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这是一个阳光非常温和的下午,这一天是整个酷热的夏天最舒服的一天,没有淋漓的汗水,只有无尽的寒冷。 陶芷鸢拿着一叠照片,一张一张的看着,嘴边勾起冷笑,把所有心酸都压在心底下边。 “小鸢,爸爸没骗你,这小子是靠不住的。”陶飞看了陶芷鸢一眼,淡淡的说,似乎是早已预料。 的确,他是早已跟陶芷鸢说过,奕是靠不住的,他是不会和陶芷鸢一起白手起家的。 陶芷鸢把照片放回桌上,此刻心疼得似乎无法呼吸,良久,陶芷鸢才能开口说一句话:“只是我没想到,他选的是安氏集团的大小姐。” “哦?安氏集团倒是不错,不过老安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女儿。”陶飞脸上颇有得意之色,“我呢,不多,一个出色的儿子。” 陶飞精明的眼睛再看了陶芷鸢一眼,再说:“还有一个倔强的女儿。” 陶芷鸢的瞳孔一紧。 倔强…… 呵呵,的确很倔强。 陶芷鸢在初中时就认识奕,和他一起走过高中、大学,及至社会。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孩,虽然家庭环境不大好,不过很有上进心,他说过总有一天会让他的父母住上豪宅,让陶芷鸢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陶芷鸢有意无意的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她是陶氏集团的二小姐,有目的接近她的人很多,她不想她的爱情夹杂的金钱,让爱情变得肮脏,一文不值。 她逆了陶飞的意,大学毕业后就独自背着背包,和他一起住在出租屋里,开始了他们艰难的创业之旅 只是陶芷鸢没有想到,他的上进心也可以解释为野心,他选择了致富的捷径,那就是和安氏集团的大小姐结婚。 “小鸢,亏你当初还什么都不要,就和他一起过着穷日子,得,我也依你,让你学习一下,以后都别那么傻。”陶飞的话充满了怜爱,他的妻子早逝,虽一直严管两个儿女,但是无时无刻不是疼爱着。 “我上了一堂很重要的课,只是代价太沉重了。” 这十多年的感情,就这样,在金钱中迷失了。 陶飞拿出一根烟,想点着,可是他看了陶芷鸢一眼又把烟放回去,说:“差点忘了,你对烟味特敏感。” 陶芷鸢没有说话,站起来,拿起那一叠照片直接离开了,陶飞没有问她去哪里,应该是他过了几十年,他什么都猜到了,什么都看透了。 回到出租屋,一切依旧,小小的出租屋里,陶芷鸢把出租屋布置成他们的幸福小窝,温暖得妙不可言。床和桌子在摆放得非常协调,右边的角落里是一个绣架,上面还有一副还没有完成的百花图,地上是一些布碎,刺绣的工具胡乱的摆在地上。左边是电脑桌,奕修的是金融学,很多时候要用到电脑。 此刻,奕正在上网,看见我回来,他头抬了一下,说:“老婆,回来了。” 陶芷鸢牵扯出一个微笑,她想自己一定很难看,陶芷鸢回答说:“嗯,回来了。” 他没有再理她,手指快速的敲着键盘,滴嗒滴嗒的声音一直响着,陶芷鸢坐到他旁边,他那气息一直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背后,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他停止敲字,用他宽大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的问:“怎么了?老婆?” “我们结婚吧。” 奕的手瞬间冰冷下来,陶芷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有极力的隐藏的颤抖:“不是说好的吗?不是等我们买了房子才结婚的吗?” “那先登记吧,我不要拍婚纱照,不要搞婚礼,总之,我就要我们在一起。” “傻瓜,我们在一起啊,都等了十多年了,再等几年也不怕。”奕说着,“我们刚毕业,还要打拼呢。” 她的鼻子越来越酸,她强忍着心底下翻腾着的难过,说:“你是不是有第二个了?不想和我结婚了?” “虽然我很帅,但是我老婆也很美,我有什么理由还去找第二个呢。”奕说得很快,生怕我误会似的。 “可是我没钱,不能助你一步登天,不是吗?”陶芷鸢缓缓的说。 “老婆,你这是说什么?”奕终于回过头,脸上已经全无血色,他的黑色的瞳孔里映着陶芷鸢那绝望的脸。 其实,此刻他的心已经恐惧不已。 陶芷鸢松开他的腰,从她的包包里拿出那一叠照片,递给他。 他只是看着第一张,就已经惊慌起来,他连忙接过,看了一张又一张,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老婆,我……” 奕想不到会这么快让她发现,媒体都还没有公布出来呢。 “安菲,安氏集团的大小姐,你和她准备结婚了是吧?” “你查我?”奕的神色忽然冷峻起来。 “你管我,刚才我给了你一次机会,你自己不说,现在我再给一次,你是要和她结婚还是和我结婚?”陶芷鸢给了他选择,她是用她的一生来做赌注。 “芷鸢,我和她结婚了,我能在安氏集团当总经理,我有能力,只是没有机会,为什么我不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奕在很严肃说话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芷鸢,你……不能给我这些,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在三十岁就买到一间豪宅给我父母,我不能失败。” “嗯,我的确给不了你这些。”陶芷鸢含笑的点点头,“只是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就在那么一瞬间全毁了。” 陶芷鸢站起来,不想和他说更多,他已经做出选择了,陶芷鸢只是在悲哀我那么多年的付出,终究是一帘幽梦。 奕抓住她的手,目光有着哀求的意味,说:“我爱你,你是知道的,你等我,等到我的事业巩固下来了,我就和安菲离婚。” 他是说真的,他一定会娶她的,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她挣开他的手,冷冷的说:“抱歉,其实你没那么爱我。” 她打开门,头也不回,就一口气冲到了楼下,街上人来人往,他们都有目的地,可是,她的目的地又在哪儿? 爱情那么廉价,她和他那么多的感情,终究是敌不过一个钱字。 不知不觉来到了海边,初中时学校的夏令营就是在这海边,那是他们最美好的回忆,那么纯洁的爱情,不混合着任何杂质,只是单纯的喜欢。 她拿出手机,拨给哥哥。 “小鸢,没事吧?”哥哥问,“老爸告诉我了,他这种男人不要也罢,你应该庆幸,你还没有和他结婚,还用不着离婚。” “嗯,哥,你等到他们结婚了之后,就搞垮安氏集团。”陶芷鸢望着无边的大海,无限的寂寞,浪花拍打着沙滩,从不停止。 “没问题,你不说我也会做。”哥哥一口答应下来。 陶芷鸢吸了一口气,说:“哥哥,我永远爱你和老爸。” 不等哥哥回答,她就把手机扔进大海里。 要是有重头再来,她不会再爱上他。 她一步一步走向大海,冰冷的海水侵袭着她的肌肤,冰冻着她的心,让血液停止,不会再乌溜溜地流血。 其实你没那么爱我。 奕,其实你没那么爱我的。 我只是你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的事业永远比我重要。 再见了,奕,我要你记得,有那么一个女人如此爱你。 海水已经在我的脖子处,我把头埋进海水里,海水灌进我的耳朵,鼻子,意识一点一点剥离。 如果你是真的那么爱我,你就不会抛下我。 奕,其实你没那么爱我。 1、三小姐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 “大哥,这是个好货色!” “当然了!老天当真不亏待我们兄弟俩,降个美人儿给我们俩呢。” “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啊,但是这美人儿啥时候才醒啊?” 这句话说完,便有有只粗糙的手拍了拍陶芷鸢的脸颊,她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前一片黑暗,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得很。 是谁? 她在心中呓语。 “咦?大哥,她好像有些反应,我再拍她两下,她肯定就能醒过来了。” “你笨蛋啊你!她的脸颊被你拍肿了,那还怎么卖个好价钱?” “对对对!大哥就是大哥!那我们还是等她自个儿醒过来吧。” 有人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渐渐变小,看来那两个人是离开了。 陶芷鸢的思绪还清晰着,她想着,她不是跳海了吗?难道被人救了? 听他们说好像要把她卖了,难不成她被人贩拐子拐走了,这可是要卖到山里去的。 越想越害怕,陶芷鸢费尽了力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旧的茅屋,屋里除了她躺着的草席之外,还有一张缺了一只腿的桌子,刚才说话的那两个男人不在,这让陶芷鸢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挣扎想要爬起来,可是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就吓了一大跳,这是古代的服饰啊!还有湿透了呢,粘在皮肤上感觉很不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爬了起来,冲向门口。 她刚踏出门口,两只手臂便被人抓住,力道大得让她再也踏不出一步。 “哎呦!大哥,这美人儿这么快就醒了!” 糟糕!是刚才那两个男人!陶芷鸢这时候真想揍自己一顿,刚才怎么就乱了,也不好好想想他们肯定不会走远。 陶芷鸢挣扎着,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哟!还挺大嗓门的,好一个泼辣的美人儿!” 他们把陶芷鸢架回茅屋里,把她扔在草席上,痛得她面容扭曲。 “老实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陶芷鸢这时候才抬头看着他们两个,一身破旧麻衣,一个个子较高,粗眉眼大,模样挺有煞气。另一个个子矮一点,而且又瘦瘦的。他们的样子影响市容这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他们头上扎着那个像馒头一样的发髻,让陶芷鸢的思绪顿时停止! “大哥,看她这个模样,不会是傻的吧?”矮个子的看了看陶芷鸢,又把头向高个子的。 “你们才傻的呢!快放开我!你们这是非法人身禁锢!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识相的就赶快放开我!”陶芷鸢毫不客气的嚷着。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显然就是不明白她说什么。 她这是可是六神无主了,不会吧,这么大好的事情被她遇上了? “什么非法人身禁锢,什么报警的,你是从天上掉进湖里的,是我们兄弟俩救你上来的,就是你的再生父母!”高个子有些发怒,“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了,二弟,现在就把她带到芳姨那里,以免她逃跑了。” 听高个子那么一说,她全身湿透的衣服就有了解释,那她从天上掉进湖里,那和她跳海也有关联,现在她就更加确定,她的确是穿越了! 这可笑得不得了,她跳海死不成,竟然还穿越到古代去了! “大哥,反正都是卖,要不我们先高兴一下,然后再卖给芳姨吧。”矮个子看着陶芷鸢一脸垂涎。 高个子却一巴掌拍下去,说:“你脑子长草了?!她的样子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多数就是干干净净的,到时候价钱就不一样了。你想要女人,有了银子啥样的女人都有!” 十四五岁?!陶芷鸢心想着自己明明是二十五岁的!怎么看都不像十四岁的样子吧? “对对!就听大哥的!”矮个子也不多说,就和高个子一起驾着陶芷鸢出去,任凭陶芷鸢如何挣扎,就是甩不开他们,陶芷鸢感觉自己就快堕入黑暗的生活之中,想不到自己是如此悲哀,怎么老天就这样对自己?! “老实点,跟着芳姨你一辈子就无忧无虑了,特别凭你这种姿色,当个花魁不成问题!”高个子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大吵大叫,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们所在的茅屋是在一处荒凉的村子里头,整条村只有十几户人口,皆是破旧的茅屋,还有一片田地,可是土地却非常贫瘠,看来这条村子很穷困。 在出了村口不远,就有一个湖泊,难道他们就是从那儿把她捞上来的? 陶芷鸢看了看他们,要是她再次跳进那湖泊里,会不会回去现代? 想象归想象,她痛恨自己小时候被陶飞逼着去学舞蹈钢琴,而不是去学跆拳道搏击,要是她反叛一点,打死她也要学搏击之类的,那现在就不会无力反抗了。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很快便来到城门门口,我抬头一看,上面写着邺州两个大字,城门两侧有士兵在把守,可是那两个男人用身影挡住她,很顺利进了城。 眼前一条繁华的街道,建筑古色古香,店铺应有尽有,两边皆是一些小摊子,尽是做买卖的声音,把她“呜呜”的声音瞬间淹没,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过往的路人,可是有的人看了她一眼便走了过去,有的人甚至只是匆匆而过,丝毫不想注意到她。 此时,她更加感受到人情冷暖。 他们在一间装修豪华的店前停下,她抬头一看,牌匾上正是三个大字:怡红园! 门口处站在丰腴的女人,大约三十几岁,可能是在白天,这个女人并不多做打扮,只是她一身的红色衣服让陶芷鸢感觉到她就是芳姨。 “哟!芳姨,大清早的就在门口等我们了。”高个子眉开眼笑。 “我们的姑娘今天要去观音庙参拜,谁有空在这等你们啊。”芳姨鄙夷的看了看他们两个,然后把目光移到陶芷鸢的身上,两眼顿时发光。 高个子也注意到,把她推上前,说:“芳姨,这可是个好货色,还是干干净净的呢!” 芳姨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笑意渐浓,把捂住她嘴巴的手拿开,看着她的模样就再也忍不住笑道:“不错!是一个美人胚子!” 陶芷鸢见高个子的手松开,立刻逮住机会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三个人一慌,高个子连忙把陶芷鸢的嘴又捂住。 “快快快!带到里面去!我们在里头谈价钱。”芳姨的神色也有些慌乱,看了看四周,生怕惹了什么麻烦失了这么一个好姑娘。 那两个男人听从芳姨的吩咐,把陶芷鸢架进那门口,那是个无底的黑洞,进去了就再也不能出来了! 激发陶芷鸢内在的潜力,她重重的踩了矮个子一脚,听见他叫了一声松开手,她连忙把高个子一推,拔腿就跑。 “站住!站住!别跑!”高个子后面边跑边叫着。 笨蛋才停下来呢,陶芷鸢转头一看,高个子离她越来越近,身后的矮个子还扶着芳姨追来。 忽然前面有个女子张开双手挡住她的去路,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她当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三小姐!”那女子叫了一声,便冲上来拽住她,死活不让她再跑,她看着高个子都快追来了,不免着急的说:“你快放手啊!你抓住我干什么?!” “奴婢不抓住小姐,小姐又要跑掉了,奴婢就是不放!”那女子无理取闹的说,接着便要拉扯着她走。 “香兰,快放了这位姑娘吧,她不是三妹。”人群里走出一个女人,声音温柔,一袭蓝色的衣裙,把她衬托得煞是好看,再加上她那绝美的容颜,带着丝丝温柔,好一个古典的女子。 “二小姐,她分明就是三小姐啊,这奴婢不会认错的,三小姐还和您的模样有些相像呢。”香兰分明不依。 陶芷鸢又重新打量那个古典女子,果然和她的模样有些像,也只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只不过不知道是古代女子的通症还是怎样,那古典女子的眉头带着一丝忧愁。 这时高个子也停下来,他们观看着,怕陶芷鸢要是有算是的权势的千金小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看这位姑娘的右眉毛下有痣,还高了你一截,三妹是和你一样高的,总不会在一夜之间长高了吧?” 香兰听了,便看了看陶芷鸢的眉毛,又度量了一下陶芷鸢的高度,发现陶芷鸢高了她半个头,表情便沮丧下来。 她朝陶芷鸢欠了欠身,一脸歉意,说:“姑娘,真是对不住了,小的冒犯了。” “原来是不相识的!二弟,快把她抓住!”高个子一听她们与陶芷鸢不认识,便吆喝矮个子一起把陶芷鸢又抓住了,到嘴的肥肉怎么能让它飞走呢? 陶芷鸢使劲挣扎着,拼命的大喊:“放手!你们这帮混蛋!” “哎哟,姑娘,跟着我芳姨你肯定不吃亏,等我把你捧红了,公子哥儿的金银珠宝就主动送上门来了。”芳姨的手挥着粉红色的手帕,“快!快把她带回去!” “我不要!你们快放开我!”陶芷鸢急得落泪,看热闹的路人只是在议论纷纷,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要是奕在她的身边,她还会受到欺负吗? 只是奕,他已经舍弃她了。 2、重遇恩人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拐卖良家妇女!”刚才的古典女子站出来,杏目瞪着他们,刚才的柔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姑娘,闲事莫管。”芳姨皮笑肉不笑的说,语气客气,看来是看古典女子气质不凡才掂量着开口。 “我家小姐是知府大人的千金云清媛,你们做的这不是闲事,就随我家小姐去官府吧。”香兰上前一步,颇有得意之色。 那两个架住陶芷鸢的男人吓得立刻放开陶芷鸢,芳姨不乱阵脚,不慌不忙的说:“原来是云大人的千金,不知云大人近日是否安好?” 云清媛轻轻一笑,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说:“家父向来安好,只不过秋日将至,家父的顽疾咳嗽严重了罢,不过昨日王员外送来的上好燕窝倒让家父的咳嗽好了许多。” 听到这儿,芳姨的脸色黑了一半,可她还是客气的笑着,说:“知府大人安好,是我们的福气,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 芳姨不多留,经过陶芷鸢身边的时候,陶芷鸢还听到她叽咕着:“怎么她知道王员外和我的事情……” 那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看见如此,想要叫住芳姨,可是芳姨却瞪了他们一眼,便让他们不敢再出声。他们只好咬咬牙,也离去了,陶芷鸢看见他们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你没事吧?”云清媛又恢复温柔的一面。 “没事,多谢云姑娘出手相救。”陶芷鸢感激的说道。 云清媛看了看陶芷鸢,有些怜惜,拿出银子放到陶芷鸢的手中,说:“姑娘,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就赶快去买过一件衣服吧,以免着凉了,剩下的银子,你就用作盘缠回家乡吧。” 家乡?她如何回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来的,那还怎么回去? 等陶芷鸢回过神来,她们主仆二人早已走远,陶芷鸢看着她的背影,云清媛是陶芷鸢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帮助她的人,陶芷鸢记住她这份恩德,想着日后要是有机会,她一定报云清媛这个恩。 拿着那些碎银子,陶芷鸢去服饰店买了一件普通的裙子,换上去之后,老板把陶芷鸢领到铜镜前,她看着自己的模样,又是一个怔惊的一幕! 她此时此刻的样子,竟然是她上初中时的样子,稚气还没有退去,眉毛间的痣如芝麻一般大小,增添几分妩媚。 现在这个模样,恰恰是她和奕初次相识的时期,上天是要给她另外一次机会吗?让她重新演绎她的青春吗?只是,为什么不把她记忆也抹去。 她漫无目的出了城,她凭着记忆想要回到那条村子,想着能不能从那个湖泊回到现代,但是刚穿过树林,就看见刚才那两个男人在村口面前,嘴里大骂着晦气。 陶芷鸢连忙躲进一棵树后,不敢再出去,等了一会儿,那个两个男人还呆着那里,陶芷鸢泄了气,只好往回走,不知不觉走到一条江河面前,河水滚滚。 刚才她问了服饰店的老板,这是大靖朝,现在是靖武四年,是轩辕家的天下,也就是说,她来到的是一个完全没有历史记载的朝代。 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就像大学毕业后就背着背包和奕一起去找她们的小窝,高涨的房价让他们止步,他们抓紧对方的手,感到迷茫,不知道在那个繁华的城市里何处才是他们的归宿。 现在,也是如此,只不过,她现在的身边已经少了奕,再也没有人陪伴她一起探索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像他们当初刚刚步入社会时对生活的美好憧憬。 她学的艺术,只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奕学的是工商管理,他有宏大的志愿,他是为了自己日后的人生做选择。 想到奕,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那样的背叛是多么的揪心。 她在心底下低低的说着,爸爸,抱歉,我的叛逆倔强让你处处我忧心,现在我还不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要少去应酬,不要捱坏自己的身体啊,公司有什么事情就交给哥哥,连奕都说哥哥是商业界翘楚,奕……她明明是想别的事情想要自己不要再思念他,为什么还是不知不觉又想到他了? 陶芷鸢,你活该!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她躺在江边的草地上睡着了。 野外更深露重,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衫,风甚为凌厉,她冷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周围漆黑一片,天空还闪烁着几颗星星,又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冷战,便打了个喷嚏,在空旷的野外显得大声了一点儿。 “谁?!”有人警惕的说,随后听到一阵衣物与草的摩擦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一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传来丝丝凉意。 月色皎洁,她面前的那个男人冒着杀气,轮廓分明,双眸闪烁着光芒,抿紧的嘴唇说明他此刻很紧张,但是他看清了她的模样,惊讶的说:“三妹?!” 但是随后又被陶芷鸢的那双灵动的眼睛震撼,他奇怪起来,三妹平日的眼睛不是这样的啊。 陶芷鸢也诧异不已,又是一个叫她三妹的,难道他和云清媛是兄妹? “你倒是好啊!跟着那臭小子私奔,就不理会爹娘了!不孝!”那男人收起剑,但是却立刻责备她一顿,她还不明所以,又听到一把声音:“瑾元,是不是清凌?是不是啊?!” 陶芷鸢转头看向右边,看见一个年过四旬的男人快步向她走来,身旁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她也注意到,云清媛正扶着那个女人。 云清媛见到我,稍微一愣,细细打量陶芷鸢。 “真的是清凌!你可是想死爹了!”年过四旬的男人靠近看了看陶芷鸢的样子,立刻就欢喜道。 云清媛上前一步,首先是看了看陶芷鸢的右眉毛,随即就是轻叹一声,轻挽住年过四旬的男人,说:“爹,不是三妹,这是我早上跟你说过的,我和香兰在街上见到一位和三妹很相似的姑娘,便是她了。” 这句话说完后,他们三个挨个看了看陶芷鸢的又眉毛,神色随即黯淡下去,只见年过四旬的男人摇了摇头,感叹的说:“造孽啊,造孽啊……” “大哥,你先扶爹娘回去渡头那边吧,我和这位姑娘先聊一会儿。”云清媛朝着陶芷鸢微笑一下。 “好,船就快到了,你快点。”云瑾元点点头,深深的看了陶芷鸢一眼,便扶着他的父母离开的。 “姑娘,又吓着你了,真是对不住了。”云清媛向陶芷鸢欠了欠身,陶芷鸢连忙扶起她,说:“人有相像,怪不得谁,你还救过我一命呢,我应该向你下跪才是。” 云清媛嫣然一笑,犹如一股清风吹进陶芷鸢的心窝,在朦胧的月色中,她如天上的仙女。 “和姑娘两次有缘相会,还不知姑娘芳名呢。” “我叫陶芷鸢。”陶芷鸢对古清媛印象甚好。 “好名字,想必陶姑娘是出身书香世代的家庭吧?”云清媛望了望四周,“只不过这夜深了,陶姑娘怎么还在城外流连,为什么还不回家呢?一个姑娘会很危险的。” 陶芷鸢想来也是可笑,陶飞只是一个商人,这个名字还是他请人改的,知道鸢字的解释是老鹰,他还笑得合不拢嘴。 “云姑娘,我……我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还不知道去哪里。”陶芷鸢小声说。 云清媛脸上有些歉意,说:“既然如此,我们一家人要乘船南下,姑娘不如与我们同行吧,好歹也有个照应。” 看见云清媛真诚的面容,陶芷鸢想到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对这儿的一切皆不熟悉,她这样说固然是好,只是在这夜深时候,他们一家竟然来渡船? “云姑娘,现在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现在来渡船?” 云清媛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神色黯然,陶芷鸢知道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连忙说:“对不起,我多嘴了。”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云清媛很自然的挽上陶芷鸢的手,他们携手一起走着,陶芷鸢给她的一种感觉是很亲切的,就像亲人一样。 “半个月前宫里来了个公公,我和我的妹妹的画像呈上去之后就进了秀女之列,可是,我妹妹在三天前,跟别人私奔了,我们这几天都出去找她,所以才会误会了陶姑娘。眼见后天就是进宫之日了,要是公公发现我妹妹私奔了,那可是死罪,我们别无他法,才会安排连夜逃走的。”云清媛详细的说了一大段,她的语气平淡,可是又有一股不舍之意,她舍不得离开这个亲切的苏州,这是她成长的地方啊。 陶芷鸢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她,自己何尝不是远离家乡呢。 一路沉默,很快就走到了渡头,此时有几个人正坐在渡头的茅草搭建的亭子里头。 “爹,女儿想要带这位陶姑娘一起南下。”云清媛一回到亭子里,就开口请求。 云清媛的父亲看了陶芷鸢一眼,眼睛灰暗,点点头,也算是答应了。 “谢谢云大人。”陶芷鸢连忙感谢他,现在她好歹也有了依靠了。 “还叫什么云大人!我现在是落荒而逃!”云大人痛斥陶芷鸢一句,然后眼睛便闪着泪花,“想我云政丘一生风光,到最后还不是成为逃犯!我真是愧对云家的祖宗啊!” “爹,这不关你的事,都是三妹,竟然敢私奔了!”云瑾元咬牙切齿的说。 3、姐妹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瑾元,这不关清凌的事,都是我从小就纵容她,才养成她做事任意妄为,这都怪我种下的因啊,造孽啊……”云政丘痛心疾首的说着,神色懊悔不已,双手不停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云清媛连忙抓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爹,事以至此,怪谁也没有用,你要好好保重啊,你可是一家之主啊!” “对啊,老爷,你看,我们的瑾亮也只有十二岁而已,还小着呢。”云清媛的母亲怀里正搂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他的眼睛已经通红一片。 云政丘哀叹一声,抚摸了那个小男孩幼嫩的脸蛋,忽然眼泪就掉了下来,颤微微的说:“离乡别井啊,,恐怕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回苏州拜祭祖先爷了!我这辈子有愧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五个人全都落泪让的,无声的哭泣,却无法抑制悲伤。 陶芷鸢看着哭成一团的一家人,心里早已经不是滋味。 “我可以代替你家的三妹进宫!”陶芷鸢脑袋一热,斩钉截铁的说。 顿时,他们都顾不上哭泣,都直直的盯着陶芷鸢。 陶芷鸢知道自己的决定或许很荒谬,可是这并不是她冲动做的决定,她知道,她欠云清媛一个恩情。 “陶姑娘,冒名顶替是死罪来的。”云清媛说。 “我知道,可是你们都不是说我和你家的三妹相貌甚为相似,不会有人发现的,那你们就不用走了。”陶芷鸢坚定地说,眼镜里满是倔强。 “你别来搞破坏,我们已经决定南下了,你要是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了,我们到时候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云瑾元不屑的说。 “可是你认为在天子脚下,你们能藏到什么时候,就算你们幸运躲过官兵的追捕,但也只能过着隐姓埋名,寄居山野的生活。”陶芷鸢把矛头指向云政丘,“云大人,你何必不赌一局,要是赢了,你还是邺州的云大人,要是输了,结局还是一样,顶多是多了一个罪名罢了。” 这正是陶芷鸢在陶飞身上学来的商业之道,陶飞说过,有时候想要赢就是要赌一场。 “胡说八道!要是被揭穿了!我们全家人都得砍头的!现在活着就有机会翻身!往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云瑾元气愤的说。 云政丘摆摆手,让云瑾元冷静下来,他怜惜的看了一眼那个十二岁的男孩,他很在乎这个儿子,长子不喜爱读书,无意功名,反而是喜爱舞刀弄剑,对经商之道颇为精通。但是瑾亮却不一样,小小年纪已经精通四诗五经,日后必定是能高中状元,光宗耀祖的,但是如果逃命了,那就没有资格考取功名了。 他思索了良久,他将目光移到云清媛身上,问:“清媛,你平日最为理智,你怎样看?” 云清媛蹙着黛眉,看了陶芷鸢一眼,有感激之意,说:“爹,女儿认为,这个方法可行,陶姑娘和三妹的模样几乎一样,在进宫时核对身份时自然容易过关。相反,我们现在逃走了,皇上一定龙颜大怒,在这天子脚下,恐怕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住,既然如此,何必不赌上一次!” 云政丘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盯着陶芷鸢的眼睛闪着精光,他朗声到:“陶姑娘,我不管你进宫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已经把我们的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云大人,我并没有想过进宫谋什么,清媛姐姐曾救我一命,我定是要报这个恩!”陶芷鸢知道云政丘一定是认为她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说要进宫的。 陶芷鸢也知道,她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连夜赶回云府,陶芷鸢发现那偌大的府邸只剩下管家和香兰两人。 其他的仆人都遣散了。他们看着云政丘的一行人,双眼溢满泪水,却又不敢出声,连忙把行囊拿回各人房间,这时已经是寅时,众人已经疲惫不堪,各自回房休息,陶芷鸢在云清凌的房间住下。 烛光盈盈,陶芷鸢对着铜镜细细打量自己,虽然是稚气未褪,但是她的心志已有二十多岁,为她笼上一层神秘的轻纱。 既来之,即安之。 陶芷鸢也不想这到底是为什么了,不如就当自己在玩冒险游戏吧。 忽然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陶芷鸢还没有开口问话,门外已经传来声音:“陶姑娘,是我。” 原来是云清媛,陶芷鸢连忙跑过去开门,只见云清媛一身白色中衣,外披一件青色斗篷,整个人越发轻灵。 云清媛手里捧着几件衣服,说:“清凌比姑娘矮,我拿了我的衣服过来,还都是新的,姑娘将就一下吧。” 陶芷鸢侧身让她进来,心中一暖,把门关上之际,说:“这衣服很好,谢谢清媛姐姐。” 云清媛把衣服放在床上,才微微一笑,但是看到陶芷鸢那单纯的笑意,心中又不是什么滋味,她招手让陶芷鸢过来坐下,正色问:“陶姑娘,一去宫门深似海,姑娘可要想清楚啊。” “要不是清媛姐姐你救了我,那我在青楼里面还更痛苦呢,所以,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以决。” “陶姑娘……多谢你救了我们一家人!”云清媛哽咽着,眼中闪烁着泪花,站起来眼看就要跪下去了,陶芷鸢连忙扶住她,说:“我一来到这里你就救了我,晚上又遇见你,我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这是我们的缘分。” 云清媛含笑的点点头,又连忙起来,去斟了两杯茶水,说:“既然有缘分,不如我们就结义金兰吧,我们以茶代酒,喝了我们就是姐妹了!” 窗外月色正浓,茶水早已凉透,陶芷鸢走过去拿起一杯,对着云清媛说:“姐姐!” 云清媛也举起茶杯,语气难得豪爽起来:“妹妹,喝过这杯之后,我们虽不是有血缘关系,但我也会当你是我的亲妹妹一样!决不食言!” “我也是!干!”陶芷鸢把茶水一口气喝下去,云清媛看着陶芷鸢那兴奋模样,只好摇摇头,学着她的样子把茶水喝下。 “这次就罢了,可是日后在人前可不能这般了,这是很失礼的。”云清媛放下茶杯,把手腕中的玉镯除下来,套到陶芷鸢的手上,“这是娘亲送给我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也好歹是一份心意,妹妹就手下吧。” 在月光下玉镯显得晶莹剔透,更是一阵暖意袭来,就算陶芷鸢不识玉器,也隐约晓得这是上好的玉镯了。 “怎么能呢?这是你娘亲送你的,我不能要。”说着,陶芷鸢便要除下来,云清媛却按住她的手,说:“要是你除下来了,就不是我妹妹了。” 两人的目光流转,柔如微波,陶芷鸢虽然觉得这样很俗气,可是又感动得要死。 陶芷鸢笑了一下,不再把玉镯除下来,想了一下自己却没有什么送给云清媛,自己唯一拿手的就是苏绣,还是实际点,送点实用的东西吧。心里的算盘打好了之后,这才说道:“姐姐我想要一些针线,我绣个东西给你怎样?” “情意值千金啊,清凌生性娇蛮,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她没一样精通,反而是整天喜欢玩着小玩意。”云清媛握住陶芷鸢那白皙的双手,“倒是一双巧手啊,想必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吧?” 陶芷鸢有些不好意思,她是艺术出身的,妈妈是苏州人士,精通一些苏绣,而且妈妈去世之后,她对苏绣就越有浓厚的兴趣,她秉承了妈妈的一双巧手,越发努力的研究苏绣,也算是略有小成。 但说到古代的琴棋书画,她除了有一点舞蹈底子,其他的还真是不敢恭维啊。 “我只会刺绣啊,其他的都不会,姐姐你想要什么,是手帕还是香囊?” 云清媛眉开眼笑,说:“这样正好,清凌也什么都不会的。”沉思了一下,又说:“香囊吧,我喜欢兰花,我明天拿些花干给你吧。” 夜色渐深,云清媛也有了倦意,嘱咐了几句,便回了房休息。 陶芷鸢摸着那玉镯,另有一番滋味。 翌日一早,众人一起吃过早饭,云政丘吩咐云清媛安排陶芷鸢的事情,然后便去衙门处理公务。 云清媛的母亲李香玲拿出自己的嫁妆,一对银凤镂花长簪,做工非常精美,唯妙唯俏。她把长簪插在陶芷鸢的发髻上,把她衬托得清丽脱俗。 李香玲轻轻抚摸着陶芷鸢的脸颊,颇有怜爱之意,她的声音像慈母一样轻柔:“姑娘,虽你不是我的亲女儿,但是我已当你是亲生的一样。这是我嫁给老爷时的嫁妆,本来是给清媛她们两姐妹的,现在清凌她……”李香玲停顿了一下,眼中含着泪,又说:“这是一对的,只望姑娘和清媛能守望相助,在宫中事事都要小心。” “娘亲,放心吧,倒是你要好好保重啊,也赶快催促大哥娶个嫂子回来侍奉你。”云清媛拍了拍李香玲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陶芷鸢也承诺道。 李香玲横她一眼,说:“你都叫清媛姐姐了,为什么还叫我夫人?” 4、阔别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一时未反应过来,清媛推了推她,这才如梦初醒,不禁喜上眉梢,立刻喜滋滋的喊道:“娘亲!” 李香玲眉开眼笑的点点头,要是清凌也如陶芷鸢一样,那该多省心啊。 “我去准备你们上京的东西,你们姐妹两先聊着吧。”李香玲说完便起身,这时云清媛也想起自己刚才只带了针线给陶芷鸢,忘了带花干来,便和陶芷鸢说了一声,和李香玲一起出去了。 太阳此时高高挂着,让人觉得神清气爽,陶芷鸢伸了个懒腰,刚才对着李香玲不敢扭来扭去,这可真是累死她了。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针线,还有一方浅蓝色的绸缎,想了想,最终还是确定绣上双蝶飞舞的图案。 陶芷鸢量了一下尺寸,安静的坐着,晶莹的手指捏着细小的长针,专注的绣着。她的面容恬静,蝶翅一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玫瑰色的痕迹,偶尔的微笑,偶尔的蹙眉,动人不已。 有一抹身影渐渐行至门口,他的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一些花干和药材,脸上是不耐烦的神情,等看到坐在那里的陶芷鸢时,却一时怔住。 她如此专心,仿佛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虽然她的容貌与自己的妹妹相似,可是她那水波涟涟的眸子却告诉他,她不是清凌,清凌没有那么的一双眼睛,没有那么摄人心魄的神韵。 直至他老去的那一天,他还是很清楚的记下这一天,这一刻。 微风中树叶一直在沙沙作响。 他长久地凝视她低垂的脸,连呼吸都缓慢了下来。 连他自己也始料不及,她那安静的神情突兀击中了他的心脉。 就像自己年幼时刚接触长剑的时候,便开始对剑术欲罢不能。 直到他想到,她可是要代替清凌进宫的,他的目光便暗淡下来,声音也变得平淡:“二妹帮娘亲收拾,让我送花干过来。” 她听到他的声音,停下手中的针,抬头看着他,说:“劳烦了。” 云瑾元走进房间把篮子放在桌子上,说:“知道你要做香缨(香囊的别称),还拿了艾叶、冰片、薄荷、樟脑那些过来,娘亲这是用这些的。” “谢谢了。”陶芷鸢报以一笑,又是让云瑾元一阵迷乱。 云瑾元连忙躲开她的目光,低头看着她的刺绣,双蝶已有了雏形,一针一线心思都非常慎密。 两人是良久的沉默,见她依然专心的绣着,仿佛连空气都忘了流动。 只有他们跟前的枝叶,在阳光下投下一片斑斑驳驳的支离破碎。 时至中午,陶芷鸢用过午饭之后,云清媛便和她一起坐在亭子低下乘凉。 午后的风暖暖的,八月正是炎夏时期,香兰端了两碗酸梅汤来便下去了,府中仍然只有管家和香兰,云清媛只是说,把遣散的仆人叫回来,只怕陶芷鸢会露出破绽让人察觉。 云清媛一身翠蓝描花长裙,头上这是插着那一支银凤镂花长簪,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明天宫里就来人了,还真舍不得。”云清媛摸着碗瓷的边缘,香兰做的酸梅汤是最可口的,喝下去沁人心脾,更重要的是,这有家乡的味道。 “进宫秀女何其多,选不选得上还是未知之数呢。” “当初宫里来人把我和清凌的画像呈上去,那时候便已中选,只是我们现在进宫再严谨查选一次,便要学习宫中礼仪,然后就是大选晋妃位了。”云清媛的神情不知是喜是忧,“我这一生,都只能待在那皇宫中了。” 陶芷鸢顿时傻了眼,那岂不是有进无出吗? “妹妹?”云清媛看着她的神情不觉一惊,“你后悔了吗?” “没有。”陶芷鸢摇头,立刻否认。 云清媛松了一口气,便说:“云家世代为官,父亲这辈子做到知府这一职务已经不错了,邺州的百姓都说父亲是父母官,作为女儿的,不能让父亲晚年荒凉啊。” 陶芷鸢明白云清媛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什么。 “清凌今年十五,生辰是五月初四,妹妹可要记住这些了。”云清媛说着,“大哥年二十,我年十七,瑾亮便是十二,我兄妹四人,皆是娘亲所出,父亲并没有姬妾。” 陶芷鸢记在心上,古代的男子皆是三妻四妾,难得云政丘如此专情,想到后宫妃嫔三千,日后自己只是其中的一员,如此渺小。 她甚至幻想,如果奕是皇帝,那她会不会废掉六宫,整个后宫只剩下她一人? 想到这,她忍俊不禁,哪有那么荒唐的事情。 “父亲一生钟情于娘亲,可是我的丈夫……”云清媛微微叹息了一声,自是想到伤心处。 “姐姐有没有想过将来能出皇宫?” “一进宫,我们这辈子便是皇上的人了,宫女尚可满龄出宫,可是我们……”云清媛轻轻摇头,珍珠耳环随着微微颤动,“我尚且不敢奢望能出宫。” 宫女满龄可以出宫?陶芷鸢暗自记在心底。 院子里翠绿的树木,此时皆是飒飒作响,豪无节奏的音律,却又有另一番意味。 “算了,也许我在宫中能受宠,那时候父亲的脸上就更有光了。”云清媛往好的方面想去,可是笑容却有些牵强。 以后她也许会记得,自己那牵强的笑容中是纯净无暇的。 ** 夜晚稍微凉快一点,相当于现代来说,这无疑是很好的气温。 云清媛早早回房休息,以免明日没有精神,而陶芷鸢在现代习惯了晚睡,现在叫她躺在床上只会辗转难眠,她唯有多点了几根蜡烛,在烛光下又拿起针线刺绣。 双蝶色彩清雅,加上陶芷鸢的针法活泼,把双蝶绣得非常生动。 陶芷鸢嘴角含笑,想不到到了古代自己还有拿手的技艺。 夜渐深,云瑾元不知怎样心烦意乱,他并无倦意,起身独自踱步院子中。 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亮,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西院,这可是清媛她们的闺房,他不合规矩,便要往回走,却看见角落的房间还有满屋子的灯光,那是清凌的闺房,现在被陶芷鸢住下。 她干什么那么晚还不睡下? 心底下不放心,他便轻轻走过去,躲在一棵树后。 侧头望进去,桌上点着好几支蜡烛。 她还是穿着今天的衣裳,三千青丝却泼撒在背后。 她停下手中的针,把双蝶微微抬高一点,痴痴端看着。 云瑾元也看见了,只见那双蝶活灵活现,似乎真的要展翅高飞,环绕在花丛间。 好一双巧手! 他在心底下不禁赞叹。 那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伊人,可惜…… 正想往回走,云瑾元却没有留意脚下,踢到了一块小石子,石子滚出一米多远,发出一阵响声。他心里一惊,脸颊却红了起来。 “谁啊?”陶芷鸢听到响声便放下刺绣行至窗口张望,看见黑暗处,云瑾元正站在那里。 云瑾元看见她那疑惑的神情,害怕她问他来这儿干什么,那时候该怎么回答? “是云公子呀。”陶芷鸢看不到云瑾元那潮红的脸蛋,“你来找清媛吗?” “嗯……是……是啊。”云瑾元此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怎么在这关键时刻就打结了呢。 “哦,她已经休息了,你白走一趟了。” 云瑾元顺势说:“就是,害我白走一趟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话还没有说完,云瑾元已经离开了西院。 陶芷鸢无奈的耸耸肩,这云瑾元怎么一时一个样。 云瑾元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全身炽热难耐,他猛灌了两杯茶水,才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又是她专注刺绣的模样。 他赶紧摇摇头,自己是修炼剑法走火入魔了吗?! 夜色正浓,窗外雾气渐重。 他轻叹一声,她是要进宫的,怎可让自己多想。 这一夜,又是彻夜难眠。 辗转反侧间,天已经大亮。 云瑾元只听到府中一直萦绕着吵杂声。 他心中黯然,宫里的人终于来了。 他一番梳洗之后,拿上佩剑出了东院。 府门口停着一架马车,旁边立着几个侍卫和太监。 在西院中,两个宫娥为云清媛和陶芷鸢穿上粉红色的绣花罗裙,绾着相同的发式,再插上银凤镂花长簪,两个人越看越相似。 李香玲眼中蓄满泪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犹如女儿出阁一般,只不过,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只听见府外的太监大喊一声吉时已到,两名宫娥扶着云清媛和陶芷鸢出来,云政丘眼中也闪着泪花,可是多年在官场上打滚,他只好含泪向云清媛点点头,再向陶芷鸢无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仅有十二岁的云瑾亮早已哭得双眼红肿,他扑到云清媛身上,不舍的喊着:“二姐……亮儿不让你走……” “乖……亮儿已经长大了,要坚强啊。”云清媛看着他这副模样就心疼,因为是最小的弟弟,她待他就特别好,“二姐等着你上京赴考,到时候要考个状元郎给二姐看啊。” “好!我一定会发奋念书的!”云瑾亮又把头看向陶芷鸢,“陶……三姐,你也要等着我!” 5、街头赌博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看着云瑾亮那坚定的神情,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啊,她替瑾亮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好像又看见奕那不服输的样子,顿时挂上一丝微笑,说:“好,我等着你。” “好吧,别耽误了吉时。”云政丘看见太监和宫娥越发不耐烦的神情,便催促道。 “爹,我送妹妹们上京吧。”云瑾元终于开口,手不禁紧握住佩剑。 “宫里自有侍卫护送,哪轮到你阻碍!”云政丘冷哼一声。 “云大人有所不知,有不少的秀女上京都有娘家的人护送,这样可大大保障了秀女的安全。”一个侍卫正色道,“这秀女上京,个个都国色天香,自然要小心为上。” 云政丘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许可。 云清媛看着云瑾元利落的上马英姿,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便上了马车,和陶芷鸢同坐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正式行走起来,陶芷鸢微微撩起帘子,看着无比晴好的天空,千里之外并没有一丝云彩。 云清媛这时才啜泣起来,心里万分难过。 好也罢,坏也罢。 终究是已成定局。 邺州和京城间还隔着个郑州,大约三天便可以抵达京城。 此时马车已经走了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便在驿站歇息。 陶芷鸢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天,因为是第一次坐马车,连内脏都快颠出来了,当下连晚饭都吃不下,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云清媛也是没有什么胃口,草草扒了两口饭就吃不下去了,抬头看见云瑾元眉宇间似乎有些忧虑,却又隐忍不语,当云清媛注意到他不止一次望向陶芷鸢的房间时,她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也不做声。 这似乎是一段孽缘。 云清媛只有这小小的感触。 ** 又是一个早起的清晨,陶芷鸢深呼吸了一下,清晨的空气特别好。 又是上了马车赶路,陶芷鸢经过昨天的颠簸。今日已有了免疫,在马车上也不那么难受。 云清媛拿出一小包酸梅子出来,说:“吃点梅子,胃里不那么难受。” “怎么昨天不拿出来,我昨天可是吐得只剩下半条命了。”陶芷鸢嗔怪道,便拿起一个往嘴里送去。 云清媛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只说:“这个是大哥今早去附近的村子买来的,听说他找了好几个村子。” “那可真要谢谢他了。”陶芷鸢也没有多想,又拿了一个送进嘴里,只觉得甜甜酸酸的,开胃得不得了,她想到李香玲为她们准备的糕点,当即又打开食盒,拿了一块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妹妹,如果你是清凌,你会和自己的情郎私奔吗?”云清媛看见她吃得很满足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陶芷鸢觉得食盒里的糕点可比现代那些好吃多,又拿了一块出来,她含糊不清的回答云清媛的问题:“这个嘛,我肯定会的。” 对于奕,她不也是如此吗? 义无反顾的爱他。 云清媛眼中有深深的忧愁:“可是,像清凌一样,那会牵连很多人的,你也忍心吗?” 陶芷鸢把手里的半块糕点也塞进嘴里,像个贪吃的小孩一样,嘴角有些碎粒,她也没有去理会,反而是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打了一个嗝才舒坦地笑了。 和奕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像是这样没有顾忌的相处,多少年,都成习惯了。 她辗转一想,如果固执和奕相爱会连累家人的话,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妹妹?”云清媛还在等她的回答。 陶芷鸢付之一笑:“这个问题好比一个妻子问自己的丈夫,如果自己和你母亲同时掉进河里,你会救哪一个。所以,这个问题无解。” “如果我是那个丈夫的话,我当然会救自己的母亲,母亲养育自己多年,怎可以忘恩呢。”云清媛不假思索的回答。 陶芷鸢听见云清媛的回答愣了一下,但随后想到这是古代封建社会,必定是以长为尊,妻子没有了可以再娶。 “要是我啊,我会扔根木条下去给妻子,把母亲救上来之后再去就去救妻子。” “这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云清媛迟疑的点点头,但随后又蹙眉,“可是世事真的有那么完美吗?如果身边没有木条那怎么办?” 陶芷鸢感觉自己和云清媛在争论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当下尴尬的笑了笑,掀起旁边的帘子眺望着远处的景色,不再说话。 云清媛看见陶芷鸢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只好作罢,也唯有在心里祈求在路程仲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要不然在邺州的爹娘怎么办? 一路无语。 傍晚时分便到郑州,宫女掀起帘子让他们下了马车,陶芷鸢深深看了一眼天空,暮色四合的天空如滴了墨汁一样透出黑意。 云瑾元把马交给小二牵好,刚好看见陶芷鸢如醉如痴的看着迷人的天空,他的目光忽然一凝。 一旁的云清媛轻轻挽上陶芷鸢的手臂,说:“妹妹,快进去吧,奔劳了一天,可要好好休息呢。” 说罢,她们两个便一起进了客栈,云清媛在踏入门槛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云瑾元一眼,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郑州利京城不远,半天就可到达,为了明日迎接明日进宫,宫女早已准备好热水侍奉云清媛和陶芷鸢沐浴。 陶芷鸢不惯被人侍奉洗澡,便打发宫女出去,自己倒也乐得自在。 一番洗刷之后,陶芷鸢神清气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推开窗看到客栈下面的街道好不热闹,什么摊档也有,不远处还有卖艺的,一阵阵掌声传来,让陶芷鸢心动难耐,便换下秀女的行头,穿上一件普通的襦裙。 此时侍卫和太监都休息去了,她没有向云清媛说自己外出,走出客栈门口,反而见到云瑾元。 “你想走?”云瑾元直白的问口。 陶芷鸢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我想出去走走,难道不行吗?” 云瑾元打量了她一遍,身上并没有带任何行装,看来不像逃跑,脸色顿时柔软下来,说:“一个姑娘家出去不好,我和你去吧。” “随你。”陶芷鸢根本没有打算临阵退缩,他爱跟着也随他了。 陶芷鸢看着热闹非凡的街道,对云瑾元的恼怒消退了几分,只顾看着周围那新奇的事物。 她兴致勃勃的一会儿凑上去看看这个,一会儿又凑上去看看那个,乐不思蜀。 “姑娘,看看这些同心结吧,都是上乘的货色呢。”路旁卖同心结的大婶叫住了陶芷鸢。 陶芷鸢走过去一看,摆放在上面的同心结果然是做工精致,特别是表示恩爱之意的连环回文结,让她爱不释手,如果送给奕,他应该会很喜欢吧? “这个好啊,正好和姑娘的情郎一对儿呢。”大婶看了看陶芷鸢身后的云瑾元,“当真是一对璧人呢。” 陶芷鸢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瑾元,把连环回文结放回原处,闷闷的说:“谁和他一对儿,他只是一只苍蝇而已。”说完,便向别处走去。 大婶尴尬的看了看陶芷鸢远处的背影,又回头看着云瑾元:“公子……这……” 云瑾元拿出一锭银子,放到大婶的手里,再拿起那连环回文结,无声无息的放在怀中。 陶芷鸢只感觉到大婶刚才那样说有些别扭,这阴晴不定的云瑾元怎么可以跟她的奕相比呢? “哎呀,怎么又输了!”旁边的人群堆里突兀的发出一声尖叫。 那是什么呀? 陶芷鸢感到奇怪,秉承了现代人的爱八卦的良好基因,便挤进人群里凑凑热闹。 原来是有人在这里开了赌档,一张桌子铺着一块深蓝的麻布垂到地下,桌子上满是银子银票,看那个做庄家的汉子面前一对银票和银子,就知道他大杀三方。 “来来来!下注了!买定离手!”那汉子又吆喝着。 “我买大!”一个年约四旬的女人把一张银票拍在“大”字上面,听起来像是刚才陶芷鸢听到的声音,这时陶芷鸢望过去,在这夜色中,那女人梳着整齐的发髻,一身素淡不失高雅的衣服,眉宇间隐约可见一丝贵气,她风韵犹在,岁月并没有夺去她太多的青春。只见她目露凶光,死死的盯着那骰子筒,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夫人,别玩了,咱们运气不济啊。”她旁边的侍女苦心劝说着。 “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输过,怎么能让几个骰子就难倒我!”那贵妇瞪了侍女一眼,便喊着那汉子快点摇骰子。 “好嘞!”那汉子拿起骰子筒,摇了起来,再把筒子放在桌上,陶芷鸢注意到那汉子把筒子有意无意挪到自己的跟前。 “鱼龙混杂,你在这里干什么?”云瑾元这时也凑进来,看见是赌档难免皱眉。 “嘘!”陶芷鸢转头朝着他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她又转头盯着那汉子的举动。 “快快快!都下注了啊!”那汉子敲了敲桌子,不多不少,刚好三下。 他打开竹筒子,里面三骰子分别是二二三,正是七点小! 那汉子喜上眉梢,赶快买大的银子拢到跟前,再赔了买大小的银子,光是赚了那贵妇的银票已经让他欢喜不已。 “夫人,您看,这运气确实不好啊。”贵妇的侍女心急如焚看着贵妇手上为数不多的银票。 贵妇沉思了一下,有种骇人的凌厉,她抽出一张银票,放到“大”的那一边,说:“我偏不信那个邪!” 陶芷鸢微微一笑,朝着那贵妇说:“夫人,不如你买小吧,我保你这次一定会赢。” 那贵妇循声望过来,眼神夹杂着玩味,有有些质疑:“哦?你如此肯定?” “当然。” “我凭什么要信你?”贵妇说着这句话,让陶芷鸢感觉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信不信我,这个要由你自己来决定。”陶芷鸢也毫不畏惧的回敬她。 “好,我信你。”贵妇把银票拿到“小”的那一边,再从手中的银票仲抽出一张,也放到“小”那里,“我买大一点。” 开赌的汉子立刻两眼放光,赶快摇动竹筒子,也是跟上次一样,把竹筒子挪到自己的跟前。 “大家买咯!要开咯!”汉子这次敲了桌面两下,然后便一下子开了竹筒子,正是十四点大! 6、神秘贵妇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姑娘,你的话不可信啊。”贵妇并不动怒,反而是盯着陶芷鸢的眼睛有丝笑意。 “谁叫你相信我的。“陶芷鸢一脸不关我事的模样。 贵妇旁边的侍女恼怒的瞪着陶芷鸢:“大胆!你竟敢愚弄……” “住口!”贵妇不等侍女说完,就回头呵斥了她一句,非常有气势。 汉子看着干上的两个人,有些害怕,就说:“两位别伤和气啊,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快跟我回去,你难道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云瑾元对着陶芷鸢有些头痛,这时的陶芷鸢的捣蛋能力比他的三妹有过而无不及,他可是被陶芷鸢之前的婉约样子给骗了。 陶芷鸢满不在乎的看了云瑾元一眼,小声的凑到他耳边说:“苍蝇,你帮我一脚踢开那张桌子。” “立刻跟我回客栈!”云瑾元抓住她的手臂。 “除非你踢开那张桌子!”陶芷鸢倔强的说,双眼透露出来的坚定不移。 云瑾元一愣,虽然陶芷鸢和云清凌几乎一个模样,可是云清凌没有这种眼神,他终于败给了陶芷鸢,大喊了一句“大家散开了”就运气伸脚把桌子踢开,只见桌子上的竹筒子和银票银子都没有落到地上,好一身功夫。不过总人没有将注意力放到那张桌子上面,而是原先的桌子下面正蹲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只不过桌子被云瑾元踢开了,这个人就暴露无遗了。 那汉子一怔,想不要陶芷鸢闹这一出,倒是他反应得快,立刻大喊着:“哎呀!怎么有人躲到下面去了!” “他不是你的人吗?”陶芷鸢上前拉起那个瘦弱的少年,他害怕地望着陶芷鸢。嘴巴一张一合可是又恐惧得说不出话,陶芷鸢扯出他的手,手里正握着一块磁石,“桌子用抹布盖着,大家自然不会知道底下有人,所以连庄家耍花样大家都不察觉了。” 众人恍然大悟,一下子炸开了锅,那贵妇站在一旁,看着陶芷鸢的一举一动,嘴角含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只是小孩子贪玩躲到底下,他手里拿着磁石关我什么事?!”汉子涨红了脸。 “是吗?”陶芷鸢拿过那块磁石,走到桌子跟前,把磁石凑到骰子旁边,三个骰子立刻被磁石吸住,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因为你在骰子里灌了铁,拿着磁石便可以控制骰子的大小了!”陶芷鸢说,“你摇骰子的时候故意把竹筒子挪到自己跟前,要是多银子买大,你就敲三下桌子,要是多银子买小,你就敲两下,我说得对不对?” 汉子背脊冒出了一身冷汗,惊慌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嘴里都大骂着要抓他去见官,可是又无处可逃,他当即软了双脚,也说不出话了。 这时云瑾元不得不佩服陶芷鸢,也竟然注意这些了。 “姐姐,你放过我爹吧,是我娘病了没有银子治病,所以他才这样做的,求求你了。”那瘦弱少年跪下来,爬到陶芷鸢跟前,不住的磕头,眼泪混杂着泥土,把他的脸变成了小花猫。 陶芷鸢听了一时伤感万分,她连忙扶起瘦弱少年,发现那少年骨瘦如柴,鼻子就变得酸酸的,就像在现代的山区儿童一样,还都是贫苦得吃不饱穿不暖,当即就说:“没事,没事,姐姐帮你。” “大家,这两父子也是无计可施才会出千,不如大家就高抬贵手,拿回自己输掉的钱就算了吧。”陶芷鸢把目光放到贵妇身上,“夫人,你说这样好不好。” 在黑夜中难以辨清贵妇是喜是怒,只听见她朗声说:“也好。” 大家看见输钱最多的贵妇都这么说了,也只好作罢,拿回自己输掉的钱便散去,汉子和瘦弱少年对陶芷鸢千谢万谢之后,便要离开。 陶芷鸢急忙向云瑾元要了几锭银子,塞到那汉子手里,说:“下次别开赌档了,赌博有害身心健康。” 看那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走远,陶芷鸢身后的贵妇才出声:“姑娘好厉害啊,竟然发现他们怎样出千了,我还真以为我的运气那么差呢。老了,我真的是老了。” “夫人输了那么多,心理上肯定想赢回来的,难免漏了眼,正所谓当局者迷嘛。” “对啊,这民间粗鄙小术,夫人当然不上心了。”贵妇旁边的侍女乘机讨好贵妇。 “都是好的法子,这怎么能分贵贱,只不过那些人披金戴银的贵主儿,而且啊,那只是一个大笼子罢了。”贵妇神色有些黯然,“想不到回来娘家一趟,竟然如此受教,倒是又让我长见识了。” 陶芷鸢猜想这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而且丈夫还是三妻四妾的那种,要不然哪有这种感叹。 “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有值得别人学习的地方,学无止境嘛。” 贵妇目光流转,说:“可是人心隔着一层皮,如果刚才那两个人是骗你的怎么办?” “我只求自己心安理得。”陶芷鸢笑着说。 “好一句心安理得!”贵妇笑了出声,笑声清脆,“聊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姑娘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呢?” 这时云瑾元上前一步,轻轻按住陶芷鸢的肩膀,说:“我和妹妹只是路过郑州而已,所谓萍水相逢,就不便告知夫人了。” 陶芷鸢知道自己是秀女身份,云瑾元这是谨慎做法,当下她也配合云瑾元,说:“我和哥哥出来也很久了,夫人,有缘再见。” 说完,就和云瑾元远离贵妇的视线。 贵妇看着陶芷鸢娇小的背影,嘴角笑意渐浓,她扶了扶发髻上的金步摇,说:“查查那姑娘的身份,明日哀家要听到她叫什么。” 那侍女低头恭敬的说:“是,奴婢遵命。” 那贵妇说这句话的时候,陶芷鸢正和云瑾元漫步走回客栈。 夜已深,街上仅剩下寥寥无几的行人。 天际云遮雾掩一弯朦胧月牙,直拨动人心底的弦。 陶芷鸢不禁感叹,古代的环境真是好,在现代的大都市里,恐怕难以见到如此美丽的月色。 “不知道皇宫里的月亮是否一样好看呢?”陶芷鸢若有所思。 云瑾元抬头看了看头顶那月亮,说:“那里的月亮都一样,只不过皇宫那月亮沾满了血腥。” 陶芷鸢沉默下来,自古以来,史书记载的永远都只是男人,女人在他们的身后是多么卑微,犹如一阵烟尘飘去不留痕迹,人人记得那高高在上的君王,那又有谁曾留意过在后宫里寂寥的女人。 那血腥的后宫,总是被一笔带过,人家只道在后宫里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谁又知道,那只是一群可怜的女人。 她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只怕自己连可怜也称不上。 云瑾元看着陶芷鸢那伤感的模样,情不自禁的问:“进宫,你可有后悔?” “还没有到最后,怎么可以说后悔了呢?”她来到这里第一个认识的人便是云清媛,如果不选这条路,她也不知道去哪儿好了。 “虽然你和清凌相貌相似,但是性格差别很大。”云瑾元说,“清凌自小被爹娘宠着,无论是女红还是琴棋书画都是虎头蛇尾,今日说学弹琴,明日就说学女红,结果到了出嫁年华还是一事无成。” “可是她还是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啊。”陶芷鸢觉得云清凌和自己最像,自己也曾不顾一切的和奕相爱,她只怕,云清凌最后会像他一样,悔恨自己爱上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可是如果再有一次,自己还是会这样不是吗?她肯定会对自己说,还没有尝试过怎么可以否定不值得呢?这就是她的倔强和固执。 “胡说!婚嫁是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她竟然不知廉耻,还陷父母危难之中!此等做法,我早已当自己没有了这个妹妹!”云瑾元满腔怒火。 “可是追求自己的幸福没有错啊,你们这些古代人怎么说成别人十恶不赦了。”陶芷鸢叽咕着,但是古代的人脑子里早已灌满男尊女卑的思想,女人还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哪有自己做决定的事情。 “什么古代人?”云瑾元一脸阴沉的看着陶芷鸢。 “啊?我是说如果我是你的三妹,我也会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陶芷鸢认真的说。 云瑾元停了下来,月光泼洒下来,把他的轮廓勾画得异常硬朗。陶芷鸢转身疑惑的看着他,问:“怎么停下来了?” “你会为爱的人,不顾一切吗?”云瑾元双手紧握成双拳,“就像清凌一样,什么都不管,只和自己的情郎逍遥在山水之间。” 四周异常安静。 云瑾元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稳而急促。 陶芷鸢有微微的诧异,虽然古代人不像现在人一样直接,可是她感觉到了,她尴尬不已,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气氛忽然变得奇怪。 陶芷鸢定了定心神,依然是甜甜的笑容,说:“我是来帮你三妹收拾烂摊子的,你全家人的性命都在我手里,所以我不会。” 她眺望着不远处的客栈,抬头看了看月色,再说了一句很烂的话:“你看都夜深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赶快向客栈跑去,只给云瑾元留下一抹娇小的身影。 街道上,只留下他一人。 良久。 他拿出怀中的同心结。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剑术一样快准狠把这情意砍断呢? 7、深海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今日的天气非常晴朗,碧蓝一泓,万里无云。 在马车上,陶芷鸢随口一问云清媛是什么日子,云清媛想了一下,才说:“靖武三年八月五日。” 陶芷鸢并没有记在心上,反而内心愈发凌乱,今朝刚醒来,她便发现床边放着一个连环回文结,正是她昨晚看中的那一个。她当时叹息一声,只是把同心结放入行装之中。 “妹妹!我们到了京城了!”云清凌掀起帘子看到她们的马车刚进了城门,她自小就遵从三从四德,连府门口都很少出,更何况是邺州。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京城,心情便特别兴奋。 今日因为是秀女进宫的日子,一条街道挤满了人,都拥过来看热闹。 官兵维持了道路的畅通,一辆辆马车慢慢驶向皇宫,在一些客栈里,也时不时驶出一辆马车,看来是昨日已经到了的秀女。 “两位小主,已经到了偏门重安门,请小主下车,随奴婢去报到吧。”一名宫女掀起马车的帘子,马车底下已经安放了木架子。 云清媛首先下了车,接着便是陶芷鸢。两个女子一起仰头看着那宏伟的宫殿,红墙黄瓦,在阳光愈加清新悦目。 两个太监已拿上她们的行装,云清媛向云瑾元点头示意,而陶芷鸢却从行装里拿出同心结,快步走过去递到他的面前:“这个,你还是留给你的妻子吧。” 云瑾元无声的拿过同心结,说:“我会一直等你。” “我这辈子都不能出宫的,你要等我到什么时候。”陶芷鸢蹙眉道。 “天荒地老。”云瑾元不假思索地回答。 陶芷鸢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便跑回云清媛的旁边,和她一起步入那重安门。 一进那宫门,便已经有许多秀女在排队等着身份审核。 幸好领事内监手脚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她们。 “公公,这是邺州知府云政丘的两位千金,云清媛和云清凌。”刚才领她们下马车的宫女说道。 那领头内监拿着一本名册,仔细查找了一下,接着向旁边管理画卷的内监示意。 那管理画卷的内监找出两幅画卷,打开细细核对一下,就向那领头内监点头。 这一刻陶芷鸢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心里还怕过不了关呢。 “两位小主分配在沐景宫。”领头内监头也不抬,只是在名册上画了记号。 “小主,请很奴婢来吧。”宫女领着她们两人转角走到一条夹道,再直走一段路,她们便站在一座殿宇前,拚额上正是三个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沐景宫。 走进去,沐景宫没有主殿,而是八间房间坐落在三面,有几个宫女在忙碌着,除了五间开着门的房间,其它三间都是关着门,想必是已有秀女住下了。 她们选了两间相邻的房间,一切安顿好之后,两人已经疲惫不堪。 略微休息一番,已经是傍晚时分,这时便有一个小宫女来叫醒她们,说是教导姑姑要召集沐景宫的秀女一起到内堂用膳。 她们只是作简略的打扮,便来到内堂,一张偌大的紫檀朱木圆桌摆满美味佳肴,这时已有三位秀女静静的坐着,见到她们来到,也不作声。 云清媛拉着陶芷鸢在一旁坐下,过了一会儿,剩下的三秀女才姗姗来迟,这时和宫女有些不一样的装扮的女人才步入内堂。 她的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一身深蓝的装束,绾起的发髻只插着一支白玉簪子。她的眼底没有一丝锐利,连嘴角都含着笑意,声音也是慈祥得让人感到温暖:“各位小主安福,奴婢是教导你们宫廷礼仪的张姑姑,也是沐景宫的掌事姑姑,有什么事都可直接跟奴婢说,奴婢希望在这十天里,小主们能和睦相处,别出了什么事儿,让奴婢挨骂了。” “好吧,各位小主快点用膳吧,劳累了一天,都饿坏了吧。”张姑姑这才说了一句陶芷鸢最想听到的话。 坐在圆桌上的秀女有个不是饥肠辘辘,面对一桌子的美食,心底下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吃了,不然就发胖了。唯独陶芷鸢却横扫了整张桌子,不仅是云清媛,连其他的六个秀女都是目瞪口呆的。 “妹妹,你怎么……”云清媛涨红了脸,看着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们身上,就羞愧不已。 “饿肚子当然要吃饱嘛。”陶芷鸢满意的放下筷子,说真的,这些食物比现代五星级的大酒店做的还要好吃,这要她怎么放下筷子。 “吃多了会发胖,我们十天后就要大选了。”云清媛苦心教导。 “节食不一定能减肥。”陶芷鸢说,“要想保持好身材,就要多做运动,还能锻炼身体,少些病痛呢。” 几个秀女都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位小主好见识。”这时张姑姑端着糖水进来,“接下来的宫廷训练会很辛苦的,小主们吃不饱,就不能坚持下去了。” 秀女看到张姑姑都这样说了,也只好不说话,低头吃着百合莲子糖水。 “趁着小主闲下来,奴婢就说说秀女的情况吧。”张姑姑笑容依然温淳,“皇上登基三年,这是第二次选秀,八位小主都是呈上画像入选的,还有其他分住五个宫殿的秀女,总共有五十位秀女。而在这十天中,各位小主要尽心学习,等到大选之日,奴婢便可以叫各位小主为娘娘了。”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八个女人凑在一块,效果可想而知。 “在沐景宫中,总共有四个宫女,人手略微有些不足,小主可要多多照顾我们了。”张姑姑说着,又欠了欠身,惊得她们也起身,忙说着客气话。 陶芷鸢在一旁看着,她分明就看到张姑姑说这话的时候,有几个秀女都露出不快的神色,也是,这进宫的秀女都是官家小姐,在家里有几个下人伺候,反而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头却是如此光景。 “不如各位小主就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也好让奴婢日后好称呼。”张姑姑又是和蔼地说。 “我叫秦沛菡,今年刚好十七,我爹是苏州都督,姑姑叫我沛菡就可以了。”秦沛菡率先开口,她相貌清丽,朱唇皓齿,也算一个美人儿。 “礼不可失,直呼小主可是失了尊卑。”张姑姑虽然笑着说,可是对于秦沛涵的拉拢已经婉拒。 内堂中立刻发出一阵轻笑,有一个花容月貌的秀女说:“沛菡,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又是一阵轻笑。 “我叫杨子珍,今年十六,父亲是郑州知府,沛菡你也可以叫我子珍。”刚才说话的秀女又出声。 秦沛菡冷哼一声,明明自己比她大,也不称一声姐姐。 “都是姐妹,叫名字不是更亲切些吗?”陶芷鸢左侧的秀女温声说,“我叫周璐莹,今年也是十六,家父是礼部侍郎,请各位姐妹多多照顾了。” 陶芷鸢在旁边细细打量这个秀女,她不施粉黛而颜色如余晖映雪,整个人清新自然,没有一分俗气,引人注目更多的是她本身散发出来的灵气。 “我记得周大人似乎是没有千金的,只有两位公子,你是不是说错了?”杨子珍看了周璐莹一眼,嘴角是嘲讽的冷笑。 内堂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周璐莹。 周璐莹脸上的笑意一凝,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依然笑如春风:“璐莹是养女,杨姐姐不知道也很正常。” “原来是一棵路边野草而已,还妄想变成花园中的牡丹吗?”杨子珍的话尖酸刻薄,不留任何情面,连张姑姑脸上的微笑都不见了。 “璐莹姐姐,别理她,她这是阎王出告示呢。”陶芷鸢特意装出天真烂漫的样子。 杨子珍一听,看到几个秀女有掩嘴偷笑,便知道陶芷鸢辱骂她,她气得站起来,杏目圆瞪,指着陶芷鸢说:“你说我什么了?!什么阎王?!” “喲,干嘛这么恼火嘛,她可是说得没错的,你呀,就是阎王出告示,鬼话连篇!”秦沛菡总算下了一口气,乘机奚落杨子珍。 “你——”杨子珍气得说不出话,脸蛋已经涨成了紫色,她顾不得理会秦沛菡,“你敢得罪我?!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嗯哼!”张姑姑淡淡的一声清晰传来,“子珍小主,都是一宫里的姐妹,那位小主喜欢开玩笑,何必太较真了?” 杨子珍看见张姑姑都说话想要息事宁人了,她也不想得罪张姑姑,唯有气呼呼的坐下,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会报仇的! 周璐莹扫视了杨子珍一眼,便轻轻挽着陶芷鸢的手,问:“那姑娘你呢?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第一反应是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便想到自己现在是替代云清凌的,便说:“周姐姐,我叫云清凌,今年十五,我爹是邺州知府,我是和姐姐一起来的。” “难怪我看你和你旁边的姑娘样貌如此相像,原来是亲生姐妹。”周璐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云清媛这时才插上话:“我叫云清媛,比我妹妹大两岁,她年纪尚小,特别爱说胡话,希望各位多多包涵才是。” 云清媛在为陶芷鸢说话,杨子珍却不屑的冷笑一声,起身向张姑姑说声告辞便回了自己的房中,让内堂的众人尴尬不已。 剩下几位秀女也只好硬着头皮草草介绍了自己,张姑姑也干笑了几声:“好了,各位小主就先回去房中休息吧,明天辰时便要集合了。” 大家一听,便各自回房去了,陶芷鸢和云清媛走到最后,张姑姑却喊住了她:“清凌小主,请留一下。” “妹妹,那我先回去了。”云清媛担忧的看了陶芷鸢一眼,便也离去。 “姑姑,有什么事情吗?” “清凌小主,奴婢只是想说几句话。”张姑姑的声音温和,“在宫中,闲事莫出头,要不然,不仅是自己,别人也会受到牵连。” 原来是说刚才的事情,陶芷鸢自然明白现在不同于自己在现代,可是那个杨子珍说话尖酸刻薄,把别人说成是路边野草,如此缺德,她哪能憋得住气。 “我明白了,谢谢姑姑教导。”陶芷鸢知道张姑姑指的是云清媛,她自然明白,自己可不能拖累了她呀。 “小主一进宫,家族的荣辱便与小主相依了,小主要谨慎一言一行啊。”张姑姑再补充道。 看着陶芷鸢离开的背影,张姑姑在夜色中轻轻摇头,像是在叹息什么。 8、诡计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月亮在沉沦。 有一抹身影提着宫灯离开了沐景宫。 那身影披着深蓝色的披风,融入夜色之中,她穿过那长长的夹道,便转入一处阴暗的宫殿之中。 宫殿似乎是很久没有人居住,杂草乱生,枯叶铺满了地面,在主殿的上方,牌匾写着月卿堂,不过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掉色。 “你来了?”角落处走出一人,在月光下,她的两鬓却已微白,白皙的皮肤上透露着沧桑肃寂,脸上的皱纹说明她在这皇宫中已经打滚多年,锐利精细的眼神在黑夜尤为让人印象深刻。 “薛姑姑。”那身影快步走上去,欠了欠身。 “璐莹,你现在已经是小主了,不用向我行礼了。”薛姑姑看了一眼周璐莹,微微蹙眉。 “是,璐莹会记住的。”周璐莹抬起头,直视着薛姑姑。 薛姑姑满意的点点头,说:“太后已经查清楚了,和你同住沐景宫的杨子珍是贤妃的人。” 原来是那个口无遮拦的杨子珍。 周璐莹勾起一丝冷笑,说:“我也猜到是她了,父亲只是郑州知府,竟然如此嚣张。” 薛姑姑拿出一个精致的荷花铁盒子,压低声音说:“这是太后命人密制的药粉,无色无味,要是吃了,不出五天,必定会神志不清。你要做得手脚利落一点。” 周璐莹迟疑着,眉心有些一丝不忍:“姑姑,就算铲除一个,还会有第二个,何必……” “你以为真的那么简单吗?!要是她参加大选了,她的位份肯定比你高,到时候你和皇后娘娘能招架住吗?要是除掉她,贤妃定不会贸然提携别人,到时候我们便有喘息的机会,再作部署。”薛姑姑叹息一声,“璐莹,自小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不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要想夺得先机,就要狠心一点,不能优柔寡断!” “是,璐莹以后定会记住!”周璐莹低头说,她接过薛姑姑手中的荷花盒子,“请姑姑放心,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薛姑姑略微放心,看了看月色,便说:“你快点回去吧,等下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周璐莹转身刚想走,薛姑姑又叫住她,问:“沐景宫中是不是有一个秀女叫云清凌的?” 周璐莹想了一下,便记起今晚为自己出头的秀女,相貌虽不及自己,但是她自身散发出的灵气却是独一无二的。虽然对她感激于心,但心底下,未免对她有些顾忌,这么聪明的女人,要是日后被贤妃拉拢了,必成大患。 “是的,她还有一个姐姐叫云清媛。” “你尝试与她接近,太后说了,她这人聪慧,能收为己用就最好不过。” 周璐莹有些疑惑:“太后见过她?” “又忘了我教你的吗?”薛姑姑瞪了她一眼,脸色阴暗起来。 周璐莹自知失言,连忙低下头,身体忍不住发抖。 薛姑姑轻叹了一声,轻轻抚摸着周璐莹的头,有些怜惜:“别怪姑姑啊,要不是这么严厉对你,你恐怕也不能走到今天了。” “姑姑,璐莹明白。”说完,眼角就滑落一滴泪水。滴落在铺满灰尘的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墨色的花儿。 ** 东方的天色逐渐明亮起来,晨光有浅蓝的柔和色调,带着露水的潮湿。 此时仅是卯时,沐景宫中已经开始喧闹起来。 四个宫女都异常忙碌,个个秀女都抱怨着没人服侍,每个宫女进入送一样东西就被骂,也是有气无处出。 “映梦,我的洗脸水怎么还没来?”周璐莹叫住了刚从杨子珍房间出来的宫女映梦。 “璐莹小主,您稍等一下,奴婢还要给子珍小主泡茶,不然又要挨骂了。”映梦欲哭无泪,八个秀女之中,就数杨子珍最娇蛮,光是服侍杨子珍就让她头都晕了。 “这样啊,可是我急着要梳妆,你能不能先给我打盆水?”周璐莹一脸着急。 映梦也很无奈:“璐莹小主,这……” “我刚才自己泡了一壶茶,还热着,你就送这个给子珍不就可以省了许多功夫吗?”周璐莹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个茶壶,见映梦还在迟疑着,又说:“我在家中也学过茶艺,没问题的。” 映梦也不再迟疑,马上拿过茶壶送到杨子珍的房间里,待映梦出来,她才悠然的回了房间,眼底闪过一丝凶狠。 她拿过白玉梳子慢慢的梳理自己头发,眼睛盯着梳妆台上的荷花盒子,她不会让任何人小瞧了她! 辰时。 八个秀女齐聚于沐景宫正堂,个个都穿着统一的粉红色的绣花罗裙,相貌出众。 张姑姑仔细察看着各人的装束,笑如春风,说:“各位小主装束且算得当,但是各位小主还未受封,头上的饰品多了,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几个头上插满簪子的秀女都涨红了脸,唯有杨子珍,满脸不屑。 接下来的时间,张姑姑又是说了一些宫里的规矩和礼仪,好不容易一天才过去了,陶芷鸢累得趴在床上,这比她上学听课有什么区别,而且还不能开小差,这简直是地域式训练。 第二天依然是辰时聚集,不过沐景宫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因为今早内务府拨了四个宫女过来,那么每个秀女有人伺候了。众人都在议论着为何,只有周璐莹知道,那肯定是贤妃的意思。 今日杨子珍的精神似乎不怎么好,粉黛也掩盖不住她的憔悴,不过她依然一脸高傲,瞪了一眼陶芷鸢,像是在示威。 周璐莹不以为然,恐怕几日之后,她便不是这样的神情了。突然多了几个宫女,她还在害怕以后用什么方法下药,可是刚刚映梦却双眼红肿的跟她说了,杨子珍今日一尝茶水,便立刻摔了杯子,要映梦去重新泡过一壶茶。 可是昨天那壶茶是她泡的,映梦唯有向她求助,当然,她答应了下来,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周璐莹还在回想着,忽然有一人喊了她一声:“璐莹姐姐,快走啊,要去学刺绣了。” 她偏过头,正对上陶芷鸢那水灵灵的眸子,她马上跟上去。 “你昨日都不像今日那么积极,你很喜欢刺绣吗?”周璐莹有意无意的和她搭话。 陶芷鸢点点头,说:“我就觉得这个最有意思。” “那弹琴呢?听说皇上喜欢听曲子。” “我不喜欢弹那只有几根弦的东西,我也不喜欢去迎合别人。”陶芷鸢正了正脸色,唯一值得让她做不喜欢的事的人,那只有奕。 “可是皇上喜欢,你不是应该学会,让他宠爱你吗?”周璐莹觉得陶芷鸢并不适合后宫,这么倔强的个性,她不明白后宫女人的荣辱都是来自一个男人,那便是皇上。 陶芷鸢淡淡一笑,不回答周璐莹的问题。 9、此翼彼奕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待她们都来到绣房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不少秀女在候着。 再等了一会儿,所有的秀女都到齐了,偌大的绣房里没有一个人在出声。 不多时,便有一个女人走上前台阶,她年纪约为三十左右,一身淡雅的翠蓝广袖罗裙,普通的五官,梳着云髻,别着点缀蓝宝石的长簪。 “各位小主安福,奴婢是尚功局的谭司制,今天是来给各位小主上一堂刺绣课。”谭司制放大了声音,有些威严,“今日就以花为题,各位小主可以开始。” 所有秀女都拿起针,穿过丝线,在绣架前忙碌起来。 陶芷鸢想了一下,决定绣一幅荷花。 谭司制慢慢的来回巡视,其实说是授课,但也只是形式上的。 她踱步到周璐莹的旁边,看见她绣的是梅花图,用色清雅,用心细腻。 “太过注重形态,反而会失了梅花应有的神韵。”谭司制审评了一句。 再走前几步,正是云清媛,她正在绣着她最喜爱的兰花,绣功底子扎实,但是却无出众之处。 这时,她听到一把轻柔的声音在哼着调子奇怪的曲子,她不禁皱眉,竟然有秀女如此放肆! 谭司制立马走上前,盯着前面那个秀女,这时把那曲子听到更清楚了,轻快的曲调,让人听着非常舒服。但是谭司制还是正了正脸色,低声训斥:“不能发出声音!” “啊?”陶芷鸢惊慌的抬起头,对上谭司制那含着怒火的眼睛。这时陶芷鸢才想起自己在刺绣有一个习惯,就是爱边哼着歌曲边刺绣。 “是。”陶芷鸢只好闭口不再哼歌。 谭司制看见她闭口了,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刺绣上。好一副荷花图!那粉红色的荷花色彩清新高雅,和翠绿色的荷叶雅艳相宜,绣工精致细腻绝伦,而且这种针法她还从未见过,当真是把荷花绣得活灵活现,极有神韵。 “小主的手可真是巧啊,不过奴婢还没有见过这种针法。” 陶芷鸢一愣,原来这里还没有苏绣,当下只好干笑着说:“这只是我自己胡乱绣的罢了。” 谭司制还想再追问,可是门口处却传来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谭司制一惊,皇上怎么到这儿来了?她顾不上追问,连忙走到门口,跪下去,说:“参见皇上。” 秀女一见这情形,也当即停下刺绣跪了下去,原本是在大选之日才会见到皇上,谁知皇上却是现在来了,她们满怀兴奋,有意无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让皇上对自己多加注意。 一抹身影站在门口,着绛色衮服,头戴赤金簪冠,说:“起吧。” 又是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秀女们站起来后都是低着头,其实内心早已翻滚不止。 “朕听苏彦说,今日秀女在这儿上课,特意过来看看。”皇上和言道,“谭司制,她们绣得如何?” “皇上,各位小主的刺绣都甚为精致。”谭司制低头恭敬的说道。 “皇上,奴才就说今届的秀女都很优秀。”苏彦的嗓音软绵,在皇上的身后说道。 陶芷鸢在下面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那皇上的嗓音很熟悉,耐不住心底下的好奇,略微抬头一看。 只是一看,就让她感觉五雷轰顶,顿时让她头昏眼花!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那么像奕?! 她几乎瘫坐在地上,可是却发现全身已然僵硬。 他发现有人望着他,他心里不禁有些恼火,他身为九五之尊,竟然敢有人直视他?!他望过去,目光却是温和的,犹如春风。 她在美女如云的秀女之中并不出众,但是她却敢直视他,她神情有些惊愕,可是那双眼睛,如同秋水,包含着无尽的思念。 他从未见过这种眼神,那么震人心魄。 情不自禁的抬脚,走向那秀女。 她柳眉如烟,绛唇映日,肌若凝脂。 她看见他走向自己,心跳忽然加速。 他看见她绣的荷花图,神色惊艳。 “好一双巧手,你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的心底已经呐喊百句,想说自己的名字叫陶芷鸢,想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说! “臣女叫云清凌。”陶芷鸢低头说道。 “清凌……”皇帝轻声念着,“家父是谁?” “家父是邺州知府云政丘。” “大选之日,朕希望可以再见到你。”他说完,便离开了绣房。 此时,秀女们才议论起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陶芷鸢的身上。 陶芷鸢使劲让自己镇静下来,做了两个深呼吸,感觉好多了,这才对周围有了感觉…… 她轻笑两声,就连周璐莹也定定地望着她,那眼光包裹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到底包含了什么。 仅有云清媛,她的笑容干净得豪无杂质。 ** “你看她那狐媚样子……”一阵阵不堪入耳的讨论声传进来,陶芷鸢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在说她的,她轻叹一声,看来这八卦的本事是自古就有的。 她刚把送给云清媛的香缨做好,就百无聊赖的坐着,她可是一下子成了公敌啊,哪里还有人来找她。 只不过—— 那个很像奕的皇帝…… “妹妹?”有人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陶芷鸢一愣,是云清媛的声音,刚才也唯有她,对自己笑了。 她赶紧站起来,去打开门,见云清媛站在门外,便说:“姐姐,进来坐。” 云清媛进来坐下,陶芷鸢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她。 “妹妹,你今儿可是好运气了,皇上对你颇有好感啊。”云清媛笑吟吟的说道。 “姐姐,这皇帝叫什么名字?” 云清媛一愣,接着又是笑了起来,说:“你怎么连大靖朝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呀?皇上是叫轩辕允翼,是先帝第六子。” “奕?!”陶芷鸢惊讶的瞪大眼睛。 “对啊,听说先帝是想皇上能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所以才会用了比翼双飞的翼。”云清媛有些感叹,“本来皇位是由先帝的三子轩辕允弘继承的,不过当今太后当年手段强硬,就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皇位。” 陶芷鸢略有失望,只是同音字,他根本就不是奕。 “比翼双飞?他这么多女人,到底要和哪个双飞啊?”陶芷鸢冷冷的说,要是奕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行,啥都别说,就两个字:分手! 云清媛扑哧一声笑了,她点了点陶芷鸢的脑袋,说:“你这个小醋坛子!吃醋了吧?” “我怎么就吃醋了?我又不喜欢他!”陶芷鸢瞪了一眼云清媛,这个轩辕允翼怎么能跟奕相比。 “皇上是天子,相貌英俊,妹妹怎么不动心呢?”云清媛略有几分羞涩,情窦初开的她脸上飞上两抹红晕。 10、多事之秋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姐姐,我爱的人,我要他只属于我,心里就想着我。”陶芷鸢认真的说。 “可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怎能属于你一个人呢?就算是平民百姓家,大多也是三妻四妾,妹妹你明白吗?” 陶芷鸢自然明白,古代人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女人对男人的三妻四妾早已习惯,可是她是现代人,她要的是一心一意彼此相爱。 对于奕,她又爱又恨,为什么自己那么爱她,他还是要背叛自己呢? “我之前也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们一起走过很多波折,我都打算和他成亲了……”陶芷鸢声音低沉地说着,“可是……他为了权势竟然跟我说,他不能和我成亲,他要和别的女子成亲,他竟然还敢说他是爱我的……爱我是这样的吗?” “妹妹……”云清媛看着陶芷鸢那清秀的脸庞全是哀伤,她突然不晓得说什么来安慰陶芷鸢。 “他说他以后还是会娶我,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陶芷鸢一直在摇头,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不能忘,不能忘记他啊。 “妹妹何必这样,他说以后会娶你,你们日后也可以厮守,不过,做小妾确是挺受委屈的。”云清媛拿出手帕,细细的擦着她的眼泪,虽不是亲生姐妹,但是看在眼里,心里就揪着生疼。 “在我的家乡里,男人只可以娶一个妻子。所以,他是不能再娶我的了,若要再娶,就要休妻了。” 云清媛诧异不已:“大靖国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倒是奇闻了。” “嗯,不过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是否达到他的心愿了。”陶芷鸢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就算达到了又怎么样呢,爸爸和哥哥怎么会放过他,还是她自己要求不放过他的,对,她的心就是这么狠。 可是那么狠的心还是会思念,还是会痛,为什么呢?为什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会见到和他那么相像的人呢? 是在惩罚她吗? “怎么就回不去了?你若是还念着他就应该回去。”云清媛微微叹息,“都怪我,当初为了父亲,就答应了让你代替清凌进宫,现在想出宫,恐怕难得很。” “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陶芷鸢泪如雨下,她的哭声沙哑,夹杂无尽的痛苦。就算回去了,他也不会回头,那么多年的感情,就如薄纸一样,随风飘走,他不会怜惜,只有她自己,立在原地,还仰望着那再也回不来的爱情。 云清媛起身轻轻揽她入怀,一时亦是哽咽,说:“乖,你还有姐姐,你既是进了宫,就要一心一意侍奉皇上,他才是你丈夫啊,你就忘掉那个人吧。” “我忘不了,忘不了啊……我这辈子只爱过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皇上,他有那么多女人,我不要他做我的丈夫……” “可是皇上他已经注意你了……” 陶芷鸢沉默了一下,才说:“没有人能代替他,我会想办法的。” 