施工的。 天亮了之后,我赶紧在外边厨房煮了碗面条,想着进去再瞅一眼情况怎么样了,发现华夫人正在床上盘腿坐着,身边金光和黑雾搅和在一起,我想这是要命的绝活,就又赶忙退出来了。 一直又到了晚上,我在门外边坐着都快睡着了,华夫人把门打开了,简直是神迹!”这是他第二次用神迹来形容了,“她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那么重的伤,我感觉要搁普通人,送医院也够呛能救过来,她这才一个白天的功夫,虽然不说活蹦乱跳,但除了看着凌乱点,也跟正常人没啥区别了。 她出了门,二话不说,给我脑门上又拍了个光圈,我问她这是啥,她说这是守口如瓶咒,我要是敢把前一天的事儿说出去,立马就会猝死掉。” 晓琳不动声色地捂住了帽兜下的嘴,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这道术法。 “华夫人的信里说了,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五一十告知您两位,所以我今晚上才敢跟说这么多,这些话,这么多年我跟我老婆孩子都没提起过,我把她们送出国,也是担心天天住一起哪天说漏嘴。”王继春忙解释道。 “华夫人给你下了咒之后呢?”潇潇被勾起了好奇心。 王继春于是继续说道:“我就问她昨晚上的其他人呢,她表情有些痛苦,说其他人都牺牲了,我问她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她说不该问的不要问。 我记得又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无妨,反正已经给我下了守口咒了,就和我说她们是特殊部门的特工,专门负责处理超自然事件,让我可以叫她华夫人。” 后排的两人想了想,感觉这么介绍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我说,昨天看你那模样是个带头的,那你官一定很大吧,她说,比你们市长要大一点儿,我一听,立马就站直了。”他微微侧过头,轻声问道,“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华夫人怎么着也是省府一把手的级别了吧?” “嗯。”晓琳点了点头。 “嘿!我就知道,像华夫人这么厉害的领导,指定是会步步高升的。” “继续说正事。” “好的好的,我继续说。”他忙堆了个笑脸,“那天天黑了之后,华夫人说她要再去一趟对面,我急忙拦着了,我说你都伤成那样了,过去保不齐有什么危险,毕竟昨天那个怪物那么恐怖。 她说没事儿,那东西已经被制服了,她需要回去给同事收尸。 我一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阻拦了。 没想到她去了之后,一整天都没回来,我也不敢去巡山了,就一直在宿舍呆着。就在我以为她又出了什么状况的时候,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她又回来了。 她真是个神奇的女人,当时手上金光一闪,就变出来一张纸条,上边是一串人名和地址,她把纸条递给我,让我务必收好,然后又变出来一块砖头那么大的金子,好家伙,沉甸甸的,我一只手硬是端不住。 我王继春能有今天,离不开华夫人当年给的那块金子!” 晓琳显然不想听他絮叨他的发家史,打断道:“华夫人都交代了什么?” “她让我想办法把对面山头那块地买下来,那里有她设置的阵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随意破坏开垦,要是有了什么闪失可是要出大事的。 我不敢怠慢,之后用一小块黄金换了钱,就把原本那座山头给买下来了,雇人把被削平了的山头又垫了层土,把那晚坑坑洼洼的战场铺平,开发成了公墓,成立的这家公墓管理公司就是我们平阳地产公司的前身,我们本着匠心精神,致力于打造平阳市乃至整个中部省最顶尖的楼盘,生前身后,一应俱全……” 晓琳“……” 潇潇“……” 王继春意识到这个时候宣传自己公司有些不合时宜,他呵呵一笑缓解掉尴尬,继续说道:“华夫人那晚还给过我一个盒子,说这东西邪门得很,她不好带回组织,要我好生保管,她一说邪门,我也害怕啊,在填土方的时候就封在土层下边了。” 晓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上缴诡秘之物可是违反规定的,不过转念一想,那可是华夫人,上缴或是自己留存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于是问道:“那就是华夫人要我们来取的东西吧?” 他点了点头,“这东西一直在这儿埋着,华夫人交代过了,有一天她会派人来取。 这不,一等就是十六年,你们终于来了。” 王继春几乎热泪盈眶。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八章 种子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华夫人给你的名单上,都是些什么人?”晓琳继续问道。 “有七个人的名字,都是些小孩子,她当时说,这是她找到的种子,要我在暗地里多加关注,不要出了什么闪失。” “……种子?!” 晓琳犹如五雷轰顶,身子不自觉一颤,帽兜下的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前挡风玻璃外的崎岖山路,看着已经初显晨曦的天色,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华夫人原话是这么说的……”王继春察觉到后排晓琳的异常,又补充道,“可惜的是,七个小孩后来大部分都夭折了,都是得的癌症,真是奇了怪了,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华夫人口中的种子有什么问题。她临走前给我留过一个通信地址,每死一个人,我都有给她写信,但她似乎是没收到,这么多年了还没给我回过信。” 华夫人应该是收到了,只是懒得回复,晓琳用脚踝都能想到,华夫人看到“尊敬的华夫人,我是王继春”再加上一堆恭维字眼的信笺时,脸上的恶寒表情。 “据我了解,目前只剩一个叫林彦的小伙子,他是个孤儿,我这些年以平阳地产慈善助学基金的名义资助他读完了大学,可没想到他刚毕业没两年,竟然也得了癌症……唉……造化弄人……” 后排两人默契地转头,漆黑的帽兜下,目光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 ———— “啥?种子?”林彦嘴里嚼到一半的饺子直接喷了出来。 “没错,那晚你体内被种进了埃尔赫特的种子,很抱歉,这是没法控制的事情。”华夫人挥了挥手,地上一摊稀碎的饺子皮馅漂浮着飞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你说的这个埃尔赫特……”听完华夫人的描述,林彦只觉得浑身不得劲,这种感觉就好像体内钻了只虫子,却又不知道钻到哪个位置了,反倒是对于她变戏法般的术法表演没再表现出什么惊讶。 “那是我儿子……也可以说是我儿子和埃尔赫特融合后的……怪物。”华夫人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伤,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准确的说,它是比术士诞生还要早的存在,一只异常强大的诡秘生物,在法老会时代就被消灭的古代魔神。” 华夫人的神情由悲伤转为阴冷。 “我至今还在调查当年它的残躯是如何流入到大汉的,又如何辗转落到了我儿子手里,那晚,我看到我儿子的脸镶嵌在埃尔赫特胸膛上时,我根本没法朝它下手。” 她脸上原本的风轻云淡早已消散一空,年轻的脸庞上开始透出一丝沧桑衰老的气息,此刻的她看起来,不再像是运筹帷幄的执法局高层,更像位失去了孩子的柔弱母亲。 “那我身上的种子呢?夫人,我没有不同情您儿子的意思,但是这种子您是怎么弄我身上的?我可没您家的背景,我就是个一没爹二没娘,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没人要的熊孩子,何德何能被那什么魔神惦记啊。” “林彦,你要知道,那粒种子的去向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不是我选择的你,是埃尔赫特,它的眼睛,可以看穿世间虚妄,是一位能污染心灵的梦魇之主,是一个即使放在如今,也令人胆寒的诡秘生物。”华夫人轻轻将手放在林彦额头,后者竟生不出丝毫抗拒的想法,任由她的手背在自己脑门上摩挲,“我在后来的调查中,发现我儿子对于它的研究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他为了追求更极致的力量,冒险吸收了埃尔赫特的残躯,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然后……他就被反噬了?” 华夫人凝视着他的眼睛,这眼神让林彦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是我之前对他的要求太严苛了。”她深吸了口气,继续先前的话题,“那晚的埃尔赫特,不及全盛时期实力分毫,我本可以尝试直接将它扼杀,但我儿子已经和它连为一体了,我始终还是下不去手。” “你说的这些……跟我身上的种子有什么关系?”林彦第二次追问了。 他已经猜测到,自己能世间独一份的患上一堆癌症,和她口中的“种子”绝对脱不开干系,想到自己这两年多以来遭的洋罪,穿刺、活检,若不是癌变的器官太多让他丧失了化疗的勇气,只怕他头发都已经秃完了。 而这改变了他人生轨迹,让他从活蹦乱跳的人民教师到一无所有的老弱病残的罪魁祸首,竟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种子”。 而他现在,只想弄清楚这个该死的“种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体里。 华夫人并没有搭他的腔,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后来,随我出勤的几位执法官都牺牲了,这已经算得上一次严重的执法事故,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被这种级别的诡秘生物遁入人类社会,造成的危害几乎难以估量。” 林彦右眼皮跳了跳,今晚说了这么多,还是逃不脱非要等到队友全祭天了才能开大的基本定律吗。 “我最后用了执法局明令禁止的禁术,那是圣徒时代术士领袖耶尔创造的术法。” “禁术?”林彦皱了皱眉头,这听起来就不像个好东西。 “说到底,还是有我的私心在作祟,因为只有这道术法能够最大限度保留一缕我儿子的魂魄。” 华夫人脸偏向一旁,林彦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这道术法创造的初衷是耶尔意图封印自己的灵魂,再将自身强大的生命力化作一粒粒种子留存,通过让灵魂寄居于这些种子里的方式,在无限岁月里不断重生,以期达到永恒的寿命。当然,后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因为他失败了,公元元年之后,他再没有在历史上出现过,但这道失败的术法,仍成了迄今为止在术士界被奉为神来之笔的封印术法,但由于其操作过程中后果的不可控性,至今依然被封存在禁术名录中。 如果是埃尔赫特本体的话,我根本不可能是对手,更无从消灭或是封印,但它只是一截残躯,是吞噬了我儿子躯体及灵魂的一块魔神灵魂碎片。” “之后呢?”林彦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华夫人,其实结局显而易见,毕竟今晚来找上他的并不是那尊什么魔神,“之后你就用这道禁术,制造出了这些种子,而我平白无故地为你的行为买了单?那可是禁术啊,禁术是能乱用的吗?”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九章 土壤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他唾沫横飞。 “抱歉,当时时间紧迫,而且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说……”林彦的眼神中含着一丝怒意,“尽管像你说的,是这个什么魔神的种子选择的我,但其实你,才是这些种子的诞生的罪魁祸首,对吗?” 林彦抬起头,紧盯着面前这个气势上几乎令人不可靠近的女人,靠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恨恨道:“什么古代魔神,什么圣徒耶尔,什么狗屁禁术,都是你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为了你那个已经走火入魔的儿子,祸害无辜,让我得了这些个倒霉催的绝症!” 他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低吼道:“是你毁了我!” 房间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要知道现在可是炎夏。 林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面前这位今晚见面以来时刻保持着优雅的女人,此刻似乎真的动怒了。 濒临死亡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林彦觉得自己本该继续恼羞成怒,但胸中却突然涌现出一股绝望的窒息感。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醒悟过来,身旁这位看起来温婉而柔和的夫人,并不是他可以讨要说法的对象,普通人的性命,在她眼里与草芥无异。 但很快,这种压迫感一扫而空,华夫人大概觉得自己并没有因此动怒的必要,高高在上的身份不允许她在一个普通人面前流露出过多的失态。 “你说的没错。”她轻轻点了点头,认同了林彦的话,随即恢复了和煦的笑容,道,“我的确付出了很大代价,才得以保留了一缕我儿子的灵魄。” “我就是代价,对吗?”林彦无奈挤出苦笑,掀开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和触目惊心的瘢痕,道,“我平白无故遭的这些罪。” “哦,你理解错了。”华夫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恰恰是其中最小的代价。” “嗯?” “更多的隐秘没法告诉你,但你可以知道的是,被种子选中的,除你之外,其实还有另外六个已经罹难的孩子。” 还有六个已经死了?该死,总共祸害了七个人,还他妈都是孩子。 林彦有些气血上涌。 七粒种子,十六年存活率只有七分之一,山上扔七头猪成活率都比这个高。 他心中不由咒骂起那个该死的圣徒耶尔,闲的没事发明的什么三脚猫禁术。 “我无意再冒犯了啊,华夫人,但您今晚上把我抓过来,又告诉我这么多,是因为我也快要死了吧?”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不会是能从这狗屁禁术中活下来的幸运儿,而今晚所见所闻的这些稀奇古怪的秘辛,理应也只会告诉一个死人。 如果说是两年多前刚患病的自己,此时可能还会继续奋起抗诉自己遭遇的不公,但如今被病痛折磨了两年半,他早已没了直面命运的斗志,随即他弱弱道:“我也要死了,是吧?” “不用这么畏惧,我们暗夜执法局有行事的准则和底线。”华夫人看出了他的担忧,补充道,“我们不是在滥杀无辜。” 林彦心说你为了儿子的一丢丢残魂,总共害死了仨队友不说,还坑了六条无辜的人命,现在开始跟我讲原则底线了?这种行为不是又当又立是什么? 他长叹一声,吐出胸中的郁气,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抿了抿嘴,道:“华夫人,我看得出来,你们是个纪律严明的单位。” 华夫人缓缓走到林彦身旁,坐下。 二人并排坐在床沿上,即使靠得很近,林彦也生不出任何尴尬的情绪,毕竟身旁是位抬抬手就可以捏死自己的主。 他僵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饱受病魔摧残的身体,又转头看了看一旁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华夫人。 “您可以告诉我让我来这儿的目的了,我都听安排。”这是无奈地妥协,反正从被绑架开始,自己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兜兜转转,该来的都是会来的,反正自己向来就不是个能碰上什么好事的家伙。 “我今天找上你,是为了让你能继续活着。”华夫人笑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当年你们七个,是天生就觉醒了术士血脉的孩子,既然能被埃尔赫特的灵魂选中作为种子,那就说明是被它认可,能够承载它复生的土壤,但毋庸置疑,复生并不可能,连巅峰时期创造这道禁术的耶尔都做不到,但是,你却能够让我儿子随埃尔赫特的残魂,在你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伴生灵魂……你能理解吗?” “让您儿子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林彦明白,“他们现在就在我身体里吗?” “不,你体内的只是一粒能把你的凡人之躯改造成魔神之躯的种子,然后再静静等待埃尔赫特被封印的那缕残魂随着时间慢慢弱化,直到可以被嵌入的地步。”华夫人耐心解释道,“这也就解释了你体内那些肆意增生的癌细胞从何而来,种子的魔力,靠人类医学是检查不出来的,而且这种增生速度对于魔神本体来说……其实已经很保守了。” “那他们几个死了的也是……” “对,看起来像死于癌症,但其实是因为他们发芽太早了。”华夫人眼中有些惋惜,也可能是出于上位者对普通人的同情,“埃尔赫特的种子并不是谁都能完美承受,它的种子的确也选中了他们,但这只能说明他们也拥有被改造的资格,并不意味着他们能被改造成功,过早的成熟让他们无法等到残魂变弱,正如花坛里长不出参天大树,缺失了埃尔赫特灵魂的植入,这种改造反倒更像是在破坏躯体。以我儿子当年七阶术士巅峰的境界,都能被它残躯上的灵魂碎片蛊惑,更何况是你们这些仅是觉醒了血脉却从未修习过术法的孩子,突然拥有了魔神强大的生命力,最终只能迎来灵魂无法抑制躯体而最终毁灭的结局。” “种子长得太快会撑破花坛,是吗?”林彦露出一抹苦笑。“那我现在不也是癌症缠身么。” “你的情况比他们好点,你的细胞承载能力更强,初始觉醒的术士血脉也更强,致使那颗种子不至于太早萌芽。以你的天赋,就算没被它作为种子选中,在之后的某一天,也会被暗夜执法局挑中,培养成为局里的执法官,这不是对你的谬赞,孩子。”华夫人平静地注视着他,“甚至可以这么比喻,如果当初被埃尔赫特蛊惑的是你,即使你的实力连一阶术士都谈不上,你也比我儿子更适合做它重生的载体。” 林彦有些愣神,尽管这些话似乎的确是在夸他,但被一个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年长多少的优雅女士称作孩子,就算心里清楚她的身份与地位,他仍是觉得不自在。 华夫人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埃尔赫特当年被我封存时的残魂十分强大,如今随着时间流逝,它也在慢慢溃散,即使它现在依然很强大,但我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将它安稳压制在你体内,不然,任由它的种子在你体内继续成熟下去,你也将会因为细胞的无序再生死于全身系统的癌症,而你,是如今仅剩的一粒种子,是我儿子随着埃尔赫特的灵魂延续下去的最后希望。 时间很紧迫了。” “这件事……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吗?比如说埃尔赫特或者您儿子夺了我的舍什么的,然后再把我原本的意识抹杀掉。不过我想您应该也很乐意看到您儿子占据我的躯体吧?”林彦试探性问道。 “这是不必要的担心。”华夫人摇了摇头,“为了确保我儿子的残魂不会像埃尔赫特的灵魂一样随着时间削弱,我在当年封印它时,就已经把我儿子从它的残魂中分离出来单独保存,但他要在你的身体里延续,就必须再次和埃尔赫特融为一体,这道流程非常复杂,但没有办法,毕竟你身体里这粒种子是属于埃尔赫特的。 但请你相信我,我会确保埃尔赫特的灵魂在你体内被压制,你依然会是你身体的主人,只要我儿子还在这世上,哪怕只是一缕寄居在你体内的残魂,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真是伟大的母爱,林彦心中感叹道,就是有点费小孩。 “我相信你。”有了她的背书,林彦稍稍松了口气,他还能怎么办呢?难不成挥舞着拳头,怒骂这个老妖婆的丧尽天良? 得了吧,那样只会死得更加不体面。 他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 “……这不会有什么其他副作用吧?” 华夫人打量着形容枯槁的林彦,含笑道:“我觉得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需要担心什么副作用了,不是吗?” “呃……您说的对。”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章 家园公墓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因为有座陵园的关系,这附近一带没什么村民居住,远远的从山脚下就可以看到半山腰间亮着灯的四个大字:“家园公墓” 若不是这几个醒目的大字,这座陵园看起来更像是一家农家乐。 黎明时分,一辆黑色小汽车停在了陵园大门前,突兀的刹车声惊醒了院子里的看门狗,犬吠声响了起来。 车上下来三人,在大铁门前站定。 身材臃肿的男人面带祈求地看了眼身旁两位黑袍人,轻手轻脚掏出兜里的烟盒,见没被制止,这才嬉笑着麻利点上,深吸了一口,扯着嗓子吼道: “老高!老高!快开门!” 狗吠声更大了。 铁门旁的门卫室里,一个光着膀子,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头从窗口探出头来,看到门外的三道人影,他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王总啊!你咋想着亲自过来了,还整这么早。” “别磨叽了,快点出来开门。”王继春恢复了趾高气扬的老板姿态。 “好嘞好嘞,来了来了。” 不多时,被唤作老高的看门老头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驼着背从门卫室里小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串钥匙。 门开了,老高恭敬地让出进门位置,王继春忙退开一步,让身旁二人先进。 “难得有心,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安排一个看门的。”晓琳瞟了眼低头站在一旁的老高,并未发觉什么异样,便先一步迈进了大门。 “领导,别看咱这地方偏僻,我们在开发的时候专门做了一通风水营销,安置在这儿的有钱业主还不少,而且作为一个高端墓盘,保持业主的居住环境是我们职责所在嘛。”王继春随手给一旁的老高递了支烟,“你不用跟过来了,我陪两位领导上去扫个墓。” 老高双手接过香烟,混浊的目光望向他身旁的两袭黑袍,劝道:“王总……这大清早的,可不兴扫墓啊。” 王继春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不用管,好好在下边呆着就行。” 说罢,就领着晓琳二人沿着石板垒出的台阶往陵园深处走去。 老高哈着腰,一直等到三人走远,这才蹒跚着走回门卫室。 屋子里,一条大黄狗正趴卧在桌旁,黝黑的瞳孔透过门框紧盯着三人离去的方向。 “阿花,别瞅了。”原本驼背的老高竟突然直起了脊梁,将手中的钥匙随手往桌子上一丢,长叹了口气,“咱老哥儿俩终于能换工作了。” 名叫阿花的大黄狗咧了咧嘴,口中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似乎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 老高对着它的脑门重重一拍,“咋滴?在这儿闲着还给你惯出毛病来了?” 大黄狗没敢再吱声,悻悻地趴回到地上,将头朝向里屋,继续睡起了回笼觉。 “位置你还记得清楚吗?”晓琳看着一排排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墓碑,问向前方气喘吁吁带路的胖子。 “当年施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监工,那位置就算被导弹炸了我也认得出来,您尽管放心。”王继春拍着胸脯保证道。 天色已经渐亮,或许是心理原因作祟,即使正当炎夏,陵园里的风也处处透着阴冷,潇潇跟紧了晓琳的步子,生怕从路旁的坟堆里跳出个什么东西。 晓琳转头鄙夷的瞧了眼双臂环抱的小姐妹,轻声调笑道:“到底缺乏工作经验,亏你也是体魄系的术士,还怕起这些东西来了,平日里不是挺凶悍的么,真不知道你在执法官学校都学了什么。” 潇潇闻言有些生气,娇嗔道:“女孩子怕鬼不是很正常嘛?万一钻出个僵尸什么的,咬我一口怎么办?” “让你平时少看点俗世的电影,你那菜刀都划不开的皮肤,僵尸也不怕把牙咯掉。” “要你管!”潇潇龇着牙,“你再话多,我要跟华夫人告状去!” 晓琳白了她一眼,不再搭腔,默默加快了步频。 潇潇左右扫视了眼阴森的墓地,也快步跟了上去。 在前头带路的王继春扶住身旁一块路牌,擦了把脑门上的汗,转头朝身后的两人喊道:“领导,到了!” 晓琳扫了眼锈迹斑斑的路牌,剥脱的漆皮上隐隐约约印着四个字:“天堂小径” “这就是我当年做的标记,错不了。” “大概在多深的位置?”晓琳问。 “大概……这么深。”王继春挺着滚圆的肚子费力比划着。 “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晓琳扭头看了眼正为自己的冷笑话酝酿笑意的潇潇,不知道她暗地里背了多少电影台词,无奈道:“在华夫人身边时也没发现你这么多话。” 王继春自然不敢掺和两位“领导”拌嘴,一拍脑门,惊呼道:“糟了!看我这记性,没带铁锹上来,要不我现在去下边门卫室拿。” “不用了。”晓琳拍了拍潇潇的肩膀,“大小姐,该你发挥了。” “哼。”