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小贱婢子,居然爬到猪圈里偷吃猪食,看老娘不打死你!” 身材肥胖手脚粗短的妇人揪着小女孩的耳朵,将她从猪圈里给拽了出来,脱了脚上肥大的绣鞋就往小女孩的身上招呼着。 小女孩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身形十分瘦弱,纵然被妇人打得满地打滚,也没有丢掉从猪槽里抓起来的生萝卜,竟是趁着翻滚的时候,连着带泥的皮,三两口给吞了下去,生怕妇人跟她抢似的,可见她真的是饿惨了。 “臭不要脸的小贱人,连猪食你都吃,你到底是有多贱啊?”妇人一边打一边嘴里咒骂着,间或还一顿脚踢,“你说你,衣裳都洗不好,还敢偷吃,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小女孩狠狠的咬着牙,即便嘴角流血,但在女人的抽打和踢踹的过程中,至始至终没有叫出来,甚至没有流下一滴泪。 “胖三娘,求求你别打了,再打,小姐她就要死了。” 旁边,约莫十二三岁,同样满身补丁的绿衣小姑娘哭着冲上去拉扯胖三娘。不过还没碰到她的衣角,便被她一脚踹翻在地,半天没能爬起来。 “呸,什么狗屁小姐?不过是秦家不要的丧门星罢了!”胖三娘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要不是她,老娘一家在京城里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至于受她牵连,被流放到这穷山恶水的乡下来?想让老娘对她客气,门都没有!” “那你就打死她吧……”绿衣小姑娘捂着被踹的地方虚弱的道:“到时候秦丞相来接小姐回去,你交不出人,你一家五口莫想逃过抵命的厄运!” “这个丧门星两年前险些克死丞相大人才被丢到这犄角旮旯,还指望丞相大人来接她回去?做梦吧?”胖三娘说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娘,她好像没动了。”胖三娘的大儿子提醒道。 胖三娘也不是真心想打死小女孩,就算她再不受喜爱,那也是主子。听说她不动了,她心里也是猛地一跳,赶忙蹲下去一探小女孩的鼻息,顿时吓得双手撑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还有气,我带她去看大夫。” 胖三娘也是个反应快的,立马翻身起来,敏捷的抱起地上的小女孩就往前屋跑去,一点也不像个二百来斤的胖子。 绿衣小姑娘挣扎着起来就要追上去,被胖三娘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给拦了下来。 进了院子,胖三娘勾脚将院门关上,一边往里跑,一边嚷嚷,“当家的,快起来,出大事了。” 没多时,一个比胖三娘还胖的矮胖子,打着呵欠骂骂咧咧的从里屋出来,“大白天的,你鬼叫鬼叫啥?不知道老子在午睡吗?” 胖三娘也顾不得被骂,着急忙慌的走到他跟前,“当家的,这小贱人被我一不留神给打死了,可如何是好?” “什么?” 胖男人显然吓得不轻,瞬间清醒过来,声音都破了。伸手探到小女孩的鼻端,见果真没了气息,顿时将胖三娘骂得个狗血淋头。 胖三娘掂了掂手中的小女孩,“当家的,你等会再骂可中?当务之急,先想想办法处理这事啊!” 胖男人也不再瞎咧咧,摸着肥大的下巴想了想,被肥肉挤得眯成一条缝的眼中霎时闪过一抹毒辣的利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扔到后山去,赶明儿我书信一封,禀明夫人,说她得了不治之症。” 她死了也好,他们一家正好有理由离开这个山旮旯,回京去! 胖三娘闻言,满脸崇拜的看着胖男人,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不吝赞道:“当家的,你真不愧是咱们家的智多星。可是,桑橘那丫头……” 胖男人轻蔑的道:“那个贱婢不过是丞相府为了名声买来伺候这位二小姐的,便让她去陪二小姐吧!” 穿越 两条破烂席子裹着两具尸体,被胖三娘夫妇随随便便给丢到了后山的一个山坳坳里,连挖个坑掩埋都懒得。 他们才离开,其中一条裹着的席子便动了起来。 没多久,一个瘦弱的身影挣扎着从席子里钻了出来。 正是那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忍着浑身疼痛爬上山坡,望着山脚下几间还算精雅的房舍,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透着不合年龄的冷厉和刚毅。 收回视线,望着自己缩小了几号的手,秦歌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激动。 她不曾想到,明明应该死去的自己,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没错,她是一缕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魂魄,带着记忆,重生在这个叫做秦如歌的小女孩身上。 说起这个小女孩,她无比的痛心。 原本应该是最尊贵的丞相府嫡小姐,因为外祖家遭到诬陷被流放,其父秦彧怕受牵连,将其母江氏从正牌夫人降为妾室,而妾侍卢氏被扶正。 从嫡小姐贬为庶小姐倒也罢了,偏偏卢氏还是容不下她! 在秦彧险些病死的时候,买通术士,坐实了她克父的“罪名”。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秦彧自是再容不下这个克他的女儿。病刚刚好,便迫不及待将她丢给麻三夫妇带到了远离京城的乡下别庄。 天高皇帝远,麻三夫妻阳奉阴违,可没少欺负她。 原本珠圆玉润、玉雪聪明的小姑娘,恁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因为饿得慌了偷吃猪食,活生生的丧生在胖三娘的拳脚之下,顺带还连累了那个和她相依为命的丫头桑橘。 秦歌想到这里,回头俯瞰着山坳里裹着的尸体,眼中满是沉痛,心中更是有一股莫名的愤怒跟仇恨,犹如野火燎原,瞬间盈满胸腔。 她很清楚,那是属于秦如歌的情绪。 小丫头,你放心,既然我承继了你的身体,你的仇你的怨,便是我的仇我的怨;你放不下的娘亲,我为你照顾! 从此,我便是秦如歌! 收起眸中的情绪,她四下望了望,找到半截枯枝,又跳回山坳里,挖了个小坑将桑橘给埋了。 夕阳已经落山,漫天红霞似锦,妖娆美丽。 不过,她并未急着下山。 在四周转悠了一阵,采了一些草药,才往山下走去。 秦如歌到了山下后,小身板搭着后院外的两只烂箩筐,敏捷的从院外翻了进去。 听出麻三一家正在堂屋用膳,她闪身进了灶房,找了只碗和一把菜刀,又迅速的折回后院,将采来的毒草放进碗里,用刀把舂出汁液后,回到灶房,将浓浓的药汁倒进了还有大半锅的菜粥里。 绿色的汁液融入菜粥,半点也不违和。 就算有些气味也不要紧,麻三一家五口的饭量都很大,她不担心他们会将半锅粥倒掉。 半个时辰后,麻三一家五口便口吐白沫,浑身痉挛的倒在地上。 看见死去的秦如歌好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没咽气的胖三娘一家子,硬是活生生被吓死了…… 望着眼前几具尸体,秦如歌眼中一片凉薄。 这还只是开始,迟早有一天,她定会杀回京城,为那枉死的小人儿,讨回公道! 0001.遇匪 黄沙漫漫,艳阳高照。 一支二十来人的马队押着沉重的货物,从黄沙的尽头走来。 也许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酷热,也或者是纪律严明,即便热得汗湿了衣衫,汗水在扑满沙尘的脸上滑下一道道蚯蚓似的痕迹,也没有一人发出抱怨的声音。 “此次咱们的行程比起往常远了近一倍,着实辛苦了些。”马队旁边,骑在马上唯一脸上还算干净的青衣少年道:“大家再坚持坚持,等到了褚凉城,每人发上五十两银子,好好的歇上两天再启程回霍都。” “多谢公子体恤。”众人喜不自胜,齐声道谢。 “公子,听闻红袖招的美人醉甘醇清冽,喝上一口,齿颊留香,乃是酒中上品。”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说着,还陶醉的咂了咂嘴,“咱们跑货这些年来,在褚凉城落脚也有好几十次了,老刀我还不曾喝过美人醉。公子,老刀我就这点爱好,今次你要是能满足老刀的贪欲,刀山火海,老刀我不皱一下眉头。” 青衣少年抿唇笑着,还不曾回话,老刀身后短衫打扮的灰衣少年乐呵呵的道:“老刀叔,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没错,老刀叔分明不是贪念美人醉,而是红袖招的头牌姑娘秦红玉吧?”灰衣少年旁边笑起来带着两个梨涡的精瘦少年道。 “咦,郭猴子,老刀我都不知道那里的头牌是谁,你咋知道呢?敢情你背着公子去过呢?啧啧啧,小伙子你不学好哦,公子你可要好好的惩罚他!” 被称作郭猴子的少年顿时神情凄苦,忙不迭的解释道:“老刀叔你可不要瞎说,公子可是说过,跑货的时候不得醉酒,不得逛花楼,违者杖责三十!你说我能擅自去那样的地方吗?我只是上次跑货的时候打红袖招路过,恰恰听见那里的妈妈揽客时念叨起。” 看他都快哭了,老刀哈哈笑道:“郭猴子,叔不过是逗逗你,你咋就这么不禁逗呢?你说你毛都没长齐,叔能相信你去过那地方吗?” 一句“毛都没长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郭猴子气得一跺脚道:“老刀叔,你太坏了,下次别想指使我去给你买肉打酒……” “踏踏踏……” 他的话还未落音,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卷起黄沙滚滚,显然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且听上去人数不在少数。 “公子。” 众人并未因此而乱了阵脚,而是齐齐看向青衣少年,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青衣少年眉峰微蹙,仔细聆听片刻后道:“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了解了情况再说,倒时看我的手势行事。” “是!” 即便如此,马队也并没有停止行进。 不多时,一个三十来人的队伍来到跟前,马队这才被迫停了下来。 他们大多穿着布衣大褂,露出两条肌肉结实的膀子,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大刀,许是为了遮挡黄沙,也或者别的原因,眼睛以下以布巾遮了个严实。 从穿着上看,青衣少年猜想他们应是前方云麓山上的土匪。 0002.杀不得 翻身下马,青衣少年满脸堆笑的朝着为首那人拱手道:“我等乃是霍都四方马队的跑马客,不知众位好汉拦住我等,意欲何为?” 为首那人目光轻飘飘的扫向以油毡布遮住的马车,“你们是从海外回来?车上装的是什么?” “要问里面的东西,那可多了。”青衣少年乐呵呵的笑着,露出一口白玉般的牙齿,“有琥珀、珊瑚、砗磲、琉璃、玛瑙、瑟瑟、乐器、饰品、香料、皮毛、地毯、染料、种子等等。” 他一样样的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一双透着狡黠的瞳眸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人。 他发现,说到前面那些,他的眼睛平淡无波,待说到种子的时候,却是一亮。 这就有些奇怪了! 果然,下一刻,那人问道:“种子?什么样的种子?” “洋芋、番薯、番茄籽、番椒籽、胡豆等,呶,最后面三车都是。” 那人似乎一样都没听说过,眉头微微蹙起,“那是些什么东西?” “都是番邦的东西,我们马队也是第一次往回带,不知道能不能在咱们这边培植成功。”青衣少年眉飞色舞的道:“好汉你有所不知,一旦将番薯和洋芋培植成功,任他如何干旱,百姓们也不愁被饿死,这可是一项大善举,还望好汉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那人挑着眉,以刀身啪啪啪拍着胸膛道:“知道爷们是什么人吗?爷们可是云麓山上的土匪,你让土匪给你行方便,那不是天大的笑话?这样吧,爷们不杀人就越货,你们将货物给咱们运到云麓山,爷们保证放你们安全离开!” 青衣少年抿了抿唇,佯作沉吟片刻道:“好汉,咱们马队可是花了半年时间才将这些货弄回来,途中可谓历尽千辛万苦,给我们留一半,也好回去交差不是?” “哟嗬。” 那人被他逗乐了,咋呼了一声道:“这年头还有跟土匪讨价还价的?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大呢还是该说你没脑子?” 青衣少年的拗劲似乎上来了,丝毫不退让,“出门半年,若是什么东西也带不回去,咱们东家也会要我们半条命……” 那人眼睛一瞪,“你要是再唧唧歪歪呼呼喝喝,爷们现在就要了你们整条命!” “原本我认为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事的好,既然好汉你的态度这样坚决,那也就是没得谈了。” 青衣少年眼中飞快的划过一道利芒,左手悄悄放到身后,刚想打手势让手下动手,眼睛忽然瞄到为首那人身后一人的脚上,旋即将手收了回来,“罢了,我等认命,还请好汉带路。”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子,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那人说着还朝青衣少年竖起了大拇指,“兄弟们,今儿收获不错,回了!” “哟呵呵!”马上的汉子们兴高采烈的挥着手中的大刀往回走。 老刀几步走到青衣少年跟前,望着那些匪徒的背影,压着声音十分不甘的道:“公子,这些不过是些小毛贼,你一人也能将他们给撂了,为何要将货物送给他们?这可是咱们辛苦半年才拉回来的啊!” 青衣少年轻轻摇了摇头,“杀不得。” 老刀分外不解,“为何杀不得?” 青衣少年没有回答,只神秘一笑道:“放心,我保证到时候这些货物一样不落的运回霍都!” 0003.请神容易送神难 云麓山地处南靖国和不桑国的交界,属于两不管地带。 是以,这里便被一些匪寇当作了栖身所。 其实也不是没人管,实在是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两国都曾想控制云麓山,将其划为自己的版图。 但攻打几次后,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得放弃。 马队跟着那伙匪徒穿过漫漫黄沙,到了一座草木葱茏的大山前,又绕了一大段路,被带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 为首那人命他们将货物全给卸了下来,才大度的摆摆手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呵呵。” 青衣少年抱着双臂慵懒的斜倚在洞壁上,脸上挂着欠扁的笑意,“好汉,你可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为首那人不由得挑眉,“小子,你这话倒是有意思,爷们算是见识了,不过爷们问你,你可又知道有个词叫‘刀剑无眼’?” 说着,他还扬了扬手上明晃晃的大刀。 “是这样吗?” 青衣少年笑问着,脚下踏着轻快的步伐,眨眼便到了三米外为首的汉子面前,同时右手的袖中灵活的滑出一柄银色的东西,抵在了汉子的脖子上。 这一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但更令众人惊异的是,他手上那怪异的武器。 那武器约莫五寸,细细长长,似刀非刀,似刃非刃,锋刃只有手柄的一半长,瞧着寒气凛凛锋利无比。 如果认识的人会发现,那赫然就是一把手术刀! 汉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侧望着少年。 年纪轻轻文文弱弱,竟然有这样的实力,当真是令人意外! “头儿!” 汉子一方的人终于都回过神来,立即也亮出大刀,“放下武器,放开我们头儿!” 少年一方众人也都不甘示弱,人人都一把软剑握在手上。 一时间,双方呈对峙之势。 对方为首那人即便被挟持,也没有半点畏惧,在少年看来,也算是一条汉子。 “少侠,是在下眼拙,你把武器放下,咱们好好说话。”那人道。 少年也不怕他发难,握着手术刀的手一松,便滑入了袖中,“带我去见你们首领。” 汉子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但很快便掩饰过去,“我就是这里的首领,你有话就直说。” “你不是。” 少年肯定的回了一句,然后凑近汉子的耳畔低语了几句,后者登时目光惊惧,如看怪物般看着少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手一挥道:“将武器收起来,带客人上山!” “头儿……” 手下面面相觑,并没有动。 “怎么?老子的话不管用了?走了,首领怪罪下来,有我担着!” 一众手下终是妥协。 老刀等人亦想跟去,被少年叫住。 汉子也不担心他们将货物拉着跑了,领着少年,一行人出了山洞,沿着一条蜿蜒陡峭的小道到了山顶。 顶上视野开阔,以木头搭建了十多栋简易的屋子。 守在路口的守卫和汉子打了招呼,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个生面孔,“他是……” 汉子没有回他,问道:“首领在吗?” “在。” 汉子应了一声,让随行的手下不用跟随,自己带了少年向东边稍大的一间木屋走去。 到了小屋前,汉子让少年等在台阶下,自己前去敲门。 0004.勾起他不小的兴趣 “进来。” 汉子还不曾叩响房门,一道有些沉闷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 少年听出这声音经过简单的处理,所以并不能准确的猜出他的年纪。 如果要猜,这个跨度也有点大,大约在二十到三十之间。 汉子推门进去后,没多时便出来,有些歉意的对少年道:“少侠,我们首领说了,你有什么话就在门外说。” “好。” 少年无所谓的笑笑,举步跨上台阶,在门前停了下来,也不和对方废话,单刀直入道:“我大约能帮你解决燃眉之急。” “哦?” 里面的人兴致似乎被吊了起来,“你说说,我有什么燃眉之急需要你解决?” “粮食。” 少年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令身旁的汉子一脸惊讶,里头的男子有短暂的沉默。 少顷后,男子才兴致盎然的开口,“何以见得我缺粮食?” “从去年十月开始到现在,南靖国才下了几场毛毛雨,大部分地区干旱,农作物难以下种,即便有部分农人想尽办法从大禹河导水入田下了种,也扛不住后续的干旱,是以收成也极为不好。 百姓自己都吃不饱,又哪里有粮食上交或者卖出? 而早在干旱的苗头出现的时候,一些大户和商人便将粮食囤了起来,只余一小部分用以维持市场,且价钱还较往常高了一倍不止。这些是我们国家的粮食现况,所以并不难猜到。” 屋内的八仙桌前,一位黑袍锦袍的男子面窗而坐。 他也就二十一二岁年纪,容颜绝世,面容冷峻,一双狭长的凤眸透着睿智的光芒,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矜傲跟屋内简陋的摆设显得格格不入。 他修长匀称的手上把玩着一只白瓷茶杯,在听见少年说出这番话后,原本清冷的面容立即出现几许兴味。 “虽然我这半年并不在国内,但是亦想得到,不桑国前几次与南靖国交锋连连战败,这次必定会抓住这个时机对南靖发起战争!然而边关十数万将士要吃饭,国家拿不出粮食,又能怎么办呢?还不得领兵的人想办法?呵!” 少年说着,倏然轻笑了笑,“你们的办法便是……扮土匪,劫持路人。” 男子听着少年轻蔑的笑声,并不以为耻! 和十数万将士的性命比起来,这又算什么呢? 轻轻的放下茶杯,无声的走到窗前,如玉的食指在纸糊的窗纸上戳了一个洞。 透过小洞望去,正好就看见少年翕动的嘴唇。 那粉嫩嫩的唇瓣不像男子,倒像是女人。 稍稍移动视线,一张稍显稚嫩的脸便映进了眼帘。 虽然满脸的灰看不出本来面目,但大致轮廓还是能看出来—— 他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脸上虽然灰扑扑的,却掩不住俊逸的五官。他的鼻子小巧挺翘,令他的脸增加了几分立体感;他的双眼灵动中透着几分慧黠和几分桀骜,可以断定他有几分小聪明,更有几分胆量! 敢独自上山和他谈条件,这份胆识,倒是勾起他不小的兴趣。 0005.女扮男装 视线下移,又落在他纤细光洁的脖子上,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难怪声音听着有些奇怪,原来竟是女扮男装! 不过据他所知,跑马这个行当乃是四年前在霍都兴起的一个新行业,他们长途跋涉专门从海外运一些本国乃至其他几国都没有的东西回来贩卖。 霍都的玲珑阁,便是四方马队的东家。 物以稀为贵,玲珑阁可谓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短短四年,已经在四国开了不少分店。 有眼红者亦想组建马队效仿玲珑阁,但由于不熟悉路线,最终只得放弃。 当然,也有人曾妄图跟踪他们,但最终都被轻描淡写的解决了。 这些是他手下的人查到的。 但令人奇怪的是,玲珑阁的老板是谁竟无从查知,是以倒为玲珑阁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不过,跑马是一个极其辛苦的行当,可谓是风里来雨里去。 眼前这个小女子竟然混马队…… 还真是有些意思! 男子也没有拆穿她,淡淡问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出他们是士兵扮的土匪?” 这话一问出,旁边的汉子猛地点着头,“嗯嗯嗯,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我们是兵,而不是匪?” 适才他附在他耳边指出了这一点,还说要见他们将军的时候,他瞬间就懵逼了,不晓得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要知道,他们为了扮得像土匪,他们首领设计占了这山头,跟着俘虏的土匪学了好些天呢。 只是没想到,今儿第一次出去办事就踢到了铁板上…… 少年…… 不,应该是女子。 她盈盈笑了笑,转向汉子道:“要看出来也简单。做我们这一行的,跟土匪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对他们的感觉还算熟悉。看到你们的妆扮,我也以为真的是云麓山附近的土匪。 和你们说上几句话后,我就不那么认为了。 虽然你们学得还算像,但你们身上缺少几分匪气。我遂又以为是有人眼红四方马队,欲图不劳而获。毕竟,这种事情我们可没少遇到过。 然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瞥见你们中有一人居然穿了兵靴! 不管是在不桑、大邑、北朔、还是咱们的南靖国,对于军制品的管制都极其严格,即便是匪,如果不是在十分必要的情况下,断没有那个胆量穿着军制品招摇过市……” “原来是这样!” 汉子恍然的一拍额头,打断女子的话道:“一会儿我定要好好查一查,是哪个混蛋这么不专业……” 汉子的话还未说完,里头男子的声音便又闲闲的响起,“若非那个不专业的混蛋穿了兵靴,你们一群人现在已经在去见阎王的路上了。” “呃,说得也是。嘿嘿嘿……” 汉子说完嘿嘿的笑着,以少年的实力,当时要抹了他的脖子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万事皆有例外。” 女子继续道:“为了不至于弄错,于是我答应跟着你们走,如果你们真是军人,我帮帮你们也无妨,如果是想打劫马队,那我自然也不会放过!” 0006.土匪都做了,还在乎做强盗? 稍顿,女子又道:“但见你们居然真的到了云麓山,我有些不确定了,便对你做了试探。见了你的反应,我才断定你们果真是兵扮匪。也大约猜到,你们这样做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得不承认,你猜得很对。” 屋里矜贵的男子道:“褚凉城里的将士已经五六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一个个饥肠辘辘有气无力,又要如何打仗?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攻占了这里的匪窝,扮匪打劫路人。然,你也分析了国家当下的状况,又要如何助我等度过这个难关?” “我也说过,有人大量囤积了粮食,不是吗?” 男子意会到她的意图,声音终于有了些波动,“你想让我们去盗粮食?” 女子微微挑眉,“怎么,土匪都做了,还在乎做强盗?” 不等男人有所反应,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去不去在你们,不过我得提醒你,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我知道的那位,粮食藏得有些隐秘,没我带路,你们可不会找到。再说,到时候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你们?” “呵。”男子似乎被他的话取悦,声音带了几分愉悦,“你说的也是,土匪都做了,还在乎做强盗?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和聪明人说话还真是轻松! 女子笑得分外愉悦,“说条件也谈不上,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你说。” “我朋友的外祖家十几年前被人诬陷,流放到褚凉城西边的矿地,如果将军能将他们接到褚凉城里安顿下来,我敢保证,十万石粮食,不在话下!” 一石在这里等于一百零八斤,十万石粮食,就是一千零八十万斤,就算天天白米饭,也足够十万将士吃上三四个月时间,维持到这一战结束,想必不桑国也会安分些时日了。 “十万石?”男子分外的讶异,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没错,十万石,只多不少。只要将军你答应帮忙,我今晚就能带你们前去取一部分粮食回来!”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想过办法找过关系,但是受了过被流放的人,即便是被诬陷,也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的前程来冒险。 这次她提出来,也是因为她相信在一个将军的心里,十来万将士的性命与冒险弄几个犯人出来相比,前者要重要得多! “将几个人从矿区弄过来倒是不难,不过我真是很好奇,在久旱失收的情况下,谁还能一下子拿出十万石粮食来?” “将军操这个心做什么?到时如果不足十万石粮食,大可以将我那朋友的亲人扣起来,差了的粮食,我四方马队什么时候补上,你什么时候放他们自由如何?” “四方马队身后的玲珑阁可谓是财大气粗,我倒不担心你做不到!只是你之前说你离开南靖已经半年,你如何断定那里还有粮食?” “如果我说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这个回答,将军可相信?” “看来,那人似乎和你有着一定的仇怨,否则也不会让你如此‘牵挂’了!我是不是还可以这样说,如果今次不是我,也会是别的人去搬空那粮仓?” 0007.太狡猾还是不作为? 女子勾唇浅笑道:“这就不关将军的事了,你只需回答,愿还是不愿。” “好,我应了。” 男人看出她不愿意再多说,一锤定音敲定这事,“不过城中将士已经等不得,那地方如果太远……” “不远。” 女子看了看天色道:“这会约莫酉时,如果一个时辰后出发,明日午时就能到达,而且那个地方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算来最迟后天晚上,你的将士们便能吃上饱饭。”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但我只负责将你们带到那个地方,如何运粮,如何善后,就是你们要考虑的事。” 就算以一百辆马车为单位,每车运二十石,十万石粮食要运完,至少也得一个多月! 现在粮食的价钱是以前的一倍还多,这段时间,粮仓的主人必定会陆续派人前去取粮到各地的粮店进行售卖,从中牟取暴利。 双方撞上,就不是她要管的事了。 “没问题。” 男人倒也干脆,应下后,便叫了汉子进屋,叽里咕噜的说了有好一阵子。 汉子出来后跟女子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了。 “我的马队和那些货物……” “我现在就可以放他们离开。”男人闲闲的声音传出,“不过与不桑国的战事吃紧,城中大门这几个月来轻易不会打开,这样吧,我命人带他们前去褚凉城,为他们安排好食宿,也算是尽尽地主之谊。” “……”女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话说得好听,分明就是担心她使诈,以她的手下做人质! 还真是个心机深沉的男人! 不过对她来说,货物事小,将还在受苦的亲人弄出来才是大事。 好不容易得来这样一个机会,还能顺便让那个人吐几升血,何乐不为? 再说她并没有想过使诈,且事情到了现在这步也容不得她说不,便听从了男人的安排,让人送刀叔他们前去褚凉城安顿下来。 之后,男人吩咐下面的人带她去洗脸,不过被她给拒绝了。 男人很清楚,她是不想让他看出本来面目。 是以,他也不勉强,改为为她准备吃食。 很快,女子便被请到一间点着蜡烛的屋子里,屋内只有一桌一椅一床,十分的简陋。 桌上摆了几只碗碟,分别装着两只灰扑扑的馒头、一碟腌菜,以及一大碗清得可以照出人脸的稀粥。 可以想见,他们的条件是真的十分辛苦。 跟着马队时常露宿野外,在吃食上从来都不是太讲究,所以即便是如此简单粗糙的吃食,女子也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因为渴了,端起稀粥喝了一大口。 隔壁没有掌灯的屋子里,男人透过木头间的缝隙,悄悄观察着女子,狭长的凤眸中有着深深的探究、疑惑跟沈思。 何无用的功夫他再了解不过,不算顶好,但也不会太差。 虽然有些出其不意,然而他半分没有反抗之力便被她制服,说明她的功夫就算比自己差些,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一个人物,按说他的消息网络不会漏过才是,可为何从来没有听下面的人说起过? 是她太狡猾,还是他手下的人不作为? 0008.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 萧风竹为他培养出来的人,他不会怀疑他们的能力。 所以,他偏向于前者。 倏然,女子侧头瞟了眼他所在的方向,很快便收了回去。 但男子还是发现,她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登时心下一惊,她是发现他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甚至还刻意闭了气。这样也能被她发现,只能说,她的警觉性太高了! 男子没敢再看下去,恰恰这时女子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便悄悄的退出了隔壁房间,还让人给她送了杯茶过去。 半个时辰后,之前那汉子前来见女子。 见他依旧蒙着面,女子猜想他们并不想她见到真容。 不过也无所谓,这次乃是互利互惠的合作,之后或许再不会见面,就没必要去计较这些。 “少侠,我们已经准备好,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女子丝毫不怀疑他们的速度,闲适的呷了一口茶,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那就出发吧。” …… 跟着汉子到了云麓山下,只见数百穿着便服的男人打着火把,押着木板马车,列队整齐的等着。 足可见这支队伍的纪律极为严明。 女子四下望了望,并没有见到让她感觉到与之前声音匹配的男人,遂问汉子道:“你们将军不去?” “不桑国前几日虽然败了,不过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攻来,将军走不了,便将此事全权交予我负责。对了,少侠可以叫我阿无。” “嗯,咱们出发吧。” 她只不过是随口一问,那位去不去,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他答应的事为她办妥就成了! 如此浩大的一个马队如果在白天出现,实在是有些引人注目。 是以,女子早便掐算好时间,争取在天亮之前,避开途经的几个村落,以免到时候那人查起来,查到这些兵士的头上。 不过,她低估了这队士兵的脚程。 原本预计午时到达目的地,提前了一个多时辰。 等车队到了一处较隐蔽的巨大山坳里,骑马走在前面的女子扭转马头停了下来,“目的地就在前面,大部队在这里候着,阿无,你派几个人跟我走。” 阿无点了五个人出列后,才问出困扰了许久的问题,“少侠,这里渺无人烟,距离我们路过的最后一个村子大约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谁会将粮食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你想不到就对了!” 女子笑着道:“你想不到别人也就想不到,再说你可曾想过这里如此偏僻,为何道路却能容马车通过?不就是为了方便运输吗?相信我,我把你们带来,断不会空手而归。” 阿无见她说得诚恳,点点头道:“少侠说的是,咱们走吧。” 女子将马留在山坳里,带着阿无和五个便衣士兵沿着道路步行了大约半刻钟,终于见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村落。 “就是这里了。”女子道。 说是村落也不恰当,实际上只有五六户人家,有户人家的烟囱正往外冒着炊烟。 六户房子皆以石头砌成,很普通的格局和用料,排列成一个圆形,中间是一个宽敞的石坝子。 0009.少侠,你的药效果真好 阿无心中有很多疑惑,不过也不知道是处于对女子的信任还是什么,并没有再多问,带着手下的人跟着女子,猫着腰到了后面的小树林里。 他们所在的位置恰恰正对冒炊烟的屋子,可以瞧见堂屋内摆了两张八仙桌。 …… “主子,这点地方就算不住人,也不足以藏那么多粮食,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在女子等人身后不远处,一个手握长剑的蒙面黑衣男子压低声音,问身边同样黑衣蒙面的男子。 虽然二人都是同样的装扮,但是在气势上,却是截然不同。 “她诈我们的理由是什么?”男人的淡淡的反问着,声音醇厚清冷,尤为好听,“你再仔细观察那些房子,有什么特点。” 先前说话的男子观察了一阵后,了然道:“主子,这些房子的成色差不多,似乎是同一时期砌成。” 不管是哪个村落,修建房屋必定有先有后,这些房子建在同一个时期,那就有些奇怪了。 男子没再说什么,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女子的身上。 …… “少侠,我们等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直接杀进去?”等了一盏茶工夫没有行动,阿无忍不住问道。 “在不清楚屋内有多少人的情况下贸贸然杀进去,很容易遗漏,毕竟咱们可没他们熟悉这里,他们若是藏起来,咱们也没辙。到时候事情泄露出去,对你们的影响可不好哦。如此,还不如等他们聚在一起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闻言,阿无看女子的眼神满是钦佩。 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缜密,再长几岁,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身后不远处的某位主子,睨着女子的眼神也噙满了赞赏。 几人在树林里静静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便看见一个胖妇人从灶房出来,手中拿着小棒槌敲着铜盆底,大着个嗓门声喊着开饭。 紧接着,便有十来个穿着大褂光着膀子的汉子陆陆续续从其他屋子出来,纷纷朝着之前冒着炊烟的堂屋涌去。 这些个汉子个个膀大腰圆,走路带风,一看便是练家子。 阿无料定他们是专门在这看粮的,之前心里的疑问,瞬间分崩瓦解。 等了片刻到再无人出来,女子小声开口,“阿无,你们等在这里。” “少侠小心……” 几个字出口,阿无想到她在山洞里瞬间擒住自己的画面,后面的话便止住了,显然觉得多此一举。 女子没说什么,绕到旁边正在用餐的那些汉子看不见的死角,轻松便跃到屋顶,几个起落便到了他们所在的堂屋屋顶。 这一手,再次让阿无等人刮目相看。 这样好的轻功,怕是快赶上他们首领了。 屋顶上,女子轻轻挪开一块瓦片,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了下去。 没多时,原本正吃得欢畅的那些汉子,以及那正为他们添饭的妇人,一个个的倒在了地上。 女子跳到中间的坝子,对阿无等人招了招手,几人屁颠颠的赶了过去。 “少侠,你那是什么药?效果未免太好了!”阿无满眼的星星。 0010.互利互惠 他简直太崇拜她了,就跟药耗子似的,眨眼就把人全药倒,都不消他们出手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像我们这种跑马的,一出门就是几个月半年时间,身上不备点蒙汗药防备着,真和人家动手,没那么多人去跟人填命的!” “少侠说的是,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去将屋里的人捆起来,丢到后面山上去,等粮食都搬完了再放了他们吧。”这些是军人,有着严明的纪律,让他们杀了他们,他们估计也做不出来。 “好。” 阿无几个一人跑了两趟,便将人给清理干净。 等他们折回来,女子已经将坝子中央的石板给掀开了几块,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原来,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里面全都以条石砌成,一个个大麻袋整整齐齐的垒成一个个巨大的方阵,每个方阵估摸着有一两千个麻袋。 十万石粮食,有多无少。 为了防止发霉和虫蛀,空地上洒了许多石灰和鼠药。 阿无激动的拿刀一连戳了几个麻袋,那金灿灿的稻谷便泄了出来。 “粮食,真的是粮食!咱们的将士们有救了,有救了!” 大喇喇的糙汉子,喊着这话的时候声音哽咽,声音颤抖,眼中还氤氲着一层水雾,让女子隐隐有些动容。 他们是铁血铮铮的军人,从来流血不流泪,此时为了这些粮食落泪,也不知道站在权力顶峰的那位,有没有觉得汗颜?! 还有那些囤了大批粮食准备趁机发一笔的人,又可曾想过,国都没了,拿着那许多银钱又有何用? “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些粮食你们是全部搬走还是搬走一部分,就与我无关了。” 阿无点点头道:“少侠回褚凉城后,去将军府找文崇礼将军,你拜托的事,由他全权处理。” “今次的事,咱们互利互惠,我就不道谢了,告辞!” 在女子离开没多久,隐匿在暗处的黑衣男子交代了手下几句,便也跟了上去。 …… 褚凉城乃是南靖国与不桑国的边城,一座百年老城。 即便时常遭受战争洗礼,依旧屹立不倒,护卫着这一方百姓的安宁。 女子回了褚凉城,便直奔将军府,跟守卫报上阿无的名头,立即便有人折身进府。 文崇礼是一个年轻的将军,看上去不到三十,生得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尤为正气。 得到下属汇报,立即迎了出去,然后也没多说什么,让人备了马,带着女子一起到了城南一处两进的小院前。 “你要的人在里头,少侠可要查证一下?” “不必了,真要有什么事,再回去找你们也不迟。将军且回吧。” 目送文崇礼离开后,女子敲开了院门。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身上罩着一身破旧又不合身的袍子,见了女子,俊朗的脸上满是疑惑,“你是……” “兄长叫我阿沐就好,我受人之托,将你们从矿地弄了出来。” “原来你就是那位恩人,快请进。” 女子点点头,朝着身后某处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才跟着男子进了院里。 0011.够他心疼些日子了 某个死角,蛰伏的黑衣蒙面男人因为她那一眼,当真是狠狠的愣了下。 他心里已然肯定她的警觉性的确极高,只怕一路跟来,她早便发现他了! 原本打算跟进院子去,但既然被发现,也就不好再继续下去了。 女子跟着开门的年轻男子,很快便到了陈旧但打扫得还算干净的大厅。 在大厅的上座,坐着一位须发花白慈眉善目的儒雅老者。 在他的两边,则分别坐着两个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子。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比领她进来的男子年龄稍轻的男子,站在几个中年男人的身后。 他们身上的衣裳,无不是破破旧旧,但好在都洗得干干净净。 见到女子,众人莫不是有些讶异。 “勉儿,这位少年是……” 带女子进来的男子正准备介绍,女子几步走到老者跟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跪了下去,“外祖父,歌儿不孝,现在才得了机会救你和几位舅舅跟表哥脱离苦海!” 闻言,老者想到什么,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嘴唇不住的颤动着,“歌儿……你是如歌,仪儿的那个孩子?” 女子点头道:“外祖父,我就是秦如歌,你的外孙女。” 听闻她正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外孙女,老者几步跨到女子跟前,将她扶了起来,还不曾说话,眼中的老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厅内其他人莫不是跟着抹眼泪。 秦如歌也不曾劝慰,任由他们发泄着心中的委屈。 外公江渊本是德高望重、受人景仰的太子太师,十一年前,被人诬陷通敌不桑国,江氏一族当时但凡满十岁的男丁被发配到矿场,女人哈十岁以下的小孩则被卖为奴,外祖母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吐血而亡,原本和睦圆满的家庭支离破碎。 未免受到牵连,她那丞相老爹秦彧,在江渊等人被发配后的第二个月,便迫不及待的将她老娘江婉仪贬为侍妾,将侍妾卢氏扶正。 也因此,那个表面和善大度,实则歹毒狠辣小肚鸡肠的女人,抓住机会就打压她们母女,后借助秦彧生病,用下三滥的计策,将六岁的本尊给扔到了乡下,生生让母女分女,从而阴阳相隔。 重生而来,她曾经说过,秦如歌的事就是她的事,秦如歌的亲人就是她的亲人,从此以后,秦如歌的一切都由她来守护,自然就包括含冤受累的江氏一族。 之前,她年龄小,又是孤家寡人,没有力量跟他们抗衡,但是八年过去,她早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她! 此次回京,她势必要将京城搅得个天翻地覆! 十万石粮食被洗劫一空,乃是她送给秦彧的一份大礼! 没错,那些粮食正是本尊那便宜老爹让人提前收购囤积起来,准备借机从中大赚一笔的。 未免被上头知道,才弄到与褚凉城相邻的洛城大屿山中藏起来。 原本一斤稻谷价值十个铜板,但因为干旱的缘故,稻谷最终被炒到近三十个铜板一斤。 十万石稻谷等于一千零八十万斤,折算下来大约得三十二万两银子。 即便不算盈利,单算成本,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秦彧心疼好些天了! 0012.会有那一天吗? 好半天,江渊才在儿孙的劝慰下稳定了情绪。 “小歌儿,是你将我们弄出来的吧?”大舅江一帆问道。 之前他问起那位将他们从矿场弄出来的将军,他闭口不提,搞得他们这两天惴惴不安。现下看来,除了他这外甥女,只怕没人会想起他们,更遑论关心他们的死活! 纵然是被诬陷,但只要被坐实,罪名就成立! 通敌叛国乃是诛九族的死罪,因太子为他们求情,江氏一族才免了一死,但也逃不过男子发配矿场,小孩和女子则卖给达官贵人为奴为婢的命运。 江氏没落,从前和江氏一族交好的人家,立即便和他们划清界限,根本无人愿意帮他们! 妹夫倒是一国丞相,如果愿意帮他们,他们的冤屈只怕早便得以昭雪。 但他这么些年无动于衷,说明根本就无心多事! 当时,江氏一族六十余口人,唯一没有受到牵连的,便只有他的妹妹,也就是如歌的娘亲,当今左相夫人。 不过一个妇道人家,有心无力,他们也没指望她什么,但没想到她的女儿,一个还不足十六岁的女娃子,在十余年后,竟然为了他们的事在奔波…… 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她也才五岁多而已,这份心,当真让人感动。 秦如歌点点头,视线扫过众人道:“外公,众位舅舅,众位表哥见谅,之前我曾想方设法欲将你们先弄出来,不过大多数人不愿受到牵连,所以一拖再拖,这次也是我碰巧帮了城守将士一个忙,才得了这样一个机会。” “你有这份心,外公真的很高兴。”江渊自然知道这个忙不是一般的忙,欣慰的同时难免担忧,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过小歌儿,你不该做这样的傻事啊!” 秦如歌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担心她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罢了。 将江渊扶到椅子上坐下后,她才道:“外公不用担心,我和那位接你们出来的文将军已经说好,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便会将你们送回矿场,等到风声过了再出来。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想必也不会有人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便安心住在这里,一旦找到证据证明你们乃是被人诬陷,我便为你们昭雪沉冤!到时,我必敲锣打鼓迎你们回京!” 江渊神情凄然,“会有那一天吗?” 他快七十岁了,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这件事如果不能昭雪,他只怕死也不能瞑目! 但这事过去十一年,哪里是那样容易找到证据的? “会的!” 秦如歌目光坚定的道:“外公,不管有多难,歌儿必定竭尽所能,为外公你洗脱冤屈!” “好孩子,外公果真没白疼你……” 她信誓旦旦,江渊即便再不心存希望,内心也是高兴的,“不过这事你爹爹知道吗?” “呵。”秦如歌冷笑道:“外公休要提他!” 对于他们被发配后发生的事,她并没有隐瞒,将他如何对待她们母女俩,事无巨细的说予他们听。 江渊听后,捶胸顿足,直呼当初瞎了眼,就不该同意女儿嫁给那样一个不负责任毫无担当的男人! 0013.陵王 秦如歌的遭遇,江一帆等人分外心疼,“小歌儿,这些年你和你娘到底是怎样过来的?”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秦如歌淡淡笑道:“当年那几个奴才以为我死了,便将我丢到后山,是师傅采药路过救了我,还处置了那几个奴才,之后他便带我去了一个小岛,跟他学了武功和医术。” 这些只不过是她胡诌罢了,毕竟她一个六岁便被遗弃到乡下别院的孩子,将来如果展现出不错的功夫和医术,是谁都会怀疑她的来路! 倒不如杜撰一个师傅出来,也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倒真是因祸得福。”江渊深以为然的应了句后,望着秦如歌的老眼中盈满了内疚,“小歌儿,苦了你了,原本该是名门千金,若非受外公连累,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亲爹遗弃的下场!都是外公眼瞎,怎么当初就觉得秦彧是个不错的人,同意将你娘嫁给他……” “外公不必自责,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既无忧无虑,又可以领略各地的风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并不觉得苦。” 前世,她作为古武世家的接班人,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从来都将家族放在第一位,鲜少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即便最后死去,也是为了家族。 这一世能自己主宰自己的时间跟命运,她很知足。 不过安逸了那么多年,是时候找个理由回去了! “至于我娘,起先几年没少受卢氏刁难,不过后来我派了人暗中护着,倒是消停了不少。几位舅母和表姐妹我也都找到并赎了出来,安置在京郊一处宅子里,等到你们沉冤得雪,便是你们团聚之时。” 听闻自己的亲人都没事了,在场众人莫不是热泪盈眶。 之前他们不是不想问,但是想到她不过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哪里有这样的能耐?就算有能耐,也不一定会考虑到这些。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不但想到了,还做到了…… “小歌儿……” 四舅舅激动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新婚不久便发生那样的事。 对于新婚妻子,他心里是亏欠的,但是出嫁从夫,他也感到莫可奈何。 如今听闻她好好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小舅舅,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啊!”比起那将本尊丢到乡下不闻不问的秦彧,这些对本尊小时候疼爱有加的亲人,才是值得珍惜的家人! 安抚了情绪激动的众人,又为江彧等人检查了下身体,秦如歌留下一沓银票,便去了老刀等人常宿的客栈。 找到老刀等人,秦如歌也不耽搁,立即出发回霍都。 …… 将军府。 一身墨色华服的男子坐在院子树荫下的石凳上,手中的黑子顺着视线落在棋盘的一个空白处,涔薄的嘴唇抿起一抹悠然的弧度。 刀削似的五官,与生俱来的贵气,完美的结合。他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云麓山上那位,秦如歌没能见到的男子。 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着之前带秦如歌前去小院的文崇礼。 见他落子后,文崇礼苦笑着将手中的棋子丢到棋枰上,“陵王殿下,你明知道属下不是你的对手,还非得拉着属下下棋,你就不怕将属下的自信心打击没了,无人替你带兵打仗?” 0014.克妻 “你的自信心若然如此轻易便被打击到,在战场上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又哪里会悠闲的跟本王在这里下棋?”陵王端起一旁的茶水,优雅的抿了一口,出口的声音清润醇朗,好听至极。 “殿下想说属下脸皮厚,大可直言,如此拐弯抹角,有失殿下战神王爷的威名。”文崇礼星眸闪耀,此时腆颜的样子,跟他一脸正气的长相,极为不符。 “呵。” 陵王清朗一笑,简直让百花为之失色,“合着倒是本王的错了?” “啧啧啧。” 文崇礼一瞬不瞬的盯着陵王一张俊脸,啧啧出声,“属下能博陵王殿下一笑,真是不枉此生!若然你这一笑对着京中那些名门闺秀,她们哪里还顾得上你那刑克妻室的名声,早便趋之若鹜,你也不至于二十有三还孤家寡人一个!” 陵王不以为意,“孤家寡人也好过时常面对后院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再说男女之事要看缘分,若然因为本王长得好看些或者说身份不一般就扑上来,这样虚荣的女人,本王要来何用?”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文崇礼也就是顺口一问,并没想眼前的男人会回答。 毕竟,从他二十岁及冠开始,三年内,皇上曾为他赐过五门亲事,最终这五门亲事的女主还未到成亲日,皆死于非命。 有平地走路摔死的,有花灯节掉进河里淹死,有去皇觉寺上香被挤下山崖的…… 最离谱的是,三个月前那位岳小姐,眼看第二天就要婚礼了,居然死在睡梦中,太医院和仵作都查不出死因来! 是以,克妻之名,便冠在了这位天之骄子身上。 他寻思着,陵王殿下现在对女人应该是避之不及,岂料,他凤眸凝着某个地方,原本犀利的眼神倏然温和了几分,“抛开本王的婚事不由本王做主,以及所谓刑克这种无稽之谈之事不谈,本王想要的女人,不说与本王比肩,但也不要拖本王的后腿,否则,想要在荣王府活下去,可谓难之又难。” 不知为何,说起这话时,他脑中乍然出现那张女扮男装,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灰扑扑的脸,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睛,尤为让人记忆深刻。 心下感到一阵诧异,连忙轻轻摇头将之挥去。 文崇礼并没在意他这个动作,深以为然的点头,“也是,你那祖母和继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你有自己的府邸,不与他们住一起就是了,担忧这些做什么?” “豪门府邸,哪里有如此简单?” 陵王眸子恢复一贯的犀利,“本王虽然因为军功被封了王,但也还是荣王长子,荣王府的继承人,将来本王的女人,就是荣王府后院的掌权人,岂能随随便便就出府单过?” 这些,文崇礼还真不知道。 正欲说些什么宽慰两句,一道黑影闪身落在二人跟前,朝着陵王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子,四方马队那些人,已经出城了。” 0015.要脸 已经离开了吗? 陵王眯了眯眼睛,狭长的凤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幽光,“乌六,乌九。” 话音刚落,便从暗处跳出两个浑身萦绕着肃杀之气的蒙面黑衣人,抱拳朝着陵王单膝跪地道:“主子。” “乌九,你跟着四方马队,看看能否探出点消息来,切记,那小狐狸狡猾得很,别被她发现了。” “是!”其中一个黑衣人立即领命而去。 “乌六,你去打听打听,那位前太傅大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如今这个局势,钱财不算什么,粮食才是顶重要的! 十万石粮食,被她拿来换取几个跟自己不相关的人的自由,怎么想都觉得不那么可信! “是!” 等乌六也离开后,文崇礼意兴盎然的望着陵王道:“啧啧啧,乌九是你乌衣骑里最是擅长追踪和隐匿的,居然将其派去跟踪一个马队,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点?” 陵王淡淡斜了他一眼道:“如果你知道,本王亲自跟踪她俨然被她发现,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闻言,文崇礼神情格外惊诧,“那小子属下可是见过,瞧着挺寻常的,有你说的那样厉害?” “小子?”陵王轻嗤一声,“何无用看不出来倒也罢了,但连你都没能看出她是个女儿家,还不值得本王关注吗?” 文崇礼顿时更惊诧了,不过觉得不大可能,便问道:“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呃,女扮男装混马队,还能发现你的跟踪,这不大可能吧?再说京中若然有这样一个人物,你何以从不曾留意到她?” 要知道,京中那些女子哪个不是娇滴滴的?稍微晒点太阳便受不了,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一个女子会跟着马队风餐露宿,穿越漫漫黄沙地来往海外! “只能说,她太聪明。”陵王也没就这事再多解释什么,凤眸望向某个地方,心里平白升起一丝想要快些结束这场战争回京的期待。 跟了陵王十年,文崇礼还从来没听过他对某个人有这样高的评价。 只是,那小子真的是个女子吗? 好吧,陵王认定是女子,那便一定是女子。 但她聪明不聪明他尚且不知道,胆子倒是让人折服! 否则,也不会找上陵王这个活阎罗谈交易了。 …… 霍都乃是南靖国的都城,一砖一瓦都谱写着百年城池的悠久和庄严。 秦如歌的马队还未到南城门,便看见一群人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一鹅黄衣衫的女子站在厚重威严的城墙垛子上,仿佛随时都能坠下来。 她打了个手势,勒令身后的马队停了下来。便翻身下马,快布走到人群前,这才发现那女子肚子高耸,双腮挂泪,杏眸含情,嘴里嘤嘤呀呀的轻哼着歌谣。 女子的容貌尤为出色,只是脸色蜡黄,病恹恹的,实在不像是孕妇该有的脸色。 她收回视线扫视了一圈,见围观的人全都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没有一个人劝慰,心里不由叹了句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让让,大伙让让!” 这时,一三十左右的男子扒开人群,好辛苦才从城门内挤了出来,望着上方的女子,脸色黑沉沉的,实在不好看,“白如霜,你不要脸,南郡王府还要脸呢,快滚下来!” 0016.我没有偷人! 众人诧异,原来这位竟是南郡王府的人。 南郡王府和北郡王府,是帝都的两大家族,当初南郡王府和北郡王府以及荣王府的先祖协助南靖国开国皇帝打下江山,封了王,世袭罔替,成就世世代代的殊荣。 秦如歌对都城的世家大族不说特别了解,但也知道不少。 这个男人乃是南郡王府嫡长子,也就是将来的王位继承人肖逸肖世子。 从他的话中,她大约也猜出城墙上那位女子的身份,乃是肖家二公子肖彻的夫人。 说起来,肖二公子与其夫人的爱情故事,倒是一段佳话。 白家乃商贾之家,虽说在城中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商户,但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位,按说与南郡王府这样的名门世族怎么也挂不上钩。 然,肖二公子对白如霜一见钟情,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 南郡王肖步清原本怎么都不同意,二公子绝食抗议。 南郡王无奈,想着反正老二不用继承王爵,有个有钱的岳家也是好的,便答应了。 不过好景不长,成亲不过才五年,肖二公子战死沙场。 白如霜原本就不得喜爱,成亲五年也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唯一罩着她的丈夫又没了,在南郡王府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眼下她也能猜得到,她爬上城楼应该就是她那隆起高高的肚子,让她在南郡王府受了不少的气。 果然,在听到男子的话后,上头哼着歌谣的白如霜视线缓缓的落在他身上,原本含情的眼眸瞬间被浓浓的恨意取代,樱粉色的唇畔轻启,吐出的话语寒心彻骨—— “我白如霜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自认嫁到南郡王府后,也算是恪尽孝道,友爱家人,言行举止小心谨慎,受尽委屈也自己受着,夫君死了这两年,我恪守妇道,从不和男子接触,然而,你们给我安上个偷汉的罪名,分明就是想逼我死!好,我这就去找二郎,让他为我评理……” 白如霜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女子轻蔑的声音在城门口的人群中响起,“二弟妹,二弟死了已经两年,你那肚子圆鼓鼓的应该有五六个月了吧?这孩子莫非是二弟的鬼魂让你怀上的? 怀着野男人的孩子说恪守妇道这种话,你不嫌烂舌头,大伙儿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呀!你想去地底下找二弟,也不怕二弟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 肖逸眼神阴鹜的看向妆容精致,一身华服的女人,“你跑来添什么乱?给我闭嘴!” 当他不知道,定是她们在府上逼得狠了,白如霜才从府上逃了出来,爬上城楼丢南郡王府的脸! “世子爷,事到如今,还要护着她做什么?!” 女人不服气的挤出人群,一双眼睛憎恶的望着城楼上的白如霜,咬牙切齿的道:“她安安生生呆在府上倒罢了,这般出来丢南郡王府的脸,可曾为府上未出阁的姑娘考虑?依妾身之见,早就该将她拉去浸、猪、笼!” 原来,这女人竟是肖逸的妻子,四大家族林家嫡女林宛如。 “我没有偷人!” 0017.阎王爷没空 白如霜抵死不认,毅然决然的喊出那话后,盈着水雾的眼中越发坚定,“你们皆知二郎对我痴心一片,却不知道我对二郎亦是一片痴心,怎么可能因为他死了,就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显然,她这话没有半分说服力,因为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俨然说明了一切。 但因着南郡王府的身份,旁观者没人敢说什么。 不过南郡王世子妃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嘁,你若是没有偷人,你的肚子又该如何解释?府里的大夫可是把出来,你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 “……” 白如霜有口难辩,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肚子何以会平白就大了,衣裳下的肚子可不就是圆鼓鼓的,跟怀孕五六个月没区别。 罢了,和他们争执做什么呢? 林氏不就是想她死吗? 反正二郎死后,她也和行尸走肉没区别,不如遂了她们的意…… 有了这样的主意,白如霜几乎都没再考虑,闭上眼睛,半倾着身子轻轻朝前跨出一步,整个人便头朝下倒栽下去。 众人一阵唏嘘,原本立于白如霜下方的人生怕被她砸伤,忙不迭的往四下散去,根本无人顾及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南郡王世子心下一凛,正想要上去救下她,南郡王世子妃却不知何时已然到了他的身旁,似是被吓到了,死死的拽着他的袖子。 秦如歌没漏过南郡王世子妃眼底一闪而过的快意,显然,这人是巴不得白如霜去死了。 心下有些同情起她来,也不作细想,纵身跃起,脚尖踩踏着人头来到城墙下,飞身接住已经坠至半中央的人儿,几个利落的旋身,将人安稳的带到下方的空地上。 南郡王世子明显舒了口气,但看着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少年,南郡王世子妃则是满眸的怨毒,拽着南郡王世子的手紧了几分也不自知。 落入秦如歌怀中的时候,白如霜便睁开眼来,见是一个白白嫩嫩面如冠玉的少年救了自己,待脚尖占地,连忙从她怀里退了出去。 即便是一心求死,也还有这样避嫌的举动,秦如歌相信她绝非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想到自己的际遇,白如霜望着秦如歌,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落,“少侠,你何苦要救我?你可知,死了对我来说,比活着更轻松?” 余光瞥见南郡王世子妃恨不能吃了自己似的,秦如歌极为不喜,淡淡开口,“这位嫂子,你死都不怕,何以又害怕活着?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再说,你这样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甘心留下一世污名,令你的亲人抬不起头来?” “呵。” 白如霜看向自己的肚子,凄然一笑道:“我也不想,但又有什么办法?我这肚子莫名其妙大了起来,府医说是有了身孕,但先夫死去两年,我真是百口莫辩。如此,还不如死了,求阎王爷为我主持公道!” “阎王爷要是真能主持公道,这世间就没有那么多奸佞小人了!” 0018.大肚子与怀孕 秦如歌说着,一双潋滟的眸子淡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南郡王世子和世子妃身上,竟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南郡王世子妃因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感到有些懊恼,转而挺着胸膛,与秦如歌对视着。 只可惜,她那飞机场般的胸膛,再挺也没什么料。 她这举动在秦如歌看来,就像是跳梁小丑,嘴角轻轻扯了扯,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谁说大肚子就一定是怀孕了?” 这话令白如霜眼眸瞬间大睁,氲着泪水的眸子仿佛看见了希望,望着秦如歌,哆嗦着嘴唇,“少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会医术? 难道他能看出她这肚子里根本不是孩子? 可如果不是孩子的话,那又是什么? 秦如歌还未回话,南郡王世子妃便抢在她前面,神情鄙夷的道:“我南郡王府的府医乃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王太医,他的医术,便是皇上也赞不绝口,你就少在这里不懂装懂了。” “是不懂还是装懂,试试不就知道了?”秦如歌收回视线望向白如霜,“这位嫂子,除了怀孕,还可能是生病,可否容在下为你把把脉?” 生病? 白如霜心中疑惑,什么病可以被把出怀孕来? 而且这段时间她除了嗜睡、没食欲外,并没有别的反应,甚至都不觉得疼,怎么会是生病了? 但她知礼却不古板,加上现在有机会证明清白,洗清屈辱,自然也就有些豁出去的意思,怀揣着重重疑惑,抹去泪水,凛然的点点头,朝前跨了一步,又回到秦如歌面前,将右手伸向她。 旁观者只以为秦如歌有些功夫,出于对白如霜的怜悯才救了她,并有了那一番说辞,却不曾想,她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像模像样的拾起白如霜的手,为她把起脉来。 神色认真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几息功夫,秦如歌便收回手,淡淡瞟向南郡王世子妃,“南郡王世子妃是否一口咬定她因为和人有染导致有了身孕?” “那是自然,王太医亲自把脉,还能有错?” “很好,若是我能证明她肚子里并非是孩子,你可敢当着全京城人的面,给她道歉?” “让本世子妃给她道歉?”南郡王世子妃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指着自己的鼻尖声音尖锐的道:“也要她有那样大的脸面才行!” 一个商贾之女,也配让她堂堂南郡王世子妃给她道歉! 也不嫌折寿! “既如此,你们又何必咄咄逼人,将人逼到自尽的田地?” 南郡王世子妃泼妇似的道:“谁逼她了?是她自己无脸见人,才跑到这里来丢人现……” “闭嘴!” 南郡王世子甩开南郡王世子妃还抓在自己胳臂上的手,恶狠狠的瞪向她,“再多言,自己滚回娘家去!” 秦如歌眸中溢出一丝讥讽,摊上这样一个婆娘,也真是心累。 出嫁从夫,夫君让她滚回娘家,岂不是说要休了她? 南郡王世子妃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 只一双眼睛愤愤的瞪着白如霜和秦如歌。 呵斥完自己的婆娘,南郡王世子朝秦如歌客气的拱手道:“少侠若能证明她的清白,我南郡王府必当重谢!” 事情闹到今日这个地步,已然掩不住。 又恰如他那女人所言,府中还有诸多未出阁的姑娘,白如霜这事说对南郡王府没有影响,根本不可能。 但他也不相信眼前的少年医术高过王太医,倒不如先骗了白如霜回去,再作思量。 0019.信任 “谢就不必了,我也就是看不得一条活生生性命就这样屈死,才出手一帮。”秦如歌淡淡道:“不过既然要证清白,还是要当作大伙的面才好。” 说着,又拿眼去看白如霜,征求她的意见,“这位嫂子,你觉得呢?” 南郡王世子瞅着秦如歌,神色有些讶异。 这小子穿着普通,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居然还拒绝了他的谢意。 虽然他原本也不相信他能承了南郡王府的谢意,但如此轻易就放弃,还真是让人意外! “少侠,我的事情我做主,今儿这事如果不弄清楚,我是无颜见人了,即便是豁出这条命去,我亦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如霜态度坚决,显然并不畏惧南郡王世子以及他背后的南郡王府,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谁要掺合进来,我现在就和他拼命!” 她不是个傻的,亦很清楚自己今儿闹了这一出,让南郡王府丢了颜面,现在若是跟着老大回去,王爷王妃定然饶不了她,只怕是被悄悄处死都有可能,哪里还能让她洗刷冤屈? 死她不怕,原本今儿买通下人跑出来,就是想要寻求解脱。 但如这位少侠所言,若是喊冤去死,她的父母将来又何如能挺直背脊做人? 这番硬气的话,让秦如歌对她高看了几分。 她深知,如果不是被欺压狠了,她一介弱质女流,也做不到如此决绝。 “好,但我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知道。” “少侠请说。” “你肚子里的东西时间有些久了,即便我今日不帮你,你大约也活不过半年,但如果我现在帮你,还有活命的可能。是以其间的危险,你心里应该有个数。” 白如霜微微讶异于自己居然要死的命数,不过转瞬便无所谓的笑笑道:“少侠刚刚也看见,我本就不想活了,是你刚刚的一席话,让我改变了看法。只要能洗刷冤屈,生死便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吧!” 秦如歌也是瞧出这一点,才愿意帮她,点点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六七分还是有的。只不过凡事有个例外,希望你能在我动手之前,写份书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但秦如歌说完,白如霜便态度坚决的道:“我明白,我写!” “等等!” 南郡王世子神色不怎么好的盯着秦如歌,“敢情这事竟是十分的危险?如此,本世子不答应!” 南郡王世子妃却觉得,白如霜这个丧门星就这样死了才好呢,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家男人的话,只得噤了口。 等撂下那席话后,不等秦如歌说什么,南郡王世子又转向白如霜,“二弟媳妇,这少年如此积极于你的事,不知道是何居心,这事就此作罢,跟我回去,父王母妃那里,我会为你周旋一二。但你肚子里的……”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白如霜如何不知? 不过是又逼着她把孩子打掉罢了。 可她都没有跟人做那种事,哪里来的孩子? 是以,眼前的少年说起她是生病的时候,她是信任他的。 0020.目的? 但是,南郡王府人人欺负她夫君死的早,没有强大的家族庇护,不将她当人看,她又何须给他们颜面? 冷笑一声,她转向南郡王世子道:“原本我想着,既入南郡王府,我生,是南郡王府的人,我死,便是南郡王府的鬼。但是我错了,在二郎战死沙场后,即便我夹着尾巴做人,你们依旧排挤我诋毁我,甚至变本加厉。 这次,更是莫名其妙的给我安上一个罪名。在我极力否定的情况下,不惜找了小厮欲图毁我名节,坐实我不贞的罪名……” 南郡王世子心里一个咯噔,冷然转向南郡王世子妃,蹙眉问道:“竟有这样的事?” 虽然南郡王世子有这样一问,但不排除他是做戏,给自己找台阶下。是以,众人看向他夫妻的眼神颇有些耐人寻味。 他们实在不知道,南郡王府的后院,竟是如此的腌臜! 且不论这位二夫人与人有染的事是否属实,但她好歹也是已故二少的媳妇。 二少是什么人?那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他们对待没有后台的二少媳妇用上这样下作的手段,就让人不敢苟同! 南郡王世子妃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不自然,连忙否定道:“世子爷,咱们南郡王府乃是钟鼎之家,怎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来? 分明是白氏有了情郎,想要脱离南郡王府,从而无中生有、故意抹黑咱们!这事实在太过恶劣,妾身定要禀明父王母妃,好好彻查一番!” 最后一句,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呵!” 白如霜苦涩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氏你抹黑人的本事,真是让人自叹弗如!你恨不得我死,不就是念着我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吗?正好我不想再与南郡王府有任何瓜葛,便请世子爷转告王爷王妃,我那些抬嫁妆不要了,只求王爷王妃放我一条生路!” 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可说是超越公主出嫁的规模了,当时在京中造成不小的轰动。 但南靖国对于嫁妆的规制,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所以并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规格觉得不妥。 人家有钱,你还能嫌人钱多不成? 但招人眼红,那是一定的。 这事被白如霜挑到了明面上,南郡王世子还来不及说什么,南郡王世子妃却是挂不住了,目眦欲裂的道:“白如霜,你瞎说八道什么?我林氏一族虽不及你白氏有钱,但也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名门贵族,岂是你一介商贾出生的贱民随意诋毁的?” 瞧她此时抓狂的样子,和她说出的话,就有些此地无银了。 而且,最后那话也有些过了。 白如霜纵然是商贾出生,但她到底是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迎回南郡王府,同样作为南郡王府媳妇的她这样说白如霜,没见得她自己就有多体面。 人家说胸大无脑,摊上这样一个无胸无脑又无颜的媳妇,南郡王世子表示心酸又心累。 但有的话,他不能像妇人一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也只有回了府,关起门来好好鞭笞一番! 且显而易见,白如霜似乎会料到她这样说一般,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如此说来,南郡王府是不在乎我这个贱民这点微薄的嫁妆了。 那么届时还请世子世子妃到时候禀明王爷王妃,我白如霜对南郡王府的做派失望透顶,要我再回去俨然不可能,但属于我的东西,我会带走,不属于我的,我半根丝线也不会拿!” 她的东西,即便是扔了,也不可能便宜一群狼! 撂下这话,白如霜也不在乎南郡王世子沉郁得快能滴出墨水的脸色和南郡王世子妃几欲杀人的目光,对秦如歌道:“少侠,我心意已决,即便是有个什么意外,绝不会怪你,在场这许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秦如歌将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对白如霜更是多了几分同情,同时对这个南郡王府也有了一定的认知。 见白如霜态度决绝,也不再多言,点头道;“如此甚好,现在天色也还早,只是我要准备一下,不如咱们就近找个医馆。” “依少侠吩咐便是。” 因着对老刀等人极为放心,秦如歌也没有知会老刀一声,便跟着白如霜走了。 怪只怪平日里娱乐太少,吃瓜群众看戏才看了一半,自然想着看到结尾,很是自觉的跟在二人身后。 秦如歌想着白如霜的事还得靠这些人的嘴给她宣扬洗白,所以便没有阻挠。 南郡王世子倒是有心阻挠白如霜和秦如歌将这事进行下去,不过刚刚白如霜那样决然的将某些事抖露出来,眼下倒是不好拦了,愤愤的瞪了南郡王世子妃一眼,便甩袖弃她而去。 后宅的事他不管,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看吧,把人逼急了,抖落出来,南郡王府这下子面子里子都没了。 南郡王世子妃也知道今儿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但有些事不是她那婆婆授意,她也不敢那样做不是? 原本还有些畏惧,想到她那婆婆,便不怎么怕了。 …… 不远处,停着一辆不是很打眼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他面如冠玉,俊美无俦,浑身透着一种无以言表的贵气。 此时,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撩着半边帘子,透过帘子缝隙望着被人群簇拥离开的秦如歌,原本平静无波的星眸,因为这一插曲,变得幽深了几许。 在他的跟前,放着一辆木质的轮椅。 因着袍摆遮着,倒是看不出来他的腿脚有缺陷。 王太医的医术宫中的人都是信服的,这少年居然质疑他的医术…… 也不知道是他真有那个实力,还是有着别的什么目的!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收回视线,隔着帘子对外面的马车夫道:“阿莫,跟上去看看。” “是,主子。” …… 很快,秦如歌便带着白如霜到了一处医馆,因为是在外城,也就是平民居多的地方,所以这里医馆条件并不怎么好。 但秦如歌并不在意,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让掌柜的安排一间敞亮的房间和热水等物。 掌柜的想不到这样一个穿着不咋的的小子出手居然如此大方,乐呵呵的收起银子,亲自准备去了。 0021.抢白 就在掌柜的为秦如歌准备的时候,又来了两拨人。 一拨是南郡王夫妇和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身上隐隐的药香,秦如歌当即便猜到他是谁。 一拨则是闻讯而来的白如霜的父母兄长,白母俨然已经听闻白如霜寻死以及她在南郡王府里那些事,见了白如霜,便抱着她一通痛哭,直叹她命苦,受了大委屈。 这些话南郡王妃听着就有些不乐意了,只说白如霜嫁到南郡王府是她几辈子修的福气,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更是给南郡王府丢脸。 白如霜趁机提出,一旦证实她清白,让南郡王放她一条生路。 今儿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南郡王肖步清看出白如霜的决绝,只说如果证实她是清清白白的,便准了她离府的要求。 毕竟,南郡王府如果真的不知廉耻跟人有染有了身孕,对王府的声誉有损,自然要弄清楚才行。 白父白母心疼女儿,在报信的人告知他们白如霜在南郡王府受的委屈后,简直是痛心疾首。 没了南郡王府这份姻亲关系也就没了吧,反正女婿死了,他们也靠不上南郡王府,只是明面上好听罢了。 再说,以他们家的财力,也不是养不起女儿! 双方说定,但是有个人不服气了。 那便是跟着南郡王夫妇前来的老者,退了休被南郡王府反聘的王太医。 此时他略显浑浊的老眼不怎么又好的瞪着秦如歌,“你便是那位质疑老夫医术的小子?” 秦如歌以一副轻蔑的姿态,睥睨着老者道:“原来你就是那位行了一辈子医,却能把错脉的庸医!” 原本她想着,如果他客气些,她也就对他和颜悦色点。 然而这老家伙出口就令人不舒服,她也就没必要跟他客气了。 这话一出,人群中隐隐有吸气之声,且还不小。 王太医的大名,京中百姓可能不清楚,但是那些权贵人家却是少有不知。 这样的反应说明了,在围观的群众里有不少京中的权贵之家。 南郡王想到最多明儿,自家的一些烂事就要传得人尽皆知,老脸都觉得臊得慌。 心里痛恨白如霜的同时,倒是希望府医真的把错了脉。 “庸医?你说老夫是庸医?” 王太医气得胡子乱颤,手颤巍巍的指着秦如歌,“老夫识得的药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这个无知的黄口小儿,居然敢质疑老夫的医术?” “哼!” 秦如歌冷哼一声道:“老匹夫,能将病变把成怀孕,你不是庸医是什么?没错,她的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是和怀孕有些像,然只要细把,就能感到寻之不足,举之有余,这是阴病之兆!” 王太医称她一声“黄口小儿”,她还人家一句“老匹夫”,可谓是目无尊长,狂妄至极,听得众人一阵唏嘘。 不过秦如歌才不管他们,神色愤然的继续道:“你的年龄是比本公子长不假,然正因你年龄太长,感官上难免不足,把错了脉也是有的。但你这般知错不改,还拿年龄压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行医几十年,王太医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抢白,一时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黄口小儿,你敢不敢和老夫打赌?” 0022.当然是剖开肚子了 秦如歌挑挑眉,心下了然王太医想要赌什么,但她并不显色,依着他的话问道:“老匹夫,你想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眼前这个小子虽然懂几个脉象方面的名词,但终归太年轻,王太医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把错脉,一双老眼从白如霜的肚子上划过,再落在秦如歌的脸上,眯了眯道:“小子,你一再说老夫把错脉,但老夫坚信她就是怀了身孕。 咱们便以此为赌,你若是输了,给老夫叩三个响头,叫老夫三声爷爷,今后在京城见到老夫绕道走;老夫若是输了,便从此从杏林界消失。” 若然连把脉也能把错,他也不好意思再给人看病了! 秦如歌自信的勾勾唇道:“原本本公子从来不会拿病人来打赌,但既然你这老匹夫如此想退出杏林界,本公子若是不助你一臂之力,岂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众人满头黑线。 明明就是打脸的话,竟是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一身正气,这脸皮怕是无人能及。 人群外的马车里,一身白衣的男子闻言竟是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 心中越发觉得,这少年极有意思。 看着王太医再次被秦如歌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吐血的样子,白如霜心里感到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若不是这个老东西非说她有孕,她险些就要背负着骂名去死了。 到那个时候,疼爱她的父母兄长,又将如何在京城立足? 之前,是她太自私了些。 正在这时,药店掌柜的打帘子出来,对秦如歌抱拳道:“公子,你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秦如歌对他点点头,转向白如霜道:“再挨下去天色就晚了,不如咱们这就开始?” 白如霜还未回话,本夫人便紧张的问道:“小公子,你说我霜儿是病,我是深信不疑,可她这病在肚子里,你要怎么医治?” 这也是众人一直疑惑却没有问的事情。 “自然是剖开肚子……” “啊!” 秦如歌说得云淡风轻,众人还不曾听完她的话,便是吓了一大跳。 王太医还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闻言不由嗤笑道:“剖开肚子?那人还能活吗?” 白夫人的面色一时间也有些不好看,“小公子,这个……” “白夫人,我如果不剖开你女儿的肚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怎么证明她肚子里不是孩子呢?” “可是……” 退一万步说,他们即便相信他的医术可以医治她的女儿,可剖肚子要脱衣裳吧?他一个男子怎么好和她女儿独处一室? 白夫人忧心忡忡的看向白如霜,一脸的纠结。 想到剖肚子的血腥和要承受的痛苦,以及死了也不能有个体面的躯体,白如霜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白老爷子神色凝重,白如霜的大哥白子钦狠狠的瞪了秦如歌一眼,走向白如霜道:“妹妹,不要听他胡诌,咱们别管什么名声不名声,跟大哥回家去,大哥跟爹娘不在乎这些!大不了咱们结束京城的生意,回老家去!” 想必失了他们这样大一个纳税商户,该急的是皇室! 秦如歌淡淡回了他一眼,“我之前便说过,若是现在不将她肚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不出半年,她便会香消玉殒。赌了,她有机会活;不赌,她一定会背负污名死去,你们自己选择。” 0023.傲骨 白如霜心里的畏惧不是一点点,但是看到父母的担忧,大哥的维护,心里便再次下了决定,宽慰白夫人夫妇和白子钦道:“爹,娘,大哥,如果不是这位少侠,我刚刚就已经跳城楼死了。也是他一番劝慰,让我明白了亲者痛仇者快的道理。 那时我才想着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否则对二郎,对你们,太不公平。再说,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呢?又有什么比我的名节更重要?请你们不要阻挠!女儿如果有什么意外,也不要怪这位少侠,女儿来世再报你们的养育之恩!” 话落,她跪倒在地,对白父白母磕了三个响头。 “霜儿……” 白母险些站不稳,还想说什么,白父道:“夫人,别说了,便依了霜儿吧。” 生为白家人,就该有自己的傲骨,宁肯不要命,也绝不愿意蒙冤! 女儿的性子继承他,他还能不知道吗? 只是当初让她不要嫁给肖二郎,她偏不听,结果落得如今的下场,这大约就是嫁入豪门的悲哀。 再说如今她决然赴死,他们就算拦得了一次,又岂能时时刻刻拦住她? 最主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没有做过对不起二郎的事,那位小公子又咬定她肚子里不是孩子…… 在京城打滚数十年,他看人从来没走眼过,那少年虽然年轻,但眸中的自信却是让人不能忽视,甚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如果霜儿真的只有半年的寿命,还不如搏一搏! “父亲……” “钦儿,你也不要再劝了,霜儿若是死了,为父必定给她风光大葬!” 白子钦宠妹妹不假,但还是个大孝子,见妹妹和父亲的态度都如此坚决,只得作罢。 “谢谢爹!” 白如霜郑重的给白父叩了个头,在白子钦的搀扶下站起来,不舍的睇了泪流满面的白母一眼,硬着心肠跟着秦如歌在掌柜的带领下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屋子不大,只得一床一椅一桌,但胜在亮堂干净。 她要的白酒棉布针线等物什,都规整的摆放在桌上。 “掌柜的,你回避一下,让你夫人给我打个下手就好。” 等掌柜的退出去,秦如歌旁若无人的褪了外面的长衫,取下腰间的一个小包袱,打开来,里面竟是一把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余光瞥见白如霜脸颊绯红的别过头去,她连忙以本来的声音道:“白姐姐不用担心……” “你……” 白如霜惊愕的回转头去,“你居然是女儿身!” 秦如歌笑道:“没错,我是女儿身,原本我并不想多事,但实在看不得南郡王世子妃那般做派,所以才决定帮你一把。” 见白如霜看着那些手术刀,她忙又道:“你放心,我会将你药晕,然后再用麻药将你麻醉,整个过程不会感到疼。不过麻药过后还是会疼的。但我想着你连死都不怕了,这点疼又算什么?” 最后一句调侃,让白如霜哂然一笑,点头附和道:“你说得没错,我连死都不惧,这点疼又算什么?” 0024.输不起? 秦如歌没再说什么,着手将手术刀等用烈酒消毒,又在地上撒了一层石灰粉杀菌。 古时条件简陋,自然就不比得后世,石灰粉杀菌乃是唯一的办法。 接着,她让白如霜躺在床榻上,摸出蒙汗药和麻药。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在用药前,白如霜轻声问道。 秦如歌手上的动作一顿,莞尔笑了一声才回道:“名字不过是个称呼,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眼下你只要放宽心就好。不过说起来也巧了,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竟有一个字相同。” 倒不是她不想告诉她自己的名字,而是这个时候,还不能让过多的人知道她秦如歌乃是丞相秦彧的二女儿! 否则,后面的戏就没法再演下去了。 白如霜见她不肯说,也就识趣的闭上眼睛没再追问,只是神色凄然了几分。 其实想想问她名字也是傻,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问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秦如歌见她这样,心知她又胡思乱想了,“或许有一天,我会需要你的帮助呢,如果你想报答我的话,就好好的活下去,别再做傻事了。” 白如霜也不知道她是为了宽慰自己还是什么,点点头应道:“如果能活,我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这时掌柜夫人端了水进来,秦如歌让她将水搁在凳子上,净了手,对白如霜用了药。 那药便是之前药粮仓那些壮汉的药,白如霜几乎立即便没了意识。 秦如歌戴上特制的天蚕手套,在她凸起的小腹上按压了一阵,找到最合适的切点后,握起手术刀,果断的一刀横切下去。 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剖腹,切除病原体,取出…… 动作熟稔又利落。 “啊!” 掌柜夫人原本倒是个胆大的,但在看到她从白如霜的腹部取出半个面盆大小血淋淋的肉球时,终是忍不住叫了一声便晕厥了过去。 秦如歌也顾不上她,看了她一眼,将那形似婴儿的肉球放进一旁的空木盆中,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那专注的神情,看上去格外的神圣。 清除积血,清洗创口,缝合,上药,包扎,不过半个时辰,便完美的结束。 一切比秦如歌预料的还要顺利。 “搞定!” 看着自己的杰作,秦如歌的唇边不由得勾勒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收拾好东西,穿上外衫,踹了两脚将掌柜夫人弄醒,嘱咐她几句后,背负着手走了出去。 南郡王府的人、白家的人和那位王太医以及一些好事者不知何时已经候在天井里。 原本还算宽敞的天井,显得格外的拥挤。 见了秦如歌出来,原本神情悲怆的白母立即急匆匆的迎了上去,“少侠,我女儿她……” “白夫人放心,一切很顺利,呆会我开个方子,只要按着方子好好休养两个月,便无大碍了。不过暂时不宜搬动,不如就让她在这药房里休养吧。” 白母喜极而泣,当即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感谢各路菩萨。 白父亦是老泪纵横,上前握着白夫人的手道:“夫人,你最该感谢的难道不是这位少侠吗?” “对对对,感谢少侠救了我女儿一命……” “亲家公亲家母,肚腹被切开还能活这种事,历来闻所未闻,你们听她空口白话说两句,便将人当菩萨似的膜拜,莫不是老糊涂了?” 南郡王妃拿腔拿调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令白氏夫妇面色尤为不好看。 白子钦气不过他们将妹妹逼到这步田地还这般说他的爹娘,转头瞪着南郡王妃想要说话,偏生那王太医极为赞同南郡王妃的话,赶在他前面道:“王妃说得极是,老夫自幼学医,二十来岁便考进太医院,这样的事当真是见所未见!莫不是悄悄将她肚里的孩子处理了,偏说是生了病吧?” “有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匹夫你自己不行还一个劲的毁人家的清白,简直有损医德!不过呢,打脸这种事,本公子最喜欢干了。”秦如歌抱着双臂一派闲适,说出的话直来直去都不带拐弯的,连打脸这种话也说得理直气壮得很。 王太医听她指责自己无医德,顿时又被狠狠的气了一通,“你……” 不过才出口一个字,秦如歌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既然你们要拿自己的无知刷存在感,本公子若是不如你们的愿,岂不是说不过去?掌柜夫人,劳烦你将那木盆端出来。” 收了人的钱财,自然就得为人办事。 掌柜夫人虽然瞅着那盆里的东西恶心得紧,还是强忍着不适,依着秦如歌的要求,将木盆端到了天井里,搁在秦如歌面前的地上。 从头到尾,她的头瞥向一边,半点也不敢看盆里。 “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呕!”南郡王妃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便开始打干哕。 有胆大的上前瞅了瞅,也忍不住一阵恶心。 便是白父白母和白如霜的大哥,亦是一脸的不适。 在场的人,唯有秦如歌神色如常,似是见惯了这类东西,云淡风轻道:“这便是从白姐姐腹内取出的东西,叫做畸胎瘤,是人体内幼稚生殖细胞发生变异形成的一种肿瘤,多发生在女性的卵巢里,男人的***内也有可能发生。” 畸胎瘤99%都是良性,但也不排除有恶性的可能,所以之前她才会一再夸大事实,并强调若是出了意外,自己不得负责。 帮人惹得自己一身骚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这……这分明就是个畸形的婴儿!” 王太医不懂畸胎瘤是什么,她口中的一些名词也不懂,但很显然,这个东西一端出来,就证明他的确是把错脉了! 但是,他怎么会承认? “没错,这东西分为两坨,大的是身体,小的那坨瞧着就是婴儿的头颅!”南郡王妃亦道。 秦如歌白她一眼,讥讽的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狡辩,看来你们还真是不逼死人不罢休呢!” 说着又转向王太医,眼中尽是鄙夷跟不屑,“老匹夫,敢问你,五个月的婴儿有这样大吗?这位王妃娘娘无知倒也罢了,你此时倒打一耙,莫不是输不起?” 0025.她要钓的鱼在后头 其实作为生养过几个孩子的人,应该也知道怀孕五个月,孩子不过才十三厘米左右,也就三四两重,加上胎盘羊水的份量,和眼下着坨肉瘤体积都有差距。 足可见,南郡王妃和这位退休的王太医,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没少练。 眼下真相大白,不借着她的手把这事给抹去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真是蠢得没边了! 这句话可谓是把南郡王府和王太医都给骂进去了。 一时间,南郡王妃的脸色分外难看,王太医的神色则极为不自然。 偏偏他们还不曾开口,秦如歌又道:“如果南郡王府的人如此输不起,明说就是了,本公子这细胳臂细腿的,也拗不过你们的大腿不是? 不过王老匹夫不认可,本公子倒是理解,但白家姐姐还顶着南郡王府二儿媳妇的身份,南郡王妃非要给她背上不贞的罪名,南郡王府就好了?” 南郡王如何想不到其中的厉害? 但架不住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一个没管住,一个则嘴快得很,便发生这样的事。登时狠狠的瞪了南郡王妃一眼。 南郡王妃的面色刷地一白,不敢直视南郡王的眼睛。 她是不喜欢白如霜,但南郡王府的颜面却是要维护的。 适才是她看不惯有人为白如霜出头,故意帮着王太医恶心白家罢了! 倒是她不曾想到,他南郡王府花重金聘来的致仕的王太医,竟然会把错脉,令他们南郡王府颜面大失! “这位小公子。” 南郡王肖步清朝秦如歌抱拳道:“多谢你出手为南郡王府正名,敢问小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本王改日定亲自登门致谢!” 围观群众瞧着秦如歌的眼神莫不是羡慕嫉妒恨,能得南郡王亲自登门致谢,这可是京中无数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秦如歌心中冷笑。 她原指望南郡王能出面为白如霜主持公道,但是这老东西却是绝口不提,想来是打心里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对于南郡王府众人,她真是生不起什么好感! 是以,说出的话也就没什么顾虑,“南郡王多心了,我做这些,不过是看不得有人含冤而死,与南郡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倒是你府上这位王太医,老溃昏腐,毫无医德,还是撵走的好,没得下次再出这样的事,就没今儿这样的好运了!” 说着,也不理脸色分外难看的南郡王,和早已经羞愧得恨不能钻地洞的王太医,转向对掌柜的道:“劳烦掌柜的为我备下笔墨。” “公子请跟我来。” 秦如歌当即跟着掌柜的到了堂子的柜台里。 白氏夫妇交代儿子去守着白如霜后,也跟了过去。 墨汁是早就研好的,秦如歌提着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个方子。 想了想,又写了看护时的注意事项,递给白母道:“白老爷,白夫人,今儿的事我也就帮到这里了,后续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白氏夫妇千恩万谢,亦想秦如歌留下姓名住址,被她给拒绝了。 帮助白如霜,不过是举手之劳,她要钓的鱼,还在后头呢。 0026.钓鱼 婉拒了白氏夫妇后,秦如歌便挤开围观的人群,离开了药铺。 留下了一群神情错愕的吃瓜群众。 白家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户,开始的时候不乏有人想她是为了白氏的富贵,才出手救了白家的女儿。但没有一个人想到,她居然真的无所图,拍拍屁股就这样毫无留恋的走了…… 出了药房,秦如歌便钻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她不曾想到,在她离开没多久,南郡王妃便借口身子不舒服,将白如霜的事交给南郡王处理后,也跟着出了药铺。 走到无人的地方,便招来自己的暗卫。 得知秦如歌拐进旁边的小巷后,便对暗卫下了格杀令。 那个臭小子敢当着那么多贱民的面下她的面子,就要有承受她怒火的觉悟! …… 后巷极为僻静,几乎看不到行人。 秦如歌似乎对这里还算熟悉,脚步不停的朝着内城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便被几道黑影给拦住了去路。 她淡淡的扫了矗立在她面前相对她而言魁梧了太多的几个蒙面黑衣人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带杀气,气势冷厉,瞧你们的样子,应该是京中权贵的暗卫!南郡王妃派你们来取我性命?” 几人都没有回答,不过他们中有人眼神飞快的闪烁着,足以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 呵! 秦如歌眸底映着一抹讥讽,她没想到,钓个鱼能把他们给钓来了! 之所以料定是南郡王妃,不过是因为断定南郡王就算是因为今儿她抹了他的面子想要对付她,也不可能这般急不可耐! 对方一个字也不愿多说,只其中一人手一挥,一行四人,手中长剑纷纷指向秦如歌。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声落在他们身后。 秦如歌当然不会提醒他们,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眼前那黑影果断挥剑刺向几个黑衣人。 虽然是偷袭,但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快到让人意想不到,他们连反抗都来不及,便分别被刺中要害而亡。 那是一个浑身透着冰冷气息的男人,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仿佛别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俊朗却锋锐的五官没有任何表情。 他将带血的长剑插回剑鞘,握着剑朝秦如歌抱拳道:“这位公子,我们主子有请!” 秦如歌笑笑道:“我想,如果我不答应,你手中的剑定会指向我吧?如此便请带路吧。” 男子不由得一愣,他没有问他的主子是谁,也不曾问他家主子请他何事,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便判定他会剑指他…… 难道他看起来很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不过他这样好说话,他也没有解释,转身沿着小道一路朝前,行了约莫半刻钟,到了一处有些旧的小院后。 推开狭小的后门,男子对秦如歌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如此有礼,倒是让秦如歌没想到。 不过她也没有丝毫忸怩,踏脚进了院子。 男子反手闩上院门,带着秦如歌穿过后院,到了一间半闭的屋门前,他叩了几下门道:“主人,那位公子请来了。” 0027.太子殿下 “请他进来吧。” 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清润温朗,犹如三月的春风抚过。 只闻声音,便能想到,这人的容貌就算不十分出色,那也一定赏心悦目。 得到里面的回应,黑衣男子侧身道:“小公子,请进吧。” 等到秦如歌进去之后,他自己立即拉上房门,抱着剑,目无表情的等在外面。 房间里,一身白衣的男子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近乎完美的侧颜上,给人一种现世安好的感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再加上一双残疾的腿……” 男子像是不知道她已经进来一般,一动不动的没有说话,秦如歌微微一笑,率先打破宁静,“如果在下没猜错,公子定是咱们南靖国的太子殿下莫是了!只是在下不知,太子殿下‘请’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她没有见过太子即墨非离,只听说过他容貌出色,堪比谪仙。 但在之前,她以为传言夸大其词,现下见了,才相信世人诚不欺她。 不过话虽这样问,她却清楚的知道他找她来的目的,今儿做了那么多,也是为了要钓这条大鱼! 穿越八年,她遵循过人的记忆和前世的能力,如今在这异世,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基业。但是这些年因为忙着壮大和提升自己,也就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建立关系。 现下她准备回京,自然就要找个靠山。 这个靠山,自然要往大了去。 试问除了皇上和宫里那些个贵人,南靖国内,谁能越过太子殿下去? 当然,她选择太子殿下的原因很简单,目的很明确—— 皇宫守备森严,她没机会进去,自然就不可能接触到太子殿下以外的贵人。太子殿下就不一样了,他时常在宫外行走。最主要的是,他的腿在三年前在皇家秋狩的时候受了伤,导致不能站立。 至于他是受人暗算还是意外受伤,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只知道,没有什么比给太子殿下治好双腿这份人情更重了。 只是她“一介平民”想要接触太子殿下,可不是容易的事。 她也是运气好,就在她一路上思考着怎样接近他的时候,白如霜的自尽,给了她个大好的机会。 所以说,为白如霜打抱不平,只是她临时起意。 原本她想借助百姓们口口相传将她治好她的事传出去,竟是被她发现太子的马车跟在人群外…… 于是,便有了她给他们创造机会接近她的事。 然,她实在没想到,南郡王府的人那样不识好歹,非但不感激她,反而还想杀了她…… 若然她没有功夫,若然太子殿下不是有求于她,只怕她死了也就死了。 毕竟,谁会为一个籍籍无名的人讨公道呢? 到时候还不是一卷烂席子一裹,丢进义庄就了事? 哼,南郡王府这事,她秦如歌记下了! 没有人在想要她的命之后,还能好好的。 不管是郡王还是亲王,就算不要他们的命,但是找回些利息,是少不了的。 白衣男子似是没想到秦如歌一下子便道出他的身份来,转头微微有些讶异的望着秦如歌,“你见过本宫?” 秦如歌有些晃神,即墨非离的侧颜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正面更是丰神俊朗…… 0028.有得治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失态,秦如歌忙收回视线,摇摇头,如实道:“草民怎能有幸得见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子殿下的美名外扬,草民也曾闻听一二。” 即墨非离心中分外讶异,眼前的少年以“草民”自称,又是第一次见他,一双晶亮的眸子坦坦荡荡,仿若夜晚最亮的星子,又像是一个幽深的旋窝,似乎稍稍不注意,便能被它给吸进去。 半点也没有其他人见了他之后的惶惑和不自在。 这样一双眼睛,若是长在女子的身上,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呢! 他心里隐隐感到有些惋惜。 “既如此,本宫便不再废话了。” 即墨非离按捺住心底的情绪,单刀直入的道:“你之前在大同药房的事,本宫有所耳闻,本宫让侍卫阿莫将你找来,是想请你为本宫瞧瞧这腿可还有站起来的可能?” 呵,有所耳闻…… 秦如歌心中了然却不点破,微微挑着刻意化粗的眉毛道:“在下的确是为南郡王府的二少夫人看好了顽疾,可太子殿下何以认为在下就能看得了你的腿?” 即墨非离抿唇一笑,秦如歌只觉得眼前又是一花。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男人,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绝对可以秒杀银屏上见到的所有小鲜肉。 啧啧啧,可惜是个残疾。 “三年了,本宫看过无数大夫,便是之前和你对上的那位王太医也说本宫再无站起来的可能,按说本宫应该死心才是。然不知为何,在得知小公子剖开南郡王府二少夫人的肚子,她依旧好好活着的时候,本宫心里莫名感到激动,想着你或许能给本宫一个惊喜。”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说,在下便为你看看吧。” “有劳小公子。” 秦如歌不再多言,走上前,脱了他的鞋袜,掀开他的裤腿,露出皙白的小腿。 许是时常有人按摩的缘故,他的小腿肌肉并没有萎缩,这倒是为治疗减轻了些许的难度。 “太子殿下,就这样并不能看出是否能治,在下需要用银针试试。” “小公子轻便。” 秦如歌从袖袋里取出一包银针,选了几枚稍粗的银针,从下到上依次扎了他小腿的解溪穴、交信穴、丰隆穴、地机穴和阳陵泉穴。 扎到前面三个穴位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感觉,在扎到地机穴的时候,终于感到了轻微的痛感,待到扎上阳陵泉穴的时候,痛感又增加了几分。 收起银针,秦如歌站起来道:“太子殿下,有得治……” 即墨非离难掩欣喜的问,“当真?” “只是在下能够让你站起来,但并不敢保证能像常人那般行走自如。” 实际上她有九分的把握能够治好他,不过她可不想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太过轻易就将他治好,又怎么能凸显她的重要性呢? 即墨非离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不过很快便释然,至少,他终于看到了希望不是? “小公子尽力便是。” “为太子殿下看诊,在下必定尽力。只是现下时间不早,在下须得回去准备准备。” 即墨非离点点头,“本宫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小公子能为本宫保密。” 0029.太子令 秦如歌不傻,顿时便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也从中洞悉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腿受伤或许并不是意外,所以,为了麻痹对方,不能让人知道他正在接受治疗! 她当即表了态,又和即墨非离约定了时间和地点,便准备离开。 “等等,这个你拿着。” 即墨非离从腰封里摸出一枚金色的东西,丢给秦如歌。 秦如歌稳稳接住一瞧,顿时心里直乐。 黄金打造的令牌有半个巴掌大小,在正面以篆体书刻着“太子令”几个字,顶端还缀了一颗蚕豆大小品质上乘的红宝石。 抛开令牌本身的价值不说,这绝对是比任何金银珠宝都实惠的东西。 拿着它,可说在南靖国的任何地方都能狐假虎威一番,像是将外祖父等人从矿场弄出来那档事,他直接拿着令牌去亮亮相,根本不需要受人“胁迫”! 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事了。 这样的好东西,她自然也不跟他矫情,往怀里一塞,“多谢太子殿下。” 看着他眼中亮晶晶的“狼性”光芒,即墨非离有些后悔自己如此草率就将这样重要的令牌给了他。 但作为一国储君,给出去的东西,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只得敲打两句,“给你令牌,是为了小公子的安危着想,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令牌能保你在帝都无虞,也能招徕杀身之祸,若非特别紧急的事,小公子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 “太子殿下放心,在下省得的。” 话是这样说,秦如歌心里不以为意,又道了告辞,便打开门扬长而去。 目送她打开院门离去,阿莫才进入内室,望着即墨非离,眼中总算有了些波澜,“殿下,你不该……” 即墨非离抬手制止他后面的话道:“阿莫,三年过去,从来没有一个医者说本宫的腿有得治,他就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能容他有事。让阿索暗中护他周全,尽量不要被他发现了。” 那样傲娇的一个人,想必是不喜欢被人跟着吧? “是!” …… 夜色微澜。 秦如歌从即墨非离那里出来后,在城里转了好几圈,才丢掉身后的尾巴,回到她位于听月湖畔的听湖小筑。 听湖小筑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雅致舒适,乃是她在霍都的落脚处。 刚施了轻功跳进院里,丫头竹羽跟竹心便欢喜的迎了出来,“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秦如歌挑挑眉,“有什么事发生不成?” “没事没事,只是你一去半年,我们想你了呗。” “怕是你们巴不得我晚些回来吧?我不在,就没人敢拘着你们练功了。” “嘿嘿,哪能呢?”竹心傻笑着道:“你不再这些日子,我们可是半点也没偷懒,不信小姐你和我们比划比划。” “比划就算了,相信你们就是了,快给我烧些热水洗个澡解解乏,这一路事情多,可是累死你们小姐我了。” “在玲珑阁见到郭猴子他们,我们就回来备下热水了,竹心你给小姐倒杯水,我去打水。” 俩丫头手脚麻利,很快便准备好热水。 泡在水温适宜的浴桶里,秦如歌感到无比的惬意。 0030.妖精打架 乌九在城里转了几圈没能找到秦如歌,感到无比的懊恼。 他可是陵王手下号称最擅长跟踪和隐匿的人,居然也能被那小子发现,甚至是甩开他…… 没有什么比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轻易被人打败更令人沮丧的事了! 匆匆回到陵王府,乌九让人送来笔墨纸砚,便开始写信。 直到硕大的飞鹰将信带走,也没能压制住他心底的不甘跟沮丧。 到底是他小瞧了那小子! …… 秦如歌美美的洗了个花瓣浴,简单用了些膳食,便换上一身夜行衣,出了听湖小筑。 算算时间,粮食被搬走已经十多天了,消息也时候该传到她那老爹的耳中了。 她很想看看她那便宜老爹收到她送的这份大礼时气急败坏的样子,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她会“不辞辛劳”,密切关注丞相府的动向。 借助夜色的掩护,秦如歌施展轻功,没多时便到了左相府。 左相府里戒备森严,但是对于早便对这里轻车熟路的她来说,一点也不是事。 此时临近亥时,该就寝的时候,她也没有去别处,避开府中守卫,径直去往左相夫人卢氏的院子。 左相秦彧除了卢氏和原主的娘江婉仪外,还有两名侍妾阮氏和兰氏,她之所以肯定秦彧今晚在卢氏那里,是因为府中有着一定的规矩,每逢五和十,秦彧必须要歇在她那里,这是给正室夫人的体面。 至于其他的日子,要么歇在侍妾那里,要么就是前院。 今儿,正好是初十。 没多时,秦如歌便落在一座气派的院子屋顶。 她悄无声息的摸到正房的位置,轻轻掀开一张瓦片,屋内的情形便跃然于眼。 下方摆设奢华不失大气,挂着并蒂莲开青色纱帐的雕花大床内,正上演着妖精打架的戏码,男人的亢奋声,女人的欢愉声,争先恐后的落入耳中。 靠,来得真不是时候! 秦如歌并没有看人上演肉搏大戏的嗜好,何况是还原主她爹和卢氏。 在心里低咒了声,一个翻身躺在屋顶,漠然的望着夜空,自动将下方的声音屏蔽在耳外。 天上的月亮虽亮却残缺不全,就像是一块大饼被硬生生扯掉了一小块。 岁月如白驹过隙,不过眨眼的时间,她来到这个历史上没有的异世已经八年。 八年来,她从没有一日懈怠的努力提升自己壮大自己,将在二十一世纪的能力全数找回,只为初来时占据原主身体时心里发下的誓言。 她从来都不曾忘记,是原主陨落,她才得以在这异世重生。 因为感恩,原主的仇怨,她会为她报! 智慧和手段,她从来都不缺。 但要想打击一个人,须得站在她身边,才能有机会不是? 只有回到左相府,她才有机会将原本属于原主的一切夺回来! 下面的肉搏战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丫头婆子埋着头红着脸将一桶桶热水提进来,倒进硕大的浴桶里,然后又鱼贯出去。 秦彧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加之卢氏生得美又有着笼络男人的手段,二人进了浴桶里,又开始奋战起来…… 0031.传言 尼玛,要不要这样饥渴难耐啊? 秦如歌心想他们打完两次架下来,估计都累得不想说话了,她还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正想离开,哪知秦彧后面的话,恁是拖住了她的脚步。 “嗯,今儿个早朝后皇上找上我了,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我估摸着他西边的战争结束,皇上有意让我们和荣王府结亲。” 等到战争结束…… 卢氏想到什么,面色不由得煞白,“荣王府二公子已经和北郡王府的三小姐订了亲,荣王府除了陵王殿下之外便只得两个庶子,皇上决然不会将咱们的女儿赐给一个庶子,如此,该不会是陵王殿下吧?” “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行!” 卢氏顿时连打架的心思也没了,一口回绝,甚至都忘了在秦彧面前装温婉,“咱们府上到适婚年龄的就只有我的两个女儿,我是断断不会让我的如烟和含烟去送死的!” 屋顶上,秦如歌闻言讥讽的勾了勾嘴角,一国之君赐婚,还能容她说不? 这位陵王她虽然没见过,但是他的威名和事迹却是如雷贯耳。 听闻他十三岁便上了战场,不靠任何关系,一步一步从小兵爬上来,战功卓著,在弱冠之年便封了王。 又传他运筹帷幄,足智多谋,手段凌厉,杀伐果决,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因为他的关系,不桑国屡屡犯边,都没能在他手上讨了好去。 他是南靖国的守门神,被人们尊为战王! 具体他本人有没有传闻这样神,还有待考究。 不过既然口口相传,就算没有十分也有七分真了。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即便抛开他本身荣王府世子的身份不说,即便他没有好看的容貌,若能巴上他,亦是整个家族的荣耀! 卢氏这般忌惮,得益于另一个传言—— 这位陵王殿下,三年来接连克死五任未婚妻! 呵,刑克吗? 她压根就不相信! “胡闹!” 果然,秦彧不高兴的板着个脸道:“这事如果定下来,岂是你说不愿就不愿的?” 卢氏这才想起来,那位站在权力顶端,决定着南靖国百姓生死的男人,又岂是别人能随便置喙的? 当即她的态度便软了下来,长臂攀上秦彧的脖子,一副柔柔弱弱十分不忍的样子,“老爷,含烟如烟是你宝贝着的女儿,你忍心看着她们羊入虎口,白白送死吗?” “唉!” 秦彧深深叹口气道:“陵王殿下龙章凤姿,不过二十岁便封了王,又掌着十万兵权,是许多人巴巴上赶着巴结的存在!我心中纵然十分属意他,但又怎愿看着我如花似玉的两个女儿去死呢?可皇上那里一旦决定下来,又岂容我拒绝?” 但抗旨不遵,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他怎能拿全族人的性命去博一人? 现下告诉她,是让她早些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卢氏冷静下来,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可是,好不甘心! 一时间,什么心思都没了,简单的抹了下身子,便出了浴桶。 0032.利益 卢氏心事重重的在床沿坐下来。 倏然,她眼睛一亮,看向正跨出浴桶的秦彧,“老爷,皇上说让咱们和荣王府结亲,却不曾说让如烟还是含烟去,咱们不如趁着圣旨下来之前,从外地的官员那里收养一个女儿,替如烟和含烟去嫁陵王。” 这种事是有先例的,先皇就曾认了大臣的女儿,代替自己的女儿嫁到北朔国去。 秦彧白了她一眼,一边往身上套着中衣一边道:“且不说皇上那里不好交代,你当陵王殿下是吃素的?” 在南靖国,得罪太子殿下不要紧,但是对上陵王殿下,那就要仔细的斟酌斟酌了。 “好了,这事不是还未定……” “呜呜呜……” 不等他说完,卢氏呜咽着打断他的话,“等定下来就来不及了!若然我的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秦彧被她这个样子搞得心烦,狠狠瞪她一眼,扯上外袍便要离开。 卢氏也顾不上哭了,连忙上前从身后抱住他道:“老爷,你这是要干嘛?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正妻!” 见他没有挣扎,卢氏声音也柔和下来,“我知道我老了,不若姬侍妾年轻貌美,你宠着她无可厚非,我也不在意你宠着她。但今儿个是初十,你不能下了妾身的颜面,这传出去,妾身如何在京中贵妇圈中立足?” 想到卢氏口中那位姬侍妾,秦如歌心中鄙夷不已。 她也是适才听竹羽提及,才知道秦彧在三个月前新纳了一房侍妾,二八年华,美若天仙。 虽说这个时期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他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找了个跟他几个女儿一般大小的侍妾,也不知道他怎么下得去口! 她只想说,功夫下得太深,有朝一日必定铁杵磨成针! 秦彧面色阴沉的跟着卢氏躺回床上,背对着她也不再说话。 卢氏几番撩拨,也于事无补。 无奈,卢氏只得安分下来,望着帐顶,脑中飞快的转动,想着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老爷!” 卢氏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声音中透着激动跟欣喜,再次挽留住了秦如歌离去的脚步。 秦彧昏昏欲睡,乍然被她这一声惊醒,语气不耐的道:“时间不早,睡了。” “等等,老爷,你先别睡,妾身想起一个人来。” 屋顶上秦如歌勾唇笑了,这个人,可不就是指的她? 刚刚她还想着寻个办法隐晦的提醒他们一下,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如此,她也用不着伤脑筋去想怎么名正言顺的回到丞相府了。 果真卢氏接下来的话便应征了她的猜测。 “什么人?”秦彧问。 如果能有好办法既能解决皇上丢给他的难题,又不得罪陵王和荣王府,自然是极好的。 至于他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到现在都没有许人家,是他想着换取更大的利益,若然被陵王克死,他都要心痛死! “老爷你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有了解决的办法,卢氏眉目都舒展开来。 “还有一个女儿?” 秦彧先还有些疑惑,忽然想到那个因为克他被丢到乡下别庄的女儿,激动得猛地坐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 0033.查!给劳资去查! 虽说从来都没有过希望,也谈不上失望。 甚至她之前也猜到这对狗/男/女会这样做,但是听着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才想起“她”来,秦如歌的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卢氏除了间接害死原主外,跟原主没有任何情分,这就别说了。 抛开秦彧这些年对原主不闻不问也不谈,他作为原主的亲爹,为了另外的女儿将她推出去“送死”,这样的渣爹,让她如何能对他有丝毫好感? “可这些年咱们没管过她,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高兴过后,秦彧才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竟然不曾关心过那个女儿,心中有些担忧起来。 “老爷,江氏容颜绝色,你也是俊逸无双,你们生下的孩子,又怎么会差?”如今那丫头是卢氏一双女儿的救命稻草,她担心秦彧反悔,恨不得将好话都往秦如歌身上堆。 秦彧想想也是,但想到另一件事,内心又有些恐惧起来,“她八字与我相克,我……” 卢氏生怕他因为这个原因退缩,忙打断他的话道:“老爷,这事不是咱们想的这般便罢,到时候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即可。但如果定下来,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这段时间只要你避着她,就不会有事的。 若然你实在放心不下,妾身去皇觉寺为你求道平安符带在身上,凭她再硬的命,也能给她压制住。 另外,老爷你想过没有,她跟陵王两个都背负着刑克之名,说不定正好能趋利避害,成就一段旷世奇缘呢!” 那臭丫头克父的事,不过是她买通术士,驱赶她出丞相府的说辞罢了。 倒是她家老爷那会子重病畏死,半点也不曾怀疑。 所以,她可不能容这个原因坏事。 那丫头不被克死,必定会因为她的成全,对她感恩戴德,她这个嫡母也能跟着沾光;若然被克死,不过就一副薄棺了事。相信皇上也不好在左相府死了一个姑娘后,再将她的女儿指给陵王! 秦彧听到卢氏最后的话,眼睛都亮了。 这些年他不是没想着和荣王府以及陵王打好关系,奈何人家乃是百年名门,门楣高得很,根本就瞧不上他这个丞相,朝堂上荣王见到他,也就限于点头示意而已。 