云清媛轻叹一声,她还是真是倔强啊。 “夜了,你就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起早呢。”云清媛拍了拍她的背脊。 “姐姐,你也是。”陶芷鸢赖了云清媛一个晚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云清媛正准备离开,陶芷鸢想起自己刚绣好的香缨,便马上拿出来给云清媛,说:“今天才做好的,姐姐别嫌弃我的手艺粗糙了。” 云清媛一看,便立刻爱不释手,浅蓝色的布料,绣上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那一根根丝线,把蝴蝶绣得唯妙唯俏,生动活泼。 再嗅一下,兰花的清香袭来,还有一丝薄荷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心情大好。 “妹妹的刺绣真是好看,我都还没有见过这种刺绣,当真是把蝴蝶绣得活灵活现了。”云清媛仔细观看着,“只怕我戴在身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啊。” 陶芷鸢调皮一笑:“那姐姐可要收好了,别让人偷了去。” “见你笑了,我的心才松了下来呢,”云清媛安慰的一笑,“别担心,还有很多时间让你想办法。” 陶芷鸢点点头。 船到桥头自然直! ** 接连下来的几天,陶芷鸢自然成为众矢之的,没有几个秀女给她好脸色看,反而是宫女和太监的讨好奉承,陶芷鸢一时成为风头人物。 这让杨子珍暗中记恨,处处针对陶芷鸢,自然,陶芷鸢也不是吃素的,反倒弄得杨子珍出丑。 然而,在第五天的时候,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天的学习弹琴的时候,杨子珍已经一副呆滞的样子,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尚仪局的司乐刚一拨动琴弦,杨子珍就尖叫一声,抱头蜷缩在角落里,吓得众秀女还以为她中邪。 杨子珍疯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人觉得诧异不已。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疯了? 然后便后宫之中便起了谣言,因为杨子珍经常针对陶芷鸢,所以陶芷鸢便使用了巫蛊之术,把杨子珍弄疯了! 陶芷鸢大怒,却又不知从何辨白。 后来御医诊断出杨子珍是长期食用五石散,致使她神志不清,与巫蛊之术毫无关系。 谣言不攻自破,但是再过了两天,就再没有再提及此事,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秀女叫杨子珍。 陶芷鸢心中叹息着,这便是后宫之中的凉薄。 接着又发生一件事。 那天正值傍晚时分,沐景宫来了一个人。 张姑姑看见她的时候,微微一愣,问:“薛姑姑,你怎么来这儿了呀?” “太后听闻前两日的事件,觉得委屈了那位被诬陷的小主,特意让我送来一些赏赐。”薛姑姑看了一眼张姑姑,“麻烦张姑姑了。” 这时,沐景宫的人已经全从房里出来,听到这一席话,所有秀女都狠狠的盯着陶芷鸢。 11、顺水推舟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哪位是云清凌小主?”薛姑姑锐利的眼神扫了一遍众人,威严得让唧唧喳喳的秀女立刻闭口。 云清媛推了推陶芷鸢,示意她快点出去受赏,陶芷鸢却不愿意动,都怪那个杨子珍,真是害人不浅! 薛姑姑见没有人走上前,眉心略有些怒气,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后宫之中有哪一个个不给她三分面子,现在仅仅是一个秀女就如此大架子,那日后太后提拔了她,还不是目中无人了?! “清凌小主,别乐坏了,快上前谢太后的恩典。”张姑姑急切的说道。 陶芷鸢无可奈何,走上前跪下。 薛姑姑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前,把手里的托盘交给陶芷鸢,托盘上面正是摆着一套首饰,金步摇、镯钏、项链等一应俱全,说:“这是太后娘娘特意命司珍房打造的,小主如此美貌,大选之日定能艳压全场,先拔头筹!” 这一番话,让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这不是太后已经明示了提拔她吗?有太后撑腰,日后在宫中岂不是如鱼得水?! “谢太后恩典!”陶芷鸢托着托盘,神色黯然,怎么连太后都注意上她了,这该如何是好。 周璐莹在人群后面望着薛姑姑,手一直揉着衣角,太后这一计,是在试探陶芷鸢的能耐,只不过,不知道她能不能过这一关。 秦沛菡冷冷的注视着陶芷鸢,目光凶狠,她绝不会如陶芷鸢所愿! ** 在彷徨和思虑中度过最后一天的训练,陶芷鸢已经身心疲惫。 虽然有云清媛和周璐莹在旁照顾,可是还是忧虑。期间张姑姑对她也是不薄,不是奴才奉承主子,而是像母亲一样能感到温暖。 听张姑姑说,她十三岁便进了宫,一直是粗使宫女,直到她准备满龄出宫的时候,才被分配到服侍一位得宠的妃子。她本可以出宫,但是因为舍不得那位对她好的妃子才没有出宫。 但是随着先帝驾崩,一切都烟消云散了,那妃子没有子嗣,便要出家为先帝守灵,而张姑姑,一直宽容待人,在宫中别人也给她几分薄面,虽然口称奴婢,但是却活得一些主子还要好。 张姑姑最后只道了一句:“我永生都记住那个待我好的主子,那是最好的回忆。” 这就是张姑姑的故事。 其实后宫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故事,只不过那只是渺小的一员,根本不会有人想知道。 这时刚用完晚膳不久,陶芷鸢并没有像其他秀女一样,在房间里思考着明天要怎样的装束才能夺人眼球,她出了沐景宫,偷偷的走到飘雪湖。 飘雪湖美极了,岸上都种植着白色的小花,风一吹,便把白色的花瓣吹到湖中,就像下雪一样。 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用最老土的方法最好,那就是生病。她下定了决心,便想抬脚跳下去。 “清凌小主,你干什么?!”张姑姑在一棵树后急忙走出来,要不是她刚才看见陶芷鸢鬼鬼祟祟的样子跟了过来,恐怕还阻止不了。 陶芷鸢一惊,看见张姑姑扑过来,把自己往回拉,嘴里一直念着:“小主,有什么事非要寻死呢?” 陶芷鸢苦笑一声,倒是让人误会了。 张姑姑看见她笑,疑惑不已,问:“小主,你怎么了?” 陶芷鸢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那为何要寻死?” “我会游泳啊。” 张姑姑看了看陶芷鸢,忽然恍然大悟:“小主,难道你想弄病自己不想大选?” 陶芷鸢点点头,说:“我进宫实属无奈,其实我已有喜欢的人,我的心里实在融不下别人了。” “小主这样的想法也是好的,贤妃娘娘依靠娘家势力在后宫独大,但是皇后生性懦弱,不能牵制贤妃,奴婢猜想太后是相中小主,想小主助皇后一臂之力,这混水,踏了进入,恐怕就是无底深渊了。” 陶芷鸢见张姑姑像是支持她的样子,立刻喜上眉梢,问:“那姑姑可以放开我了吗?我要快点才行。” “小主已经树敌不少,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张姑姑说,“前两日沛菡小主曾向奴婢示好,要奴婢给她能让人发热的药,奴婢那时候就知道她耍什么花样,就没答应,现在看来,奴婢可要受了她那锭银子了。” “那样太麻烦了吧?” “小主,太后已经盯上了你,你做了什么她怎会不知道,所以,还是借用别人的手吧。”张姑姑提醒陶芷鸢,“小主明日不能参加大选,就只能封为正八品的采女了,品位低下,小主也就可以安心了。” “那劳烦张姑姑了。”陶芷鸢忽然想起刺绣那一天,“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 一碗绿豆糖水,让陶芷鸢一夜无眠。 她在床上辗转,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体似乎有团火在烧着,让她非常难受。 想起晚上秦沛菡送来糖水那副嘴脸,她就忍不住想吐,要秦沛菡是在现代,肯定能做影后。 这是天色已经微亮了,陶芷鸢猜想时辰也是差不多了,忽然听见门口有人轻轻敲门:“小主,该起身了。” 陶芷鸢听出是映梦的声音,干脆闭上眼睛,任她在外面喊。 映梦再喊了几声,见没有回应,便推开门进来,她看见陶芷鸢依然躺在床上,而且脸色潮红,额头满是汗珠,她吃了一惊,赶紧走过去,探一探她的额头,发现竟是烫得很! “哎呀!怎么这么烫?!”映梦急匆匆地走出去,陶芷鸢刚想睁开眼睛看一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人声,她立刻不敢再动。 “张姑姑,这可如何是好啊?今个儿可是大选的日子啊。” “唉唉,这是天意啊,已经请御医了,看看太医怎么说吧。” 张姑姑走了进来,看见陶芷鸢病得迷糊的样子,心底哀叹了一声。 “小主,你觉得怎样了?”张姑姑询问着。 陶芷鸢抬起眼,迷迷糊糊地望着张姑姑,低声说:“张姑姑,我好难受。” “不碍事,等太医来了,就没事了。”张姑姑拍了拍陶芷鸢的手,示意她可以安心。 “妹妹,你怎么样了?”云清媛人未到就听见其声音,很快她便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周璐莹和秦沛菡。 陶芷鸢也不答话,张姑姑便说:“清凌小主这是发热了,一会儿退不了热,那奴婢只能给小主报病了。” 12、定局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啊?”云清媛惊呼一声,“那今天的大选岂不是不成了?” “发热就要好好休息了,要不然传染给我们怎么办?”秦沛菡在心底下偷笑着,今日没了她,自己就更容易受到皇上的青睐了。 “昨天还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发热了?”周璐莹瞪了一眼秦沛菡,便担忧地问陶芷鸢。 “我也不知道……今早一醒便是这样了。”陶芷鸢的声音细微。 周璐莹刚想开口追问,太医便来了,陶芷鸢伸出手让他把脉,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这位小主感染风寒,再加上心里忧虑难舒,才会发热。” “那今天的大选,她恐怕不能去了吧?”秦沛菡得意的问道。 太医摇摇头:“小主得休息,不然难以痊愈啊,再加上大选之上有人染病了,皇上会觉得晦气,这可是谁也担当不起的。” 秦沛菡听太医这么一说,终于放下心来,便不再多待,马上回到房间里继续装扮。 “清凌小主,你也听见了,奴婢先去跟大选主管说一声。”张姑姑又对云清媛和周璐莹说:“两位小主,你们还是赶快去准备吧,这儿有映梦就行了。” 云清媛看着陶芷鸢迷迷糊糊的样子,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就发热了,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反复想着,这可能便是陶芷鸢想出来的办法,既然这样,她也唯有先回去了。 周璐莹意味深长地看了陶芷鸢一眼,也跟随着云清媛出去了。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出去了,陶芷鸢才松了一口,这就算是成功了吗?不用大选,皇上也见不到她,也卷不进后宫的争斗。 陶芷鸢盖着被子,气温越来越高,倒是慢慢捂出一身汗,她的神智渐渐清晰,隐隐约约听到丝竹声,想必是大选已经开始了吧。 大选只是一个形式,秀女最高也是封个正五品才人,其他大多数都是正六品宝林和正七品御女,像她这种没有参加大选的,那就是最低的妃位,正八品的采女。 其实大选之日,就是能让皇帝相中自己,然后扶摇直上,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只是,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听张姑姑说,这后宫,实质是贤妃的天下,她父亲韦森是当朝丞相,把握政权,而且还手握大靖朝的一半兵权,这样的势力,让朝中的大臣纷纷向韦森靠拢,那后宫的妃嫔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这似乎默默形成的规则,要想在后宫占一席位,最应该讨好的不是皇后,而是贤妃。 陶芷鸢心生厌恶,现代那些大老板,都有几房姨太太,整天就是斗来斗去。她曾经就说过,她的老公只能有她一个女人,现在要她成为皇帝的其中一个女人,那怎么能行! 但是……她的神色黯然下来,皇帝和奕的样子那么像,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味着什么?而且那天,他还说希望在大选之日见到她,那今天见不到,他会不会来找她? 很快她又摇摇头,帝王家的男人皆薄情,怎么会记得她呢。 只是,在心底下还存有一丝希望罢了。 他和奕是否一样,或者,他是他,奕是奕? ** 天空是淡淡的蓝色,微风带有甜甜的花香味。 今天天气晴朗,陶芷鸢躺着树下的贵妃椅上,她满足的吸着午后的气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映梦这时端上一杯茶和一些糕点,放在贵妃椅旁边的小圆桌上,恭敬的说:“娘娘,茶来了。” 陶芷鸢微微睁开眼睛,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来,一起坐。”陶芷鸢拍了拍贵妃椅,示意映梦也坐下来。 映梦忙摇摇头,退后了几步,说:“娘娘,这万万不合规矩啊。” “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好害怕的。”陶芷鸢佯装有些发怒,“你要是再不坐下来,我可就要收回我做的钱袋了。” 映梦一惊,马上过去坐下,嘴里小声的叽咕着:“哪有送给人家又要收回的道理。” 陶芷鸢听到,便乐了,野蛮的说:“我就是有这个特权。” 映梦撅起小嘴,偏头不再理会陶芷鸢。陶芷鸢见状,端起茶杯笑嘻嘻的向映梦请罪道:“哎呀,我的姑奶奶,我知道错了,原谅我还不行吗?以后啊,你说一我不敢说二,你不准我收回钱袋我大不了不收了呗。” 映梦扑哧一笑,全是小女孩的天真浪漫,她接过茶水,没好气的说:“我的好主子,就你爱胡闹,一会张姑姑来了,看见你这样,又会说主子不是了。” “不是还有你在旁边说好话吗?怕什么。”陶芷鸢笑得很灿烂。 “然后张姑姑把我也骂了,说我和你一起胡闹,不分尊卑。”映梦说着,“上次还不是云才人说情,张姑姑才作罢,说到底,还不是主子你拖累我的。” 映梦提起云才人,陶芷鸢微微一顿。 大选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那次大选,妃位最高的便是周璐莹被封为正五品才人,而云清媛和秦沛菡就被封为正六品宝林。众多秀女之中,就数她们三个最得宠,而云清媛十天前就刚晋为正五品才人,让不少人红眼。 而她,就乐得自在,住在这偏远的映月轩,张姑姑还特意分配了映梦这个没有机心的宫女给她,算是对两个人都好。她只是正八品的采女,刚开始送来的用品品质低劣,云清媛的得宠,让尚食局和尚功局送来的膳食和衣服首饰才好了许多,这是后宫的规矩,陶芷鸢并不介意。 唯一让她难以释怀的是,那个皇帝,轩辕允翼,果真忘了她。 “娘娘?”映梦见她出神的样子,便轻轻的唤了一声。 “啊?”陶芷鸢回过神来,看见映梦正担忧的望着自己,她心头一热 ,这一个月和映梦的相处,她早已映梦当成自己的姐妹,两个人在映月轩里也是没大没小地打闹。 “映梦,皇上昨晚翻的是谁的牌子?” “是周才人,不过后来有人报贤妃不舒服,皇上便去了贤妃那里了。” 陶芷鸢拿了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慢悠悠的说:“璐莹姐姐已经连召了三天,贤妃压不住气也是正常的。” “难道娘娘没有想过争宠吗?”映梦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样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13、坠湖厚葬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但是……娘娘可是要在宫里过一辈子的……” 陶芷鸢轻叹一声:“你今年十六了,再过上九年,你就可以出宫了,也就可以离开这个铁笼了。” “我十岁便送进了宫里,本来想在尚食局或者尚功局做个女史,可是我一不识字,二也没银子疏通,便一直做宫女了。”映梦这时有些伤感,“宫女俸禄又少,出宫以后,没有一技之长,生活都成问题。” 大靖的后宫不仅有内务府,而且还有类似唐代的六尚,分别是尚宫局、尚仪局、典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和尚功局,每个局又下辖四司,各司其职。 “那我教你刺绣,你不就是有一技之长了吗?” “真的吗?!”映梦喜出望外,要知道,陶芷鸢曾给她做过一个钱袋,上面的设计和针法都惹来不少宫女想要把钱袋买下,虽然自己也会刺绣,可是和陶芷鸢的相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陶芷鸢含笑地点点头,看着这个欢天喜地的小精灵,突然觉得她这样真好,无忧无虑,不用为宫廷的斗争而烦心,那么一尘不染,多么美好。 “说实话吧,娘娘要是在尚功局的司制房,肯定能做到司制的。”映梦对着陶芷鸢就是直话直说,毫无顾忌。 “是吗?”陶芷鸢迎合她。 映梦用力的点点头:“当然了!我们宫女做梦都想进六局,因为是女官,俸禄高,油水又多,要是娘娘是六局的女官,那就可以出宫了,但是,娘娘是秀女身份进宫的,只能是妃嫔……” 陶芷鸢心中一动,但是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妃嫔成为女官,哪有这样事情。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难道真的要在宫中终老吗? 这个铁笼子,难道她一辈子都走不出去吗? “娘娘,你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张姑姑已经立在她的旁边。 “张姑姑,你什么时候来的?!”陶芷鸢吃了一惊,难道她真的入神那么深吗? 张姑姑嘴角有一丝微笑:“娘娘,你明明就十五岁罢了,怎么像个老太太一样呢?” 陶芷鸢怎么可以说出来,自己实质年龄是二十五岁呢。她转移话题:“张姑姑,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我以为你过两天才能过来呢。” “还好说呢,你的刺绣昨天被人带出宫就被卖光了,今天奴婢就得给你送钱来了。”张姑姑拿出一锭金子,“奴婢还是趁着主子们午休的时候过来的,娘娘可要给奴婢做一个和映梦一样的钱袋。” “怎么那么多,我的刺绣值不了这么多钱。”陶芷鸢没有接过金子,张姑姑却把金子塞到她手里,说:“就是这么多,你的刺绣样式新颖,绣功更是一绝,很多贵夫人都争着购买,最后一条手帕啊,两个贵夫人还竞价呢。” 映梦在一旁高兴得直拍手掌:“那太好了,娘娘多绣几条,那可就赚大钱了!” “不行,我的手帕要是人人都有,那就不值钱了。”陶芷鸢思量着,“得设计一些其他的款式,才能抬高价钱。” “娘娘所言极是。”张姑姑甚为佩服她,不过又有一些疑问,“娘娘,你在宫里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要设法赚钱呢?” “这个嘛,我说了你会信我吗?”陶芷鸢手里玩弄着那锭金子。 张姑姑一愣,接着又笑起来,说:“那奴婢就不问了。” 陶芷鸢送走张姑姑之后,才把金子放到自己房中的首饰盒里,里面已经收着太后赐给她的首饰和她这个月的俸禄,离她的目标还有很远,她需要一笔钱,买通宫中有势力的太监和女官,设法出宫。 她叹了一口气,这似乎也是遥不可及的方法,但是,总比坐以待毙好。 ** 日子自然平静,辗转已经到了秋天底了,有些微凉,冬天也就快到了,司制房送来了棉袄和斗篷之类的厚衣服,陶芷鸢瞧了一下,发现绣功平平,绣出的鸟儿更无灵性可言。 映梦看见便感叹一句:“不得宠的妃子就是这样。” 陶芷鸢却微微一笑,不得宠总比死了好吧? 陶芷鸢还记得那天,她那时正是在绣着一副鸳鸯戏水图,云清媛喝了一口茶之后,可能因为茶叶低劣,便微微蹙眉,她酝酿了好一阵,才说:“秦沛菡薨了。” 陶芷鸢停下针,然后再回过神来,继续绣着鸳鸯那缠绵的姿态,问:“怎么死的?” 云清媛诧异于陶芷鸢的冷静,说:“她见皇上许久不翻她的牌子,便特意在御花园抚琴,刚好贤妃经过,就呵斥她想迷惑君心,下令禁足,但是过了几天之后,一个宫女便在飘雪湖发现了她的尸体。” “那贤妃怎样说。” “失足坠湖,加封厚葬。”云清媛冷冷的吐出这八个字。 陶芷鸢停下针,离开绣架,行至桌子旁坐下。贤妃,似乎是这个后宫的主人,而皇后,却无一席之地。她早就料到秦沛菡的下场,贤妃怎么容得争宠的人存在。 秦沛菡这种争强好胜的人,这样的下场,已经算是极好。 “妹妹,你像没有一点感觉似的,让姐姐很心寒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云清媛轻轻握住她的手,眉宇间有一丝担忧。 “姐姐可知道,大选之日,我为什么发热吗?”陶芷鸢不答反问。 云清媛一顿,再联想到刚才说到秦沛菡,她顿时恍然大悟,试探地问道:“是秦沛菡?” 陶芷鸢点点头:“她在大选的前个晚上,给我送来一碗绿豆糖水,我早就知道她做了手脚,只是顺手推舟罢了。” “她倒是活该啊。”云清媛冷笑着。 14、打雪仗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所以姐姐你要切记,千万不要刻意争宠,得罪了贤妃,下场恐怕和秦沛菡一样了。”她嘱咐云清媛。 云清媛这时惨淡一笑:“妹妹不知道罢了,当初太后和贤妃都有意拉拢我,我为了避免是非,便也不表态,皇上已经十天未翻我的牌子,我用了银子才知道,太监呈上的牌子根本没有我的!现在,贤妃有意打压我,我怕是难以翻身了。” 她表面平静如水,实质内心把她和皇帝的相处的种种全记在心上,那是自己相随到老的夫君了,她得宠时,皇帝会在她的耳边轻轻呼唤她作媛儿,赏赐堆满了整个库房,她感觉自己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被自己的丈夫疼爱。只是现在,皇帝还记得自己吗? 陶芷鸢怅然,都说帝王家的男子皆薄幸,不过这样一来,云清媛算是远离纷争了,这未尝不是好事。 “姐姐,你还有我啊,有空多来看看我,我最近研究出很多新式的裙子,你也给我一些意见。”陶芷鸢拉着云清媛的手臂,如女儿向母亲撒娇一样,对于陶芷鸢来说,自小没有母爱的她,云清媛的嘘寒问暖让她感到丝丝温暖,向母亲一样。 云清媛嫣然一笑:“你啊,整天待在映月轩里头,你有空应该来姐姐的惜云阁坐一坐。” 惜云阁,不似她的映月轩如此偏远,常在那里走动,很可能会遇见皇帝,那样的险,她可冒不起。 云清媛看她沉思的模样,叹息了一声,说:“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你这般让姐姐好难受,姐姐像是害了你一样。” 陶芷鸢也不答话,只是玩弄着茶杯,她是在躲避吗?在映月轩里,她几乎无事可做,脑子里唯一想的除了奕还是奕,压抑自己不想,可还是闪过他们一起十年的一幕幕,从初中到他们出来社会闯荡,那该经历多少的磨难,为什么相爱着还是会分开呢?那个皇帝有那么多女人,有皇权,还会与奕一样痴情吗? 不,不对,奕也是如此,男人皆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再受一次伤呢? 她告诉自己,轩辕允翼只是和奕相像而已,他不是奕。 云清媛见她又走神了,小小年纪竟藏着那么多心事,看来她日后都提不得有关皇上的事情了。 “妹妹,昨天我收到家书,大哥已经开了一家布庄,经常还来京城办货,生意还不错,要是继续好下去,大哥还准备在京城开分店。”云清媛转移话题,好让陶芷鸢不用多想。 陶芷鸢一愣,云瑾元一身的武功,考武状元绝对不是难事,古代封建统治,素来都是重农抑商的,云瑾元经商,那不是自己降低身份吗? “他为什么要经商?考科举不是更好吗?” “大哥不愿啊,他素来不喜欢别人管束他,爹也只好顺从他了。” 陶芷鸢“哦”一声,便又无话,回去绣架跟前继续绣着那幅戏水鸳鸯图。 云清媛看见如此,便也不多做打扰,便也告辞了。 陶芷鸢端看着她跟前的那幅鸳鸯图,这是给一家准备嫁人的姑娘绣的,听张姑姑说,那姑娘是嫁给自己自小已经喜欢的青梅竹马,一个女人,嫁给自己爱的人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只可惜,她们后宫这群女人没有选择,她们那么多女人,只有一个丈夫。 她才不要这群女人的其中一个。 冬天毫无预兆地来到,下了第一场雪,整个皇宫变成一个银白的世界,看上去纯洁不比,可却有时杀戮最多的地方。 陶芷鸢特意不扫去映月轩庭院中那厚厚的积雪,把自己的脚印印在上面,似乎这就记录着,她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 冬天的太阳很晚才出来,云清媛因为无宠,早早便来到映月轩,谁知刚一踏进映月轩的门槛,一团雪团迎面砸来,云清媛尖叫一声,闪躲不及正中脸颊。 “大胆!哪个奴才这么该死!”云清媛的近身侍女季香扶住云清媛,大声责骂道。 “就是我这个奴才该死,冒犯了云才人了。”陶芷鸢手里还握着雪团,笑着给云清媛行了一礼,“娘娘,就请你责罚奴婢吧。” 云清媛伸手抹下脸上的雪,忍不住大笑起来,看见陶芷鸢脸上那爽朗的笑意,她感染了:“好你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好,我就罚你——” 云清媛快速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团朝陶芷鸢扔去,接着便笑着跑到水缸后面躲着。 陶芷鸢也不逊色,大喊一声:“映梦,左右包抄!” 映梦回了一声,和陶芷鸢向水缸走去。 云清媛并不坐以待毙,反而抓起雪团朝映梦砸去,映梦受到攻击,云清媛立即跑了出去。 “季香,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你主子!”云清媛虽然跑了出来,但是仍被陶芷鸢和映梦左右夹攻。 季香其实看着就想玩,得到主子的应允之后,也开始到处制造雪团回攻。 霎时间映月轩白雪飞扬,欢声四起。 陶芷鸢和云清媛衣服的颜色在雪中映衬的分外耀眼,笑容分外灿烂,笑声格外清朗。 漫天都是雪团带起的雪粒子飘散,闪闪发着银光,耀眼夺目,空气中漾散着清雪的味道。 四个人都变成了红鼻子红脸颊,虽然冻得手都无法握起,但仍拼命抓着雪。 云清媛平日不曾这样奔跑劳累,这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映梦也喘着气,便赖在雪地上打滚不肯起来,浑身上下沾满了雪如同雪人,逗得陶芷鸢和云清媛大笑不止。 玩得累了,陶芷鸢便扶着云清媛进入内殿休息。季香马上奉上暖手炉,映梦也泡上一壶热茶。 云清媛的脸蛋通红,可是却荡漾着笑意:“真冷啊!不过却很有趣。” “当然,姐姐不会从来都没有打过雪仗吧?” 云清媛示意季香和映梦退下,有些责备的说:“说话要当心,被旁人听了又会猜测不已了。” 陶芷鸢吐吐舌头,说:“知道了。” 两人又是谈话家常,陶芷鸢听到云政丘本给云瑾元定了一门亲事,可是云瑾元偏不肯娶,气得云政丘扬言说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陶芷鸢又是一阵失神,云瑾元说过,他会等的。 末了,云清媛准备回惜云阁,陶芷鸢才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 这是一件水蓝色对襟外裳,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繁杂的花纹,外裳上还绣着几朵兰花,形态甚美。还有一条青缎百褶裙,逶迤拖地,裙摆更是绣上灵气逼人的小鸟。 “你自己留着便好了,司制房也给我送来新的衣服了。”云清媛抚摸着那套新衣裳,感慨万分。 15、棋子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这是新年礼物,是我自己做的。”她和云清媛身材相似,就按照自己的尺寸做了。 云清媛诧异不已,怪不得这衣裳的设计和绣功都有所不同,只是,这衣裳要费多少心思才能做成啊。 她鼻子忽然酸了,她只觉得这衣裳千斤重啊。虽不是亲妹,但犹胜亲妹。 “妹妹……”云清媛哽咽了。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行了行了,快回去试试吧,有什么不合适的拿回来让我改。” 送走云清媛之后,映月轩又来了一位贵客。 周璐莹已经是正四品美人,她穿着逶迤拖地的百色鸾衣,曳地月华长裙,裙服宽阔,熠熠流光随身摆动,裙边配以指甲大小夜明珠镶圈,层层荡开叮当作响。 在寒冷的冬天里,她面色绯红,梳着如意髻,斜绾着赤金朱雀长簪,华贵异常。 “妹妹这儿环境清幽,真是好地方。”周璐莹看着窗外,这时又下雪了,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天地之间特别宁静。 “我挺喜欢这儿的。”陶芷鸢也是一脸满意。 “但是颐春宫的梅花开得正好,妹妹喜欢吗?”周璐莹细细看着她的反应。 陶芷鸢敛去笑容,晶莹的手指停顿在茶杯上。 “姐姐是住在颐春宫的,姐姐有话可以直说。” “既然妹妹这样说,那我也明说了。”周璐莹的脸色凝重起来,“贤妃如今在后宫只手遮天,我和皇后势力薄弱,想请妹妹你助我们一臂之力。” “姐姐,我喜欢现在的生活。”陶芷鸢一口回绝。 “难道你要如此在后宫中老死吗?难道你喜欢奴才欺负你这个采女吗?你看你映月轩里的茶,不堪入口!”周璐莹把手里的茶杯掷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碎裂的瓷片到处都是,惊得映梦和她的近身侍女雪萍都双双跪下。 “死了就连茶都喝不了了。”陶芷鸢倒是没有害怕,反而很冷静的说。 周璐莹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她一时也冷静下来。 “平安过日子不是更好吗?哪怕清苦一点也无所谓。”陶芷鸢抿了一口茶,虽然是下等的茶叶,可是泡出来的依然是茶。 “如果你喜欢的人有危险,你会舍弃现在的平静吗?”周璐莹盯着陶芷鸢的双眸,深邃而带着一丝悲伤。 陶芷鸢心中隐隐一痛,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目光浅浅地周璐莹身上拂过,说:“曾经会,但现在不会。” 周璐莹忽然惨淡一笑,她的话似乎夹杂着无尽的悲伤:“我只为一个人而活,无论何时,我都会为他放弃一切。” 陶芷鸢心底下不知为何冒起阵阵酸意,她暗骂自己一声,他又不是奕,自己干嘛这样。 “妹妹,我无人可信任,你当真不帮我?”周璐莹认真地再次询问。 “我不愿卷进入,也不想我姐姐也卷进去。”陶芷鸢也是认真地回答。 周璐莹黯然起身:“那好吧,就快到新年了,我会吩咐内务府分你多点年赏。” 接着周璐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映月轩,雪萍撑着伞快步跟上,说:“娘娘,还下着雪呢,仔细冻着了。” 周璐莹却依然快步行走,雪花落到她身上,只觉得冰冷。 她只有自己在这后宫中沉浮,她的一生早已被安排好,不容得她反抗。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没有价值,没有她,太后还会找第二个来顶替她的位置。 身份卑微,那是她无法改变的事情,养女?她想要仰头大笑。 她只是棋子罢了。 那天,她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坐在榻上,垂下的金色轻纱遮住她的容颜,小叽上的精致早点没有动过,她眉心紧蹙,心事重重。 “太后娘娘,您吃一点儿吧。”薛姑姑在一旁奉上银筷子。 “没有胃口,心敏,你把早点撤下吧,哀家看了就有点胸闷。”太后轻轻揉着太阳穴,眉宇间的忧愁并未消退。 薛姑姑只好遵从,命宫女把早点撤下。 “璐莹,你可有中意的人选?”太后略微抬眼,凝视着低首的周璐莹。 “回太后娘娘,臣妾倒是有一个人选,云清凌。” 太后嘴里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她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周璐莹:“心敏那天赏赐她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是,臣妾也在场。” “那你说说,哀家为什么给她赏赐。” 周璐莹绷紧了神经,酝酿了一下,便说:“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看她是否能脱身。” “这是其一。”太后示意薛姑姑撩起轻纱,她站起来,缓步走下来。 她一身朴素的青缎罗裳,端庄而不失**,她梳着平常的发髻,略施粉黛。如果此刻陶芷鸢在这儿的话,她一定会诧异不已,当日在街头赌博的贵妇,竟然是当今太后——施怡冰! “她曾帮过哀家,哀家便还她一个人情,这是其二。”太后回想起当日便是轻轻一笑,“但是啊,在大选上见不到她,有人向哀家来报,是秦沛菡从中作梗。” 周璐莹微微一愣,想起秦沛菡那要强的个性,也是自然的事情,但是秦沛菡虽是要强,但是城府却不深,秦沛菡那点伎俩,难道云清凌也看不出吗? 太后徐步走近,了然她眼底的疑惑,轻声说:“哀家猜测她有两个原因,第一,她没有半点防人之心,第二,她不想争宠。你猜,她是哪一种?” 周璐莹呼吸急促,额角冒着虚汗,她心中掂量着,却又拿捏不准。 “不论是哪一种,这个人都要不得了,没有心机,如何在后宫之中与贤妃周旋,没有争宠之心,她也不会千方百计夺皇上的芳心。”太后端详一下周璐莹,“哀家看这个秦沛菡不错,加以教导,应该是可造之才。” 周璐莹还没有来得及和秦沛菡一聚,雪萍却急匆匆地跑来说,秦沛菡失足坠湖,已经淹死了。 她的心中只觉得悲凉,皇后生性懦弱,如今她如同孤军作战。 不是,她从来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她本是孤儿,十岁时被薛姑姑收养,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一起训练,不论是武艺还是琴棋书画,都是精通。 16、身不由己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她们只是太后培训出来的棋子,价值不值一提。 后来皇上登基,贤妃在宫中横行,掌握宫中大权,她才被安排进宫,制约贤妃的势力。 她的身份被安排为礼部侍郎的养女,准备进宫的前一天,太后秘密出宫会娘家郑州,顺道去见她。 她第一次见太后,紧张不已,低首不语。 太后并不看她的反应,双眼炯炯目视窗外,清冷的月色下,她面容肃穆,鬓发深处闪过银丝,这是周璐莹第一次看她,从薛姑姑口中知道,太后一生沉浮,她今天拥有的经历很多的磨难才得到的,母仪天下的太后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伤心寂寥,如此的疲累不堪,道着不为人知的沧桑。 太后本是正宫,但是先帝却立三子允弘为太子,先帝驾崩之时,太后联合丞相韦森,也就是贤妃的父亲 ,发动宫廷政变,为自己的儿子夺取帝位。 但是夺得帝位也要付出代价,韦森不仅把握朝中大权,还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控制后宫势力。 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廷,实则早已风起云涌,太后担心的是,属于轩辕一族的大靖朝,怕是要易主了。 心头一酸,周璐莹叹了口气,这就是母亲,再怎样胸怀伟略的女子也逃不过身为母亲爱护子女的本能,叛变夺位都不过为了自己的孩子罢了,此刻的太后就是一位为了拱卫自己孩子皇位不择手段的母亲,而她只不过是太后运筹帷幄的一颗棋子而已。 想到这里心底油生一股悲悯,为她,也为自己。 现在她仅是一人,还有几个不成大器的同伙,凭着她难道可以和贤妃抗衡吗? 所以她第一时刻想到的便是曾帮助过她的云清凌。 她早就来到映月轩,看着她们打雪仗那种欢乐的笑声,是她不敢奢侈的,她只能立在门外偷偷的羡慕着。 从刚才和她的谈话中,她是属于太后所说的第二种,不想争宠。 周璐莹停了下来,永巷除了茫茫的大雪,就只有她与雪萍两人。她的手脚早已冰冻,再加上思虑太多,她已经有些头疼。 雪萍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您没事儿吧?” 周璐莹轻轻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千万思绪都快把她给压死。 “娘娘,您头痛了?”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周璐莹的面前,周璐莹看他一身蓝色的太医官装,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提着药箱,他们依规矩向周璐莹行了一礼。 周璐莹看见他有些惊讶,但也很快稳住心神,说:“我确实是有些头晕了,就请太医来颐春宫为我诊断一下吧。” 他忙说不敢,跟在周璐莹的后面,周璐莹向雪萍打了个眼色,雪萍缠住那个小太监走得极慢。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周璐莹压低声音说。 “我向太后提出的,你独自在这儿,我得来帮助你。” “楚子潇!”周璐莹低吼一声,恼怒地瞪着他,“我不需要你帮,你赶快辞退职务,离开这里。”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在这儿,太后逼你进宫,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惭愧吗?”楚子潇懊悔地说道。 “那是我自愿的。”周璐莹躲避他的目光。 “自愿?那太后为什么要我去苏州?”楚子潇有些愠色,“苏州是我的故乡,你进宫的要求就是要我回去对不对?” 周璐莹望着红色的宫墙,刺痛她的眼睛:“远离是非之地,不好吗?你可以去苏州开医馆,照顾你年迈的爷爷,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楚子潇冷哼一声:“你永远都是这样!我不会去苏州,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周璐莹怔住了,她咬住嘴唇,眼圈微红,心中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 他们早已明白对方的心意,只是,他们从十岁开始,便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 云清媛披着一件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手里捧着一个小手炉,总算抵御了寒意。 刚才打雪仗,让她手指发硬,可是运动一番,脸色却红润起来,细润如脂。 转头看了看季香捧着的衣裳,她就忍不住莞尔一笑,这样美丽的衣裳,在新年的内庭家宴上会一鸣惊人,会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 她已经没见皇帝一个多月了,自己虽然无欲无求,但是她也想得到皇上的疼爱,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恩爱夫妻。这便是她这辈子的所求。 回到惜云阁,便有一人迎上来,声音细长的说道:“云才人,您怎么这时才回来啊?” 云清媛定眼一看,此人正是皇上的近身太监苏彦,她心里一惊,问:“苏公公,莫非……” “快进去吧,皇上等您很久了。”苏彦催促道。 云清媛按下心底下的欢喜,忙进入内殿,只见一抹明黄的身影端坐在那儿。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云清媛端正地行了一礼。 允翼却不做声,任由云清媛保持屈膝的姿态,她不敢抬头,脸上已烫得如火烧一般,双膝也微觉酸痛,却不敢出声。 “皇上,云才人来了。”苏彦轻轻唤了他一声。 允翼仿若刚从梦中醒来,看了一眼云清媛,说:“起吧。” 云清媛如释重负额额站直了身子,看见允翼还穿着朝服,戴着朝冠,很显然,他下朝后便一直待在这里。轩辕允翼年仅十九,他脸色温和,像是在沉思什么。 “这个,是你的?” 17、香缨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云清媛看向他的手心,上面正握着一个青缎的香缨,上面的蝴蝶仿佛要飞了起来。这个好像是陶芷鸢送给自己的那一个吗?她摸了摸腰间,果然是没了。 “回皇上,是臣妾的。”云清媛的声音颤抖。 “朕刚才下朝的时候,看到你宫门外的雪地上有一个香缨,便拾了起来。”允翼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个香缨,“这蝴蝶绣得挺精致的,是你绣的?” “不是,是臣妾的……”云清媛一顿,想起陶芷鸢并不想受宠,便说:“是臣妾的母亲做给臣妾的。” “你母亲倒是有一双巧手,司制房都绣不出这样的蝴蝶呢。”他有些惋惜,“对了,之前朕也好像见过一幅荷花图,堪称一绝,不过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苏彦,你记得吗?” 苏彦低首回答道:“奴才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都不记得了。” 云清媛记得,那是秀女培训的时候,陶芷鸢所绣的荷花图,当时皇上还问过她的名字,倒是一转身就忘了。她心中不得不苦笑一声,后宫那么多美貌女子,有哪个能拴住皇上的心呢? 允翼有些失望,盯着香缨又是一阵沉默,目光有些迷恋,他把香缨递给苏彦,说:“拿去司制房,让谭司制研究一下,以这种针法给朕绣个祥云图案。” “是。”苏彦接过香缨。 “皇上,这是臣妾的香缨。”云清媛冲口而出一句话,但是说了之后又觉得对皇上不敬,又道,“这个香缨对臣妾来说意义重大,望皇上能够体谅。” “哦?朕赏你东海珍珠,再晋你个美人,只换这个香缨,如何?”允翼脸色如常,不见一丝表情。 云清媛微怔,但又很快为难说道:“皇上,臣妾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回这个香缨。” “皇上,不如就召云才人的母亲上京,亲自给皇上做一个,那岂不是两全其美。”苏彦见两人并不相让,就算皇上多好脾气也会耐不住发怒,所以便斗胆提出一个建议。 允翼也觉得这个建议甚好,便点点头,说:“苏彦,这件事你要办妥当了。” 云清媛神情陡变,慌忙跪在地上:“家母身体不好,只怕耐不住舟车劳顿。”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好大的胆子!”允翼眉毛一跳,声音一凛,霍地站起来。 吓得苏彦和季香惊恐地跪在地上,季香手里还捧着陶芷鸢送给云清媛的衣服,看着上面刺绣,便知道和香缨上的是同一种绣法,当下也不知道说不说出来。 云清媛从没有见过他发怒,当下身子一颤,立刻俯首。 “你说,你选哪个?”允翼看了她一眼,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缓了缓语气。 天气虽然寒冷,但是云清媛的背脊早已冒出冷汗,膝盖也跪得生疼,寒气不断从膝盖往身上窜,让她寒冷异常。 要是给了香缨,便对不起陶芷鸢对自己的情义,要是把母亲接来京城,恐怕自己的谎言便不攻自破。 她心底拿捏不到主意,迟迟不肯回答。 允翼瞥了她一眼,语言间有了寒意:“怎么?这么小的事情都要考虑那么久?连你这个小小的才人都不把朕放在眼里?!” 云清媛一惊,脑袋一片空白,嘴里只惊恐地说着:“皇上恕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朕在朝堂上说话没有人听,在后宫中朕说的话也没有人听吗?!”允翼满脸怒气,双眸集聚着寒意。 “皇上……”云清媛声音哽咽,“臣妾并无不敬的意思,只是香缨寄托着臣妾对家母的思念,臣妾舍不得。家母一生为臣妾劳碌,臣妾更是不忍让她劳累。” “好啊,朕的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如此多借口!你和朝廷的官吏有什么区别?!一样是多多借口推脱!”允翼听了她一席话,更加恼火,把今日上朝的不快全都释放出来。 云清媛没想到自己的话更加激怒允翼,记忆中,皇上温润如玉,神情总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更不会发怒。 她红了眼圈,已不晓得再说什么才好。 “苏彦,传朕旨意,除云氏才人位份,即日遣去暴室!”允翼字字冰冷,铿锵有力。 “皇上息怒!臣妾并没有对皇上不敬啊……”云清媛惊恐地大喊着,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下,粉黛和眼泪糊成一团,狼藉一片。 季香知道暴室是什么地方,那是关押服苦役的鬼地方,一进去,不出几天,恐怕就熬不住了。季香也惊得放下衣裳,忙磕头说:“皇上饶了娘娘吧,其实……” “季香!”云清媛唯恐她说出来,那时候就不仅连累了陶芷鸢,而且还是欺君之罪,“我罪无可恕,你不用为我求情。” 季香停住不再磕头,咬住嘴唇不再言语。 “皇上,云才人也是爱母心切,皇上看在云才人这份孝心就网开一面吧。”苏彦俯首求情。 允翼面色缓了缓,静了静,说:“也罢,你每日抄一篇佛经,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惜云阁,朕不想再看见你。” “谢皇上恩典。”云清媛心中无声地下着雨,这句话,痛斥心扉! 曾经她眼前这个男人还把自己捧在手心上,让自己觉得幸福便是这样,原来,自己一直处在痛苦的边缘。 允翼没有再看她,准备走出内殿,苏彦见状也马上起来跟上去,允翼回头看见苏彦准备放回桌面的香缨,他冷哼一声,复又转身回去夺过香缨,扔在地上。 “为什么朕喜欢的东西偏不给朕!”说完,便离开了惜云阁。 云清媛依然跪在地上,虽然垫着地毯,但是依然觉得冰冷。 “娘娘……快起来吧,不然一会便沾染了寒气了。”季香过来想要扶起云清媛,云清媛推开她,盯着她跟前那个香缨,突然痛哭起来。 “他说他不想再看见我!他不想再看见我!”云清媛失了以往的温柔,抱头痛哭。 她真是傻,还妄想他会待她如民间夫妻一样。 她像发了疯似的,爬过去拿起那件蓝色的衣裳,自己还想着在家宴上能再次夺得他宠爱,可如今看来,是奢想! 她想撕破衣裳,却又撕不下手,眼泪滴落在衣裳上,这是陶芷鸢对自己的心意啊。 “娘娘,等皇上消了气,一切会好的。”季香看着失常的云清媛,心里又痛又急。 她轻轻摇头,声音绵长:“自作孽不可活,是我自取的。” 她和其他女子一样,都想穿上大红嫁衣嫁给自己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可惜,她是宦官之后,必须进宫。 她不可否认,当初让陶芷鸢代替进宫是有私心的,但不是宫中的荣华富贵,而是她想父母的晚年欢愉。 这是上天的安排,她怨不得谁。 18、软肋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翌日,云清媛被幽禁的消息便传遍后宫,不少人都幸灾乐祸,传得纷纷扬扬。 在映月轩中,映梦急匆匆地跑进内殿,说:“云才人被幽禁了!” 陶芷鸢正在整理丝线,听见映梦说出这样一句话,立刻站起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听说,皇上昨日亲自下旨,没有皇上的命令,云才人不得出惜云阁。” “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皇上怎么会幽禁姐姐?”陶芷鸢心急如焚地问道。 “皇上昨日下朝的时候经过惜云阁拾到一个香缨,便想要拿去司制房,可云才人死活不肯,皇上又说请娘娘的母亲上京做一个,云才人又说不好,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了。”映梦简略地说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母亲?”陶芷鸢正诧异着,那个香缨明明是她做的呀。 映梦点点头:“云才人说那香缨是她母亲做的。” 陶芷鸢脑袋一下子懵了,姐姐是在保护自己,知道不想乘宠,便欺骗皇上,弄得她进退两难。 万般滋味在心头,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会连累姐姐呢? 两行清泪流下,她胡乱一擦,坚决地说:“我去找皇帝理论!” “娘娘,不可以!”映梦慌忙扯住陶芷鸢,“皇上平日很少发脾气的,今日龙颜大怒,其实是皇上早朝时,韦森丞相多次顶撞皇上,皇上才憋着气的。” “他自己被人骂,为什么要骂我姐姐?!”陶芷鸢气呼呼地说。 “我的好主子,隔墙有耳啊。”映梦捂着她的嘴巴,“皇上是这皇宫里的主人,皇上杀谁骂谁,谁敢哼一声啊。” 陶芷鸢拿开映梦的手,她突然忘记了,这是古代,这是那个皇帝的天下,只要他的一句话,便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如今,他们两个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同,她应该明白,他始终不是奕。 “皇上平日脾气极好的,等皇上消气了,娘娘再去求皇上吧。” 陶芷鸢怎么可能去求他,那岂不是浪费姐姐的一片苦心了吗?在这宫里头,中宫皇后如同摆设,实际掌握大权的是贤妃,去求贤妃无疑是更好的。 想到这里,她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面,说:“映梦,梳妆!” “娘娘,这么快就去求皇上吗?”映梦连忙过去拿起梳子,替她梳理发丝。 “我去求贤妃。” “啊?”映梦吓得顿时怔住,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 映梦顾不得捡起梳子,连忙跪下来,扯着陶芷鸢的衣角,说:“娘娘不可!不可以去求贤妃的!” 陶芷鸢蹙眉:“怎么了?难道她把我吃了不成?” “娘娘不记得秦沛菡了吗?我听姐妹们私底下说啊,秦沛菡是被人按在水里被淹死的,娘娘万万不可以去啊。” 原来映梦是惦记着秦沛菡的惨死,她扶起跪着的映梦,心里一片温暖。 她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其实根本不该去求贤妃,她和贤妃并不交好,贤妃不会帮她,要是帮了,那也一定要有要求的。 “娘娘不如去找周美人吧,皇上对她甚为宠爱,一定能帮得上忙的。”映梦知道陶芷鸢很少出映月轩,除了云清媛来这里,便是周璐莹,虽然上次和周璐莹不欢而散,但是依然有情义。 陶芷鸢哀叹一声,周璐莹还会帮她吗?这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周璐莹一定会有条件的,而条件就是…… 她黯然,不可以,姐姐为了她不惜得罪皇上,那她为什么不可以牺牲。 “映梦,就去找璐莹姐姐吧。”陶芷鸢目光坚定。 “妹妹何必如此呢?” 陶芷鸢转头,看见周璐莹正披着一件枣红色的斗篷,把她衬托得愈发灵气。 “璐莹姐姐?”陶芷鸢连忙走到周璐莹的跟前,“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姐姐。” 周璐莹把斗篷脱下递给雪萍,她拉着陶芷鸢那冰凉的双手,说:“幽禁,不正是妹妹所想的吗?” 陶芷鸢愕然,不明所以。 “幽禁,与世隔绝,不用争风吃醋,自然能远离纷争,岂不是妹妹所愿?” 陶芷鸢一想,的确如此,但是不得离开惜云阁,单是那份孤独,便已经能折磨死了,而且被幽禁,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肯定会做手脚,那姐姐的日子便很难过了。 “映梦,不如你和雪萍去做着糕点来吧。”陶芷鸢打发她们两个奴婢出去,雪萍自然看到周璐莹的点头允许后才和映梦一同下去。 陶芷鸢把桌子上的丝线全都收拾好,才拉着周璐莹坐下来。 “璐莹姐姐,这样姐姐过得太苦了,寂寞会把一个人折磨死的。”陶芷鸢紧握拳头,这时她才明白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小。 “你还真矛盾,一会儿又想让她远离纷争,一会儿又怕她寂寞,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周璐莹嘴角笑意盈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陶芷鸢顿了顿,她咬着嘴唇,脸色有些苍白,心中已经掂量了上百次,才说:“我去争宠,只要求保她周全。” 如果自己一味想要避宠出宫,那太对不起姐姐了,那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代替云清凌进宫,起码云游山野之间,姐姐还可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不像现在如此这般折磨人。只要自己得宠,想办法送她出宫,应该不难。 周璐莹早已经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紧不慢地说:“你姐姐是你的软肋,你可知道这是残忍的后宫?只要敌人揪着你的一根头发,就能把你弄死。” “她是我的亲姐姐。”陶芷鸢坚定地说道,比亲姐姐还要亲。 恍惚是很小的时候,她被一帮小混混欺负,哥哥二话不说就教训了那些小混混,哥哥用受伤的手擦去她脸颊的泪珠,温柔地说:“乖,不哭,有哥哥在。” 那是一种亲情的温暖,而如今,云清媛也给她一样的温暖,所以,姐姐就是她的亲人,她不怕姐姐成为她的软肋,只怕,自己不能保护姐姐。 “亲人……”周璐莹有些怅然,她忽然又笑了,有些寂寥的意味,“有亲人真好。” 陶芷鸢知道她是养女,恐怕父母早已双亡,她当下有些歉意,微微低头。 “妹妹,你有这样心境真好。云才人那里,等过了新年,我自会跟皇上求情,你还是好好待在映月轩做你的闲主儿吧。”周璐莹停顿了一下,“阎王出告示——鬼话连篇!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 “谢谢璐莹姐姐。”陶芷鸢激动得差点跪下来,眼眶有眼泪在打转。 “但我也丑话说在前头了,你不要靠拢贤妃,否则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周璐莹字字铿锵有力,直插陶芷鸢的心弦。 19、修改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时近新年,宫中逐渐透出喜庆的气氛,到处都看得到精致的窗花,还有红纱飘然。 到了新年前三天,内务府也发了年赏,陶芷鸢只是个八品采女,可是因为周璐莹的照顾,赏赐倒也不少,她自己留着也没有用,便使人送些去给云清媛,好让她也过一个好年。 中国人对新年都颇为重视,虽然映月轩里只有陶芷鸢和映梦,但也乐得自在,映梦跟着陶芷鸢学习苏绣已经有一段时日,看见新年到来,便亲自给自己做了一件新衣裳。 看见映梦那快乐的神情,她也沾染了映梦那份快乐,在现代的时候,妈妈早已不在,陶飞忙于生意,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也不见得他在家吃一顿团年饭,她小时候的新年都是和哥哥两个过的,后来哥哥也去了英国读书,家里就更加冷清。 幸好还有奕,陪她度过一个个新年,那原本属于家人的聚会日子,在他们看来就像情人节一样。 “娘娘,你看司制房送来的衣服,比以前的都好呢。”映梦端看着内务府拿过来的衣服,也就是在大年三十后宫内庭家宴所穿的衣服。 陶芷鸢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有周璐莹的吩咐,司制房的人还敢马虎了事吗? “不过还是不行,我听说啊,贤妃娘娘的衣服才是最漂亮的,谭司制亲自做的呢。”映梦有些泄气,“娘娘,你得想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陶芷鸢明知故问。 “在大年三十的家宴上啊,所有的后宫妃子都要出席,这可是见到皇上的机会啊,娘娘你一定要细心装扮一下,这才可以让皇上留意你啊。” 陶芷鸢叹了口气,这也是让她头疼的问题,按规矩,大年三十那天,后宫妃嫔都是要出席家宴的,那岂不是浪费她这么久以来的苦心经营吗?即使是在家宴上,后宫妃嫔美女如云,皇帝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吧? 可还是担心啊…… 映梦看着陶芷鸢思索的模样,明明和她说着话,她偏偏就走神了,每次都这样,映梦忍不住撅起嘴巴,不满地说道:“娘娘,你哪来那么多事情想啊。” 陶芷鸢连忙回过神来,讨好的笑着:“别生气别生气,女人生气会长皱纹的。” “嗯哼,奴婢还真没怕过呢。”映梦显然不吃她这套。 陶芷鸢扑哧一笑:“不怕也得怕,红颜易老呀!” 看见映梦还想要反驳,陶芷鸢连忙摆摆手,说:“好了,不跟你闹了,我还要赶快做那些绣活,明天还要给张姑姑送去呢。” 映梦看见她又忙起来的模样,心底下忍不住叹息。 在这冷冷的冬天里,房间里虽然点燃着碳炉,但是人总会发懒啊,可是她冷了就搓搓手又继续拿起针,她专注的模样让人又爱又怜,她还会哼着映梦从未听过的曲调,让映梦也坐在那里一直看着她刺绣,觉得是一种幸福。 ** 陶芷鸢拿着针赶了两天,终于把刺绣做好,这全是喜庆的颜色,加上绣上吉祥的图案,便是很好的新年的礼物。 明天便是大年三十了,她得赶快把这些东西送给张姑姑和周璐莹,以示自己对她们的祝福。 午后,看见映梦在小憩,她也不好打扰,自己便披上斗篷,提着篮子出去。 风并不大,这天也难得没有下雪,甬道上的积雪已被太监和宫女打扫干净。 她记得张姑姑是在永巷当差,便凭着记忆走去。可是映月轩地处偏僻,加上她很少出来走动,转了一会儿,她便迷失了方向。她开始感叹为什皇宫那么大,为什么皇帝要养那么多女人! 她转了个弯,竟然来到御花园的太液池,她差点把自己给气死,这可理永巷远得很啊。 偏偏现在是午后,后宫里的人这个时候差不多都是在午睡,她想找个人来问路也见不到。 走出御花园,现在她确确实实是迷路了。 忽然见到一抹粉色的身影,看上去很像女史的服饰,陶芷鸢马上奔过去,并且大喊道:“喂!等等!” 那女史一惊,没有看到脚下的楼梯,连着手里捧着的衣服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叫。 “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陶芷鸢想要扶起那个女史,但是那个女史看见自己的手正压在那套衣服,她连忙缩开手,把衣服拿起来,看见沾染着灰尘的衣领,绣在上面的宝石有几颗碎掉了,还有的被磨出了几道细小的痕迹,宝石根本无法散发出它原本诱人的光芒。 那女史看到如此,惊得全身颤抖,眼泪随即溢出眼眶。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吓到你的。”陶芷鸢心里全都是愧疚,看这衣服的做工和质地,就知道是价值不菲,肯定是哪个得宠妃子的衣服,那这个女史可就得受罚了。 那女史抬头看了看陶芷鸢,虽然陶芷鸢装扮朴素,但也可以看出她是妃嫔。 “不关娘娘的事,是奴婢胆小,娘娘喊了一声就慌了神。” 陶芷鸢见她眉清目秀,年龄和映梦相仿,她脸上的泪痕,让人怜惜。 “那快起来,回去把衣服修补一下就没事了。” 那女史摇摇头:“不行,这是刚改好的衣服,今日一定要送到明玉宫的,没有时间了。况且这衣领上的玛瑙宝石都是贡品,价值不菲,根本不能修补。” 明玉宫? 陶芷鸢微微皱眉,想起这是贤妃的宫殿,立刻一惊。 “衣服是贤妃娘娘的?”陶芷鸢想再次确认。 “对,这是谭司制亲自做的衣服,因为腰身有些宽了,所以前天才会送回司制房修改,今日一改好便拿回明玉宫了。”那女史说到这儿又泪如雨下,“都怪奴婢平日做事不机灵,这可是贤妃娘娘家宴要穿的衣服啊,这次肯定被贤妃娘娘关进暴室了。” 陶芷鸢的心一沉,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才让衣服损坏了。她拿过那件衣服过来细看,衣服是以紫色为主,夹杂着其他暗色的布料,设计和其他的宫装服饰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因为贤妃的身份矜贵,所以在领口和袖口都镶上红色的宝石和玛瑙,可是在陶芷鸢的眼里看来,却是非常俗气。 她咬咬牙,盯着那女史,问:“有针线包在这吗?” 因为是司制房的女史,随身都带着针线包,那女史便立刻拿出来,递给陶芷鸢:“娘娘,您要干什么?” 陶芷鸢拿出针线包里的小型剪刀,坚定地说:“改衣服!” 20、贤妃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那女史连忙按住陶芷鸢的手,直摇头道:“不行不行,这肯定给谭司制骂死奴婢了!” “死马当活马医!我是映月轩的云采女,你就说是我改的!”陶芷鸢推开她的手,把衣服在自己的膝盖上平铺开来,便用剪刀剪去衣领和袖口的宝石。 她知道在如此紧迫的时间里根本不能绣上精致的花纹,只能利用捷径的方法,幸好她在现在学的衣服设计,要不然现在就手忙脚乱了。 贤妃虽然是四妃之一,但是她的威严和权势就像是中宫的皇后,她的衣饰全都是上乘的,思及至此,陶芷鸢用粉色的丝线,在衣领上绣出荷花含苞欲放的美姿,腰带上,挑选刚才剪下还完好的宝石钉上,延长丝线,宝石会在行走是相撞发出声响。 然后是裙裾,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尽显皇家贵气。 陶芷鸢觉得衣裙过于沉稳庄重,贤妃穿着虽然威严,可是和她的年龄不符合,显得老气。她看见桃红色薄纱披帛,掂量了一下,便把披帛一分为二,改了一下袖口,把两条披帛分别绣上袖口上。 那女史看见她把衣服改得面目全非,不禁呆住了,要是贤妃娘娘怪责下来怎么办,那可是头颅不保啊。 “娘娘,贤妃娘娘说喜欢谭司制的设计,您如今改成这样,要奴婢怎么交差啊?” 陶芷鸢并不理会她,反而是递给她一根针,神色凌厉地说:“别啰嗦,照着我的针法,把裙角改了!” 那女史肩头一缩,胆怯地看了陶芷鸢那凌厉的眼神,不敢多说,只好拿过针线,照着陶芷鸢的针法改起了裙角。 日落西山,两个人在这冬天里也忙出了一身汗,但还是把衣服修改完毕。 陶芷鸢快速把衣服折叠好,放在那女史的手上,说:“快送去明玉宫吧。” 那女史面露犹豫之色:“娘娘,奴婢怕……” 陶芷鸢知道她胆小,便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去明玉宫:“不怕,有什么事我扛着,要是贤妃娘娘责备你,你就说是我擅自改的。” “可是,这样会连累娘娘的,明明是奴婢不小心的。”那女史直摇头。 “你就按我意思去说,明白没有!?”陶芷鸢语气一下子变得坚决。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明玉宫的门口,宫门有侍卫在守着,让那个女史却步了。 陶芷鸢推了推她:“快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那女史走出了两步,又回过头,说:“娘娘,奴婢是司制房的女史,叫秋静,娘娘不必等奴婢了,奴婢自己承认错误,娘娘的大恩奴婢记在心上了!” 她说完,便快步走进明玉宫。只剩陶芷鸢在原地着急,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 秋静刚走进明玉宫,便看见一个宫女,正是明玉宫里的掌事女官,也是贤妃的近身宫女——胡翎。 胡翎长相普通,已有二十多岁,在宫里呆久了,眼神也变得犀利。她打量了一下秋静,见她穿着六尚的女史服饰,又见她手里捧着衣服,立刻皱眉道:“司制房怎么这么久才把衣服送来?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秋静惊得立刻低头,声音细小:“因为衣服又修改了一遍,才会误了时辰。” 胡翎也懒得再跟她说,怕一会儿贤妃心情不好,受罪的又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 “快跟我进去。” 胡翎快步走进主殿,秋静也赶快跟上去。 一进主殿,便看见贤妃娘娘端坐在锦绣椅上,秋静不敢抬头,连忙行礼:“司制房女史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起吧。”贤妃缓缓地说,“本宫的衣服都改好了吗?” 秋静就快把头贴到胸口了,冒出冷汗,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韦森丞相的女儿啊,在后宫位居四妃之一的韦曼卉。 “是,都改好了。”秋静在她的注视目光下开口。 韦曼卉朝着胡翎微微抬眼示意胡翎拿过衣服,自己转身进入内殿。 秋静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颤,明明太阳已经落山,温度在下降,她偏偏是一身汗。 就这样忐忑不安站立了一会儿,总算见到韦曼卉出来了。 韦曼卉面五表情,看不出喜怒,她缓步走出,冷冷地说:“怎么谭司制擅自改了款式不问过本宫的同意?可把本宫放在眼里?!” 秋静连忙跪下,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说:“娘娘,是奴婢不小心弄坏了衣服,所以才会斗胆修改的。” “当真是你修改的?”韦曼卉盯着底下的秋静,语气质疑。 秋静张开嘴,想把话说出口,可是想到贤妃肯定会责罚自己,那肯定要去暴室的!她心里恐惧着,便情不自禁地说出口:“不是奴婢,是云采女改的!不关奴婢的事,娘娘别关奴婢进暴室啊!” 韦曼卉挑眉,继续问道:“云采女?本宫记得前些日子皇上幽禁了云才人,还有个云采女?” “是……是映月轩的云采女……”秋静的声音有难以掩饰的颤抖。 韦曼卉想了一下,还不曾记得有这个人,只是八品采女,皇上一定没有翻过她的牌子,她微微勾起嘴角:“哦?胡翎,你去请她过来。” 胡翎转身出去,但不一会儿便又回来,向韦曼卉恭敬地说:“娘娘,云采女已在外面侯着。” “这么快?” “云采女一直在明玉宫外面等着,看见奴婢从明玉宫出来,就问奴婢司制房的女史怎么样了。”胡翎说,“奴婢反问她才知道她就是云采女。” 秋静听了心底一片温暖,一个主子竟然还惦记着她这个奴婢,倒是她自己胆小怕死。 韦曼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既然如此,快叫她进来吧。” 胡翎便又出去把陶芷鸢领进来,陶芷鸢早已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但是见到韦曼卉仍是按礼数行礼。 “嫔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她只是八品采女,见到位居一品的贤妃,便要下跪行礼。 “平身吧。”韦曼卉看着她慢慢站起来,“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陶芷鸢心里虽然有万分不情愿,但还是抬起头,四目相对,不见一丝温度。 陶芷鸢见她身穿着刚才自己修改的衣裳,魅惑的紫色衣裙,领口的荷花姿态甚美,腰间的宝石垂下,引人瞩目,衣袖开了一道口子,衬上薄纱,一双玉手隐约可见,诱人心弦。在裙角处,更是别出心裁地用丝线缝起一点,和裙裾的花纹相互衬托。再看她的相貌,眼里的漩涡看不出她的任何思绪,只有说不出的娇媚和凌厉,她眉似月牙,杏面桃腮,绛唇映日。婀娜蛮腰,好似杨柳袅袅。 “本宫听说,是云采女擅自改了本宫的衣服,是吗?”韦曼卉见她盯着自己良久,也不恼怒,而是缓步走到陶芷鸢的面前,盯着她的清秀容颜。 21、机机会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被她的眼神所震慑,她连忙低头,说:“是……是嫔妾改的……” “云采女的心思细腻,针法如神,这荷花绣得出神入化,比谭司制还要好。”韦曼卉抚摸着领口那含苞欲放的荷花,朵朵姿态优美。 陶芷鸢立刻又跪下,飞快地瞥了一眼发抖的秋静,说:“娘娘恕罪!是嫔妾擅自修改的,嫔妾知罪!” 陶芷鸢伏在地板上,额头触地,冰冷一片。清晨梳的堕马髻压在头上,流苏从头上撒下。自己开始并没有害怕,可是贤妃一开口并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让她更加恐惧。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起她,韦曼卉眼里含笑,犹如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陶芷鸢的心房。 韦曼卉整理了一下陶芷鸢额角散落的发丝,说:“妹妹哪里有罪,本宫这是在夸赞妹妹的手艺高超。胡翎,你说本宫这身衣裳是不是很好看。” “娘娘,这是奴婢见过最别出心裁的衣裳,庄重不失女子的妩媚,唯有这样的衣裳才能配得起娘娘。”胡翎恭敬地回答道。 韦曼卉眼眸里全是笑意,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陶芷鸢,看见她衣着朴素,发髻上斜斜地插的簪子手工粗糙,她皱眉道:“尚功局这些狗养的东西,看见妹妹未受恩宠就如此放肆吗?!” 秋静惊惶地跪下,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胡翎,去把上次司制房送来的那件百罗绣裙拿出来。”韦曼卉没有理会秋静的求饶,吩咐完胡翎之后,又转头对陶芷鸢笑着:“那百罗绣裙颜色鲜艳,和妹妹的粉嫩肤色刚好相得益彰。” 胡翎手里捧着一件衣裳出来,那绣裙上的荷花渐次而开,绣功高超,看来是出自谭司制之手。 “妹妹为本宫的衣裙劳心,本宫就送妹妹这条绣裙以作报答,这绣裙手工精致,在家宴肯定能让皇上注意到妹妹。”韦曼卉眼眸深邃,“看看到时候,还有谁敢小瞧妹妹。” 陶芷鸢忽然恍然大悟,贤妃这是在拉拢自己,把自己往皇上身上推! “嫔妾惶恐,娘娘的礼物太贵重了。”陶芷鸢眼眸里忽然精光一闪,“嫔妾和姐姐一起进宫,不过前些日子姐姐被皇上幽禁,嫔妾求娘娘可以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韦曼卉一愣,说:“你姐姐可是云才人?” “正是,嫔妾已许久没有见到她,心里担忧得很。”陶芷鸢红了眼圈,声音有些哽咽。 “妹妹不用担心,本宫会找机会跟皇上说说的。”韦曼卉连忙拍拍她的手背,“其实这种事,妹妹亲自跟皇上说会更好。” “嫔妾自小只喜欢穿针弄线,不会说好话,万一说错话就惹皇上讨厌了。” “不怕,皇上脾气很好,明晚家宴,妹妹把握好机会,本宫会在旁边说一两句的。” 陶芷鸢心想,贤妃这是一定要自己受宠,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就泡汤了?不过贤妃有意提拔自己,是想在后宫中建立自己人际网络,控制这个后宫,但是单凭妃嫔不够的,听映梦说,内侍监和六尚里边,有不少是贤妃的人。陶芷鸢心跳加速,她想,这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而且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 她挣开韦曼卉的手跪在地上,诚恳地说:“娘娘,您能答应嫔妾一个要求吗?” “快起来再说。”韦曼卉想要扶起她,可她却不从,韦曼卉只好叹了一口气,问,“本宫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妹妹的。” 陶芷鸢深呼吸一下,才鼓足勇气说道:“嫔妾希望出宫!” 韦曼卉一怔,看了一眼胡翎,胡翎已经明了,立刻把多余的宫女遣退,殿中只剩下她们三人。 “你虽只是八品采女,可是也是后宫妃子,你是一生不得出宫的!”韦曼卉冷冷地说道。 “那如果是女官或者宫女呢?”陶芷鸢知道,比起后宫姐妹,贤妃更加需要为她效力办事的奴婢,因为贤妃韦氏家族已经掌握大靖朝大半权利,根本不怕失宠,相反,太后怕贤妃控制全后宫,就处处打压贤妃,贤妃要的不是什么,而是那个皇后宝座! 韦曼卉忽然莞尔,玩弄着手指中的玉指环:“不错,那便可以在二十五岁出宫了。”她细细端看着手中的玉指环,又说:“本宫的手虽然护理得当,白皙嫩滑,可是少了这玉指环,本宫却觉得这芊芊玉手,根本不能尽显她的美丽,唯有这通透的玉指环,既不夺走手的光彩,又能衬托手的美态。” 陶芷鸢闻言后,心中一喜,贤妃这是已经答应了!陶芷鸢知道,相对她们来说,如果她受宠,那便是二人共侍一夫,是为情敌。可能古代的女人对此没有所谓,但是相对于陶芷鸢来说,她接受不了,何况是如此多的女人共侍一夫! “妹妹的刺绣功夫如此出众,最适合司制房了。”韦曼卉扶起她,笑意盈盈,端详了她一番,韦曼卉只觉得她是个美人胚子,特别是那双满是灵气的眸子,直摄人心魄。 韦曼卉忽然惋惜道:“妹妹如此姿色,肯定能得皇上怜爱,要是妹妹做一个宫女,岂不是委屈妹妹了吗?” 陶芷鸢正了正脸色,说:“嫔妾只愿平平安安,等到出宫那一天。” “忠心为本宫办事的人,本宫都会记在心上。妹妹请放心,本宫明日就会找皇后安排,但是宫有宫规,你必须从最低级的女史做起,不过有本宫在,你定会如鱼得水。” “谢娘娘。”陶芷鸢衷心地说道,她终于把握住机会了,她终于有机会出宫了,周璐莹说过的话也被兴奋掩盖了。 “那么明晚你就去和云才人一起守岁,过个好年吧,不必出席家宴了。”韦曼卉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你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陶芷鸢求之不得,便赶快跪了安出了主殿。 胡翎这时才露出一个担忧的神色,她看了看陶芷鸢的背影,低压声音说:“娘娘,此人可信吗?” 韦曼卉嘴角弧度加大:“她想出宫,无心受宠,而且又有亲人软肋,这样的人,为本宫所用最好不过。不过,你还是查清她的底细较好,要是留不得,就……” 夜色模糊了她的声音。 ** 今天好累,昨天去广州长隆玩去了,骨头都散了,哈哈。 各位亲亲想不想看照片啊?可以找我啦。~ 22、情感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而韦曼卉的这段话,陶芷鸢当然没有听见,当她从明玉宫出来,见到秋静还在宫门外徘徊,在黑夜中,她焦急的神情若隐若现。 她一见到陶芷鸢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马上奔过去,问:“娘娘,您没事儿吧?” 陶芷鸢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啊,还不赶快回去复命,一会谭司制不给你好脸色看了。” 秋静看了看周围,拉过陶芷鸢到一个角落里,小声地说道:“奴婢心里担心得很,您刚才竟然敢跟贤妃娘娘说那大逆不道的话,奴婢害怕贤妃娘娘治您的罪,便在此处等待了,哪敢回去啊。” 陶芷鸢不禁笑了出声,说:“没事,你从今以后都不要称呼我娘娘了,贤妃娘娘已经答应我了,让我去司制房做女史。” 不过说完后,陶芷鸢还是心有余悸,要是贤妃真的把她治罪怎么办?现在回想起来,这可是冒了一个大险。 秋静“啊”了一声,有些不解,问:“为什么娘娘有主子不做,偏要做一个奴婢呢?您都不知道,奴婢平日受多少气啊。” “我自有我的原因,倒是你啊,快点回去吧,不然一会又要受气了。”陶芷鸢心里感觉到,秋静和映梦有不少相像之处,这样挺好的,自己和她们相处不用步步惊心。 秋静扁了嘴巴,但是很快又笑了起来:“这样也好,以后都可以和娘娘谈心了!” 说完,秋静便快步离开了。 陶芷鸢拉了一下斗篷,微微一笑,在黑夜犹如一朵开得正茂的荷花。 那么毫无心机的笑容,希望秋静和映梦不要丢弃。 而她自己,为了能在这后宫之中待到自己出宫那一刻,恐怕路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她早就不是那么简单,不是吗? 这时她想到周璐莹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不要靠拢贤妃,否则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 她心头一凉。 在寒天里,她的身体又冷上几分。 她别无他法,要在这笼子里耗上她一辈子的年华,她不情愿。 对不起了,璐莹姐姐。 她在心中叹息一声。 ** 大年三十。 天气尚好。 陶芷鸢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映梦知道陶芷鸢昨晚晚睡,也由得她了。 映梦不知道心中到底是喜是忧,昨天她等了一个下午,还不见陶芷鸢回来,便去找张姑姑,谁知张姑那儿也没有陶芷鸢的踪影。两人像热锅上的蚂蚁等到夜晚,才见到陶芷鸢脚步悠闲地回来映月轩。 张姑姑顾不上责备陶芷鸢,而是问她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那时候,张姑姑眼圈有些红了。 但是后来陶芷鸢却说了一件让映梦和张姑姑都非常吃惊的事情,就是她很快就会去司制房做女史! 原来映梦服侍已久的娘娘一直想出宫的,映梦平日灿烂的笑脸沉了下去,而做女史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可以把妃嫔变为女史的人,后宫之中,只有那么几个人,贤妃便是其中一个。 张姑姑叹息了一声,只是嘱咐陶芷鸢处处小心,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可是映梦心里却有万分难过,陶芷鸢去了司制房,那就不需要再服侍陶芷鸢了,她舍不得啊,舍不得这个好主子啊。 映梦望着红红的剪纸,一脸失落。 等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陶芷鸢才从睡梦中醒来。 她草草地梳洗了一下,便走出外边,映梦正庭院里坐着,陶芷鸢见她的肩膀一抽一搭的,走近一看,才发现映梦竟然哭了。 “映梦,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陶芷鸢连忙也坐下来,看见映梦的双眼已经红肿得不像话,让她非常心痛。 映梦摇摇头,不说话,只顾着自己擦眼泪,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唉……你……你平时不是最多话说的吗?今天怎么就不说了呢?”陶芷鸢见映梦这样,反而更加担心,“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去!” 映梦听她这一说,反倒哭得更凶,一下子扑到陶芷鸢的怀里,任凭眼泪鼻涕都擦到她的身上,说:“是奴婢舍不得娘娘,娘娘别走啊……别去司制房啊……” 陶芷鸢一愣,但很快又微微一笑,她拍拍映梦的背,柔声说:“就为这事哭鼻子啊?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陶芷鸢反而觉得这才是十六年华应该有的情感,容易感伤,不压制自己的情绪。相反,在这宫里头,就周璐莹来说,和映梦年纪一样,却早熟得很,让陶芷鸢感到害怕。 “刚才明玉宫的胡翎姑姑送司制房的女史衣服过来了,说过两天娘娘就去司制房报到……那奴婢以后岂不是很难才见到娘娘一面?”映梦说到最伤心处,又是泪如雨下。 陶芷鸢想不到贤妃的速度竟然如此快,但也还好,起码还能和云清媛守岁过年。 “我们都在一个宫里头,有多难啊?再说了,我已经不是采女了,你以后就叫我的名字,不要再叫我娘娘了。” “可是……” “别可是了,以后想我了就来尚功局找我。”陶芷鸢打断映梦的话,“好了,我的肚子饿了,做你的拿手小菜给我吃好不好?” 映梦这时才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挂得老高,她们这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她这才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娘娘……你等着啊,我马上就去准备吃的。” 陶芷鸢听见映梦已经改口对她的称呼,顿时觉得幸福涌上心头。 朋友,无分彼此。 ** 这是陶芷鸢最后一次穿上的妃嫔行头,虽然是八品采女,可是她的衣服和饰物不算少,自己去司制房之后,恐怕以后都不能如此装扮了。所以陶芷鸢一改之前的朴素,把司制房送来的衣裳穿上,这本来是出席家宴穿的,可是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映梦为她梳惊鹄髻,描柳眉。陶芷鸢特地插上银凤镂花长簪,这是她和云清媛一对的东西。 已经日落西山,陶芷鸢朝着映梦说:“这个时辰张姑姑应该清闲下来了,你快叫她去惜云阁,一起守岁。” “那一来一回,岂不是误了时辰吗?” “不用,我一会自个儿去就可以了,你和张姑姑直接去惜云阁吧。” ** 大家给力点好吗?收藏一个,无限感谢! 23、红花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映梦一脸担忧:“一会儿你又迷路了怎么办?” “放心,我也去过惜云阁,我又不是路盲,肯定没事儿。”陶芷鸢信誓旦旦地说。 映梦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被陶芷鸢锐利的眼神“请”出了映月轩。 陶芷鸢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伊人,只有十五的年纪,便已是回眸一笑,百媚众生。 在古代,这个年龄的姑娘早已化妆装扮,但是对皮肤却不好。陶芷鸢便秉承在现代的习惯,每隔几天就弄一个天然面膜,让自己的肌肤水嫩白皙,映梦第一次见到她敷面膜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但是映梦见她皮肤越来越好,映梦便也向她讨教。 所以说女人爱美,是天生的。 陶芷鸢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确定端正之后,才披上斗篷,提着羊角风灯出去。 今日的并没有下雪,路并不难走,此时宴会正在举行,就算在映月轩这偏僻之地,也听见热闹的丝竹声。这种寒冷的天气,更冇见到宫女和内侍外出,偶然见到巡逻的侍卫走过,见到陶芷鸢的装束,便也行礼。 陶芷鸢也由得他们,这可是最后一天了,很快,自己便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走了不久,就已经见到惜云阁的影子,陶芷鸢一下子来了精神,想要加快脚步,但是回头一想,自己两手空空,这样过去不太好吧? 陶芷鸢想了一下,自己昨日迷路的时候,看见御花园的角落里有一种红色的花儿,在寒风中异常好看,正好应景。 转身而去,在黑晚里认路更加不容易,但是凭着蟑螂打不死的精神,总算找到了御花园。 在御花园的角落里,那不知名的红花正靠着一块大石头生长,它花蕊并不美丽,但是颜色鲜艳美丽,在寒风中依然傲人开放,单是这份坚韧,已让人不得不屈服。 陶芷鸢放下羊角风灯,蹲下来折下那一朵朵美丽的花儿,摆在那大石头上,末了,才起身把花儿整理成一束。 这时她看见,大石头的后面还有一张石桌,地处阴暗,可是上面却放着一顶宫灯,可以看见石桌上摆着一壶酒和一架古琴。 陶芷鸢心中疑惑,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还有人饮酒奏乐? 她放下花儿,提起羊角风灯走过去,在石桌后面还有一片树林,但是在这黑夜里,难免显得阴森恐怖。再者是靠近这里有一个小码头,靠着一条小船,陶芷鸢一下子乐了起来,原来这里是一个好去处啊。要是在夏天,便可以划船在太液湖中遨游,那种情调肯定无法言喻,只不过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罢了。 人生难遇知己,陶芷鸢拨了一下古琴的的琴弦,声音清脆,余音袅袅,虽然她不懂弹奏古琴,但是凭着多年学习钢琴的功底,也知道这古琴是难得的佳品。 她原本还想多待一会儿,可是怕映梦担心,便也拿起那束花准备离开,她刚走了几步,忽而又转身,走回去把一朵红花摆在桌面上。 走出御花园,再转了几个弯,才又见到惜云阁的影子,外面还有个身影一直来回踱步,看那身段,不是映梦又是谁? “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出来了?”陶芷鸢走过去,对上映梦心急如焚的脸蛋。 “我见你那么久没到,都急死我了,以为你又迷路了。”映梦嗔怪道,看见陶芷鸢手里捧着一束花,连忙主动拿过她手中的羊角风灯,“哪儿来的花?” “废话!摘的。”陶芷鸢推了推了映梦,“快点进去,我都快变成冰棍了。” “冰棍?”映梦一脸不解。 陶芷鸢干笑了两声,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便装作没听到快步走进惜云阁。 映梦在后面嚷着:“什么是冰棍啊?快告诉我!” 而在御花园刚才的角落里,一抹身影伫立在大石头旁边,还有一抹身影坐在石桌前,他拿起桌上的红花,双眼灼热,在微弱的烛光前,他脸上的轮廓显得非常柔和。 “皇上,此人如此大胆,连皇的花上也敢摘,奴才一定会去查个清楚。”说这话的人嗓子尖锐,分明便是一个太监,此时他称呼皇上,仔细一想,便能想到此人是皇帝的近身太监苏彦。 允翼摆摆手,说:“这花不显眼,难得这人喜欢,罢了。” 苏彦一时也无语,便也静静地在旁等候。 御花园距离家宴的地方并不远,丝竹声隐约传来,苏彦看了一眼允翼,见他仍然看着那朵花,便小声地提醒道:“皇上,您看是不是该摆驾了?这时辰太后娘娘也该到了。” 允翼抬头看向那漆黑的太液池,只看见点点星光倾泻在湖面上,美不胜收。他蹙眉想了一会儿,说:“刚才你看见那人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吗?” 苏彦思索一下,说:“那人走得快,隐约间好像是穿着一件青色的斗篷。” “斗篷?”允翼沉吟了一下,既然是披着斗篷,那便是妃嫔了。 “是。”苏彦隐约已经猜到允翼心中所想,又说,“皇上,家宴上,后宫所有的妃嫔都会出席。” “那摆驾吧。”允翼站起来,把手中的花儿摆在古琴上。 惜花之人,更孤寂。 ** 云清媛被幽禁多时,惜云阁也是毫无生气,看上去像是冷宫一样冷清。 云清媛知道陶芷鸢会来,特意打扫一遍。 陶芷鸢把摘来的花儿插在花瓶里,一转头便看见云清媛徐步走近。云清媛身穿这一件水蓝色对襟外裳和青缎百褶裙,这便是陶芷鸢当日送给她的新年礼物,把云清媛的身段勾勒得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再加上她简单绾起一个发髻,插上银凤镂花长簪,再点缀上几颗珍珠,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只是在精致的妆容之下,难以掩盖她脸上的落寂。 “这什么花呀?冬天里也能开出这么鲜艳的花朵。”云清媛见到红花,有几分惊喜。 “我也不知道,我特意摘过来冲冲喜。”陶芷鸢挽上云清媛的手,“姐姐以后定当开开心心,喜事常来!” 云清媛笑得极美,点了点陶芷鸢的鼻尖,说:“就你小丫头嘴巴甜。” 24、守岁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我刚吃了蜜糖嘛。”陶芷鸢眨眨眼,显得青春可爱。 云清媛看着她一脸无邪的样子,心中顿时又担忧起来,说:“刚才我听张姑姑说了,你要去司制房做女史,但是你投靠的贤妃,会不会有事?” 陶芷鸢也预料了她会问这事,她拉着云清媛往榻上一坐,收起了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说:“这是我可以出宫的机会,也是让你过好日子的办法。” “其实我在幽禁这段时间也过得挺好的,这都多亏了周璐莹暗中照顾,你这样,难免有些……”云清媛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璐莹是太后的人,太后和贤妃水火不容,如今陶芷鸢靠拢贤妃,岂不是摆明和周璐莹对着干吗? 陶芷鸢神色一黯,确实,周璐莹实在是帮了她们很多,现在自己倒戈相向,确实是忘恩负义。但是她想要的,周璐莹却给不了她,她安慰自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姐姐,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我不能白白错过,我也不能在宫中呆一辈子,我有自己的追求,我渴望自由。”陶芷鸢极为认真地说道,“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云清媛苦笑一声,轻轻摇头:“已是皇上的人,怎么像你仍是清白之身。不过啊,我挺自责的,见你这么想出宫,当初就不说服我爹了,唉唉,只害苦了你啊。” 陶芷鸢摇摇头:“我们是姐妹不是吗?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我只是不喜欢这个皇帝,乱发脾气还不止,样子还长得讨厌过人!” 云清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觉得陶芷鸢有时候说话很有趣,但是随后又拍了拍陶芷鸢的手背,说:“在司制房要懂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做好自己的本分,别出什么差错,知道吗?” “这个自然,我这叫识大体,对着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陶芷鸢说,“反而是姐姐你,看来很快皇上就会撤销你的幽禁令,我现在是为贤妃做事,贤妃拉拢后宫妃嫔,你就依靠着她吧。” “其实幽不幽禁,对我来说都一样,贤妃那里,你就帮我说一声吧,我已经不想侍寝了。”云清媛说得极其轻松,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姐姐……”陶芷鸢心里忽然无比愧疚,“都怪我,要不是我说不想侍寝,你就不用惹恼皇上了……” 云清媛打断她:“是姐姐看透了,你无需自责。” 恰好这时,映梦在偏殿里大叫着:“好了,饭菜都准备好了,快过来吃饭!” 不等陶芷鸢说话,云清媛便拉着陶芷鸢到偏殿坐下,虽然云清媛总是有淡淡的笑容,但是却让陶芷鸢感到一阵心痛,她在心里说了一声:姐姐,对不起。 桃木圆桌上坐着五个人,分别是陶芷鸢、云清媛、张姑姑、映梦和季香。 今夜举行家宴,再加上惜云阁已是冷清之地,很少人会来。众人也不讲究什么尊卑礼仪,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 席间,映梦最为豪爽,一连喝下三 杯清酒,借着微微的醉意,她指着张姑姑问道:“张姑姑,你说,我煮的饭菜是不是很美味呀?” 张姑姑刚伸出去的筷子停顿在半空,她正想再夹一块映梦所做的红烧狮子头,肉质柔软,入口即融,便回答道:“不错,比尚食局的有过而无不及。” 映梦得意地笑了两声,说:“有人告诉我,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 众人一愣,随后又是一阵哄笑,只有陶芷鸢额头挂着三道黑线,心里想着映梦酒品怎么那么烂。 “这个人形容得挺贴切的,作为妻子要能出得厅堂,也能进得厨房嘛。”云清媛满脑子都是三从四德的观念。 “但是男人更爱女子懂得琴棋书画,反而一身油污会让男人厌恶。”季香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是这只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懂的东西,我们是做奴婢的,哪里会懂得琴棋书画啊。”映梦又是一阵失落。 陶芷鸢连忙否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为了迎合男人而要学会琴棋书画,我可不会做这种事情。” 云清媛扑哧一笑,笑得极为温柔,说:“你这样想,也难怪你不会这些。” “啊,原来云采女不会琴棋书画啊?我家娘娘可是样样精通呢。”季香有些不可置信。 映梦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对啊,她只会刺绣,其他的一概不会。” “谁说我不会了,我会唱歌!”陶芷鸢瞪了映梦一眼,撅起小嘴,“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你唱唱看,我见你平日只会哼曲子。”映梦特意激怒陶芷鸢,她平时听到陶芷鸢哼曲子,音律悦耳,她早就想听一曲了,可是陶芷鸢偏偏不唱,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啊。 张姑姑也附和道:“对啊,唱一曲让我们都开开眼界。” 这下陶芷鸢也难以下台,她平日之所以不唱,是因为现代流行歌曲唱出来还不吓死这古代人吗?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就数韩雪的《大雁归》最有古典韵味。 她再拿来几个酒杯,倒上高度不一的清酒,见那四个人都期待地盯着她,她忽然脸一热,虽然在现代时也经常去K歌,但还是有一点紧张。她清了清嗓子,拿起两只筷子,开始敲响酒杯。 “老城墙/西山在望/明月千万里照故乡/当菊花黄 /瓦上添霜/想叮嘱你多加衣裳/山雨欲来风满楼/爱恨情仇纠缠永难休/曾灿烂的都化作乌有/天凉好个秋/遍地哀愁/我在故园风雨后/都说大雁归/春天也将被带回/雪化云开的明媚/像极了你眼眉/何时大雁归/我爱的你被带回/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等谁”陶芷鸢轻柔地唱着,脑海里全都是奕的影子,哀伤瞬间涌上心头,她敲着酒杯的声响跟着她的节奏,和歌曲相得益彰,另有一番风味。 偏殿里的几个人都陶醉了,她们从未听过这首歌曲,可是偏偏又触动她们的心弦,那么震撼。 这时似乎连寒风都疯狂了,把关着的门吹开,寒风涌入暖和的偏殿,但是人人竟然也毫不察觉。 