潇潇甩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玉手,霸气地向前跨出一步,褪下帽兜,露出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精致脸庞,朝路牌旁傻站着的胖子一脸怒气道:“看什么看,起开点!” 王继春忙收起了呆滞的目光,华夫人的单位招人,是不是必须得是美女?他不由想起来段时间平阳报纸上吵得火热的大汉某单位办事处的招工启示,要求五官端正身材好,能歌善舞技术高。 当初那个办事处领导的官帽子差点因为这事儿被撸下来。 手里有点权力还是玩的花,不像自己,只能拿钱会所找嫩模。 他远远退开十几米远,重新点上一支烟,看向在路牌旁站定的黑袍少女。 潇潇深吸一口气,随后抬起右脚,重重朝地上踏去。 宛如一枚地雷爆炸,巨大的冲击波以她为圆心向四周翻滚扩散开来,宽大的黑袍被狂风掀起,露出藏在下面的一截修长白皙且丰腴的玉腿,王继春明显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但更为剧烈的冲击,还是来自于这双腿对他灵魂深处的震撼。 少女的踩踏仍在继续,伫立的路牌,远处的墓碑,乃至熹微晨光中的整座陵园,都在随着她的节奏律动。 若不是指间的香烟已经烫到了指缝,王继春还在紧盯着那双有力的美腿,无关欲望,无关低俗,当然,任何一个正常男人也无法拒绝这样一双腿,除非它可以分分钟将地面踏出一个深坑。 他吃痛慌忙扔开半截烟头,看向此刻站在土坑中只探出一个脑袋的黑袍少女,此刻她面色略显潮红,犹如一枚透亮的璞玉染上了几抹朱砂,抛开周遭的坟冢不谈,此刻的她,仅是站在那里就宛如一幅世界名画。 王继春收回了思绪,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心中赞叹不已的少女此刻正怒目瞪着自己。 “胖子!胖子!到了没有?” “在在在在在。”王继春快步小跑到土坑边缘,蹲下身子目测了一番,“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剩下的用手刨就可以。” “……” “……” 短暂的宁静,王继春看了眼坑里的黑袍少女,又看了眼站在一旁面目仍隐藏在帽兜下的另一位,用力眨了眨眼睛,伸出胖手道:“领导您先上来,剩下的我下去刨就行。” “哼。”潇潇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援手,纵身一跃直接轻盈地跳出了一人高的深坑,不忘提醒一旁的胖子道:“动作麻利点。” “明白明白。”王继春连声应和,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直接跳了进去。 晓琳驻足在一旁,感受着深坑中急剧流转的法力波动,心情十分复杂。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一章 缝合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华夫人眉头突然紧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从床上站起身来,喃喃道:“取回来了。” 林彦看到她的反应,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什么取回来了?” “跟你相关的东西。”华夫人低头看向林彦,眼含深意,“一个灵魂嵌入仪式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哦,原来是那所谓的仪式需要的材料,或者是缝合自己的器械,又或是神器圣器什么的,自己也没必要在乎,反正绝不会是什么值得欢欣鼓舞的见面礼。 林彦神色如常,无所谓道:“您不用和我卖关子的,我迟早也得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想多了,我倒并不是要跟你隐瞒什么,只是怕你知道了会感觉不适。” 感觉不适? 这话倒是让林彦感觉颇有些不妙,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觉得不适? “什么东西,您直说吧。”林彦咬咬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被吊着胃口事到临头被惊吓到,倒不如提前知道以便趁早做好思想准备。 “埃尔赫特的眼球。” “哈哈,原来是眼球啊。”林彦无所谓地笑笑,随即笑声戛然而止,惊恐道,“眼球?” “对,一枚眼珠子。” “您该不会是……”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万万没想到,这个狗屁仪式还有这么一道骚操作。 “虽然你没说完,但我想你应该猜的没错,就是要给你移植一颗埃尔赫特的眼珠子。 因为即使是寄居在被它的种子改造过的躯体内,它的灵魂也需要一个载体,而现在存放它灵魂的那截残躯——也就是那只眼球,是再合适不过的容器。”笑容转移到了华夫人脸上。 “……这种跨物种的器官移植……真的有可操作性吗?”林彦追问道,“不会把人整瞎吧?不会整得不人不鬼吧?那您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他脑补出了自己一只眼睛像是嵌了个大李子似的离谱模样,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这并不是常规的外科手术,你大可以放心,从外边是看不出任何区别的,虽然前期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准备,但这场嵌入仪式我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 林彦心中又有些抗拒,但如今俩人已经沟通到这个份上了,他又不知该怎么反悔,只能试探性问道: “华夫人,我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尽管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自己遭遇的前因后果以及未来人生的糟糕走向已经十分明了,但他脑袋此刻还是有点混乱。 “毕竟……这也太乱七八糟了。”他挠了挠头,补充道。 作为一名绝症病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无比强大,又尤其脆弱,坚韧在于历尽磨难而不屈服,羸弱在于毫无征兆的沮丧低落都可以剥夺他仅存的求生意志。 长久的治疗,他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直在用混不吝的辞色来掩盖心底的无助。 即使今晚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但他此刻仍有一种想法,是否干脆地死掉会更好一点。 按照华夫人方才的说法,仪式如果进行顺利的话,即使真如她所言自己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他也将不再是他自己。 那个名字拗口的外国怪物以及她尸骨无存的幽灵儿子,这两者,怎么看都不像能和他拼凑在一起还相安无事的样子。 他打心底里无法继续相信一个已经把他害到了这个地步的女人。 “事到如今,痛苦的死在癌症晚期发作上,或者坦然接受命运安排,我觉得在你看来,这不该再是个值得纠结的问题。”华夫人盯着他的脸庞,似乎能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心中所想,“林彦,我也并不是给了你两个选项,只是让你知情,懂吗?根据《暗夜执法局诡秘管理条例》,我有无限行使阻止诡秘生物侵害人类生命财产安全的权力。”她弯起食指指节,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其中,也包括救你的命。” 丝毫不用怀疑,这就是威胁的口吻。 可正如她所言,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彦无话可说,只能无奈摊摊手,是啊,生活还能有多糟糕呢,大不了就是从一个病秧子变成一个缝合怪——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字面意思上的缝合怪,他苦笑着问道: “那东西取回来后,就要开始缝……呸!就要开始仪式了吗?” “不,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华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你的身体状况现在被种子折腾得太糟糕了,照这种情况,可能你根本无法挺过仪式的过程。你需要安心呆在这里,短则数月,长则一年,这期间我会尽力压制住种子的生命力,而你,只需要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 待时机成熟,我会带你去尤太尼亚,在那里完成这个我等待了十六年的仪式。” “尤……尤太尼亚?”林彦有些疑惑,怎么还要出国,而且还是去到几千公里外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中东小国。 “尤太尼亚是圣徒时代术士世界的中枢,是圣主教的发源地,是领袖耶尔的故里,也是他的魂归地,这道禁术就是他当年在那里创造并使用,术法卷轴记载中,仪式进行中最关键的圣器,就放置在如今的尤太尼亚。” “好的,我明白了,所以我还要在这个院子里至少关上几个月,这是仅存的属于我自己的时间了吧?”林彦瘫坐到床上,怂拉着脑袋。 这也就是说,他还有一段时间以供自己调整心理状态,来迎接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房间里有很多书,你可以借这段时间多了解一下术士世界和暗夜执法局的背景,以便之后更好融入这个世界,这对你以后很重要。 另外……你最好抓紧学习一下尤太尼亚语言,它和汉语同属亚沙语系,你曾经作为一个语文老师,学习这门语言想必对你来说难度不算太大。” “好的。”学同语系的语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同为亚沙洲的国家,以大汉语为母本的各类语言,几乎覆盖了整个亚沙洲和大半个欧洛普洲,它和尤太尼亚的语言差别更像是官话与方言的区别。 他长出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看向眼前的女人,缓缓问道:“华夫人,你说……这仪式结束后,我还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吗?” 华夫人盯着他的眼睛,稍作沉默,反问道: “为什么要回去呢?” “因为……那是属于我的生活。” “俗世有什么值得你牵挂的人和事吗?据我所知,你现在全身上下唯一值得牵挂的,应该只有这个月15号该还款的一堆信用卡吧。”华夫人眼神意味深长。 “华夫人,其实我也并不是非回去不可。”林彦讪笑道,被人当面揭了底细,他显得有些难堪。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回不去了。但你以后会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执法官,相信我,接触了这个世界,你会爱上它。” “希望如此吧。” …… “华夫人……” “嗯?” “我能用会儿手机吗?” “不能,而且安全屋里没有网络信号。” “那我平时……” “我说过了,明天起床后,到我房间拿书。” “……好的。”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二章 守墓人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王继春费劲地将一个沾满泥土的木盒抛出深坑,趴在坑沿上,腿蹬着坑壁尝试爬了两下,显然没能成功。 他尴尬笑笑,一脸祈求地望向站在坑边的黑袍少女,“领导,能不能拉一把。” 潇潇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像是拎一只小鸡仔般将他拎了出来,仿佛被困在坑里的不是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 另一边,晓琳已经捡起了木盒,她能感觉到盒子上熟悉的阵法波动,这的确是来自华夫人的手笔。 “回去吧?”她托着满是污泥的盒子,喊向正捡地上的杨树叶疯狂擦手的潇潇,蓝色的阵法在手中浮现,只见手腕微微旋转,阵法中的线条跟着不断变换,拂过之处,几人身上的污泥犹如沙尘一般风干飘散。 “还是术法系方便。”潇潇用力拍了拍黑袍上残留的沙尘,重新戴上帽兜,又将脸隐没在了极致的黑暗中。 天已经亮了,三人原路折返向大门口走去,此时门卫老高正弓着腰,拿着扫帚清理门前的落叶,看见一行人出来,立马停下手中的活计,喊了一声王总好。 王继春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忙。 三人径直走向汽车,准备上车离开。 门卫室的大黄狗冷不丁蹿了出来,直奔向车旁端着木盒准备开门的晓琳。 晓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十分冷静,另一只藏在袖袍下的手上,蓝色的法力波动迅速流转,已经蓄积起一道术法。 王继春倒是被这条突兀出现的大黄狗吓了一跳,不自觉退开两步,转念一想到这两位黑袍人的来路,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站了回去。 潇潇难得能遇到她出糗,饶有兴致地站在车尾。 大黄狗如扑食一般冲到近前,却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它先是朝着晓琳手中的木盒嗅了嗅,随即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 一条五大三粗的大黄狗,撒哪门子娇啊。 潇潇鄙夷地瞪了一眼乖巧伸着舌头的大黄狗,开门上了车。 老高提着扫帚上前作势要打,口中怒骂道:“傻狗,这可是咱们这儿的贵客,不得放肆!” 这话原本没什么毛病,但在公墓里听起来,显然让人有些不舒服。 大黄狗转头扫了一眼身后张牙舞爪的主人,悻悻地转身退回到一旁。 晓琳悄无声息将手心的术法散去,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大黄狗和它的主人。 老高咧着嘴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傻狗平日里见的生人太少,估计有点激动。” 晓琳没有回应,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汽车发动,公墓大门前留下一排尾气。 望着轿车走远,老高重重拍了一下身旁大黄狗的脑袋,骂道:“你逗她们干啥?要是被看端倪来,小心会长拿你炖狗肉汤喝。” “汪,汪。” “哦?哎呀呀,阿花,不好意思错怪你了。”老高似乎能听懂它的叫声,伸手抚了抚有些暴躁的狗头,又补充道,“可是万一被看出来……咱这十几年就白干了啊。” “你说她们太菜,看不出来?” “汪。” “确实,只是两个三阶的黄毛丫头,不过要说这么年轻的岁数,就能到三阶的境界,多少也有些不简单啊……有一说一,这俩小妹妹脸蛋倒是长得真好看。”老高舔了舔嘴唇,显然刚刚的两人的帽兜没能阻挡住他的视线,“啥时候会长也能多招点人,按这个标准招就行,我可不想一回教会,身边还是那些个老妖婆。” “汪,汪汪。” “阿花,你现在是条狗,狗要守本分,要什么花姑娘?” 大黄狗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又趴到了地上。 老高蹲下身来,小声追问道:“你刚才说闻了那盒子里的气味,东西到底对不对?还能跟踪到吧?” “汪。” 老高轻轻拍了拍狗头,“打小就看你小子有出息。” “汪!”阿花叫声中分明有些怒气。 “会长这些年死活不让我们动那个盒子,你说那封印能有那么强吗?那大姐难不成比会长还厉害?听说不也就是个九阶术士吗?” “汪!汪汪!” “对嘛,我也觉得,会长还是太谨小慎微了,唉……可是会长想干什么,咱俩也没权力干涉。” “汪。” “难得你作为一条狗还能这么忠心耿耿,可惜会长大人听不到啊。 不过,据教会这些年的调查,关于埃尔赫特的事儿,执法局官方知道的其实也不比我们多多少,起码这里的东西他们很多高层肯定是不知道的,我也觉着应该是被那位大姐刻意隐瞒了。”老高干咳了两声,啐出一口浓痰,“守这破玩意儿守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听个响了,那位大姐真太能熬了,像咱俩这么优秀的术士,竟然被会长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硬生生耗了十六年时间,阿花,你来说,这公不公平?” 老高愤愤道。 “汪!” “唉……真是会长的好狗。”没能得到阿花的认同,老高长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道,“你在门口守好,我先去找印章给会长通个信儿。” “汪。” 随即,老高身形被一团黑雾笼罩,待雾气消散后,晨光中的公墓大门前,只剩大黄狗静静趴在原地。 ———— 因为是白天的缘故,下山的路比起来时要好走得多,潇潇终于有功夫看看沿途的风景,夏日正是植被茂盛的时候,郁郁葱葱的树木疯狂生长,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 鸟啼声从密林间传出,山涧水塘中蛙鸣阵阵,清晨凉爽的山风透过车窗正不断往帽兜里灌。 “舒——服——啊——”她将手探出窗外,伸了个懒腰,轻声呻吟道。 坐她身旁晓琳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木盒,帽兜下的神情像是若有所思。 “有什么问题吗?”潇潇看她丝毫无心观赏风景的样子。 她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深埋地下十多年仍显得十分崭新的木盒,道:“刚才那个守墓的门卫还有那条狗,我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怪怪的?”潇潇不解道,“哪里怪了?” “说不上来……我总觉得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天天想这个想那个的,华夫人还夸你心思缜密,要我说,你就是神经衰弱了。”潇潇好不容易找到由头呛她几句。 “您二位在说老高吗?”正在开车的王继春闻言搭腔道,“老高在公墓刚建好的时候就到这儿了,是我当初亲自招的人。 当时不好招人呐,领导,公墓离市区又远,条件又艰苦,正常人哪愿意到这儿来上班,亏得他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儿没女的,倒也乐得图个清净。 最主要的嘛……要的工资也少,嘿嘿。” “……”晓琳思索了一会儿,喃喃道,“或许是我多心了。” 她看了眼车窗外的天色,提醒道:“该换衣服了。” 王继春轻点了一下刹车,正在犹豫要不要靠边先下车等后排两人换好衣服时,突然发觉头顶后视镜里是一片蓝光,扭头一看,一道蓝色的屏障已经隔绝在前后排之间。 良久,待屏障消散,两位黑袍人已经摇身一变穿着清凉短裙的靓丽少女,先前宽大的黑袍包裹着那只木盒被放置在座位边上,两双明晃晃的大长腿,在A8宽敞的后排也显得有些不够放。 王继春纵然商场摸爬滚打十多年,各色各样的女人见识过不计其数,此刻仍是有些气血上涌,他透过后视镜终于得见晓琳一直深藏在帽兜下的容颜,稍稍放缓了车速,有些迟疑地问道: “那什么……领导……麻烦您回去帮忙问问华夫人,您们单位……还招编外的人吗?” “好好开车!”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三章 阿花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一路无话,晓琳和潇潇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褪下黑袍后,除了形象气质更出众外,她们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白天王继春自然不敢再用一百多码的速度狂飙,因而返程用时要更久一些。 耳边汽笛声开始此起彼伏的时候,潇潇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这才发觉已经回到了平阳市区。 即使跟随华夫人出外勤已经几天了,但她还是对外面的事物新鲜不已,像她这种出身于术士世家的孩子,自小都在暗夜执法局辖下的术士世界范围内生活,童年少年青年,学前读书再到成年,一直到后来的储备执法官学校,她都是在术士世界度过的,那里除了学习人类社会的文化知识外,还多了许多术士的专设课程。 这自然是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成长经历。 因而自从来到俗世后,眼中的任何事物都足以令她无比向往,不管是路边卖煎饼果子的小摊贩,还是排起了长龙的奶茶店,都彻底勾起了小女生的兴致。 王继春看她一脸涉世未深的模样,连忙开口道:“领导,你要是想逛街购物出来玩,随时跟我联系,我来安排!” 潇潇正想一口答应,但看了眼坐在身旁似乎还在打盹的晓琳,嘟了嘟嘴没有回应。 王继春见此也没再继续邀请,虽说在华夫人眼里他是个过分殷勤的家伙,但毕竟浸淫商场多年,人际交往这块至少也是人精级别。 起码从昨晚到目前为止,甭管他如何谄媚,却始终还和二人保持着适度的边界感。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车子停在了别墅区二排四栋院门口,此时正是上午,别墅区里的男主人大多都在上班,路上随处可见打扮清凉时髦的太太牵着猫狗或是推着婴儿车在散步。 待看到黑色A8轿车后排下来两双令人咋舌的大长腿后,太太们经历了片刻的失神,随即表露出一副妒忌与鄙夷交织的复杂表情。 出现这种表情也不无道理,任谁看到王继春这样的大胖子车上装着两位吸睛美女,心里都会不自觉地往金屋藏娇上靠拢。 胖子满脸堆笑着凑上前来,“两位领导进屋坐坐?我去泡杯茶。” “不必了。” 晓琳把手上的黑袍连带着包裹其中的木盒往潇潇怀里一塞,也不问后者乐不乐意,径直就往别墅区外走去。 潇潇生气地一跺脚,好在只是撒撒娇,没有像先前在陵园时一般发力,但随之颤动的大长腿仍是让包括王继春在内的一众路人为之侧目。 两人离开别墅区后,在不远处的街角上了一辆商务车,就是那种电影中绑匪专用的七座商务,毫无疑问,昨晚就是这辆车载着昏迷的林彦到了榆树巷。 “我也想学学开车。”潇潇坐在副驾驶座上,饶有兴致看着正娴熟操作方向盘的晓琳,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开车这种细活不适合你,你会把油门踏板踩进底盘里的。” “晓琳姐,你不要总是拿着前辈教育晚辈的姿态来说教我好不好!要知道,咱俩当初可是一起调到分局机关的!” “我是从基层执法所选调上来的,你是被你的科长老爸送进来的,咱俩不一样,我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你靠的是贵为省府执法厅保卫科科长的老爹。”晓琳的话丝毫没有留情面。 “你再说我生气了!” 副驾驶安全带被勒得吱吱作响。 “大小姐又要生气啦?”晓琳又呛了她一句。 其实倒并不是晓琳对她抱有成见,几年来二人的相处都是如此,她平时也很乐于和这位有些神经大条的同事开些玩笑。 虽说两人差不多年龄,但潇潇始终像个没长大的小女生。 这是多数中产纯血术士家族的通病,他们的子女由于来自家庭的过多管束,往往会极度缺乏生活经验和人际交往能力。 “谁乐意和你生气,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同意和你一起陪华夫人出来!” 潇潇义愤填膺。 “作为生活助理,你有的选么,以你三阶体魄系术士的实力,留在特勤处能干什么?去逮捕跨国流窜的高阶黑术士么。”晓琳白了她一眼。 “你不会好好说话吗!!!”潇潇有些抓狂,自从调入分局机关,天天面对着严肃话少职务高的华夫人就已经很痛苦了,她还要时刻经受身边这位同事的折磨。 她很质疑当初自己从储备执法官学校毕业时老爹的决定,说什么到了分局机关,工作机会多,晋升前途大,是他借着和华夫人有过几次任务上的交集,也幸好华夫人从她年幼时就有过几面之缘,对她印象颇好,这才磨着脸皮将她送进来的。 临入职前还嘱咐她多点眼色,好好跟同事学习,好好表现,可现如今天天像个小丫鬟一样不说,还总是被搭班的晓琳笑话。 她越想越委屈,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 她把脸扭向车窗,一滴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幸好车窗是关着的,若是被看到这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很难不迷倒一大片路人。 “好好好,我不说了。”晓琳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却还是若无其事道,“潇潇睡会儿吧,折腾了一晚上,大小姐该累坏了。” “你……!” 商务车停回了榆树巷外马路旁的车位上,路旁已经有菜贩支起了小摊,大爷大妈们提着小兜徘徊在摊贩中间,正思索着买些什么食材做午饭。 距离巷子口大概两个路口的位置,一条大黄狗缓缓从路旁的树荫下现出身来,深邃的目光紧盯着那两个走进巷子的身影,伸出舌头正重重喘着粗气,显然它此刻累得够呛。 若是晓琳看到,必定能一眼认出来,这正是凌晨时分,从家园公墓门卫室向自己冲来的那条看门犬。 “汪,汪。”它兀自低吠了两声,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别别别,阿花别冲动,不用再靠近了,找着在哪就行,那大姐感知灵光得很,被发现就坏事了。” “汪汪。” “哎呀呀,不是我不想来,瞬移术法的法力波动太大,我在市区范围内一出现,那位大姐肯定能察觉到。” “汪。” “你跑得快啊,阿花,你是咱们教会速度最快的术士了,你让我跑我不得跑到明天早上去了,听话,等会儿回来给你炖一锅排骨。” “汪汪汪!” “傻狗,别给脸不要脸啊,这是会长大人安排的,你再叽歪我可要先揍你一顿,再把你大卸八块扔给会长炖狗肉汤了啊。” 大黄狗呜咽了一声,不再回应,无视掉路过的少女丢下的半根烤肠,一头又扎进了路旁的花圃中。