至于陵王,时常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几百万银子似的。 不过得皇上赐婚,那丫头的命再大一点,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 他平步青云,二十七岁就得皇上赏识做了丞相,再往上也就是跟荣王府一般,被敕封异姓王。 可现下虽说不是太平盛世,却也没有大的跳板让他提升,再加上他乃一介文臣,要封王谈何容易? 他也就不肖想了。 惟愿巴上荣王府跟陵王,坐稳陵王岳丈的宝座,那些自他坐上丞相之位便欲将他拉下马的对手,也得三思而后行。 纵然陵王瞧着有些不喜他,但他是他岳父这层关系,怎么都抹不去。 只是这些年他不曾管过那丫头,她的心肯定不会向着他,这让他有些懊恼。 不过没多时,他皱在一起的眉毛便舒展开来。 这门婚事对那丫头来说,乃是天大的好事。 如果她不傻,就应该知道家族对于一个新嫁娘的重要性,更何况对方还是百年名门? 再说他还不信了,自己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打滚二十年的老油子,还能治不了一个乡下别庄长大的小丫头? 秦彧半天没应声,卢氏也没去打扰他。 近二十年夫妻,她早便能从他变幻的神情跟眼神,揣度他的内心。 她敢肯定,这事成了。 果然,思定后,秦彧强抑住内心的喜悦道:“也好,你明儿便安排人去将她接回来,趁还有时间,让人好好教教她规矩。”末了还不忘叮嘱,“去求平安符的事,也别忘了,一定请虚妄大师开光。” 屋顶上,秦如歌大约也能猜度出秦彧几分心思,眼中讥讽的意味毫不掩饰。 麻三一家在的时候,丞相府每年得了麻三的信,还会派人往别院送些从霍都带去的吃食和不多的银钱。 不过那些人显然是卢氏的人,看她被麻三一家欺负得惨了,还笑嘻嘻的夸他们做得很好。 她杀了麻三一家的头一年,还担心丞相府派人去,发现他们死了,不好交代。 但她的担心分明就是多余的,之后的几年,也许是没有收到麻三的信,丞相府根本就跟忘了她这个人似的。 就这样,还想她为他打关系谋利益…… 没睡醒勒吧? 得了秦彧的首肯,卢氏一张脸笑得像朵花似的,“老爷放心,妾身明日便派萧嬷嬷去接那丫头回来,至于平安符,妾身亲自去一趟皇觉寺才更显诚意不是?到时……” “老爷,夫人,不好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老迈焦急的声音。 “邹管家,你在丞相府也有二三十年了,怎么如此不成体统?”秦彧不满的呵斥道。 邹管家隔着门,声音中的焦急不减,“老爷,老奴是什么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实在是事情紧急,老奴不敢耽搁。” “什么事?” “老奴刚刚接到传书,咱们在大玉山粮仓,被人洗劫一空。” 秦彧猛地坐起来,脸色分外难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卢氏跟着坐了起来,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邹管家惶惑的道:“七天前。” 秦彧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趿拉着鞋子打开门,怒视门外战战兢兢的邹管家道:“且不说那个地方十分隐秘,那可是十一万石粮食,就算是一百辆马车也要搬上好些时间,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便被洗劫一空?守粮食的人可是老子花高价请来的打手,他们当时在做什么?” 十一万石粮食,单是本钱都花了他十几万两银子,转卖出去,利润翻一倍都不止! 他正准备再过几天就将大玉山的粮仓运往各地卖掉,可特么现在居然告诉他,没了…… 偏偏这事还不能声张,否则皇上得知,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啊啊啊! 气死他了! “那些人醒来的时候,在后山的山坳里。让人惶恐的是,洗劫粮食的人半点也没留下线索,粮仓里也没有留下脚印。他们怀疑是……” “少特么给老子扯那些无稽之谈!” 秦彧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鬼神,气急败坏的打断他的话道:“指不定是那些个混蛋监守自盗,否则怎么解释这么短的时候搬空老子的粮仓?!查,给老子去查,查不出来老子定连同他们的家人,一起活埋了!东南那边的粮仓已经倒卖得差不多了,你现在就派人去看看西南那边的粮食可还在。” 0034.决定权在她手上 瞅着秦彧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优雅,秦如歌心里无比快意。 眼下该看的戏也看了,又听了些远不该她知道的秘密,今晚可算是不枉此行。 原本还想去看看原主的娘亲江婉仪,但依照她的作息时间,早睡了,她就不去打扰她了。 事情向着她的意愿在发展,她肯定会借助这次机会光明正大的回到丞相府,到时候她们“母女”就能堂而皇之的在一起,又何必在乎这几日? 只是卢氏跟秦彧不顾她的“生死”想要算计她,也就别怪她趁机讨些利息。 不过最后嫁还是不嫁,决定权在她手上,不是吗?! 没有再去看秦彧因为一下子失了几十万两银子化身疯狗的状态,秦如歌避开守卫出了丞相府,回了听湖小筑去了四方马队。 东南的粮仓她是知道的,但那里的粮食在倒卖,一直都有大量的人在,她就没打那边的主意。今晚要是不来一趟,她还不知道他在西南那边还有个粮仓呢。 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虽然她真没将几十万两银子放在眼里,但对于丞相府来说,却是不小的数目,能给秦彧和卢氏各方面打击,是她最乐意做的事了。 竹羽竹心两个丫头还没有水,显然在等她。 听见她的声响,立即迎了出来。 秦如歌一边摘下蒙面的黑巾,一边走向屋内道:“秦彧那老东西在西南还有个粮仓,竹羽你现在便去睡觉,卯时起床蹲守左相府外,见邹管家离开左相府,便跟了他去,探到位置立即传书回来。 到时竹心再安排人前去,在附近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把粮食转移过去,注意毁去一切痕迹。倘若实在搬不了,便把消息传给附近的百姓。” 到时候秦彧的人即便是看见粮食被抢,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其实她大可以将这个消息透给皇宫那位,让他去治理秦彧,不过这样做的结果,她无法预料。 在南靖国,虽说没有要求官员不得私囤粮食,但是眼下的情况极为特殊。 一来,久旱失收; 二来,边关将士还饿着肚子上战场。 这样的情况下,皇上若是知道秦彧居然吞了几十万石粮食牟取暴利,怎么可能不生气? 皇帝生气,那秦彧就得遭殃。 只是相比起左相府就这样没落,她更乐意看着它在自己的手上一步步瓦解! “小姐你呢?”竹心问道。 事关左相府的事情,小姐一向亲力亲为,这事她都交给她们,难免有些不理解。 “卢氏明儿便会派人去回别庄接我,我过两日必须得回去。” 坐马车去别庄须得三日半的时间,以她骑马的速度,一日半时间足够了。 这些年来,左相府对小姐不闻不问,虽然不知道他们何以会在这个时候接小姐回来,两个丫头还是分外开心。 因为这意味着,丞相府接下来的日子,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 翌日,褚凉城,将军府。 陵王荣陵还在睡梦中,便被院外一声熟悉的鹰啸给唤醒。 0035.不情愿 他缓缓睁开眼来。 因为刚刚醒来,原本犀利的眸子带着几分惫懒,再加上他身上只着了薄薄的中衣,如瀑的发丝披散在背后,使得他看起来格外的慵懒。 别有一番韵味。 顿了有两秒,他才淡淡开口,“什么事?” 屋外,随侍清风立即从苍鹰腿上的铜管里取下信笺回道:“主子,乌九来信了,你现在可要看?” 荣陵坐直身子,快速收起眼中的惫懒,恢复一贯清冷的模样,“递进来。” “是!”清风放开苍鹰,推开门走了进去。 许是为了等回信,苍鹰在院中飞了两圈便的梧桐树上落下,并未离去。 屋内荣陵接过清风递上的信笺,快速阅览起来。 信的开头,交代了秦如歌救下欲轻生的南郡王府二少夫人的事。 越看下去,眸中的兴味愈发的浓郁。 他实在想不到,那个丫头竟然还是杏林高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太医居然在她手上栽了这样大个跟斗,当真是让人意外。 剖开肚子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敢做,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大! 不过可笑的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南郡王妃不是该就坡下驴吗?反而还要拆她的台,简直是蠢笨如猪,南郡王府后宅夫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视线移动,当看到南郡王府的人对她出手,结果被太子的人斩杀时,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太子…… 还不曾死心吧? 也是,亲眼目睹有人的医术如此高超,便是死灰也能复燃了。 更何况,他如果再不对自己上点心,等待他的将是被罢黜的命运,毕竟没有哪国的继承者是坐在轮椅上的。 皇上顾念旧情,看在先皇后的份上暂时保住他,但皇后怎会容先后的儿子挡住自己儿子的前程呢? 她现在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太子看了无数大夫,都说他的腿已经没有希望站起来。 但如果再过个一两年,太子还不能站立,皇后的人再奏请废太子,也算变得名正言顺,皇上也护不住他。 当然,若然被皇后知道有人能治好太子,那么那个人,势必会成为她的眼中钉。 那丫头趟进这浑水里,绝非是好事! 不过依她的聪慧,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太子身边那位阿莫实力比乌九强,当时并不能近身探消息,所以他也并不清楚她有没有答应。 但不知何故,他心里隐隐有些不情愿她掺合到太子的事中去。 再往下瞧,乃是乌九跟丢她,自请责罚。 对此,他并不意外。 连他都能轻易被她发现,更何况是乌九? “清风,备笔墨。” “是。” …… 秦如歌早早便起来,简单的用了早膳后,在约定的时间,到了跟即墨非离约定的地点。 那是一处不起眼的古玩店。 因为时间尚早,店中并无客人。 秦如歌找上掌柜的,亮出太子令,那人便热络的带了她往后院去。 天井里,即墨非离依旧一身白衣坐在轮椅上,视线落在院墙上盛开的紫藤花上。 阿莫依旧抱着剑抱臂立在他身后,像尊门神般岿然不动。 听到脚步声,即墨非离转向她莞尔一笑道:“你的时间倒是掐得准。” 0036.医治 今日的秦如歌依旧一身青衣男装打扮。 如果要说和昨日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经过一晚的休息,整个人感觉清爽精神了很多。 听了即墨非离的话,她轻轻勾了勾唇道:“我这个人不喜欢不守时的人,双标这样的事我也做不出来,是以对时间一向拿捏得还不错。太子殿下,闲话就不多说了,咱们开始吧,阿莫,推你们殿下进屋去躺着。” 因为太子令的事,阿莫对秦如歌心里还有些抵触,十分不喜欢她对自己指手画脚,但事关自家殿下的腿能不能复原,还是依着她的话,将他推进了一旁的小屋内。 小屋里的摆设不怎么样,但收拾得格外干净。 阿莫抱了即墨非离躺到床上,便站到一边做他的布景板。 秦如歌坐到即墨非离腿边的床沿上,将手中的青布包打开来摊在顺手的地方,一溜排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的银针银辉湛湛,“太子殿下,在下将采用的是我独门的银针刺穴法,慢慢的唤醒你已经没什么知觉的神经,然后再配以在下开下的药方煎服即可。 这个时间估计得三个月,也可能更长一些,当然,具体时间就要视你的恢复情况而定,但绝不会超过半年。” 秦如歌依旧没有将话说得太满。 想到最多还有半年自己就有可能站起来,即墨非离内心是激动的。 不过,即便是这个时候,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太子,强耐住内心的波动,面上挂着一成不变的温和笑容,让人看不出情绪,“能站起来也好,不能站起来也罢,小公子放心大胆的去做就好,本宫不会怨怪你。” “好。” 秦如歌嘴上回着,心里却是不屑的撇撇嘴。 昨儿听说能治,高兴得一张脸都快绷不住了,这个时候跟她装淡定,会不会太矫情了些? 其实她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一个有缺陷的储君,是不被认可的。 而且她听竹心说起,这位太子殿下乃是先皇后的儿子。 自古以来,后母和继子女的关系,跟婆媳关系一样难处。 在前世,她曾听闻形形色色的后母虐待继子、继子跟继母干架的故事,便是普通百姓家里俨然是水深火热水火不容,更遑论是皇家? 皇后没有儿子倒也罢了,偏偏她有自己的儿子,且她听说还不止一个! 即墨非离这块绊脚石,太过坚硬了,谁能预料皇后什么时候就给他给挖除了? 不过这些不关她的事,她只要暂时能抱住他这只大粗腿就行了。 将即墨非离的两根裤管卷到大腿处,秦如歌便取了一枚毫针,在他过于苍白的腿上扎起来。 施针是一项技术活,需以“准”字当先。 若然扎偏了穴位,非但不能有任何的作用,反而还会起到反效果。 但对于前世三岁便开始辨穴,五岁练习扎针的她来说,半点都不是事。 莫说闭眼识穴,但只要看上一眼,在扎针的时候就绝不会有偏倚的情况发生。 她的动作既准且快,一百零八枚银针,不过半刻钟,便全数落在了即墨非离的腿上,看得旁边的阿莫和古玩店掌柜的瞠目结舌。 0037.阴招 他们不是没见过人扎针,但是所见莫不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哪里像这位?唰唰唰唰唰,不过顷刻间便扎上一针…… 简直让人心惊肉跳了! “殿下,你可有觉得不适?”阿莫沉声问。 秦如歌很难得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起伏,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她这一百零八根针都扎完了,他才想起来过问,显然刚刚被自己的行为吓得不轻吧? “有……” “铮!” 即墨非离刚起了个音,阿莫手中的长剑便出鞘,直指秦如歌。 秦如歌微微侧身,挑眉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畏惧。 “阿莫,不可对小公子无礼,退下!”即墨非离语气中明显有了几分不悦。 他表现出来的生气,也不过是眉头轻蹙罢了。 秦如歌余光瞥见,心中感叹,长得好看的男人,即便生气都是好看的。 凭这点,似乎能看出他总体来说还是个脾气蛮好的人。 阿莫心有不甘,“殿下。” “收起!”即墨非离的声音提高了两分。 阿莫无奈,只得将剑收了起来,但看秦如歌的眼神,格外的不善。 秦如歌看不下去了,她可不想接下来的时候,跟这位结仇,“阿莫侍卫,你这样鲁莽真的好吗?好赖听你家殿下把话说完,再对在下拔剑相向也不迟吧?” 说着也不再理会脸色阴沉的他,问即墨非离道:“太子殿下,将你的感觉说予你的侍卫听听,省得他以为在下不作为。” 她大概也能猜到,阿莫对她不善,是因为太子令的事。 只是那东西已经到了她的手上,她是不可能再还回去的! “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膝盖处慢慢的向下蔓延,虽然细微,本宫绝对不会感觉错。”这对这几年完全没知觉的他来说,可谓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阿莫对他的忠心,他不会怀疑。 只是关心则乱,他这样做,也是怕他有个什么闪失,是以有些僭越了。 “这是在下所施的针在起作用了。” 秦如歌说着睇了即墨非离一眼,斟酌了一下才道:“殿下膝盖以下的筋脉被淤血严重堵塞,几年下来,越来越硬,导致血流不通无法站立。 在下行医以来,还是第一次将一百零八枚银针全部用上,可谓是下了猛劲。待将固积的淤血疏通,也就能慢慢的站起来了。” 她没告诉他的是,在他的膝盖受伤最初,有人使了阴招,那才是阻碍他站起来的最大因素。 …… 她所用的秦氏独门施针针法并非是简单将针扎在穴位上便作数,每隔一段时间,还要顺着银针将一些药汁以内力逼进去。 两个时辰下来,简直快累趴下。 将银针收起来后,她跟掌柜的要了笔墨,便开方子便道:“太子殿下,在下后日会离开霍都,大概七日时间便回来,到时在下再为殿下施针。 这段时间,你让人将第一张方子的草药用意熬来泡腿,每日早晚各一次。需要注意的是,药汁一定要没过膝盖。第二张则是需要煎服,早中晚三次。” “你该不会拿了太子令不回了吧?” 秦如歌交代完后,阿莫的声音再次响起。 0038.撂挑子 果然就是因为太子令! 凝着阿莫,秦如歌的眸子悠然迸射出一道冷芒,说出的话更是如数九天气,冷得刺骨,“泥人还有三分泥性,如果阿莫侍卫觉得在下是个好欺负的,那么在下告诉你,你是看错人了!” 在昨晚之前,她或许还觉得必须要抱住即墨非离这条大粗腿。 但在得知秦彧那对狗男女的打算后,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陵王虽不是皇子,但是他的威望一点也不输给即墨非离! 即墨非离似乎没想到那个随和爱笑的小公子变起脸来竟是这样的吓人,一时间神情愕然,根本忘了要说些什么。 阿莫的神情格外难看,特别是在对上她那凝着寒光的眼神时,竟有些无所适从之感。 “……” 他张了张嘴欲说什么,秦如歌却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摸出太子令,满脸决绝的道:“我想阿莫侍卫并非是不放心在下拿着太子令跑路,而是觉得我这样的草民着实不配持有太子令。 毕竟在南靖国,谁又敢对太子殿下阳奉阴违呢? 实则我也是这样认为。如此便请太子殿下收回去!至于殿下的腿,还请另请高明!” 说着,将太子令往床沿上一拍,昂首挺胸的朝着门口走去。 即墨非离终是回过神来,赶忙唤道:“小公子留步。” 秦如歌才不买账,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阿莫着实没想到秦如歌年龄不大脾气还不小,更何况还是在堂堂太子殿下跟前。 但太子殿下的腿三年来总算有了些知觉,若然让她就这样走了,从今往后,太子殿下想要站不起来,怕是再不可能。 心中虽然十分不想在她跟前低一头,不过为了太子殿下,只纠结了一下下,便赶在秦如歌之前,闪身到了门口,挡在她的面前。 阿莫在身高上高了秦如歌半个头,但她在气势上却分毫不输阵,倨傲的仰着下巴,重重的冷哼一声道:“在下不愿意治了,莫非阿莫侍卫还想强逼在下不成?” 阿莫瞧着她这样子实在很欠揍,但还是努力克制了下来,对着秦如歌单膝跪了下去,侧头抱拳道:“是在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小公子谅解在下这一次! 太子殿下能不能站起来,事关南靖国将来的国运,相信小公子也不愿意瞧见南靖国将来交给一个阴险狠辣的皇子手里。” 秦如歌很想说,南靖国将来会怎样关劳资屁事。 不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堂堂太子殿下跟前眼高于顶的侍卫都委曲求全的对她下跪了,她又能怎样? 再加上这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终是没有说出口。 这时,在掌柜的搀扶下坐起来的即墨非离握着太子令的手伸向秦如歌道:“凡事讲求机缘,是阿莫无礼在先又失礼在后,小公子不愿为本宫治腿,本宫无话可说。 但这太子令本宫既然给了小公子,便是小公子你的,还请你收好。如果小公子他日有需要,便持着太子令来找老孟,本宫必定相帮。” 0039.不会委屈自己 从古玩店出来的时候,秦如歌的心情还不错,之前阿莫给她的气受,似乎也消散不见。 不管即墨非离是真心实意还是欲擒故纵,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还算诚恳,于是便将太子令给接了过来。 刚刚她虽然冠冕堂皇的想着抱陵王那只腿,可陵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略有耳闻。 她倒不相信什么克妻不克妻之说,但他确确实实是个有能力有手段又深得皇上器重和信任的人。 这样的人,一般都城府极深,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在她看来,还是好脾气太子这根大粗腿好抱一些。 那什么皇帝赐婚,到时候死遁或者想个办法敷衍过去就行了。 再说到底会不会赐婚,还不确定不是么?! 至于阿莫再有什么想法,她也不愿意再去在意。 当然,对于即墨非离的医治,将会在她从别院回来后继续下去。 她这人便是这样,别人进她一尺,她必会还别人一丈。 反之,她也不会委屈自己。 …… 午时的日头格外的炽烈,热得让人心里发慌,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怜。 不过这样的热度比起沙漠来,可谓是小巫见大巫,秦如歌就跟没事人似的。 再加上她自制的防晒露,她的肤色并没有比平常黑多少。 许是上午的消耗实在太大,这会子放松下来,顿感饥肠辘辘。 想着大白天的也不好施展轻功快些回去,再说回去后还得等着竹心现弄吃的,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便决定随便找个小食店或者茶楼对付一下。 之前不曾注意,现下才发现这一条街乃是专卖室内摆设的店铺,连个茶楼都没有,更别说饭庄了。 想到京城第一酒楼醉月楼就在离这里两条街的地方,索性也不将就了,就去那里吃一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醉月楼一共有三层,一楼大堂,二楼雅座,三楼包间。作为京城第一酒楼,装饰装潢自不必说。 而且在久旱的情况下,酒楼的大堂依旧食客众多。 热情的小二迎上前来,笑吟吟的问道:“客官,是大堂还是雅座?若是想要包间也还有一间,只是包间费须得额外加十两银子……” “包间的菜品已经比堂吃和雅间贵了,为何还要额外收银子?”秦如歌挑眉问道。 “客官有所不知,天气热得厉害,包间里放了冰桶,凉爽得很。” “呀。”秦如歌格外的讶异。 她虽然一年在霍都待不了几日,但也是知道,这个时期的冰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得到的,须得持有朝廷发放的购冰券,外加高额的费用,才能按照购冰券上的限量份额购买。 而通常能够弄到购冰券的人,绝对是京中达官贵人! 当然,也有人花巨资自己建冰库。 由此可见,这醉月楼的老板若然不是高官,便是有着自己的冰库。 不过,几桶冰便要十两银子,也算是暴利了。 “你们倒是会做生意呢。”秦如歌忍不住调侃了句。 “嘿嘿,今年大旱,冰不好弄啊。客官可需要?” 秦如歌虽然吃得了跑马的苦,但凡在能享受的情况下,断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能在这样的酷夏有一两桶冰解暑,还是很不错的。 贵点就贵点吧。 “那……” “小二哥,跟个穷鬼磨叽什么?这包间,小爷要了。” 岂料,秦如歌正准备应下,一个嚣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0040.纵容(2000字) 这声音…… 怎么有些熟悉? 秦如歌缓缓回头,便看见一个穿着绣了夸张牡丹红袍的半大男孩跟团火似的,站在醉月楼的门外。 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长得当真是好看,但那高傲得不可一世,恨不能以鼻孔看人的样子,完全让人喜欢不起来。 他乃是秦彧跟卢氏所生的宝贝疙瘩,她同父异母的小弟,秦文浩。和秦含烟乃是一对龙凤胎,二人出生时间相差不足半个时辰。 在秦文浩的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名女子,身材高挑的着稳重的青衫,身材纤细的着娇嫩的黄衫。 她们头上都戴着白色的帷帽,让人不能窥其真颜,与秦文浩一起,犹如行走的三原色。 不过就算她们蒙得再严实,她也能从身形上认出她们正是秦彧和卢静娴所生的一双女儿—— 青衫那位是秦如烟,黄衫那位则是秦含烟! 只是说到孩子,就不得不说说秦家的崛起史秦彧的晋升史和卢氏的攀爬史,以及她那便宜老娘江婉仪跟秦彧的情史。 在秦彧之前,秦家出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五品知府,地位在京中只能算是最下等。 而秦彧之所以有今日,多半也是她外公江渊和老娘江婉仪的功劳,再有就得益于他善弄权术了。 说起来,秦彧自己也是有些本事的。 至少南靖国史上最年轻的状元身份,就能为他镀金不少。 他十七岁高中状元,乃是当时京中的一段佳话。 但秦家在京中并无什么门路,到头来也只有外放的份。 秦彧纵然心有不甘,也莫可奈何,再加上他外放的地方乃是太平之地,是以在任上也没能有什么大作为。 三年任期一满,也只有厚着脸皮回京述职。 在那段时间,他认识了江婉仪,二人一见钟情。 秦如歌觉得,秦彧是有意识的接近还是真的对江婉仪一见钟情,就有待考究了。 毕竟在后来江家出事后,他可是立马就与江家撇清关系。 当然,那个时候他也只是才坐上丞相宝座不久,想要对皇上表忠心也是有的。 可将江婉仪降为侍妾,就有些过河拆桥之嫌了。 …… 坠入情网的江婉仪非君不嫁,秦彧亦表现出非卿不娶。 江渊见秦彧聪明上进有眼力价,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又格外的细心周到,于是便接受了他。 不过通过后来秦彧如坐火箭般的上升进度来看,这所谓的眼力价,不过是善于溜须拍马和汲汲营营罢了。 这个度如果把握得好,自然是能蒙蔽人眼。 显然,秦彧就做得很好,她外公不就被蒙蔽了吗? 三个月后,二人便成了亲。 放在现在,那就是闪婚了。 江渊乃是当朝太傅,虽说没有实权,但他德高望重门生众多,又有太子太傅这个身份在,想要谋些私利,还是可以的。 秦彧作为他的女婿,又舍不得女儿跟着女婿外放吃苦,怎么可能不帮? 正好当时霍都知府因贪污落马,江渊便借助关系,将他留在了京中。 虽说五品知府在京中不是多大的官,但是贵在是在天子脚下,只要稍有成绩,再借助关系禀到皇上那,机会就来了。 秦彧自然知道这层道理,那之后,他当真是豁出去,作为一名文官,竟是亲自带兵清剿了霍都方圆百里内的匪患,又亲下抗洪前线,很是干了好几件实事,将个京城霍都治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回报他的更多。 那几年,他可谓是仕途顺畅,节节攀升,再加上江渊从中助力,二十七八岁便官至丞相,成为南靖国建立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仕途是顺畅了,后院却是不甚如意—— 他与江婉仪成亲两年来,都不曾怀上孩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秦彧表示不急,江婉仪却越发的愧疚。 于是主动为他物色了秦彧当时手下参将卢耀庭的庶女卢静娴为妾。 当然,如今的卢耀庭因为卢氏的关系,在秦彧的帮助下,已经官拜三品御史中丞。 闲话不说。 卢氏进门两个月便怀了身孕,初为人父,秦彧自然高兴异常。 卢氏怀孕,那就不是秦彧的问题了。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秦彧还是对江婉仪疼爱有加,并没有因为卢氏有孕而疏离她,这让江婉仪感动不已,也愈发愧疚,竟是以卢氏有孕需要关心呵护为由,时常将秦彧推到卢氏身边。 不过也是巧了,三个月后,江婉仪也被诊断出有了身孕。 但卢氏生下秦如烟半年后,就再次怀上秦含烟和秦文浩,江婉仪却是再无所出。 而秦彧在当时卢氏和江婉仪都怀孕的情况下,由秦老夫人做主,又纳了两房妾室,阮氏和兰氏。 阮氏在卢氏的龙凤胎出生后的第二年,生下了秦紫烟。 兰氏则在秦紫烟出生后的第二年,生下了秦绯烟。 也就是说,秦彧的五个女儿,除了秦如歌和秦如烟年龄相差两个月外,其他几个都是相差一岁左右。 至于秦彧的第二儿子秦文宇,则是在秦如歌被赶到乡下的第二年,由兰氏生下来的。 秦文宇的身子并不好,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一年到头药不离口,也是个苦命的。 之所以说他是苦命的,秦如歌怀疑兰氏在怀他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至于那个人是谁…… 呵呵,反正不会是她娘江婉仪就是了。 娘家遭受打击,江婉仪俨然如蔫了的茄子一样,后女儿被送到乡下别院后,瞬间对秦彧这个曾经心心念念的男人心灰意冷。 任凭卢氏暗里怎样欺负,连给秦老夫人请安的事也不予理会,只在她那破旧的院子里潜心礼佛,为被气死的老娘超度,为活着的孩子、父亲和亲人祈福…… …… “看什么看?小爷也是你看的?信不信小爷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秦如歌正游走在自己的思绪里,秦文浩再次嚣张的道:“瞧瞧你那穷酸样,是能用得起包厢的人吗?” “……!” 秦如歌分外诧异,这样嚣张跋扈的秦文浩,秦彧跟卢氏知道吗? 再看秦如烟跟秦含烟姐妹,竟也没有管他的意思,她也是感到醉醉的。 他们这样纵容他,真的好吗? 0041.财富 这个时期以左为尊。 左丞相秦彧在朝堂上也的确地位不凡,但是丞相府也就崛起七八年的时间。在皇亲国戚这王那侯和百年名门遍地的京城,如此嚣张,绝对不是好事! 不过,看着卢氏的儿子、未来秦家的继承人往歪了长,她还是乐见其成,甚至不介意推波助澜一番的! 淡淡收回视线,在秦氏三姐弟看不见的地方,秦如歌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狡黠,摸出十两银子对小二和煦一笑道:“小二哥,凡事讲个先来后到,醉月楼这样大的酒楼,必然做不出嫌贫爱富的事情吧?这里是十两银子,还请小二哥带路。” 秦文浩生怕小二应了,连忙喊道:“小爷我出二十两,这包间小爷势在必得!” 大堂内,食客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侧目。 一些刚到醉月楼门口的食客,得知二人因为一个包厢竞起价来,一个个意兴盎然,也不着急进去了,甚至还有路人围过来,一会子将醉月楼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小二哥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还不曾表态,掌柜的闻讯赶来,“原来是秦公子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秦如歌挑眉,连掌柜的都认识秦文浩,看来他可是醉月楼的常客呢! 她的心里飞快的打起了算盘。 醉月楼她来过一次,菜品和服务都不错,最主要里面的环境极好,在后世,相当于一个五星级餐厅了。 一顿饭吃下来,人均消费在十五两银子左右。 霍都作为南靖国的首都,人均工资比别处高了许多,但就算是壮劳力,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才三四两而已。 秦文浩作为这里的常客,一年不知道要贡献多少银子给醉月楼。 想到这个,秦如歌就为枉死的原主感到悲哀跟愤慨。 且不论原主本身就是丞相府最尊贵的嫡女,同样是秦彧的孩子,这几姐弟在京中吃的香的喝的辣的,穿的绫罗绸缎,坐的是宽敞马车,而原主衣衫褴褛,因为偷吃一个喂猪的萝卜…… 命丧黄泉!!! 真正是天道无常,人心不古! …… 小二哥简单将情况给掌柜的一说,掌柜听后正欲开口,秦如歌赶前道:“不好意思,本公子也非这个包间不可!本公子出三十两。” “这……” 饶是掌柜的活了四五十岁,在醉月楼干了也三十来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因为抢包厢竞价的事情发生,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懵逼。 但凭着一个包厢就白赚几十两银子,对酒楼来说可谓是大好事。 谁会嫌银子多呢? “韩掌柜的你不要劝了,今儿小爷若然还争不过这穷酸小子,让小爷往后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秦文浩以为掌柜的要劝他们,但掌柜的其实是不曾想到怎么解决这样的事情。 端着架子阻止了韩掌柜的话后,瞪着秦如歌愤愤的道:“事关系到小爷的颜面,小爷是绝不会妥协的!小爷出四十两!” “五十两。” “六十两!” “七十两……” 一直到秦如歌叫到一百五十两,秦如烟才蹙眉打断欲继续跟价的秦文浩道:“小弟,你们之后都是嘴上叫价,也不见实质的银子,莫要上当了。”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不高不低,柔弱中透着几分轻灵,轻灵中又有几分婉转。又如风般轻盈,如烟般飘渺,如羽毛抚过心尖,让人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她窈窕高挑的身段配上清婉灵动的声音,即便不见其人,也能想到她定是个绝色美人。 她一个女人尚且有如此感受,更何况是男人呢? 果真,余光扫去,周围被秦如烟吸引了视线的男人不在少数。 秦如歌心中感叹,不愧是京城五姝之一! 可她那话言外的意思似乎是说,以她秦如歌的穿着来看,根本就不像能拿出那许多银子的人,她不过是想让秦文浩白白折损银子罢了! 不得不说,秦如烟说得不错,她的确就是这样的打算。 一个包间几盆冰罢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何必花上这许多银子去享受一顿饭的时间? 她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即便要用,也要衡量它用得值不值得。 不过若是非要说她秦如歌没有银子,她就敢说这京城绝大多数人都是穷人! 小小一个丞相府的财富,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秦文浩也不笨,听自家大姐这样一说,上下打量着秦如歌,“小子,瞅着你这副穷酸样,也不像是能拿出一百两银子的人,倒是小爷心急了,险些上了你的当。” “呵。” 秦如歌学着秦文浩的样子上下扫了他一眼,风轻云淡的笑了,“本公子瞅着你身上穿的也不过是蜀锦,又何必在本公子跟前装有钱人呢?有钱人就要将钱摆在你面前吗?有本事你去玲珑阁弄几身彩云锦穿穿,本公子才算服气。” 彩云锦乃是她玲珑阁专属产物,明明只是一片色,但从不同的角度看,颜色是不一样的,虽没有彩虹那样丰富多彩的色彩,却也有五种之多,故称作彩云锦。 彩云锦所用的蚕丝采用的是十分难养活的冰蚕吐丝,又极难织就,十几个工人一年也就产出十几匹而已。 它的价值,自然也就比仅次于贡品百花锦的蜀锦要昂贵得多,说是寸锦寸金也不为过。 当然,丞相府也不是买不起。 不过京城的富豪不少,四年前彩云锦一问世,便引起不小的轰动。之后的三年里,只要一到四月彩云锦上市,便立即被人一抢而空。 再说了,她早便交代玲珑阁的管事鹿姨,彩云锦不得卖给丞相府的人,丞相府是不可能拿得出一寸来的! 秦文浩没想到他口中的穷酸臭小子竟然知道彩云锦,脸涨得犹如猪肝色。 听说夏天穿着冰丝彩云锦分外凉快,他也想有一件,但是买、不、到! 买不到!! 秦如歌看在眼里,嘴唇抿出一丝笑意道:“秦公子,不好意思,既然你没能力跟本公子争,这最后一个包厢就是本公子的了。” 0042.招黑体质 “小爷我出两百两,这最后的包厢,小爷要定了!” 被秦如歌一激,秦文浩哪里还记得秦如烟的话?看秦如歌的眼神,像是在看抢了他五百万大奖的仇人。 且这话出口之快,秦如烟姐妹想阻拦都来不及。 这个傻弟弟,一口气将价钱提高五十两…… 至于嘛? 虽说两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爹娘若是知道弟弟花两百两银子只为了争个包厢,即便老夫人再疼他,只怕也是护不住的! “啪啪啪!” 秦如歌笑得一脸和煦,拍着手道:“秦公子不惜豪掷二百两银子争一个包厢,想来是真心喜欢的,本公子便大方一点,让给你吧。” 秦如烟姐妹二人被她这欠揍的语气气得险些没能把持住自己,特别是秦含烟,帷帽下肖似秦文浩的脸上满是愤懑之色。 她张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岂料秦如歌仿佛洞悉了般,赶在她前面转向掌柜的,格外好心的提醒道:“韩掌柜,两百两银子可别少收了,否则就是对左相府的羞辱,对秦公子的侮辱。” 秦家三姐弟听到“左相府”几个字,顿时脸色便垮下来,特别是秦文浩跟秦含烟,说是黑如锅底也不为过。 这臭小子明明知道他们是左相府的人,竟然还如此的算计他们,真是该死! 秦如烟秦含烟怎么样,秦如歌看不真切,但瞧着秦文浩那几欲要杀人的眼神,就让她心情格外的愉悦,笑盈盈的将手上的十两银子丢给小二道:“小二哥,这是给你的。带本公子去雅间,顺便上一壶你们自酿的桃花酿并三四个特色菜就行了。” 得了十两银子的大赏,又因为她的关系,酒楼平白得了二百两银子的进项,小二哥眉开眼笑,分外的热情,“好呢,公子请跟小的来。” …… 隔了一晚上,外加一上午的时间,乌九因为跟丢秦如歌的事,更加的懊恼了。 原因无它。 昨晚想了一个晚上,他依旧不甚甘心。在未接到主子进一步的指示之前,他便去了四方马队和玲珑阁外来回蹲点守人。 然而,他耐着酷暑蹲了一上午,竟是毫无所获,反倒搞得又渴又饿。 岂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跟主子去了褚凉城一个多月,都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昨晚倒是能好好吃上一顿,却被那臭小子弄得完全没了心情,便草草吃了些东西了事。 想吃好的,当然是醉月楼了。 一来,这里的食物在京城最美味可口; 二来,自然是照顾自家主子的生意了。 不过上至皇上,下至百姓,甚至是主子的亲爹荣王爷,都不知道这里其实是主子的亲娘留给他的产业。 这不,刚到了醉月楼,便让他看见那小子进了大堂,还不等他高兴,接着就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 看着他短短时间就为他家主子挣了二百两银子,又让左相府那个令人厌恶的嚣张小霸王吃了个闷憋,他心里也是服气的。 服气归服气,这次他是怎么也不会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溜掉了。 …… 秦如歌美美的吃了一餐,又要了壶茶,吃饱喝足后,才叫来小二结账。 被告知这顿掌柜的请她了,她就知道秦文浩老老实实的给了银子。 她也不矫情,让小二哥转达了谢意后,这才离开了醉月楼。 一出门,她便意识到自己被可疑的人跟了。 而且,还不止一拨人! 其中一拨从褚凉城跟到京城,她大约知道,是那位不曾见过面的将军想要探知那批粮食的底细。 但另外两拨又是什么人? 她也是无语得很。 除了这次借助白如霜的事故意高调的引起太子注意并接近他外,她可谓是低调低调再低调,运气更是好得没话说,穿越重生这档子事就足以证明。 什么时候突然就这样招黑了? 那将军的人她动不得,但其他两拨她未必动不得。 她倒要看看,是哪些人不要命的要来招惹她! 这样想着,她拐进了离醉月楼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 三年前,她为了抄近路走过这条巷子,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条死巷。 倒是方便她下手。 她耳力极好,进了巷子还没有十米,便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响起几道脚步声。 脚步沉稳却不失轻盈,一听就是练家子! 她佯作才发现他们的样子,不甚在意回头望了一眼,便大步的朝前走去。 她脚步放快,后面的人也加快脚步。 她放慢,后面的人也放慢。 那位将军的人应该不会对她下手,难道是秦氏三姐弟不满刚刚被自己耍了,对她下手? 养暗卫,在京城权贵之间并不稀奇,甚至是被允许的。只是在数量上,有着一定的讲究。 且不说秦如烟和秦含烟在卢氏和心中的地位如何,这秦文浩作为秦家唯一健康的儿子,又是嫡长子,那绝对是秦老夫人和他二人的心肝宝贝! 所以,派几个暗卫保护他给他使唤,还是有必要的。 但如果因为刚刚那点小事就想要她的命,这秦文浩几姐弟未免太小气了些! 秦如歌果真没记错,很快便看到巷子那头被堵死了。 这个时候,也没有再前行的必要了,她收起脸上多余的神情转过身,一脸惊惧的望着距离自己不足五米的四个蒙面黑衣汉子问道:“你、你们是什、什么人?是特、特意跟着本、本公子的?” “小子,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知道?”黑衣人中一人道。 “你们指的是左相家的公子秦文浩?” “哼!” 那人重重一哼没有回答,但秦如歌俨然猜到就是他姐弟几个的人没错。 那人从腰间抽出长剑,“小子,你是自己死还是我们送你一程?” 秦如歌自信一笑,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畏惧之色? 且明明笑着,眼中凌厉的光芒让人不容忽视,“不好意思,本公子一向惜命得很,断然是不会自尽的。你们想要本公子的命,自己上来取。” 话落,她袖中的手术刀悄然滑落在手上。 正准备先发制人,一道黑影动作奇快的从旁边的院墙里跳了出来,不等她动手,出其不意的将几人斩杀。 身手敏捷,剑剑直取要害。 0043.尸体 秦如歌没想到那隐藏起来的第三拨人,竟然是来帮她的。 她的视线缓缓从地上那些一击毙命的尸体,移到正拿着一张黑布巾擦拭着剑身血迹的高大黑衣蒙面男子。 即便蒙着脸,但一秒便认定,这是一个她不曾见过的男人。 不过这身手和果断以及他身上的气质,让她想到了即墨非离身边的阿莫。 且不得不说,那些世家豢养的暗卫,跟阿莫以及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一个档次。 “你是太子殿下的人。”秦如歌道。 她格外肯定的话,让黑衣男子明显一怔。 既然被识破,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男子收剑入鞘,对秦如歌抱拳道:“在下阿索,奉太子殿下之令,护卫小公子安危。” 秦如歌心中了然。 现下她对即墨非离来说,就是希望,令他站起来的唯一希望,自然容不得她有丝毫的意外。 在发现即墨非离的腿被人使了阴招的时候,她便清楚,他的腿受伤也可能并非是意外。 能够给堂堂太子造成意外的人,用脚指头想都很不一般。 一旦她给太子治腿的事传出去,那个让意外发生的人,势必用尽手段也不会让她继续下去。 不让她继续下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 杀、了、她! 当然,在一开始选择接近即墨非离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一层。 她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她只要保证在治好即墨非离之前,不被对方洞悉就好。 不过就算被知道也无所谓,以她的身手跟轻功,自保是完全没问题的。 至于即墨非离…… 他居然派了阿索这样一个厉害人物来保护她,说明他身边不乏高手,想来保护他的安危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说不是还有阿莫吗? 虽然他别扭一点、欠揍一点,实力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对即墨非离十分忠心,便是豁出性命,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收回思绪,秦如歌望着阿索暗戳戳的想,有这样一个实力非凡的免费保镖保护自己,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这里你收拾一下吧,明儿见。” 秦如歌撂下这话,便施展轻功跳出了死巷里。 “……” 阿索一脸的懵逼,他就这样走了? 昨儿他得到主子的命令,便跟上他,岂料他跟了没多久,便跟丢了。 是以,今儿他从尚品古玩店出来后,就分外小心的跟上他,想着一定不能再让他发现了。 岂料,那左相府的公子心胸竟是狭隘至此,竟欲杀了他…… 太子殿下还得靠他站起来呢,他怎么容许他有意外? 这种情况,自然是毫不迟疑的现身。 他想着,只要说明他是受命来保护他的,他应该等着他吧? 然而…… 阿索很快便回过神来,摸出一枚信号弹射向空中,便跟着跳出巷子。 只不过,哪里还有秦如歌的影子? 只得回到巷子里,等到手下的人前来,处理那几具尸体。 看着尸体,他的眼神半眯,凌厉中透着几分冷意。 既然左相府的人敢对太子保护的人动手,那就别怪他手法极端了! …… 暗处,乌九好半天才从太子竟然派人保护那小子的认知中回过神,心中务必震惊。 以至于发现秦如歌已经不在巷子里,也没有那么沮丧了。 不过他想着秦如歌既然跟太子走得近,也就没有着急去追,他只要让人盯着阿索就好了。 在他看来,阿索比起秦如歌那个比泥鳅还要滑不留手的家伙,好跟踪多了。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等他发信号弹让人来替换自己跟踪阿索后,便回了陵王府。 陵王的回信已经收到,信中让他盯紧太子的人,还列举了几个太子暗中的产业。 …… 秦文浩姐弟几人在醉月楼的包间用了膳,又让小二上了茶。 在凉爽的包间里惬意的喝着茶等了近半个时辰,也没见暗卫回来,他们也没想过派出去的人已经死了。只以为青天白日的,他们也不好现身,便起身离开了醉月楼。 秦文浩让马车夫绕到一处僻静阴凉的地方停下来,掀开帘子朝外唤道:“来人!” 他们姐弟三人都没有功夫,也不能感知到他们在什么地方。 但暗卫的职责就是护卫他们的安危,一般来说,他们就近隐藏在暗处,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向,一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冲出来。 然而,秦文浩接连唤了几声,并无人应声。 等了半刻,依旧没人来,几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了。 “大姐,难道那小子是个功夫高手,爹娘给咱们的暗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秦文浩心里有些发怵的问。 培养一个暗卫不容易,须得花大量的物力和财力,他是男孩子,爹娘多派了一个给他,两个姐姐就一个暗卫罢了,府中其他弟妹,都是没有的。 四个暗卫,一个都没回来,好可怕! 如果那小子功夫极好,又得知是他让人去杀他,下次再见时,他会不会杀了他? 秦如烟取下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姿容绝色的脸,“小弟不用担心,说不定他们以为咱们回府,自己先回去了。” 话是这样说,她心里却是没底。 暗卫最是讲究纪律性,断然不可能做出丢下主人自己离开的事情。 他们……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秦如烟越想越害怕,当即催促车夫回到大道上。 她不相信,那小子会张狂到在大道上对左相府的马车动手! 马车匆匆回到左相府。 姐弟几人刚进府便被府中诡异的气氛给闹得心中惶惶。 秦如烟唤住一个小厮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大小姐,就在刚刚,侍候少爷的得福发现少爷的床上,躺着四具尸体,他吓得直嚷嚷,这才搞得府中人心惶惶,老爷和夫人以及老夫人已经过去了。” “大、大姐……” 听闻四具尸体,还躺在他的床上,秦文浩害怕得浑身发抖,紧紧揪住秦如烟的袖子,声音都跟着发颤。 秦如烟强自镇定的稳住心神,安抚的拍拍秦文浩抓住自己的手道:“小弟,说不定是巧合,咱们过去瞧瞧再说。” 0044.亏她欠她的要回来;欺她负她的还回去 这话不过是她自我安慰罢了。 若然是巧合,怎么正好是四具尸体?又怎会弄到小弟的床上? 秦文浩死死拽着秦如烟没敢动,“大姐,想到我的床上有几具尸体,我这心里就瘆得慌,还是不去了吧,咱们去娘的院子等着,让爹娘给我换个院子住。” “胆小鬼!” 秦含烟点了点秦文浩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初爹爹让你习武,你却是吃不了那个苦,现在倒是怕了?不过就是几具尸体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走!” 秦含烟比秦文浩也就大量不足半个时辰,被她这样看轻,他纵然心中不服气,可也确实极害怕。但作为男孩子,却不好意思再说出害怕的话来,便壮着胆子跟着秦如烟秦含烟到了他的院子麒麟阁。 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出。也用以比喻才能杰出、德才兼备。 一个院子的名字,便能看出秦彧对秦文浩是报以厚望的。 此时麒麟阁的院子西边的大榕树下,躺着几具黑衣蒙面的尸体,胸口无一例外的受到创击,一击毙命。 他们莫不是双眼圆睁,可谓死不瞑目。 如此几具尸体,跟布置得精雅别致的院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左相府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三姐弟到来的时候,秦彧正走向那几具尸体,而卢氏和秦老夫人则在嬷嬷侍婢的陪同下,战战兢兢的躲在另一边的花树下,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秦彧虽说是个文官,在做霍都知府的时候,亲自带人剿过匪,比这个更血腥的场面都是见过,也就觉得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听到三姐弟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眼,便在尸体跟前蹲了下来,伸手取了就近尸体蒙面的布巾。 待看见乃是他派给秦如烟的暗卫时,眉头瞬间便皱成一个“川”字。 “啊!” 秦文浩乍然看见那脸,吓得一声惨叫,转身就扑进秦如烟的怀里,浑身忍不住哆嗦着,“大姐,是他们!是他们!他们都死了!死了……” 秦老夫人见了,心疼得要命,也不顾自己心里其实也害怕极了,连忙走向秦文浩,将他从秦如烟的怀里扯出来揽进自己怀里,“哎哟,祖母的乖宝喂,不过就是几个死人,没事,没事啊。” 卢氏也上前安慰了一番,跟着老夫人紧忙将秦文浩带离麒麟阁,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秦如烟心知父亲有话要问,跟秦含烟便没有走。 在秦文浩喊出那话的时候,秦彧已经将四具尸体蒙面的布巾都扯了下来,等自己的老娘等人一走,才看向秦如烟二人问道:“如烟,含烟,你们出去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派给你们的暗卫都死了?” “父亲,事情是这样的。” 秦含烟赶在秦如烟之前,将晌午的事情一一道来,听得秦彧眉间的“川”字更深了。 望着那几具尸体,秦如烟亦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左相府的守备森严,能够带着几具尸体在府中穿梭,那绝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事! 那么,只有两个解释能解释通—— 一,那少年的身份不一般! 可是,京中的权贵子弟,她几乎都识得,那个小子,她却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难道他是别国人? 二,这事和那小子没关系,而是中途发生什么事,遭遇了厉害的人。 然而这也说不通,如果是这样,他们将人杀了也就杀了,没必要辛辛苦苦将尸体搬回左相府,还故意丢到小弟的床上。 难到是小弟在外得罪了某位权贵,被人暗中报复! 秦如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将自己的想法跟秦彧这样一说,后者立即下令,禁足秦文浩半个月。 秦如烟:“……” 秦含烟:“……”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颇有些无奈。 小弟在府中是一刻也呆不住,若是知道被禁足,不定怎么闹呢。 …… 秦如歌并不知道阿索将暗卫的尸体丢进左相府的事,翌日再去为即墨非离扎了针后,便甩开跟着的两条尾巴,赶在卢氏跟前的萧嬷嬷到达别庄之前,回了别庄。 为避免被萧嬷嬷察觉异样,秦如歌特意绕到小路,将跟了自己四年的追风马放到林子里,这才往别庄走去。 因为多年来左相府的人对别庄不闻不问,庄子里的建筑有些残旧,屋顶的瓦片上都布满了青苔。 修葺一个别庄,对秦如歌来说,完全不是事,即便是盖一座城堡都只是小问题,但如果左相府的人什么时候抽风跑来,就有些不能自圆其说了。 她可不想秦彧那个人渣享用她辛苦赚来的财富! “小姐。” 刚走到别庄院外的坝子,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女子笑吟吟的迎了出来,“我隐约听到了追风的声音,猜想应该是你到了。” “你的耳朵倒是灵。” 秦如歌将身上的小包袱往绿衫女子身上一扔道:“桑橘,你家小姐我骑了六七个时辰的马,真是又累又渴,快给我泡壶茶来。” 此桑橘,并非彼桑橘。 当年可怜的丫头桑橘因为原主的原因被麻三夫妻弄死,为了应付左相府随时可能来人,她未雨绸缪,将自己培养丫头取了“桑橘”的名字以替代那个枉死的丫头留在这里,随时应付左相府来人。 只不过…… 她到底是将秦彧往好了方面想了! 近八年时间,别说想起原主这个女儿,便是派个下人来探望一下也没有过,完全是任其自生自灭! 后来她倒是得知她那娘亲江婉仪头几年倒是时常给她送东西来着,不过因着卢氏掌管中匮,一次也没能送到她手上。 想也是那女人从中搞鬼。 不过现下好了,等到她名正言顺的回了左相府,她定要将亏她欠她的全都要回来;欺她负她的全都还回去! 桑橘稳稳接住包袱道:“早便泡好了,你最爱的大邑囯的明前春芽,这会子不凉不烫,温度刚刚好。” 二人快步步进堂屋,秦如歌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握着茶杯,豪迈的将满满一壶水饮尽了,才心满意足的在一旁的圈椅上来了个葛优瘫。 懒懒的扫了屋内一眼,她的视线才落在一旁笑吟吟的桑橘脸上,往事顿时浮于脑海…… 0045.嫌弃 当年她从一个人贩子手上救下这丫头,得知她父母双亡,被叔叔以三两银子给卖了。 三两银子…… 不足京城一个壮劳力一个月的工钱。 不要意外,这个时候的人命,就是这么廉价! 如果是十三四岁,倒是能卖到十两银。 如果卖到青楼那种地方,能再高点。 想着她回去也逃不过被再卖一次的命运,索性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已经过了六七年,当初黄皮寡瘦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 而她,也来到这个历史上不曾出现过的朝代已有八年。 桑橘被秦如歌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小姐,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秦如歌摇摇头,调侃道:“小妞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可愿跟本公子回京打怪兽去?” 终于可以和跟小姐在一起,桑橘笑得眉眼弯弯,“奴家既是公子的人,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自愿与公子在一起。打怪兽什么的,奴家最喜欢了。” 秦如歌笑着站起来,轻佻的勾起她的下巴,“公子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好了,本公子肚子饿了,快给本公子准备吃的去。” “饭菜都温着呢,两荤两素一汤,荤菜是我早上去林中打的兔子跟山鸡,素菜是我亲手种的,小姐你自个儿去洗洗手,我去把菜端上来,咱们就在堂屋吃。” 秦如歌点点头道:“最迟明儿晌午,左相府的人就该到了。咱们用了膳,好好的检查检查可有遗漏的地方,那明前春芽野兔山鸡什么的,该藏的藏,该扔的扔,别让他们瞧出端倪。” 桑橘笑着道:“小姐放心,我接到传书后,都已经准备得妥妥的,只消将一会子吃不完全东西都倒得远远的即可。” …… 翌日一早,秦如歌和桑橘早早便起来,换上早就准备着的破旧衣裳,简单梳了发髻,又用自制的无香型胭脂在脸上抹了一遍,妆成面黄肌瘦的样子。 她二人本就显瘦,经秦如歌巧手一抹,倒真像那么回事。 如秦如歌预料,临近晌午的时候,一辆马车吱嘎吱嘎的在院子门口停下来。 马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和两个小丫头,加上赶车的中年车夫,拢共就四个人。 不用说,那年长的女人,就是卢氏身边的萧嬷嬷了。 萧嬷嬷嫌弃的扫了眼眼前残旧的建筑,侧头对丫头微微示意,其中一个小丫头便扬声喊道:“麻三在吗?左相府来人,速速出来回话!” 接连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萧嬷嬷的脸色分外难看。 也不等人来迎了,直接带了人甩着帕子进了院子。 等到他们进了堂屋,秦如歌才带了桑橘从堂屋里的偏门进来,一脸茫然的望着萧嬷嬷,“你们找谁?” 秦嬷嬷没有说话,视线在她和桑橘的身上扫过,稍稍对比了下,便落在秦如歌身上,想来是认出了她便是丞相府的千金。 她眼神挑剔的打量着秦如歌,越看,就越是嫌弃。 0046.老刁奴,你要不要试试? 一张小脸倒是长得还算标致,只是黄皮寡瘦的,看着就一副刻薄相。 那一身衣裳,补丁叠补丁,貌似还是拿别的衣裳改的,这…… 倏然想起老爷夫人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管过她,有件衣服蔽体已是不错了,刻薄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视线稍移,落在她挽到手肘处的衣袖,纤长的手指上还在滴着水,想来是正在干活。 萧嬷嬷眼中划过一抹轻蔑,睥睨着秦如歌道:“你便是二小姐秦如歌?” 秦如歌视而不见她眼中的情绪变化,轻轻点点头,神情憨憨的,“嗯,我是。” 萧嬷嬷有此一问,不过是想借机羞辱她罢了。 是以,在得到她的回应后,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二小姐,不是老奴说你,你到底是左相府的小姐,裸着两条手臂是想勾谁呢?还有没有点羞耻心了?” 呵! 这个老刁奴,初见就给她扣这样大个帽子,是当她软柿子呢? 她在自个儿的地盘露两条胳膊怎么了?就算是什么都不穿,她又有什么资格管她?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她就算再不济,依旧改变不了她是左相府的小姐的事实! 这个老刁奴想给她下马威,她可不接受! 秦如歌简直快被气笑了,不过这个时候她可不能笑,板着脸,带着戏谑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萧嬷嬷,冷声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个老刁奴是京里来的人……” 萧嬷嬷是卢氏的陪嫁丫头,乃是卢氏身边最得力、用得最顺手的人。 卢氏掌家后,她在左相府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风头无两,说是仅次于主子之外的存在也不为过。即便是几位小主子,对她都是极尊敬的,可是眼前这个被左相大人遗弃的丫头,竟敢称她老刁奴…… 她以为她一个小丫头被丢在乡下,定是被她打过招呼的麻三一家子养得自卑懦弱,哪曾想竟是这样的尖锐! 萧嬷嬷气得脸色发青,誓要给秦如歌好看。 是以,不等她的话说完,便指着她的鼻尖厉声道:“老奴虽是奴才,这次却是代表丞相夫人前来,丞相夫人的体面可不是给人践踏的!” 说着,斜乜着两个丫头,“二小姐目无尊长,给我狠狠的掌嘴!” 这两个丫头就是卢氏身边的三等丫头,在府上受人指派欺压乃是家常便饭,在看见衣衫褴褛的秦如歌主仆二人后,终于找到些许优越感,脸上的神情犹如城里人看乡下人般高傲。 听到萧嬷嬷让掌嘴,二人为了好好表现,也为了尝尝教训人的滋味,立即摩拳擦掌,欺向秦如歌,准备一人架住她一人掌嘴。 岂料,她们还不曾近秦如歌的身,便被她一脚一个踢飞出去,半天没能爬起来。 萧嬷嬷看看俩丫头又看看秦如歌,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秦如歌的手颤巍巍的抖着,“你……” “你闭嘴!” 秦如歌不等她说话,便冷着一张脸道:“本小姐在乡下多年,干惯了粗活累活,别的没有,力气倒是有的是,老刁奴,你要不要上前试试?” 0047.算计 “……” 萧嬷嬷张张嘴欲说什么,秦如歌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道:“本小姐再不济,那也是左相府的小姐!你一个奴才凭什么打本小姐?还有,你可别把你那丞相夫人搬出来,这么多年把本小姐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她又有什么资格管本小姐? 也别拿你那些规矩来约束本小姐,本小姐粗生粗养长大,可不懂什么是规矩!嗯,跟规矩相比,怎样让自己活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萧嬷嬷总算是明白了,这丫就是个刺儿头,城里那一套在这小贱人跟前根本就说不通。 来的时候,夫人明里暗里让她好好打压她一下没错,但她担心这会子把她逼急了,到时不跟她回去,那就是她办事不力,夫人再看重她,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迁就她! 要收拾这小贱人,那还不容易? 等回到府上,自有夫人好好的教她怎么做人! “麻三夫妇呢?去叫他们出来说话!” 这麻三夫妇真是太不懂规矩了,她都到了半天,赶这趟路累死个人,也不出来给她上杯茶,真是可恶至极! 秦如歌摊摊手,“本小姐可叫不来,要不你去叫他们试试看?” “你本事这样大,为何叫不来?”萧嬷嬷心里暗自高兴,她寻思着,这小贱人叫不来只有一个原因,这些年麻三夫妻反仆为主,将她压得死死的。 “他一家五口早在七年前就死了,你说本小姐到哪里去给你叫人?” “什么?都死了?怎么死的?” 萧嬷嬷可谓是震惊无比,转而脸色又分外的不好看,死了还让她去找人,这是咒她去死呢! 这可恶的小贱人! “染了鼠疫。” “染了鼠疫?”萧嬷嬷狐疑的睇着秦如歌,“为什么你俩没事?” “本小姐原本是要死的,没想到竟是挺了过来,说起来好歹本小姐乃丞相府小姐,福大命大,自然不是麻三夫妇那种低等仆役能比拟的。” 秦如歌觉得,这样回答没毛病! 继而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嬷嬷,“说起来,本小姐还得感谢左相夫人呢。若非是她,本小姐又岂体验一把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感觉?这样死而复生的经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萧嬷嬷有些拿不准她说这话的意思,也不敢接话,只道:“你的确应该感谢咱们夫人,她想着你也快到适婚年龄了,这才命老奴前来接你回去。这事啊,丞相大人可是想不到的。” 秦如歌做出一副惊喜交加的样子,“你当真是来接本小姐回去的?” “自然是真的。” “哎呀,等了这么些年,本小姐终于可以回京了。” 得到萧嬷嬷肯定的回复,秦如歌欣喜若狂,一改之前的态度,连称呼都变了,“嬷嬷你快请坐,桑橘,快扶二位姑娘起来,再给嬷嬷上茶。” “……” 看着她与之前天壤之别的态度,萧嬷嬷内心是鄙夷的。 哼,若非看你还有些利用价值,谁会想起你来啊? 可惜啊可惜,若然陵王殿下没有克妻的名声在,和大小姐是顶顶相配的,倒是便宜了这小贱人! 不过看她也是个短命的,就等着被陵王殿下克死吧! 萧嬷嬷落座后,桑橘立即扶起两个丫头,又麻利的奉上茶水,“嬷嬷请喝茶。” 瞧着茶汤倒是清亮,茶色也极好,萧嬷嬷便端起喝了一口。 刚入口,便“噗”的吐了出来,一脸嫌弃的睨着秦如歌,“一嘴的苦涩,这是什么茶?是人喝的吗?” “这是麻柳树籽泡的茶,我从小到大可都是喝的这个。”秦如歌道:“涩是涩了些,不过我曾经听麻三夫妇说,这可是治疗风湿的药材呢,且极为解暑。” 麻柳树是治疗风湿的药材不错,但入药部分乃是树木的根须。这麻柳树籽煮的水,除了涩嘴外,喝多了还会令人感到恶心想吐。 卢氏的狗腿子,还想她拿百两银子一两的明前春芽招待她不成? 哼,简直是做梦! 除此之外,她还在水里给她加了些料,不用她喝下去,只需有汤水残留在口中即可。 嗯,保管她五日后便开始臭屁不断,只有她的独门解药可解。 那味道…… 绝对是臭不可闻,经久不散。 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在卢氏跟前伺候! 之所以控制在五日后发作,当然是为了不让卢氏和萧嬷嬷怀疑到她头上。 “既然嬷嬷不喜欢喝茶……想来嬷嬷他们也饿了,桑橘,快些去准备饭菜。” “奴婢这就去。”桑橘道。 小姐不习惯她们这些丫头以奴婢自称,但现下情况不一样,她可不能拖小姐后腿。 …… 半个时辰后,饭菜便端了上来。 所谓的饭菜,不过是一盆看不见油水的青菜和一锅野菜糙米粥。 看见那粥跟猪食似的,萧嬷嬷就没有半点食欲。 见了萧嬷嬷那嫌弃的样子,秦如歌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格外的真诚,“嬷嬷将就吃点吧,我们也只能拿得出这些东西来。说实在的,也就我们这里山林多还能挖到一点野菜,像那些没有林子的地方,可是旱得连野菜都吃不上。” 她半点也没有说秦彧跟卢氏放任不管他们的事,倒是桑橘得了她示意,不满的插话道:“这么多年,我们小姐都是吃的这类东西,也没有挑剔过。” 言下之意,你们这些奴才就不要挑剔了。 “……”这是在怪老爷跟夫人不管她们吗? 萧嬷嬷心下不虞,却感到不好接桑橘这话,装着没听见似的看向秦如歌道:“二小姐,老奴早膳用得多了些,还不饿,你们快些吃了拾掇拾掇便上路吧。” 原还想着这鬼天气实在太热,在这里歇一晚明儿一早再出发,但是现下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嗯,还是早些完成任务回去,早些解脱。 “嬷嬷,这么赶?” “怎么,二小姐不愿意快些回去?” “哪能呢?我这恨不能插上翅膀现在就回京城呢。可这路上要两三个时辰后才有小食店,嬷嬷你多少还是吃点吧。” 最终,萧嬷嬷等人什么都没吃,秦如歌主仆二人却是吃得香甜。 看着她们端着碗呼哧呼哧的喝粥那粗鄙的样子,萧嬷嬷心中的鄙夷更甚了。 0048.有的是机会整死她 等她二人吃完,萧嬷嬷便迫不及待的让丫头去马车上取了两套衣裳鞋袜和首饰并一套胭脂水粉过来。 “二小姐,你的一言一行包括着装,代表的就是左相府的颜面,这一回去,你身上的衣裳是断断不能再穿了。” 呵! 秦如歌心中冷笑,这个时候知道颜面了?早干嘛去了? “嬷嬷说的是。”秦如歌笑得温婉,半点也没有泄露心中的情绪。 萧嬷嬷见她还算识趣,忙对俩丫头道:“你们去服侍二小姐梳妆打扮。” “就不劳两位姑娘了,我自己的丫头就可以。”秦如歌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在自己身上乱摸,再说让她们为她梳妆,还不得露馅了? 话落,从丫头手上接过东西,便带了桑橘回了屋子,并将门闩上。 萧嬷嬷虽是不喜,却也莫可奈何。 进门后,秦如歌将手上的东西往床上一扔,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眸中凝着一抹浓浓的冷意。 桑橘的衣裳首饰还好,是根据左相府的丫头衣着打扮准备的。 属于她的首饰和衣裳,就有些不好看了。 外裳是深紫色带银色暗花的,颜色是卢氏都不穿,估摸着秦老夫人穿正合适,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取了秦老夫人不穿的给她。 首饰则是黄金的,样式格外老气,瞧着应该是淘汰下来的十年前的款式。 至于胭脂水粉…… 秦如歌就算平时不用,但那刺鼻的气味,足以说明它的廉价。 桑橘上前,取了衣裳抖开来,顿时也气愤不已,“这款式老旧咱就不说了,可这衣裳于小姐你来说,未免太短太宽了些。” 秦如歌身高足有一七零,这衣裳跟她比起来,生生短了有十公分。 而且以衣裳的尺寸来看,她敢肯定这就是秦老夫人的衣裳!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么多年不见,卢氏不知道她的身量情有可原。 但是她大可以让萧嬷嬷带了她,去路过的城镇买一身哪怕次一些的衣裳,她也觉得没什么。 拿着这样的衣裳和首饰来,分明就是认为她长在乡下没见过世面呢! 卢氏既想让她替她的女儿“去死”,又不想在她身上花钱,这种想马跑又不想马吃草的事情,她也真是做得出来! 当她秦如歌好欺负呢? 也罢,她便宜老娘被降为侍妾的时候,曾经的丰厚嫁妆却是不曾还给她,这次回去,她定要分文不少的要回来! 桑橘很少看见自家小姐这样生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咱们要换上吗?” “换!”秦如歌冷声道:“丢脸的是左相府,又不是我,为什么不换?” 吃穿用度这种小事,自然是内宅夫人在打理。 卢氏对外一直表现得贤惠大度,这次她定要让京城的人瞧一瞧,她是怎样对她这个曾经的左相府嫡女的! 很快,二人便换上萧嬷嬷带来的行头,不过并未用她送来的胭脂水粉。 抹脸的东西,她们是不会随便乱用。 若是卢氏在里面加了些料,凭秦如歌的医术虽不至于在脸上留下些什么,但暂时的痛苦也是痛苦,受的也将是她们。 桑橘的衣裳乃是一身淡绿色,稍稍长了些,不过将多余的卷上一截在腰上,用腰封固定住,便解决了。 秦如歌到底年轻,老气的深紫色穿在她身上并不显老气,反而衬得她刻意抹黄的脸色白了几分。 由于衣裳的肩膀过宽,她穿着似落肩袖,瞧着倒不觉得短多少。 不过那一套黄金首饰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戴的款式,看起来略有些俗气。 拎上不能穿的鞋子,二人打开门出去。 秦如歌身量好,萧嬷嬷没能见到她如小丑般的样子,心里略有些失望。 “嬷嬷,这衣裳真好看,我很喜欢。”秦如歌脸上的喜悦半点不似作假,不过因为手上的鞋子,立马转为懊恼,“只是这鞋子太小了,不能穿。” 这衣裳因为有瑕疵,老夫人都不穿,这小贱人却是当宝,过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萧嬷嬷心下鄙夷,面上却挂着虚伪的笑容,“二小姐年轻又漂亮,穿什么都是好看的,鞋子小了,去城里买一双就是了,咱们这便上路吧。” 马车还算宽敞,坐五个人刚刚好。 萧嬷嬷上车后,很自觉的就霸上了正对门的一方。 她带来的两个丫头先秦如歌二人一步,坐在了她右手边背阴的位置。 如此,秦如歌二人也就只能坐在靠左向阳的一面了。 这个时候,秦如歌也不想去和萧嬷嬷争什么主子下人,横竖将来有的是机会整死她! 经过第一个镇子,趁着用膳的时候,萧嬷嬷果真给秦如歌买了双合脚的绣鞋,却绝口不提为她换一身合身的衣裳。 当晚,一行人便留宿在镇上。 半夜的时候,忽然一声惊雷划破夜的寂静,没多时便下起雨来,瓢泼般的大雨打得瓦片哗啦啦的响。 到第二天早上,雨还不曾停,不过却不再打雷。 百姓们不顾瓢泼般的大雨,纷纷跑到大街上,淋得落汤鸡似的,却掩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场雨虽然算不得及时雨,但是对百姓来说,却是极好的。 有了雨水,就能种东西,不管种什么,能填饱肚子就好。 秦如歌站在二楼临街的窗前,看着雨中的百姓,心里也十分高兴。 她带回来的种子,可以试种了。 这雨实在太大,暂时阻止了秦如歌一行回京的脚步。 秦如歌虽记挂即墨非离的事,却也莫可奈何。 还有,她给萧嬷嬷的的毒…… 若是耽搁得久了,也就只能悄悄给她解了,回去再寻机会再给她下。 将萧嬷嬷从卢氏身边赶走,也就等于断了她的臂膀,再提携新人,用起来可就没那么顺手了。 所幸的是,在当天晚上,雨便停了。 隔天起来,空气都格外的清晰,再赶路,也没有之前那么燥热。 他们白天赶路,夜晚休息,在第四天的晌午,马车抵达霍都。 其间停停下下的,陆续又下了几场小雨,是以这一路来还算凉爽。 马车回左相府,要经过一段闹市区,秦如歌决定,在那里,好好的宣扬一番“良善可亲”的卢氏。 0049.搞事情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入闹市区。 因为天凉了许多,街上的行人也是多了不少,车速因此放慢了许多。 “停车!” 马车在路过一间气派的酒楼的时候,秦如歌喊道。 这酒楼名唤飘香楼,虽然及不上醉月楼高大上,却也在霍都排得上号。 是以,里面的食客也足够多。 没得到萧嬷嬷的首肯,车夫怎么肯停下马车? 如今都到了京城,萧嬷嬷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是以对秦如歌也没有一路上的和气,淡淡斜乜了她一眼,高傲的问道:“二小姐要做什么?” “萧嬷嬷,我许多年未见我娘了,我想带些好吃的给她,以表我这个做女儿的一番心意。” 萧嬷嬷没想到,离开那么多年,她还想着江婉仪那个贱人,到底是母女天性! 不过,她身上这一身可不宜让别人看见,否则别人还不得怎么编排夫人呢,只得拿话让她知难而退,“这里的东西贵得很,二小姐有钱买吗?” “萧嬷嬷,你借我些银钱,等到了左相府,我让娘亲加倍还给你。” 话是这样说,但是秦如歌早就知道,江婉仪的月例每月有十两,但被层层克扣下来,到手的不足二两,两个月的例钱加起来,在酒楼也买不了两个菜。 至于服侍她的沈嬷嬷和翠竹,例钱只有二两,本就少得可怜,可到手的时候亦不足一半。 三四两银子,供三个人吃穿用度,在开销比别的地方大得多的京城,根本就不够。 而她娘在娘家散了女儿被送到乡下后,就不问世事,潜心礼佛,曾经跟在她身边奴才,除了从小服侍她的沈嬷嬷和她捡来的翠竹,全都被卢氏收买。 也是沈嬷嬷和翠竹忠心,才愿意跟在她身边吃苦。 沈嬷嬷和翠竹也曾想要做些针线活去卖,但卢氏有意打压,这一途行不通。 是以在她没有找上她们之前,过得那叫一个捉襟见肘。 她娘原本丰厚的嫁妆,自然还在卢氏的手里,她娘都不在意,沈嬷嬷和翠竹是奴才,也就不好去要。 但现在她名正言顺的回了左相府,那就不一样了。 “老奴带的银钱这一路上已经花光了,有心无力啊,再说府上什么吃的没有,哪里需要二小姐买吃的回去?二小姐回府,对江侍妾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竹苑的情况,萧嬷嬷清楚得很,这中间甚至还有她的功劳,又怎么肯借呢? “那怎么一样呢?”秦如歌说着弓着身子站起来,“既然嬷嬷不肯借,那我就拿头上的金钗去换了。” 话落,完全不等萧嬷嬷有反应,撩开帘子便跳下马车。 这一举动,不但萧嬷嬷吓了一跳,外头更是因为马车上突然滚出一个人来,响起一阵唏嘘声。 “停车,快停车。”萧嬷嬷心惊的喊道。 这小贱人可不能出事,否则她这一路做了无用功不说,老爷夫人那边更是不好交代。 刚刚她就该拿了银子让两个丫头去随便买两个菜,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马车停下,萧嬷嬷掀开窗帘子,见到秦如歌一瘸一拐旁若无人的朝不远处身后的飘香楼走去,心里舒了口气的同时,简直厌恶极了她。 这个小贱人,真是不怕死又不安分,尽给她没事找事! 她有意要追上去,但若是被人认出她来,她还真不好说这副尊容的秦如歌是左相府的小姐。 可如果不承认她的身份,那么到时候她真的代替大小姐二小姐嫁给陵王时被人认出,那就有欺君之嫌了。 呃,不对,她刚刚说拿什么去换? 金钗? 哎哟喂,那金钗包括她身上的首饰都是铜镀金的,怎么可能换到东西? 若然被人知晓,左相府的人都要丢到别的国家去了! “兰芝兰若,你俩快些下去将二小姐带回来。”萧嬷嬷磨着后槽牙,压低声音吩咐道。 “小姐!” 桑橘像是没听到萧嬷嬷的话,装着受到惊吓的样子回过神来,大叫一声,赶在两个丫头之前跳下马车,追上秦如歌,搀着她加快了步伐。 那点速度跟高度,对秦如歌来说,完全不是事,她之所以装瘸,不过是不想让人怀疑她会功夫罢了。 至于萧嬷嬷跟两个丫头说的话,她亦是听得清清楚楚。 从腰封里摸出两枚绿豆大小的万字,以桑橘搀扶她的动作打掩护,头也不回的弹了出去。 “哎哟!” 身后两个丫头追着追着,双双摔了个狗吃屎。 等她们艰难爬起来的时候,秦如歌已经进了飘香楼。 萧嬷嬷那个急哦,也顾不得那许多,也跳下马车。 “咦,这不是左相夫人身边的嬷嬷吗?刚刚那紫衣裳的丫头被唤着小姐,难不成是左相府的哪位小姐?”有行人道。 “左相府的小姐,怎么可能穿得……这样不得体?”有人实在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秦如歌那身装扮,思忖了下,才找出这样一个形容词来,“我看她面生得很,应该不是左相府的小姐。” “她跳马车也要去了飘香楼,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咱们瞧瞧去。” “……” 萧嬷嬷脸上臊得慌,也不顾周围的议论,也无法去阻止路人们的跟随,她现在只想赶过去将秦如歌带走。 酒楼里,秦如歌一进去便直奔柜台,从头上拔下金钗,豪迈的往柜台上一拍道:“掌柜的,这只金钗,换你们酒楼最有特色的两道菜。” 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闻言诧异的看了秦如歌一眼,才将视线移向柜台上的金钗,精光矍铄的眼睛不由一亮。 商人以利为本。 这金钗虽然样式老旧,但那也是黄金,份量应该有二三两。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银子,二三十两银子只换两道菜,那可是赚大了。 “小姐当真只换两道菜?” “只换两道菜。” “好,只要确定这金钗是真金,我立即让人为你准备菜肴。” 秦如歌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扯出一个大大的笑道:“我乃左相府二小姐,这金钗乃是左相夫人给我的,还能有假?” 0050.认出她了? 萧嬷嬷身后跟了一大群人,刚踏入酒楼门口,就听见秦如歌放大的声音传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这个小贱人,也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炫耀自己是左相府的小姐。 她就不该由着夫人拿老夫人不穿的衣裳和一些金包铜的首饰给这个小贱人,也很后悔在路上没有给她换一身衣裳! 现下好了,要不了多久,这事就要传得满京城皆知,夫人这些年维持的好名声,只怕也保不住了! 不行,千万不能让掌柜的发现那只金钗是假的! 萧嬷嬷哪里还敢耽搁?连忙带着两个丫头,大步朝秦如歌走去。 柜台里,掌柜的狐疑的再次打量了秦如歌一遍,眼中的怀疑越来越深,“你当真是左相府的二小姐?” “不能够吧?” 秦如歌还未回话,一个身着蓝色锦衣的俊美少年在二楼的楼梯口开口道。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公子哥打扮的少年,个个都贵气得很,身份显然都不一般。 “左相府的二小姐我是见过的,不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绝不会是这般没有衣品,活似个乡下土鳖,你这是对左相府二小姐的侮辱!”蓝衣少年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秦如歌,眸子倏然变得阴鹜,“胆敢冒充名门千金,可是死罪,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如歌在京中的时间不多,还真不知道这人是谁。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但他此番不问缘由就为左相府冒头,言语中更是对秦含烟的维护,未免让人不喜! “小姐,他是三皇子即墨非羽,皇后的长子。”桑橘忙以极小的声音道。 秦如歌微微掀了掀眉毛,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三皇子即墨非羽,倒是她眼拙了。 不过,她绝不相信,这厮这番举动没有深意! 但他是想因此拉拢秦彧,还是对秦含烟有倾慕之意,就有待观察了。 萧嬷嬷乍然见了即墨非羽,原本受惊不小,又见他替丞相府说话,心下一喜,连忙跪下见礼,“奴才左相夫人身边萧氏,见过三皇子。” “奴婢见过三皇子。”两个丫头也跟着跪下见礼。 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什么,即墨非羽没有立即唤她们起来,微微颔首,问萧嬷嬷道:“你认识这个土鳖?” 呵,贵为皇子,一口一个“土鳖”,让秦如歌对他的印象如何好得起来? 在她心里,已经将即墨非羽拉进了黑名单。 “她是……” 事到如今,萧嬷嬷觉得只能随便撒个谎将这事圆过去,然后快速的带着秦如歌离开,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打算。 只不过,秦如歌有心闹他一闹,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呢? 是以,她刚开了口,秦如歌立即接过话不卑不亢的道:“臣女名叫秦如歌,乃是左相秦彧跟曾经的左相夫人江婉仪所生,是左相府的二小姐! 八年前,外祖父江渊出事后,术士算出臣女克父,被送到乡下别院,三皇子不认得臣女也是正常。” “没错,左相府那位原丞相夫人生的二小姐在多年前,的确被送到了乡下别庄。”食客中,有人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个人。 当年秦如歌被送走的时候,自然是不情愿的,在马车里哭哭嚷嚷,闹得街上人尽皆知,不得以之下,左相府的人才道出她克父的事实,将她送往别庄。 也是秦如歌消失得太久,早已经被遗忘。 而卢氏不喜秦如歌,在左相府,人人都略过她,尊秦含烟为二小姐。 这个小贱人,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到底是故意还是口没遮拦? 萧嬷嬷好想上前堵住秦如歌的嘴,然即墨非羽没让起,她自然没敢起来,垂着头,心里恨死了秦如歌这个事儿精。 秦如歌却没有这些顾虑,做出一副感恩的表情,“丞相夫人宽宥,见臣女年岁大了,这便派了萧嬷嬷前去接臣女回来,今日刚到京城。 臣女多年不曾回家,想着给娘亲带些吃食回去。原想跟萧嬷嬷借些银子,奈何她告知盘缠用尽,臣女便欲将这金钗换食。” 她这里道出萧嬷嬷盘缠用尽,自然是为了堵她的嘴,避免她一会掏银子出来。 又刻意指出是为了给多年不见的母亲带吃食,以孝为名,即墨非羽想要借此刁难,也得掂量掂量了。 即墨非羽脸色分外不好看。 原想经此事在秦彧的心中挂上号,让他知道,他有拉拢他之意。 岂料…… 他也是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才闹了这样的笑话。 然而,秦如歌还没完没了的絮叨着,“三皇子你刚刚说的二小姐,应该是左相府排行第三的秦含烟才是!至于臣女身上的衣裳和首饰……可都是左相夫人大方,赏给臣女的。这可比臣女在乡下穿的衣裳好太多了,臣女很喜欢。” “……” 众人都不知道该说她傻呢还是没见过世面! 她身上的衣裳,虽然料子不错,可明明是五六十岁的老妪穿的好伐?还有那首饰,也都是老掉牙的款式了! 可她就算傻,也应该听得出三皇子因为她的装扮骂她“土鳖”吧? 于是,众人得出个结论,这左相府的二小姐,是个没心没肺的。 “我们走!” 即墨非羽被秦如歌气得满心火气,但记挂着自己的身份,没好再说什么。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带着一行人步下楼梯,在经过秦如歌身边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秦如歌也是无语,这事分明和他没关系,是他自己撞上来,貌似还是她的不对了。 难道她就该做哑巴,什么都不说,才是对的? 想要姐受委屈还不吭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等即墨非羽一行人离开后,秦如歌问道:“掌柜的,还换不换?” “不换!” “给她换。” 掌柜的还未回话,兀自站起来的萧嬷嬷和一道秦如歌熟悉的温润嗓音同时响起。 秦如歌顺着声音望向二楼凭栏边坐在轮椅上的即墨非离,四目相对,微微有些诧异。 她这刚回京,随便进了个地方搞事情都能遇上他…… 还真是巧得很! 不过,他这是认出她来了? 0051.禀明夫人,给她们好看! 但再细瞅,他看自己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分明就跟看个陌生人一般。 秦如歌心下一凝,原来是她想多了。 其实被他认出她也没什么,他知道她不过是迟早的事。 再说,凭着外公是他的太傅的事实,他会对她多加照拂也说不定呢。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掌柜的许是认出即墨非离,欲向他见礼,店内的食客亦跟着起身,即墨非离连忙制止道:“现下也不是正规场合,大家不必多礼,没得扰了大家用膳的气氛。”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润清朗,分外的好听,再加上他人生得俊美出生又高贵,就让人忽略了他不良于行的事实。 秦如歌发现,大堂内用餐的女食客们,莫不是一脸花痴的看着他。 “谢太子殿下。” 众人道了谢便落了座,对于这位没有丝毫架子的太子,他们多数人都心生欢喜。 即墨非离的视线便又落在掌柜的身上,补充道:“我南靖国以孝治国,她这份孝心亦是令人感动,若然那金钗没问题,便给她换了吧。” “是,太子殿下。”掌柜的弓着身子的回了句,便拿起金钗。 太子殿下都说话了,萧嬷嬷还能咋滴?看着掌柜的手中的金钗,心里那个急啊! 倏然她眼睛一亮,忍着肉痛,取下手腕上成色和水头都不错的翡翠手镯,递向掌柜的,言辞恳切的道:“掌柜的,那金钗乃是二小姐的娘亲给她的念想,用这个换吧。” 这镯子乃是夫人赏给她的,价值少说也在二百两银子,让她拿出来换两个菜,真的是无比肉痛。但现在她身上,明面上也就这镯子能抵过金钗的价值。 这事是她的过失,也只能尽力去弥补。但愿掌柜的见财起意,把金钗给换回来。 不过这番话说出来,她自认为真的是机智极了。 掌柜的不动声色的睇了即墨非离一眼,见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没有去接那镯子。 “咦。”秦如歌一脸懵懂的望着萧嬷嬷,“萧嬷嬷,原来这是我娘给我的?” “真是江侍妾让老奴带给你的。”萧嬷嬷神色认真,就差祖咒发誓了。 “那我身上的衣裳又是谁准备的?”秦如歌又问。 事到如今,萧嬷嬷只得咬着牙坚持道:“也是你娘准备的。” 秦如歌恍然的点点头,“如此说来,之前在别庄的时候,你说我身上的衣裳和首饰都是夫人给的,我当时对夫人可谓是感恩戴德你也没纠正……原来,你竟然借着我娘的东西,给夫人刷名声呢?” “……”萧嬷嬷的脸色刷地白了。 这话既在说她阳奉阴违,又在质疑夫人的名声,简直犀利! 她不曾想到,这个乡下长大的小贱人,竟然会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可如果现下她还看不出来秦如歌是故意的,也就枉活几十岁了! 她真是小瞧了她的心智! 眼下,更是因为自己和夫人的种种行为,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 周围的人看向萧嬷嬷的眼神,莫不是多了几分鄙夷。 作为左相夫人身边得力的人,那是萧嬷嬷的意思还是左相夫人的意思,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左相夫人! 都说左相夫人是个貌慈心善的,现下看来,并不尽然啊! 萧嬷嬷正欲说些什么挽回些颜面,然,秦如歌哪里会给她机会呢? “不过我很疑惑,我娘的娘家虽然没了,但是当年我外祖父外祖母以及诸位舅舅都格外疼我娘这个唯一的女儿和妹妹,是以给她置办的嫁妆,并不输任何王侯家的小姐。” 秦如歌一边把玩着脖子上金灿灿的项链一边道:“这首饰的成色姑且不论,但我娘就我这么个女儿,又是多年不见,得知我要回来,难道不应该是将最好的东西呈现给我吗?” 说着,她扫视着大堂内用餐的女子,神色黯然下去,“我原以为,我身上穿的戴的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然而,没有对比就没有比较。适才三皇子说我跟个土鳖似的,我还不服气,现下我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南靖国对于男女大防不算太苛刻,是以大堂内用餐的少女虽然没多少,但也有十好几个。 不过,能在京城排得上号的酒楼用膳的,必然是非富即贵。 那些个贵女顾及身份,多半不会在大堂内抛头露面,而是选择雅间,不过富家女却是没那么多的讲究。 而她们的穿着,就算不如贵女的精致漂亮,但好在青春活力,颜色也明媚艳丽,跟年龄极为相符。 “如此看来,我娘也和我那丞相爹爹一样根本就不喜欢我!否则,也不会将我一个人丢在乡下不闻不问……” 说着这话,秦如歌眨巴了下眼睛,挤出两滴清泪来。 她本身生得极美,只不过刻意将自己化得丑陋了。 此时两颗水珠挂在她长长的眼睫上,欲落不落,为她平添几分柔弱韵味。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适才还因为她的穿着而怀有取笑之意的人们,心里升起几分同情。 二楼的凭栏处,即墨非离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薄唇抿了抿,却并没有掺言。 他是太子没错,但事关权臣的家事,他不能像老三那样不管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问缘由就斥责别人。 吃相太难看! 不过她那话的意思,他算是听明白了。 明里说着她娘不喜欢她,暗里却是道出江婉仪在左相府里根本就说不上话。 后宅的一切,都是那位左相夫人做主。 她那一身妆扮,自然也就是左相夫人的杰作。 秦彧,真是好得很! “小姐,这世上有不疼子女的爹,可断断没有不爱子女的母亲!这里面应当有什么误会。”桑橘实时的劝慰道:“横竖咱们就要见到夫人,到时候问问就知道是怎样的缘由了。” 江婉仪现在只是一个侍妾,桑橘称她为“夫人”,萧嬷嬷心里是不允许的。 但现在的情况,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强忍着心里的愤怒,想着回府后禀明夫人,给她们好看! 0052.破铜烂铁 不过桑橘这话,无疑令堂内食客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没错,这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不希望将自己的孩子打扮得明**人光彩亮丽,不管是有能力还是没有能力,总想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最好的都呈现给孩子。 曾经的江氏一族乃太傅世家,是南靖国建国初始便存在的家族,早些年还曾出过一任宰相和一个一品武将,在京中也算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 百余年底蕴,十分雄厚。 江氏一族因为那件事虽然没落了,江婉仪也被怕事的秦彧贬为侍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可不会错。 江婉仪再不济,当年也不可能跟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 除非…… 逼不得已! 再者说,她一个世家贵女,从小学习礼仪学习化妆学习穿衣搭配,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穿着这样不伦不类的衣裳,让人取笑? 这里面,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和弯弯绕绕! 至于是什么,大伙儿自是心知肚明一派清明。 众人心里想了些什么,秦如歌管不着,她只在意这戏唱下去,让卢氏在外人眼中的光辉形象,慢慢的土崩瓦解。 她那番话,自然不是指责江婉仪不爱她这个女儿,而是道出一些隐晦的事实。 在异世生活了八年,她这个现代人可从来不会小看这些古人的智慧,有时候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几句话,他们都能分析出事实来,且八、九不离十! 左相府内宅的事,外人并不清楚。 这个时候她就需要一个人,将话题给圆回来。 和桑橘相处七年,早便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聪明如她,一下子就递了个梯子给她,而且成功的将大伙儿往卢氏的身上引去。 点点头,她深以为然的道:“你说得没错,我离开之前,我娘那么疼我,断然不会拿这些不合身的东西来敷衍我。而这些年她不能去看我,定然有别的什么原因!” 说着,她如打鸡血,脸上的沮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拨开云雾般的明媚笑容,“掌柜的,快些给我换两道美味,我要拿回去孝敬娘亲!” “二小姐一番孝心让人动容。”掌柜的道:“若然没问题,我做主为你换三个飘香楼的招牌菜!” 话落,也不理会萧嬷嬷一脸菜色,握着金钗将金钗的钗头在衣袖上擦拭了几下便送进嘴里。 作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自然会些鉴别金银玉器的实力。 只是他稍稍用力一咬,“咔嘣”一声脆响险些崩了他的老牙。 掌柜的瞄了秦如歌一眼,苦着一张老脸又取出一把小刀,在金钗钗头上刮了几下,露出一小块黄铜的颜色。 萧嬷嬷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呀,这是怎么回事?”秦如歌懵懂的问。 “二小姐,还能是怎么回事?你这金钗只有面上一层镀了金子,里面其实是铜制品,不值钱的。” 秦如歌似乎不信邪,将脖子上的金项链摘了下来,“掌柜的,你再给我看看这个,我绝不相信我娘会给我一堆破铜烂铁!” 0053.回归 事实证明,秦如歌身上的首饰,全都是金包铜。 秦如歌转向萧嬷嬷,一双翦水瞳眸都快滴出水来,“萧嬷嬷,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我娘在左相府用的都是这种货色吧?” “怎么会呢?” 萧嬷嬷神情讪讪否定道:“江侍妾的一应用度,只比夫人低一个档次而已。想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二小姐放心,回府后,老奴定会仔细查明这事,给二小姐一个公道。” 在场的人早便在秦如歌和桑橘一唱一和中,早便认定是卢氏暗中搞鬼,这会子萧嬷嬷说这样的话,也就没人相信了。 效果已经达到,秦如歌也就不愿再逗留下去。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即墨非离在这个时候竟然开口,说是愿意自掏腰包为她买单。 他一定是认出她了吧? 秦如歌相信,他就算不是认出她来,便是因为与外公的师生情分! 当年外公出事,也就只有他为江家求情罢了。 不过即墨非离非要给她买单,她自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一两个菜而已,比起将来她给他治好腿,这点小恩小惠她自然是受得起的。 太子这番举动令萧嬷嬷的脸色不大好看,她不明白,太子此番的用意是为何。 这事,务必得快些告诉夫人才是! …… 回到马车上,萧嬷嬷看秦如歌的眼神恨不能杀了她。 秦如歌心情大好,也就没有和她计较。 一路再无别的事,马车顺遂的回到了左相府,从偏门进了府门。 秦如歌如今的身份只是个庶女,是以她也不在意这些。 来日方长,不是么?! 绕过照壁,是一个青石铺地的前院。 在院子的尽头,是一座雕梁画栋的会客大厅。 这还是秦如歌八年来第一次从左相府大门进入,往常潜入左相府的时候,也没有来过前院。在她的记忆中,前院大了一倍不止,会客大厅位置后移了不少,也更大更气派,显然是经过翻修跟扩建。 由于干旱太久,院中的花花草草稀稀拉拉的,这两日下了雨,才终于有了些生机。 此时正有几个粗使仆人在洒扫院子,见了萧嬷嬷,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见礼。 萧嬷嬷也没有介绍秦如歌的意思,高傲的从鼻腔里应了声,便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过,才窃窃私语的探讨起秦如歌来,说的都是她身上的穿着,带着一股子的轻蔑和嘲弄。 秦如歌耳力好,将之全数纳入耳中。 虽然他们不曾提及她的身份,但那“克父”二字,却是表明他们知道她的身份。 很显然,府中的人都是知道她快回来了。 她并不想和他们浪费口舌,索性就装着没听见的样子。 望着后院卢氏的绮霞苑方向,秦如歌眼睛微微眯起。 卢氏,我秦如歌回来了,你可是做好准备,承受我的报复打击了? 没错,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有报应的。 之前让你安逸了那么多年,只是侍候未到罢了! …… 前院走到底,萧嬷嬷带着她们从会客厅左边的青石甬道拐了过去。 会客厅右边的甬道进去,则是秦彧的住所和办公的地方。 走过长达百米的甬道,穿过二门,便是丞相府后院的所在,入目乃是另一番景象。 左相府的门楣修得气派恢宏,后院却是小桥流水,回廊百转,曲径通幽,颇有些苏州园林的味道。 跟着萧嬷嬷七拐八拐,眼看就要到卢氏的绮霞苑,一粉衣的丫头匆匆前来。 秦如歌认得,她是卢氏身边的大丫头芷兰。 她神情高傲的剜了萧嬷嬷身后的秦如歌一眼,才对萧嬷嬷见了礼道:“嬷嬷,夫人现下不得空见二小姐,让嬷嬷先让人将她暂时安顿到江侍妾的院子里,等到老爷回来商议后,再给二小姐安排院子。” 这话萧嬷嬷听懂了。 这是夫人想要冷落秦如歌这个小贱人几天的意思,至少在圣旨下来之前,夫人是不会见她的。 而作为夫人身边得力的人,这小贱人还没有让她亲自带去竹苑的资格。 “按说二小姐已经成人,是该立即给你单独分派院子,但夫人宽宥,感念你与江侍妾久别重逢,特意给你们母女一段时间相处,这段时日二小姐便好好的侍奉在江侍妾身边吧。”萧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望着秦如歌,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二小姐,你可不要忘了夫人的好啊!” 秦如歌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和煦,“夫人的好,如歌自是铭感五内,她日必定当面道谢!” 卢氏的意思,她心里明镜似的。 不过这样正好,她正好好好的思量思量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至于对卢氏的“谢意”嘛…… 希望她能受得起! “嗯!”萧嬷嬷点点头,“兰芝兰若,你二人送二小姐去江侍妾那里吧。” 两个丫头这一路也是累着了,虽然十分不情愿,但还是规规矩矩的接下这个任务。 萧嬷嬷眼神阴狠的目送秦如歌走远后,才带着芷兰往绮霞苑走。 这个小贱人,让她的任务完成得不是那么美好,夫人的责罚,想来是免不了的了。 这笔帐,她迟早要和她好好的算算! 绮霞苑卢氏的寝居里,卢氏正懒洋洋的斜靠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由两个小丫头给她敲着背捏着腿。 她的一双女儿秦如烟和秦含烟则坐在一旁的大圆桌旁,喝着冰镇酸梅汤。 二人本就生得美,再加上卢氏平日里请了教习嬷嬷悉心的教导,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大家闺秀该有的优雅。 卢氏对这两个女儿,满意极了。 特别是大女儿,温婉端方,才艺双馨,上门求亲的人几乎踏破左相府的门槛。 之所以迟迟没有定下来,那是因为他们夫妻俩对两个女儿寄予了厚望。 在他们看来,将来坐上那个位置,也并非不可能。 至于二女儿,虽然不及大女儿稳重,才艺也逊一筹,却是娇憨可爱,求娶的人也是一茬接一茬。 不说为后,为妃那是绰绰有余。 将来两姐妹在后宫相互扶持,还怕左相府不能更上一层楼? 是以,在得知皇上有意让左相府和荣王府结亲的时候,她才会乱了心智。 0054.意外 只不过,现下庙堂之事分外不好拿捏。 太子殿下虽然不良于行,但皇上因先后因他而亡的情分,对太子这个嫡长子心存愧疚,若然力排众议死保太子,朝臣也是莫可奈何。 可继皇后有两个儿子傍身,自然不甘心将来皇上把皇位交给别人的儿子。 如此一来,自然会不遗余力的除去太子! 皇后当然不会跟皇上明面上对上,可一旦决心对太子下手,必定是暗下杀手,防不胜防。 不过,纵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上岂是吃素的? 太子看似温和无害,又怎是毫无心机之辈? 结局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他们这个时候贸然站队,实属不理智的行为。 毕竟从古至今,行将踏出一步,便导致整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事实不胜牧举。 是以,在形式没有明朗之前,他们也就不敢贸贸然下注。 以至于大女儿都快十六了,也没有定下人来。 “老奴见过夫人,大小姐二小姐。” 这时,萧嬷嬷急匆匆的走进来,一边见礼,一边在卢氏跟前跪下去,神情愧疚的额头点地,“老奴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卢氏和秦如烟对视一眼,懒懒的挑了挑眉,还不曾开口,秦含烟便口快的问道:“那个贱婢不是接回来了吗?嬷嬷此番是和意思?” 萧嬷嬷跪直身子,面色沉重的道:“二小姐有所不知,那小贱人虽然长在乡下,却不是个安分的主!” 秦如烟微微蹙眉,“嬷嬷此话何意?” 萧嬷嬷立即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但为了消减自己办事不力令卢氏心中产生不快,从而对她不再重用,她刻意强调了三皇子为丞相府出头之事,又夸大了三皇子对秦含烟的赞美,对太子为秦如歌出头之事则是一笔带过。 末了,直直的望着卢氏,附加上自己对秦如歌的看法,“夫人,老奴越想越觉着,那小贱人就是故意为之!” 听了萧嬷嬷一番话,秦如烟若有所思;秦含烟则因为三皇子即墨非羽为她“讨公道”,心下惊诧之余,感到小鹿乱撞,欣喜不已。 三皇子虽然容貌不及太子出色,威望不及陵王高,可他亦是丰神俊朗的佳公子一枚,再有皇后这个母亲加持,乃是京中女子最想嫁的男儿之一。 他此番提到她,想来平日对她多有注意…… 难不成三皇子对她有意思? 卢氏的确因自己的小心思被秦如歌那样堂而皇之的呈现出来,心中不甚爽快,但想到三皇子对自己的女儿的维护,觉得又没什么。 短暂的沉思后,卢氏道:“本夫人在京中经营多年,不说地位十分稳固,但也是声名在外,又岂是那小贱人几句话可以动摇的?这事事发突然,也不是嬷嬷你能预料的。此番来去数日着实辛苦,你回去好生歇息两日吧。” “老奴多谢夫人宽宥之恩!” 卢氏这样轻易揭过此事,倒是萧嬷嬷不曾想到的事,连忙叩了三个响头谢了恩,准备起身离去。 孰料,她还不曾站起身来,空气中倏然响起“噗”一声异响。 紧接着,一股恶臭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0055.惶恐 一时间,室内臭气熏天,臭不可闻。 墙角造型别致的鹤型铜鼎中袅袅燃着的熏香,都掩盖不住那股恶臭。 “啊啊啊,萧嬷嬷,你怎么可以这样失态?” 秦如烟秦含烟两姐妹屁股下像是装了弹簧似的,嗖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狠狠瞪了萧嬷嬷一眼,双双捂着鼻子大喊着朝外跑去,哪里还有之前的优雅? 卢氏距离萧嬷嬷最近,顿感那臭气直入肺腑,脸色瞬间就变了,翻身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就赤脚跑到了院子里,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觉着空气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馨。 “……” 萧嬷嬷都傻了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便被自己放的臭屁给熏得险些晕过去。 活了四十多岁,她还从来没有闻过这么臭的臭屁! 她赶忙屏住呼吸,跟在几个丫头后面冲了出去。 萧嬷嬷望望秦如烟姐妹,又望望卢氏,神情尴尬的一逼,“夫人……” 在萧嬷嬷看不见的角度,卢氏的眼中是压制的厌恶跟戾气,想着萧嬷嬷到底跟了自己几十年,这才敛住眼中的情绪转向她道:“什么都别说了,回去吧。” “老奴谢夫人不责之恩,老奴告退。” 萧嬷嬷恨不得长了翅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可她才踏出两步,一连串“噗噗噗”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再次响起。 那激烈的程度,跟放鞭炮似的。 好巧不巧的是,她正经过卢氏的跟前…… 卢氏的脸色阴沉得难看,拿帕子捂住鼻子,终于忍受不住,连名带姓歇斯底里的喊道:“萧正玉,本夫人限你两息之内,滚出本夫人的院子!” 这还是卢氏第一次在外面这般失态,萧嬷嬷惶恐极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迈开腿以一百迈的速度跑了。 …… 另一边,秦如歌主仆二人跟着丫头走了约莫一刻钟,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 领头的丫头停下脚步,其中一人极不耐烦的指着百米外竹林掩映的屋檐道:“二小姐,江侍妾的住处就在那里,你们自己去吧。” 话落,也不等秦如歌表态,二人转身便走了。 对于她们的态度,秦如歌神情淡淡的。 左不过就是两个踩高捧低,在她面前找优越感的丫头罢了,和她们计较,未免太给她们面子了。 “我们走。” 这里乃是左相府最偏僻的一个院子,青石小道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在上面嘎吱嘎吱作响,可以想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打扫了。 二人加快步伐,一会就到了。 院门紧闭,院墙斑驳,到处都长满青苔。 一块残破的木匾上,“竹苑”二字已经不是很清晰。 桑橘上前敲了敲门,没一会里面便传来一道年轻清脆却夹杂着些许惶恐的声音,“谁、谁啊?” 这样的反应,秦如歌是了解的。 往常竹苑轻易不会有人来,一来人便一准没好事。可见她们被人欺负怕了,都有心理阴影了。 “翠竹,是我。”秦如歌淡淡回道。 “二小姐!” 里面的声音顿时由惶恐转为意想不到的惊喜,紧接着小跑着来开了门,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看见屋外果然是秦如歌后,巴掌大的小脸上笑出来两个浅浅的梨涡,“二小姐,你怎么白日里来了?快进来,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0056.看透 以往秦如歌都是晚上过来,就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她的存在,还特意交代她和沈嬷嬷不要伸张。 秦如歌迈步进去,一边走一边道:“不用担心,我这次是正大光明进来的。” 翠竹等桑橘进来后,关上院门追上秦如歌,小脸上满是不解,“二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小姐的意思是前面的人接了她回来,今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这左相府里!” 秦如歌还未回答,简陋的大厅内走出一个与萧嬷嬷年龄相左的嬷嬷,她便是对江婉仪不离不弃的沈嬷嬷,此时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意,说出的话更是带着喜悦。 “真的吗?”翠竹亦是高兴得不得了,“夫人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谁说不是呢?”沈嬷嬷眼含泪光道:“咱们先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吧!” 夫人盼了八年了,前面终于舍得将二小姐接回来了。 倏然想到什么,她脸上的笑意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 前院将二小姐接回来,定然没什么好事。 不过稍瞬,她便收起了担忧,以二小姐如今的能力和心智,也不一定会怕他们! 一行人进了一间香雾缭绕的禅室,里面布置简单,只有一个香案一只香炉和一个蒲团。 蒲团上,跪着一个素衣打扮的女人。 她身材纤弱,却跪得笔直,闭着眼睛,嘴里轻声细语的念着什么。 “夫人,你快看看谁回来了。”沈嬷嬷哽咽着道。 女人缓缓睁开眼来,回头,一张不施粉黛的脸微微有些苍白跟清瘦,但却透着一股子温婉恬静的美,和秦如歌有几分相似。 见到秦如歌,激动得想要站起来,但许是跪得太久,又跌了回去。 秦如歌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温声道:“娘,女儿回来了。” “歌儿,我的歌儿,你瘦了,也黑了。”江婉仪的眼泪瞬间湿了满脸,扑在秦如歌的怀里,压抑着哭了起来。 她这个样子,让秦如歌感到格外的心酸,分明就是怕她被秦彧和卢氏发现了,忙轻拍着她的背道:“娘,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我这次回来,不走了。” 自打四年前她第一次悄悄回来见了江婉仪后,便每隔一段时间来见她一回,因为拓展新地方便又亲自去了趟海外,一去半年。 这次回来夜探左相府,但因为时间太晚,便没有见她,算起来,她们有近七个月没见了。 她的话让江婉仪停止哭泣,猛然从她怀里钻出来,盈着泪水的双眼望着她,不可置信的问道:“歌儿,他们……接你回来了?” “嗯。”秦如歌点点头。 江婉仪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短暂的静默后,蹙着眉头道:“我的傻歌儿,他们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接你回来!你快些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娘亲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这么多年没有动静,那人突然接人回来,必然是有所图! 只是她偏安一隅,实在想不到他们这样做是何目的。 但必然不会有好事就是了! 经历那么多,那个男人,她已经看得透透的了。 秦如歌心中暖暖的,安抚道:“娘亲放心,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我不会有事的。” 好不容易回来,她怎么会离开呢? 只是未免她担心,有些事情,还是瞒着她的好。 0057.视线 秦如歌带着江婉仪到了大厅,给她说了江渊等人的事。 江婉仪听后泪流满面,她不曾想到自己的女儿,早已默默的将她娘家的事放在了心上,且将他们解救了出来。 虽然并未能为他们洗刷冤屈,但她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错了。 哪像她,被关在这后宅,什么都做不了。 同时,她惊觉一件事,她的女儿在她看不见的这几年里,已经成长得足够优秀。 这让她感到既欣慰又内疚。 想着她回来了,定要好好弥补她,可她很清楚,秦彧和卢氏必定有着什么目的才会在完全不知会她的情况下将女儿接回来,一时间心里酸酸的。 又看见她身上不合年龄的妆扮,顿时打定主意下定决心,即便是为了女儿,她也一定要好好振作起来! 问明情况后,江婉仪亲自去给秦如歌收拾和布置房间。 秦如歌暂时在竹苑安顿下来。 这里虽然有些简陋,但好在还算大,多一个她和桑橘完全没问题。 而且足够偏僻,足够安静,也足够方便。 方便她随时出府为太子治腿或者查看生意。 安顿好后,她让桑橘重新去买了酒菜,顺便去听湖小筑将自己的男装取两身来,再给尚品古玩店递个消息,准备隔日继续为即墨非离治腿。 晚上,五口人聚在一起吃了顿好的。 因为终于和女儿得以团聚,江婉仪格外高兴,破例喝了酒,还喝得有点多。 这就是个苦命的女人,秦如歌全程都没有劝她,任由她喝去。 喝醉了将她往床上一放便完事。 翌日,秦如歌天不亮便起来,在院外的竹林里练了会儿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去陪江婉仪用早膳。 餐后,她跟江婉仪交代了一声,便换上男装,带上一应工具,独自一人翻墙出了左相府。 竹苑后是一条后巷,寻常时间便没什么人,更别说是大清早了。 小巷一头是一条贯穿全城的小河,一头则是大街。 秦如歌左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下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一阵马蹄声便从小河那边响起,由远及近。 没多时,一匹体格矫健浑身乌黑的骏马扬蹄而来,最终在秦如歌面前停下。 正是她的追风。 这马跟了她四年,极有灵性,在她们离开别院后,便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后面,回到帝都。 秦如歌抱了抱马头,亲昵的和它碰了碰头,接着一个矫捷的翻身,落在了马背上。 左相府在帝都的住宅区,而尚品古玩店则在商业区,两者之间有着不短的距离。 骑马穿过长长的小巷,便是一条热闹的大街,半个时辰后,秦如歌才到了尚品古玩店。 而这会子和即墨非离约定的时间,刚刚好。 将马交给小二哥,秦如歌进了古玩店,和孟掌柜打了个招呼,轻车熟路的去了后院。 天井里,即墨非离坐在轮椅上一瞬不瞬的望着入口,阿莫依旧抱着剑,站在他的身后,做他的布景板。 秦如歌一进来,即墨非离的视线便精准的落在她的脸上。 0058.陌生感觉 那直勾勾的眼神带着审视,还夹杂了几分意外,令秦如歌的脚步顿了一下。 转瞬敛去心中的了然,笑问道:“太子殿下这样看着在下作甚?难不成很意外在下离开七八日,居然没有带着太子令离开了?” 即墨非离收起眼中的审视莞尔一笑道:“是本宫唐突了,只是让本宫意外的不是你没有带着太子令跑路,而是几次接触,本宫居然没能发现……卿本红妆。” 闻言,他身后的阿莫明显一怔,显然到现在都没看出秦如歌是女子。 果真昨日他便已经认出她来! 秦如歌微微勾了勾唇,一边往之前的小屋走去一边道:“我本无欲隐瞒太子殿下,实在是这里头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女扮男装。昨日……让太子殿下看笑话了。” “在本宫看来,那算不得笑话,而是左相夫人丑陋的嘴脸。” 即墨非离转动把手调转轮椅,跟上秦如歌的步伐道:“太傅那件事后,你们母女受到波及,之后你便被左相府送到乡下别院,自然不敢以女儿身在京中现身。只是本宫不曾想到,那位以慈善为名的左相夫人,暗里竟是如此卑劣!” 说这话时,他那原本平静如湖面的眼波,凝起丝丝冽冽的寒意。 当年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才十一岁。 江太傅德高望重,门生众多,唯一的女婿秦彧又荣升宰相,按说当时朝臣和左相秦彧若然为太傅据理力争,决然不可能凭着一封书信,就降其罪!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通敌乃灭九族的大罪,无人求情倒也情有可原。 然,他那众多门生非但不为恩师求情,反而迫不及待的与之撇清关系,甚至还有人踩上几脚。 特别是他的女婿秦彧,龟缩起来称病不露面,又在事实成为定局的时候,急不可耐的将太傅的女儿、他的结发妻子降为侍妾! 因为不相信江太傅会做出私通敌国的事,是他到御书房外跪了一整天,又凭借父皇对他逝去母后的情意,逼着父皇将斩立决改为流放,江家其他族人则是遣离京城。 等到他有了些势力准备暗中调查为恩师平反的时候,他的腿又成了现在的样子。 是以,为他们平反的事,才耽搁下来! 可不管怎么说,前左相夫人江婉仪是他即墨非离恩师的女儿,这位二小姐又是恩师唯一的外孙女,秦彧和那卢氏,竟然半分也不给他面子,一个贬,一个遣…… 原先他想着,江婉仪到底是前太傅的女儿,和秦彧一见钟情郎情妾意,到底有几分真情在,加之当初她的嫁妆虽说算不上十里红妆,却也是让人津津乐道,即便被降为侍妾,在左相府也断然不会过得太差。 这些年,他也就没有去管江婉仪。 倒是眼前这个丫头,他事后曾派人去找过,准备送两个人给她使唤,不过也不知是他派去的人阳奉阴违没有尽力去找,还是她被送去的地方太偏太难寻,最终并没能找到她,也就搁置下来。 昨儿个看到她那身不伦不类的装扮后,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秦彧,当年根本就是将江婉仪当作回到京城的跳板罢了! 说到底还是看他瘸了,成不了气候吧?! 收起眼中的凉意,即墨非离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公子模样,视线落在秦如歌的背上。 抛开别的不说,他还真是好奇,眼前这个被秦彧丢到乡下的女子,怎么就习得一手好医术和好功夫? 昨儿看她装傻卖呆的样子,可真是让他意外得很! “呵。”秦如歌轻声笑道:“这些早在十年前,我就看透了。” 不过现在她回来了,任凭她在外伪装得再好,她也定会将她一层一层的剥开,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这些年你住在什么地方?” 秦如歌不觉得那地方有什么好隐瞒的,淡淡回道:“鹿城的乡下,有山有水,风景倒是不错,不过坐马车到最近的镇子亦要近两个时辰。” “难怪……” 那样偏的地方,他的人没能找到也就不稀奇了。 “难怪什么?”秦如歌回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熠熠生辉。 即墨非离的视线出其不意的落在她那翦水瞳眸里,倏然感到有股魔力深深的吸引着他的灵魂,深深为之震颤。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觉着陌生极了,慌忙收回心神,温和的朝她笑笑道:“没什么事。” 当年虽然有心,却并未能帮上忙,也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秦如歌见他不肯说,并不勉强,让阿莫将他抱上床躺下后,便掀开他的裤腿,一双细细长长的手在他的腿上揉捏起来。 即墨非离平躺着,看不见她手部的动作,又因为腿部失去知觉多年,也没有多大的感觉,却能想象出她的手在自己的腿上揉捏的样子,耳根微微有些泛红。 未免让秦如歌看出异样,他故作淡然的开口,“你不在这些日子,本宫都有按照你开的方子服药,早晚用药汁泡脚,泡后又按摩一个时辰左右让药汁尽量吸收,几天下来,膝盖处的酥麻感,越来越明显。” “这是我开的药起了作用。” 秦如歌收回手,又拾起银针来,扎向他的腿上道:“接下来我每日这个时候来为你扎针,相信不出三个月,殿下必定能站起来!” 她原想着多拖些时日,但是太子令和昨日的事,让她改变了想法。 即墨非离的为人怎么样,她不了解,但是他昨日在认出她后,还愿意帮她把戏演下去这一茬,她就不好意思拖着。 再说,他曾经为江氏一门求情,免了江氏一门被株连九族。 这份恩情,便让她替外公一家换了吧! …… 两个时辰的施针,再加上天气闷热,着实有些辛苦。 不过从头到尾,秦如歌都没有半点怨言。 收起银针,秦如歌起身道:“今日的施针结束,我这便回去了。” 即墨非离有些不想她这样快就离开,坐起身来道:“眼下已到饭点,醉月楼离这不远,不若本宫请你去醉月楼用了午膳再回去?” 0059.阴谋 秦如歌并不想在给他治腿的时间外和他走得太近,毕竟江氏一族如今这样的局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父皇造成的。 是以,她想也不想的婉拒道:“多谢太子殿下盛情,我也很愿意和太子殿下共进午餐。只是我出来时便和家母说好回去陪她用午膳,我不能失信于她。” 即墨非离心中有些失落,不过并未表现在脸上,对她温柔一笑道:“你母女二人分开多年,是应该多聚聚,倒是本宫有些不识趣了,明天一早,我等你。” “明儿见!” 秦如歌跟即墨非离道了别便往外走。 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太子殿下,原本我不想多事,但有件事我斟酌了好几天,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即墨非离见她一脸郑重,心知她说的事不同寻常,登时坐直身子正色道:“你说。” “你的腿在受伤初始,没能好好治疗耽搁了最佳时期倒是其次,你之所以不能行走,最主要的原因是,有人在你治疗初期,施针破坏的你膝关节内的前十字韧带,才导致你不能行走。” 言下之意,他的不良于行乃是人为的。 即墨非离不知道前十字韧带是什么,想着应该是医学方面的术语,也就没有多问。 不过秦如歌说的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可即便三年过去,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钝痛。 最是无情帝王家,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为了那个位置,人性最丑恶的一面被无限放大,淋漓尽致的被体现了出来…… 若是放在从前,他们想要太子的身份乃至是那个位置,他给他们就是了。 不过在经历了那许多痛苦和磨难之后,让他如何能做到以德报怨? 争! 一定要争! 否则以他们表现出来的手段,他又怎能全身而退? 那个位置,既然父皇是准备给他的,那么从今往后,便一定是他的! 纵使他得不到,他也必会毁去! “既然你主动提起,本宫也就不再和你隐瞒了。” 即墨非离收起心中的负面情绪道:“这事本宫一开始就知道,那段时间本宫的膝盖疼得受不住,可谓是生不如死,险些就没能挺过去。 本宫手下的人前去找那位太医来给本宫瞧瞧,岂料,他因喝了酒失足落于水塘淹死。你如此聪慧,想来也知道,这事并非偶然。” 听他这样说,秦如歌倒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 也是,皇家的人,又有几个是傻的? 即墨非离生为储君,又怎么会看不透其中的阴谋和弯弯绕绕呢? 稍稍顿了下,即墨非离又道:“不但是这件事,便是本宫在猎场受伤,亦是因为受了暗算坐骑受惊所致,只可惜,当时本宫的坐骑跌入山崖下的湍流中,想要找到证据根本就不可能!” 说这番话的时候,即墨非离的神色极为平淡,好像在陈述别人的事似的。 这个样子,倒是让秦如歌心中对他升起几分同情。 不过他比她好多了,至少,他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以及亲爹的疼爱。 0060.闹哪样? 而她,这些年如若不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早就饿死了。 这副身体的原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既然这事他有主张,她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对了,太子殿下,你的腿有起色的事一旦暴露出去,势必会引得对手再次对你出手,你身边断然少不得人。 八年前我拜了个师傅,多多少少也学了些傍身的技艺,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就不用在我身上浪费人力了。” 能够几次摆脱阿索的跟踪,即墨非离自然是相信她有自保的能力。 