偏殿和甬道只隔着一道墙,这时,几个侍卫走过,都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 “山雨欲来风满楼/爱恨情仇纠缠永难休/曾灿烂的都化作乌有/天凉好个秋/遍地哀愁/我在故园风雨后/都说大雁归/春天也将被带回/雪化云开的明媚/像极了你眼眉/何时大雁归/我爱的你被带回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等谁” 他们隐约听见有人唱着歌,声音柔和婉转,简直是天籁之音。 25。、一阕歌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能唱出这样溢满伤感的歌曲。 他们伫立多时,等到歌声停下已久,才如梦初醒。 “大哥,后宫妃子不是去参加家宴了吗?这宫殿里头怎么还有人敢唱歌呀?”一个样子憨厚老实的侍卫问道。 “老东,你咋不长记性,这是惜云阁,那个云才人不是被幽禁了嘛,当然还待在这里了,看样子啊,她是孤寂高歌了。”老东旁边的侍卫嘿嘿笑了两声,在寂静的甬道里尤为先得突兀。 “说了你多少次,嘴巴要干净点吗?!”站在最前头的侍卫转过身,双目如鹰般锐利,严肃呵斥道。 那个侍卫一惊,连忙低头:“是,大哥。” 老东这时打破尴尬的气氛:“大哥,继续巡逻吧,都准备换班了。” 带头的侍卫点点头,转身又继续向前走,待经过惜云阁的宫门口,他有意无意地往里面看了几眼,心里头更加落寂。 “老刘,你就收收你的嘴巴吧,你说错话得罪人,有哪次不是大哥帮你扛下来的。”老东拉着老刘特意走到最后,低压声音说。 老刘望着那个带头侍卫的背影,眼眸里全是崇拜之意,说:“这个我自然知道,我这不是正改着嘛,哎……假如我有大哥的一半,那有多好,父亲施恒不仅是镇远大将军,而且还是当今太后的侄子,那还不是步步高升吗?” 老东用力地敲了一下老刘的头盔,有些恼怒地说:“你这是什么话,大哥能做到大内侍卫总管统领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大哥从未用‘施’姓欺压别人,我们三千大内侍卫,有哪个是不服大哥的?” “你不说我还不记得大哥叫施复林呢,大哥都叫习惯了,他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哥。”老刘觉得老东所言甚是,自己也非常崇拜施复林,便也说了一句豪言壮语。 老东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而在惜云阁偏殿里头,映梦关上被寒风吹开的门,再在碳炉里加了几块银碳。 “这是什么曲子呀?奴婢还从来没有听过呢。”季香依然意犹未尽,双眼发光地看着陶芷鸢。 陶芷鸢自豪一笑,张开双手做出一个小鸟飞翔的动作,说:“大雁归。” “看你鬼马精灵的,不过这一阙歌确实唱得挺好的。”云清媛也赞叹道,“特别是唱大雁归那儿,意境不错。” “那姐姐你有什么奖励?”陶芷鸢缠住云清媛,双眼里满是光彩。 云清媛一愣,没想到陶芷鸢说出这话来,她眼珠一转,说:“你在这儿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叫我要奖励?”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惹得陶芷鸢对众人又是怒视。 这样打闹吃完了年夜饭,季香端上甜点,不久后便听到钟声响起,终于到了正月初一了。 张姑姑带领着说了一些吉祥的话后,众人已经疲惫不堪,云清媛见已经很晚,便安排张姑姑和映梦在西厢那边睡下。而陶芷鸢,就偏要和云清媛挤在一张床上。 床挤着两个人绰绰有余,陶芷鸢抱住云清媛,感受到云清媛的暖意和淡淡的兰花香味。 云清媛是宦官千金,自小受到严厉管教,除了小时候云清凌耍性子和自己睡之外,倒从未和其他女子一起睡过。当下,她也有些局促,闭上眼睛毫无睡意,睁开眼睛便看到陶芷鸢的双眸在黑夜中犹为闪亮。 “怎么不睡了?” “姐姐你好美。”陶芷鸢微微一笑,有说不出的娇媚。 云清媛一怔,然后便是笑颜如花,她点了点陶芷鸢的鼻尖,说:“这黑漆漆的你哪能看得到,爱说瞎话。” “能感觉得到。”陶芷鸢说道,“你身上有股淡淡的兰花香味,你的心灵更是纯洁无暇,就像天使一样。” “天使?” 陶芷鸢连忙改口:“好比是仙女一样。” “天使是你的家乡话吗?我还未听过呢。”云清媛觉得她的话挺新颖的。 “对啊,是我的家乡话,呵呵。”陶芷鸢明白了什么叫做三思而后行,这样下去,还不给别人拆穿吗? “家乡……”云清媛忽然变得伤感,“我很想念爹和娘……” 陶芷鸢也是沉默,自己来了这里半年了,都不知道爸爸和哥哥怎么样了,爸爸生性畏冷,这冬天大多数会长冻疮,而哥哥肯定会为生意忙东忙西,经常连饭都没有时间吃,要是自己还在现代,便可以为爸爸去找治冻疮的秘方,把外卖送到哥哥的办公室。但是,最让她放不下的还是那一个人,奕。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他和安菲结婚了没有,抑或是,哥哥已经把他弄得永远都翻不了身,还是,哥哥根本拿他没办法。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留恋,那为什么当初要那么懦弱选择自杀呢?还来到这么一个地方,还遇到这么一个皇帝,可是他不是奕,没人能代替到奕,老天这是在惩罚她吗? 奕,我好想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呢? 她万般思绪,早已耐不住心酸,眼泪流了下来。 云清媛听到她压抑着的哭声,微微蹙眉,连忙拥住她:“都怪我,怎么说起这个来。乖,等到你出宫便可以回家了,不哭,不哭啊。” “我好想他……”陶芷鸢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哭得好绝望。 云清媛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云清媛觉得,陶芷鸢心里藏得太多了,表面是嘻嘻哈哈,但是心底下,却是有一道道难以磨灭的伤疤。 这样的女子,往往是最伤不得的,不知怎的,云清媛的心疼了,对,她心疼她,心疼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子。 陶芷鸢哭够了,哭累了,便沉沉地睡着了。 云清媛为陶芷鸢掖好被子,心里万般滋味。 她自幼读《女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遵循三从四德,更是认为婚嫁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似妹妹云清凌般为了情郎可以不顾一切,父亲给她安排好了路,她不能反抗。但是,陶芷鸢为了心中所爱,可以如此坚决地找出路,她呢?她能吗? 她是黄花闺女,经常呆着闺房中,并不认识什么男子,而她的夫君皇上允翼,自从上次他说了一句不想再见到她后,把她心中所有的美好遐想都毁掉了,那夫妻情意也已断绝。 在这深宫里,她还有能有爱吗? 屋外寒风呼呼,她一夜无眠。 ** 今天我家多了一个新成员了,我又做姨姨了,哈哈,好兴奋。 26、女史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新年过后,又是漫天大雪。 陶芷鸢早已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妃嫔的衣服她也不能再穿了,一些首饰,可以买通人脉,自己做起事来也事半功倍。 秋静也来帮她的忙,而且她也是和秋静一个房间,这让她特别高兴。 离别时,映梦哭得特别凶,映月轩空置下来,陶芷鸢已经打点好,张姑姑是正六品掌侍姑姑,是分配宫女到各宫的,怕映梦受欺负,把映梦安排到惜云阁当差。 后宫之中有六尚,而六尚之上,便是正三品的统御女官容绮韵,总管六尚事务,听说容绮韵已经六十多岁,历经三朝,是先帝御封的女官,连太后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司制房是尚功局管辖的,位置最高的便是正四品的朱尚功,谭司制她已经见过,而掌制是皇后的远方亲戚方玉,秋静说到她的时候,一脸不服气:“要不是她是皇后娘娘的远方亲戚,哪能到她做掌制啊,她的手艺还不如我呢,司制房里头,还有大把人比她有实力,真是不公平啊!” 陶芷鸢只是一笑而过,她知道,她第一个敌人将会是这个没有实力但是有后台的掌制。 这是陶芷鸢的第一天报到,她穿上女史的粉色衣服,梳着百合髻,缀上两朵粉色小花,是女史正规的打扮。 来到尚功局的主殿中,这时已有不少女史在等候。尚功局总共有四房,各房的掌制排在前头,都一律穿着绣着桂花的紫色宫装,发髻上是除了点缀几朵桂花华胜外,还插着一支白玉簪子。 秋静带着陶芷鸢排好队,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年约五十的女人领着四个中年女人进来,那四个女人都是绣着兰花的蓝色宫装,更显端庄,梳着盘桓髻,饰条形蓝色的彩珠,几朵兰花华胜,显得干练持重。 而带头的女人,是绣着杜鹃的枣红宫装,盘桓髻上,两支翠绿的翡翠簪子,金线缠就的花钿。她缓步走上主殿上的主位上坐下,陶芷鸢打量了她一遍,相貌普通,可是却有一股威严,她便是管辖四司的朱尚功! “参见尚功大人!”众人跪下,都给朱尚功请安。 “快起来吧。”朱尚功的声音温和,等到众人起身,她扫了一遍众人后,嘴角含笑,又说,“新的一年,又是新的气象啊。”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气氛顿时升温。 “谭司制,你司制房安插多了一个女史进去,是吗?”朱尚功忽然说道。 谭司制颔首回答道:“是的,原本是要经过培训才能成为女史,但是奴婢曾见过她的刺绣,精美绝伦,所以就破例了。” “哦?是哪个?” 陶芷鸢右移一步,再行大礼,说:“奴婢拜见尚功大人。” “起来吧。”朱尚功看着她,“真是个端正孩子,难怪贤妃娘娘如此赏识你,你是叫云清凌吧?” “是。”陶芷鸢知道朱尚功是中立的,贤妃多次招揽她,她都不为所动,而贤妃要陶芷鸢做的,便是把朱尚功铲除,自己取而代之。 “你以前虽然只是采女,但怎么也是个主子,有人服侍惯了,在尚功局里头,就是你服侍别人了。”朱尚功依然微笑着,“做奴婢,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才能得主子欢喜,明白吗?” 人群起了议论之声,陶芷鸢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她心中恼火,但是明白自己现在只是奴婢,她只有忍。本来她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个朱尚功是有意说出来的,这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是,奴婢明白了。”陶芷鸢脸上没有多做表情,只是一副谦卑的样子。 朱尚功见她没有一丝恼怒之色,不由得佩服她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子,竟然能有如此深的城府,恐怕日后会是一个祸害。 在忧心忡忡,朱尚功再说了一些事情,便也散会。 方玉走到陶芷鸢面前,眼神之中含着蔑视,说:“我是司制房的掌制,你是不是也该向我行礼呀?” 掌制是正六品的女官,行礼也是应该的,不过方玉竟然走到陶芷鸢面前,特意如此,让本来就不服方玉的秋静恼怒。 秋静双眼冒火,嘴唇抿紧,紧握拳头,虽然秋静平日胆小,但是陶芷鸢缝补贤妃衣服那次,也把她记在心里,让她倍感温暖。今日方玉为难陶芷鸢,她自然是想要为陶芷鸢出头。 陶芷鸢把秋静的反应看在眼里,她不露痕迹地把秋静拉开,在方玉面前行了一礼,脸上并无半点不敬。 方玉冷哼一声,想不到陶芷鸢这么容易屈服,她自然也自讨没趣,从陶芷鸢旁边走过,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史。 “她好嚣张!”秋静看着方玉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是她的本事。”陶芷鸢只能感叹,方玉生在这样的一个家族中,便是她的运气。 “这叫本事吗?她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秋静一脸不屑。 陶芷鸢笑了笑,秋静还不明白世事,她只好拉着秋静走出主殿,说:“快走吧,一会谭司制不是还有话说吗?” 秋静只好闭嘴不再言语。 来到司制房,放眼看去全是绣架和织布机。而对着门口的正中央,上面正用架子镶着一幅荷花图。 荷花美而不艳,一根根丝线把它的美态全勾勒出来,这正是陶芷鸢还是秀女时所绣的,想不到现在竟然挂着司制房如此显眼的地方。 “你这种针法我只能参透一二,怎么也不能参透其中的精髓。”不知何时,谭司制站在陶芷鸢的身后,也望着那幅荷花图。 陶芷鸢连忙转身,向谭司制行礼,谭司制扶住她,摇摇头,说:“不必多礼了,你我都是替主子办事的。你能告诉我,你所用的是什么针法吗?” “奴婢所用的针法总的来说可以称为苏绣,绣不同东西就要用不同针法,以求形象逼真。” “我还从未听说过呢,苏绣苏绣,单看你把荷花绣得如此精致,这恐怕是你的家传针法吧?”谭司制若有所思地问道。 “天啊!这是你绣的荷花图啊?!”秋静瞪大眼睛望着陶芷鸢,眼睛里全是惊讶,“我天天望着这幅荷花图,都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绣出如此生动的东西来!” 27、低调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秋静说话的声音略大,引得所有人都把盯着她,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陶芷鸢的身上,一时间脸上动容,无不露出佩服的神色。 方玉也是诧异,但很快冷笑一声:“说什么鬼话呢,撒谎还不眨眼。” “我哪有撒谎!”秋静见到她就来气,“你不信可以问谭司制。” 方玉欲开口询问,谭司制却开口了:“好了,都什么时辰了,秋静你快去赶制宫女的夏装吧。方玉,你昨天不是说设计一些新花样吗?拿来我看看。” 秋静和方玉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才各自跑去做自己的工作。 谭司制叹了口气,脸上的细纹加深,她头也不回地说:“你跟我进来吧。” 陶芷鸢跟着谭司制进了一个房间,这里光线充足,地方宽敞,还有一个绣架和各种丝线,看来是谭司制的个人工作间。 谭司制关上门,拿出一副茶具,开始泡茶,她趁着烧水的空挡,示意陶芷鸢和自己一齐坐下,然后水开了,她泡起了茶,不一会儿便倒了一杯给陶芷鸢,微笑着说:“且喝喝看,这是尚食局送来的。” 陶芷鸢依言,端起喝了一口,可比自己还是采女时的好喝多了,说:“口齿留香,好茶。” 谭司制目光灼热:“泡茶,第一杯可不是最好喝的,第一杯茶有太多苦味,是冲洗出茶叶最外层的味道,最好喝的是第二杯茶,此时的茶已脱去青涩,最具风情,令人回味无穷!” 谭司制忽然吐出着这一番话,让陶芷鸢猜不透她的深意,还在推摩着她的意思,谭司制又开口:“你初来司制房,你要顾忌锋芒太露,让别人妒忌。等你吃些苦头,脱去稚嫩,懂得人情世故,自会发出自身的光彩。” 陶芷鸢恍然大悟,谭司制教导自己,谭司制虽是贤妃的人,但为贤妃办事却三番四次的推托,贤妃早已对她诸多不满,可要是去掉她,司制之位恐怕会落到方玉的手里。 “谢谢谭司制。”陶芷鸢忽然万分感触。 “有靠山固然是好,但是有些人过了桥便要拆桥,留一手总是好的。” 陶芷鸢心里微微一颤,如此说来,谭司制是故意把方玉留着,但是如今她来了司制房,贤妃就算除掉谭司制,还有她跟方玉争夺司制之位,那么,谭司制会不会为了稳住自己的位置,而把她除掉。 想到这儿,陶芷鸢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奴婢……”陶芷鸢刚来司制房,虽有贤妃做靠山,但谭司制要弄死她,那也太容易了。 谭司制看着她有些恐惧的神色,忽而一笑,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别想太多。我也老了,司制之位总是要由年轻人来顶上,方玉手艺平平,品性娇蛮,目中无人,实在不是最佳人选……” 谭司制说到这儿一顿,把目光移到陶芷鸢身上,颇有深意,她继续说:“我只求能回乡养老,安享晚年,要是贤妃娘娘能帮助到我,我定会为娘娘鞠躬尽瘁。” 原来谭司制谋划了那么多年,为的只是这么一天。后宫六局,就数尚功局最为重要,妃嫔的珠钗服饰全都出自这里,作为司制,油水肯定不少,陶芷鸢在心中暗笑,谭司制简直是一个人精! “谭司制言重了,娘娘必定会帮助您的。”陶芷鸢在司制房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让谭司制提拔自己,如今看来,谭司制是想把司制之位作为筹码,换来得全身而退。 谭司制早已料到这样的答案,她二十五岁时选择留在宫中,一是自己早已过了婚嫁的年龄,二是她家境贫困,出宫也是吃苦。她苦心经营多年,如今时机已到,她自会赌一次。 “那就谢谢娘娘了。”谭司制的声音里有难以掩盖的喜悦。 陶芷鸢从谭司制那儿出来后,便和秋静一起赶制宫女的夏装。这是最简单的工作,只需缝纫,不需绣花,不过工作量大,让秋静苦不堪言。 秋静疑惑,为什么凭陶芷鸢的手艺不能为妃嫔缝制衣服,但是陶芷鸢知道,自己是靠贤妃才进来司制房,要是一开始便锋芒太露,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还是低调一点点好。正所谓低调做人,高调做事,陶芷鸢早已领略到其中的含义,就像自己在现代大学毕业后,到一家服饰公司上班,自己默默无闻,同事都以为她实力平平,谁知自己在一次开会时交出的设计图和解说,让所有人都咋舌。 到了午膳时分,秋静已经累得趴下,陶芷鸢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苦于古代没有缝纫机,要不然,效率怎么会那么慢。 按一下手指头,现在还是冬天,要不是旁边有碳炉,她恐怕连线都穿不过针孔。 宫女一年都有冬装和夏装,但是后宫宫女数量庞大,往往司制房都得赶工,后宫妃嫔的衣服都做不完,哪还有人力去缝纫宫女的衣服。 古代不同现代,古代都是长袖衣服,冬装和夏装只是衣服厚度的区别,冬装除了一件加厚的外裳,还有一件中间夹带棉花的中衣,而夏装是一件薄外裳加一件薄薄的中衣。 陶芷鸢听映梦诉苦过,宫女的冬装不够暖和,春天穿冬装又太热,夏装又太冷,司制房不缝制春装和秋装,无非是为了省布料和人手。但是这样,反而苦了宫女。 陶芷鸢冥想了一会儿,总算有了一点眉目。碰巧这时,秋静说道:“快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你先去吧,我有点事情要做。”陶芷鸢想回房画一下图纸,先定一个雏形。 “啊?连饭都不吃吗?” 陶芷鸢把针线都收拾好,说:“房间里还有干粮,我吃那个就行。” 说完,陶芷鸢便离开了司制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摊开宣纸,拿出笔墨,就开始创作。脑海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概念,但是拿起毛笔,根本不像自己学习美术时用碳笔那样自在,用毛笔画画,她可没有试过,想了一会儿,她灵光一闪。 因为是冬天,碳到处都有,选了一根细长和坚硬的碳,用宣纸包住碳的后部固定,再用小刀把把碳削坚,这样,就成了一支碳笔了。 用惯了碳笔,总是顺手一些,她在宣纸上画出图样,宫女的服饰简单,除了颜色的搭配,不许绣上任何花纹,而一般有品阶的宫女,会按照高低来绣上不同花样。 28、偶遇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再摊开一张宣纸,以原来的衣服为蓝本,再加以改善。 碰巧这时,门忽然被推开,只见秋静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说:“咦?你在干什么?” 陶芷鸢也不瞒秋静:“我在画草图。” 秋静凑过来一看,对陶芷鸢手上握着的碳笔很感兴趣,瞪大眼睛问道:“这是什么笔呀?那么神奇。” “我用不惯毛笔,就用碳做了一支碳笔了。” “哦,原来这样。”秋静钦佩地点点头,又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可以看见里面有一碗白饭,上面全是菜肴。 秋静把那碗白饭拿出来,说:“怕你没吃饭,就拿回来了。” 经秋静这么一说,陶芷鸢才发现自己已经忙了一个多小时,肚子早已在抗议了,她感激地笑了笑,说:“秋静,谢谢你。” 秋静有些害羞,把饭端到陶芷鸢的面前,再递上一双筷子,陶芷鸢接过,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秋静这时才仔细看着陶芷鸢所画的图纸,虽然与平日所看的有所不同,但是倒也能看明白。 “这款式像是宫女的衣服,你画这个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是设计妃子的衣服呢。” “我要改善一下,你有什么意见可提的?” 秋静想了一会,便说:“我们女史虽是没有品阶,但是地位却比普通宫女高多了,我们的服饰在领口、袖口、裙角都绣上一圈的花纹,衣服的颜色还是采用鲜嫩的粉色,衣服的质地虽说不上好,但也不差。相反,普通宫女衣服不得绣花,布料低劣。宫里都这样规定了,你还要改哪些?” 陶芷鸢吞下最后一口饭菜,来到秋静的旁边,说:“不是这个问题,宫女的衣服分冬夏装,可是春秋穿却不适合,为了避免这个状况,我在想着加一件云肩(披肩)和围巾,都可以自由摘除。” “云肩和围巾?” “对,其实人的肩膀最容易受凉,在春秋季时,宫女穿夏装可以披上云肩,以防受凉。冬季时,围巾可以保护脖子,这样就暖和多了。”陶芷鸢指着图纸解说道。 “好主意!”秋静忍不住赞叹,“等会你向谭司制说一下,她肯定会推荐你的设计的。” 陶芷鸢有些担忧,一般如此大的变革,除了要得到朱尚功的首肯,还要上报后宫之主皇后娘娘,如此一来,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朱尚功好像不太喜欢我,而且……皇后娘娘……” 秋静看出她的忧虑,便又提议道:“其实尚功局每次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决议的,也要请示贤妃娘娘的,贤妃娘娘也有管理六宫的权力。” 陶芷鸢这时安心了不少,自己不是要邀功,是在心疼像映梦一样的宫女,贤妃能说上几句,肯定能事半功倍。 她又拿出颜料,摊开干净的宣纸,说:“来,你照着我的碳笔画用毛笔再画一遍,顺便涂上颜料。” “哈哈,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重要。”秋静笑颜如花。 “对对对,我没了你活不了。”陶芷鸢扑哧一笑,“快点画,午休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 秋静拿起毛笔,开始专心致志地描绘。 ** 夜已深,月亮躲在云层后。 陶芷鸢放下碳笔,搓揉着已经冰冷的手。 秋静已经睡下,陶芷鸢帮她掖好被子,看了看天色,便穿上一件棉袄,提着宫灯出去了。 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路上她走得极小心,转了几个弯,便来到御花园。 此时御花园依然灯火明亮,她走到东面那边的凉亭,那里早已有一个宫女在等候。 “云女史,你怎么那么迟?”那个宫女脸上有一丝恼怒,“这天寒地冻的,我等你不要紧,贤妃娘娘可等不得。” 陶芷鸢微微一笑,拿出一封信,说:“我在画草图,忘了时辰,喜梅姐姐别生气啊。” 喜梅拿过信放入袖口中,便要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等会从西边回去,巡逻侍卫晚上不怎么到那边走动,记住了,自己小心一些。” 陶芷鸢连忙道谢:“谢谢喜梅姐姐,我会小心的。” 喜梅点点头,然后便融入夜色之中。 陶芷鸢便也向西边走去,西边是偏僻之地,恰好也是她大年三十来过的地方,正是那不知名红花的生长地方。 那些红花依然红艳,在寒风里依然傲然。 她绕过大石块,那张石桌上,依然有一顶宫灯、一壶酒,可是却少了那架古琴。 “这个时辰,那个人应该不来了。”陶芷鸢喃喃地说道,她清理了石凳和石桌上的积雪,悠然地坐下来,在寒风中听着旁边树林的沙沙声,让她心境平和下来。 在司制房工作了几天,她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她晚上也画一些草图,再把细节改进一下,明日就向朱尚功提议。 她伸了伸懒腰,站起来,走向那个码头,在没有月亮的黑夜中,太液湖像是一滩死水,没有了原有的风情。 她兴致低落了不少,正欲走回石桌那儿拿回宫灯,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夹杂着兴奋:“是谁?!” 她心里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差点就错脚掉进太液湖里。 “小心!”那男人听到她的动静,急忙又出口,然后便要走过去。 “你站住!”陶芷鸢慌了心神,急喊道。 那男人一听,果然站住,脸上有些不满,但然后又释怀一笑。 陶芷鸢见他不再走近,顿时松了一口气。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在夜里出来走动,单凭有心人说她和男子幽会,她就是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黑夜中,她也看不清那男人的相貌,只有一抹模糊的身影,她反而放心下来,她旁边没有灯火,那男人肯定看不清她的样子。 “大年三十那天,你来过这里吗?”那男子见她在码头那边没有声响,便问道。 大年三十?陶芷鸢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来过这里摘花,还在石桌上摆了一朵花,这个男人应该便是那个有情调的人,那么,他是谁? “你先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一愣,过了一会儿便说:“你别害怕,我是太医。” “太医?这个时辰大人出现在这里不妥吧?大人不是要在太医院当值吗?”陶芷鸢继续追问。 29、陌生人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值班在太医院无事可做,便来此地散散心。”他神色依旧,“我经常来这儿,你也是吗?” 陶芷鸢见他并无吞吞吐吐,暂时放下警惕,说:“大年三十来过一次,今日是第二次。” “难怪我从那天起都没有再见到人来过了。”他有少许的伤感,他坐下来,把酒壶挪到自己的面前,“见你这性子,应该不是后宫妃嫔,是哪宫的宫女呢?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心中暗笑,以前自己就是妃嫔,难道这性子不适合做妃子吗? 她想了想,在后宫中和男子纠缠不是一件好事,很可能还会坏了自己的大事,便说:“大人,既然是偶然相遇,何必要知晓奴婢的名字,正如奴婢不问大人的尊姓,免得日后相见尴尬。”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同意陶芷鸢所说的话,但是仍旧坐在那儿,陶芷鸢不想与他相见,便也站在原地。 两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陶芷鸢也耐不住了,正想开口,没想到让她捷足先登:“既然不相见,陪我说会儿话,不为难你吧?” 陶芷鸢心中呐喊着:为难!超级为难!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只好说:“大人请说吧。” “你知道你那天摘的花叫什么吗?”他打开酒壶的活塞,喝了一口酒,声音有些迷离,“那种花没有名字,它是自个儿长在这里的,本来司苑房要把它们都铲除了,我不让,还给这种花取了个名字——莫殇花。” “也难得大人有这份心意。”陶芷鸢觉得他是一个惜花之人,“不过大人自己心中哀伤,何必让花也哀伤呢?这花虽然不漂亮,但在冬季里也能开得如此灿烂,奴婢觉得它并不哀伤,莫殇花这个名字,奴婢认为不适合。” 他无言以对,又饮了一口酒,在夜色中叹息。 陶芷鸢见他久久不言,便有些不耐烦:“大人?奴婢想要回去了。” “还没有到亥时(晚上21~23点)呢,这么早就回去了?” “奴婢要酉时(早上5~7点)起来,明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陶芷鸢忍住怒气,这个以自己为中心的男人,真是可恨。 良久,只听见他“哦”了一声,把活塞塞回酒壶,然后起身,刚走几步,复又回头,说:“明晚你会来吗?” “假如奴婢把事情做好了,心情好了,自会过来。”陶芷鸢故意说道。 “假如你心情不好,我明晚弹琴给你听,如何?” “随大人喜欢吧。”陶芷鸢敷衍道。 他还想说什么,站在原地一会儿,才离去。 陶芷鸢见他渐行渐远,才慢慢走出来,望着他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随后又有一个太监走到他旁边,奉上一件斗篷,还说了些什么。 他摇摇头,不理会那个太监,加快脚步,一转弯,消失在陶芷鸢的视线范围内。 走得那么急,可能是哪个主子生病了吧。 陶芷鸢也不多想,拿回宫灯,赶回房间里。 与此同时,方才御花园里的主仆二人,正走在甬道上。 甬道两侧都设有路灯,每座路灯都有半个人高,此时正有宫女在添加煤油,看见那男人走过,连忙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他刚走过那个路灯,微弱的灯火映照着他的脸,轮廓分明,温润如玉,正是轩辕允翼。 允翼没有理会那个宫女,继续走着。 那个太监自然也是苏彦,他快步跟在允翼的后面,有些气喘:“皇上……更深露重,还是披上斗篷吧。” “朕都说不要了!”允翼已经有了怒气,他回头瞪了一眼苏彦,苏彦惶恐得立刻跪下,身体忍不住颤抖。允翼看见如此,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吧,一会膝盖又受不了了。” 苏彦缓缓地站起来,观看了一下允翼的脸色,见他神色平常,才放下心来。苏彦知道,允翼平日的脾气极好,而且对自己颇为照顾,是一代贤主,只可惜…… “皇上,贤妃娘娘那儿……”苏彦欲言又止。 允翼脸上出现厌恶的神色,冷冷地道:“她身子不爽,找朕干什么?难道朕会看病吗?” 苏彦不敢言语,平日就算贤妃娘娘以什么借口请皇上去明玉宫,皇上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不会说出口,今日皇上是怎么了? “请了太医没有?”允翼又问。 “胡翎已经叫人去请了,刚才她就来找奴才,贤妃娘娘说想念皇上……”苏彦一顿,“那皇上,还摆驾明玉宫吗?” “请了太医就行了,朕也有些累了,你叫人去明玉宫说一声吧。”允翼沉思了一下,便说道。 苏彦吃了一惊,皇上竟然不去明玉宫?这可是第一次! 允翼走了几步,见苏彦还伫立在原地,不禁皱眉:“怎么还不走?” 苏彦马上回过神来,跟了上去,心里已经想到了几个可能。 “苏彦,原来摘花人不是妃嫔。”允翼嘴角含笑,继续漫步。 “啊?”苏彦一愣,“那是……” “是宫女。” “那皇上是否要……”苏彦小心翼翼地开口,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允翼。 允翼有些惆怅,接着又摇摇头:“她说偶遇相遇不必知道对方是谁,你说,这宫女是不是很有趣?” 允翼笑了出声,笑声清脆。让苏彦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允翼很少发脾气,但是也很少笑,今日允翼如此反常,看来是和那个摘花宫女有关。 “如此一来,皇上岂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了?” 允翼望着长长的甬道,似乎永无尽头,令人恐惧。他心中落寂,说:“如果朕知道了她的名字,恐怕会派人去找了。” “皇上,那不是更好吗?皇上自大年三十那晚开始,每晚都在那儿苦等那摘花宫女,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册她为妃,便可以每日都见到她了。”苏彦想起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允翼不管下雪还是寒风凌厉,都会去御花园那儿等待,他做奴才的都觉得心痛。 “这只是朕的个人意愿,不晓得她愿不愿意。”回忆起她说莫殇花的那段话,他怎么能忍心把她也扯进这残酷的斗争中,这只是他自己的意愿,他更没有能力保护她。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 “这天下不是朕的天下!”允翼打断苏彦的话,语气忽然悲凉起来,“这天下是韦家的。” 放眼望去,就看到鸣鸾殿。 这座皇城,很快就是韦家的了! 他冷笑着,有一丝哀伤。 ** 大家五一快乐啊!为了祝大家节日快乐,今天我又上传了一章,望大家都开开心心!!请继续支持墨墨哦!! 30、争论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因为是冬天,陶芷鸢醒来的时候,天色依然是黑漆漆的,她不敢耽误,连忙叫醒秋静,自己就去打水洗刷。 穿好衣裳,绾好发髻,时辰刚好,昨晚被那个“太医”拖着,她很晚才回来睡觉,导致今日的黑眼圈尤为明显,但是她精神尚好,今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来到尚功局的主殿,等了一会儿,朱尚功便来到。 众人请安过后,朱尚功就直接进入正题:“昨日谭司制给我呈上几张图纸,建议要改良宫女的衣服,加以披肩和围巾,听这个方案是云女史提出来的,你给大家讲解一下,让大家也给个意见。” 陶芷鸢走上前,无视方玉恨恨的眼神,转身,张开图纸,朗声说:“宫女的衣服分冬夏装,冬装不够暖和,围巾可以保护脖子,以防寒风从衣领处吹入体内。而夏装是清凉设计,在春季和秋季就会容易受冷,加以披肩,可以自由摘除,既不会影响工作又可以以免受了风寒。” 图纸的精细描绘,加上陶芷鸢的详细解说,让众人也一下子明了。 朱尚功见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其中不乏赞赏的话语,她心中忐忑不安,但在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奴婢觉得这个方案不错,可以一试。”说话的是司彩房的黄司彩。 “黄司彩,你可知道改良宫女的衣服是多大的活儿吗?宫女的人数众多,单是布料就是一个很大的开支,而且我们司制房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我们连妃嫔的衣服都做得手忙脚乱,我们根本忙不过来。”方玉瞅了一眼黄司彩,语气好不客气,“司彩房是只是掌管绵丝絮之事,工作简便,当然不会明白我们司制房的辛苦。” 方玉这一席话,惹得司彩房的人都是火冒三丈,黄司彩知道方玉是皇后的远房亲戚,也只好吞了这一口气。 陶芷鸢见方玉仗着皇后的权势就口无遮拦,心中也不禁恼怒起来,她接着说道:“这个问题,奴婢也早已想过。我们可以交予外面的绣坊缝制,省时又省工。至于布匹的问题,奴婢的长兄是开布庄的,布匹质地不错,价钱也可以商议,和几间大绣坊的关系也不错,合作不是问题。” “原来是这种目的!”方玉鄙夷地看着陶芷鸢,“让自己的家族赚宫中的银子,你好大胃口!刚来司制房,就如此放肆了!” “奴婢并没有这样的想法,请方掌制不要污蔑奴婢!”陶芷鸢毫不畏惧地盯着方玉。 “别吵了,关于这个改良宫女衣服的方案,暂时搁置吧,方玉所言甚是,我要慎重考虑一下。”朱尚功把矛头指向陶芷鸢,“在尚功局,就要在其位,谋其事,不得有半分逾越,明白了吗?” “尚功大人,奴婢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众人吃惊,朱尚功都否定了,还敢有人赞成? 只见司珍房的章司珍继续说道:“宫女的衣服缺陷甚大,不改不行,至于交给宫外的绣坊也是不错的主意,司制房一向都是自己缝制衣服,和绣坊没有过合作,有云女史的长兄打点,肯定事半功倍,和宫外的绣坊合作,司制房以后便不会手忙脚乱了,我说得对不对呢,方掌制?” 方玉涨红了脸,瞪着章司珍,说:“这生意难免有人趁机赚了不少油水!” 陶芷鸢一下子来了气,管不了方玉是不是她的上司,就生气地质问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我就是说你啊!小心吃撑你了!”方玉双手插腰,一副泼辣模样。 谭司制见自己的属下两人都闹翻了,正想开口呵斥,谁知宫门外想起太监的唱喏:“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众人一惊,朱尚功也连忙从主位上那儿走下来,和大家一起跪下,齐声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贤妃娘娘安福!” 陶芷鸢微微抬头,看到皇后和贤妃正缓步走近,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安心了不少。 “都平身吧。”皇后走到主位坐下,宫女也为贤妃搬来一张椅子,让贤妃也坐下。 众人起身,陶芷鸢这时才看见皇后的相貌,梳着皇后才能梳的凌云髻,饰以翡翠金饰,一支赤金凤凰金步摇尤为显眼,穿着暗红色的八凤绕空裙,整个人气度沉静雍容,与明艳照人的贤妃相比,更显端庄大方。 这个便是皇后方巧青,十四岁时和轩辕允翼大婚,轩辕允翼登基后,就封为皇后。 “刚才在外面就听见你们说话,有什么事不好好说呢?”方巧青声音温和,眼睛盯着方玉。 “回皇后娘娘,刚才是在讨论改善宫女衣服的问题,两方僵持不下,才会争论激烈。”朱尚功颔首道,心里想着为什么皇后会在这个时候来尚功局。 “哦?真是巧啊,今早妹妹给本宫请安的时候,正好跟本宫说了宫女衣服的缺陷。”方巧青说道,“所有本宫便过来一趟了,那你们刚才都讨论得怎么样?” 朱尚功面露为难之色,她心上已经猜到七八分,有贤妃在这儿,这方案肯定能通过。 “皇后娘娘,司制房已经画好图纸,请皇后娘娘过目。”谭司制见朱尚功久久不回话,便上前一步说道。 有宫女拿过陶芷鸢手上的图纸,呈上给方巧青。 方巧青看了看,赞许地说:“不错,弥补了不足。妹妹,你看看。” 韦曼卉也接过一看,满意地点点头:“果然不错,这是谁的设计?” 她明知故问,把目光投到陶芷鸢的身上。 “是云女史的设计。”谭司制配合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方掌制的设计,谁知是一个女史的设计啊。”韦曼卉掩嘴一笑,“方掌制,你可要加把劲了,区区一个女史都如此有才能,小心你的掌制之位啊,可别给姐姐丢脸了。” 方巧青有些尴尬,脸色有些不自然,而方玉却是忿忿不平的模样,心里早已窝着一肚子的火,可是又不敢出言得罪韦曼卉,唯有指望她的远房表姐能为她说一句话。 谁知,方巧青把话题一转:“妹妹啊,你看这宫女衣服的缺陷都给补上了,不如就让司制房开始缝制吧。” 方玉气得差点吐血!她也早料到,方巧青这懦弱的性子不会为她说话的,可是方巧青身为后宫之主,连改良宫女的衣服都要过问韦曼卉,到底谁是皇后啊?! ** 五月开始,我就会两天一更,其实我每章都是二千字的,谢谢大家,请继续支持,我会保持更新正常的! 31、决裂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皇后娘娘,这宫女人数多,司制房根本不够人手,而且购买新的布料,又是一次巨大的开支,请皇后娘娘三思啊。”方玉分析道。 方巧青想了想,觉得方玉说得也有道理,心里正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众人都在等待方巧青的决定。 “每年司制房都会缝制宫女衣服,开支是必然的,至于人手……”韦曼卉沉吟了一下,“可以和宫外的绣坊合作,司制房也会专心缝制妃嫔的服饰,姐姐,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方巧青点点头:“这个方法可行。” “皇后娘娘,司制房从未和宫外的绣坊合作,恐怕此事会有很多阻碍。”朱尚功说道,心底下早已是着急不已。 谭司制望着朱尚功轻蔑一笑,说:“皇后娘娘,云女史的长兄是开布庄的,和宫外绣坊的关系良好,而且还可以刚才奴婢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韦曼卉笑意渐浓,望着方巧青:“有相识的人再好不过,云女史的长兄还是开布庄的,布料也可以解决了。姐姐,这事就交给云女史办了吧。” 不是征求询问的语气。 “皇后娘娘,这可是肥差!云清凌居心不良!”方玉恼怒得指着陶芷鸢。 方巧青看了看方玉,又看了看韦曼卉,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刚想开口要考虑一下,谁知这时,门外又响起太监的通报:“周才人驾到!” 方巧青心中大喜,立刻说:“周妹妹来了,快!快赐座!” 韦曼卉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只见周璐莹轻移莲步,向方巧青和她请安过后,便坐在方巧青的另一边。 方玉按住心底的喜悦,有了周璐莹,局势肯定能峰回路转! “嫔妾本来去给娘娘请安,谁知等了半天都不见娘娘回来,便也过来一看,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方掌制骂人呢。”周璐莹盯着陶芷鸢,眼神尖锐,“云女史,什么惹得方掌制如此生气啊?” 陶芷鸢只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抽走了,呼吸都急促起来,她知道她投靠贤妃,负了的便是周璐莹,周璐莹曾经如此照顾她,她最难以面对的便是周璐莹!但是她不能走错任何一步,她收起心中的不安,迎上周璐莹的目光,说:“奴婢并没有惹恼方掌制,要是方掌制觉得奴婢居心不良,这件差事就由方掌制全权负责吧。” “差事?”周璐莹面露疑惑之色。 “对啊,本宫想改善宫女衣服的缺陷,可是司制房人手不够,云女史的长兄是开布庄的,和绣坊关系良好,而且布料也可解决,正想把这事交给云女史负责呢。”方巧青简述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周璐莹慢悠悠地说道,“这布料买卖确实是一桩肥差呢。” 话一出,陶芷鸢的脸“刷”地白了,这人翻脸比什么都快! 方玉得意地看着陶芷鸢的反应,恭敬地开口:“奴婢认为,宫女都是奴婢,是服侍主子的,穿什么都一样,要是连这点苦头都受不了,那还有什么资格来服侍主子呢,所以,宫女的衣服不需要改良,不需要浪费银子。” 要是这番话给宫女听见,恐怕会把方玉撕开两半,在场的女史也是脸色微变,大家都是奴婢,可是方玉却只顾着自己在主子前邀功,改良宫女衣服,谁都受益,可是方玉却三番四次地阻挠,真是让人可恨! 秋静虽然胆小,但是她未成为女史时是杂役宫女,就受过不少苦头,她忍不了方玉如此可恶,恶狠狠地瞪着方玉,大骂道:“你有本事你穿着宫女的衣服去干活!冬天把你给冷死!夏天把你给热死!看有没有人可怜你!” 一席话,把众多女史的胆子给壮了,心里窝着气,自然也发挥泼妇本色,都七嘴八舌地指责方玉。 方玉涨红了脸,想不到这班女史竟然敢公然指责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方巧青也慌了神,底下乱成了一遍,她却不晓得如何是好,这时,周璐莹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开口,她酝酿了一下,才说:“大胆!都成什么样子了!” 一句话,虽没有威严之气,可是出自皇后之口,众人立刻跪下。 还没有等到方巧青再次开口,韦曼卉便冷哼一声,有一丝怒气:“方掌制如此不体恤下属,怎么能够服众?!” 方玉吓了一跳,马上把头俯得更低,声音颤抖地说道:“贤妃娘娘,冤枉啊……” “韦姐姐,方掌制也是忠于主子罢了,别气着了。”周璐莹劝说道,心里却觉得方玉根本不成大器,不是可造之才。 “就算是忠于主子,也要是真正忠心!只有嘴巴说有什么用!”韦曼卉不理会周璐莹的劝说,继续说道,“宫女虽然是奴婢,可也是有父母疼爱的女儿家,吃不饱穿不暖也会有人痛心!方掌制,你说穿什么都无所谓,就穿上宫女的衣服,去暴室几天以显你的忠心!” 方玉一听,脸色顿时苍白,几乎要晕过去,她惊恐地磕头,不停地说:“贤妃娘娘饶命!饶命啊!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啊……” 听到韦曼卉说到父母的时候,女史们心都酸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圈,再听到方玉的求饶声,女史们在心里又是暗骂她活该。 “妹妹,方掌制也知错了,这天寒地冻,她身子不好哪能受得了啊。”方巧青有些着急地说道。 “韦姐姐,只是一个奴婢跟她生什么气啊,随便给她个惩罚便是了,而且啊,我们也扯得太远了,刚才还说着改良宫女的衣服,怎么就在方掌制这里纠缠起来了。”周璐莹说着,“方掌制,你就在三天内绣一幅百花争艳图,送给贤妃娘娘吧,韦姐姐,您说可好?” “既然周妹妹都这样说了,那就这样算了吧。”韦曼卉没有正眼看过方玉一眼,“那周妹妹认为宫女衣服那儿怎样了?这事要不要落实下来?” “当然了,这事嫔妾也赞成,可是交给云女史负责,总会招人嫌疑。” “周娘娘,这份差事奴婢可以和黄司彩一起负责,司彩房是负责布料购入,奴婢虽是司珍,但对记账也甚为拿手,保证把钱财数目登记得清清楚楚。”说话的正是章司珍,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半分情绪。 韦曼卉满意地点点头:“周妹妹,这样你放心了吧?” 周璐莹脸上是冷冷的笑意,凝视着陶芷鸢,说:“那云女史可要好好办好这份差事了。” 32、思绪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脑海里一直闪过周璐莹的样子,让陶芷鸢倍受煎熬。 因为明日要出宫办事,陶芷鸢也早早休息,但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今日在尚功局发生的一切,仍是让她心有余悸。 要不是周璐莹赶到,皇后恐怕也是被贤妃牵着鼻子走,虽然周璐莹力挽狂澜,但有方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在,贤妃也是胜券在握。现在这件差事落到她的头上,可以说是一个机会,也可以把她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是没有丝毫睡意,来了这里时间那么久了,还是不习惯早睡。 想起昨晚和那个太医的约定,虽然事情是和自己预期的一样,可是心情却不见得有多好,便也打算不去了。可是闭上眼睛,又觉得不妥,做人岂可言而无信呢,她叹了一声,便起身披上衣服,出去了。 她没有提着宫灯,怕被那个太医认出,来到御花园,时间尚早,她走到那个码头处,那个太医还没有来 到。 今夜月色半暗,时有时无。月儿被乌云遮挡的时候,天地间一片昏暗,当月儿探头出来时,却满地一片银色。 陶芷鸢想了想,昨夜见面,昏暗一片,那个太医自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今夜有月光,以防万一,她用一条丝帕遮住容颜。 夜渐深,也有些冷了,虽然近几天没有下雪,但是寒意犹在,什么时候才是春天呢?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在她的背后说话:“你果真来了。” 她回头,那个太医和她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也没有提着宫灯,但是在月光下,仍可以看见他身穿官袍,抱着一架古琴,在石桌旁边伫立着。 “奴婢的事情办妥了,自然赴约了。”陶芷鸢见他穿着官袍,自然也就放下最后一丝防备,殊不知是允翼见今夜月色好,怕她看出他的装束,便叫苏彦准备一套太医的官袍,穿上了才过来。 “那恭喜你了,我还怕你心情不好,特意把琴也带来了。”允翼把琴放在石桌上,看着陶芷鸢用丝帕遮脸,不禁一笑,这么远的距离,她还怕他看到她的模样? 陶芷鸢却是兴致勃勃,说:“既然带来了,大人不如就弹一曲吧。” “好,我为你弹一曲。”允翼坐下来,调了几下音,便开始弹奏。 琴声清越,婉转如碧波荡漾,清新醉人,好似春日里的柳絮绵绵,春蚕吐丝一般曲折逶迤不尽,纠缠千里。 陶芷鸢虽然不懂得这古代曲子,但是不难听出,此曲有深深的哀伤之意,像是一只小鸟被困在铁笼里,没有自由。 琴声渐渐低缓下去,若有似无。 允翼已经停止拨动,抬头看向陶芷鸢。 “大人是在为我抚琴呢,还是为自己抚琴呢?”陶芷鸢见他一曲已完,便忍不住问道。 允翼一愣,凝视她片刻,缓缓道:“为什么这样问。” “第一,大人不问奴婢喜欢听什么曲子,第二,大人弹这曲子的时候,明明是演绎自己,是在述说自己。”陶芷鸢分析道。 “这倒也是,那你喜欢听什么曲子,我再弹一曲吧。”允翼尴尬一笑,他虽然在朝廷上说话没有什么分量,但是在后宫之中,总是受到奉承,自然以为她也喜欢。 陶芷鸢总不能说自己喜欢的钢琴曲吧,她便转移了话题,问:“刚才听大人的琴声,似乎不开心啊。” “有些惆怅罢了。” 陶芷鸢见他不说,自然也是不再问,一时间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陶芷鸢渐渐失去了耐心,才听到他又说:“你真好,到二十五时还可以出宫,那时候便是自由自在了。” 陶芷鸢心里诧异:“大人不是太医吗?不是也可以出宫吗?” 允翼自知说漏嘴了,连忙说:“可是我却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原来大人是在感触这个啊,这确实是挺无奈的事情。”陶芷鸢知道在古代,很多人都没有选择权,父母定下的事情,不做就是叛逆,视为不孝子。相反,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虽然爸爸也给她安排好了路,但是倔强的她还不是走自己的路。 “这位置,我并不想坐。”允翼叹息了一声,这个皇位,虽是高高在上,可是他更向往那自由自在的生活,有一心爱之人,比翼双飞。 “不想做就辞职吧。” “辞职?”允翼有些不解,但思索了一下,倒也明白过来,“不能不做,不做就天下大乱了。” 陶芷鸢觉得有些可笑:“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做还有别人做嘛,这天下还有许多人懂医术嘛。” 允翼摇摇头:“你不懂,如果真是这么简单便好了。” 她撇撇嘴,小声地叽咕:“这有多复杂啊。” 允翼自然听不见她的叽咕,自顾自地看了看天色,说:“你说,母亲疼爱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给儿子想要的?” 陶芷鸢一听,也明白了一点,看来是他的母亲强迫他了。 “可能大人现在觉得这样不好,可是以后,大人便会发觉大人的母亲是做得对的。”陶芷鸢认真地说道,“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儿子的。” 允翼哑然失笑,有些讽刺地说道:“她给我最好的,却从来不问我想不想要,我宁愿做一个普通老百姓。” “大人,您以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有多好,他们大多数都是两餐不继,为温饱而苦苦奋斗。”陶芷鸢声音冰冷,“大人吃得饱,穿得暖,就应该觉得幸福,有多少人想像大人一样啊,大人应该满足才是,也不应该埋怨自己的母亲,她是生您育您的母亲啊。” “对啊……她是我的母亲……”允翼喃喃地说道,“我没得选择……” 夜深寂静,只听见呼呼的风声,扰乱陶芷鸢的心智。其实人人都有痛苦的事情,懂不懂得放开又是另一回事。 有时候有些东西放下会更好,更何况,她再也见不到奕了。 两个人各有各的思绪,在黑夜中明月更加皎洁。 33、出宫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结构简单的马车,只有几个垫子,在官道上奔跑着,有一点颠簸,可是却不影响陶芷鸢兴奋的心情。 和她坐在马车里的还有黄司彩和章司珍。黄司彩为人比较随和,待人也好,陶芷鸢和她聊起布料质地,发现这其中的学问可大了,黄司彩一一详细解说每种布料的产地,用途和优点,听得陶芷鸢脑袋发晕,黄司彩说得头头是道,陶芷鸢知道,这都是多年磨练出来的,难怪那天方玉说司彩房工作简单,会让黄司彩和司彩房的女史如此愤怒。 “好了,你就改不了你话多的性格,你还是留着给你司彩房的女史说吧。”章司珍瞥了黄司彩一眼。 黄司彩只好合上嘴巴,在一边闷闷不乐。 “其实奴婢了解多一点也是好的,奴婢缝制衣服也要了解布料,而且珠钗首饰也要知道一些,才能把一套衣服做好。” 章司珍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说:“有如此的想法是好的,有空来司珍房,我给你说一下珠钗的搭配和制作。” 陶芷鸢开心地点点头:“谢谢章司珍。” 章司珍的名字叫章春瑶,尚功局里的女史都说她为人高傲,平日独来独往,可却是一身本领,如果当初不是朱尚功比她经验多一点,尚功之位便是章司珍了。 “春瑶,这不像你啊,上次方玉去请教你,你不是她给轰司珍房了吗?”黄司彩故意说道。 “她不是真心请教,我不想浪费时间。”章春瑶见马车停下了,便第一个下了车。 陶芷鸢也跟着黄司彩的后面下了车,一抬头,便看见牌匾上的四个大字:鸳鸯布庄。 云瑾元早已在门口等候,看见陶芷鸢,虽是朴素的打扮,但还是瞳孔缩紧。 “大哥。”陶芷鸢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这是黄司彩和章司珍。” 云瑾元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道:“招呼不周,还望两位见谅。” “哪里哪里,云老板,不如还是先去看看布料吧。”黄司彩迫不及待地说道。 云瑾元笑了笑,便带着她们进去,把早已准备好的布料拿出来,任由黄司彩和章春瑶选择。 趁着这个时候,云瑾元把陶芷鸢拉到另一边,小声地说:“想不到,你竟然……你知道吗?当我收到清媛的家信时,我有多激动,你竟然做了女史,你有机会出宫了!” 陶芷鸢已经料到他会想歪,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对啊,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云瑾元有些失落,心里都不晓得是什么滋味,他这大半年来为生意奔波,总算让“鸳鸯布庄”上了轨道,可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是她。 “这是我为你争取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陶芷鸢叮嘱云瑾元,“千万别出了什么纰漏,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云瑾元点点头,恰好这时,黄司彩说道:“云老板,你这儿的布料都挺好的。” “自然了,这是我家乡苏州盛产的棉布,采用扎染技术,图案多变。”云瑾元解说着。 “这比司彩房里的布料更胜一筹,不出来看看,可真是井底之蛙了。”黄司彩抚摸着手里的那匹布料,赞叹着。 “购进布料,一向都是内务府的工作,要是购进顶好的,就没有油水了。”章春瑶鄙夷地说道。 “唉……”黄司彩叹息了一声,便拿起一匹布料,说:“就这种制夏装吧,价钱适合,质量也不错。” 接下来,定下了冬装的布料,再选了一家规模较大的绣坊,一切都打点妥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黄司彩和章春瑶都上了马车,特意给陶芷鸢和云瑾元道别的时间。 “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你和清媛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云瑾元感叹着。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云瑾元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子银票,往她手里一塞:“拿着,在宫里头什么都要用上这个。” 陶芷鸢想推辞,可是一想,自己确实需要金钱来打通人脉,不然在宫里难以站得住脚。 她收下银子,感激的道谢,准备上车的时候,云瑾元又喊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陶芷鸢回头问道。 云瑾元摇摇头:“没有,有什么事记得写信回来。” 陶芷鸢点点头,便上了车。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云瑾元的笑容有些惨淡,其实,他想说的是,他愿等她,等到天荒地老,只为她回眸一瞥。 ** 忙了一天,陶芷鸢赖在床上一动不动,窗外是滴嗒滴嗒的雨声,听着格外有韵味。 都下雨了,春天快要来了,不用再在天寒地冻里干活了。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地哼着歌曲,淹没在雨声中。 而在这时候,允翼也站在窗口处,看着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空气有些潮湿,他感觉到有水汽扑向他的脸。 不知道那个宫女是否和他一样,都在看着这雨呢? 有人把一件衣服披到他身上,关心地说:“皇上,别着凉了。” 他心里有一丝期待,但是这声音轻柔,打破他的期待。 “你也别凉着了,快休息去吧。”允翼转过身,看到韦曼卉三千青丝垂放在背后,没有脂粉的容颜,依然是倾城相貌。 “那皇上呢?”韦曼卉有些着急地问道。 允翼的目光有些闪躲:“还有一些奏折要处理,你先睡吧。” “皇上,您最近已经很少来臣妾这里了,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又要丢下臣妾吗?”韦曼卉想起那次装病,谁知来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医,她隐约感觉到皇上变了,她要是再不紧紧栓住他的心,恐怕他是越走越远了。 “最近政务有些繁忙。” 韦曼卉听了,更知道允翼是在推脱她,朝中的政务有她的父亲处理,根本不用允翼费心。 “难道皇上要去周才人那儿吗?还是去皇后那儿?”韦曼卉质问着。 允翼微微蹙眉,有些不满:“这天下敢如此和朕说话的,除了你爹,便是你了。” 韦曼卉一惊,连忙跪下,带着哭腔说道:“臣妾没有不敬的意思,请皇上息怒。” 34、终于一见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允翼凝望了她良久,终于是叹息了一声,扶起她,说:“都怪朕说话太冲了。” 韦曼卉没有说话,轻轻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打转。 “朕今晚就歇在这儿吧,别哭了啊。” 这时,韦曼卉才嫣然一笑。 允翼转过身,再次叹气。 ** 宫女的春装已经陆续送进宫,在宫女的欢呼中,宫女已经全换上了翠绿色的春装,再加上同色的披肩,让宫女都欢喜不已。 自然,在映梦的宣传下,陶芷鸢在宫女中的威望越来越高,这让方玉记恨不已。 已经是春天,陶芷鸢再有几个别出心裁的设计,让后宫妃嫔都对她称赞有加,连皇后都给她赏赐。 一时,陶芷鸢成为宫中红人,人人都想巴结和讨好。连云清媛也收益,许久无宠的才人,却也有人踏破惜云阁的门槛。 一切似乎是风平浪静,实质已经是风起云涌。 周璐莹每日都蹙眉,再加上春季潮湿,身子也多了毛病,当然,前去诊断的太医自然是楚子潇。 两人尚未有对策对付陶芷鸢,后宫中又传来消息,一直由内务府购进司彩房的布料,被人举报是货不对板,这个人自然是黄司彩。 皇后派人一查,自然也落实了罪名,把内务府总管革职查办,同党也一律打入大牢。 这样一来,新的总管上任,购进布料的活儿迫在眉睫,黄司彩提议,从鸳鸯布庄购买布料。 新总管视察一次之后,大为满意,布庄的事情也定了下来。 这让周璐莹头痛不已。 在韦曼卉的监视下,允翼少了去御花园,但是陶芷鸢空闲的时候总会去一趟,等到夜深,没见到他,自然也是失落而归。 久而久之,他们都养成了一种习惯,约定几天后见面,总是在石桌上摆几朵莫殇花。 莫殇花似乎成为他们之间的联系,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 这一天傍晚,陶芷鸢见天气渐热,便做了一套凉爽的宫装,送去给云清媛。 冤家路窄,碰巧方玉这时从昭阳宫出来,被周璐莹训斥了几句,心情犹为恼火。 看见陶芷鸢这个眼中钉,自然是分外眼红。 “哎呀,怎么还要我们的云女史去送东西啊?”方玉挑着眉,语气讽刺。 “这个时辰大伙儿都在吃饭,唯有自己送去了。”陶芷鸢还是依规矩行了礼,“要是方掌制没有别的事了,奴婢就先去忙了。” 见方玉不说话,陶芷鸢便从她身旁走过,忽然方玉伸出一脚,陶芷鸢躲避不及,摔倒在地上,衣服也掉在地上。 “哎哟!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方玉看见她的手掌都擦破了皮,乐得不可开交,“手伤成这样,会不会以后都绣不了花啊?” “你——”陶芷鸢气得脸色涨红,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脚已经扭到,疼得直掉眼泪。 “我什么我呀!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可别赖我了!”方玉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看见是你伸出脚的,还想抵赖吗?”一把沉稳的声音在方玉的背后响起。 方玉恼怒地转过身,想看看是谁那么不识好歹,谁知刚看见那人的脸孔,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她支吾地说:“施……施统领……” 施复林冷哼一声,他早就知道方玉仗着皇后娘娘经常欺负人,想不到今天刚好被他碰见了,他转头吩咐老刘:“老刘,把她带下去。” 老刘有些为难,这可是皇后娘娘的远房表妹,虽然他知道大哥无私,但是皇后娘娘始终是太后娘娘这一边的,如此一来,大哥恐怕和太后娘娘又闹矛盾了吧。 “施统领,你是要把我给关起来吗?”方玉定了定心神,直视施复林,“说白了,我是太后娘娘的人,你是太后娘娘的外甥,怎么也算是自己人,但是这个云清凌,是贤妃的人,施统领,你该不会是非黑白不分吧?” “你平日胡作非为,皇后娘娘那儿,我自有交代!”施复林语气强硬,“老刘,还不快带下去!” 老刘嘴巴虽然是缺德了一些,但对施复林还是言听计从的,他也只好把方玉带下去。 方玉还在嚎叫着,施复林扶起陶芷鸢,说道:“你脚扭到了,给你找太医去吧。” 陶芷鸢摇摇头:“不行,奴婢答应了今晚把衣服送去姐姐那儿,要是奴婢没去,她肯定会担心奴的婢。” “你姐姐?是谁?” “惜云阁的云才人。” 几个字,击中了他的心房。 那段歌声似乎还萦绕在他的耳边,那么清晰。 施复林把衣服拾了起来,说:“我帮你送过去吧,老东,你送云女史回去,顺便叫上太医看一看脚伤。” 不等陶芷鸢拒绝,施复林已经迈开脚步,留下陶芷鸢和老东面面相觑。 无数次把脚步停在这儿,每次都在站在门外,不敢进去,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了,是吧? 惜云阁环境清幽,临近夏天,树木已经是茂密异常了。 不多时,便看见一人从内殿走出。 他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她略施粉黛,一条简约的鹅黄色长裙,虽是随意打扮,却更显她的韵味。 “卑职参见云才人。”施复林看见她的花容月貌,却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施统领无需多礼了,不知施统领有何事呢?”惜云阁虽是多人来巴结,可是宫中侍卫管教严明,腐败之风并没有蔓延,今日施复林来到,确实让云清媛一惊。 仔细打量施复林的相貌,隐约之中透露出一种刚阳之气,让云清媛心神有些不宁。 这是什么感觉? 施复林见她语气淡淡的,不免有些失落,他把手上的衣服伸出,说:“云女史出了些事情,所以卑职便代劳了。” “她出什么事情了?”云清媛着急地问道。 “刚才方玉找她麻烦,卑职吩咐了人送她回去了。” 云清媛也没有多想,这时季香把衣服接过,见到施复林一喜,情不自禁地说道:“施统领,那天还还没来得及向您道谢呢。” 施复林认得云清媛的近身宫女,便也一笑:“举手之劳,不必道谢了。” “施统领真是好人。”季香转头对着云清媛继续说,“娘娘,奴婢前几天不是说有人欺负奴婢吗?就是施统领为奴婢出头的。” 35、防不胜防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云清媛知道自己无宠,难免有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季香跟着她也是受人冷眼,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主子。 “原来如此,季香,快去把昨日贤妃娘娘赏赐我的茶叶拿出来,送给施统领。”云清媛微笑着,“多谢施统领出手相助,这茶叶是上等的碧螺春,还望施统领不要嫌弃。” “云才人不必客气,这是卑职的本分而已。”施复林连忙推辞,但是季香已经把茶叶塞到他的手里。 “施统领,您就拿着吧,不然娘娘不会安心。”季香也游说着。 推辞不过,施复林便也只好收下。 因为身份问题,施复林也没有久留。他走后,季香就无限憧憬地说:“施统领真的是一个好男人,年纪轻轻就是大内侍卫统领,人还这么好……” 云清媛嗤笑着:“得了吧你,人家就算多好,他这年纪都娶妻了吧。” “娘娘,您说错了,施统领还没娶妻呢!”季香反驳她,“宫中早已盛传,施统领不喜欢盲婚哑嫁,一定要娶和自己相爱的女子,很多宫女都对施统领芳心暗许的。” 听到这里,云清媛一顿。 世上竟有这种男子? 她心里,曾经也是幻想着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见云清媛不出声,季香说得更起劲:“施统领这人还没有架子呢,上次奴婢不是被别的宫女欺负了吗?幸好得施统领出手相助。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自新年以来,奴婢总是常见到施统领在惜云阁这边走动,难不成他有心上人了吗?” 听着季香的自言自语,全是说施复林的好,云清媛抿嘴一笑。 就算天下的男人有多好,又与她何关,她,已为人妇。 ** 老东背着陶芷鸢回尚功局,秋静一见那架势,吓得没完。 不一会儿太医便来了,正是楚子潇。 陶芷鸢脱掉鞋袜,露出红肿的脚踝,让所有人都蹙眉。 “这个方玉太过分了!”秋静气呼呼地说道。 “最毒妇人心啊,楚太医,您快帮云女史看一下,有没有伤了筋骨了。” 楚子潇查看了一下陶芷鸢的脚踝,说:“还好,没伤到筋骨,只要上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老东松了一口气,立刻就说:“云女史,既然没什么大碍,我得回去了,大哥肯定还在等着我。” 老东离去后,楚子潇给陶芷鸢上药包扎,秋静也放心地说:“楚太医在这儿,我也放心了,我得快去把银子送给宁佳,我等会就回来。” 陶芷鸢这时才想起来,她喊住秋静,从自己枕头低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一张银票,说:“听说她母亲病得很严重,我再多捐点儿吧。” 这时,楚子潇包扎好,正从药箱里拿着一个蓝色瓶子出来,听到这句话,手一顿,神色有些犹豫。 “哎呀,你有钱也自己留着吧,你前几天不是捐了几两银子吗?加起来,我们也筹到一百多两银子了,怎么也够宁佳的母亲看病了吧。”秋静嗔怪道。 “恕在下冒昧,两位女史在说什么了?”楚子潇询问道。 秋静笑着回答道:“是这样的,宫女宁佳的母亲得了病,她没有那么多银子给母亲看病,清凌就带起了宫女太监一起募捐了,多少都随心意。” 陶芷鸢在一旁似乎也忘记了疼痛,微笑着说:“大家应该互相帮助嘛,团结就是力量,这次你帮了别人,下次你有困难的时候,别人就来帮你了。” 秋静拿过她手中的银票,说:“是是是,我得快去了,不然宁佳等着急了。” “慢着!”楚子潇把瓶子放回药箱,拿出一张银票,“我也捐一份吧。” 秋静连忙接过,双眼亮得如星星一般,弯腰道谢:“谢谢楚太医了。” 秋静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陶芷鸢和楚子潇。 楚子潇已经帮她包扎好,把去淤消肿的药留下,但是,他盯着那个蓝色瓶子,却不知该不该把它留下。 “天都黑了,楚太医就带上宫灯吧。”陶芷鸢有些不好意思,“宫灯就在门角那儿,奴婢行走不便,不能拿给楚太医了。” 楚子潇拿起宫灯点着,准备离开,却又回头问:“云女史,别人募捐银子,你不怕别人说你私吞吗?” 陶芷鸢一愣,摇摇头:“奴婢光明磊落,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奴婢会登记好每个人都捐了多少银子,再公布出来,做到公开严明。” 楚子潇点点头,一咬牙,合上药箱,离开了。 在路上,他无声地叹了无数次气。 这是周璐莹和薛姑姑曾经密会过的月卿堂,见到周璐莹在焦急等待,楚子潇有些惭愧。 周璐莹见到楚子潇,立刻迎上前,问道:“怎么样,药给她了吗?” 楚子潇看了看周璐莹,对上她的眼睛,久久不语。 “你没给?”周璐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心里一下子恼火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白白浪费了!” “她是好人,我……我下不了手。”楚子潇眸子里露出痛苦之意。 周璐莹一顿,转身背对楚子潇,声音有些微颤抖:“可是你知道吗?她在宫中人缘极好,势力一直扩大,这是贤妃的爪牙,我们不得不除,我们……不能善良……” 楚子潇从背后搂住她,嗅到她的体香,又是一阵心疼:“宫中就是缺少这种人,她还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可是方玉呢,借着皇后娘娘的权势胡作非为,我答应你,要是她做了一件害人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手软,好不好?” 周璐莹叹了一口气,她和陶芷鸢虽是敌人,可是对陶芷鸢所做也是赞许有加,这种人才,如果失去了,肯定会有些遗憾吧。 “你说起方玉,我的头又大了,这次有施复林这个证人,方玉不好脱罪。” 楚子潇沉吟了一下,说:“保不住她了,必须秉公办理,不然你和皇后娘娘的威信就没了。” 周璐莹看了一下皎洁的月色:“唯有如此了……” 36、争夺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因为行走不便,陶芷鸢早早便歇下了,临近夏日,蚊虫也多了起来,最后还是秋静点了香才睡着。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秋静已不见了人影,楚子潇吩咐了不能走动,她便也坐在床上,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她正在哼着歌,殊不知外面所发生的事。 尚功局的主殿里,正鸦雀无声。 方玉跪在地上,发髻未乱,服饰整齐,只是面露恐惧之意,望着方巧青的眼神带着一丝乞求。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施复林详细地述说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在场的女史听完后都议论纷纷,厌恶地等着方玉。 韦曼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却又很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愁,问:“姐姐,这风气在宫中蔓延已久,这该如何是好啊?” 方巧青微微蹙眉,看着方玉的眼神有些不舍,就算怎么也是自己的表妹,哪里舍得让她受惩罚,便说:“只是一些口角之争,就让方掌制去赔礼道歉吧。” 话一说出来,惹得在场的人都升起了怒气,连施复林也皱眉。 只见秋静上前一步,颔首说道:“皇后娘娘,云女史平日以礼待人,这事分明是方掌制因妒忌挑起的,娘娘这样处罚,未免对云女史太不公平了。” 要是平时,秋静不会有胆量说这些话,可是自从陶芷鸢进了司制房以来,对她照顾有加,加上贤妃也在这儿,她便也壮了胆子。 秋静这一席话,激起众女史的附和。 “皇后娘娘,方掌制平日在司制房以大欺小,奴婢都受了不少苦呢。” “这还不止,奴婢上次设计一款衣裳,方掌制偷了奴婢的设计,在娘娘面前邀了功!”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矛头直指方玉,方玉惊得冒出一身冷汗,连忙俯首。 “好了,皇后娘娘会秉公办理的。”周璐莹压下众人的怒气,实质上她也心中懊恼,想不到方玉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就算她有意挽救,也无能为力。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谁都知道方掌制是姐姐的远房表妹,姐姐可要公正处理了,不然别人都会说姐姐有私心的。”韦曼卉说这话,把方巧青逼得无路可退。 所有人都等待着方巧青的判决,周璐莹也暗暗推了她一把,她额头已经冒出几颗汗珠,她一咬牙,偏过脸说道:“妹妹,方掌制是本宫的远房表妹,为了避嫌,还是由妹妹你来做主吧,妹妹协助本宫管理六宫已久,肯定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韦曼卉含笑道:“既然姐姐这样说了,妹妹也不好推辞了。” 她正了正脸色,有一股威严,盯着方玉,说道:“方玉无视宫规,蓄意伤人,加上在其位,不能谋其职,从即日起,撤掉掌制一职,遣去暴室十天,好好反思!” 方玉差点吓得晕倒,她不断地磕头,求饶道:“娘娘饶命!不要遣奴婢是暴室啊!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说道最后,已经被哭声掩盖。 方巧青看着方玉痛哭的样子,欲言又止,心紧紧地揪着。 “恨错难返啊,以后要好好改过。”周璐莹一挥手,示意把方玉带下去,免得方巧青同情心泛滥。 处罚了方玉后,众人欢呼雀跃,简直是大快人心,这让方巧青更感到心寒。 这时,谭司制上前一步,说道:“皇后娘娘,那掌制之位,该由谁来担任?” 一时间,殿上各人心怀鬼胎,全都不作声。 “这事急不得,以后再议吧。”周璐莹知道谭司制这时提出这事的目的,她必须把事情拖住。 韦曼卉哪里会让机会白白溜走,她瞅着周璐莹,摇摇头,说:“周妹妹,话可不能这样说,掌制协助司制处理司制房的大小事务,这事一拖,司制房就得乱了。姐姐,您说对不对?” 方巧青陷入两难,她看了一下周璐莹的神色,一时也难以决定。刚才经历方玉之事后,她就感到身心疲倦,在偌大的后宫之中,身为中宫的她竟然想保住一个人都不得,她还要做这个皇后干什么?虽是皇上的正室,却没有皇上的爱情。她本来就爱安静的生活,为何要为了权势争个你死我活,难道她的一生都要束缚在这勾心斗角中吗? 想到这儿,她已经万分感伤。 “妹妹说得极是,是应该早点定下掌制的人选。”方巧青淡淡地说道。 周璐莹暗自一惊,方巧青是怎么了? “那谭司制和朱尚功,你们可有中意的人选?”方巧青又说。 “奴婢觉得云女史不错。”朱尚功 实话实说,大势已定,何必不顺了韦曼卉的意。 方巧青思索了一下,便点点头,说道:“上次她给本宫缝制的罗裙甚是不错,她做事也麻利,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她吧。不过她尚有脚伤,朱尚功你就看着办吧。” 这一次,方巧青没有问周璐莹的意见,让韦曼卉和周璐莹都心惊不已。 定下掌制之后,方巧青便回了昭阳宫,周璐莹紧随其后,摒退了所有人,忍不住厉声问道:“皇后娘娘,您可知道这会壮大了贤妃的势力?!” 方巧青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坐下来,姿态娴静,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静静地说:“你看,连你这个五品才人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说的话还有谁听?” 周璐莹自知失了礼仪,便连忙跪下。 “本宫不想再和贤妃争了,她既然要扶起云清凌,那就随她吧。”方巧青依然是语气淡淡的。 “皇后娘娘……”周璐莹欲言又止,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女人,那么卑微。 方巧青惨淡一笑,朝着周璐莹说:“你是母后安排进宫的,比本宫聪明多了,你就帮本宫一个忙吧,安排方玉出宫,别让她在暴室受苦,她才十八岁,让她找个好人家吧。” 她自己禁锢在这深宫,总不能让方玉也错过了这美好的年华吧。 翌日,便传出消息,方玉在暴室三尺白绫自尽身亡。 宫中顿时流言四起。 不日后,又被人所遗忘。 37、情种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几天之后,陶芷鸢的脚伤已经大好,当她穿上那身紫色宫装时,她才明白,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便是肮脏。 回想起几天前,在听到方玉的死讯时,她竟然落泪了,她为一个敌人哭了,牺牲品,不过如此,那她,也会这样吗? 拿着碳笔画了一会儿草图,心思早已不在图纸上,她发呆了一会儿,见到天色渐黑,她想上床休息了,却看见枕头边的香缨。 这是她养伤那几天做出来的香缨,本来是想做个给自己香缨防蚊虫的,明明是想绣个自己喜欢的卡通图案,却不知不觉中绣了一只蝙蝠,寓意幸福长寿。她轻叹了一声,这是给那个太医做的,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个不曾相见的陌生人而已,潜意识里却在做香缨时想起了他。 真是莫名其妙!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既然做了,就拿去送给他吧。 她已经多日没去过御花园,和那个太医也没有约好,也不知道去了那儿见不见到他。 算了,现在已临近夏天,在太液湖上泛舟也是不错的。 想好之后,她戴上面纱,拿着香缨,便往御花园走去。 而另一边,允翼正把一本奏折扔在地上,掠过一阵风,烛光也摇晃了几下。这一声响,惊得苏彦和几个宫女太监连忙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允翼面带愠色,盯着扔在地上的奏折,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韦森,越来越嚣张了!” 御书房里没有人敢接话,跪着的宫女太监都是心惊胆战,怕主子拿自己来出气。 良久,允翼才又叹了声,大靖朝开国有两百年,历代帝王就数他最无用,没有兵权,象征九五之尊的玉玺也只是摆设,朝中百官几时会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如傀儡,任人摆布。 苏彦侍奉允翼多年,见他消了大半的气,便开口说:“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允翼看了苏彦一眼,说:“苏彦,把奏折捡起来,其他人都退下吧。” 苏彦把地上的奏折拾起,此时其他的宫女太监已经退下。 “陶侯公怎么说?” “回皇上,陶侯公说,他年事已高,已不想理会朝中政事。”苏彦小心翼翼地说道,并留意着允翼的神色。 允翼有些失望,但也早已料到如此,陶襄是父皇所封的侯爵,大靖朝一半的兵权,就是在他的手中,但是母后联合韦森夺取帝位之时,把支持皇兄允弘的陶襄遣去封地,不得随便进京。陶襄曾经受其辱,怎么还会帮他,人派去了好几个,可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他秘密筹办多时,如今韦森步步逼近,怕是已经泄密了,陶襄不助他,怕是难以成功。 “皇上?”苏彦见他失神已久,便轻声说道。 “算了,朕也料到了。”允翼忽然感到很疲惫,他登基三年有余,却完全不像一朝帝王,他像是孤军作战,没有人来帮助他,就连他的枕边人,就要让他处处提防。 空气凝固,明明是临近夏天的季节,却让他感到丝丝寒冷。 这时,他脑海中想起了那个晚上在御花园与他相见的宫女,虽然说话有些固执,但是往往是一针见血,让他顿时思路清晰起来,而且还有一种窝心的感觉,要是那宫女是男子,肯定有一番作为。 “皇上,时候不早了,不如就先休息吧。”苏彦担忧他忧虑过度,便开口道。 允翼摇摇头,因为顾着部署,避免贤妃的怀疑,他这几晚大多都宿在贤妃那儿,没有去过御花园。 “去御花园吧,不知道那花开得怎样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换了身太医官服,来到御花园,月儿正圆,太液湖一片银色,美得不可言喻。 码头边的小舟不在,在湖中荡漾。 他微笑,这宫中还有谁敢如此,恐怕就只有她了。 他兴致突然大起,吩咐苏彦拿来古琴,即兴弹奏了一曲,其音袅袅,在空中盘旋。 小舟泊岸,陶芷鸢依然留在小舟上,听着这悦耳的琴声,让人心境平和,把烦恼全都抛开。 琴声没有哀伤,这是为她而抚的曲子。 一曲完后,陶芷鸢便说道:“不错的曲子,大人似乎是甚为喜爱音律。” “对啊,我是挺喜欢的。”允翼说道,“我既然为你抚琴,不如你就为我唱一曲吧,如何?” 陶芷鸢连忙拒绝:“奴婢没有学过什么歌曲,大人别为难奴婢了。” 自己根本不会这古代的歌曲,自己上次唱大雁归也是即兴。 允翼沉吟了一下,又说:“你的嗓音清脆,唱起来必定很好听,这样吧,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好吗?” 陶芷鸢想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答应下来。 “春风拂过青丝,为伊人叹息,月儿悄上墙角,照一场别离,鸳鸯湖中游,相思在心头,掩不住的忧愁,藏不了的痴情,只愿与伊人比翼双飞。” 天籁之音,带着浓浓的伤感,跟着允翼唱了一遍,那锥心的歌词已经烙在陶芷鸢的心里。 她又高声唱了一遍,允翼抚琴伴奏,天作之合。 “你可是曾学过音律?”允翼惊叹她的歌声,比宫中的乐师还要好。 陶芷鸢如果说没有,他也是不会相信的,便也承认了:“奴婢小时曾学过。” “难怪啊,唱得不错。”允翼赞许道,“你心中必有意中人,才会把这歌的神韵给唱了出来。” 陶芷鸢黯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码头处。 “这歌是我自己写的,比翼双飞。”允翼又说,他也是默默地凝视着陶芷鸢,在月光下,她似乎是纯洁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玷污。 比翼双飞。 翼……奕? 陶芷鸢思绪一顿,她忽然惨淡一笑,说:“奴婢没有意中人,从来都没有。” 允翼有些惊喜,他心情有些激动,把心中酝酿已久的想法说出来:“既然你没有意中人,我……向皇后开口,把你娶了怎样?” 38、狠心离别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风声。 过了良久,陶芷鸢才回过神来。 “奴婢请问大人,家中有几房妻子?” 允翼沉默了,他怎么可以说自己后宫佳丽无数。 陶芷鸢见他不回答,想他也有三妻四妾,心中一阵失落,他是太医,怎样也是一个官,哪里会没有妻子。 “奴婢只愿自己的丈夫只有奴婢一人,只疼爱奴婢一人。” 仅是这条,允翼根本无法做到。他仍不甘心,说:“就算我有多少妻子,我保证,只疼爱你一人。” 陶芷鸢摇摇头:“大人,你看这后宫,多少女人勾心斗角,大人哪怕只有一个妻子,也会和奴婢争夺大人的爱。” 允翼明白过来,她如此美好纯洁,他怎能把她留在这黑暗的后宫,他虽然孤寂,只有她这个知己,在第一次相见之时,她说他把莫殇花这个名字取得不好,他不能把自己的痛苦也付诸在她的身上。 “你是一个好姑娘,我的确不忍心。”允翼有些惆怅,“今晚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陶芷鸢忽然觉得他异常孤单,相隔甚远,犹感受他那份孤寂。 还记得有人跟她说过喜欢与爱的区别,犹如一朵花,爱一朵花就是为她浇水,喜欢一朵花就是把她摘下来。 而他是,爱她的吗? “以后你,不要再来这儿了,如你一开始那样,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他怕自己再和她相处下去,会有情不自禁的一天,那她便是永远地禁锢在这皇宫里了,他舍不得,也怕终有一天韦曼卉会发现她,他根本没有能力来保他周全。 几个月来的相处,已经深种的情感,就全埋在心底下吧,他本来就不是自由的人,或许,他根本没有资格爱一个人。 陶芷鸢欲言又止,千万思绪都藏在心头。 看着他起身,想要离开,她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连忙喊住他:“等等!” 他停了停,疑惑地转身。 “大人,你向着树林那边,不要望过来。” “你想干什么?”允翼虽是觉得奇怪,但还是听话地转身望向树林那边。 陶芷鸢走近他,把香缨拿出来,放在石桌上,看着他的背影,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她一咬牙,连忙转身跑开。 允翼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心中有些失落,转身看见她奔跑的背影,更是难过。 这时他才留意到石桌上的香缨,青色的绸缎,绣上一只蝙蝠,形象逼真,他再细看了一下,却发现这种针法与曾经见过的蝴蝶香缨大为相似,他顿时大为奇怪,难道她和云才人有什么关系? 云才人曾说过她不会这种针法,不会是她,那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谁? 陶芷鸢一路狂奔,只想逃离有他在的地方,她是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动心了吗?怎么会?这完全不合理呀。 跑出了御花园,蹲在墙角处,累得无法再站起来。 泪水浸湿面纱,粘得脸颊很不舒服,她摘下,把眼泪擦干。 “云掌制?”一阵脚步声嘎然而止。 陶芷鸢抬头,正看见施复林和老东还有老刘。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哭了?”老东就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连忙关心道。 她摇摇头,裂开嘴一笑,尽量把自己装得若无其事,说:“没有,沙子入眼了。”借口很烂,恐怕只有此时不理智的她才能说出这样的借口。 老东见她不说实话,也不好意思再问,看了看施复林的脸色,见他一脸阴沉,也不开口说要继续巡逻。 陶芷鸢也注意到了,施复林一直盯着她,目光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也有些尴尬,就说:“施统领,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她刚转身,就听见施复林喊住她,犹豫了一下,才问:“云掌制刚才可听到御花园有人唱歌?是不是云掌制唱的?” 他巡逻到御花园附近时,又隐隐约约听见和大年三十一样的歌声,他加快巡逻步伐,在这晚上有谁还会出现在御花园中呢?谁知就偏偏看见了她。 陶芷鸢有些害怕,她虽是女官,可名义上也是皇上的女人,要是被人知道她和太医孤男寡女在一起,恐怕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我什么都没听到。”陶芷鸢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在关键时刻就口吃了呢。 施复林善于察言观色,一看便知道她撒谎,老东和老刘也看出来了,两人面面相觑。 “天色已晚,不知道云掌制不在房里歇着还出来干什么?”施复林继续问道。 “这个……我在房里画图,可是找不到灵感,就出来走走了,谁知就逛到御花园这儿来了,这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施统领?”说这话的时候,陶芷鸢的心脏狂跳,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虚,生怕施复林再看出什么破绽。 “这个也没什么,不过还是早点回去吧。” 陶芷鸢听见他这样一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慢着,你大年三十那晚,是否在惜云阁?” 陶芷鸢一愣,他怎么知道的? 施复林曾经帮过她,云清媛来尚功局探望她的时候,也曾赞许过施复林,这个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情,便说:“对,那天我和姐姐一起守岁。” 待陶芷鸢走后,施复林已经是恍然大悟。 那个人不是云清媛,是她。 在惜云阁唱那首歌的,是她,现在唱这曲子的,也是她。 每次听到这歌喉的时候,都有她的出现。 “大哥,我们等下是从惜云阁那边绕过去吗?”自新年以来,施复林便养成总去惜云阁巡逻的习惯,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老东便提醒道。 施复林沉吟了一下,觉得自己那段时间真是愚蠢,仅是一个误会就让自己纠缠多时。 “那不是我们巡逻的,以后都按路线巡逻。”说完,施复林已经迈开脚步,融入夜色之中。 仍在原地的老东和老刘,不明所以,只能面面相觑。 1、宿命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天气越来越热,司制房为了赶制妃嫔的夏装忙得不可开交,升为掌制的陶芷鸢,带领有方,合理分配工作,把司制房管理得井井有条,得到许多女史的称赞。 晚上有时间,她都会去找章春瑶,从最简单的识别金属材料开始,陶芷鸢已经能做一支简单的珠钗,因为受到现代珠宝设计的影响,她经常做出让人惊喜的珠钗,连章春瑶也称赞她是可造之才。她做出的珠钗,款式简单,在后宫之中并不得到妃嫔的喜爱,但是在民间却大受欢迎,一下子迎来了简约之风。 这都有赖于施复林这个跑腿的,为她买来金线,都帮她带珠钗出宫销售。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御花园那晚之后,施复林对她友善了许多,老东和老刘也与她攀上了关系,每次见面都叫一声妹妹。 这天,陶芷鸢新做了几支珠钗,全是款式简约的,云清媛许久无宠,喜欢简单的打扮,所以便给云清媛送去。 炎热夏天,陶芷鸢撑着伞来到惜云阁,酷热难当,在古代最痛苦的是在这大热天里还要包得严严实实的,她已经是第无数次怀念在现代穿背心和短裤的日子了。 云清媛早已在主殿里等待陶芷鸢,见陶芷鸢来到,忙给她扇风,有些爱怜地嗔怪道:“都说你了,大热天的中午过来,你看你啊,脸都晒红了。” “我晚上约了东大哥他们,所以就抽不出时间了。”陶芷鸢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说道。 云清媛一愣,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听季香说,陶芷鸢和施复林他们最近走得很近,而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施复林了。 “你最近和他们走得很近的,干什么去了?”云清媛有意无意地问。 “他们教我防身术啊,挺好玩的。”陶芷鸢一直对中国武术着迷,有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利用,想起当初哀求他们教她功夫的时候,真是费尽心思。 云清媛不自然地把脸偏过头去,闪过一丝愤怒,说:“女儿家学这些干什么,被人看见了又说三道四了!” 听到云清媛的呵斥,陶芷鸢本能一怔,印象中云清媛从未这样对她说过话,她有些疑惑,可还是当做没事一样,指了指自己拿过来的珠钗,说:“姐姐,你上次不是说喜欢素色一点的吗?你瞧瞧我这次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云清媛看了一眼珠钗,顿时后悔了,自己莫名其妙冲着陶芷鸢发脾气,难道自己没有一点儿容人之量吗?就算陶芷鸢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是相互扶持的好妹妹,陶芷鸢在宫中人缘好,她和施复林,也许只是朋友。思及至此,她宽下心来,点点头说:“挺好的,手艺又进步了。” “真的?”陶芷鸢见云清媛脸色缓了过来,更加开心,“我帮你插上,看看如何。” 陶芷鸢站起身,伴随着一声铃铛响声,清脆悦耳,云清媛觉得甚为熟悉,便低头一看,只见陶芷鸢的腰间挂着一枚铃铛,繁复的花纹中裹着一个铜质小球,长长的红色流苏,看上去精巧无比。云清媛呼吸一窒,这个铃铛,她也很喜欢,是前阵子皇上赐给她的,说是进贡邻国的,在神灵前供奉多时,有保平安的作用,她当时就送给了施复林,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可是现在,铃铛竟然到陶芷鸢手里去了! “你的铃铛,挺好看的,哪儿来的?”云清媛的声音骤然变冷。 陶芷鸢拿起铃铛,也是爱不释手,说:“这个啊,那天施大哥挂着,我说了一句好看,他就送给我了。” 施大哥……陶芷鸢竟然叫他施大哥?而且还把自己送他的东西送给陶芷鸢!云清媛平时虽是温柔,但是骨子里也有一种强悍,单看她第一次与陶芷鸢见面解救陶芷鸢的时候就知道。 “他如此简单地就送给你了?”云清媛字字锥心,心此时此刻非常疼痛。 “姐姐你也喜欢吗?不去送给你吧,听说这铃铛能保人平安的。”陶芷鸢见云清媛望着铃铛的眼神深邃,便以为她很喜欢。 “这是他送给你的,我怎么敢要。”云清媛冷冷地说道。 陶芷鸢觉得云清媛今日有些不妥,说话都是冰冰冷冷的,隐约还有一股怒气,她刚想开口询问,谁知宫门外却响起太监的唱喏:“皇上驾到!” 陶芷鸢立刻一惊,这个时辰皇上怎么来了?云清媛也顾不得吃醋,把珠钗一收拾,把陶芷鸢往帘后推,吩咐季香站在那儿遮挡一下,才整理衣饰跪下迎接允翼。 允翼身穿绛色衮服,苏彦紧随他身后,几名太监在他身后扇风,有两个太监已经把一块冰搬进来,殿上顿时凉快了许多。 允翼叫云清媛起来后,便坐下,对云清媛说:“你也坐下吧。” 云清媛谢了恩,便也坐下,心想着允翼怎么来惜云阁了,前几次也是苏彦送来一些赏赐,当时她还不上心,今日允翼亲自过来,究竟是怎么了? “你那个蝴蝶香缨,是你娘亲绣的?”允翼直入正题。 云清媛有些疑惑,怎么提起这件事来了,事隔已久,她仍是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恼怒允翼当日如此对待她。 “是的,是臣妾的娘亲所绣的。”云清媛低头说,此刻她想起那个蝴蝶香缨,都是这个香缨才让她饱受幽禁之苦,如今还和施复林缠上了,连季香都说,施复林对她甚好,分明对她有意,陶芷鸢这不是硬插上来吗?亏自己现在还为她着想,把她藏了起来,以免允翼看见她。 “朕也有一个香缨,和你的是一样的针法。”允翼拿出香缨,放在桌上。 云清媛仔细看了一下,分明就是出自陶芷鸢的针下,想不到她连皇上都搭上了! 帘子后的陶芷鸢一听,想到自己仅做过两个香缨,一个是给云清媛,一个给了那个太医,如今却在允翼手上,难不成……她暗自心惊,从缝隙中偷看,桌上的香缨正是那个蝙蝠香缨,再看向允翼,无论是他的身形还是气质,都和御花园自称自己是太医的陌生人非常相似! 陶芷鸢恨不得枪毙自己,原来那个太医是允翼! 2、隔阂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回想起来,这半年里,虽然与他不曾照面,但两人心中都暗生情愫,但是他是皇上,只要一句话,她想逃也逃不了,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他宁愿给她自由,也不愿把她禁锢在这皇宫里。 他是允翼,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是否与她有理不清的缘,无论她怎样逃避,都是活在他的世界里。 “不知皇上有没有注意到,最近许多妃嫔衣服上的绣花都是这种针法。”云清媛故意说道,因为陶芷鸢躲在帘后,她也不敢戳穿,允翼前来询问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人是陶芷鸢,自己何必不推波助澜,就算陶芷鸢有意躲避,能敌得过皇上一句话吗? “皇上,老奴也注意到了,今年妃嫔的春装和夏装的绣花都精致了不少,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的犹为瞩目。”经云清媛这样一说,苏彦也反应了过来。 陶芷鸢心里闷哼一声,因为皇后和贤妃的衣服大多都出自她手的,只要允翼命人一查,定会找到她,但是回头一想,云清媛刚才说那句话,似乎是有意的,她很快又摇摇头,上次云清媛为了不暴露她出来,被允翼幽禁,自己怎么可以怀疑。 “难道是司制房的?”允翼蹙眉,手不禁握紧香缨。 “皇上,要不要奴才去司制房问一问?”苏彦又说。 允翼一愣,虽然心里很想知道她是谁,但是……他神色顿时黯然,摇摇头,说道:“罢了,就让她生活平静些吧。” 一句话,让帘后的陶芷鸢顿时热泪盈眶。 他竟然这样说…… 云清媛也不知道允翼为什么会不去找陶芷鸢,心里有些失望。 苏彦也不敢多话,随着允翼一起离开惜云阁。 这时陶芷鸢才敢出来,眼睛确是红红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有那个香缨?”云清媛连忙问道。 陶芷鸢心想,这事也不好说清楚,况且云清媛知道太多也不好,便摇摇头:“姐姐,你别问了。” 云清媛虽然脸上没有多做表情,但内心已经是鄙夷陶芷鸢,和皇上纠缠不清,还要和施复林有暧昧。她不禁抓紧手绢,心中徒然多了一种怨恨。 “好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云清媛淡淡地说道,“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司制房吧。” 陶芷鸢哦一声,感觉云清媛今天对她很冷淡,但也没多想,在这五月的炎热天气里,谁的心情也会摇摆不定吧。 回到司制房,不见秋静,便去指导准备参加女史考试的小宫女,见她们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岁,忽然有些心酸,她们这个年龄,不是该和伙伴们做游戏,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吗? 到了傍晚,就是和施复林他们相约的时间。 夜幕降临,深蓝色的天空中出现点点星辰和皎洁的月亮,晚风徐徐,吹在脸上感觉很舒服。 转个弯,便是大内侍卫的宫殿。 可是她刚转弯,便吓了一跳。 无数的蜡烛放在小路的两旁,照亮了整个庭院,如梦如幻,把庭院渲染得美丽至极。在小路的尽头,她一眼便看见施复林。 她心情大好,想跑快点可是又怕把 蜡烛弄熄灭了,只好慢慢走过去,才发现,除了施复林他们三个,还有映梦、秋静还有张姑姑。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陶芷鸢许久不见映梦和张姑姑,难免有些兴奋。 “你这个糊涂鬼,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吧!”映梦笑道,“看!这是我们为你布置的,喜不喜欢?” 陶芷鸢一想,她的生日可是十二月二十四啊,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她现在的身份是云清凌,生辰正是今天五月初四。 “对对对,你看我都忙得把自己的生辰都忘了。”陶芷鸢只好说道。 “我已经派人去请云才人了,很快就到。”施复林看了看天色。 恰巧这时,一名大内侍卫走进庭院,朝着施复林说道:“禀报施统领,云才人身子不适,说不过来了。” 施复林蹙眉:“你有没有跟云才人说今日是她妹妹的生辰?” “说了,可是云才人还是推辞了。”那侍卫实话实说。 施复林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陶芷鸢,今天明明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却让她失望了。 陶芷鸢倒也没介意,她想,可能是云清媛知道今天并不是她真正的生日才没有过来,便说:“没关系,下午我刚去了姐姐那儿,她提前送礼物给我了。” 施复林让那侍卫退下,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舒心一笑:“那就好,我和老东老刘给你准备了一些酒菜,祝贺你生辰快乐。”他指了指在凉亭下边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 陶芷鸢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便吆喝大家过去。 一人一杯清酒,为陶芷鸢庆生,或者是说为云清凌庆生才是对的。 想起来,她用云清凌这个身份在宫中已经生活了大半年了,这时云清凌已经十六岁了,她再等九年,就可以出宫,这么漫长的岁月,她要如何度过。 望着这一班好友,人生如此也无憾了。 映梦和秋静一拍即合,桌子上的美食全被她们扫光。施复林他们三个人男人当然是以饮酒为乐,畅谈政事。 张姑姑还有差事,要提前离开,陶芷鸢便送她出去。 “都不知道是福还是祸,锋芒太露,总会招人嫉妒。”张姑姑语重心长地说。 陶芷鸢虽然心中也料到有那么一天,但是没有想到那么快,从自己提出的方案被采纳,到升为掌制不到一年时间。贤妃是她的后盾,可是也有周璐莹那么一个敌人。 “张姑姑,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陶芷鸢拍了拍张姑姑的手背,尽量轻松地说道。 送走了张姑姑,陶芷鸢才是真正地惆怅起来,她何尝不是也在担心这些呢,只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还有退缩的道理。她感谢允翼,是他没有把她永远拉进这残酷的斗争中。 3、纠缠不清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他是皇帝,自然有舍弃不了的东西,他不像奕,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抛弃所有,包括她。还记得那首歌,允翼是希望和自己心爱之人比翼双飞的。 如今,她知道了那个太医便是允翼,而她所帮助的又是贤妃,她第一次动摇了,贤妃一旦真正掌管六宫,那允翼真的是没有任何的反抗机会了,坐以待毙?还是做一个傀儡皇帝?抑或是,等到龙子诞下,就逼其退位? 每一种可能,都让陶芷鸢心寒不已,她此刻多么想,不顾一切,在他的身边帮助他。可是,她除了刺绣,运用一些现代的小聪明,除此之外,她还懂什么。 “清凌?你怎么了?” 陶芷鸢一下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蹲在一棵树下,回头一看,施复林正站在她的背后,她大窘,连忙站起来,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麻了,整个人向前倾,下意识闭上眼睛,然后,只感觉到自己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一种刚阳的气息。 “没事儿吧?”施复林紧张地问道。 陶芷鸢连忙挣脱出来,脸颊红了大半,在夜色中更显得风情万种,她勉强站稳了,摇摇头:“没事。” 施复林也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了一声,说:“见你许久没回去,我便出来看看了,老刘说要表演助兴,你看如何?” “好啊,刘大哥主意还真多。”陶芷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是笑得灿烂。 回到庭院,只见老刘右手持剑,左手拿着一壶酒,在空地上耍起了剑术。月光迷离,老刘饮了一口酒,身体一歪,用剑支撑起他整个身体。 陶芷鸢笑着说道:“醉剑!刘大哥倒是耍得出神入化了!” 老刘“嘿嘿”地笑了两声,因为有了醉意,脸颊通红,他一个翻身,收起剑,把酒壶往陶芷鸢面前一伸,豪爽地说道:“你看大爷我的剑法了得吧?你偏要跟老东学,现在后悔了吧?不要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要跟他学还是跟我学?” 陶芷鸢哑然失笑,当初要学习剑术,施复林是大内侍卫统领,自然是不得空的,这事便也落在老东和老刘的身上。 “刘大哥的剑法太浮躁,破绽太多。”陶芷鸢拿过他的剑,“相反,东大哥的剑法沉稳,若和你比试,一开始可能处于下风,但是肯定会后来居上。” “你这小丫头,就爱损我!” 陶芷鸢挥剑耍了几招,刚中带柔,步法融合舞步,正是现代的剑舞。她青丝柔顺,衣角扬起,说道:“可是你只要一开始先发制人,三招之内战胜对手,自然也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施复林赞许地点点头:“说得不错。” “哎呀,你们都说这些,闷死了。”映梦在一旁嚷着,一脸不满。 陶芷鸢停了下来,看着已经被扫清光的桌子,不得不佩服映梦和秋静。 “那两位大小姐,你们来跳个舞,怎样?”陶芷鸢眨眨眼睛。 映梦想了一下,点点头:“可以,不过你得唱歌助兴。” 陶芷鸢差点咋舌,怎么又扯到她身上去了。 “许久不听你唱歌,挺怀念的,你就唱一曲吧。”映梦得意地说道。 施复林脸上也是期待之色,附和说:“唱一曲吧,我吹笛和音。” 见施复林都这么说了,陶芷鸢自然是推辞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施复林拿出笛子,试了试音,问道:“唱什么曲?” 现代歌曲他肯定不会吹奏的,而她只唱过一首古代歌曲,便说:“比翼双飞吧。” “可是皇上所作的那首?” 陶芷鸢心中又是一阵惆怅,点点头:“对。” 笛声奏起,映梦和秋静也翩翩起舞,陶芷鸢张开嘴,开始唱起来:“春风拂过青丝,为伊人叹息,月儿悄上墙角,照一场别离,鸳鸯湖中游,相思在心头,掩不住的忧愁,藏不了的痴情,只愿与伊人比翼双飞。” 这是允翼的愿望,可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施复林手指都颤抖起来了,正是这把嗓音,正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唱出如此有情感的歌曲! 夜风吹来,树枝沙沙地响。 在转角处,似乎有一个冰冷孤寂的身影,被树木遮盖。 云清媛站在那儿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树叶在她的头上轻轻摇曳,恍若触手可及的噩梦。 她静静地站着,耳边是温柔得撕心裂肺的歌声,她盯着施复林,指甲嵌入手心里,体内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 她不愿相信的,可是她听到陶芷鸢腰间所挂的铃铛发出响声的时候,这个不是噩梦,她看到的全部都是真的! 施复林的眼眸里,是难离难舍的情感,那是一团火,灼伤了她的心。 他从未用这种眼神来看过她,那是爱情吗? 不知不觉中落泪,那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是她自作多情吗? 把目光转移到陶芷鸢的身上,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愤怒,怨恨的眼神从未停止。 夜深时分,映梦和秋静已经疲惫不堪,早回去休息了,陶芷鸢和施复林收拾好东西,她便告辞离开。 她没有让施复林送,毕竟是夜深了,让别人看见也不好。 谁知施复林却追上来,拿出一封信,说:“刚才一直忘了,这是你大哥叫我给你的。” 陶芷鸢一愣,木然接过,朝着施复林点头道谢,便转身离开。 在角落处,她打开信,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见“爱意”两字,她顿时一惊,信也因此跌落,飘向不远处的路灯。 要看那封信就快被化为灰烬,她连忙跑过去,把烛火里的信拿出来扔在地上踩熄。她看着残留的纸片,想把信拼凑回来,但是她忽然停住,一咬牙,把残余的纸片扔回路灯,只留下一团灰烬。 有些事情,是需要快刀斩断。 她和允翼,亦是如此。 只是,他们都只是在回避。这样也好,她本来就属于这个地方的。 4、清媛的狠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多日不见云清媛,今天她竟然主动叫陶芷鸢去惜云阁。 陶芷鸢自然是兴奋的,自从前几天在惜云阁撞见允翼之后,云清媛一直对她很冷淡,若即若离。 来到惜云阁,风景依旧,云清媛早已在主殿里等候。 “姐姐。”陶芷鸢轻轻唤了她一声,云清媛转过头来,容颜有些憔悴,脂粉都遮盖不住她的苍白,她一笑,似乎有无尽的忧伤,眼眸里却没有笑意。 “你来了?”云清媛招呼陶芷鸢坐下,“这天气热得要命,可能过些日子还更热呢。” 陶芷鸢点头表示同意:“姐姐,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云清媛一怔,又是淡笑:“夏天蚊子多,昨晚没睡好而已,不用担心。” “那姐姐你要多注意身体,别生病了。”陶芷鸢担忧地说道。 “我不碍事,倒是你啊,有没有想过回去家乡?”云清媛转移了话题。 陶芷鸢黯然地摇摇头,怎么还有可能回去呢。 “难道你已经忘了你的心上人了?”云清媛故意问道,并注意着陶芷鸢的神色。 陶芷鸢脸色一柔,想起了允翼,说:“都过了那么久了,也该放下了,在这里也能找到更好的。” 云清媛心中刺痛,但是脸色却不变,她说的是施复林吗?她不多想,吩咐季香端出一碗酸梅汤,说道:“这天气毒辣,我知道贤妃娘娘是热底子,容易上火,这是我家乡的酸梅汤,你就给贤妃娘娘送去吧。” 陶芷鸢不解:“为什么给贤妃送去?这些尚食局会安排的,酸梅汤尚食局也会煮啊。” “怎么说你好呢,你是贤妃娘娘的人,得做些事情表明你是忠心耿耿的,况且啊,这是娘亲教我做的,这味道恐怕连尚食局都做不出来。” 陶芷鸢想了想,也觉得云清媛说得有理,便说:“还是姐姐想得周到,那我等会儿给贤妃送去。” 云清媛满意一笑,拿出食盒把酸梅汤装好,说:“打铁要趁热,这都是晚饭时间了,这时候送去最好。” “这可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陶芷鸢见她心急,也只好拿着食盒去明玉宫。 明玉宫比皇后的昭阳宫一点都不逊色,昭阳宫是富丽堂皇,而明玉宫无论是主殿还是偏殿,都能见到玉的影子。 胡翎接过食盒,脸上是客气的笑容,说:“云掌制真是有心了。” 韦曼卉刚吃完晚饭,坐在贵妃椅上,眼睛含笑,说:“本宫现在还饱着呢,等会儿吃。” 陶芷鸢想着还要去找老东练剑,便先离开了。而韦曼卉的眼神却越发冷峻起来,她看了一眼胡翎,胡翎立刻会意,拿出一根银针,沾了沾酸梅汤。 银针慢慢变黑。 胡翎皱眉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下毒!” 韦曼卉起身,端详着那晚酸梅汤,若有所思地说道:“凭她那个性,下毒不像她,况且她也知道本宫的膳食都是要经过检查的……胡翎,你去查查,这碗酸梅汤是出自谁的手。” 胡翎连忙出去查证,片刻便回来,脸色凝重地说:“回娘娘,是云才人。” 韦曼卉冷笑一声:“果然是她。” “娘娘?”胡翎一向都很佩服韦曼卉,但是想不到韦曼卉已经料到是云清媛。 “喜梅一直监视云清媛,前阵子施复林甚为照顾她,可是最近施复林却和云清凌走近了……”说到这儿,韦曼卉故意一顿,眼神带着一丝鄙夷,“还记得上个月进贡的平安铃铛吗?本宫也挺喜欢的,可是皇上却把铃铛赏赐给云清媛,而云清媛又把铃铛送给施复林,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铃铛却到了云清凌的手里,你没看见她刚才还挂着吗?” “奴婢看见了。”胡翎回忆道,“所以云清媛便心生嫉妒了?这宫里谁都知道娘娘对膳食很留心,云清媛便是看中这点,把有毒的酸梅汤由云清凌送出,自然也把眼中钉除去了,唉唉,都是亲姐妹,想不到云清媛这么心狠手辣!” 韦曼卉看着自己的玉手,仿佛非常满意自己平日的护理,淡笑着:“在这宫里头,哪里还顾得上亲情,但是本宫却想不到,云清媛竟对施复林有意,这可是淫秽后宫的。” 胡翎也感觉到事态严重,如果出了什么事,便会被太后和周璐莹抓住把柄,说贤妃管理后宫不力,便说:“娘娘,这事可要杀一警百,不能让其歪风继续滋长!” 韦曼卉摆摆手:“云清凌是很聪明,但是她太重感情,对身边的人很信任,也很重视。要是让云清凌知道,她们的姐妹情分肯定会决裂的,到时候,本宫便不能很好地操控云清凌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叫喜梅盯紧点,可不能出什么差错了。” 韦曼卉盯着那碗酸梅汤,声音凌厉。 ** 今晚是施复林值夜班,老东的妻子肚子作动,恐怕是要生产了,就只剩老刘和他一起巡逻。 夏日鸣叫得厉害,再转几个角便是惜云阁,他有些迟疑。 其实他心里一直对云清媛存有愧意,之前还误以为唱歌的是她,对她特别照顾,而如今,却时时都想躲着她。 老刘为人机灵,看出了施复林的难处,说:“大哥,我们绕个道,听说那边路黑,经常有宫女摔倒呢。” 施复林点头同意,便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刚转个角,耳朵便传入两把交谈的声音。 施复林生性警惕,向老刘打了一个手势,两人放轻脚步,靠在墙壁,仔细听着。 “娘娘说了,可要盯紧点,不然我们都得掉脑袋!”这是一把女子的声音,嗓音有些刺耳。 “喜梅姐,你就放心吧,我在惜云阁当差那么久了,云才人有什么事我还不知道的,我肯定盯得紧紧的,不让她有任何逾越之事。” “真难想象,云才人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要害,可怜云掌制还当她是姐姐呢。” “这有什么,前朝的元皇后还把自己的女儿给掐死了呢,所以啊,女人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可是……唉唉……我们别在这儿嚼舌根了,我得回去给胡翎姑姑复命了。” 接着,两人的脚步渐渐变小,直至没有了声音。 5、不过是一时迷茫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寂静的夜里,只有施复林和老刘沉重的呼吸声。 施复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两个宫女说的话,却是如此的清楚,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这事却和云清媛她们姐妹俩有关! “大哥,这事……”老刘虽然听得模糊,但是仍是知道这事和云清媛脱不了关系。之前施复林对云清媛照顾有加,他和云清媛也算有过几次交集,那么温柔的女人,怎么会加害自己的妹妹。而云清凌(就是陶芷鸢)为人就更加不拘小节,他早已把她当做了是他的亲妹,要是有人想害她,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这事要查得清清楚楚,记住,不得张扬。”施复林声音沉沉的,要是真如那两个宫女所说的,那他要怎么跟她说,凭她那个性,肯定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而在惜云阁里等待已久的云清媛现在是眉头紧皱,好不容易盼到季香回来,问道:“怎么样?可有动静了?” 季香摇摇头,说:“没有,明玉宫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清媛心中疑惑,来回踱步,难不成是陶芷鸢发现了?不,季香一直跟着她进了明玉宫,唯一的可能就是贤妃根本没有碰过那碗酸梅汤,要不然,贤妃怎么会放过有心毒害她的人。 那现在,她要怎么办? 施复林,你是为了她才会来招惹我吗?云清媛手指越发冰冷,在爱情面前,她容易陷进去,可是,也容易迷失自己。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没有精致的容妆,遮盖不了她的憔悴,伊人消瘦,却等不到他回头一看。 经历过允翼的无情后,施复林对她的好让她渐渐感动,那么英俊潇洒的男子,在等待那么一个女子,她曾经以为那是她。 她扯出一丝冷笑,多么愚蠢! “季香,准备笔墨。” 季香很快才能准备好宣纸和笔墨,云清媛提起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笔。 “明日亥时,御花园树林,不见不散。” 季香把信送出去后,她又是一夜无眠。 ** 一勾清浅的新月遥遥在天际,夜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徐徐吹来,把这个宁静的夜晚熏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诗情画意来。 云清媛已经早早在这儿等待,为了方便让施复林找到她,她特意多拿了顶宫灯。 树林树叶沙沙,她的心也更加杂乱。 她今日画了精致的面妆,把自己多日聚集的憔悴掩盖住,一身浅绿色的广袖宫装,合着规矩的剪裁,上裳下裙,别出心裁的设计,把她的气质和身段都衬托得极为好看,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夏装,是陶芷鸢亲自为她设计的,陶芷鸢总是有那么一份心意,可惜…… 她的不幸,似乎都是来自于陶芷鸢。 允翼当初问她那个蝴蝶香缨是谁绣的,要不是她为了陶芷鸢,她怎么会被幽禁,怎么会受尽别人冷眼。如今施复林的出现,让她在浩瀚的大海中找到一片浮萍,可是,陶芷鸢连这都要抢走。 想到这儿,她握紧了衣袖,既然如此,她何必不赌一把。 夜深人静,独自在这个树林里头,云清媛不害怕也是假的,可是却有一股力量在支持着她,她要等到施复林,因为,她写着:不见不散。 亥时早就到了,此时云清媛心中已经有些心慌。 他会不来吗? 不会的。 她摇摇头,给了自己无数的勇气。 又等了好一阵,就快到子时了,仍是不见施复林的身影。 她不由得心灰意冷,整个人像是虚脱了。 他竟然那么狠心…… 像允翼一样…… 忽然听到树叶的嘎吱声,宫灯里的蜡烛仍然在流泪。 云清媛惊喜地转过身,脸上是温柔的笑意,眼眸中忍不住泛滥。 施复林面无表情,身穿大内侍卫统领的官服,显得英俊不凡。 “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云清媛哽咽道。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施复林总算是明白那两个宫女所说的话,逾越之事,是指云清媛和他!都怪自己! 云清媛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想想还是来吧,为了让你死心。”施复林冷冷的说道,“你是后宫妃嫔,是皇上的女人,你该一心一意才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云清媛听了这一句话,神智已经混乱起来,千错万错,都是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已经是皇上的女人! 施复林一沉吟,自知自己有愧于她,但两人怎么也是不合伦理,便说:“你是清凌的姐姐,我自是对你多加照顾。” “你——”云清媛抬起手指指着他,“竟是如此!!她真是该死!我告诉你!她不是我妹妹!” 施复林冷哼一声:“你当然不把她当做妹妹,你竟然把有毒的酸梅汤让她去送给贤妃,分明是想把她置诸死地!清凌一心待你,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 云清媛惨淡一笑,说:“你知道了?我可是为了你呀,你知道吗?我爱你,都到骨子里头去了。” “你不用找借口,这是你的自私,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你继续做你的云才人,我们不相往来!”施复林说完后,转身欲走。 云清媛死活不依,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眼泪汹涌流下,心像是被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她大喊着:“不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背后默默为我做很多事,我以为你也是爱我的,为什么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在给我希望的同时,都要往我身上捅上一刀,你们知道我痛吗?你们只顾着自己,对,我们女人命贱,你们便挥之则来,挥之则去,自私的是你们才对!” 听着云清媛的哭喊声,施复林心中多多少少都难受,特别是说到回忆他们的过往,他也是心痛不已,都怪自己误会了,可是云清媛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感到心寒,就算没有云清凌的出现,他们也不会有结果的。 “这事我不会告诉清凌,你好自为之,别辜负她对你的姐妹情意!”他一咬牙,把云清媛的手拉开,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云清媛瘫坐在地上,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撕心裂肺。 天下男儿皆薄幸! ** 可能有些读者会对云清媛的感情有些质疑,我对这方面也是描写得很少,一个是因为这不是主线,不想交代太多,而她的爱情,多少有一些是我的映射,一个人在感情脆弱的时候,有人特别关心你,就会感动动情,这种现象有很多,而云清媛首先是受到允翼的无情,这对古代出嫁从夫的女子有很大的打击,而她的性格温柔带一点强悍,这就造就她对施复林痴心错对。 6、如梦如玥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时至六月,久久不下雨,已经有不少地方干旱,而赈灾的银两因为官吏贪污所以迟迟未发放到灾区,允翼为此几次龙颜大怒,可是韦森从中作梗,事情也不了了之。 干旱尚未解决,又有瘟疫盛行,宫中也是一阵艾草的味道。有不少流言在民间流传,无一不把矛头指向当今天子为政不仁。便也有官员上奏,提出当今天子到太庙祭拜,祈求历朝帝王保佑,让神灵降福。 韦森当然无异议,把责任推给神灵,自己又能私吞官银,何乐而不为。 如此一来,后宫六局又要忙碌起来,而祭祀大礼所穿的帝王和妃嫔的衣饰全都要重新制作,重担便落在司制房和司珍房上。 后宫妃嫔陪同祭祀,除了皇后和贤妃,就是刚刚连晋两级的周璐莹,此时已经是正三品婕妤。 帝王的龙袍是谭司制缝制的,但是绣花纹的活儿,自然也落到陶芷鸢的肩上。 司制房自然是忙不过来,一些随同宫女和太监的衣服便交给云瑾元负责,云瑾元生意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收购了一家绣坊,口碑极好。 离祭祀的日子已经不远,陶芷鸢所绣的九爪龙也快完工,其实龙是至尊的象征,但又有多少人把允翼放在眼内。 她哀叹一声,拿起剪刀,剪下自己的一束头发,用红绳扎住,用剪刀在龙袍拆开一个小洞,把头发塞进入内层,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又特意用谭司制平日惯用的针法缝上缺口。 让自己的发丝离他近一些,就如她经常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有舍弃不了的东西,她也有,两人似乎都很默契地不会有交集。 对于爱情,她不再是死心塌地,就像奕一样,她付出了所有,舍弃了所有,只是换来奕的一句无情的等待。到了这里她才明白,爱情不是一切,和映梦秋静做朋友,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云清媛待她如亲妹妹,那是亲情,不知道是要积了多少辈子的福才有的。 可能允翼只是她的一个过客,她始终是不属于这里的。 祭祀之前要斋戒十日,其间必须不喝酒,不吃荤,不行同寝之事,以示对祖先和神灵的庄敬。 允翼也乐得自在,每日都宿在自己李的鸣鸾殿中。 陶芷鸢一直想不通,允翼和方巧青成亲多时,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所出呢?而且允翼很多时候也宿在贤妃那儿,贤妃的肚子却也毫无声息。 后来秋静才告诉她,皇后方巧青曾经诞下皇子,可是不满周岁便夭折了,方巧青身体也因此虚弱了不少。至于贤妃,自小身体底子就寒凉,不容易受孕,现在每天都要喝药调理。 她明白,没有子嗣,皇位是坐不稳的。 允翼是否不想再坐这个皇位呢? 由于祭祀要进行多日,六局的尚级、司级和掌级皆要随行侍候,张姑姑得知后,便托陶芷鸢替她办一件事。 太庙是在普佛寺,集人杰地灵于一身,祭祀的一切事宜都已经打点妥当,择了良辰吉日,便也浩浩荡荡地出发。 一日车马劳顿,到了普佛寺已经是傍晚时分,安顿好之后,劳累一日的人早早已经就寝。 而陶芷鸢却故意不睡,等到夜深人静,才偷偷地走出去。 根据张姑姑所画的路线图,她要找的地方是在普佛寺的半山腰处,山路被修理得还算平坦,陶芷鸢提着一个桃木盒子和灯笼也不算难走。 走了约半个小时,终于到了。 只见在银色的月光下,一间房子显得格外孤清,她渐渐走近,那房子竟亮起了灯火。 陶芷鸢心中疑惑,走到那房子跟前,本来张姑姑说把桃木盒子放到门前就行了,可是这屋子的主人都点亮蜡烛了,这样做,未免不太礼貌了。 想到这里,陶芷鸢敲了敲门,嘎吱一声,门打开了,却没有人站在那儿,只看见屋子里,一张普通的桌子,旁边正坐着一个女子。 “外头露重,快进来吧。”那女子头也不偏。 难道屋里还其他人?那女子坐在那儿,又是谁开的门? 她吹灭了灯笼,走进屋里,把灯笼放在地上后,便关上门。 “贵客,来,喝杯水。”那女子倒了两杯水,往她对面的座位一推。 陶芷鸢也不好推辞,便坐下来,这才看见那女子的相貌,该用什么来形容好呢? 形容四大美女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用在她的身上一点都不为过,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倾国倾城!试问世上还有比她更美的女子吗?!她身穿白色衣裳,绾着一个简约的发髻,插上一支玉簪子,整个人散发着灵气,特别是她嘴角的淡笑,透露着一股如春风般的暖意。 那女子见陶芷鸢望得痴呆了,垂下眼眸,说:“可是新柔叫你来的?” 新柔是张姑姑的名字。 这时陶芷鸢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把桃木盒子一推,说:“是张姑姑叫我把这个带给你的。” 那女子也不看,盯着陶芷鸢,似乎很感兴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犯难了,该是告诉她自己叫云清凌还是陶芷鸢好呢? 白衣女子见她迟疑,嫣然一笑,酷似仙女般迷人,说:“你在宫中任什么职位的?” “在司制房任掌制一职。”不知道为什么,陶芷鸢对着她总是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年纪轻轻,便是掌制,前途可谓无可限量。” 陶芷鸢听不出她到底是褒还是贬,只好不作声。 “我叫胡如玥,你呢?”她一直对陶芷鸢的名字很感兴趣。 陶芷鸢见她先说了,便只好说:“我叫云清凌。” 胡如玥摇摇头,双瞳如秋水,说:“这不是你的名字。” “我……”陶芷鸢暗自心惊,“我确实是叫云清凌。” “可你的命格不应该是这样的,云清凌这个名字,觅得一生挚爱,为了情爱甘愿放弃一切,可是最后……”胡如玥故意一顿,瞅着陶芷鸢。 “最后什么?!”陶芷鸢霍地站起来,紧张地问道。 “不可说也,会遭天谴的。” “你是算命的?”陶芷鸢问道。 胡如玥一脸谦虚:“略懂一二。” 7、徘徊死亡边缘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一个女子在普佛寺,这都是和尚住的地方,你不简单。”陶芷鸢警惕地望着她,张姑姑拜托她把桃木盒子带来的时候,她也没多问,可是现在她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个叫胡如玥的女子,不简单! 胡如玥嗤笑一声:“你不是也不简单吗?我只是一个守灵人罢了。” “你——”陶芷鸢被她弄得无话可说。 “单看你的面相,你一生沉浮,却不知如何才能走到尽头。”胡如玥站起身,在陶芷鸢的身边来回踱步,“有些情意该断就断,拖下去只会害了你。” 陶芷鸢静静的听她说话。 “你要小心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个你觉得是至亲的人。” 陶芷鸢这时一想到的便是云清媛,马上便觉得胡如玥胡言乱语,不禁满腔怒火:“你胡说八道!”说完,便走过去拿起灯笼点着,打开门准备离开。 胡如玥并不生气,对着她的背影又说:“见新柔托你帮忙,你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便再多说一句,你千万不可陷入那黑暗的后宫里头,你现在的心是活着,可是很快便是死的了!” 陶芷鸢也不理她,头也不转地下山。 胡如玥倚着门框,笑容忽然有些惆怅,明知是条不归路,可是有哪个能回得了头。 她,也不过如此。 缓步走进屋里,一挥手,门换上,烛火熄灭。 ** 在普佛寺的中央广场之上,一切祭祀用品皆已准备妥当。举行祭祀的普佛寺的方丈,今年已经是一百多岁的高龄,但仍然是身体力行。 擂鼓敲钟之后,方丈朗诵佛经,允翼、方巧青、韦曼卉和周璐莹虔诚上香,行三跪九叩之礼。 跪拜磕头之后,便入太庙,四人跪坐在蒲团之上,这时祭司开口唱喏,允翼听到这唱喏声,只觉得心境平和。 广场之上还在举行驱鬼的舞蹈,那带着面具的人一直在摇铃铛,宫女太监一律跪下祈福。 而六局却免受这种苦,在佛寺中管理大小事物,也因为这样,陶芷鸢才见到总管六局事物的统御女官容绮韵,她正分配工作,枣红色的衣服衬上一些金色,绣着海棠花,把她的正三品的地位显示出来。 陶芷鸢见她把一切事物安排得妥妥当当,佩服不已。 天气炎热,自然要准备许多下火的食物。 尚食局忙得人仰马翻,陶芷鸢和一些掌级的姐妹也一起过去帮忙。她正在帮忙冲洗蔬菜瓜果,有一宫女惊慌地冲进厨房,喊道:“云掌制可在?!” 陶芷鸢站起来,不解问道:“干什么了?” “快!快跟奴婢来!” 跟着宫女在寺院里穿插,来到一间禅房跟前,陶芷鸢认得,这是允翼休息的地方,她不由得恐慌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禀皇上,云掌制带来了。”宫女恭敬说道。 “快进来吧。”陶芷鸢认得,这是苏彦的声音。 宫女打开房门,只见禅房里头跪着几个人,允翼和方巧青坐在主位,韦曼卉和周璐莹坐在下边。 陶芷鸢低着头,不敢望着允翼,跪下行礼,怕他听出自己的声音,便哑声道:“皇上吉祥。”她的旁边跪着的是谭司制,还有朱尚功和统御女官容绮韵,再微微抬头,几个女人还穿着祭祀的冕服,可是允翼却换上常服,陶芷鸢一惊,难道…… “皇上,人齐了。”苏彦扫了一眼她们一眼,提醒道。 “皇后,你说吧。”听得出来,允翼颇为恼火。 方巧青也是一脸凝重,她看了允翼一眼,才说:“刚才本宫跪得久了,站起来时就不小心踩到皇上的衣角,却听到撕裂一声,从皇上的冕服里掉出这一样东西……” 陶芷鸢抬起头,只见方巧青旁边的宫女拿着一束发丝,让陶芷鸢差点跪不住。 允翼看了一眼陶芷鸢,觉得颇为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再加上心中又恼怒,一个祭祀仪式竟然出现如此不吉利的事情,自然没在这事上纠缠,冷冷地说:“朕的冕服,是谁负责的!” “回皇上,是奴婢缝制的,云掌制是负责绣花纹的。”谭司制瞥了一眼陶芷鸢,眼神恶毒。 “这么说来,两人都有嫌疑了。”周璐莹盯着陶芷鸢,又说,“皇上,这事一定要严惩,以杜绝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可以武断呢,如果是谭司制干的,自然和云掌制没有多大的关系。”韦曼卉力护陶芷鸢。 “谭司制,朕问你,可是你干的?”允翼听见韦曼卉和周璐莹又开始争执,不免心烦意乱。 谭司制连忙俯首,惊惶地说道:“奴婢没有干过,请皇上明察,还奴婢一个公道,别让卑鄙小人陷害奴婢了。” 允翼又把目光移到陶芷鸢的身上:“那可是你?” 陶芷鸢保持冷静,若是此时乱了阵脚,那可是必死无疑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哑声说:“奴婢只负责绣上花纹,其他的一律不知。” “两个人都互相推辞,自是难以查明真相。皇上,在冕服里放上发丝,是对祖先和神灵的大不敬,依臣妾看,将两人都供奉给神灵,以求神灵息怒,不再降祸给我们大靖朝。”周璐莹提议道。 陶芷鸢不敢相信,周璐莹竟然有如此狠毒的时候,她忽然全身冰冷,感觉坠入一个冰窟。 韦曼卉反驳道:“周妹妹好狠的心,你没有一点菩萨心肠,怎么可去参加祭祀。滥杀无辜,神灵也不会消怒!” 许久不说话的方巧青看了看争执的两人,便向允翼温和地说:“皇上,依臣妾看,这事司制房和是脱不了关系的,就算是和她们没有关系,被其他人放进发丝,但是谭司制身为一房之首必须负责,云掌制协助谭司制管理司制房,理应同罪。” 允翼听后,觉得有理,便说:“来人,将两人拖出去仗毙!以正歪风!” 谭司制和陶芷鸢立刻面无血色,陶芷鸢惊讶地望着允翼,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 侍卫上前把两人拖下,谭司制大喊冤枉,不停地挣扎,陶芷鸢眼眶湿润,感觉死亡的感觉渐渐靠近,忘了哑声说话,情不自禁地哭喊道:“命如草芥啊!” “慢着!”允翼和韦曼卉同时出声。 允翼认得,这好似是她的声音!之前云清媛不是提示过吗?可能是司制房的,难道……是她? 未等允翼开口,韦曼卉已经拿过冕服,指着上面的缺口,说:“皇上,衣服的缝线全是一人的针法,臣妾认得是谭司制的,这事可能与云掌制无关,望皇上不要滥杀无辜。” 8、虚无缥缈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方巧青示意宫女把冕服拿来一看,确实如韦曼卉所说的,无助地看向周璐莹,周璐莹却注视着允翼,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他的手里。 “先把两人关起来,查清楚再说吧。”允翼看着陶芷鸢泪流满面,心疼痛席卷全身。 是她吗?那个自己日夜思念却不敢一见的女子是她吗? 任由侍卫把她们带下去,允翼又是一阵失神。 要真的是她,又该如何为她脱困。 而韦曼卉和周璐莹,各怀心思,一时间,禅房里头气氛特别凝重。 ** 普佛寺没有牢房,陶芷鸢和谭司制被关在一间小小的禅房里头,听说是犯错的和尚面壁思过的地方。 陶芷鸢和谭司制分别坐在床的两端,倚着墙,饥饿感袭来,两人都变得无力。 陶芷鸢没有想到,天意弄人,她藏起来的发丝竟然被发现了,如今,她是站在鬼门关前了。 允翼要把她仗毙,只是一声命令,便可以把她的性命夺去,而韦曼卉不会让她死的,她还有利用价值。 可是,这事必定要有人负责,但谭司制是无辜的。 她望向谭司制,和谭司制的目光撞个正,她不禁有些愧疚。 “敢做不敢认!心虚了吧!”谭司制咬牙切齿地说道。 陶芷鸢干脆闭上眼睛,不理会她。而谭司制依然不肯放过她:“想我对你栽培多时,你竟然要这样对我,再过着日子,我就能回家乡了,你让我不得善终,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谭司制虽然在宫里打滚多年,可是一直尚算顺利,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关了起来,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她就得死了。而害她的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 “别说你对我多好,你干的缺德事还少吗?这是你的报应。”陶芷鸢听她说话恶毒,不禁蹙眉。 “我怎么缺德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谭司制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涨得通红。 “你私吞绣花的金线,偷窃女史的设计,还收取贿赂,发放高利贷,就凭这些,你不知要死多少次了!”陶芷鸢冷冷地盯着她。 “你——”谭司制的脸“唰”地白了,“你含血喷人!污蔑我!想我死吗?想坐上司制之位?!哼!想得美!” “不是我想做,而是贤妃想我做。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实质上贤妃想你死你就一定要死。” 谭司制全身发冷,自己多年的俸禄,差不多都是寄回家,而放高利贷和受贿的银两,都储存起来,为的就是让自己过一个丰足的晚年。而如今事与愿违,贤妃有意提拔陶芷鸢,而她,就会做替死鬼!那怎么公平,只有她自己下黄泉路! “贤妃答应让我回乡养老,但看来她要食言了,我肯定要做你的替死鬼的!怎样都是死,我要找一个人陪我上路,好让我不孤单啊!”谭司制目露凶光,还没等陶芷鸢反应过来,便扑向陶芷鸢,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用脚按住陶芷鸢挣扎乱踢的双脚。 陶芷鸢只能拼命地抓住谭司制的双手,想把谭司制推开却无能为力,空气越来越稀薄,谭司制狰狞的模样越来越模糊,她感觉死神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要是这样死掉了,能不能回去现代?她讨厌在这儿步步惊心和胆战心惊的日子了! 忽然听到一声响声,她脖子的双手松开,空气灌入,弄得她连续咳嗽,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她被拥入一个暖暖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她鼻子酸了,情不自禁地轻声唤道:“翼……” 施复林的身体一僵,难道冕服里的发丝真的是她放进去的?他一咬牙,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她! 陶芷鸢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拥住自己的是施复林,她立刻大惊失色,连忙推开施复林,偏头一看,谭司制被打落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发髻有些散乱,却还是心有不甘地瞪着陶芷鸢。 “小妹,你没事吧?”老东看见颈部的伤痕,担忧地问道。 陶芷鸢摇摇头:“没事,还好阎王不收我。” “看你这个鬼马精灵的丫头,这个时候还说笑!”老刘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可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陶芷鸢才反应过来,按理她们是罪犯,连饭都没有得吃,探视更加不用说了,便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施复林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他说:“皇上召见你。” ** 禅房里点了檀香,烟雾在鎏金博山炉花枝交缠的空隙中袅袅纠缠升起,聚了散了,谁知道是融为一体了,还是消失了。 允翼已经这样坐了很久,手里握着那个蝙蝠香缨,直到陶芷鸢来到还是如此。 桌上是美味的斋菜,允翼示意陶芷鸢吃一些,可陶芷鸢却没有动,尽管她的肚子很饿。 陶芷鸢也在盯着那香缨,手心已经冒汗。 “是你?”允翼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陶芷鸢不作声,她的喉咙像是被火烧着。 “印象最深的是你的嗓音,朕不会认错的。”允翼并不恼怒她的无礼,微微一笑,“你刚才回朕话的时候,特意说话沙哑,你是早知道了朕的身份吧?” “是的。”陶芷鸢颔首道。 允翼这时笑容有些牵强:“你还是秀女的时候,朕就见过你。” 刚刚知道了她就是自己日夜牵挂的人之后,苏彦就去查了她的底细,她竟然原本是秀女,是八品采女。而自己隐约记得的荷花图,是她所绣的,自己还亲口问了她的名字,但是…… “皇上还不是不记得了吗?”她忍不住出言讥讽。 “朕……”允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皇上不必多想,这都是往事了,没有人会记得的,就像那宫女和太医一样,他们只是陌生人!”陶芷鸢已经眼眶湿润,在爱情面前,她就是输得那么彻底! 允翼握紧香缨,千言万语抑制在心头,他如今知道了,冕服里的发丝是她放进去的,那代表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可是她却是贤妃的人! “朕知道你的情意,可是你是贤妃的人,朕重新封你为妃,自愿你与朕不是敌人。” 允翼紧盯陶芷鸢,他在等她的回答! 烟雾在两人面前弥漫,模糊了两人的容颜! 陶芷鸢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膛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 9、悬殊的较量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奴婢……”陶芷鸢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手心,却不觉得疼,“奴婢自愿自己的丈夫只有奴婢一人,只疼爱一人。” 这句话,她曾经对他说过,现在再说起来,是那么的无力。 允翼黯然地闭上眼睛,他早已料到她是这样的回答,沉默良久,心似乎不是那么疼了,他才继续说:“你选择继续帮她,那便是朕的敌人,现在只要朕一声令下,你性命难保。” “路是奴婢自己选择的,奴婢不会后悔。” “你……就是这种倔性子。”允翼怎么舍得她死,那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就算他自小在皇室中学会了取舍,但对于她,怎么能舍得。 陶芷鸢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格是好是坏,从对奕多年感情的执着,到自己对允翼的感情错付,自己不是倔强地坚持下去吗?奕选择了离她而去,而允翼,她做不到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你决定了的,朕也改变不了,你好自为之吧。”允翼唤了声门外苏彦,把陶芷鸢送回去。 盯着蝙蝠香缨,他忽然觉得很沉重,他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或许她根本背负不起。 ** 夜色正浓,陶芷鸢望着窗外的月亮,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和谭司制分开关着,一个禅房里头,黑漆漆的,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令人恐惧。 可能明天,她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成大事,必定要有牺牲,而她,可能就是那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她有了倦意,昏昏欲睡。 却听见门嘎吱地打开了,在月光下,投下一个黑影,陶芷鸢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被黑衣人抓起手腕,掩住嘴巴,扛在肩上,奔出禅房。 那人轻功了得,不一会儿便离开了普佛寺,在树林里,陶芷鸢咬了一口掩住自己嘴巴的手,见那人吃疼松手,便立刻大叫:“救命啊!” 那人停下来,把陶芷鸢放下,扯下遮面的黑布,说:“清凌,是我!” 陶芷鸢借着月光,才勉强看清黑衣人正是施复林。 “你干什么?你要抓我去哪儿?” “我是奉皇上的密旨,带你离开!”施复林解释道。 陶芷鸢一愣,他没有牺牲她,而是给她自由!让她远离这个残酷的战场,这场残忍的战争。但是,她怎么离得开。 “我不能走,我不能。” 施复林着急地问道:“为什么?!你留下来可能是死路一条,你是在和皇上作对,是和太后较量,你就算这次能逃过一劫,可是下一次呢?你知不知道你每天都活在刀剑下?!” 他知道皇上的用意,他也知道了皇上和她的情意,如今皇上放弃她,他还有机会,他自私,他不能让她继续留在皇宫里。 陶芷鸢凝视着施复林,说:“那我姐姐怎么办?留她一个人在宫里吗?” “她不值得你这样为她,你知不知道她……”施复林顿住,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不说出来,“算了,总之你听我的就行,离开皇宫,别再回去了。” “我不走!就算她怎样都是我的姐姐!我不能丢下她!”陶芷鸢转身往普佛寺走,施复林连忙拦住她,一记手刀挥下,想把她击晕。 一条白色的纱布飘来,缚住施复林的手,陶芷鸢诧异不已,循着纱布看去,一个女子正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白衣皓雪,裙裾飘飘,宛如仙女般美丽。 陶芷鸢认得,这女子正是昨夜见过的胡如玥。 “人家不想走,你偏要逼迫别人走,这样可不行。”胡如玥一挥手,把白纱收回,似笑非笑,散发着无尽的韵味。 施复林警惕地看着她,拔出剑,问:“你是谁?” 胡如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冷笑一声,又有一股冷艳的气质,她盯着施复林说道:“看你的样子和和施怡冰还有两分相像,你是姓施的?” 施复林见她不回答自己,反而直呼当今太后的名讳,单凭这点,便可将她凌迟处死!他也毫不客气说道:“我姓什么与你何关!你不要在这儿多管闲事,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胡如玥嗤笑两声,不在乎地说道:“姓施的总是有一股霸气,可是,我讨厌。小妹,你可是愿意跟他走?” 古代真是多奇人异士,这个胡如玥可能就是一方高手,陶芷鸢只是学得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施复林的对手,她立刻摇头说:“我不愿意。” “那好,见你我相识一场的分上,就帮你了。”胡如玥说完,将白纱飞出,卷住陶芷鸢的腰肢,一扯,把陶芷鸢拉向自己。 随着陶芷鸢的尖叫声,施复林一手拉住陶芷鸢的手,一手挥剑,把白纱砍断,陶芷鸢失去胡如玥的拉力,整个人倾向施复林。 “男女授受不亲,快放手了。”胡如玥似乎有些不满,她如轻盈的蝴蝶般飞起,莲步轻生,掠影一般冲向施复林,卷起漫天的树叶,又缓缓飘落。 见她气势汹汹,施复林也不敢轻敌,把陶芷鸢推到一边,挥剑迎敌。 胡如玥身上白纱飘出,和施复林周旋,施复林剑法极快,看出胡如玥故意回避,便腾空而起,长剑直指胡如玥。 胡如玥见他剑法利落,轻功飘逸,不禁赞许一笑,笑声如银玲,清脆悦耳,她在半空中游走,不时回头一看,施复林紧追其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个女子轻功了得,内力雄厚,要是她认真起来,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他目光一凛,杀气蔓延开来,加快速度,眼见就要刺中她,胡如玥忽地转身,两指夹住他的长剑,却无半点损伤,她用力一震,施复林只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息涌来,他只好松手,准备逃离这个危险女子的身边。 胡如玥哪里肯依,她丢下长剑,速度极快地朝着施复林拍了两掌,施复林整个身体都麻痹了,使不上半点力气,他在心底下诧异,这女子用的究竟是什么功夫,竟然如此厉害! 躲在一旁观看的陶芷鸢见施复林整个人往下坠,吓了一大跳,想要跑过去,胡如玥已经飞到她面前,将她拦住,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过去。 “放心,他死不了的。”胡如玥这时如小女孩一样调皮一笑,她又挥动白纱,绕着几棵树交织成网状。 施复林跌落在上面过了不一会儿,身上的麻痹感才渐渐消退,他翻身跳下,四周已没有了胡如玥和陶芷鸢的身影,他不由得火冒三丈,挥剑把白纱砍个粉碎! 10、狐媚女子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还是那间房屋,还是两杯清水。 陶芷鸢在昨晚看上去还觉得平常,可是今晚看上去却觉得特别诡异和神秘。 陶芷鸢凝视着正在喝水的胡如玥,心里七上八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入为主,问:“你到底是谁?” 胡如玥抬起眼眸,风情万种,朱唇微启:“胡如玥。” 陶芷鸢差点气得半死,这个女人怎么就爱耍赖,她耐性子再问一遍:“我当然知道你叫胡如玥,我是问你是江湖高手吗,是哪个门派的,有什么外号之类的。” 胡如玥扑哧一笑,想不到陶芷鸢竟然想得那么复杂去了,她捏紧茶杯,眼神逐渐深邃,说:“我说我是狐妖,你信吗?” 陶芷鸢一怔,随后干笑两声,说:“别说笑了,这世上哪有这种东西。”要是胡如玥真的是狐妖,那她岂不是和妖怪呆在一起了吗?上帝啊,她可不禁吓的。 胡如玥瞅着她的紧张模样,一脸认真,似乎说的是真话,陶芷鸢忍不住颤抖,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是狐妖?” 这时,胡如玥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还真信了,哈哈,好玩!这么好骗的小妹!好玩!” 陶芷鸢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人耍了!这个容貌倾国倾城的胡如玥,竟然童心未泯。 陶芷鸢刚想出言反驳,却在此时,已经鸡啼了,她望向窗外,就算在山野中,天色也已经大亮。 “天亮了!我要赶紧回去!”陶芷鸢连忙站起身。 “你回去可能会凶多吉少,要不留在这儿,和我作个伴。”胡如玥眨眨眼,一脸哀求。 看着胡如玥那哀求的模样,楚楚可怜,她是女人都快把持不住了,更何况是男人。她稳了稳心绪,说:“宫里还有我的亲人,我不能不回去。” 胡如玥不以为然地玩弄着自己垂下的青丝,说:“或许那个人真的如姓施的所说,不值得呢?” “我不知道施大哥为什么这样说,但是她是为我付出过很多的姐姐,我怎么能丢下她。”陶芷鸢想起她和云清媛从相识到现在,经历过的种种,那么历历在目,云清媛送她的镯子,她还戴在手上,这是舍不得的情意。 胡如玥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笼上一层忧愁,说:“算了,这也是你的劫。” 陶芷鸢不知道怎么接话下去,便也不说,打开门,准备和胡如玥告别。 胡如玥却喊住她,从自己脖子里除下一条项链,坠着一枚形状不规则的石头,颜色有些偏红,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胡如玥把项链塞到她的手里,说:“这是我师傅送我的平安符,我现在戴着也没有用,希望它能保佑你,逢凶化吉。” “不行,这是你师傅送你的,我不能要。”陶芷鸢连忙推辞。 “你拿着吧,希望它能帮你渡过你的劫难。”胡如玥不顾她的推辞,一手扣住她的双手,一手把平安符戴到她的脖子上。 她顿时感到一阵安心,那平安符像是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她的前面护着她。 “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胡如玥妩媚一笑,“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也是调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等到时机到了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说完,她看了看天色,就和胡如玥告别下山去了。 胡如玥凝视着她的背影,有一番别样滋味。 这是她的命,自己就算知道她的命运,也不可帮到她,逆天而行,会惹怒天神,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胡如玥舒心一笑,伸了个懒腰:“该去修炼了!” 她的屁股忽然窜出一条雪白尾巴。 她脚尖一跃,向山顶飞去。 ** 六月天气依旧,酷热无比,在祭祀后几天,终于迎来夏季的第一场大雨,把这干枯土地浇灌。 雨后的天色依然阴阴欲雨,暗沉得挂满了满天低垂的铅云。 陶芷鸢在这样的天色之中惊醒过无数次,醒来发现整洁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独自一人,她黯然地把“秋静”的名字吞回肚子里。 祭祀回来,尚功局已经是物是人非。 梦魇一直都在纠缠着她,让她不得安宁,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心绪在作怪。 她穿上蓝色的司制正规穿着,梳盘桓髻,在铜镜前,她发现自己那还带着稚气的脸庞面无表情,司制之位,多少人梦寐以求,而她只有十六年华,便可以爬上这个位置,她不是应该喜悦吗? 可是谭司制和朱尚功……想到她们两人,陶芷鸢手里的兰花华胜掉在了桌上。 她犹记得在普佛寺里的判决。 朱尚功和谭司制贪赃忘法,放高利贷,两人狼狈为奸,更在宫中用巫蛊之术,行,凌迟处死之刑! 在她们两人死前,她们那恶毒的眼神一直在陶芷鸢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尚功之位,由经验资深的章春瑶接替,而司制之位,便也由她担任。 陶芷鸢回去普佛寺的时候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以为,韦曼卉会帮她脱困,可是,那个判决竟是允翼下的旨意。 为了她,要另外两个人来顶罪。 她有无尽的罪恶感,尽管她知道,朱尚功和谭司制是罪有应得的。 至于张姑姑拜托陶芷鸢探望的胡如玥,陶芷鸢问过张姑姑,她究竟是什么人,张姑姑避而不答,陶芷鸢也只好作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云司制,你在吗?”门外突然响起一把女声。 陶芷鸢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谁呀?” “奴婢是明玉宫的,贤妃娘娘想请你过去一趟。” 陶芷鸢打了一个冷战,终究还是来了,允翼为她脱困,韦曼卉自然会有所怀疑,如今的她,犹如站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沙漠中,只要一个沙尘暴,就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你先回去吧,我梳洗后就过去。” 陶芷鸢把兰花华胜簪上,把条形蓝色彩珠饰好,装扮妥当后,她把胡如玥送她的平安符戴上,戴上这个平安符,似乎已经成为她现在的习惯,在这样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里,总要给自己一种寄托。 打开门,对面是一个空旷的小庭院,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刹那间,天空亮如白昼,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 看来,又是一场大雨了。 秋静拿着一把伞跑过来,笑着说:“带上雨伞,不然等会变成落汤鸡了。” 看着秋静那纯净的笑容,她尚有要守护的人,有她们在这儿,她还有理由不撑下去呢? 11、如同陌路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屋外是倾盆大雨,雨声吵杂,扰乱心神。 主殿熏着玫瑰花香,香气蔓延。 “这雨还是没完没了,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呀?”韦曼卉有些厌烦地看着窗外的雨,她这话一出,看见陶芷鸢身体一颤,她又连忙把脸色一改,说道:“本宫自小就讨厌下雨,潮湿极了。” 陶芷鸢笑了一下,颔首说:“奴婢也不喜欢下雨天,见不到太阳,整个人的心情就会沉了下去,也没心思把活儿做好了。” 这时胡翎端上几盘糕点上来,笑着说:“娘娘别心烦,奴婢特意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芙蓉糕。” 韦曼卉眼前一亮,说:“也只有你知道本宫的心思了,清凌,早上把你匆忙叫来,想你也没吃早饭,来,和本宫一块吃,胡翎做的芙蓉糕可好吃了。” 陶芷鸢哪里敢依,韦曼卉是主子,就算她品阶再高也只是个奴婢,她和韦曼卉同坐一桌已经是让她坐立不安,如今还要一起用膳,怎么也不符合规矩。 “娘娘,这样不合规矩。” “你忠于本宫,就是一家人,还讲什么规矩。”韦曼卉不容她再拒绝,把一双银筷子塞到她手里。 陶芷鸢只好接住筷子,口里一直说着谢谢娘娘,但内心里是惊魂不定,不知道韦曼卉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生怕自己只要行错一步,就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吃块芙蓉糕吧,不用拘礼。”韦曼卉亲自夹了一块芙蓉糕放到她的眼里,脸上是甜甜的笑意。 见韦曼卉这么热情,陶芷鸢更加心惊,既然是韦曼卉亲自夹的,不吃就是对韦曼卉的不敬,她还是夹起碗里的芙蓉糕,细细品尝。胡翎的手真是巧,她的设计经常获得皇后的赏赐,其中有次便是上次赏赐尚食局所做的芙蓉糕,都不及胡翎所做的好吃,难怪韦曼卉如此喜欢。 在她准备吃完这一块芙蓉糕的时候,韦曼卉也夹起一块芙蓉糕,却不送进嘴里,反而是细细观看,忽然把目光转到陶芷鸢的身上,说:“清凌,你可知道皇上最喜欢吃的是什么糕点吗?” 韦曼卉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话,让陶芷鸢顿时惊住,嘴巴停止嚼咽,在韦曼卉那看不出情愫的目光中,她感觉到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上心房,连拿着筷子的右手都微微颤抖。 “皇上也喜欢吃芙蓉糕,不过他最喜欢的是桂花香味,便也最喜欢吃桂花糕了,那清凌你最喜欢吃的是什么糕点?”韦曼卉留意着陶芷鸢的反应,继续说道。 陶芷鸢想了一下,便说:“奴婢最喜欢吃的是粟子糕。” 韦曼卉轻轻一笑,把芙蓉糕吃下,才说:“其实皇上吃芙蓉糕还是粟子糕,本宫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粟子糕虽好吃,但芙蓉糕更是香甜可口,粟子糕可是比不上芙蓉糕了。” 窗外的雨早已停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太阳似乎也露出它的踪影。 韦曼卉说得如此直白,陶芷鸢自然明白韦曼卉是什么意思,韦曼卉未对她下手,还温言警告,她知道自己对韦曼卉还有利用价值,只是不知道韦曼卉到底想她怎样。 “奴婢晓得。”陶芷鸢颔首道。 “其实清凌你本身才是采女,当初要不是你执意要做一名宫女,恐怕现在也是周璐莹那个品阶了,可惜啊,现在就算是个司制,也要向主子行礼磕头,你可有后悔?”韦曼卉一脸可惜的样子,叹息地说道。 陶芷鸢这时才放下心来,她淡笑着,自然大方地说道:“奴婢既然选择这一条路,自然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人生中有许多东西都是虚无飘渺的,只有奴婢知道,奴婢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奴婢应该为谁办事才是最适合的。” 韦曼卉轻声一笑,把银筷子放下,“清凌倒是个明智的人,你姐姐便温柔体贴,实属一对姐妹花,你两姐妹如此得本宫的心,本宫自当不会亏待你们。” 陶芷鸢对云清媛还有一个愧疚,就是把她也扯进来了,她们都活在刀剑下,一个不留神,就会没命,陶芷鸢会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好云清媛。 陶芷鸢正欲回答,却听见太监在殿外唱喏:“皇上驾到!” 陶芷鸢一惊,差点忘了从凳上站起来,韦曼卉脸上露出真心的欢喜,瞥了一眼陶芷鸢:“刚才本宫也叫人去请皇上了,皇上下朝了便过来这儿。” 她这才急忙从凳上站起,和韦曼卉出去迎驾,看见那个明黄的身影,她的心跳变得极快,也不敢望他,便跪下请安。 允翼看见陶芷鸢也在,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他扶起韦曼卉,亲切和蔼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你身子寒凉,下雨天潮湿,就不必跪了。” “皇上下朝便来臣妾这儿,臣妾已经欢喜极了,礼数还是要做齐的。”韦曼卉语气温柔,脸上难以掩饰流露出来的欢喜。 听着他们的对话,陶芷鸢心中冒起一股酸意,要是她真的成为允翼的妃嫔,那还要忍受更多的这种情景,恐怕她不是被人陷害死了,而是活活憋死了。 “云司制也在这儿?”允翼明知故问。 韦曼卉看着允翼面无表情的神色,有些奇怪,她今日特意这样安排,是想看一下他们两人的反应,但是如今看来,允翼似乎是对她无意,那在冕服放发丝一案中,允翼是护着她的,难道……她是太后安插过来的人? “是臣妾见下雨天太闷,才叫云司制过来说说话的。”韦曼卉笑着解释道。 允翼点点头,也不再此事上再多询问,和韦曼卉边说一些趣事,边向内殿走去,把还跪在地上的陶芷鸢晾在了一边。 那种感觉……是心如刀割吧?明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却偏偏是这种感受,难以释怀。 渐渐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她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只听见雨又下了起来,滴滴嗒嗒,犹如她此刻的心,正在下雨。 雨滴飞溅,弄湿了她一身的服饰,可她并不感觉到冷。 “云司制,娘娘叫你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会叫你的。”胡翎见她久跪着不起身,眼见午膳的时候都要到了,便不耐烦地催促道。 陶芷鸢微微抬头,见胡翎站在她面前,她苦笑一声,自己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跪了那么久,腿早已麻了,勉强站起身,又差点摔倒,幸好扶着旁边的柱子才没有如此丢脸。 12、暗藏杀机!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扶着柱子站了一会儿,脚总算不麻了,她自然也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刚想迈开脚步,却被人拉住,她回头一看,胡翎已经张口开骂:“你怎么老走神呢?还下着雨呢,连伞都不拿,是不是想感染风寒呢?!” 陶芷鸢这才看了看外头,雨正下得汹涌,好像流不完的泪。接过胡翎拿给她的雨伞,说了声谢谢,便融入了这下得无情的泪水中。 沿路只看见尚食局和御膳房的人把午膳送去各个宫殿,在这大雨天里,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踏着雨水,走向御花园。 莫殇花早已被大雨折磨得凋零,在这大雨中,它也逃不过这种摧残。她的鞋已经沾满泥沙,就算撑着伞,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然而她只想留在这儿。 这是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原来他比太医更加糟糕,不止是三妻四妾,而且是后宫佳丽三千,那么多女人分一个男人,她自问做不到心胸广阔,所以,就只能任由他在别人怀里快乐。 就好像她只是一块粟子糕,而韦曼卉是芙蓉糕,永远把粟子糕的美味掩盖住,她还要接受另一个现实,她斗不过韦曼卉。 码头处的小船在风雨中摇摆,起码它也有一根绳子把它拴住,不会飘走,而她,从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就没有选择,一生浮萍。 石凳是湿透了的,她没有介意,就撑着雨伞坐在那儿,看着太液湖的波浪起伏,看着小船的飘摇不定,看着树叶在雨滴洗涤下,更见它的翠绿和坚韧。石桌上空无一物,犹记得那时石桌上总是有一壶酒,在这下雨天里,奴才知道允翼不会来这里,自然也不会准备清酒了。 时间流逝,天色阴沉。 她低低吟唱,歌声被雨声掩埋,但还感觉到其中深深哀伤。 “春风拂过青丝,为伊人叹息,月儿悄上墙角,照一场别离,鸳鸯湖中游,相思在心头,掩不住的忧愁,藏不了的痴情,只愿与伊人比翼双飞……” 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她怨不得任何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一个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徐徐来自身后:“清凌!你果真在这儿!” 陶芷鸢一怔,停止吟唱,她心里无数次希望的人要在此刻出现吗?怀着希冀转头,在磅礴大雨中,迷糊的水汽,看清了来人后,失望的感觉又袭上心房。刹那间,她已经把忍了许久的泪水流出,只是和雨水交融在一起,都分不清了,嘴唇微启:“施大哥,你怎么来这儿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早已嘶哑。 施复林这时又气又急,他用了午膳后就冒雨巡逻,路过尚功局的时候,看见秋静焦急的站在那儿,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去了明玉宫已经大半天,他心底悚然一惊,怕贤妃对她不利,便马上赶过去,但是胡翎却告诉他,她午膳前就离开了。下这么大的雨,她能去那儿呢?他当时心急如焚,叫老刘回去尚功局等消息,他和老东就分头去找,漫无目的,在偌大的皇宫中是大海捞针,他灵机一动,就想到了御花园,谁知,她果真在这儿。 “你干什么了?!竟然在这儿淋雨!是不要命了是吧?!”施复林其实心中是疼痛不已,刚才看着她落寂的背影,现在又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心里早已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陶芷鸢垂下眼睑,说道:“我不想回去司制房,便过来坐坐了。” “现在这种天气,你好歹也懂得分轻重。”施复林叹了一口气,他把自己的伞也移到陶芷鸢的身上,“快跟我回去,你看,天都快黑了,到时候路就更加不好走了。” 陶芷鸢微微一笑,把手伸出接住雨水,说:“施大哥你看,雨水最终还是要回到大地的怀抱,就算它在天上呆多久,它还是要回来的。” “清凌……”施复林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有时不是自己的,就怎样都不是自己的,要真的是自己的,怎么也会回来的。” 奕已经注定不是她的,而允翼,究竟是不是她的? 施复林心中是在想着,那她是不是自己的?两人都在想着,过了良久,雨不停歇,天色渐暗,风也开始大起来,他劝道:“快回去吧,秋静恐怕也等着急了。” 陶芷鸢想了一下,自己早上出来了,知道现在也没有回去,秋静肯定也是担心的,她点点头,便想要站起身,可是她今日只在明玉宫里吃了一块芙蓉糕,哪里有力气。 施复林见到如此,便说道:“我背你吧。” 陶芷鸢见没有办法,便应承了,她刚爬上施复林的背部,便见到树林里闪过一道寒光,施复林也觉察到了,他一个转身,飞快地拔出剑,仅在那么一瞬间,便有一个黑衣人从树林里窜出来,拿着剑直劈向施复林! 施复林自从上次在普佛寺和胡如玥交手,落得大败之后,就潜心修炼了几天,武功又上了一个层次,这样的偷袭,施复林迅速反应过来,挥剑一挡,用内力把黑衣人震开!黑衣人飞离几米之外,一个翻身,稳当地站在一个雨坑里,接着又有一个胖胖的黑衣人从树林里跑出来。 施复林这时紧张起来,刚才挡了一招就知道这个黑衣人武功并非在他之下,现在又多了一个黑衣人,他身边又有武功不精的陶芷鸢,在这个接近天黑的下雨天里,难以惹人注意,恐怕不会有人来帮忙。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公然在宫里行刺!”施复林看到这一瘦一胖的两个人,皇宫守卫森严,竟然有人能潜入皇宫,只怕是和宫里的人里应外合! “你管得着吗?!”瘦黑衣人说道,接着他又和胖黑衣人低语了几句。 与此同时,施复林把陶芷鸢放下来,拔出一柄锋利短刀交给陶芷鸢,说:“等会我拖住他们,你快去通知大内侍卫!” 陶芷鸢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就算她刚才多么无力都好,现在在这个紧急关头里,她还是用剩余的力量支撑起自己的整个身体。 就在那一瞬间,那两个黑衣人踏着泥泞的土地,直奔向他们!! 13、夺命飞镖!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也不敢迟疑,连忙拔腿就跑,瘦黑衣人挥剑和施复林在雨中战斗,胖黑衣人却嘿嘿一笑:“想跑?”他一个翻身,眼看就飞到陶芷鸢前面,施复林连忙大叫一声:“清凌,转右!” “别分心,和大内侍卫统领交手是我的荣幸,你和我交手也是你的荣幸!”瘦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招式越见凶狠,让施复林再也无法分手顾着陶芷鸢。 陶芷鸢听到施复林的提醒,抬头一看,只见胖黑衣人整飞到她的头顶,她连忙转变方向,往右边跑,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像是老天爷发怒了,想要把天空劈开两半! “你逃到哪儿都没有用!”胖黑衣人盯着她逃跑的背影,又是连忙追上去,陶芷鸢身穿司制的服饰,根本不利于奔跑,胖黑衣人借助轻功跑了几步,便追上了她,一剑刺了过去,陶芷鸢也觉察到了,转身拿着短刀一挡,只震得她虎口发麻,这个胖黑衣人内力不可小觑! 施复林和瘦黑衣人刀光剑影,在黑夜中、在倾盆大雨中,溅起无数水花,施复林知道,瘦黑衣人有意跟他纠缠,不伤他半分却让他无法分身,这就让施复林更加奇怪,这两个人黑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瘦黑衣人见自己的同伴已经和陶芷鸢打上,便大喊道:“快把她杀掉!” 施复林一惊,原来他们的目标是她!他盯着瘦黑衣人,问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嘿嘿,反正你阻挡我们对你没有好处!”瘦黑衣人伸出两指,想点了施复林的穴道过去助自己的同伴一力,施复林见他往自己身上的点穴方法奇特,他眼睛一眯,说:“你是昆仑派的!” 瘦黑衣人一愣,然后又赞许地说道:“算你这小子还有几分斤两!” 而在陶芷鸢这边,她使出浑身法宝,苦苦和胖黑衣人过招,胖黑衣人也没有料到她竟然还能支持到现在,只不过她使用的是短刀,为了不让他刺中要害,身上已经受了不少的伤,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竟然如此强悍,要是她肯拜入自己的门派,肯定能习得一身好功夫!可是……他今天的任务是要来杀了她的! “姑娘,我们只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做鬼了就不要来找我们了!”胖黑衣人已经暗藏杀机,识破了陶芷鸢的破绽,一手劈向她的右手,短刀也丢在泥土里,胖黑衣人一剑刺向她的胸膛!!! “清凌!”施复林大喊一声,看着那长剑就要刺进她的胸膛! 这时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陶芷鸢把御花园的一木一草都看得清清楚楚,在这个频临死亡的关口上,她忽然觉得,这里是她最美好的回忆!是她和允翼最美好的回忆!死在这儿,也是无憾吧!她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默地和允翼道别。 “小妹!”只听到有人大吼一声,接着是刀剑撞击的声音,陶芷鸢诧异地睁开眼睛,只见老东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师兄,又来了一个人了!”胖黑衣人朝着瘦黑衣人说道。 瘦黑衣人冷哼一声:“速战速决!还要我教你吗?!”、 “小妹,你赶快离开这里,我和大哥顶住他们。”老东话刚说完,就冲向胖黑衣人,和他厮杀起来,老东剑法是守,胖黑衣人剑法是攻,两人也是僵持不下,但是几招下来,老东已经占了上风,把胖黑衣人逼得节节败退,瘦黑衣人皱着眉头,想要过去帮忙,却被施复林挡住:“你的对手是我!” 老东见胖黑衣人内力深厚,但反应不快,便连使几招花招,扰乱他的视线,接着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一掌,把胖黑衣人拍飞! 胖黑衣人摔在地上,泥土沾染了他的黑衣,他冷眼盯着老东,掏出几枚飞镖,说道:“既然你想要来送死,我只好使出我的绝活了!” 胖黑衣人抛出几枚飞镖,速度极快,老东把挥剑劈开,才发现这种飞镖制作奇特,劈开了外层,却还有几块小小的刀片飞出,一下子插进老东的脸庞! 施复林大惊失色,骂道;“亏你们是名门正派!竟然使用这样的阴招!” 瘦黑衣人也是怒气冲冲,他早已警戒过自己的师弟别使用这样暗器,损了门派的声誉不止,而且又不耐用,只用过一次就让别人知道它的杀招。 一直躲在暗处的陶芷鸢见老东被刀片插中之后,直直地倒下去,她吓得掩住嘴巴,连忙奔跑出去。 施复林也顾不上和瘦黑衣人纠缠,也跑过去,瘦黑衣人见师弟还想抛出飞镖,他大骂道:“你这畜生把师父说的话全忘了!还不快滚过来!” 闪电又夹杂着雷声划过。 陶芷鸢见到老东的脸庞插着十几块刀片,伤口已经发黑,明显刀片是有剧毒的。她连忙回头向施复林说道:“施大哥!向他们要解药!” “真对不住了,我师弟这个是没有解药的。”瘦黑衣人说道,他出自名门正派,出此暗招他脸上也无光,便抓起胖黑衣人,快速逃向树林,一下子就没有了踪影。 施复林见他们已经逃跑了,只好便扔下剑,跑到老东身边,雨水已经模糊了他脸上的血迹,他尚有一丝气息。 “老东!你挺着!我带你去找太医!”施复林握住老东的手,想要把他扶起来。 “大哥……我……恐怕是……”老东插满刀片的脸,现在说起话来,都显得恐怖。 “你别乱说话!你不会有事的!你妻子不是刚给你生了个小娃儿吗?他才刚满月!你忍心让他这么小就没有了爹吗?!”施复林大吼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现在他的眼泪已经和雨水融为一体了! 老东看了一眼陶芷鸢,眼神复杂,想说什么却无力说出口,他又把目光转移到施复林身上,握紧施复林的手,用最后一口气说道:“大哥……就拜托你……照顾我娘子和……儿子了……还有……小妹……” 老东松开了施复林的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雷声轰轰,雨水继续低落在他们三个人身上。 如此大的转变,陶芷鸢始料未及,那两个黑衣人是针对她的,现在却让老东无缘无故送命,她内心非常惭愧,低声哭泣。 “都是我……是我害了东大哥……” 施复林目光越来越冰冷,看了看老东的惨状,心里异常愤怒,说道:“不是你的错,是收买杀手那个人的错!” “难道是贤妃?今日她试探我好几次了。” “不会是她,贤妃不会杀了对她还有利用价值的人的。”施复林说道,“我觉得,收买杀手的那个人,是你姐姐,云清媛!” “轰隆”一声,炸开一声雷响! ** 这里我提示一下老东那里我之前已经提示了他妻子生孩子了,就在第二卷,第四章 14、姐妹决裂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不会的!怎么会是姐姐!!!”陶芷鸢失控地大喊,云清媛怎么会收买杀手刺杀她! 施复林觉得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欺瞒她,便将那晚听到两个宫女的对话和陶芷鸢说了一遍,再将老刘秘密调查得来的真相和云清媛晚上曾约他在御花园树林的事也告诉她。只听得陶芷鸢呆呆地坐在泥地里,忍不住笑了出来,难怪云清媛那晚一直催促着她把酸梅汤送去给贤妃! 她自然也知道贤妃的膳食都用验毒,要是验出有毒,她自然是脱不了干系,但是贤妃瞒住不说,是怕自己没有筹码牵制好她这只棋子! 云清媛,你太狠了! “她那次不成功,自然会筹划第二次,清凌,我原本就没打算跟你说,免得你觉得我搬弄是非,伤了你们姐妹感情,可是现在,老东他……我不能再让你盲目对她好了!”施复林说道,“老东的死,我会亲自去昆仑派查个清楚,至于云清媛……我不会冤枉了她!” “无论怎样,她陷害我不是已成事实了吗?”陶芷鸢摸着手腕的玉镯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施大哥,东大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和她,总该有个了断。” 她站起来,浑身泥泞,她缓步走出御花园。已经是晚上,还下着下雨,连老天爷都为东大哥哀鸣,东大哥为人那么敦厚,从来只有吃亏的份,却从来也不占别人半点便宜,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 雨水把她衣服的泥土冲掉,发丝已经散乱,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无比。 要她怎么相信,云清媛竟会算计她,她真的把云清媛当姐姐了,可云清媛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对她下毒手,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半分痴想都没有。 前面便是惜云阁,华灯初上,橙色的灯光在雨中犹见暖意。 走进惜云阁,季香正在主殿门口,一见陶芷鸢,立刻吓了一跳:“云司制,你怎么不打伞啊?” “你家娘娘呢?”陶芷鸢面无表情地说道。 “娘娘刚用了晚膳,正在里头吃甜品呢。”季香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惧意,她的印象中,陶芷鸢不会怎么说话的,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云清媛听到季香和别人说话,便问道:“季香,这么大雨,谁来了?” “娘娘,是云司制……”季香转头说道。 云清媛一愣,这么大雨的晚上,陶芷鸢来惜云阁干什么,她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她站起来,陶芷鸢已经走进主殿,云清媛见她全身都是湿湿的的,发髻散乱,不禁担心地问道:“妹妹,你怎么了?怎么都湿了?季香,快去拿着干净的衣服来。” 季香退下了,陶芷鸢把门全关上,她瞥见云清媛正是吃着酸梅汤,她忽然一笑:“姐姐不怕酸梅汤有毒?” 云清媛不禁后退一步,神色有些慌乱,难道是施复林告诉她了?她稳住阵脚,牵强一笑:“酸梅汤怎么会有毒呢,妹妹太多疑了吧。” 陶芷鸢冷眼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说:“可是你给贤妃准备的酸梅汤是有毒的。” “你说什么?我怎么会下毒?!你是听谁胡说八道的?!”云清媛的心一凉,她果然是知道了!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你是喜欢施大哥吧?”陶芷鸢盯着云清媛,“所以你想要我消失,对吧?” 她提到施复林,云清媛又想起那晚在树林受到的耻辱,她冷哼一声,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便说:“是那又怎样?你知道你有多讨厌吗?!为什么只要有你在,不幸就全降临到我身上?!” 看着云清媛狰狞的面孔,凶狠的目光,陶芷鸢突然觉得好陌生,她屏息问道:“那今晚,是你派杀手刺杀我的?” 云清媛一怔,又看了看陶芷鸢的狼狈模样,忽而冷笑两声,说:“原来还有人比我更想你消失啊,你看你自己,有多少人恨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让许多人都到厌烦!从你由采女变成女史,方玉死了,谭司制和朱尚功也死了,为什么她们都死了,而你却能好好地活着,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陶芷鸢听到云清媛这一番话,心如刀割,可是也有一丝欣喜,杀手应该不是云清媛收买的,即便如此,陶芷鸢也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温柔善良的云清媛会变成这样,难道爱情真的会把人给逼疯吗? “原来你是如此恨我,那么从我代替云清凌进宫时,你就是恨我的吗?” 云清媛一愣,记忆如开闸的洪水般用来,从她们以茶代酒结为姐妹,自己赠以玉镯,陶芷鸢就为她绣了一个香缨,也是这个香缨,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陶芷鸢代替清凌进宫,她曾经是感激不尽的,可是现在陶芷鸢在宫中平步青云,她心存的那份感激也消失了。 “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罢了,你看你现在,在宫中谁不想巴结你这个司制呀。”云清媛说道,“要数心计厉害的,其中少不了你!周璐莹当初颇为照顾你,你却要忘恩负义,靠拢贤妃,你是为了出宫?哈哈,我可不相信!” 陶芷鸢全身冰冷,在云清媛眼中,她竟是这样的人,她惨淡一笑,心似乎都支离破碎,她拿下手腕上的玉镯,放在桌上,说:“既然你这样看我,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做姐妹了。” 云清媛一声不吭,静静的看着她的举动,心在这一刻有那么一点动摇,但是女人的妒忌心怎么可以小瞧,云清媛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酸梅汤的事情,我不追究,可要是真的是你收买杀手,我一定不会轻易罢休!”陶芷鸢看见她无动于衷,心越来越冷,转身打开门,季香正捧着衣服站在外头,看见陶芷鸢出来,立刻结巴地说道:“云司制……衣服……” 陶芷鸢瞟了一眼衣服,她曾经往惜云阁送了多少套衣服,可是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了。 雨还下着,她没有回头,离开了惜云阁。 主殿里的云清媛呆呆地望着那只玉镯,心里已经不知是什么滋味,她落下几滴泪,一把抓住玉镯,往地上摔去! 玉镯摔成碎片,她们的姐妹情也是这样。 她落得今日这个地步,也是自己造成的,要不是她也赞成陶芷鸢代替清凌进宫,怎么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她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15、心有牵挂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自陶芷鸢那天淋了一日雨后,就持续高烧,施复林去追查刺客的事情不在宫中,老东的后事也又老刘料理,照顾她的只有秋静。秋静已经熬了好几副退烧药给她喝,可是还不见退烧,她情急之下又叫人去请太医过来,此次来的正是楚子潇。 “淋了雨,情绪还高低起伏,自然难以治愈。”楚子潇眉心紧皱,把她的手腕放回被窝里。 “楚太医,你可要救救她呀。”秋静急得快要哭出来。 楚子潇看了看床上的她,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眉宇间似乎还有一丝哀伤,他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她捡回了一条命,却要受到这样的折磨,是好还是不好呢? “放心吧,我等会开张新药方,很快就会退烧的。”楚子潇收拾好药箱,便离开了尚功局。 回去太医院的时候,碰到刚赶回来的施复林。 “施统领。”楚子潇点头示意。 施复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理会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问道:“你刚才是给清凌诊脉了?” 楚子潇点点头:“是的。” “我告诉你,要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我肯定不会放过你。”施复林眼中是怒意腾腾。 楚子潇笑了笑,说道:“医者父母心,我怎么会这样做。”楚子潇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施复林回到宫中,肯定是已经查清楚刺客的事情。 “你不会,可是周璐莹会。”施复林直接称呼周璐莹的名讳,“要不是太后娘娘阻止我,她收买刺客混入宫中,她肯定是凌迟处死!” 施复林去昆仑派查探刺客的事情,原以为是云清媛干的好事,谁知竟然是周璐莹收买的,周璐莹是太后娘娘安排进宫的,自然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他刚回到宫中,还没来得及换上盔甲,就被太后娘娘召见。她的言下之意,是不想这件事张扬,也不想周璐莹出事,她可是当今太后,他不得不从!而楚子潇,也是太后安排进宫的,是周璐莹的青梅竹马,他怎能不防。 “云司制年仅十六,就是统领一房的司制,如此大的能耐,恐怕日后连统御女官也是她的盘中之物,太后娘娘不得不这样做。”楚子潇正色道,“施统领,你是太后娘娘的侄子,怎么可以处处帮助她,她可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大患!” “难道你……”施复林心中惊秫,他走过去抓住楚子潇的衣领,怒道,“你到底开了什么药方给她?!” 楚子潇看着他紧张的神色,淡淡一笑,没有任何害怕,说道:“施统领,你对她有意,那人家是否对你有意?据我所知,祭祀时,是皇上保她一命,盲目付出,不是愚蠢的行为吗?一个做大事的人,不应该有感情的拖累,不应该喜欢自己的敌人!” “你懂什么!她值得!”施复林就要挥拳,可是拳头离楚子潇只有一寸时,他又停住,他们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子,施复林才放下拳头,放开楚子潇的衣领。 “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可就是不该生在官宦之家,不该进来这个地方。”楚子潇叹了一口气,“她多日高烧不退,是心事太多了,你还是快去看看她吧。” 施复林欲言又止,看着楚子潇转身离去,其实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不是吗? 