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四章 贼船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比起午夜时分,此刻的榆树巷更多了些市井间的烟火气。 晓琳二人无论走到哪都是让人瞩目的对象,哪怕年过七旬的大爷大妈也不例外,仅是看到两人的第一眼——尤其是目光落在潇潇那过分丰腴的屁股上时,心中便已经开始盘算能给自己添几个重孙子了。 繁衍是人的本能,即使到了垂暮之年,这种想法也很难淡去,不同的是生产工具由自己变为了子孙后代。 二人就这样径直走回了65号的四合院门前,敲门,门悄无声息打开了。 院子里鸦鹊无声,结界已经隔绝了院墙外所有的喧嚣。 “你过去看看那家伙怎么样了,我和华夫人汇报下工作。”晓琳说罢,接过潇潇手中的木盒径直朝正房走去,准备去跟华夫人交差。 潇潇调整了一下情绪,低低应了一声,返身走向林彦住的那间屋子,她要去检查一下昨晚那个倒霉的家伙是否还有呼吸。 “华夫人,东西带回来了。”晓琳在门口站定。 房门打开,她迈着修长的玉腿跨过门槛。 比起院落中的艳阳高照,华夫人的屋子里显得有些阴冷,窗户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 华夫人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很快隐去,昨夜与林彦的彻夜长谈,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她缓缓从书桌旁的靠椅上坐起身,伸手接过晓琳递来的木盒。 “都知道了吗?”她轻抚着手中的木盒,盒子上,淡金色的阵法纹路逐渐显现。 晓琳先前在车上时就已经发现了这道阵法,盒身上致密的纹路,即使她这些年来也算是见多识广,仍是不由为之惊叹。 当年亲自下这道封印的人,可是华夫人。 晓琳从木盒上收回带着敬意的目光,又看向这个地位超然的女人。 “回华夫人,猜出了一些。”她没敢隐瞒自己的想法。 她特意用了“猜”字,显然,仅凭王继春的阐述,可以获取的信息并不多,更多的,是她的分析与猜测。 “我知道你向来心思细腻,应该会明白我准备做什么的。”华夫人嘴角微挑,看向面前的少女。 “可是华夫人……”晓琳有些犹豫,像是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般,最终,有些冒犯的话还是脱口而出,“这种行为……是严重违反暗夜执法局规定的。” 她在储备执法官学校集训期间,为了尽可能快地融入这个世界,几乎住在了图书馆里,疯狂了解着关于术士世界的一切知识。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在图书馆角落里翻看过一本落满尘埃的古籍,书名是《永恒的岁月》,那上面记录了历代术士对于长生的不懈追求。 其中不乏被历代术士当局列为禁术的术法。 虽然作为一本史书,关于禁术的细节大多只是一笔带过,但其中有一种术法仍令她印象深刻,以至于时隔多年仍能记忆犹新。 圣徒领袖耶尔创造的:“复生日”。 翻译成大汉语仍极具宗教特色的名字,他将自己的生命力裂解成种子,植根于他人体内各自生长,当种子成熟时,被植根者就将被改造为最合适的容器,来承载禁术施展者游荡的灵魂。 这道术法成功率极低,低到从圣徒时代到暗夜时代,从没有过一例成功的记载。 而它对于被植根者也极端的残忍,因为这些种子会选中的,只会是十二岁之前,且已经觉醒了术士血脉的孩子,因为这时人类的躯体才能具有足够的可塑性。 可每个人的身体只适配于自己的生命,而施法者的实力,无疑要远高于那些被植根的孩子,强行被塞进其他人的生命种子,仅是排异性就几乎能够置人于死地,这种改造……最终能硬扛着活到灵魂植入的寥寥无几。 而就算撑过来了,若不及时嵌入种子母体的灵魂,这具身体最终也会毁灭于无序地改造。 即使在合适的时机嵌入了,谁又能确保灵魂能再度焕发活力呢? 若昨晚晓琳在场,就会发现这和华夫人与林彦交代的如出一辙。 这,是一道违反原则底线的禁术。 从王继春口中听到“种子”的说法后,她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猜测。 而林彦的出现,让她更笃定了这个想法。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当年的华夫人就是用了这道不可能为执法局所批准的禁术。 而被种子选中的人,恰恰是昨晚带回来的那个癌症患者——林彦。 华夫人难道……也想要永生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自己从脑海中抹去这个可怕的想法。 华夫人留意到了她的神色变化,淡淡说道,“你有什么需要我来解释的吗?” “您……为什么……”晓琳欲言又止。 “我希望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华夫人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我此行只叫了你和潇潇。” 晓琳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这个话茬,这种感觉与在职场无异,领导要违法乱纪,还要拉着你踏上这条贼船,你该拒绝还是同意。 显然,晓琳没有拒绝的底气,她对于华夫人的忠诚是发自内心的,一个在分局拥有绝对话语权和绝对实力的精神领袖,更是她能够从基层选调到分局机关的伯乐,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更何况,在大汉国暗夜执法分局,华夫人纵然违了纪,又有谁有资格可以处置?局长? 别开玩笑了,上一任局长退休时,华夫人才是局长的第一候选人,若非她不想挑起这么大的担子,如今又怎会屈居于一个常务副局长的位置。 帝都那座术士城里,代表着大汉暗夜执法分局最高权柄的交椅上,又怎会坐着邵执明那个圆滑且平庸的家伙。 在这里,实力,才是纪律。 与潇潇刚毕业就被她老爹托关系送到分局机关不同,她自小都只是个普通人,拥有和俗世每一个普通人相似的童年。觉醒术士血脉后,这才被大汉国暗夜执法分局人力资源处从俗世发掘,保送到了合众国的储备执法官学校,成了一名储备执法官。 初入术士世界,她无比渴望获得认可,各科成绩均在年级前列,还多次随学校的教授一同参加暗夜执法局的诡秘生物调查任务。 当时甚至连世界术法刑侦学的泰斗——退休返聘的潘帕斯暗夜执法分局前局长迭戈•迪马利亚教授,都对她的表现赞誉有加。 而她的父母,至今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一位扎根海外金融街的职场女精英。 可她自己更喜欢的头衔,是大汉暗夜执法分局近五十年来最年轻的术法系三阶女术士,一名胸前镶嵌着三颗铁质星章的暗夜执法官。 为什么是五十年呢? 因为五十年前,这个头衔属于她面前坐着的这位,丝毫看不出岁月痕迹的优雅女士。 与同为三阶的潇潇不同,若是在各类魔药的加持下,体魄系前期的的晋升之路原本就要比术法系顺畅得多,因而两相对比之下,晓琳如今取得的成绩就显得格外难得,如今的身份与职位也就来得更显艰辛。 若不是因为在分局术士试炼大赛中表现优异,从而被华夫人一眼挑中作为生活助理,她可能还在东部省那座小城的暗夜执法所里,过着偶尔搜捕剿灭不入流的诡秘生物、一大半时间守着饮水机度日的枯燥生活。 而进入了分局机关,她的人生才有了步入术士世家的可能。 术士世界——准确的说是暗夜执法局治下的术士世界,一直都划分着两个阶级,来自世家的纯血术士和来自俗世的觉醒术士。 二者的上限没法确定,起点却大相径庭。 毕竟前者的底蕴后者拍马所不及。 因而能接触到执法局高层,对于俗世出身的她来说,已经是殊为不易。 所以,这“贼船”,她别无选择。 她无法拒绝自己的“伯乐”。 华夫人自然能看透她的想法,也明白她此刻的沉思是在为什么而纠结,在暗夜执法局任职的数十年来,形形色色的人她见过不计其数,而她对于即将要付诸实施的这件事,一切因素自然都会在考虑之中,包括人性。 极傻的和极聪慧的,都可以为她所用。 华夫人面带笑意,隐隐听到院子里的潇潇打了个喷嚏。 “一切听您吩咐。” “其实我想补充的是,你的猜测未必全对,不过,我对你是不需要解释什么的,对吗?” 晓琳陷入沉默。 华夫人目光移向门口的位置,院子里林彦的房门前,潇潇喊了许久不见开门,正砰一声踹开了他的房门。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五章 年轻人的考验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唔……?”林彦从昏沉中醒来,昨夜他陪华夫人在这儿熬到凌晨,本就病入膏肓,再经这么一折腾,差点没能醒过来。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却是发现门口正站着一道发光的身影。 是在做梦么…… 他的目光从一双女士凉鞋开始缓缓上移,先是划过白如初雪的大腿,又掠过几乎撑开短裙的丰腴翘臀。 这拍起来肯定很带感啊。 目光继续向上游走,再扫过有少许肥肉,但仍能凹出惊人弧线的纤细腰肢,在胸前衣物难掩的柔荑处停留许久后,最终落在了柳眉倒竖的圆润脸蛋上。 “潇……潇潇?”他微微侧起身,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盯着门口怒气腾腾的潇潇,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潇潇伫立在门口,早已受够了他这不离下三路的视线,回来的路上本就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此刻心中的憋屈正愁无处发泄。 “你眼睛不想要了吗?!” 她几乎破音般吼道,愤怒抬起手臂,想要一掌挥向正侧躺在床上一副要死不活模样的林彦身上。 转念一想,又怕一掌直接把他拍死,只能转身将怒气撒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砰——” 裂缝从她掌心开始蔓延,如蛛网般瞬间爬满了半张墙壁。 然而,怒气却未减去分毫。 “神经病!!!臭流氓!!!我要代表暗夜执法局制裁你!!!我要挖掉你的眼睛!”潇潇依旧保持着亢奋,龇牙咧嘴地朝床边扑来,犹如一只被挑逗后惊怒的小母猫,哦不,大母猫。 林彦吓得够呛,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心说自己也没干啥啊,怎么一觉醒来她就这么大反应,他忙踢腾着被子坐起身来,慌张道: “别激动啊,我可没冒犯你!我这刚睡醒什么也没干!” 刚刚墙上那一掌可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丝毫不怀疑那掌若是落在他身上,华夫人昨晚上讲的那一大堆操作,什么埃尔赫特什么幽魂残魄,全都会瞬间变成空话。 他连死于癌症的机会都不会有,自己这半口气吊着的身子骨,一击之下当场毙命绝不是危言耸听。 晓琳听到动静,从华夫人卧室走了出来,赶忙冲进屋子将张牙舞爪的潇潇拦了下来。 她的到来让潇潇更加委屈,毕竟刚刚在回来的路上,自己刚刚被她嘲讽过一通,现在失控的情绪,几乎都是由她一手造成的。 可她又不能反驳什么,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赢,更可恶的是华夫人平时貌似也更偏袒她。 踌躇片刻,她只能又将矛头指向缩在床头一动不动的林彦身上。 “晓琳!他!欺!负!我!呜——” 这番娇柔作态带着嚎哭,好像刚刚一掌拍裂墙壁的另有其人。 看你浓眉大眼的小姑娘,怎么还是个绿茶啊。 林彦心中十分无奈,苦笑着解释道: “潇潇美女,咱可不能血口喷人呐,昨晚上说要制裁我,今天又二话不说,来就对我这儿一顿打砸,你说我好端端在床上睡着觉,也没干什么出格事啊。” 虽说他刚刚的确想过在那一对浑圆上拍一拍,但那不是以为在做梦么,现在这架势,任谁还能生出非分之想? “行了行了,男人么,都是这样。”晓琳笑着安慰道。 在同为女性一致对外的立场上,晓琳竟也没有帮她说话,潇潇很合理地认为,这两个人在联手欺负自己! 这让原本就怒不可遏的少女更加火冒三丈,她生气地跺了跺脚,通红的眼睛瞪了眼林彦,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晓琳,随后转身直奔向华夫人的房间告状去了。 林彦看了眼水泥地面上少女跺脚留下的脚印,倒吸一口凉气,这番惊吓过后他哪里还有睡意,不敢继续躺在床上坐以待毙,费劲地从床上爬起身来。 可起身后却又不知该干些啥,于是长叹一声,又坐回到床沿上,捧起桌上昨晚看过的病历胡乱翻动。 “要吃点东西吗?” 林彦抬头,脸上浮现一丝诧异,一个晚上没见,晓琳作为昨天的绑匪,对自己的态度竟有了如此大的改观,还主动问起自己的需求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面前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面孔,正想着委婉谢绝,但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出卖了他,昨晚华夫人和自己讲的话题太过震撼,以至于那碗饺子他只胡乱对付了两口。 随即他一脸不好意思道:“那就随便来点吧。” “好的,我现在出去买。” 说完,她也没再停留,转身出了门。 对于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林彦猜测到可能是她已经从华夫人处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可是魔神的种子,如今世上的独一份,华夫人想再看到她儿子,也得指望自己不是? 尽管这件事自己从头到尾完全是处于被动,但被赶上架的鸭子也是鸭子,被强种强采的种子那也是种子不是? 这丝毫不会影响这种特殊身份给他这个普通人带来的微不足道的优越感。 睡了美美一觉,他早已经想通了,就当自己就是匹死马吧,她们爱怎么医都成。 …… 其实,林彦的判断也不尽准确,因为刚刚晓琳眼睛里流露的,分明满是对他的同情。 潇潇还在院子里喊着华夫人,可惜华夫人房门紧闭,仍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显然,华夫人此刻也并不想理会她的诉求。 她气鼓鼓地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后,又大步走了回来,难掩春色的短裙随着步伐上下荡动,随着一阵香风扑鼻而来,她再次站到了林彦面前,居高临下——的确是居高临下,两人本就身高差不多,此时林彦又是坐在床上,二人对峙的气势优劣肉眼可见。 林彦抬头盯着眼前摇摇欲坠的两坨重物,几乎要挡住那张怒容也掩饰不了清纯可爱气质的圆润脸蛋,一时间只觉得鼻腔有些发烫,似乎有气血在其中涌动。 哪个年轻人经得起这种考验? “啪——” 潇潇到底还是没忍住给了林彦一个耳光,少女的怒气不隔时辰,有火现场发,有仇现世报,当然,没有仇恨也可以制造仇恨。 这一巴掌显然是收了极大的力道,因为林彦只是觉得脸颊稍稍有些火辣,并不至于像刚刚那面墙壁般布满裂痕。 但鼻腔静脉中早已临界的鲜血却是再也抑制不住,沿着鼻孔哗哗往出涌。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六章 一血换女仆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潇潇被吓住了,显然她没料到自己轻轻一耳光能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在她想来,这力道该连蚊子都打不死才对。 除开他刚刚算不得故意的不轨目光,自己的怒气多是因为晓琳的缘故,因而此刻挨了个大比兜的林彦倒显得有些无辜了。 而林彦也很郁闷,虽然他同样能看出潇潇刚刚那一巴掌的随意——比起报复来说,反倒更像是少女的撒娇。 但撒娇也得分人啊,普通少女撒娇和一巴掌能拍裂砖墙的少女撒娇,这二者能一样么,更何况,自己如今还是个半死不活的玻璃人。 潇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这个华夫人大费周章找来的男人,此刻鲜血正跟不要钱似的往身上淌。她又不是术法系的术士,打人可以,止血可一窍不通。 她哪能想到林彦这副几乎可以算是由癌细胞组成的躯体,出了血可是止不住的。 “起来。”华夫人的声音突兀在潇潇身后响起。 潇潇此时哪里还有嚣张跋扈气焰,如同犯了错的小孩,低着脑袋畏畏缩缩退到一旁。 只见华夫人食指泛起金光,朝林彦眉心一点,鼻腔中的血顷刻止住了,连带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昏沉的脑袋也逐渐清醒起来。 林彦下半张脸都是血,有些滑稽地朝华夫人笑笑。 “华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潇潇撅着嘴,一脸委屈道。 不管与旁人如何任性,对于华夫人,她仍不敢抱有一丝的不尊重。 华夫人没有理会她,看向还在捂着鼻子的林彦,眉头紧蹙,道:“没大碍吧?” 林彦瞟了眼低头站在一旁的潇潇,眼中含着一丝得意,嘴上却并未落井下石,“不碍事不碍事,这点小伤何足挂齿,我的血不值钱。” “小女生冲动易怒,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华夫人表情冷漠。 潇潇闻言胸中像坠了一枚石子。 在她看来,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联手欺负自己。 “哈?放心,我没事儿,不用跟小女生计较的。”林彦还朝眼眶通红的潇潇眨了眨眼睛。 “平日里注意身体,再休养些时日,我们还有正事。”华夫人伸手从林彦面前抚过,后者脸上的血迹顷刻崩散于无形。 她眼神中满是柔和,林彦感觉,这隐隐已经有把自己当作儿子的趋势——即使现在还不是她儿子。 但林彦并不介意,他当然乐得有这么一个靠山,这种待遇总比把自己当作肉猪,每日简衣粗食静等出栏要好得多。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墙角站着的这位一直耀武扬威的大块头可爱少女,不就再也不能随意拿捏自己了。 “童潇。” “在。”潇潇愣了一下,回应道。 华夫人很少喊她们全名,除非真的动怒。 “拿一件你的执法袍给他,把他身上这件换下来。”华夫人指了指林彦满是血污的汗衫。 潇潇几乎又要哭出来,虽说自己动手打人是不对,但华夫人也丝毫没有为自己被林彦冒犯主持公道的意思,而且现在还要自己拿一件黑袍出来给他。 “华夫人……”她小声嘟哝着哀求道,希望华夫人能替她再说两句话。 “晓琳呢?”华夫人对她仍不予理睬。 “出去买饭了。”林彦插嘴道。 “哦。”华夫人不再逗留,优雅转身朝屋外走去,临走还撂下了一句话,“日后就由你负责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标准和我一致,记住,在我身边不许再耍小性子,我想,童铁不会乐意见到你被我送回中部省。” 这话是对潇潇说的,而且还搬出了她老爹的名字。 林彦对这一安排有些惊喜,这等于是给自己安排了个贴身女仆啊。 哪个正常男人又会推辞一位身材火辣且颜值爆表的女仆呢,还是一个前一刻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女仆,即使……这女仆脾气有点暴躁,但自己身后不还有华夫人这个靠山么? 他想要佯装同情,却又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只得强忍着笑意,摆出一副奇怪的表情道:“潇潇,别怕,我这人不记仇。”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少女此刻如霜打了的茄子,苦着脸站在门口,那双明眸大眼中已经有雾气在酝酿。 她嘟着嘴走上前,掀起林彦身上这件胸前被血浸透的汗衫,揪了揪,示意对方脱下来。 纵然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华夫人的命令她也不敢违抗。 “昨晚上你到底给华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为从小娇生惯养的术士世家大小姐,服侍华夫人这种执法局高层她倒不会有什么怨言,可眼前的林彦又算哪根葱,自己怎么还成了他的丫鬟了。 她越想越委屈,眼泪竟又不自觉从眼角滑了出来。 这一哭倒是让林彦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解释道: “诶诶诶,你先别哭啊,法治社会凡事都要讲道理,刚才挨打的可是我啊。”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潇潇胸口移到脸上,自己本就在坐着,她俯下身后胸前那道壮丽风景根本遮掩不住,几欲脱离束缚贴在自己脸上。 “呜呜——我刚才都没用力——你自己菜还怪我呜呜呜——”嚎哭继续。 随着声声抽泣,一对雪白跳脱欲出,林彦忙闭上眼睛,脑海中疯狂思索着该怎么安慰这个情绪不太稳定的少女。 而潇潇则越哭越起劲,女人的眼泪就是这样,一旦开闸就很难再刹住,林彦竟被她给哭出了深深地愧疚感。 他试探着用手扶住她的腰,让她站直身子。 即使面对这种尴尬情形,林彦也不忘在心底赞叹一声,微胖带来的柔软和肌肉反馈的紧实触感,让他竟一时舍不得松开手。 但面前的可人儿还在哭着,他林彦又不是什么无良淫棍,只得轻声安慰道:“你自己先去洗把脸吧,待会儿给我扔一件干净衣服过来就行,其他的不用管了。” 潇潇闻言这才抽泣着离开了,自己这副样子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不多时,她丢了一件黑袍过来,连房门都没进。 这件黑袍胸口镶着三颗黑色的星星,上面还带有一丝淡淡的少女体香。 她离开时,正巧遇到提着打包盒的晓琳。 “你怎么了?”晓琳狐疑地盯着她红肿的眼眶。 “没怎么!”她低着头,绕过晓琳径直回了自己卧室。 晓琳将一碗面放在林彦床旁的桌子上,又扭头看了眼门外潇潇的卧室方向,饶有兴致地质问道:“你又怎么欺负她了?” “你觉着我有这么大能耐吗?”林彦一脸无奈地摊摊手。 “哦,确实。”她认同这个说法,“那就是惹华夫人生气了。” “呃……算是吧。” 林彦并不清楚她和潇潇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也不知道面前这主才是今天把潇潇惹毛的关键因素。 晓琳放下吃的便转身离开了,林彦狼吞虎咽着吃完一整碗面,这才打着饱嗝脱下满是血迹的衣服。 换上那身干净黑袍之前他得先洗个澡,毕竟一身汗渍再加上凝固的血迹,黏糊糊的实在难受。 他这才想起院子里住的都是女同志,自己现在正赤着上身,可脱下来这件脏衣服他实在不想再穿回去,这种感觉就像吃自己吐出去的口水一样。 一番纠结,他还是光着膀子走出屋子,想跟潇潇打听一下洗澡的地方。 院子就这么点大,万一闯了女厕所就不妙了。 潇潇和晓琳都住在这座四合院的偏房,晓琳的卧室在东侧,潇潇的则在晓琳对门。 光着膀子在潇潇门前踌躇良久,林彦最终还是选择转身走开,敲响了对面晓琳的房门。 虽说自己已被病魔摧残得骨瘦嶙峋的身体决计不可能有图谋不轨的力气,但被敏感的潇潇把耍流氓的罪名坐实可就不好了,相比之下,他倒觉得晓琳要理智得多。 门开了。 “那什么……洗澡在哪?”林彦捧着潇潇给的黑袍,讪笑道。 晓琳仅是扫了一眼面前表情有些尴尬的枯瘦男人,目光便移向了一旁,“那边角落有个关了门的小房间,拖鞋浴巾洗漱用品门口盒子里有新的。” “好的,谢谢。” “砰——”门关上了。 回想刚刚晓琳毫无波动的目光,他又想起自己患病前,穿着泳裤在泳池里大杀四方的样子,大学期间自己就有长久的健身习惯,那会儿的肌肉线条还很是招惹女生注意,现如今……他低头看了看凸出的肋骨,也不再去多想。 先洗个澡,把自己收拾一番吧。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七章  救公主的道理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林彦已经在这座四合院里住了将近两个月,这个夏天,他的气色也确实如华夫人所说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脸颊处的凹陷逐渐隆起,起码整个人看起来英俊了不少。 在华夫人的压制下,往日不打止疼药无法硬扛的癌痛竟一次也没有发作过。 与世隔绝的这两个月来,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突然失踪会造成什么麻烦,死亡证明的副本一直就在床头放着,自己在俗世已经是个死人了,纵然还有那么一两个记挂自己的朋友,也会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坟头而连追悼会都无从开起。 说不定在华夫人的操作之下,自己的“遗体”已经自愿捐献了。 这些天里,他闲暇时就穿着黑袍在四合院里溜达,看看花草发发呆,或是从华夫人处拿几本关于术士世界的书籍,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上一整天。 对于自己即将踏足的这个隐秘世界,他总不能还像个白痴一样一无所知。 这是他自有了手机以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搁置不用,手机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一丝信号,何况第二天就已经被华夫人给缴了去。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这座安全屋的阵法结界比较老旧,没有更新可以滤过网络信号的新型阵法。 好吧,时代在变,这阵法也要紧跟时代步伐才是。 这座位于深巷中的安全屋虽说坐落于平阳市,却并不受当地暗夜执法所管辖,甚至他们都不知晓它的存在。 这是属于分局机关直属的据点,分布于全国各地的安全屋,不管是从购置到装潢到结界设置再到之后的管理维护,都是由分局机关后勤处的安全屋管理办公室一手牵头操办,只有凭分局机关部门领导的印章,才能有启用的权限。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华夫人这个级别的执法局高层在平阳市呆了这么久,竟没有一个执法所本地官员拜访。 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 比较欣慰的是,这期间林彦和潇潇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小女生的气生得快,消得也快,尤其是比较愚蠢的小女生。 