只是她堂而皇之的将这事提出来,他的神情有些讪讪的。 短暂的哂然后,即墨非离语调温柔的道:“歌儿,我身边有足够的人手,定能护我周全。倒是你如今才回京城,有些事情不好亲自动手,便让阿索留在你身边,你不方便做的事,他去给你做;你不能杀的人,他去给你杀!” 一声“歌儿”,听得秦如歌心里汗哒哒的,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接着他又以“我”自称,秦如歌更是汗颜不已。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是要闹哪样? 她可是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纵然是个瘸子,但是容貌出色身份高贵,是京中诸多贵女的梦中情人,她可不想被人以眼刀杀死! 嘤嘤嘤…… 至于他口中“不能杀”的人,她大约也是知道指的是谁。 之前她助白如霜,又对南郡王府的人没有好脸色,可是实实在在的当着那许多人的面下了他们面子,且南郡王妃的人杀她不成反被杀,他们定然不会放过她。 说起来,她也是这次回京的时候,才从萧嬷嬷口中知道,那位继皇后,就是南郡王肖步清的亲妹妹肖如意。 和皇后为敌,并非她所愿。 但如今她为太子治腿,又无意中得罪了南郡王府的人,这怨不想结也已经结下了。 不过他们要对付她,她也不会惧怕什么。 大不了到时候带着人逃到海外去,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再说了,当时她可是男装妆扮,短时间内,他们应该还认不出她来。 至于杀人嘛…… 她来到这异世已经八年,除了麻三那一家子该死之人,她再没动手杀过其他人。 跑马的时候遇到打劫马队的土匪,多半都是将他们药晕丢到荒山野岭去而已。 不是她仁慈,而是那些人暂时还没能触及她的底线,也就不去多造杀孽了。 见秦如歌久不作声,即墨非离游说道:“歌儿,你放心,阿索极有分寸,绝不会干扰到你的生活。就当在我腿好之前,让我心里安心可好?”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如歌如果推辞,就是矫情了。 想着自己如果不想阿索跟着的时候,随时都能甩了他,也就没有拒绝。 …… 秦如歌今儿骑了马来,如果从前门出去,极有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让小二将马牵到后门,才骑马绕了一圈回到适才的大街上,然后按原路回到左相府外,目送追风自己去河边林子里,她才纵身一跳进了左相府。 岂料,还不曾到回到竹苑,便听见里面有闹闹嚷嚷的声音传来。 0061.激怒 她连忙改变方向,悄悄从后门进了竹苑。 然后进了江婉仪的房间,准备先拿她的旧衣裳将就一下。 当初在别院的破衣裳,实在见不得人,萧嬷嬷自然不会让穿着回来丢左相府的脸。 而若非不得已,卢氏也不会真的想她回来。 是以,等她一回来,便存了打压她的心,故意凉着她不见不说,更是绝口不提给她月例和置办衣裳的事。 她在听湖小筑倒是有不少女装,只不过她才回来,不想这么快露底。 以至于,竹苑里并没有她的女装。 江婉仪的衣裳多数都极素雅,不过样式都比较老且旧,一看便是多年前的衣裳。 半年前离开的时候,她倒是给过她们不少银子,但在卢氏刻意打压的情况下,这些钱也只能花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否则还不是成全了卢氏的那些爪牙! 只是江婉仪比秦如歌矮了有半头,秦如歌穿着她的衣裳有些不合身。 不过不要紧,一会子卢氏定会将新衣裳新鞋子新首饰以及月例,乖乖的给她送过来! 秦如歌打理好衣裳,头发随便挽了个髻,又在脸上抹了些粉,将自己化成面黄肌瘦的样子才往院子去。 “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小爷我要见那个扫把星是她的服气,你们居然拦着不给见,信不信小爷拆了你这破院子?” 刚跨进大厅,秦文浩嚣张的声音便传进耳中。 秦如歌分外生气。 江婉仪虽然现下的身份是个侍妾,但她好歹是他的长辈,曾经又是京中有名的高门贵女,比卢氏的身份高了不知凡几! 若然没有江氏一族,哪里有秦彧和卢氏的今天?又哪里有这小混球嚣张的份? 这个小混球居然上门来找茬,会不会太过分太没有规矩了些? 不过秦彧跟卢氏更过分的事都做了,又岂会在意秦文浩来这里闹? 也罢,秦彧跟卢氏不会教儿子,她秦如歌便免费给他们教一教! 敛去脸上的怒意,秦如歌几步走到院外,掏了掏耳朵,倚在门框上望着院门外的秦文浩,懒洋洋的道:“混球,有本事你倒是拆啊!” 江婉仪原本不欲理会这种破事,只不过秦如歌不在,她不可能放秦文浩进去。 听见秦如歌的声音,她立即转身望去,“歌儿,你睡醒了。” 秦如歌佯装打了个呵欠道:“有只野狗在这里吠个不停,哪里还睡得着?” 听了这话,秦文浩登时怒不可遏,目眦欲裂的望着秦如歌,“你这个扫把星,丑八怪,你骂谁是混球?又说谁是野狗?” “谁应,我就说谁了。” 秦如歌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无所畏惧的笑意,秦文浩瞧着分外刺眼,“扫把星,小爷我打死你!” 话落,他像只疯狗似的,拨开拦在门口的沈嬷嬷和江婉仪等人,便朝秦如歌冲去。 秦如歌倨傲的仰着下巴道:“我好歹也是秦彧的女儿,他若是不想被人看笑话,你打死了我他还得花钱办丧事找地方掩埋,不如你拆了这院子,让我们无瓦遮头无处栖身不是更好?” 秦文浩一听觉得甚有道理,手一挥道:“来人,给小爷把这院子拆了。” 0062.恨意 居然这样轻易就被她激怒了…… 秦如歌瞅着看似聪明伶俐,实则傻叉的秦文浩,眼中划过一抹轻蔑。 秦家这一代男丁凋零,只得秦文浩和一个病怏怏的秦文宇罢了。 是以,秦彧卢氏以及秦老夫人对秦文浩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 特别是秦老夫人,对他可谓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疼他就跟疼自己的眼珠子似的。 也就养成了秦文浩嚣张跋扈,唯吾独尊的性子。 不过京中高门大阀无数,皇亲国戚扎堆,随便走在哪条街上都有可能遇到一个秦家惹不起的存在。 秦文浩这种受不得丁点委屈又爱惹是生非还一点就着的性子,可不是好事! 她几乎可以预见,秦氏未来必定不会走得太远! 小厮邹海,也就是邹管家的孙子顿时苦了脸,“公子,拆了这院子,老爷夫人还不得同样拿钱给她们另盖吗?” “对啊!” 秦文浩一拍脑门,愤愤的瞪着秦如歌道:“扫把星,小爷险些着了你的道了!来人,给小爷揍她,未免她死了浪费银钱,且给她留一口气就好。” “公子……” 邹海想要规劝,不过秦文浩现在哪里听得进去? 推攘了他一把道:“这贱婢居然敢骂小爷是野狗,今儿个小爷不好好收拾收拾她,小爷的颜面何存?你给小爷滚出去,别在这里碍小爷的事!” 江婉仪多年礼佛,差不多能做到心如止水,但前提是,不要惹到她在意的人。 秦文浩不将她放眼里没关系,可欺负她的女儿就是不行! 凝着秦文浩那张酷似秦彧的脸,多年来的不在意以及刻意遗忘,终是破开那层坚壳迸发出来,又想到自己的家人和女儿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对秦彧和卢氏的恨意,瞬间浮于表面,转嫁到秦文浩身上,“小兔崽子,你简直欺人太甚!你们今日敢动我的女儿,我江婉仪定和你们拼命!” 在这之前,秦如歌觉得对于江婉仪,只是一份责任,但在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心中没来由的感到温暖。 前世,父母在她五岁时便因飞机失事双双死去,是爷爷将她养大。 母亲这个角色在她二十二年的生命里,早就模糊不清。 看着江婉仪,那被遗忘的母爱,渐渐的变得清晰,想要为她讨回该有的一切的心思,愈发坚定。 “欺你又如何?不过是个妾!” 秦文浩不以为意,朝着门外没有动静的小厮呵斥道:“还杵着赶上?给小爷上啊!”说着,挑衅的斜着江婉仪,“谁敢阻挠,给小爷一起打!” 门外的五六个小厮还是头一次见到江婉仪这般凶狠的样子,先还不敢动,但架不住秦文浩一催再催,一窝蜂的冲进院门扑向秦如歌。 邹海虽然无奈,但作为秦文浩的随身小厮,也不好真的走,便也只得跟上他们的步伐。 江婉仪几个被推到一边,险些摔倒。 桑橘不着痕迹的将她们稳住,对一脸担忧的江婉仪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夫人,小姐可以应付的。” 0063.关门,打狗! “桑橘,关门,打狗!” 大厅门口,秦如歌不等他们近身,便操起一旁竹桠做的扫帚,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招招凌厉。 竹扫帚上的竹桠因为用得久了,磨损严重,竹桠被磨得格外尖利。 秦如歌操着家伙,直往他们的脸上招呼,没一会儿,惨叫声此起彼伏。 再看他们的脸,莫不是被戳出许多血淋淋的划痕。 秦文浩见了这阵仗,都吓坏了。 等他反应过来想逃的时候,桑橘已经将院门给关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根木棍挡在江婉仪等人身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小贱婢,快开门!”秦文浩威胁道:“否则小爷让人牙子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桑橘轻蔑的撇撇嘴,“混蛋,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小爷说到做到,你给小爷等着!” 秦文浩见这边走不通,恶狠狠的朝桑橘挥了挥拳头,就准备往后门逃离这里再说。 不过,想要从后门离开,就得越过秦如歌进大厅。 秦文浩蹑手蹑脚的刚跨出两步,秦如歌手中的扫把便落在他的背上。 “啊!” 秦文浩只感到被她扫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口中顿时不管不顾的辱骂起来,“秦如歌你这个老贱人生的小贱人,你最好今儿把小爷打死,否则小爷定将你们母女俩卖给一个又丑又老的男人! 哈哈哈,母女共同侍奉一个老男人……小爷想想都觉得痛快!” “……”这个混蛋完全被养歪了,哪里有相府公子该有的素养跟风度? 江婉仪主仆几个被这污秽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秦如歌却是半点也不受影响。 针对他一个人,手上的竹扫帚对着秦文浩,挥得更加起劲了。 小厮们怯怯的缩在一边,也不敢上前。 秦文浩四下逃窜,惨叫声迭起,哪里还顾得上骂人? 不过,他哪里逃得过秦如歌? 没一会儿,便被打倒在地,满地打滚。 身上的衣裳一片一片,烂成了碎布,比起几个小厮来,要惨得多。 秦如歌打够了,解气了,才停了手,一手掐腰一手拄着扫帚,“现在立刻马上给姑奶奶滚出竹苑,再敢来这里撒野,姑奶奶见一次打一次!” 桑橘很有眼力见,连忙将院门给打开。 小厮们完全被秦如歌的气势吓蒙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秦如歌双眉一蹙,声音一冷,“还不快滚?没被打够是不是?” “走,快走,快走!” 邹海因为刚才的规劝,受伤最轻,闻言连忙招呼人架起不住申吟的秦文浩,逃也似的离开竹苑。 目送他们离开,江婉仪收回视线担忧的望向秦如歌,“歌儿,你下手会不会太重了?” 秦文浩可是秦老夫人跟秦彧的命根子,脸上身上血淋淋的,只怕不得善了。 秦如歌不在意的道:“娘,没事的,一会有人来,你就回你的禅房去,交给我处理就好。” 江婉仪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些年拜了个师傅,学了些功夫傍身,但她更知道秦彧是养了暗卫的,她担心女儿不是他们的对手。 秦如歌上前揽过她的肩膀道:“娘,他们理亏在先,我怕什么?好了,我肚子饿了,咱们用膳去。” 江婉仪一听她饿了,顿时把什么都给抛到了脑后。 0064.笑话 用了午膳后,秦如歌让桑橘拿出她自制的吊床,绑在院角两棵碗口粗的槐树上。 嘱咐江婉仪等人,一会儿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她才面朝院门,悠哉的躺了上去,等着和卢氏秦彧这对狗男女撕逼。 她都快迷迷瞪瞪的睡着了,院门才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推开来。 她虚眯着眼睛一瞧,一边秀美微微挑起。 哟嗬,这阵仗比她预想的要大啊。 秦文浩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脸上也已上了药,油光水滑的,像是浮了一层黄油。 在他的身后,跟着卢氏、秦彧、秦如烟姐妹跟秦老夫人,后头还密密麻麻的站了十几二十个丫头婆子。 在秦彧等人和众丫头婆子中间,站着一个打扮得也有些妖艳的年轻女子,瞅着不过十五六岁年纪。 她不曾见过她,想来应该就是秦彧新纳的那位姬侍妾。 只见她粉面桃腮,唇若点绛,当真是个绝色美人,那一双如丝媚眼,仿佛能勾进人的心里去。 难怪秦彧都快四十岁的人了,竟然没能把持住上了她的船,也不是没有依据。 这个时期最是注重嫡庶,一般来说,没有特殊情况,妻和妾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 这位姬侍妾跟着秦彧等人前来,说明真真是极得秦彧欢心的。 只不过她那一脸的幸灾乐祸,让秦如歌瞅着碍眼得很。 眼下众人,除了姬侍妾应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态外,其他人莫不是来势汹汹,连一向纯良大方的秦如烟,脸色都极为不好看。 秦彧等人的视线在院中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吊床上的秦如歌身上。 “是那个贱人!” 秦文浩瞬间眼神喷火,指着秦如歌,恨不能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你便是秦如歌?”秦彧的视线落在秦如歌“面黄肌瘦”的脸上,眼中就氲着浓浓的厌恶。 那张脸倒是有几分像江氏,不过那黄不拉几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晦气。 早知道让她回来会如此不识时务,他就不该接她回来! 秦如歌缓缓的坐起身来,双手扶在吊床两侧,晃着双脚,目含讥讽的望着秦彧徐徐开口,“当爹的居然不认识自己的女儿,这应该是我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就是不知道这种事情传出去,左相大人你的颜面还挂不挂得住?” 秦彧的脸色格外的不自然,不过转瞬便恢复常态,沉着脸并没有接秦如歌的话,“是你将文浩打成这个模样?” “文浩?” 秦如歌做出一副懵逼的样子,佯作想了想道:“我记得我有个庶弟叫秦文浩,莫非你说的是他?不过八年多时间不见,我亲爹都不认识我,我又哪里认识什么文浩?” 她居然说他堂堂左相府公子是庶子,秦文浩登时就怒火勃发,“贱人,丑八怪,丧门星,我就是秦文浩,左相府唯一的嫡公子!” 秦如歌半点不恼,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原来你就是我那位庶弟秦文浩啊?你早说啊。” “……!”秦文浩气结。 他气度不凡穿着不俗,一看就是名门公子,还需要特意告诉她,他是左相府公子秦文浩吗? 还有,她一个庶女,口口声声称他庶弟,气死他了! 0065.叫你装! 凭她一个庶女,人人皆知的扫把星,怎配做他秦文浩的姐姐? 自抬身价的贱人,未免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些! 听着庶弟这两个字,卢氏和秦如烟姐妹的脸色也分外不好。 不过一会儿自有老夫人收拾她,她们这个时候不插嘴是最明智的! 秦如歌也不去理会外头众人越来越来看的脸色,兀自道:“你一到竹苑,不是说要打我就是说要拆了院子,还说要将我跟我娘卖给一个又丑又老的老男人,母女共侍一夫……” 秦彧在听了这话后,脸色顿时更沉了。 只是这次不是因为秦如歌,而是秦文浩。 这些年他因为江渊的事,没有再没见过江婉仪,更别说碰她了。 别的不说,她到底是他秦彧的女人,他的儿子居然要将她卖给别的男人…… 这是认为他秦彧的头顶少了绿色,要给他种点绿吗? 他秦彧可丢不起这个人! 卢氏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适才来竹苑的时候,还说过这番话,登时心下一凛。 偷偷觑向秦彧,果然见他脸黑如锅底,难看得一逼。 她非常清楚,江家虽然没落了,但是当年秦氏一族靠着江家上位的事,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很清楚,秦彧可以降了她嫡妻的分位,却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 毕竟,江太傅是太子太傅,当年太子求情,才保下江氏一族,可见太子对江渊这个太傅的看重。 太子的腿治不好便罢,倘若某天他登基,突然又想起江婉仪这个人来,可不好交代! 是以,即便她早就想弄死江婉仪,却没敢下手。 秦老夫人目光短浅,她就没有这些顾虑,冷着一张满是皱褶的脸,张口欲说什么,秦如歌却是不想让她如愿,咂咂嘴道:“说出这种话的人,又哪里有半点名门公子该有的涵养? 是以,我才以为他只是一条没有教养的满嘴喷粪的野狗,以至于下手的时候就没个轻重……文浩弟弟,还望你海涵。” 自己的儿子、弟弟被人堂而皇之的骂作野狗,卢氏和秦如烟的脸色就跟开了染坊似的,分外不好看。 但她母女二人走的是贤惠路线,也就只有压住心里的愤恨跟不快。 她们实在没想到,秦如歌竟是如此伶牙俐齿、胆大妄为。 如今回来,她不是该夹着尾巴做人吗? 怎么和她们料想的,相去甚远? 她就不担心把她们惹火了,在府中不好过? 秦含烟的性子泼辣一些,这会子已经忍不住了,正准备破口大骂一番,秦含烟扯了扯她的衣袖,望着站在前面的秦老夫人,努了努嘴。 意思是,不用她出头,自有人收拾她。 秦含烟眼睛一亮,便闭了嘴。 她们的小动作,秦如歌瞧得分明,心下欢喜得不得了。 装,让你们装! 姑奶奶迟早要在京中诸多名门面前,撕破你们虚伪的伪装! “不过我也是在你先动手之后,才出手自卫的,你带了一群人浩浩汤汤前来,阵仗如此之大,莫不是来找我寻仇?唔,好怕怕。” 瞧着她嘴上喊怕,实在笑嘻嘻的样子,秦老夫人已经忍无可忍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拄,声色俱厉的道:“小贱人,休得张狂!” 0066.教养 小贱人…… 秦如歌的眸底凝结起一丝丝冷意。 这位可是原主的亲祖母啊! 多年不见,开口就是这样的几个侮辱性的字眼…… 这样的长辈,让她如何升起敬仰之心?又让她如何喜欢得起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江家还未出事的时候,这位秦老夫人对江婉仪这个媳妇那叫一个好,嘘寒问暖,面面俱到,说是把她当亲闺女也不为过。 对待原主,亦是宝贝得不得了,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比对秦文浩这个带把的都好。 后来,秦彧做了丞相,秦老夫人才表现出对秦文浩这个男孙的疼爱,对原主亦是一如既往的好。 当时原主都以为她是个温柔可亲的妇人了。 直到江氏一族出事,秦老夫人才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专横跋扈,独断专行,只要是她决定和认定的事,绝对不容反驳。 对原主冷脸相向,指桑骂槐,一反常态,间或指使婆子丫头打骂她和江婉仪。 在术士指出她克父之后,秦老夫人甚至表态直接把她给打杀了。还是江婉仪搬出太子殿下,她才作了罢。 …… 秦如歌敛去眼中的情绪,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睇着有些微发福的秦老夫人,淡淡的开口,“秦老夫人,从前我不知道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今儿个,你跟秦文浩祖孙俩,可是给我上了生动一课! 不过秦老夫人,我不曾念过书,有些东西不甚明白,还望秦老夫人为我解解惑。” 说着,她眨巴着眼睛,一副虚心求教不耻下问的模样,“我这个秦家的子嗣你的孙女若然是小贱人,你是否就是老贱人?” 话一落音,空气如若凝结了般,瞬间安静如鸡,落针可闻。 丫头婆子们垂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从来不敢对秦老夫人不敬的秦如烟姐弟几个,莫不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看着秦如歌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她…… 一个从乡下回来的丫头,怎么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至于卢氏,内心是近乎变/态的窃喜。 这个家敢这样和老夫人说话的,秦如歌绝逼是第一个! 多年来受秦老夫人压制跟荼毒的她,深深觉得秦如歌这次是提到铁板上了。 果真,秦老夫人胸中怒火瞬间飙升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嚅动着嘴唇,颤巍巍的指着秦如歌,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脂粉因为面目肌肉痉挛,扑簌簌往下掉。 秦如歌发现,即便她涂了厚厚的脂粉,亦无法掩盖她铁青的脸。 显然,气得不轻。 只不过,这个可恶的老太婆越是生气,她的心情就越好。 “大胆孽女!” 秦彧怒不可遏,气得胡子都歪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的祖母,你一个晚辈这样说长辈,你生为左相府小姐的教养呢?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 “呵呵。” 秦如歌冷笑出声,“左相大人,我六岁就被你们丢得远远的,十年来莫说亲爹不得见,便是亲娘也见不了一面,大字不识几个的麻三夫妇可不懂教我什么是教养!” 0067.脸面 秦彧眯缝着眼一脸不悦,眉头更是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她这是在谴责他将她丢给下人吗? 他之所以这样做,还不是因为她自己命中带煞,克他所致? 当他将女儿送到乡下去名声好听呢? 孽女,都不知道体谅他,真是个孽女! 她生来果真是为了克他的! 秦如歌并不知道秦彧心里快吐血,自顾自道:“他们只知道教我这个左相府的小姐怎样洗衣做饭打猪草喂猪,给他们捏腿捶背,做下人所做的一切…… 做苦活累活倒也罢了,他们还三天两头不给饭吃,冬天穿着单薄的破旧衣裳,几次险些被冻死…… 左相大人,你居然跟我说教养,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她每道出一样,秦彧的太阳穴就突突一下,猛地转向卢氏,“有这样的事?” 卢氏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不自然。 会有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她授意给麻三夫妇。 能在不使用不正常手段的情况下将那小贱人逼死最好,逼不死也要把她养废养残了! 哪知道…… 不过,她怎么可能承认呢? “老爷,当初如歌跟麻三夫妇离开的时候,妾身可是千交代万交代,让他们服侍好如歌,有什么短缺,一定要写信来,妾身立即便遣人送去……哪曾想,他们竟是阳奉阴违,把我左相府的小姐当下人使唤?” 说到最后,还凄凄哀哀的挤出两滴泪来。 心里其实恨死了秦如歌,明明他们是来找她算账的,没想到没她东扯西扯,扯到这些事上。 现在想来,只怕浩儿被她打,都是她算计好的! 被养在乡下那么多年,没想到这个小贱人还有这样的心机,她还真是小瞧了她! “爹爹。” 得到秦如烟示意,秦含烟满眸凉薄的望着秦如歌道:“女儿还是头一遭听说奴才把主子当下人使唤的事,不过这些就凭她一张嘴说说罢了,谁知道是不是她随意杜撰的?” 秦老夫人终于缓过劲来,听到秦含烟这样说,立即附和道:“没错,我秦家是要脸面的人家,下头的奴才都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做出奴大欺主的事来?” 秦如歌轻飘飘的瞄了秦老夫人一眼,视线落在卢氏身上,“没有主子示意,做奴才的的确不敢做出奴大欺主的事来。” “如歌,你这话什么意思?”卢氏都快哭了,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你的意思是,是我这个做嫡母的唆使他们这样做?” 秦如歌撇撇嘴,都懒得配合她。 短暂的沉默后,秦彧道:“这事定要好好的查查。来人,去将麻三夫妇给本相带回来。” 秦如歌也不管秦彧是真心要查还是做做样子,淡漠的道:“不用去了,麻三一家早在八年前得瘟疫死了。” “都死了?你怎么没去死?” 秦老夫人脱口而出的话和当初萧嬷嬷的话如出一辙。 不过,话音一落她就后悔了,神情讪讪的。 她不喜欢秦如歌是一码事,但是作为她的亲祖母,这么期望孙女去死,还是有些不妥当。 这事若传出去,她的老脸也就没处搁放。 0068.目的 这急切的语气,是多想她的女儿去死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都不要点脸面的吗? 屋内,江婉仪心底的恨意彻底被激发出来,几次想要冲出去,都被桑橘给拉住了。 “夫人放心,小姐会收拾他们的。”桑橘压低声音道。 江婉仪想到刚刚自己的女儿咄咄逼人的语气,也就没有出去给她添乱。 只是,心里难过,堵得慌。 她以为,秦彧就算将她的女儿丢到乡下,就算不念着江家曾经的好,可如果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应该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哪里想到,一个个跟豺狼似的,狠到令人发指! 她真是无法想象,她的歌儿,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着的女儿,当初从她身边被带走的时候,还不足六岁,什么都不会的她,初初那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秦老夫人,你活了一把岁数都还没死,我鲜嫩嫩的一个小丫头,又怎么会死呢?”秦如歌压制着眼中的冷意,笑吟吟的将“没教养”发挥到极致。 这左相府上,做尽坏事的人都还活着,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呢? 出生在这样的人家,她真心为死去的原主感到悲哀,所幸她不是真正的秦如歌,否则不定怎样的伤心难过! 人年纪越大越怕死,秦老夫人也不例外。 听了秦如歌的话,她险些吐血,看着秦彧张嘴想要什么,秦如歌赶在她前头又道:“秦家借着曾经的江家爬到如今的地位,一个个活得如此的光鲜滋润,我作为江渊唯一的外孙女,自然更应该得其庇佑,好好的活着了!” 这话道出了秦彧吃软饭和秦氏一族的过河拆桥,让众人的脸上都格外不好看。 特别是秦彧,即便觉得这是事实,但是凭他如今的身份跟地位,又有几个人敢堂而皇之的指出这一点? 也只有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女,才敢如此大逆不道! 瞅着他们青一片白一片的脸,秦如歌心里愈发开心,脸上的笑也就毫不掩饰的溢了出来。 秦彧被她一脸的笑刺得双目血红,指着她道:“来人,给本相将这个不孝不悌的孽女抓起来,重责二十大板。” 卢氏跟秦老夫人等人立即侧身让开,方便众丫头婆子后面的小厮上前。 这一个个的,还真是巴不得她受责罚啊! 秦如歌轻轻从吊床跳到地上,轻蔑的斜了眼挤上前的五六个小厮,倨傲的扬着下巴睇着秦彧道:“左相大人,你今儿要么就让人把我打死,否则,这事传出去,对左相府的名声可不好。” 秦彧的眼中迸射出一抹狠厉的光芒,这是威胁他吗? 真是个孽女,他这个做爹的不好,她又能讨到什么好? 不过,秦彧没有忘记接她回来的目的,想着如果那件事成了事实,她也活不了多久,根本就不用他出手! 于是,他抬手制止了小厮上前,让秦老夫人等不知内情的人,感到失望透顶。 一切在秦如歌的意料之中,笑了笑道:“对了,关于左相大人说起左相府养我之事,我必然要好好的说道说道的。” 卢氏闻言,脸色都变了,赶忙道:“如歌,这些年,是母亲疏忽了,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去母亲的院子跟母亲好好说说,你爹爹他从朝堂回来只来得及用个午膳就过来了,就别拿这些小事烦他了。” 卢氏十足的好妻子好母亲的做派,但秦如歌可不买她的账。 “呵,母亲?” 秦如歌冷笑一声,“我秦如歌从来就只有一个母亲——曾经的天之娇女江婉仪,你卢静娴从前不过是个小小的中丞之女,踩着我母亲的荣光,才有了如今的身份跟地位!凭你,不配!” 卢氏半垂的眸中如淬了毒般,恨不能将秦如歌给生吞活剥了。 这辈子,她最是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拿江婉仪和她比,这也是她在得势后,有一段时间狠狠打压江婉仪的重要原因。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江婉仪已经被她踩进了尘埃里再无翻身之日,她的女儿,凭什么瞧不起她? 罢了,她反正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她忍! 短短一息功夫,卢氏便将自己的情绪很好的掩藏起来,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样子,好似秦如歌做了多大逆不道的事似的。 当然,公然和嫡母叫板,的确有些大逆不道了。 可谁让她长在乡下,没人教规矩呢? “秦如歌,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 卢氏忍得,秦含烟这个不知内情的人却是忍无可忍,一声怒喝后,声色俱厉的道:“你以为你还活在十年前江氏一族还在的日子呢?现在这个家是我娘当家,你这样和嫡母说话,处死你都没人敢说什么,你知不知道?” 秦如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呵,昨儿我回来的时候,可是有许多人瞧着我活蹦乱跳的,便是太子殿下都看着呢,你们要是不怕左相府打死女儿的事情传出去,就处死我啊!” 秦彧蹙眉,还有这样的事?怎么没人和他说起过? 如此看来,这丫头还真是动不得! “其实卢氏你突然岔开我的话,不就是怕我将这些年你压着我的份例不给的事抖出来吗?”秦如歌道:“左相大人,你听清楚了,在江氏一族没落之前,养我的是我的娘。 在我被送到乡下后的十年,前两年每月会有少得可怜的银钱送到麻三手上,但即便是少量的银钱,也没有一文钱花到我的身上。 之后的八年,更不曾有人到乡下,若非是我自食其力,早便饿死了!你说,你除了给了我性命,可曾尽过半点为人父的责任?你哪里来的脸,说是你秦家养了我十几年呢?” 秦彧猛地转向卢氏,“她说的是真的?” “老爷,天大的冤枉啊!” 卢氏深知,秦彧纵然不喜秦如歌,但为了他左相的颜面,是不会允许她做出克扣儿女份例的事,可她做也做了。这种事是绝对不会认的,“妾身每个月都会派人将如歌和麻三一家子的份例送去,定然是有人背着妾身,阳奉阴违了。” 秦如歌说这么多,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目的达到,也就不愿再和他们浪费口水了。 0069.条件 “既然你说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那就是承认这件事了。” 秦如歌说出这话,秦彧直觉没那么简单,脱口问道:“你想怎么样?” 秦如歌将视线从卢氏身上移到秦彧的脸上,朝他盈盈一笑道:“很简单,我作为秦氏一族的子嗣,你左相大人的亲女儿,该我的,必须给我补上! 还有这些年某些人克扣我娘、沈嬷嬷以及翠竹的份例,也必须一文不少的补回!否则,我不介意找太子殿下帮忙,从中周旋!” 说着,还不忘补充,“嗯,昨儿我瞅着太子殿下是个好相与的,外祖父一家虽然被流放,但我相信他一定顾念当初与外祖父的师生情谊,会为他唯一的女儿和外孙女讨公道的!” 这事如果太子殿下插手,势必会闹到皇上那里,他秦彧丢不起这个人! 被自己的女儿威逼,还真的是一件让人十分糟心的事情。 秦彧的脸色分外难看,直觉这个女儿心机深沉,一点也不像在乡下长大的! 卢氏都有些后悔将秦如歌接回来了,更后悔将儿子挨揍的事故意捅给秦彧和老夫人。 偷偷觑了秦彧一眼,心里拿不准他有没有因为江婉仪的份例被克扣而生气,只得硬着头皮道:“少顷我回去会彻查此事,如若属实,你的份例定会一文不少的补回给你!但是竹苑的份例每月都有送到江侍妾手上,你要求补回份例,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了!” 秦如歌没有理卢氏,轻蔑的睇着秦彧道:“左相大人,我昨儿回来时,无意中听到有人说起,一个五品官员侍妾的份例也有五两之多。可是竹苑一个主子两个奴婢,三个人每月的份例加起来还不足五两!难道左相府后宅的份例比五品官员都少?” 卢氏的为人,秦彧比谁都清楚。 他大约也想到了里面的弯弯绕绕,但这种时候,维系卢氏的颜面就对于维系左相府的颜面,他决计不能承认卢氏故意克扣江婉仪份例的事。 “你……” 秦彧原本想要说“你母亲”,想到卢氏刚刚自称母亲时秦如歌的态度,心里就有些打怵,连忙换了个称谓,“卢氏一向大度慈善,决计不会做出克扣侍妾份例的事,想来是下面的人不作为而至。还是那句话,只要查明属实,差了的,全数补回。” 一整仓的粮食被窃,现下又要补一笔钱,他这一年来暗中囤粮卖粮,算是白忙活了! 这个孽女,就是专门跟他添堵的! 不过陵王亲赴前线,想必战事要不了几个月就要结束了,到时候那件事情定下来便罢,若然定不下来,他定将她打发得远远的! 这辈子,他是再也不想见她了! “既然你们都推脱到下人的头上,我也无话可说。最迟后日,我要看到欠我的份例都补上!”秦如歌不容商量的说着,极不雅观的打了个呵欠道:“好了,我要午睡了,你们都退下吧!” 至于江婉仪的嫁妆,数额实在有些大,此时提出来,只怕秦彧一行人会狗急跳墙,反倒不妙。 等她拿到那个大筹码的时候,才有资本跟他们提条件! 0070.雷声大雨点小 秦彧深深望了秦如歌一眼,道了声“走”,便转身出了院子。 姬侍妾见他就这样走了,连忙一甩帕子扭着不盈一握的腰肢一边追一边喊,“老爷,等等妾身啊。” 她的声音酥软柔媚,秦如歌直觉这大热天的,浑身竟然迅速的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实在想不出,秦彧居然好这口。 也不怪江婉仪输得那样惨了! 卢氏回头望着姬侍妾,描画得精致的眼中,是按捺不住的嫉妒跟恨意。 狐媚子! 迟早有天,本夫人定要扒了你的狐狸皮,到那时,看你拿什么去勾引人! 秦文浩有些懵,显然没想到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那他挨的那些揍,岂不是白挨了? 这分明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嘛! 回神过来,秦彧和姬侍妾已经走出去十来步远。 狠狠瞪了秦如歌一眼,他不甘心的追了出去,“爹爹,儿子被她打成这副模样,这事就这样算了?你堂堂左相,被一个庶女威胁,这传出去你的脸往哪儿搁?” 这话使得秦彧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那绷直的背脊,昭示着他此时很是生气。 偏巧秦老夫人还看不出来,对秦文浩的话感到深以为然,“是啊,彧儿,你堂堂一国左相,被自己的女儿这样威胁,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再说她刚刚对老身的态度,该是一个晚辈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你若是顾念父女情不忍心教育她,便由老身动手就是了!” 顾念父女情? 秦如歌抱着双臂斜倚在树干上,望着秦老夫人的背影,满心的鄙夷。 这老家伙哪只眼睛看见他顾念父女情了? 若然顾念父女情,又怎会那么多年不闻不问,以至于原主被活活打死? 他放过她,不过是忌惮太子殿下罢了! 想着自己的老娘现在还认不清事实,秦彧真是无奈透了。 只是那件事还没有定论,他也不好再随便张扬,只得耐着性子转身迂回的道:“娘,她在乡下多年,没人管着野惯了,绝非是体罚一顿就可以的,还得慢慢来。这事你就不要掺合了,儿子自有主张。” 话落,狠狠的瞪向秦文浩,“还有你,从今后胆敢无事生非,招惹是非,老子打断你的狗腿!现在给老子滚回去,没得老子允许,休得出府!” 这还是秦彧第一次这样狠厉的训斥秦文浩,都给他训懵了。 卢氏深知秦彧是真的生气,也不敢顶嘴,生怕秦文浩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给秦含烟递了个眼神,二人一左一右驾着秦文浩离开了。 秦老夫人气得跺了跺脚,也带着人离开了。 哼,时间还长着呢,她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小贱人! 秦如烟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见大伙都走了,若有所思的望了秦如歌一眼,便也离开了。 江婉仪匆匆出来,走向秦如歌,将她抱进怀里又是一通好哭。 从前听人说起女人是水做的,秦如歌还不以为然,现下却是相信了。 她之前从来没和她说起过在乡下的事情,便是怕她听了伤心难过,不过为了讨回她们母女应有的,却不得不说出来。 不过原主已死的事,她是怎么都不会说的! 0071.不简单 “歌儿,娘亲以为,他好歹是你的亲生父亲,不会做得太绝,却不知……” 好半天,江婉仪才停止哭泣,哽咽着望着秦如歌,一脸的心疼,“娘亲真的不知道,他们居然会那样狠心!” 女儿被送走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去前面闹,但秦彧避而不见,卢氏表面和颜悦色,拿刑克说事,暗里却指使下人用阴招伤她,最后还将秦老夫人给搬出来压制她…… 现在想来,那所谓的克父,根本就是他们想要分开她们母女,赶走她的女儿的借口罢了! 得亏她生的不是儿子,否则哪里还有他的命在? 可是那个人,好赖是歌儿的亲生父亲,他可以不念旧情对她狠心,她却无法想像,一个父亲,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狠下心肠对那样小的孩子不闻不问! 以至于…… 都怪她瞎了狗眼,看上那样一个绝情绝义的男人! 又是怎样的有眼无珠,才会以为卢氏是个单纯善良的女人,竟主动给那个人纳为侍妾? “娘亲,没事的,都过去了。” 秦如歌拍着江婉仪的背,温声安抚道:“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到女儿找到陷害外公的人,咱们便离开这里,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再将外公和舅舅他们接过去。” “这都十一年过去了,还能找到当初陷害你外公的人吗?”江婉仪虽然表示怀疑,但心中还是有着希冀。 自从那个人做了宰相后,这个家就已经不是当初她嫁过来后的模样,她是一点不想再呆下去,能够离开这里,和亲人团聚,成了她余生的信念。 “一定可以的!” 秦如歌神情坚定的道:“人性凉薄,以前是没有人愿意为了外公的事费心,现在我长大了,又有了一定的能力,我相信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嗯,娘亲相信你!” 江婉仪含泪点点头,不过转而有神色黯然道:“可惜你外祖母,当初不过才五十多岁,就含恨而死……” 在江婉仪等人看不见的角度,秦如歌眼中划过一抹阴狠,冷声道:“娘亲放心,一旦我找到那陷害外公的人,必然会提着他的头颅,去祭奠枉死的外婆!” …… 秦彧今儿着实被秦如歌气得不轻,离开竹苑后,理也不理卢氏等人,跟着姬侍妾走了。 秦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胸膛剧烈起伏着,直骂姬侍妾是妖精狐狸精,勾了她儿子的魂。 她骂完了姬侍妾,又骂卢氏,说她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让个小妖精钻了空子。 卢氏压住满心的幽怨以及对秦老夫人喋喋不休的怨怼,默默的承受着她的责备。 色衰而爱弛,那个男人的心已经不在她的身上,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应该庆幸他还会适当的顾及她的颜面,每逢五和十还会宿在她那里。 见卢氏一如往常的逆来顺受,秦老夫人骂了一阵子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看着她消失在视线外,卢氏的眼中的怨毒才显现出来,让人将秦文浩送回去后,她才压下心里的烦躁跟嫉妒,带着两个女儿,一边走一边问道:“如烟,对那个小贱人,你怎么看?” 秦如烟斟酌了一下,才回了三个字,“不简单。” 卢氏顿住脚步,“连你也竟这样认为?” 秦如烟还未回,秦含烟便有些不以为然的道:“娘亲,大姐,你们未免太高看她了,一个乡下长大的没见识的粗鄙贱人,能有什么能耐?左不过是仗着咱们教养好,又以为爹爹亏欠她,得寸进尺罢了。” “小妹你这样想就错了。” 秦如烟不苟同的道:“在见到她之前,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以为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心机还是胆识都不如咱们,翻不起什么浪。 但联系昨日萧嬷嬷所言,以及今儿她见了咱们没有表现出半点畏怯,和她打了小弟还能从容不迫来看,这绝对不是一个乡下丫头该有的气魄!” “不过就是贱人贱命,狗急跳墙。小弟也是,和她对上,根本就是拿瓷器去对她的瓦块,到头来狐狸没打到,反而弄得一身骚!要我说,想要弄她,就应该来阴的,让她防不胜防。” 秦含烟越说越得劲,想到什么,神情格外的不屑,“以为凭着太子殿下曾经与江渊那点师生情谊,就能护她周全,也不看太子殿下那腿是不是能站起来,最终又能不能坐上那个位……” “闭嘴!” 卢氏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厉声喝道:“皇家的事是咱们能编排的吗?小心祸从口出!” 秦含烟噘着嘴,不依的道:“难道女儿说的不是事实吗?依女儿看,还是三皇子的可能性更大些。” 想到昨儿萧嬷嬷的话,她的眉目铺上一丝春意。 卢氏瞧着她那模样,心下一凝,她这是对三皇子上了心了? 三皇子本就在她和老爷的计划中,可是含烟的心机、智慧跟心性都不如如烟,他们更属意将如烟和三皇子凑成对,可是眼下…… “娘亲多虑了,左相府都把持在你的手上,谁敢出去乱嚼舌头?” 秦如烟似是看透了卢氏的心思,又睇了秦含烟一眼道:“我和含烟是亲姐妹,不管将来如何,我们姐妹俩必定是互相扶持的,只要一方好了,另一方必会更好。” 卢氏先是一怔,接着又是一喜,“如烟你能这样想,母亲很是欣慰。你们放心,母亲终归希望你们姐俩都好好的。” 既是如此,得想办法给含烟和三皇子制造些机会,两情相悦,比起硬凑在一起要好太多了。 “你们在说什么?”秦含烟不明所以的问。 “没什么事,妹妹你开心就好。”秦如烟含笑回了一句,又转向卢氏道:“母亲,女儿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你说。” “你和爹爹,为何突然想起将那丫头接回来?” 卢氏睇了秦含烟一眼,怕她管不住自己的嘴乱说,终是决定谁都不说,“这事你们暂时不用知道,只需晓得,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姐弟仨好。” 秦如烟还想问什么,但见卢氏似乎不想再谈及,便没有再问。 0072.充实 秦彧跟着姬侍妾直接去了她的院子。 进了院子便遣退下人,抱着姬侍妾回了屋,一通狠狠的发泄,才体力不支的搂着她睡了过去。 快到用完膳时,他堪堪醒来,因为秦如歌而升起的满肚子的闷气并未消减多少。 带着这股子闷气,他去了卢氏的绮霞苑,直接命令她明儿一早将竹苑一干人等的份例都补回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把个卢氏又气了一场。 …… 秦如歌用了晚膳后,冲了凉,让桑橘端了两张摇椅和一方小几到院子,又取来下午桑橘去买来的第一点心铺子茗香斋的糕点,跟江婉仪惬意的躺在摇椅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星星。 时光静谧而安好。 女儿陪在身侧,江婉仪感到无比的满足。 憧憬着江氏冤案大白后,和女儿及亲人远离京城这充满了算计和阴谋的地方。 不成想没一会儿,一只鸽子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终是落在了院墙上。 秦如歌斜了那白色的鸽子一眼,想到大约是竹羽来信,便道:“娘亲,时辰不早,你该歇息了。” 江婉仪也看见那鸽子,心知她有事要处理,站起身来佯作打了个呵欠道:“嗯,娘亲是有些困了,这便去睡去。” 话落,往屋子里走去,顺便还叫走了沈嬷嬷和翠竹。 桑橘走到墙脚下,轻轻一纵便跃上墙头,抱着鸽子跳到地上,从它的腿上取下一张纸笺交给秦如歌。 借着屋檐下的灯光,秦如歌只瞄了一眼纸笺,嘴角便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小姐,看你这样子,我就这的谁又倒了大霉了,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秦如歌将纸笺撕碎往旁边的花坛里一抛道:“秦彧在西南的粮仓,已经被竹羽他们搬了个空。” 桑橘闻言笑得眉眼弯弯,“想来左相大人又得一番吐血!” “那是自然了。” 这批粮食比起大屿山那批还多些,足有十二万石。 结合当下市价,两批粮食估摸着得有七八十万两银子,这对左相府来说,可不是个小数字。 不过,她手上的人都不擅长对粮食的处理,这样大一批粮食若是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发霉,到时未免可惜。如若大批转运,又怕露出蛛丝马迹被秦彧洞悉,到时候还得费心劳神的和他周旋。 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稍作思忖后,秦如歌道:“桑橘,给我准备笔墨。” 很快,桑橘便将笔墨备好,还贴心的点了一盏灯出来。 就着小几,秦如歌提笔在一小张纸笺上书写起来。 瞅着她一手漂亮的草书,桑橘心里钦羡不已,小姐不在的时候,她不是练功就是练字,然而还是赶不上小姐的十之一二。 少顷,桑橘看着纸笺上的内容,有些惊讶的道:“小姐,你要把这批粮食按正常价格卖给褚凉城的守军?” “有何不可?” “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落笔后,秦如歌搁下笔,拾起纸笺吹干墨迹卷成细条,一边往鸽子腿上的铜管内装纸笺一边道:“小丫头,你记住了,有国才有家。 我们能在后方安稳的过日子,都是他们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如果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阻挡敌军,卫家国安宁?” 西南那粮仓的位置,距离褚凉城只有三百里路程。 在经过上次的合作后,她觉得除了守军,没人能在短时间内,将那许多粮食转移,然后消除痕迹。 桑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姐说的是,倒是我肤浅了。” 秦如歌放飞鸽子,揉揉她的脑袋道:“你还小,想不到也情有可原。” “……”桑橘一阵恶寒。 嗯,她明明跟小姐是一年的,小姐说这话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 翌日一大早,卢氏便让人将克扣秦如歌江婉仪等人的银钱送了过来,还有十几匹布跟首饰。 虽说是一些过失的布匹跟首饰,质量倒是尚可。 且有了这笔钱,她们就可以不用悄悄默默的吃好吃的。 江婉仪这下有事做了,早上照旧礼佛一个时辰后,其余的时间就着手给秦如歌做衣裳,男装女装都做,沈嬷嬷和翠竹要帮忙都不行。 能够为女儿做衣裳,江婉仪感到很幸福,也做得很认真细致。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阴天,间或还下上一场小雨,对每天都往外跑的秦如歌来说,简直要高兴怀了。 她有自己的美白和防晒方式不假,但是能不在高温下跑来跑去,她自然乐见其成。 最主要的是,她从番邦带回来的那些种子,可以试着培育了。 这个时期的蔬菜种类特别少,撑死了就是萝卜小白菜包心菜大头菜罐菜那些,鲜少有别的。 特别是到了冬天,就只有萝卜包心菜菠菜等三五样小菜可以吃,还死贵死贵的。 她虽然吃得苦,对吃食没有太大讲究,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美食的热爱。 想想,穿来这里,还真的有些委屈自己的胃。 不过一旦培育成功,等到秋末的时候,再正式下种,然后用稻草弄几个简易大棚。 她带回来的种子加上这个时期原本有的种子,种出来的反季节菜品,势必又会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嗯,这个世界上,唯有大把大把的钱握在手上最让人安心了。 于是,她让玲珑阁的掌柜出面,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花了重金买了几公顷土地,请了两个长工,选了一处背阴的地方便开始试种。 上午她给即墨非离施针,下午在街上用了午膳后,就直接去城外的土地,协助长工培植种子,日子过得分外充实。 …… 夜,褚凉城。 因为解决了粮食问题,南靖军队接连打了几场胜仗。 这日,由文崇礼将军出面,请了城中的厨子到将军府内,好好的置办了几桌酒席,犒赏带兵将领。 连一向不参加宴会的陵王荣陵,也难得的出席。 陵王在军中就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能与陵王一同用膳,将士们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拘束。 不过瞧着陵王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不近人情,一个个也放松下来,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给他敬酒。 陵王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对于将士前来敬酒,都来者不拒。 一时间,将军府宴客大厅内,推杯换盏,喜气洋洋。 0073.不是她! “报!” 守卫大步跑到大厅上座文崇礼和荣陵跟前,拱手单膝跪下道:“禀陵王殿下,文将军,外头有个女子,指名求见文将军,说是有一笔买卖和文将军做。” “和本将军做生意这是什么意思?且还是个女人?”文崇礼以为自己听错了,睇了荣陵一眼道:“本将军只懂如何打仗,可不懂得怎么做生意。” 陵王似乎想到什么,眼睛几不可见的划过一抹亮光,口气却是极为平淡,“既然有人专程找上门来和你做生意,便去看看吧,指不定是好事。” 带着疑惑,文崇礼对那守卫道:“去将人带到偏厅,本将军稍后就到。” 虽然心中很是疑惑,但是敢找上将军府来行骗的可能性不大,去看看也无妨。 不过嘛,也不能太着急去,否则他这个将军说见就见,岂不是太跌份了? 荣陵似乎猜到他的想法,只无奈的抿了抿唇,也没有催他。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文崇礼才不紧不慢的起身,往偏厅走去。 在他离开后没多久,荣陵也起身离开了。 将军府偏厅,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黑色帷帽的女子坐在偏厅右首的位置,手边的茶杯正袅袅冒着水气。 两个将军府的丫头侍立在一边,以彰显主人家的礼节。 文崇礼来到偏厅,看见她身姿笔挺的坐着,由于灯光的关系,可见薄纱下她侧颜精致,目不斜视,容貌虽然看不真切,但从身形和气质可以确定,他并不曾见过她。 隔壁的茶水间,荣陵在窗纸上戳开一个小洞,只一眼,眼中的希冀便被失望取代。 不是她! “既是来找本将军谈生意,姑娘该以真面目示人,才更显诚意和礼貌不是?”文崇礼开口道。 女子转头,清泠泠的声音不卑不亢的回道:“将军差矣,我找上门来和将军谈这笔生意,已经足够彰显我的诚意,戴着帷帽是我个人的原因,这并不足以说明我不礼貌。” 文崇礼略有些诧异。 他虽然长着一张正气的脸,但因为十多年来,大大小小参加过数百场战役,身上带着一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肃杀之气,女人见了他几乎都不敢直视。 除了上次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这还是第二个见了他没被吓到的女人!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 文崇礼说着,径直走向大厅上座落座,立即便有丫头前去为他倒了一盏茶。 他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才又开口,“褚凉城里无人不知,本将军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却不曾做过生意,不知姑娘要和本将军做什么生意?” 女子也不废话,直接吐出两个字来,“粮食。” 荣陵正要离开,闻言立即停下了脚步静静听着。 文崇礼挑眉,淡淡道:“不好意思,本将军不缺粮食,姑娘可以离开了。” “将军虽然因为我们公子得了一批粮食,能够撑上几个月,老天爷也终于赏脸下了几场雨,但是今年的播种到底是耽误了,说是颗粒无收也不为过! 将军那点粮食,能够撑到明年粮食成熟,根本就不可能,将军不考虑考虑?” “原来你是那位小……公子的人。” “没错。” “前次她以一批粮食让本将军冒死换了十来个犯人出来,这次又想从本将军这里将那笔银钱赚回去,她倒是个会做生意的。就是不知道她又从哪里弄了一批粮食来?”文崇礼语气带了几分抱怨跟揶揄,只差没直接说秦如歌是奸商了! 他敢断言,她让人问上门来,必定不是一个小数字! 难道是早先就囤下的? “我们公子自然会做生意,我敢说,四国中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女子似乎没听出他口中的抱怨,与有荣焉的道:“至于粮食的出处,将军就无需知道了。” 说起小姐,他们这批人就没有一个不佩服的。 就拿这批粮食来说,这可是无本买卖,既能赚上一笔,又能卖给守军一个人情,还能将某些人气得吐血,一举数得,她家小姐的脑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若不是起步晚,南靖国第一富商之称,定然轮不上白家! 无商不奸,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哼,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奸商了!文崇礼一脸鄙夷,“要不了多久,本将军就能击退不桑大军,花上往年三倍的钱去买粮食,本将军可没那么多军饷去……” “咳!” 文崇礼“败”字未出口,隔壁便传来一声轻咳,阻止了他将话给堵死。 他自然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将军是将我们公子当成那些奸商,坐地起价了。” 斜了那边一眼,文崇礼还未说话,女子轻声笑道:“将军大可放心,我们公子说了,有国才有家,众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不惧马革裹尸还,才能换来后方百姓的安宁,自然不好以当下的市价卖给军人。 不过呢,我们在这批粮食上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也不可能白白送给你们不是?” 文崇礼正想说既然那丫头如此大义凛然,何不将这批粮食送给他们,权当是为国出一份心力。 岂料,还未出口,便被堵住了。 真不愧是那个奸商的人! 不过,粮食放在哪个时期都不会有人嫌多,否则也不会有人囤积大批的粮食了。 “你们公子属意的价位是多少?” “往年的价位,也就是十一文一市斤。”女子道出价位后,还不忘揶揄一番,“将军现在觉得我们的诚意如何?” 真是半点也不肯吃亏呀! 唯女子跟小人难养也,这话真是没错! “这批粮食不论多少,本将军要了!”文崇礼当即拍板,“不过……” “不过我们的价位已经这么低了,将军要自己派人去拉回来。” 女子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反应敏捷的堵了他的嘴,“毕竟我们的粮食卖给谁都是卖,而且还能卖出三倍的价钱,也是我们公子对军人的崇慕,才会这样便宜卖给你们。” 文崇礼简直恨得牙痒痒,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怎样? “明日午时,会有人来带你们前去储粮的地方,将军准备好银票。我这就告辞了,嗯,我记得路,将军不用送了。”女子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文崇礼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谁要送你了?真是自作多情! 咬牙切齿的目送女子身影远去,还不曾收回视线,荣陵径直走向他,摸出厚厚一沓银票道:“接下来按照本王之前跟你商议的作战方案即可,本王有事便先行回京了。” 0074.教规矩 “……” 文崇礼捏着一沓银票,望着荣陵快速离去的背影,面上傻兮兮,心里MMP。 他这个主将就这样把十几万兵外加一啪啦事情丢给他走了? 他当兵十年,不会不知道出征的兵将不得擅自离岗,否则被好事者知道,凭他是皇上重视的人,只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是什么事情使得他明知故犯呢? 难道…… 他对那位“小公子”动情了? 文崇礼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了然的邪笑。 啧啧啧,这特么就是铁树开花,马脑壳张角,太阳打西边出啊! 曾经陵王殿下是有过五次险些成亲的经历没错,但那都是皇上赐婚,像今儿这样为了某个女人而主动出击,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但他明知道他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还对某个女人动心,想想还蛮可怜的。 默默在心里为荣陵点了会儿蜡,文崇礼突然往地上呸呸呸的啐了几口唾沫。 他为他担心个什么劲? 陵王殿下作为荣王府世子,圣上亲封的战神陵王,这辈子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正妃不能自己做主,侧妃倒是可以自己选择,到时候将那“小公子”纳为侧妃,事情妥妥的! 哪里轮得到他在这为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罢了,反正打仗多是他在冲锋陷阵,他老人家即便十天半月不在,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再说作为多年战友加挚友,他也应该为他追妻路添几块砖加几块瓦不是? 这里他便为他兜着,至于回京之后如何隐瞒行踪,以他的能力,还不需要他担心。 而且他还算识相,离开前知道掏腰包把买粮的银子给他,否则他就是抱着他的大腿,也不会让他走得如此轻松。 …… 荣陵施了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将军府。 在门口左右扫了一眼,便看见那黑衣女子骑马的身影,立即跃上墙头,不近不远的跟着。 那小狐狸警惕性实在太高,几次发现暗中的他。但他自信,她手下的人要发现他的跟踪,决计不可能。 只要跟着她手下的人,必定能很快探明她的身份跟落脚处。 很快,黑衣女子进了之前四方马队落脚的客栈,将马交给了小二哥,看样子她今晚不会偷摸的离开。 即便知道她不离开,荣陵也没有折回将军府。 不过褚凉城本地居民几乎人人都认得他,他跟进去有些不妥。便叫出暗中跟随的侍卫清风跟星辰,让他二人去开了间房,以监视那黑衣女子。他自己则在房顶将就了一晚。 翌日一早,黑衣女子换了一身绿裳,头上的帷帽也摘了,正是秦如歌的丫头竹羽。 小丫头长得还算娇俏可爱,但跟昨晚在将军府时的气质大变,若非瞧着清风二人跟着她,荣陵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心里很是庆幸自己做事谨慎。 跟着她去了人牙子处,买了十来个小厮丫头,到了江渊等人的住处。 不过这小姑娘不愧是那丫头的人,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却是滴水不漏,他在屋顶听了半天,也没能探听出那丫头跟江渊是什么关系。 还有江渊一家子,显然和那小狐狸通过气,全程竟是没提过让人疑惑的名字。 难怪连乌六都无功而返。 半个时辰后,竹羽才出来,骑马向着褚凉城往京城的城门而去。 …… 秦老夫人那次被秦如歌骂过之后,很是气恼了几天。 又见秦彧非但没有惩罚她,反而还巴巴的让卢氏送去了好些东西,心里的火气就没消下去过,连吃睡都不香了。 她身边的人见她这样,生怕她气出病来,纷纷给她出主意。 “老夫人,二小姐之所以无法无天,就是没有人教她。” 秦老夫人身边的朱嬷嬷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她的祖母,祖母教孙女规矩,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想必二小姐规矩学好了,你这个做祖母的也就宽心了。” 秦老夫人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喜道:“你说得没错,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办的好了,我有赏。” “老夫人放心,老奴定给给你办得妥妥的。”朱嬷嬷笑着打了个千,便出了屋,带了两个二等丫头走了。 …… 秦如歌这段时间因为试种的事忙得不亦乐乎,昨儿瞧着多数种子都发了芽,今儿去给即墨非离扎了针后便跑了一趟玲珑阁,让鹿掌柜找关系将离京郊那块地不过百米远的一大片荒地都买了下来,然后申请盖房手续。 准备拨了几万两银子,先盖个小庄子。 一来,菜地发展起来势必要请长工,有个庄子住着,方便他们侍弄菜地; 二来,那块荒地背后就是皇觉寺所在地凤凰山,山脚下的气温比京城低了近十度,夏日去那里避暑可是不错的选择,将来说不定还能打造成避暑山庄。 试种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和鹿掌柜交代好后,她便回了竹苑。 刚用了午膳喝了杯茶,翠竹便来告知秦老夫人身边的朱嬷嬷来了。 江婉仪不喜左相府的任何人,听到朱嬷嬷前来,立即带着沈嬷嬷回了自己的屋子做衣裳绣花。 朱嬷嬷乃是秦老夫人身边的老人,陪了她几十年,可以说她代表的就是秦老夫人,秦如歌觉得她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但还是让翠竹将她请了进来。 朱嬷嬷想着自己的使命乃是教秦如歌规矩,是以在见了秦如歌后,首先就微笑着给她见了礼,将规矩做得很足,完全挑不出一丝错处。 “嬷嬷前来何事?”秦如歌淡淡问道。 这段时间有银子花了,生活上得到极大的“改善”,是以这会子瞧着脸色好了,精神也好了,脸上的肉也“长”出了一些,再加上她身上的衣裳比起那日朱嬷嬷见她时的旧衣好了太多,这会儿抬头见了她,整个人竟是让她眼睛一亮。 心里感叹,左相大人生得玉树临风,江侍妾曾经乃是京中才艺双馨的美人,他二人的女儿,又怎么会差? 若是好好打扮一番,比京城五姝只怕也不遑多让! 难道左相大人突然将她接回来,便是为了发挥她的价值? 由此,她就更应该尽心尽力,好好教她规矩了,否则将来丢的可是左相府的颜面! 0075.觉悟 “回二小姐,老奴是受老夫人的命令前来的。” 朱嬷嬷在心里斟酌了下词句道:“老夫人说了,二小姐到底是左相府的小姐,一言一行,代表着左相府的颜面,既然回来了,该有的世家小姐的规矩,就得学起来。” 秦如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云淡风轻的道:“既然如此,那就学吧。” 她如此轻松就答应下来,饶是朱嬷嬷一个近六十岁的老人,也在心里感到很是惊诧和震惊了一把,甚至都溢出一些在布满褶子的脸上。 震惊之余,又感到准备好的诸多说辞,在这里半点也没有用,抓心挠肺的,难受得很。 秦如歌徐徐站起身来,斜乜着朱嬷嬷道:“看朱嬷嬷的样子似乎很惊讶,怎么,敢情朱嬷嬷不是真心想教我学规矩,而是以为我不肯答应,想要借学规矩为名头打压我呢?” 这话实在是直接,朱嬷嬷神情讪讪的笑道:“二小姐真会说笑,老奴只是见过二小姐那日的……做派,以为二小姐不会愿意配合,哪晓得竟是这样干脆。是以……才有些失态,还望二小姐海涵。” “原来是这样。”秦如歌也不再说什么,口气依旧淡淡的,“听嬷嬷这话,本小姐都以为自己多不通情达理似的。” 朱嬷嬷连忙跪了下去,“老奴觉得没有那个意思,是老奴不识字,说话也没个分寸,望二小姐原谅则个。” 秦如歌慢条斯理的将她扶了起来,“嬷嬷可别妄自菲薄,你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怎么会没分寸呢?实在是我这个小姐人微言轻,人人都可以欺上几分才是。” “老奴惶恐。” 秦如歌什么话都敢说,谁的面子也不给,秦嬷嬷可算是再一次见识到她那张嘴的厉害。 不过她也不惧,那日是左相大人顾念父女之情,没能怎么样她,这到老夫人的身边学些规矩,可谓是名正言顺,暗里对她做些什么,左相大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罢了,我也不说这些了。”秦如歌道:“只是我这人当初在乡下的时候没人管着,惫懒惯了,有些贪睡,一般都要睡到晌午才起来,这学规矩的时间,就定在下午吧。每天两个时辰,嬷嬷觉得呢?” 这样说,自然是为了不耽搁给即墨非离施针。 经过大半个月的施针和药物的配合,他的腿部神经越来越有知觉,只怕要不了三个月时间,就能慢慢站起来了! 朱嬷嬷很想说,一个小姐堂而皇之的说自己爱睡懒觉,真的好吗? 但想着她那张嘴,恁是没敢说出口。 “这个好说,不知道二小姐现在可否跟老奴走了?” “那就走吧。” 顶着晌午的日头,秦如歌叫了桑橘,跟着朱嬷嬷到了秦老夫人的院子里。 刚跨进院子,秦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千栀便迎出来,看也不看秦如歌一眼,更别说行礼了,“朱嬷嬷,老夫人让你回来便去一趟。” “二小姐,老奴去去就来。” 朱嬷嬷秒懂秦老夫人的意思,笑着和秦如歌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有意为之,总之她并没有说起这一趟要多久,更没有日头太烈,让秦如歌进屋去等着。 而千栀站在一边,没有进去的打算。 秦如歌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理千栀,越过她就进了院子,准备进屋去。 走到院子中央的时候,千栀连忙小跑过去伸手拦住秦如歌二人,神态傲慢的道:“老夫人屋中的摆设太过名贵,若是碰了磕了,二小姐一辈子的月例也赔不起,在朱嬷嬷没出来之前,二小姐就站在这里等吧。” 秦如歌懒洋洋的睇着千栀好一会儿,也不说话。 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却好似有着惊涛骇浪席卷而出,大热天里竟让千栀感到冷汗涔涔。 就在她挺着胸膛,准备说些什么找回自己老夫人身边大丫头的尊严时,秦如歌开口了,“老夫人让我过来学习规矩,却不曾想,她身边的大丫头见了本小姐非但不曾行礼,还神情傲慢,这便是左相府的规矩吗? 如果左相府的规矩是这样的,那这规矩,本小姐不学也罢!桑橘,我们走!” 话落,也不管傻眼的千栀,果真带着桑橘转身就往外走。 还不曾走到门口,朱嬷嬷急匆匆的跑出来,“二小姐,这是咋滴了?怎么就走了呢?”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刚刚她就躲在里面瞧着呢。 秦如歌回头看向千栀,“你问她。” 千栀自然不能说自己都是按照秦老夫人的意思在办,嗫嚅着嘴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朱嬷嬷假意将千栀训了一顿,便让她走了。 秦如歌都不想计较和她们计较,会拉低智商的。 目的没达到,朱嬷嬷怎么会放秦如歌走?一番好说歹说。 秦如歌既然决定过来,就不会这样就离开,不过也是忸怩了一番才答应下来。 朱嬷嬷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将秦如歌带到了大厅。 许是为了彰显左相府的富贵跟地位,如千栀所言,秦老夫人大厅里的摆设都是精品古董,墙上的字画也多是名家之作,随便一样都价值不凡。 特别是靠左墙那一整面高约三米的博古架,上面摆着十几件名贵的瓷器跟玉器,好似将左相府的好东西都搬到了这福康院。 东西好是好,不过那品味,简直一言难尽。 秦如歌觉得,还是竹苑住着舒服。 “二小姐,老奴先给你讲讲基本的站立行走。”朱嬷嬷道:“今儿便练习站姿吧。” 秦如歌点点头,“我当真不懂这站姿和规矩有什么关系,嬷嬷做个示范吧。” “二小姐此言差矣,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形态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涵养。就拿用膳来说,吃饭的时候或咀嚼得太大声,或发出乒里乓啷的声音,是很没有教养的行为,特别是参加宴会时,势必会引得旁人侧目。你想想,大伙儿都盯着你看,是不是很丢脸?” “嬷嬷说得甚是,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咱们开始吧。”说这话的时候,秦如歌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既然那老太婆想要借机教训她,就要有承受代价的觉悟! 0076.硬着头皮上 朱嬷嬷昂首挺胸双腿并拢,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先给秦如歌示范了一遍站姿,便让她照着自己的动作站。 这种站姿,跟站军姿差不多,唯一不一样就是手的摆放位置。 对秦如歌这个站过军资的现代人来说,根本不是事。 不动声色的在之前便算计好的位置,似模似样的站定,一脸傲然的问,“嬷嬷觉得我这姿势可还行?” 朱嬷嬷瞧着她站姿的确极为标准,一点也不像是在乡下养大的,心里再次觉得她真不愧是江婉仪的后人,果真是聪慧得很! 不过,就算她做得再好,要触她的霉头,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点点头,朱嬷嬷不吝赞道:“二小姐年轻聪明,学东西当真是极快。不过,单单是一个架势,并不能说明什么,须得将其烙印在骨子里,才算是真的好。” 秦如歌顺着她的话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朱嬷嬷装着思忖了一会子道:“这样吧,二小姐先保持这个姿势站上一个时辰,连续练个几日应该就行了。所谓熟能生巧就是这个道理,只要多多练习,二小姐距离真正的名门小姐,又近一步了。” 秦如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朱嬷嬷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本小姐不会站姿,就不是真正的名门小姐了么?要知道,当初我娘乃是左相大人明媒正娶,以八抬大轿抬进门的! 若非是秦彧贪生怕死,过河拆桥,宠妾灭妻,这府中小姐的身份,谁又能越过本小姐去?” 一席话说得朱嬷嬷尴尬极了。 虽然当初那事是左相大人做得不对,但是除了左相大人那些对手,还从来没有人敢冠冕堂皇的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 这位二小姐,还真是得理不饶人,逮到一丁点的错处,就能无限放大。 也不知道该说她是不知者无畏还是真的就仗着江渊跟太子殿下那丁点师生情谊,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呢? 殊不知,朱嬷嬷刚刚那样想,秦如歌便又道:“这种话朱嬷嬷今后还是少说,没得把本小姐惹恼了,找上太子殿下为我娘到皇上跟前评评理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初皇上都没有连坐我娘的意思,凭什么秦彧就把她贬为侍妾?还不是瞧着我娘娘家失势,不能再给他带来帮助? 哼,也不想想,他能坐上宰相的位置,是凭了谁!” 秦如歌越说越气愤,坐在隔壁偏厅里的秦老夫人更是因为她这一席话气得浑身哆嗦。 她最恨的就是别人把江家帮了她儿子的那点破事挂在嘴上,这会让她想起当初在江婉仪面前装孙子,明明喜欢男孙,却不得不把秦如歌当宝的经历。 不过为了能好好的修理她一顿,她忍了! 朱嬷嬷越听越是后悔自己说错话,不过最让她后悔的是,她不该给老夫人提议教秦如歌规矩! 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今后在秦如歌面前说话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跟她面对面。 她担心她再这样胡说八道,她的小命保不住啊! 可是在老夫人那里都放了话出去,她现在也不能退缩,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秦如歌给安抚住。 0077.你说怎么办吧! 秦如歌悄悄给桑橘递了个眼色,便依着朱嬷嬷给出的台阶,再次站得笔直。 半个时辰后,朱嬷嬷见她除了眼睛眨巴了几下外,恁是保持一个姿势分毫没动,忙到旁边的桌上倒了杯凉茶走向她,“二小姐,为了提升你的心理能力,老奴在你头顶放杯水。若然你能顶着这杯水到两个时辰结束,这站姿就算是过关了。” 一动不动的站上两个时辰,本身对娇滴滴的女子来说,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不过她既然给老夫人出了主意,自然不会就这样轻松的放过秦如歌。 但因为秦如歌表现得实在出乎她意料的好,根本找不着她的错处,是以才想着弄杯水在她头上,以扰乱她的心绪。 心绪一乱,自然就会出错。 只要出了错,老夫人必然会借机发难! “一切凭嬷嬷做主便是。” 秦如歌半点没有意见,甚至早就料到这一茬,望着对面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嘴角溢出一丝几不可查的奸笑。 “二小姐,坚持,你可以的!” 朱嬷嬷一脸诚恳的鼓励了秦如歌一句,自个儿则找了个杌子,在距她三步的距离坐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挺好,然而眼看两个时辰就要到了,秦如歌却依旧挺拔如松。 她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身来,准备找点由头。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因为站了太久,还是朱嬷嬷突然起身吓到了,秦如歌四仰八叉的朝身后倒去。 “小姐!” 桑橘惊慌失措的大喊一声,上前去拉秦如歌。 趁着混乱之际,秦如歌手一挥,原本往下跌落的水杯射向朱嬷嬷身后的那些名贵的字画。 由于计算好了力道,水泼出去,一排溜的字画或多或少都无一幸免的沾上了水渍。 接着又脚下一勾,一只圆凳被她踢向博古架的左下角。 博古架摇摇晃晃的晃了几下,终于向前倒下来,登时发出一阵噼里哐当的声音。 眼看那三米高的博古架就要砸到身上,她又拉着桑橘向朱嬷嬷扑去,顺势拽了一把,将朱嬷嬷推到了博古架能砸到的范围。 博古架虽然是镂空的,但乃是实木,份量并不轻。 一切发生得太快,朱嬷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压在博古架下,还扭到了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隔壁屋里的秦老夫人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哪里还坐得住? 急匆匆的出来,便看见一地的狼藉,和博古架下哎哟哎哟叫唤的朱嬷嬷,以及已经傻眼的秦如歌主仆,登时感到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那些都是她那儿子这几年收集的古董啊,居然就这样毁了…… 便是百个千个秦如歌,都抵不上这些东西的价值! 命人将朱嬷嬷给拖出来后,她望向秦如歌的眼神如淬毒的刀。 “你这个小贱……” 未免秦如歌又回骂自己老贱人,她生生的改了口,“臭丫头,果真就是来讨债的!这些可都是花银子都买不到的东西,你说怎么办吧!” 0078.哪个混蛋? 秦如歌半靠在桑橘身上,无辜的眨眨眼,“秦老夫人,这就是个意外,刚刚发生了什么,朱嬷嬷可是瞧得真真的,你可找不着我。刚刚要不是我动作块,被压的就是我了!” 秦老夫人才不想听这些,“老身可不管什么意外不意外,老身只知道,在你没来的时候,老身这福康院里都好好的,你一来就发生这样的事,不找你又找谁?” “呵,合着我多想来你这福康院似的!” 秦如歌眼睛含着浓浓嘲讽,嘴角噙着森森的冷笑,出口的话却是淡淡的,“要不是你突然抽疯让我学什么规矩,你这福康院,便是八抬大轿抬我来,我都不愿意来。所以,别说只是意外,就算是我故意的,你也只能自己承受!” 造成这样的结果,是她故意的没错。 但她很清楚,如果这真的是意外,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的她,依旧会赖在她头上。 所以,想找她赔,是不可能的! “小贱人,你……” 秦老夫人气得再次失了分寸,一句小贱人顺口而出。 秦如歌也不和她计较,打断她的话道:“秦老夫人,这会子我这腰酸腿痛得厉害,要回去好好泡一下才是。桑橘,扶我离开!” “不许走!” 一而再被自己的小辈挑衅,加之她清楚被毁掉的这些个好东西秦如歌赔不起,秦老夫人早已经忍无可忍,一声大喝之后,唤道:“来人,家法伺候!” 千栀不怀好意的笑了,主动领命就要去取家法。 秦如歌淡淡扫了她一眼道:“秦老夫人难道是想让我去外面问问,谁教规矩会硬生生让人顶着一杯水一动不动站上两个时辰吗?只怕宫中的教习嬷嬷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秦老夫人一时间有些怔忡,秦如歌趁机道:“桑橘,走!她们胆敢打我,你就去找太子殿下,相信他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她一开始就知道即墨非离这条大腿好抱,再次搬出他来,秦老夫人果真不敢造次,眼睁睁的看着桑橘搀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 出了福康院,秦如歌便从桑橘身上站起来,腿脚麻利,哪里有半点问题? “啊——” 二人都走出好远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秦老夫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 秦如歌知道,那是她发现那些画被毁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她不招惹她,她还懒得和她浪费时间。 今儿的事,活该她吃哑巴亏! …… 接下来的几天,福康院都没人再来喊她去学什么规矩。 这自然在秦如歌的预料之中,而且她相信,在那件事成为既定事实之前,再不会有人来找她的麻烦。 这日傍晚,秦如歌接到竹羽回来的消息。 想到有许多事要当面和她了解,秦如歌陪着江婉仪用了晚膳,跟她说明晚上不回来睡觉之后,便借着夜色出了左相府,去了听湖小筑。 跟竹羽了解了此去的情况后,已经快到亥时,便让竹心为她准备了热水沐浴。 美美的泡了个澡,直到水都凉透了,秦如歌才从水里起来。 倏然,她感到外头安静得不正常,心下一凝,连忙扯过一旁木架上的衣裳套上,冷声喝道:“哪个混蛋敢到姑奶奶的地盘撒野?” 0079.在下只是路过 随着音落,她以最快的速度系好衣服的系带,连鞋子都没穿,翩跹的身影便掠到门前。 身姿婀娜,衣袂翻飞。 手一拂,原本闭合的木门被打开来。 然,在打开的瞬间,一道劲风迎面而来。 秦如歌身体敏捷的向后弯成一道不可不可思议的弧度,躲过对方的袭击。 同时一只白玉般的脚丫飞快抬起,裹挟着万顷之力,踢向对方的下巴。 她以为自己的反应够快,这一下必定会踢中对方。 想象对方即将传来骨头碎裂后的惨叫声,她都为之感到疼。 然而,下一刻…… 她感到脚腕一紧,一道温凉的触感随着脚腕瞬间传递到中枢神经,整个人呈一个倒仰的姿势,被对方拽住。 挣了几下,明明对方的力道不是很重,却分毫挣脱不得。 她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实力,决不在她之下! 刚刚她担心竹羽竹心俩丫头的安危,又对自己的功夫极为自信,是以,一层薄衫之下,并没穿别的衣物。 而这个姿势,让她的小腿高度高于大腿,衣衫的下摆,堪堪滑到膝盖处。 再往下…… 雾草,这特么就尴尬了。 借着昏暗的烛光,见对方是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黑色宽袍加身,半张银质面具遮到鼻端处,只露出削薄的嘴唇和光洁丰毅的下巴。 从皮肤状态和体态可以断定,他应该是个三十以下的年轻人。 难道是卢氏请来的杀手?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便被她否决了。 且不说她行事小心,并未暴露身份,就算是暴露了,有这样一个人跟着她,她早便发现了。再说,她并未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属于杀手特有的那股子长时间躲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阴沉。 由此,可以判断出他不是杀手,也不是跟着自己来的。 秦如歌试探的再次挣了挣自己的腿,这次,竟然被她轻松的挣开…… 她连忙收回腿,一派闲适的整理了一下衣摆,确定没有春光外泄后,才站直身子,目光清冷的望着男人问道:“你是什么人?到我这小筑所为何事?” 男人悠然的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面具下的双眸带着审视的上下扫了秦如歌两个来回,终是满意的收回视线望向她冷冽的眸子,淡淡道:“姑娘不必紧张……” “……”秦如歌抽了抽嘴角,他哪只狗眼看见她紧张了? 不过他的声音还满好听。 “在下只是路过。” 路过…… 从别人的家里路过,这回答,她可以给他满分! 秦如歌太阳穴狠狠突了突,神色不变的道:“感情阁下是梁上君子,有什么看中的,随便拿。前提是,我的婢女没事。” 现下她身上什么都没有,若然一动,难保对方不动。 是以,在可能打不过对方的情况下,能不动手她是不会动手的。 但她的婢女若然有事,即便打不过他,她也要拼力留下他一两个零件! 现下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将即墨非离派来跟着她的人给甩开。 否则,合阿索之力对付他,完全可以打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你的婢女,她们似乎累了,睡着了。” 男子说着,也不管秦如歌听了她的回答面上终于破功,面具下的视线在屋内扫了扫,落在她褪下来的一堆脏衣服上。 0080.男人的零件 既然她说他是梁上君子,不带走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他一番辛苦? 错开秦如歌,男人直接走到墙角,弯腰就去取最上面那淡蓝色的绣着几支翠竹的肚兜。 “登徒子,你找打!”秦如歌登时怒不可遏,喊着就欺身上前。 男人手快的拾起肚兜揣进怀里,转身轻松隔开秦如歌的拳头,嘴角轻轻勾起,“姑娘适才可是说了,这屋子里的东西,在下看上什么,可以随便取。 在下别的都没看上,偏看上这一块布了。怎么,姑娘这是要反悔吗?” 那是布吗? 秦如歌才不相信他不知道那是肚兜,以清冷的颜色掩饰着脸上的不自在道:“我没有反悔。不过除了那……块布,和我的衣物,别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挑。” “别的在下看不上,天色不早,姑娘早些歇息吧,后会有期!” 丢下这话,男人挥开窗户直接跳了出去。 “靠靠靠,谁跟你后会有期?登徒子,姑奶奶今儿个非扒了你那伪装的人皮不可!” 传来异世八年,秦如歌还从来没有这样吃瘪过,心里那个气,简直了。 跟着跳出窗外,但因为慢了一步,哪里还能看见那臭男人的影子? “混蛋,姑奶奶知道你还没走远,你最好别再让姑奶奶遇上,否则,姑奶奶非取了你身为男人的零件不可!” 放了狠话发泄了一下,秦如歌心里舒坦了些,想到竹羽竹心不知道怎样了,连忙绕到大门,见到竹羽和竹心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 她连忙冲进去,见她二人只是被点了睡穴,这才舒了口气。 竹羽和竹心的实力不弱,但是二人都没对她发出警告便被点了睡穴,足见那死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 在距离听湖小筑不远的一片阴影里,黑袍男人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俊脸。 不是荣陵又是谁?! 望着听湖小筑的方向,想到刚刚秦如歌那被激怒的样子,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兴盎然的弧度。 原来,女装的她,竟是如此清丽绝色有女人味,和男装的她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回想刚刚乍见的那一幕,他缓缓抬起右手,那上面似乎还有着刚刚握住她脚腕时残留的温度,让他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湖一阵狂跳。 她的肌肤细腻光滑弹性十足,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的触感竟是这样好…… 还有她那能屈能伸的性子,真是让人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嗯,这个女人,他荣陵看上了! 管他皇子还是太子,休息和他争抢!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黑色夜行衣的男人,正是清风和星辰。 许是刚刚被秦如歌那泼妇般的发泄给吓着了,二人的神色有些讪讪的。 他们很清楚,主子丢下正在进行的战事不远千里追回京城,便是为了刚刚那个小丫头。 模样倒是十分漂亮,配得上他们主子。 但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和他们想象中的她相去甚远。 “爷,属下念书少,请问男人的零件是什么意思?”回过神来,星辰不明所以的问道。 0081.打情骂俏 听到属下问起,荣陵这才回想起那小野猫刚刚暴走时说过的话,颦眉思索起来。 男人的零件…… 他不说纵览百科全书,看过的书也是数以万计,单单瞅这“零件”是什么意思,他还真不知道。 但如果联想到那丫头气急败坏的样子,和与“零件”组合的“身为男人的”几个字,他大约知道是什么了。 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啧啧啧,他的小野猫还真是残忍。 不过他的“零件”事关她今后的性福生活,可不能被她给下了。 “爷?” 星辰没有得到回应,再次唤道。 荣陵心里自动将秦如歌那气急败坏的话,当成是和他的打情骂俏。 既是打情骂俏,自然就没理由告诉外人知道。 径自指着前面听湖小筑旁边的一块空地道:“这地方背山面水,景色怡人,委实不错,给爷将那里买下来,造一处小筑,闲来过来歇歇脚倒是蛮好。这事清风你安排个面生的能说会道的来办。” 面生是为了不让小野猫疑心,能说会道是为了他,和小野猫手下的人打好关系。 清风和星辰相视一眼,莫不是感到汗哒哒的。 他们很想说,爷,也就是一个小土包而已,哪里来的山? 还有,这大晚上的,你哪里瞧出来景色不错的? 爷从前最是不屑睁眼说瞎话,如今为了某个小女人,这技能终于开启了! 嗯,爷连他南靖国最年轻的王爷的脸面都不要了,也真是够拼的! 不过,在陛下赐下那几个短命的女人前,曾经有个女人不着寸缕的躺到他们爷床上去,结果被他毫不怜惜的一掌劈死了…… 他们曾一度怀疑爷喜欢的是男人,现下终于看见他对一个女人上心,他们也就能放心了。 清风当即表态,“属下一定办得妥妥的。” “记住,切不可透露爷的身份。倘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外地来的买卖商人,主家复姓慕容。” 慕容乃是他母妃的姓氏,作为儿子,借用一下并无不可。 “属下记住了。” “另外让乌九过来,给爷盯着那俩丫头,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去别院回禀爷,别被发现了。”既然知道了小野猫的落脚地,也就不需要再让人跟着她了。 再说,他现在已然知道她每日一早就要去尚品古玩店,风雨无阻,临近晌午才出来。 不用想都知道,她是在为即墨非离治腿。 即墨非离外表温和无害,但其实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他极不情愿她和他凑在一起。 不过这件事在他还在边城的时候便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他现在再去阻止,也没有多大意义。 只期望她不要在即墨非离面前穿女装,否则,他不敢保证,即墨非离不会对有颜有才有胆识有智慧的她动心。 不,为了不让即墨非离有机可乘,他一定要让她喜欢上他且离不开他! “属下明白。” “萧风竹如今人在哪里?” “属下只知道他半个月前在涿州,爷问起他,可是要他回来?” “给他送信,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交代完后,荣陵深深望了眼已经熄灯的听湖小筑,便施展轻功回了他在京中的别院。 0082.画 他现下是擅离战场,自是不能住回自己的府邸。 索性别院什么都不差,时常有人打扫,随时都能住人。 别院的位置自然不若陵王府那般显眼,地段也差了许多,但胜在环境好,周围的建筑也没在闹事那样密集。 从后院跳进别院,没有惊动看守别院的人,便进了自己的屋子。 取了衣裳,去天井冲了个冷水澡后,聊无睡意,倏然想到什么便进了书房。 一身白色亵衣的荣陵,披散着一头墨色长发,看起来少了几分平常的锋锐和冷厉,多了几分属于人类的温度。 在桌前站定,他几下研好墨汁,摆好纸张,提笔画了起来。 他用笔大胆娴熟,一笔一划一蹴而就。 一个时辰后,一位身穿薄衫墨发披散的绝色女子便跃然纸上。 那怒目圆瞪,俏脸含怒的鲜活样子,不是秦如歌又是谁? 搁下玉笔,吹干墨汁,瞧了几眼还算满意,忙将画给卷了起来,出了书房,“星辰。” 星辰从暗处跳了出来,还不曾说话,荣陵便将画递给他道:“拿去仔细裱了挂在书房里。” “属下领命。” 星辰回着,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心里无比好奇主子爷大半夜不睡觉画了什么东东。 目送荣陵满意的回屋去了,星辰打开画卷,只一眼,便被画中女子的容貌吸引住了眼球。 之前天色暗,又担心被她发现离得有点距离,他们也只是觉得那泼妇般的女子身姿窈窕有几分姿色,做他们主子的妾应该不至于太丢脸,不成想,竟是如此绝色。 简直比京城五姝排名第一的纳兰婼都要美几分。 且那纳兰婼娇娇弱弱的,和秦如歌对比,更少了几分灵动。 也是他们爷慧眼识珠,居然就看出当初那灰头土脸的小公子,竟然是个美娇娘! …… 接下来的两天,荣陵在别院里没出门,只悄悄的接待了打理手下生意的主管,询问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顺便查一下账册。 他手上明里暗里的产业,广及各个领域,单单在京城就有十几处,这些产业有一半是他母妃留下来给他的,另一半则是他自己后来发展起来。 和荣王府没有半文钱关系。 不过少时荣王府有人曾欺他年少,又时常在军中,买通他手下的主管,贪墨他不少银子。 他十八岁才接手过来,第一时间便凌厉的处置了一批人。 在那之后,这些事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再操心,再说凭着他如今的身份和手段,别说下面的人不敢如何,便是荣王府的某些人,也不敢再打他的主意! 只是多年下来,早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 习惯什么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而如今嘛,他更应该事实亲力亲为,毕竟还要养老婆呢。 他可不想他的女人跟着一群大男人辛辛苦苦去跑马! 此时,荣陵在书桌前翻看着账册,也没有看下面的主管一眼。 但十几个个个都比他年长许多的主管,即便在面对这样的他时,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查出一丁点因为自己粗心而出现的纰漏。 书房里落针可闻。 0083.鬼域门 终于,荣陵合上最后一本账本。 下面的人立马站得笔直,头却是压得低低的。 “这两个月大家做得很好,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和高出往年两成的盈利相比,那些细微的问题可以忽略不计。去韩掌柜那,每人领取五十两银子,以示嘉奖。” 众人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没有出错。 和荣陵道了谢,便准备鱼贯离去。 靠着门边的中年人却在转身时,余光瞥到画上绝色的女子,不由得惊讶的顿了下脚步。 这里从前可没有画啊,更遑论还是个女子的画像! 他这一顿,身后的人莫不是如多米诺骨牌似的,纷纷撞上他,顿时一团混乱。 待稳下来后,纷纷跪下请罪。 荣陵今儿心情似乎极好,眉眼温柔的望了挂着对面墙上抬眼就能看见的画一眼,淡淡道:“管住你们的嘴。退下吧。” 众人哪里还敢东张西望? 纷纷憋着气出了书房。 他们一走,清风便闪身进来,“主子,萧公子到了。” 荣陵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快请他……” 不等他说完,一个骚里骚气的红衣男子便摇着折扇跨进书房,径直走到书桌旁侧坐上去,朝荣陵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的道:“爷,你让人传消息,让我以最快速度赶来,你这是有多想我啊?” 清风简直没眼看,默默的带上门出去了。 荣陵没有回他,蹙着眉上下扫了一眼萧风竹,满脸嫌弃的道:“穿成这样,这是发了哪门子讽?还是说被哪家千金抛弃了?” “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会被人抛弃?”萧风竹说着食指撩起耳后一缕发丝,再次抛了个媚眼道:“怎样?我穿这身还行吧?” “不怎么样。”荣陵十分不给面子的道:“和逍遥馆的男倌差不多。” 逍遥馆乃是京城最有名的男妓馆,里面的男倌个个容貌出色,手段了得,比女子丝毫不逊色,许多官员暗里都喜欢去那里消遣。 不过逍遥馆的幕后老板似乎身份不一般,在京中已经开了几十年,竟无人知悉他的身份。 萧风竹白他一眼道:“我穿成这样,还不是为了帮你查十年前的事!” 荣陵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面色瞬间冷凝了几分,“那件事难道和逍遥馆有关?还是说逍遥馆和鬼域门有关?” 萧风竹收起折扇,一脸正色道:“有不有关尚且不清楚,不过我前段时间得知鬼杀在涿州现身,便易容追踪他而去。但这鬼杀实在是狡猾,几次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脱。” 鬼杀乃是鬼域门的头号杀手,轻功一流,心思缜密,又擅长易容术,要抓到他,其难度可想而知。 说起鬼域门,荣陵浑身的骨血都迸发着恨意。 十年前,荣陵的外公慕容公病重,他的母妃慕容程程回府探病。 当晚,慕容程程连同慕容公府满门被灭杀。 被杀了还不打紧,最后一把火将慕容公府烧成灰烬,满门一百余口人死后被烧成焦炭,谁是谁都认不出,只能从他们所戴的首饰辨认。 最嚣张的是,杀人者还在现场留下鬼域门的标记。 0084.易容 此等手段,恶劣至极! 此等做派,可恶至极! 此等态度,嚣张至极! 这种种无不说明,对方分明就没有将南靖国和荣王府放在眼里! 当年,鬼域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没有人清楚,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大本营。 这件案子无迹可循,最终成了一桩悬案。 对当初只有十三岁的荣陵来说,疼爱他的娘亲和外公一家被灭门,是何等残酷?! 也就是从那件事后,他才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 原本就格外努力的他,在成长的道路上,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后来,更不顾荣王反对,进了军营。 再后来,他暗地里培植了自己的势力,招揽了在易容方面颇有造诣和对网络情报极有天赋的萧风竹,专门替他彻查慕容公府被灭门一案。 经过多年努力,终于从鬼域门后来犯下的几次案件中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杀手组织。 只是这个杀手组织区别于一般的杀手组织。 他们似乎轻易不会接受任务,也不会像别的杀手组织一般,在某些场合设立专门的据点以方便生意上门。 他们就像是一个没有根据地的组织,他的人找了多年,也没能找到他们的大本营。 也曾经试图以请杀手为名,欲将他们钓出来,借助蛛丝马迹找到他们的阵地,将其一网打尽。但按照联络方式留下信号后,却没有人接任务…… 且有一个奇怪的现象—— 从十年前慕容公府惨案后,鬼域门也就做过几笔生意,大多都是针对朝廷官员。作案后,同样都会留下一个刻着骷髅头和鬼域门几个字的银牌,作为任务的标识。 这显然有些不寻常。 一个杀手组织,多年来只做了几笔生意,虽然桩桩件件都是大生意,但这似乎不像正常杀手组织的作风。 由此,他怀疑他们只听命于某个人或者某个家族,专门为主人或主家肃清障碍! 这种杀手像是暗卫,又不同于暗卫。 他们手段更残忍,行事更乖张,且不计后果! “前儿晚上,我追着鬼杀到了逍遥馆附近,他突然不见了踪迹。我便让人跟进逍遥馆内去找,但受到馆长的阻挠,没能找下去。 于是,我便易容成恩客,同时让人密切注意着逍遥馆周围的动静。 不过,里面实在太大,又时常有小厮打手走来走去,再加之他刻意躲着我或我的人,找起人来难度自然就大了许多。” “他的易容术不逊于你,一时间要逮着他,着实有难度。”荣陵冷眸道:“不过这次机会若失去,再想探知他的行踪,怕是不易了。” 但不管如何艰难,他势必会屠尽鬼域门一众门众,为母妃、为慕容家满门报仇雪恨! “非也。” 萧风竹竖着食指晃了晃道:“这次之所以能得知鬼杀的消息,是因为他竟然是个赌徒,且赌瘾极大。我的线人便是在赌坊里,无意中看见他胸膛上的红色骷髅头,再结合他的年纪,我才认定是他!” 鬼域门的杀手,左胸上纹都有一个不大的骷髅头纹身,且以不同的颜色代表其在鬼域门的段位。 0085.帅一点,迷人一点 红色骷髅头代表第二段位,第一段位乃是金色,也只有他们的门主,才纹的是金色骷髅。 这乃他们当初从逮到的一个鬼域门小喽啰口中得知的。 毕竟是小喽啰,再想知道什么,就不可能了。 荣陵沉吟片刻道:“狗改不了吃便,只要有短板在就行!看来想要逮住他,需得多往赌坊里面走才是。” “我手底下的人可不善赌……” 萧风竹还未说完,荣陵便懂了他的用意,冷睇他一眼道:“自己去海叔那里支取银子。” “我替手下的人谢过殿下了!”萧风竹登时眉开眼笑,“对了,你找我那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给我做一张人皮面具……” “嘿,我当什么事呢,我那里做好的人皮面具有十来张,你随便拿几张去用好了。”萧风竹十分大度的道。 “我可不想戴你用过的。” 萧风竹知道他爱干净,不过却不理解药水浸泡过的人皮面具戴戴又有什么关系,但还是道:“那行吧,我抽空给你做一张。” “不行,我明儿一早就要。”荣陵话落立即又补充道:“要帅一点,迷人一点。” “什么?”萧风竹登时从桌子上跳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半天时间,你让我给你做一张新的人皮面具?还要帅一点,迷人一点。你怎么不让我去死呢?” 以为人皮面具是那么好做的吗? 做一张人皮面具需要凝脂、倒模、塑形、浸泡等,大大小小十多道工序,做下来少说也要两三天的时间,要是技术不行,十天半月也做不出来! 这家伙,居然让他半天时间做出来,简直没人性! “哪里才止半天?不是还有一晚上吗?”荣陵无视萧风竹炸毛的样子,云淡风轻的道:“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 萧风竹风中凌乱了,敢情他想让他不眠不休通宵达旦给他做呢? 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了? 嗯,半天加上一个晚上,要做出来也不是不行,不过,总得讨点好处不是? 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觉得要求苛刻了些,不等萧风竹开口,荣陵主动道:“做得好了,我酒窖里的酒随你喝,外加你看中的那架绕梁琴。” “成交。” 很显然,荣陵很会拿捏一个人脾性。 他话一落音,萧风竹登时所有的哀怨都没了,又坐回桌子上,饶有兴致的问道:“不过我想知道,你要怎样帅?又要怎样的迷人?” 荣陵双臂枕在脑后,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不能比我本身的容貌差太多……嗯,能帅过即墨非离就好。” “……”萧风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自恋的程度,他给满分! “你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不成?”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荣陵淡淡道:“本王可得提醒你,时间不多了,明儿一早交不出来,绕梁琴可就没了。” “我这就去。” 萧风竹忙又站起来,风风火火的冲出书房。 下一刻,又倒退了回来,斜乜着墙上秦如歌的画像直咂嘴,“啧啧啧,果然是发情了!不过这小妞瞧着不错,比你之前遭遇的那些短命鬼灵动多了。” 0086.弄箫人 “本王看上的女人,自是不凡。” 荣陵极力压住嘴角快要溢出的笑意,顺手操起书桌上一本书朝萧风竹扔去,“还不快滚!” “难得啊,咱们的陵王殿下居然也有动情的一天。”萧风竹侧身躲过他的“袭击”,笑嘻嘻的离开了。 他离开没一会,星辰闪身进来,拾起地上的书,走向望着对面的画发呆的荣陵,“爷,乌九刚刚传来消息,那位姑娘在凤凰山脚下买了一大片土地,似乎要种菜。另外似乎正着手建造园子,面积还不小。” 建园子?种菜? 荣陵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何无用当初“劫持”她的时候,曾说过她从海外带回来许多听也没听过的种子,还说起其中的某些种子若是培植成功,将来即便是大旱,百姓也不会饿肚子…… 难道,她买地就是为了培植那些种子? 如若真如她所言,倒真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善举。 不过,他虽然不懂蔬菜的种植,但也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下种的时间都不知道。 现下正直炎夏,根本就不是播种的季节,前些日子是下了几场雨,田地里也积蓄了不少水,但夏日才过了一小半,谁知道后面的天气会怎样?种出的菜能够成活吗? 她还为了种菜专门建造一座园子,这会不会太大手笔了些?那些菜,能为她回本吗? 可潜意识里,他又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会做无用功的人。 她这样做,定有着一定的把握吧? 还有,既然她跑马带回来的东西供她支配,那是不是说明,玲珑阁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她? 如果事实如此,他还真是小瞧了她。 小小年纪便能打下这样一片基业,不知道要让多少男儿都自愧不如! 荣陵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当然,更不错的,是他的眼光。 沉吟了一阵后,他开口道:“让乌一以慕容家的名义,将凤凰山下方圆十里其余的土地都给本王买下来,咱们也盖一座园子!嗯,就盖在她旁边,想来夏日在那避个暑也是不错的。” 啧啧啧,爷追女孩子的手段,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星辰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句后,兴匆匆的问道:“爷,那位姑娘买了土地是为了种菜,咱们将那许多土地买下来,又要种什么? 你可知道,咱们陵王府并没有会种地的人,总不至于让那许多土地给荒着吧?那一片可都是好土地,若是荒着,就太罪过了!” “咱们不种地,养鱼。” 养鱼后的塘泥可是上好的肥料,她要种菜,他就为她造肥料,还能专门给她蓄水。 嗯,妇唱夫随,完美! “养鱼?”星辰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没错,养鱼。” 相较于星辰高亢的声音,荣陵的语气格外的平淡,“让乌一在她菜地附近规划出三公顷的土地挖作池塘,桂花鱼肉质鲜嫩,味道鲜美,去灵州将那个专养桂花鱼的大佬重金聘请过来,专门为本王打理鱼塘,养出来的鱼可以专供爷的醉月楼!一举数得。” “……!!!” 星辰嘴角狠狠的抽搐着。 挖个池塘还不算,还要三公顷那样大,还得将人家养鱼大佬请来…… 只要给出的价钱合理,请人完全没问题。可爷不知道,凤凰山方圆五十里除了几口古井,连个小池塘和小河沟都没有,要在那里挖个池塘,再蓄满水,这工程会不会太大了点? 爷没发烧吧?还是钱多没处花了? 嗯,他们爷的钱的确太多了,他一个人几辈子也花不完,若是不败败,将来也不能带进棺材里…… 啊呸呸呸,他在想什么呢? 被爷知道他都为他身后的事操心了,还不得剥了他一层皮啊? 罢了,爷喜欢就好。 嗯,喜欢就好。 “属下这就去办。”未免自己暗戳戳的想法被英明神武的主子爷洞悉,星辰逃也似的离开了。 …… 秦老夫人院子里的好东西被秦如歌毁光光以后,秦老夫人很是郁闷了几日,甚至都打定主意让人悄悄将秦如歌捆起来暴打一顿。 不过这事不知怎地被秦彧知道了。 未免秦老夫人背着他将秦如歌给弄死了,他只得将自己接秦如歌回来的用意告诉了她,还贴了不少私藏。 秦老夫人想到秦如歌再过不久就是一个死人,又从儿子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心里那口气,总算是消散了大半。 这段时间里没有人再去找竹苑的麻烦,卢氏似乎依旧没有给秦如歌换院子的打算。 秦如歌倒是很满意现状,除了每天晌午和傍晚回来陪江婉仪用膳外,晚上都宿在了听湖小筑。 倒不是嫌竹苑破旧,而是她用惯的东西都在听湖小筑,用起来更顺手。 这日用了晚膳后,陪江婉仪喝了盏茶,回听湖小筑就晚了些。 时值十六,月亮又大又圆,周围的景物还算能入眼。 站在小筑门口,发现才一日不见,左边不远处的空地居然被挖得乱糟糟的,她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蹙。 这里难道有人要建院子? 她这听湖小筑建了有三年,当初为了买下这块地,可是花了她整整十万两银子,再加上这片地临着听月湖,本不能够建私宅,她又贿赂了监管土地的官员五万两银子,才将这块地拿下来! 即便是在京城的闹市区,一块两亩的地要价十万两,那也是超天价了。 当然,现在的价格肯定不止十万两。 且她早就想到,京城有钱人多的是,有她开了这个头,迟早会有人过来这边建屋子。 不过听月湖占地足足两顷,湖周的空地那么多,为何偏偏在她的旁边建屋子呢?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一阵箫声倏然传入耳中。 稍稍一听,便听出是从左边传来。 那箫声时而清越,时而和缓,余音袅袅,清耳悦心。 不得不说,对方抚箫的技艺当真是极好的。 秦如歌听了一阵正要推门进屋,原本清越和缓的箫声陡然一转,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让人打灵魂里感到伤感跟凄凉,迈出的脚步不由得收了回去。 等到箫声停下,秦如歌发现,脸上湿濡一片。 原来不知不觉中,从来流血不流泪的她,竟然哭了…… 到底是何等伤心的往事,才能奏出这般直撼人灵魂的音律?秦如歌想,又是怎样的一个人,才有这样高深的音乐造诣? 越想,越感到心里痒痒的,迫切的想要一窥那弄箫人的真面目。 嗯,便去看看吧。 可等她回味过来时,才惊觉脚步早便不听使唤的朝那边走去…… 0087.戏精? 距离那片被挖得乱糟糟的废墟十来米远的湖畔,一道灰白色的身影曲着一条腿面朝听月湖背靠老柳树坐着,手上拿着一个白瓷酒壶,正往嘴里灌着酒。 即便相隔了十多米,也能闻到美酒的醇香,隐隐还有一股子桃花的清香。 从那人的体格和一条伸直的大长腿来看,应是个身姿颀长的男子。 秦如歌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颜。 鼻梁高挺,凤眸微挑,睫毛长长,嘴唇涔薄…… 两世为人,这副侧颜端的是她见过最完美的侧颜。 夜风轻轻吹拂,他鬓边的发丝被撩起几丝,看起来有几分落寞和颓丧。 月华倾洒,正好落在他的身上,瞧着仿若犯了错被打入凡间的仙人。 如果此时有一支画笔,她真想即兴来上一幅《孤寂帅哥弄箫图》。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她在打量他,男子悠悠的朝秦如歌转过头去。 秦如歌如果要躲,是绝对能在对方发现以前躲开的。 但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恁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瞅着那张比即墨非离还要稍稍出色的年轻的脸徐徐出现在视野里,秦如歌眼中的惊艳越来越浓。 丫的,从前从不曾关注这古代男人的姿容,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可自打见了即墨非离和眼前这个男人后,她才恍然觉得,这古代人的颜值,真真是极高的。 江婉仪如是,秦彧如是,卢氏一家子如是,连她那些舅舅跟表哥表妹,都长得不差。 即墨非离和眼前这位,比他们更出色些罢了。 嗯,该怎么说呢? 应该说这个人和即墨非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款式。 一个温润如玉,始终端着一副温和的笑脸,好似在他眼里,什么都是美好的;一个伤感中带着些许颓废跟寂寥,仿佛骨子里都刻着忧伤…… 明显的,她更偏向于后者。 “姑娘,你夜半三更独自出来,不会有事吗?” 就在秦如歌思绪纷飞的时候,男子开口了,说出的话带着几分担忧,声音好听到能让人耳朵怀孕。 呃?! 秦如歌回过神来,因他语气中的关切,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机械的指了指身后的听湖小筑,“我就住在那里,不碍事的。”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这世敢轻薄她的人还没出生。 来这异世八年,唯一吃过的一次亏,就是几天前那个戴面具的男子。 特么的,若是再让她遇到,她定药晕他,狠狠的旁揍一顿! “呀。” 男子微微有些讶异,放下酒壶,握着玉箫起身朝秦如歌拱手道:“原来姑娘就是那家的主人,幸会幸会。在下慕容璟,玉的光彩的璟。是个买卖人,即将和你成为邻居。” 秦如歌从来都不是忸怩的人,见对方报了姓名,又即将成为她的邻居,便也道:“我姓沐,单名一个歌字。这听月湖周围的空地众多,慕容公子何以单单选择在这里盖房?” 沐歌乃是她在外面闯荡时候用的名字,她觉得也不算假名。 慕容璟侧头望了眼旁边的废墟,俊美的脸上,铺上浓浓的哀愁,“沐姑娘有所不知,我娘和我爹便是在这个地方相识,从而相知相爱…… 十年前,我娘死于意外,今儿便是她的忌日。我特意选在她跟我爹相识的地方建院子,又在今日动土,便是为了缅怀我娘……” 难怪他的箫声能够直击人的心灵,原来是因为思念枉死的亡母。 还真是个孝子呢! “姑娘如果不想和在下做邻居,在下可以换个地方,横竖在这听月湖的范围即可。”秦如歌未曾说话,慕容璟又补充道,语气中透着一抹萧索。 听他这样说,秦如歌倒是不好意思了,忙道:“慕容公子不必如此,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并无其他意思。” 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赐似的,又仿佛得了糖吃的孩子,慕容璟的脸上立即勾起一抹笑容,“如此,便多谢沐姑娘了。对了,我这有美酒,不知姑娘可否赏脸陪我喝上一壶?” 秦如歌被他的笑晃了下眼。 她不曾想到,一个成年男子的笑容,竟透着一股孩童般的纯真。 当真让人意外! 见秦如歌不回话,慕容璟以为她不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沐姑娘勿怪。” 秦如歌望着他瞬间变色的脸,再次咋舌。 这男人如果不是戏精,那么一定很懂得如何以自身的情绪影响别人! 因为此刻,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反正他若是敢乱来,她不在意送他去见阎王! 朝他微微一笑,大方的走向他道:“正好我现在也无睡意,又许久没喝酒了,如果慕容公子有多的美酒,我便讨一壶解解馋。” “有,有多的。”慕容璟眉开眼笑,弯腰从另一边拾起一壶没开封的酒,递给秦如歌。 秦如歌接过,依着他面朝听月湖坐了下来,扒开酒塞,闻了闻,确定没有异常,才抿了一口,赞道:“果真是好酒!如果我没猜错,这应当是醉月楼自酿的桃花酿。” 慕容璟分外讶异,“想不到姑娘竟是个懂酒的。” 秦如歌抿唇笑道:“对酒,我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当不得一个‘懂’字。” “姑娘谦虚了。” …… 月光洒在被风吹皱的湖面上,漾起一波一波的涟漪,就像是慕容璟此时的心情。 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会那样的健谈。 听着她说起她跑马途中的见闻,说起他没有去过的番外、海外,心里竟是升起了几许向往。 同时感到,她应该是喜欢现下这种游走在各地的生活,更喜欢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 秦如歌亦觉得,眼前的男人不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但也算是博古通今,引经据典,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于礼仪上,更是恪守本分,全程都没有半丝逾距的地方。 与他相谈一场,还算是愉快。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秦如歌可没忘记每天早晨去为即墨非离灸腿的事,落下这一句,便告辞离去。 目送她走了一段路,慕容璟喊道:“沐姑娘,我那儿有几壶边城带来的美人醉,明儿同样的时辰,我带过来和姑娘一同品饮,可好?” 0088.竟不知今儿是殿下母妃的忌日 秦如歌闻言,顿下了脚步。 美人醉? 可不就是老刀心心念念的酒? 她倒是有心想要尝尝这美人醉到底如何,值得男人们趋之若鹜。 可她若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下来,会不会太不矜持了些? 她回头,歪着脑袋假意想了想道:“我明儿傍晚有些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看情况吧。” 哪知,慕容璟道:“我带着酒过来等你,多晚都等。” “……”秦如歌哂然道:“这样不大好吧?” “横竖生意上的事有管事打理,无碍的。”慕容璟说着,也不等秦如歌再说出拒绝的话来,“不早了,快回吧。看着你回屋,我就离开。” 秦如歌本就想尝尝美人醉,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朝他摆了摆手,便大步回了听湖小筑。 此时,慕容璟望着小筑的方向,脸上哪有半点忧伤? 有的,是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和一丝极力克制后的笑容。 今晚上,和她“初遇”的结果,比他预料得还要好。 心里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意愿,愈发的强烈。 “啧啧啧,和殿下相识也有七年了,我竟不知道今儿是殿下母妃的忌日呢。想不到为了追女人,堂堂战神王爷连卖惨撒谎这些从前不屑用的招术都用上了,说出去,怕是要令无数人傻眼了。” 萧风竹从不远处的一棵老榕树上跳下来,大步上前,站在慕容璟……呃,站在荣陵的身后,啧啧称奇。 萧风竹乃是荣陵手下乌衣骑的首领,也就是说,乌衣骑乃是他培养起来的。 说起追踪和隐匿,他的段位,比乌九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是以,秦如歌没有发现他,荣陵一点也不奇怪。 收回视线,荣陵都懒得搭理他,脚尖轻点,便消失在夜色中。 萧风竹坏笑着追上去喊道:“诶,殿下,我说你就不怕你克了她吗?” 荣陵脚步顿了一下,依旧没理他。 萧风竹在他身后,没能看见他一脸的傲娇。 呵,刑克…… 只有不知道她能力的人,才会有这样无聊的想法! …… 秦如歌不知道,在她离开左相府回听湖小筑没多久,秦彧派出去查看粮仓的管家邹海便火急火燎的回了府。 得知自己另一个粮仓的粮食一并被搬空后,秦彧气急攻心,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老血。 整整二十二万石粮食,单单粮食的本钱就花了他近三十万两,更别说他收粮看粮存粮需要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上的消耗。 原本以为借着这次百年难遇的大旱大赚一笔,结果到头来近一年的时间做了无用功不说,反倒还赔了近十万两银子。 这还是因为有一仓粮食早早出手的结果! 否则,以左相府的底蕴,还不得亏得砸锅卖铁维持高昂的日常开销? 一个粮仓被搬空,他还能说服自己,是碰巧被人洞悉了他藏粮的地方。 但两个粮仓被洗劫一空,就绝对不是简单的打劫了! 难道说他的身边出了内鬼? 不,同时知道那两个粮仓位置的,除了邹海再无他人。 然邹海是他秦氏一族的家生子,一家子打秦氏一族在京城立足之后便跟着,可说是连命脉都系在他秦氏一脉之上,绝不可能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他也没那个能力搬空他两个粮仓! 到底是哪个混蛋跟他秦彧过不去? “老爷,你没事吧?”邹管家担忧的看着秦彧道:“老奴去请府医来给你瞧瞧吧。” “我没事。” 秦彧摸出手绢抹去嘴角的血迹,又端起茶盏漱了漱口,才一脸阴狠的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是谁针对于我!你确定对方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老奴十分确定。” 邹管家神情认真的点头道:“老奴以粮仓为圆心,亲自带着人将方圆十里都仔细查过了,却没能有半点收获。足可见,对方毁灭痕迹的能力绝对不是普通的百姓或者小蟊贼能做到的!” 秦彧沉着眉眼,眸光深沉的望着一个地方,再次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谁? 难道是朝堂上那些政敌? 下一刻,秦彧便将这一怀疑给否定了。 如果是政敌,哪里会搬空他的粮食?只怕早就禀明皇上,趁机打压他了! 奈何这事不敢明目张胆去查,他也就只能默默地吃了这个哑巴亏。 …… 翌日,秦如歌去给即墨非离做了针灸后,在街上的食馆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去了玲珑阁,准备直接问问鹿掌柜城郊庄子的事。 虽说下了几场雨后,天气已经不若她从海外回来时炎热,但她运功为即墨非离灸腿,着实是件极费体力和精力的事,如此一来,也就没那个精力再去跑几十里路了。 玲珑阁新进了一批货物的消息,早便由客人口口相传,散布了出去。 是以这段时间来,客人都络绎不绝,走了一拨又来一拨。 秦如歌在门口瞧了瞧,看着那些客人,就如同看着行走的银钱,整个人心情好得不得了。 正准备从玲珑阁旁边的小巷子绕到后面,从后院进入玲珑阁,一道微微有些熟悉的声音惊喜的在身后响起,“你是为舍妹治病的那位小……公子吗?” 秦如歌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回过头去,原来是白如霜的大哥白子钦,站在玲珑阁隔壁的绸缎铺子门口。 还不曾说话,白子钦见了她,脸上立即漾开了真诚的笑意,大步迎向秦如歌,“恩公,果然是你。” “原来是白大哥,白姐姐现下如何了?”秦如歌一问出这话,就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看白子钦对她的态度,便能知道结果了。 果真,白子钦朝秦如歌福了福,道:“托恩公的福,舍妹恢复得很不错,如今已接回白府休养,就是十分惦念恩公,今儿个早上还叮嘱我定要找到恩公,当面跟你道谢。哪知道竟是遇上了!恩公,还请你务必给舍妹和白某家人一个当面表达谢意的机会!” “白大哥太客气了。”秦如歌微微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白姐姐完全没必要挂在心上。等我得空,定会去为白姐姐再好好检查下身子。” 白子钦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如此再好不过了。” 鉴于在大街上,秦如歌心中好奇白如霜和南郡王府断了没有,但终究没问,大致跟白子钦约了个时间,便告辞折进小巷。 0089.气得不够惨 鹿掌柜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风姿绰约,妩媚风情。 别看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弱不禁风,实际上美貌与智慧并存,做事干练果断,颇有手腕,丝毫不输男人。 秦如歌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一去半年,便是因为有她在后方坐镇。 鹿掌柜单名一个婵字,南靖国人,少时因家里穷,被亲爹卖给了人牙子,辗转又被卖到不桑国都城柔兰的第一青楼飘花楼,长成后成了那里的花魁。 不桑国男子豪爽粗犷,多不懂得怜香惜玉,只要你出得起钱,即便是花魁,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鹿掌柜因不甘继续受凌辱,逃跑的时候被抓回,秦如歌恰恰遇上,花了三万两银子的巨资将其赎了出来,留在了身边。 后来开了玲珑阁,她在管理上的才能被秦如歌发掘,就将玲珑阁交给她打理。 