他赶到尚功局,看到陶芷鸢的病态不禁担忧起来,她就是太重感情了,偏偏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 陶芷鸢已经昏睡了大半天,恰在这个时候,她张嘴微弱地喊道:“水……水……” 施复林就算是心事重重也不敢再想,连忙倒了一杯水,扶起陶芷鸢,往她的嘴里送去。有了水的滋润,陶芷鸢感觉喉咙不再那么难受,感觉到这股气息不像是秋静的,便吃力睁开眼睛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施复林。 “施大哥,你回来了……”陶芷鸢的嗓音有些沙哑,见到施复林难免有些兴奋,“刺客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陶芷鸢正在等他的回答,其实她的心中,还是惦记着云清媛的,要她怎么忘记她们的曾经,至少云清媛对她也是真心过的,要不是她不想受宠,云清媛就不会因为香缨的事情而被允翼幽禁,自己终归是欠她的,终究是放不下的。 “不是她,是我误会了。”施复林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因为担心云清媛而久久不退烧,都怪自己一时冲动,把酸梅汤的事情告诉她。 陶芷鸢顿时松了一口气,眼眶湿润了,不是她,真的不是她!陶芷鸢此刻的心情,兴奋得难以言喻! 但是高兴过后,她又冷静下来,她生病的这段期间,贤妃也叫胡翎来慰问过,自己探了胡翎的口风,应该不是贤妃收买杀手的,如此一来,只剩下一个人会这样做的,便是周璐莹。 “是周璐莹吧?”陶芷鸢沉静了良久,说道。 施复林把头偏向另一边,不望着她的眼睛,无声的点点头。 陶芷鸢轻咬下唇,一滴泪无声地滑落于手心。 两方较量,定有输赢,也有牺牲,可是没有想到,本来要牺牲的是她,可是却变成了东大哥,对于周璐莹,陶芷鸢不知道是恨还是什么,曾经还是秀女的她们,如今却反目成仇,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想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她不应该恨周璐莹,周璐莹只是遵循皇宫的生存规则,不主动出击,往往死掉的是自己,这个道理,她明白,可是如今,她还怎么回头。 “清凌,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施复林坚定地说道。 “施大哥,我知道自己让你难做,你是太后的侄子,我是贤妃的人,我们就像是战场上效忠于不同的将军,注定要拼个你死我活。”陶芷鸢说道,“往后,我们少些来往吧。” 为他好,也为云清媛,他们三人,不该如此。 “这有什么关系,我……” 陶芷鸢打断他:“我累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她下了逐客令,重新躺会床上,掖好被子,闭上眼睛背对他。 施复林心中当然不好受,他多少也明白陶芷鸢的意思,要不是他,她们姐妹俩也不会反目。 要是还有重来,他不愿在大年三十那天听到那一阙歌,那他不会像现在如此痛苦,也不会让云清媛痴心错付,而陶芷鸢,依然有姐姐爱护的小姑娘。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就像他的心,也收不回了。 16、相约老地方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没有了牵挂,陶芷鸢的病总算有了起色,一场病下来,陶芷鸢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大好看。 让她奇怪的是,一些补汤陆续有人送来,她也没放在心上,这年头,特别多人做这些小动作。 夏日依旧炎热,陶芷鸢依然忙碌,经常和章春瑶、黄司彩一起出宫办货,鸳鸯布庄不见云瑾元的身影,接待她们的是管账的李大叔,听说云瑾元把京城的生意暂时交给别给他,自己回苏州管理家乡的生意。 陶芷鸢回想起五月初四那晚,施复林给她的一封信,是云瑾元给她的,信已经化为灰烬,她没有回信,云瑾元从此也似乎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宫中也没什么大事发生,除了允翼的新宠徐妙芙,人人都说她与陶芷鸢有几分相像,歌声犹为悦耳,刚被允翼晋为正四品美人。 而贤妃也没有多大的动作,但是她知道周璐莹收买杀手刺杀陶芷鸢,便也相信陶芷鸢不是太后安插过来的人。从喜梅的口中,她自然也知道陶芷鸢和云清媛姐妹反目的事情,她有些忧虑,以后这只棋子恐怕也不好控制。 不过她回头一想,周璐莹那边容不得陶芷鸢,陶芷鸢这人也特别重感情,她就不相信,陶芷鸢真的会不再理会云清媛。 事实很快便证明了,贤妃的一条东海珍珠不见了,当日就只有云清媛去过明玉宫请安,谁知在惜云阁一搜,就搜到那条东海珍珠! 云清媛被软禁,大呼冤枉,周璐莹觉得事不关己,自然是不会理会这事,只是说是贤妃掉了东西,事情就交给贤妃自己处理。 陶芷鸢当然明白,这是贤妃给自己的试验。 她无法丢下云清媛不管,她开始明白,为什么云清媛如此痛恨自己,不仅仅是因为施复林,而是因为每次都是自己让她陷入困境,自己欠她的,可能怎么也还不了。 她这天刚好整理好仪容,想去明玉宫一趟,谁知薛姑姑却来请她过去永寿宫,说是太后娘娘有些事情想请教她。 陶芷鸢进宫至今,都没有见过当今太后,太后不常出永寿宫,有什么事情也是由周璐莹和方巧青代劳。 黄色的琉璃瓦,檐脊的走兽,黄金装饰的门窗,那样的富丽堂皇,又是怎样的威严。 陶芷鸢第一次踏足永寿宫,太后的服饰要求简单,并没有多大的挑剔,不需要她来解说,所以每次都是由女史把衣服送来。如此一来,她有些不自在。 在主殿上,周璐莹和方巧青也在,两人都是打扮清淡,想来是因为太后不喜欢后宫妃嫔装扮太过艳丽。不见太后,陶芷鸢先给她们两人行礼。 方巧青点点头,淡笑着,叫她起来,又是叫人赐座,让陶芷鸢暗叫不好,想必永寿宫也有贤妃的耳目,要是传到贤妃那儿,恐怕会让云清媛受到更多的折磨,她连忙推辞:“奴婢不敢。” “皇后给你赐座,你就不要推辞了。” 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薛姑姑连忙挽起帘子,施怡冰缓步走出。 陶芷鸢只是微微偷看了施怡冰一看,就已经像被五雷轰顶一般,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原来当今太后,是她当日在郑州见过的贵妇! 看着陶芷鸢震惊的神情,施怡冰依然保持慈祥的笑容,对于陶芷鸢没有行礼请安,她也不放在心上,坐下来后,才对着陶芷鸢说:“云司制,你与哀家又见面了。你就坐下吧,哀家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心敏,把那支展翅凤凰拿出来。” 陶芷鸢这时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大胆到连当今太后都不行礼,她刚想跪下,施怡冰就说话了:“云司制,不用多礼了,坐下吧。” 施怡冰一连说了两次让她坐下,她看见方巧青有意无意地朝自己打眼色,她自然明白,便也坐下来。 这时,薛姑姑捧着一个铺了锦绣的紫檀盘子出来,上面正是摆着那支展翅凤凰。 施怡冰拿起展翅凤凰,爱惜地看着。陶芷鸢自然知道这支簪子,听章春瑶说,这是纯赤金打造的,利用高超的点翠技巧,配以一颗异国进贡的夜明珠,把凤凰的美态展现出来。这是历代皇后传承下来的物件,戴上这个展翅凤凰,也是意味着皇后的威严。 “自这支展翅凤凰打造出来,款式就没有变过,可是凡事都得革新,哀家听说云司制虽是司制房的,可是司珍房不少的珠钗款式都是出自云司制的设计,哀家也觉得云司制的设计特别好看,所以哀家便想把展翅凤凰交给你改了。” “章尚功的制钗功夫比奴婢更好,太后娘娘可以……”陶芷鸢还未说完,周璐莹便冷冷地打断她:“太后娘娘是看得起你,你一再推辞,是什么意思?” 方巧青本是挺欣赏陶芷鸢的,便为陶芷鸢解围:“妹妹,云司制这是谦虚呢。其实是本宫喜欢云司制做的东西,每次都能让本宫称心如意。” 施怡冰也是赞同地点点头:“云司制是挺聪慧的,难怪皇后中意她。” 听到她们两个都是赞许自己,陶芷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好说:“奴婢会尽心把展翅凤凰的款式改了,请太后娘娘放心。” 陶芷鸢话音刚落,殿外便想起了太监的唱喏:“皇上驾到!” 陶芷鸢差点气晕,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没办法,只好随方巧青和周璐莹一起起身请安。 有了一次经验,允翼在这儿看见陶芷鸢也吃惊,他心里就纳闷,为什么女人总是有那么多的小动作,难怪古人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皇上,尚食局给哀家做了一些消暑的药膳,特意叫上她们也来尝尝。”施怡冰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难免有些开心,倒把陶芷鸢晾在一边,“心敏,把那些药膳呈上来,皇上刚上完朝,肯定是饿了。” 薛姑姑退下准备,方巧青和周璐莹也坐下,只剩陶芷鸢一人站在,进退两难,她在心里呐喊着,为什么每次都是这种情况?! 允翼看了她一眼,也是一脸无奈,他们两人有意回避不见,谁知偏要被旁人制造机会。 “太后娘娘,奴婢也要赶回去司制房做事,要是太后娘娘没有什么吩咐了,奴婢就先告退了。”陶芷鸢不坐以待毙,开口要求离开。 施怡冰似笑非笑,示意宫女把展翅凤凰交给陶芷鸢,眼神深邃:“好吧,你就先退下吧。” 陶芷鸢托着紫檀盘子向众人行礼之后才离开永寿宫,一踏出永寿宫,她才松了一口气,心也觉得舒服了一点儿。 “云司制!你等等!” 陶芷鸢转过身,喊住她的却是苏彦。 “苏公公,你有什么事情吗?”陶芷鸢不解地问道。 苏彦把她拖到一个角落处,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皇上说,今晚老地方见。” 17、游湖谈情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天际云遮雾掩一弯朦胧的月牙,月光在郁郁的殿宇间行走,像冰破处银灿灿的的一汪水,生怕宫殿飞檐的尖角勾破了它的宁静。 御花园中花香肆溢,浓光淡影,稠密地交织着重叠着,笼罩在一片银色的光晕中。 陶芷鸢不知道为什么,刚用了晚膳就跑到这儿来了,允翼可不会这么早来到。 莫殇花又开了新的花朵,迎风摇摆,尽显美态。回忆都在这儿,在这儿重新认识允翼,在这儿失去了她的东大哥。 她端看了一下自己衣饰,浅绿色绣花上衣,袖子做得比一般宽大一些,迎风飒飒,腰身收紧,下面是一袭鹅黄色的长裙。梳简单的回心髻,斜斜一支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这是她琢磨了一个下午才定好的装扮,尽量简约。 等待是漫长的,若是以前,陶芷鸢一定会奉行约会女人一定要迟到,男人一定要等待的原则,可是如今,她却迫不及待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以真实身份在这儿相见,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你笑起来真的很美。” 忽然传来他的声音,陶芷鸢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他的身影。 “哈哈。”又传来他的笑声,好像他也不曾如此开怀大笑。 “还笑,你在哪儿?”陶芷鸢气得跺脚。 “这里,码头。” 陶芷鸢看过去,果然看到他从船蓬里伸出头来,朝着她招手。 她走过去,见他一身紫色常服,他的的容色清俊胜于平日,浅浅一抹明光映在眉宇间甚是温暖。 “你偷窥我!”陶芷鸢也不管他是不是皇上,挑眉盯着他,好不客气地说道。 “别污蔑我,我早就来到在船上等你,谁知你在那儿一时蹙眉一时微笑,神情多变,可把我逗笑了。”允翼没有中朕称呼自己,在陶芷鸢的面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陶芷鸢一愣,自己真的是这样吗?那岂不是丢死人了。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笑,犹如一朵开得正茂的花儿,直摄人的心弦。”允翼说道,朝着她伸出手。 在莹白的月光下,他淡笑的容颜是怎样的迷人。 要是抓住了这只手,永远也不放开,那该多好。 他在等待,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她把手交给他,他的手有一点点暖,可以感觉得到掌心的纹路,即使她知道,甜蜜只限于今晚。 小船在太液湖的湖面荡漾,银色的月光铺在湖面上,有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两人都静静地坐在那儿,不曾说一句话,晚风习习,吹得陶芷鸢翡翠簪子上的流苏一直左摇右摆。 还记得第一次和奕的约会,也是这样的情景,直到约会的结束,他们说不上十句话,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很久很久的往事了,甚至于,她有些模糊了,原来有些事情,你想忘记的时候,那些记忆会自动从你的头脑中删除。 她勾起嘴角,在心中无比洒脱地说道:“奕,我终于忘记你了,再见!这可能是真正的再见,因为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而一旁的允翼则是注视着她:“看你病了一场后,整个人都消瘦了,幸好喝了一阵子补汤,不然气色更加难看。” “补汤?”陶芷鸢转头看向他,有些不解,她病好了的期间,确实每天都有人送补汤过来,难道是他的主意? 允翼看见她疑惑的神情,不禁失笑道:“你知不知道,其中有一道补汤是千年人参,这可是我本来想给母后的,可是那天去看你,你的样子很憔悴,便叫苏彦把人参煲汤给你送去了。” 陶芷鸢心中一暖,想不到他还有这份细心,可是自从那日在明玉宫见过他以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便问道:“你来看过我了?” “嗯,有天晚上偷偷去了,不过你正睡着,就没有吵醒你了。” 其实她的千盼万挂,都是希望在她生病的时候有他在身边,知道他如此关怀自己,陶芷鸢酸了鼻子,眼泪就快掉下来。 允翼轻轻把她揽入怀中,第一次。 陶芷鸢微愣,涨红了脸蛋,萦绕在鼻尖是他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还有一点点的薄荷味道,低头一看,正是她亲手所做的蝙蝠香缨。 他一直戴在身上,是否也说明,他的心中一直都有她? “对不起。”允翼低声说。 “嗯?” “因为贤妃,因为母后,因为我,都让你受苦了。”允翼把她抱得更紧,似乎一放松她就消失掉。 “我很好,活着就行。” “难得你如此看得开,那你姐姐那儿……”允翼知道她最重视的是云清媛,如今云清媛被贤妃软禁,生死仅在一线之间,在祭祀的时候,他曾叫施复林把她带出宫,可是她却不从,因为她最舍不得的姐姐,还在宫中。最近苏彦听说,她们姐妹反目,他知道,母后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把她拉拢过来,可是,贤妃操纵着云清媛的生死,她能舍弃得了吗?又或许,她另有办法? 允翼想到的陶芷鸢自然也想到,恐怕她今日去永寿宫的事情明日就会传开来,贤妃不会容许背叛。 “我会有办法的,不过……”陶芷鸢欲言又止。 “在这里生存必定是要牺牲的,有些人不值得你付出,你也不应该在这儿谈感情,那只会把自己推向深渊。”允翼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已经在这儿生活了近二十年了,舍弃也多了,一开始会很疼,可是慢慢就会麻木,把自己的性格也磨练得温润。 陶芷鸢在他的怀里感到一股安心,她听着允翼沉稳的心跳声,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在这里活着,她也害怕死亡,她怕自己再也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假如没有你姐姐,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女人?”允翼酝酿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口,这个问题已经压抑在他的心头很久。 陶芷鸢的身体一僵,这个问题,也困扰在她的心上很久。 会吗? 忍受他的后宫佳丽三千,却又不许争风吃醋。陶芷鸢看见允翼抱着她,她突然就有种感觉,她并不是妃嫔,她现在算不算是允翼的情妇呢?想到这儿,她就扑哧一笑,笑声如清脆的铃铛。 允翼很严肃的等待着她的答案,见她竟然一笑,竟把这迷人的夜色给模糊了,他愈发着迷,问道:“怎么笑了?” 18、一吻诺言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想起好笑的事情了。”陶芷鸢微微抬头看着他,“你猜猜我想到什么了?” 从来没有人要他猜,看着陶芷鸢双眸依然灿烂如星,似两丸黑水银顾盼间宝光流转不定。 他佯装思考,随口一说:“我想想啊,我的脸上有脏东西了?” “不是,再猜。”陶芷鸢摇摇头。 “那就是你的脸上有脏东西了?”允翼盯着她的脸,“咦?真的有。” “啊?哪里?”陶芷鸢想都没有想,连忙擦着脸蛋。 允翼心里暗笑,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抓住她的手,说道:“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脸上哪里脏了,来,我帮你擦。” 陶芷鸢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看见允翼脸上却无半分玩笑意味,便也由着他。允翼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却把她的腰肢推向自己,他看着她的眼睛,此刻犹如黑色的漩涡,不断地把他的魂魄吸进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小船依然在摇荡,月光依然倾洒银光。 船上,允翼却俯首吻向她那鲜红的嘴唇。 银色的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形成太液湖最美的一道风景。允翼的脸颊淡淡有些红晕,温热的呼吸泼洒在她的脸颊上,而她,早已忘记了呼吸。 他的唇火热,饱满火烫的双唇长久地亲吻着她的樱桃小嘴,撬开她的唇瓣,舌头在她的牙齿间游走,有一丝**逸出来,这时,连月亮都觉得害羞,躲在云层后面,在这缠绵的黑夜当中,陶芷鸢在他的怀中,能够感受到他的丝丝爱意…… 她闭上眼睛,双手搂住他的手背,两人唇舌相交,相互听着对方的“砰砰”的心跳声。 在黑夜中,只听见他说:“等我,等我有了实权那一天,我要为你废除三宫六院。”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她装作坚强的心在这一瞬间崩溃,悄然落泪。 她可以等,可却是和他作对,他是一个人在孤军作战,要是她没有任何牵挂,她可以和他并肩作战,可惜,她不能。 ** 夏日的太阳总是勤劳的,陶芷鸢看了看外头的阳光,心便沉了一分,她没有办法,她欠下的实在太多了! 算算时辰,应该是时候了。 她神色黯然,继续拿起碳笔画图。太后娘娘要求她改的展翅凤凰,只是一个烟幕。太后是她当日曾经帮助过的贵妇,在她还是秀女的时候,就已经叫薛姑姑送来名贵的首饰,是为了什么,她大致也清楚,太后当初放弃她,现在又想招揽她,太后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一生奔波,而她,又为允翼做过什么。 “云司制!”有把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她心头一紧,连忙站起身,丢下碳笔去打开门,只见秋静站在外头,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陶芷鸢紧张地抓住秋静的肩膀,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秋静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把陶芷鸢推进房间,关上门,才小声地说道:“早上章尚功出宫办货的时候被侍卫拦住,搜出不少首饰,现在已经关进了牢房。” 陶芷鸢松了一口气,已经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可是她的心却是无比沉重,章春瑶为人外刚内柔,心地善良,也是她制作珠钗的启蒙老师,而如今,她却是…… 看着陶芷鸢红了眼圈,一脸愧疚,秋静蹲下来,抓住她的手,才发现陶芷鸢的双手异常冰冷,秋静反复揉搓着,想给她一丝温暖:“私运宫制物品出宫,顶多是革除尚功一职,仗责五十,不会有多大的事儿的。” “秋静,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坏。”陶芷鸢说道,“章尚功对我那么好,我却要这样害她……” “真正害她的人是贤妃才对,她既然坐到尚功这个位置,又不肯靠拢任何一方,早就知道迟早会被人拉下来,现在你捷足先登,还能让她保住一条性命,恐怕换了别人,章尚功连性命都不保。”秋静很小就进宫,早已知道宫中的生存法则,所以她才会胆小怕事,生怕惹来杀身之祸,不登高位,才是保命最好的办法。 陶芷鸢听了秋静的一席话之后,沉默了一下,等心情平静下来,又问:“那姐姐那里怎么样了?” “贤妃已经查清楚是季香手脚不干净,不再软禁云才人。” 又是一条人命。她的动作快,贤妃也快,贤妃的考验成功了,她还是很在乎云清媛的,有了奕的背叛,她把友情和亲情看得更重,而云清媛曾经为她付出的,已经她让把云清媛当成自己的亲人。 韦曼卉,你真狠。 陶芷鸢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 “不过听说太后盛怒,把午膳全扫在地上,气急攻心,太医都往永寿宫赶去呢。”秋静又说道。 陶芷鸢一愣,又问道:“那皇上呢?” “皇上也去了,还有皇后娘娘,周婕妤。” 太后可能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做,走到这一步,可能太后的算盘已经全被打乱了,这时比她更烦心的应该是允翼才对,一边是她,另一边是自己的母后,她也恨自己,为什么只会给允翼添麻烦。 “太后那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秋静,你帮我去看看姐姐怎么样吧,看她有什么需要的,你给她送去吧。” 秋静一脸无奈,蹙眉说道:“要去你自己去,既然你还牵挂着她,就该自己亲自去看看。” “你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僵硬了,我去了就难免尴尬了,你帮我走一趟,好不好?”陶芷鸢哀求着,两眼泪汪汪的。 秋静叹了一口气,认输地说道:“好吧,我帮你走一趟,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秋静打开门,发现门口竟站着一个人,她心里一惊,细看才发现是见过面的张姑姑,和陶芷鸢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她也就放下心来。只见张姑姑阴沉着脸,平日温暖的笑容不知哪儿去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姑姑,你找云司制呀?” 张姑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道:“你先去忙吧。” 秋静也不好久留,便也离去,这时张姑姑已经走进房间关上门,而陶芷鸢刚才听到张姑姑的声音已经站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心里忐忑不安。 张姑姑扫了一眼她的房间,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更是见到几件名贵的摆设,梳妆台上也是有不少胭脂水粉,首饰更是不用说。张姑姑冷笑着坐下来,说道:“一个司制,房间就如此华丽,你果真不可小觑。” 19、为你坚守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从未听过张姑姑如此说话,一时也怔在那里,鼻子不禁酸了。 “张姑姑……”陶芷鸢不知如何是好。 “你现在泥足深陷了,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张姑姑的声音有些沧桑,同时也有些无奈,她有些怜爱地看着陶芷鸢,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情愫。 “我……”陶芷鸢想要辩驳,可是,她又该如何辩驳,张姑姑说的都是事实。 “我真的希望你还是刚刚进宫的你,与世无争,不像现在这样勾心斗角,玩弄心计。”张姑姑回忆地说道,“不要为了出宫就选择这条路,那只会让你永远都离不开这个泥潭,它只会让你越陷越深,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殊不知你已经半个身子都陷进入了,再深,你就不能呼吸了。” 陶芷鸢也想起当初,有多少当初呢,当初她还想着不踏进这场宫斗,可是在诱惑当前,她还是失去了自我。 她认为自己是选择对了,可是,她怎么样选择都是错的,从她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认识了云清媛,代替云清凌进宫,再到帮助秋静而获得贤妃的青睐,而其中难以逃避的宿命,就是她也爱上了允翼,和奕有相同相貌,性子却不一样的男人,这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她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她没有办法改变一切,是老天爷在惩罚她曾经的懦弱吗?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很想醒过来,但是又舍不得,是不是很矛盾?人生本来就是那么多矛盾。 “张姑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都已经回不去了。”陶芷鸢缓缓闭上眼睛,疲倦让她再也无力支撑这个身体,活着真累,而她又不得不活着。 “傻孩子,你就是太重感情,你和云才人的事我都听说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反目了呢?”张姑姑也没有料到怎么要好的姐妹俩,就这样关系破裂了,张姑姑也是看着她们成长的,多少也有些不解。 陶芷鸢的神色有些黯然,便把酸梅汤的事情告诉张姑姑,张姑姑听后也是非常感慨,想不到云清媛的性情变化如此大。 “真是苦了你了,怎样还是自己的亲姐姐,怎能舍得呢?”张姑姑爱怜地看着陶芷鸢,在宫中,有这份心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陶芷鸢一怔,要是她们真的是亲姐妹,那云清媛还会这样对待自己吗?姐妹,到底还是少了一个亲字,还记得那一对儿的银凤镂花长簪,是云清媛母亲的嫁妆,给了她们两个,这也不能代表什么,人都是自私的,云清媛何尝又没有。她不是云清凌这个秘密,她压制在心头许久都不敢说出来,有时允翼呼唤她清凌,她都是别样滋味,她是叫陶芷鸢啊,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何时才能听到他唤她一声芷鸢,可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听到。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张姑姑看她一副沉思的样子,便问道。 陶芷鸢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模样犹豫不决,她咬着下唇,鲜红得似乎要滴下血来,她忽然凝视着张姑姑,说道:“张姑姑,其实我不是云清凌。” “啊?”张姑姑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见陶芷鸢的模样不像在说笑,便也谨慎地问道:“你说什么?你不是云清凌,那你是谁?” “我叫陶芷鸢,我不是叫云清凌。我是代替她进宫选秀的。”陶芷鸢见张姑姑面带疑惑,便继续说道,“其实我是在苏州认识清媛姐姐的,那时候她妹妹云清凌和别人私奔了,他们举家逃难南下,清媛姐姐曾经救我一命,而我和云清凌又长得像,我便代替云清凌进宫,当作是报她这个恩。” 张姑姑点点头,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难怪啊。” “难怪?”陶芷鸢不解道。 “你和她没有共过患难,相处时间又短,她只是在利用你,好让她家逃过一劫,怎么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清凌,啊,不是,应该改口叫你芷鸢了,这名字真好听,我当初就想着,你这性子这么随和,怎么用一个凌字呢。”张姑姑脸上又是温和的笑容,“在这里生存应该现实一点,你欠她的已经还清,何必再苦苦让自己这么难做呢,你再惦记着她,恐怕你真的跳不出那泥坑了。” “可是……”陶芷鸢何尝不明白,她在爸爸陶飞身上早已明白这些道理,可是现在想做了,原来是这么难,那心究竟要划多少道痕呢? 张姑姑忽然又是一笑,说道:“我过些日子便要出宫了,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出宫吧,虽是去普佛寺,可还是离开这纷争之地了。” 陶芷鸢一愣,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垂下头,她不能去,她要这儿等允翼,她要等到他掌握实权的那一天,为她废除三宫六院。 她摇摇头,说:“现在我不能离开。” “为什么?你选择这条路不是为了出宫吗?守灵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总比这里好,免得整天提心吊胆的。”张姑姑忽然神色一凛,“难道你是贪恋这里荣华富贵?” “我要在这儿等待他。”陶芷鸢无比坚定地说,“我要等他为我废除三宫六院。” 陶芷鸢说得如此明了,张姑姑又怎样不明白,宫中又有不少关于他们的传闻,只是皇上迟迟没有立她为妃,传闻也不了了之。 “你是站在贤妃那边的,你留在这儿能帮到他什么?”张姑姑一针见血地说道,“你是舍弃云才人还是选择皇上,在你的心中,有答案吗?” 又是这个问题。 看出她的犹豫,张姑姑也早已料到,张姑姑拍拍陶芷鸢的手背,一脸慈祥地说道:“看吧,你自己都拿不定主意,这就是你的缺点,你要帮皇上,学会心狠手辣是必须的。” “我的手已经沾满血腥了,我都怀疑这不是我的手了。”陶芷鸢惨淡一笑,那些人都是因她而死的,她做不到心狠手辣,可是有些人已经替她做了。 张姑姑也是怜惜地看着她,那么善良的姑娘,偏偏要生活在这里。她叹息一声,说道:“我都准备出宫了,帮你最后一次,只要你记着我这个老人就好。” 陶芷鸢愕然看着张姑姑,回味着张姑姑这句话的意思。 20、扭转逆势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树上的知了一直发出扰人心神的声音,让陶芷鸢也烦躁不已,她已经在门外站了许久,这个房间正是章春瑶的,听说自仗责以来,章春瑶至今还没能下床。 这让陶芷鸢的心情沉重无比,罪恶感越来越大。 可是来到门前,却又不敢进去,她没有勇气面对。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黄司彩提着一个食盒,明显就是给章春瑶送饭的,但是看见陶芷鸢站在门外,她立刻沉了脸。 陶芷鸢转过身,看见黄司彩一脸敌意地看着自己,她的心里更加难受,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你可是未来的尚功了,还来这低下的地方不适合你。”黄司彩恼怒地说道。 章春瑶已经不是尚功,也被逐出尚功局贬为粗使宫女,住的地方自然也是一落千丈。 “我……只是想送一些吃的过来,黄司彩你帮我拿进去好吗?”陶芷鸢心想章春瑶也是不想见到她。 黄司彩平日虽然随和,可是她和章春瑶是一起进尚功局的,感情自然深厚,如今章春瑶被陶芷鸢陷害,黄司彩心中自然是愤愤不平。她冷哼一声,说道:“不必了,你的东西我们可受不起。” 面对黄司彩的嘲讽,陶芷鸢握紧手里的食盒,而她却无从反驳。她叹气,准备离开,房里却响起一把声音:“是云司制吧?进来坐一坐吧。” 黄司彩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推开门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儿才出来,这时她脸色已经缓了缓,说道:“春瑶叫你进去。” 陶芷鸢喜出望外,跟着黄司彩走进房间,才发现,房间里的条件真的很不好,房里非常闷热,却是有六张床,显得非常拥挤。 章春瑶正俯卧在一张靠窗的床上,脸色有些苍白,模样似乎老了十岁。 陶芷鸢不知道如何称呼章春瑶,便说道:“我给你带了着食物过来,都是你喜欢吃的。” 章春瑶没有任何表情,说道:“其实你不必觉得内疚,你做得没有错。” “春瑶!!”黄司彩惊讶地大叫。 陶芷鸢也是一脸震惊。 “从我做尚功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终有一天被人拉下来。”章春瑶缓缓地说道,“云才人是你姐姐,我只是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人,相比之下,我明白的。” 陶芷鸢鼻子已经酸了,忍不住蹲下来抽泣。 “春瑶,你疯了吗?我们八岁进宫,到三十岁才做到了司级,现在因为她,就把你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全毁了!”黄司彩愤愤不平地说道。 章春瑶抱紧枕头,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很劳累的样子,说道:“我做了尚功是偶然的,我被下来是必然的,幸亏是她,要是换了别人,下手会更重,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命。” 黄司彩微微愣住,良久,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而在后宫的另一边,永寿宫。太后施怡冰一身青色衣服,发髻上没有任何的收拾,她安静的脸上,有些疲惫,手上正拿着一条佛珠。 除了皇后方巧青、贤妃韦曼卉、婕妤周璐莹、美人徐妙芙、才人云清媛,还有十几个品阶不高的妃嫔,也是朴素的打扮。 “母后,听说你昨晚诵经很晚才休息,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呢?”方巧青担忧地说。 “哀家烦心着呢,睡不着,今日叫你们来,就是有事一说。”施怡冰淡淡地说道,“先帝冥寿准备到了,原本也有一些太妃在守灵,可是今年多灾,主持说要多些人守灵祈福才能消灾解难。” 施怡冰说完,便示意统御女官容绮韵继续说下去。 容绮韵行了一礼,才正色说道:“除了从宫中挑选的宫女二十人,领事姑姑五人,还要挑选五名娘娘一起前去。” 话刚说完,众多妃嫔就小声地议论起来,无不露出担忧的神色,看来守灵的日子清苦,有些妃嫔怕选中自己。 “太后娘娘,有必要也让后宫妃嫔前去吗?这可是没有前例的。”韦曼卉凤眼一挑,似乎有些怀疑。 太后淡淡一笑,对于韦曼卉的质问也没有生气,说:“这个问题哀家也问过主持,可是他说凡事有例外,这次诚心祈祷,望祖先和神灵保佑大靖朝以后风调雨顺。” 韦曼卉见太后都如此说了,她再质问下去,就是对太后不敬了,便把话题一转:“那要挑选哪几个妃嫔去呢?” “依照生辰八字,挑选了这几位娘娘……”容绮韵接话,念出几个妃嫔的名字,其中便有云清媛的名字。 韦曼卉神色一震,虽然早有预料,可还是有些慌乱,想不到太后竟会利用先帝冥寿守灵这理由把云清媛送出宫,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还不知道吗? 而云清媛便微微一愣,她被韦曼卉软禁了一阵子,脸色早已不同于往日般红润,要数后宫妃嫔生活最颠簸者,其中必定有她。此时她似乎已经麻木,只是跟着和其他四个妃嫔一起跪下谢恩。 方巧青和周璐莹相对一笑,意味深长。 被选中的妃嫔被留下来,听容绮韵细说守灵的细节。太后则在后堂诵经,云清媛听着太后那喃喃的声音,心境平和下来。 那诵经声,似乎有一股魔力,让她感觉,自己似乎把所有都放开了。 这次选中她,她何如不明白呢。那样她便可以脱离贤妃的控制,不,应该是说陶芷鸢才是,没有她,陶芷鸢就不用做那些昧着良心的事情了。 云清媛斜眼看去,那几名领事姑姑中,张姑姑也在其中,张姑姑看见她望过去,便露出温和的笑容。云清媛连忙偏头,不再看过去。 她只是没有想到,陶芷鸢还会把她放在心上。 那晚不是说姐妹情意断绝吗?她黯然,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蝴蝶香缨,那么美丽的蝴蝶,在互相追逐,是一对情侣还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姐妹呢? 她都不知道,是该恨陶芷鸢好呢?还是该感谢她。 纠缠多时,何时才能了断。 “云才人,您可听明白了?”容绮韵见她走神,便提醒道。 “是,我都明白了。”云清媛迎着她锐利的眼眸,笑容温柔。 容绮韵这才继续说下去,心里却叽咕着,这两姐妹怎么都是一个样。 21、叫我一声芷鸢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自后宫妃嫔去了普佛寺的祖庙守灵后,宫里一直平和。在所有宫女都以为是陶芷鸢接任尚功之位的时候,但是连韦曼卉都说陶芷鸢的经验尚浅,不宜担任统领四房这么重要的职位,尚功之位便也悬空下来。 虽然陶芷鸢还是司制,可是一直支撑她的韦曼卉都有意无意地打压她,她的地位大不如前,加上宫中都胜传她陷害章春瑶一事,让她受尽冷眼。 即使是这样,但是她乐得自在。 但是暴风雨的前夕,总是平静的,如今她站在永寿宫这里,便验证了这一句话。 太后正襟危坐在上,神情闲静,偌大的主殿中,只有薛姑姑一人在侍候。 案上的炉子里焚着檀香,那炉烟寂寂,淡淡萦绕,她神色淡定,眉宇间便如那轻缕一样,缥缈虚无。 “见你唯有一丝憔悴,哀家真是小瞧你了。”太后把目光移到薛姑姑的身上,“心敏,你日前不是跟哀家说过司制房有不少烦琐的事情吗?今日哀家见她精神还不错。” 陶芷鸢如何不听出她的嘲讽,便颔首道:“都是托太后娘娘的福气,奴婢尚可以应付。” 太后轻轻一笑,可以看到眼角的几条皱纹,这个曾经在后宫生活多年的女人,也是老了。 “还记得在郑州与你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聪明活泼,可如今……那也只不过是一年的光景啊。”太后感叹道。 “奴婢惶恐,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太后娘娘。”陶芷鸢连忙跪下,向太后俯首叩头,心里暗暗担忧起来。 “哀家也不想拐弯抹角,实话说,哀家当初是想提拔你的,可惜你却站到韦曼卉那边去了,哀家实在猜不透你想的是什么。” 陶芷鸢沉默不语,从她选择这条路以来,有太多的意外发生,早已不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了。 “皇后才是中宫,韦曼卉甭想着有半点逾越,这天下也是轩辕家的,姓韦的也别想着这天下是他们的!”太后已经微怒,在这炎热天气里,即使殿上有冰,也让她额角冒出几颗汗珠。 陶芷鸢这时也是有些怒气,她抬头直视太后,说道:“如今局面如此,是太后娘娘您自己一手造成的,明明是三皇爷继承皇位,如果不是您联合韦森,那么政权就不会掌握在韦森手中,其实皇上根本不想坐这个皇位,为什么您还要逼迫皇上?!” 陶芷鸢终于明白,为什么允翼对着他会那么忧愁,为什么会有比翼双飞这首曲子。 太后听到陶芷鸢这一番话,气得青筋暴起,她一掌拍到案上,震得那炉子也发出响声。 “哀家本是皇后,这皇位也该是皇上的!哀家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皇上亦是如此!他生在帝王家,还是哀家的儿子,这是他的命,谁也改不了!”太后伸出纤指指向陶芷鸢,满脸怒气,“就算是你,也改变不了!” 陶芷鸢轻笑一声,真是可笑,不过是一场无谓的争斗罢了,谁赢谁输又如何,不过是过眼云烟,哪能就千秋万世了,只是苦了她的允翼,生在这样的帝王家中。 太后说完后,有些气喘,薛姑姑马上奉上一杯茶,可是太后却一手把茶杯砸在地上,接着又说:“韦曼卉扶植的人当中,数你最为难以对付,如今哀家杀一警百,看看时候还有谁敢靠近韦曼卉一步!” 原来太后今天的目的,就是这样。她惨淡一笑,半跪在地上的她并没有半点求饶之意,她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她也是如此,自己的命不由得自己。 她想过这一天,可是没有料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早。 “太后娘娘今日是势在必行了?” “哀家欣赏你有情有意,你姐姐哀家会保她平安,你可以放心。”太后缓了缓气,“心敏,把东西拿出来。” 薛姑姑走进内堂之中,端出一个金盘,走到陶芷鸢面前。 陶芷鸢看着金盘里的东西,三尺白绫、锋利银刀,还有一样她预料不到的东西,便是一颗药丸,漆黑得让人头皮发麻。 “哀家知道你对皇上的情意,可是要成功,必然要有牺牲,难道你也想皇上一辈子做一个傀儡吗?”太后怜悯地看着她,“哀家劳碌一生,为的也是皇上。皇上舍不得杀你,哀家愿做这个罪人,你舍弃不了云清媛,你根本帮助不了皇上,你继续留在这儿,只会阻碍皇上,哀家一定要为皇上把路扫平了!” “奴婢知道,有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子。”陶芷鸢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那条三尺白绫,听说上吊死的人,舌头都是伸出来的,很恐怖。 “你明白便是最好,那颗药丸是哀家命人特制的,要是你怕疼,要选药丸吧。”太后看着她的动作,知道她的犹豫不决。 陶芷鸢把目光转移到那药丸上,只要一吃,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醒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她不够恨吗?要是心狠手辣,一直忠心于韦曼卉,可能她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但是允翼的出现,让她两头犯难,她舍不得云清媛,也斩不断对允翼的情意。只是不知道,她走后,他是否还会记得她。记得他们的相识相遇,记得他们一起唱比翼双飞,还会不会记得那晚他说过的话,他要为她废除三宫六院…… “都说母亲是最了解自己的儿女的,那太后娘娘您可知道,皇上会不会永远都记得奴婢?在后宫这么多女人中,他会不会记得有奴婢这个人?”说到这儿,她眼前已经湿润了,模糊了这金雕玉砌的永寿宫。 要是他就在眼前,她只能说的,便是她等不了那一天,等不到他为她废除三宫六院的那一天。 “会的,皇上痴情,要不然也不会对你下不了手。”太后偏头,示意薛姑姑快点行刑。 不等薛姑姑开口,陶芷鸢已经拿起那颗药丸,长舒一口气,把药丸扔进嘴里嚼碎吞下。 没有任何苦涩的味道,还有丝丝的甜味,原来毒药也是这般好吃吗? 她没有注意到,太后那一抹深邃的笑意。 “清凌!!”一声叫喊从殿外传来。 陶芷鸢身体一震,她已经全身无力,她用尽力气回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偏偏听到的是他喊她一声清凌? 允翼快步跑来,抱住准备倒地的陶芷鸢,如同抱住最珍爱的宝贝。 “清凌,没事的,朕传太医了!没事的!”允翼已经慌乱不已,平生第一次如此害怕失去,那种感觉竟是如此痛苦! 陶芷鸢望着他,还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她笑靥如花,握紧他的手,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允翼靠近她的嘴巴,想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可只是徒劳。 她的笑容渐渐消退,转而便是失望,一阵黑暗罩上她的眼眸,她轻轻闭上眼睛,始终都听不到那几个字。 她刚才只是说,叫我一声芷鸢。 22、夫与妻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眼前是一片迷雾,无穷无尽,无论怎么冲,都冲不出去。 这个梦似乎很长,快速闪过的场景却让她记不住她梦到了什么。 唯一恍惚记得的便是允翼那温润如玉的微笑。 她终于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明黄的纱帐。 这是哪儿? 地狱吗? 她坐起身,才发现这是宽阔的床塌,铺着寓意子孙万代的葫芦和莲藕图案的锦被,她心中疑惑着,掀起明黄的帷帐,塌前是一张桃木雕花木桌,一双烛台皆燃着红蜡烛,微弱的烛光增添了这个地方的神秘感。 看这里的装横,应该还是在皇宫里吧,床塌配着黄色的纱帐,难道是…… 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是粉色的丝绸制成的,陶芷鸢如何不认得,这是妃嫔才能穿的!她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她连忙穿鞋子,站起身,却见面前那重重轻纱被挽起,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来人一身明黄暗纹袍子,未并束冠,乌黑的长发垂直放下。脸上是温润如玉的笑意,在橙黄的灯光下更见温柔。 此人不是允翼又是谁? “你醒啦?”允翼走上前,挽过她的手,目光温柔。 他的手很温暖,手心甚至冒汗,她握紧他的手臂,才感觉到他是真的存在,此刻,她欢喜得想要哭出来。 “我怎么……”她想起那颗药丸,“我不是吃了那颗药丸吗?” “母后怎么会杀你,那药丸不过是加了蒙汗药而已。”允翼解释道,“母后只是想试探,你是否对我真情。” 说道这儿,陶芷鸢神色一窘,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羞涩和娇怯 的眼波,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允翼却不由得她,把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那一刻我也以为母后真的要取你性命,觉得整个天地都昏暗起来了。”允翼说着,把她抱得更紧,“你真傻,你不在了还有谁陪我去赏莫殇花?” 陶芷鸢心中一暖,眼角已觉湿润。 安静的卧房里,只有他们静静的呼吸声,蜡烛依然在落泪,点亮了他们的心窝。忽然陶芷鸢想到一个问题,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睡了多久了?” 允翼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是鸣鸾殿。” 陶芷鸢呼吸一滞,虽然早已料到,但还是吃了一惊。鸣鸾殿是皇帝的寝殿,西侧殿是皇帝处理公务的,而东侧殿是皇帝的寝室,从殿门进来,垂下层层帷帐,配以流苏金钩,直通寝殿深处。 允翼觉察到她的反应,说道:“其实,母后想要我册你为妃。可是……”允翼一顿,又说:“我说过会为你废除三宫六院,等到那一天,我才册你为妃。” “我真自私,什么都帮不了你,还要与你作对,你却要处处为我着想。”陶芷鸢眼前已经模糊了,两行清泪滑落。 “不怕,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他的声音像是一汪碧水,洗涤她那杂乱的思绪。 陶芷鸢发出小小的抽泣声,仿佛身体内的水分都变为眼泪流出来。允翼能体谅她,为什么她不能?他是一朝帝王,已不是现代那一夫一妻的制度了,她不该介意。既然面对死亡她能为他义无反顾,可是为什么在这个关口上,她却停顿考虑。 他只有自己在奋战,比她更加难受,而他需要的,恰恰是她的支持。 “别哭了,我去苏彦打盘水来洗洗你的花猫脸。” 陶芷鸢也诧异着,就算是妃嫔侍寝,也有宫人在殿外侍候,何须他亲自出去。 允翼看出她的疑惑,又说道:“你尚不是我的妃子,要是别人看见你在这儿,肯定会胡说八道,我便把他们都退下了,苏彦正在外头,他耳朵不大好使,可是胜在心细口密。” 他转身准备挽起帷帐出去,却被陶芷鸢从背后紧紧抱住,夏天的袍子轻薄,他能感受到她的眼泪从袍子里渗进,背部的肌肤感受到一丝温热,也有泪水的粘稠感。 她的体香萦绕着他,让他呼吸急促。 他抓住她的手,白皙光滑,轻轻拉开。他迈开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我,”陶芷鸢朱唇微启,她心底下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是却不能,“我,我愿嫁你轩辕允翼作为我的丈夫。我将我的手给您、我将我的爱给您,我更将我自己给您。我祈求与您白头偕老、永远不分离。请来,与我在人生道路上同行,与我共同走过崎岖或平坦的道路。” 这是陶芷鸢曾经背得滚瓜烂熟的结婚誓言,她是想着有那么一天,和奕步入教堂的时候向上帝宣誓的,如今男主角已经换了,她觉得自己 是选择对了。 允翼的脚步停住了。 这一段话意味着什么? 他都忍不住,双眼有些发热了。 寝殿里烛光忽暗忽亮,显得很不真实。 他也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 “你,真的?”允翼不敢多问,“我觉得有点不真实。” 可是他的嘴角却微微勾起,笑容清洌如清泉。 陶芷鸢却跑到他的面前,允翼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她紧紧抱住,她那清淡的女子气息一下子盈满他的所有器官。 脑袋埋在他颈侧,滚烫的眼泪滑进他的胸膛,轻轻问道:“这样真实了吗?” 寝殿极度寂静,可是听着对方那心跳声又觉得极度喧嚣。真实了,又依然感觉虚幻。 陶芷鸢觉得,就像做梦一样,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 以前的磨难考验,她不觉得苦,就算以后有多大的艰难,她都愿意和他一起分担。 轻盈的吻。 他也抱紧她的腰肢,克制守礼却又带着无限压抑地、轻轻落在她唇瓣上。 如蜻蜓点水般。 可是陶芷鸢却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窒息。 讨厌,又不是没有试过,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凝视着她,坚定地说道:“在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妻子。” 若是以前,陶芷鸢肯定对他这话反感,可是在情感中女人总是容易迷失的,可能到后来,陶芷鸢会想起诺言不过是一时失言、女人如衣服之类的话,但现在,她已经迷糊了,已经不再是清醒的她了。 再是更加激烈的吻,炽热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反复地毫不厌倦地在她口中肆意狂放地来回扫荡。 身体渐次滚烫起来,仿佛有熊熊烈火自心尖燃烧,吻越深越缠绵。 烛光轻柔。 寝殿只有他们两人。 这个明黄的天地,这个朦胧的殿宇中,两人在缠绵。 23、吃醋的小孩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天色尚早,苏彦已经在殿外在呼唤允翼起身上朝。 他立刻起身,一拍掌,示意苏彦别再呼唤。这时才转过头去细看陶芷鸢,她还在梦中,嘴角还有一丝笑意,更添几分娇媚。他替她掖好锦被,才从榻上下来。 殿外早已有太监宫女捧着洗漱用具和衣服在等候,等到梳洗好,他又返回寝殿中,再瞧瞧她的睡颜。 “传旨六宫,封云氏清凌为正三品婕妤,居思清宫。”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苏彦还是听到了。 “皇上……这……本朝似乎没有这样的规矩,宫女第一次侍寝顶多也是奉为才人,恐怕……”苏彦为难地说道。 允翼含笑道:“那朕就为她开创先例了,去请旨皇后金印,她自然同意。” 苏彦只好领旨退下。 眼见就快早朝,他吩咐宫女好生侍候她,才放心走出东侧殿。 走了几步,又返回西侧殿的御书房中,马上让人准备,提笔在上好的纸张上写下几个字,才又满意离去。 等到陶芷鸢醒来,发现已不见了允翼的踪影,她心底顿时有些落寂,也想到了允翼一定是去早朝了。 按规矩妃嫔初次侍寝次日都要向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既然选择与他患难与共,还有什么事情忍受不了。 册封的诏书已经颁下,让陶芷鸢震惊的是,允翼竟册封她为婕妤,和周璐莹一样的品阶。 穿上泯然于众的月季花色的宫装,梳如意髻,配以月季华胜,颜色喜庆又不出挑,恰到好处。 天色微亮,来到昭阳宫,锦垫早已铺在凤座之下,方巧青穿着正规,端坐在上,脸色祥和,受了礼后,便让陶芷鸢坐下。 方巧青命人上茶和茶点,淡笑着:“思清宫带一个清字,果然很适合云婕妤。” 陶芷鸢脸色一红,垂下头。 “当然适合了,云婕妤可是思念了这一天很久了。” 方巧青皱眉,看着来人,有些不悦。 韦曼卉朝着方巧青微微行了一礼,有些随意,然后便把目光转到陶芷鸢身上,陶芷鸢也反应过来,连忙曲膝向韦曼卉请安, “思清宫是前朝贵妃的住处,人杰地灵,是一个好住处。”韦曼卉坐在右首,继续说道,“不过那个贵妃却毒害受宠妃嫔,最后被赐予白绫三尺,也不知道思清宫现在干不干净,要不做一场法事,让妹妹住得舒坦一点。” 韦曼卉自顾自地说着,却又不叫陶芷鸢起来,陶芷鸢依然保持请安的姿势,双脚已经酸痛。 “嫔妾多谢贤妃的关心了,不过鬼怪都是人心凭空想出的,嫔妾觉得不必小题大做。” “哦,是吗?”韦曼卉勾起嘴角,“妹妹快起来吧,不过也不怕,妹妹还是女官的时候,每天都得向主子们请安,也现在不知道习不习惯。” 陶芷鸢如释重负地站起来,面对韦曼卉的奚落,她只是一笑,说道:“嫔妾会慢慢习惯过来的,有劳娘娘惦记着了。” 她知道,以后才是和韦曼卉的真正较量! 思清宫靠近周璐莹的颐春宫,一路走回去,陶芷鸢心情复杂。 回到思清宫,宫外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皆是宫女和太监。陶芷鸢一眼便认出映梦,顿时热泪盈眶。 犹记得还是采女那段日子,和映梦没心没肺的日子。 仅是一年的时光,变化实在太大了。 赏赐陆续送来,更有妃嫔的贺礼,陶芷鸢只是吩咐把一些不实用的放进库房,映梦翻出周璐莹的贺礼,是一对臂钏,宝石闪烁,花纹精致。 一对,共同进退。 陶芷鸢淡笑,不知道周璐莹现在是怎样看待她的,是朋友还是盟友? 天色尚未暗下来,允翼已经来到思清宫。 他不见有丝毫疲惫,见到陶芷鸢一身妃嫔宫装,愈发娇媚,不禁喜上眉梢。 “真好,你真的是属于我的了。” 两人用了晚膳,允翼提议去御花园,便也携手漫步消食。 当然,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御花园。 身后只跟着苏彦和映梦,夜里的永巷是那么的寂静,微微的脚步声和着衣衫摩擦的沙沙声。 他的手有一点点暖,两人的手心指上都有腻腻的一层汗,依然可以感觉得到对方掌心的纹路。 走了不久,眼见就要到了御花园。可是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譬如说,在这儿遇到施复林就是一个意外,或许不该用意外来形容,皇宫再大也是有墙的,怎么能逃避得了呢? 施复林为首,和一群侍卫跪下,他的声音冷冷的:“皇上万福,云婕妤万福。” 不知道是陶芷鸢多心还是怎样,她总觉得施复林说云婕妤这三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或许他们都没有想过有这么的一天。 施复林是太后的外甥,允翼对他也是颇为客气,连忙叫他平身,也顺便问道:“不知施将军近日身体如何?” “家父身子无碍,皇上不必担心。”施复林把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牵着的手,神色愈发冰冷。 “那就好。”允翼又对陶芷鸢说,“走吧。” 她点点头,低头从施复林旁边走过,虽然隔着允翼,但还是感到一份炙热的目光,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低头,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的,她忽然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干嘛不做贼也心虚了。 是夜,太液湖荷花铺满整个湖面,哪里都是荷花的清新味道,小船在湖面荡漾,陶芷鸢随手摘了一朵荷花,抚摸着。 允翼看她对着荷花痴迷的模样,想起她还是秀女时所绣的荷花图,那么美好的荷花,他怎么就忘了呢。 心中有一丝愧疚,也有一丝危险感。 “其实,母后跟我说过,想把你许配给施复林。” 她的手一顿,此刻不知做什么反应才好。 “我跟母后吵了一架,她问我为什么不立你为妃,我说了我们的约定,她说,你不够爱我。”允翼的双眸如水,里面是看不清的情愫,让她心头一滞。 月光依旧,他又说:“其实我知道他今日值班,路线经过御花园。” 听到这儿她轻轻一笑,有些调皮,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所以你是故意提议去御花园的?” 允翼点点头:“我知道,他对你的情,所以……” “我也知道,你吃醋了。”她打断他,笑容比荷花还要灿烂。 24、玉玺为证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允翼顿时垮下脸来,佯装发怒,把头一偏,气呼呼地说道:“哪里有,我有那么小气吗?” “就是有,你脸上分明写着‘我吃醋了’这几个字,而且我还嗅到一股酸溜溜的气味。”陶芷鸢打趣道。 “其实我真的害怕,失去你了。”允翼忽然正经起来,凝视着她,“想不到母后用这样的办法,我都大吃一惊。” “太后是很疼你的。”就算她把你推上皇位,她也只是把她觉得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你,这样的母爱,陶芷鸢没有尝过,如何不感慨。 允翼却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宣纸,说道:“朕给你的承诺。”这次他是自称朕,是一个君王给她的承诺。 陶芷鸢着急地打开,里面只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让她的心随之颤抖起来,今生今世也忘不了。 ——我要为你废除三宫六院。 底下还有他的玉玺印记为证。 心,此刻只剩下欢喜。只感觉到眼眶一热,泪水滴在雪白的宣纸上,泪眼朦胧,她望向允翼。 “肯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我只属于你一人。”允翼紧紧抱住她。 她却惊慌地大叫一声,连忙推开允翼,小船在湖面荡漾得更厉害,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这可是你的卖身契,弄皱了怎么办?”陶芷鸢扬了扬手中的宣纸,一脸得意,说完便将宣纸折好放进怀中,像对待一个珍稀的宝贝一样。 允翼忍俊不禁,眸子如星辰般闪耀。 “那我为了尽快赎身,是不是应该计划一下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呢?”允翼突然把话题一转,脸色凝重起来,“尚功局现在是人才空虚,在那里我们势力最弱。” “不怕,尚功之位依然是章春瑶的。”陶芷鸢勾起一丝自信的微笑,“这次她肯定倒向我们这边的。” 允翼疑惑着:“她不是……” “我还留有一手,会证明她是清白的。”她调皮地眨眨眼。 “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一下子狠起来呢,原来是早有预谋。”允翼赞许地点点头,他知道她聪慧,后宫的事她和周璐莹定能抑制到韦曼卉,可是朝廷上…… 看见他神色忽然黯然起来,陶芷鸢不解地问道:“怎么突然蹙眉了?” 历来后宫妃嫔都不得过问朝廷之事,可是允翼知道陶芷鸢有谋有智,自己难以解决的政事她可能也给到一些建议,便说道:“韦森握着大靖朝的一半兵权,而另一半是在陶侯公的手里,但是三番四次都没能说服他帮助我。” “这是一场谈判,你开出什么条件了?” 允翼摇摇头,说道:“陶侯公为人心高气傲,当初夺帝政变时他是支持三皇哥的,失败了便被遣去封地,没有传诏不得随便进京。陶侯公一生为朝廷效力,是第一个外姓王,受此耻辱,他自然是不肯相助。” 陶芷鸢沉吟了一下,这种人不是为了钱财和权利,恐怕一时三刻也难以说服陶侯公,一半的兵权,成败只在于陶侯公,这时陶芷鸢心想着,大家都姓陶的,能不能打个折呢?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笑。 “难道是想到好法子了?笑得这么开心。”允翼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 她连忙止住偷笑,说:“不要紧,你既然说他一生为朝廷效力,他必定是总肝义胆,韦森现在只手遮天,百姓受苦,他自然有忍不住的一天,只要在那时候,找和他的好朋友一起说服他,便会事半功倍。” “也是不错的提议。”允翼听到她说韦森只手遮天,又是一阵头疼,说道:“近日蜀地多次地震,伤亡惨重,但是国库空虚,赈灾资银一时也难以调配,我跟韦森说了要他在官员间举行募捐,可是他却一直推脱,说官员的俸禄也是很少。难道明眼人还看不出来,这些年的税收不都是由韦森带头贪污了不少吗?!” 允翼说得极为激动,地震可不是小事,特别是在落后的古代,她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韦森除了韦曼卉这个女儿外好像还有一个儿子,是吗?”陶芷鸢问道。 “是的,韦氏家族虽然庞大,可是韦森只有一个儿子。” “那韦森应该比较疼爱韦曼卉了。”陶芷鸢若有所思的推测道,只有一儿一女,就算重男轻女的观念再重,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韦曼卉自小知书识礼,韦森很宠着她的。”允翼有些不解,“为什么说起他们来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到时候帮口说几句话就行了。”陶芷鸢故弄玄虚地说。 允翼也由着她,谁叫她有时就是鬼马精灵。他凑到她的耳边,暧昧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该找些别的事情做了?” 晚风是暖暖的,增添了暧昧。 望着允翼越来越炙热的双眼,她按住他蠢蠢欲动的身体,说道:“小心翻船了!” ** 得知允翼多日宿在思清宫,韦曼卉气在心头,紧接着,让韦曼卉意想不到的是,统御女官容绮韵竟然找出证据证明章春瑶是清白的,是被人诬陷的,章春瑶恢复尚功一职,秋静也被升为司制。 韦曼卉想不到,陶芷鸢竟会留有一手,她也早该想到,陶芷鸢怎么会忠心耿耿! 膳食摆满了一桌,色香味俱全,可是韦曼卉拿起银筷子吃了一点儿便没有胃口再吃下去,把筷子放下,眉头从陶芷鸢侍寝以来不曾舒展过。 “娘娘,再吃点儿吧。”胡翎在一旁劝道。 韦曼卉摇摇头,想起以前,允翼每隔几天总会和她一起用膳,可是现在,有了陶芷鸢在,就似乎把允翼都抢走了。 “普佛寺那儿怎样?”韦曼卉不会让陶芷鸢得意那么久的。 “因为是祖庙圣地,守卫森严,恐怕难以下手。”胡翎一顿,又说,“况且妃嫔前去守灵,正好给了太后借口增添侍卫把守。” 韦曼卉冷哼一声,眼神歹毒起来,这个太后三番四次破坏她的好事,简直可恶至极! “继续给本宫盯紧了,本宫一定要了云清媛的命!”韦曼卉咬牙切齿地说道,背叛她的人,她要那个人不得好死! 25、平静下的计划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是,娘娘。”胡翎看了看天色,已经微亮,便说道:“娘娘,时辰到了,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韦曼卉站起来,神色冷峻,迟早有一天,她会住进昭阳宫的! 今日是十五,依规矩是要向中宫皇宫请安的,韦曼卉特意迟些时间才去,大部分妃嫔已经到了,她瞥了一眼陶芷鸢,才向方巧青请安,然后,其他妃嫔也向她请安。 陶芷鸢和周璐莹交谈甚欢,时不时清朗一笑,在韦曼卉听来,是非常刺耳的。 “准备中秋了,皇上的寿辰也将至,六局都着手准备了,各位姐妹不知今年有什么好提议?”方巧青趁着今日人齐,便开口征询。 听到这句话,不少妃嫔都异常兴奋,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如果在宴会上能获得皇上的回眸一瞥,那在这个美女如云的后宫里也算是熬出头了。 “上年的宴会歌舞表演甚为出色,皇上颇为喜欢,不如今年几位妹妹们编排一曲舞蹈,讨一下皇上的欢心吧。”韦曼卉提议道,用心很明显。 “贤妃娘娘的提议真好,嫔妾自幼喜欢跳舞,可以一试。”说话的是还没有侍寝的李丹彤,仅是正七品御女,从她的眼中闪烁精光可以看出,她正想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嫔妾倒觉得,舞再好,可是皇上没有心思观赏,姐妹们就白忙一场。”陶芷鸢叹气道。 韦曼卉眉毛一挑:“云婕妤此话何解?是觉得本宫的主意不好吗?” 气氛骤然变冷,后宫所有人都知道,陶芷鸢曾经投靠韦曼卉,然而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一时间各个妃嫔大气都不敢出,静观其变。 陶芷鸢淡笑着,并不在意韦曼卉的话,说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近日蜀地地震,皇上为了赈灾资银忧心忡忡。嫔妾想着,如果后宫妃嫔捐钱赈灾,好解燃眉之急,皇上也会高兴了。” 此话一出,引得好几名妃嫔议论纷纷。 方巧青早已知道陶芷鸢的计划,便赞许地点头:“云妹妹的提议不错。” 韦曼卉却不以为然,说道:“历代以来,后妃不得干政,这样未免不妥,而且又会招惹朝臣的闲言闲语。” 周璐莹自然是帮着陶芷鸢:“云婕妤只是提议捐些钱财而已,哪有干政意思。这样吧,嫔妾先带个头,众姐妹也随意吧。” “周妹妹你有心了,皇上昨个儿也跟本宫提过灾情,甚为严重,我们也该表表自己的心意,如此一来既帮助了灾民,又能帮皇上解忧,让皇上过一个开心的寿辰。”方巧青笑道,“此事就让云婕妤负责吧,各位妹妹想捐银的,不论多少,皆登记在册。” “是,嫔妾把这事做好的。” 正答应下来,殿外便有人唱喏:“皇上驾到。” 韦曼卉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已经有好几日不见允翼了,便连忙起来,众妃嫔由方巧青带领,向允翼行礼。 “皇后,今日看你气色不错。”允翼首先是问候方巧青。 方巧青两颊飞上两朵红晕,垂首道:“是的,臣妾精神还好。不过臣妾看皇上有些憔悴,一定是为了灾款烦恼,刚好云婕妤就提议后宫妃嫔都表表心意,为皇上分忧解难。” 允翼果然喜上眉梢,越过韦曼卉走到陶芷鸢跟前,抓起她的手,说道:“还是朕的婕妤懂朕的心思啊。” 陶芷鸢垂下眼眸,说道:“那皇上可要给臣妾记一功了。” “这个当然,朕记得进贡了一种西域香水,只有两瓶,朕赏你一瓶。” “臣妾谢皇上赏赐。”陶芷鸢高兴得马上道谢,斜眼看了看韦曼卉,见她脸色苍白,拳头紧握,陶芷鸢勾起嘴角,目的已经达到了。 “中秋将至,灾情尚未缓解,就不宜隆重了,和朕的寿辰一起简单办了吧。”允翼吩咐方巧青,转而又说,“这次捐款,哪位爱妃心意最多,朕也赏她一瓶西域香水。” 众妃嫔见允翼如此说道,个个心思便动了起来,西域香水如此珍贵,得到自然是好,还能得到允翼欢心,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韦曼卉容颜恢复恬静的笑容,眼内却有亮光,陶芷鸢有的,她绝对不能输!况且允翼是仁君,爱护百姓,这次她捐多一些,肯定会获得允翼的再次宠爱。 陶芷鸢已经料到,此次肯定会激发韦曼卉的妒忌之心,那么筹款的事情自然就顺利进行。 小宴散后,允翼和陶芷鸢一起回思清宫。 路上,允翼心情大好,俊朗的容颜挂着笑容,久久不退去,他意想不到陶芷鸢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你说她会出多少?” “这个也需要有人扇风点火了。”陶芷鸢笑着,“我会让大哥尽快筹备银两的。” 提到云瑾元,陶芷鸢心头又是一滞,在得知她封为婕妤之后,云瑾元便立刻迎娶一名千金小姐,陶芷鸢收到家书后,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虽然已经写信给云瑾元帮忙筹款,但是他们的关系已经僵硬了,还不知道云瑾元帮不帮她这个帮。 “你大哥的住鸳鸯布庄经营得不错,确实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允翼赞许道,“你不必太费心,一切有我在。” 有我在。 那么温暖的三个字眼,让陶芷鸢觉得连日来的辛苦和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还记得他写给她的诺言,她特意让章春瑶做了一条项链,吊坠是空心的,把那张宣纸塞进去,每天都和胡如玥送她的平安符一起带在身上,他们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在奋斗。 陶芷鸢灿烂一笑,娇媚如花,说:“有你在的地方连空气都是甜的。” 身后的苏彦和映梦扑哧一笑,脸红了起来,显然是笑陶芷鸢这句肉麻话。 她佯怒回头瞪了他们一眼:“笑什么?你们觉得臭就不要呼吸了。” 苏彦和映梦只好忍住不笑。 旁边的允翼无奈地看着她这个搞怪的模样,她有时精灵活泼,有时有时沉静优雅,可是又有过人的睿智,这是没有人可以比拟的。 允翼抓住她的手,与她一同漫步前进。 要是失去她,那他要怎么办? 陶芷鸢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笑靥如花,就这样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迷恋金庸的杨过和小龙女,经历重重磨难最终还是在一起,他们也要如此! 26、筹集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自那天开始,便有不少妃嫔送来银两捐款,陶芷鸢全让人记入金册之中,连方巧青都命人送来了,唯独韦曼卉还没有送来,陶芷鸢心想,韦曼卉要看清形式才会出手,云瑾元生意虽然不错,但是相对来说尚不可用富甲一方来形容。 韦森这些年来受贿和贪污的钱财富可敌国,怎样才能让韦曼卉拿出更多的银两呢? 这个问题尚未解决,云瑾元便来了家书,银两他会筹集,不过要她出宫一趟。她犹豫不决,有些不安,可是允翼却点点头,说:“既然你大哥想见你,出宫一趟也无妨。” 允翼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兄妹。 云瑾元想的是什么,她也猜到八九分了。 拿着允翼的金牌,出宫后,来到约定的酒楼。 此时云瑾元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陶芷鸢,身后跟着一大班侍卫,他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 酒楼被清场,只剩他们两人。 再次相见,他们都已经是有了家室的人。 云瑾元阴沉着脸,看了看守卫在门口,转头对着陶芷鸢说道:“现在宫中风头最大的便是你了。” 陶芷鸢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亲手替倒了一杯热茶,说道:“要不是你要我出宫一趟,我也不会如此大排场。” 云瑾元冷笑一声,抚摸着那杯热茶,盯着那棕色的茶水,说:“你成为宠妃,我恭喜你,那我成亲了,你不恭喜我吗?” “贺礼在你成亲不是已经送去了吗?是一对龙凤金镯子,是我亲自设计的。” “你是真心祝贺我的?”云瑾元胸口像被人锤了一下。 她点点头,淡笑着:“这个当然。我也感谢你祝福我和皇上。” “你开始时不是想出宫吗?会成为妃嫔我真是意想不到。”云瑾元自嘲地说道,转而又用询问的语气,“难道,你爱他?” 小心翼翼地问题,云瑾元不想听到那个答案,只要她回答不是,那他会一人挡住这上百的侍卫,带她离开! 她的笑容温柔起来,直视着云瑾元,无比坚定地说:“是,我爱他。” 云瑾元已经知道自己输得非常彻底了! “我要尽我最大的能力帮助他,所以我恳求你,这次一定要帮我。”陶芷鸢神色带着一丝哀求,在这里,没有什么人能够帮助到她。 云瑾元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沉默了良久,忽然说道:“你和清凌都有一个共同点,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陶芷鸢微微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她垂下眼睑,不知是喜还是悲,说:“这可能是我与她想象的原因之一吧。” 在允翼的心中,他只能永远记住云清凌这个名字,在他的生命里,不曾出现过陶芷鸢这个名字,这是怎么的心情,她又能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这就是她的无奈吧。 云瑾元看着她的落寂的表情,把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心头的不快却难以舒展,他站起来,说道:“钱财身外物,能帮助到灾民为爹娘积福也是好的,我能拿出来的,会全拿出来,过两天会送到宫里去的。”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她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回到宫中,过了几天,云瑾元筹集的银两便也送进宫来。 虽然数目在她的意料之外,但还是不够,她有多少银两,韦曼卉怎么会不知道。 紧接着,她却收到一份意外的礼物。 长方形的木盒,贴着一张符篆,落名是胡如玥。 她心中疑惑,撕开符篆,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大叠银票! 胡如玥竟然是一个富婆?!陶芷鸢心中一惊,胡如玥真的可以去当神,武功高强,容貌倾国倾城,还是富甲一方富婆,她可真是服了胡如玥了!而且,她对胡如玥的身份可真是越来越疑惑了。 银票下面还有一封信,字迹清秀,如行云流水一般。胡如玥在信中说明,是张姑姑多嘴告诉她的,她也便帮一下忙了。 陶芷鸢把信烧掉,心知张姑姑看得通透,才会帮她的,只是张姑姑会一直留在普佛寺守灵,以后都不回宫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张姑姑。 她心中感伤,可还是吩咐映梦把她所准备捐的银两透露出去,并夸大了数目,宫内谣言最多,消息一传出去,辗转几个人,消息便不会一样,那么多版本,韦曼卉肯定会打一场必胜的仗。 想到这儿,她心情愉悦。 过了两天,韦曼卉的捐款总算送来了,数目果然超乎她的想象,看来韦家真的是富可敌国。 中秋宴会转眼便到,因为地震灾情,所以便和允翼的寿宴一起办了。 大臣在上朝的金鸾殿上设宴,而后宫妃嫔便在宫内的广场之上。 陶芷鸢细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仿若轻纱的百褶裙,上身是对襟短衫,梳灵蛇髻,插一支荷花金步摇,垂下的流苏足以吸取所有人的目光。 来到广场,除了新搭建的高台,还有三个极大的转马灯笼,照得广场更加明亮。 不少妃嫔已经来到,自然是精心打扮过,个个都秀色可餐,琼姿花貌。 依次向方巧青和韦曼卉行礼,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旁边是周璐莹和徐妙芙。对面却是韦曼卉,两人的目光相撞之时,陶芷鸢微微一笑,看见韦曼卉今日一袭粉色长裙,内衬浅色的抹胸,戴着一条红色的玛瑙项链,目光自然会转移到韦曼卉的胸口处。 允翼未到,只有歌舞声,陶芷鸢不免有些无聊。 不少人都盼望着,却迎来了太后。 太后施怡冰一直甚少外出,也让妃嫔免了请安,不少妃嫔都尚未见过她,今日她难得穿着一身烟紫的长袍,神情却是威严,一时间却更让别人畏惧。 “今日是中秋佳节,又是皇上的寿宴,你们就不必这么拘礼了。”太后神态娴静,让宴会的气氛放松了不少。 太后又把目光转移到陶芷鸢身上,眸子里有几分赞许之意:“哀家听说云婕妤提出为灾区捐款,确实是有心啊。” 陶芷鸢连忙跪下,道:“众姐妹也有出力,臣妾不敢邀功。” “就喜欢你这孩子这样的性子。”太后欢喜地说道,“来呀,赏。” 宴会上的妃嫔都忍不住低低私语,连韦曼卉也微微一愣。 薛姑姑应了一声,把手里的锦盒拿到她面前。 “打开看看吧。”太后非常满意所有人的反应,包括韦曼卉! 27、各自掌权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猜不透太后究竟想干什么,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中,她打开了那个锦盒,里面是一只翡翠手链,由九颗翠珠子、两颗碧玺穿成,下穿红宝石和珍珠,单看这些晶莹剔透的珠子,便知道这条手链价值不菲。 韦曼卉看着这条手链,又把望向太后,想不明白太后的意欲。 却在这时,有人在宣喏:“皇上驾到!” 众妃嫔顾不得再看着那条手链,连忙起身行礼,个个面露喜色,更添几分春意。 允翼喊了平身之后,看到薛姑姑捧着的那个锦盒里面的手链,神色惊讶起来,说道:“这不是父皇送送给母后的手链吗?!” 太后点头,笑着说:“皇上真是好记性,这是先帝送给哀家的。” 一句话,让所有的妃嫔哗然,韦曼卉都看着太后,太后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朕记得,母后是非常喜欢这条手链的,怎么……”允翼有些疑惑。 太后却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慢慢地说道:“当年这块玉石刚送进宫里的时候,先帝就说,这么好的玉石,唯独哀家能拥有,便把玉石给哀家打磨了一套首饰,哀家也最喜欢这条手链。” 陶芷鸢听着,心底暗暗一惊。 太后缓步走下来,拿起手链,往陶芷鸢手里一套,又说道:“云婕妤心地善良,哀家把这手链赐给你,代表哀家相信你,能帮助皇后管理好后宫。” 韦曼卉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此次的捐款正好给了太后这个机会,她真失策,怎么就被妒忌心影响了她! “是啊,臣妾都觉得云妹妹有贤德。”方巧青也在一旁附和道。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韦曼卉,眼神深邃:“皇后都这么说了,以后就让云婕妤协助皇后管理后宫,让后宫更加和谐,明白了吗?” 众妃嫔一起应声,韦曼卉纵使有千万个不愿,也得妥协,这是后宫的事情,自己的父亲身为丞相,是不得逾越的。现在太后正好有了借口把陶芷鸢推上高位,就更加反驳不得。韦曼卉心底下冷笑着,就凭一个这样的小丫头就想与她抗衡吗?她不会让太后如愿的! 这事告一段落后,才开始了宴会。 舞娘在高台上起舞,允翼和太后、方巧青一起坐在主位上,他和方巧青相敬如宾,和陶芷鸢相处的感觉完全不同,允翼心想,这恐怕是爱意的影响吧? 舞娘一支舞完后,暂时冷场,众妃嫔都在疑惑怎么没有新的节目,允翼正欲开口时,却见一名女子缓步走上台,只见她穿了一身七彩绸纱的长裙,绾了灵蛇髻,独插一只白玉簪子,她跪下来,说道:“嫔妾为皇上独舞,以贺皇上生辰。” 陶芷鸢怎会不认得,这是那天提出跳舞的李丹彤,看着韦曼卉满意的神色,陶芷鸢已经猜到七八分了。 李丹彤腰肢纤细,身佩玉缨瑶珰,乐声一起,便长袖一抛,开始舞起来。 李丹彤相貌妩媚,回眸一瞥都充满万种风情。她得到这个机会,自然会惹得不少妃嫔的妒忌。 陶芷鸢也看得出来,李丹彤的舞跳得极好,看来是受过专业训练,要是李丹彤不一直朝着允翼抛媚眼,她一定会认同李丹彤的! 这时陶芷鸢的目光自然停留在允翼身上,见他和太后说着话,并没有太多留意李丹彤,陶芷鸢的心情才平衡了一点。 李丹彤已经开始了最后的收幕之舞,一个妖艳的姿态在旋转,七彩绸纱长裙随之或聚或散,内褶展开之时,里面仿佛金光闪闪,显然裙之内褶是用金线绣就,一个小小的七品宝林怎能有此能耐让司制房做出这样的衣服,当然,若是有韦曼卉的一句话情形就会不一样了。 李丹彤结束舞蹈之后,由韦曼卉带头称好,众妃嫔自然也给她几分薄面,一起鼓掌,允翼亦是拍了几下,让李丹彤脸色一红,行礼之后便回到席间。 韦曼卉朝着李丹彤点头,显然是非常满意李丹彤的表现,可是见允翼的兴趣不大,韦曼卉又有些担心,要是再不挽回允翼的心,恐怕就被陶芷鸢全俘虏去了。 陶芷鸢怎会觉察不到韦曼卉的微微皱眉,她见时机已到,便站起来说道:“皇上,嫔妾见今晚怎么高兴,就再说一件喜事再让大家高兴一下。” “哦?莫非是捐款的事宜?”允翼有些期待,他前两天就听陶芷鸢说过,数目可是很客观。 “皇上果然神机妙算,嫔妾就是想说这事。”陶芷鸢接过映梦递上来的册子,打开看着,“这次后宫妃嫔共捐资一百多万两,其中心意最多的便是……”她故意一顿。 场上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结果,虽然许多妃嫔都知道不可能是自己,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是韦曼卉和陶芷鸢的较量,火花正盛,她们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胜! 周璐莹已经等待不了,干脆站起来看了一眼册子,惊喜地说道:“最多的可不就是贤妃娘娘嘛!” 一时,目光都聚集在韦曼卉身上,同时人声鼎沸,大道赞词。韦曼卉自然是得意,瞥了陶芷鸢一眼,带着一丝挑衅。 “好啊!贤妃真是有心!”虽然是预料中的事情,允翼还是装装样子,“把西域香水赐给贤妃!” 苏彦把早已准备好的西域香水赐给韦曼卉,韦曼卉看着琉璃瓶中的液体,香味扑鼻而来,她终于得到了! 这一晚,允翼自然宿在韦曼卉处,她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而在另一边,思清宫却是灯火未灭。 陶芷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进宫一年了,是不是经历太多,她的容颜已经没有了稚气,连她都没有发现,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杀气,她有些漠然,这次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她不能输,一输便是万劫不复! 怎么会这样呢?她原本的计划变得凌乱,这是她想要的吗? 正思绪着,忽然一阵风刮过,抚乱了她的青丝,紧接着一个黑影便站在她的身后。 她从铜镜中看到那个人,并没有站起来,反而是把髻上的饰物一件一件拿下来,她没有听到那个人说话,便问道:“你来这里,不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28、永远的同伴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那个人阴沉着脸,看着她慢慢梳理着她的青丝,那个背影带着一丝落寂,他的心忽然疼了。 “我都不晓得要跟你说什么好了。” 陶芷鸢放下白玉梳子,转身看着他,依然端坐着,说:“施大哥,你身为侍卫统领,这样的来到思清宫似乎不大好吧?” 来人正是施复林,他一身劲装,永远不离身的佩剑在烛光下犹为耀眼。他哀叹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儿来了。 “担心你,便来了。” 这一句话,让陶芷鸢的思绪一顿。还有多少个人这样关心她?她的施大哥,如果只是她的哥哥,那该多好。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很好。”她望向窗外的圆月。 施复林紧握手中的佩剑,眼神越发地莫测起来,发现铜镜内的她,侧脸带着一丝微笑,仿佛镜中之花。那么美好的一个伊人,却要把年华在这后宫里消耗,他怎么能忍心? 说道:“皇上今晚留在贤妃那儿,你难道没有不开心吗?” 陶芷鸢依然看着皎洁的月亮,说道:“今日是十五,他连皇后娘娘那儿都没去,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规矩规定,每逢初一和十五,帝王是要宿在帝后处的,她只是一个婕妤,还轮不到她说不开心。 “清凌……”施复林欲言又止,她是妃子了,怎能还呼唤她的名字? 沉默了良久,他咬咬牙,坚定地说:“我带你出宫!别留在这儿了!” 陶芷鸢一愣,凝视着施复林,他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玩笑意味,还有那么一丝的痛心和坚定。她心头一热,摇摇头:“我要留在这儿帮他,他是我牵绊,我离不开。” 你何尝又不是我的牵绊呢?施复林在心中暗暗的说道。 他早已知道她的答案,却还要这样问,这是不甘心还是不想让她伤心? “那我也全听命于你,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陶芷鸢神色闪过一丝惊讶,施复林虽是太后的外甥,可是为人正直,向来都是公事公办,不会询私,如今要让他的人格来煎熬,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她拿起梳妆台上那个铃铛,正是施复林送她的那个,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云清媛赠送给施复林的,施复林把铃铛转送给她,云清媛如何能不妒忌。既然是这样……她把铃铛紧握于手中,说道:“过几天之后,姐姐会回宫,你去护送吧,绝不能让贤妃下毒手。” 施复林沉吟了一下,还是颔首答应了下来。她很重视云清媛,无论如此,他都会保护她的周全,这是他应该做的。 夜已深,陶芷鸢指了指窗口,淡笑道:“早睡早起,施大哥你还是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吧。” 施复林也知道自己夜闯思清宫不合规矩,便也翻窗离开了。 看着他那飞跃的背影,她也想他能幸福,不像她这样,没有了自己。 ** 几天之后,前去守灵的妃嫔和宫女总算回宫了,允翼和太后也赏了她们不少东西。过了两天,陶芷鸢才去了惜云阁。 云清媛脸色尚好,一袭蓝色长裙,少有绣花的华丽装饰,发髻也只是斜插一支翡翠簪子,看来云清媛仍然保持着守灵时的状态。 自从两人从决裂那天起就不曾说过话,现在两人呆在一起,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一时很尴尬。 “你……”云清媛有些不安,看了一眼陶芷鸢,又低下头,“你这些日子在宫里还好吗?” “还好,倒苦了你,在太庙生活清苦。” 说到太庙,云清媛忍不住淡笑,那是她人生中最安静的一段日子,没有烦恼,没有心机,只有那洗涤人心的诵经声。 “我觉得在太庙过得还不错,至少不像在这儿这般辛苦。”云清媛一顿,凝视着陶芷鸢,“为了赈灾的事,你一定费尽心思吧。” 陶芷鸢这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云清媛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最终你选的是皇上,而不是他。” 陶芷鸢知道云清媛所说的“他”是谁,一时间心中也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云清媛的心里,仍未放下施复林。 “我和施大哥只是朋友关系。”陶芷鸢连忙解释。 “可他对你有意不是吗?我宁愿你选择的是他,他会一心一意对你,他也只有你这个妻子。”云清媛记得陶芷鸢曾经说过,她的丈夫必须是只属于她一个人,允翼是皇帝,怎能只有她一个妃子,“莫非是因为皇上和你家长的爱郎容貌想象,所以你才会选择皇上?” 陶芷鸢摇摇头,现在就算说起奕,她也是很平静,说:“那个人我已经放下了,我现在最想的是和皇上一起共度难关,他会履行他的诺言的。” “诺言?” “这是他爱我的证明。”陶芷鸢的笑容里全是幸福。 云清媛没有说话,一个生在帝王家的男人,会有爱情,无论是允翼还是施复林,她再也不相信爱情了,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可捉摸,有什么能够证明它的存在呢?现在唯有等待陶芷鸢明白,就算那个男人爱你,也只不过是一时的镜花水月。 “对了,在普佛寺那里,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容貌惊艳的女子?”云清媛想起陶芷鸢曾经陪同过去祭祀,便顺口一问。 陶芷鸢怔了怔,难道云清媛所说的是胡如玥?想起来胡如玥曾经所说的劫难,正是她和云清媛的姐妹情决裂,她也越来越佩服胡如玥,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你是说在后山那儿吗?”陶芷鸢想证实一下。 云清媛点点头:“对啊,那天我见到张姑姑夜晚去了那儿,当时我就疑惑,便偷偷跟了去,那半山腰有个小茅屋,里面出来一个女子,足以倾国倾城!” “那她有看见你吗?” “没有,当时她望过来我这边,我还真以为她发现我了,谁知她却和张姑姑进屋去了。”云清媛回忆道,当初那女子的一个回眸,当真是让她永世难忘。 陶芷鸢心想,凭着胡如玥的武功怎么会没有发现云清媛,那么胡如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胡如玥是一个奇女子,并且还说自己会有重重劫难,陶芷鸢把手按在那个护身符上,就算有多么困难,她都一定要走下去!为了允翼,也为了她自己! 29、又起斗争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看着她深思的样子,云清媛轻声呼唤她:“妹妹?” 是情不自禁。 这两个字让陶芷鸢顿时回过神来,从云清媛的口中说出这久违的两个字,是多么让人激动,原来那情感不曾遗忘。 话一说出来,云清媛也愣住了,她低下头,双手不停地揉搓衣服,心绪不宁。 “姐姐……”陶芷鸢酝酿在心底很久,终于说了出口。 这时,两个人的眼眶已经红了,经历这么多,是姐妹的依然是姐妹。 云清媛紧紧抱住陶芷鸢,在太庙守灵的日子里,她抄佛经悟道理,原来对待自己好的人一直在身边,就算陶芷鸢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是一直和自己经历风雨的人,共患难,也共富贵,人生知己有几个呢? “对不起,妹妹。”云清媛说着,眼泪也不争气地从脸颊滑落下来,“张姑姑常跟我说,你太重感情,一直对我好,还清了欠我的债,也还是不离不弃,我就想着,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帮着你,都替你说好话……” “其实只是我一直把不开心的都记在心上,男人算什么呀?我为什么要因为男人而失去我的好妹妹。芷鸢,你还会原谅我吗?”云清媛说得撕心裂肺,陶芷鸢是感觉到的,无论是允翼还是施复林,都伤云清媛太深了,一个脆弱的心灵,在爱情里煎熬,如果是她自己,可能比云清媛还要恐怖,不是这样吗?奕背叛自己,她选择是逃避自杀,而云清媛却熬到今天了,云清媛是坚强的,一个表面柔弱实质是很坚强的女子。 陶芷鸢也是心里欢喜,帮云清媛擦干眼泪,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永远。” 她特意重复了永远这两个字,对,是永远。 ** 中秋刚过了不久,又迎来一件喜事,便是徐妙芙怀孕了,已经有了三个月,允翼当即便下旨晋了她的位份,和陶芷鸢一样,是正三品婕妤。 不少妃嫔去贺喜,可是陶芷鸢却觉得,徐妙芙有孕,还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如果是男孩,那将会是允翼的第一个儿子,为了巩固朝政,很有可能会立为太子,而韦曼卉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果然,妃嫔送去的贺礼当中,韦曼卉那份是最贵重的。 那晚允翼来到思清宫,他神采奕奕,一把抱住了她,久久都不松开,低声道:“朕有孩子了!” 他的声音暗哑,眼眶似乎红了,带着无尽的欢喜。 其实在陶芷鸢的心里,任何一个女子怀有他的孩子,她的心都是不舒服的,如今看见他如此开心,她的心便酸了,那是他的孩子,他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孩子,她暗暗握紧拳头,她一定要他守住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安出世。”欢喜过后,允翼便冷静地说道,“如果是龙子,那便立为太子,交给皇后抚养,这样才合规矩。” 陶芷鸢脸色凝重,说道:“你认为贤妃不会争吗?如果是龙子,这可是嫡子,只要是她抚养,再推波助澜,太子也是非他莫属的。” 允翼沉默了,这个问题也想过,难道就由得韦曼卉胡来吗?