而华夫人让潇潇伺候林彦的安排,更是给了二人更多的接触机会,他自然不会真的倚仗华夫人口头安排就对她作威作福,一来自己没有硬扛她一拳的实力,二来面对这么楚楚动人的少女他也实在狠不下心。 前几天,经过林彦好说歹说,在用尤太尼亚语完整地讲述了一段近期生活感想后,华夫人才同意让晓琳在出门采购时,帮他把落在家里的switch游戏机捎了过来,枯燥的院落生活自此才平添了几分乐趣。 潇潇对电子游戏有种过分的痴迷,林彦心想若是把她放在俗世,绝对能称得上不折不扣的网瘾少女,仅靠这么一台游戏机,就足以使她爱不释手。 作为术士世家土生土长的血脉术士,她的童年从没有体验过来自电玩的快乐。 潇潇姓童,这在中部省的术士世界里算得上一个大姓,童潇的这个名字也起得很好听,起码要比她爹童铁好听得多,可能她爹也是受够了她爷爷给他起的名字,这才下决心在给自己女儿起名这件事情上多斟酌了几分。 她丝毫不避讳谈及自己的官二代身份,还和林彦吐槽说她那个省执法厅里的副厅长老爹是个只知道打架的大老粗,哭诉自己屁股之所以长到这么大,都是因为小时候不听话,被她爹拿拖鞋抽肿的。 林彦当时听闻后嘴角还抽搐了几下,觉得她真应该感谢她爹的严厉管教。 这是一个向来不啻用最单纯的脑回路看待世界的小姑娘。 虽说她一米八几的身高再加上结实丰腴的身材实在不能用小姑娘来形容,可这喜怒形于色的性格却和小孩没什么区别,单纯,好骗,恋爱脑。 哦,说恋爱脑好像不太妥当,毕竟据她说,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 华夫人宛如闭关一般,极少出自己的房门,若是心情好,偶尔也会与林彦聊上几句,在后者面前,她倒也从没端过什么身份架子。 自初来乍到那晚沉重的对话后,华夫人与他的关系逐渐微妙了起来,似乎她已经在代入为人母的角色。 潇潇说,跟着华夫人的这么多年里,从没见过她对谁这么温柔。 期间,她们收到过几次来自分局的消息,大意就是问华夫人现在到底在哪,执行的什么任务,出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去,特勤处现在无人主持大局,大家工作积极性普遍不高。 再不然就是有黑术士团伙在帝都活动,严重干扰了正常社会秩序,需要华夫人牵头组织调查。 签发人无一例外,都是分局局长。 邵执明,看名字倒是挺严肃的,就是发消息勤得有点烦人。 在收了几封催命般的信笺后,华夫人直接挥手抹除了院子里晓琳刻画的文书传送阵法。 此刻,潇潇正在林彦房间看他打游戏,二人坐在床沿上一起连肝了好几天,此刻终于通关了塞拉尔传说,潇潇开心地往后一仰,在床上躺下。 这是一位单纯的少女,以至于林彦仅凭一台游戏机就让自己变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最初自己被她判定成言语冒犯或眼神不轨什么的,多是她照搬从她父母的说教中泊来的概念,她一个涉世不深的术士少女,除开这两年多看了些俗世的电影,哪里有过被真切骚扰的经历。 这就便宜了当下的林彦,因为这位少女至今仍还觉得只要是朋友,相互之间就没有什么男女间的嫌隙,此刻诱人的成熟躯体就毫不避讳地躺在自己身边。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养成一位“大”萝莉。 晃了晃脑袋,他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其实吧……这个游戏并不是这么玩的,会丧失中间很多有意思的环节。”林彦收回游离的目光,盯了会儿游戏结束界面不断上浮的字幕,将手里的游戏机递给潇潇。 “咱们这不是已经把塞拉尔公主给救出来了吗?”潇潇撅着嘴接过游戏机,随后撑坐起身子,一脸疑惑地挑眉问道。 林彦笑道:“作为一款开放世界游戏,它的可玩性并不体现在主线任务上,各式各样的支线任务、探索大陆的边边角角,才是这款游戏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林彦记得,当初刚入手这款游戏时,自己翻找了不少攻略,而视频网站上关于这个游戏,基本都是些网友整活的视频。 如果有谁本本分分只打个主线剧情,是会被网友嘲笑的。 “可我们总不能为了好玩,就不去救公主了吧?”潇潇眨巴眨巴眼睛,按灭了游戏机的屏幕,“塞拉尔公主一直可怜兮兮的被魔王关着。” 她有些不解,少女的想法总是简单而纯粹。 林彦一怔,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这款游戏的初衷不就是救公主么?只是自己以前玩的时候都在满大陆乱逛,明明早就有了救出公主的实力,为了不结束游戏,宁可天天出去满地摘树莓,也不去招惹关卡的boss,更清闲的时候,连路过的猪头怪都要被他敲一棒槌。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潇潇的问题,总不能说公主救不救的无所谓,玩游戏主打的就是一个开心。 从拯救公主中收获的喜悦不同样值得体会吗? 不知道这样一个答案对一位二十来岁天真无邪的小女生来说,会是多大的心理伤害啊。 他有些宠溺地拍了拍潇潇的脑袋,享受着从发梢处传来的淡淡清香,道: “潇潇,你说的对,救公主是应该的,咱们做得没错。” 小孩子的世界就该充满童话,成年的小孩也算小孩。 “华夫人,您的印章有波动!”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晓琳的叫喊声。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八章    与分局局长的通讯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屏蔽掉分局方向的阵法索引吗?”华夫人慵懒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显得有些不耐烦。 林彦闻声也打开门,和潇潇从屋子里踱步出来,正看到站在华夫人门口的晓琳,二人随即也走上前去。 “华夫人,我已经屏蔽过了,这……应该不是来自帝都那边的……”晓琳也有些不明所以,两个月来,这枚华夫人放在她这儿代为保管的印章从没有过什么异样,自己可是把整个分局机关包括特勤处同事的索引都列入黑名单了,眼下这道莫名其妙的印章通讯她也说不清楚来路。 林彦凑到晓琳身边,打量着她手中攥着的这枚打火机大小,通体漆黑的圆柱体印章,其上阵法纹路正闪烁着金色光泽。 印章正上方,一把由光纹绘成的金色利剑正小幅度上下浮动。 “这就是印章通讯么……”林彦紧盯着晓琳手上的小玩意儿,喃喃自语道。他上个月从《术士世界通信发展简史》中对此做过简要了解,从书上看过后,这是他首次现场见到实操。 术士世界的通讯手段并不依赖人类社会科技,为了切实杜绝术士世界在俗世的暴露,信息传递网络的物理隔离无疑是最安全的方式。 因而术士之间在远程讨论涉及术士世界相关事项时,严禁使用一切俗世通讯手段,这是本世纪初发行的最新版《暗夜执法局术士保密条例》中明令规定的,童潇她老爹下属的几个科室,职责之一就是查纠术士违规使用俗世通讯手段讨论涉术事项的情况。 而眼前这个印章通讯方式的出现,则恰恰填补了术士世界通信手段改进的这项空白。 除开收发纸质公文类文件需要使用在阵法管理处备案领取的专门传送阵法以外,每名注册在案的术士都可以拥有一枚属于自己的印章。 这更像是俗世的身份证,也类似于一部多功能内线手机,可以通过其中嵌入的阵法来实现即时通讯,这也是近几十年才出现的新型手段。 由此可见,术士世界也在随着俗世的科技发展而经历深刻的技术变革。 印章的外形各国分局有权限在规定许可限度内自由设计,因而各国发行的印章多少会有些外观上的差异,但其内部核心均是由暗夜执法总局阵法管理司下辖的工坊出品,然后再分发至各国分局,结合本国实际情况二次加工。 这种核心具有极强的可拓展性,能够储存大量阵法,而它拥有多少功能,则取决于里边刻录了哪些阵法。 目前林彦唯一见过的用途就是潇潇用它来压泡面盒的盖子,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即时通讯。 房门打开,华夫人瞟了眼印章,微微抬手示意晓琳接通。 晓琳随即将法力注入印章,那道利剑图案缓缓消散,印章上方逐渐又凝聚成了一道等比例缩小的发福身影。 接着,在几人注视下,那道身影直接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诚惶诚恐的声音从印章中发出: “华局好!这里是平阳市暗夜执法所!实在是工作疏忽,您莅临我们平阳市指导工作的消息我们今天才刚刚知道,您看您看,我们都没来得及……” “滚!” 华夫人脸上罕见地浮现怒容,随着滚字发出,印章上的人影顷刻溃散。 “给我接邵执明!”华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他怀疑是分局局长向平阳执法所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晓琳不敢怠慢,将法力徐徐注入印章,催动通讯阵法继续运转。 金色利剑图案再次浮现,不过顷刻,便化作了一道端坐在靠椅上的身影。 秒接啊,林彦心道。 他听潇潇说起过这位邵局长,貌似华夫人在局里不太看的惯自己这位上司。 “华副局长,你今天怎么破天荒的主动联系我了,这两个月你的印章索引可是一直接不通啊。”对面的身影坐直了身子,声音略微有些不悦,称呼还特意加上了副局长这个职务。 “邵执明,你和谁透露过我在平阳的消息?”华夫人当场怒声质问道。 “嗯?”印章上的身影分明一愣,“怎么这么问?” “你没必要和我装傻,我在平阳的消息,全局上下除了我两位助理,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对面的身影短暂的沉默,似乎在酝酿怒气,随即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唰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 “华璟!我知道你在平阳不假,但我从未向其他人讲过你的去向,包括你那些特勤处的手下!你到底要干什么私事,我也不想知道!但你要清楚,你是分局的人,而我才是局长!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已经纵容你擅离岗位两个月了!若是你再任意妄为,我就要联合分局管委会研究处理意见,上报总局管委会解决!” 林彦看向一旁波澜不惊的华夫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直呼她的全名——华璟。 “哦,那你们研究上报吧。”华夫人满不在乎,道,“除非管委会里那帮家伙想再次被我当面羞辱,否则,你最好在提供给总局的材料里,准备好足以使我倒台的证据。” 霸气!太霸气了! 这正副局长俩人火药味挺浓郁啊,林彦心说,术士世界的行政部门也跟地方职场没什么两样嘛。 林彦咂咂嘴,这他娘的简直是职场女王的典范。 “你在威胁我?”印章上的邵局长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哦?局长大人,你想多了。”华夫人朝晓琳摆了摆手,示意挂断通话,正当她准备转身返回卧室时,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局长大人,我还要再休段假,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从我年假里扣就行。” 没等对方回应,她便伸出纤手,一把将印章上的身影摁灭。 大汉国帝都,一处辽阔的空间结界中,矗立着一栋气势恢宏的建筑。 大汉暗夜执法分局机关楼里一如既往地繁忙,文职执法官们汗流浃背地捧着文件夹在各部门间窜动。 局长办公室内,噼里啪啦摔碎东西的声响传出,坐在办公桌后的邵执明愤怒地一拍桌子,将插在凹槽中的印章扫飞在地:“反了!反了!简直嚣张至极!擅离岗位,逾期不归,现在竟然还敢要休假!休什么假!?” 他突然一愣,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对,“嗯?从年假里扣?哪他妈有一年那么长的年假?!” 一声怒喝从局长办公室再度传出,吓得门外秘书手中的茶水泼撒了一地。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十九章 “种子”选手的烦恼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挂断印章通讯,华夫人面露凝重地看向眼前的林彦三人,安排道:“潇潇,你在这里收拾东西,晓琳在今天之内解决好我们的护照问题,订好最近一班去尤太尼亚的机票。” 两位少女连忙应声。 “尤太尼亚?”林彦一脸不可思议,不是说至少还要几个月么,他追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可能……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华夫人一脸阴霾,道,“我相信邵执明在这件事上没有骗我的必要,将我们行踪泄露的,应该另有其人。” 邵执明心里应该很清楚,临走前自己告知他要去平阳的消息,已经是对他难得的尊重,除非他想再被自己当众砸一次办公室,否则,在涉及自己底线的问题上,这位邵局长绝不敢过多逾矩。 那只能说明,有些老朋友正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而平阳执法所,恰恰只是他们用来隐晦提醒自己的工具。 看来,十六年了……这些家伙终于也要藏不住了么…… 比我还要心急的……是你们么? 华夫人眼中闪出一丝冷冽,道,“我去趟平阳执法所,你们照我的安排,现在去办。” 说罢,她脚下冒出一点金芒,迅速在地面游走,顷刻间绘成一道阵法圆盘,随后身形被阵法中喷涌出的一团黑雾包裹,黑雾消散时,人已不在原地。 “这个,你们会吗?”林彦指了指地上原本华夫人站立的位置上那道逐渐隐去的阵法图案,问向身旁的两人。 “我要是会的话,还用每天开门出去买饭吗?”晓琳白了他一眼,又指向一旁貌似还没了解清楚状况的潇潇,“她一个体魄系的术士,除了力气大点,皮糙肉厚些,那点可怜的外放法力,能把印章催动就不错了,还用什么瞬移术法。” 潇潇对于自己的坏话倒是敏感至极,随即从神游状态清醒过来,怒目圆瞪道:“你这人怎么说什么都要扯上我!” 晓琳笑笑没再回话,收起手中华夫人的印章,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潇潇撅着小嘴,又是一脸委屈地看向林彦。 体魄系术士,在术士当中的处境的确比较尴尬。 毕竟,术士这个族群是以术法为根基而崛起的。 据术士世界著名史学家拉迪耶迪夫于1864年出版的关于法老会时代的权威史学专著《涅罗塔河上的明珠:论神祇的诞生与术士世界发展史》中详细记载,在法老会时代中期,阿弗瑞拉大陆的术士世界掌权者们曾一度想要出台法案,将体魄系术士剔除出术士族群,而后因为突然冒出来的一位名叫荷鲁尔斯的杰出体魄系术士,差点凭一己之力掀翻了整个法老会,这才使得这一法案胎死腹中。 还是那句话,在术士世界,实力,就是纪律。 现代术士世界中的进化学学者也曾经做过深入的研究,将觉醒术士血脉的人类从构造层面进行分门别类,对术士的起源与发展进行了成体系的分析: 觉醒术士血脉的人,大脑白质会发生变异,产生除几个脑室之外的另一个独立空腔,学者将其称之为灵境,或是通常叫作灵核,它和大脑基底核大小差不多,但其实是一个质地较硬的空壳结构,里边容纳的,就是法力本源。 越是等阶高的术士,法力本源就愈加纯净,灵核中所能提供的法力也就更加充沛。 术法系术士灵核中的这些法力,能够通过灵脉主干道抵达身体目标位置,或是眼睛,或是手足,又或是口鼻,再通过术法的施展来调动这些法力做功。 “做功”这个词很有趣,林彦看到这一页时还专门画了个记号,因为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初中的物理课本。 法力的体外运用,不外乎术法和阵法两个方式,它们的共同点是都需要法力催动,不同点是术法需要全程人为操作,而阵法则类似于是预设好的术法,只需要输入启动阈值的法力后即可自行运作,期间只需根据不同阵法的特性,稍加控制即可。 因而可以理解为,术法是一辆没油的汽车,法力是一桶汽油,术法使用者是汽车驾驶员,只要这三者共同使力,术法就可以正常使用。 而阵法则更像是一匹马,只需要一声命令催动,马儿便会自动往前走,若是遇到岔路,骑马的人负责选择一下路径即可。 这是林彦看书时自己做的注释,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而体魄系术士之所以处境尴尬,是因为他们体内的灵脉太过于纤细,不足以传输足够施展术法的法力,但他们的灵脉所具备的特点是,纤细且密集的灵脉能够如毛细血管网般遍布至全身每一个细胞,学者们更喜欢称之为“灵网”。 顾名思义,就如同一张覆盖全身的细密的灵脉网。 它与术法系相比,最大优势就是法力可以时时刻刻充盈于全身的细胞之中,对细胞进行持久的增益。 因而体魄系的体格,均要优于术法系术士,而他们的构造也使得他们的身体对于外来的增益物质极其敏感,也可以更好的汲取游离于空间中的法力来提升充盈灵核中的法力本源,从而更好地反哺至全身细胞。 而且,不同个体灵核中法力本源的属性各不相同,它们的差异可以更直观地在体魄系术士身上体现。 比如潇潇,就拥有高强度的身体组织与极其恐怖的肌肉力量,而有些体魄系术士则是能够如橡皮泥般随意改变躯体的形态,还有的则能自如放大缩小体积。 体魄系,也是术士族群中不可忽视的庞大群体。 晓琳此时已经换好了一身清凉装扮,挎着包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仍撅着嘴巴的潇潇,煽风点火道:“呦,还在生气呢。” 然后在潇潇杀人般的目光中推门出了院子。 “她去买票了。”林彦指了指门口方向。 “我知道啊。”潇潇回道。 “那……你慢慢收拾东西。”林彦说罢,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哎,你别走,来帮我收拾啊。” “华夫人让你收拾东西,又没给我安排活。”林彦耸了耸肩。 “你!!!!” 林彦没理会在院子里气得跳脚的少女,回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他躺在床上,开始在脑海中回想有关尤太尼亚的信息。 尤太尼亚,一个在世界舞台存在感愈发薄弱的中东小国,圣徒时代术士世界的中枢所在地。 也就是著名术士领袖耶尔的诞生地。 这都是林彦从华夫人房间那本《术士简史》里看到的,这本书读起来像是之前看过的《人类简史》,主要介绍了术士诞生以来的重要历史人物。 其中,耶尔被单独列了一个篇章。 因为早前华夫人专门提到过自己身上那道来自于耶尔的封印术法,所以这章林彦尤其认真地看了两遍,因而记忆也更加深刻。 如果说术士世界有一个历代功勋榜,耶尔必定位列前三。 他的影响力不仅体现在术士世界,在俗世的影响力也得以延续至今,不容小嘘。 他曾让术士族群首次以宗教的形式屹立在人类社会顶端,他一手创立的圣主教,至今仍在术士世界与俗世传承。 而自己,马上就要踏足这个圣徒时代的术士世界中枢。 如今自己的身体状态是一天天好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就像猪圈里的肉猪,已经到了需要奉献肉身的时候了,而平阳执法所的突然联络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刚刚华夫人表现得很明显,有关自己这件违反伦理纲常的事,她很忌讳被暗夜执法局更多的人知晓。 那么,除了华夫人,到底还有什么人暗中想要推动这件事,是暗夜执法局的其他部门吗?是华夫人的政敌吗?还是…… 他们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会出现什么内部权力斗争,把自己当作政治筹码的狗血剧情吧? 做“种子”真累。 林彦长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章    平阳执法所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平阳术士城,是一座规模不大的术士城镇,位于平阳市的空间结界内。 除了极个别诡秘生物猖獗、黑术士活动泛滥的城市外,术士城的级别一般依所在城市的俗世发展规模而定,因而这座术士城在术士世界中之于省府的地位,就如同俗世的平阳市之于中部省。 与其它大型术士城不同,由于这里规模有限,因而只设有一个出入口——位于人民公园角落的一座废弃的公共厕所。 这座废弃的公厕旁边,有一个集装箱改造而成的小屋,里边常年住着位蓬头垢面的流浪汉,每天负责看守这座废弃公厕。 这个人行为举止有些怪异,有时会同意路人进去借用厕所,有时又极其固执地拦在门口,任旁人如何哀求也无动于衷,只说让人到前边找其它公厕。 有不少脾气暴躁的市民情急之下要跟他动粗,却从没人能从他手中讨到便宜。 久而久之,本地人都对这个公厕和疯流浪汉避之不及。 市政部门也曾多次接到市民投诉,想要处理掉这一影响市容的据点,但貌似这位流浪汉以及他所看守的公厕有什么匪夷所思的背景,这项工作一直被上级以不得暴力执法为由敷衍搪塞,迟迟推动不下去。 而这位让人头疼不已的流浪汉,就是平阳暗夜执法所的外派执法官,也是平阳术士城的守门人。 此时,他正躺在集装箱中的破旧沙发上打盹,突然,他眼睛猛然睁开,脸色苍白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紧接着口中发出一声低吼:“谁!竟能用瞬移术法强行突破结界禁制!” 他不假思索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迅速启动了印章通讯。 ———— 地区级城市的暗夜执法所,都设立在所在地的术士城中,归上级省府暗夜执法厅管辖,属于暗夜执法局体系的最小行政单位,平日里暗夜执法分局高层的人,他们别说见面了,消息都听不到几次。 而平阳市暗夜执法所的刘所长在平阳兢兢业业干了半辈子,见过最大的领导就是省府执法厅的厅长,刚刚从手下口中得知帝都分局机关那位传闻中的华副局长来平阳的时候,他硬是激动得不锈钢保温杯都被捏出了一道五指印。 他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满是忐忑地按照手下给的印章索引接通了华夫人的印章通讯,没成想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滚字打发。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仕途看到终点。 此刻这个中年男人的悲怆情绪早已被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畏惧,他正和一众手下垂着脑袋站在一位年轻的黑袍女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女人没有戴帽兜,冷峻的目光正扫视着面前众人,她黑袍左胸位置上,是八颗呈两行排列的熠熠生辉的金质六芒星,右胸处,则绣着一把被银色圆圈环绕的金色利剑图案。 右胸位置那个代表分局副局长职务的图案已经可以忽略了,因为左胸镶着八颗金星的女执法官,整个大汉国,只有一位。 大汉暗夜执法分局副局长——华夫人。 “人都到齐了吗?”华夫人冷冷道。 一众黑袍人闻声立马站得笔直,刘所长颤抖着掏出袖兜里闪烁着金色法力波动的印章,食指敲了敲将其摁灭,随后又揣回兜里。 他手心里此刻尽是汗水,颤颤巍巍道:“报告华局长!平阳暗夜执法所应到执法官45人,实到……实到13人,除21人位各区县执法哨所轮换值班,1名副所长赴省府执法厅开会出差,2人借调省府执法厅阵法管理科工作,1人探亲休假,1人驻守平阳术士城通道,6人执行诡秘生物调查任务外,其余人员全部到齐,报告!回答完毕!” 所长用最快的速度在心里把人数盘算了个遍。 “你叫什么名字?” “回……报告华局长,我叫刘清,平阳市暗夜执法所所长!五星执法官!” “三阶境界的所长,你倒是运气不错。”华夫人察觉得出他只有三阶巅峰境界的实力,也留意到他胸前挂着的代表着五星执法官级别的五颗银色星章,随后优雅地走向一旁的旋转靠椅,缓缓坐下。 暗夜执法局的职务体系,并不全然与术士实力对应一致,一般来说,地市一级的暗夜执法所所长,都是五星级别的执法官,这与省府执法厅下属的科级领导职务等级相同,再往上的省府暗夜执法厅副厅长,在级别上则是六星执法官。 只有更上层的省府执法厅厅长或是分局机关各处处长的级别,才是执法官仕途的分水岭。 这些七星执法官以上的职位,黑袍上镶嵌的,才是璀璨夺目的金色六芒星! 而华夫人的八颗金星,同样也代表着在整个大汉国术士世界仅次于分局局长邵执明的八星执法官头衔。 而邵执明胸前多出的那颗金星,不过是华夫人当年随意的施舍。 九阶术士巅峰的境界,已经不需要再用胸前堆积的装饰品数量来证明了。 她轻轻理了理身上及地的黑袍,目光平静地看向不远处这位诚惶诚恐的五星执法官。 “华局长!主要还是感谢上级器重!”刘所长摸不清楚华夫人刚刚话语中的意味,只能大声表忠心。 “别说官话了。”华夫人摆了摆手,“是从何处得知我来平阳的消息的?” 她并不想过分为难这些基层的执法所官员。 刘所长偏头看了一眼身后。 “报告!”身后众人中,一名执法官举起了手。 “说。” “报告华局长,今日早上六时许,我市城郊出现诡秘事件,哨所监测阵法显示为一条中型犬大小的诡秘生物在城乡结合部范围活动,因危险级别低,接哨所报告后,经我所深入研判,决定派出本人前往开展调查……” “说重点!”华夫人打断了他的工作汇报。 “呃……呃……”这名职务不过是一级执事的小执法官被打断汇报后,显然不知道该如何重新组织语言,支吾良久后,才继续出声道,“可在现场属下什么都没调查出来,白跑了一趟,回所里后,同事告诉我说,我执法袍背后被刻画了一道印章索引,下面还写着……您……您莅临平阳明察暗访………”他抬头看了眼身前的所长有些僵硬的背影,继续道,“于是我就报告给了所长,所长觉得,应该要问候您一下好一些……” “华局长,如有打扰到的地方,还请您见谅!”刘所长诚恳道,接着又深深鞠了一躬,和刚刚印章通讯时一样的九十度。 “无妨。” 华夫人摆摆手,面色凝重,看来……自己在平阳呆了这么多天,果然是早就被盯上了。 她缓缓握紧拳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希望你们有一天能自己走到我面前。” “我来这儿的消息,不得告诉任何人。”她撂下一句话,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身影再次隐没在黑雾之中,黑雾散去,只剩下旋转靠椅在兀自转动。 刘所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有些脱力,转身看了看和自己差不多情况的一众手下,高声喊道:“都站着干啥?