得知秦如歌来了玲珑阁,鹿掌柜立即撇下客人,去厨房端了可口的点心和茶水去后院招呼她。 秦如歌的事迹对手下人并没有隐瞒,对于这个亦主亦友的小丫头,她是打心里佩服跟疼惜。 爹爹糊涂,嫡母心狠,亲娘没有话语权,她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花了四年时间便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想想当初她被卖掉的时候,已经十二岁,和秦如歌创建玲珑阁的时候年龄相左。 和她比起来,当真是汗颜得很。 鹿掌柜将茶点摆在桌上,看向凭窗而立的身影,柔声道:“小姐,这是你最爱的大邑囯明前春芽和秋菊那丫头新研制的芙蓉蟹黄糕。你快尝尝这糕味道如何。” 秦如歌走向桌前,捻起一块淡黄色的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灵动的双眸登时就亮了。 “鸡蛋和蟹黄完美的结合,桂花的香气将猪油的腥味完美的压制。”说着,睇着鹿掌柜,“似乎还有绿茶的清香?” 鹿掌柜笑道:“小姐这张嘴,真是绝了。和面的时候,的确加了绿茶。” 秦如歌又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道:“糕体松软清香不粘牙,即便是炎炎夏日,吃起来也不觉得干腻,真真是不错。秋菊那丫头这方面的天赋,比起醉月楼的厨子,也是不差。” “你也觉得不错吧?!” 鹿掌柜喜上眉梢,“秋菊那丫头就喜欢捯饬这些,我寻思着在玲珑阁周边给她置办一间铺子,再请几个人,专门卖她研制的糕点,再让你弄几张方子做成药膳粥,想来生意不会太差。” 秦如歌几口吃掉一块糕点,又呷了一口茶,顿觉满口留香,意犹未尽。又捻起一块吃了两口才道:“鹿姐姐,你的感觉一向不差,有想法直接去做就是了,无需事事向我报备。待弄好了,方子我写给你就是了。” 她只要知道结果就好。 或者在某些事情决定不了的时候,她做最终决策即可。 “只不过银子存在钱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拿出来多置办几间铺子,租也好,自用也好,断断比放在钱庄里更划算。” 这就和后世炒房差不多一个道理。 京城的房价一天一个样,当然,是往高了去,绝没有跌价的可能。 买得越早,增值的空间就越大。 且不说秦如歌救她脱离苦海,单单她对自己的信任和放任自流,鹿掌柜从来都是抱着感恩的心态。 放眼整个京中,秦如歌的这份魄力跟心性,便是许多男儿都自叹弗如的。 将感激压在心里,唯有努力为她打点好一切,才是最实际的报恩! “对于独自打理一间铺子,秋菊的能力稍有不足。如果能将隔壁的绸缎庄买下,秋菊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过来问我,且闲暇的时候,玲珑阁的丫头们还可以过去帮忙,当真是极方便。只不过那是白家的产业……” 说到这里,鹿掌柜稍稍有些顾虑,“白家乃是京中首富,可不缺钱,这样好的地段,怕是开出再高的价钱,也不一定会将铺子转给我们。” 呀。 秦如歌鲜少在霍都,玲珑阁从开起来到现在,都是鹿掌柜在打理。是以,刚刚白子钦站在隔壁绸缎庄的门口,她只以为他是去那里办事,不曾想竟是他家的产业。 为白如霜治病的事,她并未到处宣扬,鹿掌柜不知道也是有的。 “这事交给我试试。” 她不会仗着那份恩情白要人家的,只希望白家能割爱。 有这层关系在,想必白家会卖给她这个面子吧? 问了郊外庄子的事,秦如歌打包了些芙蓉蟹黄糕便回了竹苑。 刚踏进院子,桑橘便神神秘秘的迎出来,给她说起邹管家回来了,秦彧因为粮仓的事气得吐血,今儿早朝都没去。 本就心情极好的秦如歌,这下心情更好了。将糕点往桑橘怀里一放,“秋菊新研制出的糕点,拿去给我娘她们尝尝,我去瞧瞧去。” 眼下虽说天色大亮,但她自信以她的实力避开府中暗卫,完全不在话下。 借助敏锐的洞察力,避开潜藏的暗卫,秦如歌先到了秦彧的书房,见没有人,便去了他在前院的院子。 结果,依旧没人。 桑橘不是都说吐血了吗?这是跑哪去了? 都能跑能走的,显然是被气得还不够! 嗯,她得加把劲才行! 秦如歌又去了卢氏的院子,也没能找到秦彧,最终在姬侍妾那里见到了人。 大白天的,二人也没有顾忌的正在打架…… 果真气得不够惨啦! 不过那姬侍妾能将秦彧一个中年男人稳稳的抓在手中,且卢氏和秦老夫人似乎都拿她没什么办法,这手段,绝对是让人叹服的。 沈嬷嬷无意中听别的婆子提及,这位姬侍妾乃是秦彧手底下的官员送他的。 秦如歌知道,官员为了讨好上峰,或者上峰为了拢络官员,之间相互送美人,在这古代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直觉告诉她,这位姬侍妾不是一个普通女子。 一般来说,官员相互送的美人,必定是清白之身。相信秦彧也不可能将一个残花败柳当宝似的宝贝着。 不管怎么教养,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到底还是愣头青一般的存在,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对于男女情事都会有着一定的羞怯心。 绝不可能如这位姬侍妾一般,在几个月时间里,就练就这般冰肌媚骨,比青楼女子还要媚人! 不过,不管她是什么人,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秦如歌都没兴趣。 她只关心怎样让秦彧以及卢氏不好过。 回到竹苑,饭菜已经摆上桌。 想看看昨儿那位慕容公子是否如他所言多晚都等,秦如歌故意吃得极慢,而后又陪着江婉仪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才回了听湖小筑。 0090.一生伴侣 今日的月色虽然不及昨晚皎洁,能见度倒也还算高。 依旧在那棵老柳树下,一道灰白色的颀长身影背负着双手,面朝湖面长身而立,在他身后的柳树脚下竖着几只白色的酒壶,里面定然就是美名在外的美人醉了。 和着微风,他的袍摆和鬓畔的发丝轻轻摆动着,银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苍白中透着一股子忧郁,莫名的让人感到几分酸楚。 想到他可能在这里等了许久,秦如歌心里略略有些内疚。 当下也不再矫情,缓缓的迈动脚步走向他。 在距离他还有七八米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来,望着秦如歌扯出一个夹杂着欣喜的柔和笑意,“你回来了。” 秦如歌被他的笑晃了下眼,脚下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才对他点点头,加大步伐走过去,在他半米外停下脚步道:“让你久等了。” 近了才发现,他穿的是一件纯白的袍子,和即墨非离惯穿的颜色一致。 只不过,明明相同的颜色,款式也是差不离,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大不一样。 一个温润如玉纤尘不染;一个则雨泣云愁霞姿月韵。 一个如天上的神仙,不可亵渎;一个则似坠落凡间的精灵,让人想要跨越种族与之亲近…… “也不算久,一个时辰而已。” 荣陵说得是混不在意,秦如歌却默默的感到汗颜,连忙指向一旁的白色酒壶岔开话题,“那便是美人醉?” “这便是美人醉。” 荣陵弯腰拾起一壶,“我用玉壶润养三个月,正是口感最佳的时候。说起来也是你和它有缘,我从拿到手上到今日,正好三个月。” 秦如歌定睛一瞧,在月光下泛着莹润光泽的白色酒壶,果真是玉质的。 但对于酒要用玉壶来养着口感才会佳的说法,她表示怀疑。 对他所言正好三月和她有缘,更表示怀疑。 不过他话说得好听,她听着极为舒服就是了。 “这酒品着温和细腻醇香甘甜,实则后劲绵长,我觉得叫做醉美人还恰当些。”荣陵心细的扒开瓶塞递向秦如歌,“来,尝尝,不过切不可喝得太急,也不要贪杯。以你的酒量,一壶刚刚好,再多一点,就过了。” 他没说的是,这酒是有人为了看美人醉态,专门为女人酿制的一款酒。 后来有男人喝着觉得尚佳,便传了出去。 红袖招的老鸨子觉得这酒就是提升红袖招业务的绝佳媒介,就花重金将酒的使用权给买了下来,男人要喝,只能到红袖招去喝,且不能带走。 他统共就得一坛,还是文崇礼凭着守军将军的身份,以强硬手段跟红袖招的老鸨子买了两坛。 喝剩后就剩三小壶,今儿个全带来了。 …… 他们昨晚才喝过一回酒而已,他就能知道她的酒量了? 秦如歌不信。 她不说千杯不醉,却是喝趴过老刀叔那个无酒不欢的大酒鬼,马队里的其他男儿,更是不敢和她喝酒。 再说了,昨儿的桃花酿,她可是喝了足足两壶,都没显半点醉态呢! 哪能被一壶花楼用来揽客的酒给撂倒了? 然,接过酒壶时,不经意和男人裹挟着洪荒之力的眼神碰撞上,秦如歌顿时感到心里似揣了只小鹿似的,砰砰乱跳。 绵醇的酒香,和着男人洋洋盈耳的声音以及柔情似水的眼眸,她觉得,不用尝,都有些醉了。 前世,她忙于家族事业,致死都不曾尝过情滋味。 这一世,为了自我救赎以及在这异世站稳脚跟,一直无暇他顾,纵然时常和男子打交道,却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但她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在眼前这个男人眼里,她看到了男人看女人时的异样情愫。 从昨晚他再次相邀时,她就感觉到了。 最让她意外的是,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雀跃。 她只是没时间恋爱,不是不期许。 她是个正常的小女人,自然也渴望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跟一个呵护备至的男人。 艰难的抑制住狂跳的心,她想,这难道就是看对眼了吗? 感情一事,是她两世为人的空缺。 她有能力挣钱,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只要她想,也有那个实力爬上自己想要的位置。 所以,她期许的男人,不需要有多好的家世,也不需要有多高的社会地位,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理解她包容她懂她的男人。 当然,如果这些对方已然有了,她也不会排斥。 眼前的男人容貌绝佳,腹有诗书,胸有乾坤,还精通音律。 通过昨晚的交谈,她觉得,他就像是浩瀚广袤的书海,香醇悠长的美酒,甘冽纯净的山泉,优美动人的诗篇…… 他堪称男人中的典范,让人忍不住想要读他品他亲近他发掘他。 如果跟这样一个男人谈恋爱,应该是一件十分有格调的事吧? 握着酒壶,秦如歌错开他在昨儿的地方坐了下来,望着粼粼湖水,下意识的嗅了嗅酒壶,觉得没有问题,才轻轻仰着脖子浅尝了一口。 初品,醇香甘冽,温和怡人,像是果酒。 再品,满口含香,余味悠长,果真是好酒! 荣陵将她细微的神情和动作完美的捕捉在眼里,心里感到无奈又好笑。 这个小狐狸,警惕性还挺高。 偏偏这样一个举动,反而更加深了他要娶她为妻的意愿。 作为荣王府的世子,南靖国最年轻的异姓王爷,皇上唯一御封的战神,以及镇西军的统帅,他可说是挡了无数人的路。 他一向就知道,他是一块颇有硬度的绊脚石,不管是敌国还是本国,无数人想要将他这块挡路石给搬开,除之后快。 所以,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必须有着聪慧的头脑,以及过人的胆识和自保的能力。 当然,既能深得他心,又能在危险发生前将危险及时的杜绝在外,那就更完美了。 眼前的小女人,无疑满足他期许的所有条件,是最适合他的一生伴侣! 荣陵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大大的抿了口酒,眼中闪过一抹期许的光芒。 索性他都告诉她不能喝太急,若然一会酒后发生些什么,就不能怪他了。 0091.小哥哥,来姐姐亲一个 秦如歌不是贪杯的人,但美人醉能够让无数人趋之若鹜,自然有它的道理。 她喜欢它的甘冽醇香回味悠长,更喜欢品着它和身边的男人或对酒当歌,或天南海北的侃大山,抑或就那样对月而坐什么都不说…… 一壶尽,她忍不住看看荣陵,又看看剩下的一壶酒。 她那好似要糖吃又担心家长不给的小样儿,看得荣陵想笑,假意劝道:“别喝了,会醉的。” “我酒量尚可,嗯,再喝小半壶就好,剩下的拿去给手下的人。” 之前老刀心心念念想要喝美人醉,只不过后来那文崇礼的人看得紧,两天的时间恁是没让他们离开客栈,自然就没能喝上。 回霍都的路上,他可是念叨了好几天,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若然给他带些回去,定会感动得涕泪纵横,对她死心塌地。 “再说我家就在旁边,喝醉了你送我回去不就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些娇嗔以及对荣陵的信任,让他心底刚刚升起的想要借她醉了做些什么,以将她和自己捆绑在一起无处遁逃的想法,也只得按捺了下去。 罢了,既然她喜欢,就让她喝吧。 他心里很确定她就是他想共度一生的人没错,但他有他的骄傲,使不出下三滥的手段,真的把她怎么样。 将剩下的一壶酒递给秦如歌,后者接过便一脸惬意的抿了口。 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荣陵抚着光洁的下巴,想着是不是该把酿制美人醉的人给绑回来,专门给她酿酒。 …… 事实证明,荣陵的话是对的。 不是因为他了解秦如歌的酒量,而是他了解美人醉这个酒。 说起来,酿这酒的人也是猥琐得很,故意将口感酿作女子很快接受并钟爱上的味道,勾起她们对美人醉的贪恋,暗里却是加了一味能让她们在喝了一定量后迅速醉去的缠梦引。 第二壶还没喝上几口,一阵晚风吹来,秦如歌便感到有些头重脚轻,看着周围的景物都是漂浮的。 好在她的意识还在,知道这个时候立刻回家才是正解。 她将酒壶的塞子塞上后,摇摇晃晃的就要站起。 荣陵连忙伸手去扶,还不曾凑近她身,便被她警惕的推开了。 “不、不用你、你扶,我、我自己能、能行。” 秦如歌舌头打结的娇憨模样,荣陵觉得可爱极了,果真没再去搀扶她,只等着她站立不稳的时候再动手,免她被摔倒。 秦如歌起到一半,便感到脚下发软,晃了几晃就自个儿扑向了荣陵。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荣陵哪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虽说没想把她吃干抹净,从此贴上他荣陵的标签,但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是可以的。 立即敏捷的跳起来,张开了怀抱。 然,她这一扑,力道并不轻。 饶是荣陵已经做好了准备,亦被她给撞得趔趄了几下。 刚刚站住脚,便感到她浑身的力量全数放在了他的身上,一张巧笑倩兮的酡红小脸已经凑近跟前,眼神迷离,摇头晃脑的打量着他。 两人间的距离,近到他轻易便感受到她喷洒在脸上略显急促的温热气息。 紧接着,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落在他的脸上,口里含混不清道:“呀,好俊的小哥哥……来姐姐亲一个……” 荣陵正在分辨着她说的是什么,两片柔软温凉的薄唇已然印在了他的唇上…… “嗯,口感不错,姐姐喜欢……” 下一刻,转为啃咬,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虽然她啃得他有点疼,但在刹那的震惊过后,荣陵依旧感到幸福特么的来得猝不及防,飘飘欲仙,体内的火苗瞬间被点燃。 艾玛,早知道一壶酒就能解决问题,他该在褚凉城的时候就付诸行动,哪里还容她去接近即墨非离,留下隐患?! 不过到底还是他快了一步,什么隐患对他来说皆不是事了。 狗屁太子即墨非离,一边凉快去吧! 忍受着嘴上的荼毒,荣陵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假意推了推怀中的小女人,没推动,便搂着她的柳腰,一个旋身将她咚在老柳树上,反被动为主动…… 只不过,两个菜鸟的亲亲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嘴都肿了。 急促的呼吸和体内炽烈如火山喷发的温度,使得荣陵不得不强行叫停,若非他不想如此草率对她,早就借势将她办了。 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啊! 望着怀中软软靠在他身上的小女人,荣陵声音嘶哑的道:“小野猫,想不到你如此火辣主动,不过今儿就算了,等咱们成亲后,有的是时间玩亲亲啊。” 他决定了,一定要将酿制美人醉的青衣叟给劫持回来,专门为他的女人酿制美人醉。 更决定等战事结束,便向皇上请旨娶她做他的王妃! 未免自己把持不住将她就地正法,荣陵觉得还是送她回去比较好。 当下架着秦如歌,向听湖小筑走去。 一路上,她的手极度不安分,嘴里依旧叽叽咕咕个不停。 荣陵仔细听着,总算是听出来了,她是在索求亲亲! 瞅着她身段柔软,一脸媚态,他心里打定主意,今后绝不许她在他以外的人面前喝酒。 特别是男人和即墨非离! …… “叩叩叩。” “谁啊?” 院门叩响没多久,里面便传来竹心疑惑的声音。 她的心里奇怪得紧,小姐回来从来都是翻墙而入,这么晚什么人会来? 打开门,看见自家小姐醉醺醺的半挂在一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白衣男子身上,一只手不安分的在扯着男人的衣襟,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着什么!!! 她们小姐居然醉酒了! 她们小姐居然跟个男人喝酒了! 她们小姐喝醉酒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竹心便喜上眉梢,满身满眼都透着八卦的因子。 哎呀,她们小姐总算是开窍了,居然和个美男子喝得酩酊大醉,怎么就没把人家给睡了呢? 如此绝世美男,不睡未免太可惜了呀。 倏然想到什么,竹心立即收起脸上的八卦因子,一把将秦如歌从荣陵的怀里捞出来,一脸审视的上下打量着荣陵,视线有意无意在他大腿那处瞟着…… 0092.躲避 她们小姐这会子穿的可是女装! 女装啊! 为了不让左相府的人瞧出她有钱从而赖上她,她的妆扮有些普通,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那都是身材一流的大美人一个! 这个男人,居然在她们小姐喝醉酒主动调戏的情况下把她送了回来…… 不会是那方面有毛病吧? 短短两息时间,眼前的小丫头神情从惊愕到狂喜再到质疑,到最后赤果果的审视,可谓是瞬息万变。 前面的情绪变化,荣陵不觉得有什么,可她最后那个小眼神以及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会不会太直白了些? 他又不傻,如何不懂其中的深意?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他一腔好意最后居然落得个“不行”的下场…… 这简直是对他赤果果的侮辱! 鬼知道他忍得有多么辛苦! 罢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他才不和她计较。 强捺住心底的怒火,荣陵眸色温柔的瞅着竹心身边不安分的小女人,心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在她身上连本带利的找回场子! 有了这个想法,心底的火气瞬间消弭殆尽,视线一转,落在竹心脸上的眼神冷得能将人冻僵。 好冷的眼神! 竹心不由得瑟缩着脖子,眼神跟着恍惚了一下。 等她再看时,他已经转开视线,极尽温柔的望着自家小姐。 是她的错觉吗? “她喝多了,带她回去好生侍候着。”荣陵以命令的口吻道。 “是。” 竹心还沉浸在他那冰冷的眼神里心惧得无以复加,以至于对他的命令竟毫无底气的应了,根本忘了她不是他的奴婢,没必要听他的命令。 荣陵这才满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秦如歌挣脱竹心的手,扑向他道:“小哥哥……亲……亲亲……” 也不知是怎地,她这一声竟是透着浓浓的魅惑,喊得无比清楚。 让竹心震惊于这话的内容的同时,简直觉得没眼看。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家小姐喝醉了是这个样子的啊啊啊!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见到她喝醉过。 荣陵温柔的将她推开,以极其宠溺的口吻旁若无人的哄道:“乖,你喝醉了,等你清醒了咱们再玩亲亲,现在乖乖回去洗洗睡了。” “小哥哥……” 岂料,他刚把秦如歌给推开,她又要贴上来。 面对这样的她,荣陵觉得无比煎熬,心里喟叹一声,点了她的穴道。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一个公主抱抱起秦如歌,荣陵睇向竹心,“带路。” “呃,哦哦。” 竹心再也不敢造次,连忙调头,带他进了秦如歌的闺房。 绕过一盏水墨山水屏风,入目便是一间淡蓝色调的简洁雅致不失温馨的卧室。 这还是荣陵第一次进女子的闺阁。 对秦如歌的品味,荣陵心中暗暗点了个赞。又在看到墙角一架瑶琴的时候,微微有些讶异。 似乎不曾想到,他怀中的小女人,竟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 屋内到底还有旁的人在,很快他便收回视线没再多看。 走向罩着蓝色帐子的床榻,小心翼翼的将秦如歌放在床榻上,又为她脱了鞋子盖了薄被,便看也不看一旁的竹心,目不斜视的出了屋子。 竹羽沐浴出来,正在大厅擦拭头发,乍然看到一个男人从秦如歌的房里出来,登时吓了一跳,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从我们小姐房里出来?” 荣陵理也不理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竹羽丢下手中的帕子就要去追,但对方施了轻功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她自然看出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想追定是追不上,即便追上,估计也不是对方的对手,懊恼的跺了跺脚,头发也不擦了,连忙去了秦如歌的屋子。 见竹心正在给秦如歌换衣裳,这才放心了一些。 “心儿,那个男人是谁?” 竹心将事情简单一说,亦是听得竹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她的侧重点不在荣陵不行,而是她们小姐竟然跟一个陌生男人喝酒,以及她喝醉酒后那惨不忍睹的醉态。 …… 翌日天刚蒙蒙亮,秦如歌便醒了过来,是被头疼给疼醒的。 短暂的懵逼后,才想起昨晚喝酒了,还喝醉了。 不过她的记忆停留在醉酒前,醉酒后的事情,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撑着坐起来,秦如歌对外唤道:“竹心竹羽,你们谁在外头?给我倒杯水,再把凝神丹给我拿两粒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正在打扫屋子的竹心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净了手,将早早就备下的药丸和热水送了进去。 秦如歌服下药丸,没多时便好了许多,将杯子递给竹心的时候,才发现她正一脸促狭的望着自己。 一时间感到心里毛毛的,“臭丫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竹心脸上的促狭立即转化为委屈,“小姐,要说吓人,我昨儿个晚上才是被吓坏了。” 想到荣陵,秦如歌心神一凝,正想说什么,竹心已经噼里啪啦的将昨晚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她。 秦如歌愕然的瞪大眼睛,她居然跟一个才见了两次的男人索吻??? 真的假的? 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啊啊啊,竹心说的那个人一定不是她! 一定不是! 见秦如歌不相信,竹心就差祖咒发誓来证明自己没撒谎了,“小姐若是不相信,不如等下次见到那位公子时,自己问问?”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容不得秦如歌不信了。 登时一张俏脸红到耳根,连忙拉过被子将头给蒙了起来。 她的一世英明因为一壶酒,毁于一旦啊啊啊! …… 因为这件事,秦如歌当天都没去给即墨非离灸腿。 未免即墨非离苦等,她让竹羽亲自去了趟尚品古玩店,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一天。 又担心荣陵会在小筑堵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敢回听湖小筑。 除了抽了一天下午去白家解决了店面的事,其他时间里,她给即墨非离针灸好便直接回了竹苑,把江婉仪高兴了好几天。 荣陵第二日去了听月湖没等到秦如歌便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即便想念得紧,但并未再派人去跟踪她。 不过每日里到了晚上,依旧会去听湖小筑。 果真等了有七八天,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从听湖小筑的后院潜入了小筑里…… 0093.得了便宜卖乖,说的就是他 回自己的窝跟做贼似的,秦如歌表示很心酸,也很悲哀。 心中打定主意再不喝酒了。 至少,不能在那个男人面前喝酒! 只不过追究起来,也不能怪慕容璟,毕竟他一直都在劝她别喝了。 怪只怪她贪念美人醉的甘醇,多喝了几口。 只是她想着要将最后的半壶酒带给老刀叔的,结果,醉得不省人事不说,那酒也不知道是被慕容璟给带走了还是扔了。 失策啊失策。 让竹羽竹心准备了热水,又让她们在卧室里放置了冰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花瓣浴,将烘干了头发后,秦如歌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感到人生都圆满了。 湖边的温度本就比竹苑低了一两度,再加上有冰桶,屋内的温度不高不低,当真是舒服极了。 相比起来,竹苑的床太硬,又担心秦彧跟卢氏哪天发神经冲去竹苑,便不敢大肆用冰,热得每晚很晚才睡着,第二天一早起来,身上都黏糊糊的。 是以,她才每日里不辞辛苦,在听湖小筑和竹苑来回跑。 说起来,连老天似乎都在和她作对。 发生那件事后,连着几天高温,她硬生生在竹苑蒸了好几天的桑拿。 原本她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是今晚的温度比前几天都高些,她都躺床上了,还是忍不住爬起来,回了听湖小筑。 呼,她终于可以安安生生的睡一觉了。 秦如歌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伸手挥灭一旁的蜡烛,忽然,感到小轩窗那里有轻微的异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荣陵,侧头看见窗户没有闩,她猛地一下就坐了起来,趿着自制布拖鞋,准备百米冲刺去将窗户给闩上。 岂料,一道白影比她更快的推开窗户跳进屋来。 他就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眼神幽怨极了。 秦如歌呈一个起跑的姿势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下意识的望向他涔薄的嘴唇,想到那里曾经被她蹂躏到发肿,她的耳根子一下就烫了起来。 瞧着她那傻乎乎的样子,荣陵按捺住眼底快要溢出的笑意,幽幽的开口,“为什么躲着我?” 他这话,无疑让秦如歌感到脸颊更烫了。 但输人也不能输阵,她摆好架势,视线缓缓移向荣陵的眼睛,这才发现他那小眼神幽怨得跟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似的。 这才意识到,从始至终,他才是被轻薄的那一个。 那输人不输阵的想法,瞬间荡然无存,出口的气势无形中就弱了几分,“我没有躲着你。” 荣陵斜了墙边的瑶琴一眼道:“可是你那晚跟我说你琴技了得,并约好翌日老时间弹琴给我听,岂料我夜夜都在那等你,你却是七八天不见人……沐姑娘,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怎能言而无信?” “……”秦如歌有些懵逼。 她有说过这话吗? 为何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即便她说过,那也是醉话,能相信吗?能当真吗? 而且她琴技就算极好,也不可能做出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事来,那不是她的性格。 但这丫的都找上门来了,还说得信誓旦旦,这话就断然不能这么回。 “慕容公子,我这几天实在是太忙,给忘记了。要不明天吧,明天我定早些回来弹琴给你听。”先拿话将他骗走,明天她再回竹苑,即便天天蒸桑拿也不回来了! “你这些天说不回就不回,谁知道你明儿有没有时间呢?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请沐姑娘履行承诺吧。” 话落,荣陵走向秦如歌,极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秦如歌想要挣开,但却没能挣脱,正想说什么,荣陵的声音倏然在耳边魅惑的想起,“歌儿,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好男儿,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亲我的女子,难道不准备对我负责吗?” 他的气息喷吐在耳畔,秦如歌只觉得酥酥麻麻的,以至于他那声暧昧的称呼都没能注意到。 她倒退半步,与他拉开些距离,但手却依旧被他握在手中。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吃亏的?要说吃亏,貌似吃亏的是我吧?”秦如歌声若蚊蚋的嘟囔着。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让她负责…… 说得好像她不是初吻似的! 他当时要推开醉酒的她,还不容易吗? 可他偏偏没有,还任由她轻薄,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他了。 荣陵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却是憋着笑意佯作没听见的问,“歌儿,你在说什么?” 这声“歌儿”秦如歌听得真真切切,不过她并不反感他这样叫,也没有回他的话。 因为,心里憋屈。 想到自己一个现代人居然因为醉酒轻薄了他而觉得丢脸到不敢面对…… 那才是丢现代人的脸! 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丢到脑后,她微微仰着下巴,笑颜如花的望着他问,“慕容公子,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荣陵心里早便有了计较,想也没想的道:“我娶你或者你嫁给我。” 秦如歌恶寒,这不就是一个意思吗? 不过才见了三次面就要娶她,他脑子没问题吧? 她虽是这样想,心里却是微微被触动了一下,佯作淡定问道:“你是认真的?” 荣陵望着秦如歌的眼睛,语调温和却坚定,“绝无玩笑之意。” 看出他不似说笑,秦如歌内心有根弦再次被拨动,却并没有因此便找不着北,神情倨傲的回望着他道:“想娶我,可没那么容易。” “有什么条件,你提出来。” “慕容公子,我沐歌虽然不是什么高门闺秀,但也有自己的骄傲,更有能力在不嫁人的情况下,也能过得很好很好。” 于她来说,左相府并不是她的家,秦彧那个渣渣也不是她的爹,左相府二小姐的身份,更是与她无关,她只是借用了秦如歌的身体,为她守护在意的亲人罢了。 “你这话我认同。” “是以,我不会做小,也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的夫君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秦如歌觉得,她提出的这个条件对妻妾成群的古人来说是极苛刻的,是个男人就不会认同。 但她的话刚落,荣陵便笑道:“我本也没有让你做小的打算,也不想自己的后院因为别的女人的介入而搞得乌烟瘴气,让我爱的人伤心劳神。” 就像他的父王,在母妃还在世的时候便纳了几个妾室,后宅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暗潮汹涌。 特别是母妃死后,愈发的变本加厉。 所以,他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重蹈母妃覆辙! 0094.咱们试试吧 这也是他不愿意住在荣王府的缘故! …… 他前一句才说不会让她做小,后面就接着一句“不让我爱的人伤心劳神”…… 那么,那个“我爱的人”,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指的就是她? 秦如歌心如鹿撞,怦怦直跳。 虽说两世为人,但到底是个小女人,又在感情上还是一张纯洁的白纸,一见钟情这种事落在她身上,免不了让她感到窃喜跟甜蜜。 何况,她并不讨厌眼前这个男人。 不过他一个古代男子,居然看得如此通透,还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或者说,他就是骗小女生的? 然,不管他这话是不是骗小女生的甜言蜜语,她还是想遵循本心,给他也给自己个机会。 秦如歌正这样想着,荣陵手上稍稍用力便将她扯进怀里,脉脉温情的睇着她道:“歌儿,给我个机会,证明我说的话绝非心血来潮,会不会?”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秦如歌也就不再扭扭捏捏,轻轻点了点头道:“咱们相处试试吧。” 荣陵喜不自胜,情不自禁的在她额上亲了一口道:“歌儿,你是我认定的女人,我若是违背今日的话……” 感情的事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因为最终不能有好的结局,而让一个人独自去承受些什么。 她秦如歌今日既然拿得起,将来必定也能放得下! 是以,不等他说出恶毒的誓言,她忙接口道:“你若是违背今日的话,我走就是了。” 认识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她不说多了解,但荣陵很清楚,她有自己的智慧、手段跟事业,自然就有离开的底气,便不能以别的闺阁女子那般看待她。 只是他荣陵不爱则已,既然爱了,便会一心一意去对待对方! “歌儿,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荣陵霸气的回道。 秦如歌笑颜如花,“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除非不得已,没有人会想要一段失败的感情。 …… 与荣陵的情事确定下来后,秦如歌每日里都沉浸在恋爱的甜蜜跟喜悦中。 竹心和竹羽曾经很是担心秦如歌的个人问题,毕竟她入秋就快十六岁了。 而她经常东跑西跑,甚至跟着马队一去就是三五个月,对于荣陵能收了她们小姐很是高兴,很快便接受了他。 不过给即墨非离治腿的事,秦如歌没和荣陵说。 但他的确是个值得交往和依靠的男朋友,似乎知道她要忙,每天早上天刚亮,便带了美味的早餐来到小筑,陪她用早膳,然后送她离开。 到晌午,她便去荣陵的别院用午膳,傍晚则是回竹苑,履行女儿的义务,陪江婉仪用晚膳,然后再回听湖小筑。 日子一天天的,过得充实又惬意。 再加上这次从海外运回来的货物都十分新奇跟别致,玲珑阁总店和分店的生意都更上了一层楼。 点心铺子经过重新装修,在准备了一段时间后,也顺利的开业,且生意非常的不错。 对她来说,当真是爱情事业两得意。 人一得意,精气神就好了。 再有着爱情的滋润,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独特的女性魅力—— 男装的她,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女装则明眸善睐,风姿绰约。 这日早上,秦如歌和荣陵一同用了早膳后,便雷打不动的前去尚品古玩店给即墨非离灸腿。 尽管荣陵非常十分极其很不愿这样美好的她每日在即墨非离身边转悠,却碍于他作为戌边主将“临阵脱逃”的事若被人知晓,后果实在太过严重,暂时不能透露身份,便不得不眼睁睁的目送她离去…… 经过近两个月的治疗,即墨非离的腿已经能站起来,还能勉强的走上几步。 这放在从前,即墨非离简直不敢想象。 可是,那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做到了! 她不但给了他希望,也给了太子一党希望。 这对他和太子一党来说,都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让他们濒临死寂的心死灰复燃。 等到他能正常行走的那一天,他定会好好感谢她! 便是阿莫,心里对秦如歌的看法也大大的改观。 …… 秦如歌哼着小调进到尚品古玩店的后院时,即墨非离正在阿莫的的搀扶下练习走路,额头上是忍耐疼痛时密布的冷汗。 阿莫当先看见秦如歌,对即墨非离道:“主子,秦姑娘来了。” 闻言,即墨非离侧头望去,便看见秦如歌红光满面,眉眼中是怎么都掩不住的喜悦和属于女子特有的娇媚。 他乍然发现,此时的她,英气与妩媚并存,格外的迷人,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即墨非离压下心底一丝异样的感觉,在阿莫的搀扶下坐回轮椅,笑着问道:“如歌,瞧你似乎很开心,有什么好事可以和我分享分享吗?” 他的笑容干净澄澈,不染一丝杂质,半点也不像是在皇宫那个大染缸里侵染长大的人。 这样的人,未免让人感到不真实。 秦如歌觉得,还是她家阿璟更有人味些。 “我的点心铺子终于开张了,算不算好事?”秦如歌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私事到处宣扬,即便那人是太子。 “的确是好事一件,在什么地方?一会让阿莫去买些尝尝,也算是照顾你的生意。” 即墨非离若是吃得好了,可以在宫中给她宣传宣传,秦如歌自然不会不拒绝,“不是我自夸,我手下的厨娘做出的点心,便是醉月楼的厨子也能比上一比。 但她最出色的不是手艺,而是创新,断断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就是了。 特别是我铺子里的药膳粥,品种齐全,价格公道,结合养身、美容、健体等功效,霍都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太子殿下可以去尝尝。” “说得我现在就想去了。” 秦如歌失笑道:“太子殿下,不急在这一时,咱们还是先灸腿吧。” 趁着阿莫抱他回屋的间隙,秦如歌又道:“太子殿下,我很理解你想要正常行走的心情,但欲速则不达,殿下别用劲太过,每日里练习一刻钟就好,否则再次伤了膝盖,便是神仙也束手无策。” 闻言,即墨非离感到冷汗涔涔。 自打能站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能行走,这几日得空便练习走路,倒不曾想,竟是适得其反。 当即保证道:“不会了。” 0095.三年和平协议 给即墨非离针灸完毕,他想要和秦如歌一起前去点心铺子,被她给拒绝了。 她这段时日没打不动的阿璟一起用午膳,可不想因为别的男人,而破坏他们的美好约会。 离开尚品古玩店,秦如歌便蹿进对面的小巷里,东蹿西蹿的甩掉暗中的阿索,准备去往荣陵的别院。 不得不说的是,那男人是个很懂得生活的人。 别院里有上好的厨子,各种派系的都有,绝逼是在业界最顶尖的存在。 这些日子每顿不重样的饮食,把她的胃都养刁了,连带的竹羽竹心每日里都盼着他送早膳过去呢。 当然,那个男人才不会专门为两个丫头带吃的。 但为了她能吃好,带给她的种类比较多,她一个人这样吃一点那样吃一点也就饱了,剩下的便便宜了两个丫头。 这贴心的举动让她感动又窝心,深觉自己当初给他也给自己机会的决定,格外的明智。 “嘚嘚嘚……” “八百里加急喜讯!” 一阵马蹄声夹杂着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高亢的在街的那头响起,“不桑国兵败,主动提出与我国签下三年和平协议!” 声音的主人骑着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身穿南靖国士兵的军服,胸前一个大大的黑色“驿”字,乃是驿站的传讯兵。 “太好了,咱们南靖国又一次兵败不桑国!” “陵王殿下又打胜仗了!” “可恶的不桑蛮子,总算是知道咱们陵王殿下的厉害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国家在干旱缺粮的情况下俨然打了胜仗,这下看不桑国还有什么颜面发起战争!” “陵王殿下不愧是咱们南靖国的战神!” “……” 随着传讯兵高亢的声音一路而来,百姓们不论男女老少,莫不是欢呼雀跃,在屋内的人,纷纷顶着炽烈的太阳跑到街上。 原本稀稀拉拉的大街,瞬间人满为患。 他们言语之间,都是对战神陵王的崇拜跟敬仰。 自打建国以来,南靖国与不桑国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对方主动提出休战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即便只是三年的和平协议,也足以让人兴奋许久了。 不管是对朝廷还是百姓而言,这绝逼是一件只得纪念跟庆祝的大喜事! 自古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战争最是劳民伤财不说,许多家庭还得承受死亡带来的无可磨灭的记忆和悲恸…… 没有谁,会喜欢时不时的打仗。 秦如歌站在人群后,听着百姓们口口相传,莫不是对那个传说中的陵王殿下赞不绝口,心中对这位不靠自己的家族,小小年纪便凭借自己的实力跟才能,得到无限殊荣的南靖国最年轻的战无不胜的异姓王爷,多了几分好奇。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做到战无不胜呢? 又想到秦彧接她回来的用意,秦如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倒是不介意也不畏惧那什么克妻之说。 不过,但凡能力特别出众的男人,一般都养成了刚愎自用一言堂的品性,乃是大男人主义的典型,她秦如歌最是喜欢自在,怕是无福消受他的“恩典”。 嗯,阿璟不管是容貌、性格,还是才能,就很合她的胃口。 最主要的是,她的人生从来都只受自己调配,秦彧想要让她去为秦如烟和秦含烟“抵命”,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 骏马疾驰而去,前往宫中报信,大街上百姓的热情却并未消褪。 想到阿璟还在等着自己,秦如歌沿着店铺最里侧人少的地方快速行去。 “啊,有人晕倒了!” 正走着,前方有人大声叫着,从而引起不小的骚动。 秉着医者仁心的信条,秦如歌疾步上前,“大家让让,我是大夫。” 听到有大夫在,围观的人群顿时让开一条道,放秦如歌进去。 晕倒的是一位须发斑白,面相慈和,身材不胖不瘦但极高的老人。 他一身灰布麻衣,头发以一支普通却造型别致的木簪挽着。 秦如歌蹲身为他把了把脉,见没有什么大碍,便道:“这地上烫得很,麻烦来两个人将老人家抬到旁边的店子里。” 岂料,围在周围的百姓不知是怕担上麻烦,还是觉得这老人家可能是普通百姓,不值得他们搭手,一个个冷漠得很。 秦如歌在心里叹了声世态炎凉,从袖袋摸出一搭银票,取了两张十两的,指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大汉道:“你们将老人家抬到旁边,这二十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不过一两丈的距离,一人便能得十两银子,两个大汉乐滋滋的将老人抬到一间茶楼。 秦如歌又花了十两银子跟茶楼老板借了几条条凳拼在一起,让两个大汉将老人平放在条凳上,这才取了银针开始给老人扎针。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老人便醒了过来。 迷茫的望了望周围,最后视线落在手上还拿着银针的秦如歌身上,“小伙子,你是大夫吗?老夫这是怎么了?” “老人家,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太激动晕了过去。” 想到这位老人家昏倒的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不桑国战败提出休战而太激动,秦如歌心里觉得好笑极了。但出于礼貌,她极力压住笑意道:“老人家,你是不是时常头晕、乏力、容易疲倦?” “呀,小伙子,这也能把出来?” 老者惊讶的道:“你说得没错,老夫这毛病都好几年了,看了不少大夫,也喝了不少苦药渣子,都没见有任何起色。老夫难道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呵。” 秦如歌失笑道:“老人家,你可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过是血脂有些偏高罢了,没什么大问题……” “血脂偏高是什么病?”老者一脸懵逼。 秦如歌:“……” 她总不能用一大堆的现代的词汇给他解释什么叫高血脂吧?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有碍健康罢了。这样说吧,就好比一根管子,里面被一些脏东西给堵住了,导致血流不畅,引发头痛等症状。”她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你开两副方子吧,一副茶饮,一副食疗。嗯……” 0096.他不开心,需要哄! 看老人的穿着打扮以及右手拇指和食指上明显的茧子,似乎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她很体贴的道:“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都是些普通的材料,你回家按方子饮食调养,不出半年,血脂就会降下来。但切记,不可饮酒。” “小公子,你的意思是,老夫半年内不能饮酒?”听到不能饮酒,老人顿时苦着一张脸,那样儿跟要他命似的,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一阵眩晕袭来,手下意识的抚上额头。 秦如歌忙走到他身后,为他按着太阳穴道:“老人家,你别着急呀。” 她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老人闭着眼睛,感到舒服极了,等头晕的症状回缓了些才道:“老夫活了一把年纪,也就三两样爱好,能不急吗?不让老夫饮酒,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 秦如歌就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味,才出言劝诫一二。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她还是头一遭遇见把酒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呢! “老人家,实在憋不住要饮酒也不是不行,但是不可贪杯,每日喝一小杯就好。不过这样会延缓恢复的时间。”秦如歌好脾气的劝慰道:“你觉得是等养好了再美美的喝酒好呢?还是延长一两年的时间,每日小酌一小杯的好?” 老者揪着一双花白的眉毛,容色很是纠结,应该是在权衡“利弊”。 过了好几息工夫,他才想通,有些颓丧的回道:“老夫听你的,忍上半年。” “这就对了嘛。” 秦如歌笑着停了手上动作,跟老板要了记账的纸张和笔墨,提笔唰唰唰的写了两张方子给老者。 “好字!” 老者来不及看方子上所写的材料,便被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吸引,不吝赞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在书法上的造诣竟是如此了得,堪比大家……” 旁边有人听他这样说,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看,老者护宝似的捂在怀里,不给看。 哼,别指着他刚刚昏迷过去,迷迷糊糊的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他大概都听到了。 这些个人,势力得很! 还是眼前这小公子可爱。 “老人家谬赞了。”秦如歌笑道:“比起书法大家,晚辈差远了。” 她一手书法还是前世的时候,爷爷逼着练出来的。 小时候她跟个假小子一般,摸鱼掏鸟窝,没有一刻闲的住,还经常将别的小孩子打得满头包,哭爹喊娘回家告状,找到爷爷的次数多了,让爷爷很是恼火。 但爷爷就她一个孙女,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又能怎么办呢? 便逼着她练琴、练书法、练画画、练功、跳舞…… 总之,但凡女孩子该做的能做是,可以让她沉下心来的东西都学了。 经年累月下来,每样都还算小有成就。 老人家望着秦如歌的眼中满是赞赏。 有爱心,字写得好,医术似乎也不错,对待老人家也极有耐心,还谦逊有礼…… 嗯,要是他的孙儿就好了。 “老人家,我已经耽搁了许久,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在这茶室里歇息一会,等太阳小些了再回去吧。”这都快未时了,阿璟会不会生气了? “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夫若是有问题,又要怎么找你?” 秦如歌觉得真名不便说,假名倒是无所谓,便道:“我叫沐歌,你若是有需要,可以去玲珑阁找鹿掌柜。” 老者点点头,慈蔼的对她摆摆手道:“你真是个好孩子,今儿谢谢你了,忙去吧。” 秦如歌没再停留,以最快的速度去了荣陵的别院——慕容府。 这个别院是荣陵在霍都的秘密基地,知道的人除了手下的人便只有秦如歌了。 别院本来没有名字,上面的牌匾是荣陵跟秦如歌关系确定后加上去的,还专门做了做旧处理。 今儿荣陵等不到秦如歌的人,自个儿也没心情用膳,便到了大厅等着她。 望着门口的方向,想着她会不会不好抹了即墨非离的面子,跟他用午膳去了。 还想着他是不是该让萧风竹去跟着她,好随时知道她的行踪。 但想了想,还是作了罢。 她是他看上的女人,有着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将来会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而不是他的附属品!她应该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不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都是一样。 不过,还是该让她知道,他不高兴了。 需要哄! …… 秦如歌进了别院便被告知荣陵还不曾用膳,在大厅里等她。 一时间有些心虚。 别院只是个三进三出的普通住户,和陵王府自然没法比。 绕过照壁,是一个不大的前院,前院的那头,便是宴客大厅。 她一眼便看见他身姿笔挺的坐在大厅的主座上,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写着他、不、开、心! 秦如歌很清楚是自己理亏了,遂加快脚步,还没到跟前便歉意的道:“阿璟,对不起,来的路上遇到个老人昏倒,浪费了些时间。” 荣陵瞧着她额上满是汗水,一张小脸红扑扑,不用想便知是心急赶路所致。 他的心顿时就软了几分,又听她不是因为跟即墨非离用午膳才来迟了,这才迎向她,取了巾帕为她擦着额上的热汗,但俊脸上依旧很委屈,“还未用膳吧?” 秦如歌偷偷觑了他一眼,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便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故意惨兮兮的道:“没呢,我可没忘记和你约好一起用午膳,完事后紧赶慢赶的跑过来,可把我饿坏了。” 荣陵心疼极了,仅剩的一点怨气也没了,柔声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先在外面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慢慢过来这边,我让人给你弄好吃的。” “嗯,知道了。” 秦如歌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乖巧的应了声,斜乜着他道:“我可是听说你也没吃呢,怎么,我不来陪着你,你便吃不下饭了?” 荣陵也不否认自己是因为多想了吃不下饭,捏了捏她的鼻尖,幽怨的道:“你知道就好。瞧你满头是汗,先去洗把脸。” 音落,牵起秦如歌的手朝厅外走去。 半路上,秦如歌想起刚刚的事,猜想他可能还不知道,便道:“阿璟,不桑国战败,主动提出三年和平协议……” 荣陵一怔,“你听谁说的?” 0097.一辈子 这段时间,他一门心思都在眼前的小女人身上。 想着如何讨她欢心,如何为她改善饮食,如何让她离不开他,从而在他“得胜归来”时,如何跟她坦白一切,答应嫁给他…… 今儿他又不曾出门,而文崇礼的消息还不曾传来…… 的确还不知道这件事。 “八百里加急已经传到京里,想来要不了多久大军便会班师回朝。”秦如歌道。 “嗯,一般来说,皇上得到消息后,即刻便会下圣旨,大军接到圣旨就能开拔回京了。不桑国那边再准备准备,入秋应该会前来签订和平协议。” 如果真是八百里加急,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不桑国做出决定议和是需要时间的,这样大的事没有告诉他这个主将,文崇礼那混蛋是故意的吧? 不桑国对与南靖的战事,分为主战跟主和两派。 主战派以摄政王萧亦狂为首,主和派则以皇太叔拓拔云鹤为首。 萧亦狂这人好战狂妄,说话做事说一不二,能够放下姿态同意和南靖国签署三年和平协议,还真是让他意外呢! 看来这次在“缺粮”的情况下,让不桑连连吃败仗,对他们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这样想着,荣陵侧头乜了秦如歌一眼,眸中多了几分柔情。 若非是她给他们带来足够的粮食资源,在大军吃不饱的情况下,南靖国别说吃败仗,便是连褚凉城都守不住。 最严重的后果是,不桑铁蹄踏破国门大军入侵…… 说起来,这小女人真是他的福星! 但这样一来,他这个主将就不得不即刻赶回褚凉城去。 想想一别又是数日,还真是不舍得。 “歌儿,我明日要启程去往灵州,有生意上的事需要我亲自处理。”荣陵随便说了个地方,“大约十日便可回来。” 秦如歌不是不懂分寸的女人,虽然心中不舍,还是大度点头应了下来,“正好我这段时间也有事情需要处理,你放心去便是,不用着急赶路,横竖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儿女情长。” 她说一辈子…… 荣陵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表示她已经认定他了?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等从边关回来,他定寻了机会跟皇上请旨! …… 南靖国皇宫。 文康皇帝即墨景德得到消息,龙颜大悦,高兴得从椅子上一蹦而起,直叹荣陵乃是他南靖国的福星福将! 当即拟定圣旨,让右相纳兰仲宇亲自前去褚凉城宣旨,以示重视。 “皇上……” 等御书房只剩下文康皇帝时,太监总管赵德海给他重新上了一壶新茶,便立在他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文康皇帝今儿心情极好,笑呵呵的道:“赵德海,你跟了朕已经二十多年了,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的了?有话就直言吧。” 赵德海立即走到御案前跪了下去,神色格外的郑重,“皇上,实在不是老奴婆妈,而是要说的话有些……老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赵德海极少会这般,倒让文康皇帝的兴致被他吊了起来,“你说便是,若是说错了,朕赦你无罪。” 0098.威望 赵德海这才跪直了身子,以他那公鸭嗓道:“皇上,按说奴才不该乱嚼舌根子,但为了即墨家的江山,奴才就斗胆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了。” 文康皇帝心中一凛,“朕都许你说了,你还在磨磨唧唧作甚?” 赵德海不敢再废话,正色道:“皇上,陵王殿下乃我南靖国甚至是四国顶尖的将帅之才,这绝对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也因此,他在百姓当中的威望,高出了一个新高度。甚至皇上您也对他喜爱有加,年纪轻轻便封了王,这在四国的历史上都是不曾出现过的!” 听到荣陵“威望高出一个新高度”,文康皇帝的神情微微怔了怔,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心中度量着他说这话的意思。 赵德海似是没看见般,继续道:“但皇上您想过没有,这次陵王殿下在粮草奇缺的情况下,既要带兵御敌,又要想法筹集粮草,尚且大败了不桑国,甚至还逼得对方主动提出签署和平协议……如此一来,只怕他的威望在百姓心目中又要提升一大截了。” 这话无疑让文康皇帝的眉头蹙得更深了,眉间的川字足以夹死一只蚊子。 赵德海微微垂着脑袋,又道:“另外,陵王殿下如今的地位,俨然是许多人不可超越的存在。这次他立了如此大功,皇上您又要奖赏他些什么? 老奴知道这些话跟这些事不该老奴来提及,但老奴跟了皇上整整二十七年了,对皇上的的忠心,可谓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还望皇上好生思量思量才是。” 话落,他半抬起头来望了文康皇帝一眼,便又垂下头去,恭敬的跪着,没再说话。 文康皇帝眸色幽深的望向他。 这话是他的意思,还是…… 然,虽瞧不见赵德海眸中的神采,但他一脸坦荡荡,似乎满心里都是为他考虑和对这件事情延伸出来的担忧。 文康皇帝从他身上将视线撤离回来,虚望着某个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功高震主”四个字,随着赵德海的一席话,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 他并非嫡出,十八岁时扳倒太子继成大统,这一路走来,自然少不得步步为营层层谋算。赵德海能看出的,站在权力顶端二十多载的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到想不到? 但被人这样堂而皇之的提出来,乃是第一次,更遑论这人还是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太监! 带给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但别人只看见浅显的一面,却看不见这后面的危机跟无奈。 南靖国缺少将才,这点在他父皇的时代到陵王荣陵成长起来之前,便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南靖国可谓是备受其他三国打压,每年不得不拿出不菲的财物来换取和平跟安宁。 是以,在荣陵展现出领军之才,且连连打了几场胜仗之后,他便果断的对他加以提携,甚至力排众议封他为王,以激励那些有才之士的上进心。 他知道,很多人嫉妒荣陵年纪轻轻便封王,但其实这个王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毕竟他将来是要继承荣王府的,一个小小的陵王府,只怕还入不了荣陵的眼。 不过这拔高的威望…… 文康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睛,还真让人头疼! 0099.依恋 翌日,荣陵早早带了早餐到听湖小筑,和秦如歌用了早餐后,便依依不舍的走了。 秦如歌看着他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眼前,倏然间感到有些失落,离别的愁绪,悄悄的涌上心头。 待她醒神过来,自己也是一愣。 这不过才一个月不到,她便对他有了这样深的依恋吗?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奇妙! 想想不过十来天他就回来了,她很快便调整情绪,将离绪压在心底,去给即墨非离灸腿。 完事后,想着许久没去郊区别院那边看看了,也不知道她的园子建造到什么程度了,便去了玲珑阁,让人套了马车,又着人去把竹心竹羽两个叫来。 用了午膳后,便驾车去了郊外。 那边原本还不能够马车通行,不过在规划建造园子的时候,便先将官道到园子间的路给修了起来。 新的青石板大道,蜿蜒通向园子那边,足足二里长的小道可容两辆马车并行,比官道好走多了。 大约也只有秦如歌才有这样的魄力,在郊外修了这样好的一条道路。 当然,她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一来,为了冬日前来购菜的人方便; 二来,不久的将来,她特定要在这一片打造度假村的。 若是现在不修,到那时还是得修,还不如早些修了,也方便现在出行。 事实证明,她这先修路的决策是对的。 “小姐,这路修得真不错,两边加了护栏,平平整整的,马车跑在上面一点不见抖的。只怕地面连水都积不起来。”驾车的竹羽欣喜的大声喊道。 “嗯,鹿姐姐找来的工头的确极好。” 别院和道路的修建承包给了一个叫洪武的工头,秦如歌对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想着将来打造度假村就用这批人了。 路好走了,很快便临近别院,竹羽远远便看见菜地旁边那一大片正在挖的以及挖得乱七八糟的深坑,登时减慢速度道:“小姐,你看他们挖那么大的坑准备做什么?将来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菜地?” 那深坑中间已经积了不少的水,很显然,这事已经进行了许久了。 这段时间她们小姐忙着谈情说爱,也没往这边来,她们也不想出门晒太阳,鹿掌柜那边更是忙着点心铺子的装修和开张,竟不知道有人在她们菜地边挖水坑。 秦如歌撩起帘子瞧了瞧,微微蹙了蹙眉,“走,过去看看。” 那水坑有一方紧挨着她的菜地,这样远她也不能确定对方的坑会不会有影响到她的土地。 将马车停在道上,几人朝着水坑和菜地相邻的地方走去。 见对方留的小道还算宽敞,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这时,一位卷着裤腿和袖子,浑身泥巴,鹤发童颜的老翁走了过来,朝秦如歌抱拳道:“小公子有礼了。” “老人家有礼了。”秦如歌连忙回抱着拳道:“我是这隔壁土地的东家,不知怎么称呼?” “老叟姓许,偏偏满头白发却有颗不服老的心,旁人便戏称我一声少许翁。”白发老翁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笑起来格外敦厚慈祥,“一来二去,也就叫出名了。” “呀。” 0100.苦逼的秦如歌 秦如歌惊讶的道:“原来你便是那位以养桂鱼名扬天下的少许翁前辈!失敬失敬!” “哈哈哈。”少许翁爽朗的笑道:“想不到小公子小小年纪竟也听说过老叟的名号。” 这老人家真是很爱笑。 他一笑,有种能让让人的心情也莫名大好的魔力。 “前辈养的桂鱼那叫一个肥美鲜嫩,说是名扬四国也不为过,我也是很喜欢吃前辈养的桂鱼呢。”秦如歌说着指向前方的大坑,“前辈,难道你们这是在挖鱼塘?” 少许翁颔首道:“小公子所说没错,老叟正是在挖鱼塘,不过小公子放心,我们东家说了,这中间的道路会以青石堆砌,道路所占用地,皆从我们东家的土地规划出来,半点也不占公子的土地。 我们这鱼塘对你的土地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嗯,非但不会有影响,还会有极大的助益呢。” “让前辈见笑了,只是前辈,你说的助益是什么?” 秦如歌的担忧被人直接指出来,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是坦然。 不过这助益什么的,她还真想不出来。 她要种的是反季节蔬菜。 种菜她不懂,所以需要求助农人。 这两者有什么助益,她还真不知道,但是大棚的原理她还是知道个大概。 她舍弃许多奇珍,少赚不少钱,大老远专门从海外费心劳力的弄回几车种子,靠的就是气魄、胆识跟敢于取舍的决心。 “哈哈,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我们东家说,将来公子的土地若是缺水,可以从鱼塘里补给;土地不够肥沃,可以挖塘泥去沃土,能节省不少开支呢。” 秦如歌心下一喜,这倒是不错啊! 这个时期可没有什么化学肥料,肥沃土地靠的是人畜的粪便、草木灰和沃泥等。 所以在收成上,比起后世要少了数倍。 不过,这前辈的东家为什么会有那么好心? “前辈,你们东家是什么人?” “我们东家是个年轻公子,听说极有钱,具体叫什么,老叟也不知道。老叟也是被他重金挖来,全权负责鱼塘的事。” 想到这种事情定然不会让老板亲自去接洽,少许翁不知道也是有的,秦如歌便不再去纠结这事,指着坭坑里正劳动的人道:“前辈,这一大片都要挖作鱼塘吗?会不会太大了些?” 看他们以绳子围起来的地方,少说有二三十亩。 靠人力在旱地挖坑,实在是件费时费力的事。 是以,请的工人有些多,目测有五六十个。 有的负责挖,有的负责将挖出的泥挑到规划出来的区域堆好。 难道是白家的人知道他在这里种菜?专门以这种方式来报答她对白如霜的救命之恩? 否则,谁有事没事跑这里来挖口鱼塘方便她啊。 “没错,这一片土地都被我们东家买了下来,单单规划出来的鱼塘就有三公顷。” “三公顷这么大?”秦如歌讶然。 一公顷等于十五亩,三公顷就是四十多亩。 果真是大手笔! 比她的菜地更加大手笔! 不过,在这里挖个鱼塘可是好事。 等她的度假村建造起来,完全可以和鱼塘的主人建立合作关系,将钓鱼、划船和摘菜发展为主流活动…… 秦如歌望着眼前的坑地,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晶亮亮的,仿佛看见了无数的银子在天上飘。 对了,还有件事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之前她想着借秦彧的势回左相府,方便查探外祖父江渊受冤一事,只要能为外祖父一家申冤,嫁给那传说中的陵王也无所谓。 但现在她和阿璟相恋,就断不可能再嫁给陵王。 这里离霍都不远,方便随时进京。到时候不如遁到这里,以她的能力,隐姓埋名躲过秦彧的搜查,完全没问题。 如此看来,度假村的建造,该提上日程了。 心中打定主意,和少许翁又聊了会儿后,秦如歌便带两个丫头跟他告辞,末了指着几百米外在建的庄子道:“前辈,那里是我的庄子,等建好了,给你准备一间房子,以后也方便你打理鱼塘。” “小公子的好意,老叟我心领了。”少许翁道:“听说我们东家说这里风水不错,等过些日子,也准备在你庄子旁边建园子呢。” “嘎?!”秦如歌有些懵逼,“前辈,你确定是在我的庄子旁边?” “没错啊,就是你庄子旁边,石头都拉了好些去了。” 秦如歌:“……” 这特么到底是谁要和她作对呢? 当初想建度假村还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并没有完全决定下来。 是以,庄子左边那一大片土地,她暂时也就没有买下来…… 若然有人在那边建园子,那么她的度假村,还建得起来个毛线啊? 这就好比拥有了一块好地皮,却有一个死皮赖脸油盐不进的钉子户伫立在那里,怎么想怎么窝火啊! 这特么简直就是逼着她不得不和那人合作嘛! 是白家吗?是白家吗? 是白家还好说,若不是呢? 哎呀呀,好气啊! 好想打人啊! 少许翁不知道秦如歌心里这会有多苦比,极其大方的道:“小公子今后若是想吃桂鱼,跟老叟我要就是了,不收你银钱。” 苦逼的秦如歌心知这和少许翁完全没关系,纵然心中有气,也不可能撒在他身上。 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还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她也下不去这个手啊!只得笑嘻嘻的跟他道了谢,带着两个丫头走了。 到了庄子一看,果真在她院墙左边的空地上,堆了许多用来打地基的条石。 丫丫个呸,她好想给毁了啊啊啊! 但是别人也不知她要建度假村,这样做也未免太不无理取闹了些。 罢了,只有趁着人家还没开始动工,好好跟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让人换到她看中的范围外。 庄子占地足有十五亩,里面六个独立的院子取了个“顺”的意头,再附带一个前院和一个后花园。四五十个工人每天工作六个时辰,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建造得差不多了。 工头洪武说要不了三天便能竣工。 秦如歌到处看了看,按照她设计的图纸建造得美观又牢靠。 接下来便是园子的装修跟绿植的布置,大约再过一个月,便能入住了。 0101.不夜城 翌日,给即墨非离灸了腿后,秦如歌想着度假村的事,特地去了趟白家。 白家人早从白如霜那里知道秦如歌乃女儿身的事,也因为店铺的事,得知她就是近几年在霍都崛起的玲珑阁的幕后老板。 因为不想玲珑阁的事被秦彧等人知晓,她乃是左相府二小姐的事,却是只有白如霜一人知道。 白如霜是个知恩知礼的人,秦如歌让她保密,她便对疼爱她的父母兄嫂都不曾说起过。 …… 白老爷白夫人以及白家大哥大嫂正好用了午膳后在花厅里喝茶,听闻秦如歌来了,一边让人去通知白如霜,一边让人将秦如歌迎进宴客大厅,以示对她的重视。 对这个年纪轻轻就能做出一番事业,且救了他们女儿(妹妹)的女孩儿,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是钦佩。 当初秦如歌因为店铺的事找上门来,白老爷及家人一致同意将店铺转赠给她,以感谢她对白如霜的救命之恩。 不过,秦如歌并没有接受。 帝都的一处铺子,还是处在闹事的旺铺,要买下来,价格可是不菲。 她居然拒绝了…… 这无疑又让白家人刮目相看。 最终秦如歌拗不过他们一片拳拳报恩之心,才接受了白老爷提出的以市价九成的价格,将店铺购买下来。 …… 到了大厅,白夫人立即让人拿出好吃的好喝的,格外热情的招待秦如歌。 没多时,听到秦如歌到来的白如霜在丫头的搀扶下忙不迭的赶到大厅。 经过两个月的悉心调养,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望着秦如歌,她的眼神分外的幽怨,跟个被抛弃的怨妇似的。 “呵。” 秦如歌见了她这样子,不禁失笑道:“谁惹到我们的白姐姐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白如霜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嗔怨的道:“沐歌妹妹,你没事是断断不可能来看姐姐的,你来我家,必定就是有事的。” 秦如歌哂然一笑道:“白姐姐,咱们虽然才见过三次面,但不得不说,你是了解我的。我来,的确是有些事……” 她的话还未说完,白如霜忙收起玩闹的心思,正色道:“沐歌妹妹,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我跟家人能帮上,定不会推辞。” 秦如歌还未说什么,白夫人又接着道:“沐姑娘你可是我霜儿的救命恩人,有事就说出来,若能帮上忙,我白家义不容辞。” “没错。”白子钦亦道:“我白家虽然不是簪缨世家,但在京中经营多年,多少还算有些门道。” 白老爷虽然没说话,却也是一脸的真诚,见秦如歌望过来,忙对她颔了颔首。 秦如歌眼睛微微有些发热。 这一家子因为一点恩惠,每个人都对她掏心掏肺……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格外的窝心。 是秦彧等人不曾给过她的! 她和暖一笑道:“白老爷白夫人白姐姐以及白大哥,你们误会了。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来只是想问问,凤凰山北面山脚下的土地,可是你们买下来的?” 白子钦看看自己的爹,见他神色有些茫然,心知他并没有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买过土地,遂道:“我们并不曾在那里买过土地。怎么,是那片土地出了什么问题吗?” 秦如歌未答又问,“也不准备在那里建庄子?” 白子钦又看了看白老爷,回道:“不曾有这个打算。” 秦如歌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若是他们买的,她还能和他们打个商量,但显然不是。 “事情是这样的。” 秦如歌忙将自己准备在凤凰山脚建度假村的初衷跟他们和盘托出,又将无名氏准备在她庄子旁边建园子的事说了。 白老爷是个生意人,对于生意上的嗅觉极为灵敏。 在听了秦如歌的话后,望着她的眼中满是惊叹。 惊叹之余,又被赞赏取代。 凤凰山离京城只有三十来里地,南靖国最大最有名的皇觉寺,便座落在凤凰山的山巅。 皇觉寺海拔足有千米,且较为陡峭,要到寺里上香,上山的交通工具就唯有滑竿,再不然便只有步行。 所谓的滑竿,就是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中间架以竹片编成的躺椅或用绳索结成的坐兜,以两个人抬行,有着一定的危险性。 是以,多数人去皇觉寺上香请愿等,宁愿选择步行也不坐滑竿。 尽管皇觉寺极为陡峭,上下一趟很是费心劳神。可因为皇觉寺的老方丈虚妄大师的缘故,寺中香客络绎不绝。甚至有其他几国的香客慕名前来听禅。 在客流量这一点,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且不说凤凰山脚下冬暖夏凉,乃是避暑过冬的好去处。 若然在那里建一座庄子,便是皇觉寺的香客,也足以满足庄子客源! 这妮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主意,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但想到她一个女孩子,能够在短短几年便为自己打下一片江山,他的心里也就释然了。 唯一不足的是,前往凤凰山的主道在东面,在北面建庄子,就必须要修一条通往东面的路。 但这不是什么事。 只要肯花钱,从北面修一条路到东面,或者直接将京城通往凤凰山二十里处的道路改道,问题也就解决了。 “沐丫头,白某对你这个度假村很有兴趣,不知道你可否想过找个合作人?”白老爷问道。 白老爷的意思,秦如歌懂。 只是她自己就有实力将度假村打理得很好,找合伙人入股什么的,暂时没有想过。 白老爷生怕秦如歌说出拒绝的话来,忙又道:“沐丫头,白某的想法是,既然要做,就要往大了做、好了做!咱们何不将凤凰山周围的土地都买下来,在打造度假村的同时,建造一些独立的庄子出售呢? 相信以我白家和你玲珑阁的财力,绝对可以将那里建造成一个集吃喝玩乐住宿为一体的度假圣地! 你要知道,京城虽然繁华富庶,吃喝玩乐的地方众多,但那些个地方,达官贵人公子哥儿早就玩腻了。最重要的是,到了子时三刻京城便要宵禁,对那些贪图玩乐的公子哥来说,可不是什么自在的事!” 呀! 秦如歌惊讶的望向白老爷。 这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竟然凭着她一个不成形的点子便想了这么多,白家稳坐帝都首富的位置数十年,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且他最后的话让她倏然想到了一个词—— 不夜城! 0102.商定 不得不说,白老爷的想法非常不错。 如果按照他的设想去实施,她有绝对的信心结合后世的见闻和所学,在这古代打造出一座堪比沪上的不夜城。 不过,最让她惊讶的是,白老爷一个古代人居然能够想出建造一批房子来卖…… 这和后世搞房地产,简直是不谋而合啊! 还有他那不宵禁的说法,跟后世的娱乐城的营销理念,亦是有些相符。 她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穿越前辈了。 如果做成集饮食度假玩乐为一体,单一的打造一条街和一片庄子是不行的,那不符合不夜城的规模和段位。 是以,这建造独立庄子来烘托不夜城,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而且他的想法比她大胆,也很符合她的口味。 这笔开销绝对不是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就能完事的,可如果做成了,回报必然不会太差! 但现在的难题是…… “咳。” 秦如歌拳头抵在唇前轻咳了声道:“白老爷,你这想法我倒是极为认可,也愿意和白家合作搞这个项目。但现在的问题关键是,我庄子和菜地旁边的地不知道被谁买下,就有些不好办了。 这就好比一个大饼中间缺了那么一块,不知道是被人啃了还是狗啃了,让人想起来有些不得劲啊!” 现如今,如果能知道那人是谁,她不介意分他一杯羹。 白如霜等人有些傻眼,这个比喻,还真是…… “少许翁也不知道他们东家是谁吗?”白老爷也知道这事有些讨厌。 这个项目如果能做成,白家必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更上一个台阶。 若是不能成,还真是分外遗憾跟惋惜。 “少许翁老前辈应该不会骗人,但我想能够请动他的人,也必定不是普通人!” “你说的没错。”白老爷赞成的点点头,“京中的高门贵胄众多,我们又不能一个个去排查,着实有些难办。” 白子钦想了想道:“爹,不如让我到沐姑娘的庄子去蹲点,我想总能探到些蛛丝马迹。” 白老爷实在不想错过这一门足以改变京城商圈格局的好项目,点了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用这个笨办法了。” “白老爷,白大哥可是白家的中流砥柱,让他去蹲守,未免太小题大做,我手下有几个丫头还算机灵,功夫也不错,这事就交给我了。”秦如歌道:“一旦解决,咱们便可以实施起来。” “如此白某先将凤凰山周围的土地给买下来,就算这事最终成不了,那些土地是租也好卖也好,在白某手上断不会亏本就是了。” 这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一直不曾说话的白大嫂万氏笑看着白老爷道:“爹,这么多年来,儿媳还从来没见你如此赏识一个人呢,横竖咱们家人都极喜欢沐歌妹妹,她又是霜儿妹妹的救命恩人,不如你将她收作干女儿吧。” 这话如果是白如霜提出来,秦如歌或许要怀疑她的用意,但白大嫂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也就只能当玩笑话听听了。 岂料,白老爷眼睛一亮,觑了秦如歌一眼道:“为父倒是极愿意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女儿,那也要看人家沐姑娘答不答应啊。” 0103.干女儿 白夫人和白子钦都希冀的望着秦如歌。 抛开她的足够优秀和救命之恩不谈,对于这个知礼数懂进退的女孩儿,他们是打心里喜欢。 白如霜眼中也有些波动,但她因为她身份的事,终是没有开口。 秦如歌的视线一一划过他们的脸,在他们的脸上,她看到了真诚和坦然。 她悠然一笑,道:“能得白老爷白夫人白大哥以及白大嫂如此看重和喜欢,我真的非常高兴。和你们的相处更是非常愉快轻松,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呢。” 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向上座的白老爷和白夫人,在距离他们两米处跪下道:“女儿沐歌给爹娘磕头了。” 话落,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好好好,以后我白振堂又多了个女儿了!” 白老爷激动的站起来,往身上摸东西,见自己身上只得腰间一枚福禄寿喜的腰佩。 于是,想也不想的拽了下来。 白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接过玉佩便起身上前,将秦如歌扶了起来,“乖女儿,这是你爹的一份心意,你暂且拿着。等娘选个黄道吉日好好办它几桌,到那时娘再好生为你置办一份大礼。” 白家作为帝都第一商贾,白老爷戴在身上的东西,绝非凡品。 不说价值连城,那也一定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不过,秦如歌并不是没有见过好东西的人,想着以后可以在别的地方回报他们,便接了过来,“爹,娘,长者赐,不可辞,女儿便收下了。至于酒席和大礼,女儿觉得就没必要了,找个时间咱们一家人吃顿便饭就好。” “那怎么行呢?”白子钦道:“那样太委屈小妹你了。” 秦如歌对白子钦万氏和白如霜见了礼才道:“大哥,所谓的排场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一家人开心就好,小妹不觉得委屈。” “大哥,便依了小妹吧。” 白子钦张张嘴要说什么,白如霜想着秦如歌或许是担心身份暴露,便替她说了话,上前握住秦如歌的手。许是因为激动,眼中都泛着水光,“歌儿,姐姐除了大哥,再无别的兄弟姐妹,今天多了你这个妹妹,真的好开心。” “小妹也是打心底里开心。” 相比起家中那几个见了她如见苍蝇似的兄弟姐妹,秦如歌觉得白如霜兄妹跟她才更像是兄妹跟姐妹,是以她才愿意融入到这个家里去,而无关乎白家的地位和财力。 特别是白如霜为了避嫌,到最后才表达出自己心意的举动,足以说明她并没有攀交权贵的心,这让她刮目相看。 不得不说,白如霜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 在白家用了晚膳,秦如歌才告辞回了竹苑。 当晚她便歇在竹苑没有回去。 翌日,她比平时提前一个时辰起来,去了趟听湖小筑,给竹羽吩咐了些事情,才去给即墨非离灸腿。 中午没在外面用午膳,便直接回了竹苑。 还没有歇上一口气,竹苑外便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听上去人不在少数。 没多时,那些声音便由远及近,不用想也知道是奔着竹苑来到。 她有些奇怪,这段时间左相府那些人都极为安分,今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想到竹苑来吃排头吗? 0104.即墨非羽 快到院门前,江婉仪也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有男有女的。 她担忧的望了眼闭合的院门道:“歌儿,该不会又是那几个小的来找麻烦吧?” “娘亲,不管是谁来,你别出面就是,女儿会处理好的。”秦如歌安慰道:“你们先回屋去。” “啪、啪、啪!” 秦如歌的话刚落下,院门便被人从外面拍响。 不过,听起来还不算太嚣张。 等江婉仪跟沈嬷嬷和翠竹离开后,秦如歌带了桑橘进屋梳了女子发髻,抹去化粗的眉毛,快速换上女装,才亲自去开了门。 拍门的小厮乃是秦文浩的人,上次被秦如歌揍过的。 他们似是有些害怕秦如歌,见了她,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即闪开一边。 他们一退开,秦如歌便看见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人—— 三皇子,即墨非羽。 他头顶紫金冠,身罩淡紫色袍子,腰间束着蓝宝石玉带,端的是玉树临风潇洒无俦。 不过,即便他打扮得如此妖娆,在容貌上,到底还是差了即墨非离一截。 在他的身后,跟着秦文浩和望着即墨非羽脉脉含情的秦含烟,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年轻男女以及一大堆下人。 秦如烟却是不在。 秦如烟最是注重面子,一向在外头做得滴水不漏,这种情况躲着也是正常。 但秦含烟对即墨非羽动了情,倒是她没想到的事情。 不过她的目标不是他们,只要别惹到她,便能各自安好。 否则,就别怪她秦如歌不顾那淡薄的姐妹情面! 直接对上即墨非羽带着审视的眼神,秦如歌眼含讥讽的道:“三皇子殿下,你们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到我这竹苑来是要干嘛?” 即墨非羽还不曾说话,秦文浩便跳出来,狐假虎威道:“大胆秦如歌,见了三皇子殿下,还不下跪见礼!” 还是来找茬的! 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这秦文浩怎么就学不乖呢? 秦如歌看傻逼一样的看着他道:“秦文浩,你当姐在乡下长大,就当真不知道这京中的礼数呢?还是说眼前这位三皇子已经是将来的储君了?” “你……” 秦文浩瞪着一双大眼睛,想说什么,秦如歌打断他的话霸气的道:“要想我对三皇子行跪礼,先让他坐上储君的位置再说吧!” 莫说跪礼,一般的礼节她都不想施与即墨非羽。 即墨非羽眯缝着眼睛盯着秦如歌,眸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幽芒。 这秦如歌今日的打扮还爽清爽,回左相府养了些时日,脸色好了,脸颊也丰润了些,即便不施粉黛,也还算是个美人。 可,即便美了不少,依旧令他觉得厌恶。 抬手止住又要蹦跶的秦文浩,即墨非羽才压制住对秦如歌的厌恶徐徐开口,“本皇子只是个皇子,的确不用行跪礼,不过你作为丞相府的小姐,适才也说了知道京中的礼数,那为何见了本皇子,连基本的礼数都忘记了?” 秦如歌晃着头一脸了然的道:“原来三皇子殿下今儿找上门来,只是为了让臣女对你曲膝的……” 0105.这个小贱人不好搞 “……”即墨非羽脸色瞬间就黑了。 他是有多空还是有多无聊? 专门找上门去让人对他见礼? 姑且不论他来的目的,难道这不是很正常的礼仪吗? 怎么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就成了他欺压她一般? 秦如歌虽然不知道即墨非羽心中的想法,但看到他倏变的脸色,也能猜到他有多郁卒。 他不高兴,她也就感到圆满了。 “呵,不就是想看臣女对你弯腰曲膝吗?殿下你早说啊。” 秦如歌连忙双手交叠在左边腰侧,规规矩矩的朝即墨非羽半曲着膝盖,口中念念有词,“臣女秦如歌给三皇子殿下见礼了,三皇子殿下万福。” “……” 即墨非离的脸色更黑了。 明明很正常的动作,可为什么就那么别扭那么想揍她呢? 但是,她的动作十分标准,说出的话也得体,他挑不出丝毫错处,根本找不到借口下手啊啊啊! 秦如歌蹲了半天,即墨非羽也没喊她起来,遂抬头,一双大眼睛盛着委屈,水汪汪的望着他,“殿下,难道臣女做得不对做得不标准吗?你怎么不让臣女起来呢?” 秦含烟瞧着她这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小贱人,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她就不该怂恿弟弟带三皇子来找秦如歌的晦气! 好想给她两巴掌! 但她绝不可能在三皇子面前自毁形象,只得狠狠的压制着内心的愤怒。 只是那双眼睛,怎么都压制不住那熊熊怒火。 秦如歌不动声色的收进眼里,心中确定秦含烟果真对这位三皇子用情了。 即墨非羽乃皇后的大儿子,皇后那边对即墨非离动手,便说明皇后母子有觊觎皇位之心。 秦彧和卢氏自然也想得到这点,对秦含烟和即墨非羽的事,怕是喜闻乐见吧? 哼!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秦含烟的容貌和身份,也担得起那个位置。 但秦彧跟卢氏想要送自己的女儿登上后位,也要看她秦如歌答不答应! 即墨非羽想到第一次见秦如歌时的样子,再对比她此时的模样,心中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也是看不惯即墨非离对江家的庇护,以及上次她让他失了面子,才想来触触她的霉头。 岂料,这小贱人竟是如此不好搞! “你起来吧。” 即墨非离突然想要快些离开这里,连忙道:“今儿是你大姐十六岁生辰,府上来了许多人正热闹,本皇子逛到这边来,才得知你住在这里,便想着来问问你要不要去前院玩玩。” 真实的原因不能说,便只有随便扯个借口,敷衍的问问了。 他心里有些惧秦如歌会一口答应下来,所幸她听后道:“原来今儿是大姐的生辰,多谢三皇子殿下想着臣女,特意上门邀请。只是我手头上不宽裕,拿不出像样的礼物来给大姐贺生辰,便不去了。” 秦文浩听出她这话是在暗指左相府在钱财上刻薄了她,便不乐意了,脑袋一热,便喊了出来,“秦如歌你什么意思?你回来时,我娘才给了竹苑近一万两银子和许多布匹,每月的月例也都按时发到尔等手上,怎么能连份礼物都给不起?” 0106.加更2000 秦含烟可是见识过秦如歌那张嘴的厉害,且深知她丝毫没有家族荣誉感,连老夫人在她手上都吃了憋。 小弟在这个时候挑衅她…… 她可以预见,她绝不会放过这样一次抹黑他们姐弟或者秦家的机会! 有这样一个管不住自己嘴的弟弟,她表示自己很是心累。 是以,秦文浩喊出这话,她一个没忍住,便在他腰上扭了一下。 “啊!”秦文浩一声惨叫后,懊恼的看向秦含烟,“二姐,你掐我做什么?” “……!”秦含烟顿时就尴尬了。 见即墨非羽看过来,她忙抚了抚自己的手肘处,做出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小弟,对不起,这里好多蚊子,我刚刚被蚊子叮了一下,赶蚊子不小心打到你。” 说着,又看向即墨非羽,柔声道:“殿下,这天太热了,咱们回前面去吧。” 秦如歌无语的扯了扯嘴角,竹苑虽然破旧,但有她配的驱蚊药草驱蚊,别说蚊子,便是苍蝇都没有一只。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她也是佩服。 但她的用意,她也是了解的。 是以,不等即墨非羽应下,她便道:“三妹说得是,我这竹苑破破烂烂的最是蚊子多,熏蚊的东西也只是两文钱一束的艾草。可比不得你们的院子里每天以名贵的驱蚊熏香熏蚊,可以将蚊子都杀死。三妹你们今后就少往我这里来吧,没得被蚊子叮了,就是竹苑的罪过了。” 说着她一声轻叹,“也不知道是左相夫人日理万机忘了给咱们配发熏香,还是我这个左相府的二小姐不够格用熏香呢?” 一般来说,到了夏天,各府上都会统一派发驱蚊熏香,很少会贪下这笔银子。 但一盒驱蚊熏香需要二两银子,相当于一个普通奴婢的月例,卢氏又怎么会舍得给她们呢? 这话一出,秦含烟身后的众人神色各异,便是即墨非羽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似乎没想到,堂堂左相府,连这点银子都吝啬。 秦含烟有些傻眼。 完全没想到随便扯的一个借口,竟然让自己的娘亲背负了苛待庶女的名声。 秦如歌还不想放过他们,又看向秦文浩道:“小弟你适才说的没错,我回来之后,左相夫人的确把这些年亏欠我的月例都补上了,加上我娘她们被扣的月例,统共是八千多两银子……” 众人又是一惊。 啧啧啧,外头盛传左相夫人贤惠大度,没想到背地里竟是这样的人! 每个月区区几十两的月例都要扣……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秦文浩虽然冲动,但却不傻,见即墨非羽眼中有鄙夷划过,脸色顿时阴沉沉的。 秦含烟张张嘴,想要以秦如歌瞎说云云来反驳,可秦如歌恁是不让她插话。 “这笔银子说起来是不少,不过你们一件衣裳都要数百上千两银子,首饰饰品就更不用说了。我竹苑五六口人要生活,抠出几百上千两银子给大姐置办礼物也无不可。” 秦如歌嘴皮子不停的翻动着,“可大姐看得上还好,好歹还能有用武之地,可若是看不上,高价买进的礼物过了手后,就只能低价卖出,生生少了那许多银子,岂不是浪费? 我这竹苑里可浪费不起,毕竟还要防备左相夫人哪天心情不好又断我们的月例呢!” 即墨非羽已经听不下去了,趁着秦如歌喘气的空档,对秦含烟客气的道:“三小姐,我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这便先走了。左相那边,还请你知会一声。” 音落,也不等秦含烟回应,便转身大步的离去。 他的两个随从连忙跟上。 “三皇子殿下!”秦含烟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怨的唤道。 可即墨非羽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还加快了脚步。 左相秦彧这些年虽然极得他的父皇器重,但秦家的根基在南靖国还是太浅了。 他跟母后商议过,想着纳秦如烟或者秦含烟为侧妃,从而跟左相府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秦如烟毕竟是长女,又美名在外,让她做侧妃,秦彧可以会不愿意。 于是最终选定了秦含烟。 不过,今儿竟让他得知秦家是这样的这样小家子气! 这样的人,如何成得了气候? 他还是禀明母后,好生的斟酌斟酌再说。 …… 即墨非羽就那样消失在了秦含烟的视线外,转身瞪向一脸幸灾乐祸的秦如歌,一张娇俏的脸阴沉得可怕。 “秦如歌,你给我等着!今儿的事没完!” 因为太过气愤,她竟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抛下这句话,气呼呼的走了。 敢坏她姻缘,不可饶恕! 其他人相觑一眼,主人都走了,他们也不好在这里多呆。 “三姐,你等等我。” 人都走完了,秦文浩可不敢独自在这里面对秦如歌,畏畏缩缩的睇了她一眼,便追秦含烟去了。 他总觉得秦如歌有些邪门,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几次交锋下来,竟没有一次讨得了好。 而这次,他似乎坏了三姐的好事。 奈何秦含烟心中对他有气,恁是没理他。 …… 走到半道,秦含烟撇下众人,直接去了卢氏的绮霞苑。 绮霞苑的大厅里,坐了不少官家夫人,秦如烟也在里头陪着客人。 欢声笑语,气氛和乐。 前来左相府的,多数的官衔都比秦彧低。 是以,这欢声笑语中,不乏夹杂着对卢氏和秦如烟乃至左相府一切的恭维。 秦含烟听得心烦,让人将卢氏给叫到耳房里,把刚刚在竹苑发生的事告诉了卢氏,却半点不提她怂恿秦文浩的事。 卢氏气得脸色铁青,捶胸顿足,直骂秦文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要是他有如烟的一半,她也就没这么操心了! 0107.打得一手好算盘 好半天,卢氏才平息了心中的怨气跟怒火,嗔怨的望着秦含烟,“那个小贱人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都说了让你们别去招惹她!浩儿管不住自己的嘴,你做姐姐的就不能拦着他一些?” 秦含烟有些委屈,她也就比小弟大半个时辰好不好? 卢氏说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下好了,不但三皇子会看轻咱们左相府,为娘多年积淀起来的名声,也将付之流水,那小贱人却是毫发无损。这样的买卖,你自己觉得可划算?” 秦含烟捂着被戳疼的额头,讪讪道:“是无意中走到那边时,三皇子问起那小贱人,说是大姐的生辰该让她来参加,我跟小弟也不好推辞不是?便带他去了。” 她娘现在这个样子,她哪里敢说出实情? 只得将事情推到即墨非羽身上。 果然,卢氏听了,火气一下就没了。 她想了想道:“罢了,今儿娘亲可是看出来,三皇子虽说是奔你大姐的生辰前来,但其实却是为了相看你。之前他看你的眼神,分明对你是中意的。这事应该还有缓和的余地,我和你爹商量后再说。” 听卢氏这样说,秦含烟登时眉开眼笑,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娘亲,女儿最爱你了。” 看她这样子,卢氏也是无奈,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 “对了,刚刚都有哪些人跟着你们去了竹苑?得好好敲打一番,没得大嘴子将事情传出去!”卢氏神情厌恶的道。 秦含烟立即将前去竹苑的人都告知了卢氏。 卢氏默默的记在心里,便朝外走去。 走到半道,复又停下脚步回头再次叮嘱秦含烟道:“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了,这段时日,你跟文浩别再去那边了。否则别怪娘亲罚你们!” 很快,那个小贱人就会被陵王克死,便不会再出现碍她的眼了! 秦含烟原本还想着让她娘出面修理下秦如歌那个小贱人,但听她娘这样说,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得到秦含烟的再三保证,卢氏才出了耳房。 屋顶上,秦如歌无声的冷笑。 秦彧和卢氏这对狗男女,果真是想让秦含烟去巴住即墨非羽,好青云直上,让秦氏一族更上一层楼。 那么秦如烟呢? 比秦含烟更出色的秦如烟,目标又是谁? 难道是太子即墨非离? 秦如歌觉得,以她这些年对秦彧的调查了解到的,他还真的会这样做! 毕竟到了最后,不管将来即墨非离和即墨非羽斗成什么样子,他们中又是谁坐上那个位置,有秦如烟和秦含烟这两位从中斡旋,左相府定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对狗男女,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秦如歌,今日的事,我秦含烟必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秦如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下方传来秦如烟咬牙切齿的声音。 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道,狠话谁都会说,但这辈子你怕是没机会把我怎么样了! 没再理会秦含烟,她悄悄移到大厅的上方。 听了一会儿,不过是些赞扬秦如烟如何如何美丽端方的话,便离开了绮霞苑,去了前院秦彧的书房。 0108.发现 借着秦如烟生辰前来的,除了京中权贵或者官员间的礼尚往来,多数应该是巴结秦彧的人。 毕竟能名正言顺讨好他的机会不多,一年也就那么几次而已。 正常往来的官员一般用了午膳就会离开,巴结他的人应该会在府中逗留一段时间,或者是用了晚膳再离开,不过多数不需要秦彧亲自招呼。 但这两类人都不是秦如歌关注的对象,她的目标是那类和秦彧有着“密切”关系的人。 所谓的“密切”,是指和他同流合污,同一派系。 秦彧为人比较谨慎,平日里要想碰巧得知他在商议事情的机会极少。今日好不容易凑在一起,指不定会有什么事情要商议。 能从他们的交谈中探知一星半点也好。 而书房,则是这些古人约定俗成、用来商议事情最普遍的地方。 当然,对于书房的防范,也就比别的地方严密得多,特别是有事商议的时候。 秦如歌到秦彧的书房不止一次,但多数都会无功而返。 不过得知秦彧在大屿山藏了粮食的事,便是秦彧和管家在书房商议的时候听来的。 所以她知道怎样走可以避开隐匿在暗中的暗卫。 轻车熟路的到了书房附近,她发现,今日暗中的暗卫似乎比往常多了三倍不止!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心里反而还隐隐有些兴奋。 这说明什么? 说明此时书房里必定有重要的事情在商议! 她取了一张手绢将半张脸蒙了起来,静静聆听了下,选了暗卫相对较少的书房后面,悄悄摸到一个暗卫藏身的地方,用了点药将其药晕后,又去了另一个藏身点。 处理了三个暗卫之后,她便从后窗蹿进了书房隔壁的房间。 那是一间小居室。 平日里秦彧在书房办公太晚而又不想去后院的时候,便会歇在这里。 秦如歌还是第一次进来里面。 她环视了一圈,房间乃是木质结构,不大,但收拾得整洁,该有的东西且都有。 她悄无声息的走到小居室和书房相隔的墙边,将耳朵贴在上面,能听见隔壁有声音,但并不能听到在说什么。 于是,准备按原路出去,直接跃到屋顶。 不过因为暗中人多,这有些冒险,但别无他法。 她走向后窗,正准备跃窗出去,视线忽然落在床头柜上一本册子上。 封页上“账册”二字,一下便吸引了她的脚步。 走过去翻开一瞧,见这似乎是一本普通账册,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她暂时说不上来。 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她一目十行的翻阅着账册,将里面的内容都记在脑中,便合上册子,原封不动的放好后,才出了屋子,纵身上了屋顶,敏捷的匍匐在瓦片上。 未免暗中的暗卫发现她,靠着绝佳的轻功,竟可能轻的朝前爬行着。 到了书房正上方,她悄悄将跟前的瓦片拨开一丝缝隙。未免太阳光射下被下面的人发现,又以双手遮在缝隙一侧,眯着一只眼向下瞧去,发现书房里除了秦彧外,便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络腮胡男人。 这个男人,秦如歌认识,乃是卢氏的爹卢耀庭。 0109.原来是秦彧搞鬼 在秦彧还是五品知府的时候,卢耀庭便在他的手下当差。 这些年得秦彧的提携,俨然官拜三品御史中丞。 这个晋升速度,虽然比不过秦彧,也是够快的了。 他二人说了些官场上的事后,又对南靖国未来时局做了些分析,大意是猜测即墨非离和即墨非羽谁更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 之后如秦如歌猜想那般,说起让秦如烟和秦含烟两姐妹分别嫁给那两位。 “贤婿啊。” 卢耀庭有些不认同的道:“太子殿下的腿三年都不曾好,问鼎那个位置的可能微乎其微。如烟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让她嫁给太子,岂不是大材小用?” “岳丈大人此言差矣。” 秦彧神秘一笑道:“太子殿下乃是嫡长子,先皇后又因护皇上而死,皇上对太子殿下除了嫡长子的维护之外,还有对先皇后的愧疚。且太子的外祖家文伯侯府乃百年世家,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和南郡王府对上,谁输谁赢尚未不可知。” “可太子殿下的腿……” “太子殿下的腿是瘸了,但岳丈大人觉得皇上是个轻易妥协又会轻易受人威胁的人?”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到时候若然有人敢违逆皇上的意愿,怕是要受到雷霆震怒!所以岳丈大人,往后行事可要三思。” “嘿嘿。”卢耀庭一笑道:“我这不是还有贤婿你在旁边提点吗?能有什么事?” 秦彧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 卢耀庭忽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对了,贤婿,有一个事我忘了和你说。” “什么事?”秦彧不觉得他能有什么正事,神情淡淡的。 “我在褚凉城矿场那边的一个线人前几日托人送信来,说是江渊一家子似乎已经不在矿场了。” 屋顶上,秦如歌一惊。 完全没想到还能听到关于外祖父江渊的事情从他们口中传出。 但外公一家子只怕早就被京中权贵遗忘,时刻多年,他们关注他们一家子做什么? 她绝不相信这两个人是关心他们! 顿时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错漏了什么讯息。 秦彧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亦是格外的惊异,“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秦如歌一怔,秦彧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那线人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又不是管理江渊那一片的,发现这事的时候,立即便写信给了我。不过我猜测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秦彧坐回椅子上,蹙着一双眉头,眉川足以夹死个苍蝇,“江渊一家十余口男丁,如此大的目标,怎么会平白消失在矿场?难道是被人给带出来了?可我不是和那里的管事打过招呼,任何人不得接见他们吗?” 发生这样的事,怎么这么久不曾知会过他一声? 屋顶上,秦如歌心中一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当初她使了不少钱还见不到人,却是秦彧在里面搞了鬼!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担心外公一家出来,会找他算账不成? 可为何她觉得事情不是那样简单? 0110.怒火 卢耀庭似乎看出秦彧的想法,“许是那管事怕受到迁怒,不敢告诉你吧。毕竟这事若非我那线人发现,咱们将被死死的蒙在鼓里。再一个就是,那带走江渊一家的人,是那管事招惹不起的。” 管事招惹不起…… 秦彧瞪圆了眼睛望着卢耀庭道:“难道是太子殿下?” “除了他,我想不出别的什么人还会关心江渊一家的死活。” 卢耀庭的话让秦如歌心里更气了。 是啊,人家曾经的乘龙快婿如今就坐在你的面前,成了你个老混蛋的乘龙快婿,而这个乘龙快婿非但不曾帮忙,还从中作梗,阻止旁人去见他们! 虽然,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太子即墨非离还惦念他们、她秦如歌为了他们奔忙…… “贤婿啊,这事咱们要不要禀明皇上?” 秦彧白了龙耀庭一眼道:“你以为皇上心里不清楚江渊一家是被冤枉的?左不过是看不过江渊门生太多,怕有朝一日受别人所用罢了!” “如此咱们借机让皇上除去江渊一家,岂不更好?” 卢耀庭此话一出,让秦如歌气息翻涌身体失衡,手肘不小心碰到瓦片,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什么人?!” 秦彧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望了眼屋顶,厉喝着急冲向屋外。 那动作,怕是他有生以来都没有过的快。 十数个暗卫因为他的声音,嗖嗖嗖的全数从暗处冲了出来,纷纷跃向屋顶,将施展轻功即将跑到屋檐的秦如歌包围在一个不大的圈子里,十几把泛着寒光的长剑纷纷指向她。 “是什么人?”秦彧没有功夫,上不了屋顶,只得问道。 卢耀庭也只是个文官,也只能望着屋顶干瞪眼。 “是一个女子,瞧着应该是个年轻女子。蒙着面,看不出是谁。”其中一个暗卫回道:“主子想要如何处置她?” 秦如歌一派闲适的站在屋顶,没有动。 她倒要看看秦彧能做到什么程度。 …… 年轻女子? 秦彧深深蹙眉,什么样的女子会跑到他的地盘来听墙角? 适才顶多就是他老岳丈那句“借皇上之手除了江渊”的话有些不合情理外,并没有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但此人胆敢闯他左相府…… 分明是对他秦彧的挑衅! 想到这里,秦彧半眯的眼眸中迸射出一道狠光,“此贼胆敢闯入左相府行窃,即便是打杀了,旁人也不会说本相心狠。” “属下领命。”那人朝秦彧拱了拱手,便对下面的人一挥手道:“杀!” 一时间,十数个暗卫便挥动长剑,同时朝秦如歌刺去。 眼看十几把长剑就要将秦如歌刺出十几个血窟窿,她纵身一跳,脚踏长剑一蹦老高,轻松躲过对方的袭击。 紧接着,她敏捷的跃到其中一个暗卫身后,朝着他的后背猛地一脚踢去。 “啊——” 那人直冲向前,几柄长剑便噗噗噗刺入他的身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秦如歌也不恋战,朝他们洒下一把白色粉末,便施展轻功离开。 下方的秦彧早在上面下令动手的时候,便倒退到院墙根,秦如歌这一跳,她的身形便清楚的落入到他的眼中。 心下登时一凛,脑中乍然划过一个人影。 以至于秦如歌都逃了,屋顶上有几个暗卫因为没来得及闭气而倒下,他还处于一片震惊中。 0111.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是她吗? 是秦如歌那个孽女吗? 那近十年的时间对他来说一片空白,很有可能发生许多他无法预估的事吧? “主子,要追吗?”暗卫首领看了眼晕倒和死了的同伴,问秦彧道。 还有几个伙伴没有出来,不会是遭了毒手吧? 秦彧回过神来,瞧了瞧秦如歌消失的方向,眸色暗沉的道:“不用追了,你们速度将昏迷的人安置好,跟本相去个地方。” …… 凤栖宫乃是皇后肖如意的寝殿。 即墨非羽离开左相府后,便急匆匆的回了皇宫,去了凤栖宫。 皇后肖如意极为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 她妆容精致,神情倨傲,浑身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举手投足间皆是与生俱来的贵气。 见了即墨非羽,她不苟言笑的脸,才柔和了几分。 “儿臣见过母后。” 跟肖如意见了礼后,即墨非羽便将在竹苑里发生的事一说。 肖如意登时峨眉颦蹙,“羽儿,左相府当真连那丁点月例都要克扣?” “江渊那位外孙女的确是这样说的。” “不会是她故意诋毁左相夫人?” 即墨非羽摇摇头道:“当时秦文浩和秦含烟都不曾反驳,儿臣觉得不会有假。” 秦含烟要是听到即墨非羽这样说,特定会大声喊冤了。 当时不是她不反驳,而是秦如歌那两张嘴皮子利索的巴拉巴拉个不停,她都逮不到机会说话啊。 等到有机会说话的时候,即墨非羽已经甩下她走了…… 皇后还是很相信自己儿子的判断力的,听他都这样说了,眼神中顿时溢满对卢氏的鄙夷,“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半点也上不得台面。 为母尚且这个样子,做女儿的又能好到哪里去?看来外面那些传言,不过是有心人放出来迷惑世人,赞美她的诳语罢了。” “如此,母后,咱们还需要和左相府结亲吗?” “结,为何不结?”皇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道:“左不过是一个妾而已,平日里关在你的府上少让她出门便是了。” 即墨非羽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儿臣听从母后安排。” …… 左相府。 秦彧带了十来个暗卫直奔竹苑。 敲开院门,领头的暗卫毫不客气的推开开门的沈嬷嬷,气势汹汹的朝里走去。 “啊!” 沈嬷嬷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声惨叫后,神情痛苦的挣扎了几下恁是没能爬起来。 江婉仪听到沈嬷嬷的声音急急的出来,一眼便看见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下如鹤立鸡群般的秦彧。 一时间,熊熊的怒火和彻骨的恨意在身体和眼中不受遏制的蔓延、燃烧。 颇有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头。 八年了! 同在一个府上,他们八年不曾相见,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了起来。 就是这个男人,不顾结发之情,不念提携之恩,遇到事情的时候,一心想着如何自保…… 最可气的是,因着那克父的无稽之谈,强行将她的女儿送到她不知道的地方,任凭她如何低声下气的哀求,也无动于衷,生生的令她们母女分隔八年! 0112.不如陌路 自那之后,她再也不曾见过他。 上次他来竹苑,她也都听从女儿的话避开了。 但不得不说,上天对这个男人是眷顾的。 除了略微有些发福外,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因为多年身居高位,让他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仪,若非眉眼间的怒意让他显得有些阴郁,定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可是此时此刻,她竟觉得他面容憎恶,丑陋无双! 此刻她手上若是有把刀,定会毫不犹豫的向他刺去! 当初她何以会瞎了眼,居然会看上这样一个没有担当、毫无人性的男人? 在江婉仪打量着秦彧的时候,秦彧也在打量着她—— 不施粉黛,却掩不去她潋滟风华;一身素衣,却遮不住她玲珑的曲线。反而因为这些年礼佛,少了年轻时那股子锋锐,看起来更温婉动人了。 不愧是曾经的京城双姝! 只是,她眼中那彻骨的恨意是要做什么? 他是她的男人,她吃他的用他的,生活在他的地盘,却看仇人似的看他,是为当初的事在怨怪他吗? 哼! 江婉仪很快便收回心神,小跑向沈嬷嬷,与翠竹一起将她扶了起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敢问左相大人带了这许多人气势汹汹的闯入我这竹苑是要干什么?我这些年半步不曾踏出过竹苑,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你左相大人?” 话语中的嘲讽,让秦彧很不悦,也不欲与她多周旋,冷声问道:“你是没有出过竹苑,你那个女儿呢?” “呵!” 江婉仪顿下脚步,一声冷呵不由自主的溢出嘴角,侧身望着秦彧一脸轻蔑的道:“说得好像如歌不是你女儿似的!若然不认她,又何必将她接回来? 秦彧,我不知道你将她接回来是为了什么,但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我江婉仪必定会跟你拼命!” 明明看起来极为柔弱的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异常坚定,让人毫不怀疑她的决心。 但纵然觉得江婉仪不能奈何自己,秦彧还是因为她的话感到格外的生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江婉仪,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我如今又有什么身份?左相大人的小妾吗?”江婉仪言语锐利的道:“不好意思,我江婉仪的男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秦彧,如今与我,不如陌路。” 不管前尘旧事如何,他们好歹夫妻一场。 她居然说连陌路都不如…… 秦彧心底的火气噌噌噌的往上涨。 很好,等那件事情得到求证后,他定要让她回味回味当年如何在他身下承欢! “……” 秦彧正准备说什么,秦如歌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从大厅传来—— “哪里来的疯狗?吵得我午睡都睡不好……呃,原来是左相大人啊!” 秦如歌揉了揉“惺忪睡眼”,佯作才看见他的样子讶然道:“不知道左相大人带着这许多人前来,又要做什么?貌似我们母女俩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值得你这般劳师动众吧?” 0113.卸她一条手臂! 疯狗!!! 这两个字犹如利锥般扎心扎肺,扎得秦彧脸色铁青,毫无人色,心口起伏得更厉害了。 这个孽女…… 这个孽女居然敢骂亲爹是疯狗…… 简直天理难容! 冷冷的睇着秦如歌,秦彧发狠的道:“来人,给本相卸了这个目无尊长不孝不悌的孽女一条胳臂!” 如若她敢反抗,那么便意味着她有功夫! 有功夫,就说明刚刚到他书房屋顶偷听的就是她! “秦彧!” 有两个暗卫正准备领命上前,江婉仪一声厉喝犹如平地惊雷,阻了他们的脚步,纷纷看向秦彧。 然,秦彧似是被惊到了,一时间竟怔怔的望着江婉仪没有反应。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江婉仪这般霸气的呼喝! 江婉仪无视他们的反应,伸手挡在秦如歌和暗卫之间,身上的气势瞬间爆发,眼中的恨意比刚刚更加浓烈,“你今儿要是敢动我的歌儿,我江婉仪现下便跟你拼了这条命!” 沈嬷嬷也不顾浑身骨头散架似的疼,在翠竹的搀扶下,毅然决然的走到了江婉仪身后,似乎想以她们孱弱的身躯跟瘦削的肩膀,为秦如歌撑起一片天。 秦如歌给桑橘使了个眼色,让她不可妄动之后,便做出一副被吓到后十分惧怕的样子,望着江婉仪秦彧等人。 心中感动于温温婉婉的江婉仪在面对比她强悍无数倍的秦彧时毫不犹豫跳出来的老母鸡护小鸡似的举动,温暖于沈嬷嬷和翠竹“赴死”的决然。 对比她们,秦彧的所作所为,让她感到凉透了心。 她自然清楚秦彧这么快过来竹苑,便是为了试探刚刚她是不是去了书房。 但即便是试探,能对她这个“柔柔弱弱”的亲生女儿下此狠手,也是足够的心狠手辣了! 在那件事没有盖棺定论前,她对秦彧还有利用价值,他所谓的卸一条胳臂,其实只是将她手臂和肩膀连接的地方给卸掉,而并非砍掉。 可他知不知道,生生将人的手骨从肩膀处被卸掉,也是极疼的?! 更何况是对痛苦的承受力比男人弱太多的女人? 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回来后更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愧疚,他到底是怎样的一副铁石心肠,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秦彧从江婉仪刚刚那一声厉喝中回过神来后,视线落在她满带恨意的脸上,并没有去看秦如歌怎样。 望着江婉仪,他冰冷无情的道:“江婉仪,如今你的命又能值几个钱?呵,和本相拼命,是谁给你的胆量?本相若是要你的命,你连近本相身的机会都没有,你要如何跟本相拼命?” 说着,毫不怜惜的一挥手,“将她们给本相拉开,若敢阻挠,便一起打杀了吧!执速度行本相的命令!” 原还顾念着她当初对他的一番情意,不想把她怎么样。 但如果她们不识好歹,打杀便打杀了吧。 将来若是传出去,随便找个得了什么恶疾的借口搪塞过去就是了。 秦如歌眸底划过一抹冷芒。 对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真是好狠的男人啊! 不过这样也好,将来她对付起他来,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眼看暗卫们就要动手,秦如歌“强忍着心底的恐惧”,扑上去面朝江婉仪等人,挡在她们前面“视死如归”的道:“娘亲,你们让开,这个狠心的男人是做得出来的!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呜呜呜……不过就是一条手臂,我给他就是了!桑橘,带我娘和沈嬷嬷翠竹到一边去。” 秦彧对她有所图,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但一顿苦头是免不了的了。 这点痛,她还受得住! 当然,以她和桑橘的实力,杀了秦彧和这些暗卫,然后带着江婉仪等人离开,不过是她一念之间的事。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要背负弑父的罪名,受到朝廷的追杀。 为了这样的人渣,让自己的后半辈子在隐世或者逃亡之中度过,未免太不值当了! 再一个就是,这样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真正的报复,是要从他最在意的东西去摧毁他瓦解他。 他不是想做国丈吗?他不是在乎权势吗? 有什么比从高处坠落至深渊,更能彻底的打击他呢? 桑橘心疼的望了秦如歌一眼,上前扶着江婉仪道:“夫人,咱们退下。翠竹,你也扶着沈嬷嬷退到一边去。” 江婉仪哪里肯? 挣扎着想要从桑橘的手中脱离,不过桑橘暗暗用了内力,她半点也挣不开,反倒被她带到了屋檐下,顿时哭得泣不成声。 翠竹泪眼婆娑的瞅了眼分外难过的江婉仪,又回过来望着秦如歌,“小姐……” 背对着秦彧的秦如歌对她笑了笑道:“听话,带沈嬷嬷退下。” 她的笑如有魔力,翠竹点点头,扶着沈嬷嬷去到了江婉仪身边。 秦如歌这才转向秦彧,闭上眼睛,颤抖着小身板一脸决然道:“左相大人,如果断我一臂让你觉得解气,那便动手吧!” 她秦如歌对天发誓,今儿秦彧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来日,必定会加倍还之! 暗处,得了秦如歌的叮嘱的阿索望着她,忍不住对她心生佩服。 她完全可以借助太子令逼退秦彧,但她似乎不想曝露和殿下的关系,恁是选择硬生生承受这份痛,当真是可歌可敬! 秦彧神色冷漠的望着明明害怕却表现得格外坚强倔强的秦如歌,心中并没有升起半点怜悯。 这个孽女,几次三番的挑衅他,不给她吃点苦头,还真以为他不敢拿她怎么样了! 无声的抬手一挥,两个暗卫立即上前,一人压着秦如歌的肩膀和右臂,一人则直接抓住她的左臂一送一扯一扭…… “啊——” 下一刻,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在左相府上空。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秦如歌还是疼得直冒冷汗,手臂生生被剥离的感觉,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一次! 因为太疼,她感到整个人极为清醒,但为了凸显她“不会功夫的事实”,忍着剧痛配合着“晕厥”过去…… 0114.受着 “小姐!” 桑橘这才敢放开江婉仪上前去,将秦如歌从暗卫手中接了过来。 “歌儿……” 江婉仪哭着上前,瞅着秦如歌软软的耷在一旁的手臂,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都疼得揪了起来,想要摸却又怕弄疼了她,伸出去的手便缩了回来。 忽然,她哭喊着转身就要朝秦彧扑去,“秦彧,你好狠的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两名暗卫一左一右架住她,看向秦彧,等候他施令。 秦彧看看江婉仪又看看秦如歌,重重一哼道:“咱们走!” 丢下这话,便转身出了竹苑。 其他暗卫立即跟上,牵制着江婉仪的人也丢开她跟着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秦彧停下脚步,问刚刚牵制秦如歌的暗卫道:“可探出她有内力?” “回主子。”那暗卫拱手恭敬的道:“并不曾探到二小姐有丝毫内力。” 秦彧蹙眉,难道她和刚刚那女子只是身形像而已? “主子,二小姐一个娇弱女子,怕是不能承受这疼痛太久,属下是不是派人去给她将手臂接好?”暗卫首领问道。 刚刚若不是二小姐站出来,主子怕是真的会对江侍妾几个下狠手了。 虽然主子铁了心要探探二小姐的虚实,但那样柔弱的一个姑娘,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凛然站出来的举动,让他这个手上沾了无数鲜血的人也有些动容。 秦彧侧头,神色冷然的瞪向他道:“你在可怜她?” 暗卫首领眸中划过一抹惊慌,连忙跪下去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着二小姐对主子还有用,若是这样僵持下去,她到时候不会愿意。” “哼,那可由不得她!” 秦彧冷漠无情的道:“横竖死不了,便让她疼一个晚上,当是给她些教训,明儿一早再让人去给她接上吧。” …… 听到秦彧离开后,秦如歌便睁开眼来,冷汗已经打湿她的发丝和衣衫。 “歌儿,你怎么样啊?娘亲现在要怎么做?呜呜呜……” 江婉仪手足无措,急得只能以眼泪来发泄心中的无助,此时除了对秦彧的恨到了无可遏制的地步外,更多的是痛恨自己一点也帮不上忙。 “娘亲,你别哭啊,我也不是那么疼。” 在江婉仪身上,秦如歌终于体会到“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的含义了,勉强的扯着笑安慰道:“其实桑橘便能为我接好手臂,不过我现在不能那么做,否则今儿的苦就白受了。” 秦彧肯定会亲自派人来为她接上手臂,到时候他得知她的手臂好了,还能不怀疑吗?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 所以,这痛她还得生生的受着! “那娘亲去找大夫。” “娘亲,没用的,秦彧绝对不会让你出门,更不会让你去找府医,你就不要去自取其辱了。”秦如歌可不想江婉仪去向秦彧低头,“桑橘,扶我进去。” 