方巧青也曾为他诞下一个孩儿,可是却夭折了,现在上天再赐给他一个孩子,做父亲的心情是多么的兴奋,难道这也要抹杀吗? 看见允翼蹙眉,陶芷鸢抚摸着他皱起的眉头,眉宇是一股忧愁,说:“我不要看见你蹙眉。” 允翼叹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让她温暖自己那冰冷的双手:“我不知道怎么办,除了皇后,似乎不能有其他妃嫔诞下孩子,但是我偏偏就想有一个孩儿。” 早有前例,一旦诞下龙子,就逼迫帝王退位,凭着韦森的实力,韦森完全可以这样做,要是孩儿被韦曼卉抚养,恐怕是做了他们的傀儡了。 “别怕,我会帮你的。”陶芷鸢说道,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方巧青性子软弱,徐妙芙也是为人恬静,韦曼卉只要靠拢韦曼卉那一边,那就是大局已定了。 允翼终于笑了,眼神里的全是信任:“其实我最想的,是能有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 陶芷鸢一愣,脸红了大半,她这个身体才十六岁,虽然古代人是早婚早育,但是她仍不习惯。 “如果是你和我的孩子,我不要他做皇帝,只求他一生逍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允翼憧憬着。 “那如果是女孩子呢?” 允翼笑得更甜:“那我必定要为她选一个好驸马,做一个天下女子都得羡慕的公主。” 陶芷鸢也笑了,淡淡的,如荷花一般清新。 但愿如此。 他望着她,黑色的眼眸如幽幽的泉水,深得几乎要把我整个人吸进去,忽然之间,不由自主地,她便凑了上去,轻印上他的唇。 醒悟过来之后才羞愧不已,心想自己怎么会如此大胆。 允翼失笑,笑声如铃铛般清脆,嘴角是好看的弧度。 “难道你也想急着要孩子了?” 陶芷鸢摇摇头,坚定地说道:“不是,我得先替你守住这个孩子。” 允翼心中一阵发热,把头埋进她的颈项之间:“幸好有你在,亲人……你就像我的亲人……” “我是你的妻子,忘了那天我对你的誓言了吗?患难与共。”陶芷鸢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与他做一对夫妻,不,在这个后宫里她只能算得上是妾,但是这又怎样,她仍是许下诺言,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或许是爱情里的盲目。 ** 几天之后,司天监便传出消息,徐妙芙怀有龙嗣,但是北斗七星同时星光黯淡,如此一来,允翼便下旨让徐妙芙安心在春风阁养胎,闲人不得探视,免得有什么意外。 此旨意一传下来,韦曼卉再去探望徐妙芙自然把她拦在宫门外。 “难道本宫进去看望一下都不行吗?”韦曼卉恼怒地等着春风阁门外的侍卫。 “贤妃娘娘,这是皇命。”一个侍卫正色道。 韦曼卉正欲开口,却听到有一把声音说道:“贤妃娘娘何必为难他们,正所谓皇命难违。” 韦曼卉转头,看见陶芷鸢正缓步走来,她暗自调整了一下情绪,便勾起嘴角一笑:“原来是云婕妤啊,怎么不在思清宫里想着还有什么法子啊?” 韦曼卉说得如此直白,看得出来,她这次是真的很气愤。 30、鱼不能离开池塘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宫里头闷,便出来走走。”陶芷鸢并不理会韦曼卉的恶言。 韦曼卉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春风阁的牌匾,说道:“走着走着便来了这儿了?可真是巧。” “这也不是,嫔妾是想来看一下徐婕妤的。” 韦曼卉有些不满:“皇上不是下令不得探视吗?难道云婕妤想违抗皇命?” 陶芷鸢淡笑着,点头说道:“皇上只是下令不得有些人探视,譬如贤妃姐姐,司天监说您和徐婕妤八字相克,自然不能探视的,而嫔妾则不是了。” “你——”韦曼卉气得说不出话来,胡翎连忙扶住她,低声道:“娘娘,保重身体啊。” 韦曼卉挥开胡翎的搀扶,走到陶芷鸢跟前,双目似乎冒着火焰,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让我见她,你会害了她的。” “起码嫔妾知道,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陶芷鸢正色道。 韦曼卉的笑容带着一丝鄙夷,说道:“你可知道让孩子平安的办法是怎样的?” 陶芷鸢一顿,难道韦曼卉…… “给你一天时间,让皇上撤掉皇命,不然,你会后悔的。”韦曼卉字字冰冷,她心中是真正愤怒了,谁都不可以阻挡她,包括她眼前的这个人! 这是关键的一仗,陶芷鸢知道自己不能输,一旦输了,就是允翼的整个江山了! “从嫔妾成为妃子的那天起,嫔妾就不会退让。”陶芷鸢毫不畏惧,她要为允翼守住他的江山。 韦曼卉笑了出声,带着一丝鄙夷,她的杏眼瞥了陶芷鸢一眼,连连点头,说道:“好!本宫记着了!”接着她一拂袖,便离开了。 陶芷鸢则是有些心绪不宁,韦曼卉究竟会怎样做,让她的心变得如此慌乱。 摇摇头,越想越头痛,干脆不想了,便走进了春风阁。 春风阁规模不大,可是却另有一番风味,看见徐妙芙正在给金鱼喂食,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忧。 “云姐姐来了。”徐妙芙看见她,便微微一笑,温柔可人。 陶芷鸢把目光移到徐妙芙的肚子上,说:“你今天的精神还不错。” 徐妙芙点点头,说道:“昨晚睡得不错。” “太后送来了补汤可是有天天吃?这是楚太医亲自研制的安胎药。”陶芷鸢不厌烦地叮嘱徐妙芙。 徐妙芙却是看着池塘的金鱼,有些伤感,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进去,说道:“云姐姐你看,这些金鱼无论多努力游动,都游不出这个池塘。” “一离开这个池塘,它们就活不了了。”陶芷鸢心底也是不好受。 徐妙芙笑了:“那它们也是不开心的。” 陶芷鸢抓住徐妙芙的手,衷心地哀求道:“为了皇上,我求你……” 徐妙芙不露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冷冷地说道:“那我的孩子怎么办?就算是贤妃要抢夺这个孩子,那起码他也能平安活着,但是……”徐妙芙突然转头盯着陶芷鸢,继续说:“皇上下令幽禁我,是为了断绝我和贤妃的联系,既然孩子是多余的,而且以后还会威胁她的地位,她怎么还会让孩子生下来!” 陶芷鸢眼眶湿润,孩子是无辜的,可是生在帝王家,还能有权利选择 吗?她怎么会想不到这个可能,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这是关系到允翼的江山,她怎么还能够仁慈? “这关系到皇上的江山,你难道不怕贤妃逼迫皇上退位吗?” “这就要牺牲我的孩子吗?这是你们的斗争,与我何关?”徐妙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目光柔和,“我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我从未想过能够受到皇上的宠爱,可是因为我和云姐姐的模样相像才得此荣宠。这个孩子,是我的一切,我请云姐姐就放过我们吧。” 接着徐妙芙跪下来,眼泪已经滑落下来,在这个后宫里,她如同一颗没有依靠的小草,这个孩子是上天给她的恩赐,她只是一个小女人,她不想理会这些斗争,就算她知道允翼只是把她当作替身,她也毫无怨言,可是现在,她只是想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难道这样的愿望也是奢侈吗? 陶芷鸢吓了一跳,想要扶起她,可是徐妙芙一直摇头,哽咽的说道:“云姐姐你答应我吧。” 手在这一刻顿住,这是多么艰难的决定,究竟是该怎样选择?连她都开始迷茫了,在这个后宫里生活,她都变得冷血起来了。 “对不起,我得为皇上着想。”陶芷鸢慢慢退后,凝视着徐妙芙那张与自己模样相像的脸蛋,她此刻也是心如刀割,她今日的决定可能会间接害了徐妙芙,还有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徐妙芙看着她退后的步伐,忽然惨淡一笑:“我看得出来云姐姐是很爱皇上的,可是皇上是九五之尊,哪能轮到我们这些人爱慕的,再多的情意也会随着权利烟消云散,你何必还苦苦执着?” “皇上也是爱我的,他会爱我一辈子的。”陶芷鸢害怕再听下去,“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尽力保住孩子的。” 说完,陶芷鸢连忙逃离春风阁,她回到思清宫时,心仍是平复不下来,为什么她听到这些不能理直气壮地反驳,是因为有了奕的影响还是她已经动摇了?爱不了吗?为什么…… “娘娘,您怎么了?”映梦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便担忧地开口问道。 陶芷鸢看了看映梦,那担忧的神色让她感觉到一阵温暖,想把心中的难过说出口,可是又说不出来。 “没事。”陶芷鸢挣扎之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映梦哦了一声,看见陶芷鸢不说出口,也不好意思再询问,便想着下去给她冲杯茶。 “慢着。”陶芷鸢喊住映梦,“春风阁那里可是安排好人手了?” “人手都换了一批,宫女太监都是我们的人,而膳食方面都是有专人检查的。”映梦回答道,“这全都是统御大人和薛姑姑安排的,娘娘就请放心吧。” 有了容绮韵和薛姑姑的帮忙,她自然是放心了许多,不过……为什么她仍是不安宁…… “从现在开始,你派人盯紧贤妃那边的动静,有情况立刻告诉我。”陶芷鸢望向明玉宫的方向,她要谨慎点,不能出任何差错。 而在明玉宫那边,韦曼卉正给自己梳妆,铜镜里的伊人花容月貌,她正在拿着一支金簪子,比划着究竟插在哪儿才是最好看。 31、无辜的孩子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她插了几次,都觉得金簪子和她今日的装扮不相称,还带着一点俗气,让她的心情更加恼怒,她把金簪子摔在地上,大骂道:“司珍房难不成就没有人才了吗?!看现在这些簪子,一点新意都没有!” 在一旁伺候的胡翎连忙跪下,低头看着地上的金簪子,心里已经是有些恐惧。 韦曼卉看到胡翎的反应如此大,她立刻静下心来,她是在恼怒什么,越生气只会自乱阵脚,现在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冷静地策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起来吧。”韦曼卉拿出另一盒首饰,全都颇为精致,款式独特,她拿起一支金步摇观看着,“胡翎,你跟随本宫多少年了?” 这时胡翎已经站起身,她略微想了一下,便说道:“从娘娘进宫开始,奴婢便一直跟随娘娘左右,已经有三年多了。” “是啊,本宫进宫都快四年了,那时本宫刚进宫,便是正一品贤妃。”韦曼卉把金步摇扔会盒子里,“这几年,多少风雨本宫都走过来了,唯独你对本宫最忠心!云清凌那个贱人,本宫迟早会收拾她!” 胡翎看着韦曼卉的动作,那盒子里的首饰她怎么会不认得,这全是云清凌(陶芷鸢)亲自设计制作的,韦曼卉是非常喜欢的,可是自云清凌背叛韦曼卉成为妃子后,韦曼卉便把那些首饰全收了起来,不再佩戴。 “娘娘不必忧心,早晚会有机会的。”胡翎安抚道。 韦曼卉勾起嘴角,看了一眼胡翎,问道:“要是明日皇上还不下旨,你就按计划行事。” “是,奴婢都已经安排好了。”胡翎点头应是。 韦曼卉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她得不到的东西,她自然是不会让旁人得到! 徐妙芙,要怪你就怪云清凌吧! ** 已经是秋天,天气渐冷,陶芷鸢也担忧徐妙芙的身子,补品不曾断过,司制房送去的衣裳质料都是上好的。 徐妙芙胎象稳定,她自己的日常饮食也是非常注意,允翼也是常去看她,每次到思清宫,都要和陶芷鸢说一些孩子的趣事。 陶芷鸢却感觉有些不安,太平静了,韦曼卉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那天的事情她自然是没有跟允翼说,因为她知道,允翼肯定会撤掉皇命,如此一来,那就便宜了韦曼卉了。 日子依旧飞逝,徐妙芙已经怀孕五个月,楚子潇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告诉陶芷鸢,徐妙芙的胎象有时不稳,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陶芷鸢眉头深锁,难道韦曼卉开始行动了吗? 感觉冬天就快到了,陶芷鸢喜爱这种天气,不冷不热,她与映梦在永巷缓缓走着,感受这个季节的美好。 迎面而来的秋静,许久不见,秋静已经升为司制,脸上也是多了一分干练。 秋静看见陶芷鸢也是有些兴奋,小脸上全是笑容,打发了身后的女史回去司制房,便和陶芷鸢一起漫步。 “近日尚功局还好吧?”陶芷鸢自徐妙芙怀孕以来,便没有太多精神理会后宫六局的事宜。 “章尚功用心管理,甚为不错。按您的吩咐,送去给徐婕妤的衣裳和首饰都是最好的。”秋静顿了顿,“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奴婢每次去送衣服的时候,总是能遇到尚寝局的人。” 陶芷鸢停住脚步,尚寝局里的人似乎大多都是韦曼卉的耳目,她有些不安:“她们都去那里干什么?” “有时是送家具,有时是送花卉。”秋静说道。 这是平常的事情,但是她却总感觉有些不对。 正在思考的时候,却听到一名宫女急匆匆地永巷那边跑过来,大叫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陶芷鸢的心一震,忙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徐婕妤小产了,皇后娘娘叫奴婢马上请您过去。” 陶芷鸢的心底一惊,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她抓住那宫女的手,再次问:“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 那宫女见她的神色恐怖,心里更加害怕,连忙低头道:“奴婢不知道,太医们还聚集在春风阁呢,娘娘快过去看看吧。” “对啊,娘娘,我们还是快赶过去吧。”映梦扶住陶芷鸢,小声劝道。 陶芷鸢亦是想不明白,只好点头,和映梦来到春风阁之时,此时已经是有不少妃嫔到了,都是和徐妙芙八字不相冲的妃子,她看到周璐莹,陶芷鸢欲开口询问,却见周璐莹微微摇头,让她的心骤然变冷。 怎么会这样…… 等了不久,才听到太医们的结论,这是徐妙芙的第一胎,难免会有些不稳,言下之意,便是属于自然流产。 这时方巧青从内殿走出,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是哭过的,她看了一眼陶芷鸢,便说道:“各位妹妹都有心了,徐婕妤身子还未恢复过来,妹妹们就先回去吧。至于周妹妹和云妹妹,就先留下来吧。” 众妃嫔听到方巧青都这样说了,此时正是避嫌的时候,便也离开了春风阁。 这时陶芷鸢才焦急地问道:“皇后娘娘,皇上呢?” 方巧青看了一眼陶芷鸢,神色忧郁,这个时候陶芷鸢最挂念的依然是皇上,她的心也是酸了,说道:“皇上正在里头陪伴着徐婕妤。” 失去孩子,他一定很伤心。 陶芷鸢站在那里却不知进退,是因为她吗?为什么韦曼卉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她毫无防备,不是,应该是韦曼卉早已安排好,而她却从未觉察到! 这是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无能。 缓步走进内殿,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了一些药香味。薄纱低垂,榻上是徐妙芙惨白的面容,以及允翼抽泣的肩膀。 他哭了。 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隐隐作痛,那是什么滋味? 她走近允翼的身边,同时也看到徐妙芙那憎恨的眼神,她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意,说道:“皇上,先让徐婕妤休息一下吧。” “你把孩子还给我!你还我孩子!”徐妙芙忽然起身,紧紧拽住她的衣袖,凄凉地叫道。 陶芷鸢吓了一惊,却又不能推开徐妙芙,她看得到,徐妙芙盯着她的眼神里,除了憎恨还是憎恨。 允翼看了陶芷鸢一眼,抓住徐妙芙的双手,低声哄着:“你身子还虚弱着,别激动。” 32、凉薄夜色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听到允翼的哄声,徐妙芙总算安静了一点,松开陶芷鸢的手,扑到允翼的怀里,低声哭泣。 看到这一幕,陶芷鸢该是做怎样的表情,自己的男人的怀里正揽着别的女人,心似乎在这一刻咔嚓地碎掉了,还要比这更痛的吗?不是他身上所穿的龙袍,在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是皇帝,他不止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还属于他抱着的徐妙芙,还有方巧青、韦曼卉,那些被禁锢在这后宫里的女人。 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们的拥抱,久久站立的双腿却不知疲劳,直到徐妙芙睡着了,允翼才帮徐妙芙掖好被子,站起来看了陶芷鸢一眼:“你跟朕出来。” 这次他自称朕,让陶芷鸢一阵心寒。 跟着允翼来到主殿,方巧青和周璐莹还在,楚子潇也在研究着药方。 “皇上,徐婕妤怎么样了?”方巧青好不容易盼到两人出来,便连忙问道。 “她睡着了。”允翼的声音沙哑,看得出来他很疲惫,“朕有些累了,这里就由皇后做主吧。” 允翼迈开脚步,苏彦紧随其后,但是随之他又转过头,盯着陶芷鸢,声音冰冷:“你还不跟着来。” 竟是这样的语气,陶芷鸢鼻子酸了,眼眶里的水汽聚集,模糊了她的眼睛。 一旁的楚子潇和周璐莹对视了一眼,同时微微摇头。 允翼的步伐极快,陶芷鸢几乎跟不上,几次差点摔倒,幸亏有映梦在旁边搀扶着才免遭不幸,苏彦也是偷偷地回头看了陶芷鸢几眼,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天色已暗,允翼一路上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在夜色中,他那愤怒的容颜融合在黑暗之中。陶芷鸢跟着他小跑回到了思清宫,途中一直想要落泪,可是她却忍住了,哭了就是懦弱,她陶芷鸢是很坚强的! 允翼摒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并吩咐关上了门,偌大的主殿中,微弱的烛光摇曳,映着两人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你现在可高兴了?”允翼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怨恨,“孩子没了,朕的孩子没了!” “我……臣妾知罪。”陶芷鸢跪下来,双手探在冰冷的地板之上,让她本来冰冷的身体感到一阵哆嗦。 “刚才妙芙告诉朕,韦曼卉早已给了你提示,为什么你不告诉朕?!”允翼的声音夹杂着怒火。 不用想,这肯定是韦曼卉故意透露出来的消息。 “臣妾只是怕皇上意志不够坚定,让奸人得逞。” “难道朕的孩子不重要吗?!那是朕的孩子!”允翼那充满愤怒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主殿,一直在陶芷鸢的耳边回响,“韦曼卉只是想要这个孩子,朕可以给她,就算她将来逼迫朕退位那也没关系,朕只想要孩子平平安安的,可是你,却要抹杀了朕的希望。”到此刻他才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比上一次更为撕心裂肺,曾经俯身听着孩子还在徐妙芙肚子里那美妙的声音,如今已经成为过去,真的,他是恨她的。 陶芷鸢总算认识到什么叫推脱责任,她只是替他守住江山,为何现在他要把怒气通通发泄在她身上?她……千言万语,在心中已经翻来覆去,却久久不能说话。 “臣妾,只是不想贤妃有更多的筹码,逼迫皇上退位。这一切,是臣妾的疏忽,才会让贤妃得逞,臣妾愿意受任何惩罚。” “不是你的疏忽,是你根本未够斤两与韦曼卉斗智!别以为你曾经使计让韦曼卉捐款就很聪明,你那只是耍小计谋!”允翼冷冷地说道,“你也不想这孩子出生吧?你是否更大的野心?或许……你牺牲了朕的孩子,只想早日换取朕对你的承诺,为你废除三宫六院?” 这番话,足以让陶芷鸢心如刀割。 眼泪在此刻决堤涌出。只觉得身上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挫磨着,磨得血肉模糊,眼睁睁看它鲜血蜿蜒,疼到麻木。 原来他竟是如此看到自己的,自己事事以他为先,为何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臣妾自知愚钝,可是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陶芷鸢哽咽地说着,“那个孩子臣妾也很想让他出生,可是皇上要是废除皇令,让贤妃夺得孩子的抚养权,那么将来的天下很可能便是属于韦家的了,臣妾只是为皇上着想,为天下的百姓着想,就算臣妾背负千古罪人的罪名也无所谓。” 允翼低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她,这个女人背负太多了,是为他还是为了什么,他也搞不清楚了。 “别说得太好听,朕听这些话已经听得太多了。”允翼冷哼一声,“你是什么居心只有你自己知道。”说完,允翼转身想要离开。 而陶芷鸢却在此刻站起来,她拳头紧握,眼中的眼泪早已干枯,此时眼中剩下的只有疼痛。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腔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 “轩辕允翼,你站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允翼的脚步顿时停住,他转过头,一脸怒容看着她:“你竟然直呼朕的名讳,你知不知道朕可以诛你九族!” 陶芷鸢笑了出声,笑声有些尖锐,这时她心中的痛就如奕当初背叛她一样,无法呼吸,在笑声中,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着她这般模样,允翼的心也是刺痛了,但是怒气早已冲毁了他的理智,他说道:“就算是韦曼卉,也不曾对朕如此无礼,别以为朕宠爱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允翼打开门,不再回头看她一眼。 陶芷鸢的力气像是全被抽走,她跌坐在地上,还清楚的听到允翼说道:“你家娘娘身体不大好,这些日子就别出外了,也别让人探视了。” 这些日子,那是多少日子? 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婉转的幽禁令。 门外夜色正浓,模糊了那道高高的红墙。 映梦急急从外头跑进来,看着模样狼狈的陶芷鸢,也忍不住落泪:“娘娘……” 陶芷鸢抬头,见映梦那一脸担忧,在这一刻心才是有了一丝温暖。 “映梦……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现在他要这样怪我……”陶芷鸢紧紧拥住映梦,大声地哭喊着。 “娘娘,还记得当初吗?您不争宠,那时候娘娘的笑容是多么灿烂,可是现有了皇上的宠爱那又怎样,娘娘就很少真正地笑了。”映梦说着,回忆就是那么深,“娘娘试着不那么在乎,会没有那么痛的。” 33、雪白的心脏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不在乎吗?哪里能够不在乎!可是心真的很痛…… 允翼,你真的是爱我的吗?爱我是这样的吗?或许,你其实没那么爱我。 陶芷鸢在心中呐喊着,哭声越来越大,似乎要把心中的痛苦宣泄出来。 “映梦,已经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 映梦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对啊,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不再回来了,她们都在长大,过去的不再回来了。 只是,她们都在怀念过去。 这一夜,陶芷鸢无数次被梦魇惊醒,看见映梦趴在自己的榻上睡着了,她又缓缓闭上眼睛,可是脑海里却一直闪过允翼和徐妙芙的身影,侵蚀她的神智。一滴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滴在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枕头上。 天色已经大亮,她仍是没有睡意,轻轻地起身,走出寝殿,一时间寒气逼人,她硬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不是秋天吗?怎么会那么冷? 只听见外面有人大喊着:“下雪了!下雪了!” 她打开主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色的天地。 她轻笑,竟然下雪了。她只是穿着薄薄的衣衫,光着脚,可是她偏偏却想在这个时候感受雪的滋味。 上天已经不用下雨来表达它的伤心了,而是用柔情的雪花来诉说它的悲哀。她一步一步地走出去,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蹲下来,捧起一堆雪,那么纯白的雪,也是会化为水,随后被蒸发,它们只能趁着现在展现自己那迷人的美丽。 那么她呢?是不是稍纵即逝的? “娘娘!”映梦在尖叫,“你干什么?!正在下雪啊!”映梦看见她满身都是雪花,惊慌得连敬语都忘了称呼。 陶芷鸢回头,朝着映梦笑靥如花,将手里的雪花撒下,说道:“你看,这雪花多好看。” “娘娘……”映梦此刻心酸不已,跪下雪地里,“奴婢求您别再折磨自己了,奴婢会很痛苦的,心疼娘娘的人还有很多,娘娘……求你……” 陶芷鸢在这一刻顿住,她看了映梦一眼,突然感觉到天地间只有她们还在自己的身边,为何不好好爱自己? 她走回主殿,望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原来竟是那么陌生。 这个世界竟是如此陌生。 **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宫里人人都穿上了冬装。 陶芷鸢不曾出过思清宫一步,她整天坐在绣架前,拿着针在刺绣,也许在这个时刻她才是真正的忘记痛苦。 虽然对外是说思清宫养病,可是宫里怎么会有不透风的墙,人人都知道陶芷鸢大势已去,已经失宠了,其间只有方巧青来探望过,方巧青依旧是端庄大气。 方巧青只是来说一下徐妙芙小产的事情,多少对她都有些疏远,对方巧青来说,陶芷鸢间接害死了孩子,方巧青是颇为厌恶的。 经过楚子潇的秘密查证,证实是尚寝局送去的家具和花卉作怪,允翼血洗了尚寝局,而韦曼卉一点也不受影响。 陶芷鸢静静地听着,不作任何表示,方巧青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便也离去。 一个月,允翼没有踏足过思清宫,反而是迎来了很少外出的太后。 在薛姑姑的搀扶下,太后缓步走近思清宫,太后那极有韵味的容颜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迷人。 听到通传时,陶芷鸢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也是连忙出去行礼迎接。 “好孩子,天气冷,快进去吧。”太后轻轻扶起陶芷鸢,把所有人都留在外面,和陶芷鸢一起进了内殿。 看着陶芷鸢气色尚好,太后也是松了一口,替她将几缕垂下来的发丝挽至耳朵,说道:“看见你还好,哀家就安心了。” 陶芷鸢低下头,不安地问道:“臣妾惶恐,太后娘娘怎么会亲自架临?” “皇上不让你出去,哀家便自己过来了。” 说起允翼,陶芷鸢神色又是黯然。 太后觉察到她的失落,说道:“那件事你没有错,你和当年的哀家很相像。” 陶芷鸢愕然,双眼充满疑惑。 “你为了皇上做了多少事情,哀家怎么会不知道?放心吧,皇上心智未成熟,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大局为重这几个字的意思的。”太后说,“孩子还是会有的,但是江山没有了,便是没有了。哀家为皇上夺得帝位,就要替他守住这个江山,不可以让先帝失望啊。”说到这儿,太后的眼睛湿润了,这个曾经在后宫斗争多年的女人,竟也会有如此感伤的时候。 “那太后,先帝真正爱过您吗?”是不是帝王都是薄情的呢? “可能爱过,也可能没有爱过,这一切都要问先帝去了。”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只知道,先帝最爱的,一定是她。” “她?” 太后望着窗外那皑皑白雪,回忆道:“先帝有一次出外狩猎,遇见了她并带回宫中,她身份不明,怎能封妃呢?无论朝臣和哀家怎样阻挠,先帝还是封了她为正一品贵妃,此后便专宠她一人。” 这是不是为了那个女子废除了三宫六院呢?那个女子真幸福,她盼到了一个女人想要的幸福。 “可惜她一直没有所出,不然先帝肯定会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太后的笑容带着一丝怅然,是啊,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主位,也有许多无奈的事情。 “那她,是谁?”陶芷鸢问道,“先帝驾崩之后,她去哪儿了?”宫中的老太妃似乎也没有几个,而且没有所出的妃子似乎是要出家的。 “她?”太后笑了一声,“她在普佛寺为先帝守灵,她也算是一个贞坚女子了。” 普佛寺?陶芷鸢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看见陶芷鸢走神,太后疑惑地问道:“想什么呢?” “没有,臣妾只是佩服她而已。”陶芷鸢在心里否定着,连太后保养得那么好都有岁月的痕迹,那胡如玥怎么会没有,应该不是她吧。 “可是她的名字却不能写进史书里头。”太后轻蔑一笑,她转而看着陶芷鸢,“虽然哀家知道你不是为了权利,可是皇上,你一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陶芷鸢垂下眼眸,她早已猜测到太后此次到来的原因,她成为妃子,都是太后间接促成的,她都不知道是该感谢太后还是怨恨好呢。 “臣妾……” 陶芷鸢还未说完,殿外就有人大喊:“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遇刺了!” 34、贤妃的计谋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天还下着雪,在这么安静的时刻,昭阳宫却是聚集着许多人。 太后姗姗来迟,威严半分未减,陶芷鸢紧随其后,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太后却要求她一定要来。 太后来到,各妃嫔自然要让路的,陶芷鸢已经多时没有出来走动,这时她跟在太后的后面,自然惹来许多目光,她也看见了云清媛,云清媛双眼含泪,想立刻走过来和她说上两句话,却又忍住了,这个时候,不是问候的时候。 太后直奔内殿,神情越来越着急,看见允翼也在来回踱步,便立刻问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允翼停下来,一眼便看见了陶芷鸢,他顿时怔住了,一个月不见,她憔悴了不少,但是双眼的神采依旧还在。陶芷鸢感受到他的目光,朝着他规矩的行礼,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道:“当时皇后正在和周婕妤一起,就由她来说吧。” “今日皇后娘娘本想着去打点半个月后的宴会筹备,没想到在路经御花园的时候,突然有几个黑衣人袭击,皇后娘娘的近身婢女护主身亡,但是皇后娘娘也受了伤,楚太医正在里头救治。”周璐莹亦是担忧的说道。 “真是反了!宫里竟然有刺客!”太后震怒,“那刺客捉到了没有?!” “刺客行刺成功后便往御花园的树林逃跑,施统领已经带人搜寻。”周璐莹说道。 太后一脸怒容:“一定要把刺客搜出来!哀家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太后娘娘不必动气,施统领一定会抓到刺客的。”循声望去,正是韦曼卉进来向允翼行礼,她虽是朴素打扮,可是嘴角的笑意却让人觉得刺眼。“哦?云婕妤也在这儿呢?你的病可是大好了?” “贤妃娘娘有心了,嫔妾已经无碍了。”陶芷鸢见韦曼卉意气风发的模样,心底下更加疑惑,“贤妃娘娘心情似乎很好,皇后娘娘遇刺,难道娘娘一点担心都没有吗?” “皇后娘娘是**,神明会保佑皇后娘娘的。看,楚太医出来了。”韦曼卉的目光转移到刚刚出来的楚子潇身上。 楚子潇一脸倦意,辑手道:“请皇上和太后娘娘放心,皇后娘娘已无生命危险了。” 听到楚子潇报平安,众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皇后的伤势如何了?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子?”太后还是颇为担心。 “皇后娘娘被杀手刺中小腹,幸好伤口不深,只是失血过多,只要日后再加调理,定会恢复。” 太后有意无意地瞥了韦曼卉一眼,冷冷地说:“哀家一定要将幕后指使碎尸万断!” 陶芷鸢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态,想不到韦曼卉下手如此快,刚把她打压下去又对付方巧青,皇后之位韦曼卉是梦寐以求的,但是方巧青现在生命无碍,为什么韦曼卉没有一丝紧张? “母后。”允翼揉揉太阳穴,连日来的变故已经让他吃不消,“先进去看看皇后怎么样吧,刺客的事情就交由周婕妤吧。” 太后也知道自己火气过重,便也点点头,随允翼一起进去看望方巧青,韦曼卉也跟在后面,但是允翼忽然转身:“清凌,你也进来吧。” 虽然他呼唤的是清凌,但是足以让她热泪盈眶,女人就是那么容易感动。 看望过方巧青之后,太后焦虑过甚头晕,允翼便劝她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由他处理就好。 主殿上的大多数妃嫔这时也已经散了许多,允翼回了御书房继续处理政务,陶芷鸢见局势稳定下来了,也向周璐莹道别,想和云清媛一起回思清宫谈心,偏偏韦曼卉这时跟上来,杏眼柔情万种,说道:“云婕妤,多日不见,本宫可挂念着你了,一起走走说说话吧。” 陶芷鸢和云清媛对视了一眼,云清媛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也自己回了惜云阁。 雪已经停了,青石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两人并排走着,后面的宫女太监都离有两米多远。 在这一个月中,韦曼卉身上更显光彩,艳气照人,看来她这一个月在宫中是没有对手的了。 “徐婕妤还在病着,云婕妤你要不要去看望一下。” 陶芷鸢一愣,脚步明显停顿下来,徐妙芙还没有恢复过来吗?也许这一切对徐妙芙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吧,陶芷鸢垂下头,说道:“嫔妾有时间会去的,今日不是时候。” “唉,徐婕妤可真是命苦,孩子就这样没了,说到底还是尚寝局的奴才该死。”韦曼卉说着这话时,嘴角确是挂着微笑。 陶芷鸢冷笑一声:“那班奴才可是吃了豹子胆的。” “不过。”韦曼卉故意停顿了一下,“徐婕妤也是受宠了一段时期,可是这终究是过眼云烟呢,就像云婕妤,前阵子荣宠六宫,可是现在却抱病在思清宫,将来的事情,可是谁都说不清楚的。” 韦曼卉到底想说什么?陶芷鸢总感觉到韦曼卉这才是对她真正的出手了! “所以,拥有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你可曾见过本宫有失宠过?” 韦曼卉说得如此直白,让陶芷鸢吓了一跳。 “娘娘,可否告诉嫔妾,娘娘究竟想对嫔妾说什么?”陶芷鸢也直接问道。 “别把一切全寄托在皇上身上,因为这是最不理智的。”韦曼卉无比认真的说,“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别再跟本宫作对了,不然别怪本宫不念旧情了。” 说韦曼卉狠心吗?也不全是,但是在她狠心的时候,确是世上最狠的女子。 “嫔妾谢谢娘娘的提醒,但是嫔妾想赌一把。” 韦曼卉嗤笑了两声,有些嘲笑的说道:“那好,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就等着吧,你会输得一败涂地的。” 游戏才刚刚开始,是指刺杀方巧青吗? 究竟韦曼卉下一步会做什么?!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只感觉地寒气一直往身上窜,身体异常冰冷。 韦曼卉的笑声蔓延整个永巷,陶芷鸢看着韦曼卉的背影,像个必胜的王者,难道她已经注定是输的吗? 没有退路了,她唯一能做的是迎接这个挑战! 这一次,她也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 翼,你能不能不要让我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很爱很爱我的,一直。 35、道歉三宝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坐在绣架前,手里拿着针却迟迟不刺下去,一副鸳鸯戏水图初见雏形,可是她却在发呆。 华灯初上,陶芷鸢的忧愁更添了几分。 “想什么呢?” 她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低头想要行礼,却被他扶住,他说:“以前没有外人的时候,你都不会行礼的。” “皇上是君,臣妾是臣,君臣有别,自然要依规矩的。”陶芷鸢想要松脱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抓住。 允翼神色疲惫,眉宇间是抹不去的风霜,说道:“真的变了。” 这时,两人皆沉默下来,或许一个月未见,两人多少也有着疏远,又或许,心里仍是未跨越那道心墙。 过了良久,允翼才放开她的手,独自坐下来,在微弱的灯光下观看着她的刺绣。依然是那么美,她那双手绣出全天下最美的东西,看到那对鸳鸯,他的心真正的刺痛了。 “对不起。”他抚摸着那对鸳鸯,“这一个月我心里一直有愧疚感,那天怎么对你这样呢。” 他是一个君王,他对她说对不起,她的心颤抖了。 但是,在陶芷鸢心里,对不起并不是大不了的,她依旧没有说话,女人是可以耍小脾气的。 他抬头,见她不为所动,也是有些气馁,身为一个皇帝,他何曾说过对不起,他叹气:“你不肯原谅我吗?你性子就是那么倔。” 这样就想她原谅他吗?秉承二十一世纪女性的特点,她把头偏向另一边,说:“你知道男人该是怎样向女人道歉的吗?道歉有三宝,甜言、鲜花、布娃娃,你有哪一样做到了?想我原谅你,就给点心思,我们女人不是好欺负的!” 这一番话,彻底把允翼给轰傻了,他瞪下眼睛看着她的野蛮模样,心底下惊愕不已,想不到她还有这一面,但是他迟钝了一下还是妥协了,他早知道她就是与众不同,准备开口叫苏彦去准备,谁知陶芷鸢早看穿了,她又说道:“别想着叫别人去做,你要自己去!” 允翼是彻底败给她了,怎么就有这种女人,他可是皇帝! 两人毫不相让,允翼青筋暴了几根出来,最后拂袖离开。 也许在半个月以后,她宁愿自己从未说过这一番话,那么至少不会让自己那么痛苦。 “娘娘,这样做,似乎不大好……”映梦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 陶芷鸢何尝不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可是她是在试探究竟允翼对她有多爱,这个结果,她很想知道,却又怕知道,人就是那么矛盾,她跌坐在椅子上,心绪不宁,连握着针的手都颤抖了。 “映梦,我知道了。”陶芷鸢微微淡笑,却是很勉强,“要不要下一盘棋?就我前些日子教你的五子棋。” 映梦差点晕倒,这些日子她总算见识到了陶芷鸢的特别,下棋不是下象棋和围棋,而是她从未见过的五子棋,她可真是大开眼界了!而刚才陶芷鸢又对允翼说那些话,她这个主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棋终究是没有下成,陶芷鸢心思不在这儿,难得差点让映梦掀了棋盘。最后允翼还是没有来,陶芷鸢盼了许久,还是回了寝殿就寝。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接近午膳时辰,她揉揉朦胧睡眼,怎么最近那么嗜睡,是因为冬天的原因吗? 寝殿没有一个宫女,陶芷鸢心生疑惑,平日都不是这样的。 “映梦,映梦。”陶芷鸢连接唤了映梦几声,还是还有回答,她皱着眉头,下床披上披风。 这时突如其来响起一阵琴声,陶芷鸢脚步一顿,这是《比翼双飞》曲调! 帘后走出一人,他还没有换下朝服,一手拿着一束红红的莫殇花,一手抱着一个可爱的布娃娃,衬着他明黄威严的龙袍,模样有说不出的滑稽。 他的做了!陶芷鸢只能立在原地,已经是热泪盈眶。 他缓缓走近陶芷鸢,把手里的莫殇花和布娃娃递过去,说:“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只不过我不会做布娃娃,这是司制连夜赶制的。” 陶芷鸢接过莫殇花和布娃娃:“还有呢?甜言蜜语。” “我只愿和你比翼双飞。”允翼无比认真的说道。 虽然简单,可对陶芷鸢来说,这已经够让她感动的了。她把莫殇花和布娃娃丢在地上,紧紧地拥住允翼,眼泪在这冬天里仍旧保持着温度,胸膛上,除了挂着胡如玥送她的平安符,还有那空心的项链,里面正是允翼的承诺纸条,我愿为你废除三宫六院。 够了,轩辕允翼,我愿做你背后的女人,为你做更多的事情,这也是她曾经对他的誓言,把她的一切交给他。 ** 刺杀皇后一事,很快便有了消息,施复林抓住的杀手全部都咬舌自尽,断了线索,自然是无处可查。 此事震惊朝野,皇宫加强守卫,太后也安排人手监视韦曼卉,其中让太后愉悦的一件事莫非于允翼和陶芷鸢的和好。 陶芷鸢也去探望过方巧青几次,这么端庄的女子,却要在这宫廷里终老,她终究是有些伤感的,方巧青的伤势慢慢复合,其间也有些反复,宴会的事情也由陶芷鸢和周璐莹负责。 在这年冬天里,陶芷鸢犹记得上年与云清媛打雪仗的开心情景,可是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心境是不一样的了。 这天,陶芷鸢去惜云阁,碰巧楚子潇在给云清媛把平安脉,陶芷鸢便坐在一旁等候。 云清媛身体尚好,楚子潇嘱咐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项,陶芷鸢也随口问了一下方巧青伤势的情况。 “皇后娘娘伤势恢复缓慢,微臣都觉得有些可疑。”楚子潇说出可疑之处。 “是不是有人下毒了?”云清媛猜测道。 楚子潇摇摇头:“皇后娘娘的膳食都有人验毒,伤口换药的宫女也是可信之人,应该不是。” “那是不是内服的药材出错了,只要在煎药时多加一些药材,那不容易引起怀疑。”陶芷鸢提醒楚子潇,没有绝对的毒药,就算没有毒性的药材,只要配搭不当,那也可能变为毒药。 楚子潇沉吟了一下,说道:“这里确实是微臣疏忽了,那微臣先告退了,要是发现了有问题,微臣会立即回报娘娘的。”楚子潇准备行礼告退,却见陶芷鸢忽然作欲呕吐状,他心里一动,莫非…… 36、突如其来的惊喜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娘娘,您是否身子不舒服?”楚子潇问道。 陶芷鸢摇摇头:“没有,可能最近吃错东西了吧。” “那你也给楚太医诊脉,你呀,就是太不注重自己的身体了。”云清媛担忧的说道,“楚太医,劳烦你了。” 楚子潇求之不得,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早确定要好。他聚精会神地为她诊脉,陶芷鸢见他这么认真,也是有些疑惑。 楚子潇诊了好一阵时间,他皱起的眉头忽然舒展,虽然心里早已料到,可是却还是惊喜不已,他贺喜道:“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怀孕了!” 此话一出,云清媛和陶芷鸢目瞪口呆。 这事情简直是来得太突然了,陶芷鸢一下子怔在那里,手却不知不觉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真的有一条小生命吗? 反应过来的云清媛再问一次:“这是真的吗?!妹妹真的怀孕了?!这可是大喜事!” 楚子潇也觉得这是一件喜事,自从徐妙芙小产和皇后遇刺以来,宫里一直气氛沉寂,这次也可以冲喜一下,说道:“微臣仔细诊断了,娘娘已经怀孕一个多月,这事禀报皇上肯定会大赏六宫的。” “对,赶快把这事告诉皇上。”云清媛自然知道上次允翼和陶芷鸢冷战的原因,便想他们两人借着这个孩子消除隔膜。 “不,不要。”陶芷鸢忽然说道,“不能把我怀孕的事情说出去。” 云清媛不解:“为什么呀?” “我只怀孕一个月,胎象未稳,要是让贤妃知道了,只怕……”陶芷鸢担忧的说道,此刻她才明白做母亲的心情。 楚子潇也是赞同:“娘娘说得极是,这事情还是推迟一下再宣布比较好。” “既然如此,妹妹你可要多注重自己的身子了。”云清媛开心地说道,“我以前听娘亲说过,收集一百家健康孩子的衣服,缝制成一件衣服,孩子穿了就会健康成长,我得叫大哥帮我收集一下。” 这翻话把陶芷鸢逗乐了,她开怀大笑:“现在才一个月,还早着呢。” 希望孩子真的能平安出生,她在心底下也是惆怅着。 在回去思清宫的路上,楚子潇也一起同行。 为了避免让人起疑,楚子潇已经告诉陶芷鸢不送安胎药,而是送去药丸,虽然效果不如汤药,但还是可行的。 听着楚子潇说着一些平日孕妇需要注意事情,她便觉得楚子潇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医者,这时,她觉得他和周璐莹真的是一对苦命鸳鸯。 “娘娘,不知道几天后的宴会是否已经安排妥当呢?”楚子潇突然问道。 “已经是安排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琐碎事情处理而已。” “娘娘如今是操劳不得的,剩下的事情就全让周婕妤负责吧。” 周婕妤……不知道楚子潇呼唤周璐莹为周婕妤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陶芷鸢凝视着楚子潇:“楚太医,你和周姐姐是青梅竹马吗?” 楚子潇一顿,然后脸色更加温柔:“对,微臣和周婕妤自小便一起长大。” 记得周璐莹曾对她说过:“我只为一个人而活,无论何时,我都会为他放弃一切。”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个人便是楚子潇,这样多好,两人互相扶持,他们肯定会等到那一天。 “难怪你们会走到今天。”陶芷鸢笑脸如花,“放心吧,你们会有以后的。” 谁都有以后,这是她所希望的。 回到了思清宫,陶芷鸢心情大好,把那幅鸳鸯戏水图绣了绣,就被映梦催促着用晚膳,映梦是很紧张的了,看来她肚子的宝宝也是很多人期待的。 今晚允翼没有过来思清宫,映梦打听回来说,允翼这几天一直是呆在鸣鸾殿,似乎是政局有变,掌握了一些兵权。 陶芷鸢正在吃甜品,听到这儿,她的手顿住,疑惑地问道:“这可是陶侯公的兵权吗?” 映梦摇摇头:“听说不是,好像是韦森手下的一名将军效忠了皇上,把手头上的兵权交给皇上了。” 竟然是韦森?这和韦曼卉有关系吗?或许这是韦曼卉计划中的一部分,想到这里,陶芷鸢的心沉了下去。虽然这对于允翼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她仍旧有些不安。 “帮我梳妆,我要去找皇上。”陶芷鸢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不然她怎么能安心下来。 “不可!不可!”映梦连忙反对,“娘娘这个时辰应该就寝了,要养成一个好习惯!” 陶芷鸢不禁恼怒起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映梦立刻被吓到了,记忆中陶芷鸢从未这样和她说过话,整个哆嗦着,小声地嘟囔着:“奴婢是担心娘娘的身子……” “清凌,忠言逆耳,你可明白了?” 陶芷鸢怎会不认得这把声音,只是奇怪允翼在这个时辰还会来思清宫,她不由得大喜,连忙迎上去:“怎么外面的奴才也不通传,害得我不知道你来了。” 允翼虽是有些疲惫,但仍是阻挡不住他的清俊,说道:“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怕你休息了吵醒你了。” 陶芷鸢心底泛起一阵甜蜜,嘴角勾起满足的笑容,这时映梦已经识趣地退下了,但是陶芷鸢仍是有理智的,直接便问:“听映梦说,韦森手下的一个将军带着兵权效忠你了,此人可靠不?” 想不到消息传得如此快,允翼也没打算瞒着她,便说:“我已经叫人查过了,韦森的儿子侮辱那将军的妹妹,两人现在是水火不容了,你就放心吧,韦森耍不出什么花样的。” 她听了也是松一口气:“那将军可是有多少兵权?” “有十万。”允翼说道,“但也仅仅是这十万,便让韦森对我忌惮几分,现在我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皇帝了!” 看着他飞扬的神色,她心中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心情,人一旦尝试了权力的滋味,人的本性就会趋势他一味追求权力,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只要我加紧拉拢韦森身边的大将,韦家衰落,那就是指日可待了!哈哈!”允翼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旗帜,开心地大笑道。 陶芷鸢在心中默默地说道:“但愿如此吧,事情要顺利才好。” 她抚摸着仍是平坦的肚子,本来是想告诉允翼的,但是如今看来,瞒着他也是好的,这样才不会让他分心,因为想要孩子平平安安,韦曼卉是一个很大阻挠。 可是她不知道,她今日这个决定,会给她带来多大的灾难。 37、盛宴下的刀剑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由于陶芷鸢有了身孕,各方面都很注意,映梦更是非常紧张,每天都督促陶芷鸢休息。 紧接着便是宴会了,那天是元日,皇亲国戚和命妇们照例进宫来觐见后宫的太后、太妃和妃子们。皇后方巧青与贤妃韦曼卉自然一起出席。 陶芷鸢在第一次参加这种盛大的宴会,帮思清宫出来,看见外面的梅花,无数艳丽的花朵都已经零落成泥。她觉得阳光太强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映梦伸手替她遮住阳光,在旁边问:“娘娘身子不舒服,不如这次别去了?” 她缓缓摇头,说:“这天是盛宴,怎能不去。” 酒宴设在鸣鸾殿,方巧青虽是受了伤,但还是按照礼节出席,于礼节细处一丝不苟,十二龙九凤珠翠冠,红色霞帔大袖衣上绣着织金龙凤纹。 韦曼卉陪在方巧青的旁边,虽然也是罩着霞帔,但依礼制头上戴的是九枝金花,衣裳是胭脂色,裙裾十二幅,不用滚边,只在裙幅下边二、三寸部位缀以刺绣作为压脚。稍一走动,裙角就像水纹波动,颜色在灯下如晕黄月华。韦曼卉原本就是颇有艳丽的人,此时方巧青受伤消瘦憔悴,虽然是端庄,但是韦曼卉在一室珠玉的辉煌照射下,浑如明珠生润,全身都蒙着淡淡晶莹光芒,即使处处注意不逾礼,但皇后盛妆站在她身边,还是相形见绌。 后宫的妃嫔也是盛装出席,都想博得允翼宠爱,而云清媛和陶芷鸢并不在乎这些,只是穿着一身吉祥的月季花色的宫装,款式泯然于众,但是她们极美的容貌在一众妃嫔中还是引人瞩目。 方巧青和韦曼卉给允翼敬酒之后,太后才姗姗来迟,一殿上的人又连忙跪下行礼,太后唯独扶着方巧青,说道:“你的伤还未见好,别跪了。” 方巧青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丝笑意。 宴会继续,载歌载舞。 周璐莹和她们姐妹俩同坐一桌,其乐融融,周璐莹奉上酒杯,说道:“真是恭喜了,很快就两个月了,对吧?” 陶芷鸢接过酒,想来是楚子潇告诉周璐莹的,微笑着轻声道:“谢谢,但愿顺利吧。” 周璐莹低头抿嘴而笑:“一定会顺利的,云才人,你说对吧?” “我每日祈求神灵,只愿你们都平平安安。”云清媛看了看陶芷鸢的肚子,这个是她现在唯一的心愿。 她们正在谈话着,只听见主位上的允翼怒气冲冲地大呼道:“大胆奴才!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陶芷鸢转头一看,替方巧青斟酒的宫女此时正跪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哆嗦着,嘴里一直喊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方巧青这时起身,只看见她精致的容妆都遮不住她的苍白,她小腹上的衣服有些水渍,想必是那宫女不小心把方巧青的衣服弄湿了。 “她也是无心之过,皇上不要动怒了。”方巧青劝说道,“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请皇上不要坏了兴致。” 其实酒水是撒在小腹的伤口上,现在已经是微微刺痛,方巧青行了礼想要退下,但是却脚步不稳,韦曼卉连忙扶住她,一脸担忧地说道:“姐姐,您身体还虚弱着,不如就让胡翎送您回去吧。” 声音不大,可是太后却听得清清楚楚,连忙阻挠道:“胡翎不在你身边,你难免有些不习惯的,还是让璐莹代劳吧。” 周璐莹自小就被太后训练,怎么也有一些武功底子,自方巧青遇刺以来,太后就处处提防韦曼卉,现在让胡翎送方巧青回去昭阳宫,她怎么能放心。 “太后娘娘,周婕妤是安排宴会的,宴会进行到一半,如果现在一走,这怎么行呢?”韦曼卉并不同意。 韦曼卉派胡翎去,恐怕是不怀好意的,陶芷鸢看着两人僵持不下,她和云清媛对视了一眼,便已经明了对方的心意,云清媛站起来,颔首说道:“臣妾斗胆,这个活儿不如就交给臣妾姐妹俩吧。一来皇后娘娘与臣妾交好,二来也不妨碍宴会的举行。” “如此甚好,就让清媛和清凌送皇后回去吧。”太后这时连忙点头说好。 韦曼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允翼看了她一眼,她便把话吞回肚子里,看着陶芷鸢和云清媛搀扶着方巧青离开的背影,她在心底下默默地说道:“是你自己要陷进去,那本宫也只好成人之美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鬓发,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迟早有一天,她会戴上那个凤冠的! 而在陶芷鸢那一边,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酒具有刺激性,方巧青小腹上的伤口早已涌出血了,在 红色的衣服上变成了深红色。 方巧青的伤口已经调理半个月多了,为什么伤口那么容易就裂开了?陶芷鸢心里虽是疑惑,但还是无暇多想,和云清媛一起把方巧青扶进寝殿,方巧青坐在榻上,此时已经是面无血色。 “来人!快给皇后娘娘换药!”陶芷鸢慌了神,连忙吩咐宫女,只见一班宫女端着包扎的用具和药品进来,带头的宫女有点眼熟,陶芷鸢细看之下才认得是曾经筹集银两帮助过的宁佳。 宁佳一见到陶芷鸢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心虚地低下头,手却不禁颤抖了。 “宁佳,原来你来了昭阳宫当差了。”陶芷鸢有些意外。 “回娘娘的话,奴婢一个月前调过来的,多得皇后娘娘的提拔。”宁佳小声地说道,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这时方巧青已经懊恼道:“怎么不见李姑姑?” “皇后娘娘,李姑姑从早上开始就不见了人影,不如让奴婢帮您换药吧。”宁佳满怀希望地说道。 方巧青看了一眼宁佳,摇摇头,显然是对这个刚调来的宫女不信任。 云清媛看着方巧青已经疼得冒出了汗珠,也顾不得礼节,说道:“皇后娘娘,不如就让嫔妾来吧。” 现在情况如此,也只好这样了,方巧青便也点头同意。 宫女拿下方巧青发髻上的凤冠,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服,看到里面的绷带已经被血浸得斑斑点点,让陶芷鸢不禁蹙眉。 宫女用银针验过盆子的水,确认无毒之后才让云清媛洗手,宁佳这时递上一条干净的手帕,云清媛看了一眼手帕就觉得眼熟,可是时间紧迫却无暇细想,连忙擦了擦手便取过旁边的蛇油倒在药上,将药揉得湿润了,黯淡的药香在她面前散开,微微苦涩。她用自己的手指在药上按了按,将它理平整,轻轻敷在方巧青的伤口上,帮方巧青包扎好。 38、精密的布局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敷上药,方巧青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陶芷鸢和云清媛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皇后娘娘,怎么伤口还涌出血来?楚太医怎么说了?”陶芷鸢说出了疑点。 方巧青摇摇头,端庄的容颜有些凄凉的意味,说道:“楚太医没说什么,只是这几天汤药都不曾送来了。” 陶芷鸢心里一惊,果然是有人做了手脚了!云清媛洗着手,故作轻松地说道:“那肯定是楚太医研制着新汤药,皇后娘娘您不必担心。” “本宫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本宫这条命,她想要可随时要了去!”方巧青说着,似乎过于激动,忽然一下子捂住胸口,嘴角一口血涌出来,颜色乌黑,颇为吓人。 寝殿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云清媛顾不得擦手,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方巧青,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本宫……”方巧青疼得蹙眉,再也说不下去,只得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陶芷鸢怔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一把扯下刚刚敷上去的药,可是方巧青的小腹早已是乌黑一片,伤口更是不断涌出乌黑的鲜血! 陶芷鸢立刻意识到,药被人下毒了!她没有再多想,连忙回头大叫:“快!快去叫楚太医过来!” 那几个宫女乱成一团,连忙奔出寝殿,而宁佳却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方巧青早已尝试过死亡来临的滋味,她已经知道自己已到了尽头,她也紧紧抓住陶芷鸢的手,双眼里满是祈求:“皇上……皇上……” 到临死前,方巧青还是惦记着允翼。 陶芷鸢这时滑下两行清泪,她已经猜到方巧青想说的是什么,她说:“嫔妾会照顾好皇上的……” 方巧青就是等着这一句话,她张着嘴,似乎想极力说话,但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累得争不开眼皮,她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谢谢。 她想说的只是一句谢谢,她这一辈子帮不了允翼,她只能乞求别人来帮他,这样一个女人,临到死前,仍是惦记自己的丈夫。 允翼和太后一行人赶到昭阳宫的时候,昭阳宫正哭声一片,方巧青躺在榻上,衣服整齐,容颜安详。陶芷鸢和云清媛跪在地上,双眼早已通红。 这时楚子潇才拿着药箱来到,看到此番情景,他心底一惊,连忙到塌前为方巧青诊脉,可是……他神色黯然,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薨逝了!” “青儿!!”太后发出一声长哀,接着便是晕倒在薛姑姑的怀里。 薛姑姑连忙扶着太后出去,允翼这时心里已经是乱七八糟,看到陶芷鸢楚楚可怜的模样,便不自觉走上前想要扶起她,可是韦曼卉却拦住允翼,说道:“皇上,这可是杀害皇后娘娘的嫌疑犯!” 一句话,让寝殿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陶芷鸢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原来竟是这样!韦曼卉很好的计谋! “你说什么!清凌怎么会杀害皇后!”允翼不禁大怒。 “那为了证明云婕妤的清白,请皇上让楚太医验明了作判断。” “皇上!!请您一定要为皇后娘娘做主啊!是云才人下毒害死了皇后娘娘!”宁佳这时哭喊着,让陶芷鸢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 允翼大为吃惊:“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李姑姑不在,云才人便自告奋勇替皇后娘娘换药,洗手的水用银针试探过是没有毒的,可是就不知道皇后娘娘所敷的药会有毒!”宁佳说着,不敢再看云清媛。 楚子潇连忙用银针试探了剩下的药,是没有毒的,再试探了水,银针却是发黑了! 宁佳看到银针发黑,又是哭得更凶:“奴婢没有说谎!没有许多姐妹可以为奴婢作证的!” “那为什么水会有毒?大胆奴才,胆敢污蔑云才人!”周璐莹见时机适当,便出来说出疑点。 “周婕妤,不可武断。那云才人敷药前还有没有碰过其他的东西?”韦曼卉提醒宁佳,这可是她精心安排的计划,怎会让其出错。 “云才人还用手帕擦手了,替皇后娘娘敷药后又洗了一次手。”宁佳回忆道。 已经不用韦曼卉下命令,楚子潇便吩咐宫女端着一盆水进来,把手帕 放进去,用银针一验,便已经发黑。 “这条手帕是宁佳准备的,与姐姐无关!”陶芷鸢盯着韦曼卉,此时心里很害怕,只得紧紧握住胡如玥送给她的平安符,谋求一丝的安心。 宁佳看了一眼陶芷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奴婢准备的手帕云才人不肯用,就从拿出自己的手帕擦手,这不是奴婢准备的,那条手帕是云才人自己的。” “皇上,奴婢可以作证的!”宫女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时云清媛才是五雷轰顶!她刚才怎么就觉得那条手帕眼熟呢。现在她已经明了,贤妃布的局太周全了,她要如何脱身?! 允翼已经是头痛不已,虽然知道云清媛和陶芷鸢是无辜的,可是罪证全都指向云清媛,这究竟要如何善后?! “来人,把云才人关进冷宫。”允翼说道,“事情的真相,朕会查得一清二楚!” “皇上,云婕妤和云才人是两姐妹,事发当时云婕妤也在场,云婕妤可是脱不了关系的。”韦曼卉凝视着陶芷鸢,嘴角含笑。 事已至此,韦曼卉是想把她们两人都逼进绝路,允翼看了一眼陶芷鸢,眼里有浓浓的不舍,可是陶芷鸢却向着他点点头,她脖子上再挂着他的承诺,会没事,一定会! 允翼只好说:“把云婕妤和云才人都关进冷宫吧。” 韦曼卉这才满意的不再言语,周璐莹和楚子潇都对视了一眼,谋杀皇后,这事可是大事,要怎么才能帮到她们呢。 侍卫捆绑住陶芷鸢和韦曼卉,陶芷鸢经过韦曼卉的身旁时,停顿了一下,说:“贤妃娘娘,这就是您所说的游戏?嫔妾相信您会惨败的!” 韦曼卉含笑地看着她的怒容,像是已经获得游戏的胜利,说道:“本宫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惨败。” 陶芷鸢觉得韦曼卉的眼神,藏有一股不可小觑的杀气,从一个月前布的局,不,可能是更早,她竟然是无力招架,她终于明白韦曼卉的可怕之处,若论心计,谁能比得上韦曼卉,如今方巧青死了,她也沦为嫌疑犯了,一箭双雕的方法,真实令人佩服。 只不过,她相信,允翼一定救她和姐姐的。 39、最终的选择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和云清媛大概被关了两天,暗房无天日,只有极小的一个通风口可射入一束光线,让陶芷鸢辨别晨昏。 送来的膳食还算不错,但是两人却没有胃口,云清媛一直劝着她吃多一些,孩子不能饿着了。 她摸着肚子,笑着对云清媛说:“姐姐放心吧,会没事的。” 云清媛勉强的点点头,其实两人都知道,这件肯定要一个人来负责的,而这个人……云清媛望了望她的肚子,拳头慢慢紧握…… 大概是到了傍晚时候,那扇紧锁的门终于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多日不见阳光的陶芷鸢勉强抬起头,只看见允翼和韦曼卉站在她们面前。 她看了看允翼的无奈的神色,她已经料到结果,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调查已经有了结果,李姑姑被人退下荷花池淹死了,手帕证实是云才人所绣的,昭阳宫的宫女口供一致,云才人,你还有什么话说?”韦曼卉冷笑着,她策划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 云清媛闻言,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来,面容消瘦了不少,双眼看起来却大了许多,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她惨淡一笑,有说不出的哀伤:“皇上,是臣妾一人做的,与其他人无关,请皇上放过妹妹和臣妾的家人。” 陶芷鸢连忙掩住云清媛的嘴巴,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说:“姐姐,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哈哈!”韦曼卉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异常刺耳,“你姐姐都认罪了,你还能说什么呢!谋杀皇后是要灭九族的,你也得死!” “朕已经对外宣布,皇后是暴病身亡的。”允翼说道,“既然云才人认罪了,就不必把事情闹大了,苏彦,快把云婕妤扶起来。” “皇上,她们可是姐妹,肯定是串通好的。” 允翼瞪了一眼韦曼卉,说道:“贤妃,适可而止才是明智之举!” 韦曼卉并没有退缩,她早已料到允翼会保住陶芷鸢,她拿出一块令牌,上面雕刻着一只凶猛的老虎,让允翼的瞳孔一下子紧缩! “只要皇上也将云婕妤定罪,这号令二十万精兵的令牌,就是皇上的了。”韦曼卉满意地看着允翼的反应。 陶芷鸢怔怔的看着那个令牌,原来之前那十万兵权仅是诱饵!那允翼会怎样选择?她按住自己的狂跳的心脏,凝视着允翼,等待着允翼一口拒绝。 可是…… 允翼盯着那个令牌,眼睛像是着火了一样。他转头看了看陶芷鸢,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原来在权力之下,他竟然也会犹豫!可是尝试过权力的滋味,那怎么可以抵挡这个诱惑。 “皇上,二十万的兵权,只换她一条性命,难道皇上还要犹豫吗?”韦曼卉看见允翼犹豫,便趁机游说。 云清媛这时大喊道:“皇上!你难道不爱妹妹吗?!更何况妹妹是有了……” “姐姐!!”陶芷鸢忽然打断云清媛,“皇上,你选吧,臣妾也在等着你的答案。” “朕……”允翼看着陶芷鸢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一边是兵权,一边是她,究竟要他怎么选择?! “容朕再考虑一下。”说完,允翼便离开了,在夕阳下,他的背影是那么的虚幻。 在允翼转身那一刻,陶芷鸢的心已经碎掉了,他竟然犹豫了…… 韦曼卉也没有多留,轻笑了几声也离开了,那笑声好像在宣誓她已经这场游戏的胜利者。 门重新关上,屋子重归黑暗。 云清媛摸黑替陶芷鸢擦掉眼泪,问道:“为什么不告诉皇上你怀孕了?” “就算允翼知道我怀孕了而选择我,那他也只是选择孩子,我们是无法再如从前那样相处。而且,在这个宫里头,我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孩子,那我宁愿孩子不要出生。”陶芷鸢摸着肚子,她感受到肚子里的生命是那么的强盛,可是……她知道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是那么的自私,要是允翼不选择她,那孩子就要和她一起死了! “也对,你性子倔强,那样做只会让你和皇上关系疏远。”云清媛轻轻抓住她的手,“皇上是爱你的,肯定会选择你的,别担心。” “姐姐……”在这个时候,云清媛还来安慰她,这件事是云清媛一人来扛的,她紧紧抱住云清媛,哭喊着:“那你怎么办?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云清媛却是微微一笑,在黑暗中,似乎能发出柔和的光芒,说:“我不怕,如今皇上对外宣称皇后暴病身亡,爹娘就不会被连累了,牺牲我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你们都能平安。” 可是这场游戏,她们都早已是输家了。就算允翼最后选择她,那也是曾经犹豫过的,那还怎么能够让她往后若无其事地对待。 其实,她害怕,害怕允翼会像奕那样背弃她,她不想再尝试这种痛苦。 允翼,你一定要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 陶芷鸢握住脖子上的项链,那是支撑她的源泉。 我要为你废除三宫六院。 整夜寒冷,陶芷鸢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来了。 只有苏彦一人,手里拿着一道圣旨。 不好的预感已经从陶芷鸢的心底冒起,她坐在地上无法再动一根手指。 她等待的可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苏彦的脚步沉重,脸蛋背着灿烂的阳光,他打开圣旨,只听见他有些尖锐的嗓音:“皇上密旨,云清媛和云清凌下毒谋害皇后,罪大恶极,赐鸩酒,三天后行刑!” 果然。 陶芷鸢越听越可笑,最后竟笑了出声,可是在笑声中,她的眼睛却模糊了。 云清媛闻言,扑到苏彦的跟前,抢过圣旨一看,然后竭斯底里般地把圣旨往地上一扔,大叫道:“皇上竟然这样狠心!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为什么他也把妹妹赐死?!为什么?!” 苏彦对于云清媛的无礼行为,并没有多大反应,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他瞥了陶芷鸢一眼,声音仍是恭敬地说道:“奴才已经把密旨交给娘娘了,奴才就先行退下了。” 苏彦转身准备离开,可是陶芷鸢却叫住他:“苏公公,他……还说了什么?” 苏彦垂下头,原本是准备不说的,可是既然她问了出口,便说道:“皇上还说,对不起。” 对不起。 陶芷鸢狂笑起来,只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她心中的痛了吗?! 允翼……允翼……!! 云清媛愣在那儿,在这一刻,她的心也随之痛了起来,自古男儿薄情,面对权力,允翼怎么会放弃二十万兵权。 40、没那么爱我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妹妹……”云清媛轻轻呼唤,似乎害怕声音大点便会把陶芷鸢的心碰碎。 在寂静的冬天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陶芷鸢停止了狂笑,面无表情地对苏彦说:“苏公公,能否帮我一个忙?” “娘娘请说。” “不知道思清宫里现在怎样?” 苏彦沉吟了一下,才说:“思清宫和惜云阁所有人,在今早皇上颁下密旨后,全部仗毙。但是皇上下令,思清宫的东西一律不能动,保持原状。” 映梦……陶芷鸢缓缓闭上眼睛,拳头慢慢握紧:“既然如此,就请苏公公帮我在思清宫的梳妆台上拿几样东西吧,一是太后的翡翠手链,请帮我归还太后。二是一枚铃铛,是施统领送我的,也请苏公公帮我还给他吧。三是一支银凤镂花长簪,我想在我临死的那一刻,还可以戴着它。” 说到这儿,陶芷鸢睁开眼朝着云清媛微微一笑。 云清媛已经猜到她的意思,心情也平静下来,说道:“也请苏公公在惜云阁拿另外一支银凤镂花长簪吧,这是一对的。” 苏彦走了不久后,长簪很快便有人送过来,她们互相替对方插上,相视一笑。 犹记得当初进宫的日子,是靖武三年八月五日,那天,她们一起步入这深宫,很快,她们也将一杯鸩酒结束这一切,就像一场梦,那么不真实。 那么,在梦中醒来后,她会不会第一眼便看见陶飞和哥哥呢?会不会是,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半夜,冷宫里太阴冷,陶芷鸢冻得直发抖,这里没有火炉,也没有棉被,这里距离地狱太近了。 云清媛在喃喃自语,像是着了魔一样,陶芷鸢过去扶起她,却感觉到她浑身滚烫,很明显是在发高烧。这样的苦日子,她何时熬过?陶芷鸢想要张口叫人进来,可是却喊不出声,她们已是将死之人,还会有奴才机会她们吗? “妹妹……”云清媛嗓音沙哑,“你说鸩酒是什么味道?在这一刻我才感觉到死亡的恐惧……我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 陶芷鸢知道云清媛所说的他是谁,感觉到云清媛的眼泪滑下,那么多的爱恨情仇,终究还是有一个总结的。 “你心里想着他,就等于见到他了。” “那你现在心里想的是谁?是皇上吗?”这时,云清媛发出几声冷笑,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 月色化成一汪水流过云清媛的脸,留下苍白一片,而她的眼色却比那月色还要清冷,“其实,皇上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你,没有。” 云清媛笑得凄厉,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不满发泄出来,“其实在后宫里,我们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个女人罢了。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来说,除了一个暖床生子的玩物,什么都不是,没有那么不可或缺,也没有那么不可取代,想太多的,只是我们,只是我们自己而已。妹妹……你明白吗?你明白女人就是那么可悲吗?其实我们可以不那么悲惨的,谁叫我们爱上他们呢……这是我们自取的,是我们自取的……” 看着云清媛,失魂落魄,像是一面镜子,反射着陶芷鸢某一刻的身影,眼见为实之际,震撼超出她的想象。心头猛然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绝望、疼痛拧搅在一起,如汹涌浪潮,扑灭所有期望中微弱的火光,直至漆黑死寂一片。 对啊,无论是奕还是允翼,都没有那么爱她的。 自古君王多薄情,陶芷鸢学习历史后便明白这个道理,这是在此刻方才知晓,不到死去活来,永远不知道,地狱到底多远,人心到底多狠,情爱到底多伤人。 云清媛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扯住陶芷鸢的胳膊,窝在她胸口啜泣,直到哭得没了气力。 在云清媛的心里,有两道无法抚平的伤口,云清媛早已看淡了这一切,可是在她的心中,仍是忘不了施复林,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都是有施复林的存在。 或许又过了半日,小小的通风口已经许久没有阳光射进来了,不知道是下雪了还是阴天,云清媛的高烧始终不退,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施复林。 陶芷鸢轻笑一声,把那条空心项链除下来,拿出里面的纸条,上面的诺言已经成为过去,允翼,已经选择了权力,她终究就比不上的。 孩子,我的孩子,请允许妈妈的私心,我不愿把你留着这个黑暗的地方,你就和妈妈一起走吧,你再投胎,希望你能出生在一家平常人家中,而不是帝王家! 这时,有人破门而入。 陶芷鸢立刻下意识把纸条塞回空心项链之中,抬头只看见韦曼卉迈步走近,韦曼卉嘴角含笑,容妆精致,披着一件大红的斗篷。 “你来干什么?”陶芷鸢偏头,不想再看韦曼卉一眼。 “本宫是来送你们一程的,来人,把鸩酒拿上来。”韦曼卉凝视着陶芷鸢,眼神犀利。 有个宫女走上前来,手里端着的托盘放着两个杯子,而里面那清澈的液体,应该便是鸩酒了吧。 云清媛立刻疯狂起来,瞪大眼睛说道:“不是说三天后行刑吗?!这才是过了一天而已!” “可是本宫害怕皇上又改变主意了,未免夜长梦多,今日本宫便送你们上路!”韦曼卉看着陶芷鸢没有恐惧的容颜,觉得心里很不痛快,再看到陶芷鸢的发髻上竟然插着一支长簪,就更加恼怒,“云清凌已经是罪妇,竟然还插着簪子,胡翎,给本宫拿下来了!” 胡翎走上前,准备拿下她发髻上的簪子,陶芷鸢拍掉抓住胡翎的手,眼神坚定,说道:“谁都别想碰我的长簪!” “哈哈!本宫可是走眼了,这是一对的长簪,真是一对共患难的姐妹!”韦曼卉神色忽然冷峻起来,“不过本宫很讨厌!” 这时已经有太监抓住陶芷鸢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她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项链,只祈求他在这一刻能够出现。 “本宫知道,皇上是爱你的,这是因为你拥有绝色的容颜吗?”韦曼卉一步步走近,拔下她的长簪,在她的脸上划下一道伤痕,充满血腥的血液自她的脸蛋滑过下来,带着那疼痛,让她想要哭泣,可是她不能在韦曼卉面前哭泣,不能! “不要!妹妹!不要啊!”云清媛嘶哑大叫,想要扑过来,却也被太监拦住,甩了几个耳光。 41、伊人消逝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本宫讨厌你这张脸,你想用这张脸把皇上迷惑吗?本宫不会让你有机会的,本宫会让皇上看见就觉得恶心!再也记不住你!心里永远都不会有你!”韦曼卉越说越激动,长簪也沾染也不少血,滴落在大红的斗篷上,让人觉察不到。 陶芷鸢只能任由韦曼卉继续这个疯狂的行为,等到韦曼卉停下来,她的呼吸开始困难,仿佛所有空气都被人抽走,痛苦绝望的望着面目狰狞的韦曼卉,双手控制不住的紧握。 “这是你自取的,本宫给过你最后的机会,只是你不珍惜而已。”韦曼卉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连忙把长簪丢在地上,她也意想不到自己会那么凶狠,她转过身,“赐酒!” 宫女先走到云清媛的面前,这时云清媛已经泪流满面,对着陶芷鸢摇头:“妹妹,你看你付出了多少,只是换来如今这个下场,其实他没那么爱你的……”说完,云清媛拿过一杯酒,喝了下去,紧接着便是鲜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她闭上眼睛,轰然倒地。 “姐姐!”陶芷鸢大叫一声,只看见云清媛在她面前断了气。 说好不哭的,眼前却已湿润。模糊的屋子,模糊的人,模糊的意识。 宫女再把鸩酒端到她面前,催促声响起,她握紧项链,端起酒杯,紧闭双眼一饮而尽。 辛辣入喉,笑得淡然。 不知道以她现在的丑陋容颜,笑起来是有多吓人呢? 她粲然一笑,说道:“韦曼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等着我回来找你……” 她已经说不下去,轰然到底,身体剧烈地抽搐,记得太后那次赐的假药丸,她都没有这种感觉,这次,是真的死亡了,孩子……妈妈对不住你…… 胡如玥,如果你送我的平安符真的灵验,那么请神灵保佑我的孩子吧…… 灰暗的地板上全是她嘴里涌出的血,她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脸上那伤口流出的血液,蜿蜒滑过颈项,深深地淌入她的心扉! “允翼!轩辕允翼!我好恨……”撕心裂肺的呼喊,她好累,再也说不出话来,一阵黑暗罩上她的双眸,即使她有多不愿意,她还是轻轻的闭眼,手里还握着那条空心项链。 她死了!她死了! 韦曼卉盯着她恐怖的脸庞,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充斥着狭小的房间,非常刺耳。 “不好了!娘娘!外面着火了!”有个宫女冲进来惊慌的大叫。 紧接着是一阵烧焦的味道。 “怎么会着火了?这也太凑巧了吧?”韦曼卉出门一看,冷宫大部分的殿宇已经火光冲天,恐慌声和崩塌声响着,像是奏响一支哀鸣曲! “娘娘,现在别管那么多了,人已经死了,快离开吧!”胡翎担心火很快便会烧来,便拉扯着韦曼卉离开那个殿宇。 刚出了冷宫,便有一条木棍塌下,封住了出口。 “不要!”一声高呼同时从一人嘴里声嘶力竭的传出,荡在下雪的永巷之中,震动心肺,仿佛能把人的五脏也给撞击出来。 韦曼卉一愣,怔怔地喊了一声:“皇上……” 允翼看着成为火海的冷宫,斯声大喊着,想要冲进去,却被苏彦紧紧拖住:“皇上,去不得!去不得啊!” “皇上,她已经喝下鸩酒了,她已经死了!皇上你别去,别丢下臣妾啊!”韦曼卉也拉住允翼,不给他进去。 “贱人!”允翼双目似乎变成了红色,狠狠地挥了韦曼卉一个耳光,寒风吹得更猛烈,加快火势,宫女太监拿着木桶提水救火,他却在冷宫门前跪了下来,眼泪缓缓滴落,他后悔了……他后悔了啊……在思清宫看到那幅还未绣完的鸳鸯戏水图,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缺少了一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在冷宫里,浓烟弥漫,陶芷鸢尚有一丝气息,而在这时,她脖子上的平安符迸发出一道红色光线,笼罩着她整个弱小的身躯。 她感觉到像是有一股无名的力量注入她的身体,直至心脏。她缓缓睁开眼睛,不远处是云清媛的尸身,她想要爬过去却无能为力。 忍不住落泪,混合着脸上的血迹,触目惊心!想把手里的项链扔出去,可是却丢不出手。 火光冲天,这是地狱吗? 她不要再留在这个世上,老天爷,求你带我走吧…… 望着被火渲染成红色的天空,她忽然咧嘴一笑,地上冒出无数朵透明虚幻的红莲,绽开无数的血红花朵。 一个黑衣人托着一个麻袋走进来,见到如此的情景,不由得愣住! 他连忙把麻袋往地上一放,抱起全身发红的陶芷鸢,可是她触目惊心的脸蛋却让他一怔!怎么会这样?!一定是韦曼卉!见她还有一丝气息,惊喜地说道:“清凌!你挺着!我马上带你出去!” 陶芷鸢只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施大哥……”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便又晕了过去。 施复林知道时间耽误不得,便马上把麻袋打开,抱出里面已经断气的女死囚,死囚身材和陶芷鸢相仿,这是施复林动用关系拿回来的,为的就是在行刑那天偷天换日,本来是准备了两个死囚,可是韦曼卉提早行刑,让他没有预备,时间来不及,便只带了一个死囚,现在她成了这番模样,还喝下了鸩酒,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过去探了探云清媛的鼻尖,已经是没有了气息,他黯然,拿出那个铃铛,放回她的手里,这一生,他终究是要负她的。 毁掉所有的蛛丝马迹后,他背起陶芷鸢,逃离了这个黑暗的皇宫。 冷宫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被救灭了,在里面搬出两具尸体,已经烧焦,面目全非。 靖武帝四年,云氏云清凌卒,追封正二品昭仪,时年十六。 出殡这天,是和方巧青一起出殡的,宫女太监全体带孝,朵朵白莲铺就一条登天去路。 享有和皇后同等的待遇。 八名身着孝衣的太监为云清凌抬了棺椁,十名素服宫娥为云清媛举幡引路。 和方巧青一起葬入皇陵。 飓风来袭,雪花纷飞,片片白色纸钱满天飘扬,随风起舞。 允翼独自呆在思清宫里,任由外面寒风吹,她的气息依然在,他轻轻哼唱着:“春风拂过青丝,为伊人叹息,月儿悄上墙角,照一场别离,鸳鸯湖中游,相思在心头,掩不住的忧愁,藏不了的痴情,只愿与伊人比翼双飞。” 只是,她已经回不来了。 在殿外,犹听见他那刺痛心扉的歌声。 42、九尾狐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而在宫里的人还在救火的时候,施复林还背着陶芷鸢在雪中奔跑。 已经出了京城,可是该去哪里呢?她身上的红光渐渐消退,她的呼吸也在减弱,该怎么办呢?在京城看过几个大夫,每个人都直摇头,说中毒太深了,难道就这样让她离开吗? 直至黄昏,他已经没了力气,把她放下来,看着她脸庞上的伤痕,心里满是难过。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见到远处香烟袅袅,诵佛声充斥着整个天空,原来他已经跑到普佛寺来了,可是这个时候拜神灵有用吗?要是老天爷真的有眼,为什么要让她受这种苦呢? 她的手一直紧握着一条项链,他疑惑着,扳开她的手,拿出那条项链,款式普通,却没有什么重量感, 项链似乎是空心的,他打开了,里面有一张纸条。 内容却让他紧咬嘴唇,他简直想要把纸条撕个粉碎! 轩辕允翼!为什么你对她作出这样的承诺,而现在又要背弃她?! 把纸条塞回项链之中,他扬起手,想要把项链丢掉,可是这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把项链套在她的脖子上。 “施统领?你怎么会在这儿?”身后传来一把声音,施复林警惕拔出剑,转身指着来人。 “张姑姑?”施复林看清来人,把剑收起来,本来疑惑着张姑姑怎么会在这儿,可是很快便想起张姑姑是出宫守灵的领事姑姑,便不再询问。 张姑姑提着一个篮子,看了看一身黑衣的施复林,再看到了他身后的陶芷鸢,虽然陶芷鸢脸上都是伤痕,可是张姑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立刻惊呼:“这是怎么了?!”张姑姑惊慌地看着陶芷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个月前还好好的人,现在就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 “她喝了鸩酒,恐怕是……”施复林已经无力再说下去,他最害怕的事情,他真的不想看到她就这样离去! 鸩酒?!张姑姑的血液似乎凝固了!她不敢再想,她忽然灵光一闪,连忙对施复林说:“快!快带着她跟我上山!” “上山干什么?”施复林疑惑地问道。 “找人救她!”张姑姑已经率先小跑起来,见张姑姑认真的模样,施复林只好赌一把,重新背起陶芷鸢,跟着张姑姑上山。 一路狂奔到半山腰,只看见有一间小茅屋,张姑姑首先推门走进去,见施复林把陶芷鸢放在床上。 这时施复林也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女子,一身白衣,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是你?!”施复林手握剑柄,一脸警惕。 “貌似是你闯进我的地方了,还敢对我无礼?”那女人正是胡如玥,她嘴角含笑,盯着施复林说道。 “上次的帐还没有跟你算!”施复林发怒,上次的侮辱他可是记到现在,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一雪前耻! “好了!别再耽误时间了!小姐,求你,求你救救她吧,她喝了鸩酒!”张姑姑哀求着胡如玥。 “她?”胡如玥这时才望向床上的陶芷鸢,胡如玥简直是窒息了,想不到她的劫竟是这样!她身上冒出的红光是平安符给予的力量,才能让她支撑到现在,可是她的容貌……曾经那么有灵气的伊人,如今竟然…… 连胡如玥都忍不住伤感起来,为她把脉,没错,是喝了鸩酒,但是……她的肚子里还有一条生命! “小姐,怎么了?”张姑姑不由得担忧起来。 胡如玥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怀孕了。” 施复林和张姑姑同时愣住,心里更加不知是什么滋味,施复林满腔怒火:“轩辕允翼!你没有人性!” 胡如玥顾不上这些了,说:“你们先出去,我要救她。” 张姑姑如愿听到这句话,连忙推着施复林出去,关上门,施复林却半信半疑,鸩酒难道是有药可解的吗? “放心吧,有小姐在,她一定会没事的。”张姑姑安慰着施复林。 屋里,胡如玥双眸忽然变成诡异的湖蓝色,屋里狂风乍起,吹乱了她的青丝和衣服,她身后突然冒出九条雪白的尾巴,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尾巴纠缠住陶芷鸢,将陶芷鸢团团包住,陶芷鸢身上红色的光芒 和尾巴淡蓝色的光芒相互交融,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 此时胡如玥探查到陶芷鸢身体内的剧毒已散,便缓缓收回尾巴,她的瞳孔也变回了黑色,施法后的她脸色有些苍白,走到床前,手指轻轻抚摸着陶芷鸢脸上的伤痕,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可是看上去却触目惊心。她叹气,再次把灵力聚集到手指上,轻轻抚过伤口,那一道道伤痕立刻消失不见,又恢复原来白皙光滑的模样。 静静地看着陶芷鸢的睡颜,胡如玥不知道今日所做的是对还是错,胡如玥已经听张姑姑说过陶芷鸢的身世,这是陶芷鸢无法避免的劫,那么,她救了陶芷鸢到底是让劫难延续下去还是就此了结呢? 胡如玥不再多想,打开门,施复林已经等得不耐烦,想要去看看陶芷鸢怎么样,却被胡如玥拦住:“我有话要问你,她就交给新柔照顾吧。” 他们来到一处悬崖边上,此时夕阳西下,在天空中仍努力着留下它最后的美丽。 胡如玥满脸凝重,问:“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她怎么会喝下鸩酒了?” 施复林一想起此事便咬牙切齿,简约地说个大致,胡如玥越听越生气,冷笑地说:“哼!允翼竟是如此无情,施怡冰是怎么教导儿子?!” “不许你诋毁太后娘娘!这次我救她出来也是全靠太后娘娘的安排!” 胡如玥回眸一笑:“我忘了,你也是姓施的,你叫什么?” “我父亲是施恒!我叫施复林!”施复林讨厌胡如玥这样轻蔑的语气。 “施复林?施家也算出了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了。”胡如玥淡笑着,“你是喜欢她的,对吧?” 施复林低下头,沉默不语。 胡如玥抚摸着自己的发丝,说道:“她毁容了你都肯冒死带她出来,我知道你对她的心意,可是,她心里却是另外一个人。” “你懂什么!”施复林恼怒的瞪着她,他觉得胡如玥似乎能看穿他的内心,那种恐惧感是无法言语的。 他转过身:“我回去看看她。” 胡如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43、一家灭口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天空格外清朗,星光淡淡,让人有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陶芷鸢醒来之时,并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地狱,而是一间熟悉的茅屋。 屋里的烛光渲染了屋里的一切事物,就好像施复林一样,被渲染成橙黄色,趴在床头的睡颜也是很安静的。 为什么一睁开眼就见到施复林呢?她疑惑着,发现身体无恙后想要翻身下床,可是施复林还是觉察到动静睁开眼。 “清凌,你醒了?!”施复林高兴的说道。 “施大哥,我……”陶芷鸢也已经联想到是施复林救了她,可是用的是什么方法,她不想再追问,因为那已经不是她值得花心思的地方了,不过她唯一疑惑的是,是她喝了鸩酒,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呢?那么,孩子呢?!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肚子,问道:“我的孩子呢?!怎么样了?!” 施复林黯然,说道:“没事,孩子很好。” 陶芷鸢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很快便注意到施复林的神情,只好沉默不语。 “清凌,我……”施复林吞吞吐吐,犹豫了一下,才下定决心,“如果你愿意,我会照顾你和孩子一辈子的!” 陶芷鸢一愣,意想不到施复林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嘲一笑:“我……已经毁容了。”说着,她抚摸自己的脸蛋,并没有摸到预料中的伤痕,她大吃一惊,韦曼卉明明划破她的脸,但是为什么会一道伤痕都没有?! 施复林看着她的动作,解释说道:“这里是普佛寺的后山,是那个白衣女子救了你,虽然我不知道她怎样救你的,可是她却令你的容貌也恢复了。” 是胡如玥? 陶芷鸢仔细打量了一下茅屋,没错,这是胡如玥的屋子,但是却没见到胡如玥的身影,那么她到底去哪里了呢? “她在哪儿?”陶芷鸢问道。 “她在外面,张姑姑也在。” 张姑姑?如此一来,她便是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她起身穿上鞋子,不顾施复林的阻挠走出茅屋,一出了茅屋,她冷得打了个冷战,现在还是冬天,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怎能御寒?可是她眼前的胡如玥,却一身薄薄的白衣,丝毫没有寒冷的模样。 胡如玥见她出来,张姑姑便知趣的回了茅屋。 “来,我们去走走。”胡如玥倾城一笑,拉上她的手,她只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手心涌入她的身体,那么暖和,让人感受到深深的温柔。 胡如玥拉着她继续往山顶走,月光很亮,把路照得很清楚。 “谢谢。”