继续上班啊。” “那个……所长,要不要把这个椅子……”刚刚那位一级执事伸手指了指华夫人坐过的椅子。 刘所长一拍脑门,连忙道:“对对对!小刘,快去拿保鲜膜先盖上,小张!快联系一个俗世广告公司,做一个简介说明,就写上:华副局长莅临平阳市执法所检查指导工作时专用办公椅。” 他瞬间容光焕发,如获至宝般轻轻拉过那把略带余温的旋转座椅,“他奶奶的,我平阳暗夜执法所也是有分局大领导亲临过的单位了!” 他话音刚落,兜里的印章再次传来波动,他有些不耐烦地将其拿出,印章上方,一个颇为潦草的身影喊叫声传出:“所长!出大事了!术士城的结界禁制被人用瞬移术法强行破开了!还接连破开了两次!”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一章 尤太尼亚时局(上)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林彦望着舷窗外的高楼霓虹逐渐渺小,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他们正在前往深海市的客机上。 平阳机场是个小型机场,自然不会有什么国际航班,要去尤太尼亚,他们首先要到深海市转机。 这段行程倒不会太久,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大概过第二天零点就能下飞机,随后几人还要在深海市机场候机厅逗留一晚上,因为明天最早一班飞往尤太尼亚首都圣城的航班,要在早上六点半才会起飞。 林彦现在睡意全无,下午回房间之后,他一不小心睡了个午觉,到晚上睁开眼时,华夫人几人正提着行李箱在床头盯着自己。 他已经提前把时差倒好了。 此刻他异常的清醒,听着机舱外飞机发动机的轰鸣,看向下方越来越远的城市夜景。 华夫人一个人在头等舱,而他和晓琳潇潇则挤在经济舱的联排座椅上,三个人正好挨在一起,这倒不是经费够不上他们三个人头等舱的标准,无奈时间仓促,去往深海市的有钱人太多,晓琳只抢到了那么一个头等舱位。 过道的乘客纷纷侧目,包括一众容貌姣好的空乘都在羡慕这个被夹在中间艳福不浅的家伙。 晓琳眼底蓝芒一闪,微不可察的薄膜覆盖了三人的座位,随后又在空气中渐渐隐去,轰鸣的噪音,前排婴儿的啼哭以及空乘婉转的广播声顷刻消失,林彦见怪不怪地扭头看了眼左侧的晓琳,看来她有话要说。 右边靠窗座位的潇潇正戴着耳机,闭眼听着林彦手机里的歌: 《杀死那个拼搏的人》 “云层深处的黑暗呐~ 淹没心底的希望~ 一万匹脱缰的马~ 在他心底里挣扎~” 音乐的突然中断让她睁开了眼,一脸茫然地看向四周。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了,你这道结界应该不是为了让我安心睡会儿觉吧。”林彦抠了抠鼻孔对晓琳说道。 “这趟行程,华夫人明确了一些须知事项,还有关于尤太尼亚目前的基本情况,要在境内就讲清楚……你今天睡了几乎一整天,现在还想着睡觉吗?!” “这不明天早上才出境么,现在着什么急。” “华夫人说了,那架跨国飞机上不方便讲。” “……好吧,那你讲。”林彦无奈地耸了耸肩。 潇潇也摘掉耳机把脑袋凑了过来,胸前的丰腴挤压在林彦胳膊上,堆出一道惊人的沟壑。 林彦克制住自己的视线,继续看向另一边表情严肃的晓琳。 “你们要提前打好预防针,这趟出境的行程可能存在很大风险,我们要开展的任务也可能会遭到一定程度不可抗力的阻挠。” “哦?跟着华夫人能有什么风险?”林彦一脸无所谓道,在他看来,他们这一行领头的华夫人,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战斗力最彪悍的女人。 “一切能够影响任务正常开展的因素都是风险,林彦,你别讲废话了,我真怕自己忍不住把你从客机卫生间里冲下去。” “好嘞,你继续说。”林彦心说自己不就是仪式的核心么,只要确保自己安全,还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晓琳清了清嗓子,随即从身上掏出一份类似于报告的文件,似乎是准备长篇阔论: “我们的目的地——尤太尼亚,他们的俗世目前正深陷与邻国希莱斯共和国领土争端的泥潭,当下国内的社会动荡比较剧烈。 尤太尼亚的首都圣城是圣主教几千年来的朝圣地,而恰恰,从尤太尼亚分裂出来的希莱斯共和国正是一个由圣主教的红教徒主导的教会国家,三十年前的那场引发希莱斯地区独立的内战,几乎就相当于尤太尼亚红教徒的暴动。 虽然这场战争最后随着尤太尼亚俗世当局的妥协而以划地分治告终,但圣城的归属权仍在尤太尼亚俗世当局手中,这成了始终笼罩在两国上空的阴霾。 因为,全员信奉圣主教的希莱斯共和国永远不会放弃对于圣城归属的追求。 而在术士世界的层面,他们的目的其实也并算不得过分,那里的术士只是想建立一个受暗夜执法总局承认的,属于希莱斯共和国自己的分局。” “希莱斯目前作为一个俗世的主权国家,到现在都还没有自己的分局吗?”林彦有些诧异,他对于晓琳如此长篇大论的铺垫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并不清楚,但还是开口问出了当下自己的疑惑。 “术士世界与俗世对于国度的界定条件不一,总局只承认驻扎在圣城结界中的那座分局,毕竟他们两国的术士族群本就是同源的,就像同一棵大树上生长的两根枝丫,总不能算作是两棵树。” “所以说,抛开俗世不谈……希莱斯共和国的所有术士现在都是黑术士?” “对……可以这么说,从当年他们脱离尤太尼亚暗夜执法分局的管辖开始,他们就不再是拥有正当术士公民身份的术士。”晓琳微微点了点头,她对林彦的理解能力表达了肯定,接着继续道,“他们在希莱斯自行建立了一个伪暗夜执法局体系,自称圣徒教会,除了缺乏总局的授权承认以外,他们在过去三十年中也的确都在履行着与暗夜执法局相同的职能,这也是总局迟迟不取缔他们的主要原因。 但由于缺乏暗夜执法局的统筹领导,加之他们自身发展的局限性,若长久地漂泊在暗夜执法局体系以外,这个自行分离的族群最终只会在孤立无援中逐渐走向消亡。” “那……他们这些个红教徒当年搞独立又是图啥?图好玩?”林彦一脸费解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他们受不了自己的信仰在俗世中不断被遗忘、被弱化,虔诚的教徒,想法总是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的。 毕竟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直到分裂前夕,圣主教在尤太尼亚这片植根地上的生存空间,一直处于被俗世当局挤压钳制的艰难境地。 而当年那些站队到希莱斯共和国的信仰圣主教的术士们,最终在信仰与族群间选择了前者。” 这与林彦在《术士简史》中了解的知识有些出入,他对此有些不解,追问道:“圣主教不正是起源于尤太尼亚的宗教吗?当年那些身披红色斗篷的虔诚信徒,明明是从这片故土走向世界的啊,他们怎么会开始排斥起自己孕育的信仰来了。” “尤太尼亚俗世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里受新思潮的影响过于严重,所以他们当局对宗教的认同感也变得越来越低,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民众认为,圣主教无论地位高低人人平等的教义,严重违背了世界发展趋势,削弱了社会发展活力,影响了国家健康发展根基。” 林彦冷哼一声,说是违背世界发展趋势,倒不如说是动了新兴资产阶级的蛋糕,若当真不论职业出身一味讲究平等,资本家们又该如何从这片土地上继续榨取廉价的劳动力。 他若有所思,随后接上话茬,道:“和他们相反的是,希莱斯共和国人民对自己所信奉的圣主教的认同感,又要远远超过对于曾经的祖国尤太尼亚的态度。” “对,这就是二者冲突的根源。”晓琳打了个响指。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二章    尤太尼亚时局(下)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所以说现在尤太尼亚的动荡……” “不仅是两国从根本观念上的对立,也是各自利益的博弈,这将会是场无法避免的战争。”晓琳接上了他的话。 “打仗么……”他喃喃自语。 这其实在俗世早已不是个秘密,但毕竟他的手机在上飞机前才重新回到他手里,根本来不及看这些国际新闻,更何况,俗世新闻里也不会提及术士族群的讯息。 他沉思片刻,又问道,“那……术士们能左右这场俗世的战争吗?” 林彦记得,不干涉俗世是《暗夜执法局术士管理条例》中的铁律,而这一铁律的最初版本,正是出自两千多年前的圣主教的圣徒领袖——耶尔。 毕竟,术士真正意义上隐退于俗世,正是开始于两千多年前的圣徒时代。 “会对局势有很大的影响,且不说希莱斯共和国那令总局都头疼不已的大规模黑术士族群,仅是圣主教在尤太尼亚国内的残余势力,都拥有足够的能力与动机干涉这场俗世争端。 毕竟,在希莱斯共和国独立伊始,并不是所有尤太尼亚术士都蜂拥而去,以至于至今尤太尼亚国内的红教徒数量仍十分庞大,就连他们的暗黑执法分局中都不乏虔诚的红教徒,这就导致他们整个辖区内的术士成分十分复杂。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明面上拥护尤太尼亚暗夜执法分局,暗中却想要通过颠覆他们的俗世政权,制造足以抢夺圣城的武装冲突,从而推动将圣城在俗世层面并入希莱斯共和国的极端分子。” “他们真能这么置总局的法律于不顾?我是说,他们这么干,总局不会修理他们?” “他们当然不会傻到动用武力直接参与战场,他们很清楚暗夜执法局的容忍限度,但在暗处,谁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况且尤太尼亚分局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中大多数人又不是红教徒,自然不会乐意拱手让出千百年来经营的分局权力,一场俗世看不见的交锋……已经在术士世界开始了。” 林彦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在一旁啃可乐杯杯沿的潇潇,喃喃道,“战争已经蔓延到术士世界了么。” “那……尤太尼亚在这场战争的成败,和我们的仪式有多大关系?”他回过头看向晓琳。 这是林彦目前唯一没想明白的点,这些错综复杂的宗教信仰、领土、主权斗争,关他一个等着被魔神附身的“种子”什么事,又会给他们这一行不插手俗世争端的术士带来什么风险因素。 他不是耶尔,更不是尤太尼亚的救世主。 “有。”晓琳缓缓解释道:“仪式中极关键的圣主教法器就位于圣城之中,而最终圣城的归属,又或者说是希莱斯共和国与尤太尼亚哪个能成为暗夜执法总局官方认证的分局机关,也决定了我们任务的进展能否顺利。 如果圣城仍属于尤太尼亚这么一个对于圣主教不是那么虔诚的国家,我们经过充分的协商,还是能够在暗中借助他们手中的那个宗教法器开展这个仪式,毕竟我们的仪式除了违反《术法使用规范》中关于禁术的条款以外,并不涉及到其它层面的问题。 但若是圣城最后被希莱斯共和国掌控,一旦他们发现刚刚回归的宗教法器被魔神的灵魂玷污,这件事被上报到总局事小,只怕他们整个国家的红教徒都将因此陷入癫狂。 没有人能够独自面对整个国家术士族群的怒火,包括华夫人。” “呼——”林彦长呼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小小一个小喽啰的生死,竟与这两个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国家的局势发展有着如此密不可分的联系。 当真是匹夫兴亡,天下有责,他轻声感慨道,“恐怕就连耶尔恐怕也想象不到,他在自己国家创立的宗教,在两千年后却推动着自己的祖国走向了分崩离析。” “哦,其实耶尔对他的祖国也不是那么认同,你以后有空可以看看圣主教的纲领性读物《圣衍纪》,那里边的耶尔恨不得把尤太尼亚贵族全溺死在粪缸里。”晓琳毫不留情地驳斥了他的感慨。 “呵呵……”林彦尴尬笑笑,“是我才疏学浅了。” 晓琳不置可否,道,“说了这么多,你们应该清楚了形势的严峻性,我们此行不是去旅游。” 林彦撇了撇嘴,没记错的话,自己最初可是被她们强迫着踏上这条“不归路”的,这一趟行程,就他最不可能是去旅游的,他可是实打实要被推上祭坛的小白鼠。 “那边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林彦又扭头看了眼困意几乎溢出眼眶的潇潇,问道,“我们到了之后具体该注意点啥?” “尤太尼亚国难当头,这在术士世界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所以不排除会有旅汉尤籍爱国术士与我们同乘一架飞机的可能,因此,从登上去往尤太尼亚的飞机开始,我们非必要不得暴露自己的术士身份,” “……我就不是个术士。” “……” “好的,你继续说。”林彦意识到刚刚那句话是说给潇潇听的。 “我们的俗世身份是到尤太尼亚考察的进出口贸易商人,我在圣城预订了一家酒店,到目的地之后,我们要尽量减少自己的活动范围,谁知道战火什么时候会烧到圣城,而仪式的事,华夫人到了之后会自行去安排。” “好的,没问题。”林彦对于所有安排都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甚至补充了一句“辛苦了辛苦了。” 晓琳白了他一眼,道:“你最好安分点,虽然你身体状况比刚见面时好了不少,但被子弹打中还是会当场嗝屁,所以我建议你到了尤太尼亚之后,如果实在要出门的话,最好让潇潇都随身跟着,她扛揍。” “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不好吧?”潇潇撅起了小嘴。 “在中东,信仰比法律更有约束力,下飞机后,你们可以在手机上提前研究一下当地风俗习惯,以免到时候说错话,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华夫人可是很讨厌办正事时有人捅篓子。” “我很像捅娄子的人吗?” “我跟潇潇说的。” “……” 林彦听到了身旁耳机线被拉断的声音。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三章    富人的生活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深海国际机场,坐落在这座繁华的沿海城市市郊,每日将近三万人的客流量,见证了这座城市的规模与实力。 即使在深夜,此刻仍有不少游客正提着大包小包赶路。 机场出站通道,潇潇拖着一个大箱子,气鼓鼓地看向前方闲庭信步的三人,她力气最大,自然也就承担了搬行李的重任。 华夫人和晓琳空着手她倒没什么意见,毕竟自己已经习惯了给她们当苦力,但同行那个双手插兜的男人凭什么? 好吧,这个男人气色好起来之后,颜值也在跟着直线飙升,正巧他此时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潇潇不得不承认,从侧脸看过去,高挺的鼻梁,仍显得有些消瘦的脸颊与刀刻斧削般的下颌线……是的,很英俊,但她潇潇又不是什么恋爱脑,长得帅就可以不干活?凭什么! “你在看啥?”林彦疑惑地看向身后拖着行李箱的少女,发现她正盯着自己发呆,催促道,“晚上没吃饭吗?快点跟上,在这儿走丢了可不好找。” 语气就仿佛在教训一个未成年小朋友。 潇潇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锈钢质的行李箱拉柄隐隐有变形的迹象。 “您好,请问是陈晓琳小姐吗?” 这是晓琳的全名。 几人刚出航站楼,一位穿着紧身旗袍的女服务生便举着牌子走上前来,订单显示客人在网上订了贵宾楼休息室,三女一男。 而面前刚刚出航站楼的四人,仅凭那几双大长腿,就很难不让人留意。 “对,明早六点半的飞机。”萍萍摆了摆手。 “好的,您这边请。”见多识广的贵宾楼女服务生一眼就认出了四人中真正的领头人,她本能地走上前想要帮中间那位步态优雅的女士提东西,却发现她两肩空空如也,大概这位贵宾没有挎包的习惯,随后她忽视掉双手插兜的林彦,将目光落在后头拉行李箱的潇潇身上。 即使同为女性,她也不得不赞叹于后者傲人的身材,自己历来引以为傲的三围在她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眼色是从事这一行业的必要条件,她热心上前,伸出手要接过潇潇手中的拉杆箱,嘴上说道:“小姐,我们的车就停在那边,我来帮您。” “不用不用,这个很重的。”潇潇一口回绝。 女服务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只是客人的一句客套话,因为她先前拉箱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吃力。 她还是坚持要接过箱子,每天服务这些舍得花大价钱只为谋求一个安静候机场所的客人,她深谙他们从不会吝啬消费的道理,但只有献出足够的殷勤,才能给这些贵宾一个开小费的理由,仅仅只是引个路可远远不够。 潇潇见推辞不过,只能无奈把手松开。 服务生脸上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憋出了一脸的酱油色。 这个箱子太重了。 林彦有些想笑,但又觉得嘲笑一个为了生活努力赚钱的小姑娘太不妥当,他忙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想要上前帮忙,这时路旁一辆商务车驾驶座冲下来一个男人,飞一般跑到女服务生身边,两个人合力将拉杆箱扶正。 女服务生长呼了口气,说话还有些气喘,“您的箱子确实挺重。” “要不还是我来吧。”潇潇又凑了过来。 “不用不用,我们两个能行!”从客人手中接过来的行李,哪还有再递回去的道理,虽说刚刚的情形的确有些尴尬,但并不影响她尽心完成好自己的工作。 她和赶过来的司机合力,终于把拉杆箱推进了商务车后备箱。 贵宾楼离航站楼不算太远,看起来更像是一幢建在机场边上的花园别墅,绿化很好,花园里有泳池,树上挂的有彩灯,大概是担心亮度太高会影响飞机降落时机长的判断,因而灯光看起来昏暗且柔和,氛围令人感觉十分舒适。 刚下车,别墅里就有服务生拉过来一辆小推车,和刚刚的女服务生、司机三人一起将拉杆箱挪到了小推车上。 休息室在二楼,出电梯时,华夫人朝晓琳摆了摆手,晓琳会意,从包包里掏出一小摞百元大钞,分成三份递给了从另一侧货梯出来的三人。 女服务生大概也惊诧于这几位客人的手笔,忙和两位同伴连声道谢。 将拉杠箱卸在休息室后,她也顾不得仪容仪表,用肩袖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微笑道:“请几位安心休息,我早上会提前帮大家办好值机手续,这件行李太重,应该是无法进入客舱的,我也会提前过来取走办理托运,大家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按铃,我今晚会一直守在前台位置,早上五点钟我会来提醒大家。” “行,辛苦了。”晓琳示意她可以回去休息了。 她朝几位贵宾鞠了一躬,随后带上两个同伴匆匆走了出去。 到底是贵宾休息室,空调温度调节得十分适宜,宽敞的房间里面对面摆了两块真皮沙发,当中的茶几上放着果盘、瓜子和四杯加了冰块的果汁,角落里还有一个洗手台,洗手台旁边有一道小门,里面是独立卫生间。 “这就是富人的生活啊——”林彦瘫倒在沙发上,感叹道。 俗世的财富对于术士世界来说,就如同白开水一般廉价,每个国家的分局在俗世都暗中拥有相当数量的企业,这些企业的营收基本上都会作为执法官在俗世开展活动的经费,而总局甚至还在世界各地有多家民营银行,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财产比一些俗世国家都要富有。 “明明我自己就可以,非要费这个劲。”瑶瑶在他旁边坐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捏起一瓣橘子,丢进了嘴里,她还在对那位女迎宾的不自量力表示费解。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你就不懂了,刚刚晓琳给她的小费起码能抵她大半个月的工资,出点力气也是值得的。”林彦打趣道。 “要我我就不干,宁可没钱我也不受这份罪,你没看那个箱子有多重。”瑶瑶又捏了一瓣橘子。 “这才是俗世普通人的生活,挣钱不容易啊。”林彦瞟了眼华夫人和晓琳,发现自己故作老气横秋的感慨并没有引起什么共鸣,于是有些尴尬地俯身夺过瑶瑶手里那瓣橘子,一把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 “你也别说大话,华夫人没给你开工资,你搬行李不也搬得挺起劲的。” “你住嘴!”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四章   头等舱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林彦随即又瘫回沙发上,掏出了兜里的手机,在平阳时,华夫人借助安全屋结界的理由,明令剥夺了自己使用手机的权利,毕竟死人的社交账号仍活跃在网络平台,怎么看都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而在榆树巷里两个月时间没通网,自己都险些忘了是生活在现代社会。 比较尴尬的是,尽管自己已经“死”了两个月了,但手机里竟没有一条关心或是悼念的消息,不过想想也是,谁又会给一个死人发消息呢? 他关上聊天软件,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华夫人和萍萍在对面的沙发上坐着闭目养神,瑶瑶则在自己旁边和他一起刷了会儿短视频,从小在术士城中长大,小姑娘对俗世的电子设备富有极大的好奇心,即使屏幕上刷来刷去都是些衣着暴露的擦边女,她依然能看得津津有味。 大数据是懂林彦的。 潇潇老爹的家风严苛到了极点,作为中部省暗夜执法厅分管术士管理工作的副厅长,据她说,长这么大,家里俗世科技含量最高的是厕所的冲水马桶。 抓管理的,果然警惕性够强。 之后林彦又上网查了查尤太尼亚的旅游攻略,这算是他这辈子头一遭出国,万一有机会,他还想着能多见识见识异域风土人情,源自库尔曼人种的尤太尼亚人,可是出了名的美女多。 困意逐渐上来了,不知不觉间,他侧躺在身旁已经睡着的瑶瑶怀里,沉沉睡了过去,当然这不是故意的,但不得不说,她胸前那团柔软的确很助眠。 昏昏沉沉中,他看到先前那个女服务生带着人进来,轻手轻脚把行李箱挪了出去。 凌晨四点半,而华夫人并不在房间,还没到去航站楼的时间,林彦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再睁眼时,华夫人已经从对面沙发上起身了,目光正端详着自己这边,不知在思索什么。 萍萍在洗手台处洗脸,瑶瑶则十分粗鲁地躺在沙发上,鼻间发出轻微的鼾声,大概是这个睡姿不太惬意的缘故。 而自己脑袋正贴着后者软软的肚皮,以一个极羞耻的姿势撅着屁股趴在她身上,由于沙发不够长,瑶瑶两腿只能屈膝打开,还好有自己身子压着,不然从外面一开门就能看到裙底的一片春光。 意识到自己的不雅姿势,林彦忙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瑶瑶的鼾声立马停止了,看来刚才打鼾纯粹是因为被人压着。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五十九分,他拍醒了还躺在沙发上做美梦的瑶瑶。 华夫人应该一晚上没有睡觉,她的神态看不出丝毫倦怠,就好像刚刚只是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倒是萍萍,虽然洗了把脸,仍难掩刚睡醒时脸上的疲态。 瑶瑶嘴角还挂着口水的印痕,就不用再赘述了。 一行人仍是坐上了那辆商务车,原路返回了航站楼。 天已经快亮了,很多航班即将发出,候机大厅的人群也熙熙攘攘起来,那名女服务生依然兢兢业业地在前边引路,这种敬业是由衷的,当然,也有昨晚那笔小费的因素包含在内。 经过一系列安检,几人终于站在了登机口前,还好,贵宾通道不是很拥挤。 这是尤太尼亚航司的返程飞机,是一架由弗兰克共和国巴尔图飞机制造公司生产的A800型客机,堪称现有客机机型中的巨无霸,比从平阳起飞的廉航客机大了好几圈。 飞机分上下两层乘员区,几乎可以看作是一艘空中游轮,不过好在跨国航班价格昂贵,选择头等舱的乘客寥寥无几,又考虑到行程还要六七个小时,萍萍给每个人都订到了头等舱的机票。 由于这架飞机的高度及载客人数,在登机口安排了两架廊桥同时上客,但即使如此,对于容客量最高可达八百余人的客机来说,仍是有些不够看。 在登机口排队时,林彦注意到普通乘客登机口站着一位穿着衬衫的金发男子,典型的库尔曼人种,高耸的鼻梁下,一双深邃的眼眸不断打量着自己身旁的萍萍。 看美女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的举动,这一点无可厚非,但让林彦觉得不对劲的是,他全程只盯着萍萍一个人看,按道理,对于这样一个三四十岁的外籍中年男人,自己另一侧瑶瑶的形象该更具有吸引力才是。 当然,并不是说萍萍就不够漂亮,纯粹因为二者是不同的风格类型,而那个男人怎么看,都应当再换个审美。 林彦没再纠结,说不定个人喜好不同,但这样一直盯着女生看未免有些不礼貌了。 他刚想开口提醒一下,男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迅速移开了目光。 两架廊桥同时开放登机仍是花费了二十分钟左右才把所有乘客和行李运上了飞机,大概很多人已经得到尤太尼亚即将开战的消息,临时取消了自己的行程,因而这趟每周只有两班的航班竟只坐了三分之二的乘客。 走上客机前端通往上层的扶梯,林彦第一次见识到这架空中巨无霸的头等客舱,二层由头等舱和商务舱组成,一层则是厨房和经济舱,仅是一座扶梯的距离,却划分出了两个真正的阶级。 头等舱部分由一个个半包围的包厢组成,每个包厢里有一个卡座,沙发座椅、桌板、嵌入式视频播放器一应俱全。 一排四个包厢,正好够林彦他们四人落座,不得不说萍萍订票有点手段,总能买到并排的座位。 林彦选择靠窗的位置坐下,将潇潇忽悠到了中间,美其名曰靠窗发动机声音大,会影响睡眠质量。 此时天已大亮,随着飞机不断倾斜,林彦透过舷窗已经能看到云层上的太阳,云海之中,一片片形状各异的云朵犹如中世纪的雕塑,在夹道欢送客机的远航。 阳光有些刺眼,林彦关上了遮阳网,这配置确实比廉航客机贴心了许多。 扭头时,他发现包厢门口正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银发空姐。 不是林彦习惯打量异性的腿部,只是这身紧身制服有些太过清凉,库尔曼人种的体型优势被展露得淋漓尽致。不过他很快从大白腿上收回了目光,因为在心中比对过后,他发现还是潇潇的优势更大些。 