几人连忙搀扶着她回到屋里。 秦如歌让桑橘取来银针,露出左边肩膀,为自己施针止了一部分痛,吃了颗药丸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是夜,江婉仪去秦如歌的房里看了眼,见她睡得沉,便熄了烛火带上房门离开。 她走了没一会,一道黑影便从窗户闪了进来…… 0115.守夜 黑影用的是轻功,落在秦如歌的床前,站了一会,身形似乎不支的晃了晃,便坐在了床沿上。 似乎嫌屋子里太黑了,他伸手在秦如歌的身上点了点,便道:“进来将蜡烛点上。” “是。” 外头的人低低应了一声,便也从窗户跳了进来,摸出火折子点上蜡烛,然后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屋内亮堂起来,只见那黑影一身夜行衣却并未蒙面,正是即墨非离。 褪去一身白色素袍换上深沉黑色的他,身上平白多了一份锐利。 连眸色也较之往日深沉了许多。 他的视线从秦如歌脸色苍白的连睡觉都蹙着一双眉头的娇俏小脸,缓缓的移向她那不自然的软耷在床榻上的左臂,身上瞬间笼上一层阴霾,搁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松松了握…… 眸中终于忍不住的爆发出了一抹肃杀。 秦彧,好狠的心! 看清秦如歌此时的状态后,即墨非离挥手扫灭烛火,在她的床前一坐便是一晚。 等到天色发白,外面有人起了的声音传来,才离开了竹苑…… …… 翌日一早,秦如歌醒来便让桑橘叫来阿索,让他去和即墨非离说一声今儿不能去给他灸腿。 阿索刚退下没多久,便有人来为秦如歌接手臂。 是那位暗卫首领。 虽然他蒙着面看不见他的脸,但却看出他看她时,眼中竟有一丝怜悯跟…… 钦佩。 秦如歌心中分外诧异,怜悯她被亲父下令断臂她可以理解,但那钦佩又是何意? 难道是佩服她的无知跟无畏? 呵! 她心底自嘲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暗里却记住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染了些许岁月痕迹的眼睛,目光虽是炯炯,却带着一股子独属于暗卫的阴狠。 配合他的身形,可以瞧出他年龄应该在三十到四十之间。 不过,和秦彧有关的人,她半点也生不起好感。 “二小姐,有些疼,你忍住了。” 秦如歌勾起一抹嘲讽,神色淡漠的道:“总不会比卸下时更疼,你动手吧。” 话落,她紧抿着唇闭上眼,卡白的小脸上尽是倔强。 暗卫首领瞧着她疏离的样子没再多言,尽可能小心的为她接上了手臂。 秦彧不在,秦如歌也懒得伪装,咬着牙恁是没再哼一声。 由此,暗卫首领对她更是佩服了。 还不曾说什么,江婉仪便冷冷的下逐客令,“既然已经接好了,大人便请离开吧。务必转告秦彧,我这庙小,他就不要再来了,否则我会忍不住向他挥刀!” 听出江婉仪话中的讥嘲,面巾下暗卫首领苦涩的牵了牵嘴角。 他哪里是什么大人? 不过是为了活命却又身不由己的拿命去护卫别人性命的生活在暗里的蛆虫罢了! “我这就走。” 离开时,他终是忍不住叮嘱道:“二小姐,虽说已经不疼了,但到底伤过,暂时不要用力的好。” 关于这点,懂医的秦如歌如何不知? 但还是感念他一番好意,终是没在给他脸色的道了声谢。 目送他离开后,秦如歌让桑橘准备了笔墨,将在秦彧书房小间里看来的账册给默了下来。 待墨迹干后,她翻阅着手中的册子,依旧没能瞧出里面的门道。 0116.我娘这姿色,找个男人不难吧? 看不出名堂,秦如歌也没强求自己。 但是依旧觉得那账册的记账方式和她往常在鹿掌柜那看到的不一样,是以便将账册交给桑橘送去给鹿掌柜,然后开了药方,让桑橘顺便抓些药材回来。 对于算账记账看账,鹿掌柜比她在行得多。 之后,她将昨日穿的那件衣裳以及同一匹料子做下的几身衣裳都让翠竹给烧了,以免今后被秦彧看见又起疑,那便得不偿失了。 等到桑橘买了药材回来,熬成药汁,她又对臂膀做了热敷。 到了第二天早上,便又是一条生龙活虎响当当的女汉子! 用了早膳,正准备去给即墨非离灸腿,阿索拦住她道:“秦二小姐,殿下有事要出门几日,回来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他不是很着急快些像正常人一般行走吗?现在可是关键时期,这五六天扎针好他就能更好的练习行走了,偏生这个时候有事。”秦如歌狐疑的望着阿索,“不过既然要出远门,怎么昨日没有让你通知我?” 阿索状似不经意的垂首,恰到好处的遮去了眼中微微闪烁的光芒,“是今儿凌晨收到的消息需要他亲自去处理,也就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 “原来如此。” 伤员都不在了,自然就不用去了。 “你让人给他说一声,千万别忘了用我新开的药材泡脚。”秦如歌叮嘱完,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屋。 望着秦如歌的背影,阿索一脸的无奈。 他们殿下手下人才济济,哪里有什么事需要他去亲自处理? 不过是看她伤了手,不想她因此有个什么闪失罢了。 他们殿下啊…… 这是对秦二小姐上了心了。 …… 这两天气温似乎比前几天还热,秦如歌便也懒得出门了,索性让桑橘去听湖小筑弄了几桶冰过来,摆在屋子里降温,另外取了一些做了冰镇酸梅汤,晌午的时候喝两碗,那叫一个爽。 秦如歌的手没事了,江婉仪见她这几日都没出门,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说是二十多岁也不为过。 秦如歌看着江婉仪,感到有些揪心。 她不过才三十五岁,像她这个年纪放在后世,有许多女性因为享受单身生活连婚都没结。可是她,明明有丈夫,却已经受了十年活寡…… 如斯美人,秦彧放着不用,说到底还是对江氏一族的心虚。 但却生生害了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不由得在心里再次暗自感叹,秦彧真不是个东西! “娘亲,等外公的事了了,我让秦彧跟你和离,你给我找个后爹吧。”秦如歌嘴里咂吧着从自己的点心铺子打包回来的美味点心,有些含混的道。 江婉仪的脸瞬间就红了,没好气的嗔她一眼道:“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呢?” “娘亲,我这哪里是浑话?我可是认真的。这么多年我不曾享受过父爱便不说了,秦彧还对我下狠手,这样的父亲,我可不认!再说,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心疼啊!”秦如歌说着转向沈嬷嬷道:“嬷嬷,以我娘这姿色,找个男人不难吧?” 0117.班师回朝 “小姐温婉贤淑,才德兼备,有人瞎了眼不识珠,自有识珠人。” 沈嬷嬷是唯一还陪在江婉仪身边的老人,这些年江婉仪过的什么日子,她最是清楚不过。 心里对秦彧的怨憎,可说是比江婉仪本人还多。 此时听秦如歌这样说,心里巴不得她现在就去给江婉仪找个男人。 这个“有人”,众人自然知道说的是谁。 “嬷嬷说得没错,有人不识珠,自有识珠人!”秦如歌一锤定音道:“那就这样决定了,等离开这里,我定为娘亲找个贴心贴肺的好男人,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什么狗屁秦彧,见鬼去吧!” “歌儿,娘亲这样子很好。”江婉仪道。 不是她矫情,而是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如今能看着女儿好好的在身边,她已经很满足了。 哪里还能要求更多? “娘亲,难道你还对秦彧那个人渣有情,想等他回心转意吗?”秦如歌挑眉问道。 “怎么可能?!” 江婉仪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咬牙切齿的道:“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巴不得从来不曾认识过那个过河拆桥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人渣!” “噗!” 秦如歌失笑。 对于从来没骂过人的江婉仪能跟着她骂出“人渣”这两个字,也是一种进步,以及决绝的表达出对秦彧的态度。 “娘亲,那咱们就这样定了啊,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可要好好弥补亏欠我多年的母爱和父爱。” “歌儿……” 江婉仪眼中泛着粼粼水波,一颗心犹如钝刀在上面划拉,疼得无以复加。 其实不单秦彧对不起她,便是她这个娘也对不起她。 要不是她没用,又怎会让她独自在别庄受了那么多苦? 她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即便是为了女儿,她也该抛开任何矜持,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可是…… “可是秦彧肯定不会跟娘亲和离的。”他乃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可丢不起这个人。 “娘亲,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心中自有计较。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带着你们脱离左相府了。” 只是如此一来,她之前想着在圣旨下来前离开左相府的计划就要彻底改变了。 她得好好思量思量,怎样才能避免和陵王举行婚礼,又能迫着秦彧答应跟她娘和离。 …… 不用去跟即墨非离灸腿,秦如歌便在竹苑呆了好些天,权当陪陪江婉仪这个可怜的女人了。 “小姐,小姐。” 桑橘人未到声先至,像是捡了金元宝似的,声音中的喜悦怎么都压制不住。 等到她直接翻院墙进了院子,堂厅内,躺在摇椅上的秦如歌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睇着她问道:“捡到几锭金元宝啊?” “什么金元宝?哪里来的金元宝?” 桑橘一脸的懵逼,转瞬便明白过来,笑道:“小姐,比捡到金元宝还让人兴奋呢,街上都传遍了,大军班师回朝,队伍都快要进城了,现下好些百姓都涌到玄武大街,欲一睹陵王殿下风采。小姐,咱们也去吧。” 0118.慕容公子的专属包间 秦如歌一怔道:“已经回来了吗?还蛮快的。不过这大热天的,我可不想去人挤人。” 虽然她很好奇陵王殿下是怎样一副尊容,但让她大热天去人挤人做夹心饼干,她可不乐意。 “嘿嘿,不用挤,不用挤。”桑橘笑嘻嘻的道:“竹心当时正好在玲珑阁,一得到消息,立即就去醉月楼订包间了。” “……”秦如歌一脸汗哒哒。 看来她手底下这些个丫头,竟还是那位陵王殿下的铁杆粉丝呢! 不过,在这个崇尚英雄的年代,她们迷恋陵王这样一个保家卫国战无不胜的王者,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至少比后世一些因为明星长得帅便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小迷妹们好了太多。 也罢,她便去看看这位克妻之名在外的陵王殿下,到底是人如其名呢,还是因为他不败的战绩,被人刻意美化了。 决定后,她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瞧瞧吧。嗯,等我换身衣裳换个妆……” 不等秦如歌说完,桑橘便拉住她道:“哎呀,小姐,反正京城里除了左相府的人,没几个认得你,还换什么啊?再挨下去,就来不及欣赏陵王殿下的风姿了。” 说着,看向江婉仪道:“夫人,我们去了啊,晚些带好吃的回来。” 小女孩玩心大,江婉仪是理解的,这几日歌儿半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也是苦了她了。 是以,她笑着对她们挥挥手,“去吧,去吧,我等你们回来用晚膳。” …… 主仆二人翻墙出了左相府,招来追风,二人同骑到了玲珑阁,将马放在玲珑阁后面的竹林,便准备步行去醉月楼。 到了大街上一瞧,秦如歌整个人有些懵逼。 尼玛,这是全京城的人都出来了吗?两世为人,总算是见识了一次什么叫做万人空巷。 只见原本可容五六辆马车并行的青石大道两旁已经挤满了人,只在中间留出一条可容四五匹马并行的道儿,供回归的将士们通行。 街边的酒楼茶肆里,也有不少人从窗户探头出来,向着南城门的方向张望。 那一张张脸,不管老少男女,蜜汁兴奋。 于是,二人又回到玲珑阁后头,从隔壁街到了醉月楼前。 醉月楼前也是站满了人,竹心正跳着脚在人群后张望。 秦如歌和桑橘拨开人群进了酒楼,发现大厅里却是空荡荡的。 “心儿,订着包间了吗?”桑橘问道。 竹心苦着脸道:“订着什么啊?我的动作算是极快的了,可是到了这里才发现,临街的包间乃至堂厅位置,都被人给订完了。我想着去别的地方看看,又怕你们来了找不着我,索性就没去。” “瞧着这个架势,去别处估计也是白跑一趟。” 桑橘也分外惋惜,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将竹心和秦如歌拉到一旁小声道:“不如我们去屋顶吧,看得真真的,又没人和我们挤。” 秦如歌透过大门口的人群头顶望向外面艳阳高照,心里对这丫头脑残的主意表示不感冒。 她可不愿意为了见一个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交集的男人,委屈自己去烈日下暴晒。 不过竹心却是极为赞同,“好啊好啊,咱们这就去。” 正在二人游说秦如歌的时候,出恭回来的萧风竹一眼就看见了秦如歌,想到她可能是来看荣陵的,连忙找上酒楼负责人韩掌柜。 不一会儿,韩掌柜走向秦如歌几人,笑眯眯的对她们拱手道:“几位小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秦如歌对待下面的人一向不薄,在外面的时候,桑橘和竹心等人的穿着打扮,基本上和她没有太大的出入。 甚至因为秦如歌出来的时候没有换装,身上的料子比竹心还稍稍差一些。 但其实韩掌柜早便在荣陵的书房见过秦如歌的画像,听到萧风竹来说起陵王殿下心里的那个人来了,连忙上前来。 不过为了不显得太过唐突,才故意将几个都认作是京中的小姐。 秦如歌未答,竹心道:“掌柜的,我们的麻烦你现下也解决不了。” 韩掌柜自信道:“小姐不说说,又怎知我解决不了呢?” “我们想要一睹陵王殿下的风采,你能为我们腾挪出一件临街的包间吗?” “我当是什么事呢。”韩掌柜笑道:“作为醉月楼的掌柜,我要是连这点小麻烦都解决不了,就要被人笑话了。” “掌柜的你有空余的包间?钱不是问题,你只管带我们去就是了。”竹心和桑橘顿时喜上眉梢,能不去外面暴晒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几位小姐请跟我来。” 在韩掌柜的带领下,秦如歌几人到了四楼临街的一个大包间,里面的装潢和摆设,极其精雅别致,格局跟档次比其他包间高了不止两个层次。 “掌柜的,这里似乎是某位达官贵人的专属包间?”秦如歌道。 韩掌柜目露赞赏的道:“这位小姐真是慧眼如炬啊!你说得没错,这里乃是一位复姓慕容的公子的专用包间,平日里一般不接待客人,不过他这段时间并不在京中,不如把它暂时租借给你们,赚点外快,他也是不知道的。” 一听“慕容”二字,秦如歌心里猛地跳了下。 是他的包间吗? 正欲说什么,竹心乐道:“掌柜的,该不会是慕容璟慕容公子吧?” “呀。”韩掌柜佯作惊讶的望着竹心,“这位小姐认识慕容璟公子?” “何止认识?他可是我们小姐的亲亲情郎。”竹心说着,打趣的看向秦如歌。 “……”秦如歌哑然。 这妮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呢? 定是她对她们太宽宥了! 嗯,她决定,回去后定要好好的教教她规矩! “哎呀,慕容公子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呢。”韩掌柜睇向秦如歌,神情有些讪讪的,“既是如此,小姐用这包间再名正言顺不过了。只是刚刚的话,还望小姐千万不要告诉慕容公子啊。” 说到最后,他一张老脸格外的局促不安。 似乎在担忧秦如歌将他拿慕容公子的专属包间来赚外快的事告诉他。 秦如歌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笑道:“多大点事啊,掌柜不必担忧,我不说就是了。麻烦掌柜的为我们准备些茶点让人送来……” “啊,来了来了,陵王殿下来了!” 话未落音,窗外响起一阵阵欢呼声。 0119.这就是荣陵啊! 竹心和桑橘二人几乎是瞬移到窗前,望着下面右前方,迷妹的特质展露无遗—— “啊啊啊,陵王殿下,真的是陵王殿下!” “瞧他,一身银色铠甲俊逸无双,简直帅呆了!” “……” 秦如歌瞅着她们的样子,有些无语凝噎,韩掌柜还在这呢,她们有顾及她这个主子的颜面跟感受吗? 韩掌柜却是盯着还站在原地的秦如歌,在心里默默为自家殿下点了根蜡。 她对殿下如此不上心,也不知道殿下该偷乐还是该苦笑? “小姐,快来啊。”还算桑橘有点良心,发现秦如歌并未跟过来,回头对她道:“那骑着白马披着银色铠甲的,便是陵王殿下了。” 秦如歌这才慢条斯理的走了过去,站在竹心和桑橘的身后,越过她二人间的间隙,顺着她们指的地方漫不经心的向下望了去。 这支队伍不过千余人,想来是作为代表入宫接受授封,其余的大部队应该是回归了城外的军营。 除了五十余个穿着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参将等外,多部分都是步行兵卒。 他们步履整齐,目不斜视,即便是面对热情似火的百姓,也没有一人有着不和谐的动作,可见纪律极为严明。 打头那一人头戴银盔身穿银甲,身后朱红色的薄氅无风招展,胯下白色骏马赳赳昂昂,一副睥睨众生之态,宛若它才是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 在这艳阳高照的酷夏,他们还不得不穿着铠甲,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因为距离还有些远,他的容貌并不十分清晰,只大致能瞧见轮廓,但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即便是还隔得远远的,秦如歌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可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百姓们对他的景仰和崇拜。 这便是荣陵啊! 京中无数女子心目中的旷世英雄,却又因为他那克妻的名声,不得不对他敬而远之。 待到再近些,秦如歌终于看清他的脸,登时惊为天人。 那张脸介于帅与酷之间,轮廓分明,五官立体,每一样都犹似造物主鬼斧神工的杰作。 不得不承认,这个陵王殿下单单容貌就比即墨非离和阿璟都更加出色。 但这并非是让她惊为天人的地方。 她惊的是,他的气质。 既有着天使的优雅从容,又有着魔鬼的冷酷阴邪,简直就是个矛盾体!可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 这样的男人,无疑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敢发誓,这绝对是她两世为人见过最足以让女人沦陷的男人。 如果没有阿璟,她想,她也会深深被他吸引…… “啊,陵王殿下在看我们这里!”忽然,桑橘捧着脸花痴的惊呼道。 闻言,秦如歌原本漂浮的视线从刚刚男人所在的位置拉回,便对上他那狭长如炬的桃花眸,顿觉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就如同她初见阿璟时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骨子里其实是个花心的女人? 不是吧?! 她赶忙抽离回来,脚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等她再探头看时,只能看见男人挺拔的背影…… 0120.陵王千岁 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位帮她将外祖父一家从矿场弄出来的文崇礼文大将军,亦紧随在他身后。 在文崇礼的旁边是一位文官,那服饰和秦彧的官府一般无二,想来便是右相纳兰仲宇了。 听闻这位右相大人和秦彧极不对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若然是,将来倒是可以想办法结交一下。 不过刚刚她的注意力都在陵王身上了,这会子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委实有些遗憾。 倏然,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对面一座茶肆的二楼窗前,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原本是下意识的看了过去,没想到这一看,倒让她发现了一件极好玩的事情。 那身影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如烟。 只见她一双杏眸痴痴的黏在陵王的身上,人都走远了,还舍不得移开…… 虽然在见识了荣陵这个人后,她觉得喜欢上他,对京中的女子来说是件极普遍又极正常的事情。 可如果秦如烟痴迷荣陵,而她完全有机会做陵王妃,偏偏秦彧却是对她有着另外的打算…… 若然有一天她得知秦彧亲自毁了她的好姻缘,不知道她会不会记恨上秦彧和卢氏? 还真是拭目以待呢! …… 在秦如歌脱离在视线外之后,荣陵的嘴角抿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连犀利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这一路上,他亲自督促大部队日夜兼程,令大军私下里怨声载道,便是为了早一日见到她。却不曾没想到,甫一回京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女人,且还在他专属的包间里。 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某王爷心情一好,便一改适才的漠然跟疏离,破天荒的朝两边的百姓挥手示意。 这一举动,让百姓们有些懵逼。 有一刹那,原本热闹的大街上安静如鸡。 他们迎接陵王得胜归来不说十次也有八次了,但像今儿这般主动和大伙儿挥手打招呼,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待回神过来后,百姓们莫不是欣喜若狂,高呼陵王千岁。 大街上瞬间沸腾一片。 等到了秦如歌的视线范围外,荣陵突然一夹马腹加快马速,想着快些去宫里交了差,好去见佳人。 他骑马倒是快了,这可苦了后头的兵卒们,莫不是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 宫门前,皇帝即墨景德早早便得了消息带领文武百官等在那里。 见了荣陵等人,立即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荣陵立即翻身下马,领着众将士单膝跪地,对即墨景德行了参拜大礼。 即墨景德亲自将荣陵扶了起来,在他肩上拍了两拍道:“荣爱卿,你在粮草短缺的情况下还能率军打败不桑,迫其答应签下三年和平协议,真是好样的!朕当年果真没有看错人!” “一双筷子易折断,十双筷子坚如铁。微臣再有能力,在面对千军万马时,能力也是有限。这次能在粮食短缺的情况下大败不桑,乃是众将士茹苦含辛同心协力的结果,微臣不敢居功。” “你说的没错,朕今次必定大赏三军!”即墨景德道:“朕命人置办了酒席,众将士且移步宫中,不醉不归!” 想着去见自家小女人的某人心里纵然苦兮兮,却不得不应下来。 0121.无奈 不过转念想到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请皇上赐婚,便释怀了。 入了宫门,皇帝即墨景德难得没有坐歩辇,与众人一同步行向皇宫深处而去。 一路上,皇帝问了不少与不桑之战的情况,荣陵也都一一作答。 待问道大军是如何在缺粮的情况下和不桑国周旋,被他以吃野菜和战死战马的肉给搪塞过去。 半个时辰后,众人到了宫中最大的宴客大厅乐清殿。 大殿内,丝竹声声,酒席已经摆开。 即墨景德走向上方王座后,便给众人赐了座。 座位都是事先安排好,荣陵、文崇礼等十来个将领作为今次的主角,座位自然靠前面。 众人落座后,荣陵才发现在他左边的位置上,坐着自己的父王。 荣王荣显许久不见自己的儿子,刚刚他又顾着和皇帝说话,看着他分外的激动,见他望来,嗫嚅着嘴唤道:“陵儿……” 如同对待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荣陵淡漠又疏离的朝他颔了颔首,便将视线移开。 荣王苦涩一笑,压低声音道:“这一去小半年,你祖父他很想你,时常在你的院子里一坐就是半个时辰,有空的时候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吧。都快七十的人了,也没几年好活了。” “知道了。” 荣陵冷淡的回了句,便不再理他。 说起来,自打他封王有了自己的府邸后,除了逢年过节回荣王府走个过场外,已经许久不曾住在荣王府了。 他那二弟一心想要住他的院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能如愿,想来便是老爷子不允吧? 那个府上,也就老爷子还把他当自家人。 是该回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今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上方,皇帝即墨景德端起酒杯开口道:“先是百年难遇的大旱,我南靖国近七成地域颗粒无收。再是不桑国狼子野心,趁机发难! 所幸,我南靖国有你们这一批茹苦含辛舍生忘死的将士坐镇褚凉城,才免了国破家亡的危机!” 说着,他高举起酒杯。 众人也都端着酒杯站起来,恭敬的双手举杯。 “这一杯,敬我前方浴血奋战得胜归来的将士和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魂们,如果不是你们,后果将不堪设想!如果不是你们,也换不来未来三年的和平安宁!”说到动容处,即墨景德眼中已经能见到盈盈水光,“这一杯,朕先干为敬!” 一个“先干为敬”,让大殿内的气氛瞬间攀升。 这便是即墨景德蛊惑人心的地方! 一连干了三杯,即墨景德又说了几句吉利话,大伙才再次落座。 酒过三巡,即墨景德开始对有战功的人从低到高论功行赏。 参加此次战役的小兵卒们,分别赐白银百两,良田十亩,越往上越多。 作为仅次于荣陵的文崇礼被敕封为骁骑大将军,赐府邸一座,黄金千两,良田百倾,美人十个。 按说这个时期送美人乃是十分平常的事,但皇帝送的人,就有些不敢往深处想了。 纵然文崇礼实在不想要,但君命难违,只得佯作欢喜的谢了恩。 轮到荣陵的时候,即墨景德神色颇有些无奈。 0122.赐婚 “荣爱卿,你屡立战功,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我南靖国的王爷。这次不但大败不桑,更是逼得他们提出签署三年和平协议,可谓是奇功一件! 说起来以你的军功,荣封三公也不为过。但一来,你年纪着实太轻;二来,你打仗有一套,朝堂上的事未必得心应手!是以,朕思来想去,唯有在你的婚事上下功夫了。” 即墨景德前面的话,隐隐含了几分敲打之意,让荣陵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他军功盖世,那都是他拿命去换来的,按说有再多的殊荣,他也是担得起的! 但若然让皇上觉得功高震主,那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岂料,心底才升起警惕,皇帝又一个转折,令他不曾想到他会在庆功宴上提及他的婚事,登时又是一个咯噔。 正欲起身提出以军功换赐婚他和秦如歌的事,便感到左手手肘被轻轻撞了两下。 很显然,他父王也是听出了其中的深意,在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无疑的,这时如果他提出与皇上意见相左的话来,势必会令他们君臣之间心生隔阂! 君臣之间一旦产生隔阂,即便臣对君再忠心,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江氏一族,便是前车之鉴! 他可以接受赐婚,以缓解皇上心中对他的顾忌,然后再迎歌儿为陵王侧妃…… 可是,歌儿乃是他看上的女人,让他违背对她的誓言,他根本做不到! 他也舍不得她受那样的委屈! 但荣王府几百条性命,别的他都可以不在乎,却独独不能不在乎从小对他疼爱有加的老爷子的生死! 当年母妃连同慕容一家无辜惨死,是老爷子开解他,才不至于有了心魔。 当时他一心想着报仇,欲要去军营历练一番,他的父王极力反对,又是老爷子出面给了他机会,才有了他今日的成就。 是以,他不能置老爷子于不顾。 “荣爱卿已经二十有三,你的婚事乃是朕最关心的事。但几次赐婚,几次都无疾而终,无疑成了朕的一块心病!” 即墨景德说着,看向左相秦彧道:“听闻左爱卿家的两个女儿皆是德才兼备,貌美如花,与荣爱卿堪称良配!今儿朕便做主,为你们两家赐婚……” 荣陵面上不显,放在桌下的手却是握了放放了握,极力的在克制隐忍。 此时此刻,他似被人捏着脖子,一口浊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闷痛到无以复加。 这便是一国之君啊! 哪怕你为他做得再多,也无法抵销他心底升起的一丝猜忌! 头一次,让他对这个世界升起一股无力感。 即墨景德还不曾说出赐左相府的哪个女子给陵王,秦彧便挂着一张笑脸,急不可耐的走出来,对即墨景德拜道:“谢主隆恩,能与陵王殿下缔结良缘,乃是微臣女儿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事便这样定了下来,天擦黑,筵席便散去,各自回府。 秦彧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等人都走完了,急急忙忙的去了御书房,找到了正准备拟圣旨的即墨景德道:“皇上,微臣的三女儿与陵王的命格相生相克,定能破除诅咒,成就一段好姻缘!” 0123.敲打 宴会结束后,即墨非羽并没有出宫,而是脚步匆匆的去了他母后的凤栖宫。 这几日,他约见了秦三小姐几次。 一番接触下来,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情意,也或多或少对她有些感觉。 对拿下她,他心里还算有几分把握。 可他不曾想到,他的父皇会突然为荣陵和左相府的小姐赐婚,且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赐谁,简直让他抓心挠肺的难受。 这事虽说是突然提出来,但以他对父皇的了解,很明显是早就有了这样的决定! 不过,他的父皇有些刚愎自用,一旦决定的事一向不容人置喙。 是以,当时莫说他不敢提出丝毫的疑问,便是刚刚为南靖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荣陵,不也是没敢多说一句,老老实实的受了?! 皇后因为这几日有些身体不适,便没有去宫门迎接,也不曾参宴。 此刻听闻即墨非离说起这事,也是有些吃惊。 庆功宴便是庆功宴,按说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及赐婚的事,皇上此举,到底是何意? 难道皇上已经洞悉她有拉拢秦彧之意? 还是说…… 皇上借着这次机会,在敲打陵王? 想了想,皇后觉得后者的可能大些。 哼,荣陵…… 她曾经想要将他招揽到手下,岂料他油盐不进,只言将来不管谁做君王,他都不会在意,只效忠在任君王。 现下好了,他拼了命效忠的君王,到头来不也是被疑心被打压的下场? “母后,你觉得是三小姐的可能性大些,还是大小姐可能性更大?” 皇后倏然凝视着即墨非羽,眯着眼道:“怎么,羽儿你对那秦含烟动心了?” 即墨非羽一怔,忙否认道:“儿臣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的!” “既是如此,是秦大小姐秦三小姐又有什么关系?”皇后语重心长的道:“羽儿,你可要记住了,秦彧这个人有些心机跟头脑,手上也有一份势力,但还不足以让咱们为了他和你父皇针锋相对!是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万不可违逆你父皇的意思!” 即墨非羽恭顺垂首,“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想了想,皇后又叮嘱道:“这件事情,你不需要管了,到时候自会有人为你善后,让你如愿以偿、心想事成就是了!” “是,母后!” 即墨非羽心下一喜,虽然他不知道母后要怎么做,但她既然这样说了,这结果必然就能让他满意。 见他这样,皇后颇有些心塞,敲打道:“但有一点你必须清楚,母后不管你是否对秦含烟上心,但切不可动心!男人一旦动了心,便会受到掣肘,可不是好事!” “是!儿臣受教了!” “羽儿,你应该清楚,你弟弟各方面都比你强些,但因为他年纪比你小,母后才将这个机会给了你!”皇后继续敲打道:“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行将踏错一步,别怪母后弃了你,扶持你弟弟上位!” 即墨非羽垂着的双眸闪过一抹幽怨,但他并不敢显露出来,立即对皇后保证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不会让你失望!” 0124.决断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秦彧的脸色有些许的凝重。 皇上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态,他完全拿不准他是个怎样的心思,甚至有些担心他对这事会有什么想法。 如果只以为他爱女心切,不想女儿被陵王克死而将秦如歌那个孽女推出去倒也罢了。 可若然洞悉到他背后的打算,从而对他有了芥蒂,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 御书房。 即墨景德从门口金丝镶嵌的南靖国堪舆图屏风上收回视线,目光沉沉的看向一旁正襟危站的赵德海道:“你说说,秦彧是个什么意思?” 赵德海惶恐的走到御案前方跪下道:“皇上,奴才只是个奴才,上次的事,奴才后来想想已是后怕不已,生怕陵王殿下得知后,对老奴心生怨恨。现下哪里还敢擅言?皇上你还是饶了奴才吧!” 即墨景德闻言立即沉了脸,“便是因为上次你的见解极为独到,朕才想着听听你的意思。好了,朕让你说就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这南靖国莫非还有人敢越过朕,编排朕身边的奴才不成?” “那老奴就说说心里的看法?” “说吧!” 赵德海稍稍斟酌了下道:“老奴听闻左相家的两位小姐皆是容貌倾城,才艺过人;至于那位秦二小姐,乃是罪臣江渊的外孙女。因着江渊的事情,左相大人与江氏闹得极僵,在京中早便是秘而不宣的事情。 老奴还听闻,那位二小姐不但克父,而且性格乖张,言行粗鄙,就在前不久,当着左相大人的面,直骂其是疯狗呢。” 即墨景德蹙眉,“竟有这样的事情?” “这事乃是左相府传出来的,应该错不了。” “你继续说。” “陵王殿下那克妻之名早便坐实,着实有些让人心惧。是以,左相大人为了正室夫人所生的两位小姐,将秦二小姐推出来,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朕听闻,这位秦二小姐之前被秦彧养在乡下,让一家子奴婢看着,秦彧这个时候将其接回来,难道不是为了应付朕?” “皇上此言差矣,秦二小姐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左相大人若是再不将其接回来,只怕要担上刻薄亲女的骂名呢!” “那依你之见,朕是成全了他呢,还是依照朕之前的决定来?” 赵德海想了想道:“皇上,老奴给你说一件晌午才听来的事情吧。听完之后,皇上大约就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即墨景德似乎意识到什么,面色愈发沉郁,但还是道:“你说。” “为了迎接陵王等人得胜归来,今儿外面可谓是万人空巷,热闹非凡,百姓们对陵王殿下崇敬之情可见一斑,更为甚者,竟一路长呼‘陵王殿下千岁’呢!” 说完这话,赵德海便闭了嘴。 即墨景德即便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但那句“千岁”,还是深深的刺挠着他的心。 好半晌,他才对赵德海摆摆手,“你退下吧,朕知道怎么决断了!” “老奴告退。” 等赵德海退下后,即墨景德当即提笔,刷刷刷的写下一道圣旨。 0125.伴君如伴虎 皇宫内不能擅自骑马、使用轻功。 荣陵一路气势汹汹的向皇宫大门走去,连身后荣王喊他也没有予以理会。 那身上的气息,冰冷得吓人,浑身都透露着一个讯息—— 爷心情不好,都特么别来惹爷,否则后果自负! 百官们都想不通,刚刚皇上才为他指了左相府的小姐为妻,这样的大好喜事,怎么这位爷反倒不高兴了? …… 出了皇宫,荣陵便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别院,易装成慕容璟后,又出门去了听湖小筑。 到了那里,才从竹心口中得知自己的小女人不在小筑也不在玲珑阁。 再问,竹心却是不肯说了。 他这才惊觉,对他家小女人,除了玲珑阁幕后老板的身份外,竟是再无所知。 他也有过用凌厉的手段逼竹心说出她在什么地方的念头,但立即就放弃了。 他做不到对心爱女人以及她身边的人用强的! 心里的落寞和压抑无人倾诉,别提有多失落跟痛苦。 沿着听月湖走了一圈,荣陵觉得自己快要失控,感到心里似乎压制着一头凶猛的兽,隐隐有着要苏醒的迹象。 这七八天时间,他发狂的想着她,已经很确定自己这辈子就想和她过。甚至想着回京安顿下来便上门求亲,给她一场旷世婚礼…… 歌儿当初答应和他在一起时说的话,他还记忆犹新—— 我沐歌虽然不是什么高门闺秀,但也有自己的骄傲,更有能力在不嫁人的情况下,也能过得很好很好!是以,我不会做小,也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的夫君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那样骄傲的她,怎么可能会委屈求全,答应做他的妾? 即便她愿意,他也不会乐意让她受委屈! 罢了,既然连和心爱的女人相守都无法做到,那便一起下地狱吧! “啊——” 忽然,荣陵一声长啸,朝着平静的湖水打出一道内力。 顿时,无形的力道卷起一阵水花直冲云天,然后又哗啦啦的落下,犹似一场萧瑟的水上烟花。 待到水波散去,他脚下轻点,踏着水面,几个起纵便到了对岸,消失在黑暗中…… …… 荣王回到荣王府,便直接去了前院荣老爷子的院子。 荣老爷子刚刚用了晚膳,正在院子里乘凉,手中正端了一杯清茶在喝着。 院内几盏造型精致的落地石灯将周围照得还算亮堂,如果秦如歌在,定会发现这位老人正是当初她在街上救过的那位。 见到荣王进来,他先是眼睛一亮,待看见只有他一人时,眼中的神采立即便淡了下去,“陵儿都几个月没见我这老东西了,怎么,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跟荣老爷子见过礼后,荣王才回道:“儿子跟他说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似乎不太乐意。” 荣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哪家的孩子?” “左相家的,至于是哪位小姐,皇上并未说起。” 接着,荣王将适才即墨景德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陈述给了荣老爷子。 荣老爷子听后,很快便意会到话中的意思,以及即墨景德说这番话的用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0126.是哪家姑娘? 他的孙儿,在粮食极度短缺的情况下,临危受命,拼死为即墨家护卫江山,到头来却是抵不过帝王的猜忌! 还以为这位会和前两任有所不同,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步了他们的后尘! 为何…… 为何他经历的几任君王,都有着这样的通病? 昏黄的灯光,落在荣老爷子写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格外的落寞,寂寥。 荣王看着自己的老父亲,也是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四十多年前,他的父亲也曾是声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将,其威望,半点不输他的儿子。 便是因为如此,即墨家借故收了他的兵符,之后宁愿每年跟别国进贡大量财物,也不再重用荣氏。 父亲伤了心,以至于在今上登基之后请他出山,都被他以年纪大了不堪重任为由,给拒绝了。 五年前,今上重用他的儿子,还以为是个不一样的。 没想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荣老爷子才开口道:“你退下吧。” “是,儿子告退。”荣王想了想,劝慰道:“父亲,陵儿是个有主见的,您老不用多想。再不然,劝他交出兵符……”荣氏一族已经仁至义尽,今后他即墨家有什么,也就不关他荣氏什么事了! “交出兵符?!” 后面的话,荣王还不曾说出口,便被荣老爷子打断,有些生气的瞪着荣王道:“你作为陵儿的父亲,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你说说你这些年何曾关心过他了解过他?别忘了,他才是你的嫡长子,荣氏的嫡长孙,将来荣王的继承者!” “父亲,你可真是冤枉死儿子了。” 荣王苦涩一笑道:“儿子何尝不想关心陵儿?今儿儿子还几次主动和他说话来着,也要他肯理儿子啊!” “该!” 荣老爷子愤愤的道:“我要是他,也不愿意理你!退下吧,看见你我就来气,以后没事少来烦我!” 荣王还想说什么,但看见自家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终是什么也没再说。 “出来吧,他走了。” 等荣王走后,荣老爷子才看向某个地方,语气慈蔼的道,和刚刚对待荣王,简直是两个极端。 “老爷子……” 一道白影从暗处走向荣老爷子,语气中透着丝丝委屈。 看着以往除了黑色便不曾穿过别的颜色衣裳的荣陵,荣老爷子还不小的震惊的一把,半晌疑惑的道:“从前几次也不见你反应这样大,难道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荣陵没有回答,在他身旁落座后道:“老爷子,有酒吗?孙儿跟你讨壶酒喝。” 他刚刚都到了左相府,想要将秦彧的几个女儿给宰了,可想到荣老爷子,终是放弃了。 “老海,去把老夫珍藏的竹叶青取两壶来。”荣老爷子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老仆人吩咐道。 “是,老爷。” 不多时,老海将酒取来。 正欲为荣陵斟酒,岂料被他一把夺了去,扒开瓶塞,仰着脖子几口就灌去大半壶。 荣老爷子也没劝他,等他喝得满足了,才问道:“给祖父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0127.另一条路 荣陵握着酒壶的手慢悠悠的落在了白玉桌上,目视前方,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老爷子,现在问这个还有意思吗?” 荣老爷子还从来不曾见过荣陵这个样子。 曾经的他自信内敛沉稳,因为不在乎,所以对今上的几次赐婚,没有任何怨言。 有今儿这样的反应,也是他对那女子用了情吧? “陵儿,你何必如此苦恼?祖父不管她是哪家的姑娘,以你的身份跟能力,娶她做侧妃还能委屈了她不成?到时候怎么疼怎么爱,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祖父,侧妃这个称谓听着好听,但说到底就是个妾!” 荣陵抿了口酒道:“徽娘与你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当初她要是愿意做你的侧妃,又何必决然的落发做了姑子?你又何以会一辈子郁郁寡欢?” 他如今的情况,可说是和当年的祖父如出一辙! 被自己的孙儿拿曾经的情事来说事,荣老爷子登时气得胡子都歪了,“你这小子,说你的事呢,扯上我老头子作甚?” “老爷子,孙儿想说的是,她跟徽娘一样,都是骄傲血性的女子!在她的感情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而我也舍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 “唉!” 荣老爷子以过来人的口吻道:“陵儿啊,人生本就有太多无奈,若是事事都能两全,这世上又哪里会有那许多不如意? 不过老头子要奉劝你们,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相依,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是件极奢侈的事,在做决定前,可要三思啊!” 旁人只知道他们生为世家子的光鲜,却从来看不到他们背后的无奈跟苦楚! 他现在是老了,可谁不曾年轻过?谁又不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但他们从一出生,就背负了太多东西,让他们不得不舍弃儿女情长,成全家族。 荣陵听出老爷子的意思,眼中满是凄凉,“老爷子,难道你也想看着孙儿重复你的人生,不得不娶一个不爱的人,不痛不快的过一辈子?” “皇权至上,你又能如何?除非你愿意看着家族被打压,甚至从青史除名?” 荣老爷子生怕他有这样的想法,连忙又道:“陵儿,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老头子我对你最是看重也最放心,你不会为了个女人,做出置家族于不顾的事吧?” 荣陵双眸倏然一眯,眸光狠厉的道:“孙儿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不是吗?!” 荣老爷子被他的话和他的眼神吓得不轻,沉声道:“陵儿,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快些将这个念头给我老头子压下去!” 荣陵有些失望的望着荣老爷子,良久才道:“在今日之前,孙儿以为今上是不同的,可是今日才发现,他和先皇没什么两样!祖父,你忍心当年你的情形再次在孙儿身上上演吗? 在孙儿眼里,你并不是个愚忠和迂腐的人,孙儿以为会得到你的支持……” “陵儿啊,这和愚不愚忠迂不迂腐无关,而是祖父老了啊!”荣老爷子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 他老了,早就没了那个血性,做不到拿荣氏一门几百口人的性命去赌! 0128.圣旨 荣陵紧抿着薄唇,满心都是不甘。 他如何想不到荣老爷子心里的想法?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于他来说,早在他母妃和慕容一家被灭门时,他父王的态度,便促使他无法再做到与这个家族同进共退! 这个家族的荣辱,与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他唯一在意的,只是眼前这个曾经为了家族牺牲了太多的老头儿罢了。 今日,老爷子的历史在他身上重演,他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把老爷子曾经的无奈,内心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不甘。 为曾经的老爷子不甘,也为自己不甘! 荣氏的族谱上,详细的记载着老爷子曾经的辉煌历史,丝毫不输他现在的成就。 那时的老爷子,不像他的初衷是为了查出凶手,替母妃和外祖一家报仇而想要变强大,而是真正对这个国家有着远大的抱负! 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皇家因为忌惮祖父在军队和百姓中的威望,将过河拆桥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兵权被收,与青梅竹马的感情因为一道赐婚圣旨,生生被掐断。 那之后的四十多年岁月里,早已经磨去他身上的锋芒,如今的他,不过是个耽于莳花弄草的普通老头儿罢了。 作为他的子孙后代,即便不看他荣老太爷的身份,单单他那曾经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境遇,他也不想眼前的老头儿晚年不安! 只是,曾经没有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不会心存幻想与期待,也就罢了。 如今既然遇上,要让他像老爷子和老夫人那般,如温开水般温温吞吞的过一辈子,何其糟心? “陵儿,你喝多了,有些醉话,在祖父跟前说说就好。”荣老爷子道:“你的院子,祖父每天都有让人打扫,回去歇息歇息,明日一早,只怕圣旨就要下来了。” 荣陵没再说什么,仰脖一口将酒壶中剩下的酒喝了个精光。 正欲离开,荣老爷子语重心长的道:“陵儿,祖父作为过来人,心里自然不希望你和祖父一般后悔一辈子,祖父是打心里想看见你能和钟爱的人在一起。 你若能劝她顾全大局做你的侧妃便罢,如果她和徽娘一般血性强硬,那便……只能委屈她了。你今夜便好生想想吧!” “孙儿会的。” 荣陵终是回了一句,深深的看了荣老爷子一眼,闪身便消失在院子里。 不过他没有回自己在荣王府的院子。 虽然心里明白迟早都要回来,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住在里面。 …… 与此同时,竹苑里,秦如歌接到竹心的飞鸽传书,得知慕容瑾回来,心里的喜悦一下子就溢了出来。 “娘亲,我出去一下。” 跟江婉仪打了个招呼,也不等她回应,便迫不及待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在听胡小竹等了一晚上,慕容瑾也没再出现。 …… 翌日一早,赵德海亲自到荣王府宣读圣旨。 生生等了一个时辰,荣陵才姗姗来迟,都没听清圣旨上指给他的是谁便领了旨,撇开赵德海和荣王府一干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荣王府。 半个时辰后,赵德海又到了左相府。 0129.失落 秦彧忐忑了一晚上,刚眯了一会儿,便被人叫起,眼圈都是黑的。 因着昨日即墨景德也没说起今儿一定要来下旨,他洗漱之后便早早去了朝堂。 刚走到一半,遇到赵德海拿着两卷圣旨带了一队人行色匆匆的往宫门外走。 待到近了,赵德海主动跟秦彧道了喜。 秦彧自然就晓得他这是就昨儿的赐婚去荣王府和左相府下旨。 他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有心想要探探被下旨的是秦如歌还是他另外两个女儿,但赵德海那孙子把钱袋给收了,口风却紧得很,并未能探到什么。 只说一会就知道了,便先去荣王府宣旨了。 个老阉人! 秦彧恨恨的在心里骂了句,便差遣随行小厮去给他告个假,自个儿则又忐忑着往回走。 回到左相府后,便让人去竹苑通知秦如歌江婉仪到前院听候宣旨。 岂料,他内心七上八下的带着一家老小在会客大厅等了一个多时辰,不但赵德海没等来,便是秦如歌那个孽女和江婉仪那个女人也没来。 “父亲,皇上这突然下旨,所为何事?”秦如烟终于忍不住问。 秦彧敷衍道:“皇上的心思做臣子的哪里猜得到?横竖一会儿赵公公来宣了圣旨就知道了。” 秦如烟若有所思的看了秦彧,便没再开口。 卢氏昨晚听了秦彧说起时,也是惴惴不安了一宿,担心得话都不敢说了。 多等一刻钟都是煎熬,这漫长的等待,无疑让秦彧心中怒火急剧飙升。 但赵德海是皇上身边得力的人,他自然不敢拿他撒气,是以就把矛头指向了秦如歌。 他看向刚刚去报信的小厮,冷声道:“你的信可送到了?怎生她们母女还不曾来?” 小厮战战兢兢的跪地道:“老爷交代的事,奴才可不敢偷懒。适才去的时候,奴才虽没见到二小姐,却是见到了江姨娘。便同江姨娘说了,让她和二小姐即刻来大厅候旨。” 秦彧谅他也不敢阳奉阴违,不耐的道:“你快些再去催催,若然赵公公到来她们却是不在,实乃对皇上不敬。” 小厮应了声是便再次匆匆去了,不过刚出门,便险些与匆匆前来的门房撞上。 门房也顾不得责备小厮,立即进了大厅跪下道:“老爷,赵公公到了。” 秦彧立即起身,秦老夫人跟卢氏等人也跟着起来,准备前去迎接赵德海。 见那小厮还停在门外,秦彧恼道:“还不快去?等着挨板子吗?” “奴才这就去。”小厮吓得赶紧儿跑了。 …… 却说秦如歌在听湖小筑等了一晚上没等到慕容璟,满心的失落,天刚亮便去了他的别院,被告知他昨晚并未回去。 于是便又折回听湖小筑准备补个眠,却是等来桑橘让她回去听旨。 秦如歌眼睛一眯,因为一夜未睡略显苍白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那位陵王殿下昨儿才回来,今儿便下旨赐婚吗? 会不会太猴急了些? 见秦如歌未动,桑橘道:“小姐,秦彧派来的人可是说了,连夫人也得一块去听旨,咱们不回去,秦彧会不会找夫人的麻烦?” “去,为什么不回去?”她倒要看看,这圣旨是直接写的她的名字还是另有计较! 0130.小人、伪君子! 秦彧一家子将赵德海迎进大厅,茶水都喝了两盏了,依旧不见秦如歌母女。 赵德海神色便有些不耐烦起来,斜乜着秦彧戏谑的道:“听闻左相大人这位二小姐是个我行我素惯了,现下看来,果真不假!放眼整个南靖国,这不将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的小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适才在荣王府被陵王凉了一个时辰倒也罢了,这位不过是左相府不得宠的小姐,居然和他拿乔,真当他赵德海是吃素的? 秦彧讪讪道:“公公这话严重了,那丫头虽说顽劣了些,品行却也不坏,只是长在乡下少了些规矩。本相这便叫人再去催……” “别介!” 赵德海起身道:“既然秦二小姐将架子摆得这样大,咱家便亲自跑一趟呗。横竖今儿这差事咱家办得不利索,少不得吃一顿排头了!” 孽女!看他一会怎么收拾她! 秦彧脸色尤其难看,在心里将秦如歌骂了一遍后,立即对邹管家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摸出一个大大的红纸封递了上去,一脸讨好的道:“这大热天的,公公跑上这一趟着实辛苦了些,这是我们老爷跟夫人的一点心意,拿去买杯茶水喝。” 赵德海瞥了一眼,接过来捏了下,厚厚的一沓,神色这才满意了。 他满意了,秦彧却是不爽极了。 老阉人,故意卖惨不就是想要讹银子吗? 在荣王府跑了一趟必定少不得厚赏,还好意思在他跟前伸手,也不怕撑死! 赵德海哪里知道秦彧心中的想法?得了银子,说话也温和了几分,“左相大人,咱家还得回宫当差,这时间耗不得了,便劳烦大人陪咱家跑一趟吧。” 秦彧立即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公请。” 半刻钟后,一行顶着烈日到了竹苑。 见院门居然紧闭着,秦彧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分明就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啊! 赵德海心中将简陋的竹苑和适才路上见到的精美建筑一对比,心中对秦彧是瞧不起的。 想当初,秦彧借江家上位的时候,可是把这位当菩萨供着,一得势之后,便将人家踩入尘埃……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伪君子! “江氏喜静,为她们换院子也不肯搬。”秦彧解释了句,沉着一张脸亲自敲了敲门。 许久,桑橘才来开了门。 像是不知道这许多人会来,她立即做出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你们小姐跟江侍妾呢?速速让她们出来接旨。”秦彧道。 桑橘“战战兢兢”的向众人见了礼后,才道:“小姐昨儿个晚上有些发热,这会还在床上躺着呢。” “发热?”秦彧明显不信,“适才本相派人来唤了几次,为何不曾听尔等说起?” 桑橘惊讶道:“回老爷,奴婢今儿不曾离开过竹苑半步,并没有见到有人来过竹苑。” 秦彧回首,冷冷睇着那跑了两回的小厮,“她说的可是真的?” “老爷,绝对没有的事!” 跑了两回的小厮吓得不轻,跪下就要为自己辩解,赵德海神色不虞道:“左相大人,事有轻重缓急,这种小事还是等正事办完了再解决吧。” 话落,转向桑橘,“速速去把你们的小姐跟江侍妾叫出来听旨!” “呃,呃呃,奴婢这就去。” 没多时,桑橘进去,跟江婉仪一起,扶了脸色红得不正常的秦如歌出来。 啧啧! 赵德海在心里咂吧了两声,这位都病成这样,秦彧也不给请府医瞅瞅,果真是极不得宠呢! 不过这样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事! “好了,人都齐了,听旨吧。” 江婉仪和桑橘立即扶着秦如歌站到了秦彧等人的身后。 赵德海从敞袖里摸出一卷明黄卷轴,跨进院子里,面向众人展开来,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左相府秦彧之女秦如歌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 陵王荣陵雄姿英发,龙章凤姿,战功赫赫,乃我南靖国之栋梁。其因保家卫国耽误亲事,朕心甚疚,今特择贤女与配。值秦如歌待宇闺中,与陵王荣陵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秦如歌许陵王荣陵为妃!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0131.鲜花与牛粪 这道圣旨,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在秦如烟的心湖上。 也顾不得什么大不敬,她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赵德海手中的圣旨。 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会将秦如歌赐婚给那个神祗一般的男人? 那是京中无数少女心目中的旷世英雄,是她们的梦! 他是属于大家的,她们已经接受了他不婚的事实,现如今硬把秦如歌这个粗鄙的女人跟他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对他的亵渎! 就算非要配一个女人给他,那也只能是她秦如烟这样的天之娇女! 凭什么? 凭什么会是秦如歌?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嫉妒,犹如一团火,瞬间在她的心里燎原成一片熊熊大火,以至于令她原本美丽的容颜看起来分外的扭曲。 哪里还有平日的淡然与矜傲?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连忙垂下头去。 秦含烟没有秦如烟的嫉妒,但却是表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当然,荣陵是那朵花,她秦如歌自然就是那堆牛粪了。 不过想到跟荣陵有关系的女人都活不长,她心里也就释然了。 至于秦彧和卢氏,则因为事情往他们预期的在发展,而心中狂喜。 看来,他们赌对了。 至于江婉仪,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闭塞。 听到荣这个姓氏,只猜到荣陵应该是荣王府的子嗣,似乎还封了王,却不知道他克妻的事实。 女儿的亲事有了着落,且还是这样好的人家,她自然感到高兴。 不过转头又想到自己的女儿才从乡下回来,如果不是秦彧和那个人说起,那人又怎么会想起秦彧还有一个女儿? 秦彧跟卢氏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还没说亲,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落在她的头上呢? 秦彧那个人渣,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是以,短暂的高兴后,江婉仪的心里便盈满了担忧。 赵德海虽说是个老阉人,对男女之事可能不是理解得那么鲜明,但他在皇帝跟前几十年,对于察言观色绝对比一般人要到位得多。 透过圣旨上方,将各自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 瞅着秦如烟那样子,心里明镜似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一开始,皇上的确是真心想要让秦彧和荣王府结亲,毕竟秦彧在京中的势力不那么大。 后来,皇上心里对陵王存了芥蒂,原本欲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以京中五姝之一的秦如烟来安抚之。 但最后想到荣陵的声望如此之高,断不能让其锦上添花,是以才选择了被秦彧不喜的秦如歌。 呵。 秦彧的算盘,他可说是门儿清。 想必之前他在得知皇上有意让其与荣王府结亲时,就想到将这位秦二小姐推给陵王,才将其从乡下接回,好替他和卢氏的宝贝女儿抵灾挡难,哪曾想…… 那个原本该成为陵王妃的女人,已经对陵王动了情? 真是有意思。 只是不晓得他中意的大女婿又是哪位,值得他如此的费尽心思? “微臣,谢主隆恩!” 秦彧很快便回过神来,压制住内心的喜悦,双手高高的拱起,高呼着一揖到底,五体投地。 言语间的兴奋,压都压不住。 呵! 秦如歌心底一声冷笑,并未第一时间领旨。 0132.这个圣旨,我们不接! 赵德海见秦如歌半天没动,催促道:“秦二小姐,领旨吧。” 秦如歌缓缓的直起身来,看向赵德海不疾不徐的道:“公公,听闻这位陵王殿下短短三年间克死了五任未婚妻,最近的一位是五个月前,在即将出嫁的前一晚,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睡梦中,连原因都查不到,可是真的?” “竟然有这样的事!” 不等赵德海说话,江婉仪惊愕的抬起头,看了眼赵德海便转向秦彧愤然道:“我就说秦如烟秦含烟这两个宝贝疙瘩都不曾说亲,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落到我的歌儿头上?却原来…… 秦彧你这个人渣,禽兽尚且有护子之心,你却是为了荣华富贵,将亲生女儿推出去送死!你想要逼死我们母女大可以明着来,这般使下作手段,未免让人瞧不起!不过好得很,既然你不让我们好活,那就大家都一起去死吧!” 说着,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爆发力,以迅雷之势站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冲回了屋里。 很快,她手里握了把明晃晃的菜刀又冲出屋子。 登时,院外的女人们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此时是在跪着等接旨?纷纷站起来,尽可能的远离江婉仪。 这都什么事啊?! 赵德海没想到江氏竟然这样刚烈,在心里低咒了句,合着圣旨跟着跑出了院子。 一时间,只留秦如歌主仆几个和被江婉仪此举给惊到的秦彧还停在原地。 秦如歌或许不在意刑克这种无稽之谈,甚至做为一个母亲,在秦彧说起秦如歌克他的时候,江婉仪也是嗤之以鼻。 但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心态上的矛盾,立即便体现出来了。 恰恰是这样的矛盾,让秦如歌感动不已。 明明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明明知道她有功夫在身,但此时却为了捍卫自己的女儿,敢当着下旨公公的面对自己的丈夫挥刀相向,也是够大胆的! 为母则强,大约就是如此吧?! 秦彧冷然的站了起来,望着江婉仪如见仇人。 眼见他抬手正欲对暗中的暗卫下令动手,秦如歌立即对桑橘使了个眼色。 二人一起上前,将江婉仪手中的刀给夺了下来。 “娘,你冷静一点。” “歌儿,他这样对你,让娘亲怎么冷静?”江婉仪回视着秦彧,眼里尽是疯狂之色,“这个圣旨,我们不接,大不了就让那位以抗旨之罪,把秦氏一门满门抄斩!” 秦家众人大惊失色。 秦彧想到不会顺利,但是不曾想到江婉仪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打了这样的主意,眼睛登时危险的眯起。 既然她母女二人如此不上道,就别怪他心狠了! “江氏,你是疯了不成?” 江婉仪手中的“凶器”没了,秦老夫人才又站了过来,眼中对她的嫌恶毫不掩饰,“这圣旨是皇上下的,关我彧儿什么事?你想死,别拖着我们!” “不关他的事?” 江婉仪回瞪着秦老夫人,双眸淬毒的道:“老虔婆,我歌儿被他丢到乡下,十年时间不闻不问,也不许我见她,我还疑心他何以突然发善心将她接回来,却原来在这里等着她!这个圣旨,我们不接,你们就等着诛九族吧!” 0133.讨要嫁妆 她的态度异常坚决,想法也是简单粗暴。 反正凭她歌儿的本事,要想逃离皇家的追捕易如反掌。 便让她独自留下来,和这个亏欠了她一辈子的无耻家族,一起下地狱吧! “……”秦如歌汗哒哒的。 她其实就是想借助这个时候拿回娘亲的嫁妆,才会将荣陵克妻之事提出来,哪知她的反应会这样大! 这是皇权至上的异世,可不是未来的法治社会。 她好不容易得以重活一世,抗旨这种事她真的做不出来啊! 再说,如果真的抗旨,江氏一族就永远别想洗刷冤屈了! 她现下能做的,就是在成亲之前这段时间,借助陵王克妻之说死遁,然后隐姓埋名过日子。 至于江氏一族的事,须得从长计议。 “你……” “老夫人,这事交给儿子。” 秦老夫人还要说什么,被秦彧出声制止,视线划过江婉仪,落在秦如歌脸上,眼中暗含警告,“如歌,这事你怎么看?” 秦如歌无视他眼中的警告道:“左相大人,我其实很是赞成娘亲的说法,毕竟,你将我推到这样一个境地,就不曾把我当女儿看待,我又何必去在意你们的死活?大不了就一起死好了。” 因为“发烧”,她的脸色恹恹的,但是神情却是异常坚定。 赵德海突然有种错觉,这位秦二小姐并不是看起来那样简单。 不过,可能吗? “孽女!”秦彧怒不可遏,“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父亲?” “呵,父亲?”秦如歌冷笑道:“凭你,也配?” “你……” “好了,左相大人,你对我怎样,你我心知肚明,就不要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没得让人觉得虚伪!” 秦如歌直接打断秦彧的话,也不在意赵德海在场说这些对秦彧极为没有面子,“想要我接这道圣旨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彧自然不敢拿秦氏一门的命去和秦如歌母女俩两条贱命赌,听见有缓和的余地,脱口道:“什么条件?” “将我娘的嫁妆一样不差的还回来,否则,这圣旨我必定是不会接的!” 秦如歌的话让卢氏的脸色刷白刷白的。 自打她当家后,江氏的嫁妆,有一半都被她悄悄拿去贴补娘家了,她哪里还拿得出来? 这事如果秦如歌那小贱人咬着不松,她丢脸面事小,这抗旨不接才是大事! 她的人生还有大把好时光,甚至将来可能会成为皇上的丈母娘,她可不想死。 “休想!”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厉声响起。 卢氏看向声音的主人——秦老夫人,顿觉这道曾经让她极为反感的声音,此时此刻有如天籁。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江婉仪既然已经嫁到我秦家,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命自然就是秦家的,你哪里来的脸要回去?” 江婉仪那些嫁妆不说价值连城,但加起来价值也是不菲,想着秦如歌要讨回去,秦老夫人觉着比要她命还难受,是以都忘了还有外人在场,便脱口喊了出来。 0134.领旨 赵德海看着秦老夫人,眸底尽是鄙夷。 即便他一个不健全的人,也知道嫁妆是属于原主的,原主若是死了,就留给子女,子女不在,才充作公中。 这江婉仪和她的女儿都好好的,这老太婆就要贪墨人家的嫁妆…… 秦家的吃相,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这些年因为秦彧的关系,秦家的地位提升了许多,看来也依旧改变不了其小门小户贪婪的本性! 这样理直气壮的贪图儿媳妇嫁妆的,她只怕是京中第一个! 江婉仪气得脸都白了。 她并不知道秦如歌这会会提起要回嫁妆,实际上她早对拿回自己的嫁妆不抱希望,是以这些年都没想着要讨回来。 但秦老夫人自个儿不要脸,反说她的女儿不要脸,着实有些气人。 卢氏先还对秦老夫人出口制止觉得看到了希望,等她话一说完,便知道要坏事。 顿时,心里再次苦逼起来。 秦彧也因为自家老母的话而不悦的蹙起眉头,正欲说点什么,把这一茬给揭过去。 “呵呵呵。” 这时,秦如歌清泠泠的笑声适时的响起,睇着秦老夫人的眼神中溢满了嘲讽,“秦老夫人这是欺负我在乡下长大,不懂这京中的风情和规矩呢?你说你好歹也曾嫁过人,如今秦家也算得上是京中名门,你说出这种话,难道不觉得才是真正的不要脸吗?” 秦老夫人脸都绿了,骂咧咧的道:“小贱人,你说谁不要脸?” “呵,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秦如歌也不计较她骂人,甚至盼着她骂得越难听越好呢。 横竖传出去丢的又不是她的脸。 “只有那些不入流的人家,才会贪墨儿媳妇的嫁妆!秦老夫人跟左相大人如果敢当着这位传旨公公的面说你秦家就是看上我娘的嫁妆不给了,我直接给你们就是了,只要你秦家不嫌丢人。” 秦老夫人这才想起这会儿还有赵德海这个外人在,想到自己之前的言语,一时间老脸羞得通红。 “你娘的嫁妆将来自然是归你的,等你出嫁的时候,这笔嫁妆将原封不动的给你,你现在把圣旨给领了,没得让公公等太久,实属大不敬。” 秦彧倒是想江婉仪那笔嫁妆都归秦家所有,但赵德海在这里,他丢不起那个人! 秦如歌也就是揪准这点,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敬与不敬,与她何干呢? 这一笔,是算账秦彧身上的。 “领了圣旨,我就得准备嫁人,左相府我是指望不上的,你和卢氏的人品我更是信不过,我现在就要拿到娘亲的嫁妆,好用来当陪嫁呢!” 见秦如歌丝毫不退让,铁了心想要回江婉仪的陪嫁,卢氏心里简直恨死她了。 看向秦彧,她心里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得不答应,却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果真秦彧愤然答应下来,跟赵德海赔了不是后,立即让卢氏去开库取江婉仪的嫁妆。 卢氏拿不出嫁妆来,以次充数。 秦如歌料到会有这一茬,让沈嬷嬷将当年江婉仪的嫁妆清单拿出来一对,卢氏的无耻行径便大白于人前。 拿着婆家的东西去贴补娘家,秦老夫人气得直骂卢氏不要脸,直接收回了掌家权。 秦彧也气得半死,但眼下不是骂人的时候。 最终花了半天时间将少去的物什折算成银子,或者拿价值更高的东西来抵,总算凑足赔给秦如歌。 近三十万两银子的钱物古董,加上之前粮草的损失,足以让左相府元气大伤了。 秦如歌这才高高兴兴的领了旨。 0135.位置 秦彧明明因为秦如歌的事情很是生气,但鉴于赵德海在这,不得不陪着笑。 半下午下来,脸都笑僵了。 终于又使了些银子,才将赵德海一行人送走了,登时整个人便垮了下来,脸色铁青的一逼。 气势汹汹的去到卢氏的绮霞苑,准备兴师问罪一番。 但看见秦如烟秦含烟姐妹也在那里,这才将沉郁的脸色放缓了一些。 为了她们,秦如歌那孽女跟他彻底掰了,她被陵王克死还好,若然侥幸活得好好了,这份关系他估计也巴望不上。 他的小妾不少,外头甚至还养了几个,但在子息上,总是不如意。眼下他能指望的只有秦如烟姐妹了,可不能把关系弄僵了! 这个时候见到秦彧,卢氏神情讪讪的。 她知道他会来,也是明白这一点,才将两个女儿叫了来。 但她也清楚,这只是暂时让他闭口不提,江婉仪嫁妆的事,势必要给个说法。 秦彧的屁股刚沾上凳子,秦如烟便带着诘问的口吻道:“父亲,当真如秦如歌所言,你其实早便知道皇上会赐婚咱们左相府和陵王,才将她接回来,顶替咱们姐妹?” 这还是秦如烟第一次以这样的口吻和秦彧说话,虚眯着眼望着秦如烟,刚刚放缓的脸色再次笼上一层阴霾。 “如烟,这事是我和你爹商量后决定的。”卢氏连忙道。 她已经让秦彧失望了,两个女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可不能让他对两个女儿也失望了。 如此她们母女就没有任何指望了! 秦如烟望着卢氏,一双美眸中氲满了失望,“是以,这事你们就瞒着我们,替我们做了决定?” “陵王克妻的名声在外,我和你爹他也是不想你们姐妹有个什么意外。” “什么刑克不刑克,不过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若要说起来,是那几个女人没有做陵王妃的福气罢了!” 秦彧望着秦如烟,忽然意识到些什么,心里一个咯噔。 片刻后,他冷然道:“儿女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你便歇了那个心思等着爹爹为你安排更适合你的夫婿吧!” “更适合我的夫婿?” 秦如烟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美眸含泪道:“你所谓的更适合我的夫婿,你说的该不会是太子殿下吧?他这辈子能不能站起来还是未知,你是我的亲爹啊,怎么就忍心为了你的野心将我推给一个瘸子?看来秦如歌说你无情,一点也没错!我恨你们!” 丢下这话,她嘤嘤嘤的哭着跑了出去。 秦含烟看看秦如烟她离去的方向,又看看秦彧跟卢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那心高气傲的姐姐,居然喜欢的是陵王殿下! 那的确是京中大多是女子梦中的那个人,但和性命比起来,她还是宁愿听从爹娘的安排。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秦含烟缩了缩脖子,缩头缩尾的离开了。 “……”卢氏欲哭无泪。 两个女儿都走了,独留她面对秦彧,真是个顶个都靠不住啊! 秦彧看见卢氏就心烦,起身道:“你折损的颜面,我就不多说了。但眼下府中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你贴补给娘家的不是一笔小数,如若不能追讨回来,那这个家……也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0136.忍! 卢氏望着秦彧离去的背影,颓然的跌回到椅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休了她吗? 她这些年兢兢业业为他打理这个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眼下她的掌家权被那老不死的收回不说,他还欲为了那些东西休了她……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 即墨非离因为腿疾,得到皇帝的体恤,没有重大事件不用去上早朝。 是以,得知秦如歌被赐婚给陵王的消息,还是在赵德海到了左相府大半个时辰后,阿索悄悄折回去告诉他的。 心里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原想着等自己的腿治好了,便借着这份功绩,让父皇将秦如歌赐给他。 以她的身份,即便不能做太子正妃,一个侧妃却是妥妥的。 可是君无戏言,眼下圣旨都已经下了,已经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一时间,心里感到无比凄凉—— 为自己刚刚萌芽的感情。 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的王叔也就是先太子即墨景瑜挟余党逼宫,他的母后为父皇抵挡了暗箭。 从那时起,他没了母亲,失去了唯一真心实意爱他的人,却只换来父皇对他的愧疚,以及包容。 但父皇太忙,也有众多的儿子,不能想寻常父子那般面面俱到的顾及他的感受。 多数时候,他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如今,他找到了那个想要一起取暖一起化解孤单一起共度余生的人,然他却连告白都不曾,她便已经被贴上了陵王的标签…… 他不是傻子,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又如何想不透? 秦彧…… 想到这位左相大人之前对秦如歌做的,再加上这一桩,即墨非离的眼神涌出一道阿莫不曾见过的冷芒。 “主子……” 阿莫试探的开口。 即墨非离收回神思,但并未掩藏眼中的冷意,“何事?” “如果……如果你真的中意秦二小姐,大可以去求皇上,以先皇后对皇上的恩情,想必会收回旨意。” “然后让父皇对本宫失望么?”即墨非离淡淡反问。 与臣子争女人,这绝对不是父皇愿意看到的事情,何况他还是太子? 他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令父皇反感!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现下他要做的,只得一个“忍”字,等到他能掌控一切的时候,该他的,他都会一一的拿回来! 只不过,父皇听信秦彧的话,将那丫头当作敲打陵王的普通棋子,将来确定不会后悔吗?! 但这种事情,他又不敢说给父皇听,否则,他不知道父皇会对那丫头做出什么事来。 对她不利的事,他不愿意做。 阿莫如今对秦如歌的看法,有了极大的改观,并不想看见她去死,“可是主子,关于陵王克妻之说……” “不过是凑巧罢了,哪有什么克不克的?”即墨非离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道:“我无碍,你去告诉阿索,明儿我便‘回京’,治腿的事,后日便继续吧。” 如今他能站上一盏茶的功夫,想必再针灸几次,他就能像正常人一般行走了! “是。” 0137.不愿 当天晚上,秦如歌又去了听湖小筑,想要将赐婚圣旨的事告诉慕容璟,顺便跟他坦白自己的身份,然后商量个具体章程出来,到时候配合她死遁。 但她问过竹心,慕容璟白日里并没有来过,更别说留下口讯。 又去老柳树下等到子时,依旧没有等到慕容璟。 身后在建的屋子已经有了雏形,有工人贪凉歇在里面,不时有呼噜声传出。 秦如歌起身,失望的朝里面望了一眼,便向听湖小筑走去。 屋后几十米外的山丘,荣陵一身黑色袍子,与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望着秦如歌的身影,心如刀绞。 圣旨已经下来,他与左相府小姐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改变。 当然,他完全可以对她用强制手段,生米煮成熟饭,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甚至他可以保证,今后的岁月里,不沾别的女人唯独宠她一人。 可,他宁愿背负一辈子的相思苦,也不想委屈她做妾。 “妾”这个名声,配不上她! 如此,便趁着她对他用情不深,让她将这段感情永远的埋在心底! 那样骄傲的她,必定值得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比如,即墨非离。 如果他能给予她正妃之位的话,他愿意看着他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不是他矫情,天知道在看清自己的心之后,对他来说,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残酷多艰难! 但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曾经,他常听人提起类似“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的诗句,当时只觉得那是装腔作势无病呻吟。 现在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那种滋味痛彻心扉,当真是只有自己才会明白…… “既然如此的不舍得,何不听听她的意思?” 萧风竹从他身后的暗影中站出来,对这位亦主亦友的男人,心中难免升起几分怜悯。 明明是那样优秀的人,但就是这份优秀,让他在感情的事上却是身不由己。 荣陵眸光缩了缩,没有说话。 萧风竹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或许,她愿意抛开成见,与你在一起呢?” 荣陵还清楚的记得秦如歌说起“我不会做小,也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的夫君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时,那傲然的神情。 那样的一个她,他怎忍心她委曲求全呢? “罢了,这事便这样吧。” 丢下这话,荣陵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 翌日一早,秦如歌又去了荣陵的别院,门房告知她,慕容璟在大邑囯的生意出了问题,昨日便匆匆的走了。 没有留任何口信。 又问起慕容璟大约什么时候回,门房不清楚,秦如歌也就没有再问。 他是生气了吗? 秦如歌暗戳戳的想,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跟门房道了谢,便有些颓然的往回走。 走着走着,倏然想起自己因为慕容璟回来,而忽略了竹心描述的他当时的神情。 当时他那样迫切的想要找到她,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0138.有眉目! 可是那个时候,他找不到她,竹心也秉承她的意思,没有告诉他她的身份跟住处。 若然一开始便对他坦诚自己的身份……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慕容府,想要折回去让门房转告慕容璟她的身份,走了两步还是觉着等他回来后亲自告诉他更好,便歇了这个想法。 …… 荣陵昨晚回到别院后,辗转难眠,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晌午的时候醒来,洗漱后也不及用膳,便让人取了一壶酒,就着壶嘴就喝了起来。 才喝了半壶,门房听他醒来,便前来回报,说是秦如歌来了,又按照他的意思告知他不在便走了。 荣陵嘴角不由溢出一抹苦笑,回了声知道了,便揪着壶口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倒进了嘴里。 这酒不同于美人醉,要烈性得多。 但此时此刻喝在他嘴里,竟犹如白水一般不知味。 歌儿…… 今日之后,这别院我不会再来。 对不起,忘了我吧! 搁下酒壶,荣陵正欲离开,屋门便被人敲响。 “进来。” 清风推门进来道:“爷,乌九得知你回来,刚刚递来消息,说是这些时日沐歌小姐的婢女跟在少许翁前辈面前,言语间似乎在打探那片地和庄子的主人。不过少许翁前辈得了你的告诫,并不曾松口。” 荣陵一愣,“她要知道那片地的主人做什么?” “那丫头并不曾透露。” “以最快的速度去打探清楚,若然有必要,将那片地和庄子都转赠给她……不,天上掉的馅饼她是不会要的!子夜去大邑囯可曾回来?” “应该就这两天的事了,不过明月在。” “现下便让明月去那边走走,叮嘱她不可暴露了爷的身份,也不要提及慕容这个姓。” “是,属下这就去办。” …… 秦如歌离开慕容府后,一路上想到他当时可能发生什么事而自己未能及时的出现在他的身边,神色有些怏怏的。 回了竹苑,还不曾踏足院子,阿索从暗处跳了出来,告知她即墨非离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明儿一早就去给他针灸,再几天也就完事了。” 说完这话便不理阿索,进了院子,抬眼便见到江婉仪等在大厅里,立即打起精神扯起笑脸。 用过午膳,喝了盏茶后,便回屋午睡。 等到醒来时已近傍晚,桑橘告诉她,竹羽传来消息,庄子那边终于有了眉目,让她明儿无论如何都去一趟。 听到这事,秦如歌瞬间满血复活,所有因为慕容璟带来的情绪上的不快跟低落,皆被她给抛诸到了脑后,“你给竹羽传书,就说我明儿晌午过后就去。” 赚钱,是件能让她在短时间内便振奋起精神的事。 如果慕容璟因为竹心当时没能告诉他她的住处而生气,这样小气的男人也配不上她! 哼! …… 一夜无话。 翌日秦如歌便早早起来,用了早膳后,换了身男装,精神抖擞的去了尚品古玩店。 因为心情好,她比以往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出门,到了尚品古玩店,也就比往日早了些。 她以为自己来得够早,殊不知,即墨非离比她更早,倒让她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0139.给不了她想要的 院子里,他依旧一袭白衣,一张近乎完美的侧颜和身上散发的温润气质,足以令许多女人为之心跳加速。 当然,他的腿完好的话。 不过再过个半个来月,这便不是事了。 想必到时候秦彧定会行动起来,促成即墨非离和秦如烟的事。 呵! 秦彧在那样对她母女之后还想着美梦成真,借助女儿让秦氏一族更上一层楼,那他必然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她秦如歌,不、答、应! 曾经她是家族的少主,这世能够短短几年在这异世立足,手段,她从来都不缺。 不管是斗智斗勇还是用什么卑劣的下三滥手段,她势必会阻止一切对秦氏一族有利的事情发生。 对于打击秦彧这件事上,她向来都是认真且能对自己都狠得下心来! 端看她生生承受断臂之痛便知道她的决心了! 即墨非离转头,朝秦如歌温和一笑道:“来了?” “来了。” 秦如歌迈步进了天井,向小屋走去,也不愿多说什么,直接道:“太子殿下,咱们开始吧。” 即墨非离自己调转了轮椅,望着秦如歌的背影道:“那件事,我听说了。”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秦如歌愣了下,转而便了然,他指的是赐婚的事。 “托殿下父皇的福,我的未来夫婿可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大英雄跟梦中情郎,我很满意。” 秦如歌这话说得没什么情绪起伏,即墨非离也拿不准她是真的满意还是说的反话,一时间竟有些被噎住,心底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再说。 秦如歌直接进屋,摆开架势,等即墨非离在床榻上躺好后,便开始为他施针。 全程即墨非离都望着秦如歌一张极其认真的脸,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克妻……” “呵,殿下,想不到你也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秦如歌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手上动作不停,“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从小还背负着刑克之命呢,哪有理由去挑人家?再说下个月我就十六了,能有人娶我,已经是我的荣幸,何况还是那样优秀的一个男人?” 即墨非离自然不相信那些刑克之说,这样说无非想想从她的脸上看到畏惧或者不愿意。 哪怕她表现出一丝丝的惧怕,他都会改变原有的想法,为她去冒险跟父皇说解除她和荣陵的婚事。 但,他到底是失望了。 “你值得更好的。” 秦如歌失笑道:“这南靖国除了皇子皇孙,还有谁能越过陵王去?” 即墨非离心中一喜,正欲说什么,秦如歌下面的话却是让他眼神都黯淡了下去,“有这一桩姻缘我很满足,毕竟我嫁过去可是陵王正妃呢。” 最主要的是,她并不会嫁过去,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她潜在的意思,即墨非离听明白了—— 她不愿意做妾! 可即便他冒险说服父皇为她退婚,并将秦如歌赐给他,以她乃“罪臣”江渊外孙女的身份,也不可能是太子妃。 如今的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0140.成了 从尚品古玩店出来,秦如歌连午膳都没用,在城中绕了几圈甩开阿索后,便施展轻功直奔郊外的庄子。 大热天的,骑马更热。 庄子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家具都是早前秦如歌自己设计,然后找了京中手艺最好的匠人打制,没有这个时期的繁复,倒多了几分后世的简洁,所以坐起来快了许多。 唯一欠缺的,就是绿色植物了。 现在天气还太热,种植树木不易成活,是以,便让人购置了许多耐热耐旱的盆装花草摆放在各处院子里,为庄子里增添了些许生机。 在距离庄子还有半里地的时候,秦如歌便停止施展轻功,步行到了庄子。 路过旁边的庄子的时候,她发现这庄子也是初具规模,并不比她的庄子小多少。 竹羽等在庄子门口,见了她立即迎上去,抱怨道:“小姐,这大热天的,怎么也不坐个马车?” “我给那位灸了腿就直接来了,懒得再去让鹿姐姐准备马车。”她大漠都闯了好多次了,哪有那么娇气?“人呢?” “在大厅里。”竹羽道:“是个女人。” “嗯。” 秦如歌点点头,迈步进了院子,绕过一堵白色大理石浮雕照壁,朝前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大厅里坐着一位精干的黑衣女子。 听到脚步声,黑衣女人也站起身来,面色冷肃的看向秦如歌,目光审视的打量了她两息功夫后,这才微敛起冷凝的面容朝她颔了颔首。 秦如歌这才见她的容貌秀丽清雅,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就是面色瞧着有些冷凝。 她的身量也是极高,当和她不相上下。 “你好,我是沐歌。”秦如歌走向她,发现她气息沉稳,吐纳均匀,竟还是个练家子。 “明月,夫家姓罗,公子可以称我为罗夫人。” 秦如歌点点头,走向上座,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罗夫人,请坐。” 明月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道:“我这些日子去了大邑囯,近日才回来,听少许翁老人说起公子派人打听鱼塘的主人,不知所为何事?” 秦如歌直言道:“实不相瞒,我准备在这一片建一个度假庄子,岂料想法刚刚落实,前面那一片地便被你们买下,如此一来,实施起来便有些艰难。 不知道罗夫人可否愿意将那一片地和隔壁的庄子转让给我,价钱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明月沉吟了片刻道:“价钱倒是事小,不过我对你的度假庄子倒是很有兴趣,不知道我可有幸与公子合作?” 秦如歌原本便做了两手打算,若然她答应将庄子和地卖给她,便花高价买下来;如果不答应,便道出计划,说服她合作,到时分她一些股份便是。 现下她主动提及,也算是按着计划在走,她便顺势应了下来。 如此,她的不夜城计划,便可以实施起来了。 和女人签署了一式两份的协议后,这事便算搞定了。 然后让竹羽驾了马车,直奔白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白老爷白振堂。 0141.婚期 明月在秦如歌二人离开后,便也离开了庄子,回了陵王府,在书房见到陵王。 即便是见他,明月的面容依旧冷凝,唯一不同的是态度要恭敬许多。 行礼后,她直言道:“回主子,事情已经办妥。” 荣陵停下手中的笔,从正在撰写的册子上抬起头来,“她打听那些土地所为何事?” “沐歌小姐想要在那里建一个度假庄子,并主动提出与我们合作,到时候有了盈利,分给我们一成。”明月身姿笔挺,面不改色的取出协议递向荣陵,“这是属下和她签署的协议。” 主子的事,她已经从清风那里得知。 这么多年来,主子头一次对女人动心,却因为对方一句不愿和她人共侍一夫,便死心眼的认了…… 说实在的,听到这话的时候,她对那位沐歌小姐是不喜的。 能做主子的妾,那也是一种荣耀,她倒好,还想主子一辈子只得她一人! 原本主子的意思是,将那土地和庄子贱卖给她。 不过和她短暂的接触下来,她发现她除了容貌出众与主子堪配外,还是一个很有头脑和主见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一般都有着几分傲骨,和传闻中的那位林徽娘有些相似,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是以,她才会自作主张,违背主子的意愿,让他们之间的联系不得中断。 荣陵眼神挣扎了下,没有去接协议,“既然这是她的意思,你便拿着,横竖这协议是你和她签的。” “……” 明月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听命的将协议收了回去。 …… 白振堂绝逼是个实干家。 当初他说买土地,第二日便开始着手将凤凰山周边的土地全数买了下来,听秦如歌说起那边的土地已经搞定,立即便让白子钦前去选个黄道吉日。 一旦选定就动工,争取明年的初夏就进入试营业。 接下来的几天,秦如歌上午给即墨非离灸腿,下午就和白子钦去凤凰山四周实地考察。 二人合力,最终弄了一份设计图出来。 这几日来来回回的跑,秦如歌可算是累得够呛。 这日天快黑了,她才回到竹苑。 得知白日里又来了一道圣旨,说是经过钦天监的推算,婚期定在下月二十八,说是一年中难得一见的吉日。 好巧不巧的是,那天正好是她的生辰。 算下来也就不足两个月的时间。 因为是皇帝赐婚,三媒倒是可以省了,但纳采、纳吉、纳征等做下来,这时间也是够仓促的。 不过对她来说,足够了。 “歌儿,听娘的话,你还是逃了吧。” 江婉仪还惦记着荣陵克妻的事,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后,没少游说秦如歌逃走。 秦如歌扒了一口饭,嚼了几口才道:“娘亲放心,这事我自有主张。” 逃跑对她来说真不是难事,可让她留江婉仪在这里陪秦家送死,她却是怎么都做不出来。 再说,一旦逃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须得躲避皇帝的爪牙的追踪,如老鼠般躲在黑暗中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她可不乐意。 所以,她得为江婉仪安排好后路先。 0142.窒息 匆匆用了晚膳,秦如歌将桑橘唤进屋里,嘱咐她明日开始,悄悄的将江婉仪的那些嫁妆拿去卖了折现,省得留在这里反倒便宜了秦氏一门渣渣。 嗯,一天几件,一个多月下来足够了。 桑橘点头应了下来,倏然想到什么,她满脸堆笑的道:“小姐,我这几日让阿索悄悄去前院探了点消息回来,你要是听了,特定很高兴。” 秦如歌兴致浓浓的道:“什么事?” “秦彧不是拿出十多万两银子和许多古董来抵夫人的嫁妆吗?那日回去后,秦彧就让卢氏去将贴补给卢家的财物给要回来,否则便要休了卢氏。 可这些年为了在京中上流圈子站住脚,卢家的开销也是极大的,这些年若非卢氏贴补,早便捉襟见肘。要想他们拿出那样一笔银钱来,着实有些困难。 卢氏回了卢家两趟,只讨回来几件原本属于夫人的卢家没舍得卖掉的名家字画。是以,这几日卢氏跟秦彧在扯皮呢。甚至今儿个下午卢氏的爹娘都来闹了一回。” 为了银子闹到这样的地步,秦家只怕是真的拿不出什么银子来了。 想到这个,秦如歌脸上的笑容加深,挑了挑眉道:“最终的结果怎样?” “卢氏父女和秦彧在书房关起门来谈了一场,因为暗中的人太多,阿索怕发现便没敢靠近。是以,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出来后,秦彧面色非常难看,但终究没再提休妻的事。” “能够威胁到秦彧的,必然是顶顶重要的把柄。” 话落,秦如歌眉头紧蹙,望着虚空的某个点,右手下意识的握手成拳抵在了下巴上。 会是什么呢? 也不知和之前那本异样的账册有没有关系? 她这副样子,一般都是在思考问题,桑橘没有打扰她,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子。 没多时,秦如歌便因为想不透其中的关键,而回过神来。 转而想到今儿乃是初五,秦彧歇在卢氏房中的日子。 纵然她觉得发生嫁妆事件后,秦彧会去卢氏院子的可能性不大,还是换了一身夜行衣,从窗户跳了出去。 刚落脚,一道高大的黑影便落在她面前,“二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要去哪里?” 秦如歌望着阴魂不散的阿索道:“我不出府,你不用跟着了。你说你白天跟晚上跟,就不困的么?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吧?” 对他们这些暗卫,她也是真的佩服。 但说起来阿索并不是暗卫,而是即墨非离的侍卫,也是因为保护她,才暂时充当暗卫的角色。 “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二小姐……” “停!” 秦如歌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忘了告诉你,你们殿下的腿从明儿起便不用针灸了,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跟着我。我瞅着你这些日子你够辛苦的,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听闻即墨非离的腿不用再针灸,那就是快要好了,阿索欣喜若狂,对秦如歌道了谢道:“可我并未收到殿下的命令,我不能擅自回去。” 秦如歌也不知道该说他死忠好呢,还是该说他刻板好,抽了抽嘴角道:“这事我会和你们殿下说,不会怪到你的头上。” 好说歹说,总算将人给撵走了,真是心累。 跳入夜色中,避开暗卫到了卢氏的院子,果真秦彧不在,卢氏一人和衣躺在床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里显然已经探不到想要的消息,秦如歌便回了竹苑,洗洗便睡了。 因为这几日实在太累,很快她便进入梦乡。 半夜,两道黑影轻飘飘的落在竹苑的屋顶上,找到秦如歌屋子所在的位置,摸出一小包东西,从屋顶洒了下去。 片刻后,睡梦中的秦如歌感到胸闷气短,一股窒息感悠然袭来…… 0143.狠人 犹如溺在水中般,床榻上的秦如歌张牙舞爪的一阵挣扎,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没能睁开眼来…… 恍恍惚惚中,她做了一个梦,一场血腥至极的梦。 梦中,她以一人力战百人…… 不,应该说那不是梦,而是促使她来到这异世、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一场力量悬殊的冷兵器之战—— 作为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华夏国,有着许多鲜为人知的隐世家族,他们固守着一些自远古遗留下来的古老信仰,沿袭着古老的生活习惯—— 住古楼,穿古装,习古武,学古医,用毛笔写字…… 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在众多古武世家中,秦、商、夏、周乃是几千年前便存在的古老家族。 她所在的秦氏一族,一直以来都是众古老家族中领头羊般的存在,数千年来,地位从未被人撼动。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虽然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众家族都不复曾经的辉煌,但他们依旧有着自己的一套生活体系,自给自足,不依靠外界,也有夫子教学,不至于让后辈成为文盲。 不过其中也有一些异类,他们憧憬外面的世界,渴望更广阔的天空。 她便是其中之一。 在她十一岁时,无意中在族地外捡到一本小学图册。 上面漂亮的现代裙装,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现代化用品和交通工具深深的吸引了她。 于是,便缠着爷爷将她送到外面的学堂,用一年的时间学完小学六年的课本,用三年时间念完初高中的学业,还有幸上了大学,学习西医。 大学四年,她受益匪浅。 当然,她在医学方面的天赋,也没有令导师失望。 毕业后,她才回归家族,将在外面得到的见识,用以家族的提升。 不过两年多时间,她便带领家族攀上了一个新高度。 这无疑招来了其他三大家族的羡慕嫉妒恨。 加之秦氏一族一直以来都压了他们一头,就越发的令他们心理不平衡了。 三大家族头一次联合起来,放出她炼制出长生不老丹的消息,引来无数人觊觎。 有很长一段时间,秦氏一族疲于应付,苦不堪言。 为了一劳永逸,她做了个自己都觉得狠的决定,而后广发帖子,邀约金顶山。 到了那一日,她药晕爷爷和家族众长老,带上所谓的“长生不老丹”和一背包自制炸药,独自赴约金顶山。 其他三大家族的家主和长老无人缺席,还有许多三大家族的小辈,以及不少小家族的家主等。 见只她一人前来赴约,三大家族恼羞成怒,欲杀她以泄愤,然后再去灭了秦氏一族。 哼! 她百年难遇古武天才的名头,岂是虚得而来? 不过她也很清楚,以她一人之力想要从近百人的包围中杀出重围,根本就不可能。 一个一个的拖也能拖死她了! 是以,在决定一个人来的时候,她便准备了几斤炸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以一敌百,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三大家族在她的剑下并没讨得了好,残肢断臂,血腥而惨烈。 她身上被刺了几个窟窿,最致命的,乃是心口那一剑。 但在濒死之际,她按下了藏在内兜里的遥控器,引爆了炸药…… 0144.暗算 不,她受上天恩赐才得以重活一世,绝不能就这样死了! 出于求生的本能,秦如歌狠狠的咬向自己的舌尖。 一股子铁锈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有鲜血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凭着神智短暂的清醒,她猛地睁开眼来,鼻端微弱到几不可闻的一丝奇异香味,让她立即便意识到自己被人暗算了! 她连忙闭气,以免吸入更多的毒素。 接着,沉气于丹田,想以内力将身体里的毒素往外逼出一些。 “应该已经死了吧?” 就在这时,一道年轻女子近乎不可闻的声音在屋顶响起,若非她耳力过人,定是听不见的。 “我下去看看,以示妥帖。”另一道同样年轻的女子声音亦低声回道。 秦如歌悄无声息的摸出枕下的手术刀握在手上,跟着闭上眼睛闭气装死。 只听一阵瓦片被挪动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道轻盈的黑影轻飘飘的落在她的床前,而后倾身去探她的鼻息。 她的手刚触到秦如歌的颈动脉,原本一动不动的人飞快的坐起身来。 意识到什么,黑影一边欲要躲避,一边张口欲喊。 岂料,秦如歌动作比她更快,黑暗中,精准的在她身前点了两下,封住她的哑穴和定穴。 她既喊不出来,也无法再动弹。 下一刻,她便感到脖子的左侧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刺痛袭来,有滚热的液体从身体各处源源不断是涌向创口,喷涌而出。 她知道,那是她的鲜血…… 因为离得太近,秦如歌被喷溅了一脸。 “素衣,怎么样了?”屋顶上,那人小声问道。 被割了颈动脉,若是不立即作处理,最多几分钟便会死亡。 当然,也有例外会即刻死去的。 秦如歌没再管她,也没管一脸的鲜血,顺手摸起脚踏板上的拖鞋,朝着屋顶那人的位置掷了上去。 “哗啦啦——” “咚!” “啊!” 随着瓦片被砸得稀烂下坠的声音,屋顶的女子不查之下重重的坠落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秦如歌不等她反应过来,掠身向她,点了她的穴道。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隔壁的桑橘听到声音,大喊着冲到秦如歌的屋前。 正欲推门,秦如歌连忙制止道:“别进来,屋里有毒!毒性烈得很!” “小姐你没事吧?”桑橘都快哭了。 “歌儿,歌儿你怎么了?”江婉仪等人也听到声响,赤着脚就来到秦如歌的门前,紧张得带了哭腔的问道。 “娘亲,我没事,有事的是她们!” 秦如歌说着,取了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明明灭灭的烛光下,她一脸是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那被割了动脉的黑衣人已然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蒙面的黑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双眼睛惊恐的瞪着,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就这样死去。 她的脖子上,还有鲜血在不住的喷溅。 床榻上,也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 秦如歌走向那还活着的黑衣人,在她身上搜了搜,没能收到类似解药的东西。 又去那死去的黑衣人身上搜了下,同样也没能搜到。 0145.难得 她走向一旁的妆奁,从里面翻出她自己炼制的清毒丹,倒了半瓶服了下去。 这清毒丹只能解一些寻常浅显的毒素,即便这样大的量,也并不能解她身上所中的毒,只能暂时压制毒素。 放下药瓶,她冷肃的转身,走向那还活着的一个。 在她身前蹲下来,一把扯去她脸上的蒙面布巾,露出一张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面容。 说不上美,但还算清秀。 秦如歌将手术刀抵在她的脸上道:“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女子被点了定穴不能动,但是哑穴并未被点,还能说话。 不过听了秦如歌的话后,她闭上眼睛,看也不看她。 “呵,想不到还是个不怕死的。”秦如歌冷笑道:“不过你若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桑橘,去将盐给我拿过来!” “哦哦。” 桑橘应了声,飞快的跑去厨房将盐取了来,“小姐,盐来了。” “放在门口就好,带我娘她们离远些。” 等到外头的人走远了些,秦如歌这才去将盐给取了进来。 黑衣女子不知道秦如歌要做什么,缓缓睁开眼来,看着她再次回到自己身边蹲好,略有些好奇的道:“你要干嘛?” “接下来你就知道了。当然,如果你识趣的话,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秦如歌说着,灵巧的转动着左手的手指,那银光闪闪的手中的手术刀在她手中翻转得像朵花似的。 “哼!” 黑衣女子傲娇的冷哼一声,再次闭上眼睛道:“我是不会出卖我们主子的,你动手吧!” “呵呵呵。”秦如歌笑颜如花,眼中却是泛着凌厉的冷光,“我能说我就佩服你这样的勇气跟忠心吗?” “知道就好!” 黑衣女子衿傲的道:“不过你已经杀了我一个姐妹,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对我出手,否则,我的主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话落,秦如歌的左手停止转动,手中锋利的手术刀利落的划在黑衣女子的右边脸颊上。 因为动作太迅速手术刀太快,女子并未能感到太疼,甚至脸上除了一道浅浅的白印,都看不到血痕。 但女子似乎没想到她都说出那样的话了,秦如歌还敢动手,有些怔愣的睁开眼来。 秦如歌理也不理她,刷刷刷的接连又在她脸上划了十几下,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将盐罐子里的盐,全数倒在了她的脸上。 “啊啊啊——” 起先,黑衣女子还没感觉,不过才过了几息的工夫,便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偏偏她一动不能动,更是一种折磨。 “说还是不说?” 秦如歌的声音骤然冷了几个度,配合她脸上半干的血迹,以及嗜血的眼神,看起来犹如厉鬼,可怖至极。 黑衣女子双眸淬毒,咬牙切齿的道:“贱人,我的主子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有本事把我也杀了吧!” “你这样的要求也是难得!满足你便是!” 音落,她的素手翻转,手术刀精准的落在黑衣女子的颈动脉上。 从头到尾,眼都没眨一下。 0146.中毒 呵,她都杀了一个,还在乎多杀一个吗?! 她虽说算不上坏人,但也算不得善人。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那么“狠人”倒是更贴切一些。 前世,她敢引爆炸药,一口气炸死几十个,凭的不就是一个“狠”字吗? 不过,来到这个异世后,她很惜命,也再没有滥杀过人。唯一对自己狠的一次,便是生生的承受了秦彧的断臂之痛。 但她不杀人,是因为别人还没有威胁到她的性命。 这二人虽说是受人差遣,但旨在要她的命,她又何必仁慈? 鲜血再次喷溅到她的脸上,烛光下越发可怖。 当先死去那名黑衣女子惊恐的表情,此时同样出现在了这个黑衣女子的脸上。 不过她是因为没想到秦如歌一个世家女孩子,杀起人来居然这样干脆利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 回神过来,黑衣女子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眼神便开始涣散起来。 秦如歌看着她咽了气,才漠然的收起手术刀,取了蜡烛,在瓦片堆里找寻着包药粉的纸包。 适才那轻微的异香,已经完全消失干净,无迹可寻。 唯有找到纸包,她才能凭着上面残留的药粉,配制出解药。 否则,她便只有等死的份了! 屋子里并没有任何可疑的纸张,她便施了轻功从屋顶破开的窟窿跃到屋顶。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寻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才在一块瓦片的缝隙间找到一个团起来的黄色纸团。 打开嗅了嗅,和之前那轻微的异香如出一辙。 她也没有着急回自己的屋子,在屋顶上等着身上沾染的毒素挥发掉,才跳到院子里,“桑橘,给我开门。”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桑橘前来开了门,见到秦如歌一脸的血,几乎都瞧不出本来的模样了。还好她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人,才在怔了一下后,迅速的保持镇定。 可围上来的江婉仪几个就吓得不轻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却还强忍着不适,关切的问道:“歌儿,你没事吧?” 秦如歌的视线落在她还赤着的脚上,心中一暖,原本冷肃的面容也缓了下来,“娘亲,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你先去把鞋子穿上,等我洗一洗,再和你们细说。” “呃呃,好。”江婉仪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安排翠竹和桑橘去给她弄水。 “对了,我那屋子先别进去了。”秦如歌叮嘱了一番,才去了净室。 虽然她尚不是太了解那毒,但那毒素对于内功深厚的她来说尚且有些吃不消,对江婉仪几个完全没功夫的人来说,怕是能致命! 很快,秦如歌将自己打理干净出来。 “歌儿,快和娘亲说说。”江婉仪迫不及待的道。 面对几个受到惊吓聊无睡意的好奇宝宝,秦如歌表示很无奈,遂将事情经过大致跟她们一说。 不过,未免江婉仪等人担心,她并未将自己的毒未解的事告诉她们。 “歌儿,你在外可有仇家?”江婉仪犹豫着,终是问出了口。 0147.不认命! 秦如歌摇摇头道:“我做生意有自己的原则,一向不会滥造杀孽,并没有什么仇家。” 唯二有矛盾的,便是秦彧一家和因为白如霜的事而得罪的南郡王府了。 但南郡王府的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可能找到竹苑来杀她。 至于秦彧一家子嘛,还指着她嫁给陵王,替秦如烟姐妹二人挡灾呢。 再说,她和秦彧的矛盾,还没有升级到足以引起他下杀手的程度。 如果他真想杀她,当初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将她给接回来了! 江婉仪不傻,关于这一点,自然也能想明白。 但恰恰是这样,更让人觉得不安心—— 敌在暗,我在明。 若然知道仇家是谁,便可以针对他做出防范;这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就不好办了! “既然没有仇家,何以会有人找上门来要你的命?” 所以,这才是秦如歌觉得想不通的地方。 不过江婉仪一个后宅妇人,不该操心这些事。 “娘亲,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们快去睡吧。” 往常这个点江婉仪早便睡了,这会确实困得不行,点了点头,睇着秦如歌,不放心的再次问道:“歌儿,告诉娘亲,你真的没事啊?” “呵。” 秦如歌失笑的扶住她的肩膀往她的房间走去,“娘亲,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哪里能有什么事?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房去。” 江婉仪侧眸瞅了瞅她,终是放心的睡去了。 等沈嬷嬷和翠竹都回了自己的屋子,秦如歌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桑橘刚刚一直没再说话,这会才担忧的道:“小姐,你的毒……” 她很清楚,连小姐都觉得厉害的毒,一时半会儿只怕是不得解。 “那毒绝非是一般的毒,表面丝毫看不出异样,甚至连屋中的银器都没有变色,但实则对身体机能有着极大的危害,特别是人的呼吸系统。若非我内力深厚,早便窒息而死。不过我服了大量的清毒丹,暂时将毒给压制住了,短时间还死不了。” 之前那股窒息感,便是由呼吸系统体现出来,像是有人掐着脖子般。 也是她对毒有着一定的研究,哪里会闻出那异香的异样? 桑橘都快哭了,“小姐,你一定要快些将解药研制出来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若非是她,她不是进了火坑便是死了! 哪里有这些年的逍遥日子?又哪里会有机会读书、识字、习武? “说什么傻话呢?” 秦如歌笑着捏捏她的鼻尖道:“即便我死了,你们一个个都要给我好好的活着,我创下的那些基业,足够你和鹿姐姐她们一世无忧了!何况,你家小姐我可不会那么容易认命!” 她绝不相信,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会这样快又让她去见阎王! “到底是谁要害你啊?”桑橘跺跺脚道:“若是查出来,我定要在他身上扎个十七八个窟窿!” “好好好,到时候查出是谁害我,交给你处置可好?现下便去睡了吧,明儿一早起来,和我一起处置那两具尸体。” 至于解药的事,现下城中的铺子都关了,着急也没有用。 0148.你心里没点数么? 秦如歌的屋子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还有毒药未散和两具尸体在那里,自然是住不得了。 竹苑还有其他屋子,她也懒得再让桑橘去铺床了,在她的屋子将就了一晚。 翌日天蒙蒙亮,江婉仪等人还不曾起床,二人便起来了。 将昨晚两具尸体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任何可以瞧出她们身份的印记,便将她们扛到离竹苑不远的湖边给埋了。 选择那里,是因为刚刚才培过土,且一年中来往的人较少,埋个一两个人,应该不会被发现。 倒不是她们想把人埋在左相府找左相府的晦气,而是扛着两具尸体在城里走动,必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们才不会傻到那样做。 处理好尸体,天色已经大亮。 二人将工具扔进湖里,在湖边洗了手,见身上没有异常,便一前一后往竹苑走去。 岂料,半途竟是碰到了秦如烟,带着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慢悠悠的在花园里走着。 秦如歌知道,因为她被赐给陵王的事,这段时间秦如烟和秦彧卢氏闹得很不愉快,以至于秦彧和卢氏闹得那样僵,也没有出面帮卢氏一把,或者劝说一二。 足可见,她心里,荣陵的地位不低。 不过,她可没打算和她周旋,甚至脚步都没顿一下,领着桑橘往竹苑方向走。 “大小姐,是二小姐。”丫头逢春指着秦如歌道。 秦含烟侧头一看,见她一身淡绿素衫,头发编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身侧,活脱脱一个乡下丫头。走路更是大跨步,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这样的她,又如何配得上那如天神般的陵王殿下? 越看,心里越气,妆容精致的脸上微微变得有些扭曲,生生破坏了她的美。 “秦如歌,你给我站住!”因为不甘,秦如烟的声音有些破。 两者的距离不足二十米,她的声音也不算小,秦如歌自然听见了,不过…… 她为什么要听她的? 傲娇歌上线,头也没有偏一下,便继续走自己的路。 让秦如烟气得险些维持不住平日里的端庄跟矜持。 “逢春,你去将二小姐拦下来,我有话和她说。” 逢春领命小跑上前,挡在秦如歌面前,这下她可不能装没看见没听见。 转头,笑吟吟的望向秦如烟道:“大姐唤我所为何事?” 秦如烟缓缓走到她面前,神情倨傲的道:“二妹,你我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我好歹是左相府的嫡长女,你的长姐,见了长姐,居然视而不见,你的教养,仅限于此吗?” 呵,和她谈教养,她也配?! “大姐这是要找茬呢还是因为妹妹即将嫁给陵王殿下心里不爽快?”秦如歌毫不客气的道:“大姐何必端着嫡长女的架子?你这个嫡长女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个数么?” 言下之意,秦彧宠妾灭妻,你才有了今日的荣耀。 在她这个真正的嫡女面前提嫡女的身份,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人说越缺什么,才会越在意什么,现下看来,还真是没错。 做了十来年的嫡女,也没能培养出真正的自信来! 0149.完胜 “你……” 秦如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欲说什么,秦如歌傲然的打断她的话道:“我即将是陵王的正妃,而你不过是左相之女,我的教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你也没有那个资格让我对你弯腰曲膝!” 即便是平辈的礼仪,也不行! 这些日子,秦如烟都刻意压制着内心的妒火,以维持她左相小姐的矜傲与尊严。 然而,秦如歌这一席话,让她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堡垒,瞬间崩塌。 哪里还顾得什么尊严和矜傲? 只见她以怜悯的眼神望着秦如歌,声音尖锐的道:“秦如歌,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呢?与陵王殿下的这段姻缘,皇上原本属意的是我! 是爹爹她舍不得我发生意外,是以才在皇上赐婚的时候把你推了出去。你所在意的,不过是我不要的罢了!” 她这话,秦如歌听出了两层意思。 一,在秦彧的眼里,她秦如歌的地位是不如她的,否则,不会让她去顶包。 二,她并不在意荣陵! 她就呵呵了。 既然不在意,这会子何必拦住她?又何以会跟秦彧和卢氏闹别扭到现在也没消停? 还有,秦彧对她秦如歌来说,就是个屁,还以为拿他便能打击到她,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呵。” 秦如歌笑颜如花,半点也没有受到秦如烟的话所影响,“是呀,一开始皇上是想将你赐婚给陵王殿下,真是多亏左相大人对我的不喜,否则我怎会代替大姐你嫁给陵王殿下呢?待成亲那日,我定要好好的谢谢左相大人的!” 才落音,她倏然又想到什么,也不看秦如烟已经难看到发指的脸色,咯咯咯的娇笑道:“对了,前儿个我可是听说了,左相大人勒令你娘将贴补给娘家的东西要回来,否则便要休妻。不知道那些东西要回来没有?啧啧啧,如果你娘被休,你的身份,在左相府怕是比我还要尴尬吧?” 秦如烟顿时脸色卡白,都忘记了回应秦如歌的奚落。 这一点她并未想到,否则,也不会和她爹娘置气到现在。 秦如歌说得没错,如果她娘被休了,她的身份却是极尴尬的。 不过,这倒是其次,没有哪户好人家会娶一个母被休的女子才是大事! 秦如歌看得出来,因为赐婚的事,秦如烟是真的恨上了秦彧跟卢氏。 她要的就是她明明心里恨死了他们,却不得不跟他们周旋。 “哎呀,出来转了一圈,精神倒是不错,不过肚子饿了,我这个准陵王妃要回去用早膳了,大姐,小妹就失陪了。” 秦如歌说着,故意扭着水蛇小腰,错开秦如烟,身姿摇曳的走了。 秦如烟回味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出去十多米远了,恨恨的朝着她的背影,恶毒的喊道:“秦如歌,活着嫁给陵王殿下才是你得意的时候! 不过,你一看就不是有那个福气的人!没关系,等你死了,我会记得逢年过节为你烧上两炷香的!” 秦如歌头也没回。 只是嘴角微微的抽了抽,说好的温婉美人呢? 这样恶毒,她爹娘知道吗? 不过与她的交锋,是她秦如歌完胜,心里美滋滋。 0150.麻烦 屋子破得不成样子,秦如歌也不打算修了,直接将其关了起来。 横竖她们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便让翠竹重新给她收拾了一间出来。 用了早膳后,秦如歌和桑橘便分头行动,一个去卖嫁妆,一个则去了听湖小筑研究毒粉。 花了两天时间,秦如歌才将毒粉所用的材料和解毒所需的药材给研究出来。 但是,七八天时间里,她找遍了京中所有的药房,有三味珍惜的药材都没能找到。 于是将马队的人都派了出去,专门到各地去为她找药。 只是她觉得,京城都没有,在别处找到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难道天要亡她不成? 这段时间,每隔两天她便会毒发一次,那种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和呼吸道如被强酸灼烧的感觉,真真是难受至极。 还好,她有清毒丹可以暂时压制。 就是不知道时日久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每每看见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的样子,竹心竹羽几个就格外的心疼。 “小姐,不如去找太子殿下吧。”竹羽道:“宫中的御药房网络了天下奇珍药材,必定有你需要的几味药材。” “没错,小姐,宫中的御药房必然有你需要的药材。”竹心亦道。 “再等两天吧,如果老刀和郭猴儿他们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便去找即墨非离。”秦如歌道。 之前她的确是想抱紧即墨非离这条大腿,但在和慕容璟确立了恋爱关系后,她并不想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特别那人还是帝国的太子。 …… 陵王府,书房。 “叩叩叩。” 乌九斟酌再三,还是将自己无意中探到的关于秦如歌的消息,回禀给荣陵。 