陶芷鸢衷心的感谢道,“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替……先帝守灵的吗?” 胡如玥的顿时停下脚步,背对着月光,看不清她的神情。 “是谁?是谁告诉你的?”胡如玥突然回头,双眸凝聚着冰冷。 陶芷鸢感觉到一股无名的压力,她垂下头:“是太后……” “是施怡冰?”胡如玥忽然笑了出声,“她还记得我呀,那她是怎么说我的?” “三千宠爱集一身。”陶芷鸢用一句话来概括。 胡如玥的神情忽然温柔起来,她坐在一块大石上,说道:“是啊,先帝是很宠爱我的,他是一个很有情义的人,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儿子为什么会是这个性子。” “允翼……人一旦尝试过权力的滋味,就难以自拔,我承认,我是一个失败者。” “那他的孩子,你是要留着吗?我不能生育,我希望你能把孩子生下来,就算你不要这个孩子了,我想把孩子养大。” “这也是我的孩子,我会把孩子养大的,你是我们的恩人,这个干娘你可是做定了。”陶芷鸢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把事情搞清楚,你应该是和太后年纪差不多,为什么相貌还是那么年轻?你又是如何救我的?” 胡如玥仰头看着皎洁的月亮,淡笑着:“只有一个原因,我是狐妖,我和人类是不一样的,这也是我不能生育的原因,我生的孩子,肯定也是狐妖,帝王家出不得这样的孩子。” 果然,陶芷鸢已经猜到了,上次胡如玥开玩笑的说自己是狐妖,虽然她那时候不相信,可是现在太后所说的话,再加上胡如玥超出常人的能力,她知道胡如玥一定是不简单的。 胡如玥继续说道:“至于我如何救你,上次我送你的平安符,在你喝下了鸩酒后护住你的心脉,你才有时间挺到这儿,我再用自己的灵力,把你身体内的剧毒给清除了,不过你得小心一些,胎似乎有些不稳当。” “我以为,自己会死掉的。”陶芷鸢抓住脖子上的项链,惨淡一笑。 “那个韦曼卉太心狠手辣了,那么,你怀孕的事情轩辕允翼不知道吗?” 陶芷鸢摇摇头:“我在赌,看看他究竟会选谁,我不会让孩子影响他的决定。” 胡如玥明白陶芷鸢的想法,她亦是有些伤感,说道:“其实施复林也是不错的,你看……” “不,我和他是不可能的。”陶芷鸢否定了,“我不会再留在这儿,我要回去邺州。” 允翼虽然赐她们死罪,可是云家却不受牵连,那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原来天大地大,她竟然找不到容身之处。 胡如玥沉吟了一下,不再说话,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勉强不得的。 ** 翌日,施复林避免韦曼卉怀疑,赶回了皇宫,承诺过两天再来普佛寺,陶芷鸢趁着这个机会,回去邺州。 她雇佣的马车走得不快,来到邺州已经是两天后了,邺州依旧繁荣,只是她走到云府门前的时候,整个人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 云府竟然会会变成一片废墟,牌匾被火烧得只剩下半块,她似乎还嗅到那烧焦的味道,让她只感觉到一阵眩晕。 人还活着吗? 她脚步颤抖着,抓住一个路人问道:“请问,云府到底是怎么了?” 路人瞥了她一眼:“前天夜晚失火了啊,连同下人一家十五口全都被大火烧死了。” 一句话,让陶芷鸢愣在原地。 路人见她没有反应,便说了句莫名其妙离开了。 古板的云政丘,慈祥的李香玲,冲动的云瑾元,还有那个可爱的云瑾亮,才是十二岁啊。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失火! “韦曼卉!!”陶芷鸢瘫坐在地上,竭斯底里的大喊,眼泪落在青石板上,点点的深灰色。 44、战争的继续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她这一声大喊,引起过往路人的注意,幸好邺州不是京城,不然陶芷鸢肯定会被人怀疑。 韦曼卉连她唯一的依靠也要毁掉,为什么?!允翼允翼!我好恨你! “是你?!”一个人惊呼一声,连忙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带进一条小巷里。 陶芷鸢挣扎着,潜意识里头便是死神又向她接近,刚才的激动,已经让她动了胎气,现在肚子正在隐隐作痛。 “别怕,是我。”那人又在她耳边说道。 这把声音很熟悉,她想了一下,难道是…… 那人见她不再挣扎,便放开她,这时她转过身,她猜得没有,此人正是云瑾元,见到他,她顿时热泪盈眶。 “芷鸢,你怎么……你和清媛不是暴病身亡了吗?”云瑾元疑惑地问道,前两天朝廷传来消息,皇后和她们两个都暴病身亡,现在在这里见到她,难不成清媛也还活着吗? “我和姐姐是被贤妃陷害,允翼为了不连累你们,才这样说的。至于姐姐……她已经……我就是有人相助才逃过一劫。”陶芷鸢简略解释道,“那么你们呢?为什么云府会变成这样?!” 云瑾元这是亦是眼红了,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晚我出门谈生意去了,我深夜回到家,就发现爹娘已经被人灭口了,我看见有六个杀手,武功高强,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便躲了起来,刚好管家的儿子来留宿,杀手就以为那个是我,才一把火毁掉了证据。” 听了云瑾元的描述,陶芷鸢似乎能看到当时的惨烈状况,她紧咬嘴唇,肚子越来越痛,她挤出一句话:“是韦曼卉……也只有她才会赶尽杀绝……” 云瑾元顾不得她说什么,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已经慌张起来,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陶芷鸢只觉得越来越痛,似乎感觉脚部有暖暖的液体在流淌,她心里一慌,紧紧抓住云瑾元的手臂,云瑾元手臂被火烧伤过,还未康复,一吃疼,便把陶芷鸢推开。 陶芷鸢已经没有了力气,被云瑾元一推,整个人跌到了地上,有抽搐一样的疼痛如蛇一样加速蔓延,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在体内流失,恰在此时,她看见一片雪花落下,这时她只感觉到冰冷彻骨!她好想睡一睡,那么沉重的身体,她支撑不起了啊。 云瑾元大吃一惊,顾不上自己手臂的烧伤,连忙扶起陶芷鸢,发现她脸色白如宣纸,像是没有了气息一般,感觉到手有粘稠感,拿起一看,竟然满是鲜血! “芷鸢!!”云瑾元整个心都绷起来了,到底是怎么了?! 陶芷鸢是应他不得了,腹中好痛,她回想起胡如玥曾说过胎儿并不稳当,这一刻,她是多么害怕! 允翼……我害怕,你在哪儿呢?你在哪儿…… 她的眼睛看出来像是隔了雪白的大雾,眼睫毛成了层层模糊的纱帐。 云瑾元心慌极了,连忙抱起她,往医馆跑去。 陶芷鸢无力的勾起一丝微笑,带着无数的忧伤。 “允翼……你……”她还没有说完,便失去了知觉。 ** 朦胧的意识,陶芷鸢只感觉在一个白色的世界游走,那时喝下鸩酒的感觉,都没有那么感到恐惧,是什么感觉?那是什么感觉?! 眼前好像闪过无数的人影,她认得,那是秦沛菡,还有方玉、朱尚功、谭司制、徐妙芙……为什么她们都在?!她们都在冷笑着,那笑声刺耳,就算陶芷鸢捂住耳朵都无补于事! 她霍然睁开眼睛,挣扎的坐起来,她满头大汗,大声的喘气着。 “芷鸢,怎么样了?”云瑾元立马坐过来,担忧地问道。 陶芷鸢抬头,看见他的眼神满是愧疚和痛惜,她突然惊惶起来,心里一时间闪过许多个可怕的猜想,她双眼蓄满泪水,把手抚到自己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的孩子……” 云瑾元已经料想到她问的是什么,不过他没有能力说出口,只能轻轻地摇摇头。 她的眼泪在这一刻滑落,手指僵硬地蜷缩起来,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这是我的唯一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艰难的大吼道,满心都是伤心欲绝,她嚎啕大哭起来,有些难以言喻的痛苦。 云瑾元手忙脚乱地按住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是我不好,都是我!都怪我把你推在地上了!芷鸢,你不要哭……你不要这样好吗?” “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我不要!”陶芷鸢像发了疯一样,把枕头扔向云瑾元。 这是天意吗?陶芷鸢深深一震,要不是韦曼卉,姐姐怎么会含冤而死?云家怎么会被灭门?她又怎么会小产?!她想到这儿,便再无泪水:“孩子是要让我记着,韦曼卉对我做过的一切!” 她至今还记得,姐姐在临死前的那个模样,那一段话也让她明白,允翼是没有那么爱她的,好吧,那么多的情情爱爱,都只是过眼云烟!奕是如此,允翼亦是如此!如今牺牲了那么她才明白,她是多么傻! “芷鸢……你别想太多,大夫说了,要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便离开这儿,终于都别回来了。”云瑾元害怕她越想越偏激。 她心里一凉,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失望之情直逼喉咙,脱口而出:“你忘记了你父母是被谁杀的吗?!是韦曼卉!” 云瑾元一愣,默默地看着她,眼里尽是悲伤,几乎化作深不见底的泉水,隔了许久,才说:“你背负太多,你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深渊,难道你又想陷进去?父母的仇,我自己会报,你就别搅和了。” 她端然凝视他:“你要怎样报这个仇?” 他又沉默了,确实,韦曼卉是一品贤妃,又是韦森的女儿,他要如何做才能报仇?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大哥,我们是一家人,我也有责任,这个时候,你别想着把这件事自己扛着!” 云瑾元默默不语,他何尝不想与她度日,可是他的长子,仇恨当前,怎能不顾?但是,陶芷鸢已经背负太多了,他不想再让她受到伤害,这是他唯一的愿望。但是看到坚定而强韧的目光之时,他已经知道,她是无法离开这个战场的! “好,我都听你的!”云瑾元肃然起誓道。 这场战争,还在继续! 陶芷鸢喃喃道:“孩子,妈妈一定要让韦曼卉血债血偿……一定……” 45、绝色的红颜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白玉兰香气弥漫这个山谷,一个女子站在一棵树下,望经风吹散的香气,闭上眼睛缓缓吸气,一脸满足,白玉兰的清香味道,让她心情大好。 她双手柔嫩轻拂宛旋,身姿绰约,纤腰摆动,细腿轻扬,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尽显美态,连贯不杂。将其全身之独特发挥的淋漓尽致,再近一些,她的绝美容颜足以让世间事物失去颜色,这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竟将此舞跳的如此妙美,真是让人惊叹。 终于,她以四个曼妙的回旋舞步结束了舞蹈。 这时,白玉兰的香气更加浓郁。 她淡笑着,显然对自己的一段舞蹈很满意,她踩着纷铺于地的残瓣而过小径,芬芳扑鼻,合起双掌接着不停掉落的白玉兰,接了满满一掌心,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充实感了,原来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她在山中都不知道时间过得如此快。 望着手中粉嫩欲娇的花瓣,出神许久,当她回过神时,却不知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 “芷鸢,师傅找你。”低沉阴郁的声音依旧冷淡如冰,却多了一份沧桑之感。她回头望着一身黑锦丝缎长袍随风而舞的云瑾元,她点点头,与他一起同行。 云瑾元一路不语,看了看她,她容貌虽美,却已不是当初的相貌,眉毛的黑痣还在,双眼的灵气依旧,只是多了一分冷漠。 没错,她正是陶芷鸢,可是她已经摒弃了云清凌这个名字,重新用回自己的名字生活。而他自己,这一年的艰苦磨练,早已让他变得冷漠,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大哥,你完成任务了?”陶芷鸢的语气淡淡的。 “嗯。” “那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收集十二颗圆润东海珍珠。” 陶芷鸢这时笑了出声:“胡如玥怎么都是要你做这些呀?” 没错,云瑾元的师傅正是胡如玥,回想起一年前,她回来普佛寺,乞求胡如玥帮她。 胡如玥一听她要报仇自然是拒绝了,可是她在屋外跪了三天三夜,胡如玥最终还是心软了,替她改变了容貌,教导歌舞,并收云瑾元为徒弟,授以武功。 “有六颗珍珠分别在一些贪官手里三颗售卖给西域商人,还有三颗就在皇宫,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十二颗珍珠全拿到手,我真的很佩服师傅,给我这样的任务锻炼我的能力。” 陶芷鸢已经明白过来,要拿到这些珍珠是一件难事,先别说贪官府里的,光是皇宫里那森严的守卫就让云瑾元费神,必须摸清侍卫巡逻路线,换班时间,又要有上乘轻功,才能拿到那三颗珍珠。 转眼间已经来到茅屋,此时胡如玥已经等候多时,见到陶芷鸢,立刻笑道:“小妹,今天练习得怎样了?” “挺好的。” 胡如玥见她的脸色淡淡的,已把自己的情绪埋在心中,胡如玥不知道自己当初答应她究竟是错还是对的,只是当时她已经被仇恨冲昏了理智,自己也只好答应了。 “小妹,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要再进宫吗?”胡如玥认真的问道。 陶芷鸢摇摇头,坚决地说道:“我是一定要进宫的。” 胡如玥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陶芷鸢的性格倔强,要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放弃,她叹息一声:“那好的,我已经找人帮忙了。” 恰好此时,云瑾元又带着一个人进来,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眉宇间有一股英气,整个人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老者锐利的眼睛扫过陶芷鸢,看见胡如玥后,双眼顿时湿润了,跪下来朝着磕头,声音颤抖着:“老臣拜见太妃娘娘,娘娘万福!” 胡如玥亦是红了眼睛,连忙扶起老者,说道:“还叫我娘娘干嘛呢,快起来吧。” “娘娘永远都是老臣的主子,自先帝驾崩之后,老臣就没再见过娘娘了……” “先帝驾崩后,我便一直呆在普佛寺,远离尘世。”胡如玥单刀直入,“其实这次请你来,是有一事相求。” “娘娘请说,老臣一定会倾力相助的。” 胡如玥拉过陶芷鸢,说道:“小妹,这是陶侯公。” 陶芷鸢一愣,这就是允翼跟她提过的陶侯公陶襄?他可是握着大靖朝一半的兵权的!她连忙行礼,心里感叹着胡如玥确实是太厉害了。 “娘娘,这是……”陶襄疑惑着。 “其实很简单,我想你收她为干女儿,找个借口送她进宫。” 陶襄一顿,再次打量陶芷鸢,她的相貌气质都是极好的,他迟疑了一下,实在不想就此毁掉她的一生,便说道:“娘娘,您应该明白后宫是什么地方,可否告诉老臣原因呢?” 胡如玥早已料到陶襄会问个清楚,便示意陶芷鸢自己说清楚。 “陶侯公,我进宫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韦曼卉偿命。”陶芷鸢扑通地跪下来,“请陶侯公帮帮我……” “韦曼卉?”陶襄蹙眉,前皇后方巧青死了之后,韦曼卉就利用韦家的势力逼迫皇上册封她为皇后,他能送这个女子进宫,可是这个女子能斗得过韦曼卉吗?想到这里,他已经明白胡如玥的意思,他脸色凝重的说道:“娘娘是不止想要老臣送她进宫,还想老臣的权力助她一臂之力。” 胡如玥点点头,正色道:“没错,她要进宫很容易,可是要有家族力量与韦家抗衡的,恐怕只有你了。虽然轩辕允翼是施怡冰的儿子,施怡冰是篡位了,但是这江山是先帝努力维持下来的,我不能看着韦森毁了这江山!” 陶襄沉默不语,他心里仍有恨意,当初他支持轩辕允弘登基,被太后遣去封地,待轩辕允翼坐稳皇位之后,为了铲除韦森,又有求于他,对于他们母子,他是鄙夷的,就三番五次漠视允翼的密旨。 “我知道你对施怡冰是恨得入骨,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局面,你应该以大局为重!”胡如玥越说越激动,“先帝曾经托付你守住大靖的江山,难道你忘了吗?!” 陶襄跪下来,坚定的说道:“娘娘……老臣没忘!老臣一直都记在心上!如今娘娘的话点醒了老臣,老臣势必为先帝守住大靖的江山!” 陶芷鸢这时握住脖子上的项链,冷笑着,轩辕允翼,你给我的伤害,我一定还给你!还有韦曼卉,你皇后的宝座还能坐多久呢? 1、再次沉浮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四月初一,陶芷鸢奉旨进宫。 早晨,天色未亮,住宿的客栈内外就开始忙碌起来,已经站满了等候的手持仪仗的太监和随侍的翩迁宫娥。 看来允翼是很重视她进宫,也是,这代表着他可以拉拢陶襄的好机会。 她梳参鸾髻,斜绾一支风尾玛瑙金步摇,配以精致花钿,耳上坠着珍珠耳环,项上是璎珞金镶宝的项圈。 身上的礼服红梅花色的,绣刻祥云灵芝云舒广袖,逶迤拖地的百色鸾衣,曳地月华长裙,裙服宽阔,熠熠流光随身摆动,裙边配以指甲大小夜明珠镶圈,层层荡开叮当作响。外裳轻纱薄透,飘逸空灵,隐隐透出左臂所带缠臂金,华贵异常。 卯时已到,她由宫女搀扶上了宫车,前往皇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车子停住,更换轻辇,又接着前行,又过了许久,再次停住。 昭阳宫已在眼前,殿角卷扬,一抹金色朝晖撒于其上,泛起粼粼金光,让人不由得升起肃穆之意,一点都没有变,除了,主人已经更换了。 宫女搀扶着她下轿,便听见一声声通传从昭阳宫的前门直传入内:“陶昭容驾到……” 她被册封为正二品昭容,仅次于九嫔之首昭仪,她嘴角含笑,缓缓走向主殿,未入殿门,就听见里面莺声燕语,原来今日很多妃嫔都来了,想来也是,今日是初一,后宫妃嫔是要按规矩来请安的。 一去主殿,那嘈杂声便嘎然而止,所有妃嫔的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皆是惊艳的神情。 韦曼卉坐在主位之上,端庄从容,她不动声色的依例行了跪拜大礼,韦曼卉脸色不大好看,但也不敢为难这个陶襄的义女,便叫她赶快起来赐坐。 自韦曼卉登上皇后宝座后,正一品四妃便再也无人,她坐在右首的座位上,对面是周璐莹,看样子,周璐莹也应当是正二品的妃嫔了,只是她的旁边的位置依然空着。 这时,忽然听得太监的通传:“容修仪驾到!” 接着便有一个女子低头走进来,连忙跪下来,向韦曼卉行大礼,说道:“嫔妾来迟,望皇后娘娘恕罪。” 韦曼卉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盯着那个女子,说道:“初一的请安,容修仪来迟,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嫔妾不敢,是今日皇上要嫔妾侍奉洗刷,才会耽误了时辰。” 这句话刺中了韦曼卉的死穴,她气得脸色苍白,浑身直颤,双手不禁握住赤金把手,双眼中的恨意是显而易见。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也不是容修仪的错了,不如就先让容修仪起来吧。”周璐莹自然是和韦曼卉作对的。 韦曼卉慢慢平静下来,脸色如常,便说道:“好吧,赶快起来吧。” 那女子缓缓站起来,转过身,水灵灵的双眸凝视着陶芷鸢,淡笑道:“这一定是今日刚刚进宫的陶姐姐吧?” 陶芷鸢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吃惊,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脸蛋,怎么会这么像?! “姐姐?”容修仪见她出神,便唤了一声。 陶芷鸢自知失态,赶快点头:“我刚刚进宫,不懂的事情还多着,不必称呼我为姐姐。” 容修仪见她推脱,也没说什么,便坐了下来。 整一个早上,陶芷鸢几次打量容修仪,总觉得有些不安,从昭阳宫出来,陶芷鸢跟着宫女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若兰宫。 若兰宫是种满兰花的地方,陶芷鸢看着那兰花的花苗,便想起曾经钟爱兰花的云清媛,望着那湛蓝的天穹,她勾起一丝冷笑。 “娘娘,您喜欢兰花吗?”一个宫女问道。 陶芷鸢瞥了她一眼,眉清目秀,很机灵的样子,她点点头:“我挺喜欢的。” “若兰宫有上百株极品兰花,花姿百态,美不胜收,待兰花盛开之时,娘娘肯定会更欢喜的。” 只可惜,云清媛已经看不见了,陶芷鸢黯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一怔,接着连忙回答:“奴婢芊雪,是若兰宫的掌事女官。” 她有些诧异:“见你年纪不大,竟是掌事女官了?” 芊雪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奴婢五岁进宫,今年刚好二十岁,一直在永寿宫干活,前些日子刚调来若兰宫的。” 原来是永寿宫的人,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问道:“不知太后的身体是否尚好?” “太后的身子一直还不错,但是一年前气急攻心病倒,就留下了病根子了。”芊雪这时看看周围,再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其实是皇上激怒了太后娘娘,所以太后才一直称病不见皇上的,这样的情况也持续了一年了。” 一年?陶芷鸢蹙眉,时间似乎很吻合,太后是因为她才这样做的吗?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眼前的芊雪,她凝视着芊雪:“你似乎知道挺多东西的。” “其实奴婢知道,娘娘在提防着奴婢,虽然奴婢是永寿宫出来的人,可是还知道奴婢的主子到底是谁。”芊雪这时微微一笑,“而且娘娘给奴婢的第一感觉就是亲切,感觉好像似曾相识的样子。” “你这话贿赂的嫌疑,鬼马精灵的。”陶芷鸢笑着说,如此甚好,刚回到宫中,她必须要培养自己信任的人,也要巩固自己的势力。 午膳过后,陶芷鸢留下芊雪一人。 说实话,陶芷鸢是挺喜欢这个宫女的,芊雪为人处事都很懂得人情世故,二十岁就做了掌事女官这个职位,确实很厉害。 “那个容修仪,皇上很宠爱她的吗?” “容修仪?”芊雪点点头,“皇上是确实很宠爱她,容修仪不是选秀进宫的,是半年前皇上南巡带回宫中的,听说容修仪是青楼女子,艺名是容儿,在刚进宫那天,还把皇后娘娘吓得摔倒了,娘娘知道为什么吗?” 陶芷鸢听了便失笑,韦曼卉以为她死了,那有一个模样差不多一样的人出现在韦曼卉面前,韦曼卉怎么会不怕呢? 看到陶芷鸢笑得如此开怀,芊雪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待到陶芷鸢停了下来,她才看了芊雪一眼:“继续说吧。” “在一年前,宫中也有一位妃嫔很得宠,容修仪和那位妃嫔模样很相似,简直是同一个人似的,也难怪皇后娘娘吓到了,当时奴婢看到了也是以为见鬼了。” 见鬼?对啊,她要是成了鬼魂,她一定会来寻韦曼卉的。她再问:“那么容修仪可是住在思清宫?” 2、难以忘怀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芊雪一怔,心想着陶芷鸢怎么会知道思清宫,但还是说:“容修仪是住在惜云阁,皇上是不允许闲人进入思清宫的。” 陶芷鸢牵扯出一丝沧桑的笑容,现在留恋有何用,为什么她在的时候不珍惜她呢? 但回头一想,既然容修仪是住在惜云阁,那她就更加肯定她的猜测,说道:“我写一张字条,你送去给容修仪。” 陶芷鸢写了字条后,芊雪就亲自去惜云阁,刚用了晚膳,便有人来通传,今晚皇上会来若兰宫,要她侍候圣驾。若兰宫的人便开始忙了起来,为她准备汤浴梳洗。 若兰宫的浴池,是和田白玉砌成的,也是引入温泉入池,允翼赐她住在若兰宫,这是莫大的荣幸,可惜,她不稀罕。 浴室焚着大把宁神的香,白烟如雾,默然无声,只能闻得水波晃动的柔软声音。她将头靠在浴池的边缘,撩拨着水中的花瓣,看着它们荡悠悠的随着水动上下起伏。 回到宫中,她知道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荆棘满路,她的人生也会因此发生巨大改变,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她就会给自己一个最完美的开场,让自己一步步踏入这腥风血雨之中。 她梳妆完毕后,坐在贵妃椅上,望着窗外的月牙,心头是一片落寂,不知道一年后再次见他是怎样的心情,她冷笑,能有怎样的心情呢? 不一会儿,他便来了。 他一身明黄的龙袍,容貌自然清俊,只是一年时光,能让人改变多少呢? 她行了大礼,他一把扶住她,双眸是看不清的情愫,“爱妃不必多礼了。” “谢皇上。”她的嗓音一出,他便一愣,真像! 两人很客气,气氛一时很尴尬。 他坐下来,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么的,总感觉她的目光悠悠,爱意恨意交杂溢满眼内,让他有一时的失神。如此美貌的女子,为什么会对他有这种眼神呢?他心中暗自摇头,他们从未相见,一定是他的错觉罢了。 “你父亲身子还好吗?” 陶芷鸢低头道:“家父身子一向都好,谢皇上关心。” 允翼点点头,虽然她是陶襄的义女,可是她的进宫也代表着陶襄会协助他遏制韦森的势力,这不是他一直所想的吗?为什么如今达到了,心头却是一片落寂。 他一挥手,殿内只留下他们两人,他拉上她,准备一起步入寝殿,她脚步一顿,挣脱开他的手,他震惊的回头,“你干什么?” 他依旧温润如玉,即使是这样无礼的举动他也不曾生气。 “臣妾是不会侍寝的。”陶芷鸢凝视着他,一字一字的说道。 “什么?” “皇上应该很明白,臣妾进宫的原因,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做戏,皇上还是离开吧。”陶芷鸢没有一点恐惧。 “你……”允翼忽然一笑,“你是第二个敢这样和朕说话的女人。” 陶芷鸢一愣,第一个……也是她吧……但随后她心中有一股怒意,这是怎么也无法浇灭的怒火:“皇上所说的,是和皇后一起葬在皇陵的云昭仪吗?” 允翼像是被剑刺中了还未愈合的伤口,脸色一沉,抿紧嘴唇说不出话。 “就算死后多么风光,那又如何?皇上负她的,是永远也弥补不了的。”陶芷鸢见他的反应,心中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愤怒,欢喜的是他依然记着她,愤怒的是他曾经对她的绝情。 “你——”允翼脸色煞白,这一年中,云清凌这个名字似乎成为宫中禁忌,他不曾听过别人在他面前提及,现在再次听到,竟是出自这个陶芷鸢的嘴里,她那轻蔑的语气,充满了恨意,让他有一时的迷离,陶芷鸢就是她,她就是陶芷鸢。 “你别再说了,朕不想听。”允翼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呈现出她的一颦一笑。 陶芷鸢却不理他,继续说道:“对啊,都是死去的人了,记着也没意思了,只可是,嫔妾听说,云昭仪断气的时候,真的很惨很惨,皇上知道她临死前说了什么话了吗?” 允翼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双眼已经红了,哑声问道:“她说什么了?她说什么来了?” 陶芷鸢紧紧握拳,忍住不让自己落泪,此刻的撕心裂肺,早已不是她能承受的了,她朱唇微启动:“她说,允翼!轩辕允翼!我好恨你!” “哈哈——”允翼仰头大笑,他神智似乎不清了,放开了陶芷鸢,身体也摇摇欲坠,他扶着桌子,微微摇头,眼泪哗哗落下:“对啊,她是应该恨我的,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们母子俩!清凌……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他一直都不肯面对这个现实,直至她葬入皇陵的那天,楚子潇才告诉他,她怀孕了,他当时恨不得把楚子潇碎尸万断,可是周璐莹却当头语气凌厉地跟他说了一番话,他知道,他没有资格怪罪任何一个人。 她只是在验证,他究竟有多爱她,只可惜结果却让她失望至极,到临死前,她满腔都是对他的恨意! 陶芷鸢黯然转过身,不想再面对他,一个男人为女人落泪,那代表了什么?只是她此时此刻,经历那么多的她,无论是奕还是他,都已经让她的心伤痕累累,伤痕是无法磨灭的,就算她如今改变了容貌,就算她再次踏进这黑暗的地方,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你对她的承诺,只是一时食言罢了。”她低声说,也不知道他听不听见,自己步入寝殿,还听得到他那悲伤的哭声,她狠狠抓住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这么痛? 泪眼朦胧了,不是说过不哭的吗?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要再听到他的哭声! 可是为什么还会听到,那声音怎么会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允翼……允翼……我恨你……”她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的空隙中,任由发簪散落,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再见到他的情景,她以为她会很坚强,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可是此时此刻才明白,她一切都不由得她自己! “可是……我恨不了……”陶芷鸢全身都颤抖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殿外,允翼的哭声亦是充斥整个若兰宫。 3、云清凌与容儿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次日醒来,她发现自己是躺在贵妃椅上,身上还披着一件斗篷。 她唤了一声,芊雪马上走了进来,向她禀报:“皇上一早便上早朝了,不过容修仪一早便来了,听到娘娘还在睡着就吩咐奴婢不要打扰。” “她来了?”陶芷鸢惊讶的说道,想不到容修仪这么快就来了,她立刻让芊雪梳洗,梳洗好后,一出寝殿,便看见容修仪安静的坐着,眉宇间是很容易觉察到的紧张。 “姐姐。”觉察到陶芷鸢的脚步声,容修仪立刻站起身,双眼充满了期待。 芊雪已经识趣地和其他宫女一起退下,陶芷鸢示意容修仪重新坐下,这时容修仪已经迫不及待,把字条拿出来,说道:“昨日收到姐姐的字条,妹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字条上,正是几个清秀的字迹:邺州,私奔。 “你自己明白,何必再来问我呢。”陶芷鸢说道。 容修仪一愣,脸色不安的低头:“还请姐姐明示。” 就看容修仪现在礼貌的举动,陶芷鸢会觉得自己是猜错了,但是容修仪故意回避的眼神,她便确定自己的猜想。 “有一个女孩,和情郎私奔了,但是到最后却进宫了,你说是为什么呢?”陶芷鸢留意着她的神色。 果然,容修仪愕然的抬起头,直视着陶芷鸢:“你……你究竟是谁?!” “你不应该问我是谁,你应该回答我你是谁。”陶芷鸢在还不确认她的身份之前,怎么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容修仪这时惨淡一笑,“姐姐应该听说了吧,人人都说我是替身,我也分不清楚我是谁了。” 这种心情她明白,她明明是陶芷鸢,以前允翼总是呼唤她为清凌,那种心痛是无法言喻的,她握住容修仪那冰冷的双手,颤抖的说道:“你是云清凌,怎么会分不清自己是谁呢?” 容修仪霍然增大眼睛,连忙挣脱开她的手,像是一只受过惊吓的小鸟,脸色苍白,害怕随时都会被人重新抓回笼子里,“不,我不是,我是容儿,我不是云清媛,我不是她!” 陶芷鸢看见容修仪的反应很激烈,心酸起来,不知道她私奔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如此害怕,和云清媛形容过的云清凌完全不一样,她的眼睛红了,这是姐姐的亲妹妹啊,这也是云瑾元唯一的亲人啊。 “现在见到你,我才知道自己当初与你有多像,除了眉毛下的黑痣和身高,仿佛我们两个都没有任何差别,所以我曾经代替你进宫了。”陶芷鸢怀念自己曾经的容颜,她静静的说着,“你不是云清凌,那你还能是谁呢?” “什么?”容儿愕然的抬起头,盯着她那绝美的容颜,“你是……不是,她们都死了,只剩下我还苟且偷生!” “有人救了我,我才逃到了宫外,但是回到邺州才发现云府被灭门了,我才求一位高人帮我改变了容貌回到宫中报仇。”陶芷鸢抱住她,让她冷静下来。 容儿注意到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心中那小小的期盼也随之破灭,容儿已经忍不住,低声哭泣:“姐姐……都是我任性,都怪我!” “你大哥还活着,你也要坚强啊。” “大哥?”容儿泪眼朦胧,这时欢喜涌上心头,又是哭得更凶,“我好想念他们,爹和娘总是对我很宠溺,我那时候每天都缠着大哥教我武功,姐姐总是训导我要学会琴棋书画,我在偷懒玩耍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弟弟的读书声……” 那么曾经的美好,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陶芷鸢能感受到容儿此时此刻的悲伤,她紧紧抱住容儿,想要给容儿一丝的温暖。 “乖,别哭了。”她轻轻的拍着容儿的背,“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进宫了吗?” 容儿却沉默不语,任由眼泪直流。 陶芷鸢叹气,不再逼问她,现在应该要给云瑾元传个口信,让他知道他的亲妹妹在宫里了。或许应该把她送出宫更好,这个后宫已经毁了云清媛,不能再害了她了。 正思绪着,容儿忽然抓紧她的衣服,眼眸里全是泪水,声音颤抖着:“我和他离开邺州之后,我们便一直南下……可是半路上遇到强盗,把我们的银两全都抢走了……” 陶芷鸢这时有不好的预感,背脊上如被芒刺刺满,嘴唇动了动,终未发一言。 “我们一路挨饿,谁知一到了南方,他就把我卖到了妓院!”容儿想起那肮脏的过去,仿佛鞭子抽在身上,一记又一记,全身都颤抖起来。 仿若一卷冰浪迎头痛拍而下,陶芷鸢激灵灵一冷,无言以对。 “他不是说很爱我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容儿盯着陶芷鸢,想要从陶芷鸢那儿得到答案,可是她又摇摇头,忽然自嘲起来,“是我愚蠢!是我自己义无反顾跟他走!这是我自取的!” 陶芷鸢怎会不明白这种心情,允翼也不是这样对她吗?都是自己如飞蛾扑火般,把理智都抛到脑后。那些伤痛是无法愈合的,无论多久,都是一个烙印留在心中。 “允翼也曾这样对我,不要伤心,不值得。” 容儿摇摇头:“皇上是很爱你的,要不然皇上怎么会把我带回宫中?” 陶芷鸢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半年前,皇上南巡遇见我,当时就叫了一声清凌,我还奇怪着皇上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容儿说着,“我本是残花败柳,皇上却不顾大臣反对把我带回宫中,我以为皇上是爱我的,可是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初有人代替我进宫选秀,和我几乎是一个样……”容儿说到这里看了陶芷鸢一眼,笑容有说不出的悲伤。 “你代替我进宫,可是我却成了你的替身,这不是很可笑吗?”容儿笑声凌厉,她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蛋,“他每晚都在睡梦中喊着清凌,明明是我的名字,可是却不是叫我……” 陶芷鸢木然片刻,眼角竟然有一丝晶莹之意,这是感动还是什么? 驻足观望那遥远的思清宫的方向,同样的宫殿,同样的人,却不复当时那种爱恋的心境。 “清凌,我……” 容儿打断她:“不要叫我清凌了,我现在的名字是叫容儿,清凌这个名字,就让它在皇陵里长眠吧。” 4、物是人非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对啊,为何还要留恋过去呢,那些是对容儿不好的回忆,一个活泼青春的女子变成这样,陶芷鸢亦是心痛:“好,以后你就是容儿,你要开开心心的,云姐姐在天上看着才会高兴的。” “姐姐……”容儿轻轻喃喃道,“我听宫里的奴才说,是皇后害死姐姐的是吗?” 陶芷鸢缓缓闭上眼睛,那件事还历历在目,韦曼卉的狠,在她脸上划的刀痕,她永世都不会忘记。 “是。”陶芷鸢忘不了云清媛那温柔的笑容,还有她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我一定会替姐姐报仇的!一定会!”容儿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颓然地闭上眼睛。 怎么还可以把容儿拉进这场残酷的战争中,云清媛也是不想的吧,在仇恨的斗争中,往往要赌上性命,如今容儿还可以利用允翼的宠爱得到安逸的生活,容儿往后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韦曼卉好过的。”她也会尽她最大的能力,让容儿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 窗外夏风簌簌吹过,清晰入耳,一片凉意,纱纬舞扬,迷蒙诱人,陶芷鸢躺在贵妃椅上,渐渐倦意袭来。 若兰宫的殿宇坐落甚好,虽是夏日却难得清凉,满院的兰花也开得绚烂香甜,池塘里,荷花亦是纷纷争艳,偶有荷叶掩染不到,殿台楼阁倒影粼粼水中,流光飞舞,飘过一片落红,随那柔缓波纹上下摇曳,恍惚如世外仙境,让人不禁沉醉。 芊雪在为她扇风,她慵懒的听着清风送来的阵阵蛙鸣,享受难得的悠闲惬意。 要是每日的日子都是如此,她一定能把心中的伤痛抚平。 进宫已经月余,夏日也已经来了,允翼也不曾见。 唯独听到芊雪的回报,允翼自那天开始,有时会宿在惜云阁,但大多数都就在思清宫过夜。 她黯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可能这事情也一直煎熬着他吧。 她刚刚进宫的风头盛,如今允翼却不曾踏进若兰宫一步,不少妃嫔都少了来采访,韦曼卉更是对她松了防范,但是容儿恩宠依旧,让所有妃嫔都红了眼睛。 已经向云瑾元说了容儿的事情,云瑾元在百忙之中,写了一封家书给容儿,容儿看了又是哭红了眼睛。 芊雪每日看着陶芷鸢这悠闲的生活,亦是有些着急,宫里那么多美貌女子,要是有一天允翼忘了她怎么办。芊雪确实是忠心的,每日为她梳妆打扮,劝她出去走走,可能会遇到允翼。陶芷鸢淡笑,也懒得解释,随她摆弄,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美人。或许她也有所期盼,希望他可以再次到来。 可是,这已经不是她所能期盼的了。 “娘娘,该用晚膳了。”芊雪在身后轻声道。 用袖子轻轻扇过,陶芷鸢似是不曾听见她的催促:“把我的琴拿来。” 芊雪只好转身去拿琴,回来之时,贵妃椅上已没了陶芷鸢身影。 昔日繁华似锦,承欢如欢的思清宫,此刻杨柳衰烟,连那一带赫赫红墙亦成了一道颓败的红,似女子春上隔夜残留的胭脂。无论允翼保存着有多好,没有了人烟,只是一座玩具宫殿。 此时已经是落日西坠,晚霞满天,天空中的落日已被昏暗吞没殆尽。 在思清宫的宫门口处有侍卫把守,驻足观望了一下,转身离开。 暮色中有一道欣长的身影缓缓向陶芷鸢走来,暖暖的风掠起他袍子的边角一扑一扑的。 “卑职参见陶昭容。”施复林躬身行礼。 一年未见施复林,他的模样沧桑了,她说了一声起吧,绕道而行,却被施复林抓住她的手,“娘娘一年不见我,就是为了谋划今天吗?” 陶芷鸢沉默了,风静静的吹,她缩回自己的手,凝视着施复林,久久不语。 “我找机会带你出宫。”施复林的声音带着一丝渴望。 “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已经没有退路了。” 施复林道:“怎么会没有?只要出宫了,你要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那姐姐怎么办?!那我的孩子怎么办?!我改变容貌进宫为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这是我无法放下的仇恨!”陶芷鸢说得颇为激动,“别再说了,谁都无法左右我的决定。” 一年过后,他们的位置仍是像原来那样,不曾改变。 施复林叹气,紧握拳头,他一直在她身边,等着有那么一天,她会回头看他一眼,一年前,他以为他的机会到了,可是在他回宫两日之后再回到普佛寺,她已经离开。 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便离开了?再到后来,云家灭门,她也流产了,他再去普佛寺时,却被胡如玥堵在山下,谁知一年后的今天,他们相见的方式竟是这样。 即使她的容貌再怎么改变,她仍是当日唱歌的女孩,从他得知陶襄的义女要进宫之时,他便知道不妥,查证之后,果然,那个义女是她。也许在经历那么多之后,她早已不复当日的清纯。 “你性子倔,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施复林冷哼一声,知道自己再怎么劝她也没有用,他气在心头,不再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陶芷鸢望着他的背影,或许这是一条不归路,可这也是她所选择的。 她转过身,脚尖一跃,跃上红墙,低头看见依旧风光的庭院,便轻轻落下。 物是人非。 思清宫没有一丝的变化,也是一尘不染,却少了一点生气。 似乎还有他的气息存在,那蜡烛燃烧到一半,每个夜晚是否只有蜡烛陪伴着他? 花瓶里是一束新鲜的莫殇花,放眼望去,还有他曾送她的布娃娃。 那么多的回忆,她想忘也忘不了。 眼角悄悄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在光滑的石板上,在这寂静的黄昏里,似乎能听到那响声,悲伤的,思念的。 绣架依然在,那幅鸳鸯戏水还未完功,旁边的针线篮子好像在诉说着,这幅刺绣一直有人在绣的。 她坐在绣架前,穿针引线,借着那残余的夕阳,一针一针的绣着。 这次进宫以来,她便不曾拿过针,她的针法容易被人认出来,她不能让自己的身份败露。 5、旧时鸳鸯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鸳鸯似乎是对她的讽刺,同时也是她的期望。 颊边有温热的泪水滑落,滴落在那鸳鸯的羽毛上,化开了。 这一阵一线,都是蕴藏着丝丝爱意,只可惜回忆已把这些爱意抹杀掉。 天色渐暗,她点燃着一根蜡烛,听着殿外的蝉儿鸣叫,仍是细心地绣着。 待最后的一针刺下收尾之后,那对鸳鸯才是真的有了灵性,让她真切的感受到“只羡鸳鸯不羡仙”,她芊芊玉指抚摸着那鸳鸯,心又是在这一刻刺痛。 这时,只听见一阵脚步声,陶芷鸢立刻一惊,看了看天色,星辰闪烁,原来已是这么晚了。 她立刻吹熄蜡烛,躲在一块屏风后面。 允翼随即走进来,苏彦已经点亮了不少蜡烛,整个主殿亮如白昼。 在缝隙中,看到允翼身穿绛色袍子,神色有些疲惫。 “皇上,不如今晚就翻牌子吧。”苏彦小心翼翼问道。 允翼摇摇头,坐下来闭目养神。 苏彦仍不死心,自从她“去世”之后,允翼大多数都会留在思清宫,苏彦自己看着也是心痛,说道:“皇上,您这又何必呢。” “朕答应她的没能做到,朕有愧于她。”允翼缓缓睁开眼,“总感觉她还在这儿,似乎从来都不曾离开。” 陶芷鸢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苏彦无言以对,便静静呆在一旁。 允翼这时才注意到绣架那儿多了一个烛台,他感觉奇怪,走过去一看,竟发现那幅鸳鸯戏水已经绣好了! 这是她的针法! 允翼立刻环顾整个主殿,希望能捕捉到她的身影,却是徒劳,他大声叫喊着:“清凌!你在哪儿?!” 回应他的只有回响,还有那蝉儿鸣叫声。 “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好不好?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允翼哀求着,软弱的一面无法掩盖。 “皇上,您别这样……”苏彦扶着摇摇欲坠的允翼,听着允翼的嘶哑叫声,他这个做奴才的亦是心痛,“娘娘已经死了,皇上别再执着了。” “那是谁把鸳鸯绣好?!就算她的鬼,我也要把她永远留在我身边!”允翼已经失去了理智,推开苏彦,跑进入寝殿,苏彦自然也是跟着进去。 陶芷鸢这时才屏风后面走出来,已经是泪眼朦胧,她忍住不出声,听到脚步声又接近,连忙跃出窗外,离开了思清宫。 一路狂奔,还是不自觉的跑到了御花园,蹲在莫殇花旁边,才敢放声大哭。 她想问允翼,要是还有重来,他还会这样选择吗? 她缓缓站起来,望着那圆圆的月亮,仿佛照亮了她所有空虚。 回到若兰宫,芊雪看见她红肿的眼睛欲言又止,她谴退了寝宫的奴才们,独处榻前,闻窗外枝叶簌簌之声,她紧握一条项链,怔然而望。项链已无初时的光泽,随着时日的推移而变暗沉,她的指尖不住的抚摩着项链的花纹,微颤。 “允翼……”她反复吟念这两个字,始终下不了决心,“为什么你当初要这样选择,如今你后悔了,就算我是鬼魂你也想把我留在身边吗?” 胸口沉闷而压抑,竟无法正常吐纳呼吸,心上似乎压了千万斤担子,无发放下,“姐姐,你说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 翌日,芊雪正为她梳妆,有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跑进来,陶芷鸢认得,这也是若兰宫的宫女,名字好像是叫雁珠。 “娘娘,奴婢刚听到消息,皇上病倒了!” 陶芷鸢一愣,接着便是平静的点头,便无再多的表示,芊雪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问道:“娘娘,可要去看望一下皇上?” 陶芷鸢这时理了理服装,说道:“皇上病了,只有太医能治好,我去了能帮得上什么忙。去尚功局吧,我还有些事做。” 芊雪与雁珠被她突然其来的一句话而互望一眼,略有迟疑,片刻后还是一齐退了下去。 当她来到尚功局之之时,她不让人通传,直径走进司制房,一切都没变,她看到,秋静和章春瑶正在讨论宫装款式,一见到她,连忙领着众女史行礼。 陶芷鸢亦是欢喜,见到她们依旧安好,心里更加踏实。 三个人一起坐在一个房间里,秋静颔首问道:“不知娘娘的想要什么款式的夏装?” “说也难说,不如我就画出来吧。”陶芷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碳笔,在宣纸上快速的画着,不一会儿,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件衣服的雏形。 秋静错愕的看着她,惊魂不定的说道:“娘娘……” 陶芷鸢微微一笑,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秋静别再说。章春瑶也曾见过这种设计图,心里亦是有些惊愕,但还是点点头。 “你们可明白了我要的款式是怎样的了?” “是,奴婢明白了。”秋静眼睛已经湿润,欢喜的表情,这种作图方法她只从一个人身上看到过,不是那个人还有谁? “近日司制房的工作似乎很多,赶制妃嫔的夏装是占大多数吧?”陶芷鸢有意无意的问道。 “夏日时节,娘娘们都爱跳舞,舞服做得是最多的,其中李美人最看重舞服,奴婢每件舞服要修改上三四遍,李美人才觉得满意。”秋静有些不屑的说道。 李美人?那即是李丹彤了,她跳舞是不错,依附上韦曼卉更是如鱼得水。 “女子都爱美,李美人严格罢了。”陶芷鸢说道。 “宫里人人都说李美人是舞仙子,一跳舞就把皇上迷住了,皇上看完她跳舞一定是宿在她那儿了。”章春瑶沉声道。 陶芷鸢蹙眉,允翼一向是喜爱音律,对舞蹈说不上是喜欢,可李丹彤竟有那么大的魅力,这一年来,李丹彤的舞蹈进步了多少,她也很想见识一下。 “那我也要做一件舞服了……”陶芷鸢眼神复杂起来。 章春瑶知道陶芷鸢的意图,但更大的是觉得李丹彤有奇怪,待她查明之后,再告诉陶芷鸢也不迟。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芊雪的催促声,说是皇上驾临若兰宫了。 他竟然来了?她点水秋眸微微一亮,顿时恍然大悟。 她打开门出去,雁珠早已不见了人影,“那好,回去吧。”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对芊雪说:“雁珠这丫头手脚虽然麻利,但是我不爱看见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芊雪也已经明白过来,点头应是。 6、露馅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回到若兰宫之时,允翼早已在那儿等候多时。 陶芷鸢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雁珠,雁珠心虚的垂下头,不敢再抬头。 允翼穿着素白的袍子,只把他那苍白的容颜映得更加苍白,他暗淡无光的眸子看了看她,随之又把视线放回到手中的物件上。 那是一个香缨,绣有一只蝙蝠。 陶芷鸢不露任何痕迹,规矩的行了一礼,允翼久久不出声,她双脚已经酸痛了起来。 “为什么不来?”允翼留意到她的颤抖。 “臣妾不喜欢这种伎俩,皇上想嫔妾去看望,大可以直说。” 允翼的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深沉,牢牢盯住她道:“起来吧。” 陶芷鸢如释重负的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允翼松开香缨连忙扶住她,他的发丝在空中划过诱人的弧度,更添一抹清逸风姿,问道:“没事吧?” 他的语气温暖而关切,叫人如沐春风,她不敢贪恋这样的温暖,立即站稳离开。 “有时感觉你真的很像她。”允翼有些失神,重新握住香缨。 陶芷鸢没有说话,她有多少次想要开口告诉他,可还是忍住。 他淡淡一笑,望着陶芷鸢:“朕感觉到她一直在朕的身边,不曾离开过。” “是吗?”陶芷鸢有些讽刺的说道,“皇上可是看见她了?” 允翼摇摇头,但随后又点点头,苦笑着:“朕没有看到她,应该是她不愿见朕吧。”他挥了挥手,让若有的奴才都退下,接着又说:“她还恨着朕,朕昨晚做梦,她告诉朕,她死得好冤……” “那皇上是想着给她报仇吗?” “当时,朕把昭阳宫的所有奴才都处决了,可就是有一个人朕动不了她……”允翼的拳头紧握,素来舒展的眉头皱起,“朕要将韦氏一族连根拔起,要韦曼卉偿命!” 陶芷鸢冷笑着,望着窗外那美好景色,“皇上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好听,既然如此,那当初为何选择的是权力而不是她!” 允翼诧异地盯着她,心里惊魂不定,用力的抓住她的手,“上次朕已经觉得可疑了,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陶芷鸢一惊,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心跳得极快,可是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臣妾是听奴才们说的。” “朕当日把这件事情处理得不露风声,该杀的人全都杀了,还有多少人知道?”允翼眼神凌厉,似乎要把她看穿,“朕也查过你的底细,你来历不明,陶侯公一次秘密进京之后,就给了朕暗示愿意帮朕,也把你送进宫牵制韦曼卉,你说,你究竟是谁?” “那皇上是不是也要把臣妾杀了,当日的事情,臣妾知道得很清楚,皇上为了掩饰自己不想面对的过错,是不是也想臣妾死了?臣妾是谁这并不重要,能帮到皇上这不是最好的吗?” 陶芷鸢的一席话下来,把允翼气得不住地咳嗽,脸色更加苍白,陶芷鸢这时才想起,他还病着,连忙为他斟了一杯热茶,为他抚背。 允翼只感觉到,这种感觉真的很像她,陶芷鸢身上的气息隐隐传来,也是非常相像,这种感觉,连容儿都给不了的。 “朕只是,想多一点人陪着她,不然她会感到孤独的。”允翼喝一口茶,缓了缓气息,“朕也想在那天冲进火海,抱着她,告诉她,朕下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 陶芷鸢低头,狠狠咬住自己的唇瓣,不让自己出声,默默地为他再斟茶。 允翼听不到她的搭话,抬头看了看,夏日妃嫔穿得单薄,只看见她胸膛处,戴着一条貌似是红色石头的东西,还有一条暗淡无光的项链,允翼瞳孔一紧,这条项链……不敢多想,他连忙收回目光。 “朕还要去处理公务,你有空多去周修容那儿走走。”允翼起身,疑惑的眼神再扫视了她几眼,最终还是离开了。 陶芷鸢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是什么感觉。 允翼刚出若兰宫,便对苏彦说:“想办法把陶昭容的项链拿过来,朕要看一看。” 陶芷鸢想不到,她一直舍不得扔掉的项链,会让允翼觉察到。 ** 陶芷鸢还思虑着要不要去明玉宫去拜访周璐莹,谁知周璐莹却自动找上门来了。 周璐莹已经是九嫔的第五等修容,虽然如此,太后长年患病,韦曼卉暗蓄势力,周璐莹早已招架不住。 “太后一直念叨着要见你,趁着今日太后精神好,不如我们就陪她老人家出来走走吧。”周璐莹提议道。 陶芷鸢进宫都有两个月了,还未曾拜见太后,无论周璐莹是什么用意,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永寿宫檀香袅袅,太后正在念经,见到她们来了,让薛姑姑扶起她,跟她们一起坐下。 陶芷鸢仔细打量太后,头发只用一支翡翠簪子绾起,也是一身青色衣服,一年不见,太后竟然苍老了这么多,病态显而易见。 太后的右手还拿着一条佛珠,陶芷鸢注意到,太后还戴着那条翡翠手链,陶芷鸢心口一紧,双眼一热。 太后也是看了她几眼,满意的点点头:“好标致的美人儿。” 陶芷鸢两颊飞上了两朵红晕,害羞的低下头。 这时太后又捂住胸口咳嗽两声,惊得薛姑姑连忙为她抚背顺气,太后挥挥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都**病了,不必惊慌。” 周璐莹担忧说道:“太后娘娘,您就多点休息吧,身体要紧啊。” 本来太后是安排施复林去救她的,可是谁知道韦曼卉提早行刑,坏了计划,可是太后更加不知道的是,施复林为了让她以后日子能安稳的过,就骗太后,她已经死了。 “哀家向观音菩萨发誓了,每日为她诵经一百遍,只求她能脱离苦海,早登极乐世界。” 陶芷鸢愕然,想不到太后还惦记着她,心底下涌上一股暖意,温暖着她那早已凉透的心。 周璐莹亦是有些怅然:“对啊,云妹妹去得太冤枉了。” “太后娘娘注重身体,不让她有挂念,这才能让她了却心愿,早日投胎。”陶芷鸢说道,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周璐莹也是马上趁机劝道:“对啊,云妹妹一定也想您好好保重身体。” 太后神色有些黯然:“清凌是一个好女孩,想不到……”觉察到陶芷鸢双眼中有异样的情愫,太后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便不再纠缠在这件事情上,“芷鸢,你父亲在封地生活还好吗?” “家父一切都好。”陶芷鸢答道。 7、有时亦无泪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太后知道自己曾经对陶襄不好,如今陶襄肯不计前嫌帮助允翼,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她亦是看透了许多,假如当初不是她把允翼推上皇位,或许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又聊了半刻,见宫女引了楚子潇进来,楚子潇与周璐莹目视一眼,仍是很有默契的笑了笑。 陶芷鸢把这些看在眼里,她亦是温柔的笑了,周璐莹和楚子潇互相扶持多年,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楚子潇替太后把脉之后,脸色凝重,说道:“太后娘娘应该多休息才是。” “太后每日都早日,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奴婢怎么劝都不听。”薛姑姑也在一旁唠叨着,看得出来,薛姑姑很关心太后。 楚子潇叹气:“太后娘娘以后要多休息,按时吃药,不然微臣也无能为力了。” 太后点头,和陶芷鸢说了一席话,早已累了,便让薛姑姑扶着进了寝殿休息。 楚子潇见陶芷鸢在此,也不好跟周璐莹说太多,便也回了太医院。 下午的阳光明媚,天空蓝得仿佛透明,白云丝丝缕缕,太阳将云层照耀出灿烂光芒。 陶芷鸢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一直想不通,但还是问道:“太后身子一向都不好吗?” 周璐莹摇摇头:“太后的身子一向硬朗,只不过一年前方皇后和云昭仪相继暴病身亡之后,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便落下了病根子。” 这和芊雪说的有些出入,周璐莹瞒着也是对的。 周璐莹回了颐春宫,时间尚早,陶芷鸢便和芊雪随意走走,来到飘雪湖,转入假山间小溪上,兜了几圈,她坐在一块假石上,看着湖面上的白色花瓣,说道:“刚才周修容说的话你可是听到了?” 芊雪悚然一惊,连忙跪下,脱口而出:“奴婢不敢欺骗娘娘,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陶芷鸢扶起芊雪,为她拂掉灰尘,“我没说不相信你,你且说说看,当日的详细情形。” “一年前奴婢还在永寿宫当差,就在元日那天,前皇后去世了,当时太后就昏倒了,再过了两天,太后醒来后又知道云昭仪也去世了,硬要下床去找皇上。薛姑姑没有办法只好叫人把皇上请来,那晚永寿宫的所有奴才都待在殿外,太后语气凌厉,奴婢隐约听见太后是在说着什么负心汗,没有多久,皇上就大叫传太医了,当奴才们赶进去的时候,太后又昏倒在地了。”芊雪说得极为详细,生怕陶芷鸢不相信自己,“太后卧床一个月,不曾见过皇上,就算是太后的病好了许多,也把皇上拒之门外。” 陶芷鸢静静的听了后,良久,才说了一声:“太后待我也是极好的。” 芊雪没听明白,只是立在一旁不敢再多言语。 落霞脉脉自林梢垂下,红得如血泼彩绘一般,盈满半天。 “芊雪,你今年二十吧?”陶芷鸢隐约记得芊雪说过自己的年龄。 芊雪有些受宠若惊,当奴才的只求主子不惩罚自己就好了,哪里还敢想着主子把自己的事情上心,她欢喜的回答道:“是,奴婢今年二十。” 她凝视着芊雪,微微一笑,“再过五年就可以出宫了,多好。” “奴婢在宫里生活惯了,出了宫还不知道能干着什么。”芊雪说道,“奴婢想着,要不就一直留在宫里好了,也省得费心去想后路。” “离开吧。”陶芷鸢轻轻的说,“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只有斗争,连爱情都会被权利抹杀掉。” 芊雪怔了怔,然后回过神来,说道:“娘娘,您觉得皇后是个鬼地方,但是奴婢却不认为。奴婢家里有五兄弟姐妹,奴婢排行第四,父母只是种地的,我们五个每天都吃不饱,一碗米粥都抢着来吃。在宫里虽然活得凶险,但是奴婢能吃得饱,奴婢觉得皇宫比很多地方都强。” “也许吧。”陶芷鸢知道,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观点都不一样,芊雪能这样想,固然是好的,愿她能一直保持这种心态,直至她离开皇宫的那一天。 ** 早上去昭阳宫请安回来,韦曼卉脸色并不好看,近日容儿多了去若兰宫走动,韦曼卉自然是不高兴的。虽然她登上皇后之位,可同时也失去了允翼的宠爱,允翼如今握有兵权,又有陶襄暗中相助,她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接着,便传来章春瑶的死讯。 芊雪说这消息时,陶芷鸢几乎是一愣,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 “怎么死的。”陶芷鸢已经麻木得流不出眼泪。 芊雪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皇后直接叫人把章尚功的尸骨火化了。” 陶芷鸢缓缓闭上眼睛,经历太多的离别,这该是什么滋味呢? “娘娘……” “皇后始终是心狠手辣,那日章尚功与你谈话没人看见吧?” 芊雪肯定的说道:“奴婢一路都很小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陶芷鸢点点头,脸色淡淡的,拳头却紧握起来了,既然如此,韦曼卉应该是不知道了。 既然种子都撒下了,总得让它开一次花吧? 容儿和陶芷鸢相处下来,宽心了不少,这天的晚膳也是在若兰宫用的,饭后一起坐在庭院的亭子里。 月自东边的柳树上升起,只是银白一钩,纤细如女子姣好的眉。 叫芊雪拿来古琴,当月弹琴,是一件挺有诗意的事情。 指尖在如丝琴弦上来回徘徊,清亮圆润的音色便从指下滑出,那曲中便有了三分真切的思念之情。 容儿静静的看着陶芷鸢弹琴的专注模样,这么美的女子在月色下更见风情,她的美不是来自于她的容貌,而是来自于她自身的韵味,那气质会把人慢慢吸进一个深深的漩涡里。 一曲绵落,容儿赞许道:“姐姐弹得真好,不知姐姐唱歌唱得如何?” 陶芷鸢有些怅然,她还怎么能唱歌呢?便说道:“我不爱唱歌。” 容儿觉得有些可惜,正想开口,近身婢女金琳匆匆赶来,说道:“娘娘,奴婢请不来皇上。” “那你可说了我和姐姐在弹琴吗?”容儿不满道,“皇上一直喜爱音律,怎会不来?” “奴婢说了,可是李美人正在跳舞,皇上舍不得走。”金琳低头说道。 陶芷鸢勾起一丝冷笑,她早已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站起身:“人人都说李美人是舞仙子,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开开眼界。” 8、亦是红颜泪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还未走进李丹彤所住的彩霞轩,就已经听到一阵丝竹声。 在彩霞轩的右边,是一个平台,李丹彤正在起舞,允翼正为她吹笛伴奏。 李丹彤一身如彩霞般灿烂的舞服,披帛披在光滑的肩上,时不时往允翼身上抛去,她全身像是软绵绵的,待到适合之时,她向允翼舞去,旋转着的舞服像是天边的彩霞一样,非常绚丽。 此时允翼已经停止吹奏,双颊异常通红,想要抓上李丹彤那飞扬的披帛。 看到如此情面,容儿又好像在青楼里看到那些姑娘的引诱模样,恶心地想要吐出来。 宫里每个殿宇都有两个大缸,以防失火时不必太慌张,陶芷鸢二话不说,从大缸里舀起一瓢清水,走到那平台上,把清水泼向李丹彤。 李丹彤惊叫一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此时她脸上精致的容妆已经模糊一团,上半身已然湿透,模样非常狼狈。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李丹彤看清楚是陶芷鸢,指着她大骂道。 陶芷鸢并不理会李丹彤,而是扶起允翼,立刻便感觉到允翼全身发热,双眼迷离,一接触到陶芷鸢,便紧紧抱住她。 看到如此,陶芷鸢心里更加恼怒,这时容儿和金琳过来搀扶着允翼,让陶芷鸢脱身,楚子潇也随之赶到,为允翼诊脉之后,立刻大惊失色,连忙从药箱里拿出几颗药丸让允翼服下。 过了好一会,允翼的**才渐渐消退,对于刚才的事情也是非常羞愧,连忙问道:“朕是怎么了?” “皇上,是有人对皇上使用了情欲的药物。”楚子潇沉声道。 允翼亦是一惊,把目光放到李丹彤身上。 “来人,给我搜!”陶芷鸢说道,“把彩霞轩里里外外都给搜清楚了!” 太监和宫女立刻令命,把彩霞轩弄得天翻地覆也没搜出什么来,李丹彤松了一口气:“皇上,臣妾怎么用这样的法子,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的。” 允翼却不再看他,他冷冷的说道:“把李美人身上的舞服脱下来!” 李丹彤一听,悚然一惊,还未作任何反应,早已被宫娥拉近殿内,不一会儿就拿出那件舞服,楚子潇又仔细查看,一验证就查出舞服边缘缝制之中都藏有一种***粉,只有跳舞时一转圈,药粉就会飘撒在空中。 这时李丹彤已被人押出来,见允翼阴沉着脸,心里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臣妾是毫不知情的!这舞服是章尚功送来给臣妾的,臣妾是被人陷害的!” 陶芷鸢目光冷淡,脸色阴郁,“难道李美人不知道,章尚功已经死了吗?现在死无对证,你说什么都行了。” 李丹彤意想不到自己斩草除根会给自己断了后路。 “朕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李丹彤一愣,眼里露出生存的欲望,她沉思良久,她神色一亮,大声道:“臣妾进宫以来,皇上从未正眼看过臣妾,臣妾是一时糊涂,才想出这样的法子,这完全是臣妾自己一个人所做的。” 允翼还欲开口询问,可是陶芷鸢却说道:“苏公公,按宫规应该怎样处置李美人?” 苏彦沉吟了一下,说道:“理应打入冷宫,永不复出。” 陶芷鸢一挥手,就有侍卫硬拖着李丹彤出去,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带来的绝望呼声让她觉得刺耳。 容儿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和楚子潇一起退下。 允翼静静的看着陶芷鸢,轻叹一声。 陶芷鸢捡起刚才允翼丢在地上的笛子,声音没有任何感情,“皇上太急躁了。” 允翼紧握拳头,抿紧嘴唇不说话。 “就凭这件小事怎么能把韦曼卉治罪。”陶芷鸢漠视他的愤怒,把笛子放回他的手中,“等待时机,总会有机会的。” 允翼是早已知道李丹彤用这个办法,他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目的就是为了等待适合时机,的确,他是太急躁了。 看到允翼的神情,陶芷鸢知道他已经是想通了,便想着回去若兰宫。 “还早着,不如就陪朕去走走吧。”允翼看出她的意图,便走出了彩霞轩,见陶芷鸢还现在原地,他又说,“平日你的要求朕都顺着你,今晚你就不肯陪朕一会儿吗?” 陶芷鸢只好跟上去,却不让芊雪跟随,说道:“你把章尚功的骨灰拿去冷宫,让李丹彤每日磕一百个响头,要是不磕,就给我砍下她的腿!” 芊雪悚然一惊,但还是按照旨意退下了,章尚功虽然是死得很冤,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陶芷鸢会为一个奴婢如此愤怒,想来想去也是不解,她干脆不想,反正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难以解释的。 “朕有一个好地方,带你去看看。”允翼很自然的拉上她的手,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陶芷鸢自然是知晓的,心里一直在呐喊着不想去,可是他手心传来的温暖,让她彻底败阵下来,再次这样拉着手,原来感觉也不曾消退,一抹笑容悄悄的爬上她的嘴边。 早已有奴才在御花园守候,那莫殇花依然开得灿烂。 允翼让所有奴才都退下,独自坐在石凳上赏月,他的模样很惬意,却让站在一旁的陶芷鸢觉得非常难受,这个时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一直不出声,直到陶芷鸢真的忍不住了,问道:“皇上,臣妾乏了,可否回去了?” “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允翼没有理会她的请求,而是问她这样一个问题。 陶芷鸢微微一愣,然后回过神来,说道:“协助皇上铲除韦氏一族。” 允翼回首望着她,笑容里似乎有一丝嘲弄,“真的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要帮朕?” “这是义父给臣妾的任务。”她说得极其平静。 “原来如此。”允翼感慨道,“这样活着也太累了,朕以前就想着怎样把韦森扳倒,可是现在只是成功了一点,付出的代价就如此沉重,让朕觉得,再下去,朕会一无所有。” “皇上还有整个天下,还有无数的子民。”陶芷鸢明白,生在帝王家,失去的不止是这些,可背负却是太多,或许允翼活在这种压力之下,他也是太累了。 允翼朗声大笑起来,片刻之后才说:“朕只想拥有她一个,那便是拥有了整个天下。” 而陶芷鸢,此时内心已经翻腾不已,脸上却是保持冷静,可是再怎么掩饰,嘴唇都是微微颤抖,眼眶都是溢满泪水。 9、一舞惊人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允翼偷偷的看着她的反应,心底下是更加肯定,他指着自己的左心房,真诚的说道:“朕的这里,永远都只有她,朕说过,要为她废除三宫六院!” 这时,陶芷鸢的心脏已经抽搐起来,是那么疼痛,她迅速转过身,眼泪也随之落下,身体内的水分似乎都变成了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皇上,说得当真好听。”陶芷鸢脚下虚浮无力,是那么的不真切,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呢?难道她还不明白吗?她早已看透了,那么多的期望,让她迷失了自己,她又何必苦了自己呢? “朕……”允翼神色黯然,“是朕对不起她,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喉咙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这样的言语,像是有一双手狠狠抓住她的心,揉搓着,拧捏着。再听下去,她肯定会忍不住放声大哭的,她没有转身,“臣妾失仪,先退下了。” 接着她马上逃离御花园,在长长的永巷之中,她麻木地走着,茫茫然眼边已经无泪,心搜肠抖肺地疼着,空落落的难受。手足一阵阵发冷,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迎面而来是巡逻的侍卫,皆是面面相觑地看了看她,然后才反应过来行礼。 施复林阴沉着脸,吩咐老刘他们继续巡逻,他则是喊住了陶芷鸢,“娘娘,可是后悔了?” 陶芷鸢一怔,没有转身,喉咙有些哽咽,鼻翼未动似被什么堵住了,一丝哭音连自己也难以压抑,“施大哥,我宁愿他本来就是无情无义,那至少让我的心好过一些,就当作是我瞎了眼。可是如今他却一直在我面前说后悔,那算什么了?!难道世上有后悔药吃吗?!他自己后悔就算了,那为什么还要把我弄得这样难过!” 她这一段话,在长长的永巷之中充斥着,惊破了那寂静。 施复林的手不禁紧握剑柄,想要给她安慰却不能逾越他们之间的界线。 “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要留在这儿受苦呢?”沉默半晌,倏然出声,提高了几分音量,多了几分担忧。 “再苦,再累,再痛我都坚强的走过来了,你认为还有什么能阻止我?姐姐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她转过身,笑容却在此时越发夺目,望着他的目光却多了一丝迷离,“如今这个世上,我没有任何依靠,能帮到我的只有我自己了。” “让我在你身边帮助你好吗?”这句话,似乎压抑太久,竟连声音都有一丝颤抖。 安静的永巷只有风吹过的痕迹。 陶芷鸢摇头拒绝,她不能在拖任何人下水,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施复林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再下去,她要如何还债? 早已料到是这样的回答,他沧然而笑,包含着太多情绪,“那么,报了仇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陶芷鸢从未认真想过,她微微摇头,“什么都好,人生不过百年,幕起幕落而已。” 她转身离开,留给施复林一个冰凉的背脊,没有回头。 此刻有谁能知道,他的心是如此的煎熬。 就这样望着她的背影,遥不可及,身边似乎是环绕着一股雾气,是那么的不真实。 在永巷的转角处,有一人也是偷偷的看着他们两个,神色又惊又喜,他喃喃地说道:“是你吗……” ** 李丹彤被打入冷宫,韦曼卉犹如失去一只手,打击不小,更被允翼训斥管理后宫不力,便在昭阳宫里称病不出,尚功之位也不与陶芷鸢争夺,便由经验资深的黄司彩担任。 紧接着,便是太后的寿辰。 允翼和太后的关系僵硬,为了讨太后的欢心,他今年特意让人大办。 韦曼卉称病,这事自然落在陶芷鸢的身上,她安排了不少节目,但到最后,还是决定自己独舞一支,让太后开怀一下。 宴会当天,她坐在梳妆台前,芊雪将她的青丝全数集于头顶,头顶嵌上凤凰金冠,凤头用金叶制成,颈、胸、腹、腿等全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鳞装的羽毛,上缀各色宝石,凤凰口中衔着长长一串玉珠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正映眉心,配合着她的瓜子脸,更显玲珑娇美,飘洒婀娜。 脸上并未施粉黛,而是用眉笔巧致的为她那双清澈的双眸瞄上眼线,更显灵动,如此一来,才能让眼妆突出。身披上好丝绸而裁制的五色锦盘金绣绫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皱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泄于地,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待她来到百花殿的庭院之时,宴会早已开始,此时正是舞姬在起舞,赢得一片掌声。 芊雪已经进去和允翼说了,允翼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她立刻翩然而出,由于她一直赤足而行于冰凉的地面,寒意由足心蓦然传遍全身。 琴音乍响,她双手顿张,五色长袖两方而张扬,轻逸飘尘,随风飞舞。 除了丝竹声,整个宫殿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一般。 衣袖飞舞得如天边的五色云彩,头上的凤凰金冠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庭院中正是百花,她一袖拂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 在胡如玥的指导下,她编排这支舞蹈,连胡如玥都大赞,还有谁敢说不好。 足轻点地面,我整个身姿轻如羽毛,在半空中旋转,裙裾飘扬,袖子也卷起那五颜六色的花瓣,聚集在她的脚底下,犹如一位花仙子!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更是悠长舒缓。 她停下来,只见允翼正拿着玉笛在吹奏,此时她已经不再旋转,花瓣与她一起落下,纷纷扬扬拂过她的鬓,落上她的袖,她再次双腿轻弹而起,飞跃成一,连贯有序,绰约多姿,纤柔腻舞。 听琴音乍到**,她流转衣袖仰头挥洒于天地之间,腰姿弄正回舞,旋身轻摆,宛若鸿雁翩飞,漫步云端,身轻如雁,飘然裙摆随风四散而舞,犹若飘仙逸尘之势,漫天花瓣飘撒,仿佛连花儿都为她倾倒! 琴声和笛声都低缓了下来,她也站在花瓣上,美不胜收。 “祝太后娘娘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她半跪下来,朗声道。 10、离别也相逢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没有人喝彩叫好,周围一片寂静。她偷偷扫过四周皆愣愣望着她的人,最后瞧了一眼正上方的允翼和太后,他此时已离坐而起,惊然凝视着她,目光中竟闪着莫名的心痛,对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眸悄然蒙上一层水气。 这时,太后已经回过神来,欢喜的拍掌道:“好!芷鸢真是令哀家大吃一惊!” “想不到陶昭容舞技过人,本宫真是大开眼界。”韦曼卉亦是赞叹道。 陶芷鸢颔首道:“这是献给太后娘娘的生辰礼物,就是怕太寒酸了。” “朕的昭容为母后献花,这礼物是得更有心意的。”允翼乘机说道,“是吧,母后?” 太后的笑意凝聚在嘴角,但见多人在这场合中,她也不好落允翼的面子,便随意的点点头:“这确实也是。” 陶芷鸢在座位被安排到太后的旁边,这让韦曼卉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难看,这时场中的妃嫔有谁看不出来,韦曼卉大势已去,陶芷鸢的家族势力和韦家旗鼓相当,但是允翼和太后都甚为疼爱陶芷鸢,如今便是妃嫔择良木而栖的时候。 酒过三巡,太后早已经不住劳累,薛姑姑马上扶着太后回了永寿宫,没有了主角,宴会也冷淡下来。 没有了太后的遮挡,允翼可以清楚的看见她,他的余光瞥过她,眸光骤冷,她的手心因他的目光已透出冷汗,深莫能测的感觉,竟使她不敢动分毫。 他忽然站起身,悠然笑道:“朕乏了,皇后就留在这儿吧。” 他拉住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的手往宫门外走去。 “皇上!”韦曼卉忍不住站起身喊道。 “难道朕的去处皇后也要过问?”允翼没有回头,冰冷的说道。 陶芷鸢仓促跟上允翼的脚步,同时回首见凤座上的韦曼卉,含着一缕寂寥苦笑的韦曼卉,宴会那琉璃灯也照不清她的容颜,只感觉到,她此时此刻环绕在她身边的只有寂寞。 离开百花宫,依然是那条长长的永巷,他紧握住她,似乎怕她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皇上,您要去哪里?”陶芷鸢忍不住问道,路线这不是去鸣鸾殿,也不是去若兰宫,难道是……她尚未说出来,允翼已经回答道:“思清宫。” 陶芷鸢一愣,心底下蹿上一丝不安,她顿住脚步,说道:“皇上去哪儿干什么?臣妾不想去。” “朕想去见一个人。”允翼由不得她拒绝,依然拉着她前行。 不一会儿,便到了思清宫。 主殿在夏夜里,依然是那么冷清,允翼把蜡烛全都点燃上,而她却呆呆的立在原地,不晓得该作什么反应才好。 “朕把这儿维持原样,就是等你回来。”他的目光明净如天光云影,“清凌,你总算回来了。” 陶芷鸢脸色微变,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她冷静下来,“皇上,这里除了我们,就没有别人了,难道这里还有鬼吗?” 允翼苦笑一声,眸中是容易觉察到的伤痛,“我是对你说话呢。”这次,他没有用朕来称呼自己,就如从前一样。 “皇上,臣妾是芷鸢,不是云昭仪。”陶芷鸢的目光有些闪躲。 允翼已经不再和她争辩,直接拿出一条项链,“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看到那条项链,陶芷鸢的瞳孔顿时紧缩,项链一直与她行影不离,可是今晚舞服与项链并不相衬,她便除下项链,但是项链此时此刻竟然在允翼的手里! 见陶芷鸢始终不出声,他把项链中的字条抽出来,那纸张曾被多次揉捏过,可还依然能看清上面的字,允翼把字条展开,展现在她的面前,让她的脸色煞白,抿紧嘴唇。 “我当初翻遍了整个思清宫,怎样也找不到这张纸条。”允翼犹记得自己当初的诺言。 “这项链臣妾捡的,并不知道里面还有玄机,皇上请别误会了。”陶芷鸢冷冷的说道。 听到她的否认,允翼并没有立刻反驳她,而是把字条靠近蜡烛那团火焰,“是吗?既然不是你的,留下来也只会让我睹物思人了,烧掉好了。”说完,他把字条又靠近了一分。 “不要!!”这时,陶芷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抓住允翼的手,把他手里的字条抢过来。 “你看吧,你多在意这张字条,你就是清凌对不对?”允翼微笑起来,像小孩子拿到自己爱吃的糖果一般,那么满足,知道她依然在,那也是他最满足的事情。 陶芷鸢痛恨自己刚才的冲动,怎么就没想到允翼想试探自己呢,既然如此,她干脆说道:“那又怎样?!我不再是以前的清凌了!请你记住,我现在的名字是叫陶芷鸢!” 允翼紧紧拥住她,眼泪与此同时落下,身体也在不断的颤抖着,“果然是你,我感觉你一定会回来的……” 那熟悉的味道,那让她怀念的温暖,感受到他的泪水,可是如今泪水也不能让陶芷鸢忘掉心中的恨意,她尚有理智,脑海里闪过他们曾经相处的日子,心在这一刻软了下来,可是紧接着,闪过的便是允翼那道无情的密旨! 她怎么能够原谅他!那云清媛怎么办?!那她尚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拿着烙印一直刻在心里,要怎么忘记?! 她挣脱离开允翼的怀抱,恨恨的盯着允翼,此刻她已经把自己的恨意全都表现出来,她把字条扔在地上,冷冷的说道:“即使我是在意这张字条,可也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早已痛恨你!” “我明白,是我一时糊涂,当初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允翼目光黯淡,痛苦非常,“能原谅我吗?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陶芷鸢捂住自己的心脏,怎么会这么疼痛!她不愿再面对允翼,转身逃离这个有些悲欢回忆的思清宫,允翼随之跟来。 她只会逃避,她还会做什么,面对奕的背叛,她也是用自杀来逃避,如今,她也只是逃避着! 可是她还能做什么,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她跃上红墙,不再九折十八弯的后宫里奔跑,干脆利用轻功快点回到若兰宫,一进宫门,她就对芊雪说道:“快关上宫门!” 11、心疼的等待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芊雪吓了一跳,宫里的宫殿很少关上宫门的,“娘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陶芷鸢怒道。 芊雪不敢再问,马上吩咐宫女把宫门关上,宫门一关,随后便听到一阵拍门声:“开门!快开门!” 这时有谁认不出来,这是允翼的声音,所有奴才霎时都脸色苍白,颤抖着脚步想要把门打开,可是陶芷鸢却凌厉的喝了一声:“谁敢开门?!” 奴才的身影顿住了,惊魂不定地望着陶芷鸢,他们的娘娘从未这样说过话,一边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另一边是家族势力强大的娘娘,貌似站在哪一边都是死路一条! 可是这皇宫的主人始终是允翼,这有谁不知道?雁珠被陶芷鸢揭穿了是允翼派去的人之后,就被芊雪遣去干扫地的活儿,日子一直不好过,这时是她离开若兰宫的最好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清凌!开门!”允翼依然在门外不依不饶的嚷着。 雁珠已经丢下手里的扫把,跑过去准备把关门的木条拿下来。在普佛寺里,陶芷鸢不仅向胡如玥学习歌舞,而且武术也有一点沾染,她看见雁珠不听她的话跑去开门,此时已经发怒,她今日所穿的舞服是长袖,便朝着雁珠挥袖,袖子卷住雁珠的腰肢,陶芷鸢往后一拉,雁珠整个人便往后飘去,再把袖子缩回,雁珠便重重的摔在地上! 此时,整个若兰宫的人都已经惊呆了!哪里还敢动半分!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不成?!”陶芷鸢怒气仍未消退,“芊雪,别把这个不听话的奴才就在若兰宫,明日就把她赶去暴室!” 雁珠痛得一直**着,听到陶芷鸢这样说道,管不着身上的疼痛,立刻跪着磕头,额头都变得乌青起来,“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陶芷鸢冷哼一声,不再看雁珠,略微提高音量说道:“皇上,臣妾是不会开门的,皇上还是回去吧。” 一时间,奴才们都是面面相觑,哪里有人敢这样对皇上说话的?这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而陶芷鸢却毫不在意,“要是今晚谁敢开门,我定要他好看!”说完之后,她再也不理门外的叫嚷声,走进了主殿,再进去寝殿,把门关上,才听不到那一直让她揪心的声音。 她这时才毫无顾忌的把忍了许久的眼泪流下,刚才的坚强究竟到哪儿去了? 允翼啊允翼……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呢? 而被拒之门外的允翼,此时仍在拍门,手掌已经生疼红肿,声音都嘶哑了。 苏彦听到里面的奴才说陶芷鸢已经回去寝殿了,看见允翼仍是这幅模样,他看见就心疼,便劝道:“皇上,不如明天再来吧。” 允翼累得坐在地上,也不顾地上那灰尘,他摇摇头,双眼依旧通红,“朕已经错过一次,怎么还能错第二次。” 苏彦叹了一声,他刚才也看见陶芷鸢在红墙上飞跃,便机灵的提议道:“皇上,那就运用轻功进去吧,也不为难那些奴才了。” 允翼沉吟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这样只会令她更加讨厌朕,朕还是在这儿等吧,你先回去。” “皇上,更深露重啊。”苏彦急急的喊道。 “这不要紧,你去拿件衣服来就好。”允翼背靠墙壁,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苏彦,“快去吧,朕说了这样就这样。” 苏彦坳不过允翼,只好回去鸣鸾殿拿衣服。 允翼这时才睁开眼睛,又是悔恨又是惊喜,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吗?他怎么能再次放过,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 ** 太阳刚露出个头,便把漆黑的天地照亮,就算是夏天,清晨起来也有些凉。 若兰宫的奴才一夜都不敢开门,过了一夜,允翼怎么也走了吧。 芊雪叫人把门打开,才刚露个缝隙,便被人使劲推开,把两个开门的太监也推翻在地。 芊雪大吃一惊,难道皇上还没有回去? 这时她走近门口,只看见允翼坐在地上,身上披着一件斗篷,脸颊异常潮红,而苏彦则是恼怒的大叫道:“你家娘娘起了没有?!” “啊?”芊雪的思绪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有,娘娘还没有起身。” “该死的奴才!还不叫你娘娘起来!皇上发高烧了!”苏彦生气的叫道。 这时芊雪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允翼的脸蛋会潮红,她不敢有任何的耽误,马上跑进入去主殿。 苏彦探了探允翼的额头,发现比之前更烫了,如果知道是这样,苏彦打死也不会让允翼整夜都留在这儿的! 不一会儿,芊雪便带着陶芷鸢从里头出来,陶芷鸢还穿着素色的睡衣,三千青丝还垂着,她赤脚跑出来,冰冷得让她硬生生的打了个寒战! 见允翼依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她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就因为自己的任性吗…… 她探了探允翼的额头,立刻惊得缩回了手,她眼圈又红了,“真是笨蛋!干嘛不回去?!” 允翼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要……等你啊……”说完,他昏睡过去。 “允翼!!”陶芷鸢惊得大叫,“快,快把皇上抬进去!” 太监们连忙把允翼抬进去,抬起来之时,只听见叮咚一声,陶芷鸢看到那条项链正在地上,她的心又酸了,手颤抖着把项链捡起来,冰冷如雪。 “皇上在这儿守了一夜,奴才怎么劝,皇上也不肯离去……”苏彦说着,眼角有两滴清泪流下,“殊不知皇上与娘娘有什么矛盾,但是娘娘也太狠心了!” “苏公公,如果我狠心一点,就能让我的伤痕愈合的话……”陶芷鸢看了苏彦一眼,就没有再说下去,便进了主殿,这时苏彦才发现,她的衣服飘飘,落寂的感觉一直缠绕着她。 苏彦感觉,陶芷鸢就是她,感觉是那么像! 而在寝殿里头,奴才们已经是忙不过来,陶芷鸢也顾不得梳妆,一直洗换手帕给允翼擦汗。 楚子潇很快便来了,他看见如此的情形,已顾不上请安,就为允翼诊脉。 龙体有损,这可是大事,楚子潇见允翼一直高烧不退,眉头一直不见舒展,“皇上的情况不大好,微臣会先开退烧的汤药,务必把烧先退了。” 12、纠缠终为一人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汤药很快便送来,看着允翼那昏迷不醒的样子,陶芷鸢只好撬开他的嘴巴,慢慢地把汤药灌进去。 高烧不久后便退了下去,还有些反复,她不敢休息,守在允翼的身边。 允翼守在若兰宫一夜病倒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后宫,所有妃嫔都认为,一定是陶芷鸢那支舞把允翼迷惑了,才敢如此胆大。 韦曼卉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来到若兰宫,看见陶芷鸢正在为允翼擦汗,心在这一刻崩塌。 陶芷鸢觉察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后,她转身一看,正看见韦曼卉一身宽松长裙,目光阴森的盯着她,她不动声色,起身向韦曼卉行了一礼。 韦曼卉盯着她那憔悴的容颜,就觉得有种不安的感觉,陶芷鸢给她的感觉,是似曾相识的,她为了不打扰允翼的休息,她轻声说:“胡翎,把陶昭容带出来。” 陶芷鸢走到主殿之时,韦曼卉已经坐在主位之上,神色冷峻。 “陶昭容,你可知罪?” “嫔妾不知道犯了什么罪?”陶芷鸢毫不畏惧。 韦曼卉冷哼一声,“你竟敢对皇上无礼!藐视皇权!现在让龙体有损,你可知罪?!” “那皇后娘娘想如何处罚嫔妾?” “念在你事后将功补过,你就面壁思过一个月吧,这一个月,不得离开若兰宫一步。至于皇上,就回去鸣鸾殿养病,不用你操心了。”韦曼卉也不想做得太过,陶芷鸢怎么也是陶襄的女儿,两家都握有兵权,硬碰肯定是有损伤的,那就挫一下陶芷鸢的气焰,好让她知道,在后宫里要懂得尊卑! 陶芷鸢听了,清净一个月,未尝不好,她还没有什么心里准备去真正的面对允翼。 “皇后就爱自作主张,这皇宫究竟是皇后的还是朕的?!” 韦曼卉整个人一颤,立刻站起来,转身望去,只见苏彦搀扶着允翼,允翼一脸憔悴,脚步似乎还有些不稳。 “皇上,臣妾只是秉公办理。”韦曼卉毫不相让,她做得没有错,她拥有皇后金印,若是连点小事都无法做主,那她还能算是皇后吗?! “朕不想与你争辩,陶昭容这事就这样算了。”允翼说得有些吃力,苏彦连忙扶着他坐下。 韦曼卉瞪了陶芷鸢一眼,说道:“皇上,这事已经传开来了,如果不处罚陶昭容,那后宫哪里还有律法可言?!” 允翼略微抬眼:“朕的后宫本来没有律法,律法不是由皇后制定的吗?朕能说上什么话?不过这次,朕不能让你处罚陶昭容!” 韦曼卉一怔,全身都颤抖着,以前是云清凌,然后是容儿,现在是陶芷鸢,她再也得不到允翼的温柔了!她恨……她真的好恨! “皇上……”看着韦曼卉那颤抖的身体,陶芷鸢的怜悯在这一刻触发了。 韦曼卉无视陶芷鸢,紧握双拳,她忍让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被允翼无情的践踏,“皇上,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臣妾怀孕了。” 一句话,让主殿顿时鸦雀无声。 韦曼卉怀孕了,这代表什么,怎么会不知道。 陶芷鸢注视着韦曼卉,难怪韦曼卉会穿着宽松的长裙,是为了掩饰自己有了身孕吗?这也是正常的,把消息公布得早,恐怕会有人容不下孩子。 允翼亦是有些惊讶,他盯着韦曼卉的肚子,他知道韦曼卉体制虚寒,不容易怀孕,可是如今却…… “臣妾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一直寻找着合适的时候告诉皇上,现在就是合适的时候了。”韦曼卉冷冷的说道,“如果是男孩,那便是嫡子,太子之位肯定非他莫属。” 韦曼卉说得如此露骨,让允翼煞白了脸色,加上发烧,他有止不住的咳嗽,充斥着这个清冷的主殿,格外刺耳。 韦曼卉随之动容,下意识想要跑过去,可是却看见陶芷鸢早已现在他的背后为他抚背,她的脚步随之顿住,神色又坚定起来,父亲要她利用这个孩子逼迫允翼退位的时候,她是极力反对的,可是如今看来,她是怎么也留不住允翼的心了,她现在虽是皇后,可没有允翼的宠爱,那她的地位也是摇摇欲坠的,不为自己留后路,那怎么行呢? “那你好好保住你的孩子,朕不要这个皇位也罢。”允翼冷眼片刻,缓缓说道,让陶芷鸢的手一顿。 韦曼卉轻笑了一声,那个时候他都能舍弃云清凌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为了陶芷鸢连皇位都可以不要了?! “皇上,您怎么也不明白臣妾的心。”韦曼卉迅速的福了福身,转身往门口走去,这时她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胡翎吓了一跳,韦曼卉可是从来都不会哭泣的。 “皇上,不如……”苏彦欲言又止,担忧的神情让他看上去更加苍老。 允翼摆摆手,轻轻的说道:“怎么也是朕的孩子,顺其自然吧。” 韦曼卉隐约听到这句话,不禁抚摸着肚子,心里呐喊道:“可是我也是你的妻子啊……” 提到孩子这个话题,允翼才想起什么来,有些期待的问道:“那我们的孩子……” 陶芷鸢神色黯然,不露痕迹的离开允翼几步,摇摇头。 允翼垂下头,叹了口气,虽然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但心还是狠狠的抽痛了。 