空姐半蹲下来,用流利的汉语问道:“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吗?” “可……”林彦正要点一杯可乐,突然又觉得可乐太没有规格,配不上自己身处的头等舱的环境,于是改口道,“咖啡,谢谢。” “热的还是常温还是加冰?” “加冰。” “好的先生,请您稍作休息,我马上为您送过来。”空姐缓缓起身,扭着曼妙的腰肢走开了。 目光从空姐背影上移开,林彦正巧看到过道对面的包厢里,瑶瑶正坐在座位上死死盯着自己。 “你瞅啥?” “看你色眯眯的眼神,真替你害臊!” “这辈子没见过洋妞,多看两眼咋了?” 潇潇亮了亮拳头,嗞着牙道:“小心洋妞把你绑了。” “求之不得。” 对面的少女沉默了会儿,又咬牙切齿道: “听晓琳说尤太尼亚那边的女人都是部队出身,人人都要服兵役,就你这个小体格,估计一拳就要被撂倒。” 林彦目光挑衅般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体,调侃道:“人家拳头再厉害也没你的硬,我有信心挨人家一拳,可没这个胆子挨你的。” “要不试试?”潇潇又挥了挥拳头。 林彦没再继续和她拌嘴,因为空姐又很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包厢门口。 她端进来一杯冰咖啡,嘱咐有事按铃后,便又走开了。 临走前不忘用有些暧昧的眼神扫了林彦一眼,若他没有看错的话,眼神中还有些挑逗的意味。 头等舱里既英俊又富有的男人,无论哪个国家的女人都无法排斥啊。 林彦极其不要脸地想道。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五章 盖尔•拉法莉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由于深海市是座沿海港口城市,飞机起飞之初的一段航线是在海上,透过舷窗甚至可以看到远处湛蓝海面星星点点的货轮,但因为航线是一路向西,很快飞机就又回到了内陆上空。 大汉地势由东向西呈阶梯状分布,因而越向西,海拔就会越高。很快,映入眼帘的便是无数沟壑交织的山地,一道道山脊交错,犹如老年人脸上的褶皱,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 林彦已经开始后悔刚刚点了杯咖啡,看着隔壁包厢沉沉睡去的潇潇,又睡了过去,自己仍是毫无睡意,他轻叹了口气,按响了手边的桌铃。 又是刚刚那位空姐,她已经在自己包厢门口晃了不下十趟,这还仅是林彦看到的次数,每次路过时,她都不忘朝自己微微一笑。 “您好,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麻烦帮我续一杯咖啡。”林彦指了指桌板上只剩几块冰渣的杯子。 “好的,您稍等。” 空姐端起杯子离开了,很快拿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 “先生,怕您不够喝,我给您续了两杯。” 林彦瞟了眼其中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拍了拍座椅扶手,说道:“在这坐着休息会儿吧。” 热咖啡是空姐给她自己准备的,林彦显然也不想拒绝她的热情,再者,枯燥的行程中有一位漂亮的洋妞陪着聊聊天,不失为一种排解无聊的方式。 空姐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扶手上,丰满的臀部直接挤出了扶手的范围,抵在林彦手臂上。 她拿起热咖啡轻轻抿了一口,俯瞰着旁边的林彦,褐色的瞳孔映着舷窗的倒影。 林彦的手臂一动不敢动,皮肤传来的紧致触感让他有些动容,显然他没想到这对浑圆如此有延展性,他故作淡定地用另一只手拿起咖啡,也小抿了一口,镇压下心中的燥热,道: “今天不是很忙?” “早上的航班,乘客一般会选择补补觉,尤其是这种长途航班,毕竟倒时差也是旅行的一部分。” “哦,原来如此。” “盖尔•拉法莉,您可以叫我盖尔。” “……林彦。”林彦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有点措手不及,想了想还是说出了真名,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说出来也无妨。 “很高兴认识您,林先生。” “也很高兴认识你,法拉利。” “是盖尔•拉法莉。”空姐嗔怪道,“您怎么能胡乱篡改人家的名字。” “呵呵……法拉利喊着顺口些。” 盖尔柳眉倒竖,故作生气道:“您需要多陪我聊会天,以作为您不礼貌行为的补偿。” “呃……好吧。”林彦听得出来,这是赤裸裸的撩拨。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要去尤太尼亚,我觉得像您这样年轻有为的先生,不应该选择在这种危险的时间点过去,您知道的,又快打仗了。”盖尔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她对面前这个大汉国的男人无比好奇,因为此刻整个飞机上几乎都是回国的尤太尼亚人。 林彦指了指对面包厢,一本正经地按照晓琳之前的交代回答道:“我们是大汉的进出口商人,是她们带我过来的。” 拉法莉将信将疑地看了眼熟睡中的潇潇,很快收回了目光,“冒昧问一下,这位是您的夫人吗?上飞机的时候我注意到她了,我第一次想用可爱和性感同时形容一个女生。” “不是,她是我的女仆。”林彦觉得这么说没毛病,反正她睡着了也听不见。 拉法莉轻捂嘴唇,有些吃惊道:“女仆?” 她实在想象不到这样一位外形出众的女生竟然只是一名女仆。不过随即她考虑到,有些富豪会有些特殊的癖好,喜欢把禁脔称为……女仆? “对啊,没错,女仆。”林彦淡然道。 拉法莉恢复了神色,又抿了口咖啡,似乎是纠结了片刻,架在扶手上的屁股往里又坠了几分,道:“我想,这份能侍奉林先生的工作一定让很多人羡慕,不知道以后我有机会能应聘吗。” 林彦嘴里的咖啡险些喷了出来。 “啥?”他擦了擦嘴。 洋妞都这么开放的吗? 盖尔会错了意,以为林彦没有看上自己,又朝他抛了个媚眼,补充道:“我也很会服侍人的,不是吗?” 林彦眨了眨眼。 “那个……盖尔,你多大年纪。” “在尤太尼亚,问女生年龄是很不礼貌的。”拉法莉娇嗔道。 “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看起来真的很年轻。” “我就当作这是您的夸奖了。” “的确是夸奖……不过我还是想问,作为这么年轻的女生,为什么刚才要突然这么说。”林彦指的是她说想应聘女仆的事。 她微微一笑,道: “因为我听说大汉的男人很懂得尊重女人,这要比尤太尼亚男人好上太多。” “只是因为这个吗?” “如果您对我足够坦诚的话,我想我会好好回答这个问题。”盖尔眼含笑意道,她显然对刚刚林彦所说的进出口商人身份抱怀疑态度。 “你要相信我的坦诚。”林彦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反正身份证上又没写自己死了。 盖尔分明有些错愕,搞不清楚这个一言不合就亮身份证的男人想表达什么意思。 “你看,我的确叫林彦。”林彦把身份证凑到了她眼前。 “好吧,既然您这么坦诚。”盖尔抿了抿嘴唇,道,“因为我讨厌战争。”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理由,坦不坦诚就不知道了。 “你以前真的服过兵役吗?”林彦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他想起了之前潇潇的话,尤太尼亚,全员士兵。 “尤太尼亚每个人都要服兵役,那是我最不堪的回忆,以前在边境巡逻时,我曾经亲眼目睹过希斯莱的红教徒俘虏了我的战友,折磨了一整晚后,第二天又把尸体扔了回来。 没见过这种场景你不可能想象得到,一个原本很漂亮的女生竟会以那样可怖的面容回到自己的国家,她的腿被折断到了背后……” “真是抱歉……你在这条航线飞多久了。”林彦打了个哆嗦,他脑补到了这幅血腥的画面,随即想要再次转移一下话题。 “我们是没有固定航线的,林先生,我有时候也会跟飞去往合众国的航班。” “哦,这样啊,那你这中文说得挺流利。” “因为我对大汉国文化很感兴趣。” 林彦笑笑,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这句话是国内很多网红老外的流量密码。 杯里的咖啡喝完了,盖尔主动去给林彦又续了一杯冰咖啡,不过这次没有再一起端来一杯热的,“林先生,我去厨房了,待会儿飞机上要供应早餐,您需要吃点什么吗?” “我不饿。”他喝咖啡喝得有点饱。 盖尔离开了。 林彦看了眼窗外,此时外面的海拔似乎更高了,高耸的山脉好像就在舷窗边上,伸手都可以触到,绵延的山脊上已经可见白色的积雪。 看来尤太尼亚真的快要打仗了,连一个空姐都迫不及待想要以被包养的方式逃离这个国家,真不知道战争会发展到哪一步。 希望法拉利不会被俘虏吧。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六章   身份暴露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林彦起身朝卫生间走去,他想起昨晚到现在他还没有上过厕所,早上又实实在在喝了两大杯咖啡。 头等舱的卫生间被占了,他决定去下边转转。 在下扶梯时,他又撞见了在登机口遇见的金发男人,男人正旁若无人地用指尖在扶梯通道上写写画画,但是墙壁上又看不到丝毫痕迹。 林彦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男子注意到他的目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这眼神里带着些阴蛰,让林彦有些不寒而栗,他更加觉得不对劲了,但是他总不能制止一个空着手在飞机上散步的乘客,而且,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他若无其事地走下扶梯,绕过转角,他决定上完厕所回来就把这件事报告给华夫人。 好不容易走到下一层经济舱的尾端,他才发现这里的卫生间门口已经拍起了长队,到底是出行经验太少,他竟然在一架长途客机上,傻到从头等舱来经济舱上厕所。 折返回来时,扶梯通道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可能晃悠到了别的地方。 他径直走向华夫人的座位,她和晓琳的包厢是隔着另一条过道的对门,两个人都没有睡觉,华夫人在看着窗外发呆,晓琳则翻看着包厢里的旅游手册。 “华夫人,有个怪事。” “怎么了?”华夫人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仪式的日程越近,她对自己的态度也变得愈发温和。 “我发现飞机上有个老外很奇怪,似乎是在飞机里……绘制阵法。” “我知道。” “……嗯?” “不用担心。” “呃……会出什么状况吗?”华夫人的淡定出乎他的意料。 “在登机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一种高阶爆破阵法的气息,这道阵法很高级,设置得非常隐蔽,几乎没有多余的波动,我猜,大概是有人策划了一个节目,待会儿想要在尤太尼亚上空放一场绚丽的烟花。”石破天惊的话从华夫人口中优雅吐出。 烟花?等等……是要炸飞机?!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华夫人……我觉得您是不是有必要制止一下,毕竟咱们都在飞机上……”林彦开始紧张了,客机若是在万米高空上爆炸,自己骨灰岂不是要直接被扬在平流层。 “至少现在还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处理的,其他辖区执法局的事,我们没有贸然干涉的必要,毕竟我们这是偷偷出境。”华夫人仍是对他笑笑。 “真的没事吗?” 林彦扭头看了眼对面包厢的晓琳,她还在专心致志翻看着旅游手册。 “回座位休息会儿吧,还有四个多小时抵达尤太尼亚,落地时间刚好是当地的早上,没有时间给你倒时差。” “行吧。”既然华夫人都说没事了,自己也没必要再瞎操心,他手插着兜绕回了自己座位。 过道对面的潇潇还在睡觉,他想了想,随即不怀好意地俯身凑上前,手指捏住了她的鼻孔。 潇潇轻吟了一声,蠕动着身体把脸扭向里侧,人却还没醒。 他坏笑着起身准备回到自己座位,这才发现盖尔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手里还端着一盘简餐。 “您和女仆的关系相处得很好。”盖尔笑着调侃道。 林彦有些尴尬,摆摆手,“我们大汉也讲究人人平等。” 盖尔让出了包厢门口的位置,林彦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不清楚您爱吃什么口味,但想必保持您这个身材需要严格控制饮食,于是就给您拿了一块低脂三明治。”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小桌板上。 “谢谢。”林彦笑了笑,拿起三明治啃了一口。自己还控制哪门子饮食啊,要不是在榆树巷休养了一个月,这会儿能瘦得吓死她。 “您真的是进出口商人吗?”盖尔又问了一句和刚刚同样的问题,她很自觉地坐在了扶手上,任由硕大的臀部挤压着林彦的手臂。 “呃…不然呢?”林彦一怔,他拼命思索如何才能表现得更像个普通人,但其实,他原本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有资本家愿意让自己置身险地,尤太尼亚国内的财阀此时恨不得把祖坟都迁出去,而你们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到最危险的地方……会是什么进出口商品,比生命还珍贵吗?”盖尔意味深长地笑笑。 “大汉有句俗语:风浪越大,鱼越贵。”林彦一脸自得。 “抱歉,我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盖尔的汉语水平显然无法听明白太多的修辞手法。 “富贵险中求。”林彦一口啃掉小半三明治,险些被噎到,他嘬了口咖啡,想要缓解尴尬道,“那你是什么工作?你先说。”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他看向身旁穿着紧身空姐制服的盖尔,尴尬地挠了挠头,空姐不做空姐的工作,难不成玩cosplay吗? 正当林彦想着该说句什么话来缓解尴尬时,盖尔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她盯着林彦的眼睛,眨了眨眼,道,“这么说…您也已经看出来了?” “?” 林彦沉默。 盖尔长出了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道:“能和执法局官员同行,您果然也不是普通的乘客。” “???” 她看林彦仍无动于衷,又补充道:“请问您是什么级别的执法官?抱歉,您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因为我无法看穿您的境界。”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彦尽量装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自己压根就不是术士,她能看出来境界就有鬼了。 可晓琳说了不要暴露自己一行人的身份,总不能被洋妞一诈,自己就把老底交代了吧。 “您隔壁的隔壁那位小姐。”她指的应该是晓琳,“我能察觉到她身上的法力波动,我非常熟悉储备执法官学校教导出来的术法气息,她一定曾是我的校友,但显然她在你们中间的职位并不高,而您的这位佣人,我虽然察觉不到她的法力波动,但应该是体魄系的术士吧?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非常沉稳绵长。而那边靠窗的女士,应该是你们的上司,我刚刚看到您向她汇报工作了,她的境界和您一样,都让我看不透。”盖尔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除了林彦被莫名扣上个境界极高的帽子,其他人的情况基本都被她猜对了。 她应该属于感知能力出众的术士。 但感知力出众,又怎么会误判了自己的身份?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和华夫人她们一行的缘故吗? 林彦没再纠结,瞥了眼潇潇隔壁的小窗口,心说,好你个陈晓琳,口口声声让别人不暴露术士身份,自己倒先露出马脚来了,这下大家都暴露了吧? “你是尤太尼亚暗夜执法分局的人?”林彦不装了,摊牌了,他忽然想到,身旁这个空姐如果真的是暗夜执法局的人,那么华夫人刚刚口中的“有人会处理”,应该指的就是她们。 而以她离谱的感知能力,飞机上的事她没道理不知道。 “尤太尼亚暗夜执法分局圣城执法厅特勤科二级执事,盖尔•拉法莉。”她缓缓躬下身子,嘴唇贴着林彦的耳廓,用极尽魅惑的声音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俯身时胸前的那片风光令林彦有些心猿意马。 “咳咳……”林彦移开视线,故作镇定道,“所以说…飞机上那个家伙……” 盖尔闻言,微微一笑道:“哦,那个家伙啊,请您放心,我们盯他很久了,一个在大汉政治避难多年的尤太尼亚籍黑术士,他早年参与过助推希莱斯共和国独立的红教徒分裂活动,如今又准备回到境内伺机而动,从两个月前他首次用印章和希莱斯国内的教会联系时,我们分局就已经探查到了他的位置。” “哦?你们都知道。” “是的,空姐这份工作只是我在俗世的伪装,有时到处飞一飞,就顺便执行任务了,特勤处总是不可避免要出一些外勤。” “嗯…哈…呃……看出来了。” “我是在尤太尼亚军队服役期间觉醒了术士血脉,之后就被分局送到合众国就读了储备执法官学校,回来后又分配回了圣城,事实上,我在俗世做过很多份工作,空姐只是其中之一。” “专业。”林彦竖起了大拇指,“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等飞机落地,就是任务的开始。这是我们两个月前就开始筹备的任务,而今天这架航班,就是为了收网。”拉法莉攥紧了拳头。 落地?收网? 林彦搞不清楚二人讲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因为照华夫人的说法,这架飞机很可能没有平安着陆的机会。 他微微颤抖地举起手中的咖啡,看向身旁这位已经把自己老底全讲出来了的愚蠢空姐,作碰杯状,道:“那祝你们成功。”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七章   谁是恐怖分子?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借您吉言,我们的人手很充足,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盖尔表现得非常自信。 “哦?大概多少人?”林彦发现,在遇到华夫人前从没听说过的术士,如今一见就是一群。 可能只有接触了这个群体,才能发现他们本就无处不在。 “抱歉,即使您是海外分局的同行,我也无法向您透露太多的任务细节。” “我理解。”林彦没继续追问,“跟我聊聊你们国内术士世界的局势吧,我不想到了之后还遇到什么麻烦。” 林彦想借这个机会从面前这个本地人口中多了解一些目的地的状况,刺探情报总不在华夫人出发前禁止的事项之内。 “好的,不过我首先要提醒的是,现在去往尤太尼亚的确要加倍小心,如今那里的俗世非常混乱,大部分红教徒都非常极端,这些家伙建立了希莱斯共和国还不够,更企图把整个尤太尼亚都合并一个宗教国家。” 看得出,盖尔对希莱斯共和国非常仇视,在她眼里,希莱斯要的不只是圣城,更是整个尤太尼亚的归属权。 不过,对于尤太尼亚人民来说,若是首都都被人夺走,那这个国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真是太可恨了。”林彦附和道,虽然他没有任何立场,但丝毫不影响此刻和身旁的尤物同仇敌忾。 “更可恨的是,尤太尼亚执法分局内部官员中也有信仰圣主教的红教徒,我甚至怀疑他们一定程度上也希望敌人取得最终的胜利……虽然他们也无法参与俗世的争端,但这种结果一定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要知道,希莱斯共和国现在都还没被术士世界所承认,那里甚至没有被批准设立国家级暗夜执法分局,他们的圣徒教会不可能一直甘于这种结果的。 全世界的红教徒都是一类人,狂热且疯狂。” 这个说法和晓琳昨晚交代的相差不大,而盖尔在讲述时,也表现出了对自己分局深深的不信任, 这不信任的根源,自然就是分局内夹杂的红教徒。 “政治实在是太烦人了。” “对,我也很讨厌,所以您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应聘您的女仆了吗?”盖尔的臀部又朝林彦靠了靠,眨巴着眼睛道,“我认为在大汉国可以远离这些烦人的斗争,刚毕业时,我还做过圣城执法厅厅长助理的职务,有充足的工作经验,如果能让我调到大汉分局,我不介意侍奉像您这么英俊的男人。而且……”拉法莉眼神中带着一丝娇媚,朝他轻声道,“我非常喜欢您和仆人的相处模式,您一定是个好人。” “咳咳……”林彦咳嗽了几声,对她真诚且露骨的夸赞显然有些不太好意思。 “大汉国,一定充斥着和平与幸福。” 林彦立马坐直了身子,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讲究自由平等公正法治,任何正规的信仰都有其发展的土壤,在大汉,你甚至可以在起飞的飞机上看到红教徒乱写乱画。” 林彦自然不会在老外面前抹黑自己的国家,但他也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因为刚刚那个之前在扶梯通道绘制阵法的金发男子从包厢门口走过时,盖尔像是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 “哦,您说的是沃森吗?”拉法莉指着已经驻足飞机前端,又开始在舱壁上写写画画的那个男人,“他不是红教徒,他是我们特勤科的阵法师。” 林彦一愣,什么鬼?自己人? 他是阵法师,那谁是布置爆破阵法的恐怖分子? “他在做什么?”林彦问道。 “保密。”盖尔俏皮一笑,他不认为林彦看不出来。 “抱歉,我真的没看出来。”林彦摊摊手,丝毫没有隐瞒。 盖尔有些疑惑,但随即释然,或许这位高级执法官只是想通过调侃自己来获得乐趣,她拍了拍包厢的门,说道:“这是一道牢笼阵法,虽然阶位不高,但可以确保瞬移术法失去效力,至少我们的情报显示,他并没有破开这道牢笼的实力,这样在飞机降落时,我们在机场接应的执法官才能顺利将他拿下。” “他会看不出来你们在画的阵法吗?”林彦对此持怀疑状态,因为就连他也看得出来那哥们儿在绘制阵法。 “万米高空,看得出来又如何,瞬移术法根本不足以将他安全送到地面,而他也不会干劫机之类的蠢事,这只会把他们红教徒推向人民的对立面。 等飞机降落阶段,这道阵法早就被绘制结束了,他根本不会有机会逃脱。” 林彦觉得,她们的情报可能出了点问题,因为她口中丝毫没有提及华夫人所说的爆破阵法的事,要么她是在刻意向自己隐瞒,要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这压根就不是她所描述的收网行动,这将是一场自杀式恐怖袭击。 但林彦没底气提醒她,一方面他遵从华夫人的指示,不想给自己一行人惹麻烦,另一方面,她相信华夫人不会让自己在路途中就挂掉,自己可是她幽灵儿子最后的希望。 对,华夫人心中一定有分寸。 飞机此时已经越过了西部省的群山,翱翔在这片亚沙大陆的中心区域。由于距离海岸线越来越远,气候肉眼可见地干燥起来,远处地表的绿植逐渐由黄沙所取代,他们已经抵达了中东地带上空。 林彦还是没有睡觉,商务舱的咖啡果然不是两块钱一包的速溶可以比拟的,登机时喝两杯,一路都能保持精神抖擞。 期间,盖尔又来转了两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过分热情的讨好,她真的很想远离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暗夜执法分局。 而那个沃森也再次路过了一趟,还朝包厢里的林彦僵硬地笑了笑,应该是盖尔和他讲明了自己一行人的身份,飞机上多了些来自大汉分局的高级别执法官,说实话,这让盖尔他们执行此趟任务又多了些底气。 但他大概不如盖尔那般擅长社交,也没有想当自己仆人的想法,因此就没有过来与自己搭讪。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林彦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起来,因为他发现华夫人丝毫没有动作,可她说过这架飞机上还存在着一个高阶爆破阵法,那朵即将在尤太尼亚高空绽放的烟花。 盖尔应该在忙着收网的工作,已经半个多小时没看但她从过道路过了,林彦等不下去了,起身去往华夫人的包厢。 华夫人仍在看着窗外发呆。 “再等等。”不等林彦开腔,华夫人率先说话了,“我对尤太尼亚分局的表现很期待。” 林彦心想这是开玩笑呢吧?敢情是还在等着看表演呢?他想说华夫人您完全没有必要在此刻还保持着优雅,因为这场烟花您并不是下面的观众,而是天空中飞散的火花。 华夫人眼底金芒一闪,说道:“除非你想像皮球一样在机舱里弹来弹去,不然就快坐回座位上去,系好你的安全带。” 林彦很听话的离开了,他丝毫不怀疑华夫人的比喻。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八章   空难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飞机开始向下倾斜,林彦已经可以看清楚远方的城市群,犹如黄色大地上刻画的整齐棋盘。 他刚系好安全带,一声爆响就突然从机舱外传来,紧接着飞机就仿佛是在台阶上滑动一般上下颠簸,还好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干了,否则非洒一地不可。 林彦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爆破阵法被启动了。 旁边包厢的潇潇被晃醒了,一脸惊恐地看向四周,透过中间两个包厢间的小窗口,他看到最那头的华夫人站起了身,她似乎并不受飞机颠簸的影响,淡定地离开了座位。 看到这里,林彦微微松了口气,祖奶奶,您终于要动手啦。 机舱外的爆响声越来越密集,听起来就像是客机被防空炮击中的声音,颠簸也开始剧烈起来,林彦紧闭上了眼睛。 