屋内,荣陵站在书桌前,桌上摊了厚厚的一沓纸,每一张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容颜倾城的女子。 她们或饮酒,或舞剑,或弄箫,或笑颜如花,或娇嗔可爱…… 听见敲门声,他连忙将画纸收进了书桌的抽屉,又取了张白纸摆在面前,一边挥毫书写着,一边故作淡漠的道:“进来。” 乌九推门进去,见礼后,恭敬道:“主子,沐歌姑娘似乎遇到了麻烦。” 荣陵面色一凛,心里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何事?” “前日,属下无意中发现沐歌小姐的丫头在京中的各个药房寻找几味药材,昨儿甚至将四方马队都给派了出去,想来是挺着急的,也不知道是谁要用。” “可知道是哪几味药材?” 荣陵直觉是心尖上那个女子出了事,但不管是她还是她手下的人,能为她排忧解难,他自是义不容辞。 “好像是百年雪莲、百年苜蓿花和百年千丝藤叶子。” 荣陵连忙搁下笔,撇下乌九,急匆匆的出了书房。 乌九瞧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荣陵先去陵王府的药房找了一遍,只找到一株百年以上的雪莲花,另外两样却没有找到。 想到荣老爷子极爱收藏各种珍惜药材,几年来,第二次主动回了荣王府。 第一次则是赐婚当日。 0151.痴情种 见到孙儿主动回来,荣老爷子自是高兴无比,也不问他回来的做什么,拉着他先用了午膳。 荣陵有求于荣老爷子,也没再端着架子,好生生的陪他用了午膳,才道明来意。 荣老爷子蹙眉道:“陵儿,你求的这几样都是解毒的圣药,你老实告诉祖父,可是你出了什么事?” 荣陵并不懂药,闻言大惊,“祖父,您是说这几样药材都是解毒之用?” “没错,都是解毒之用。能告诉祖父是谁中毒了吗?” “一个曾经帮助过孙儿的朋友。”荣陵不想他知道自己还在为沐歌的事上心,敷衍道:“祖父,孙儿知道你收集了不少名贵药材,您可有另外两样?” 荣老爷子正色道:“陵儿,你应该知道,但凡百年以上的药材,皆是万金难求,祖父也就只得两片千丝藤的叶子而已。如果那人对你来说不是那么重要,一枚百年雪莲足以偿还他的恩情了!” 那可能将是他这辈子唯一动心的女人,怎么可能不重要?荣陵在心里苦笑了声道:“祖父,孙儿愿以双倍的价钱跟您买下……” 荣老爷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不等他说完便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看你的祖父?不是祖父不舍得,也不是祖父贪那点钱财,而是准备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啊。” 他又不懂医,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收集药材? 不就是为了他这些个子子孙孙考虑吗? 荣陵起身在荣老爷子面前站定,深深望了他一眼,咕咚一声跪了下去,“祖父,孙儿长这么大并不曾求过您什么,这一次,孙儿求你了!” “你……” 荣老爷子气得浑身颤抖。 他这孙儿,一向傲气得很,自成年之后,除了今上,可不曾对别的人跪过,今儿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下跪…… 可见那中毒之人,比他这个老爷子还重要啊! 是以,那个人嘛…… “你说,可是那丫头出事了?” 荣陵也不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点皮毛情况和盘托出。 荣老爷子听后不满道:“不是都决定不再见面吗?何以还要帮她?” “孙儿并不曾再和她见面。” 荣陵回了一句后,一本正经的反问道:“祖父,你与徽娘几十年不见了,如果有朝一日,乍然听到她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是帮还是不帮?” “……” 荣老爷子被问得怔了一下。 下一刻,他正视了一下自己的本心,觉得如果是徽娘遇到这样的事,都不做考虑,必定倾尽所有也要救她! “唉!” 荣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我老头子这些子子孙孙中,不管是对人对事还是对待感情,也就是你跟老头子我像极了。罢了,我给你就是了。” 这段时日来,荣陵头一次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连忙跟荣老爷子道了谢。 荣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荣陵起来后道:“那百年苜蓿花,可不好找。” “这个祖父就不需管了。” “既然你有主张,祖父也就不多问了。老海,带他去取吧。” 荣陵跟荣老爷子到了别,便跟了老海去了。 望着荣陵的背影,荣老爷子直摇头。 这样痴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0152.兵符 取了东西出来,荣陵丝毫不停歇,朝着荣王府大门走去。 眼看就要到那巍峨的大门,一个与他有两分肖似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哟。” 见到荣陵,少年左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脸痞笑的迎向荣陵,“这不是刚刚为我南靖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哥吗?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怎么舍得回来了?” 荣陵眉目冷然,理也不理他,错身绕开他,大步而去。 “等等!” 少年瞥见他手中的锦盒,不依的追上去,拦在他面前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荣陵停下脚步,身上的气息瞬间冷了几分,“这整个荣王府将来都是我的,我拿了什么又与你何干?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少年对上他冷厉的眼神,气焰瞬间消了大半,瑟缩着咽了口口水道:“祖母说过,你就是头养不熟的狼崽子,这荣王府将来不可能交给你的!即便要传,也是传给我亲大哥!” 呵,狼崽子…… 不巴结她不逢迎她便是喂不熟的狼崽子吗? 荣陵的眼中划过一抹轻蔑跟嘲讽,“始皇赐给荣王府的荣耀,何时轮到一个女流之辈置喙了?荣王府世袭罔替,传嫡传长,我荣陵既是嫡又是长,继承荣王府乃天经地义的事!她说了,不算!” “好啊,你……” 少年听荣陵这样说,顿时幸灾乐祸的指着他道:“我定要将你这一席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祖母!看她怎么收拾你!” 荣陵不想和他一个纨绔草包浪费时间,看也不看他的轻嗤一声,手肘轻轻一攘,便将他推开,离开了荣王府。 少年揉着被荣陵撞到的胸膛,愤愤的望着他的背影嚷嚷道:“拽什么拽?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荣王府啊!” 傻缺! 荣陵在心里吐槽了句,上了马车,对驾车的清风道:“去皇宫。” …… 御书房。 即墨景德得知荣陵求见,不小的惊了一下,看向赵德海,“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难道是想让朕收回成命不成?” 对于宣旨当日,荣陵的态度,即墨景德异常不满。 还有那秦二小姐秦如歌,居然以抗旨要挟秦彧,这般做派真是让人不喜! 当他的圣旨是什么? 想想这二人还真是绝配!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皇上可要见他?” 即墨景德眼神一暗道:“他可是我南靖国的大功臣,朕能不见吗?” 赵德海垂着头,没去看即墨景德的脸色,“老奴这便去请陵王殿下进来。” 没多时,荣陵便被赵德海迎进御书房,见礼后,荣陵没有起身,而是从怀中摸出一枚赤金色的虎符,半垂着头,将虎符高举在头顶。 即墨景德见了那虎符,眼睛登时就亮了,险些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过须臾,他便强抑住内心的激动,以免被荣陵给看轻了。 “荣爱卿,你这是何意?”即墨景德沉声问道。 莫非是以虎符来换取解除跟左相府的婚约? 如果是,他倒是可以考虑出尔反尔一回! 0153.交换 荣陵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即墨景德道:“微臣想以兵符,跟皇上换一样东西。” “以兵符换一样东西?”即墨景德眸中划过一抹警惕,“什么东西?” “百年苜蓿花。”荣陵看在眼里,心中嗤笑,难不成还以为他拿兵符换皇位不成? “呃!!” 即墨景德想到许多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荣陵居然拿兵符换草药。 百年苜蓿花到底只是一棵药草,或许有些价值,不过和统领十万精兵的兵符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荣陵他不会是因为赐婚的事被气傻了吧? 那还真是罪过了。 “这个……” 即墨景德心中狂喜,却还是假意道:“荣爱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皇上,微臣清楚得很。微臣心甘情愿以兵符换取一枚百年苜蓿花。” 兵符是好东西不假,但也要看在谁手上,才能真正发挥其价值。 即墨景德不是想要收回兵符吗?给回他便是! 惟愿他朝不桑国出尔反尔,他可不要后悔才好! “既然你执意如此,朕换给你便是。” …… 秦如歌静下来想了想,觉得她需要的几味药材在全京城数百家大大小小的药房都没能找到一样,这实在有点不正常。 虽说百年以上的药材极其难寻,需要用到的地方可能也不多。但不管是哪行哪业,好东西必定都汇聚在京城,可能数量不多,但不至于一样也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想要取她命的人,早一步把那几味药材给搜刮了一空! 这真不是一个好现象! 再等一日,若是连老刀叔他们也没有消息,便只有求助即墨非离了! “哐当……” “呃!” 秦如歌忽然小脸涨得通红,手中的饭碗因为突然袭来的窒息感和坠落在桌上,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上自己的脖子。 那样子,将江婉仪几人吓得不轻,手中的碗跟着哗啦啦的掉到桌上,纷纷挤上前。 “歌儿,你怎么了?” “小小姐,你这是……” 江婉仪沈嬷嬷翠竹几个带着哭腔,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夫人,让让,让让。” 桑橘拿着一只瓷瓶上前,挤开已经乱了一团的江婉仪几个,倒出半瓶药丸在手上,喂到秦如歌嘴前,“小姐,快吞下。” 秦如歌含住药丸,又接过桑橘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将药丸咽下,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坐在椅子上歇了好半天,她的脸色才恢复正常,目光闪烁着,都不敢去看江婉仪挂着泪珠的脸。 原本按照之前的规律,她应该今儿个晚上才会发作,哪里知道竟是提前了小半日。 “歌儿,你老实告诉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秦如歌知道瞒不住了,只得将那晚中毒未解的事说了,“娘亲,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呜呜呜,你还在逞强。”江婉仪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样子有多吓人?” “娘亲,我真的不会有事啊,我已经派了人去弄药,过两日就有消息了。”秦如歌最见不得她哭,起身一边安慰她,一边给桑橘使眼色。 0154.伤脑筋 “是的,夫人,小姐将马队几十号人都派了出去,最迟两三天就行了。”桑橘说着,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再不然,咱们还可以求助太子殿下呢。” 对于太子即墨非离,江婉仪是极有好感的,忙道:“歌儿,不如你现在就去找太子殿下吧,你可是为她治好了腿,他应该不会拒绝的。你要知道,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娘亲决计不活了!” “好,我这就去找太子殿下,不过我若拿到了药材,这两日便要安心的研制解药,就不得空回来了。”秦如歌也不等江婉仪反应,拉着桑橘道:“你陪我一起去。” 离开竹苑,秦如歌并未去找即墨非离,而是回了听湖小筑。 刚准备翻墙进院子,便见竹羽抱着几只锦盒打开门出来,见了她们,愣了一下,脸上便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姐,你要的几味药材已经找到,你的毒终于可以解了,我正准备给你送去呢!” 隔壁的院子里,荣陵贴着院墙而站,听到秦如歌中毒的话,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 同时又为自己之前的决断,感到无比庆幸。 只要她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在想她的时候便站在远处偷偷看她一眼,能不能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找到了?”秦如歌喜上眉梢,“是老刀叔他们找回来的?不对,他们即便找到也不会这么快赶回来。” 竹羽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是今儿个临近申时的时候,有人放在院子门口的。” 秦如歌从竹羽手中取过一只锦盒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朵风干的深紫色花朵,香气分外袭人。 正是苜蓿花。 颜色越深芳香越浓,说明年头越久,清毒的效果也就越好。 这一朵,绝对不止一百年! 看着这仔鸡蛋大小的紫色干花,秦如歌眉头越蹙越紧。 这就奇怪了,会是谁将这样名贵的药材放在她家院门前? 难道是即墨非离派了实力比阿索跟高的人跟着她,她没有察觉,从而知道她中了毒,才找了来给她? 不! 她给即墨非离治好了腿,他就欠了她一份恩情。 以正常人的思维,如果他得了药材,必定会当面交给她才是,而不是悄悄的放在门口! 再说,以他的性格,也不应如此。 难道…… 她的脑中倏然划过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心里没来由的一跳。 会是他回来了吗? 按说他绝对有那个财力为她找来这几样药材,但他去了大邑囯,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回来。 即便回来了,也不应该再躲着不见她吧? 到底是谁这样帮她又不让她知晓? 为什么要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让人伤脑筋呢? “小姐,怎么了?你是怀疑这药有问题吗?”竹羽问道。 “没有,这比我需要的药年份还要久些。”想不透,秦如歌也不再去费神,“把药材给我吧,这两日我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我。” 接过竹羽手中的药材,秦如歌觉得像是捧着自己的性命,心里沉甸甸的,却又有些庆幸—— 既然天不亡她,她必定会找出那暗下黑手的人,让他也好好的尝尝中毒的滋味。 炼毒嘛,谁还不会呢? 0155.发现尸体 秦彧和卢氏闹归闹,但对秦文浩这个唯一的嫡子,还是很宝贝的。 这不,最近下面的人送了他两条半大的大狮头獒犬,因为秦文浩格外的喜欢,便给了他。 虽说只是半大,却也有半人来高,看起来就跟一头狮子似的,力大无穷。 不过这两条獒犬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每顿能吃掉半头猪,或者十多只鸡。 喂了才两三天而已,秦彧便有些不喜了。 如今的左相府比不得从前,说是捉襟见肘也不为过。 从前他不知道,他那老娘接手管家后,整天叫了他去叨逼叨叨逼叨,他才清楚,要维持偌大一个府邸的运作,即便压到最低,每日的开销少说也在一两百两银子! 原本他想要揽银子倒是很容易,卖上一两个官,就能有几万银子的进账。 然,最近朝中有官员因为卖官的事被人举报,被抄家不说还下了大狱,他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还是他忍痛卖了好几幅从卢家拿回来的原本属于江婉仪的字画,才勉强解了燃眉之急。 说起那些字画,他就生气。 虽说不是价值连城,但那好歹也是江渊曾经收集的名家字画,如果是正常拍卖,每幅少说也得上万两银子。 结果古董行的人分毫不卖他的账,压价到不足两成,压得他心痛。 诸事不顺,秦彧便想着将獒犬给打杀了吃狗肉。 岂料秦文浩得了消息,悄悄将套着它们的狗链子给解了。 没有了束缚,不知危险来临的獒犬,撒欢的在府里到处跑,短短时间,还咬伤了两个打杂的小厮,搞得府中人心惶惶。 秦彧派出的暗卫到秦文浩的院子没看见它们,反倒受了秦文浩撒泼威胁,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倏然听到府中嘈杂声四起。 暗卫首领派人出去一看,得知竟是獒犬咬了人。 这还得了? 暗卫们也不管秦文浩愿不愿意,立即追了出去准备将其就地正法。 岂料,那两条獒犬似乎极具灵性,见到暗卫气势汹汹的追来,一个朝东一个朝西,撒丫子的跑了。 左相府极大,十来个暗卫在府中找了有大半日的时间,才在后面的湖边找到其中一条,正埋头狼吞虎咽的吃着什么。 暗卫们分开包抄过去,竟是发现它正在啃噬一具尸体!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其制服后,暗卫首领闭了气上前一探。 尸体发丝散乱,尸身上的肉被獒犬啃噬得差不多了,露出森森白骨,剩下极少的一部分肉高度腐烂,已经无法从表象辨别性别。 但从骨骼的粗细以及盆骨来看,应该乃是一个女人。 在尸体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黑色碎布。 府中埋着死尸,这可是十分晦气的一件事,暗卫首领正欲让人去请秦彧过来,有眼尖的下属指着一边被獒犬刨开的土坑道:“首领,你看,那似乎还有一只手。” 暗卫首领用佩剑刨开土块一瞧,可不是一只手吗? 立即吩咐一人去取工具,一人去请秦彧。 没多时,秦彧一脸黑沉的到来,掩着鼻道:“给本相挖,挖开来瞧瞧,到底是什么人!” 让他知道是谁在他府上杀人且埋人,他定要给他好看! 0156.疑窦再生 几名暗卫小心翼翼的刨开土块,露出一名身穿夜行衣的女尸。 虽说獒犬还没来得及将其刨出来啃噬,但其面部和露在外面的皮肉同样已经高度腐烂,依然无法辨别身份。 秦彧脸色铁青得可怕,强抑住内心的愤怒,沉声命令道:“怎么会有穿夜行衣的女子埋在本相的府上?去给本相好生查查,府中可有婢女失踪!” 众所周知,夜行衣一般是武者才会穿,普通人有事没事不可能去弄一身来穿。 细思极恐,如果这两个女死者是他府上的人,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暗卫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个时辰便将结果汇报给秦彧—— 府中各院都没有婢女失踪! 秦彧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二房三房以及各个院子都去问过了?” 暗卫首领恭敬道:“回主子,属下的人都去问过了。” 秦彧狭长的眸子迸射出两道怨毒的暗芒。 不是他府上的人,那便只可能是外面的人! 是谁和他秦彧过不去,这样触他霉头找他晦气? “竹苑可有去问过?” “竹苑的人口极为简单,属下……属下……” “蠢货,也就是没有去问了?” 瞅着暗卫首领吞吞吐吐的样子,秦彧便知道他不曾去过竹苑,顿时便怒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朝着他砸去。 暗卫首领垂首站在原地,躲也不敢躲,茶盏砸在他的胸前,也只得生生的受了。 “府上其他地方都查了却没问题,那这竹苑便是最可疑的地方!” 秦彧说着,脑中没来由的划过那日书房屋顶上那道与秦如歌肖似的身影,心中再次升起一股子疑惑。 那天之后,他越想越觉得那贱丫头邪门得很,该不会她其实真的会功夫,那日之所以没能探出她有内力,是因为她会隐藏内力?! 这府上最恨他的莫过于她母女了,如果她会功夫,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是没可能! 这样想着,秦彧噌地站起来道:“你们立即随本相去竹苑看看!” …… 用了两天时间,秦如歌终于将解药给研制出来。 服下解药,她感到自己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女汉子。 两天没怎么睡觉,她也不觉得累,瞅着几个婢女,素手一挥道:“本小姐今儿心情极好,走,本小姐带你们几个去吃吃吃买买买。” “哦,小姐万岁,你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主子了!” “我要吃醉月楼的香酥肘子,品茗香居的山泉水早春雀舌。” “我前段时间在清月居看上了一套珍珠头面,因为太贵一直舍不得买,小姐你今儿一定要买给我。” “……” 桑橘几个高兴异常,马屁拍起来也跟不要钱似的。 这些日子,因为小姐中毒的事,可把她们担心坏了,势必要让她出点血,方能弥补她们连日来的担惊受怕。 秦如歌豪迈的道:“没问题,今儿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好诶。” 几人这便锁了院子,一路有说有笑的到了京中商铺最多最繁华的大街,一间商铺挨着一间商铺的逛着。 0157.奸猾的秦彧 因为几个都有功夫傍身,逛了一上午,半点也不觉得累。 到了饭点便去吃了饭,然后喝个茶又接着逛。 她们不但自己吃吃吃买买买,还不忘给玲珑阁的姐妹们带上礼物和吃食。 秦如歌在遇到适合江婉仪几个的衣裳和首饰的时候,也不忘给她们挑选一些。 江婉仪的嫁妆虽然没能全部拿回来,但也退回给她们不少钱,她们娘俩如今明面上能拿出的银子,可说比左相府还要多。 是以,即便被秦家的人看见她们的改变,也没有什么。 最后东西实在太多,几人才依依不舍的去了玲珑阁。 从玲珑阁的后门出来的时候,已经近日落西山了。 秦如歌想着好些天没回去竹苑,这才拎了东西领着桑橘回了竹苑。 刚施展轻功翻了院墙进去,秦如歌便感到不对劲,想要撤离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秦彧带着一队十余人的暗卫,笑吟吟的从竹林里钻了出来。 丫的,是她大意了! “歌儿,我的女儿,为父竟是想不到你还是个功夫高手,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不等秦如歌做出反应,秦彧便笑着开口。 秦如歌听过好些人唤她“歌儿”,但从没有一个像秦彧这般让她有如吃了苍蝇般恶心想吐。 她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内心狂涌的恶心,睇着秦彧,轻蔑的笑着回道:“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这只是无数个你‘没想到’的其中一个罢了。” 秦彧似乎没听出她言语中的轻蔑跟讥讽,颔了颔首道:“歌儿……” “秦彧,拜托你不要唤我‘歌儿’,我昨儿个晚上吃的饭都快吐出来了。”秦如歌一脸嫌弃的打断他的话道:“还有,我秦如歌和你不熟,别乱攀关系!” “孽女!” 秦彧登时就火了,哪里还挂的住笑脸? “你再不喜欢老子,老子也是给你生命的那个人,你对亲生父亲这样的态度,也不怕天打雷劈!” “呵,要是老天有眼,第一个该劈死的应该是你这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小人!”对于一个屁,秦如歌自然懒得施舍好口气。 “你……” 秦彧险些被噎死。 在知道她会功夫后,有一瞬间,他想着要和她缓和关系,但瞅着她看敌人似的看着自己,深知和她多攀父女关系无啻于对牛弹琴! 于是,他冷冷一笑道:“秦如歌,你说麻三一家得瘟疫死了,现如今本相倒是有些怀疑是你杀了他们一家!” 秦如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话题转得也真够快的! 不过南靖国对于普通人命的监管还是挺严格的,若然死于非命,会有专门的衙门立案侦查。 一旦她承认,他便可能以此拿捏住她,她又怎么可能承认呢? “秦彧,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秦如歌沉声道:“麻三一家死的时候,我还不足八岁,试问一个八岁的女娃,能杀死两个两百多斤的胖子和三个比她大了好几岁的孩子吗?大不了请仵作去验骨,看看他们到底是死于非命还是死于瘟疫!” 说着她重重一哼道:“你想将他们的死推到我头上,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 当初杀麻三一家用的是普通的毒草,她有绝对的自信,资历再高的仵作也查不出来是她杀! “好,麻三一家的死暂且不谈,新月湖边那两具女尸,又是怎么回事?” 0158.你是不是傻? 靠,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他是怎么知道湖边那两具尸体的? 秦如歌心里不小的被吓了一下,面上半点却没有表现出来,佯作一脸懵逼的望着秦彧,“什么尸体?我可不知道。” “哼。” 秦彧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道:“她们致命的创口在脖子上,是被利器切断颈动脉而亡,与竹苑某间屋子里那些喷射状血迹吻合,你又何必狡辩?” 十多年前他曾做过帝都知府,为了功绩,那几年他可是实打实的在干,抚恤过贱民,下过农田,闯过土匪窝,还跟着仵作看过无数的尸体。 是以,对这方面还能了解一二。 秦如歌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渣渣居然还去了竹苑她曾经的睡房查过了! 也是她失策。 原以为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带着她娘离开左相府,到时候一把火烧了竹苑什么痕迹都没了,便不想劳累桑橘翠竹她们,没有把“案发现场”给收拾了。 不成想,那两具尸体竟然这么快就被秦彧给发现了…… 不好! 她娘见到秦彧就如见到杀父仇人似的,她适才不在,秦彧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想到这里,她眸色一寒,也不想和秦彧浪费时间,直接承认了,“没错,那两个人是我杀的!难道她们不是你派来杀我的?” 她早便断定这事和秦彧没关系,这样说,不过是想告诉他,那两个女人死有余辜,赖不到她头上! 果真,秦彧闻言面色一凛,“你说那两个人是来杀你的?她们为什么要杀你?” “她们为何要杀我,我又如何知道?倒是我怀疑她们是你派来的,便将她们的尸体埋在了府上,给你添晦气。” 她如此坦荡如此理直气壮的承认,将秦彧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晌才压下心中的怒火,“你可有证据?” “你是不是傻?” 秦如歌毫不掩饰的讥笑道:“首先你要搞清楚,那是我的睡房!试问我若非是逼不得已杀她们,怎么可能将她们杀死在我睡觉的地方? 其次,你能查到竹苑来,说明你已经知道府上并无人失踪。我脑子有问题才会从外面弄两个人回来给杀了! 她们是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对我下毒,欲杀我于睡梦中,被我装死反杀之!” “你为人太过嚣张,必定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秦彧格外庆幸她没事,否则,以皇上那日的态度,说不定等这事过后,还会从他的女儿中选择一位赐婚给陵王! 是以,他得尽快为如烟含烟两姐妹把婚事给安排妥帖才是! 不等秦如歌回话,他又继续道:“这事便这样吧,这段时间你给本相安分点,没得出了什么事,耽误了和陵王殿下的婚事。对了,未免你逃婚,在你出嫁之前,你娘就不用你操心了,本相会照顾好她!” “你说什么?” 秦如歌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来,下一刻,眸中杀意猎猎。 不等她再说出什么,秦彧皮笑肉不笑的道:“如歌,为父劝你不要做傻事,否则吃亏的是你娘!也不要想着找她,她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等你安安心心出嫁后,为父便放她出来。” 0159.下药 “是吗?” 秦如歌目光森寒的吐出两个字,转身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桑橘,同时一把寒光凛凛的手术刀从袖中划出,精准的落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之间。 接着她身形一晃,转瞬便移动到离她最近的一名暗卫身边。 那名暗卫还不曾反应过来,便感到脖子上轻微刺痛,下意识的捂住脖子。 下一秒,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 终于,他垂首望着被鲜血打湿的手,这才感到死亡的气息袭来,眼睛瞪得如铜铃。 这身法…… 这速度…… 众暗卫完全被惊到了,便是暗卫首领,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一个个都比她年长十岁以上,也根本都达不到这样的速度啊! 秦如歌漠然的看着那暗卫倒下,才冷冷睇着傻眼的秦彧道:“秦彧,我娘暂时便由你照顾着,她若是哭了瘦了饿了渴了少了一根毫毛,我秦如歌势必屠了你秦氏满门!鸡犬不留!” “你……” 秦彧指着秦如歌说不出话来,手更是颤巍巍的抖得厉害。 培养一个暗卫,要消耗的财力物力精力是巨大的,秦如歌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就这样杀了,简直…… 简直没将他放在眼里! 秦如歌冷蔑的道:“秦彧,我的话便放在这里,不要以为我做不到!我要想做,你周围这些人,还阻拦不了我!桑橘,我们走!” 丢下这话,她不再理会秦彧,带着桑橘回了竹苑。 见到秦如歌,早便哭得眼睛红肿的沈嬷嬷的翠竹立即迎上她,“小姐,夫人她……” “我都知道了。”秦如歌收起浑身的戾气,对她们投以安抚一笑道:“嬷嬷你们放心,秦彧不敢把娘亲怎么样的!” 话虽这样说,但江婉仪是秦彧的女人,他如果在那方面对她有什么要求,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 “桑橘,你留在这里,我去出去一趟,大约三四个时辰就能回来。” “嗯。” 秦如歌出了院子,特意去了刚才的地方,见秦彧等人已经离开,还带走了暗卫的尸体,连血迹都处理了。 动作也是够快的! 离开竹苑后,她便去了听湖小筑。 在屋子里鼓捣了两个多时辰,才离开小筑回了竹苑。 因为白天那两具女尸的事在左相府传得沸沸扬扬,还不到深夜,府中便安静得可怕。 秦如歌换上夜行衣,便去了姬侍妾的院子里。 不出她所料,秦彧果真在这里,正欲姬侍妾上演着活春宫。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秦彧来这位姬侍妾这里,都没有带暗卫。 这倒是方便了她的行动。 等他们打完架,秦如歌才从屋顶撒了些没有味道的药粉到下面屋子。 几乎是立即的,床榻上相拥着的二人便睡了过去。 她悄悄的跳到下方,又药晕了守夜的侍婢,这才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在床前停下脚步,漠然的望着秦彧,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残忍的笑意。 下一刻,从腰封里摸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捏开秦彧的嘴巴喂了进去。 秦彧胆敢拿江婉仪来威胁她,就要有承受她怒火的觉悟! 0160.聘礼 出了姬侍妾的院子,她又在府中尽可能藏人的地方寻了一遍,并未发现江婉仪的蛛丝马迹,才悻悻然的回了竹苑。 简单的洗了个澡,她便回了自己的睡房。 躺在床上跟烙饼子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心里都是被秦彧坑的怒火。 秦彧扣下了江婉仪,无疑打乱了她的计划。 是以,她死遁的计划便只有搁置。 在江婉仪没有被找到之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随着纳吉纳采纳礼等一项一项的落实,秦如歌与陵王的婚期便越来越近。 可她和竹羽桑橘等人暗中寻遍了左相府,恁是没有江婉仪的下落。 荣王府给出的聘礼,足足有一百二十六抬之多,浩浩汤汤的一队人,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完全抬进丞相府。 奇珍异宝、古董字画、绫罗绸缎、首饰头面等,应有尽有,且无一不是上上之品。 荣王府的财力,可见一斑。 一般来说,聘礼给出六十四抬已经是极有面子的事,荣王府居然给出一百二十六抬,在京中可说是绝无仅有,算是给足了左相府面子。 唯一不足的是,陵王殿下因为有事并没有前来,但一向不管事的荣老爷子,竟是派了自己身边的老仆人老海随行。 是以,不知情的人,无不以为是荣王府极为重视与左相府的联姻。 也因此,羡煞了无数闺阁女子。 但多数人都存了等着看这位陵王殿下的准妻子,能不能活到成亲那一日的心思。 秦如歌这段时日并未出门,不管是外人存了什么心思,还是荣王府抬进左相府的聘礼,抑或是陵王并没有随行,都是桑橘回来说起,她才知晓。 别的事情秦如歌并没有上心,但陵王没有随行送聘,却是给了她一个令她有些意外的讯息—— 是不是陵王其实也不中意这门亲事? 尼玛,这点她完全应该想到啊,陵王可是存在于云端高阳的人,万千少女心目中的英雄和梦中情人,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娶她一个庶女呢? 啊哈,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倒时她完全可以等出嫁后,找秦彧要回江婉仪,顺便以那件事为交换,让他写下休书,然后安排好江婉仪后,再进行死遁…… 至于洞房花烛夜…… 她完全可以利用药物将姨妈提前,避免失身。 啧啧啧,完美! 这样一想,她也就不需要再去纠结在婚前找江婉仪的事了。 “小姐,荣王府送聘礼来的时候,按说准新娘这边会派人前去一同清点记册,但秦彧那混蛋居然没有知会咱们一声,便把这事给办了,也真是太过分了!”桑橘愤愤的道。 秦如歌不以为意的笑笑道:“他分明因为我要回我娘嫁妆的事,存了贪下聘礼的心思。不过他既然敢贪,我就能让他在全京城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聘礼一般说来是给女方的家人没错,但是,女方也应当给出相应或者更多的陪嫁。 可如今左相府的状况不太好,又是秦老夫人当家,可能会意思一下,但肯定不会为她准备多丰厚的嫁妆就是了。 如此一来,又怎么办呢? 0161.喜服 当然是巴望着她手上原本属于江婉仪的嫁妆了。 只不过,江婉仪的嫁妆大多数被她折了现,还留了些过了时的绫罗绸缎在那里,上不得台面不说,拿出去反倒惹人笑话! 听到秦如歌这样说,桑橘的眼神晶亮亮的散发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秦如歌不愿多说,只道:“还能怎么做?以牙还牙呗。” 虽然不能提前得知有点小小失落,但知道小姐不会坐以待毙,桑橘还是很高兴的。 秦如歌倏然想起什么,从躺椅上站起来道:“我出去走一趟。” 之前没打算成这个亲,所以她连喜服都懒得准备。 眼下距离大婚之日,不过还有几日的时间,她别的还好说,但对于女红,却是完全不会。让桑橘她们为她赶制出来,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是以,还得去买一身现成的来应付应付。 到底是指婚,又是和陵王成亲,秦彧跟卢氏或许会在别的事情上稍微上心点,但喜服怕是指望不上的。 指不定还会为她准备一身格外不合身的,让人看她的笑话。 毕竟,在这古代,喜服从来都是新娘子准备的。 虽然没有成过亲,但她知道,在喜服的选择上,她可以随意,但却不能太随便。 …… 出了大厅,回首望着萧瑟的竹苑,秦如歌的心里难免有些悲凉之感。 虽说是一桩不被她认可的婚礼,但两世为人,却是头一次成亲。可眼下就快到成亲的日子,结果竟是这样一副凄凉惨淡的景象—— 整个院子没有半分喜庆,没有父亲忙里忙外为她操持,连唯一豁得出命为她的母亲,也被那禽兽不如的父亲用来牵制她给藏了起来…… 只是这毕竟是和荣王府结亲,秦彧真敢这样对她吗? 未必! …… 秦如歌离开竹苑后,去了京中还算有名的一间专门卖喜服的成衣铺子。 一进铺子,犹如置身一片火红的海洋,琳琅满目的各式精美的喜服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位小姐,是要买喜服吗?” 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微胖的女人,许是见惯了世面,也可能极为圆滑世故,并没有因为秦如歌妆扮普通而低看她,至少表面上和和气气,笑脸以待。 秦如歌回以一笑后,淡淡回道:“掌柜的随便取一身适合我的吧,不用太华丽,也不能太朴素,价钱嘛,好说。” “诶,小姐此言差矣。” 胖掌柜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心知这位是个低调的,登时不认同的道:“成亲乃女人一生一次的大事,自然应该选择最好的,才能不留遗憾。小姐你且等着,我这有一身喜服,格外的适合你。” “呃……” 作为一个现代人,秦如歌可没有一生只嫁一个人的概念,想要拒绝,胖掌柜拍拍她的手道:“听我的,不会错。” 撂下这话,她便掀帘子进了内室。 没多时,捧出一身金丝银线勾勒绣制的喜服。 在柜台上摊开,登时流光溢彩,满堂生辉…… 0162.知道厉害还来送死,也够傻的! 喜服分外内外两件,里面乃是上等柔丝织就,薄如蝉翼,轻盈若无。外面的罩衫则是半透的轻纱,金银掐线,凤凰于飞,熠熠生辉。 线条流畅,针脚细密,整个看起来简单却不简洁,低调中透着优雅。 即便秦如歌不懂女红,却也看得出这做工和选料都是用了心的。 几乎是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最要紧的是,眼下虽说已经是九月天气,但还是有些闷得慌。 成亲之日,喜服可是要穿上一天。 这一身穿在身上,必定不会太笨拙累赘以及闷热。 在胖掌柜的游说下,她终是试了一下。 这身喜服,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完美的勾勒出她的腰线和女人引以为傲的两个地方。 “啧啧,我的眼光真是无可挑剔,太完美了!” 胖掌柜夸秦如歌的同时,还不忘把自己给夸了一番,引得秦如歌失笑。 只是,这身喜服的确不错,它的价值也应该不菲。 为了一场最终会以她的死遁来结束的婚姻,会不会太奢侈了些? 似乎看出她在犹豫,胖掌柜再次游说道:“小姐,瞧瞧这剪裁这做工这用料,绝对是喜服中难得的的佳品,,必将成为你一身美好的回忆!” 回忆…… 与陵王殿下的婚礼,必定“难忘”! 不过秦如歌想着这到底是自己两世为人的第一次婚礼,最终还是花了五千两银子的高价,将这身喜服给买了下来。 然后又在胖掌柜的推荐下,花了五千两银子配了一套黄金头面,才拎着打包好的精美礼盒离开了成衣铺子。 一万两银子买了一身喜服跟头面,她也是极奢侈了。 因为今儿个比较凉爽,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骑马,想着时辰还早,她也不着急,便慢悠悠的往回走着。 在经过那条必经的空寂无人的小巷的时候,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冷凛,视线扫过前方十余米外两旁的屋顶,缓缓的停下脚步,屏住气息。 没多时,从屋顶上探出一个包裹在黑色布巾中的头来,不成想,与秦如歌的视线对上。 那人索性也不再掩藏,纵身而起,在屋顶上轻点了几点,以一个完美的七百二十度旋转完美的落在了秦如歌前方的巷子里。 二者间的距离,不足十米。 紧接着,又有三个身形娇小的黑衣人陆续落在那人的身后。 从她们的身形上看,皆是女子。 这无疑让秦如歌想起了那两个对她下毒的女子。 站在前面那人审视的打量了秦如歌一番,眸中竟是鄙夷跟嫌弃,“你可是左相府的秦二小姐?” 秦如歌淡淡应道:“我是秦如歌,看你们来者不善的样子,莫不是想取我性命?” “没错!” 对方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的来意,“想不到你中了我们的牵机毒还能好好的活着,甚至还杀了我们两个姐妹,还真有两把刷子!” 秦如歌勾唇一笑道:“看来你们是不置我于死地是不罢休了。可你们既然知道我有两把刷子,还来送死,是不是傻?” “哼,那是因为素衣她们不曾想到你居然会功夫,大意了。” 话落,那人抽出腰间软剑,带了些许幽幽绿色光芒的锋利剑尖,直逼秦如歌。 0163.落花谷 她身后的几个黑衣人也都亮出武器。 无一例外的,剑尖上同样的泛着寒光。 秦如歌没有忽略那绿莹莹的色泽,眼眸顿时便阴沉下来。 居然淬了毒! 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简直可恶至极! 正好,让她们试试她前些日子抽空研制出来的毒药的效果和尝尝中毒的滋味! 眼看剑尖距离秦如歌不足一米,她才自袖中甩出一道末端缀了三只金色小铃铛的红绫。 随着铃铛铃铃铃的声音,红绫如灵蛇般缠上当先那女子的长剑。 手上稍稍的用力一扯一拽,软剑便从对方的手上脱落,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便脱离红绫的舒服,精准的扎进她身后一名黑衣人的心脏处。 对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抽搐着倒在地上。 短短时间,露在外的眼睛便沁出两到深紫色的血痕。 足见那毒药的厉害!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大惊,特别是武器被秦如歌绞走那位,一时间怔愣当场,都忘了该有的反应。 她身后一人没想到她突然停下,手中的长剑想要撤离,但还是因为不够及时,剑尖不小心划破她的手臂。 她吃痛的叫了声,眼中竟是惊恐,赶忙从腰封中摸出一粒药丸想要服下。 但秦如歌哪里会让她如愿? 手中红绫再次飞出,准确无误的将药丸给卷了过来。 就因为这点时间的耽搁,她的眼中也开始流血,紧接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不过几息的工夫,同伴便死了两个,剩下的二人相视一眼便欲逃跑。 秦如歌飞快的卷起插在尸体上的剑甩出去,精准的刺入其心脏。又以红绫卷住另一人的脚,生生将其从墙头给扯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手中的剑也跌落到了一边。 四个人还剩一人。 那砸在地上的人瞧着秦如歌目无表情的向自己走来,眸中氲着浓浓的惊恐,“我……我还不想死,求……求求你饶了我吧。” 秦如歌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眸色乍寒的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上半身拽了起来,“你不想死,难道我便想死了?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只要实话实说,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我、我们是落花谷的人,因为陵、陵王殿、殿……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斜前方的屋顶上忽然射出两把匕首,一把刺向秦如歌,一把刺向了黑衣女子。 内力深厚,力拔千钧,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秦如歌见势头不对,也来不及拉那黑衣女子一把,连忙就地打滚避开了袭击。但那黑衣女子却是被匕首刺了个对穿,死了。 秦如歌翻身起来,想要去追,那人扭头已经逃离。 穷寇不追。 她有些惋惜的看向刚死的那女子。 原想着留她一命,以她来试试她研制的毒药的效果,哪知道…… 不过还好,总算是有了些收获。 只是这落花谷是什么鬼?她行走江湖多年,也从不曾听过这个名头。 还有,因为陵王殿下又是什么意思? 秦如歌倏然想到什么,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 0164.第六任被克死的未婚妻 她就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刑克这种诡谲的事呢! 更遑论还是一连克死了五任未婚妻。 却原来,都是人而为之! 若不是她还有些本事傍身,这两次的刺杀,她就会成为陵王荣陵的第六任被他“克死”的未婚妻了! 可对方专门找与陵王相关的女子下手,这样做到底是何目的? 为了毁了陵王的名声?还是为了打击他?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迁怒到她身上就是她们不对! 这笔帐,她秦如歌记下了! 拍拍手中礼盒上的灰尘,秦如歌正准备离开,扫了一眼地上的几具尸体,有些头痛。 这条小巷虽然鲜少有人来,但是也不等于没有人来,放几具尸体在这,着实有些吓人。 她身边不若即墨非离那般有人专门处理这些事,要不要研制什么化尸粉化骨水之类的东西呢? 或者说,也为自己培植一批暗卫? 秦如歌正苦恼之际,倏然感到身后有一道微弱的气息由远及近,下意识的便要闪身躲到一盘的屋顶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却是实时的响起,阻止了她的脚步,“秦二小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舒了口气,回头看向一身常服的阿索,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大事,被人袭击了,想着怎么处理这些尸体。” 说着,望向他手中的锦盒,“阿索你这是做什么?该不会是去找我的吧?” 阿索拎起锦盒瞅了眼道:“你的婚期将至,我们殿下说你为他治腿耽搁了时间,没有工夫做喜服,便找府中的绣娘绣了一身,今儿个才完工,便催促我给你送来了。” 说起来他们殿下也太大度了,喜欢的人即将成亲,还巴巴的为她准备好喜服…… 这份胸襟,也是让人佩服! 秦如歌:“……” 说什么耽搁了时间?分明就是猜到她不会女红吧? “你们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秦如歌晃了晃手中的盒子道:“我刚刚才去买了一身,你带回去吧。横竖将来他可以送给心爱的女子,不至于浪费。” 笑话,让她穿别的男人送的喜服出嫁,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编排她呢? 她可不想惹得一身骚! “秦二小姐,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吧!”阿索顿时一脸苦兮兮的道:“我们殿下说了,我要是完不成任务,便要提头回去见他。” “呵,你砍了自己的头,也走不回去啊。” 秦如歌失笑道:“礼服我是不会收的,你也大可放心,你们殿下温润如玉公子无双,看起来不是那种嗜杀滥杀的人,我保证你下次见我的时候,还活得好好的。” “秦二小姐,你想错了,我们殿下狠起来,那可是连自己都打!” “噗哧。” 秦如歌失笑,拖着长长的尾音道:“哦,我真是没想到你们殿下竟是这样的人,看来我今后要远离他,以示安全为上!” “……啊!” 阿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因此秦二小姐不再见太子殿下,岂不是他的罪过了? 嘤嘤嘤,被殿下知道了,定是要剥了他的皮的! 0165.V587的荣老爷子 “秦二小姐,我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阿索吓得连忙为即墨非离澄清道:“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可是立下军令状的,即便不用自刎,那也是要受到惩罚的。这样吧,你把东西收了,我为你将这些尸体处理了。” 见他这样说,秦如歌终是收了下来。 她也不想别人因为一点小事受到惩罚。 至于穿不穿,就在她了,不是吗?!完满的完成了任务,阿索自然就高兴了。 正准备叫人来处理这些尸体,走出几步远的秦如歌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对了阿索,你可知道落花谷这个组织或者地方?” “落花谷?”阿索惊讶的道:“这是一个已经在江湖中消失了数十年的门派,秦二小姐何以会问起?难道……” 说着,他恍然的望了眼地上的尸体,“难道这些人是落花谷的人不成?” 秦如歌颔了颔首道:“如果她们没有骗我的话。” 见阿索伸手要去揭其中一个的面巾,她忙提醒道:“她们的伤口上有毒,那毒十分厉害,你当心些。” “嗯。” 阿索应了声,小心翼翼的掀开面前一具尸体的面巾,露出一张双目圆睁七窍流血苍白如纸的脸。 “落花谷便是以毒闻名天下,且谷中全是女子。不过在四十多年前,被荣老爷子带人给荡平了,之后便不复存在。”阿索道。 有阿索在,秦如歌也不担心被人看见了,索性放下东西折了回去,将其他几个的蒙面布巾也给扯了下来。 和之前在竹苑给她下毒的那两个女子一样,这几个也是十分年轻的样子。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东西,只是毒和女子这两点倒是与你说的十分吻合,会不会在这四十多年里,落花谷的余孽重新建立了落花谷?”秦如歌问阿索。 “落花谷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极富有诗意,可是她们一个个罔顾人命狠辣无比,当年荣老爷子的一名爱将和落花谷的人发生纠葛,被落花谷人毒死。 荣老爷子痛心疾首,一怒之下,手腕铁血的将落花谷的人都斩尽杀绝了。是以,也有可能是有人借了落花谷的名而已。” 阿索再一次提到荣老爷子,秦如歌心里不由对这位荣老爷子灭了落花谷的老人多了几分兴致。 心里激升起一个高大勇猛的英雄形象,即便老了,依旧意气风发,威武不凡! 索性还有几日她就要嫁入荣王府,倒是有机会能一窥这位荣老爷子的真容。 “秦二小姐,我很奇怪,她们怎么会针对你?” “这个……” 秦如歌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没有将探析的答案告诉阿索,“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我毕竟是跑生意的,或许是我在什么时候无意中得罪了她们而不自知吧。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秦如歌走后,阿索很快叫来人,将这边处理好后,便匆匆的回去即墨非离在京中的别院,把落花谷和秦如歌被袭击的事,禀明了即墨非离。 0166.烫手山芋 “落花谷?” 即墨非离眉头轻蹙,“不是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被灭了吗?” “属下和秦二小姐也是这样说的。”阿索恭敬回道:“这也是秦二小姐逼问黑衣人得来,人在绝望之际,想来不会撒谎,否则也不会被其同伴灭口。” 即墨非离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微微颔首道:“这帮人几次针对歌儿都没能讨得了便宜,想来还会再次出手!你继续暗中保护她,若然她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唯你是问!” “……是,属下定不辱命!” 话虽这样说,但阿索心里表示亚历山大。 不过想到秦如歌轻轻松松便处置了那几个身携剧毒的黑衣人,内心稍安。 等阿索离开后,即墨非离的面色便冷了下来。 不管是曾经的落花谷,还是新崛起的落花谷,敢对他在意的人动手,四十多年前荣老爷子能灭她一次,他即墨非离四十多年后也能再灭一次! 收起眼里的冷光,即墨非离唤道:“阿莫!” 阿莫应声进来,“主子。” “让人暗中搜寻城中的可疑的人和阻止,逮到之后……杀无赦!” “是!” …… 秦如歌回到竹苑,桑橘跟翠竹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想要看看她买的礼服。 “咦,小姐,你买了两身礼服吗?”桑橘欣喜的接过她手中的锦盒。 秦如歌为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灌了一杯才道:“金色盒子那套是太子送的,不过我并未打算穿。” “小姐,太子殿下居然送你喜服?这会不会太不合常理了?”翠竹嗫嚅着问道。 秦如歌对她笑笑道:“无碍的,等婚礼过后,我寻个机会还给他就是了,或者送上同等价值的东西。” 秦如歌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桑橘就弱弱的问道:“小姐,你真确定要送同等价值的东西还回给太子殿下吗?” 秦如歌望过去,登时被她手中的喜服给惊艳到了—— 那是一套以金丝绣了菱格图案,交叉处缀上珍珠为点缀的喜服,上面珍珠浑圆,颗颗如小手指直径一般大小。 凤冠以黄金为座,配合金钱流苏,珍珠镶嵌,中间主珠直径足有两厘米。 在这古代,没有什么人工养殖,这些可都是天然珍珠。单单凤冠中间这颗珍珠,怕是万金难买! 除了凤冠喜服以外,还有一套珍珠的头面,以及一双异常精美的金丝绣鞋。 绣鞋的鞋尖上,攒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苏,秦如歌可以想象,走起路来定是俏皮中不失优雅。 她估摸算了一下,这身喜服怕是十万两银子都拿不下来! 美中不足的是,这套喜服的料子,还不如她今儿买的那一套呢! 尼玛,她是有钱没错,但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让她花十万两银子买块地皮,她绝对眉头都不眨一下!但让她买这样一身华而不实只穿一次的东西,一万两银子顶天了。 “收起来收起来,别弄脏了,我还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他的好。”秦如歌觉得自己不是接了一套喜服,而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这要是弄坏弄脏了,还不得让她赔钱?想想都吐血! 0167.妙棋 秦彧最近的脾气格外的暴躁。 为啥? 因为他在一个月前的某一天早晨起来,突然就做不成男人了,悄悄看了无数个大夫,一点用都没有! 想到那尤物似的姬侍妾当时绝望的眼神,他就恨不能挖个地洞钻到里面去。 可还有几日便是那丫头和陵王的婚礼,他只得按捺下内心的狂躁、不安跟绝望,暂时将这事给搁放到一边。 现如今的左相府当家大权被老夫人抓在手上不肯放权,她对秦如歌那油盐不进又心狠手辣的臭丫头有着极深的成见,婚礼的事交给她来主持,着实有些令人担忧。 荣王府乃是百余年簪缨世家,如今又出了个年纪轻轻的异姓王,可不能像对待那些巴结左相府的人那样对待他们! 未免出什么纰漏,秦彧决定还是亲自跑一趟秦老夫人那比较好。 到了秦老夫人的院子,她正和二房三房的媳妇一起悠闲的喝茶说话呢。 跟秦老夫人见礼后,秦彧开门见山问道:“老夫人,荣王府的聘礼可是极其丰厚了,那丫头的嫁妆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添个四五十担,再加上江氏以前的嫁妆,也不算太丢左相府的颜面!” 虽说他也不舍得将自己存下的老本给搭进去,但荣王府的聘礼着实丰厚,即便他贴个四五十担进去,他还是大赚了一笔! 说到底,也是变相的将江氏的那些嫁妆给搭进去而已! 现在他唯一祈求的是,那臭丫头能安安稳稳的嫁入荣王府,到时候荣陵即便再看不上他,那他也是他的岳父大人,有什么事找上他,他还能拒绝不成? 如此一想,当初这步死棋倒是成了妙棋! 而那臭丫头,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秦老夫人乐呵呵的道:“彧儿,你就把心安安稳稳的放在肚子里,这嫁妆啦,老身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保证丢不了我左相府的脸!” 秦彧有些意外,老夫人什么时候这么上道了? 他这个老娘是什么个德性,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十分清楚。 是以,一时间没能转过来,看秦老夫人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跟怀疑。 秦老夫人顿时就抹不开脸了,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掼道:“彧儿,你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你这老娘办事就那么不靠谱?要知道这可是和荣王府的亲事,老身怎敢马虎了事?” 秦彧想想也是,他这老娘再不上道,再不喜那臭丫头,可是看在荣王府的面上,也断然不敢造次。 “如此儿子也就放心了。婚期还有三日,府中也该妆点起来了。” 秦老夫人摆摆手道:“我叫老二老三家的过来,不就是为了商量这事吗?你政务繁忙,这种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府中的一切,自有老身为你操持妥帖!” 因为卢氏拿着江婉仪的大量嫁妆倒贴娘家,事后卢耀庭两口子还来闹了一场,如今秦老夫人对她是格外的不喜。 是以,现下也不找她帮忙,完全当她不存在般。 这点秦彧和秦老夫人的做法是出奇的一致,不能休了她,还不能冷落她吗? “另外那丫头在乡下长大,之前儿子让你为她准备的喜服可有做好?” “做好了做好了,一会就让人给她送去,你就忙你的去吧。” 秦彧这才放心的走了。 0168.不寻常 秦如歌看着秦老夫人送来的喜服,眸中竟是裹挟着嘲讽的冷意。 果真如她所料,她们为她准备的喜服,虽说料子不差,但那做工之蹩脚,简直令人刮目相看! 还好她从来都不曾指望过她们,也就说不上生气。 …… 白如霜在荣王府的聘礼送到左相府那天,才得知秦如歌与陵王的婚事。 思忖了许久,才到玲珑阁找到鹿掌柜,让其传书给了秦如歌,二人见了一面。 原来,白如霜极想要告诉自己的爹白振堂秦如歌的身份,以及她在左相府的处境。 一来,好为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二来,也让人知道,她就算没有亲爹疼,也还有白振堂这个南靖国第一富户当家人的义父当她如亲女儿般! 秦如歌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因为她现下还不想秦彧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更不欲让秦彧知道她还有白家那样大的一座金山做靠山! 否则,以秦彧的无耻,势必要以他左相大人的身份,剥削白氏一番的! 真心对她好的人,她自然是如守护眼睛一般的守护着。 反之,对她不好的人,她也不会圣母! 最后,秦如歌只收了白如霜的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做结婚礼物。 “姐姐,因为情况特殊,我就不邀请你和干爹干娘他们参加婚礼了,等我身份明朗的那一天,我一定好好的办一桌,给你们赔罪。” “妹妹你何须见外?” 白如霜握着秦如歌的手道:“咱们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一家人是真心实意将你当亲人的,只是荣王府门庭高森,你做了人家的媳妇,就不如现在这般自在,以后咱们姐妹见面的机会便少了。” 看出白如霜极为不舍,秦如歌虽然没能和她说将来会死遁的事,但却是真诚的道:“姐姐放心,即便我嫁到荣王府,我也还是我,你们想要见我,让鹿姐姐给我传书就行了,我悄悄出来见你们就是。” 即便荣王府戒备比左相府森严太多,以她的身手,想要悄悄出府,同样是轻而易举的事? 再说她在荣王府呆不了多少时日,根本没有这样的顾虑。 白如霜嗔她一眼道:“你这会倒是这样说,进了高门大院,你就知道里面的规矩有多折磨人!” 秦如歌但笑不语。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退一万步讲,即便她今后永远生活在荣王府,那也是未来当家主妇的存在,想要出来,机会还是很多的。 毕竟,每年的人来送往什么的,并不在少数。 二人又说了些话,便快到晌午了,秦如歌便与她告辞回了竹苑。 见她回来,桑橘立即上前告知,“小姐,因为你三日后便要出嫁,秦如烟做主,为你请了京中的一些公子小姐前来左相府小聚,还特意让人来请你这个主角,让你务必前去。” 秦如歌听完便挑起了眉。 因为家中嫁女,由姐妹出面举办宴会,邀请京中高门小姐公子小聚,是极平常的事。 但她和秦如烟的关系连表面的和谐都没有,她为她做主举办宴会,会不会太不寻常了点? 0169.陪衬 见秦如歌笑得莫测高深,桑橘拿不准她的意思,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道:“小姐,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秦如歌抬了抬下巴,“想去?” “想啊想啊。” 桑橘眼中冒着光,“秦如烟恨死你占了陵王妃的位置,却还专门为你设宴,肯定没安好心。我就想看看她们作死却又不能把你怎么样的样子。” 秦如歌云淡风轻的道:“嗯,那就去吧。” 话落,她回屋用特制的胭脂将脸色抹黄了些,遮住她那凝脂般的肌肤,也没换衣裳,就穿了适才去见白如霜的那身常服,素面朝天的带着桑橘走了。 今儿天气刚刚好,即便这会临近晌午,太阳透过云层洒下的光芒,落在身上虽说还有些热度,但伴着徐徐清风,格外的舒服。 许是这个原因,秦如烟便将宴会设在了相府的主花园。 花园里各色菊花开得正艳,几十张长案围成一圈,被摆放在花园的空地上,大多的座位上都坐了打扮得或神清气爽,或花枝招展的公子小姐。 秦如歌没一个认识的。 原本热闹的花园,因为与他们显得格格不入的秦如歌的到来,有片刻的凝滞。 “二妹,你来了。” 秦如烟瞅着秦如歌的妆扮,只怔了一下,便起身笑吟吟的迎上秦如歌,像是之前的不愉快,从来都不曾发生过。 今儿的秦如烟,妆容精致,头饰简洁却不简单,一身淡紫色的软烟罗抹胸襦裙,很有心机的勾勒出她高挑有致的身材,同色的挽臂,让她的身姿看起来越发的袅娜,翩然若仙。 与不施粉黛,一身淡蓝色素衣的秦如歌站在一起,就是高贵小姐与卑贱乡村丫头的区别。 到底是京城五姝之一,秦如烟绝对有吸引人目光的资本! 在场大多数公子哥的眼神,莫不是有意无意的往她的身上瞟。 至于那些个女子,视线落在秦如歌身上的时候,是说不出的失望与鄙夷。 大约是在想,原来这位就是准陵王妃,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这样一个乡下长大的粗鄙女子,怎么就被赐婚给陵王殿下那般龙章凤姿的男子呢? 好吧,且不说你在乡下长大,毕竟那由不得你。 可你都被赐婚给陵王殿下了,怎么就不知道把自己捯饬捯饬一下呢? 这个样子,简直没法看啊! 秦如歌视线轻扫,不动声色的将旁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错身避开秦如烟亲热的想要挽上自己手臂的手,淡笑道:“大姐专门为我设宴,我不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秦如烟停在空中的手僵了一下便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咱们姐妹,说这些做什么?二妹,你的位置在这里。” 说着,她走向她的座位,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 秦如歌瞅了眼另一边明明眸子阴沉却对她笑得和气的秦含烟,勾唇道:“劳大姐费心了。” 这位置的安排本身没什么,但她可以想到,这是秦含烟为了给人造成她们姐妹情深的错觉,才故意将他们仨的座位安排在一起。 再加上左右两个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无形中就成了最好的陪衬。 当然,这也怨不得谁,是她自己不喜打扮而已。 0170.鱼饵 “三皇子到!” 秦如歌刚刚落座,便有小厮恭敬唱道。 没一会儿,即墨非羽便踏着大步从鹅卵石幽径的那头款款走来。 他头戴金冠,身着深紫宽袍,腰束鎏金玉带,当真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 秦如歌发现,除了秦含烟含情脉脉的望着即墨非羽外,在场许多女子看着他时,也都美目流盼,巧笑倩兮。 也是,即墨非羽乃是现皇后的长子,将来极有可能问鼎那个位置的人,想要做他女人的人,不说如过江之鲫,那也是极多的。 “臣女见过三皇子!” 秦如烟起身,打头跟即墨非羽行礼道。 “见过三皇子殿下!” 除了秦如歌外,众人也都起来跟即墨非羽见礼。 即墨非羽顺着秦如烟的声音望去,登时眼前一亮,不过很快便掩饰过去,视线稍稍偏移,便落在秦含烟身上。 恰逢秦含烟正偷偷的抬起头来,正好与即墨非羽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对他娇羞一笑。 二人的眼神噼里啪啦的交缠了两息功夫,即墨非羽才移开,正准备喊大伙儿坐下,岂料,竟看见秦如歌正握了杯茶兀自喝着,根本没有跟他见礼的意思。 即墨非羽心里的怒火瞬间就被提了起来。 这个从乡下回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粗鄙的女人,真是看见她就让人不爽! 秦含烟顺着即墨非羽隐忍着几欲喷火的视线,转头落在秦如歌手中的茶杯上,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得逞的快意,不过被她很快掩饰过去,轻声提醒道:“二姐,见了殿下不行礼,是很失礼的事情,快些给殿下行礼。” 虽然她的声音很轻,但这会子因为即墨非羽的到来,花园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自然有许多人听见,莫不是偷偷抬头去看秦如歌。 心里再次感叹,这样不知礼数的人,怎么就走了好运,即将嫁给陵王殿下呢? 不过,陵王殿下上一个未婚妻是婚礼的头一晚被克死的…… 要是她也挺不过去就好了,没得玷污了陵王殿下! “见礼?见什么礼?” 秦如歌抬起头来,一脸懵逼的看着秦含烟,“我娘不知道被左相大人关在什么地方去了,没人教我这些,三妹也别嫌我不懂规矩,至于祖母和夫人,没有教过我啊。” 原来如此! 众人闻言,看向秦氏姐弟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味了。 秦如烟姐弟几个,气得个半死。 这是在说老夫人和她娘故意打压她吗? 但江氏这阵子不在竹苑是事实,秦如歌被老夫人弄去学了半日规矩,便将她屋子里的东西毁了大半,从此便没再提教她学规矩也是事实。 这会儿解释些什么,实属多余。 秦如烟柔声道:“二妹,母亲和祖母太忙,忽略了这些也是有的,不过你不懂可以照着我们做吧?只要心意到了,三皇子殿下大人大量,自然不会怪你做得不好。” 说着,大度的道:“罢了,这两日大姐便教教你,没得嫁到荣王府后闹笑话。” 秦如歌心中鄙夷,这姐妹二人明明心怀不轨还不忘借助她卖人设,真不愧是卢氏的女儿! 鱼饵她已经咬上了,便不想和她们多费唇舌,立即乖顺的回应道:“那就多谢大姐了,我定会好好学的。” 秦如烟回以一笑后,向即墨非离赔了礼,这事才算揭过去。 “大家不必多礼,都坐吧!”即墨非羽道。 众人谢过后落座,秦含烟上前,亲自为即墨非羽指定了位置。 0171.疼 没过多久,又有小厮唱喏,“太子殿下驾到,右相府大小姐纳兰婼、五小姐纳兰嫣到。” 听到即墨非离到来,秦如歌眸色微睐。 秦如烟居然还请了即墨非离,而他也愿意前来,当真是让人意外。 当然,最意外的,莫过于右相府的小姐竟然也来了,且还是跟着即墨非离一同到来。 要知道,秦彧和纳兰德在庙堂上是极为不对付的。 片刻后,轮椅的轱辘压在鹅卵石上,发出嘎嘎嘎嘎的声音,有些难听。但那轮椅上那人霞姿月韵,如玉清雅,一身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如果不看他的腿,说是谪仙降世也不为过。 花园内再次安静如鸡,女子们的视线也再次灼热了起来。 即便太子殿下的腿脚不好,那也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先皇后又是为了皇上而死,谁能说得准皇上不会打破传统,让他继承皇位呢? 再说,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哪天他的腿治好了呢? 倒是即墨非羽没想到即墨非离回来,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好看。 秦如烟虽是挂着得体的笑,但怎么看怎么别扭。 装的。 她搁在腿上的手那泛白的指节,早便出卖了她。 也不晓得是因为即墨非离的到来,还是因为那与她同为五姝之一的右相府小姐。 毕竟,她不喜即墨非离这个“残疾人”,而秦彧却极度希望她能嫁给他。 至于压了她半头的纳兰婼,自然也是不喜的。 秦如歌不动声色的将即墨非羽和秦如烟的反应纳入眼底后,抿唇几不可见的笑了笑,才闲闲的看向即墨非离,视线精准的落在他的腿上。 他的腿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停止了针灸,经过她所开的药物浸泡加上这段时间的复健,就算没有完全好,也应当能行走自如了! 对于自己的医术,她还是蛮自信的。 是以,只能说他还不想他腿已经大好的事,被外人知晓! 再看他身后一米外,一白衣一黄衫两位美丽的妙龄女子携手相随。 白衣女子的年龄稍长,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 她化着淡淡的妆容,面容沉静温婉,身姿娉婷婀娜,嘴角浅浅的笑意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一看就是有着良好修养的大家闺秀的典范。 秦如歌觉得,同为相府小姐,刻意装出来的秦如烟简直没法跟她比,连容貌都逊色两分。 黄衫女子大约十四五岁,个子比纳兰婼矮了一小截,但于女子来说也算不矮了。 她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粉嘟嘟的,娇俏可爱,让人忍不住都想捏上一把,特别是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灵动异常,对于周遭的事物,带着一股子好奇。 在秦如歌打量右相府的两位小姐的时候,即墨非离状似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沉寂的心一下便雀跃起来。 在众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丛中,她无异于是一股清流,一下便抓住他的视线他的心。 只是…… 再过三日,她便是别人的妻了。 想到这个,即墨非离的眸色微微一黯,刚刚雀跃起来的心如被锥子锥了般,疼得无以复加。 不过,他很快便收起自己的情绪,一如之前。 0172.纳兰姐妹 “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众人纷纷见礼。 秦如歌也“学着”众人的样子,屈膝躬身。 这区别对待,将个即墨非羽气个半死。 即墨非离叫起后,纳兰婼又领着纳兰嫣给即墨非羽见了礼。 之后,即墨非离被阿莫抱着,跟右相府的两位小姐在秦如烟的安排下,在各自的位置坐了下来。 即墨非羽压下心中的不快,视线扫过右相府两位小姐,看向身边的即墨非离,似笑非笑的道:“太子皇兄,你怎生会与右相府的两位小姐同往?难不成父皇有心让你和右相府结亲?” 如果是那样,父皇当真是偏心! 秦如歌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 即墨非羽这话,实在有些唐突右相府的小姐,更没将即墨非离放在眼里! 她能说他就是个仗着亲娘是皇后,就有些不知所谓了吗? 最关键是,他这脑子着实不够聪明! 如果南靖国交到他的手上,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亡国! 不过她原本想看看纳兰婼这个京中有名的才女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什么反应,或者是怎么处理这事,却让她捕捉到,她的眸子微微亮了亮。 难不成…… 她其实是期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墨非离的脸顿时沉了两分,但丝毫不损他谪仙的气质,下意识的看了眼秦如歌,才沉声解释道:“三弟,事关右相府小姐的声誉,还请你慎言!本宫在左相府门前与两位小姐相遇,一同进来罢了。” “原来如此。” 即墨非羽又笑着看向那位天真可爱的纳兰嫣,问纳兰婼道:“纳兰大小姐,这位五小姐面生得很,似乎从前不曾见过?” 这话算是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众人纷纷望向她姐妹二人,等着纳兰婼的解释。 纳兰婼未语先笑道:“五妹出生的时候险些没能挺过来,父亲便将她送到了一个适合她养病的地方,如今病好,父亲才将她接了回来,三殿下不曾见过也是有的。” 说着,她环视了一圈又道:“五妹她年纪小,又不在京中长大,他朝若是有冲撞各位的地方,还请海涵!” 她落落大方,声音柔柔的却不做作,听起来很是舒服,说出的话也是极为得体,让人极有好感。 若说唯二没有好感的,便是秦如烟姐妹了。 秦如歌也是纳闷,既然那样不喜,为何有请人来?人家依着礼仪来了,又何必表现出不喜? 至于秦文浩,一双眼睛像是狼见到羊似的黏在纳兰嫣的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各位哥哥姐姐,嫣儿在这里跟你们见礼了。” 纳兰婼的话落,纳兰嫣便站了起来,格外乖巧的给在座的道了个万福,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闪亮亮的,分外的清澈、讨喜。 视线落在秦如歌身上的时候,她的神情微微讶异了下,似乎没想到在一众精心打扮的小姐中能看到这样一个对自己外表不在意的人。 下一刻,她便对着秦如歌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0173.不要太丢陵王妃的脸才好 到底是没在京城这个大染缸浸染过,她的笑容和眼神不带一丝世俗的杂质,纯真、纯粹、美好。 秦如歌一下便喜欢上了,难得不添任何情绪的回以她一笑。 上辈子,她从出生便注定肩负的东西比常人多,容不得她单纯; 这辈子,她穿来便遭遇原主被人活生生打死的事情,更是单纯不起来。 是以,注定这样的笑容跟眼神,是她永远也不可能有的。 而人们往往对于自己没有或者缺乏的东西,都有着一种蜜汁向往。 秦如歌觉得自己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纳兰嫣的这份纯真,在回归京城这个染缸后,又能维系多久? …… 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除了皇后的母族南郡王府的两位小姐少爷没来外,连几个秦如烟姐妹意想不到的人也都来了,宴会正式开始。 在吃的喝的上,秦如歌发现不管是用料或制作,都极为讲究,每道菜都极尽精致跟排场,没有三五两银子一盘是做不出来的。 以秦家如今的财力,这样的铺张根本不可能,也不知道是卖了荣王府的聘礼还是秦彧留着保命的老古董! 不过这都和她没关系,有关的是,这姐妹二人为了设计她,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酒过三巡,秦含烟瞅着秦如歌喝了好几盏她大姐让人下了料的茶水,除了微微有些脸红外,竟然还没事人的坐在那里,于是便提议每人表演一个节目为宴会助兴。 得到了即墨非羽的大力响应。 即墨非羽都支持了,自然就有大批的人响应。 秦含烟对其娇羞一笑,首当其冲的表演了一个双手同时书法书写一组对联的节目。 双手同时书法是极考验左右手的协调能力和左右脑的支配力。 让秦如歌没想到的是,秦含烟倒还有两把刷子,右手一手毛笔字写得不比她差多少,想来没有在这方面少下工夫。 但她左手写的,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不过还好,尚能认出来。 即便是这样,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推崇,毕竟有许多人左手连握笔都握不住的。 即墨非羽一口一个好,让秦含烟的尾巴都快上天了。 她得意的扫过在场之前对即墨非羽表现出爱意的女子的脸,最终将视线落在秦如歌的身上,“二姐,江姨娘曾经以一曲落英舞闻名京城,想必你也是得她真传,不如你为大家重现一段落英舞的精髓,让大伙儿开开眼?” 秦如烟立即笑吟吟的附和道:“三妹不提,我倒是忘记了,江姨娘曾经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呢!二妹,既然如此,你便为大家表演一段吧。” 这就等不及了? 那她就满足她们吧! 秦如歌落落大方的站起来,环视了一圈,毫不忸怩的道:“落英舞什么的我娘不曾教过我,不过我在乡下放牛的时候,倒是自创了一套赶牛舞,虽说上不了大雅之堂,却也能博众人一乐。” 众人:“……” 单听这名字便粗俗不堪,他们也就不要奢望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能表演出什么大气高雅的才艺了。 不过既然人家说了是博大家一乐,便勉为其难的欣赏欣赏吧! 但愿不要太丢未来“陵王妃”的脸才好! 只是事实证明,他们对秦如歌的期望还是太高了—— 0174.醉酒 即墨非离如何看不出来秦氏姐妹是故意在让秦如歌出丑?抑或者有什么别的目的? 心里格外生气,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甚至还做出一副与众人一般无二的神情。 她既然有意掩藏自己的才华,他配合她便是! 即便是有人暗算她,他相信她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再则,他暗中还安排了阿索,定然不会让她出事就是了。 秦如歌走到场子中央,对桑橘道:“小橘儿,你去为本小姐敲鼓。” “是,小姐。” 好戏即将开始,桑橘脆生生的回了句,便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走到一架大鼓旁,与秦如歌相视一眼后,便开始敲起来。 配合鼓点,秦如歌在宽敞的场子里满场子的“舞”了起来。 说是“舞”,简直是对“舞”这个字的侮辱,根本就是张牙舞爪的在场子里瞎跑一气。 在场众人莫不是瞠目结舌,完全傻了眼。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即墨非羽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道“狂放不羁”的笑声。 随着他这一笑,在场的男子除了即墨非离以外,终是忍不住的跟着捧腹大笑,便是一部分女子,也都掩嘴笑着。 这种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伪装。 秦如歌星眸熠熠,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绝大部分人的眼中,或多或少的都透着对她的轻视。 即墨非离知道她的底细,便不用多说了。倒是纳兰姐妹和极个别的女子目光澄澈,没有半分取笑之意,令她刮目相看。 至此,秦如歌觉得再没有卖傻的必要,“舞”到一半,便将以内力压制的药力给释放出来,没多时,她便脸色潮红,一副醉态萌发,摇摇欲坠的样子。 秦含烟让她跳舞,不过就是让她的药力快些发挥。 晃了几晃后,她捂着额头停了下来,呢喃道:“啊,我的头好晕。” 秦如烟立即站了起来,关切的道:“二妹,你没事吧?” “我瞅着二姐刚刚贪杯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这会子大约是酒劲上来了。” 秦含烟走向秦如歌,搀扶中她,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二姐,我扶你去前边的花榭里歇息一会,大姐你留下招呼客人。” 也不等秦如歌作答,她便叫了自己的丫头,和桑橘一起,合力将秦如歌给带走了。 即墨非离端着酒杯半垂着头,眼底的怒意和紧抿的薄唇,昭示着他内心的愤怒。 不过须臾,他便抬起头来,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一如往常。 …… 离花园不远处,有一处座落在湖边的精美雅致的花榭。 不大,也就一个二三十坪的大通间,中间以几扇实木的大屏风隔断成两间。 花榭的四面都是窗户,挂着青色的纱帐,极为通风,满地都铺着凉席,干净而清爽。 此时,秦如歌有些神志模糊的样子。 秦含烟将她扶到靠里的一间,直接放躺在凉席上,对桑橘道:“那边的小几上有茶水,你去给二姐倒一杯来。” “呃,好好好。”桑橘应了句,转身就去倒水。 秦含烟给自己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便取了一只花瓶,悄悄的摸到桑橘后面,朝她的脑袋砸了下去…… 0175.算计与被算计 那丫头许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手脚没个轻重,花瓶应声而碎。 桑橘倒地后,后脑勺立即便有鲜血流了出来。 “快,将那丫头拖到西面的长廊去,把凉席上的碎片和血迹给处理了。”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秦如歌被毁的样子,秦含烟急切的吩咐道。 两个丫头应着是,拖死猪一样,把桑橘拖到西面的长廊,等回去的时候,花榭里多了个矮胖男子。 二人目不斜视,蹲在地上开始收拾碎片和血迹。 男子约莫二十来岁,一脸的赘肉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但任然掩不住他眸中那猥亵的光芒。 秦含烟斜乜着胖男子道:“伟伯小侯爷,我二姐可是鲜嫩嫩的黄花大闺女,又是即将成为陵王妃的女人,可真是便宜你了!” “嘿嘿嘿。” 胖男子笑起来脸上的赘肉都在颤抖,睇了眼地上的秦如歌道:“大小姐跟三小姐今儿将这样的好事成全于小爷,他朝小爷我必定会好好回报你们的。” 说着,他搓着手,走向秦如歌,“小爷尝过乡野村妇,青楼花魁,世家媳妇……就是没尝过陵王女人的滋味,荣陵不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吗?他朝若是知道小爷送给他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看他还敢轻视小爷不!” “呵呵。” 秦含烟似乎想到陵王头上一片草原,也是觉得好笑,咯咯娇笑了两声,见地上已经收拾感觉,遂道:“邵小侯爷便慢慢的享用吧,我就不打扰你的好事了,咱们走……” “走”字还未落音,秦含烟和那邵小侯爷以及两个丫头,便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倒是之前一脸醉态的秦如歌倏然睁开眼睛,阴恻恻的站起身,狠狠的在倒在身边的胖男子给踹了两脚。 犹不解气,又在他肚脐以下一寸的地方狠踹了一脚,这才圆满了。 “死胖子,姐是那么好上的吗?陵王的绿帽子是那么好戴的?若非留着你还有用,姐废了你的命根子!哼!桑橘,进来,和我一起把这几个贱人给搬开。” 没多时,桑橘捂着后脑勺气呼呼的进来,走到之前打她的那个丫头跟前,在她身上几处穴道上点了几下后,嘴里愤愤的嘟囔道:“下手那么重,当姐不疼吗?哼,敢欺负姐,这下等你每日吃饭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就后悔不该对姐下狠手了!” 秦如歌:“……” 丫头,姐也就是让那死胖子在房事上疼而已,你却是让人一日三餐都疼,你比姐狠! 桑橘骂过后,这才跟着秦如歌将秦含烟和那胖子搬到了屏风外的隔间并排躺好,在他俩的身上撒了点粉末。 两个丫头则被搬到了屋外,分坐木门两边。 秦如歌在她们的鼻端抹了点药膏,控制好她们醒来的时间,然后关上花榭的木门,回到屏风里面躺好。 桑橘在秦如歌的授意下,又敲碎了一个花瓶,后做出被袭击的样子,歪倒在一堆碎片旁。 没过多久,屏风的那一头,便传出了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0176.不怪她断秦彧的路! 望着屋顶,听着秦含烟被毁去,秦如歌一脸的漠然。 秦如烟的心思,她懂。 不过就是想在她和陵王成婚之前,让她臭名远扬,从而断了和陵王的这段姻缘。 而她其实应该顺着她姐妹俩的设计,假意被辱,免了这段婚姻,但是,她担得起这个臭名,却不愿意让江氏蒙辱。 所以,就不怪她借机断了秦彧想要利用秦含烟攀上即墨非羽这棵大树的路了! 虽然她觉得秦含烟和即墨非羽那个头脑简单的白痴还蛮般配的,可这位沉湎女色的邵小侯爷,似乎更能打击到秦含烟姐妹不是吗? ……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屋外两个丫头便醒了过来。 听到屋内传出的声音,相视一笑,不过须臾,便觉得不对劲。 那女子的声音,怎么那么像她们三小姐? 其中一人将门推开一道缝,一眼便看见屋内秦含烟和那胖子纠缠在一起,登时便惶恐的叫了起来。 另一个一瞧,身形一软,口中喃喃着,“完了,完了……” 发生这样的事,她们哪里还有活路? 想逃,可是浑身无力,加之她们的爹娘还在府上做事,她们逃了,遭殃的可不就是家人? 宴会的花园本就离这里不远,叫声虽然不甚清晰,却也是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秦如烟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快意,站起身望着花榭的方向担忧的道:“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去瞧瞧,诸位失陪一下。” “既然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不如大家一起去瞧瞧吧。”即墨非离淡淡道。 “是啊,如果有事,大伙儿还可以搭把手。”即墨非羽附和道。 秦如烟巴不得去的人越多越好,“如此便有劳了。” 一行人匆匆到了花榭。 秦如烟假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大小姐……” 两个丫头浑身瘫软的跪坐在门前,见到秦如烟,嗫嚅着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秦如烟以为她们是在演戏,当即推开门进去,眼前的一幕让她险些昏倒。 下意识的想要关门,她却发现那门像是生了根似的,半点也不动。 即墨非羽傻了眼,他想要娶回去的女人,竟然如此不知廉耻的在白日里和人苟且…… 他愤愤的瞪了秦含烟一眼,转身便毫不留恋的走了。 就在这时,秦含烟清醒过来,短暂的懵逼后,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他的脚步只顿了一下,便决然的离开了。 即墨非离微垂着头,嘴角抿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邵小侯爷在秦含烟那声嚎叫后便也清醒,只愣了一下后,便不甚在意的笑了。 对他来说,睡秦二小姐和秦三小姐的结果,是一样的。 只是稍稍有些遗憾,没能给陵王戴上一顶绿帽子。 秦如烟很快便冷静下来,转过身去道:“你们快把衣裳穿好!”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算计的是秦如歌那个小贱人,怎么到头来却是她的亲妹子? …… 很快,秦含烟和邵小侯爷便穿好衣裳,秦如烟这才转过身来,冷着一张脸问秦含烟道:“你二姐呢?” 0177.秦如歌,我要杀了你! 秦含烟在穿衣服的间隙,恁是没想起来她为何会和邵伟伯那头猪把事给办了。 登时也明白过来,自己极有可能反被秦如歌那个小贱人给设计了。 那小贱人邪门得很,是她,肯定是她! 完了,她的一生全完了! 如今的她清白被毁,即墨非羽作为皇后的儿子,哪里还可能娶他为妃? 便是侧妃,都不可能了! 皇家绝不容许一个在婚前被玷污了清白的女子进门! 三皇子…… 秦含烟畏畏缩缩的转向门口,扫过人群没能找到即墨非羽,先还想着他没看见,心里升起一丝侥幸,不过下一刻,视线便落在即墨非离身上。 有这位太子殿下在,哪里还有可能? 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收回视线望着毁了自己清白的邵伟伯——邵侯府的小侯爷,她的眼底氲着浓浓的不甘和恨意。 她居然被这只肥猪给玷污了! 此时,听到秦如烟的问话,她这才想起找罪魁祸首秦如歌算账。 事情已经发生,她也没有心思去在意自己的丑事被这么多人看见,其中甚至还包括太子即墨非离! 现下,她只想杀了那个害了她的贱人! 想到这里,她怒发冲冠,气咻咻的朝屏风的那头走去。 即墨非离几不可见的敲了敲轮椅的扶手,阿莫便了然的推了轮椅越过秦如烟跟了上去。 看热闹不嫌事大,其他人见太子都进去了,自然也想进去看看热闹,于是一窝蜂的挤了进去。 倒是秦如烟因为想得太多慢了一步,邵小侯爷则一脸喜色的走在最后。 他已然到了成婚的年纪,不过因为在京中的名声不好,长相也不是顶好,找了无数的媒婆,恁是没有适合他身份的女子愿意嫁给他。 秦家在京中虽然算不得顶级名门,也算是后起之秀,且秦彧还算得皇上青睐,与左相府结亲,不算太辱没他邵侯府。 发生这样的事,秦含烟除非落了头发做姑子,否则便只有嫁给他了! 原本秦如烟和秦含烟找上他,是想害了秦二小姐,虽然他不知道事情为何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但能把媳妇的事给落实了,爹娘定会高兴的! 里面,秦如歌“睡得”死沉死沉的,一张小脸上是酒醉的红。 而桑橘依旧倒在一堆碎片中,不知死活。 “秦如歌,你这个贱人,你害我,我跟你拼了!” 秦含烟看到桑橘时,狠狠的愣了下,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便不管不顾的大喊着冲向秦如歌,对她一阵脚踢。 “阿莫!” 即墨非离跟上来,看着秦含烟踹在秦如歌身上的脚,眸中闪过一抹阴戾,恨不能挥手将之砍断。 好在他处在人群的前面,别人并未能看到他眸中的情绪。 阿莫立即冲上前,一把将秦含烟给拽到一旁,摔坐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的看了阿莫一眼,便又转向即墨非离,楚楚可怜的道:“太子殿下,当时这屋里除了秦如歌主仆,再没别人,一定是她设计我!” “秦三小姐!”即墨非离沉声道:“秦二小姐醉得人事不省,她的丫头似乎又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可能设计你呢?” 0178.计划全部落空,他能靠的只有她了! “不,是她,就是她!” 秦含烟也不管即墨非离太子的身份,指着桑橘歇斯底里的道:“当时那个丫头被我的人打晕拖到了外面,可她此时……” 她的话未说完,秦如烟立即打断她的话道:“三妹,你在瞎说什么?你不会是受不了打击昏头了吧?” 秦含烟这才回味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神情讪讪的。 可是话已出口,这个时候再掩饰,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一时间,屋内的人看秦如烟姐妹的眼神都变了。 原本他们还有些同情秦含烟一个美人被猪给拱了,敢情是想设计秦二小姐,反被设计了呀!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说的就是她们吧? 这下都不用秦如歌再去解释什么了。 她悠悠的睁开眼坐起来,视线扫过秦含烟,落在秦如烟身上,似笑非笑的道:“我就说我和你秦如烟话都没说过几句,你却姐妹情深的为我举办宴会,着实让人费解。却原来……呵呵!” 此时她的眼神一片清明,连用内力逼出来的潮色,都消失无踪,有的只是对她姐妹二人的嘲笑。 “疼死我拉,下手可真够狠的!” 倒在地上的桑橘也不再演戏,爬起来时,特意抱怨了一句,而后抹了把自己的后脑勺,一手的血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秦含烟恨恨的瞪了回去,桑橘却不以为意的笑笑。 “二妹,我真的是好意为……” “你当在场的人都是傻子吗?” 秦如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企图解释,秦如歌打断她的话道:“秦如烟,你喜欢陵王,你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毁了我和他的姻缘! 我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姻缘被人安排,但是也绝不容许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毁掉!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在这时,秦彧从即墨非羽那里得了消息前来,向即墨非离告了罪,又说了些抱歉的话后,将客人给遣走了。 “岳父大人。” 邵伟伯还不想走,一张脸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秦彧耐着性子,忍着对他的厌恶道:“邵小侯爷先请回去,有什么事咱们找个日子好好说道说道。” 听秦彧这样说,邵伟伯这才乐呵呵的走了。 花榭里,只剩下秦彧父女几人。 秦彧看了眼秦如歌,冷冰冰的望着秦如烟道:“你当时说歌儿即将嫁入荣王府,提议为她办一场宴会,让她多认识一些同龄人,以至于将来不会抓瞎。 为父一心想要缓和你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便答应了,甚至还卖了一件收藏的古董给你举办宴会。说吧,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他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他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眼下,含烟被毁,如烟的名声只怕再也保不住,他所有的安排注定都将成了一场空! 他唯一能靠的,便只有秦如歌了。 所以,即便心里怨她下手太狠,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秦彧的眼神,是秦如烟没有见过的,让她打心里感到发凉。 他这是要放弃她了吗? 如此,她就更不敢也不能承认了! “父亲,不是这样的,是二妹她设计……” “够了!” 秦彧决然的打断她的话道:“为父身处庙堂多年,你这点把戏还看不出来,又怎会走到如今的地位?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毋须狡辩!” 0179.筹码 听到秦彧这样说,秦如烟便猜到了他弃车保帅的心思。 也是啊! 虽然陵王不是皇子,但那也是战功赫赫手握兵权的百年簪缨世家荣王府的世子,未来的荣王爷! 对于她这个还不确定能不能把太子殿下给弄到手,如今又因为设计秦如歌的事迹败露而名誉将大大受损的女儿,很显然,已经板上钉钉能成为荣王妃的秦如歌,比她更能带给左相府更切实的利益了,不是吗?! 只是,这份荣耀,原本就该属于她啊! 想到这些,这段时间压制的对他的恨意跟不甘,完全从眼睛里释放了出来。 那彻骨的冷意,竟也不输秦彧多少。 秦如歌倚在一旁的床边,好整以暇的托着腮,看着这父女俩短短时间便从父慈女孝的典范演变成如杀父仇人般相见眼红,她的心里就舒爽得很。 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料到会来得这样快! 秦彧也没去管秦如歌如何,望着秦含烟,登时就怒了,“孽女,你那什么眼神?难不成要反天不成?” 秦如歌即将成为陵王妃,虽然这份荣耀乃是他一力促成,但圣上既已允准,他也只能认命不是? 他不能把未来陵王妃怎么样,难道还不能压制住她秦如烟? 那简直是笑话! “什么眼神?” 秦如烟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怒意跟些许的颤抖,近乎歇斯底里,“父亲觉得女儿该以什么眼神看你?若不是你,我才是即将嫁给荣陵的那个人,今儿何至于会赌上名声,冒险设计秦如歌?凭她,也配?” 秦如歌含笑挑了挑眉,对秦如烟的说法并不以为意。 不过是穷途末路,自找安慰罢了! “孽女,那是皇上的旨意,和本相何干?你以为皇上早便决定的事,是臣子能随意左右的吗?” 秦彧后来才想明白,皇上定是有了敲打陵王的心,最终才会顺了他的想法! 这点,从他当时提出让秦如歌顶替,皇上的反应就能想到了。 “父亲难道以为女儿是个白痴吗?” 秦如烟说完这话,倏然想到什么,竟是笑了,“三妹毁了,我也因为今儿的事,怕是再无法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你的美梦终将成空!” 说着,睇了秦如歌一眼,再看向秦彧时,眉眼中少了愤怒,却带了几许幸灾乐祸,“父亲,事到如今,女儿不妨告诉你,其实秦如歌克父的说法,是母亲买通术士的结果! 你以为你这十来年对她不闻不问,她会任你摆布吗?做梦去吧!哈哈哈哈……” 闻言,秦彧心中的怒火,急剧飙升。 原来,竟是卢氏那个贱人故意诋毁秦如歌! 以至于让他不得不将她丢到乡下去! 卢氏,你真是好样的! 这件事让秦彧愤怒异常,但最让他愤怒的是,秦如烟道出的秦如歌不会任他摆布的事实。 是以,江氏便是他手中唯一能牵制秦如歌的筹码了! 他很快便在心里盘算好,指着秦如烟姐妹,无情的道:“来人,给本相将这两个孽女送回她们的院子,没有本相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其出来!” 0180.你果真是还是克我的! 这是变相的软禁了! 秦如烟跟秦含烟登时便癫狂了,发疯似的骂着秦彧,又抓又挠又踢,手脚并用的想要阻止秦彧手下的暗卫的接近。 那场面,简直不能看。 秦彧气得半死,唯有秦如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暗卫也是顾及到伤了秦如烟姐妹,才不太敢用强制的手段。 不过在秦彧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后,便没有任何顾虑了,不过眨眼就将她们制服给带走。 目送他们出了花榭,秦彧才回头望向秦如歌,眼含泪光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歌儿,为父竟不知道是卢氏从中作梗,买通术士……” “呵呵呵。” 秦如歌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他的话道:“左相大人何必将过错都推到卢氏身上?你若是单单畏惧死亡,尚情有可原,可是十年不闻不问,你又作何解释?” 说着,她站直身子,脸上本就不真的笑容被嫌恶取代,“收起你那副虚假的伪装吧,我看了觉得恶心!不过我得感谢你跟卢氏,如若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认识我的师傅,学到一身功夫。” 秦彧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等她想说什么的时候,秦如歌已经带了桑橘出了花榭。 “这个婚,我会结。” 秦如歌倏然停下脚步,转身,冷眸睇着秦彧,“但若然三日回门你不交出我娘,我定不遗余力的让秦氏一族在京城再没有立足之地!而你……我有至少一百种方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本就因为不能人道的事而心中烦躁不已,又加上今日的事打破所有的计划,再听着秦如歌狠辣不讲情面的话,秦彧终是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手指颤巍巍的指着秦如歌,“孽女,孽女,你果真是生来克我的!” “呵呵呵,事在人为,哪有什么克与不克的?不过我倒真希望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克得你这个人渣没有翻身的余地!” 抛下这无情的话,秦如歌便不再与他多言,大喇喇的走了。 …… 秦如歌回到竹苑没多久,秦老夫人身边的朱嬷嬷便到来。 来意很简单,想要她换一个院子。 秦如歌如何不明白秦老夫人的意思? 不过是想在成亲那日,不被人看见她这个准陵王妃还住在破旧不堪的竹苑,让人诟病罢了! 若是回来的时候便为她换院子,她倒也心安理得的受了,可她还有几日就出嫁,换院子做什么? 再说了,能打击到秦彧的事,她又怎么可能乐意去做? 都不做考虑,秦如歌便态度坚决的拒绝了。 朱嬷嬷早便见识过秦如歌的厉害,可不敢拿她怎么样,无可奈何的走了。 秦彧被气得吐血,缓过气来后,原本准备去找卢氏算账。结果还没到卢氏的院子便被秦老夫人的人给叫到了竹苑,但秦如歌的态度依旧坚决。 于是秦彧便以江氏威胁,秦如歌便拿不出门子堵了回去。 最终,秦彧只得忍怒妥协,命人在这两日里将竹苑给好好的拾掇一番。 三日后,婚礼如期举行。 这日,秦如歌早早便被叫了起来,沐浴、更衣、梳妆。 这边刚还不曾弄好,那边秦老夫人亲自带了人前来,准备收拾江氏的嫁妆,给秦如歌用。 当得知江氏的嫁妆已经被秦如歌给卖了,顿时便傻了眼。 0181.不怀好意 也是她不曾想到,秦如歌居然悄悄卖了嫁妆,所以才刻意等到今日,以期逼迫她将嫁妆交出来。 哪曾想…… 秦老夫人纵然气得血压飙升,但因为顾及到全福婆婆和媒婆在,倒是忍耐住没有当场发飙。 没有什么比秦家的颜面更重要! 秦老夫人忍住想要掐死秦如歌的冲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故作慈蔼的道:“乖孙女,你跟祖母来一下。” 秦如歌就想看她能无耻到什么程度,也不怕耽误吉时,跟着她到了隔壁屋子。 一进屋,秦老夫人便沉了脸,利索的关了门道:“把卖嫁妆的银子交出来,老身为你补上六十四抬嫁妆,否则你的颜面也不好看!” 秦如歌摊摊手,“你老人家早就知道我脸皮厚,并不在意颜面的事。要银子没有,要命更不可能有,你随意吧。” 呵,人家价值不菲的聘礼,是那样好收的吗? “你这个小贱人,跟江氏那个老贱人一样的可恶!”秦老夫人要不到银子,说话便把不住风了。 “啪!” 秦如歌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目光阴冷的瞪着被自己打得懵逼的秦老夫人,冷声道:“别怪我秦如歌不尊老,张口闭口贱人,你可有半点做长辈的样子?” 说着她重重一哼,“说到贱,谁又比得上你秦氏一门?当初如何对江氏舔脸,如今你们就有多令人恶心!抱歉,我还要梳妆,嫁妆的事你看着办!” 话落,拉开门便出去了。 秦老夫人半天才缓过劲来,简直恨不能上去将秦如歌撕得粉碎。 但眼下吉时将到,嫁妆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只不过…… 想到嫁妆,秦老夫人一脸的不怀好意。 …… 秦如歌出了门后,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叫来桑橘,悄声附在她耳边道:“去鹿姐姐那里将煤球给我抱来。” 桑橘不解,“小姐,这会子抱煤球过来做什么?” “你别管,快去快回,我自有用处。” 桑橘也没再多问,出了院子便钻进竹林,以最快的速度抱回一只除了鼻翼上有一小撮白毛,其他地方黑不拉几的波斯猫。 它身上的毛比白色波斯猫更长,一双眼睛亦是灵动异常,见了秦如歌,便喵呜喵呜的叫不停。 这边秦如歌正好准备妥帖,安静的坐在窗前的软榻上,见桑橘进来,便对她道:“把猫给我吧。” 媒婆见了,忙阻止道:“世子妃娘娘,这可使不得。” 荣陵乃是今上封的陵王没错,不过比起荣王府的荣耀和底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再则秦如歌今儿是嫁入荣王府,所以唤她一声世子妃也没有错。 “为何?” 一旁的全福婆婆接口,“世子妃妃娘娘,黑色乃是不吉利的象征,在喜庆的日子,还是不见的好。” “呵呵,据我所知,不桑国和大邑囯的的龙袍皆是黑色,又怎能说黑色是不吉利的呢?”秦如歌接过煤球放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它的长毛,“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无碍的。” 0182.陵王摔伤了 见秦如歌坚持,二人也不好说什么。 吉时定在巳时两刻,时辰一到,她便要出门子了。 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吉时,媒婆早早便拿了盖头准备给秦如歌盖上,亦被她给推掉了。 她可没有古人的思想跟觉悟,盖了盖头,跟个木桩子似的坐在一旁待嫁。 实际上,今儿她除了比平日起来得早一点,还化了个妆,穿了身喜服,心情半点也没受到婚嫁的影响。 巳时一刻,左相府内府外都噼里啪啦的响起了炮竹声,昭示着迎亲的队伍到了。 桑橘一喜,兴匆匆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便气嘟嘟的回来了。 秦如歌好笑的看着她道:“你这嘴巴翘都能挂茶壶了,是谁得罪你了?” “今儿可是小姐你的大喜日子,这府上的人再不长眼,也不可能得罪你的贴身丫头啊!” 桑橘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全福婆婆和媒婆,上前附在秦如歌耳边道:“听闻在半道的时候,陵王殿下的马受了惊,落马摔伤,被人抬回去了。后来派了他手下的人来代替他迎亲。” 呵! 秦如歌心中冷笑。 她虽然不知道她这位准夫婿的功夫如何,但以身经百战从无败绩的来看,可能会受些轻伤,但摔得被人抬回去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只怕摔伤是假,以这种方式发泄对这场婚姻的不满才是真吧?! 可是他想过没有,这对她的名声乃是一种无形的损害? 毕竟,大婚当日准夫婿落马受伤,实乃不吉利的事。 这种罪名,肯定要安在她这个本就有着刑克之名的新娘头上的! 她已然可以想到此时此刻,只怕外面都在传,克死五任前女友的人没把现任克死,结果反倒被现任克得受伤…… 她也很无辜的,好吗?! 桑橘看着秦如歌的脸色只阴沉了两秒便恢复常态,不确定的问道:“小姐,你没生气吧?” 秦如歌白她一眼道:“生气什么?高兴着呢。” 既然都摔得被人抬回去,想来这洞房花烛夜也就不需要她再做手脚了! …… 巳时两刻,秦如歌终是盖上盖头,抱着煤球,在桑橘和媒婆的搀扶下出了竹苑。 秦如歌没有兄弟,秦彧倒是派了秦文浩来背她上花轿,然而秦文浩因为两个姐姐的事,对秦如歌恨之入骨,哪里肯背她? 连竹苑都没踏足。 再说,他长这么大,哪里下过这样的苦力? 秦如歌知道后,也是一笑置之。 让秦文浩背她,还不如找只狗来驮她! …… 左相府门前,早已聚集了不少闻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见到一抬抬嫁妆披着红绸,贴着大红的喜字,整齐的摆放在两边,那排场,丝毫不输荣王府。 甚至有好奇的百姓刻意数了下,还多来十二抬,莫不是感叹左相府的财力亦是不菲。 秦彧站在左相府的大门口,听着百姓们的夸赞,因为荣陵没能亲自来迎亲而有些不爽的心,一时间也飞了起来。 也是他不知道秦如歌已经卖了江婉仪的嫁妆,才有这样的反应! …… 不急不缓的走了将近一刻钟,秦如歌的身影才在百姓们的期盼下,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半透的红绸下,她的视线扫过那些遮盖严实的嫁妆,嘴角轻轻勾起一抹轻嘲。 0183.纵猫行凶 “哎呀,你们看陵王妃的手上,竟然抱着一只黑猫!”围观百姓中,有人指着秦如歌手中的黑色波斯猫咋呼道:“成亲之日抱着黑猫出嫁,我还是头一遭遇见呢!” “这大喜的日子见黑,也太不吉利了,不知道这位陵王妃是怎么想的?还是左相府的家教不到位啊?” “难怪我刚刚听闻陵王殿下跌落马下受了伤,该不会是受了陵王妃所累吧?” “听说这位陵王妃就是因为克父,被左相大人丢到乡下去的,她和陵王殿下成亲后,不会转克陵王殿下吧?” “无奈这是奉旨成婚,否则咱们可不能让她祸害了陵王殿下啊!” “……” 一时间,秦如歌因为一只猫,成了百姓眼中那个克得他们心目中的战神陵王殿下受伤的罪魁祸首,甚至大部分人对她升起了敌意。 虽然百姓们离左相府巍峨雄伟的大门有些距离,秦如歌依旧将他们的话清清楚楚的听入了耳中。 桑橘听着那些越来越难听的话,气得想杀人,倒是秦如歌本人,却半点不在意。 美眸扫过那挑起事端的几个人,一抹讥讽轻轻浮现。 杀不了她便以这种方式来诋毁她、打击她,也太不了解她了! 秦彧对此也颇有微辞,忍着一肚子的怨言,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儿道:“歌儿,你带着一只黑猫出嫁着实不妥,把猫给爹爹替你喂养几日,等你三朝回门时,爹爹再交给你带回荣王府去可好?” 秦如歌想了想道:“也好,那就拜托左相大人为我养几日。” 话落,她将煤球递向秦彧。 秦彧的手刚伸到猫爪的范围,煤球便伸长了爪子,动作飞快的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挠了一爪子。 秦彧的左手手背立即便呈现出五道深深的血痕,疼得他当场哇哇大叫。 盖头下,秦如歌笑颜如花,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几分惶恐,“嗷,左相大人你没事吧?” 煤球是她四年前从海外带回来的,颇具灵性,只要她几个简单的动作,便能依照指令去做。 因为鹿姐姐着实喜欢煤球,才转赠给了她。 出于礼仪,秦老夫人领着卢氏等人前来送亲,正好便瞧见了这一幕。 卢氏因着秦彧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对他恨之入骨,见了他受伤,漠然的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秦老夫人却是真心的关心儿子,连忙上前道:“彧儿,你不要紧吧?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些扶你们大人进去让府医上药,包扎一下啊。” 秦彧深深睇了秦如歌一眼,拂开小厮上来搀扶的手道:“这点伤不打紧,别误了吉时才好!” 闻言,秦老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狗屁的吉时,这小贱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她自己都不在意吉时不吉时,她在意什么? 遂指着秦如歌手中的猫,对小厮道:“把那猫带下去,给老身宰了!” 小厮还不曾上前,秦如歌手中的煤球便目光凶狠的朝秦老夫人嗷呜叫了一声,便脱离她的手,矫健的朝秦老夫人扑了过去…… 0184.第二尊宝物 “啊啊啊——” 比刚刚秦彧凄厉了万倍的惨叫声,响切在左相府上空。 左相府门口,顿时乱作一团。 再看声音的主人秦老夫人,右半边脸五道清晰的血印子格外醒目,往外冒着的血珠没一会儿便污了她那用几顿粉都掩盖不住的老脸。 不过短短半盏茶的工夫,便有两个人相继在那黑猫的手爪下受了伤,百姓们和荣王府前来迎亲的人都有些傻眼。 这都什么事啊? 难不成这位准陵王妃就是个祸害? 卢氏如今和秦彧闹得太僵,又被秦老夫人收了掌家权,如今对她连虚与委蛇都懒得。 但她敢这样,秦彧的其他姬妾可不敢什么都不做。 于是乎,在短暂的愕然后,几个姬妾纷纷上前,关切的问道:“老夫人,你没事吧?” 但如果细看,便能看出她们的眼中,莫不是透着幸灾乐祸。 足可见,秦老夫人平日里多不得人心了! “没事?怎么可能会没事?”秦老夫人忍痛接过朱嬷嬷递来的手绢捂着脸,恨恨的瞪向秦如歌,“小贱人,你一定是故意的!” “哎呀呀,老夫人此言差矣。”秦如歌以气死人不偿命的道:“煤球平时很乖的,定是被老夫人你那狰狞的面容给吓坏了,谁让你动不动就要宰了它呢?” “你……” 秦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要回府去看府医,却发现身体突然不能动弹,也真正的说不出话来。 而煤球,在抓伤了两个人后,立即又转战那些红绸掩盖贴着喜字的嫁妆。 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 盖着嫁妆的红绸莫不是被它犀利的爪子撕烂掀开,露出里面的物什。 等秦彧回过神来时,已经有大半嫁妆大白于人前。 秦彧也顾不得自家老娘受了伤,指着如癫狂般的煤球大声喊道:“来人,快,快抓住那只野猫,仔细别将嫁妆给弄坏了!” 若然坏掉,他就得重新拿一件来抵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乎,十几个暗卫纷纷从屋内掠了出来,直逼煤球。 奈何,煤球身形矫健,十余暗卫又顾虑着嫁妆,抓了半盏茶工夫竟也奈何它不得。 倒是煤球没有丝毫的顾虑,一些瓷器字画古玩在它的爪子下,未能幸免于难。 秦彧看着被毁的一些瓷器字画,心里在滴血,一时间也顾不得喜庆日子不能见血等忌讳,终是气得发令道:“给本相宰了它!” 煤球朝秦彧龇了龇牙,飞快的蹿进人群中,逃跑了。 暗卫想要去追,荣王府迎亲队伍中,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大声呼喝道:“尔等且慢!” 陪嫁被毁了十几件,秦彧很想杀了煤球,但因为这人的关系,不得不让一众暗卫停止追杀,态度恭谨的问那声音的主人道:“海总管,您老有何吩咐?” 这海总管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虽已花白,但身板硬朗,精神矍铄,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而他不是别人,正是荣老爷子身边的老海。 他跟了荣老爷子一辈子,乃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人。 这次迎亲荣老爷子派了他来,足可见他对这场联姻的重视。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秦彧深知秦如歌是故意的,但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 老海没有理会秦彧,眸光深沉的望着一件碎了的瓷器,径直走了过去,拾起一块淡绿色带莲花花纹的碎片来。 秦彧心里一个咯噔,忙迎了上去,“海总管,这碎了的瓷器有什么问题吗?” 老海沉声道:“这碧玉莲花空心瓷乃是前朝宫廷遗留下来的宝物,价值连城,先皇将其赐给了荣王府,如果老朽没有记错,本尊就在荣王府的库房里,左相府为何会有第二尊?” 0185.老刁奴 空心瓷乃是一门烧瓷技术,早在三百年前便失传,现今流传下来的完好瓷器不足五件。 件件价值连城。 眼前这一件其实一看就是赝品,粗糙不说,用料更是不讲究。 不过,荣王府可以不在意陪嫁的东西价值几何,却不能接受其拿赝品来糊弄人。 今日发生的种种,昭示了左相府对待荣王府以及这场联姻的态度太过敷衍,让人不敢苟同! 秦老夫人在煤球扑向那些嫁妆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做下的事可能要暴露,心里着急万分。 奈何她这会不知为何动也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态发展。 秦彧听了老海的话,心中大惊。 嫁妆的事一直都是他的老娘在安排,如果说有问题,那一定是他家老娘做了手脚! 难怪她那日如此干脆的说都已经准备好了,却原来是准备了一些不值钱的赝品来糊弄人…… 贪小便宜吃大亏,说的就是他家老娘那种人! 不知道左相府不好了,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偏偏那是他的老娘,他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真是恼火得很! 还有秦如歌那孽女,怕是早就知道嫁妆有问题,是以,才会弄了一只猫来,不惜搅乱自己的婚礼现场,也要让左相府出丑…… 可见她是有多不想他这个亲爹好啊! 孽女,果真她生下来就是为了克他的! 如她所愿,今儿左相府的颜面,只怕是真的要给丢尽了! 秦彧很快便收起内心的情绪,笑吟吟的望着老海道:“海总管,您老会不会记岔了?” 这事他也就巴望着他能够看在两家联姻的份上,打个马虎眼就揭过去了。 然而,老海斜睇了他一眼,半点也不给他面子,“左相大人觉得这种事情老朽可能拿来开玩笑吗?还是说左相大人想让老朽回去将正品碧玉莲花空心瓷取来你瞅瞅?” 秦彧气得心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这件事若然放在别人身上,定会依着他的话给他个台阶下。 可这个老刁奴,仗着是荣老爷子身边的人,竟是分毫不给他颜面…… 真是可恶!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能得罪了荣老爷子身边的人,还能怎样? 只有顺着毛捋了! 秦彧忍着不爽,打着哈哈道:“不敢不敢,本相怎会不相信海总管您的眼光呢?定是老母亲年纪大,在准备嫁妆的时候受人骗了,还望海总管原谅则个。” “是吗?” 老海意味深长的看了秦彧一眼,正欲说些什么,桑橘忽然眼尖的扑向一堆绸缎,扯着其中一匹抖开来,登时那老旧的还被虫蛀得满是小洞的料子便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哇,这便是老夫人给我们小姐准备的陪嫁啊?这料子估计得有几十个年头了吧?” 桑橘咋咋呼呼的说着,又在隔壁抱起一只青花花瓶道:“这个,这个,我在地摊见过,一两银子能买两只!还有这个头面,铜包金的;这个雨打芭蕉图,是临摹的前朝焰西子画师的吧?啧啧啧,这画技拙劣,用笔粗糙,简直有辱焰西子画师的名声……” 0186.令人同情的秦二小姐 桑橘噼里啪啦的,一连道出了十几样东西,全都是地摊货、赝品,要不然就是被虫蛀被搁置的过时陈货。 每一件都点评无误。 百姓们莫不是惊叹于这个小丫头居然会懂得这么多,连前朝画师焰西子的画都知道,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倒是秦彧没有他们的惊讶,毕竟,他那个孽女都有功夫且还不错,她的丫头懂得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左不过是她教她的! 只是被当众揭露出来,秦彧的脸色分外的不好看。 此时的他,深深的感到自己的颜面被人踩在地上狠狠的践踏,甚至他能预期左相府的事迹明儿就会传遍全城,他将成为百官的笑话!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老娘! 他那不孝孽女,非但不顾及他的名声,反而将这一切大白于人前! 可恶啊可恶! 心里对秦老夫人升起了从来没有过的怨念,而对秦如歌的怨愤,则越发的深了。 卢氏木然的看着这一切,竟是觉得无比痛快。 呵呵呵,恶人自有恶人墨,大约说的便是此时此景吧? …… 一开始老海还以为秦如歌是不满这桩赐婚故意捣乱自己的婚礼,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就好比陵王殿下故意坠马一般。 现下却是明白,她定是早早便得知自己的嫁妆都是些地摊货赝品充数,才不惜耽误吉时也闹自己的婚礼,以揭露左相大人和他老娘的无耻嘴脸! 庶女的嫁妆一般都是当家主母置办,可能不会太好,但也不会如此敷衍。 秦家如今的情况有些特殊,卢氏的掌家权被秦老夫人收回,他知道,这位秦二小姐不得宠,他和老爷子也知道。 但却不曾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得宠! 那为其置办嫁妆的秦老夫人,定是觉得荣王府不会在意这点嫁妆,入库的时候更不会插手登记,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嫁妆上做手脚吧? 或者说她料定荣王府即便知道嫁妆有问题,也不会为了这点嫁妆和左相府扯皮。 其实她完全料错了。 是,作为一个百年名门,陵王殿下也有自己的基业在,荣王府的确不在意这点嫁妆,可不论事件的大小,各门各府自有自己的章程在。 更遑论是百年簪缨世家的荣王府? 如果什么都随心所欲,那岂不是乱套了? 即便此时不被爆出嫁妆乃是赝品、残次品充数,到了荣王府,也定会被揭露出来。 他们可有想过,将来秦二小姐是要掌荣王府的家的。 到了那时,秦二小姐要如何在府中立足,又要如何服众、如何掌家? 秦家的吃相,真是太难看了! 老海在心里深深的同情起秦如歌来,是以,看向秦彧的眼神略有些不满,“左相大人,出发的吉时已过,入门的吉时希望还能来得及。可眼下这些嫁妆似乎已不能用了,这事你觉得要怎么办?” 秦彧自然不可能再拿这些假货次货去丢脸,侧头凉薄的瞪了秦老夫人一眼,才道:“劳海总管给本相半个时辰时间,本相定会处理得妥妥帖帖! 只是嫁妆的事都是家母在处理,本相全然不知情,还望海总管在荣老爷子和荣王面前,周旋周旋!” 0187.完婚 最终,秦彧不得不将荣王府的聘礼包装成嫁妆,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另外为了颜面,还忍痛添了几件珍藏的古董。 想着迟早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从秦如歌身上讨回来,甚至可能还会得到更多,他这才勉强按捺住内心的剧痛。 秦如歌悄默默的从宽大的袖袋里取出一只红布包,让桑橘悄默默的塞到一抬放头面的嫁妆里,这才满意的上了花轿。 爆竹声响,迎亲队伍开拔。 没有新郎,只得一位胸前带了个大红绸花的男子骑在同样挂了红绸花的高头大马上,不苟言笑的走在队伍的前头。 绕着偌大的霍都一圈,才在日落西山的时候,在装点喜庆的荣王府前停了下来。 新郎坠马受伤,一切都由替代荣陵前去迎亲的男子代替。 对此,秦如歌并没有半点反感和怨念。 横竖她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过段时间死遁,换个名字易个容,她便又是响当当的单身女汉子一条,没有好反感和怨念的。 “新郎”踢了轿门后,秦如歌便被媒婆和桑橘扶下轿,跨过火盆,与“新郎”一人牵着红绸花的一头,进了荣王府。 荣王府偌大的大厅,挤了无数前来贺礼的宾客,隆重打扮过的荣王和荣王妃坐在上座,脸上皆挂着得体的笑容。 荣王荣显算年纪应该有四十四五,但看起来最多三十五岁的样子,算是保养得好的。 他的容貌和陵王有几分相似,少了年轻人的浮躁,多了成熟男人的稳重和内敛,魅力十足。 荣王妃也是生得极美,立体的五官配上得体的妆容和妆扮,庄重不失典雅。 想着自己在荣王府呆的时间不可能会太长,今后和他们的接触也就不会太多,秦如歌也没有多看。 倒是没能见到传闻中的荣老爷子,让她微微有些惋惜。 怕是因为荣陵坠马的事,气得不浅吧? 至于荣老妇人为何没有出席,她却是想不透。 拜了天地后,秦如歌便被送进了荣王府准备的新房。 新房乃是独立的一座院子,极大,布置和摆设都极得秦如歌的心。 最主要的是,这座院子也座落于一片紫竹林中,环境清幽,安静祥和。 大约因为荣陵坠马的事,宾客们似乎看出其中的不寻常,也没有前来闹洞房,这倒省了她费心和他们斡旋。 规规矩矩的坐在宽大的床榻上等到亥时,确定荣陵不会来了,秦如歌才自行掀了盖头,卸下沉重的凤冠。 这古代的婚礼,绝逼比现代婚礼更折磨人。 