苏彦看着两个人奇怪的举动,却不明所以。 “是我对不起你们……”允翼全身无力,和韦曼卉对峙后异常疲惫。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你就好好想想有什么对策吧,总不能让韦曼卉胡来吧?”陶芷鸢不想再在那个话题上纠缠,“谅韦森也不敢轻举妄动,陶侯公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可是韦森党羽众多,也不是好对付的。” 虽然对她为什么会得到陶襄的帮助很疑惑,可是如今大难当前,他也不问太多,沉吟了一下,便说道:“反正有陶侯公在,他们想逼迫朕退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如现在就分散韦森的力量,我们也开始积聚自己的朝廷势力。” 陶芷鸢眼皮也不抬一下:“朝廷之中还有忠义之士,我的大哥已经在暗中收为己用了。” “你大哥?”允翼疑惑道,韦曼卉派杀手杀了云氏一家,允翼派人安葬他们的时候,明明是人齐了。 13、催生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对啊,我大哥还活着,皇上想不到吧?”陶芷鸢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允翼一怔,心里一阵惭愧,自己连她的家人都保不住,还能求她的原谅吗? 陶芷鸢看着他失神的模样,心里也不好过,把不好的情绪理了一下,才再次开口:“是时候喝药了,我叫芊雪拿进来。”她转身出去,仅留下允翼一个落寂的背影。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她是搭理自己了,可是却不是以前那种感觉了,那时候的绝望,在她心中是无法磨灭的吧?那他,究竟要如何是好呢? ** 七月时节,天气更加闷热,刚刚过了过了午睡时候,陶芷鸢和周璐莹共同去惜云阁。 天空碧蓝一泓,万理无云,让人看了心情也随之变好。 周璐莹亲昵的挽着陶芷鸢的手,自从允翼告诉周璐莹她还活着之后,她们两个是更加亲近了,太后的病情也有些好转,随着陶芷鸢的调节,允翼也开始多了去永寿宫走动。 而更好的消息是,就是容儿也怀孕了。 转眼间便来到惜云阁,早已有人来通知过容儿,容儿已经准备好点心,等待她们的到来。 三人免了俗礼,一起坐下来。 “刚刚楚太医来把平安脉了,一切尚好。”容儿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笑容满足,这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也有四个月了吧?真的好期待。”周璐莹满怀希望的说道。 容儿点头:“是啊,有四个多月了。”她的月事本来就不准,有好几次韦曼卉查阅彤史,都害怕她怀有身孕了,几次下来都是大惊小怪,便也放松了下来,想不到这次真的是,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或许这样,才能给她最大的惊喜吧。 “可是皇后却有了五个月了,大事不妙啊……”周璐莹感慨道。 老天就是这般爱糊弄别人,天意啊。 容儿也敛起了笑容,虽然她不懂朝政,可还是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若是皇后那胎是男孩,那么太子之位……” “怎样都好,反正是会有出路的,你呀,就别担心这个了,好好养胎,生个健康的小宝宝。”陶芷鸢说得无比轻松,可是心底下也是很担忧,不知道容儿在这个时候怀孕是好是坏,要是韦曼卉真的诞下男孩,那容儿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好呢? 容儿勉强的笑了笑,也不多想,免得自己烦心,再和她们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们便离开了惜云阁,这时容儿的眉头紧锁起来,完全不见刚才的轻松模样。 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刚才与楚子潇的对话,心绪不宁。 …… “娘娘,这可是宫中禁忌,恕微臣办不到。”楚子潇一口拒绝,立场显然很坚定。 容儿双眼含泪,一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可是这关乎皇上的江山社稷,楚太医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那也不能使用催生之法啊!总有别的办法的!”楚子潇语气略重,忘了尊卑。 “那楚太医还有别的办法吗?”容儿盯着楚子潇,见楚子潇一脸凝重,她的期望随之变成失望,接着又说,“如果我生下女孩,那还好,但是男孩,岂不是和皇后对着干吗?先不管皇后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诞下男孩,自然是太子,那就容不得还有人来争夺太子之位,若是女孩,皇后还能让我的孩子出世吗?” 楚子潇沉默不语,连容儿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催生方法实在是…… 见楚子潇有些动摇,容儿又继续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的孩子早些出生。” “可是娘娘知道吗?催生的法子不仅对孩子有损害,而且娘娘可能也会……”楚子潇欲言又止,催生是对母亲孩子都会有损害,所以才会列为禁忌的法子。 “孩子安全便是好的,我还能有什么可求的。”容儿笑得很灿烂,“我曾经把家人处于水火之中,我曾经那么任性,我不能再为了自己,我要做一个合格的母亲,让他能快乐成长。” 楚子潇黯然,每个母亲都有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方法,陶芷鸢的不一样,容儿的也不一样,究竟他要如何选择呢?这可是违背他的医德的,他又把看了看容儿,心里始终拿不定主意。 “楚太医,我求你,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容儿哀求着。 楚子潇盯着她良久,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微臣会准备汤药,还有施针,坚持下来,孩子便可以提早出世。不过,娘娘要有心理准备。” 容儿点点头,一脸感激:“那就劳烦楚太医了。” 楚子潇忙说不敢,他的心很沉重,难道说自己没有私心吗?难道他那刻没有想到周璐莹吗? “不过这件事,我希望楚太医不要对任何人说。”容儿知道,要是让陶芷鸢知道了,肯定会反对的。 “微臣自当会保守秘密,请娘娘放心。”楚子潇承诺道。 听到楚子潇的承诺,容儿才放心下来。 …… 想到这里,容儿望着惜云阁那庭院,绿树葱葱,生命力何其顽强,要是人的生命亦是如此那该多好。 从她遇到允翼开始,她便知道自己无法自拔,就算她知道自己是替身,那又如何?起码她享受过他的温柔,那种让她沉沦的温柔。她进宫之时,允翼饱受压力,韦曼卉的反对,朝臣的上奏,只有允翼一人扛着,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直到现在,她终于能为允翼做一些事情了。 就算意外离开了,那至少允翼还记得有过她的存在,那便是够的了,她本是不够资格进宫的,可是现在还能得到允翼的宠爱,老天对她是很好的了。 可是日后会怎样呢?孩子会平安出生吗?越想便是越头痛,她干脆不再想,反正楚子潇会帮她安排好的不是吗?既然决定了如此,她也不会后悔了。为了允翼,为了孩子,她只能这样。 我的孩子,你听到了吗?和母亲一起努力,这是我们生存的斗争,也是为了你父亲的斗争。 14、荧光温暖心扉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自从知晓韦曼卉怀孕以来,允翼一直忙个不停,找机会把陶襄调到京城来,可是却一直收到韦森一党的反对,他知道急不来,便也转向提拔云瑾元,让他在朝廷之中也占一席之位。 在永不休止的斗争之中,有多少个人能置身事外? 若兰宫冷冷清清,那兰花就算怎么开放也掩盖不了寂寞。 她有意回避允翼,允翼亦是忙于朝政,两人有时多日不见上一面,而她常日无聊,除了多去容儿那儿走动,便是去永寿宫服侍太后,这样打发时间,总比在若兰宫发呆要好。 月色正浓,她心早已寂寥,前面的路被大雾笼罩,究竟要如何走下去呢? 随手拨弄案上的古琴,琴弦如丝,指尖一滑,长长的韵如溪水悠悠流淌。 许久不弹奏了,当初在普佛寺的时候经常与胡如玥一起弹奏,山上的小动物也躲在一旁听着。 那时候的生活如神仙啊……胡如玥也告诫她,不要背负着仇恨生活,那是她背负不起的。 弹奏拿着那首《比翼双飞》的音律,一遍又一遍,仿佛内心那份隐秘的心意被一枚细针锐利地挑破了,手指轻微一抖,显得是那么脆弱。 芊雪捧了一盏纱灯在案上,也燃了驱蚊子的香料,静静地待在一旁,听着这天籁之音。 风乍起,花朵漱漱如雨,飘落在她的青丝上,在这一刻,芊雪以为自己见到仙子了,那么美,那么诱惑。 “春风拂过青丝,为伊人叹息,月儿悄上墙角,照一场别离,鸳鸯湖中游,相思在心头,掩不住的忧愁,藏不了的痴情,只愿与伊人比翼双飞。”有人低声吟唱,在寂静的夜晚犹显得清晰。 她的手一顿,跟不上拍子,干脆停下来。 他慢慢走近,靴子踏在满地落花之上犹有清浅的声响,她起身看着他,他的金冠有稀薄的露水,在月下折出一星明晃晃的光。 “你还记得这首歌。”允翼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看得出来,他非常欢喜。 “只是无聊弹奏一下罢了。”陶芷鸢迟疑的说道。 允翼拉上她的手,“你还记得就好。” 陶芷鸢一愣,沉默不语。 “来,清凌,带你去个地方。”允翼拉着她往外走。 陶芷鸢蹙眉,纠正他的叫法:“叫芷鸢。” 允翼有重重的笑意,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说道:“怎么都一样,既然你喜欢,那就叫芷鸢吧。” 哪里是一样了?陶芷鸢跟着他的脚步,那名字从来都不属于她的。 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这宫殿没有灯火照明,此时显得阴森恐怖。 “芊雪,把灯点上。”陶芷鸢弄不明白允翼搞的是什么把戏。 “不必。”允翼始终是挂着笑容,小跑跑去门前,一推便门便开了。。 “吱——”一声轻响传遍空寂之庭。屋子内绿光乍现,原本暗然之地却已萦绕着漫天萤火虫,若隐若现,忽明忽暗。 陶芷鸢惊讶的盯着那满屋的萤火虫,急忙跑进屋子,这是一屋子的萤火虫啊!这是她见过最多的萤火虫!在现代都市里,哪里还能见到萤火虫,她伸出手,一只萤火虫也轻轻的飞到她的手心里,她的鼻子顿时有些酸了。 “娘娘,这满屋的萤火虫是皇上连日来耗尽心力捕捉而来的。”苏彦关上门,以防萤火虫飞走,他的声音虽小,可字字却铿锵有力。 陶芷鸢深望了允翼一眼,再看萤火虫,一直在发亮,似乎在请求什么。 “全都是你捉的?”陶芷鸢问道。 允翼这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绿光中,他有些腼腆,“以前听你说过道歉有三宝,如果还是那样,我觉得没点新意,所以就想了这个法子让你开心一下。” 陶芷鸢瞥眼墙上绿光照射出她与允翼的身影,心如海棠花般骤然开放,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喜欢吗?”允翼见她只嗯了一声,害怕了起来,他不想自己多日来的努力就这样白费。 陶芷鸢淡笑着,看着那点点绿光在漂浮,说道:“喜欢是喜欢,可是,它们都没有自由了。” 允翼尚未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她就去打开门,几只萤火虫由门内飞出,仿佛得到自由,漫漫朝上方飞舞,蔓延远方,最后隐遁而去。 接着是更多的萤火虫飞出,在漆黑的天际,是点点绿光,让人有种错觉,这就是仙境。 “娘娘……”芊雪觉得很可惜,这满屋的萤火虫就这样飞走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丽呢。 苏彦亦是有些惊讶,这些都是允翼辛辛苦苦捉来的,他这个当奴才的都觉得痛心,一个九五之尊竟然要做这些事情! “自己都不自由了,让它们自由不是更好吗?” 允翼望着她,突然有总心痛,是他当初捆绑住她吗? 陶芷鸢注意到他的目光,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选择了不自由。” 允翼有些黯然,叹息了一声:“都怪我……” 陶芷鸢再次看着那些快要消失的绿光,突然之间有种释怀。 回到宫中,是纯粹为了报仇吗?还是,这里有他在? “人生之中确实有很多无奈。”陶芷鸢走出屋子,呼吸着新鲜空气,微风拂过,把她的青丝吹起,划出一个诱人的弧度,她回首,“听说,你当初在冷宫跪着,你那时是什么心情?” “我……”允翼迟疑了一下,“我后悔了。” “那你怎么没冲进火场,陪我一起死呢?”陶芷鸢轻轻的问道,苏彦和芊雪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允翼低下头,不敢再面对她,“我是一国之君,不能丢弃整个国家,对不起,当初答应了韦曼卉那个诱惑,让你这么难过,要是可以重来,我当初就选择不要把你也要卷入这场战争之中。” 要是他为她背弃整个国家,那她又是怎样的心情呢?天下的百姓也很重要啊,为什么她就觉得允翼的选择是错的呢? 她朝着允翼伸出她的手,笑容如池塘里的莲花,“既然当初选择帮你了,我就会帮到底,那么,你答应我的事情,会做到吧?” 允翼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他们相距的那几步似乎是很遥远的距离,允翼跑过去抱住她,下颌触到她头顶那柔软的发丝,这个拥抱是那么的幸福,又是那么的真实。 只有抱紧你,才会感觉到你真正的属于我。 允翼轻轻说道:“会的,我会做到,就算往后真的不能为你废除三宫六院,但我的心中永远只有你一人。” 15、当场捉奸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人不圆的中秋让人凄凉。 芊雪提早准备了各色的果品和月饼等待着欢庆。 陶芷鸢却没有心思,在这个时刻,想着云清媛,思念非常。 太后又因病卧床,宫中更是没有了喜庆的气氛,周璐莹侍奉其左右,自然是少了一个同伴。 桂花飘香,月影浮动,昭阳宫内倩人翩翩。 中秋时节,韦曼卉安排了家宴,后宫妃嫔一起赏花观月。 韦曼卉精心妆髻,言笑间神采飞扬,肚子已经隆起,那日沮丧的神情似乎是从来没有过,她坐在主位之上,旁边是允翼的位置,朝廷事务繁忙,允翼至今还没有到。 容儿的肚子略微比韦曼卉的小一点,装扮朴素,可依然是娇嫩可人,她和陶芷鸢谈话说笑,时不时发出笑声,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众妃嫔的目光一直在容儿和韦曼卉的身上徘徊,一个是宠妃,一个是皇后,到底是谁更有胜算?此时此刻她们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李丹彤的事情让她们心有余悸,搞不好,就会落得如此下场。她们害怕的不是什么,而是刚入宫没多久的陶芷鸢,家父是陶襄,和韦森是死对头,陶芷鸢在宫中更是如鱼得水,有皇上的宠爱,有同伴的扶持,她们还是选择韦曼卉还是陶芷鸢呢? 不一会儿,允翼才姗姗来迟,在主位坐下之后,看了一眼韦曼卉,再把目光移到她的肚子上,有一丝怜惜,问道:“身体还安好吗?” 韦曼卉原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可是现在听到允翼开口关心她,她顿时有些激动了,欣喜地回答道:“臣妾一切安好,谢皇上关心。” 允翼点点头,再没有和韦曼卉搭话。允翼来了,月饼这时才呈上来,欢度中秋佳节。 夜渐深,许多妃嫔已有醉意,允翼亦是有几分疲倦,韦曼卉这时缓缓开口:“皇上,不如早些歇息吧。” 允翼如何不知道韦曼卉的意思,他决定装傻,让两人都有好台阶下,便吩咐胡翎:“皇后怀有身孕,你就服侍她回昭阳宫早点休息吧。” “皇上,今日是十五……”韦曼卉一听,心凉了半截,她仍不死心,“皇上许久不来臣妾这儿,不如今晚就陪陪臣妾吧。” 韦曼卉这般没有矜持地开口,已是放下了自己的高傲,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想要有丈夫疼爱的女人,难道这也是她的奢想吗? 允翼沉思了一会儿,神情是深深的无奈,几番犹豫之下,仍是没有决定,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盯着他,他抬头一看,正是陶芷鸢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眸子里是难以看清的情愫。他心中的忧虑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他说道:“朕不想去昭阳宫。” 韦曼卉一呆,原以为他会看在孩子和她苦苦哀求的份上会答应的,可是这时却是这样的回答。 不等韦曼卉说话,允翼已经站起来,走过去陶芷鸢和容儿的位置,伸出手:“今晚良辰美景,朕想听你抚琴一曲。” 陶芷鸢微微一笑,足以让月亮也随之失色,她也站起来,轻轻挽着他那宽大的手,“臣妾求之不得。” 两人携手一同离去,众妃嫔这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她们同时也把目光放到韦曼卉的身上,只见韦曼卉脸色阴沉,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寂。 后宫有谁不知道,每月十五,皇上是要宿在皇后的昭阳宫的,可如今允翼却和陶芷鸢离开了,韦曼卉心中定是非常痛恨陶芷鸢吧。 ** 此后,允翼对陶芷鸢的宠爱更多,韦曼卉为了养胎,一直很少出昭阳宫,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韦曼卉的筹码。 允翼虽然不踏足昭阳宫一步,但是给韦曼卉的赏赐和俸禄,只多不少,陶芷鸢知道,允翼是很在意他的孩子的,他这般优柔寡断,不适合做一个统治天下的帝王。 秋天悄悄来到,宫里的树叶纷纷变得枯黄,天气慢慢变得干燥,也慢慢变凉。 距离韦曼卉生产的日子也近了。 这天去昭阳宫请安,韦曼卉的精神不错,她的胎儿怀得相当稳当,容儿相比之下,就经常叫嚷肚子疼,陶芷鸢每次询问楚子潇的缘由,楚子潇都只是敷衍解释,这让陶芷鸢很不安。 自从中秋那次之后,韦曼卉每次见她都相当客气,这天也留下陶芷鸢,品尝刚刚进贡的鲜果。 陶芷鸢摸不清韦曼卉打的是什么算盘,古代的鲜果产量极少,陶芷鸢自然也乐意留下,正吃得开怀,却瞧见胡翎走进来附在韦曼卉耳边低语什么,陶芷鸢习武后耳力不差,隐约听见一个“周”字。 韦曼卉听胡翎说完后,便笑着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不一会儿,韦曼卉便站起身,说道:“本宫在昭阳宫常日无聊,不如陶昭容陪本宫走走吧。” 陶芷鸢也没有推迟,心中却隐约有些不安,跟在韦曼卉后面之时,连忙吩咐芊雪下去查证一下。 长长的永巷在秋日里显得寂寥,陶芷鸢跟在韦曼卉走着,也谈笑风生,可是她却觉得韦曼卉走的路线偏僻,脚步还有些急促,陶芷鸢感到越来越奇怪,韦曼卉到底是要去哪儿呢? “皇后娘娘,这边的殿宇荒凉,不如去御花园吧。” 韦曼卉看了她一眼,笑容有些深不可测,“就快到了,那儿可是有一番好景象看呢。” 她们再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一座荒凉的宫殿面前,韦曼卉一个眼色,胡翎就立刻走上前,想要把那宫门推开,却发现里头早已被人上栅了。 “来人!给本宫把门打开!”韦曼卉仰起头,“还有!把这宫殿围起来!” 韦曼卉身后的宫女太监立刻把宫殿团团围住,一个侍卫也翻身跃进了宫殿里头,接着门便打开了。 陶芷鸢心底悚然一惊,因为一打开宫门,映入眼帘的竟是周璐莹! 只不过此时周璐莹衣衫不整,清秀的容颜在陶芷鸢看来是视死如归的神情!难道……陶芷鸢忍不住掩住嘴巴,红了双眼。 “好啊!后宫妃嫔竟敢在此私会,淫秽后宫!”韦曼卉缓缓走进去,声音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周璐莹并不畏惧,冷静的问道:“皇后娘娘有什么证据?” 16、天子怒颜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还想狡辩?!你在此荒废宫殿衣衫不整,难不成还有别的解释?!”韦曼卉冷哼一声,头上的珠钗也随之颤动,“把这儿给本宫搜个清清楚楚!本宫要看看谁是奸夫!” 侍卫随之把宫殿都搜查了一遍,都没有任何发现,韦曼卉脸上已有些恼怒,瞪着周璐莹,却说不出话。 这时胡翎上前一步,说道:“周修容在此废宫实在让有些人不服,为了证明娘娘的清白,不如就让奴婢给娘娘验身,以证娘娘没有做过苟且之事吧。” 周璐莹神色微微一颤,下意识抓住自己的衣领,韦曼卉却抓住周璐莹这个动作,更加有把握,转头向陶芷鸢说道:“陶昭容,事关重大,一定要弄个明白的,也请你做个证,免得旁人说本宫不秉公办理。胡翎,你就给周修容验身吧。” 陶芷鸢这时才明白,韦曼卉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看着周璐莹被拖进房间里,周璐莹还无声的说着话,陶芷鸢看得清楚,周璐莹是在说:“楚子潇,救他。”可是此时此刻,陶芷鸢还能怎样救他们?! 在等待的时间里,时间过得异常的慢,陶芷鸢害怕听到结果,似乎有一个世纪的漫长时间,胡翎才走出来,“皇后娘娘,周修容刚才确实是……” 后面那几个字胡翎说不出口,可是这样众人如何还不明白。 “好呀!周修容竟然做出这等事情!”韦曼卉一招手,胡翎便让人把周璐莹给拖出来,把发髻上的珠钗全数摘掉,再让周璐莹跪下。 “说,奸夫是谁?!”韦曼卉厉声问道。 周璐莹闭口不语,并且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打算理会韦曼卉的问题。 韦曼卉见周璐莹如此无礼,气在心头,脚步显然有些不稳,胡翎连忙过来扶住她。 “嘴硬是不是?!来人,给本宫掌嘴!”韦曼卉怒气冲冲地说道,脸色变得苍白。 “慢!”陶芷鸢急忙阻止道,“皇后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啊。” 胡翎看了一眼陶芷鸢,也劝道:“陶昭容说得是,娘娘怀有龙胎,得为胎儿着想呀,况且这事也有陶昭容处理,娘娘就不要费心了,奴婢觉得陶昭容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这句话,便把这件事情推给了陶芷鸢,她正想开口拒绝,韦曼卉却已经开口:“本宫也感觉最近有些力不从心了,陶昭容,你虽然不是九嫔之首,可是你出身名门,知书识礼,这事就交给你处理吧。” 这要陶芷鸢怎么选择?难道到她亲手赐死周璐莹吗?! “陶昭容,莫非你不愿?”韦曼卉瞥了她一眼。 “嫔妾恐怕不能胜任。”陶芷鸢低头说道。 “在宫中,只有皇上的宠爱时候活不长的,你应该积蓄一下自己的势力,那样才会在后宫屹立不倒。”韦曼卉低声说道,“这是本宫给你的一个机会,周璐莹已然定罪,你就算不处理这事,她也难逃死罪!” 韦曼卉就是要她,亲手杀死周璐莹,在后宫生活,哪里有干净的双手,韦曼卉要她知道,就算她得到皇上的宠爱,那也不能说明她就是胜利的。 陶芷鸢慢慢紧握双拳,想不到一年后回到宫中,她仍是处于被动的位置。 “谢皇后娘娘的提携,臣妾感激不尽。”陶芷鸢心中流着泪,她记着,韦曼卉又一次把她逼到悬崖上。 韦曼卉满意地点点头,“那这事就由陶昭容处理了,至于那个奸夫,宫中除了太监之外,其他的一律要仔细查证!”韦曼卉凝视着陶芷鸢,勾起嘴角,“特别是太医!” 周璐莹咻地抬起头,双眼中充满绝望,嘴巴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陶芷鸢眼角颇有不忍之态,可还是控制了自己,在这个时候,周璐莹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楚子潇,在这里没有搜到他,那表示还有机会救到楚子潇。 失魂落魄回到若兰宫,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可还是行不通,韦曼卉能去到那儿,是早已知晓周璐莹和楚子潇的事情,她还怎么能替楚子潇蒙混过关。 到底要怎么办? “娘娘?您怎么了?”芊雪见她这幅模样,连忙奔上来关切地问道。 陶芷鸢抬眼看了芊雪一眼,千言万语又说不出口,只是微微地摇摇头。 芊雪看见如此也是干着急,便把刚才陶芷鸢吩咐做的事情禀报了一下,“娘娘刚才叫奴婢去找周修容和楚太医,奴婢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 “没事,周修容已经被关进大牢了。”陶芷鸢面无表情地说道。 芊雪吓得掩住了嘴巴,想到陶芷鸢叫她去找周璐莹和楚子潇,便猜到是什么事情,她神色黯然,然后又说道:“奴婢就是怕万一,所以也去了惜云阁请容修仪帮忙。” 陶芷鸢盯着芊雪,“怎样帮忙?” “奴婢就说,要是有人问话,一定要让惜云阁的奴才说楚太医那时候去惜云阁为容修仪把平安脉。” 一时间,陶芷鸢百感交集,很快便是热泪盈眶,她紧紧拥住芊雪,“幸好你机灵,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周姐姐……” “娘娘……”芊雪一时竟也无语,尊卑有别,她此刻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这个后宫,恐怕又要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吧,她祈求佛祖,别让她这个主子有什么不测。 ** 周璐莹淫秽后宫之事很快传遍整个后宫,除了太监,当日在宫中的侍卫、太医、大臣一律要盘问,可惜盘问了所有人,把事情反复查证,始终不能确定谁是奸夫。韦曼卉亲口暗示楚子潇与周璐莹平日走得很近,可是容儿却力保楚子潇,况且惜云阁的一众奴才都口供一致,楚子潇那日是去了惜云阁把脉了。 韦曼卉仍不死心,后宫为这事谣言四起,皇室尊严荡然无存,一日用午膳时,听得苏彦又提起,允翼怒得把碗筷摔在地上,惊得满屋的奴才一瞬间全都跪在地上。 “赐死!别再弄得满城风雨!”允翼说了这一句话,让这件事似乎有了一个终止。 17、黄泉路上的等待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倾盆大雨。 白雨乱珠渐石阶,寒雨霏霏飘灯烛。 秋天甚少下雨,可是如今一场大雨绵绵不绝,这代表了什么? 这是必然的结果,谁都阻止不了,这事血腥,韦曼卉怀有身孕不能去行刑,可是却派了胡翎来帮忙,与其说帮忙,倒不如说是监督。 当陶芷鸢浑身湿透的站在大牢里,她望着那扇细小的窗户,雨似乎永远有不会停止,她犹记得那一天,楚子潇来到若兰宫,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双膝一弯,重重的跪在地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请娘娘仁慈!” 芊雪打着伞,从主殿里走出来,为难地说道,“楚太医,这事娘娘也没办法呀。” 楚子潇却不理,依旧笔直的跪着,任风雨侵身,寒气逼心,“皇上宠爱娘娘,一定会有办法的!太后还因病卧床,现在能帮到微臣的只有娘娘了!” 这哗哗大雨,似乎道出了楚子潇心中的痛苦,陶芷鸢已然忍不住,打着伞走出来,挡在他头顶上,而她自己却整个身子露在外,承受着漫天大雨。 陶芷鸢带着哭腔道,“楚太医,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事闹得太大,得有个交代,皇上这样做,就是把伤亡减到最低。” 雨水渐渐被挡去,唯留下水珠不断的在他身上、额头滚落。他不说话,只是怔怔凝着那被水洗涤的青石地板,“那微臣代替她去死可以吗?那天本来微臣让她先走的,可是她偏偏要微臣先离开,她说她会有办法脱身,可是现在……”楚子潇猛地抬起头,双眼迷蒙,“难道她要自己一个人承受吗?!娘娘,我求您!我求您了!我不要看着她就这样死掉!” “既然她做出这样的抉择,她就是想要让你活着。”陶芷鸢黯然地说道,“她受了残酷的刑具折磨,却死活也不开口,你难道还要辜负她的最后的心意吗?” 楚子潇冷静下来,却也失声痛哭起来。 陶芷鸢愣愣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说着:“楚子潇呀楚子潇,她这一辈子只为你而活呀。” “娘娘?”站在身后的胡翎喊了一声。 这时陶芷鸢才回过神来,怎么就想起那天的事情来了呢,她不回头,径直往里走,周璐莹就关在最里头的牢房里,昏暗潮湿。 侍卫拿出钥匙打开门,陶芷鸢缓缓走进去,她几乎都认不出来倚在墙角的是周璐莹了,一身囚衣染满血迹,头发乱糟糟的,苍白的容颜不见一丝生气,嘴角还有干涸了的血迹。看到周璐莹这副模样,陶芷鸢心都酸了。 听见有声响,周璐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陶芷鸢,沙哑的喉咙吐不出一个字,湿润的眼睛折射出一道荧光。 “娘娘,时辰到了。”胡翎可没有兴趣看着她们对视,胡翎端过宫女早已准备好的鸩酒,上前一步,提醒陶芷鸢。 陶芷鸢转头看了一眼那杯满满的鸩酒,如清澈的泉水,却会在瞬间夺取一个人的性命。 喝下是什么感觉呢?她早已尝试过了,那种恐惧,侵蚀一个人的心智,会害怕那死亡的感觉。 周璐莹早已知道自己的下场,只要楚子潇平安,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她缓缓站起来,始终不说一句话。 陶芷鸢拿起那杯鸩酒,缓缓走向周璐莹,周璐莹接过鸩酒,双手不住地颤抖,虽然心里早已清楚,进了宫会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是想不到这一天来得是这么快,而且,连他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见周璐莹双眼含泪,始终都不流下来,陶芷鸢上前一步,小声地说道:“你到了黄泉路上要等他,你们一起投胎,来世肯定能结为夫妻。” 听了这一句话,周璐莹缓缓闭上眼睛,眼泪滑落,也把鸩酒灌进嘴里,在这一刻,陶芷鸢早已转过身,不愿再去面对这一个场面。 云清媛也是这样,不是吗?为什么重要的人一定要在她的面前死去? 一杯鸩酒…… 陶芷鸢咧开嘴笑了起来,只听到身后有倒地的声音,她示意芊雪处理后事,便快步冲出大牢,头也不回,她害怕自己一回头,便又会崩溃。 一霎凉雨湿罗衣,涓涓水声珠弹瓦。 陶芷鸢就这样,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回若兰宫,任由风吹雨打。 可惜,老天爷听到她的祈祷吗? 一次都没有听到,她没有能力去保护任何一个人,怎么来说,她都是一个失败者。 自那日从大牢回来后,陶芷鸢就缠绵于病榻,时好时坏,若兰宫来往的太医晃花了人眼,每日泡在药海中,苦涩的味道飘溢在大殿内外,让人心也变得苦起来。 楚子潇因为周璐莹的去世也处在颓废之中,心情郁郁寡欢,眉头不曾有一日舒展,陶芷鸢自然也没要他来诊治,倒是他仍然会去容儿那儿诊脉。 允翼每晚都会留在若兰宫照料她,经常是衣不解带,不曾说话,双眼是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他白天偶尔前来也只是默默坐着,陶芷鸢无力起身,索性扭过脸去不见,他也不强求,常常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不动,他的呼吸沉稳,也给她带来些许心安。 时值十一月,她的病在大雪纷飞中终于有了起色,允翼大喜,赏了那些太医。 陶芷鸢已经多时不过问后宫之事,芊雪却时时留意着,等到陶芷鸢开口一问,便说了起来:“皇后娘娘准备临盆了,弄得整个太医院都很紧张,补汤天天都送去昭阳宫,不过皇上每日都来照顾娘娘,反而是没有去过昭阳宫,只是叫人送去一些赏赐。” 陶芷鸢看着窗外的大雪,飘飘洒洒,漫天遍地,奴才们都畏寒躲了起来,她沉吟了一下,“我大哥可有口信?” “云将军说,已经在训练兵马,而且陶侯公封地也在收购粮食和战马。” “等到韦曼卉诞下龙子那一天,就是战争的开始了。”陶芷鸢盯着那飘落的雪花,那时候鲜血染红了遍地的白雪,还是怎样的情形? 她和韦曼卉之间的恩怨,有个了断了吧? “娘娘,太后的身体一日不复一日了,这消息薛姑姑不给传,只让奴婢告诉娘娘。”芊雪小心翼翼地说道。 18、早产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前段时间,陶芷鸢一直在卧床养病,一步也没出去过若兰宫,与她一样情况的,还有太后,“梳妆,等会去永寿宫向太后娘娘请安。” 芊雪马上去准备,陶芷鸢生病多时,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以前的衣服穿上去都略显宽松,脸上更无血色可言,芊雪想要用胭脂让她看起来更有精神一些,可是陶芷鸢摇摇头,表示不需要了。 永寿宫有沉静如水的檀香气味,轻烟袅袅不散,恍惚让人有置身世外的感觉。 今日天气尚好,天空没有如平常一样阴霾,只知道下雪。殿中安静,隔着浅黄的窗纱向外看,响午的太阳并不过分晴朗,叫人无端的平心静气。 太后气色不大好,靠着贵妃长塌,薛姑姑正喂她喝药。 陶芷鸢请了安后系便坐下来,太后想要几番不喝药,可是却被陶芷鸢按了下来,唠叨地说着一定要喝药,太后没有办法,只好把药喝完,接过姑姑递过来的清水漱口,蹙眉道:“这药可真苦,哀家真不愿再喝了。” “太后,苦口良药,喝药才能让身体好起来。”陶芷鸢劝道。 太后苦笑一声,“哀家知道自己的身体,哪里还能好起来,喝药只是吊着哀家的残命罢了。” 一句话下来,连平日不言苟笑的薛姑姑眼睛也红了,太后劳碌了大半辈子了,为什么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受这种苦呢?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不愿看见啊。 “太后,您要坚持下去呀,活着就有希望,”陶芷鸢亦是有些伤感。 太后望着窗外,遥远得似乎不可及,她叹息了一声,加重了她的沧桑之意,“只可惜了璐莹了,哀家给了她希望,可是却变成了她的绝望。” “太后……”陶芷鸢语塞了,太后是知道周璐莹和楚子潇之间的情意,可是却偏偏把他们给拆散了,太后呀,你这一生,究竟误了多少人的终身呀。 太后微露一缕笑容,似乎想把所有的忧伤抛掉,“哀家又多了一条罪孽了,是时候念经了,芷鸢,念经能让人心静,你也一起来吧。” 回去若兰宫还是无聊,陶芷鸢便点点头,扶着太后进去内堂佛殿,和太后一起跪下,太后念了很长时间,闭上眼睛也能背出来了,陶芷鸢只好拿着佛经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读着。 念了许久,陶芷鸢也有些乏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太后,也许只有求神拜佛才能让太后安心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陶芷鸢知道太后一念就是好几个时辰,也只好陪着太后继续念着,薛姑姑掌了灯,过了不一会又听到一阵衣物摩擦窸窣声,还有极力压制的说话声,陶芷鸢疑惑着,便轻轻起身,走出了佛堂,看见一个满脸焦急的小宫女正在和薛姑姑低语。 陶芷鸢皱眉,问道:“怎么了?” 那小宫女一见陶芷鸢,双眼一亮,连忙行了一礼,说道:“娘娘,修仪娘娘刚才见红了,眼见就要临盆,奴婢特意过来请娘娘过去惜云阁的。” 陶芷鸢心底悚然一惊,算起来,韦曼卉都还没有临盆,容儿怎么就提早了呢,肚子还不足月呢,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可是有意外发生了?”陶芷鸢急忙问。 小宫女摇摇头,“修仪娘娘的胎一直不太稳,楚太医说一定要请您过去。” 陶芷鸢现在也很着急,便对薛姑姑说道:“我就先赶过去了,太后那里就有劳姑姑了。” 不等薛姑姑说话,陶芷鸢就连忙跟着小宫女赶去惜云阁。 惜云阁灯火明亮,可是在那座殿宇的身后却是无尽的黑暗,在主殿上,有不少妃嫔,可真正关心容儿的能有几个?允翼早早已来到,深锁眉头正在来回踱步,一见到陶芷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主殿这里,忧听到容儿的叫喊,听得陶芷鸢心都发慌了,稳婆一盘盘血水端出,看了触目惊心,陶芷鸢几番落泪,女人生产犹如在死门关上,容儿,你一定要挺住啊。 这个时候,最忧心的怕是韦曼卉吧,要是容儿顺利生产诞下龙子,那韦曼卉就会失去优势了,可是陶芷鸢现在却管不了这么多。 还没有等到婴儿落地的声音,苏彦就匆匆忙忙走进来,低声说:“皇上,韦丞相一直在催促着皇上过去御书房。” 允翼瞪了苏彦一眼,恼怒道:“没看见容儿正在生产吗?!随着他等吧!” “皇上,韦丞相说事情紧急……”苏彦欲言又止,仔细观察着允翼的神色。 允翼抿紧嘴唇,久久不言语,陶芷鸢看出他的犹豫,现在是两头为难,怎么样说都是肉,陶芷鸢便说道:“这里有我,赶快去把事情办好了赶回来。” 允翼看了看陶芷鸢,感激地点点头,便赶去了鸣鸾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陶芷鸢在外头等得也很着急,不少妃嫔已经离去,冬日寒冷,陶芷鸢一直搓着手,却依然很冰冷,她几番想要冲进去看看容儿怎么样,却被稳婆拦住,怎么说也不让进。 殿外寒风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陶芷鸢只感觉到自己手脚都僵硬起来,她也感觉很累,可是这个时候,怎么就没有一个肩膀能给她依靠? “娘娘,披上吧,夜里寒冷。”芊雪拿来一件披风,想要给陶芷鸢披上,渐暗听到寝殿里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声,充斥整个安静的惜云阁,在寒风大雪中,那声音就像碳一样,给了陶芷鸢温暖,也给了陶芷鸢希望,陶芷鸢紧紧绷住的心终于松开,她连忙奔进内殿,便嗅到沉重的血腥味。 楚子潇一身血腥,神色有些疲倦,看到陶芷鸢期待的目光,他喜极而泣,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是皇子。” 这一刻,陶芷鸢心中尽是欢喜的滋味,她抱过稳婆手中的孩子,那孩子闭着眼睛,细小的身子,大声地哭喊着,这时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宣告呀。 “容儿怎么样了?”陶芷鸢看过孩子之后,把孩子交与稳婆,又望着楚子潇问道。 楚子潇沉吟了一下,叹息了一声,微微地摇摇头。 仅是这个摇头,便把陶芷鸢身上的力气全都抽走,她那纤瘦的身躯似乎就要倒下,芊雪连忙扶住她,她的眼睛睁得极大,显然是不接受这个事实。 19、落花惊破容妆梦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陶芷鸢没有再纠缠在这个该死的问题上,连忙奔过去掀开帘子,看见床塌之上鲜血蔓延,容儿整个人没有了生气,像是随时都会失去呼吸一般。 她缓缓走近床塌,脚步是那么虚浮,容儿的脸色有如雪花一般苍白透明,双眼紧闭。 “容儿……”陶芷鸢怔怔地坐在床塌边上,轻轻呼唤容儿。 不见容儿的回应,陶芷鸢只晓得整个心脏像是结冰了,不会跳动,那股寒意席卷了全身,她盯着容儿那安静的容颜,骤然大哭起来:“楚子潇!你怎么不救她!为什么呀?!为什么?!” 楚子潇站在外头,听到陶芷鸢哭喊声,心中狠狠一痛,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从容儿要求催生那一天开始,就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姐姐……”容儿缓缓睁开眼睛,早已失去了当日的神采,她看了看陶芷鸢,又望了陶芷鸢的背后许久,终是苦笑一声,把目光重新投到陶芷鸢的身上。 看到容儿醒了过来,陶芷鸢喜极而泣,连忙转头大喊道:“楚子潇!快进来!” 容儿艰难的支撑起自己的身子,陶芷鸢连忙在她的背后放上一个软枕,好让她舒服一点。 “不用了。”容儿向陶芷鸢展开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已是料到了。” “怎么会是料到呢?楚子潇医术高明,肯定能把你治好的。” 容儿轻轻地摇摇头,“孩子……” 听到容儿想要抱孩子,陶芷鸢连忙让稳婆把孩子抱来,把孩子送到容儿的手中。容儿看着初生的孩子,此时孩子已经闹得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容儿的手有些颤抖,把孩子紧紧地拥住,目光宠溺地凝视着孩子,轻轻一笑,“这是我和皇上的孩子……” “对啊,你要活着,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陶芷鸢说道。 容儿这时才把目光放到陶芷鸢身上,有太多的不得已,她吃力地略微大声一点说道:“所有人都下去吧。” 陶芷鸢正疑惑着,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后,容儿才又补充道:“我想姐姐说说话,旁人在不方便。” 陶芷鸢点点头,又听到容儿说道:“姐姐……我去了之后,你会把孩子当作自己亲生的吗?” “别说不吉利的话!”陶芷鸢低吼道。 “这孩子……是楚太医催生才会提早出生的。”容儿缓缓地说道,“我的命是保不住了,这孩子早产,以后的健康肯定是一个问题。” 陶芷鸢愣住了,催生,那么陌生的名词,可是她也联想到了这是怎样的一个后果,她立刻失控:“为什么要催生?!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襁褓中的孩子被惊醒,又发出哭声,容儿怜爱地拍着孩子,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下来,“要是皇后先生了,那孩子以后还怎么活?” 陶芷鸢无言以对,无尽的痛心只能用眼泪的宣泄,“那你就不管自己了吗?孩子在你的肚子里听你的心跳声那么久了,他听不到你的心跳声他会没有安全感的,你怎么就忍心抛下孩子一个人?” “我别无选择……”容儿慢慢地说道,抱孩子已经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气,鲜血还一直从她的体内泊泊流出,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你不要哭,我都还没哭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让我那么痛苦地承受这一切,我讨厌这里,我讨厌这个时代!讨厌人命会在瞬间消失!”陶芷鸢痛哭着,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皇上不是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吗?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容儿目光复杂起来,至少,她盼了那么久的爱情,在这个时刻,她始终见不到允翼,她知道允翼的心里只有陶芷鸢,可是她也想允翼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地方是她所占领的。这样也好吧,她如今这般样子,允翼见不到也好,至少在允翼的脑海,记着的永远是她清秀时的容貌,在他心中留下最美好的那一刻,她还有什么所求的呢? “我就是一个人……没有了你们我就是一个人……” “姐姐,其实皇上,时刻都想着你……”容儿忽然用一只手握住陶芷鸢的手臂,“我那时候听到他呼唤的也是清凌清凌……呵呵……可惜他角的不是我呀……” 陶芷鸢见她眼神涣散,哪里顾得上听她说,连忙大声呼喊着:“楚子潇!楚子潇!” 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靠近,容儿一滴清亮的泪水自她的眼角落下,她缓缓闭上眼睛,就那么没声没息。 容儿的手也缓缓无力,孩子跌落在她的腿上,又爆出一阵洪亮的哭声,陶芷鸢连忙抱起孩子,是那么轻,是那么脆弱,他的母亲走了,不能再守护他了,就哭吧,让你的母亲在黄泉路上还能听到你的哭声,让她是笑着走过孟婆桥,来世投个好人家。 这时楚子潇才匆匆来到塌前,搭着容儿手腕的指尖不住地颤抖,他是热血男儿,此时都忍不住落泪了,他的无力地垂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此时,允翼才姗姗来迟,他一进寝殿竟是如此的情形,一时间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他怔怔地盯着榻上的容儿,目光呆滞,缓缓走向容儿,陶芷鸢让路,允翼坐在容儿的身旁,也不管容儿身上的鲜血,把容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撕心裂肺地喊道:“容儿!” 在这一刻,允翼喊出来的是容儿,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了。 “朕来迟了……”他轻轻喃道,有深深愧疚。 陶芷鸢转过身,把身后的两人抛在脑后,缓步走出寝殿,芊雪唯恐孩子有事,把孩子抱过来,低声哄着。 她打开门,一阵寒风袭来,让她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就像一场梦一样,但是为什么总是醒过不来? 云清媛走了,映梦、章尚功也走了,还有她亲手赐死的周璐莹,而如今……她回头看了一眼芊雪怀中的孩子,连容儿也走了…… 要是可以的话,她也想离开这儿。 黑暗似乎是无止境的,只听到尖锐的声音惊破了这黑得恐怖的夜:“容修仪娘娘殆!” 这个时候,就是真正地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20、皇子青辰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准备正月初一,本应该是庆祝的,但是容儿的去世,允翼下令宫中不得有任何的庆祝,还追封正一品德妃,风光大葬。 可是人已经死了,这些还有用吗? 紧接着,允翼便给容儿的孩子赐名为轩辕青辰,青与清谐音,这是陶芷鸢要求的。青辰是允翼的第一个儿子,允翼迫不及待就想要立青辰为太子,可是韦森却三番四次阻挠,说青辰生母身份低下,根本不配,收到韦森一党的抵制,这事也一拖再拖。 容儿去了,青辰就由陶芷鸢抚养,可是青辰是催生生产出来的,身体虚弱,陶芷鸢尽心尽力照料他,这才好不容易让青辰的身子渐渐恢复起来。 韦曼卉已经过了几天的预产期,一直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芊雪用尽了人情,也打听不到是因为什么。 陶芷鸢却不在乎这些,就算怎样,只要青辰平安就好。 陶芷鸢抱着青辰,怜爱地看着他,嘴角含笑,如果她的孩子保住了,是不是如此可爱呢? 楚子潇坐在对面,看着陶芷鸢把孩子照顾得那么好,心底下亦是很安慰,“娘娘,皇子的身体很好。” 听到楚子潇的诊脉结果,陶芷鸢更加开心了,点点头,又继续哄着青辰。 楚子潇神色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娘娘,微臣往后恐怕不能再为皇子诊脉了。” 陶芷鸢疑惑地抬起头,急问道:“为什么?” “微臣要带璐莹的骨灰回乡下安葬,给她一个名分,微臣此生都不会再回京了。”楚子潇神色悲戚,一提起周璐莹,他总是心痛,这个皇宫,这个京城,撕碎过他们太多的梦。 陶芷鸢怔了怔,叹息了一声,让芊雪把青辰抱出去让奶娘喂奶,她才说道:“如此也好,那周姐姐也算是偿了心愿了。” 窗外天空阴霾,恐怕又是一场大雪将至。 “微臣一生都亏欠了她。”楚子潇满面悲伤,“她进宫也是为了我,要不是我,她怎么会……” “好了,再过去也是没有用的,她也想你过得好好的。”陶芷鸢打断他,要是再回忆下去,楚子潇自然会更自责,而她自己,又能望得了吗?她顿了顿,又道:“这事跟太后说了吗?” “说了,太后嘱咐微臣一切都要小心。”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允翼便来了,楚子潇也不打扰两人,就退下了。 外面寒冷,允翼脸色有些发紫,不过他进来不久后,身子还没有暖和起来,便问道:“青辰呢?” 陶芷鸢嗤笑一声,嗔怪道:“怎么你就不关心我呀?” “你不是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吗?一会你嫌我多事就麻烦了。”允翼拉住陶芷鸢的手,“我很想青辰,他是在吃奶还是在睡觉?” “他在吃奶呢。”陶芷鸢拿他没有办法,便拉着他走进偏殿,就看见芊雪走出来,却没有抱着青辰,她疑惑地问道:“青辰呢?” “皇子殿下还吃着奶,就是奶娘嫌冷,奴婢就出来叫人加多两个火炉。”芊雪说道。 陶芷鸢皱眉,房间是关上窗户的,再加火炉,那就二氧化碳太多了,这样对人的身体反而不好,她摆摆手,“不用了,你去拿件厚实点的衣服给她吧。” 芊雪点点头,便去忙了,陶芷鸢就走进房间,房间有一个屏风,奶娘就是在里头喂奶,可是她刚进来,里头却响起一阵哭声,她心里一慌,连忙奔过去,却见奶娘神色慌张,手里还拿着一件衣服,而床上的青辰,圆圆的脸蛋通红得像个红苹果,此刻正哇哇大哭着,陶芷鸢也顾不上发生什么事,连忙抱起青辰,哭声还不停止,而且她也发现,青辰的呼吸竟然很虚弱!再看到奶娘手中的衣服,她顿时已经明白过来! “芊雪!快把楚子潇追回来!”陶芷鸢抱着青辰冲出门口大喊着,留下允翼一人站在房间里,不知道发生怎么回事。 楚子潇为青辰检查了许久,让陶芷鸢的心纠紧了许久。 “皇子殿下并没有大碍,但是如果再迟,就出大问题了。”楚子潇说道。 陶芷鸢松了一口气,坚持了许久的身体有了一丝软弱,允翼连忙扶住她,让她有着一个依靠。 青辰刚才哭了许久,早已累了,现在也熟睡下来,陶芷鸢抱起青辰,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温度,这才让她心里踏实下来。 她坐下来,盯着跪在地上的奶娘,心情愤怒起来,冷冷地问道:“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奶娘全身都颤抖着,却怎么也不说话。 允翼很少见到陶芷鸢这样生气,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然后他再问道:“你可知道谋杀皇子是要砍头的,你只要说话是谁指使你的,朕就给你一条生路。” 奶娘惊愕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生的欲望,可是转眼又熄灭了,她摇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人指使民妇。” 陶芷鸢气在心头,见奶娘也是不说的了,便冷哼一声:“拖下去,依律处死!” 侍卫拖着奶娘离开若兰宫,殿上的温度骤然下降,陶芷鸢心中一直念着三个字:韦曼卉! “给我传下去,以后要是谁再有谋害皇子的心思,我定要他不得好死!”陶芷鸢狠狠的说道,目光也扫过殿上的所有奴才,让人不敢抬起头。 允翼亦是从未见过陶芷鸢这样生气,可是这时他怎会不了解,要是青辰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该如何是好?就连他也不敢想象,他亦是轻叹,韦曼卉实在是太狠了。 芊雪这时泪眼朦胧,再也忍不住,跪下来说道:“都是因为奴婢的疏忽,才让别人有机可乘,请娘娘责罚奴婢吧。” 陶芷鸢看了看芊雪,亦是有些于心不忍,她叹息一声:“以后小心一点,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一句话,让芊雪哭得更加凶了,她俯在地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快起来吧,等会受了风寒,还有谁帮我照顾青辰?” “是,奴婢马上就起来。”芊雪立马站起身,看见陶芷鸢一脸怜爱地看着青辰,她跟随这样的主子亦是无憾了! 21、死胎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奶娘谋害大皇子青辰的事情在后宫里传开,听说奶娘在狱中,受尽折磨,最终还是忍住不住折磨,咬舌自尽。 但是奶娘到死都没有说出,是谁指使她的。 韦曼卉送来了不少的补品,可是陶芷鸢却把那些名贵补品,全都扔进了库房,不愿再看见。 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陶芷鸢一直和青辰形影不离,连允翼都抱怨陶芷鸢太重视青辰,都冷落他了。 这样的生活没过几天,一日陶芷鸢正抱着青辰逗乐,芊雪就喘着气跑进来,说道:“娘娘!皇后娘娘快要临盆了!昭阳宫闹翻天了!” 陶芷鸢稍微抬了一下头,似乎听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嗯了一声。 这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呢,芊雪急得跺脚:“娘娘,您不去昭阳宫看看吗?” “去那里干什么呢?我又不能帮她接生。”陶芷鸢淡淡地说道。 “去看看皇后娘娘到底是生皇子还是公主啊,这对青辰皇子殿下很重要不是吗?” “她生了自然会有人来说,是皇子还是公主还不是一样,我的青辰,我会让他过得快活的。”陶芷鸢说道,“她要是生了皇子,那也是一件好事。” 芊雪却不明白,皇后要是诞下皇子,那青辰还有多大的机会能当太子?她还想要说什么,却看陶芷鸢一脸不在乎,她也不好再说,便自己又去走去昭阳宫打听消息。 芊雪在昭阳宫等到了傍晚,内殿里头才有动静,允翼早已来到,进入内殿之后,不一会儿便又走出来,神色颓废。 里头没有孩子的哭声,芊雪感觉有些不对,她又焦急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皇后诞下的竟是一个死胎! 芊雪一时间不知道是欣喜还是伤心才是,内殿里头响起韦曼卉的尖叫,显然她也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芊雪不敢多作停留,连忙赶回若兰宫。 陶芷鸢听了之后,有一丝诧异,韦曼卉竟然会生下死胎?恐怕韦曼卉快要疯掉了吧。 “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陶芷鸢把安睡的青辰放在摇篮上,才转头问道。 芊雪摇摇头,凝重地说道:“奴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马上赶回来了,不敢多作停留,恐怕昭阳宫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 陶芷鸢沉吟了一下,眉宇间一直有着一丝忧愁,“这事我们不好插一脚,你没留在昭阳宫是对的。” “那娘娘……这时候该怎么办?”芊雪有些焦虑,“皇后娘娘那儿,肯定会大做文章的。” 她瞥了芊雪一眼,没有一丝紧张的样子,“我又没做什么,她能拿我怎么样?” 听到陶芷鸢这样说,芊雪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退了下去。 陶芷鸢用了晚膳,又把青辰哄睡了,这时允翼才来到若兰宫,他神色疲惫,眼底的黑眼圈清晰可见,他正欲说话,陶芷鸢却把手放在嘴唇上,以免他出声吵醒了青辰,她拉着他出去,才发现他的手冰冷得可怕。 “到底是怎么样了?”陶芷鸢终于忍不住问道,其实,她的内心也是非常着急,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是如果继续让芊雪去打听,怕是惹祸上身,现在允翼来了,她当然要问清楚。 允翼鼻子又酸了,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他抱着那个毫无气息的孩子的情形,身体便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紧紧拥住陶芷鸢,想寻求一丝让自己安心的感觉,“太医说,孩子是在肚子里死掉的。” 一个小生命就这样没有了,虽然陶芷鸢痛恨韦曼卉,但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她亦是有些难过,这种情况,大多数都是因为孕妇有过碰撞才导致的,于是陶芷鸢便问道:“都快要临盆了,不大可能出问题啊,她有跌撞过吗?” “前几天她被奴才撞了一下,当时她便马上叫太医了,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怪胎早已十个月了,而她迟迟不作动,心里也挺慌张的,今日本来是叫太医看看怎么回事,肚子却疼起来了,谁知……生下来的竟是……”说到这儿,允翼已经说不下去,眼睛都泛红了。 陶芷鸢叹息了一声,这是天意吗?怎么这般愚弄世人。 “那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陶芷鸢也有些疑惑。 允翼摇摇头,“她知道自己诞下死胎之后,情绪非常不稳定,质问太医是怎么回事,太医也搞不清楚,只说了可能有过碰撞影响了胎儿,她一怒之下,除了胡翎,处死了昭阳宫全部的奴才。” 陶芷鸢惊得掩住了嘴巴,久久说不出话,难道这样就处死了上十条人命了吗?!她不由自主地抓住允翼的手臂,说道:“不是还没有搞清楚吗?你怎么不阻止她?!那是人命啊!难不成奴才就是想杀就杀的吗?!” “我根本就按不住她,她一声令下,竟然没有人听我的话!”允翼亦是有些恼怒,他可是一国之君啊!那帮侍卫竟然听从韦曼卉的话都无视他的命令,他颜面何存?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根本不像一个皇帝! 感觉到允翼的恼怒,陶芷鸢反而冷静下来,她拍了拍允翼的肩膀,想给他一些鼓励,“不发生也发生了,就看看如何善后吧,韦森肯定会大作文章的,我们就以韦曼卉绞杀多名奴才的事情,把这件事压下去吧,他们也是理亏,不会纠缠下去的。” 今日发生那么多事,允翼已经很疲累,想了那么多,他也有些头痛了,他点点头,同意陶芷鸢所说的,“那只好这样了。” 允翼的手仍然是冰冷的,就算是铁人,也有累的一天,最近后宫和朝廷都是多事之秋,他两头忙,在此时此刻的悲伤时候,他真的感觉很累,就算他不爱韦曼卉,但他是爱他的孩子的,而他的孩子,未出娘胎却没有了呼吸。 “我打水进来给你洗脸,早点休息吧。”陶芷鸢把他散落的几缕发丝挽到耳边,然后便出去打水。 允翼看着陶芷鸢夜色中的背影如水,在艰难时刻,仍有她在身边,他就会安心,他也会撑下去,直到她能真正的幸福起来。 22、小夫妻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仿佛春风一夜出来,冰雪融化了,整片大地又迎来了绿色,明媚如画。 这一天抱着青辰去太后那儿请安,过了冬,太后的身体总算有些好转,看见青辰自然很欣喜,抱着舍不得放手,指尖怜爱地抚上青辰娇嫩饱满的面颊,说道:“这个小家伙真可爱呀。” “太子殿下长大了必定是聪明伶俐。”薛姑姑也在一旁说道,眼眸里全是笑意。 听到太子殿下这个称呼,陶芷鸢感觉这段日子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样,因为韦曼卉诞下的是死胎,青辰便名正言顺地立为太子,但是,韦森他们打的却是另外一个主意。 就是要把青辰给韦曼卉抚养,理由就是,韦曼卉身为皇后,太子的生母也已去世,应该随皇后一起生活。 这个奏折一呈上来,允翼气得把奏折摔在地上,陶芷鸢得知之后,沉默不语了半天,芊雪都害怕这样的她了,良久,陶芷鸢才命芊雪准备笔墨,她就写了一封信给云瑾元,示意云瑾元把用兵力压制韦森,不能让韦森再得寸进尺。 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她久久不出永寿宫一次,韦曼卉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可是她此时抱着这个小宝贝,她怎么能够让青辰给韦曼卉抚养,这样不仅会害了青辰的一生,而且连大靖的江山也会落入奸人的手中! 抱了青辰许久,太后也累了,把青辰给回陶芷鸢抱着,说道:“青辰在这个时候出生,都不知道是不是时候呢。” 陶芷鸢看着青辰那漆黑的眼睛转来转去,非常精灵,这样她怎么舍得让青辰随韦曼卉一起生活呢,她咬咬牙,说:“这是容儿的孩子,臣妾定会照顾好青辰的。” “有时候却是身不由己啊,就算你父亲势力强大,可也不是在京城,韦森的爪牙可是遍布了整个朝廷,皇上为了压住他们,都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太后叹了一口气,深感无力。 陶芷鸢有些恍惚,人活在世上就是那么无奈吗?生活在这个时代,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做主,她都厌倦这样的生活了,还有多久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呢?她现在不要求允翼为她做多少,只求青辰能够开心成长,在帝王家成长的孩子,有多少能够拥有童真? “臣妾晓得,现在唯有拖着吧,青辰一定要留在臣妾的身边。”陶芷鸢坚定地说道。 “拖着有什么用,应该是想办法解决。”太后冷哼一声,眼神凌厉起来,“韦曼卉她不把哀家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哀家就偏偏要将她一军!” 陶芷鸢愣了愣,听不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太后,您想到办法了吗?” 太后却摇摇头,说道:“这事以后以后再说吧,哀家累了,你和青辰先回去吧。” 听到太后这样说道,陶芷鸢再不好再问,便跪了安离开永寿宫,这时太后才松了一口气,“哀家差点说漏嘴了,老了就是糊涂呀!” 薛姑姑有些犹豫,问道:“太后,不如再考虑一下吧,可能别的法子呢。”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韦曼卉地位牢固,想拉下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太后转头凝视着薛姑姑,“你害怕了吗?你要是后悔了,哀家可以另外安排人替代你。” 薛姑姑连忙摇摇头,眼睛湿润了,“奴婢这辈子都要和太后共存亡!奴婢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替薛姑姑理了理衣饰,让人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太后,她脸上的神色是难以言喻的情意,“自哀家进宫以来,你便在哀家的身边伺候着,多年来忠心耿耿,哀家也不曾当你是一个奴才,如今要你为哀家去冒险,哀家实在是对不起你。” 薛姑姑听了太后这一番话,已经感动得落泪,脸上多年劳累的皱纹此刻也显得格外清晰,她张嘴又说:“您没有对不起奴婢,奴婢一直觉得此生跟随您是很幸福的事情。” “好……”太后亦是流下两行清泪,她握住薛姑姑的双手,“皇上一直有个心结,怨恨哀家当年为他争夺了皇位,如今,这是哀家唯一能够为皇上做的事情了。” 此刻谁也不知道,太后心中到底是有什么计划,或许接下来,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 京城的三月,春雨绵绵,却另有一番味道。 宝宝身体长得快,陶芷鸢许久不曾拿过针,但是青辰的衣服,她却一针一线地缝制。 秋静也曾送来一件百子服,让青辰穿了,日后就平平安安,陶芷鸢勾起嘴角,有时候这些只是迷信,可是你却也会做,祈求心安,这就是心理作用吧。 允翼上完早朝之后,便来了若兰宫,一见她正在做针线活,就发小孩子脾气,说道:“你也只是给我做过一个蝙蝠香缨而已,什么时候给我也做一件衣服?” 陶芷鸢头也没抬,还在忙着穿针,技法非常纯熟,“青辰的衣服小,你的衣服大,不划算!” 允翼一听,差点摔倒了,他一脸委屈,“你给青辰做十件,那给我做一件,也不算过分吧?” 陶芷鸢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起来,“好像还挺对的。”陶芷鸢说出这一句话,让允翼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可是陶芷鸢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幻想破灭的。 她嘴角含着一缕浅笑:“那有空我给你做一件,不过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了。” “你这不是耍赖嘛!不行,你有空没空都要做。”允翼欲哭无泪,软硬兼施,“大不了我天天穿着,那还不行吗?” 陶芷鸢笑了出声,一拳轻轻地捶下了允翼的胸口,嗔怪道:“好了,我既要照顾青辰,又要忙后宫的事情,哪里有时间。” 允翼不说话了,撅起嘴,像一个大小孩,恐怕只有在这个时候,这才是最真的允翼,不用伪装威严的模样,喜欢和自己心爱的人打情骂俏,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陶芷鸢也没辙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转了个话题,问道:“别闹小脾气了,朝廷那边怎么样了?韦森有没有说什么?” 23、春夏又是冰解时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提到朝廷的事情,允翼便有种想要崩溃的感觉,他当了那么久的皇帝,面对韦森那么久了,从来没有过像今天想把韦森狠狠揍一顿的感觉! 他长哀一声,才说道:“这个韦森,可是越来越嚣张了!今早又上奏,把青辰给韦曼卉抚养,说此事拖延不得!” 陶芷鸢蹙眉,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她只是二品昭容,而韦曼卉是皇后,地位相差悬殊,韦森这样的要求也是合理的,可是,她真的不能把青辰送去啊!要不然她还怎么面对容儿呢? 见陶芷鸢锁眉,允翼感觉到自己的无能,要是他有实权,有势力,那么韦森还敢怎么目无中人吗? “没事,我当时咳嗽了几声,幸好苏彦机灵,连忙说我身体欠佳退朝,要不然还不知道他想说到什么时候。”允翼安慰道。 “可是拖得了一次,拖不了第二次呀。”陶芷鸢沉吟了一下,“要不然我写信给陶侯公,让他进军!” 允翼连忙摇摇头,神色坚定,说道:“不可!封地的军队不服水土,打仗肯定会处于下风,你大哥暗中训练的兵马亦是未够强壮,而且还有一样最重要的,就是找不到理由打仗!况且一旦开战,百姓就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我宁愿退位,让百姓不受战争之苦。” 听到允翼这样说道,陶芷鸢心中亦是安慰,青辰的事情,怎么还能让他苦恼的,她便笑了笑,不愿再说这样的话题,“饿了吧?不如叫奴才准备午膳吧。” 允翼明白她的心意,就算心中万般苦恼,也压在心底下,他盈盈一笑,“别怕,有我在。” 听到他这句话,她心中一暖,眼里似乎又有液体流下,她连忙低头,不让他看见。 允翼在若兰宫用了午膳之后,便又回去御书房处理公务。 陶芷鸢继续做针线活,睫毛微微覆下,等到一件小衣服做完,她抚摸着质地柔软的衣服,感觉心里一阵幸福的滋味荡过。 她看了看桌上的阵线,嘴角的笑容越浓。 她唤了芊雪进来,吩咐道:“去司制房拿皇上的尺寸,还有几匹上等的布料,颜色不要太鲜艳的。” 芊雪立马便去了司制房,而陶芷鸢,已经在画着图纸,设计着一件衣服。 时间,她能为他挤出来。 只要他在。 ** 四月初一,正是大好时节,春天与夏天的交际,天气温暖。 这样的好天气,这样的好时节,竟然会传来一个噩耗。 整个皇宫里,一夜之间挂上了白帐,宫娥换上了素白的宫女服装,没有人敢欢声笑语。 那时候陶芷鸢刚缝制好允翼的衣服,刚想叫允翼过来若兰宫试一试合身不,可是她听到这个噩耗之后,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她同时也是说不出话,良久,她才狠狠地大哭出来。 这个噩耗便是,韦曼卉在永寿宫竟然掐着太后的脖子,使太后窒息薨逝! 韦曼卉立即被打进大牢,可是她却大呼冤枉,在大牢里终日哀怨。 允翼也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在太后薨逝的那一晚,穿着白色的冥服,为太后守灵。 跪了一夜,直到陶芷鸢去到那里的时候,允翼滴水未进,双眼通红,一见到陶芷鸢,他也不顾什么规矩,直扑到她的怀里,眼泪也随之流下来,“我真对不起母后……” 陶芷鸢看着太后的棺柩,亦是说不出一句话,看着跪在一旁烧着纸钱的薛姑姑,当日的情形也只有薛姑姑一人看到。 太后是否是被韦曼卉杀死的真相,仍是一个谜团,可是有薛姑姑的证供,韦曼卉已是百口莫辩,那天和太后的谈话仍是历历在目,陶芷鸢心底惊悚,难道太后早已是设计好的了?并且,赔上自己的性命?! 只为她怀中的人——允翼! 陶芷鸢怎会不知道,太后是一直爱着允翼的。 “没事,太后最疼的就是你了,她老人家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陶芷鸢劝说着,“乖,我在这儿守着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允翼并不觉得劳累,他还想呆在这里陪着母后多点时间,却被陶芷鸢软硬兼施叫他离开了。 看到允翼走后,陶芷鸢才给太后上了香,看着太后的仪容,颈项处的痕迹触目惊心,而她却觉得太后此刻是非常慈祥的,她头也不回说道:“除了薛姑姑,所有人都退下吧。” 待到所有的奴才都退下之后,陶芷鸢才转身,盯着薛姑姑,问道:“我只问你一句,太后真的是韦曼卉杀死的?” 薛姑姑仍在烧着纸钱,淡淡地说道:“都没有关系,反正韦曼卉已经在狱中了。” 陶芷鸢几乎要哭了出来,她一手抓住棺柩的边缘,大声地质问道:“为什么事前不跟我商量?!就算是太后一意孤行,你也应该跟我说!” “那太子殿下能等吗?”薛姑姑抬起头,眼神凌厉。 陶芷鸢一愣,眼泪瞬间滑落,在这个时刻,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如今是那么的痛心,太后竟然为了这个事情,竟然…… “太后总说自己年老了,总是要为皇上再做些什么事。”薛姑姑叹息了一声,“韦曼卉那天是来请安的,太后故意卧床不起,在寝殿里只有我们三人,是太后抓住韦曼卉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的,而奴婢……就来善后。” “有人证,韦曼卉就不能轻易脱罪了不是吗?” 薛姑姑点点头,又说道:“太后希望昭容娘娘不要把这事告诉皇上,好让皇上心中没有愧疚。” “太后的遗愿,我会做到的。”陶芷鸢擦干眼泪,允翼这一生背负太多,要他再接受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那他还怎么能够放下。 算她自私也好,什么都好,她只是想允翼少点烦恼,或许,她心中也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让允翼对韦曼卉恨之入骨吧。 那么云清媛,她的孩子,云府一家,章春瑶,那些死去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 “待到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奴婢也不会独活了,请娘娘把奴婢的尸身葬在太后的旁边吧,让奴婢继续服侍她。”薛姑姑向着陶芷鸢俯首。 24、缟素盖皇宫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如果是太后,也会答应薛姑姑的请求吧。 主仆两人互相扶持到现在,从太后还是妃子的时候,两人便是一起生活,走过了崎岖的路,直至爬上了皇后的宝座。 就算生与死,都断不开她们之间的情意。 “好,我答应你。”陶芷鸢说完后,转身离开,身后的灵堂逐渐模糊,眼中又是朦胧一片,多少繁华,此刻都化为乌有,唯一不灭的唯有情意。 芊雪在外头赶紧走过来,试探般问道:“娘娘,回若兰宫吗?” 陶芷鸢摇摇头,看着黄澄澄的太阳,说道:“去大牢吧。” 因为韦曼卉的父亲是丞相,狱卒给了她最好的牢房,有上等的棉被,有醇香的茶叶,就连饭菜,也是一样。 韦曼卉除了脱下那一身华丽衣裳,发髻上没有了璀璨的珠钗,但还是艳丽无比。 韦曼卉见了她,便轻轻一笑,精神抖擞,说道:“本宫知晓你会来的。” 她进了牢房,牢房里也有香炉,此刻正在燃着玫瑰花香,她摆了摆手,让狱卒和奴才都退下,才反问道:“如果臣妾没来呢?” 韦曼卉笑了两声,优雅地拿起台上的梳子,梳理着自己的青丝,她一脸轻蔑,说道:“你敢不来吗?” “臣妾自然不敢,皇后娘娘入狱,臣妾当然要来探望。”陶芷鸢顿了顿,盯着韦曼卉,字字铿锵有力,“可是您杀了太后,您的凤冠,是不是很快就要摘下了来呢?” 韦曼卉看着她,像是听到了极大的一个笑话,她掩住嘴巴笑了良久,才说道:“不管本宫有没有杀太后,本宫永远都是皇后!” “恐怕圣旨很快就会传下来,赐鸩酒一杯,那皇后娘娘也能尝尝是什么味道了。”陶芷鸢轻轻说道,恨意涌上心头,曾经韦曼卉逼迫她的种种,都是难以磨灭的,她不可能忘记,她等了这一天很久了,她终于能为姐姐报仇了。 韦曼卉嗤笑一声,把手中的白玉梳子反复看着,“那圣旨传下来之时,那也是本宫的父亲攻入皇城之时。陶昭容,陶侯公的兵马远在封地,能赶得过来救你吗?不过,你也别想着拖着,只要再过两天本宫仍是困在此牢房里,本宫的父亲一样会带兵攻进来!” 说完,韦曼卉怡然一笑,颇有得意地看着脸色已然变了的陶芷鸢,她放下梳子,站起来,一边辫着自己的发丝,一边在陶芷鸢身边打转,“太后处心积虑,可是却忘了,本宫的靠山就在皇城外边,这朝廷里头,有多少人是向着本宫的,你应该很清楚,皇上的兵马也是臣妾给他的,区区兵力,怎能抵挡大军?” 提到曾经的兵马,陶芷鸢又想起允翼为了二十万兵马而抛弃她,那是多么通心的曾经,她不想再提起,可是韦曼卉却偏偏勾起她的记忆,她眼神突然变得狠毒起来,冷笑一声,“那我就不等圣旨,偷偷地给你一杯鸩酒,皇上不会知道,韦丞相也不会知道,我要让所有人都救不了你!” 韦曼卉忽然心惊起来,在这个时刻,她是处于被动的,如果现在陶芷鸢真的要杀了她,那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想到这里,她收起了自己的嚣张气焰,退回床边,“凡是不要太冲动,本宫可以让步,太子殿下就继续由你抚养,本宫不会与你相争,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陶芷鸢脑海闪过青辰那安静的睡颜,她不怕死,但是青辰怎么办?她没有回答韦曼卉,黯然转身走出牢房,韦曼卉松了一口气,幸好陶芷鸢没做出什么事来。 走出了大牢,芊雪静静地跟随在她的后面,看见她一直失神,一直没敢说话。 直到她们走了许久,都快走到了若兰宫了,陶芷鸢忽然停下来,芊雪差点撞上她。 “给我大哥带个口信,叫他随时准备着。”陶芷鸢缓缓说道。 芊雪暗自心惊,她瞪大眼睛,看了看四周,才说道:“娘娘,云将军那里没多少兵马,要是和韦丞相的兵马硬拼起来,没有任何胜算。”芊雪聪慧,而且陶芷鸢刚从大牢里出来,怎么会想不到是什么事情。 陶芷鸢回头看着芊雪,万般无奈,“那要坐以待毙吗?” “不如娘娘回去跟皇上商量一下吧,这说到底,也是皇上应该做的决定。”芊雪劝道。 陶芷鸢叹息了一声,沉思了一会儿,便改变了路线,向鸣鸾殿走去,在殿外的时候,却刚好碰到了韦森,那个倾权朝野的丞相! 韦森虽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行了一礼,“娘娘是要去找皇上吗?可惜皇上还在就寝,不让任何人打扰。” 她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便进去服侍皇上起来吧,韦丞相不介意的话可以等一下。” 说完,她便是径直推开门走进寝殿,弄得韦森气得脸色铁青,拂袖离去。 进入寝殿,允翼正负手站在帘子前,听到脚步声,才缓缓回过头来,“韦森走了?” “应该是走了吧。”陶芷鸢忧心忡忡,“你应该很清楚他来的原因了,你是怎样决定?” “当然,密探已经来报,韦森的大军已经驻扎京城十里的地方,只要我下旨杀韦曼卉,他们便会杀进来!”允翼咬牙切齿的说道。 陶芷鸢走近允翼,问道:“那你要放了韦曼卉吗?” “不能放过她!”允翼突然大吼道,“要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妥协,那我还对得起父皇吗?!这是他苦苦维持的江山!而死掉的,也是我的母后!” 陶芷鸢抿紧嘴唇,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说出口,但是现在做错任何一个决定,那等待他们的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们能承受得了吗? 允翼捉住陶芷鸢的双手,轻声问道:“这次可能逃不过这一劫,只要你说一声不字,我可以不杀韦曼卉,我们可以等,只要力量足够了,就能铲除韦森了。” “那可能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等待……”陶芷鸢双眼湿润了,生活在这么一个皇后里头,她学会的只有是算计人心,她正感觉自己被腐化,那么痛苦地活着,连允翼都觉得累了,“既然你都不怕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25、烽火乍起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对,我们都不怕。”允翼勾起嘴角,如最纯真灿烂的笑容,“芷鸢,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眼角已有泪水滑下,她终于盼到他呼唤她一声芷鸢!此刻是真真正正地叫她呀。 “好好的干嘛哭了?”允翼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 她摇摇头,流着泪却是笑容满面,“没事,就不给人家哭吗?” 允翼笑了出声,说道:“给,哪敢不给呀,不过我想你终于都是笑着的。” 要是没有任何阻碍,只有我和你,那我的世界永远都会是晴天。 她笑得更加灿烂,“我永远都笑着,你也要!” 这世间,最美丽的便是笑容。 微笑最美。 ** 关于韦曼卉谋杀太后一案,允翼迟迟不下旨,大内侍卫统领施复林率一众侍卫上书,请求允翼诛杀韦曼卉一族,可是这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韦森一党直说此案疑团重重,根本不能单靠薛姑姑的一人之词判决。 陶芷鸢知道,允翼是在拖着,为的就是让云瑾元做好准备,而且也想让陶侯公的兵马抵达京城,可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朝廷虽然平静,可是谁都知道,战争一触即发,后宫寂寥,陶芷鸢多次走在空旷的永巷,心情也是寂寥。偶然能遇到施复林,他总是行礼后便又离去。 政事虽然繁忙,可是允翼每天都会来若兰宫,陶芷鸢也拿出亲手做给他的衣服,青色的上乘质料,柔软舒服,款式也是有些新颖,允翼当时便想着把衣服穿上,可是太后丧期未过,他只好笑着说等些日子再穿,他却把衣服挂着显眼的地方,天天都看着。 这样的日子可能是最安宁的,可惜,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就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刚蒙蒙亮,就在这时,若兰宫外传来一阵钟声,非常刺耳。 芊雪惊慌地在寝殿外面大叫着:“皇上!娘娘!出大事了!韦森谋反了!” 陶芷鸢一直担忧着,也没有熟睡,听到芊雪的话,连忙起身,直奔门外,打开门,只见芊雪抱着青辰,满脸焦急,看见陶芷鸢出来,差点哭了出来:“娘娘,韦森率着大军正在围攻京城,恐怕很快就会打进皇宫的,施统领已经带着侍卫坚守宫门,还派了一部分的侍卫保护皇上和娘娘。” 果然是到了!陶芷鸢心底一凉,连忙问道:“那韦曼卉那边呢。” “韦森早已收买了一些侍卫,就刚才来报,那些叛徒救出了韦曼卉。”芊雪说道,“娘娘,你就放心吧,皇宫里能调动的侍卫都守卫在若兰宫了。” 陶芷鸢皱眉道:“不行,趁着韦森还没有攻进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皇宫,你赶快去收拾一下。” 芊雪心里也是害怕得很,也不多想,马上便退下去收拾,陶芷鸢关上门回头一看,允翼已经起身,坐在床塌边缘,锁眉深思。 “要来的还是要来的。”允翼在微弱的光线中,更显得无力。 陶芷鸢有些不忍,可能是因为她不说出真相,才会导致允翼执意要杀死韦曼卉,可是如今却要允翼抛弃了整个江山,这不是和太后所希望的是相反的吗?她究竟做得对不对? “其实,太后娘娘……”话到嘴边,她竟是无力再说下去,她心中是多么痛恨韦曼卉。 允翼微微抬头,盯着陶芷鸢,“什么?” “韦曼卉没有杀死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为了你才会……”陶芷鸢艰难地说道。 允翼竟是轻轻一笑,他悠闲地走到陶芷鸢面前,和若兰宫外的纷乱截然相反,“我怎么会没有想到,韦曼卉再笨也不会杀死母后,只是,这次确实是惩治韦曼卉的最好时机,就算我知道她没有杀母后,我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 陶芷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允翼的心中早已明了,可是她却在一直胡乱猜测。 “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出宫吧,别多想了。”允翼再说道,他指了指衣架上的那件衣服,正是陶芷鸢做给他的那一件,“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今日就不顾什么礼节穿上好了,我怕以后没有机会穿了。” 陶芷鸢含着泪,替他穿上那一件青色衣服,把他衬托得更加儒雅,她亦是换上了一身的轻装,刚出寝殿,便看见芊雪背着一个包袱站在外头。 “都准备好了吗?”陶芷鸢抱过芊雪手里的青辰,大难当头,青辰还是睡得那么沉,这是小孩子的好吧,不用烦恼。 芊雪点点头,“都打点好了,出了皇宫之后,便从南城门出去,韦森在那里没有多少兵马。” “好,出发吧。”允翼拿过苏彦为他准备的佩剑,他从未上阵杀敌,难道在今天他就要杀死自己的子民吗? 一同随行的有几十个侍卫,其中带头的便是老刘,侍卫手持长剑,把允翼和陶芷鸢等人团团围在中间。怕撞上韦曼卉,他们一直绕路走,可是路上也碰到不少逃亡的奴才和妃嫔,都没有和允翼行上一礼便匆匆跑过,此时此刻,他仅是一个落难皇帝。 就快到了后宫门,还要再走一段永巷便可以出了这个充满着惊慌的皇宫,可是前面却突然被人挡住了。 盯着来人,陶芷鸢的脸色煞白,只见韦曼卉一身牡丹花色的长裙,精致的容妆,华丽的头饰,看上去无比艳丽,而且在韦曼卉的身后,站着不下百人的侍卫。 “皇上,真让臣妾久等呀。”韦曼卉上前一步,笑着说道。 允翼面无表情,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是吗?难得你还有时间打扮得如此漂亮。” “是呀,臣妾贵为皇后,面见皇上,当然要仪容得体。” “你谋杀太后,理应处以极刑!你还敢说你是皇后?!”允翼大怒。 “哈哈!”韦曼卉大笑着,“皇上,您看吧,臣妾身后的人全是高手,而且,京城外边的军队亦是听命于臣妾的父亲,皇上您是四面楚歌啊!” 允翼紧握双拳,已经有些恼怒,“你韦家一族,都是狼子野心!” “对!谁不想要更多的权力?”韦曼卉正色说道,“可是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怎么舍得让您四面受敌呢。” 26、不及鲜血灿烂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你有把朕当过是你的夫君吗?从你进宫开始,做了多少事情,朕都一清二楚!”允翼说道,“朕最笨的便是两年前受了你的诱惑!让朕恨错难返!” 陶芷鸢瞳孔一缩,心忍不住颤抖起来,抱着青辰,才知道就这么一年的时间,她重返宫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韦曼卉淡淡地笑着,嘴角上扬,“那臣妾今日就换个方式吧。”韦曼卉走到最近的一名侍卫那里拔出剑,扔在地上,“只要皇上杀了陶芷鸢,那么,皇上依然能坐拥江山,这个天下,仍然是皇上的。” 这时,陶芷鸢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忽然沉重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房,是那么地冷,就像那时候,允翼为了兵权抛弃她,那是对她怎样的折磨,如今,陶芷鸢简直没有任何力量转头看允翼一眼,她害怕看到她不想看到的反应,那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你竟又要朕做这样的决定?”允翼缓缓走上前,痛心疾首地盯着韦曼卉,心中万般波澜,恨意油然而生,“朕怎么还会这般傻,这个皇帝,朕做得也不快活,你爱要就要了去!可是要朕杀死芷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段话,无疑是给陶芷鸢打了一支定心针,她抱着青辰更加紧了,因为她已经猜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可是,他们还是能在一起,没有背弃对方。 韦曼卉却是红了眼睛,一直以来,她那么努力想要留住允翼的心,都是徒然,她语气有些悲戚,说道:“皇上,还记得臣妾第一次见到您是什么时候吗?” 允翼怔住了,看见她欲要落泪的模样,便回答道:“是有一次先帝出外狩猎,朕也随同,那时候你跟着韦森也去了。” “对啊,那时候臣妾才十岁,看见皇上年少便有如此好的身手,便已经在心底下立誓,将来一定要与皇上结为夫妻,骑马遨游天下。”韦曼卉越说越心碎,“可是皇上却迎娶了方巧青,早已把臣妾忘了。” 允翼微微愣住,他原以为,韦曼卉对他是没有任何情感的,谁知韦曼卉的心中早已是深深爱着他。而一旁的陶芷鸢,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听到韦曼卉这样说着,她都不知道作什么反应才好。 韦曼卉依旧若无旁人地说着,“当太后来找臣妾的父亲之时,辅助您登上宝座,但要是失败了,那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臣妾却哀求父亲一定要帮您,但是如今,臣妾得到的是什么?臣妾等到的不是皇上的心,是一杯鸩酒。” “哈哈……”韦曼卉眼角滑下泪水,仰天大笑几声,似乎在嘲笑着自己曾经是多么可笑,“皇上,臣妾是爱您的呀,为什么您不爱臣妾呢?为什么您爱的总是别的女子呢?” 允翼从未见过韦曼卉如此疯狂的模样,他亦觉得自己是负了她的一片心意,他叹息一声,说道:“只怪你是韦森的女儿。” 韦曼卉点头,“对啊,臣妾是姓韦的,皇上一直在提防臣妾。”她的脚步慢慢往后退,嘴里喃喃地说:“既然臣妾得不到,那就让所有都彻底毁灭吧。” 允翼和陶芷鸢尚未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韦曼卉已经退到那班侍卫的后面,大声说道:“把轩辕允翼杀掉!这个天下将会改朝换代!是属于姓韦的。” 那班叛徒侍卫听到命令,便立刻拔出剑,准备一战,老刘亦是非常紧张,吩咐几个侍卫带允翼他们逃离这里,而剩下的人就挡住那班叛徒,这是一线生机了。 两帮人刀光剑影,鲜血泼撒红墙,似乎都染红了整个清朗的天空,陶芷鸢还抱着青辰,和允翼想要逃离这里,两方人数悬殊,就连允翼也要提刀杀敌,老刘已经多处负伤,却是苦苦坚持。 陶芷鸢隔着打斗的人影,盯着韦曼卉,韦曼卉站在那儿,却是在流着泪,脚下是一滩滩鲜血,都不及她身上的衣裳鲜艳。 “娘娘!小心!”芊雪尖叫一声,陶芷鸢马上回过神来,只见一把刀已经刺过来,允翼亦是大惊失色,想要阻挡,无奈相隔太远,在那一边的韦曼卉,却是非常期待这一刻。 仅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支箭飞得极快,直插紧那人的胸膛,留在刀准备落下的那一刻。 陶芷鸢惊魂未定,回头一看,却见云瑾元竟然站在自己的身后,还有一大批士兵,前排的便是弓箭手。 “大哥?”陶芷鸢有些疑惑,韦森在攻打京城,云瑾元不是应该带兵在抵挡吗?为什么他会在这儿? “不必担忧,那边有师傅和陶侯公。”云瑾元注意到韦曼卉的脸色一变,他微微抬眼,神色不屑,“叛徒韦森,谋朝篡位,已经被诛杀,如今只剩一些顽强的余党仍不投降,皇上就放心。”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这样一来,胜负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那些叛徒怔怔的,原以为自己选了一条富贵路,可竟是一条死路,也不多想,连忙弃械投降。 韦曼卉见局势突然逆转,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指着云瑾元,大怒道:“你胡说!父亲怎么会被杀?!而且陶侯公在这么短时间里根本赶不到京城!你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蒙蔽本宫吗?!” 云瑾元冷哼一声,看着韦曼卉的眼神只有怨恨,“陶侯公的兵马早已驻扎在普佛寺那边,你们派去的密探,都是被收买的,怪只怪你们目中无人,以为自己必胜!”接着,云瑾元又朝着允翼跪下来,“请皇上恕罪,因为怕走漏风声所以一直没有禀报皇上。” 普佛寺是清净地,又是太庙所处地,韦森自然没有想到陶襄的兵马是驻扎在那里,允翼赞叹陶襄的神机妙算,同时也扶起云瑾元,“你立了大功,朕怎么会怪罪于你。” 这时也想起号角声,说明了已经是大获全胜,韦曼卉此刻才相信,他们已经是失败了,是输得那么惨,没有半分预言。 “皇上……”韦曼卉慢慢往前走,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允翼,“皇上有没有爱过臣妾?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27、梦境虚实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云瑾元抬起手,弓箭手马上拉箭,对准韦曼卉,韦曼卉却无惧,继续走着,每一步却是那么吃力。 陶芷鸢也不由自主地看着允翼,想听他是怎样回答的,只见允翼垂下头,缓缓地说道:“只可惜那份爱意被你的家族所磨灭光了。” 听到允翼的回答,韦曼卉停了下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似乎是很满足,她慢慢蹲下来,拾起一把剑,抚摸着那锋利的刀刃,“这是多么好的答案,臣妾最开心的便是今天了……”说完,她忽然举起剑,同时,云瑾元一挥手,几十支箭同时飞射出去,韦曼卉还没来得及把剑架到自己的喉咙,却已经是万箭穿心! 鲜血浸湿了她那大红牡丹色的衣裳,她直直地倒下去,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手往前伸着,目光有着一丝的哀求,最最终,还是得不到允翼的一个拥抱,便断了气。 面对韦曼卉如此惨状,陶芷鸢忽然觉得,就算韦曼卉曾经双手染满了鲜血,可是这都随着韦曼卉的死而成为过去了,那些曾经都化为了尘土,她看了看怀里的青辰,她还有很长路要走不是吗? ** 韦氏一族叛乱篡位,诛其九族,在抄家的时候,还在丞相府搜出黄金万两,堪比国库。没有了韦森这个阻挡,允翼接管兵权,重整朝纲,将和韦森有关联的贪官也一并诛杀,这一举措,迎来百姓的大声叫好。 而陶襄立了大功,允翼把陶襄调回京城,任职丞相,陶襄却把手中的兵权交出来,允翼推辞不过,便把手中的兵权一分为三,云瑾元、施复林和自己各都拥有一部分兵权。 施复林原本是可以继续任职统领一职,可是他却要求去镇守边疆,如此一来,便由老刘顶上。云瑾元也不愿留在京城,便回了苏州,重新建设云府。 陶芷鸢目送他们两人离开的时候,有些心酸,她几次开口挽留他们,可是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她只好站在城楼上,悄悄落泪。 她沿着永巷慢慢走着,却是那么的落寂。 景色依旧,已是物是人非了。 “娘娘,找到您可真是好了。”芊雪在后面跑来,“有一位姑娘要见娘娘呢,听说是从普佛寺来的。” 陶芷鸢怔住了,普佛寺?难道是胡如玥? 她马上赶回若兰宫,却见不到熟悉的身影。 “奇怪,刚才还在啊,奴婢去找找看吧。” 胡如玥要是不见了,那怎么还能找得着,她叹了一声,却看见案上有一张字条,她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劫难已到尽头,祝福你,我也该放下世俗凡尘,潜心修炼。”然后,字条燃烧了起来,却不烫着她的手。 一切都结束了吗?以后都是晴天了吗?只是,那么曾经都回不来了。 要是云清媛还活着,那样多好。 要是她一觉醒来,原来一切都只是个梦,那又多好。 靖武七年,允翼下旨,册封陶氏为皇后,统领六宫,更是废除了选秀,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允翼问过她,如果生下来的是男孩,太子之位是不是再考虑一下,陶芷鸢却说,有才能者才能是帝王,这事情,还是搁置吧。 那日的册封大典,在鸣鸾殿走出来,接受朝拜,乍一进入阳光之中,便感觉刺眼无比,却见一团晕光之中,允翼笑容灿烂无比,拉住她的手,给了她无限的温暖。 看到她脸上的微笑,他忽然感觉天空都碧蓝了起来。 一生如此,又有何遗憾。 只愿能与她携手走过蹉跎岁月,不离不弃,直到,天荒地老。 全文完。 后记 - 替嫁绣女诱君心 - 黛墨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