尤太尼亚暗夜执法分局的盖尔和沃森正艰难地攥住扶梯通道的扶手,客舱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他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突发事件,他们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待飞机即将降落时,盖尔就使用术法让乘客们陷入短暂的迷失,但现在,迷失的该是他们了。 机舱外的声响让他们也意识到了,这是远比劫机更可怕的事故,可是手里的印章由于阵法牢笼的关系已经失效,他们甚至无法向分局请求援助。 经济舱不时会传来乘客绝望的呼喊声,这架飞机已经在濒临解体的边缘。 乘客们纷纷无助地在座椅上嚎叫,或是和身边的爱人紧紧相拥,这些归国心切的旅汉尤太尼亚人此时也明白了,这趟飞行大概率是遇到了恐怖袭击,这种事在中东这片土地上并不鲜见。 华夫人缓缓走下扶梯通道,步伐稳健而优雅,路过盖尔二人时,她微微转头,眼底一道金芒流转,冷冷说道:“根据《暗夜执法局突发事件处置条例》,由于你方处置不力,现在由我全权接管……你们,可真会给人添麻烦。”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盖尔两人几乎无法呼吸,这是尤太尼亚分局局长都未曾拥有的威压,他们已经忽略她最后一句带着些鄙夷的嘲讽,顷刻间被这个女人强大的气场所折服。 客舱中已经灌进了强风,这说明机身已经出现了裂缝,这种情况在当下几千米的高空中出现,无疑是给他们宣判了死刑。 华夫人走下了台阶,缓缓将手放置在身前的客舱壁上,微弱的金芒在飞机外壁开始蔓延向整个机身,逐渐形成了一层淡金色的防护罩,很快就将整架飞机包裹在内,如同给这架风中飘零的客机覆上了一层无形的保鲜膜。 爆响声还在继续,但声音小了许多,每次有炸点即将爆破,金色薄膜就会准确定位到所在位置,还不待炸开,爆炸产生的能量便会被尽数吸收,而后随着金色的光圈波纹在防护罩上荡漾开来。 “驾驶舱有你们的人吗。”华夫人扭头看向还在扶梯上发呆的两人,“这架飞机撑不了太久,不想让它解体的话,五分钟内让它降落!” 盖尔闻言疯狂点头,东摇西晃地跑出扶梯通道,一把拿起墙上挂着的乘组对讲机,大声喊道:“耶里克!五分钟内能降落吗?”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电流音,声音有些急促:“盖尔,目前的飞行姿态有些问题,我还需要调整,可能还要点时间。” “我们只有五分钟……现在是四分半,该死,别管什么姿态了,四分半之内再不降落,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降落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飞机开始以更大角度向下俯冲,已经开始进行迫降前的最后准备。 座位上,林彦睁开了眼睛,他明显感到飞机的飞行已经平稳了起来,弦窗外,远处的楼宇飞速被抛在身后,侧前方跑道逐渐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砰——”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林彦感觉五脏六腑在此刻移了位,飞机舱室出现了明显的倾斜,他发现自己所在的机舱正在横向位移,透过舷窗,他看到飞机的后半段正朝自己越逼越近……机身竟然断裂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了一阵极度阴冷的气息,这种感觉好像天灵盖处像是被锤子凿出了一个豁口,有人正拿着吸尘器在抽自己的脑髓。 这种感觉仅持续了片刻便陡然消失,紧接着,一道身影扑到了自己身上,柔软的身躯将自己搂在了怀里,然后,是更为剧烈的冲击。 两截机体就这样停在了跑道中央,四周尽是散落的零件碎片。机场的地勤在飞机降落前就已经意识到了空难的发生,消防车与救护车响着汽笛向坠机现场飞速狂飙。 华夫人站在飞机断裂处,望向远方。 她的右手上满是血迹,手指略微有些颤抖。 在数公里外,一个衣衫褴褛的银发中年男人从黑雾中现出身形。 “咳咳!咳咳咳!妈的,疯子!女疯子!操!疯子!”男人边怒骂边咳出了一口老血,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颗狗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对那颗狗头道,“阿花,对不住了,本来预想的只有尤太尼亚分局几个小家伙知道我们的存在,没想到这个疯女人也发现了!操!谁能想到这疯女人胆子这么大!她妈的敢炸飞机!” 虽然样貌不同,但听声音,却和平阳市家园公墓的门卫老高如出一辙。 带着血迹的狗头嘴巴微张,似乎是想要叫出声,但脖颈以下的残缺让它根本没有发声的条件。 “好兄弟啊!还是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从货舱里跑出来正好挡住那一击,估计我就只剩半条老命了。”老高,不,准确的说是这个银发男人感叹道。 狗嘴继续开合。 “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会跟会长申请给你换个躯体,你这次有重大立功表现,说不定会长能答应让你做回人类。” 狗头闻言,有些激动地加快了张嘴的频率。 “注意情绪,要是灵魂损耗太大你就完蛋了。”男人轻轻抚摸着手里这颗并肩作战的战友。 狗嘴继续开合。 “我知道,我也能感受到那个年轻人身上的气息,虽然这个疯女人极尽压制着,但魔神的味道怎么可能逃过你的鼻子……谁能想到这只魔神的种子竟这么强大,都癌成这个样子了还没嗝屁,大意了!给那个死胖子打了这么多年工,竟然没想到种子就在咱们身边!” 狗嘴的开合逐渐变缓。 “是的,我也察觉到这个疯女人实力似乎变弱了,不然现在咱哥俩现在应该是剩两颗脑袋才对,刚才飞机坠地那会儿我不该想着趁乱给那个年轻人打标记的!妈的!才弄了一半!亏大发了!她最初应该并没有跟我们动手的意思……阿花,你太他妈让我感动了,你真他妈该当下一任会长。” 狗嘴的开合速度几乎肉眼察觉不到了。 “好了阿花,你先好好歇着,尤太尼亚分局的人貌似也过来了!这场空难的锅,肯定要被他们推给咱们教会了,他妈的!我们得赶快通知会长,这个阴险的疯女人!” 他能感觉到,从飞机残骸里射来的那道阴冷目光以及四面八方飞速逼近的压迫气息。 他将血迹斑斑的狗头塞进身后的背包里,回头看了眼机场跑道方向。 “华夫人,你给会长送的见面礼,我会替你转交的。”他咬咬牙,又咳嗽了几声,随即身形再度陷于黑雾,消失不见。 “今日且留你一条命,希望你们能识点趣。”客机断裂处,华夫人仍冷静地伫立在原地,望着黑雾消散的地方喃喃自语道。 满机舱的哀嚎声瞬间盖过了她的低语。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二十九章   梦魇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入眼是漫天的黄沙,林彦站在一处沙丘旁,远处的沙尘暴正裹挟着天地万物迅速朝他逼近。 这是什么地方? 我挂了? 林彦惊呼,一张嘴不小心灌进了一口风沙,身体佝偻着咳嗽了起来。 飞机落地时虽说是凑合了点,但起码也是在机场跑道上,自己现在这是在哪?难不成飞机能滑到几千公里外的撒尔哈沙漠? 他立马排除了这种可能,并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 周围的景象没有变化,他仍站在这里,这难道……不是梦? 那这是地狱还是天堂? 哪有条件这么恶劣的天堂?! 我平生也没做啥坏事啊,活着受罪就算了,死了还把我流放到这黄沙炼狱! 林彦心中暗骂。 转眼沙尘暴已经奔袭到眼前,他绝望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那沙尘暴却仿佛有人刻意控制,在林彦不远处陡然停下,宛如一道漆黑的天幕,横亘在广袤大地之上。 “留下吧,埃尔赫特。” 低沉的声音从沙暴中传出。 “留下吧……” “留下吧……” “埃尔赫特……” “留下吧,埃尔赫特。” 看不见的沙暴内部,像是有无数道声音,在复述着同样的话。 “埃尔赫特……”林彦心中一惊,猛然睁开双眸,黑暗的沙暴内部,有七道身影正逐渐浮现。 这些人身披金黄色斗篷,尺长的须发随着狂风凌乱摇曳,从沙暴中悬空漂浮而出,转瞬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林彦围在正中心。 “留下吧,埃尔赫特。” “留下吧,埃尔赫特。” “埃尔赫特。” “留下吧……” 这些声音还在继续,林彦哪受得了这种压迫,刚从空难那边结束,紧接着就是这如梦似幻的一幕,平日里有华夫人在身旁,他倒不觉得有什么畏惧,即使飞机失事也有人站出来托底,而此刻,他孤身一人还落到个如此境地,他吓得几欲跪地求饶,不顾风中的黄沙,口中大喊道:“各位大爷,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埃尔赫特,我就是个普通人!大汉国本地人!我们大汉没人起埃尔赫特这种名儿!” 可七道身影压根不听解释,为首一人默默抬起手掌,一道金色利剑纹路在掌心浮现,随后其余几人也做起同样的动作。 这把金色利剑,像极了暗夜执法局的徽标! 随着七人抬起手掌,林彦脚下的黄沙被莫名的狂风席卷,逐渐露出了深埋于地下的阵法纹路,而他,就站在阵法正中。 强大的法力波动从阵法中传出,林彦能感觉到,这喷薄欲出的法力几乎要将他撕成碎片。 “魔神埃尔赫特,由于你作恶人间,蛊惑生灵,经法老会一致商议,特此宣判你——死刑!” 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刃,直插林彦心脏。 法老会!自己这是在数千年前的法老会时代? 他一时吃痛,仿佛求助般摆了摆手,没成想竟挥出一道赤红色的光刃,将正前方的那人击退出了数米远。 本该成型的阵法顷刻溃散。 林彦一怔,自己啥时候有了这个能耐? “埃尔赫特,不要再负隅顽抗!魔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先前被击退那人回到原位,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他妈说了!我不是埃尔赫特!!!”林彦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不受控制地怒吼出声。 众人仍是对他的辩解不予理睬, “列灭神阵!”为首的身影振臂一呼,几人手心的利剑再度凝聚。 林彦只觉得身下的阵法波动比先前剧烈了数倍,双膝不自觉要跪倒在地。 但体内似乎有种力量,不断支撑着他因为压迫而微弯的膝盖。 “给几位大爷跪下吧,跪下吧,赶紧服个软!”林彦在心底不断求饶。 体内那股力量不为所动,继续顽强支撑他的身体,似乎还有破体而出单挑面前众人的趋势。 七道身影勾勒的阵法在这僵持间已经完全成型。 “攻击他的眼睛!梦魇之眸一旦破碎,他将不堪一击!” 瞬间,阵法的压迫感再度倍增,为首那人全身爆发着金色光芒,手心的光剑爆射而出,直刺向林彦的眼眸。 一阵剧痛从眼眶处传来,牵扯着脑仁有种被搅碎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身子一轻,似乎是灵魂透过眼眶钻出,直直朝天际飞去。 身后还传来了几人的怒吼,“他的眼睛!” 林彦犹如一缕无形无质的幽魂,穿过了暗无天日的沙尘暴,穿过了电闪雷鸣的云层,最后扑入一片昏沉黑雾当中。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凝实,正身处一片冰冷的湖水中,仿佛绑了铅块般不断下沉。 不知下沉了多久,他只觉得愈发地冰冷,周身的水流开始形成一道漩涡,要将他扯向湖底。 他拼命挥舞着四肢,想要浮出水面,强烈的窒息感容不得他思考自己的处境,只想尽快呼吸一口氧气。 随着不懈挣扎,他终于得以缓缓向上浮起,这水面仿佛没有尽头,就在他即将耗尽气力时,水面之上的一道红芒再度激发了他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一只手最先伸出水面,原以为是逃出生天,没成想剧烈的灼烧感从手上传来,疼得他呛了一大口水。 水面上……是什么? 他吃痛缩回手掌,这才发现,刚刚伸出的那只手臂,小臂以下已经呈现出焦炭状,黑色的炭痂被湖水浸泡后,正缓缓从手臂上剥离,悬浮在他面前。 他猛然仰起头,隔着薄薄一层水幕,看到了水面之上涌动着的,一层炽热的岩浆! 这是什么违反物理现象的设定! 岩浆竟在水面上浮着! 他的窒息感愈加强烈,几乎要失去意识,头脑昏沉间,他咬了咬牙。 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什么的,他根本无暇再考虑,这种情况横竖都是一死,与其在水里泡成巨人观,倒不如钻进岩浆里求个痛快。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踩水向上游去,冰冷的湖水,炽烈的熔岩,即使大脑因缺氧太久以至于丧失了部分知觉,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仍让他痛苦万分。 伴随着灼烧感的,是眼前的一片猩红,这是火红色的世界。 我还没死? 林彦有些诧异。 至少他的意识还在,身体的灼痛感还在。 没有人类能在岩浆中存活——除非他不是人。 是的,他的意识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似乎不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个体,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更像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恶魔。 戾气、暴怒、杀意、仇恨,这些往常几乎没有在林彦心中存在过的情绪,此时正充斥着他的意识。 与其说此时周身流淌的是炽热的岩浆,倒不如说是粘稠的血液。 这一刻……他只想杀戮。 意识……或者说是带着林彦意识的躯体缓缓向上浮去,像是有一条锁链,在牵引着他逃出这座熔岩炼狱。 久违的天空,这是在一座洞底,抬眼是星空遍布的洞口,他犹如在一道深井中窥视方寸的夜空。 他大口呼吸着炽热的空气,身体的代谢迅速恢复,被灼烧成黑炭的躯体宛如覆上了一件铠甲,无数条触手在后背破体而出。 是渴望的血肉,是鲜美的灵魂,在洞口的几道身影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杀! 林彦的意识根本压制不住这浓郁的杀意,这具身体也并不受他的控制,一条触手飞射出去,将洞口驻足的一人穿胸而过。 “强大的人类……”这具身体舔舐着附着着炭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在轻语,林彦的意识眼睁睁看着,一种莫名的快感在心底油然升起。 他虽然不能控制,却可以和这具躯体感同身受。 他的意识闭上眼,享受着这具身体带来的力量感与征服感,没有人能抗拒这种来自于力量的诱惑。 他迷失了。 他在杀戮,他在战斗。 飞沙走石,鲜血四溢。 突然,一道轻柔的低语出现在他耳际。 “孩子,你是否愿意披着新的长袍,再过一遍新的人生……” 林彦听到了这具躯体的忏悔,以及更多的来自于另一个人类的情绪。 “妈妈……” “你会醒来的,孩子……”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三十章   病房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林彦缓缓睁开眼,这是全身都要散架的感觉,映入眼帘的是吊瓶,和床旁不断走动的白大褂,下一秒周边杂乱的哀嚎声才传进耳朵。 刚刚的……是梦吧?自己还活着,但先前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深深刻画在他脑海里,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劫后余生的感觉仍在心底挥之不去。 如果他照了镜子,会发现眼白处尽是血丝,医生的诊断是剧烈撞击后的毛细血管出血,但胸中的戾气却无从解释。 这是在病房里,他缓缓坐起身,脑袋如同宿醉后又被锤击了一般,对面的壁挂电视上播放着飞机失事的新闻画面,但在他眼中却带着微微的重影,主持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冥音,他听得见,却听不真切。 混沌的意识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入眼电视机上来自塔台的模糊监控显示,自己乘坐的那架飞机就像一根从天上飞下来的LED灯管,在落地瞬间从中间一分为二断裂开来,两半飞机各自沿着跑道一路滑行,最终撞在了一起。 这一幕他记忆犹新,在昏迷前,他就在飞机里眼睁睁看着后半截机身朝自己所在的舱段撞了过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的那股温热……对,一定是潇潇! 林彦环视左右,却不见她的身影,她人应该没事吧? 屏幕上的新闻字幕还在不断跳动,这是他感官目前唯一能隐约分辨的信息,触目惊心的数字映入林彦眼中,1死328伤!这是一起造成1死328伤的恐怖袭击事件! 华夫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电视机旁,她面色有些苍白,看来挽救一架在高空失事的客机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消耗。 但其中的小插曲,林彦自然想象不到。 “邪祟退散。”华夫人眼中金芒微不可察地一闪,朝着林彦喃喃了一句。 四周原本噪杂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因为林彦发现自己已经听得清楚刚被推进来的病床上,一个男人肮脏的咒骂声,以及电视机里主持人情绪激动的解说。 华夫人的术法让他脑袋瞬间清明。 “目前,尤太尼亚议会已经召开紧急会议,由总统萨迪克签署了总统令,宣布全境进入战争状态,国防部长赫尔佐格已向希莱斯共和国递交了宣战声明,希莱斯红教徒的行径已经严重违反了人权!这是对国际人道主义赤裸裸的挑衅!他们为了达成自己的丑陋目的,悍然发动了这场恐怖袭击!他们的所作所为必将被全世界人民所唾弃……” 电视机的声音逐渐隐去,一道无人能看到的隐形薄膜笼罩了华夫人和林彦二人。 “你似乎沾上了什么东西。”华夫人开口道。 “是的,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好像是……埃尔赫特。”林彦如实交代了,他已经联想到,自己的意识刚刚像是跟着埃尔赫特神游了一遍他的经历。 真是……恐怖的经历。 “你不用告诉我梦的内容了。”华夫人眼中浮现一抹阴霾,这让远远坐在床上的林彦顿觉一丝凉意,“我都知道。” 林彦明白,方才那“梦境”中自己走出洞口时听到的轻语,一定是出自华夫人之口,那是复活禁术被施展那晚,华夫人儿子的亲身遭遇,她显然不想重温这段残酷的回忆。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这还是第一次……”林彦追问道,那种令人窒息的代入感实在让他心有余悸。 “会让你知道的。”华夫人看了一眼旁边的病床,随意搪塞道。 “好吧。”林彦挪了挪屁股,靠坐在床头转移了话题,“咱们运气真不好,恐怖袭击这种事都能撞上。” 既然华夫人要卖关子,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当然猜不到这朵“烟花”事故的始作俑者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是我高估了尤太尼亚的暗夜执法分局,太久没出来过了,没想到海外分局的办事能力差到了这种地步。”华夫人并没有向他吐露实情。 “潇潇呢?”他又想起飞机失事后那个用身体护住了自己的少女。 不得不说,在生死关头,这个平时看起来傻傻的女孩做出的行为属实让他感动。 “好像腰闪了一下,但是没什么大碍,这会儿已经陪晓琳去外面买饭了。” 体魄系的术士果然够结实,硬抗飞机的撞击都能安然无恙。 “现在是什么时间?”林彦松了口气,看向夜色斑驳的窗外。 “尤太尼亚时间晚上九点钟。”华夫人走到床头,望向他缠着输液管的手,道,“你脑袋受撞击余波影响,但好在有潇潇挡着,所以并不算严重,明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可是死的这个人……你本来能阻止的对不对?”他抬头看向这个无时无刻不保持优雅地女人,内心的正义感在此刻喷薄而出,他直到现在,也仍觉得这是场本可以避免的事故。 毕竟……她当时在飞机上的表现就好像成竹在胸。 “哦?”华夫人一愣,指了指电视机屏幕,“你说的是那个“1”吗?他并没有尸骨留存,谁知道是真的死了还是趁乱溜了,尤太尼亚分局正在向总局打申请,要求术士世界将他列为最高级别通缉犯,顺便把圣徒教会划为术士世界极端势力。” “嗯?” “在尤太尼亚分局看来,现在给这场空难的定义是一起规格很高的黑术士作乱事件,严重违反了《术士不干预俗世事务条例》,如果希莱斯共和国策划此次术士恐怖袭击的罪名坐实,那么就证实圣徒教会已经触及了总局的底线,合众国的他们,将不会再袖手旁观。 其实我们运气挺好,原本接下来的仪式我对尤太尼亚分局的协助并不报期望,可能会是漫长的谈判与等待,但现在,作为此次事件中有突出贡献的海外执法局官员,我们已经有了非常正当的理由,他们现在十分乐意帮助他们的恩人完成这件事。” 了解了前因后果,林彦倒也并未再埋怨什么,他一直低估了华夫人的实力,毕竟在这之前,他除了看过华夫人施展一些普通的术法,对于九阶术士的真正实力心中并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 若不是她在客机坠毁前的所作所为,飞机在落地时就会因为巨大的冲击瞬间解体爆炸。 就是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想。 “抱歉刚才我这么问。” “没事,我做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华夫人脸上仍保持着笑意,“你先好好休息,今晚我会让潇潇在这儿陪你,明天办好出院手续后,会有人来接你,现在,我要再去一趟他们的分局机关,继续商量仪式相关的事宜。” 华夫人走出了病房,空气中的无形薄膜瞬间破碎。 隔壁病床的男人盯着华夫人离开的背影,口中用尤太尼亚语赞叹了一句:“好带劲的东方女人。” 他想当然的认为一旁东亚面孔的林彦他们听不懂本地话。 林彦有些同情地转过头朝他笑笑,那男人倒也懂礼貌,立马回以微笑。 下一秒,他病床的一根床脚应声断掉,整张床朝一侧塌了下去,他的身体随着倾斜的床板滚落在地,本就打着石膏的右腿直接杵到地上,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传遍了整个楼层。 新闻里一直在循环播放时事新闻,事态看起来正在向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短短一个白天时间,尤太尼亚全国各地已经聚集起了群众示威游行,视频里,各色横幅挥舞在大街小巷,上面写着“打倒圣主教极端主义”,“红教徒的鲜血是浇灌尤太尼亚土地最好的肥料”,“圣城永远属于我们”,“把国内吃里扒外的红教徒都赶出去”诸如此类极左的标语。 林彦他们所在的尤太尼亚首都圣城也爆发了红教徒和政府的武装冲突,因为国防部发布了战争动员令,但动员令里明确拒绝了信奉圣主教的公民参军,许多尤太尼亚籍的红教徒认为这是对他们信仰的歧视与亵渎。 当然,他们的“认为”是正确的。 他们自发的聚集起来,趁着局势混乱,将对尤太尼亚当局的仇视煽动到了高潮,当局目前正试图通过武力手段将这些捣乱的红教徒们驱逐出境,但很显然,这更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三十一章    爱国主义者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新闻画面中,披着红斗篷的人群正在打砸路旁的车辆和商店,隐隐已经开始了零元购的苗头,武装警卫部队正在拿着警棍盾牌暴力镇压,现场记者在摄像机前立场坚定地批判这些红教徒,称他们是“强盗”、“恶魔”、“杀人犯”。 这时,新闻突然切换到了新闻发布会现场,尤太尼亚总统正在盛赞合众国协约组织发表的联合声明,他们刚刚在会议中宣布,要为尤太尼亚提供数量可观的武器援助。 “真是个搅屎棍。”林彦忍不住骂道。 “你会讲尤太尼亚语?”一旁的男人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换了张崭新的病床,他神情有些尴尬,显然他意识到这副东方面孔能够听懂刚刚自己对他同伴轻浮的调侃。 “会一点点,我谈过一位尤太尼亚籍女友。”为了对他刚刚对华夫人的不尊重还以颜色,林彦想到了那个伪装成空姐的尤太尼亚分局女术士——盖尔,于是面不改色地胡诌道。 “哦,那真是太巧了,我们这里的女人都是这么崇洋媚外,你们外国人总是很容易收获她们的芳心,不是吗?”男人语气中带着愤慨和嘲讽,“真是一群便宜货。” “……”林彦微微点了点头,他假装听不出男人话语间对女性的不尊重,看来盖尔对本国男人的偏见并不是无中生有。 照华夫人的说法,那个被报道为死亡乘客的家伙是红教徒的话,盖尔应该也还活着,就是不知道受没受伤。 “你是大汉国的人吗?”男人盯着他的侧脸,“老兄,你看起来非常英俊。” 男人话锋一转,似乎他的尖锐刻薄仅针对于本国的女性。 “谢谢,你也很帅。” “你是怎么受伤的?也是这场空难吗?”男人撩了撩额前的刘海,似乎对夸赞很是受用,由此也开启了话匣子。 “哦?你也是。”林彦又扫了眼他打着石膏的右腿,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与自己同乘一架飞机的倒霉蛋。 “对,因为一些原因,我出现在这架该死的飞机上。” “那你一定是位热爱祖国的旅汉尤侨。”林彦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男人尴尬笑笑,没有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转移了话题: “你很讨厌合约组织吗?我刚刚听到你在骂他们。” “确实,他们是这座星球上的搅屎棍,披着世界警察的外衣,到处都有他们多管闲事的身影。”这的确是林彦的真实想法,半个世纪以来,这个星球爆发的几乎所有俗世战争,或明或暗,都有合众国掺和的身影。 毕竟,如今他们在俗世是最大的霸权主义国家。 “同意!”男人很是赞同林彦的话,他兴奋地挥了挥拳头,一不小心打在了病床护栏上,随即痛苦地抱着手蜷成一团。 “呃……我以为你会反驳我。”