一整天下来,滴水不沾,粒米不入,还得带着重达四五斤的凤冠,简直是又累又饿又渴。 正准备坐到桌前大快朵颐一番,闭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重重的推开。 厚重的门板砸在墙壁上,发出“砰砰”两声重响。 伴随着夜风,一股子酒气率先飘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身穿紫色新袍一身贵气的俊美少年跌跌撞撞的跨进屋内。 “你是什么人?” 桑橘看出对方来者不善,立即上前拦住他,沉声问道:“闯进新房意欲何为?” 0188.荣王府四公子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斜了桑橘一眼,便看向秦如歌,微醺的眸中满是惊艳。 见桑橘挡路,遂朝她大手一挥,嘟嘟囔囔的向秦如歌走去,“你给小爷我走开,小爷我是来闹洞房的,拦着人不让闹洞房,可没这个理!” 不查之下,桑橘竟是被他推得几个趔趄。 稳住脚步后,正欲阻拦,见秦如歌对自己使眼色,便很是不满的退回到她的身边去。 秦如歌看出这位会些拳脚功夫,且他的容貌跟荣陵和荣王都有两分像,可以想见,他乃是荣王的另一个儿子,荣陵同父异母的弟弟。 据鹿姐姐打听来的消息,荣王有一妻一侧妃两侍妾,加上多年前已经死去的原配夫人,共五个女人。 这五个女人,为他育了五子四女。 陵王荣陵为长子,乃是仙去的荣王妃跟荣王所生,他们还育有一女,叫做荣锦瑶,三年前嫁给了温伯侯府世子。 次子荣易和四公子荣旻以及二小姐荣锦绣乃是继荣王妃所生;三公子荣昊和三小姐荣锦妤则出自肖侧妃;五公子荣晏由妾侍余氏所育;四小姐荣锦枝则出于文氏的肚子。 二公子三公子都是二十岁年纪,五公子则只有十五岁,而眼前这位,约莫有十七八岁。从年龄来看,应该是四公子荣旻了。 秦如歌缓缓站起来,看向走向自己的荣旻,淡淡的问道:“我这里可是冷清得很,不知道四公子要如何闹洞房?” 被秦如歌轻松的道出身份,荣旻略微有些诧异,不过转而却是笑了,“你似乎和传言不一样。” 秦如歌微微挑眉,“不知传言如何说我?” “说你六岁便被送到了乡下,可你的气度和你一下就能道出我的身份来看,你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 “呵呵呵。” 秦如歌清泠泠的笑道:“四公子此言差矣,我本来就该是高门贵女,小时候学下的礼仪早便根深蒂固,加之回京也有四五个月了,耳濡目染,有这样的变化不奇怪吧? 我之所以能道出你的身份,不过是因为被皇上指婚给夫君后,从百姓口中打听了一些关于荣王府的人物关系和特性,不至于进府后一抹瞎罢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秦如歌觉得半点问题都没有。 荣旻也没再纠缠这事,倒是在听见她口中的“夫君”后,嘴角挂起了一抹轻慢的笑容,“得亏你还认他是夫君,今儿个他分明就是故意给你难堪,难道你心里就没有怨言吗?” 秦如歌做出一副崇拜的表情道:“夫君那样一个站在云端的男子,娶我这样一个带着刑克之名又不受家人宠爱的女子,着实委屈了些,他有这样的反应,我不怪他。” 秦如歌都快被自己这番大度的言论感动哭了。 不过荣旻却因为这番话异常的愤怒,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来,“不成想你和那些个被荣陵的外貌吸引的世俗女子没什么两样,算我看错你了!” 亏他第一眼看她的时候,被她身上沉静温雅的气质所吸引…… 却原来,不过如此! 0189.人家靠的是实力 秦如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他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她怎么样似乎与他没有逑干系吧? 再说了,她是不爽荣陵的作为,也不可能傻了吧唧的做他无数小迷妹中的一个,可事实上,人家是单凭颜值吸引人的人吗? 人家靠的那是实力才收获了无数迷妹! 实力,懂吗? 岂是他这种靠着祖荫度日的公子哥能比的? 当着人家媳妇的面,酸了吧唧的这样说人家,才不是大丈夫所为! 哼! 在心里狠狠的将荣四公子鄙视了一番后,秦如歌才勉强对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四公子说的是,我本就是个俗人,自然也不能免俗的被夫君那样的人物所吸引。四公子,天色不早了,你请回吧!” “你莫非还在等他?告诉你吧,他在陵王府里,今晚是不可能与你洞房花烛了!”荣旻倏然酒精冲脑,满眸不怀好意的光芒,“良宵苦短,就这样白白浪费岂不可惜?不如由我代劳吧?” 话落,伸手就要去搂秦如歌。 秦如歌眼底瞬间氲起一股子阴寒的冷芒,倒退半步避开他,正准备出手,一道冷冰冰的女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四弟,父王和母亲是这样教你的吗?还是说祖父的鞭子已经对你不起作用了?” 秦如歌望过去,见是一个姿容绝色的冰美人儿在丫头的搀扶下,跨进门槛。 她的肚子高高的隆起,应是快生了。 听到这声音,荣旻的酒瞬间醒了大半,转身眼神闪躲的看向女子,怯怯的唤了声“大姐”。 秦如歌立即了然,原来是荣陵的亲妹子荣锦瑶,她真正意义上的小姑子。 荣锦瑶的视线落在秦如歌身上,四目相对,微微朝她颔了颔首,看也不看荣旻,径自走向她道:“她可是你的嫂子,未来的荣王妃,不是你在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请你对她放尊重些!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还不快滚!” V587啊,小姑子! 秦如歌在心里默默的给她点了10086个赞。 荣旻咬了咬唇,心里虽然不甘,却终是垂着头脚步匆匆的走了。 对于这个只比他大了两个月的大姐,他是打心里发怵的。 那还是七八岁的时候,他看她死了娘,而荣陵也从军去了,暗地里没少欺负她。 后来大约是被欺负惨了,荣锦瑶奋起反抗,险些将他右边的半只耳朵给咬掉。 之后这事被祖父和父王知道了,将他吊起来抽了十鞭子,几乎去了半条命。 打那以后,府中的小孩再没人敢欺负她! 而他,心里的阴影到现在还挥之不去…… 荣旻一走,荣锦瑶便走到秦如歌的面前,一改之前的冰冷,微笑着对她曲膝道:“锦瑶见过嫂子。” 秦如歌连忙将她扶起来,“你这样子就不必多礼了,快些坐下。” 荣锦瑶坐下后,直愣愣的望着秦如歌半晌,美眸中忽然氤氲起了水雾。 “你怀着身子呢,可不要哭,没得生个哭泣包出来就不好了。”秦如歌心下恶寒不已,这位瞧着是个冰美人御姐范,怎么也和她娘江婉仪一般,爱哭哭啼啼的呢? “噗哧。” 荣锦瑶被秦如歌的话逗乐了,吸了吸鼻子道:“嫂子,你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我这是高兴啊……” 0190.大哥是混球 高兴…… 秦如歌大约也能猜到原因。 不过就是因为她家大哥终于娶上媳妇了,激动得。 然荣锦瑶不知道,她终究是要“死遁”离开的,只是将时间推迟了一些罢了。到时候,她会在陵王克妻的“事实”上狠狠追加一笔,那对陵王的名声上来说,才是致命的打击。 而这位小姑子,届时会因为“她的死”给陵王带来的打击,怕是要对她恨之入骨才是。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作为一个怀揣现代灵魂的人,她绝不会因为一段不喜的婚姻而将就一辈子! 是以,她只是笑笑,并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 果然下一刻,荣锦瑶抓住她的手,神色激动的道:“嫂子,你打破了大哥娶妻不入门的桎梏,安安生生的入了荣王府……没有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事了!只是……” 说着,她的神色隐隐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今儿大哥的做派着实不妥,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劝大哥好好待你,你不要生他的气可好?” 秦如歌:“……” 她能说她真的一点不介意陵王这样对待他们的婚礼吗? 不能! 因为那不是一个被恶意对待的新娘子该有的正常的反应。 是以,她眨了眨眼,促使眸中水光盈盈。 落在荣锦瑶的眼中,便成了刻意压制着委屈却又一副不想让人看出来的隐忍样儿,让人为她感到心酸跟愤怒。 偏这个时候,秦如歌格外大度的道:“无碍的,夫君他那样的人物,娶我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着实有些委屈了,我能理解,真的。” 荣锦瑶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嫂子,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论容貌,你配我大哥也是不差的!论身份,真正算起来,你比秦如烟跟秦含烟高贵多了! 你不知道,在得知圣旨不是她二位时,我这心里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今儿见了你,我原本提着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你和那二位相比,真是强太多了。” 说到这里,荣锦瑶已经不能忍了,骂道:“我大哥真是个混球,怎么忍心让如此善解人意的你受这样的委屈?嫂子你且等待些时日,等大哥见了你后,必定会如我一般喜欢你!” “……”秦如歌感到汗哒哒的。 小姑子,你可别喜欢我啊,你现在有多喜欢,将来就会有多恨的! 心里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回,只得顺着她的话道:“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虽糙理却不糙。不管将来如何,这日子必定是我和你大哥一起过,小姑子你怀着身子,就不要太为我们操心,我和你大哥必定会好好的。” “嗯。”荣锦瑶含泪点点头。 二人又说了些话,荣锦瑶便因为在孕期受不住瞌睡,告辞离开了。 秦如歌也不觉得饿了,扫了布置得喜庆的屋子一眼,突然觉得满屋的红色刺眼得很。 慕容璟,你可知道,我嫁人了? 如果你回来得知我已嫁人,可还愿与我在一起? 去里间换了身夜行衣,秦如歌从桌上抓起一壶酒,对桑橘道:“我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这里你看着些,不到不得已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暴露功夫。” 0191.像极了慕容璟 话落,也不等桑橘有反应,便打开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如秦如歌所料,荣王府的戒备比起左相府不知森严了多少倍,但对于感知力一向不差的她来说,想要出府还是比较容易的。 借着夜色的掩护,秦如歌循着守备相对薄弱的地方,轻松的出了府,直奔听湖小筑而去。 在她的小筑旁边,一座古典精雅的宅子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建成。 只是自建成后,并无人居住。 秦如歌原本并不抱希望,只迫切的想到她和慕容璟相识的地方去看看。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儿个是她顶着无数怨女的目光嫁给陵王的大喜日子,却无人记得今日也是她在这世的十六岁生辰…… 岂料,她到了自家小筑门前,竟看见那株老柳树下,坐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慕容璟不穿黑袍,但他喝酒时的样子,像极了慕容璟。 她脚下轻点,一个起纵在他三米外停下,不确定的问道:“慕容璟,是你吗?” 原本正灌着酒的男子听到这声音,身子蓦然一僵,转而却是一脸的激动,除了那颗按捺不住激动狂跳的心,连嘴唇都不听话的颤抖着。 他想要回头去看看令自己心心念念彻夜难眠的女子,但想到此时的自己并不曾易容,生生的忍住了,甚至还将头别向了另一边。 荣陵仰脖喝了口酒,强抑住狂跳不已的心,故作平静的以本来的声音道:“姑娘认错人了,在下不认得什么慕容璟。”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但却比慕容璟深沉了几分。 秦如歌心中说不出的失望跟失落,没再说什么,面朝湖面在前方的木栏上坐了下来,拔开酒壶的瓶塞,狠狠的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酒是好酒,却因为喝酒的感觉不对,辣得呛喉,忍不住咳了两声。 这酒原本该是她和荣陵的合卺酒,不过新郎都不见了,也就用不着了。 荣陵偷偷觑向她,被她挺直却落寞的背影刺得心中泛酸,眼中发涩,想要上前却抚慰她一番,不过终究还是狠下心没有动。 歌儿…… …… 默默的将一壶酒喝完,秦如歌转回身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那黑衣男子竟然还在,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正好与他没来得及别开的视线对上,心里顿时堵得不行。 是以,说出的话也就多了几分尖酸,“原来是陵王殿下!今儿不是殿下的大喜之日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这倒是稀奇得很呢! 呃,对了,听闻陵王殿下在迎亲的路上落马受了伤,是被人抬回去的,现下看殿下还能独自出来喝酒……当是殿下不喜那位秦二小姐,以此来羞辱她吧?” 原本她是不在意的,可是想着他是假受伤,跟亲眼看见他好端端的,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说她小心眼也罢,说她到底不甘心也好,反正此时她很是堵心! 秦二小姐? 荣陵不知她的怒火从何而起,是因为怜悯那个已经成为他新娘的女子吗? 他有些不解,但却因为听到“秦二小姐”这几个字时,有些懵逼。 0192.人渣 指婚给他的不是秦大小姐或者秦三小姐吗?怎么会是被秦彧丢到乡下的那位秦二小姐? 也是他当时因为心中太过愤怒,赵德海念圣旨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听。 等到圣旨念完,他扯了圣旨就离开了。 现如今,那道圣旨还被他扔在陵王府他的书房的废纸篓里,没得他允许也无人敢乱动…… 不过稍稍想想,今上的心思便昭然若揭。 大约是觉得这位不得秦彧欢心以及她的身份,更能震慑或者敲打他罢了。 见荣陵没有说话的意思,秦如歌也不欲再和他多言,愤愤的道了句“人渣”,便施展轻功头也不回的走了。 人渣…… 听着这两个字从心爱的女人口中吐出,荣陵只觉得心里苦涩得要命。 可她说的没错,对于感情,他拿得起却迟迟放不下,将愤怒发泄到一个无辜女人的身上,可不就是人渣吗?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他才颓然的起身,轻轻一纵,消失在夜色里…… …… 即墨非离在听到荣陵半道坠马受伤被人抬走,没有亲自去迎亲的时候,心里的愤怒便犹如野火,瞬间燎原了他的胸腔。 他放在心里的女子,竟然被荣陵如此践踏…… 简直太伤人了! 当时他便恨不能去找荣陵狠狠的干上一架。 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以至于他都不敢去参加婚礼,他怕,怕自己忍不住,不管不顾的带了秦如歌走。 可终究,他还是战胜了心中的魔障去了。 但却是躲在停在荣王府对面的马车里没敢出去,远远的,看着她被抬到荣王府前,看着她被人扶下轿子,看着她…… 他多想看她穿着他为她备下的嫁衣的样子,想象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他。 可是…… 她身上那明显不如他为她准备的嫁衣,伤了他的眼。 她,终是对他有着顾虑! 即墨非离醉眼迷离,将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壶往地上一扔,“阿索,拿酒来!” 阿索扫了眼他脚边十来个酒壶,忍不住劝道:“主子,你今儿个喝得太多了。” 从荣王府回来后,他便将自己关起来,不停的喝酒,这都好极个时辰了,这要是伤了身,可怎么办? 即墨非离眸光一寒,眯眼看向阿索。 阿索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得乖乖的去取了酒来。 …… 翌日,秦如歌便早早的起来,一会儿要去给府中的长辈敬茶。 纵然新郎不在,纵然她过了洞房花烛夜还是个处,但不能抹去她如今荣王世子妃的身份。 既然她现在扮演的是荣王世子妃的角色,自然不会让人落下口实。 桑橘将给秦如歌准备好的衣裳取来,给她换上,又将她的头发给盘了起来,梳成妇人发髻。 正红的颜色适合她新嫁娘的身份,又不会感到失礼,也没人觉得张扬。配上一套有些秦如歌本人平日绝对不用的有些招摇的纯金嵌红宝石的头面,整个人被衬得仙姿佚貌,艳若桃李。 那赛雪的肌肤,令桑橘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小姐,你平日里打扮得太素净了,瞧瞧这一身衬得你多好看啊,我要是男人,定也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了!” 0193.轻视 “呵。” 秦如歌失笑,嗔她一眼道:“你怎么不说我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穿男装呢?” 也就是回来这几个月在江婉仪面前,她穿女装才多了些。 “嘿嘿,也是哦。” 秦老夫人没有舍得给秦如歌安排陪嫁的丫头,不过荣王府倒是为她安排了一个管事嬷嬷,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和十六个粗使丫头。 秦如歌虽然不习惯这么多人,但入乡随俗,她也不能拒绝了荣王府的好意不是? 也只能领受了。 二人简单用了些早膳,便在大丫头春月的带领下,到了昨日拜堂的大殿。 殿中已经坐了不下六七十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能坐着的,自然就是府中的主子,丫头仆人们都候在外头,只留了几个得力的在殿中候着。 到底是百年门阀,这人数上都能碾压左相府了! 荣老爷子依旧没有出现,但是一个头发花白装扮贵气却满目威仪的老太婆不苟言笑的坐在主位,荣王和荣王妃则分坐在她两边上首的位置。 是以,都不用想,这位定是荣老夫人。 至于荣陵那个人渣,她不曾期望他能出现,果真便没有出现。 秦如歌心里登时一个咯噔,她来得也不算晚,这会也就辰时一刻的样子,这些人早早的等在这里,不会想给她找不自在吧? 看见秦如歌,荣锦瑶含笑站起来,在丫头的搀扶下正准备迎向她,一道声音不和谐的响起,“一个新妇居然让我们老夫人等了多时,看来乡下长大的果真是教养不够呢!” 呵,果真高门大阀的事情就是多! 秦如歌心中冷笑了声,看向那出声的妇人,竟和荣王妃有几分肖似。 据她所知,荣王妃的亲妹妹蔡氏文馨嫁给了荣王的二弟,想来便是这位了。 不过,人家荣老妇人和荣王妃都还没开口,这位便坐不住了,是想替她家姐姐给她这个未来的荣王妃下马威,还是在荣老妇人面前卖好?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找错对象了! 秦如歌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刚想要不咸不淡的怼回去,荣王便道:“是咱们心急见新妇来得早了些,二弟妹不可如此!” 蔡文馨讥诮的勾了勾唇道:“王兄此言差矣,听闻昨儿个咱们这位世子妃可是威风无比,在相府门口借助一只猫大闹自己的婚礼,此等做派,着实让人不敢苟同!我都有些为我们荣王府的将来担忧了。” 说着,她轻蔑一笑,才又道:“不过说起来也是那秦彧眼皮子浅,竟想拿一些残次品赝品来糊弄咱们荣王府,结果不出一日,便闹得满城皆知,真是丢脸死了。 最后只得将咱们荣王府给出的聘礼当嫁妆给还了回来……呵呵呵,左相府连点嫁妆都出不起,竟是落魄致此吗?” 她的话音刚落,坐在她下首的一个妇人满脸诧异的接口道:“二嫂,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竟有这样的事?未免也太……” 太什么,她没有说出口,不过她话落后斜向秦如歌的眼神,却是赤果果的轻视。 0194.有句MMP,可当讲? “三弟妹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让人去看她的陪嫁,全是咱们荣王府送出去的东西。” “活了半辈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聘礼原封不动的还回来的!” 另一妇人,也就是荣王府三夫人说着咯咯笑道:“说起来这左相府也是傻,这次送过去的聘礼可是老爷子让海伯亲点,每一样都是同类中的精品! 咱们荣王府也不图他左相府什么,随便送些过来,也能大赚一笔,岂料……呵呵呵呵……” “谁说不是呢?” 瞅着蔡文馨跟三夫人这二人跟唱双簧似的,而荣老妇人和荣王妃稳坐钓鱼台,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荣王倒是几次张嘴想要阻止,可能是鉴于二人是女流之辈,也不好再多和她们计较。 秦如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是仗着她是个不被娘家宠爱的新嫁娘,嫁的男人又是个靠不住的,想着给她个下马威罢了。 对荣老妇人和荣王妃的印象直线下降的同时,内心感到有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自己的嫂子被人如此编排,荣锦瑶气得捂着肚子浑身都在颤抖,早便想要阻止,可她们那嘴就跟连珠炮似的翻个不停,她都插不上嘴。 见她们终于不再说话了,这才得了机会。 她看向秦如歌,毫不客气的道:“嫂子,她二人就是荣王府里出了名的尖酸刻薄,爱说人长短道人是非,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若然以后在府中遇到,你躲开些,没得被她们的疯病给传染了,可不好治!” 蔡氏被一个小辈这样说,还说得这样难听,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荣锦瑶,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这里岂有你置喙的余地?” 不单是蔡氏怒了,她们的子女也因为这话,一个个的对荣锦瑶横眉冷对。 秦如歌也是没想到这位姑奶奶竟然如此大胆,看来荣旻怕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荣锦瑶挺了挺肚子道:“二婶,我再是嫁出去的女儿,那也是荣王的嫡长女!你不也仗着王妃是你的姐姐,肆无忌惮的编排未来的荣王妃,我堂堂荣王的嫡长女,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蔡氏气得嘴唇都在哆嗦,转向对面的荣王道:“王兄,你也不管管?” 荣王原本神色还有些尴尬,但被蔡氏这样不客气的一问,那尴尬瞬间便没了,轻咳一声道:“这是你们女人之间的龃龉,本王一个大男人若是插嘴,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被同僚笑话?” 秦如歌不厚道的勾了勾唇角,她能说她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吗? ——之前你们毫不顾忌本王的感受说本王儿媳妇的时候,本王都插不上嘴,这会儿想着让本王管了? 没门! “你们……” “够了。” 蔡氏还要说什么,上方的荣老妇人终于一脸威严的打断她的话,眸色平淡的看向秦如歌道:“时辰不早了,新妇开始敬茶吧。” 秦如歌忙在桑橘的搀扶下走到大殿中央,对荣老妇人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乖顺道:“是,老夫人。” 她看起来似乎半点也没有受刚刚的事情影响,倒是把蔡氏气得个半死。 0195.继王妃 除了蔡氏跟三夫人故意拿乔让她多跪了一些时间外,整个敬茶的过程还算顺利。 荣王府派头十足,送出的礼物即便不是最好的,也比一般的好了不知多少。便是蔡氏大约也因为颜面,送了一只水头还算不错的翡翠镯子。 秦如歌收礼收到手软,挨到敬茶完毕,礼物装了满满两大托盘。 只是这万恶的在对长辈敬茶时须得下跪的古代旧制,可苦了她的膝盖。 荣老妇人不愿多呆,深深的看了秦如歌一眼,便带头走了。 这老太婆估计不太喜欢她,从头到尾,就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 不过秦如歌也不在意,凡事都是相互的,她老人家不喜欢她,她也不见得多喜欢她老人家。 荣老妇人一走,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走在荣王妃后头的荣王在路过秦如歌身边的时候,几不可见的对她点了点头。 秦如歌微微一怔,之后才想明白他大约是对她适才的表现还算满意。 想想她其实并未做什么,唯一做的便是表现出镇定,没受那两位二人转演员的影响情绪罢了。但若非荣锦瑶打岔,她定是会毫不客气的怼蔡氏跟那三夫人几句,且还不会给人留下不敬长辈的印象。 “嫂子。”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荣锦瑶才捧着肚子上前,“刚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们也不过是依附那位生存罢了。” 秦如歌想着她口中的那位,必定指的是荣王妃,想到荣王妃的妹妹对荣锦瑶的态度,一时间不由对她兄妹俩升起几分同情。 原本该是荣王府最尊贵的嫡长子嫡长女,却因为母亲早亡,小小年纪便要仰仗继母的鼻息生活,对继母不喜欢,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位继王妃的长子已经二十岁,荣锦瑶才十八岁,也就是说,在仙去的荣王妃还在世的时候,继王妃便已经入了荣王府成了荣王的女人。 也就是说,在先王妃去世后,继王妃被抬了起来。 她不敢说荣王不爱荣陵两兄妹,但如果但凡有一丁点为他们考虑,也不会抬一个已经有了儿子的妾侍或者侧妃起来,这对他们兄妹来说,无疑是一个定时炸弹。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一个母亲会甘心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屈居人下。 除非她是圣人。 但凭继王妃之前的做派,她便知道她绝不是表象看起来那般端和无害。 刚刚才对荣王升起的一丝好感,瞬间消失殆尽。 而对于荣锦瑶刚刚为她出头的事,秦如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不管她是为了荣陵还是什么,到现在还在安慰她,这份感动无疑又加深了两分。 遂对她的笑真诚了不少,“我没有难过,锦瑶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如果我连这点言语攻击都承受不了,在左相府的时候,早便不知被气死多少回了。” “你这样想是最好的。” 荣锦瑶点点头道:“你要记住,这府上真正对大哥好的,除了父王,便只有老太爷了。只是父王对那位的情意,多过对母妃的,很多时候,他为了不让那位不开心,也只能袖手旁观,这也是大哥生他气的地方。今后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可以去找老太爷。” 难怪了,难怪荣王会在先王妃仙去后抬了继王妃起来,却原来是这样! 再次对荣锦瑶笑笑道:“嗯,我记下了。” 0196.你是? 荣锦瑶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又怀着身子,在荣王府也不好多呆,和秦如歌告辞后,便离开了荣王府。 …… 康寿苑乃是荣老妇人居住的院子。 作为荣王府资格最老的女人,她的院子所在的位置以及装修摆设等方面,丝毫不输荣王妃的云馨阁。 荣王妃、蔡氏、三夫人等人离开大殿后,便跟着荣老妇人去了康寿苑。 甫一坐定,荣老妇人便问荣王妃道:“你看那丫头如何?” 荣王妃斟酌了下词句道:“听闻昨晚散席后,大小姐去新房坐了小半个时辰,短短时间便能让大小姐为她说话,是个聪明的。” 蔡氏不屑的道:“都那样说她也不还口,我看是个脸皮厚的才是。” 荣王妃瞅着她那样,叹口气道:“文馨,不是大姐说你,你这脾气得改改,再不然今后在大小姐面前,还是少说话的好。” “大姐,咱们荣王府难道还怕了她温伯侯府不成?” “荣王府与温伯侯府是姻亲关系,哪里存在怕不怕的?锦瑶好赖是王爷的女儿,你当着王爷的面这样说她,让王爷情何以堪?让别人怎么想我这个继母?我倒是无所谓,可王爷到底是一家之主,你多少也得给王爷几分面子吧?” 蔡氏不依的嘟囔道:“我这还不是想为大姐你敲打敲打那小贱蹄子,省得她今后爬你头上来屙屎屙尿。” “这样粗俗的话你也说得出口,真是越发的口没遮拦了!” 荣老妇人沉着脸一脸的不满,“老大家的说得没错,你今儿那样说大丫头就是打显儿的脸,活该他落你的面子!” 蔡氏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 秦如歌离开大殿后,并未回新院子,而是让春月带着她在府里到处走走。 不得不说的是,荣王府不愧是百年豪门。 亭台楼阁,假山轩榭,回廊迂回,飞檐斗拱……类似苏州园林的建筑无一不精,无一不妙,便是一片花圃,都是经过精心打造,无不昭示着古代匠人的能巧和王府中人的品位。 左相府乃是皇上赐给秦彧的府邸,本身已经极大,又在这些年也扩张过几次,每年还会有匠人进行改善和修葺,已经够漂亮够大,但和荣王府比起来,简直不够看。 特别是荣王府的主花园,都快赶上半个左相府了。 走了快一个时辰了,秦如歌和桑橘倒是无所谓,可春月就有些受不住了。 不过她们也不能显露功夫,秦如歌便假意拍了拍自己的腿道:“我这腿有些酸了,那边有个亭子,咱们过去歇歇脚便往回走吧。” 春月和桑橘自然没有意见,跟着秦如歌往亭子走去。 途中路过一个花圃,一身着灰布麻衣、斑白的头发以木簪随意挽了个髻的老者正拿着一只花铲在给花卉培土。 秦如歌瞧着那老者的装扮和侧颜有些面善,不由得驻足观望了一阵。 老者许是感觉到有人,侧头看来过来。 秦如歌登时喜道:“老人家,原来你是荣王府的花匠啊。” 老者怔怔的看向秦如歌,茫然的问道:“你是……” 0197.只希望不要太疼才好! 秦如歌让桑橘二人先去亭子等她。 待她们走后,这才满脸堆笑的走向老者,将额前的刘海往头顶一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两个多月前,朱雀大街,老人家你晕倒……” “哈哈哈……” 不等秦如歌说完,老者便大笑着站起身来,眉目间是掩不住的欣喜,“原来你便是那位小公子,啧啧啧,不成想你竟是个漂亮的丫头片子!” “嘿嘿,没错,我就是那位小公子。因为当时有些不便,是以不曾告诉你我乃女儿身,哪知竟在这里看见你。” “缘分啊!” 老者感叹了一句,将秦如歌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丫头,你怎么会在荣王府里?难不成你是来参加昨儿个婚礼的宾客?” 可是看这身打扮可不像是来参加婚礼的啊,有些喧宾夺主了。 嗯,倒像是新娘子。 秦如歌神情略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道:“其实我是被娶进门的那一个。” 她没注意到老者听了这话后,矍铄的眼睛越发的亮了。 “老人家,你这么大年纪还做花农,身体可吃得消?要不我想办法为你调动个轻松的活计?” 好歹她现在顶着荣王世子妃的头衔,这点事应该不难办到。 “别别别,我老人家就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可不能给我换了。”老者眉眼里都是笑意,险些快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这丫头善良、聪慧、医术好、长得好,还写得一手好字…… 哎呀呀,那小子到底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竟娶了这样一个秒人儿? 不行,不行了,老头子我绑也要将那小子绑回来,今晚就让他们把房给洞了。 “丫头,老头子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急需处理,先走了啊,稍等我再找你。” 丢下这话,老者步履矫健的转身匆匆而去。 “……” 秦如歌汗哒哒的,什么事这么着急啊?她都还没问问他的身体调养得怎么样了呢。 无奈的摇了摇头,目送老者离开了视线,她去亭子里坐了一会,便回了新院子。 她这才发现,原来这院子还没有命名,也就是没有弄牌匾。 想着反正也住不长,也就没有管它。 这时,管事嬷嬷卫嬷嬷迎了出来,朝她福了一礼,恭敬的道:“启禀主子,午膳已经准备妥帖,主子是现在用膳还是歇一会儿再用?” 秦如歌神色淡然的道:“现在用吧,用完膳后,大伙儿帮忙把嫁妆给统计一下。” 卫嬷嬷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容貌中等,不胖不瘦,看起来十分精干,穿着和举止都极为得体,只是不知道她是荣王妃为她安排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安排的。 “是,老奴这便去安排。” …… 用了午膳后,秦如歌让桑橘把四个大丫头召集起来,将嫁妆给登记造册。 “禀主子,这里有个红布包。”丫头夏荷在清点头面的时候,发现一只鼓囔囔的红布包。 秦如歌神色淡淡的看过去,“嗯,那是我娘给我准备的嫁妆,一并清点记册吧。” 那两位夫人不是因为她没有嫁妆,连她的教养都质疑吗? 她现在就打她们的脸,只希望不要太疼才好! 0198.皇权之下,无辜的人多了去了 荣老爷子一身泥的小跑回到自己的院子。 “来人,给我老头子准备热水,老头子要沐浴更衣,嗯,把那身新做的锦衣拿来!老海,老海,你出来,老头子有要事让你去办。”刚踏进门,便一边嚷嚷着,一边唤着老海。 老海脚下匆匆,眉开眼笑的从屋内迎出来,“老爷,你这是遇到啥高兴事了?” 多少年了? 十年了! 自打世子的外祖一家被莫名灭门后,老爷子便一身木簪麻衣,即便推辞不了不得不进宫参宴,亦是如此装扮。 不过,自己的长孙成亲,那是不一样的。 是以,便让府中的针线房新做了身锦衣原本是准备世子成亲的时候穿的。可昨儿世子闹出这一出,老爷子气得婚礼不参加,敬茶也没去。 婚礼都过了,这会子竟主动要求换上新衣裳,还真是奇怪得紧呢! “快,快,老海,你亲自去一趟荣王府,让那兔崽子回来见我。”荣老爷子催促着,想想不放心,又补充道:“就说我老头子被他气得快死了,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老海顿时不乐意了,“老爷,有这样咒自己的吗?” 荣老爷子大手一挥混不在意的道:“如果能让那兔崽子回来,我老头子就算是现在去死也值了。哎呀,你不要磨蹭了,快去,快去。他若是还不愿意回来,绑也要给我老头子绑回来。” “是,老奴这便去将世子带回来。” 老海的心里即便格外的好奇,但也架不住荣老爷子的催促,连忙小跑着离开了院子。 …… 荣锦瑶离开荣王府后,直接去了陵王府。 在练功房见到荣陵,荣锦瑶便赖着让正在舞枪的荣陵停了下来。 “大哥,我昨儿去见了她,嫂子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子,请你善待她!” 荣锦瑶说着,将秦如歌如何大度,婚礼的过程中如何遭人白眼,又如何被二夫人三夫人联合羞辱的事告诉了荣陵。 “那又怎么样?” 荣陵冷着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无动于衷的道:“嫁入荣王府,除了我的人和我的感情,她将来得到的绝对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可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如果想要这份殊荣,就必须会有这样一个成长的过程!若然连这点打击都扛不住,抑或处理不了,也不配做我荣陵的女人!” 挂名的也不行!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荣锦瑶气得肚子都快抽筋了,“女人嫁给男人,不图你的人你的感情,她还图什么?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在这场婚姻里,她也是无辜的呀,你不可以这样对她!” “皇权之下,无辜的人多了去了,她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连他荣陵都不得不臣服其下,她一个外祖被流放的左相府不受宠的小姐,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言尽于此,你要是不回去,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哥了!” 丢下这话,荣锦瑶气呼呼的走了。 荣陵抿了抿唇,走到兵器架前,取过之前的银枪再次挥舞起来,枪尖砸到地上的时候,激起一阵电光火石,青石飞溅…… 0199.世子妃的嫁妆 “呀!” 得了秦如歌的吩咐,夏荷立即将布包打开来,登时愕然的惊叫出声。 布包里,一沓崭新的银票整齐的叠在一起,面上的一张数额竟是五千两。 如果这一沓都是五千两的面额,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啊! “怎么了?”卫嬷嬷走上前,待看清后,神色也微微的变了变。 外面都在传世子妃入门没有嫁妆,将聘礼给抬了回来当嫁妆。 在京中,这种事情是十分没有颜面的,哪怕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这样做。 跌份! 可如果这里的银票都是五千的大票,其价值比起荣王府送出去的聘礼也不会少多少! 卫嬷嬷到底是老人了,很快便镇定下来,对夏荷道:“仔细清点好,录入册子里。” 夏荷应了声是,便开始点算银票。 这一清点不打紧,很快她便发现除了面上十张是五千的票额,下面全都是万两一张的最大票额。 这一沓,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万两银子! 乖乖,这比聘礼的价值也要多得多了。 听到夏荷报出这个数字,库房内的几个丫头相觑一眼,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便是沉稳的卫嬷嬷,也有些不淡定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世子妃在左相府的处境,她自然是听说过的,昨儿个左相府发生的事,她也听有心人说起过。 想必世子妃早便知道聘礼的事,才会不管不顾的闹自己的婚礼,最终迫得左相大人无奈之下将聘礼当嫁妆还回荣王府,半点也没讨到便宜。 然而暗地里,却是准备了这样大一笔钱…… 不得不说,世子妃是个厉害的。 至少,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厉害得多! 之前在大殿发生的事,她从春月那里也得知了一二,她有些不明白,当时世子妃怎么不说出银票的事? 否则又哪里会受到二夫人三夫人的奚落? 不过这下好了,这荣王府里又有谁敢取笑世子妃没有嫁妆? 秦如歌不动声色的将她们的细枝末节的变化都收入眼底,遂佯作打了个呵欠道:“你们慢慢清点,我去小憩片刻。” …… 桑橘跟卫嬷嬷和四个大丫头六人合力,清点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东西清点记册完毕。 将库房的门落锁后,卫嬷嬷主动将钥匙交给桑橘。 “使不得,使不得。” 桑橘早便得了秦如歌的吩咐,自然不会接,将钥匙推回去道:“嬷嬷你是这院子里的管事,这钥匙理应由你保管才妥当。就这样说定了,嬷嬷万不要再推辞。”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忙碌半下午,累死我了,我也休息一下去。” 卫嬷嬷目送桑橘离开后,收回视线落在手中的钥匙上,微垂的眸中有着道不明的情绪。 按说世子妃一个新嫁娘,绝不可能这么快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保管! 可她偏偏这样做了…… 抬起头时,她的眸中满是坚定,“春月夏荷秋霜冬雪。” 春月几个立即上前,“嬷嬷有何吩咐?” “你们几个装作不经意的将主子嫁妆的事散布出去。” 几人得了吩咐,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她们一走,秦如歌便带着桑橘出现在卫嬷嬷身后,“嬷嬷这般做,是何道理?” 0200.一巴掌狠狠的扇回去 她的突然出现,将卫嬷嬷不小的吓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对秦如歌曲了曲膝,不卑不亢的道:“回主子的话,老奴既已经是世子妃的人,自然要事事为你考虑妥帖。二夫人三夫人当着全府主子的面如此辱你,这一巴掌不狠狠的扇回去,她们往后必定更肆无忌惮。” 这脾气倒是合她胃口! 秦如歌似乎对她的回答也还算满意,笑着点了点头道:“看来嬷嬷很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不知嬷嬷是谁安排到我这院子的?” 卫嬷嬷恭敬道:“回主子,原本这种事情理应是由王妃娘娘安排,许是老太爷体恤怜惜世子爷,在给院子选人的时候,几十年不管事的老太爷亲临。是以,老奴和几个大丫头都是老太爷钦点的。” 秦如歌想到之前荣锦瑶说过这府中最疼荣陵的就是老太爷,现在看来,果真没错。 荣老太爷自然不会害荣陵,也就是说,综合卫嬷嬷适才做出的决定来看,她是信得过的? 当然,不排除她可能是荣王妃早就安排好的人,而荣老爷子恰恰就选到了她,而她刚刚的做派,只不过是想迷惑她罢了。 毕竟被打脸的可不是荣王妃。 是以,她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她,还需要多观察观察。 她要死遁还需要个过程,自然不可能是短时间就能遁得了的。 即便这个过程不会太长,但如果放个别人的眼线在身边,想想都觉得膈应。 “除了你几个,院子里其他人都是荣王妃安排的?” “回主子,是的。” 秦如歌颔了颔首道:“我知道了。桑橘,看赏。” 桑橘立即摸出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递给卫嬷嬷。 卫嬷嬷不敢要,连忙跪下道:“主子,无功不受禄,老奴受之有愧。” 桑橘忙将她扶起来,“嬷嬷,主子赏你就拿着,今后你只要在院子里多用心些就是了,主子不会亏待你的。” 卫嬷嬷这才敢接下,谢过秦如歌后道:“老奴定会竭尽所能为主子打理好院子的事务,不负主子所望。” “嗯,我相信你。” “主子,老奴去做事了。” “去吧。” …… 南院乃是荣二爷荣贺一家居住的地方。 蔡氏听了下人回禀,得知秦如歌带着五十万两银子做陪嫁时,惊得一下子从贵妃椅上跳了起来,脚上连鞋子都没穿,“此事当真?” 五十万两银子,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怎么会有? “回夫人,这事乃是她院子里的人传出来,应该不会有假。听闻是她的娘亲江氏为她准备的。” “不是传言江婉仪被打压,还是咱们这位世子妃被接回来后,和秦彧闹了一场,生活才有所改善吗?” “应该是世子妃将江婉仪曾经的嫁妆给要了回来,换作了银子。” “江氏当年的嫁妆也不值这个数啊!” “如此……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蔡氏想到今儿早上敬茶时,自己说的那些刻意针对秦如歌的话,顿时感到脸上热辣辣的,气得顺手就将身边小几上的盏茶扫到地上。 这个小贱人,早上的时候不说明,却在她刻意针对她的嫁妆后传出这事,分明就是故意打她脸! 真是岂有此理! 同样的一幕在西院三夫人那里,亦在上演着。 0201.迈不动腿 老海走后,荣老爷子美美的将自己捯饬了一番,换上多年都不穿的华裳和金玉绶带,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以金冠束之。 对镜瞧了瞧…… 嗯,不错不错,即便风华不如当年,那也是精神抖擞,神采焕发。 见孙媳妇,不失礼! 又转了两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这才遣人前去请秦如歌过来。 秦如歌乍然听到荣老爷子亲召,狠狠的吓了一跳。 这位老人家连她的婚礼和敬茶都不曾出席,这会子召唤她,是何道理? 不过,这府中最大的BOSS召唤,她自然不敢不去。 于是,怀揣着种种揣测,带了桑橘便跟着前来请她的丫头去了。 短短时间,她五十万银子嫁妆的事,在府中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一路上丫头小厮婆子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秦如歌一如既往,神情淡淡的,没什么反应,倒是桑橘昂首挺胸,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哼,比财力,她们小姐也是不输谁的! …… 荣锦瑶被气走后,荣陵舞了一会子枪,便回前院去叫水洗了个澡。 刚收拾停当,便被人告之荣老爷子身边的老海来了。 听闻荣老爷子昏厥过去,想到他曾经发生过这样的状况,都不用老海捆绑,撇下他直接施了轻功便走。 到了荣老爷子的院子,见到他非但无事,还一改往日,换了崭新的衣裳冠带,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样子哪有半点生病的迹象? 分明比前些日子见他状态更好了,好伐? 面色一沉,当即转身就要走。 荣老爷子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刚打理好的胡须都在颤抖,“你这个不孝子,你今儿胆敢踏出荣王府半步,我老头子再不认你这个孙儿!” 哼,不回就不回,正好趁了他的意! 荣陵在心里嘟囔了句,正欲迈步离开,一道红色的窈窕身影乍然出现在院门口。 待那张略施粉黛便美得不可方物的熟悉的脸落入眼中,遂因为实在没想到她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荣王府老爷子的院子里,登时惊若呆鸡,一脸的不可思议。 秦如歌也因为见到荣陵回了荣王府,浅浅的愣了下。 不过须臾,她便恢复常色,不再多看他一眼,微微抬高了下巴,目不斜视的错身向大厅走去。 那傲娇的小样儿,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男神如此近距离的出现在眼前,桑橘有些迈不动腿儿。 只是想到陵王昨儿个对自家小姐的所作所为,以及他让小姐所受的委屈,她就想上前揍他一顿! 可她定不是他的对手,只得鸵鸟的作了罢。 横眉冷对的斜了他一眼,便也学着秦如歌的样子,昂首挺胸的跟在她身后。 男神虽然养眼,但是和自家小姐比起来……都得靠边站! 歌儿…… 怎么会来荣王府?是被请来给老爷子看病的吗? 不对,老爷子看起来好得很,哪里需要问诊?再说老爷子怎么会知道她懂医? 还有,她和他在一起那段时间,可从来没有穿过如此娇嫩的颜色…… 饶是荣陵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秦如歌为何会出现在荣王府。 于是想要离去的步伐怎么都迈不动了,脚下一转,便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0202.巴掌 荣老爷子原本被荣陵的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见到秦如歌来了,顿时便眉开眼笑,又见荣陵不走了,眸底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秦如歌走到大厅门口,才看清荣老爷子与花园里那位侍弄花草的老者长着同一张脸,只是这位的装扮要华丽太多,连气势都有些不一样了,一时间有些懵逼。 但在荣王府里瞧见相同的一张脸,她还有什么想不透的? “老人家,你是……” “哈哈哈哈。” 荣老爷子看也不看荣陵,大笑着迎向秦如歌,语气格外和蔼,“丫头,你没想错,我老人家也有另外一重身份。是以,你完全不必考虑为我老头子换一份轻松的事做。” “呵。” 秦如歌失笑,荣王府的大BOSS啊,哪里需要她不自量力的为他换工作? 此时荣陵见了荣老爷子跟秦如歌说话的语气跟内容,分明就是对待相熟的人,其懵逼的程度,绝对不亚于秦如歌适才知道老者就是荣老爷子。 他们…… 什么时候这样熟悉了? “祖父。”荣陵终是忍不住唤道。 荣老爷子这才看向荣陵,满脸嫌弃的道:“咦,你这兔崽子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走走走,我老头子看见你就来气,以后有孙媳妇陪我老人家就行了,你就不要到我眼前来晃悠了!来,如歌,咱们坐下说话。” 孙媳妇!!! 如歌!!! 这几个字眼落入荣陵的耳中,倏然想到某种可能,他看看荣老爷子,又看看秦如歌,脑子里如同有枚炸弹瞬间炸开来,炸得他手足无措,有片刻的大脑空白。 荣陵凭着自己的实力能拥有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是傻子,很多事情一想便透。 待他稍稍缓过些神来,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如歌,秦如歌! 原来沐歌不过是她的假名,她的真名叫做秦如歌! 他的歌儿是秦如歌…… 他的歌儿是左相府的二小姐…… 他的歌儿竟是皇帝赐婚给他的女人…… 他宁愿将自己的感情埋藏在心底,宁愿一个人忍受相思苦,也舍不得她受委屈。 可到头来,天意弄人,她竟是他三媒六娉取回来的妻子! 他俊脸上的神情有些诡异的变幻着。 他不知道此时该以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有惊,有喜,有着深深的不可置信…… 但随之而后想到他昨天的所作所为,自责、懊恼、后悔等负面情绪,立刻在心头汹涌的交织。 他懊恼没有早些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悔没能给她一场他曾经预期的盛世婚礼;自责被赐婚后的种种行为! 这府中都是些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是他,在让她独自承受没有他的婚礼后,还要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今儿又放她一个人去直面府中那些豺狼虎豹…… 又想到她在赐婚后,曾多次去“慕容府”想要见他,都被他避开了。 那时候的她,其实很是想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吧? 即便不是,定也想要他拿个主意吧? 可他自诩爱她…… 又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啪!” 越想越觉得无法原谅自己,荣陵一巴掌扇到自己的脸上。 0203.妥协 他真的是傻得可以! 昨晚她到听湖小筑的时候,明明说起了秦二小姐。 如果他静下心来想一想,当初她在粮食奇缺的情况下,拿十万石粮食来换江渊一家子自由的事,便能想到她就算不是秦二小姐,也必然是和她有关联的! 也怪他被她一句“人渣”给搅乱了心智,才会连智商都跟着下了线! 又想到她当时看见他在那里,一声“慕容璟”夹杂的期盼、思念和惊喜,在被他否定后,那默默喝酒的落寞身影,他又忍不住一巴掌呼在自己的脸上。 秦如歌的视线终于被这一巴掌引了过去,看到他右边脸颊上红红的指印,想来是下了狠手的。 顿时,看他的眼神,跟看傻逼似的。 这人平白无故的打自己耳刮子,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看来,今后看见他得绕道走才行! 荣老爷子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孙子有自虐的行为,一时间震惊得无以复加。 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狐疑的问道:“臭小子,你吃错什么药了?难不成你在为昨儿这样对你的媳妇儿,感到内疚?” 何止是内疚? 简直内疚到恨不能杀了自己好伐?! 荣陵眼神无比复杂的看了秦如歌一眼,才转向荣老爷子,声音哽咽的道:“祖父,孙儿刚刚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错得离谱的事情,此时恨不能杀了自己!” 荣老爷子并没能看见他看秦如歌的那一眼,眼睛里的担忧毫不掩饰,“臭小子,你是荣王府的希望,可不能做傻事啊!如果……” 秦如歌被荣陵那一眼看得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何以会以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似乎有自责,有懊恼,有内疚…… 靠,他不会是看上她了,想要今晚便洞房花烛“弥补”她吧? 早知道就不要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的了! 这个想法将秦如歌吓得不轻,听到荣老爷子这样说,也不等他说完便道:“老爷子,既然你们祖孙俩有话要说,我明儿再来找你吧。” 荣老爷子看向荣陵,点了点头道:“乖孩子,祖父多谢你的善解人意,去吧。” 秦如歌也不等荣陵作出反应,对荣老爷子曲了曲膝,立即转身就走。 桑橘刚刚是真真被荣陵打自己的样子吓到了,畏怯的瞄了他一眼,紧忙追上秦如歌的步伐。 荣陵觉得自己心里有太太多多的话想对秦如歌说,可是脑子里犹如一团浆糊,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着冷静冷静再找她说清楚,便没有阻拦她。 只一双眼睛,深情而温柔的黏着她的身影,目送她出了院子,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荣老爷子摒退下人,又让荣陵落座后,才又问道:“陵儿,你刚刚的样子吓坏祖父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你还在为那位你心仪的姑娘伤情? 罢了,如果你实在放不下,祖父会说服如歌,亲自去恳请皇上,让那位姑娘以你平妻的身份入主陵王府。但你要答应祖父,不能辜负了如歌!她是个好孩子!” 只要这个他寄予了厚望的孙儿能好好的,他妥协了! 只是这样对如歌有些不厚道,不过没关系,他会在别的地方补偿她。 相信那样善解人意的她,会理解他这个老祖父的拳拳爱孙之情! 0204.皇上赐的宝贝疙瘩 “不,祖父!” 荣陵苦笑着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如歌……就是那个与我两情相悦的女子!” “什么?” 荣老爷子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脸的不敢相信,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最终才以一副激动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定格,“如歌当真就是你心仪的那个姑娘?” “没错,就是她!” “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 得到荣陵肯定的答复,荣老爷子高兴得爽朗的大笑起来。 这下子他不用腆着脸去跟皇上请求将“那位姑娘”赐为陵儿的平妻,也就不用因为对不起如歌而内疚了。 “陵儿,不对啊。”冷静下来,荣老爷子疑惑的道:“如歌似乎没能认出你来?” “呵。” 荣陵苦涩的笑了笑道:“我见她的时候易了容,还用了慕容璟这个化名。就如同她以沐歌为名,而我也不知道她就是左相府的二小姐一般。” “原来如此。” 荣老爷子点点头,这下子,他这孙子适才的举动也就解释得通了。 “不得不说,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太奇妙了,在孙儿因为娶的人不是她而深觉负了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是孙儿的妻。”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已经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荣陵内心的负面情绪慢慢的被喜悦所取代,眸色倏然变得温暖且温柔。 不用荣老爷子问起,他主动将他和秦如歌在土匪窝第一次相见说起,到得知她给即墨非离治腿从而了解到自己的心意,再到他担心即墨非离发现她的好捷足先登,而为爱擅离边城悄悄回京,不得不以另一个身份去接近她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秦如歌居然就是玲珑阁的幕后老板! 她会功夫且还功夫了得! 之前与不桑国一战,若非是她提供了大批粮草的来源,南靖国必定会因为缺少粮食导致无力抵抗而大败! 她大约已经为即墨非离治好了腿……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令荣老爷子震惊到不可思议。 他只知道,他的身体经过秦如歌开的方子调养,如今极少头晕乏力疲倦,睡眠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从而判断她的医术不一般。 却不曾想到,她一个被放养在乡下的女子,不但小小年纪便组建马队开了玲珑阁,还在众多御医都宣判即墨非离的腿治不好的情况下,可能治好了他的腿…… 皇上这到底是赐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贝疙瘩给他们荣王府? 他原想以左相府被养在乡下多年的二小姐来敲打警醒他的孙儿,却永远也想不到这个二小姐比起左相府另外几个小姐,甚至那什么京城五姝,都要出色得多得多! 若然他朝得知他赐给荣王府的世子妃竟是如此优秀,只怕是要后悔得吐血三升吧?! “哈哈哈……” 想到这些,荣老爷子不厚道的笑了,“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荣陵却没有荣老爷子这样乐观,“祖父,你觉得孙儿在做下那些蠢事后,歌儿还会原谅孙儿吗?” 他觉得,任凭哪个女人在被如此恶意的对待后,都不可能轻易的原谅了那个人! 更何况在这份恶意中,还夹杂了谎言。 虽然是善意的,他也乐观不起来。 0205.曙光 荣老爷子没好气的斜他一眼,“难道你要退缩不成?” 荣陵回他一眼,神色傲然的道:“你觉得你孙儿是那种遇到困难便裹足不前的人吗?” 如歌只能是他的,不管要取得她原谅的过程有多艰难,他绝不会轻言放弃! 他还想和她过一辈子,生几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如果她不喜欢荣王府的生活,他定会排除万难带她离开,竭尽所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看着自己那个从容自信的孙子终于回来了,荣老爷子打心里高兴,“既如此,那还等什么?去吧,去向如歌坦诚一切!” 能和自己爱的女人在一起…… 他这孙儿,到底比他要幸运得多! “虽然祖父和如歌解除的时间不长,但祖父看得出,她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祖父相信她能理解你的一番苦心!只是你这两日的所为,就有些不好办。不过你放心,若然搞不定,还有祖父在呢!” 他这孙儿少时在军中吃了不少苦,他可不希望看见他再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 “这种事,孙儿自己解决就好,就不用你老操心了。”荣陵说着起身,“孙儿去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却觉得这是他自接了圣旨以来,看见的第一缕人生的曙光。 …… 秦如歌脚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子,狠狠的灌了两杯水压压惊。 昨晚因为天色晚,她又是一身夜行衣,倒没有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刚刚在荣老爷子的院子里,荣陵乍见她以及离开时那两眼,让她感到怵得慌。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副皮囊生得极美,却没想到可能会把这位爷给迷住。 虽说这位爷的行为渣,但是在这个对女子本就不怎么公平的时代,请人帮他迎亲是被认可的行为。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是以,他如果提出要求要洞房,她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那可怎么行? 她还想着死遁和阿璟双宿双栖呢! 想想不妥,立即回了卧室,找到药箱,取了早便准备好的可以让月事提前的药丸给服下。 等到用了晚膳,她的月事来了,才算是放下心来。 天刚擦黑,荣王府里便亮起了无数的石灯,在晚上,倒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秦如歌带了桑橘正准备出去消消食,顺便领略一下荣王府的夜景。 岂料,她刚刚踏出院子,便看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踏着灯火,穿越紫竹林而来。 不是荣陵,又是谁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身便往屋子里走,准备回屋去将门闩给闩好。 虽说一道小小的门闩防不住他,但也足以表明她对渣男的态度之决绝了吧? 他若是识相,定会立马转身就走。 “歌儿。” 一道令秦如歌魂牵梦萦的声音,近乎呢喃的声音乍然落入她的耳中。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一只脚半抬在半空,怎么都落不下去。 有道声音轰然在脑子里炸开—— 荣陵是慕容璟…… 慕容璟是荣陵…… 这怎么可能? 她的阿璟怎么会是荣陵?荣陵那样一个高不可攀的男人,怎么可能借助阿璟这个身份接近她呢? 不,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歌儿,是我,阿璟!” 可接着,荣陵一句话彻底击毁了这个想法。 脚终于落在了地上,垂在两侧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握成拳。 她缓缓的转身,一瞬不瞬的望着荣陵,眸子里迅速的晕开一抹彻骨的寒意,“桑橘,卫嬷嬷,你们都回屋去,把门关好了!” 0206.不在意做第一个休夫的女人 荣陵瞧着秦如歌这样子,无声苦笑着。 他很清楚,聪明如她,都不用他再多说什么,她便已经想透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面对这样的她,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哭。 卫嬷嬷等人被秦如歌身上突然间冷锐的锋芒吓得腿软,虽然很是奇怪何以会变成这样,但还是听命的回了屋子。 桑橘扒拉着两扇大门,咬着唇看了眼自家小姐,终是将门给合上。 听到关门声,秦如歌不再多说什么,袖中的手术刀稳稳的落在手中,欺身就朝荣陵逼去。 她脸上铺着浓浓的冰霜,手术刀直取荣陵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半点也没有手软或者留情面的意思。 面对心爱的女人,荣陵自然不可能还手,甚至稳稳的站在原地,没有躲避。 如果这样能让她解气,挨个十刀八刀又何妨? 下一刻,手术刀的锋芒划过他的左边脸颊,留下一道长约一寸半的划痕。 荣陵只微微扯了扯嘴角,便没再表露出半丝异样。 秦如歌只怔了一下,便又一下划了过去,只是见他依旧不躲,手术刀才改了方向,落在他的肩上,袍子上立即呈现一个长而整齐的豁口。 秦如歌倒退两步,站定后怒目问道:“混蛋,怎么不躲也不还手?” 此时,荣陵脸上的伤口已经往外冒着血珠,灯光下看起来别样的妖冶。 他宠溺而无畏的望着秦如歌,“娘子,如果能让你消气,即便死在你的手上,也是为夫的荣幸!” 秦如歌面色一哂,转而愈发愤怒,“不要脸的混蛋,和我拜堂的可不是你陵王殿下,你凭何以我夫君自居?不过既然你想求死,我便赐你这份荣幸!” 哼! 消气? 被自以为爱着自己的男人如此对待…… 这个气,没法消! 荣陵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大约没有什么话,比否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令他心痛的了。 只是,她既然已经入了荣氏的族谱,便注定只能的他的妻! “娘子,你的名字在成亲当日便上了我荣氏的族谱,冠了我荣陵的姓氏与我挨在一起,这可容不得你否认。”荣陵腆着脸,笑得好不得意。 做错事还这么得意,谁给你的脸?! 秦如歌气得肺都快炸了,呵呵冷笑两声道:“荣陵,既然你是慕容璟,你就应该知道我秦如歌从来都不是受这世间教条束缚的人! 我是否认不了我和你的夫妻关系,难道我不可以与你和离么?别说你不同意和离,若是那样,我不在意做南靖国第一个‘休夫’的女人!” 既然他就是慕容璟,那么也用不着她死遁,直接与他和离就行了! “休夫”二字,犹如一盆冷水浇到荣陵的头上,刚刚升起来的热情从头凉到尾。 “你休想!”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转而笑得一脸邪肆,“原本为夫已打定主意这辈子宁可孤独终老,也绝不碰除了你外的别的女人! 可缘分使然,阴错阳差的将你我绑在一起,那么即便是死,我们也只能以夫妻的名分死在一起!生同榻,死同衾,今生今世,绝不离分!”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秦如歌并未因他的话而自得,反而怒不可遏,再次握了手术刀欺身向他。 0207.没打够再继续 荣陵虽然依旧没有还手,但却没再傻傻的站在原地受她的杀招。 毕竟,他还想留下这条命,和她白头偕老呢! 他二人一个步步紧逼,招招杀招;一个连连后退,因为对方的招式太过凌厉而避得有些狼狈。 很快,荣陵身上的衣裳便到处都是豁口,那破破烂烂的样子,简直不能入眼。 许是动静有些大,竟是惊动了府中的暗卫。 七八个暗卫相继来到紫竹林中,见到是世子爷和世子妃在干架,一时间有些懵逼。 新婚燕尔,既然世子爷回来了,不想着早些歇息,跟世子妃补上洞房,却和她在这里打架…… 会不会有些太不正常? 呃,不对,当是世子妃为昨儿的事生气了,不肯让世子爷进洞房吧?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虽说世子爷不住在荣王府里,可他的实力,他们多少有些了解的。 尽管世子爷让着世子妃没有还手,不过世子妃居能逼得世子爷节节败退,令其狼狈不堪,这无疑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只能说,这位乡下长大的世子妃是个功夫不差王爷多少的高手! 艾玛,这和他们了解到的那位世子妃,完全不是一个人嘛! 传言不可信啦不可信! 众暗卫也不敢上前阻止,正想着要不要继续留下来观摩观摩,某位世子爷阴恻恻的凤眸扫过他们,紧接着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落入他们的耳中—— “管住你们的嘴,今儿的事倘若泄出去半个字,杀无赦!滚!” 众暗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相觑一眼,连忙捂了嘴巴,逃之夭夭。 暗卫们一走,某位世子爷便换上嬉皮笑脸的面孔,一脸讨好的问秦如歌道:“娘子,打累了吧?不如停下来歇一歇,为夫为你揉揉手捏捏肩,咱们再继续?” 话落,又一语双关的补充道:“嗯,为夫的技术不错的。” “……” 秦如歌气得磨牙,索性收起手术刀,朝他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道:“许久没有活动筋骨,还真是有些累,你来给我揉揉吧。” “好,为夫这就为娘子好好的舒缓舒缓筋骨。”荣陵笑嘻嘻的移到秦如歌面前。 岂料,他刚站定,秦如歌便握手成拳,以迅雷之势挥出一拳头,出其不意的砸在他的鼻梁上。 一股热流顿时飚了出来,荣陵哀怨的望了秦如歌一眼,抬手正欲捂住鼻子,秦如歌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他的手,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他狠狠的掼在地上。 紧接着,她跨坐在他的腰间,密密匝匝的拳头胡乱却毫不客气的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虽说仅存的理智迫使她将内力收了起来,但作为练家子,一拳一拳的砸下去还是疼得荣陵龇牙咧嘴。 “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秦如歌不但打,嘴里还喋喋不休,“看我今儿不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荣陵顶着一张被揍成猪头的脸,一声不吭,任由她撒气。 终于,秦如歌打得累了,停了手。 可一停手,这两日刻意压制的委屈破开束缚,化着眼泪汹涌的溢了出来。 她一向流血不流泪,甚至极为不喜动不动就哭的人,可她此时就是忍不住了。 “娘子,是为夫错了,没打够咱再继续,只求你别哭。” 荣陵见她落泪,一颗心如钝刀割肉似的疼,伸手想要为她拭去泪水,被秦如歌飞快的起身给躲过,“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丢下这话,她决然的转身朝院子走去。 0208.警醒自己 即便很想追过去,可荣陵并没有这样做。 他很清楚,她最生气的不是他没有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也不是昨日假装坠马不去迎亲,更不是今儿没有陪着她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人。 毕竟,她知道他只是以为娶的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而是在她最需要最无助的时候,他明明在京中,却躲起来没有见她! 翻身坐起,浑身的疼痛令他忍不住龇了龇牙,视线却是黏着在她身上目送她消失在视线外,才起身离开了。 以为他放弃了吗? 怎么可能! …… 秦如歌回到院子里,等眼泪被风干后,才神色如常的敲开门进了屋。 “小姐,你没事吗?” 别人或许看不出秦如歌哭过,但桑橘跟了她几年,又很清楚她与“慕容璟”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委屈? 且她不算笨,大约也能想得到其中的一些因由—— 一道圣旨,让两个热恋中的人措手不及。 虽然她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她相信陵王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选择了躲避。 而小姐原想在成亲之前死遁,然后躲起来等慕容公子回来。 却不曾想,在小姐卖了夫人的嫁妆就要实施死遁的时候,秦彧那个人渣将夫人给藏了起来。 是以,小姐不得不被迫答应嫁给荣王世子。 当初小姐在接到圣旨的时候,曾多次去找慕容公子,被告知去了大邑囯。 怎么都想不到,原来陵王殿下就是慕容公子! 而他好好的在京城呆着呢! 没错,她们小姐比起大多数男人都要强悍,但她到底是个小女人,遇到这种事,又怎么会不难过? 秦如歌笑着点了点桑橘的额头道:“放心吧,我没事,你家小姐我可是磐石般的存在,没有什么能击垮我的!” 或许荣陵有他的苦衷和想法,但她容不下他的欺骗! 他和她,没可能了! 她又不是那种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为他伤心两秒钟对他已是最大的恩赐。 不能再多了! 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她看向卫嬷嬷,“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 荣陵回到陵王府,着实将萧风竹清风明月等人吓得不轻。 即便是在战场上激战一日一夜,他们也不曾见主子这般狼狈过好吗?! “主子,你这是被打劫了?不,不可能。” 清风问出这个问题便被自己否定了,“在南靖国,能打劫你的人还没出生呢!再说主子不是回了荣王府吗?难道是让老爷子给打的?” “老爷子怎么舍得打主子?”明月冷着脸,一巴掌呼在清风的后脑勺上,“就你废话最多,现下不是该去请风先生来为主子瞧瞧伤势吗?” “媳妇,主子和这么多兄弟在呢,你能不能给为夫点面子?”清风抱着被打的脑袋,不满的睇了眼明月抱怨了一句道:“主子,属下现在就去请风先生过来。” “天色已晚,就不必请风无涯过来了,本王只是些皮外伤,一会擦些祛瘀膏就是了。”荣陵摸着肿得已经看不见原样的左脸颊,眸中竟是温柔似水。 因为肿得极高,手术刀留下的伤口有些外翻,上面的血迹也已经被风干。 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留下疤痕。 但那是他应该受的,便让它永远的留在脸上吧。 以此,时时警醒自己! 0209.搬回荣王府 都这么一副惨样了,怎么可能没事? 众人正准备劝说一番,荣陵又道:“告诉海叔,明儿一早,本王就搬回荣王府!” 丢下这话,他转身便离开,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星辰看向若有所思的萧风竹,“萧首领,你说主子这是怎么了?是谁能将他伤成这个样子,又不愿让风先生来给他瞧伤?难不成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有见不得的东西?” “想些什么呢?” 萧风竹白他一眼,抚了抚光洁无须的下巴道:“别说南靖国,就算是四国中,能伤王爷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如果我没猜错,伤他的应该是位女子!” “女子?”清风愤愤道:“什么样的女子竟是如此恶毒?下手也忒狠呢!” “我想应该不是那女子恶毒,是他自个儿心甘情愿受伤的!”萧风竹说着觑了清风一眼道:“得亏你还是每日里呆在主子身边时间最长的那个,竟也想不到是谁么?” “心甘情愿受伤?”清风挠了挠后脑勺,“主子不傻啊!” 明月白了清风一眼道:“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嘿嘿,媳妇,我全家不也包括你吗?” “你信不信我马上就从你的全家之列中脱离出去?” “别介,媳妇,你不要我,我就得打光棍了。”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明月说着看向萧风竹道:“伤主子的只能是沐姑娘!只有沐姑娘对主子出手,主子才舍不得还手!” “啧啧啧。”星辰咂着嘴打趣道:“清风,还是你媳妇聪明!活该你被她压着永远也翻不了身!” 清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被压有被压的滋味,你个童子鸡是体会不到的。” 星辰气得瞪眼,“老子这叫宁缺毋滥!再说了,做童子鸡也好过娶个母老虎!” 清风幸灾乐祸的祸水东引,“媳妇,他骂你是母老虎!” “找打!” 明月欺向星辰,二人过着招就到了殿外。 子夜看了会热闹便问萧风竹道:“萧首领,主子是回了荣王府受的伤,又说了明儿便搬回去,难不成沐姑娘在荣王府?” “沐姑娘一介商人,怎么会在荣王府里伤了主子呢?这就是我想不透的地方,左不过明儿个就知道答案了,睡去吧。” …… 翌日荣陵起来的时候,有些晚了。 因着想到心爱的女人俨然已是他的妻子,又加之浑身疼,昨晚实在没怎么睡好。 上了药,他的脸上已然消肿,可鼻梁上的淤青还在,且还有些明显。 但最明显的,还数左脸颊上那道长长的划痕。 伤口已经结痂,暗红色的痂痕斜亘在白皙的脸上,生生影响了两分美感,但却多了几分野性。 沐姑娘下手真的狠啊! 明月在心里叹了声可惜,终是忍不住问道:“主子,伤口似乎有些深,真的不让风先生看看吗?” “不必!” 荣陵回了句,转头问清风,“可有准备妥帖?” “回主子,已经准备好,等你用膳后便可出发。” “本王不饿,现在便出发吧。” 清风等人都很清楚,一旦自家主子决定的事情便不可更改,也就没有再劝。 于是,一行人骑马带着十几辆马车,浩浩汤汤的高调直奔荣王府。 0210.挂不住了 荣陵到了荣王府门口的时候,立即便有暗卫急匆匆的前去回禀了荣老爷子。 得知孙子大车小车带了家什主动回来荣王府,荣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 昨晚孙子跟孙媳妇干了一架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原还想着二人都动手了,估摸着就算回来,也得等些日子,哪里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来孙媳妇这是原谅他了? 哈哈哈,好啊,说不过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能抱上曾孙子了! 不过等他让人将荣陵请来的时候,也就不这么想了。 “你这一脸的伤是咋滴了?如歌揍的?没事吧?” “孙儿自己不小心撞的,没什么大碍,上几次药就好了。” “你就编吧!当我老头子年纪大糊涂呢?”荣老爷子说着紧张兮兮的道:“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老爷子喂,谁才是你的亲孙子呢? “孙儿哪里舍得对她下手?”荣陵瞧着荣老爷子这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吃味,不过想到自家小女人少时过得太苦,如今多一个人关心她,是好事。 他也就释然了。 “这才对嘛!”荣老爷子苦口婆心道:“一个男人的担当,不是体现在他在女人面前多么强势,在女人面前服软,并不等于他就没有担当!男子汉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对自个的女人下手,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 荣陵嘴角抽了抽,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在他七岁的时候,老夫人因为醋意大发而辱骂了林徽娘,被老爷子一耳光抽在地上都爬不起来。 你老人家就不是大丈夫? 不过对心爱女人下手,他的确做不出来。 “孙儿记住了。” …… 荣王今儿早朝后回来得早了些,正在荣王妃的云馨阁等着用午膳。 他与荣王妃的两个儿子荣易和荣旻,以及女儿荣锦绣也都在。 二公子荣易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且在两年前便与北郡王府的三小姐钱若雪订下婚约。 只是因为之前老大荣陵还没有娶亲,二公子自然不能越过了大哥去,他的婚事便拖了下来。 眼下老大荣陵终于顺顺利利的将新娘子娶进门,荣王妃便趁着荣王爷在,提出找个时间将荣易与钱三小姐的婚事给办了。 荣王点点头,稍作思忖道:“易儿倒是等得起,可钱三小姐翻过年节就该十七了,的确是时候把他们的婚事办了。 不过,后日就进入十月,听闻不桑前来签署协议的使节再有十来日就该到了,之后又是腊八节、年节等,事情着实有些多。 各府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这段时日办喜事未免太赶趟,不如等翻过年节,开春后再办,天气也和暖些。到时本王去钦天监求个黄道吉日。” 得了大致的时间,荣王妃笑颜如花,“如此,妾身这边倒是可以准备起来了。” “嗯,算起来也就两三个月时间,是该准备起来了。” 一家人正就婚礼的细节开心的聊着,荣老爷子身边的小厮匆匆前来,见礼后道:“禀王爷,老太爷让奴才前来请王爷过去一趟。” 荣王以为荣老爷子老毛病犯了,起身紧张的问道:“可是老爷子有什么事?” “回王爷,老天爷好得很,是世子搬了随身的东西回了荣王府。” “哦?陵儿这是打算回来住了?”荣王喜上眉梢,“本王这就去看看。” 许是因为太高兴,竟忘了和荣王妃打招呼,直接就大步而去。 荣王妃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 秦如歌用过午膳后,才从春月的口中知道荣陵搬回荣王府的事,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0211.去庄子 这厮显然没将她昨晚的话听进去,反而还反其道而行,没被打够,是吧? 其实,她何尝不清楚荣陵是让着她? 而她也正是认准这点,才敢对他下手。 说起来,这件事她也有错,如果一开始便跟他坦承身份,就不会有后面这许多误会。 但她就是气不过几次前去找他,都避而不见! 再加上婚礼上他故意坠马让她没少受到人身攻击,敬茶时在二夫人三夫人那所受的委屈,以及因为他,一次被人下毒,一次被人堵杀,若非她正好懂医又会功夫,早便和他的前几任一般,死于非命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交织在一起,也就没能忍住自己的手。 她到底是个女人,虽说面上瞧着大度不在意,其实她记仇得很。 将来二夫人三夫人没机会接落在她手里便罢,若然被她给逮到机会,便绝不会手下留情!而那位胆敢为了荣陵要她命的人,她势必会将其揪出来,百倍偿还! 言归正传。 其实说到底,不管他们是否彼此倾心,她和荣陵一开始就对对方存了欺骗。 掺杂了杂质的不纯粹的感情,又怎么会有好结果? 所以,这个婚,必须得离!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矫情,就权当她矫情吧。 “桑橘,我们去庄子上住段时间,到时候就将我娘安置在庄子上。”等婚礼的热情淡下去后,再与他提出和离。 “可是明儿个回门……” “去庄子上也不耽误回门。” 横竖他大爷连迎娶拜堂都是让人代劳,回门的时候一个人回又有什么关系? 左不过遭受一些奚落和白眼罢了。 呵,这段时间她遭受的奚落跟白眼还少吗? 秦如歌都决定了,桑橘也不好再劝,只是心里为她感到难受。 昨晚小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睡着了,梦里还不停的叫着慕容公子和姑爷的名字,很显然,小姐对姑爷是动了情的。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 桑橘内心的想法,秦如歌自是不知的,唤来卫嬷嬷交代道:“嬷嬷,我有要事需要处理,得出府一趟,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去了老太爷那里,陪老太爷下棋。” 至于荣王府的规矩,见鬼去吧! 卫嬷嬷自然猜得到秦如歌离府是为了躲着世子爷,但想着昨晚她的样子,半点也不敢多话,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便亲自将她二人送到院外。 只希望主子和世子爷这别扭闹得不要太长才好! …… 荣陵在荣老爷子那里,陪着荣老爷子和荣王用的午膳,全程一句话也没和荣王说。 瞧着父子俩这样,荣老爷子频频叹气。 慕容家被灭门,以及陵儿的母妃死了没多久,他这儿子便不顾他的反对抬了蔡氏为妃,成了陵儿解不开的心结。 都十三年了,他制造了不少机会,可就是无法让他们回到从前,他也很无奈。 用了午膳,荣陵便跟荣老爷子告辞,直接到了秦如歌的院子。 他已经打定主意,便是死缠烂打,也要求得她的原谅。 岂料,到了新院子,便被卫嬷嬷告知秦如歌出府了。 0212.来仪阁 “出府了?”荣陵蹙眉,“世子妃可有说去哪里?” 他的歌儿,分明就是在躲他啊! 既然躲着他,便不可能去听湖小筑。 卫嬷嬷低眉顺目道:“主子只说有要事需要她处理,并未告知老奴要去哪里、去多久,还说有人问起就说去找老太爷下棋了。” “嗯,若是有人问起,便这样回答。” 凭老太爷的聪明以及他对歌儿的喜爱,自然想得到她不在。若然有人找到他那里,他自会搪塞过去。 “是!” 荣陵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待走到院外回头瞅了一眼,倏然发现这院子还不曾命名立匾。 若非是有人不上心,新院子又怎么会不立牌匾? 到底有人瞧着他没了娘,好欺负呢! “清风,取笔墨来!” “呃,哦哦,属下这便去准备。” 清风还沉浸在自家主子来找世子妃带来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闻言,赶忙回神,直接让卫嬷嬷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他自己则去搬了一张桌子到院子里。 他手上动着,脑子里却是想着别的事情。 昨晚萧首领和子夜分析,是沐姑娘将主子打成那副鬼样,还说沐姑娘就在荣王府,只是当时连萧首领都没想透沐姑娘何以会在荣王府。 难不成,世子妃就是沐姑娘? 否则主子爷绝不会来世子妃的院子! 这岂不是说,沐姑娘就是左相府的二小姐? 清风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感到自己终于聪明了一回。 艾玛,虽说有些不可思议,但不得不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们再也不用看着主子爷整天沉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不还似的,令下面的人每天都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半点也不敢出错,搞得紧张兮兮,都快神经错乱了。 “世子爷,奴婢为你研墨。” 那边卫嬷嬷刚将墨锭和砚台摆好,清风又在走神,丫头秋霜不等吩咐,扭着蜂腰自说自话的上前便拿起墨条开始研墨,卫嬷嬷想阻止都来不及。 只见她刻意靠荣陵极近,胸前两团在他左边的胳臂上一蹭一蹭的。 荣陵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来,吓得卫嬷嬷都快跪了,跟秋霜使眼色,她竟是一副自我陶醉,权当没看见的样子。 “嘭!” 下一刻,荣陵的手一挥,都不曾碰到秋霜,她的人便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几米外的地上。 清风吓了一跳,卫嬷嬷和春月几个则膝盖发软,登时便跪了下去,头埋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拖下去,乱棍打死。”荣陵面色阴沉,声音冷若冰霜。 他不对心爱的女人动手,不代表他不会对她之外的女人动手! “啊,世子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秋霜半晕半醒间听了这话,吓得赶紧求饶,但荣陵哪里会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两个黑衣人从暗处跳了出来,拖死狗一样将秋霜拖了下去。 这边荣陵自己动手研了墨,提笔,龙飞凤舞的在宣纸上写下“来仪阁”几个字。 0213.她的人生,由他接盘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不管他的歌儿是那个被亲父丢到乡下不受宠的秦二小姐,还是那个聪明精怪、医术超群,胆识、功夫和魄力都不输男儿的玲珑阁幕后老板,都是他最高贵美丽的姑娘! 是他心目中浴火重生、独一无二的凤凰! 她今后的人生,由他接盘。 只要他在世一日,便会疼她宠她护她爱她一日。 若然有人不长眼敢伤她欺她辱她负她,便是头顶的老天,他也敢捅出一个窟窿来! 刚刚搁下笔,之前拖走秋霜的其中一个黑衣人便折了回来,“回主子,事情已经办妥。” 荣陵轻轻颔了颔首,情绪并未因此受到半点影响,优雅的拾起写了大字的纸张,待墨迹干后,递给黑衣人道:“拿去做成牌匾挂起来。” …… 翌日一早,秦如歌简单的带了几件礼物,天不亮就和桑橘驾车直奔左相府。 入城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等到了左相府,差不多巳时两刻了。 大约是猜到她一个人回门,左相府门前冷冷清清,莫说是秦彧,便是连下人都没有安排一个候在那里,以迎接她回门。 可见婚礼当日发生的事,将秦彧跟秦老夫人气得不轻。 将马车停好,桑橘拎上包装好的礼物,跟在秦如歌后头,朝洞开的大门走去。 到了门口,二人被门房小厮给拦了下来,“二小姐,请你从边门入府。”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八卦,从来都不缺看众。 左相府所处的位置虽说是在高官聚集的区域,各个出口有官兵把守,平时来往的人不会多,也只有办大事的时候才会放百姓进来观礼。 但此时也有不少出门办事的各府下人来来往往,见到这边的动静,莫不是驻足观望。 秦如歌自然很清楚身后站了人,但现下出丑的是左相府,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放肆!” 她面色一冷,身姿笔挺而站,将荣王府世子妃的气势展现得淋漓尽致,故意大声呵斥道:“我乃陵王正妃,荣王府世子妃,便是秦彧见了我,也得弯腰行礼,你一个小小的门房,竟敢让我从偏门而入,是给我难堪呢还是给荣王府陵王府难堪?” 她自然不以为门房有这样大的胆子,若然不是秦彧或者秦老夫人打了招呼,下面的人断然不敢这样待她! 不来迎接她,只是对她个人不满。 不让她从正门进,则是不给荣王府陵王府颜面! 秦彧到底还在朝为官,是又对荣王府和荣陵抱了希望的,当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是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二三十万两银子的聘礼,被她一闹,不但打了水漂,秦老夫人还从中贴了不少银子买假货,秦彧最终还拿了几件好东西充面子,不恨她才怪呢! 当然,不排除卢氏因为秦如烟秦含烟姐妹的事,故意抹黑秦彧,也以此来羞辱她。 不过不管怎样,能够让左相府在帝都人民面前抬不起头的事,她是极愿意做的。 0214.等老天收我的时候再说吧! 果真,她话音落,身后就有人在议论左相府的人胆子大,连荣王府世子妃都敢羞辱云云。 门房小厮被秦如歌身上凌厉的气势吓得都快尿了,强撑着道:“二小姐,这是左相大人的意思,小的只是听命行事,还请二小姐不要为难小的。” “到底是左相的意思,还是秦老夫人抑或左相夫人的意思又有什么关系?横竖都是左相府的意思!再敢阻挠,小心你的狗命!”秦如歌说着,一脚踹到他的脚上,“还有,请叫我世子妃!” “世子妃饶命。” 门房被踹得发疼,加之膝盖一软,给跪了,小命要紧,哪里还敢阻挠? 秦如歌这才大摇大摆的带了桑橘进了左相府。 大厅里,秦彧带着一家老小以及秦家二房三房四房,便是她那体弱多病的二弟秦文宇也都来了。 独独缺了江婉仪。 瞥见她到了,秦老夫人、卢氏、秦如烟以及秦含烟四人怨毒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她的身上,恨不能在她身上穿上十七八个窟窿。 其中,当属秦如烟为甚。 毕竟当初她可是放下豪言,秦如歌能安安稳稳的嫁进荣王府,才算是真正的赢家。 如今秦如歌的人不但好好的活着,看起来面色红润气色佳,似乎越发的美了。 秦如歌在门口站定,挑衅的朝秦如烟勾了勾唇角,“哟,大姐跟三妹不是在关禁闭吗?这就被放出来了?对了,三妹和邵侯府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吧?或者说三妹已经做了决定,绞了头发做姑子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如烟险些气得肺都炸了,不过转瞬便一脸的鄙夷。 呵,迎亲由人代劳,拜堂也不是荣陵,连回门都是一个人,她就不知道她秦如歌有什么可拽的?! 到头来除了荣王府世子妃和陵王妃的头衔,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秦如烟倒是忍住没有发飙,而秦含烟在经历了那件事后,这几天蜕变了不少,除了眼神中的恨意,面上半点也没显示出来。 秦如歌开始倒是在心里对她高看了几分,可一番言语攻击下来,她便溃不成军,强装的漠然,瞬间瓦解—— “秦如歌,你个贱人,你陷害我失了清白,你不得好死!” 青灯古佛度过余生,她做不到! 是以,她已经听从她娘的话,和秦彧妥协,嫁给邵伟伯那头肥猪,才被放了出来。 她厌恶那头肥猪不假,可不管怎么说,稳住,她将来就是邵侯府的当家主母! 她要忍辱负重留在京中! 她发誓,一旦给她逮到机会,势必会让秦如歌遭受比她还要多百倍的屈辱和身心的折磨! “呵。” 秦如歌摊摊手,无所谓的笑笑道:“我家夫君克死几任未婚妻都没能把我克死,你咒两句我就会死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的就是你们姐妹了。” 秦含烟怒气翻涌,面目狰狞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你且等着吧,老天迟早会收了你的!” “等老天收我的时候再说吧,不过我估计你是看不到的,还是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如果还执迷不悟,老天定会在收我之前就把你们收了!” 0215.本王的女人,有本王喜欢就好! 秦如歌撂下这话便没有再理会秦含烟,跨进半膝高的门槛,走到大厅中央站定后,视线划过恨不能生吞了她的秦老夫人和卢氏,这才望向上座的秦彧。 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秦彧心里有些发毛。 “左相大人真是好样的啊,竟是下令让我这位陵王正妃荣王府的世子妃走偏门,看来左相府分明是没将荣王府陵王府放在眼里呢!” 这话出口,秦老夫人的脸色立马就不自在起来,还偷偷的拿眼去睃秦彧。 后者似乎因为没想到有这种事,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如歌,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如歌当下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笑了笑道:“原先我还以为是你吩咐的,不过看秦老夫人的脸色,这事似乎得问她。” 秦彧转向秦老夫人,正欲发作,后者恼羞成怒的站起来,满眸怨毒的瞪视着秦如歌,直言道:“没错,是老身让门房以彧儿的名义让你从偏门进来!” 因为嫁妆的事,她被自个儿的儿子狠狠的训斥了一番,秦家一夜之间成为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她的儿子在朝堂没少被朝着官员打趣嘲笑,这一切都是拜秦如歌这个小贱人所赐! 到现在还这般理直气壮,秦彧简直气得不行。 不管秦如歌得不得陵王喜爱,如今她已经安安稳稳的嫁入荣王府,如果不出意外,她就是未来荣王府的当家主母! 让她从偏门进来,分明就是打荣王府的脸! 他还想着和她缓和关系,亲自带了人去门口迎接,没想到走到半道上,他这老母亲突然晕倒,一行人七手八脚的将她带到最近的大厅里。刚缓过劲来,她便到了。 现下想来,老夫人刚刚就是装晕!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家人? 正欲说什么,秦老夫人却赶在他前面又咬牙切齿的道:“小贱人,别以为你现在嫁进了荣王府就了不起!在左相府,你依旧是人嫌狗憎的庶女!” 岂料,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冷冽清绝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本王的女人,有本王喜欢便够了!” 听到这声音,秦如歌身子明显一僵。 下一刻,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家伙怎么来了?还一副为她出头的煽情样子,是要闹哪样? 尼玛,他来这里卜算,还说出这样一番话,会给秦彧希望,会让她和秦彧的谈判难度系数大幅增加! 还有…… 她斜眸觑向秦如烟,后者望向她的身后眼睛倏然一亮,转而一脸的痴迷。 那眼神直勾勾的,恨不能把人家生吞活剥了似的。 真是…… 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啊! 大厅外,荣陵一反常态的换了一身白色锦袍,衬得他丰神俊朗,俊美无双。 如果不是鼻梁上淡淡的淤青和左脸颊上淡粉色的疤痕损了几分美感,不知道会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在他的身后,清风带了几个神色肃然的黑袍男子,个个手上都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包装精美的礼物。 大厅内的众人都站了起来,以示对荣陵的欢迎。 0216.和岳父大人聊聊人生 秦彧想到秦老夫人的那些话,脸色略略有些尴尬,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复又想着荣陵那霸道又宠溺的宣言,心里喜不自胜。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臭丫头这两日已经把这位爷的心给收复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一个女人单单守着一个头衔、一个名分,得到的东西是有限的。能抓住男人的心,那才是本事,才能给她带来更长久的荣宠跟利益。 他只要牢牢的抓住秦如歌,以后想要什么,荣陵还能不答应吗? 呵呵呵,倒是他小瞧了他这女儿了! 这样想着,秦彧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迎上去道:“哎呀,贤婿,你可算是来了。是你祖母魔症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说出那样的话来,贤婿且不可放在心上。” 被儿子这样说,秦老夫人气得直冒烟,正欲说什么,荣陵凌厉的眸子睇了过来,吓得她到了喉咙眼的难听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有病就得治!” 荣陵在秦彧面前站定,一脸冷然道:“既是魔症了便找大夫好生瞧瞧!清风,拿本王的帖子,去宫中请朱太医前来给秦老夫人瞅瞅。” 朱太医乃是如今宫中的太医院正,在医术上自是有一把刷子。 不过他恃才傲物,孤傲得很,平日里只给皇上和宫中的后妃以及王子公主看诊,除此之外,也只有荣王府这样的百年簪缨世家才能请得动。 便是皇后的母族南郡王府,也没有这样的荣耀! 放在平时,这样的殊荣定是令秦彧感激涕零。 可眼下,谁都瞧得出来这位爷是在为秦如歌打抱不平呢! 清风在见到秦如歌后,便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刚刚秦老夫人那番话,他也自然听见了。 心里对这家人也是极为不满,他们主子的女人,岂容人家这样打脸? 必定得请朱院正来好生治治那老妖婆! 正准备应声而去,秦彧忙讪讪的拦住他道:“贤婿客气了,不用那么麻烦,老母的病体,一直都是由府医在调理。” 说着,都不等荣陵吱声,便朝外喊道:“来人,将老夫人带下去!” 立即便有两个暗卫进来,拖着秦老夫人就走。 秦老夫人张口欲骂,秦彧一个眼色,暗卫当即点了她的哑穴,将她给带走了。 荣陵唇角的讥讽毫不掩饰,“还是左相大人有魄力!” 秦彧神情讪讪的,但是面对这位军功卓著的女婿,他又能如何? 荣陵丢下这话,便不再理会秦彧,径自走到始终背对着他的秦如歌跟前,极其自然的握住了她的纤手。 秦如烟瞅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眼底除了深深的不甘,还有毫不掩饰的愤怒。 如果不是秦彧和她娘多事,此时站在秦如歌位置的,是她! 是她秦如烟! 秦如歌挣扎了两下,竟是没能挣脱,连内力都用上了也没能挣开。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她的差距和他有多大! 最后,只得妥协。 “娘子,站着说话多累,来,咱们坐下,今儿为夫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你和岳父大人好好的聊聊人生。” 0217.碍眼 荣陵望着秦如歌,眸色温柔,笑容可掬,声音似水,牵着她在之前秦老夫人的座位坐下后,才不舍的放开她的手,在秦彧的位置坐下。 这样的荣陵,和众人印象中的那位杀伐果决嗜血无情的陵王殿下,简直都不是同一个人! 他…… 该不是被人掉包了吧?! 秦如烟看得痴迷,可想着他如此温柔以待的人不是自己,心里再次嫉妒得发狂。 他的温柔,他的笑,秦如歌现在拥有的一切的一切,原本都该是她的! 现在坐在他身边的也该是她! 是她啊啊啊! 秦如歌偷偷瞄了瞄荣陵的脸,顿觉自己罪孽深重。 下一刻,她倏然发现,他今儿穿的这身衣裳,正是他以慕容璟的身份接近她时所穿的那一身! 他这是要闹哪样? 是想引起她对“慕容璟”的怀念吗? 哼! 除了秦如歌,秦彧的关注点也不在线上。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荣陵那句“聊聊人生”。 聊人生?他们之间有什么人生好聊的? 心里虽然不满,但却是惶恐得很。 还有,作为南靖国唯一被这代君王亲封的异姓王,他坐他的位置倒是无可厚非,可他一个岳父还站着,他这个女婿便坐下来,未免也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哼! “岳父大人,你还站着做什么?快请坐啊。”偏偏这个时候,荣陵随意指了末端的一个空位给他,半点也没有喧宾夺主的意识。 今儿的荣陵似乎话比较多,且脸上还带着笑意,看起来比往常随和了太多太多。 可偏偏是这样的荣陵,越发让秦彧琢磨不透。 瞅着坐在左边首座的秦家二爷跟他让位,他也不敢去坐,终究悻悻然的在荣陵指下的座位坐好。 “清风,将王妃备下的回门礼物分发下去。” 得了荣陵的吩咐,清风立即按照盒子上标注的名字,将礼物派发给了每一个人。 按说当着主人的面拆礼物是很失礼的行为,可秦文浩性子急,平时又被秦彧等人宠坏了,礼物拿到手上就按捺不住拆开了包装。 待看清盒子里的礼物后,完全忘记了卢氏的叮嘱,兴奋得大叫,“哇,这烟云照可是前朝皇帝用过的匕首,便是拿钱都买不到的东西!谢谢二姐夫!” 那是一把红色的匕首,匕首手柄乃是龙头设计,匕鞘以金丝祥云为缀,看起来如梦似幻。 荣陵自然不会拿假货来送人,太跌份,所以这必定是货真价实的烟云照! 虽说一把匕首值不了多少钱,但关键在于它是前朝皇帝用过的东西,那就有着一定的收藏价值了。 “你喜欢就好。”荣陵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 送给秦文浩这个二货俨然已经是价值几千两的东西,送给秦彧指不定是什么好东西呢! 秦如歌知道荣陵这是在给她长脸,不让外人有诟病的机会。可她连自个儿的婚礼都闹了,根本就不在乎这一茬好吧? 反而瞧着秦家人在看见秦文浩的礼物后眼睛放光的样子,她满心的不爽! 特别是秦如烟捧着礼物望着荣陵那花痴样,别提有多碍眼了! 哼,妖艳贱货! 这样赤果果的勾引人家老公,你娘没教你贱字怎么写吧? 0218.自请为妾 秦如歌绝逼没想到,还有更贱的在等着她。 不欲再看见秦彧等人令人作呕的嘴脸,就在她刚要提出见江婉仪时,秦如烟放下东西起身,身姿摇曳的走向荣陵,在他两米外停下,深情款款的望着他。 随着秦如烟走向自己,荣陵面对秦家人时眼中本就不多的温度一点一点的被湮灭,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和隐忍的凌厉杀意。 也不知道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还是孤注一掷,秦如烟好似没看出似的。 秦如歌似乎猜出了什么,虽然心里恶心得不行,但还是没有阻止。 她就想看秦如烟为了心中所爱,能够犯贱到什么程度。 只是她自己似乎都没发现,她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秦如烟,那眼神,跟荣陵一样一样的。 秦家众人都为秦如烟的举止感到诧异,便是卢氏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间有些懵逼。 倒是秦彧意识到不好,在秦如烟开口之前冷声呵斥道:“如烟,你做什么?回去坐好!” 秦如烟根本理都不理秦彧,反而直接朝着荣陵跪了下去。 “孽女,你要做什么?” 秦彧恨自己不该一时心软,在秦含烟答应嫁给邵小侯爷后,顺带为其求情,才将她放出来,不成想如今竟是越发的有主见了! 见秦如烟非但不听,还张口欲言,秦彧恼羞成怒,“看来你和你祖母一般魔症了!来人,将大小姐带下去,让府医好生的瞧瞧。” 秦如烟心知现在不说便再无机会说了,在黑衣人进来之前,一边膝行向荣陵一边语速极快的道:“陵王殿下,如烟在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在宫中的宴会上看见你,便对你倾心不已。 如今四年过去,这份心不减反增,俨然到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地步!殿下,如烟愿做你的妾,与二妹一同服侍你,恳求殿下允……啊……” 眼看她快要行到荣陵跟前,而荣陵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两个黑衣暗卫疾步前去,一左一右将她给架了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秦如歌对秦如烟自贬身份的行为简直叹为观止,直感叹,这特么才是真爱啊! 秦如烟哪里肯老老实实的就被拖走? 她双脚不住的踢蹬着,嘴里依旧絮絮不休,“殿下,皇上原本属意的是我,欲赐婚给你的是我啊!是秦彧他贪心不足,想要促成我和太子殿下,才……” “磨磨蹭蹭作甚?”秦彧脸黑如锅底,怒声打断秦如烟的话,“快些拖走,没得污了殿下跟世子妃的耳朵!” 卢氏回神过来就看见自己放在心尖尖疼的女儿被这般对待,便有些坐不住了,正欲起身,荣陵神色淡漠的开口,“等等。” 两名暗卫看了眼秦彧,见他虽然脸色难看却没敢对荣陵说出反驳的话,只得停了下来。 秦如烟欣喜的挣脱暗卫的手,转身希冀的望向荣陵,脉脉含情,柔情似水,“殿下……” 荣陵看也不看她,只道:“将本王‘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带走。” 秦如烟虽然有些失望,但想到“本王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几个字,心情一下就美了不少。得意的看了秦如歌一眼,自行前去将属于她的那份礼物给捧在手上。 该说的都说了,心知留在这里只会碍了秦彧的眼,终是跟着暗卫离开了。 只不过,她的心情却和之前被拖走时天渊地别。 她还有希望的,不是吗?! 0219.真是个祸水 秦如烟回到自己的院子,迫不及待的打开精美的包装,一睹荣陵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待看见里面躺着的“礼物”时,登时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神思恍惚…… …… 却说大厅里,秦如烟离开后,卢氏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带了秦含烟跟荣陵请罪离开,都没看秦彧一眼。 秦如歌心里还在寻思着荣陵为秦如烟准备的到底是什么礼物,便听得荣陵道:“本王与岳父大人有些事要谈,你们也请回吧。” 秦家众人如释重负,纷纷起身行礼告退,留下秦彧如坐针毡。 虽说今日是三朝回门,但秦彧的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不得不摆到明面上来说。 只是他确然没想到荣陵会来,是以在面对这尊瘟神时,心中除了因为他对秦如歌的维护而兴奋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虚,“不知贤婿有何事要谈?” 荣陵的手肘架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派闲适的支着下颚,淡淡开口,“本王来了也有一会了,怎么没有瞧见本王的岳母大人?” 秦如歌和秦彧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岳母指的不是卢氏。 不过秦如歌不成想他注意到了这件事,甚至还提了出来,微微有些讶异,不由得偷偷瞟了他一眼。 她坐在他右边的位置,被她的手术刀划过的地方,她看不见。他完美的侧颜上,除了鼻梁还有些微的淤青,右脸颊上基本上看不出被她揍过的痕迹。 这异世有些东西跟技艺,还是极值得借鉴和学习的。 比如说:给荣陵祛瘀消肿的药膏。 但最让她感叹的是,饶是一个随意的动作,在他做起来,也是优雅无比,夺人眼球。 难怪京中无数女子为他痴迷,秦如烟对他是痴心一片,甘愿自降身份为他的妾…… 真是个祸水! 可不得不说的是,这事被荣陵提出来,倒是比她提出来效果好些。 只是不管如何,也不管江婉仪曾经的身份,现如今的她,的的确确只是秦彧的妾室。在妻降为妾这件事上,唯一凸显的只是秦彧的渣罢了! 卢氏还好好的活着呢,他在这里称呼江婉仪为“岳母”,其实是极为不妥的,但她听着却无比受用。 他这是在为她敲打、编排秦彧呢! 这事她记下了,但一码归一码,让她轻易就原谅他,她却是不怎么甘心。 不过,秦彧却并不能拿荣陵如何,只得托辞道:“仪儿身子欠佳,看了府医后在后院里休息。” 秦如歌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分明就是他不想在荣陵在的情况下,解决他们之间的事情呢! 也得看她答应不答应! 正欲揭穿他的把戏,荣陵坐正身子道:“女儿回门,哪里有不见母亲的道理?再说本王这个女婿,还不曾见过岳母大人呢!” 说着,站起身来,“既然岳母身体欠佳,本王和歌儿亲自走一趟便是。” 话落,他走向秦如歌,在她避开之前握住她的手。 秦如歌挣了两下依旧没能挣开,有些懊恼的抬头瞪向他。 后者立即朝她漾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乍然间对上,秦如歌只觉得心口砰砰砰的跳得厉害,想要呵斥他两句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倏然看见他左边脸颊上脱痂后的粉色伤口,瞬间心虚得很。却也恰到好处的掩饰住了她内心的情绪。 0220.跪拜 只不过,伤口有些深,即便脱了痂,也能看见中间明显的利器划过的划痕。 以伤口恢复的情况来看,如果在恢复前不作处理,将来完全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或许不会太明显,但这样一张完美到挑不出半点瑕疵的脸上斜亘着一道白痕…… 倒真是她的罪过了! 若是被他那些小迷妹知道这痕迹是她留下的,她必将会成为京中无数女子怨恨的对象,怕是人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给淹了。 “娘子在心疼为夫的脸吗?”荣陵打趣道:“不疼的,不碍事。” “……” 秦如歌白他一眼,还是不想和他说话。 倒是秦彧在旁边纠结了半天终是道:“不劳贤婿走一趟,本相这便亲自去带仪儿过来。” 得了荣陵的首肯后,秦彧便脚步匆匆的离去。 荣陵不动声色的向清风递了个眼色,清风意会,悄悄尾随秦彧而去。 几个跟随而来的黑袍人识趣的退到大厅外,厅中一时间只剩下桑橘一个闲人,极不自在的别开头去。 “放手。”秦如歌沉声道。 荣陵并未放手,而是凑近她,声音魅惑的在她耳畔诱道:“娘子不想知道为夫送给秦如烟的礼物是什么吗?” 闻言,一旁的桑橘竖起了耳朵。 尽管心中好亦是奇得要命,秦如歌想着他们现下正在冷战,端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想。” “既然娘子不想知道,为夫听你的便是。” 荣陵一副“我是最佳好男人,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乖顺样,险些没将秦如歌呕得吐血。 “那你放手。” “好。” 这次荣陵十分配合的放开秦如歌的手坐了回去,反倒让秦如歌愣了下。 继而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开头不再理他。 荣陵也没再逼她,眸色温柔的对着她的后脑勺笑了笑,端了茶水兀自抿着。 ……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秦彧才带着江婉仪前来。 也不知道是被秦彧关起来而跟他闹情绪不吃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清减了不少,脸色还有些不正常的白。 想来是这段时间少见阳光,或者是不见阳光的缘故。 想到江婉仪可能被关在某个地下室里,秦如歌的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看了。 倒是江婉仪见到女儿全须全尾的嫁了人,那传言对她似乎没有作用,这些日子提着的心终是落到实处,又见荣陵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喜悦的泪水便遏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岳母大人,请上座。” 在秦如歌发飙之前,荣陵起身将江婉仪迎到上座坐好,在秦如歌和秦彧不解的注视下,对着江婉仪跪了下去,郑重拜道:“岳母大人请受小婿荣陵一拜!” 江婉仪登时便吓得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陵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即便荣陵是她的女婿,可她的身份,哪里当得起他这个王爷一跪一拜? 秦彧瞅着荣陵这样,心里呕得很,想他堂堂左相大人他老王爷正正经经的岳丈大人,也没能受他一跪好伐? 他这分明是在狠狠的抽他的耳刮子啊! 0221.自贬身价 他何必委屈求全,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秦如歌实在没想到荣陵会做到这个份上,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岳母大人,这个礼你当得的!” 荣陵起身迎了江婉仪坐下,再次跪了回去,“岳母你十月怀胎生下歌儿,后来虽说有一段时间没能照顾她,但不得不说,你将她培养得极好。小婿对她甚是喜欢。是以,还请岳母大人安心受之!” 江婉仪虽说还是有些惶恐,但到底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接受了荣陵剩下的两拜。 心里对这个女婿,真是越发的满意。 江婉仪满意,秦彧内心苦逼得很。 现下他总算是看出来了,荣陵这是在自贬身价,抬江婉仪呢! 看来,给江婉仪提身份,势在必行。 卢家就跟疯狗似的,贬了卢氏行不通,给江婉仪一个平妻之位还是可以的。 他刚刚决定下来,荣陵在江婉仪的注视下,自自然然的牵了秦如歌的手坐下道:“娘子,你可有什么话要和岳父大人说的?” 此时的座次有些意思。 江婉仪独自一人坐在上座,荣陵和秦如歌则坐在江婉仪右首的前两个位置,秦彧心中虽然憋屈,到底没敢坐到荣陵和秦如歌正对面,而是挑了斜对面的位置落座。 江婉仪到底系出名门,在开始的惶惑之后,很快便镇定下来,冷眸斜了秦彧一眼,不苟言笑的样子,倒是有些当家主母的气派。 秦如歌这会也懒得去计较荣陵今儿的所作所为,看向秦彧道:“左相大人,我曾说过,今日回门会和你好好谈谈我娘的事……” 不待秦如歌说完,秦彧乐呵呵的道:“如歌,你娘有爹爹照顾着,你在荣王府里安心过你的小日子即可,等选个黄道吉日,爹爹将你娘的身份提一提,你的身份也就不会受人诟病了。” “呵。” 秦如歌讥讽一笑道:“左相大人如若真为我着想,又何必等到今日?又何以会将我娘给藏起来,逼我就范?” 江婉仪在左相府过的什么日子,荣陵大约也听过一些,今日他只料到自家女人会和秦彧谈江婉仪的事,却不曾想到还有这样一茬。 登时峰眉倒竖,凤眸微眯。 但想想他其实应该感谢秦彧,若非是他从中作梗…… 便恰如秦如烟所言,他如今娶的可不就是她? 只是,敢威胁他的女人,不可原谅! 秦彧神情讪讪的道:“爹爹早便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你以抗旨威胁,爹爹也很无奈,一时气不过便将这事给搁置下来。” 说着,他偷偷觑了眼荣陵,见他紧抿着唇,眸中冷光湛湛,心里感到虚得不行,“再说你们对彼此不是很满意吗?” 满意你特么的大头鬼! 秦如歌在心里暴了句粗口,才淡笑着问,“你可问过我娘愿不愿意?” 这段日子,江婉仪被他关在地下室里,因为秦如歌的婚事,没少和他闹情绪,甚至以绝食来威胁他,秦彧不确定的看向她,“仪儿,如歌是嫁入了荣王府,可她到底是个庶女的身份。为了她的名声,你可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0222.男人的尊严和面子 江婉仪是恨秦彧,恨不得他死的恨。 可不得不说,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的一生算是就这样过了,再好也就是如自家女儿所言的那样,离开秦彧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去和父兄团聚,无欲无求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 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对她来说,和父兄团聚固然是她心中所愿,可女儿的名声和将来却是更让她在意的事情! 看出江婉仪在犹豫,秦彧暗自舒了口气。 秦如歌眯着眼睛瞪向秦彧,后者讪讪的摸摸鼻子,竟感到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这个孽女! 见他别开头去,秦如歌这才转向江婉仪,挂着浅笑,眸色也转瞬间变得温和,“娘亲,这么多年我没有爹你没有丈夫,咱们都过来了,余生有没有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将来,靠的是我自己去构建和经营,而不是你来给予!是,你被扶正,可能会给我带来表面上的荣光,但你想过没有,左相大人出尔反尔的举动,反而会让我这个秦家二小姐被人看轻?” 秦彧从没想过秦如歌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直觉要坏事。 江婉仪本就聪慧,听自家女儿这样一说,果真稍稍一想便转过弯来。 她看着秦如歌,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歌儿,娘亲听你的!娘亲不想和那个人说话,你全权代表娘亲即可。” 秦彧蹙眉,“仪儿,你可想清楚了?” 他一口一个“仪儿”,江婉仪恶心得想吐,但终究还是因为这话忍住恶心看向他道:“秦彧,我早已不是那个被你两句甜言蜜语便迷得晕头转向的小姑娘! 自从江家出事后,你是怎么对待咱们母女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觉得咱们还有必要凑在一起相看两厌吗?今儿,我要与你和离!” “和离?” 秦彧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看秦如歌才又转向江婉仪,恍然道:“原来你们母女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说着,他摇着头,“不!江婉仪,别说和离,便是休书,我也不可能给你,我秦彧丢不起这个人!常言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江婉仪既然已经入了我秦家的门,即便是死,你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秦家的鬼!” 要是在前段时间她提出和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可如今,五个女儿,一个废了,一个名声已毁,两个还年幼,就只有秦如歌嫁进荣王府,前途无量,他还没有收回半点好处,他怎么可能放她们走? 别说是门,窗都没有! “呵。” 秦如歌轻蔑的笑了,“秦彧,这段时日,你丢的人还少吗?我看你不是丢不起人,而是舍不得我这块才安安稳稳的入了荣王府的肥肉吧?” 心思被点明,秦彧略神情有些尴尬,厚着脸皮坐了回去,打定主意不松口,“不管如何,你们不要妄想,我不会同意的!” 江婉仪蹙着眉,忧心的看向秦如歌。 秦如歌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从袖袋里取出一只药瓶在手中掂了掂,望着秦彧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左相大人,我想,相比起与我娘和离,左相大人现在更应该苦恼的是作为男人该有的尊严和面子问题吧?” 0223.父女对峙 秦彧短暂的懵逼后,倏然想到什么,再次从椅子上蹭起来,目眦欲裂的瞪视着秦如歌,“是你!是你个孽女!” “没错,是我!” 秦如歌慢悠悠的站起来,脸上笑得和煦,一双晶黑漆漆的眸子里却没有半点热度,“秦彧,如果你觉得你将我娘藏起来以威逼我就范,而我什么都不做,那只能说你太不了解我了!” “你……” 秦彧想到姬侍妾那失望的眼神,以及自己这段时间所遭受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孽女,你怎么可能这样对你的亲生父亲?” 江婉仪不解的看着秦如歌,不明白她对秦彧做了什么,会让他如此生气。 倒是荣陵想到什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分开的腿也不由并拢了些。 他的歌儿,居然让亲爹不能做男人…… 太邪恶了! 嗯,以后可不能得罪了她,否则一年半载不能吃肉,那岂不是很憋屈? 如今的日子过得充实又惬意,秦如歌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本尊了。 这会子秦彧一句“亲生父亲”,倏然就让她想起那个因为偷吃猪食而被麻三娘子踹死的干瘪小丫头,眼中血丝密布,斥声道:“人渣,你怎么不曾想过当年你将才六岁的我丢给麻三夫妇时,会受到怎样的虐待?” 被指着鼻子骂人渣,秦彧怒不可遏,“秦如歌!你、你……” “哼!” 秦如歌重重一哼,继续道:“作为左相府的二小姐,居然要给下人做饭洗衣喂猪,干他们该干的一切!单单只是这些倒也罢了,做了活挨打不给饭吃那才是最要命的! 你永远无法想象,八岁那年,我饿得实在不行,不得不偷偷的翻进猪圈去跟畜生抢食,偏偏被麻三家的大儿子发现,告诉了麻三娘子,险些被她活活踹死!这些苦,你左相大人可能体会?” 荣陵不知道如今光鲜亮丽的秦如歌还有这样的经历,心疼得无以复加,放在扶手上的双手握了松松了握,若非有着超强的自控能力,只怕已经一拳砸死秦彧了。 江婉仪只听秦如歌简单说起在别庄的生活,但却不曾听过这些,眼眶一红,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下泪,心里对秦彧的恨意,愈发的深了。 “怎、怎么可能?麻三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便是秦彧也有些不敢置信,他秦彧的女儿,即便再不得他喜欢,那也是他秦家的种,正儿八经的小姐,麻三一家子祖祖辈辈不过就是他们秦家的狗! 