林彦对他的认同有些诧异,因为刚刚合众国的声明说的可是要帮助他们国家。 “帝国主义野心狼,明面上说是帮助尤太尼亚,你看看,这些年他们国家的资本家侵占了多少我们尤太尼亚的财富!引狼入室的政府还丝毫察觉不到危机!”男人倒是看的通透,看来他对自己国家的当局也不是那么拥护。 正当林彦准备与他畅谈世界形势,痛斥合众国野心时,病房窗外传来了一阵争吵声,他所在的病房是二楼,窗户正对着医院前的马路。 他拎起自己的输液架,走到窗台边上,这才发现医院门口已经堵起了车,许多车辆顶蓬上捆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夜幕下,汽车喇叭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 这些应该都是准备逃难的市民。 战争给人们带来了什么,前一天一家人还在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第二天就被迫变成了流亡的难民,尤太尼亚作为一个几乎没有战略纵深的国家,一旦战争开始,要想不被战火波及,唯一的选择就是迁徙到其他国家。 “一群懦夫!”隔壁病床上的男人又开始了愤世嫉俗,他甚至不用起身就知道街道上现在是什么乱糟糟的情景,当然,他打着石膏的腿也无法支撑他站立,他义愤填膺地说道,“如果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国难当头就想着跑路,那这个国家早就该完蛋了!” 林彦对这个男人的看法有了很大改观,这个男权思想严重的家伙无疑也是个坚定的爱国主义战士,正当林彦要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时,他又不合时宜地补充了一句:“他们走的时候都不知道把伤员一起带上吗?” “……” “林彦!” 潇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过头,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病房门口。 她手里还提着一只购物袋。 “带的什么好吃的。”林彦笑笑,随即在病床上那个男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走上前,接过了潇潇手里的购物袋,潇潇则贴心帮他拎起了输液架。 潇潇给了目前他们一行人中唯一的伤员极大的面子。 “尤太尼亚的口袋面包,我刚刚和晓琳姐已经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正好我饿了。”林彦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袋,他是真的饿了,自清早上飞机起,就只喝了两杯咖啡,啃了两口三明治,除此之外再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 包装袋上印着“披塔”,应该就是这种食物的本名,这是一种圆形的面饼,乍一看有点类似于大汉的夹馍,但比夹馍更大更薄,中间是空心的,像个口袋,里面涂满了果酱,估计口袋面包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咬了一口,面包的酥脆和果酱的甜香,本就饥饿的林彦食欲被彻底激发了起来。 “别噎死了。”潇潇贴心提醒道。 “晓琳呢?不是跟你一起吗?”林彦嘴巴里塞满了面包,含糊不清道。 “华夫人把她叫走了,今晚就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 “这样啊……”林彦费劲地咽下嘴里的面包,郑重地看着潇潇道,盯得后者都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你,潇潇。” “就个破面包,多大点事。”潇潇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我不是说这个,之前在飞机上……” “哦,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撞成肉饼吧,那华夫人会剥了我的皮的。” “只是因为这个吗?”林彦做了个贱贱的表情。 “哎呀,这个呀,公主遇到危险,主角挺身而出不是应该的嘛。”潇潇俏皮地眨眨眼。 “……”林彦一时语塞。 敢情她把塞拉尔传说给玩明白了,给她自己定位的是李克,给我定的角色是公主。 “嗨,老兄。”病床上的男人又打了个招呼,打破了这个温馨的画面,他满脸艳羡的问道,“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 他的眼睛从潇潇进门开始,便在对方身上游弋。 “哦,这是我的女仆。”林彦颇为得意地拍了拍潇潇的肩膀,“负责平时照顾我饮食起居的女仆。” 他大概脑袋被撞后还没完全恢复,竟然当着潇潇的面大言不惭。 话音刚落,林彦感觉自己后脑像是被秤砣击中,霎时间天旋地转,随后潇潇的怒喝传来,“你再说一遍?!你当我听不懂尤太尼亚语??”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三十一章     探视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清晨,尤太尼亚首都贝斯医学中心大门前车水马龙。 从昨天起,各类汽车就开始在门前络绎不绝,交通一度陷入拥堵。 这里除了逃难的车辆,还有许多印着巨大新闻媒体logo的公务车,记者们带着摄影师穿梭在各个病房,不停叨扰着卧床的病人。 这里是昨天那起空难事故的伤病员定点收治医院,震惊世界的空难事件,俨然让这里成了全世界媒体注视的焦点。 上午时分, 一辆劳帕德轿车停在了住院楼前,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位穿着紧身西装,戴着遮阳眼镜的银发女士,如果林彦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忍不住惊呼。 这正是昨天飞机上的盖尔•拉法莉小姐,她今天的装扮更像是一位气质出众的政府官员,修身的西装紧紧包裹着她傲人的身材,动人的弧线引得路过的司机纷纷侧目。 她额头位置还贴着一枚创可贴,但从她潇洒的站姿,可以看出在昨天的坠机事故中她并没有受什么伤。 “盖尔,你确定你口中那位大人物会因为昨天那场事故受伤?”另一位相同装束的女人从副驾驶位下了车,修长的白腿险些让路过的两辆车追尾。 又是一位性感的尤太尼亚女人。 “我不知道……但现在是分局局长要求我们来医院接人的,局长昨天已经在厅里和救我们的女士见过面了,好像还达成了什么协议……她的级别应该非常高,即使局长大人对她也是尊敬有加,专程赶到我们厅机关会见。” “高层这么重视吗?”同伴眉头微蹙,“执法厅和分局机关设置在同一条术士街真不爽,好像出了什么事都能立马直达高层。” “咱们这回出的事也的确不小。”盖尔叹了口气,直言道,“谁让我们工作出了这么大纰漏,要不是昨天那位女士,我们尤太尼亚分局要在术士世界把脸丢尽了,黑术士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动恐怖袭击,这简直是比在局长办公室拉屎还要过分,而且……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是啊,谁能想到那些红教徒敢犯下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这场空难我想起了当年合众国的世纪大楼惨案。”同行的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时号称世界军事强国的伊里克俗世当局和他们的暗夜执法分局都成了众矢之的,俗世是称作911事件吧?那场浩劫之后,总局直接将他们的分局取缔,他们的术士目前还都流亡在世界各地。” “是的,就连他们俗世当局都被合众国直接覆灭,现在的伊里克,可能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国家了......中东垃圾站,罗伯特他们是这么称呼的吗?” “对,垃圾站,是一片充斥混乱与暴力的区域,那儿的人民才是真的可怜,你敢相信吗?从一个极端发达的国家转变成极端不发达国家,只需要一场空难……目前看来,似乎希莱斯共和国也有望能步他们的后尘。” “大汉有句古话,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希莱斯共和国的傻叉一定没学过这句格言。”同伴调侃道。 “看不出来,你比我还要热衷于大汉文化,真是个痴情种……当初毕业时,如果范乔汇愿意……” “别提那个该死的男人了,盖尔,你这是在揭我的伤疤!”同伴有些嗔怪。 “怎么?他提了裤子不认人,你还要再维护他吗?”盖尔饶有兴致地看向这位大大咧咧的同伴。 “什么脱了裤子不认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吗!!”同伴重重拍了拍车门。 “好的好的……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了。”盖尔撇了撇嘴。 “话说罗伯特这家伙,真的也在这儿住着吗?”同行的女人已经从汽车后排捧出了一大捧鲜花,转移话题道。 “唉,可怜的罗伯特,昨天飞机落地时,客舱正好从他屁股底下的位置断裂开,他的右腿直接被一块弹飞的钢板打断了。”  “哈哈哈——”女伴没忍住笑出了声,“其实我想说活该,那块钢板准头还是不够,真应该一击打碎他的下颌骨,好让他永远闭上那张臭嘴。” “哈哈哈,同意,他那张臭嘴竟然还能保存完好,真是可惜,那将是那个发动袭击的红教徒给我们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不过,我真不想承认他是咱们特勤科唯一的体魄系的术士,那可是金属类的体魄系术士,竟然被一块钢板打碎了大腿骨,他以后还怎么有脸在特勤科混。” “是的,太丢人了,我感觉我邻居家那个八十岁坐轮椅的奶奶都比他结实。”女伴附和道。 “走吧阿蒂娜,我们上去,你等会儿可以留意一下,那位来自大汉的林先生非常有趣,他的言行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但我却总能感知到一股似有似无的特别强大的气息,很不稳定,可能他是在刻意隐藏实力,包括这次受伤住院也是。”盖尔特意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说不定是大汉执法分局的高层来我们尤太尼亚遴选执法官呢,呵呵,我也得给这位林先生留一个好印象。”名叫阿蒂娜的同伴很是风骚地扭动了两下纤细的腰肢,俨然一副即将参加选美比赛的架势。 “得了吧,林先生的女仆可比我们出众多了。”盖尔一巴掌拍在她滚圆的臀部,随即正色道,“对了,临行前厅长还专门交代了,我们不能随便泄露这几位大汉执法官在尤太尼亚的消息,这件事的知悉范围目前还只有那些分局高层和厅长以及我们特勤科的人。” “哦,好的,罗伯特知道这事吗?”对待这种问题,阿蒂娜表情立马恢复了严肃。 “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这个蠢货从上飞机后就没挪动过屁股。” “被打断腿真是活该!”阿蒂娜咬牙切齿道,随即又有些踌躇,“那可以让他知道吗?” “毕竟是我们特勤科的人,如果问起的话,就告诉他呗。” “好的。”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三十二章 尤太尼亚最硬的男人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林彦安静地靠在床旁的椅子上看着电视,时不时瞟一眼趴在床上抱着游戏机玩得正起劲的潇潇,要不是华夫人派她来陪着他,昨天晚上自己应该就能痊愈出院了。 “咚咚——” “请进。” 病房门开了,盖尔和阿蒂娜扭动着腰肢走了进来。 还不待林彦有所反应,隔壁床的男人抢先表露出了诧异,感动道:“亲爱的盖尔女士,没想到你们竟然还会想着来看望……” 他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进门的两人径直走到了他隔壁床那个大汉国男人旁边,还将一捧花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 “你们认识?”他和林彦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呃……她们是我同事,你看她们穿的这个样子,恨不得把裙子再掀起来一些,老兄,你别被她们的外表欺骗了,她们可是十足的拜金主义,现在只不过看你比较英俊,想尝尝鲜罢了。”男人显然对没有送花给他有些介怀,他扭头又看了眼床上趴着的潇潇,后者趴在床上时臀部那道弧线非常吸引眼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想你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她们勾引。” 潇潇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群人围在床旁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林先生对您真好。”盖尔一脸笑意地朝一脸懵逼的潇潇说道。 “?” 潇潇有些不明所以,她记得除了林彦在飞机上多看过这个洋妞两眼,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应该的应该的。”林彦急忙打岔,毕竟自己后脑勺现在还疼着。 阿蒂娜这时走到了隔壁病床旁,嘴里毫不留情地咒骂道:“罗伯特,真是太可惜了,为什么飞机失事这种事故你都能活下来?” “还是得感谢圣耶尔,因为他的教徒们都瞎了狗眼。”男人一脸嚣张,“即使断了一条腿,我也是尤太尼亚最硬的男人,你想试试吗?” 盖尔指着那个坐在床上叫嚣的男人向林彦介绍道: “介绍一下,他叫罗伯特,是我们这次抓捕任务组的成员之一,六级执事级别的执法官,体魄系术士,可以将全身皮肤转化成比钢铁强度还高的金属。” 林彦看了看罗伯特打着石膏的右腿。 盖尔见此又补充道:“我也不知道这个号称尤太尼亚最硬的男人是怎么被钢板打断腿的。” “诶诶诶?盖尔·拉法莉小姐,我有必要提醒你,不要在俗世人面前随意泄露自己同事的能力信息,这违反了暗夜执法局保密条例,我会上报分局领导,把你关到萨尔哈沙漠里的!”罗伯特拍了拍床垫,一本正经地斥责道。 “林先生和我们是同类,他也是一名术士,一名来自大汉国的非常杰出的术士。” 这话夸得林彦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一个月前才知道这个唯物主义的世界上还有术士这个群体的存在。 况且,他甚至都不是个术士,现在怎么还杰出起来了。 他只能一脸苦笑地耸了耸肩。 “哦?”罗伯特再次诧异道,“来自大汉国的术士吗?” 随后他发现了林彦看向自己石膏腿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是为了不暴露术士身份,你懂吗?老兄,当时身边都是普通乘客,我严格遵守行动准则,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转化皮肤,谁能想到这破飞机都落地了还能断成两半,该死的红教徒!该死的飞机制造商!现在这伪装的石膏之下,是我坚硬的金刚腿!” 盖尔没再继续和他拌嘴,转而朝靠椅上的林彦伸出纤手,诚挚道: “林先生,很高兴再见到您。” 林彦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一大捧花,伸手浅握了一下,随后收回手问道:“你们……是专程来看我的?” “你们挽救了尤太尼亚分局的尊严,我受分局局长及圣城执法厅厅长的委托前来道谢,即使作为执法局的同僚,这也是应有的礼节。” “等等?他也是执法局的人?”隔壁床的罗伯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瞬间对身旁这个大汉国男人刮目相看,“国内这件事闹这么大了吗?海外分局都开始插手了?”  盖尔直接无视了罗伯特的提问,竟当众向着林彦鞠了一躬。 “呃……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事实上,我除了当时坐在飞机上以外,别的啥都没做,你应该跟我们同行那位大姐说谢谢,没有她的话,别说你们局的尊严了,咱们小命都没了。”林彦被她的郑重其事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推诿道。 “其实……此行也是我们局长派人来接您的,我们局长已经和她见过面了,另外……你们那位领导很厉害,我和沃森昨天在飞机上就站在她旁边……她的强大远超我们想象,至少……我们尤太尼亚分局的局长也绝不可能挽救一架即将在高空爆炸解体的客机。” “的确。”林彦起身,转身朝罗伯特一笑,“这是我们大汉执法局的排面。” ———— 原先住酒店的计划已经泡汤了,尤希两国的武装冲突已经箭在弦上,陈晓琳订的那家酒店的老板,昨晚已经连夜拖家带口逃难去了。 不过好在,一行人因为空难中的突出表现,受到了尤太尼亚暗夜执法分局最高规格的款待,专门为他们安排了一处安全屋。 安全屋是位于圣城郊区地一栋别墅,据盖尔介绍,这家的前主人是一名原本在尤太尼亚暗夜执法分局工作的虔诚的红教徒,希莱斯共和国独立后,这家主人主动从局里离了职,举家移民到了希莱斯,分局也就按规定收缴了这处房产,并在此构建了新的空间结界,作为接待高规格来访人员的安全屋。 其实俗世的战争,对于术士世界的影响并不大,这个群体本就潜伏在社会阴暗面长达二十几个世纪,不知见证了人类社会多少次战争。 不干涉俗世,自然也就不会为俗世所干涉。 就算希莱斯共和国独立出去以后,尤太尼亚的术士群体中也仍有相当数量的圣主教教徒,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不至于为了这个信仰而背叛自己的族群,犯下干涉俗世的大忌,毕竟,暗夜执法局是所有术士都忌惮的存在。 当然,除了个别极端分子。 信仰这个东西很奇怪,它首先是人在现实世界中找寻的精神寄托,却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人的行为,从而对现实世界做出改变。 照林彦之前的所受的唯物主义教育来看待,这些所谓的宗教信仰,不过是些牛鬼蛇神,经不起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 但大概是由于意识形态的问题,这个说法在中东这片土地上却从没有站住过脚。 宗教在这里一直存在,且愈加壮大,即使它给人民带来了苦难,并从中为少数人攫取了权力与财富。 当权者愚昧人民,民愚则俞忠于当权者,宗教煽动人民,民悍则更追随宗教,宗教信仰已经不再是由现实到精神层面的超脱,而是成为了上层人剥削多数人的工具,成为了霸权扩张的武器。 这些想必也是两千年前那位耶尔大人所不乐于见到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受战争影响,首都圣城的商业几乎停摆,路旁的商店不是关门打烊,就是被砸得面目全非。 路上只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还在照常营业,他们本就一无所有,更不怕因为这场战争会再失去什么,他们看起来反倒有些愉悦,因为这一刻不再只有他们无家可归,大街上的人,都将因这场战争无家可归。 “很可笑,不是么?”盖尔用力按了按喇叭,催促前方的车辆,“一个政府,竟然被宗教搞得支离破碎。” “无论政府还是宗教,谁当权还不是取决于民众追随什么,民众信仰政府,政府就拥有领导人民的权力,民众信仰宗教,宗教就能凌驾于国家体制之上,在术士发展最光辉的教廷时代,这里,乃至整个欧洛普大陆,不都还是宗教的地盘吗?”林彦看着车窗外的乱象,啧啧嘴道,“大汉有句古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宗教信仰若是与政府联系紧密,政权只会更加巩固,若是像如今的尤太尼亚一样各行其是,最后就只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我相信,希莱斯国内的凝聚力一定比你们尤太尼亚高太多。” “林先生,您一定是在执法局高层负责思想教育工作的。”盖尔一边开车一边恭维道。 “呵呵……”林彦尴尬笑笑,不动声色地用膝盖碰了一下身旁撇着嘴的潇潇。 第一卷 暗夜之下 第三十三章  主教大人 - 暗夜执法官 - Mr杨老师 希莱斯共和国,一个新兴的宗教国家,作为当今世界建国时间最短的国家,它的经济很大程度上都仍依赖于他国的援助。 从尤太尼亚独立出来的这三十年来,他们依照着自己的想法,将这个独属于圣主教的国家建设得也算是井井有条。 总统府内,此刻正热火朝天乱作一团。 总统阿巴斯办公室的内线电话从昨天起就没有停过,他光秃秃的头顶正冒着油光,被窗外的阳光映得好像一枚放在办公桌上的陶瓷罐。 “尤太尼亚的家伙们还在扯淡吗?”他摸了摸脑门,“连黑匣子都没找到!这年头指控都不需要证据了吗?就只凭一个失踪的乘客,他们就敢断定是我们干的?” 一夜没睡,他的精神状态显得有些萎靡。 办公桌对面,恭敬站着一位身披红色斗篷的男人,他低着头,显然对面前的总统很是敬畏。 “主教大人,从目前尤太尼亚当局披露的情况来看,那个失踪的乘客,的确是我们圣主教的教徒,但他的身份很神秘,起码……这件事肯定不是我们指使的……”他称呼总统为主教大人,想必这是他在圣主教内的职务。 “废话!是不是我们指使的,我还能不知道吗?”阿巴斯总统有些歇斯底里。 “是的,主教大人,不过即使不是我们指使的,但结合目前的局势来看,不止是尤太尼亚,整个国际社会都在怀疑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斗篷男子脑袋垂得更低了。 “查出来到底是谁了吗?那个家伙?”他怒拍桌子,朝着对面站着的红斗篷男人吼道。 “回禀主教大人,教务系统已经排查了一整天了…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发现。”斗篷男子称呼总统为主教,这应该是他在圣主教中的职务。 “还没查出来?!尤太尼亚递交给联合国的报告里明明白白写着,是我们希莱斯共和国的恐怖分子策划发起了这场行动,那个叫什么……阿奎罗?是叫阿奎罗吗?那个该死的阿奎罗,教会分支里确定有多少叫这个名字的领导人?这点东西你们都查不到?你们都是饭桶吗??!” “查了……没查到,叫阿奎罗这个名字的教徒,全球注册过的有8591个,中层及以上职务的,有237个,一一核对过了,我可以保证他们都没有动机和时间参与这场行动……其中甚至有一位特拉维斯省的传教中心主任,我们派人去调查的时候,他还在医院做着血液透析。” 红斗篷男子看了眼手里的笔记本,一五一十回答道。 阿巴斯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情绪。 “主教大人……我想……” 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话。 “该死!这些人到底什么来路?!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凭借俗世的手段达成目的,这些该死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术士为什么要在这种关头干这种蠢事!现在他们已经引起了暗夜执法局的注意,这无异于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希莱斯是圣主教主导的宗教国家,只要是红教徒犯了事,所有的黑锅都会让我们来背!这样下去我们后续的工作会显得非常被动!” 阿巴斯气得抓耳挠腮,幸好没有头发,他甚至不用担心用力过猛而导致头秃的问题。 “主教大人……会不会……是有人想激化我们的冲突?”斗篷男子支吾着说道。 阿巴斯又摸了摸油光发亮的脑门,思索片刻,道: “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合众国?合众国的杂碎又要给尤太尼亚送军事援助,他们大使馆的武官昨天就从我们希莱斯紧急回国了……该死!这些杂碎!关他们什么事!?就好像尤太尼亚是他们的附属国,而我们是可以随便拿捏的小孩子!谁他妈给他们的自信!” 他连爆了几句粗口。 “主教大人,会长……会长应该会知道的更多一些,要不,您试着和他联系一下?” “会长?你以为会长像我这么好说话?你以为会长是门外的秘书?” 斗篷男子不再说话。 阿巴斯坐回靠椅上,陷入沉思。 会长……那个从不问世事的男人,如果知道自己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会不会直接罢免了自己的主教职务。 自己作为圣徒教会分管俗世事务的主教,将再也没有在教会中出头的希望了…… “属下会继续调查的。”红斗篷男人眼见面前的主教大人不再说话,也不敢多言,低头轻声道。 “快去!去!” ———— 尤太尼亚首都圣城郊区。 这栋别墅更像是一座庄园,在国土面积紧张的尤太尼亚,能拥有这样一处房产,足以看出原主人财力的雄厚。 林彦在拉法莉一行的带路下,穿过泳池花园,刚进门,就看到了别墅大厅中沙发上端坐着的华夫人,几位褪下帽兜的黑袍人正站在一旁。 华夫人注意到林彦几人进来,对几名黑袍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印章索引我已经留了,有事我会通知你们的。” 林彦注意到了通知二字,这明显是居高临下的语气。 几位黑袍人点了点头,随即朝门外走去,为首的是一个枯瘦的银发老者,路过林彦他们身旁时,拉法莉和同行女伴忙低下了头。 “官很大吗?”待几人走远,林彦开口问道。 “天!他竟然也来了!你没注意到看他的徽章吗?”拉法莉的女伴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是我们分局最杰出的阵法师,副局长亚拉伯罕先生!” 嗯?副局长? 林彦望向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华夫人,难不成平级也能分个高下吗? “回来了。”察觉到林彦的目光,华夫人脸上露出微笑。 “嗯,这两位小姐把我和潇潇接回来的。”林彦指了指身旁的拉法莉二人,后者忙又向华夫人鞠了一躬。 “我见过她,飞机上的那位尤太尼亚分局的小姑娘。”华夫人看向拉法莉。 “您……您记得我?”拉法莉有些欣喜若狂。 “记得,你们办事可不太牢靠。”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