他们…… 怎么敢? 到今儿,他才终于知道秦如歌何以会那样恨他了! “天高皇帝远,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再加上有人授意,就更加的无所顾忌了!” “卢氏!一定是卢氏!”秦彧愤愤的道:“当年为父大病一场,便是她找了术士做法,之后便告知为父说你克父,是以才……” “呵,是她使坏又有什么关系?关键你信了,还那样做了!这就是你作为‘亲生父亲’的立场啊!加之你的不闻不问,给他们造成你已经弃了我的错觉,才会让他们肆无忌惮!此时你可还觉得,在我经历那么多之后,你还有资格跟我提‘亲生父亲’这个词?” 秦如歌嘴角忽然浮起一抹狞笑,“你不是曾问过麻三一家是怎么死的吗?我当时说他们是得了瘟疫,但其实是被我毒死的!” 0224.岳父大人何不看看小婿为你准备的礼物? “不过几个下人,死了就死了。” 秦彧说着挤出两滴泪来,走向秦如歌在她两步处停下,情真意切的道:“如歌,是爹爹不长心,受到卢氏的蒙蔽,才害你这些年受了不少的苦。呜呜,是爹爹对不起你……” “打住!” 秦如歌忍住满心的恶心,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秦彧,不要和我弄这些有的没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可能不清楚,我娘还能不清楚吗?再说了,有哪个当爹的可以将女儿丢到乡下十年不闻不问还不许当娘的见女儿的?” “为……” 秦彧张张嘴要说什么,秦如歌不耐的打断他的话道:“好了,你若干干脆脆的写了和离书,我秦如歌还敬你是条汉子!这般唧唧歪歪,倒真令人看不起!” 秦彧偷偷斜了一言不发却脸色阴沉难看的荣陵,心中虽然畏怯,却还是坚持道:“不,这和离书我是不会写更不会签的!” 简直是油盐不进!秦如歌怒道:“那你就永远别做男人了!” 见秦如歌怒了,秦彧反而一脸轻松的笑了,“如歌,为父半辈子女人无数,也算是享受够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能不能人道也就无所谓了。” 江婉仪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儿竟是下毒让秦彧不能人道,以此逼迫他答应和离! 还真是解气! 可看他的态度,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答应啊! 江婉仪忧心忡忡,秦如歌怒不可遏,“秦彧,你……” “娘子,稍安勿躁,你也说了这么多,不如坐下喝口水润润嗓子。” 荣陵安抚了秦如歌两句,才转向秦彧道:“岳父大人,何不看看本王为你准备的礼物再做决定?”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秦彧却听出了一丝威胁,心里登时一个咯噔,急忙走向之前的座位,取了放在高几上的礼盒,拆开包装,打开盒盖。 里面只躺了一张写满字按了手印的纸,待秦彧看清纸上的内容和笔迹时,惊得连忙合上盒盖,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 荣陵牵了牵一边嘴角,邪魅笑道:“岳父大人,如何?” 秦彧的手都在抖,凝视着荣陵好半晌,才有些不甘的咽了口唾沫道:“和离书……本相写,只望陵王殿下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江婉仪简直不敢置信,这就答应了? 秦如歌心里则有句MMP,想对秦彧说。 她连威胁带恐吓的,结果还不如荣陵轻飘飘的一句话,跟不知道的什么东西。 荣陵眼尾一扫,见秦如歌直勾勾的望着秦彧手中的盒子,恨不能将之望穿似的,眼底终于有了丝笑意,“好说好说,本王答应你,绝不将你卖官给汶州知府刘长和的事说出去。” 靠! 秦如歌汗哒哒的,原来是秦彧卖官的证据! 也合该秦彧如此爽快就答应,听闻今上最是恼恨下面的臣子买官卖官,一旦被查实,轻则罢官,重则流放! 这厮既然拿了秦彧卖官的证据,拿来帮她威胁秦彧,岂不是孔夫子教三字经,大材小用? 哼,别指望她会感激他! 秦彧虽然恼他将卖官的事说了出来,但想着他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好歹是松了口气。 又转向秦如歌,“如歌,那解药……” 0225.和离书 要想再对他下毒,有的是机会! 秦如歌也不和他多废话,将解药丢给他道:“桑橘,去竹苑让翠竹和沈嬷嬷简单收拾一下,等她们来了咱们便走。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我是再也不愿多踏足一步!” 她们的卖身契在江婉仪手上,倒是不用为此跟秦彧多费唇舌。 事到如今,秦彧也懒得去计较秦如歌言语中的嘲讽,惟想着让这事快些过去。 “奴婢这就去。” “别忘了我娘的印章。” 桑橘离开后,秦彧眸色深沉的睇了江婉仪一眼,才命人取了笔墨,不情不愿的写下了两份和离书,盖了私章按了手印。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桑橘带了沈嬷嬷和翠竹到来。 江婉仪盖了章按了手印,捧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和离书,喜极而泣。 终于,不用再面对这丑陋的一家子了! 秦如歌上前拥着江婉仪的肩安慰了两句道:“娘亲,咱们这就走。” “嗯。” 母女二人都不待看秦彧一眼,相携着朝厅门走去。 沈嬷嬷桑橘翠竹几个紧随其后。 因为摆脱了秦彧,人生才看见了希望,江婉仪等人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沈嬷嬷更是老泪纵横,为自家夫人小姐而流。 这些年,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荣陵目送她们出了大厅才起身道:“左相大人,本王要去陪本王的王妃跟岳母大人,就不留下来用膳了,告辞。” “如此,本相便不送了!” 等到荣陵带了人出了大厅,秦彧眼中的阴鸷才展现了出来,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秦如歌,江婉仪,荣陵…… 你们,真是好得很! …… 出了大厅,荣陵正欲去追秦如歌母女,清风闪身来到他的身边,凑在他耳畔耳语了几句。 荣陵登时抬起头,望着秦如歌跟江婉仪的背影,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凝重,须臾后压低声音道:“这事先瞒着你们主母,等萧风竹去查实后再告诉她不迟。” 清风应声后又道:“另外还有件事……” 说到这里,清风迟疑了。 荣陵不悦的斥道:“吞吞吐吐作甚?说!” “那位秦大小姐半个时辰前,在她的暗卫帮助下,打晕了秦彧的人,逃离了左相府。” 荣陵蹙着一双峰眉,俊脸写满了不满,斜了清风一眼道:“以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拿来浪费本王的时间了!” 撂下这话,他便大步而去。 清风:“……” 不能小看了任何一个小人物和一件小事情,这可是主子你教的!属下也是怕她将来会危及到主母啊喂! 不过想想秦如歌都能伤了主子,他的担心当是多余的,也不怪主子不满。 荣陵很快追上秦如歌母女,跨步走在她身边,笑吟吟的道:“娘子,现下已经过了用餐的时间,岳母大人怕是已经饿了,不如咱们去醉月楼用了膳再回去。” “难不成你准备将我娘安置到荣王府去?”因着江婉仪在,秦如歌在言语上还算客气,“即便是小门小户都不会这样做,这不合规矩!” 荣陵可没有这样的顾忌,“去荣王府也无不可,只是在荣王府到底不如在陵王府自在……” 这是让她娘住到陵王府的意思? 当她傻呢! 不等他说完,秦如歌便道:“我娘的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了。你且先回去,我安置好我娘便回。” 荣陵相信她才有鬼了,忙截断她的后路,“既然你不想岳母去陵王府住,那便去听湖小筑吧,那里风景好,又有你两个丫头在。” 0226.没毛病 荣陵这样一说,秦如歌自然不能把江婉仪弄到别庄去了。 至少,现在不能。 而且这块狗皮膏药似乎打定主意赖着她了,未免江婉仪看出端倪来,她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既然甩不掉,只得乘了马车,出发去听湖小筑。 江婉仪想让秦如歌去和荣陵乘坐一辆马车,不过她做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子搪塞了过去。 江婉仪只当她是害羞了,也就没有强求。 反正来日方长嘛。 是以,两拨人分乘了两辆马车。 到了听湖小筑,竹心竹羽二人给荣陵和江婉仪见了礼后,麻溜的去给大伙儿弄吃的。 这边秦如歌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咋滴,竟是将人全都叫走,安顿江婉仪主仆几个,留下荣陵独自坐在大厅里,也没人给他上茶。 还是清风看不过去,给他倒了杯茶。 荣陵也不在意,甚至心里还有些雀跃。 能够跟着他家小女人堂而皇之的来到这里,可是他死皮赖脸得来的结果,算是意外之喜。 相信继续发扬下去,攻克他家小女人再次赢回她的心,指日可待! 悠哉的抿了口茶,他凤眸到处瞟着,打量着屋子的摆设。 屋内以茶色色调为主,摆设简洁而不简单,没有小女人的矫揉造作,反而多了几分巾帼女儿的飒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到过听湖小筑无数次,也曾进过小筑里面,但是这般正大光明的进来还是第一次。 那种感觉是不一样滴,仿佛就跟回自己家似的。 呃,他和歌儿已是夫妻,不分彼此,她的可不就是他的? 嗯,这样理解,绝逼没毛病啊! …… 直到用膳的时候,秦如歌才不得不面对荣陵。 也因为有他在,是以在用膳的时候,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主仆坐一桌,这是大门大户的规矩。 秦如歌纵然有些不情愿,但有江婉仪这个绝世好岳母拘着她呢,她又能怎么办? 只得妥协。 也是她没想到江婉仪竟是格外喜欢荣陵,“陵儿长陵儿短”的叫个不停,什么好吃的都往他碗里夹。 而荣陵也是一口一个“岳母大人”,把江婉仪哄得眉开眼笑,饭桌上嘴都没合拢过。 秦如歌都快没眼看了。 什么叫做“丈母娘见女婿,越见越欢喜”,她今儿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 简直失策啊失策。 用完膳,又喝了盏茶,秦如歌终于忍不住了,对荣陵扯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道:“夫……君,你先回府去,我在这里陪娘亲住几日。” 虽然这声“夫君”叫得咬牙切齿不情不愿,荣陵却是听得心里一阵发软。 嗯,这简直就是他听过的最美的音符! 不过,想要趁着他回去,她好悄悄带着岳母大人转移阵地? 他才不会上当呢! 荣陵笑得眉眼弯弯,“娘子,横竖为夫回府也无事可做,不如和你一起留在这里,多陪陪岳母大人。” 秦如歌暗自里气得磨牙,明里还得端着得体的笑脸,“夫君,你好歹统领十几万大军,怎么会没事可做呢?放心,我最迟后日便回去。” 荣陵登时委屈极了,“娘子,皇上给为夫放了两个月的长假,现在正休假呢!为夫和你说过的,你忘了?” 0227.女诫 忘你个大头鬼! 秦如歌险些吐血。 那晚他们话都没说两句便干了起来,她什么时候知道他休假了? 无耻! “……” 清风在一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主子哪里是休假?分明是为了给主母求药,把兵符当筹码给交了,现在就是个闲散王爷好伐? 就因为无事可做,前些日子可没少折腾他们! “歌儿,陵儿,你们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间,陪我这个做娘的,算是怎么回事?” 两人正暗里打着机锋,江婉仪这个绝世好岳母开口了,“再说荣王府不是一般的人家,你们小两口且不可像从前那般太过随性。回去吧,娘亲这里有竹羽和沈嬷嬷她们陪着呢,不会有事的。” 荣陵赶在秦如歌开口之前,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岳母大人说的是,小婿这便带娘子回去,得了机会再带娘子来看你。” 秦如歌哪里肯回去?在江婉仪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瞪了荣陵一眼,才挽着江婉仪的手撒娇道:“娘啊,女儿都好久没见过你了,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几日嘛。” 江婉仪拢了拢秦如歌鬓畔的发丝,柔声道:“歌儿,娘亲也舍不得你,可出嫁从夫,你现在乃是荣王世子妃,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呢,知道吗?乖,和陵儿回去吧。” 无奈之下,秦如歌只得叮嘱了江婉仪几句,和众人告了别,带了桑橘愤愤的出了小筑,在江婉仪的注视下,乖乖的上了马车。 荣陵得逞一笑,后脚跟了上去。 马车上,秦如歌面向车壁侧坐在后座,荣陵上来只看见她的后脑勺。 他无声笑笑,走过去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娘子不想回去?” “不想。” “那为夫陪你去帝都附近的城镇走走?” “……”秦如歌想也不想的道:“还是回去吧。” 荣陵再次得逞一笑,“清风,回荣王府。” “是,主子。” 荣陵的马车乃是沉香木做成,低调中透着奢华,比秦如歌的马车更宽敞些。 但饶是如此,这逼仄的空间以及荣陵那灼热的目光,令秦如歌有些无所适从,只得闭目假寐。 荣陵也识趣的没有去打扰她。 荣陵“精心”为秦如烟准备的礼物的事,从秦如烟离开后,便在秦如歌心里扎了根,猫抓似的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只是之前她都强忍着。 马车驶到半道,她终是忍不住坐正身子看向荣陵,“你给秦如烟准备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荣陵蜜汁一笑,无声吐出两个字。 “噗!” 因为实在是意想不到,秦如歌一个没忍住喷了,继而尴尬的转过头去。 尼玛,这人送人家《女诫》,也真是绝了! 如果她没记错,《女诫》统共分七章,第四章说的是妇行。 所谓妇行,又分为四部分,分别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娴静贞节,能谨守节操,有羞耻之心,举止言行都有规矩,是为妇德也。 今儿秦如烟大胆表白,甚至不惜自降身份甘愿为妾,其行为,毫无妇德可言! 等等! 这混蛋凑巧就送了秦如烟一本《女诫》,暗指她无羞耻心,言行举止有失规矩,该不是早就知道秦如烟喜欢他吧? 0228.陵王殿下,你邪恶了 像是知道秦如歌的想法似的,荣陵的声音及时响起,“我昨儿个派人查了查,才知道这位秦大小姐欲图在大婚前暗算你……” 得亏他的歌儿聪明、懂医,又有功夫傍身,否则…… 否则他不敢想象,如果秦如烟姐妹得手,而他某天又知道了他的歌儿就是左相府的二小姐时,会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来! 怕是灭了秦氏一门都有可能! 送一本《女诫》羞辱羞辱秦如烟,简直是太便宜她了! 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秦如歌心里升起一丝感动,但很快被她压了回去,又问道:“那你送给秦含烟的又是什么?” 秦如歌愿意和荣陵说话,他分外开心,忙不迭的道:“娘子你大概不知道,昨儿个邵侯爷找到秦彧,两人就两家的婚事已经谈妥,若然秦含烟不想做姑子,便只能嫁给邵侯府世子。 是以,我就让人将那邵伟伯干下的不少荒唐事收集起来,连夜做成了册子,时常恶心一下她,也是可以的。” “……”秦如歌只觉得满头黑线。 这岂止是恶心? 这分明就是还未成亲就在秦含烟和邵伟伯之间种下仇恨的种子! 很多事情,听说是一回事,得到证实又当是另一回事。 本就不是因为彼此心仪走在一起,加之秦含烟心仪的是即墨非羽,又揽上那许多糟心事,这样的夫妻,能和睦才怪呢! 还以为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但以秦含烟的性子,只怕邵侯府将来的日子,鸡犬难宁了。 陵王殿下,你邪恶了! 一直到回到荣王府,秦如歌都没再和荣陵说话。 临下车时,才又开口道:“荣陵,我暂时还不能心无芥蒂的面对你,你不要跟来,否则我还会离开。下次,你只怕就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我了。” 荣陵凝视着秦如歌静默了两秒,才郑重的点点头,“歌儿,之前是我做得不够好……我发誓,以后不会了!不过在你能毫无芥蒂的面对我之前,我会给你时间。这期间,我不会再骚扰你,只希望你不要想着离开。” “……”秦如歌没有立即回答他。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寝不能眠食之无味。 她很清楚,将责任都推在他的身上,对他来说极其不公平;她还清楚,她这两日的别扭有些莫名其妙举动有些无理取闹;她更清楚,在面对他时,她的一颗心会狂跳不止。 这无疑说明,她爱着这个男人。 不和他说话不直面他,只是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小心思罢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既倾慕慕容璟,又对这个男人动心…… 虽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可到底是两张不同的面孔,这给了她一种脚踏两只船,偏偏还两只船都舍不得丢弃的错觉和无所适从感,甚至打心里有些鄙夷自己。 再加上那日冲动的对他动了手…… 汇聚成了一道无法坦然面对他的桥梁。 就在荣陵苦笑着想告诉她不用纠结的时候,秦如歌对他颔了颔首,然后摸出一只药瓶递给他。 0229.小雀跃 “这个药膏对你脸上的伤恢复有帮助,切记须得在伤口完全愈合前使用,否则将会留疤。” 他的小歌儿,终究是关心他的呢! 荣陵在短暂的怔忡之后,心花怒发,傻傻的伸手接过来,想要说些什么,秦如歌却是下了马车。 掀开帘子的一角,目送她进了荣王府,他这才下车。 清风瞅着主子跟主母还没和好,也是无奈极了。 其实在他看来,主子想要得到主母的原谅,只要告诉她在她中毒的时候,主子拿了兵符跟皇上换药的事,主母一准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一感动,这事便过去了,哪里需要这样麻烦? 可他们主子特意吩咐了,这事不可告诉主母知道,否则丢到萧首领的乌衣骑中去历练一年! 靠,别看萧风竹白白净净就跟个小受似的,平时也极好说话,然训练起人来,那可是六亲不认的主。要是犯了错落在他手上,必定是能去了半条命的! 是以,他们几个也是有心无力。 …… 踏进新院子,秦如歌便看见屋檐下的黑底金字的新牌匾。 来仪阁几个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一下子便吸引了她的眼球。 这难道是荣陵的手笔? 秦如歌不敢确定,但却觉得这其中的意思有些不妥。 就在这时,卫嬷嬷听到声音出来,难掩欣喜的对秦如歌见了礼道:“主子,你回来了。” “嗯,事情已经办妥,又回了个门子,便回来了。”秦如歌回了句便指着牌匾问道:“这是谁挂上去的?” “回主子,这字是昨儿个主子爷亲自写的,牌匾刚挂上去不久。” 果真是他的手笔!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 虽说想到他取这个名字时可能表达的意思,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小雀跃,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含有龙凤的东西以及文字。这来仪二字,暗指凤凰归来,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怕是要出事呢! 还是找个机会让他换一换的好。 秦如歌也没在这事上多纠结,抬脚朝大厅走去,边问道:“这两日可有人找我?” 别的她倒是不担心,若是荣老妇人和荣王妃借故找她麻烦,而她偏好不在,就会让人诟病了。 “回主子,并无人寻你。” 秦如歌暗自松了口气,进了大厅,几个大丫头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半点也不敢怠慢。 秦如歌只以为是卫嬷嬷这两日打压了她们,并未在意。 接过春月递来的帕子抹了把手,又端了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发现大丫头少了一个,“这会子也不是忙碌的时候,秋霜呢?” 几个丫头都看向卫嬷嬷,后者只得站了出来,“回主子,秋霜……没了。” “这才不过一两日时间,怎么就没了?”和秋霜不过几日的主仆情谊,秦如歌倒不是多心疼,只是一条生命说没就没了,有些惊讶就是了。 卫嬷嬷只得将昨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予了秦如歌听。 听完,秦如歌的眼神都冷了下来。 她这才入门三日,便有人按捺不住了,当她死的不成? 现下看来,死了也是活该! 心里对荣陵的态度,顿时改观了几分。 0230.该死的混球,梦中还骚扰她! 秦彧在傍晚的时候才得知秦如烟逃走的事情,顿时暴跳如雷,“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这特么都什么事啊? 怎么一桩桩一件件事,就没有让人省心的! 暗卫垂着头都不敢看秦彧,“回主子,晌午的时候……” 秦彧更怒了,都不等对方说完便道:“晌午的事,你们到现在才来告知本相?” “大小姐身边的暗卫趁属下二人不备打晕了属下二人,还给捆了起来,属下二人还是首领寻来才……” “这个孽女,当初本相就不该给她配暗卫!哼,做了丢人现眼的事还想一走了之?去给本相找!满城的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秦如歌前两夜没睡好,今儿睡得竟是格外的沉,似乎还做了个的梦—— 梦中她与慕容璟策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心无旁骛,无拘无束。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细心周到,都是她最愿意看到也最乐于享受的存在。 她想,若然是这个男人,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忽然,一道白雾笼罩慕容璟身上。 待白雾散去,慕容璟的脸,乍然变成了荣陵的脸。 她瞬间惊醒过来,翻身坐起,一抹脑门,一手的汗。 这该死的混球,梦中还骚扰她! “砰砰砰!” 秦如歌只觉得口干舌燥,正准备起身去倒杯水喝,就在这时,大门被人砸得砰砰作响。 “谁啊?” 没多时,便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卫嬷嬷的声音不甚清楚的传来。 “是我!” “主子爷?!” 卫嬷嬷哪里敢怠慢?连忙拨开了门闩。 门刚打开一条缝,荣陵竟不顾卫嬷嬷还在门后,便推开门,闪身进了屋子。 卫嬷嬷被门给推开半米远,额上还被撞了下,一个趔趄后站稳脚后,心下惊疑不定。 主子爷没喝酒啊,怎会如此莽撞? 她好歹也算是府中的老人了,尽管这些年主子爷极少荣王府,人也有些冷心冷清,但到底是世家公子,风评极好。 哪里如此失态过? 生怕他对主子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也顾不得额上疼得要命,紧忙跟了上去。 秦如歌耳力好,自然听出荣陵闯了进来,而且正往她的寝室靠近,登时脸都黑了。 这混蛋下午才答应她给她时间,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不会是喝了两口马尿,欲图借酒装疯,对她用强的吧? 如果是那样,看她不药晕他,揍得荣老爷子跟他爹都不认识他! 荣陵到了秦如歌的门前,总算没有冲动的闯进去,轻却急切的敲了两下门道:“歌儿,救……命!”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似乎还有些害怕失去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的畏惧,跟无助。 秦如歌心下一惊,连鞋子都未穿便起身匆匆点上烛火。 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张不复往日意气风发沉着冷静的俊脸,接着便是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这样的荣陵,是她不曾见到过的,哪怕是第一次见他时一脸忧郁得让人心疼,也不及此时带给她的震撼大。 “发生什么事了?” 0231.难产 “是锦瑶,她、她……” 秦如歌被他吞吐的样子给急得险些揍人,“锦瑶怎么了?该不是难产了吧?” 前几日瞧着便是要生了,没想到竟是这样快。 “是,锦瑶她摔了一跤难产了,求你,求你救救她。” 能让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陵王殿下说出“求”字,秦如歌也是开了眼,“什么时候的事?” “晌午时候了,咱们回府之后我才得知。”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这都几个时辰了,为何现在才来找我?” “以为我的人能行,没想到却是难产了,大人没力气,孩子出不了。” “你……” 秦如歌气得说不出话来,快要生产的孕妇摔跤,是能随便耽搁得起的吗?便是在二十一世纪生孩子都时有大出血死亡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是这什么都缺乏的古代? 生孩子如闯鬼门关,这话不是假的! 也顾不得他在,她急忙折身回去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裳鞋袜,取了条缎带将披散的头发在脑后随意一束,便取了医药箱,跟着荣陵直接施了轻功直奔温伯侯府。 …… 温伯侯府,碧瑶阁阁里阁外灯火通明。 偌大的院子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荣老爷子、荣王以及荣王妃也都在其中,莫不是一脸焦急的望着紧闭的大门。 “产、产妇大出血了……” 这时,从屋内传来产婆因为惧怕脱口而出的话。 产妇是什么人? 那可是荣王府的大小姐,温伯侯府的世子妃,若然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也不要活了! 她原本就不想接这档差事,可是人家逼着,她也推拒不了啊! 她这话如同一颗炸弹,炸得外面的人心惊胆颤外焦里嫩。 “瑶儿!” 在短暂的凝滞后,站在人群前面的温伯侯世子温逸舒凄凄惨惨的一声长啸,直接便冲上台阶。 原本清俊儒雅的公子哥,此时头发散乱,双眼血红,一脸的哀伤看了让人心酸。 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妻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便跟着去了! “拦住他!” 荣老爷子一声令下,立即有两名黑衣人上前,将他给拦了下来。 温逸舒眸色坚定的望向荣老爷子道:“老爷子,求求您让我进去,我要去守着瑶儿,她若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说什么浑话?”荣老爷子板着脸道:“瑶儿必定会好好的,你就不要进去添乱了!” 都大出血了,能好好的吗? 温逸舒虽说是个男儿,却也没少听到大出血的产妇死去的案例,霎时便泪流满面,一连自责的捶着自己的心口,“我就不该,不该让她怀上孩子……” 否则,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即便瑶儿因为生产去了,也是她的命!”荣老爷子言语犀利的道:“你可以为她伤心为她难过,可若然你因此便寻死觅活,便是我老头子看错人了!” 温逸舒顿时安静下来,“老爷子……” 因为事情太过紧急,原本用轻功也要半个时辰的路程,荣陵和秦如歌恁是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一踏进院子,荣陵便感到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怎么样了?” 0232.大出血 不等人回答,一道茜色的身影便拨开荣陵,穿过人群,闪身便到了紧闭的大门前,推门走了进去并顺手关上了门。 众人只从她衣裳的颜色猜测她是个女人,但却无人看清她是谁。 半晌,荣老爷子才回过神来,压住眸底的欣喜,看向荣陵道:“陵儿,那是如歌?” 如果是她出手,瑶儿应该没问题吧? “嗯。” 众目睽睽之下,想瞒也瞒不了。 荣陵虽然极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这样快便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医术上的天赋跟实力,可那个人是他唯一的亲妹子,人命关天,也就顾不得藏拙了。 荣王看着祖孙俩一脸莫名,如歌竟然懂医? 他还真不知道! 温逸舒仿佛看见了希望,眼睛都亮了起来,“陵哥,嫂子她……” 荣陵绝不会害自己的亲妹妹,这个时候能够被大舅哥请来,想必医术定不一般! 想到这一点的,自然不会只是温逸舒一个人。 只不过有的震惊,有的欣喜,而有的人则因为联想到某些事,平静如镜的眸子中飞快的闪过一道异光。 比如,荣王妃! 她的思绪飞速翻转着。 这段时间如果要问谁的名声最响亮,那必定是安安稳稳的嫁入荣王府的秦家二小姐秦如歌莫是! 可她早已经调查过,这位秦家二小姐的的确确因为克父,六岁的时候便被送到乡下,十年了才被接回来。虽然她的容貌还过得去,但言行粗鄙,行事乖张,为了嫁妆,都敢当着迎亲队伍的面闹自己的婚礼,似乎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事! 为了一点小利,就置家族和亲情于不顾的女人,无疑蠢笨如猪,纵然她安稳的嫁进了荣王府,她也并未放在眼里。 是以,在敬茶那日,才会任由妹妹和老三对她言语侮辱。 可没想到竟是杏林高手吗? 荣陵在迎亲当口以坠马来逃避迎亲,说明他并不满意这桩婚事,前两日突然搬回来,她还以为是荣老爷子威逼所致。 如今荣陵将她请过来,应该早就知道她是杏林高手,这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小子,不要抱太大希望,到时候如果瑶儿有什么事,岂不是失望更甚?也不要给如歌压力,那对她不公平,只要尽力而为就好!” 荣陵还未回话,荣老爷子一盆冷水浇到温逸舒的头上,那简直是透心凉,心飞扬。 温逸舒顿时便又蔫耷了下去,看向荣陵,“陵哥……” 跑了一路,荣陵也算是冷静下来,上前拍拍温逸舒的肩膀道:“你嫂子她既然出手,必定会尽力救瑶儿跟孩子。不过她也不是万能的,如老爷子所言,不要抱太大希望,否则失望会越大!” “不,只要瑶儿好好的,孩子我可以不要了。” 看到妹夫对自己的妹子如此情深意重,荣陵也很高兴,但还是道:“端看天意吧!” …… 秦如歌一进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几架花鸟屏风将偌大的房间一分为二,七八个丫头婆子脚步匆匆的忙进忙出。有人端了干净的热水进了屏风后,有人则端了红艳艳的血水出来。 但好在乱中有序,未出什么岔子。 秦如歌也顾不得多想,几步冲到屏风后头。 0233.剖腹取子 锦瑶不但是荣陵的亲妹妹,荣老爷子的亲孙女,荣王府的嫡长女,还是第一个在荣王府对她表达善意的人。 所以,在听到她有危险的时候,她想到的是不顾一切,救她! 一张简易的床榻上,荣锦瑶已经昏厥过去,苍白的脸色像一张白纸,近乎透明的白。 在她的身下,褥子已经血红一片。 有嬷嬷正拿着帕子在为她清洗,却根本无法止住汹涌而出的血量。 一个身穿白色布衣的男人正在埋头施针为她止血,他白色的布衣上染上了点点血红,犹似盛开的红梅。 秦如歌走过去,先往荣锦瑶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和一片人参,才打开医药箱取出了银针包对那男子道:“你退下,让我来。” 男子抽空抬起头来,约莫二十四五的样子。 “你是谁?” 见了秦如歌,他清俊的脸上满是疑惑,那双眼星光熠熠,清澈得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我是秦如歌,荣王世子妃,以产妇流血血量来看,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秦如歌也不和他废话,直接点出他的弊端,“你的施针手法没错,但是对于穴位的认知不够精准,施针力道的把握亦不足,这便是你不能止血的原因。” 荣王世子妃不就是他的主母? 不过她什么身份,男子并不在意,反而在听她一下便点出自己的弊端后,眼睛瞬间亮起一道璀璨的光芒,紧忙起身收起自己的银针,让位给秦如歌,“主母,我是风无涯,陵王殿下身边的医师,我能在这里看你如何救治吗?” “你随意。” 说话间,秦如歌已经捏了两枚银针在手,精准的落在荣锦瑶下腹左右两侧的子宫穴上,双手同时动作,在银针上转了几转。 接着又是几枚银针下去,便听见为荣锦瑶擦身的嬷嬷兴奋的道:“血量越来越小了,这是止住了吗?” 真没想到,荣王世子妃小小年纪还真有两把刷子! “嗯,差不多止住了。”秦如歌应了一句,在荣锦瑶的腹部按压了一阵道:“风无涯,你去给我问问锦瑶的丈夫,是保大还是保小。” 荣锦瑶的情况还不算太糟,接下来,她会为她实施剖腹产。 只是剖腹有风险,如果一早便请她过来,她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她能保住大人跟孩子!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她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同时保住两个。 如果这家人选择保小,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大;如果选择保大,她会拼尽全力保两个! 秦如歌淡然从容的样子,令风无涯心生佩服。 她才多大?也就十五六岁吧? 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成就,只怕是平时没有少下苦功夫吧?! 听到秦如歌的话,他立即走了出去,没一会便进来,“温世子说了,保大。” “我知道了。” 秦如歌心中已经有了主张,淡定的从箱子里取出一把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摆在一旁的小几上,然后将小几移到顺手的位置,“你们去个人,立即让外面的人最快的速度给我取一坛烈酒和一筐石灰来,我要剖腹取子。” 0234.我做不到,你能吗? “奴婢这便去让人准备。”立即有丫头应声前去。 “主母,你刚刚说剖腹取子?” 风无涯行医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登时吓了一跳,“剖开腹部将孩子取出来?” “嗯。” 秦如歌云淡风轻的擦拭着手术刀,风无涯却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剖开肚子人还能活吗?而且……这似乎太血腥了。” “不管方式如何,有用不就行了?”秦如歌说着,淡淡瞄了他一眼,有些鄙夷的道:“做大夫还怕血腥?你也是头一个!” “我倒不是怕血腥,只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在身上动刀,终归不好。” 老古董! 秦如歌在心里吐槽了句道:“如果在身上动刀能挽救两条性命,难道你还要看着他们去死不成?这无疑违背了为医者救死扶伤的准则!作为医者,我做不到,你能吗?” 风无涯微微垂了头,没再说话,似乎在想秦如歌这话表达的意思。 就在这时,烈酒和石灰取来。 秦如歌连忙将手术刀和一枚大号的钢针等进行消毒。 须臾后,她道:“场面会很血腥,我这里暂时也不用你们帮忙,都出去吧,如果一会听到孩子的哭声,来个人抱孩子就好。” 屋内的人想到切开肚子的画面,莫不是一脸惊悚,纷纷窸窸窣窣的走了出去。 风无涯纠结了半晌,终是留了下来。 “你不出去?”秦如歌握着木勺,一边往地上撒石灰一边打趣道:“一会晕倒,我可腾不出手来照顾你。” “主母,你也太小看我了。” 风无涯神色认真的道:“我之前是不认同你的观点,但还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刚刚我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没错,人死如灯灭,还在意那些教条做什么?富贵权势,功名利禄,这些都是虚的,远不及性命来得重要!” “孺子可教也。” “噗。”风无涯失笑,“你小小年纪,这般老成作甚?” “一个人能力的强弱,与年龄无关!”秦如歌毫不谦虚的道:“等我一会救回她们母子,你就知道我说的不会错。” 她能有今日的成就,除了先天天赋以外,更多的是后天的努力。 没人知道她在学医上,花了多少心思! 花的时间更是几乎和古武上费的功夫同等! 将手术刀等工具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她又道:“风无涯,去用酒将手消消毒,然后给我递手术刀。嗯,我喊递的时候,你便依次将这些工具递给我即可。” “好。” 秦如歌戴上手套,握了把手术刀,面色瞬间便沉静下来。 即便她此时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头发随便以一条绸带束在身后,那认真的样子,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认真点!” “呃。” 风无涯尴尬的应了声,再不敢思想开小差。 秦如歌没再说话,手起刀落,果断又精准的在荣锦瑶下腹部三角区位置横切了下去…… …… 屋外,无数人面带忧愁,心急如焚,便是荣陵,脸上也难得的凝重。 对于唯一的妹妹,他心里一直是感到亏欠的。 0235.是个小公子 当年母妃和外祖一家枉死,父王没多久便提了蔡氏的份位,甚至有些忌惮鬼域门,对母妃和外祖一家的死,派人追查一下便以无从查起草草了事。 对此,他无比失望。 也因此怀着对父王的愤恨,他毅然决然的参了军,将锦瑶一人丢在府中。 老二荣易心眼多,一般不会自己出手,但是却会教唆老四荣旻和府中其他孩子出手。 那些年,锦瑶没少受他们的欺负。 后来锦瑶受不住,终于还击,险些咬掉了荣旻的耳朵。 这事被老爷子知道后,狠狠惩罚了荣旻,震慑了其他孩子,她的日子才好过了。 而这些年他忙于军中之事和追查鬼域门的下落,对锦瑶的照顾颇少,可善解人意的她并为对他这个哥哥有过任何怨言! 他都还没有尽到做哥哥的义务,好好的疼过她,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追随母妃去了吗? 不,老天爷,我荣陵愿以十年阳寿,换取荣锦瑶母子平安! 他从来不信命不信天,想要的东西都会经由自己的努力去得到。 但是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 “哇——”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就在这时,一道婴儿洪亮的啼哭声从屋内清晰的传来。 “生了,生了!”温伯侯夫人紧紧握着身边嬷嬷的手,喜极而泣。 “呼!” 荣老爷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板终于放松下来,那丫头,果真没让他失望! 荣王背过身去,悄悄的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 “瑶、瑶儿没事了吧?” 温逸舒好半天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下一刻,红着眼眶便奔向大门。 只是还未到跟前,秦如歌的声音清冷的传了出来,“别把你们身上的细菌带进来,对锦瑶十分不利,派个人到门口抱孩子出去即可!孩子无事,我也必会保锦瑶无事!” 虽然众人都听不懂细菌是什么东西,但“对锦瑶不利”这话却是听进去了,温逸舒哪里还敢进去? 同时,得了秦如歌的保证,大多数人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下落了几分。 荣陵手握成拳抵在唇上,掩饰住自己内心复杂莫名的情绪。 此时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最多的,绝对是庆幸。 庆幸认识且爱上了这个小女人,庆幸当初派了乌九跟踪她,从而得知她为白如霜剖腹取瘤的事。 正因为如此,他才大胆的想着她能不能以这样的方法将孩子取出来,而求上她。 如今看来,他没有想错! 候在门边的产婆立即开门进去,从风无涯手中接过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是个小公子。”风无涯留下这话便关了门折了回去。 孩子因为还没有清洗,脸上头上血糊糊一片,瞧着有些瘆人。 温逸舒瞧着他那样子无比的嫌弃,就是这个臭小子,害他的瑶儿受了太多太多的苦。 哼,等你长大些,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 直到两个时辰后,紧闭的屋门才再次打开来,秦如歌神色疲倦的倚在门框上,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的荣陵。 0236.这可不是好现象 她别扭的移开眼,转向荣老爷子等人,虚弱的道:“总算是没有性命之虞。” 此话一出,众人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温伯侯府的人个个眉开眼笑,纷纷向秦如歌表达最诚挚的谢意。 耗时三个时辰,其间还以内力为荣锦瑶续命,累得个半死,终是换来母子平安,她秦如歌可是温伯侯府的大恩人,自然心安理得的受了。 荣王妃站在荣王身后半步,借助他的肩膀和阴影的掩饰,看向秦如歌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世人都知道,产妇一旦大出血,便等于踏进了鬼门关!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将踏进鬼门关的人拉回来的? 看老爷子的样子,似乎对她颇为喜欢…… 也是,过了今晚,她神医的名头想要不传出去都难。 荣王府得了一个神医世子妃,那将是何等荣耀的事情?老爷子又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这…… 可不是好现象! 就是不知道皇上在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后悔在没有查明的情况下,单凭秦彧一面之词,赐给那小子这样一门婚事? 等众人的热情褪去几分后,秦如歌道:“锦瑶失血过多,身体虚得很,不可大补,得温补才好。请让人给我准备笔墨,我为她开副方子。” “来人,为荣王世子妃准备笔墨纸砚!” 温伯侯温定薛亲自吩咐下去,下面的人没一会儿便准备笔墨纸砚,将她带到偏殿里。 风无涯想看她如何用药,便跟了过去。 秦如歌也不忌讳,提笔便写。 等开完方子,在后一个时辰一直强撑着的她,终是因为放松下来体力不支,身子摇了几摇后,往地上倒去。 她身侧的风无涯顺手就要去扶她,却感到一道视线凌厉的落在他身上,如芒刺在背。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伸出的手赶忙缩了回去。 下一刻,一道白影闪过,赶在秦如歌倒地之前,稳稳的将她给接在怀里。 不是荣陵又是谁? “歌儿!”荣陵唤了一声,急切的转向风无涯,“她可有事?” 风无涯摸了摸鼻子,看向荣陵怀中的秦如歌,“她只是太累了,带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即可。” 托这个小女人的福,今日他可算是大开了眼界! 他从来都不知道,孩子可以直接从孕妇的肚中取出,甚至能挽救难产产妇的性命! 但最让他敬佩的,不是她的医术,而是她对医者的认知和诠释! 枉他比她年长十来岁,却远没有她的觉悟。 “快,为荣王世子妃准备客房,带她去好好休息休息。”温定薛急忙道。 荣陵想也不想的拒绝,“不用了,本王带她回府。无涯你留下来,瑶儿那边,你多看着些。” 留下这话,他打横抱起秦如歌出了偏殿,施了轻功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天色已经蒙蒙亮。 不远处一栋两层楼,一个戴着半面黑色鬼面面具的黑袍男人匍匐在屋顶。 男人气场强大,即便是趴在屋顶上,周身亦是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慑人的气势—— 属于久居上位者的王者的气势! 0237.遇见你,我已不是我 他就像一头蛰伏的猎豹,望着荣陵消失的方向,面具下,一双犀利的眼睛光芒湛湛,涔薄的薄唇徐徐的弯起了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 想不到啊想不到,以冷心冷清著称的战神陵王,竟也有情窦大开的一天! 只是不知道,心中有了羁绊的你,还能不能一如从前般,无往不利? 本王,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 一直睡到翌日晌午,秦如歌才睁开眼来。 望着熟悉的红色帐顶恍惚了好半晌,才想起昨晚给荣锦瑶做手术,最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可是,她怎么会回了来仪阁? 正准备坐起来,余光瞥见床边的身影,登时吓得一骨碌坐起,望向荣陵,“你怎么会在这里?”又见他眼中满是血丝,衣裳还是昨天那一身,皱巴巴的都没眼看了,“你一晚没睡?” 荣陵眸色温柔的摇摇头,“清晨我送你回来,想着等你醒来亲口对你说声谢谢,便没有走。” 秦如歌下意识的瞥了眼身上的中衣,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混球给她脱的衣裳。 横竖中衣是棉料的,不暴露也完全不透,她也就不计较了。 “歌儿,谢谢你愿意出手救瑶儿。”荣陵郑重道。 “……” 秦如歌抽了抽嘴角,“谢谢什么时候不能说?偏要等我醒来……你是傻的不成?再说我救锦瑶是因为她在敬茶那日帮过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她这人没什么好,就懂得知恩图报。 荣陵笑了,笑得像个傻瓜,“遇见你,我早就变成了一个傻子不是吗?!” 明明她已经是他的妻,明明好想好好的爱她怜她疼她宠她,却还要傻傻的等着她的原谅,不敢逾距分毫。 在看清对她的情意后,他便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为了期望的东西和位置,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往上爬的铁血无情的他了! 秦如歌的脸倏然就红到了耳根,白了他一眼,正欲赶他离开,他却是敛去眼底的促狭站起来,“肚子饿了吧?我让卫嬷嬷她们给你煮了燕窝粥。” 别说,在经过昨晚超负荷的高强度运作后,她还真想喝点清淡的粥。 见秦如歌没有反对,荣陵提高音量道:“进来服侍你们主子起身。” 须臾,春月几个便端了水进来,服侍秦如歌起床。 荣陵在,秦如歌赖在床上不肯下地,“你出去。” “呵。”荣陵失笑,“好好好,你慢慢的,我回去洗漱洗漱换身衣裳。” 荣陵走后,秦如歌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喝了两大碗粥,让桑橘套了马车匆匆的出了府。 “小姐,咱们不是又要逃吧?” “想什么呢?去温伯侯府,看看锦瑶醒了没有。” 剖腹产容易发生宫缩不良宫腔积血的情况,宫缩不良将影响子宫收缩,情况严重的妈妈容易导致大出血,须得按压肚子促进宫缩,快速地排出恶露和积血。 这种事情风无涯可不懂,所以还得她出马才行。 听秦如歌这样回答,桑橘心里暗暗窃喜,只要小姐不逃,以陵王殿下的攻势,要不了多久,必定能与小姐重修旧好。 “啊!” 马车原本朝着温伯侯府的方向安稳的行驶着,倏然传来桑橘一声惊叫,紧接着有什么被撞到,发出“嘭”的一声重响。 0238.鹰 “小、小姐,我、我撞人了。” 桑橘带着轻颤的声音怯怯的传来,秦如歌连忙掀开帘子望去,只见一个黑色锦袍的男子抱着左臂挣扎着坐了起来。 挣扎间,他领口微微敞开来,露出里面精壮健美的肌理,配上古铜色的色泽,分外诱人。 不过,不是她的菜。 她还是比较喜欢正常的黄钟肤色。 似乎发现秦如歌在打量他,他缓缓抬起头来,嘴角都溢出血了,神情却不见丝毫痛苦。 她的第一印象便是—— 这是一个极能隐忍的人! 他的五官格外立体,分开组合都极好看,有种南靖国男子没有的深邃跟粗犷,与他肤色相配,看起来健康又俊美…… 不,似乎用酷来形容他更贴切些! 他一双眼睛无比犀利,紧紧锁在她的脸上,让秦如歌感到非常不舒服。 有种…… 有种被人当作猎物看待的错觉。 鹰! 她的脑中倏然就想到了这个极具侵略性的危险物种。 随着这个想法,桀骜、狂佞、不羁、邪肆等词汇迅速在她脑海里荡开来。 在他的注视下,让她感觉到自己就是一只毫无攻击性的小绵羊。 她想要逃离,但是她做不出“肇事逃逸”的事来。 瞧着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她强忍住心底不舒服的感觉,跳下马车,让桑橘将马车驾到一旁后,走向男人道:“你还好吧?” 男人不羁伸出右手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道:“小丫头,你去让马车撞一下试试。” 声音清透,字正腔圆,好听得能让耳朵怀孕,可秦如歌没忘记他带给她的危险感。 “……” 只是,还能不能好好的说话了? 撞了人是她们不对,可她既没有逃逸也没说不负责,不用这般言辞犀利吧? 秦如歌懒得和他废话,在他左侧蹲下,直接在他的左臂上捏了几下道:“手骨脱臼了,你忍一忍,我为你接上。” 男人微偏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一向都这样大胆吗?” 他没头没脑的话让秦如歌一怔,转而意识到他指的是她在他身上“乱摸”的事。 耳根微微有些发烫,转瞬她一本正经道:“在我眼里,你首先是个需要大夫的患者,其次才是个男人!” “……” 第一次在别人眼里这般没有存在感,让男人微微有些恼,忽而看见她微微发红的耳珠,小巧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把。 他这样想着,当真身体力行的伸了手过去。 只不过还未触碰到,秦如歌便黑着脸跳开了,冷着声音道:“你要做什么?” 男人似乎没料到这样近的距离她竟然能快速的躲开,微微愣了下,便从她会功夫的事实中回过神来,笑得越发的邪佞,“有只小虫子,想为你赶掉而已,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相信你才有鬼了! 秦如歌不欲与他多纠缠,便道:“看你似乎没什么大碍,我还有事,告辞。” 说着,她转身便朝马车走去。 “撞了人就这样走了,似乎不妥吧?” 0239.有意思的小丫头 秦如歌自然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是这个男人让她感到危险,并不想和他多接触。 然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走了的确不妥。 只得悻悻的停下脚步,回转身看向男人财大气粗的道:“我想要给你接手,不过你似乎有些不情愿。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要银子是吗?要多少你随便开,我赔你就是!” 男人将完好的右手撑在身后的地上,身体后倾,就那样半坐在人堆中间,竟也没有丝毫的狼狈感,反而别样的慵懒,轻松就将周围的人给比了下去。 他微扬着下巴,倨傲的道:“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明明他坐在地上秦如歌却站着,所处的位置比她矮了不少,却是给她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这个男人,绝非外表看起来那样简单! 因为他的话,她暗里打量了下他的穿着,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裳竟是她玲珑阁出产的彩云锦。 彩云锦问世四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身份的象征,能穿的上彩云锦的人,绝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还得有至高无上的权势! 也就是说,如果不抬出荣王府世子妃的名衔,这个人,不是她随便能惹得起的! 秦如歌在心里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我真的有事,也没想着不负责,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样吧!” “我的左手不能动了,你不是要为我接手吗?便为我接上吧,至于我的内伤……” “……!” 他说到这里便顿住了,秦如歌瞬间感到惊悚无比,吓得脸色都有些白了。 刚刚她并不曾为他把脉,不过他的嘴角的确有血溢出,或许真的受了内伤也不一定。 治疗内伤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可是需要时间去调养。若是他以内伤赖上她,要跟着她回家…… 尼玛,想想都可以去自我了结了。 还好,男人这次倒是没有无理取闹,“适才被撞我自己也有部分责任,你给我开个方子,我自己调养即可。” 秦如歌暗自里舒了口气,连忙上前给他将手给接好。 不过,为了报复男人刚刚的轻浮举动,她不动声色的在他臂膀下部一处痛点穴位上按了下。 痛点穴位被点,通常一个两百斤的壮汉都会承受不了。可这男人从头到尾恁是没吭一声,也是让她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这丫不会是没有痛感神经吧? 没有达到报复的效果,秦如歌虽然不爽,却也莫可奈何,找旁边的店子借了笔墨纸砚给他开了张调养内伤的方子丢给男人,便匆匆朝马车走去。 就在她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男人在她身后喊道:“小丫头,咱们还会见面的。” 秦如歌的身子明显一僵,然后逃也似的爬上马车。 谁特么的要和你再见面啊? 去死吧,贱男! 桑橘对黑袍男人也有些犯怵,等秦如歌坐稳后,便匆匆驾了马车跑了。 围观的人群见再没有热闹可看,纷纷散去。 男人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摸着臂下疼得厉害的穴道,涔薄的嘴唇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真是个报复心强又有意思的小丫头,难怪堂堂战神陵王会为之沦陷…… 0240.取名 秦如歌如今可是温伯侯府的大恩人,刚报上名头,门房便恭恭敬敬的将她迎了进去。 荣锦瑶已经醒了过来,转移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瞧着她气色虽然差了些,精神头还不错。 大约怕吵到她,孩子没有在身边,倒是温逸舒陪着她,看得出他们很恩爱。 见了秦如歌,还不曾说话,荣锦瑶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流出来。 “诶!”秦如歌连忙制止道:“虽说是剖腹生子,到底也是怀胎十月,锦瑶你可别哭啊,否则老了你的眼睛有得受的!” “嗯,我不哭。” 荣锦瑶点点头,取过温逸舒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把眼泪道:“嫂子,我都听说了,要不是你,我和孩子就……” 秦如歌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水轻啜了一口道:“你是我的小姑子,能救你我又怎能不救?若非你大哥耽搁了时间,到半夜才来找我,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 “横竖我是活过来了。” 荣锦瑶并未在乎因为他大哥而多吃不少苦的事,说起来她应该感谢大哥娶了秦如歌这个医术逆天的嫂子入门,否则她跟孩子岂不是活不成了? 倒是听秦如歌认自己这个小姑子,令她的眼睛倏然一亮。 秦如歌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在她前面道:“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且等着享儿子的福吧!” 提到儿子,温逸舒的脸都黑了,“那个臭小子,我就指望不上他能为咱们带来多大的福气,别再让瑶儿受罪就好。” “有你这么说自个儿子的吗?”荣锦瑶没好气的嗔他一眼,转向秦如歌道:“嫂子,有件事还得你帮忙。” “你说,但凡能帮,我一定帮。” “能帮,你一定能帮。”荣锦瑶笑道:“今儿祖父祖母和我说,想让你为孩子取个名字。” 温逸舒附和的点点头道:“没错,祖父祖母晌午的时候的确说过。” 秦如歌知道他们口中的祖父祖母乃是温伯侯府老太爷跟老夫人,不过听到他们夫妻这样说,还是吓了一跳。取名在现代或许很随意,但是在这古代,却是极重要的事。 “这怎么使得?取名乃是大事,怎么能由我来取呢?”这家人倒是思想豁达! “嫂子,这个孩子能平安来到这个世上,是托了你的福,请你为他取名,可佑他平安呢。”荣锦瑶道。 “你们不是骗我的?” 她来到这异世也八年了,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说法? “呵。” 荣锦瑶被她一脸怀疑的的样子逗乐了,“嫂子,咱们可是一家人,怎么能骗你呢?为了孩子着想,求你为他取个名字吧。” “……” 都求上她了,她能推脱吗? 秦如歌想了想道:“这孩子乃是温伯侯府的长孙,荣王的外孙,将来的温伯侯世子,财富和地位都不缺,你们唯一希望的大约便是他一生顺顺遂遂平平安安。不如、不如就叫遂安吧,遂安,温遂安。” “遂安,遂安……” 不得不说,秦如歌说到了荣锦瑶的心坎里,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孩子能平安长大更重要了。 她轻声的念了两遍,欣喜的转向自己的丈夫道:“遂除了有称心如意的意思外,还有成功的意思,逸舒,这个名字我喜欢。” 于是,小家伙的名字便敲定下来。 第一次给小孩子取名儿,还被采纳,秦如歌也分外高兴,不过看着荣锦瑶,有件事她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开口道:“锦瑶,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0241.你什么时候能为大哥生个孩子? 荣锦瑶失笑道:“嫂子,咱们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秦如歌想着万一自己的怀疑是对的,他们也能有所防范,便道:“昨儿我发现锦瑶左脚脚踝上有处淤青,有些不正常,绝非是摔跤所致。” 荣锦瑶和温逸舒都不是傻的,闻言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昨儿个我用了午膳,和丫头在大花园里散步,走着走着突然就感到脚踝处抽筋似的疼,接着便朝地上倒去,丫头连扶我都来不及,还好我反应快护住了肚子,但还是动了胎气……不成想,竟是有人暗害于我,哼,定是二房不想我生出长孙……呃……” 因为生气,牵动伤口,荣锦瑶疼得吸气。 “瑶儿,你别激动。” 温逸舒亦是气怒不已,但瞅着妻子这样忙安抚道:“这事我必定禀明祖父跟父亲,好生彻查,定要给你们母子一个公道!” 温伯侯府的祖训,爵位传嫡不传庶。 长房这一代只得他一个嫡子,出生到现在,他可没少被暗算,下毒暗杀无所不用其极,得亏他命大罢了。 如今二房嫡长子也怀孕六七个月,做出这样的事来,也是有的。 然,害他可以,但害他妻儿,不可饶恕! 对于这种事,秦如歌也是很无奈。 大家族便是这样,腌臜事不断,一旦涉及到权益之争,人性什么的,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并不是多事的人,只是不希望锦瑶有事,才多了一嘴。 如今他们知道,必然会有所警醒,她也就没再就此事多说什么。 “锦瑶,你躺下来,我为你压压肚子,助你把恶露排除,有助于子宫的恢复。不过会有些疼,你能忍则忍,不能忍便叫出来吧,但切记腹部不可用力,崩了伤口还得受一次罪。” “我知道了。” 温逸舒连忙扶着荣锦瑶躺下,没一会儿,屋内便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温伯侯夫人正过来看儿媳孙子,刚踏进院门就听到荣锦瑶的惨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如临大敌的冲进来,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样子。 得知秦如歌在助儿媳妇排恶露,心疼极了,抹着眼泪直叹做女人真不容易。 这个过程持续了两盏茶的功夫才结束,荣锦瑶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劝都劝不住。 好半晌,她才停下来,不好意思极了。 等完全缓过气来,对温伯侯夫人和温逸舒道:“母亲,逸舒,我有些事情要问嫂子,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 “呃呃,我去看看我孙子。” 温伯侯夫人走了,温逸舒也借故有事处理离开了。 荣锦瑶又将下人给支走,才问道:“嫂子,我这肚子被剖过,还能生养吗?” 对此,秦如歌也是无语极了,“刚刚都疼成那个样子,你还想着生呢?” 荣锦瑶红着脸道:“逸舒乃是单传,我想为他开枝散叶,遂安也能多几个伴。” 必定是深爱,才有这样的觉悟吧?秦如歌心想着道:“当然能生,不过要等你的肚腹完全恢复,嗯,大约三年吧。三年之后再怀一个,刚刚好。” 得知还能生,荣锦瑶自是高兴极了,而后希冀的望着秦如歌道:“嫂子,你什么时候能为大哥生个孩子?为了母妃和外祖一家的事,这半辈子,他活得太累了。” 0242.他怎么舍得? 秦如歌哪里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间神色有些讪讪的。 “我听逸舒说了,你昨儿个都累昏过去了,大哥当时紧张得不像他,这岂不是说明他是中意你的?嫂子,婚礼的事,是大哥对不起你。 不过大哥是那种不爱则已,一旦爱了,就死心塌地的对你好的人!你如此轻易就抓住大哥的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难道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 秦如歌没有将自己的事到处宣扬的习惯,也就没有告诉荣锦瑶她和荣陵早就认识还相恋的事。 倒是她不说话,让荣锦瑶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 “嫂子,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你说。” “你或许不知道,逸舒私底下是大哥的人,这事除了我,温伯侯府的人都不知道。我也是今早醒来,逸舒说漏了嘴,我逼着他告诉我的。”荣锦瑶说到这里问道:“嫂子,你之前中过毒是不是?” 秦如歌诧异的点点头,“这事妹夫是怎么知道的?” 她来到这异世八年也就中过一次毒,便是那落花谷的人找到竹苑施毒那次。 荣锦瑶不答反问道:“你当时缺了三味重要的药材是不是?” “没错,若是没有那三味药材,我或许暂时不会死,但必定会遭受不少的煎熬跟痛苦。” “那三味药材,是大哥为你找来的。” 秦如歌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曾怀疑是她不小心让阿索追踪到了听湖小筑,从而让即墨非离知道他中毒的事,却没想到…… 竟是荣陵! 是了,也就他知道她住在听湖小筑! 也就他…… 那般在意她的死活! 可他为何不说? “其中一味,是大哥自己的收藏,一味是他跟祖父求来的,还有一味……是他拿兵符跟皇上换来的。” 秦如歌愕然的瞪大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这事是逸舒说的,他不会骗我。而且逸舒说,大哥下了令,他身边的人一旦泄漏给你知道,便要受到重罚,不过我是他亲妹子,又有伤在身,他应该还不舍得罚我。” 荣陵的事迹秦如歌也知道一些,十三岁参军,不曾靠荣王府半点,一步一步往上爬,才得到了如今的一切。 兵符,是权利的象征。 对于他这样的身份,以及一个习惯了领军打仗的人来说,是何等重要? 甚至可以说,这对他是一种保障! 自古功高震主引得皇帝猜忌而卸磨杀驴的事不少,从皇帝赐婚“左相府籍籍无名的秦二小姐”予荣陵便看得出,皇帝是在打压他! 这样的情况下,他…… 怎么舍得为了一味药,为了她,将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交了回去? 荣锦瑶还在说着话,但她说了什么,秦如歌已经听不进去了。 “锦瑶,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先走了,明天下午我再来为你排恶露。” 丢下这话,秦如歌也不等荣锦瑶回应,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桑橘迎上前来,“小姐,这便回去了吗?” “嗯,我有要事先走一步,你驾了马车慢慢回来也无妨。” “我……” 桑橘还要说什么,秦如歌却是直接施了轻功走了。 几乎和昨晚赶时间救命一般,她用了一刻钟时间便回了荣王府。 0243.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主子! 在这古代,男女不同院,即便是夫妻,都有各自的院子。 男人在前院,女人在后院。 荣陵乃是荣王府世子,未来的荣王继承人,即便多年不在荣王府住,也有着他专属的院子。 秦如歌才进门几日,并不知道他的院子在哪里,进府后就点了个门房小厮带她过去。 荣王府实在太大,一刻钟后,小厮才带了她到了一处松柏围绕的地方。 这让她想到了李白的那句“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 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弯弯绕绕的通向里面,不见尽头。 在小径的入口处,竖了一块奇石,上书“凭栏听雨”四个字,想来便是他院子的名字,很诗意。 字迹与她来仪阁几字有九分相似,只是凭栏听雨几字比起来仪阁几字,要生涩了许多,想来是他早期的手笔。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如字帖一般的存在。 “世子妃,这里便是世子的住处,这些树有奥妙,里面还有机关,荣王府除了老爷子,谁也进不去,小的只能送你到这。” “谢了,你去吧。” 秦如歌自然早便看出来周围的松柏不寻常,当以五行八卦的格局栽种,而那小径瞅着寻常,实际上杀机重重,一旦踏错一步,必将万劫不复。 等小厮走后,她绕着门口处走了两个来回,便踏上了小径。 脚下飞快的踩着奇异的步伐,安然的进了院子里。 刚站定,明月便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看见是秦如歌,微微愣了下,便心下一喜。又想着她竟然进了院子里,内心的喜悦更甚。按耐住内心的喜悦走上前,垂首恭敬的唤道:“主母。” 主母能穿过主子设计的阵法,这实力也是没谁了,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主子! 且她主动踏足主子的院子,莫非是温世子那里搞定了? 唉,说起来他们做下属的也是心累,看着主子明明爱惨了主母却恁是担心把主母逼急了跑了,不得不忍着受着,那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样子,都不像他了。 但主子手腕铁血,他们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是以,他们便想到了让温世子佯作说漏了嘴,被大小姐“威逼”,从而把主子拿兵符换药的事透露给主母。 秦如歌也认出明月来,微微眯着眼道:“是你,罗夫人!” “罗夫人”几个字被秦如歌咬得极重,明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恭顺道:“夫君在跟随主子之前姓罗,在当时那样的情况,属下让主母唤属下一声罗夫人也没有错,不过主母现下可唤我明月。” “你既然是荣陵的人,也就是说,那片鱼塘和别庄乃是他的产业?” “是。” 既然主母已经知道,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明月坦然承认之后,不忘为自己主子刷好感,“赐婚的事来得猝不及防,主子当时因为深爱‘沐姑娘’,自是不愿意娶别的女人。 老爷子想着如果主子真喜欢‘沐姑娘’,可以将她纳作侧妃。 可侧妃听着好听,到底是妾。主子心知‘沐姑娘’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定是不愿为人妾室,也不愿委屈了你。是以,为此还和他最敬重的荣老爷子吵了一架,甚至还想着……” 说到这里,明月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0244.不再轻言放手! 秦如歌心里大惊,“他……” 她真没想到,荣陵为了她,甚至有了反心。 她只感到一颗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溢满她的心胸,传达至四肢百骸。 他怎么能为她做到如斯地步? 怎么可以? 虽说最终没有实施下去,但这份心,已是弥足珍贵。 “不过最终为了荣老爷子,主子妥协了,独自承受着相思之苦不再见你,只期望时间能使你淡忘他,却又每晚都去听湖小筑,只期望能悄悄的看上你一眼…… 就在那个时候,听闻你在打听那片鱼塘和庄子,主子的本意是赠予你,然想着骄傲的你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接受,便派了属下前去,准备随便找个由头将那鱼塘和庄子低价卖给你。” 明月说着,单膝跪下道:“是属下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和你就这样断了,自作主张签署了合作协议,主母若要责罚,明月绝无半点怨言!” 秦如歌虚扶了一把道:“你也是一番好意,我责罚你做什么?起来吧。” 还怨什么呢? 在得知荣陵默默的为她做了那么多之后,她心里的怨气早没了,有的只有无尽的感动和对他的爱的升华。 慕容璟是荣陵,荣陵就是慕容璟,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她还纠结什么? 只是她秦如歌何德何能,竟能遇上这样一个为了爱可以豁出命去的男人? 不过,既然遇上了,今生今世,她必定不会再轻言放手! “谢主母不罚之恩。”明月道谢后起来。 秦如歌望向明月的身后,“你们主子,他不在吗?” 若然在,也不会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这么久还不出来。 “主子晌午回来用了午膳,便接到萧风竹萧首领的飞鸽传书,说是在吉祥赌坊发现鬼域门第一杀手鬼杀的踪迹,主子便赶了过去。” “他怎么和杀手组织有了纠葛?” 她风风火火而来,荣陵却是不在,秦如歌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想到他有事情要处理,便将这份失落压了下去。 鬼域门是什么东西,她不曾听说过,不过第一杀手却是听进去了。 明月脸色黯然道:“十年前,主子的母妃回慕容公府探病,被鬼域门杀害,同时整个慕容公府惨遭灭门,连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放过,且将慕容公府付之一炬,都没有几具完整的尸骨。” 母族一整个家族都死于非命,这是何等悲恸之事? 秦如歌心里如被钝刺狠狠的扎了下,为荣陵感到心疼。 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说起那是他母亲的忌日,她没想到他的母妃竟是死得如此惨烈。 “明月,和我说说你主子的事吧,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话落,秦如歌朝着院里走去,在屋檐下坐了下来。 荣陵的宅院格外的精致,所有的建筑都是以木头建成,建筑物下面有两尺来高的镂空,类似于吊脚楼。 院子的地面整齐的铺陈着木板,院中央的位置以木栏隔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池,里面假山游鱼青莲,乃是一处独特的景致。 明月已然瞧出来秦如歌抛开了心结,她愿意听,她自然就乐于说。 于是走过去,在秦如歌面前站定,将有关荣陵的事,一件一件的说予她听。 0245.丢死人了 明月讲了很多很多,讲起了荣陵喜爱的、厌恶的、高兴的、悲伤的…… 不过说得最多的,是他战场上的事。 毕竟,他人生这二十三年,有近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 他的运筹帷幄,他的果断决策,他的杀伐果决,他的冷酷无情…… 秦如歌觉得,这和她认识的那个他格外的不一样。 在她面前,他细心、温柔、周到、体贴,变着法儿给她准备好吃的好喝的。 她想,定是因为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不一样,他才变得不一样吧? 这样的想法,让她如吃了糖一般,甜蜜蜜,甜到了心坎里。 直到夕阳西下,彩霞映红了半边天,明月才因为要去安排荣陵的膳食,不得不停了下来。 秦如歌独自坐在檐下,托着双腮,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院门,只期望荣陵回来时,能第一眼便看见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荣陵还没有回来。 快入冬了,夜晚露气越来越重,明月安排好膳食回来空间她如一尊雕像还坐在那里,便劝她回屋里去等,她也固执的没有挪地。 明月想着这样也好,主子回来瞧着她痴痴等着,别提多激动多开心呢,便由着她去了。 回屋取了一件荣陵的薄披风给她披上,又将院子里的灯都点上,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天色都黑透了,荣陵才姗姗回来,身后跟着萧风竹清风星辰子夜几个。 乍一瞧见秦如歌,荣陵只以为自己眼花了。 揉揉眼再看,檐下托着双腮的美丽女孩,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又是谁? 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周身,柔和了她的眉眼,即便不施粉黛,亦美丽得不可方物。 他的小歌儿,怎么会在他的院子里? 似乎,是在等他? 是在等他吗? 就在他晃神的当口,眼前忽然一花,那小人儿竟是闪身便来到他身边,紧接着,嘴唇上传来一抹柔柔的温温的触感。 荣陵的脑子瞬间炸裂。 她吻了他,她吻了他! 还是当着属下的面,也不同于醉酒的时候…… 他、他他他不是在做梦吧? 明明晌午的时候她还不想面对他,这个时候何以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恍如梦中的不真实感,让荣陵傻傻的忘了回应。 而清风萧风竹几个,已经傻了眼。 主母,也太热情了吧?爷,你hold得住吗? 嗯,为了男人的尊严,你可一定要hold住哟! 继而,几人一脸看好戏的抱臂站在一边。 荣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本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手,狠狠的抱住眼前热情的小人儿,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从此不分彼此,再不分离。 二人直到快不能呼吸,才不得不分开。 “歌儿,发生什么事了?”荣陵把着她的双肩,声音暗哑的问。 若非唇间还停留着她温润的触感,他都觉得这只是一场美好的梦境了。 “我……” 秦如歌正欲说什么,这才发现他身后站着好几千瓦的大灯泡,意识到刚刚被他们从头看到尾,瞬间脸红到耳根子。 也是她刚刚眼里只有他伟岸的身影,旁人她一个也没看进眼里,才闹了这么大的糗事。 丢死人了! 0246.听你的 注意到秦如歌的不自在,荣陵将她压进怀里,侧头,一个冷眸扫向清风等人。 几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在荣陵说出惩罚他们的话之前,眨眼间溜之大吉。 荣陵这才缓缓的推开秦如歌,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旁的玉桌前坐下,交握在一起的手,不曾放开。 生怕一放开,她便跑了似的。 “歌儿,为何?”荣陵眸色温柔的看着秦如歌再次问道。 秦如歌没有再回避,迎视着他的眼睛,吐出两个字,“傻瓜!” “什么?”荣陵不解。 “我说你是傻瓜,大傻瓜!”秦如歌道:“兵符那样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拿去换药?” 荣陵怔了一下,侧眸望向大厅的方向,眸色顿时放厉。 他就说他的小女人何以会一反常态,还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原来竟是有人多嘴! 看来,这段时间对他们太宽容,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躲在门后的几人瞅着那眼神,连忙所回头去,心道完了完了,这小子怕是谁都躲不过! 荣陵冷冷的收回视线,再转向秦如歌时,又是柔情似水,“谁告诉你的?” “是锦瑶。” 荣陵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手下那群人的用意。 正想着这次必定一锅端一个都不放过,全都丢到乌衣骑里去磨练磨练,秦如歌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连忙道:“他们也是一番好意,你可不许罚他们!” 刚刚还想着重罚手下的男人登时笑得像个傻子,“我听你的,以后不管是府外还是院内,都你说了算。” 屋内几人捂脸,主子这样子真是没法看啊没法看! 不过,以后要是惹了事,找主母,没错的! 秦如歌心里软成了一滩水,转而嗔他一眼道:“别想拿好听话来蒙混过去,我问你,若非锦瑶告诉我,你是不是要瞒着我一辈子?” “我不想你因为一点小恩小惠……” “这是小恩小惠吗?” 秦如歌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道:“拿兵符去换区区草药,这种傻事也就你陵王殿下做得出来。其实就算没有解药,我还有别的压制毒素的药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再慢慢去寻,总归能寻到。” 荣陵握着秦如歌的手紧了紧,神色认真道:“歌儿,对我来说,你是无价的,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兵符没了,我可以再挣回来;可你没了,我活着,无啻于行尸走肉。这样的买卖,我可不做!” “……” 这人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 怎么情话信手拈来,简直直击她的心脏! 老夫的少女心啊,长此以往,怎么受得了? “再说,这次大胜不桑国,那位对我已然有了忌惮之心,不如把兵符还给他,省得他盯着我不放。” 荣陵说着,眸子里幽光湛湛,“这次休战虽说是不桑国主动提出……不过,不桑的摄政王行事乖张我行我素惯了,可不是受一张纸便能约束的人!你且瞧着吧,那位必有求我的时候!” 到那时,拿回兵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也得看他…… 愿不愿意接了! 不桑国的摄政王萧亦狂的名头,秦如歌倒是听过,却不曾见过,但不知为何,她竟丝毫不怀疑他的判断。 0247.我的就是你的 完了完了,她现在似乎比那些迷妹更没立场了。 不过他现在可是她的丈夫,还是皇上钦赐的那种,要什么立场呢? 嘿嘿。 短暂的静默后,荣陵问道:“娘子,你中毒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秦如歌就很气很气,嗔了荣陵一眼道:“你还说,我之所以有这无妄之灾,都是你带来的!” “娘子,这话从何说起?” 荣陵觉得自己很冤啊,他是有不少仇人没错。可他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还算不错,当时他和歌儿的关系,除了他身边的人,可没人知道,怎么能是他带给她的? 即便是被人泄漏,又有谁敢如此不长眼,对他在意的人出手? 秦如歌当即将有人上门下毒和买喜服被人堵截的事,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道:“之前我想着可能是仇敌报复你,但后来想了想,如果是你的仇家,找你的家人下手不是更能打击到你吗?何必挑些和你没多大关系的无辜女人杀害?” 虽说死的都是他的未婚妻,但这思想迂腐的古代,订了亲可能都不曾见过面,可不像开化的现代那般,订亲的时候,连对方身上隐秘的地方哪里有颗痣哪里有个疤哪里又有个胎记,都已经清清楚楚。 没见过面的未婚夫妻,又能有多少感情? 没有感情,对方的死,又如何能打击到他? “如此,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可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惹下了桃花债!” 荣陵的脸色早便随着秦如歌娓娓道来,越来越难看。 落花谷,早便在几十年前就被老爷子给一锅端了,怎么四十年后还有人出来蹦跶?险些还害死他的小歌儿? 莫非是有人借落花谷的势? 不管是曾经的落花谷余孽卷土重来,还是有人借它的势而起,敢害他的女人,不可饶恕! “萧风竹!” 萧风竹本就躲在大厅里看戏,将他们的谈话都听了进去,听闻荣陵唤他,立即笑嘻嘻的跑了出来,朝秦如歌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主子,主母,这事属下一会便安排下去,秘密将京中一些女性生面孔统计起来,进行排查。” 秦如歌讶然,“京城如此之大,排查起来岂不是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 “主母放心,咱们主子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便是醉月楼七家店子一年的盈利都花不完,属下等若是不给他败掉一些,他的银钱都多得没地放了。主母往后也不用辛苦去跑马,管住主子的银袋子,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荣陵笑骂道:“去你的,有你那么夸张吗?” “……” 原来醉月楼竟是荣陵的产业,也难怪他在那里有专属包间!想必班师回朝那日,醉月楼的掌柜定是早就知道她和“慕容璟”的关系,才会让她们进他的专属包间! 秦如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荣陵道:“大腿,我和义父白振堂正着手在皇觉寺山脚下打造一座不夜城,你投资点呗,到时候给你多点分成。” 荣陵和萧风竹分外惊讶,这丫头竟然和第一富商白家有这层关系,还真是让人意外? 还有这不夜城听起来牛叉哄哄的样子,又是什么东西? 不过自家女人有求,荣陵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娘子,我的就是你的,要多少,直接去陵王府找海叔慕容海就是了。” 0248.欺负他的女人没人罩 秦如歌心里甜蜜蜜。 背靠大树好乘凉,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样子吧? 而且还是棵财大气粗的大树!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根大粗腿给她抱,她何必去钓即墨非离那条鱼,辛辛苦苦的为他治腿? 这事就这样敲定了,秦如歌转向萧风竹道:“萧首领,你们大可不必主动去找落花谷的人,我只要还活着一天,她们自会主动找上我。” 说起这位萧首领,她也是好奇得很。 看起来斯斯文文就跟个小受似的,可锦瑶说了,他训练起人来,就是个手腕铁血油盐不进的魔鬼,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改明儿让他为她训练几个人做暗卫倒是不错。 “不行!” 荣陵一口便否决了,“娘子,为夫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唯有将之提前找出并铲除,为夫才能安心!” “你当我是那些被养在闺阁中的小姐呢?”秦如歌微眯着眼睛,阴恻恻的道:“我现在巴不得她们找上门,试试是我研制的毒药厉害,还是她们的毒药厉害!” 被人当命一样护着念着,说不感动那一定是骗人的。 只是,她又不是可以被人随意捏来捏去的软柿子,岂能容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算? 萧风竹不曾想到秦如歌在用毒上还有造诣,都被她的样子吓得快尿了。 心想着用毒的人最可怕,将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了她! 偷偷看向荣陵,这厮竟还一脸痴迷的望着她…… 也是重口得很! “既然这样,让萧风竹挑几个机灵的乌衣骑跟在你身边,否则为夫是不会答应让你冒险的!” “那简直太好了,我正想着找几个人让萧首领为我训练呢,如此倒是省了。” 在经历上次被阿索以处理尸体为条件逼着她收下即墨非离的喜服后,秦如歌觉得,身边有人太重要了。 是以,也不推辞。 “主子,现下已经酉时三刻了,就算你不饿,主母等了你一下午也该饿了,看来你今儿似乎有些高兴得快找不着北了。”明月走了出来,毫不客气的道。 秦如歌看得出,他们平时相处的模式定是极好,否则闲暇的时候说话也不会如此随意。 不过中午她就喝了两碗粥,这会被明月一说还真是饿了。 “明月说的没错,是本王得意忘形了。”于是,荣陵立即带了她去了膳厅。 膳厅很宽敞,偌大的紫檀木桌子上摆了八菜一汤。 扫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秦如歌心道,明月看着冷,其实还挺贴心,即便没有荣陵的吩咐,让人弄出的膳食却都是她爱吃的。 只怕这还得归于荣陵当初以“慕容璟”的身份,每日为她准备膳食的功劳。 心情好了,吃嘛嘛香。 加之陪着吃饭的人对味,还有人时不时的为她夹菜,秦如歌硬是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多喝了一碗汤,吃了个肚儿圆。 喝了半盏茶后,荣陵带着秦如歌在他的院子里到处转了转,一来消食,二来熟悉环境。 他反正是想着今后就让她住在这里了,规矩什么的,见鬼去吧。 他不相信那两位多事的,还能管到他头上! 他甚至还巴不得她们找事,如此便能将敬茶那日的事,好好的和他们清算清算,省得她们以为他的女人没人罩着呢! 0249.易皮不易骨 参观了各处的房舍,荣陵又带着秦如歌到后院去转了转。 夜风吹过,带着一股子松柏独有的清香,格外的好闻,让人心旷神怡。 “娘子,今晚留下,可好?”至于住过来,她只怕顾忌府里的规矩不会答应,还得循循诱之。 秦如歌不曾想到他有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有些懵。 这是…… 要洞房的节奏吗? 他们都已经成亲四天了,正常情况下,早就该洞房了。 可两世为人,还不曾和男人有过太过亲密的接触,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十六岁在后世还是未成年,现在就行房,想想都有些可怕啊。 不过,好在她因为长期都在锻炼、练功,发育得还不错,身高一七零,也是够够的。 再说了,荣陵为了她,连统领十多万大军的兵符都能舍弃,她又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 尽管荣陵心里很想早些把秦如歌吃干抹净,将她烙上陵王妃的烙印,让对她有心思的人完全的歇了那份心。 但见她犹豫,担心她一时没做好准备被吓到,他只得将这个心思给收了起来,“娘子,咱们什么都不做,就多陪陪我,把这浪费的时间补回来。至于洞房花烛……你还小,我可以再等你两年。” 尼玛,这样好的男人,哪里找? 秦如歌感动得稀里糊涂,点点头便应承下来。 荣陵立即派人前去来仪阁送了信,把桑橘接了过来,还带了她两身衣裳。 桑橘过来后,便服侍着秦如歌泡了个花瓣浴。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秦如歌都打定主意今晚一定将自己给贡献出去了,可还没出浴桶,便感到一股热流涌出。 尼玛,她忘记她的葵水就在这几天了…… 于是,不能做什么,就只能亲亲抱抱聊聊人生。 荣陵之前虽说放出了不动她的话,可美人在怀他要是没反应,就不是个男人! 是以,别提多煎熬了。 秦如歌自然感觉到他的变化,倏然想到荣陵今儿个出去是为了追查鬼域门的第一杀手,以期得到鬼域门的蛛丝马迹,赶忙转移话题,“阿陵,你今儿出门可有收获?” 想到这事,荣陵瞬间便冷静下来,“鬼域门神秘无比,上一次现世,还是三年前,若非知道他们的第一杀手鬼杀好赌,时常出来晃荡,我都怀疑鬼域门是不是存在! 然那鬼杀狡猾异常,易容术又极为逆天,想要捉住他有些困难。我今儿得了消息便赶去赌场,还是让他给溜走了。” “易容术再逆天,也是有迹可循了。” 秦如歌见荣陵持怀疑态度,忙解释道:“易容只能易皮不能易骨,你让见过鬼杀的人把他的画像画给我,易容后的都要。待我仔细研究研究,找到他们的共通点,下次得了他的消息,你带我前去,说不定能有收获。” “如此甚好,我明儿便让萧风竹把他的画像画给你。”荣陵虽说依旧表示怀疑,却不忍扫自家女人的兴,左不过画几幅肖像的事罢了。 …… 翌日一早,荣陵便将这事给交代下去。 因还是不放心落花谷的事,特意去见了荣老爷子。 0250.不着急才怪! “陵儿你说什么?” 荣老爷子听闻落花谷又现世,且还曾两次对秦如歌出手,便惊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上次孙儿跟你求的药,便是给歌儿寻的解毒药材。擅毒,也都是些女人,这和落花谷的特征吻合。祖父,你好生想想,当年你将落花谷的人都诛杀光了?” “那么久的事,我老头子一时半会哪里想得起来?” “你慢慢想,孙儿不急。”荣陵索性坐下来,取了茶盏慢慢喝着茶。 “……”荣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哼,不急…… 刚刚才和那丫头和好,便找上门来,事关那丫头的安危,你小子不着急才怪呢! 臭小子,都没见你对我老头子这样上心过! 荣老爷子心里虽然有些吃味,但事关秦如歌这个他格外喜欢和看重的孙媳妇,还是细细的回想起来。 他身后侧的老海也是一副沉思状。 他从十岁便跟着荣老爷子,如今都快六十年了,当年清剿落花谷,作为荣老爷子身边得力的人,他自然也跟着参加了。 “老爷,世子!”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老海倏然想起什么,欣喜的唤道。 荣老爷子正闭着眸努力的回想着,乍然听到老海的叫声忙睁开眼来。 荣陵忙搁下茶盏,“海伯,可是想到什么了?” “回世子,老奴是想起一件事来。”老海说着看向荣老爷子,“老爷,您可还记得,当年有个烧火老仆,抱着个衣衫褴褛的婴孩躲在灶房,说那是她的孙女,她们就是下等仆人,求您饶她祖孙一命?” 荣老爷子定神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我老头子瞧着那孩子着实可爱,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灵动得很,还一个劲的对我老头子笑,便动了恻隐之心! 现下想来,那婴孩白白胖胖,除了身上的衣裳烂了点,并不像是下等仆人糙养出来的。难道……她其实并非是那仆人的孙女?” 荣陵蹙眉,“如此说来,落花谷是真的出世了?” 老海点点头道:“老奴想着,如果落花谷真的再次出世,想来当初那仆人的身份也绝不简单呢。” 老海这意思,荣老爷子懂,荣陵自然也懂。 落花谷人擅毒,是那个时期人尽皆知的事情。 一个老仆人的孙女,就算有重建落花谷的野心或者借落花谷的余威出世,也没有那个实力接触到核心炼毒运作,更没有那个财力去支撑一个势力的发展! 是以,只能说那“祖孙”二人的身份都不简单!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是对荣王府的报复,她们何以会间接针对荣陵的那些未婚妻,而不是直接针对荣陵和荣王府呢? 难道真如秦如歌所言,是落花谷的某个人看上了荣陵? 且她的来头还不小,否则也不可能随意支配手下的谷众! 沉吟了半晌后,荣老爷子道:“老海,你派遣几个人去落花谷当年遗址方圆百里都探探,让他们注意安全!” 为了安全和隐密性,落花谷重建在原址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她们敢如此嚣张,险些要了他孙媳妇的命,他就有理由再次将她们一网打尽鸡犬不留! “老奴这就去办。” 0251.只有没能力的人,才会守着祖荫过日子 荣王府的规矩严苛,秦如歌就算不知道,也想得到。 新来乍到,她暂时还不想坏了规矩让荣陵难做。 是以,这几日她上午悄默默的去荣陵的凭栏听雨研究鬼杀的画像,用了午膳后再去温伯侯府为荣锦瑶压肚子排恶露。 从温伯侯府回来后,便又去凭栏听雨用晚膳,完了回自己的来仪阁歇息。 半步也不舍得离开她的荣陵,自然是她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萧风竹清风等人莫不是觉得整天围着女人转的主子爷,根本就没眼看! 然,荣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依旧我行我素,简直都快成秦如歌的腿部挂件了。 好在这样的他比从前的他冷面无情的他好了太多,至少不会随便拿他们撒气,他们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这日,在凭栏听雨用了早膳,秦如歌想着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她辛辛苦苦从海外带回来的种子,也该下种了。 此时下种,到了隆冬,大多数作物便能盈利。 那可都是钱啊! “桑橘,备马车,我们去一趟庄子。”鬼杀的面部骨骼特性她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再研究下去,便准备去庄子上看看。 荣陵自然不想落下,再说对她那不夜城的计划很有兴趣,秦如歌便只得带了他一起去。 庄子一直处于在建状态,两个多月过去,如今这一片已经初具规模。 就在不久前,秦如歌让鹿掌柜出面,在人牙子那里买了十几个人安置在庄子里,从中选了个识文断字又处事老练圆滑的中年汉子,专门为她管理菜园和庄子。 到了庄子,秦如歌发现庄子的事物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专门圈了一块地出来养了鸡鸭猪羊牛等牲畜。 很显然,这人有想法,管理能力亦是很不错。 “东家,你可还满意?”汉子笑吟吟的问。 “嗯,还不错!”秦如歌点点头道:“好好干,蒙叔,我定不会亏待你们!” 跟汉子交代完下种的事,秦如歌便带着荣陵沿着凤凰山,边走便为他介绍道:“这一片的土地都被我和义父买了下来,未来的两年内,这里将打造出一个集休闲娱乐住宿住宅为一体的商业化城镇,不宵禁,不闭市……” 荣陵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两片嘴皮子不停的翻动着,眸色温柔似水。 在说起生意上的事时,她灵动的眸子里金光熠熠,认真晶亮的眼神,和她行医时是一样一样的。 必定是极为喜欢,才会有如此多的想法吧? 这样的她,关在荣王府那一亩三分地里,实在是埋没了! 荣王府虽是百年名门,底蕴深厚,是世人眼中的香饽饽,他曾经也想稳稳的抓在手里。 不过为了她,他愿意舍弃一些东西,让她得以在她设计的世界里,自由翱翔,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这些年,他暗地里构建了一股还算有规模的势力,也积累了不菲的财富,未必比不上荣王府,何必去和某些人争抢? 只要那些人安安分分的,让他们夫妻在荣王府清清静静的过日子,等到老爷子百年之后,他不在意将荣王府拱手相让。 只有没能力的人,才会守着祖荫过日子! 0252.使节到来 在庄子用了午膳,秦如歌几人才赶了马车往回走。 入城的时候,巧遇一支身着不同于南靖国传统服装的马队,大约百来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步行,有的骑马,有的坐马车。 秦如歌到底在四国走过,不等荣陵和她说起,便看出这是不桑国前来签约的使节。 她连忙让桑橘将马车停靠在一边,让不桑使节先过去。 因为要挨个排查文书文牒旌节等有关身份的凭证,以防不明身份的人混入,通行比较缓慢。 秦如歌趴在车窗上,看着队伍慢慢的越来越短。 大约半刻钟后,一辆披金戴银的华贵马车停在秦如歌马车的平行位置。 没多时,马车掀开一角,秦如歌倏然感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发毛,非常的不舒服。 乍然让她想起了前几日在街上遇见的那位被她的马车撞上的那个黑袍男人。 等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却只看见对方车窗的帘子微微动了动。 察觉到秦如歌的异样,荣陵揽过她蹙眉问道:“歌儿,怎么了?” 秦如歌摇摇头,“没事,或许是我的错觉。” 那个黑袍男人的确不像是南靖国人,但他若是不桑国的使节,为何提前几天进城,然后又折回去跟着大部队入城? 秦如歌没说,荣陵也不逼问,“还去锦瑶那里吗?” “嗯,今儿再去一次。”秦如歌道:“锦瑶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比当初白姐姐好太多了,相信再过半个月,伤口便能完全愈合。” 怀孕和生病到底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剖腹,白姐姐用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行走,而锦瑶昨日已经开始下地了。 二者的底子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也是中药到底不如后世的西药见效快,否则时间将缩短很多。 荣陵透过车窗帘子间隙,望了眼那辆招摇的马车道:“只怕要不了两日,皇上便会在宫中设宴召见不桑使节,通常情况下会让部分家属作陪。我作为‘促成’两国休战的关键‘人物’,势必会参加。而你作为我的妻子,自然也跑不了。” 秦如歌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隆重的宴会,礼仪什么的,她倒是不缺。 只是…… “我是以陵王妃的身份参加,还是荣王世子妃?” “自然是以陵王妃的身份参宴。”荣陵一脸傲然道:“荣王世子的头衔不过就是靠祖荫得来,哪里有我自己挣来的颜面强?” 秦如歌:“……” 这人,要不要这么傲娇? …… 轮到秦如歌他们进城,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 想着不桑使节到访,主干道必定拥堵,荣陵便让桑橘绕道另一条人相对少的路直奔温伯侯府。 即便人少,一路上百姓们都在口口相传不桑国使节入城的事,有的甚至生意都不做了,跑去主干道观望。 战争,不管是在这古代还是后世,都是不被人喜爱和接受的事情。但敌人来犯,又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为了亲人,为了国家,尽管知道会死人,却不得不被动接受,送上自己的亲人赴战场。 这是民族情怀! 是以,即便只是三年休战协议,对百姓来说,也是件打心里高兴的事情。 0253.宴会帖子 荣陵所料没错。 翌日一早,他便收到参宴的帖子,赵德海亲自送来,这是他作为主将的颜面。 皇上即便心里再不满,这份荣耀还是要给的。 宴会设在宫中的宣德大殿,晚宴的时间定在酉时。 但一般来说,都会提前一两个时辰去。 让人送走赵德海,荣陵便带了秦如歌上了马车出了荣王府,说是要为她置办几身行头。 按说她作为他的王妃,该有专门的王妃朝服。 只是她才嫁给他才十来日,又是以荣王世子妃的身份入的荣王府,他才和户部报备,别看一套小小的朝服,所需工序却是繁多,要置办下来少说也要三四个月。 “阿陵,秦老夫人虽然没有为我准备什么,不过鹿姐姐却是为我准备了不少衣裳首饰,彩云锦的也有好几身,桑橘昨日才取了回来,没什么好买的。”秦如歌笑着道:“你放心好了,明儿保证不给你丢人就是了。” 自家媳妇的穿戴,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准备? 荣陵心里分外不乐意,不过现下却是没有说什么,“那咱们就随便逛逛去,然后去醉月楼用膳,我将老沈介绍你认识,你若是想宴请白家,大可以安排在醉月楼。”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这事,等宴会结束,我便在醉月楼设宴,宴请义父一家吧。” 因为当时她的原因,人家送了礼,却不曾参宴,不请根本说不过去。再加上他们如今的关系,这顿饭于情于理都该请。 “到时候我陪你去。” “呀。”秦如歌侧头看向荣陵,微讶的道:“很多高门大族的公子小姐最是看不得满身铜臭的商人,你不怕跌份?” 荣陵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别忘了你夫君我的产业和财富并不比白家少多少,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商人呢。再说你和他们的关系在这个份上,已成既定事实,便是给你颜面,我也是要去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 秦如歌想到荣陵的身份,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白家是明面上的商人,而你明面上可是这任君王唯一敕封的异姓王,南靖国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不必靠祖荫,也能立足于南靖国众高门大阀之上!” “呵,想不到为夫在娘子心目中竟有着如此高的评价,为夫真是荣幸之至!”荣陵被秦如歌的语气逗得心花怒发,大约没什么比被自己心爱的人夸更让人得意的事了。 他的女人,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嗯,但你最荣幸的事莫过于娶了我。”秦如歌一本正经道。 “娘子说的没错,此生能娶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唯一遗憾的是,他没能如他预期的那样,给她一个盛世婚礼,反而还…… 这婚礼,势必要补回来的! 二人说笑着去醉月楼用了膳,最后拗不过荣陵,又去城中的成衣店和金店买了十几身衣裳和十几套头面,没套都价值不菲。 秦如歌觉得,有钱,任性,说的大约便是他陵王殿下了! …… 隔天晌午,秦如歌便早早的打扮起来。 她选了一身白色的彩云锦锦衣,再配上一副白珍珠头面,施了点淡妆,整个人便容光焕发,既不会失礼,也不会招摇,倒是适合她如今的身份。 0254.也不嫌自己太亮! 可是看在荣陵眼中,就不那么美好了。 他的女人五官小巧却立体,不管是分开看还是凑在一起,都格外的精致秀雅。平时不化妆,俨然让他心猿意马,如今薄施粉黛,便美丽不可方物,更是深深的抓着他的心。 配上这样一身白色仙气的彩云织锦衣裳,非但不觉失色,反而流光溢彩,楚楚动人,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下得凡间,翩然出尘,不染半点世俗气息。 让他有种将她捆在身边,不让世人的俗眼觊觎染指的冲动。 可是,她似乎生来就是为了站在众神之巅,接受众人的仰望的存在—— 施展医术的时候,她神采飞扬容光焕发,整个人身上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说起生意经时,也是眼睛发光,侃侃而谈,见解独到…… 但不管是医术还是经商,都不是关在后院那几分地便能成就的。 这样的她,如果被他囚在身边,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黯然失色,失了本真吧? 罢了,既然爱上了她、认定了她,便应该有面对任何好桃花烂桃花的觉悟。 再说了,他荣陵即便不是那天上的神祗,也当是地上数一数二的王者! 人来杀人,佛来诛佛。若那牛鬼蛇神前来,他势必让它们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为了配合秦如歌的穿着,荣陵回凭栏听雨换了一身白色彩云锦的广袖锦衣,别致的剪裁,精良的做工,领袖口银色的祥云图案雅趣生动,配上一条嵌了绿松石的腰封,将他颀长昂藏的身躯和大长腿完美的凸显出来。 他的头发以一只银冠束在头顶,冠中央的绿松石点缀,与腰间遥相呼应。 用了秦如歌给的药,他脸上的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若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加之没有了往日着黑袍的严肃冷峻感,端的是玉树临风,潇洒风/流。 两人站在一起,珠联璧合,分外登对。 …… 从荣王府到宫中,需要大半个时辰。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二人携手出了来仪阁。 因着入宫人员有一定的限制,每人所带随侍限制在一个,是以二人就带了桑橘和清风。 正准备乘马车离开,荣老爷子派了人来,说是要和他们一起走。 荣陵原本笑吟吟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冷声道:“他不是不爱参加这种宴会吗?今儿又要去凑什么热闹?” 小厮背后冷汗都出来了,脖子垂得更低了,“回世子,老太爷说了,他孙儿乃是促成这次和平协议的大功臣,他必定要去凑凑这个热闹。” “本王的马车太小,装不下他老人家,让他乘自己的马车去。再说本王今儿是以陵王的身份出席,他跟着一起算怎么回事?”丢下这话,荣陵便牵了秦如歌的手上了马车。 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懂事,也不嫌自己太亮! “……”秦如歌一头的黑线,左右看了看宽敞的马车。 尼玛,这再坐五个人都富富有余,哪里小了? 嗷呜,其实他是嫌老爷子在车里碍事吧? 说起来他们到现在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亲亲抱抱睡一张床,可这厮也知道她的葵水都完了两天了,却还是每晚抱着她睡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不会真的忍到两年后再行房吧? 0255.中看不中用? 虽说荣陵为她的身体考虑,让她格外的感动,可细想起来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一男一女睡在一起,男人却能忍得住对女人不下手,岂不是说明女人的魅力不够? 还是说…… 他那东西中看不中用? 不行,她一定要尽快让他沦陷在她的温柔乡里,拿下他宝贵的第一次。 省得不小心被猪给拱了,她哭都没地哭去! 打定主意后,秦如歌道:“阿陵,要不咱们去接了老爷子一起吧?” 等桑橘在外面坐定,荣陵吩咐清风出发后才道:“没事,他自己有马车,比我的招摇华贵多了,累不着他的脚。” “……”好吧,他自己的祖父他都不心疼,她还能说什么。 马车不急不缓的向着皇宫方向驰去,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在雄伟壮观的皇宫门前停了下来。 他们到来的时间并不算晚,但宫门前宽敞的空地上,热闹非常。 有的已经按照各府所在的停车位置有秩序的将马车停靠好,有的如他们一般,刚刚才到。 车外,桑橘打起帘子,荣陵率先跳下马车。 甫一下车,他瞬间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特别是一些未出阁的姑娘,眼珠子黏在他身上都快拔不下来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除了银色的战甲,陵王殿下还从来不曾穿过黑色以外的颜色,真真是龙章凤姿,谪仙下凡,白色穿在他身上,竟不比太子殿下差! 反倒是太子殿下偏柔弱些,少了几分陵王殿下的阳刚。 荣陵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没有将众人的注视当回事,转身,细心的扶了秦如歌下车。 她不愧是最近京中的风云人物,众人便转移了视线,传说中的陵王妃便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许是没想到她会和荣陵一起参宴,众人在甫见她时短暂的惊艳后,看她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审视跟好奇。更为甚者,那些心水荣陵的迷妹们,羡慕的眼神中夹杂了几分恨意。 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的,但秦如歌感官异于常人的敏锐,那眼神嗖嗖嗖的射过来时,还是令她有些不爽。 她能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好奇什么,又在恨什么。 左不过就是想着她为什么没被荣陵克死,而婚礼的时候躲着不去迎亲的他,这会儿竟是对她呵护备至,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这么快便把人哄回来了? 哼,姐的手段可多了,侬要勿要试一试? 保管让侬百病缠身,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恨她的,大约是觉得她占了她们的位置,想着为何站在荣陵身边的不是她们。 抱歉,荣陵这块地这辈子…… 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已经被她承包,你们都没希望了! 有本事来咬姐啊! 虽是这样想,秦如歌还是好气哦。 歌儿姐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不,下一刻荣陵白色的麂皮靴子上,就多了一道深深浅浅的脚印。 荣陵也是很无奈啊,脚被踩疼也不敢吭声。 只是心里冤得很,他生就这样一副优秀的皮囊,怪他了?! 0256.尤物啊! 在老婆那里受了气,自然不能发在老婆身上。 但他发在别人的头上,可以伐?! 于是,有官员上前跟他见礼,他一脸傲娇的别开头,都不带理的。 搞得人家尴尬的一逼,却拿他莫可奈何。 谁叫他是南靖国的柱石般的存在?没有他,只怕褚凉城早就被破了,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他们哪里还能看到不桑国千里迢迢前来南靖国,签订和平协议的一幕? 荣陵旁若无人的摸出张帕子,弯腰将靴子上的脚印擦干净,然后将帕子丢给清风,柔声对秦如歌道:“娘子,咱们进去吧。” 这样的荣陵,又岂是旁人见过的? 年轻的姑娘们莫不是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那个乡下长大的粗鄙的左相府二小姐,到底何德何能,能得到陵王殿下如此温柔相待? 皇上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怎能将这样一个空有皮囊的下贱婢子指给云端高阳般的陵王殿下呢? 最让人怄气的是,陵王殿下似乎偏偏被她的皮囊给迷惑了…… 妖艳贱货! 定是学了什么狐媚之术,陵王殿下才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她给收复了! “嗯……” 秦如歌毫不在意那些几欲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昂首挺胸的展露出自己近乎完美的身材,怡然自得的享受着荣陵的温柔,只是“嗯”字刚出口,便被夹杂着一阵急乱铃铛声的急促马蹄声给打断。 阳光下,一辆披金戴银无比耀眼的马车踢踢踏踏而来,马车后,还跟着一队骑兵,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宫规规定,马车在距离宫门一公里内需减速慢行,违者视情节而定,轻则罚银千两,重则杖责三十。 可是这辆马车和马队非但没有放慢速度,反而还越跑越快…… 真是嚣张至极! “这是赶着投胎呢?”有人小声的嘀咕。 “这马车陌生得很,不会是不桑国使节的座驾吧?” “……” 秦如歌心道,恭喜,你们猜对了。 也只有不桑蛮子,才会如此不懂规矩! 瞅着那前天下午才见过的招摇马车,她也不着急走了,视线反而好整以暇的追随着马车。 她倒要看看那日给她不舒服感觉的马车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车由远而近,最终在他们马车旁边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停车位是依照身份规划好的,荣陵的停车位旁边,正是荣王府的停车位。 清风正欲上前劝其停到别的地方去,一道火红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下来。 那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容貌中上,就是皮肤大约被风沙侵袭多了有些粗糙,胭脂抹在脸上也不是很匀。 不过那身材真不是盖的,波大腰细屁/股大,一身紧身包臀的异域风情的裙装完美的凸显出她的优势,勾勒出两道妖娆的曲线,两只白面馒头露了大半在外面,瞬间让在场大多数男人血脉喷张,鼻血长流。 再加上她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 尤物啊! 一时间,刚刚还黏着在秦如歌身上的视线,完美的被她吸引过去。 隐隐有女人压低声音骂着狐狸精、骚货、妖精、不知廉耻…… 也不知道是被女子吸引还是顾忌她不桑使节的身份,原本欲走向马车欲图实施职责的宫廷巡逻队亦停下脚步。 0257.本王的女人,岂是你能动的? 秦如歌盯着她那一颤一颤的白面馒头,都有些嫉妒了。 这得有36F吧? 虽然她自认身材还算不错,那个地方却是不如这个女人。 偷偷觑向荣陵,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和别的男人一般的反应,却正好与他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对上。 他眼中促狭的笑意莫不昭示着秦如歌的小心思被他洞悉,让她瞬间脸红到耳根,连忙别开视线。 心里却是小小的窃喜着。 她秦如歌看中的男人,到底不是那些肤浅的! 不过这女子的眼睛媚则媚矣,却并不凌厉,绝对不是能给她不舒服感觉的那个人! 再次看向那招摇的马车,发现那妖媚女人竟是绕过他们的马车,目标明确的朝他们这边走来,一双媚眼如丝直勾勾的落在她身侧的…… 荣陵的身上? 她顺着她女子的视线缓缓转头,发现果真如此! 她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不带一丝温度,脚下下意识的斜跨半步,挡在了荣陵身前,一双眼睛虚眯着落在女子身上。 那样儿,就跟老母鸡护小鸡似的。 好在她家男人的注意力始终在她的身上,许是他也洞察到红衣女子赤果果的视线,脸上有着明显的冷意。 否则她定要让他好看! 这明显吃醋的举动,让荣陵心花怒放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刚刚还因为红衣女子而变冷的眼眸倏然又温柔似水。 他的小女人,竟是这样的强势霸道占有欲极强呢。 不过,他喜欢! 而其他人意识到什么,绝大多数都是一脸看好戏的看着秦如歌。 倒是那红衣女子没看见秦如歌似的,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半米处停下,越过秦如歌的头顶,满眸痴迷的仰望着荣陵道:“陵王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尼玛,这是当她死的不成? 还有这“又见面”又是怎么回事? “阿——嚏——!” 秦如歌气炸,张口正欲说话,对方身上那过于熏人的香气熏得她鼻子一阵发痒,下一刻,竟对着红衣女子毫不客气的打了个喷嚏。 红衣女子顿时倒退两步,一脸嫌弃的瞪视着秦如歌,怒不可遏道:“大胆刁妇,你竟敢对着本宫主打喷嚏……真是恶心至极……” 说到这里,她才发现秦如歌姿容绝色,说是倾城倾国也不为过,媚眼中闪过一抹妒意,转而阴狠的喝道:“来人,给本宫主将这刁妇拖下去,扇花她的脸!” 秦如歌眸色越发的冷了,原来是个公主,怪不得这么嚣张! 只是她没有搞清自己的立场吧? 这里可是南靖国! 作为一个前来签署和平协议的战败国,嚣张到这个份上,真的好吗?! 秦如歌怎么想的,红衣女子并不知道,倒是有两名虎背熊腰的不桑国卫军应声立即朝秦如歌走来。 不过,在他们距离秦如歌还有一米的时候,忽然双双朝着秦如歌跪了下去,神情痛苦的挣扎了两下,没能站起来。 许是觉得被打了脸,红衣女子面色有些难看。 其他人则是一脸莫名,没弄懂状况。 刚刚是陵王殿下出的手的吗?这动作也太快了,他们都不曾看到好不好? “本王的女人,岂是你们能动的?!” 0258.确定不是戏精上身? 此时,荣陵才徐徐从秦如歌身上抬起头来,长臂一揽,将她揽进怀中,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一双凤眸则带着凌厉的杀意望向红衣女子,冷声道:“云霓公主,这里不是你的不桑国,也不是你的寿春宫,还请你认清你的立场再动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嗷呜,陵王殿下生气都这么帅! 荣陵不知道自己护妻的举动,让一群小迷妹越发的痴迷。 红衣女子云霓公主似乎并未被荣陵的话给吓到,也没理会那两个还跪着的卫军,反而和那些小迷妹一样,眼神灼热的落在荣陵人神共愤的俊脸上。 可荣陵丢下那话后,便不再理会她,握着秦如歌的手朝宫门走去。 桑橘和清风立即跟上。 走出几步,秦如歌望向那马车,除了两个婢女守在那里,再无人下来。 难道昨儿个是她感知错误? “荣陵……你,我拓拔云霓势在必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云霓公主嚣张的宣言,“今次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一会本公主定请求南靖皇为我们赐婚!哈哈哈哈……” 荣陵脚步都不带停一下,倒是秦如歌心里升起一股杀意。 皇帝对荣陵有了忌惮,她倒不相信他会允了云霓公主的请求,那样只会让荣陵如虎添翼。更为甚者,还得时时担心荣陵会不会被不桑国所用。 当今应该做不出这样傻的事! 只是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惦记自己的老公,怕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做到大度! 她不杀人,那是因为别人没有触到她的底线。 可如今,身边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底线,她的逆鳞,谁敢打他主意跟她抢人,她不在意宝剑出鞘,见血而归! “你们在战场上见过面?”秦如歌压下心里的杀意,平静的问道。 除此之外,她想象不出他们有私下见面的场景。 显然,她还算相信荣陵不会看上这样一个艳俗的女人。 “嗯。”荣陵轻声应道:“两年前在战场上见过一面之后,每场与不桑的战争她都会出现,也都会喊出同样的话来,此事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刚刚他才会如此平静。 “别看她表面轻浮,其实师从南疆五毒娘子,擅蛊擅毒,功夫也还不弱,虽说及不上娘子你,可也不要轻敌,若要对她出手,须得提防她身边的毒物。” 这是臭屁的以为她会吃醋,对觊觎他的女人下手吗? 虽说她就是吃醋了,心里也是想着这么干的,可她怎么会承认? 以后她在这男人面前还有颜面吗? “……”秦如歌磨牙,“谁要对她出手了?” 荣陵敛去眼中的笑意道:“哦,难道娘子任由别人肖想你的夫君而无动于衷?原来为夫在娘子心目中的地位,不过如此啊!好伤心!” “……” 秦如歌瞅着他配合自己的话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顿感汗哒哒的。 这厮确定不是戏精上身? 也是哦,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就是被这厮一副忧郁的样子给牵动了心? 哼,这事没完! 0259.不要怂,直接怼! 被荣陵带着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道名为宣德门的宫门。 排队守在那里的小宫女打头一人上得前来,说是皇后娘娘在红枫湖接见一众女眷,她们这些宫女守在这里,便是为了带女眷过去。 皇后乃南郡王的亲妹子,秦如歌想到白如霜的事,未免有些忌惮,看向荣陵。 虽说那日她身着男装,又简单的易了容,容貌和现在诧异蛮大。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以对白如霜相同的手法助锦瑶剖腹产子的事,只怕早已经传了出去。 南郡王府的人只要不是傻得彻底,便能结合她的身高等外在因素想到是她。 倒不是她怂,只是单纯的不想给荣陵找麻烦。 荣陵早便清楚此事,宽慰的对她点点头,柔声道:“去吧,不要有任何的顾虑跟负担,出了事情有为夫担着,有解决不了的,让桑橘到德辉殿找清风。” 不过,她到底是他的人,肖如意想要对她出手还是会有所顾忌。左不过就是些女人之间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跟言语上的逞能罢了。 即便有什么,以她的能力,也是能应付自如。 他就担心她有顾虑,不敢下手。 “……” 秦如歌有些傻眼,这是让她遇到事情“不要怂,直接怼”的意思吗? 抱着大腿有恃无恐,说的大约就是她此时的感受了。 尼玛,这种感觉真是不要太美妙! 但想到他的兵符已经没了,秦如歌还是有些顾忌,压低声音道:“可是,你的……” 荣陵秒懂,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没了那样东西,你家夫君就没有护你的能力了?你未免太小看为夫了!去吧,无碍的。” “嗯!”秦如歌对他重重的点点头,像是一个奔赴沙场的新兵,“我去了。” 既然他这样说了,她也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目送秦如歌桑橘走到通往枫叶湖的小道尽头,荣陵才带了清风跟着一名小太监走了。 …… 秦如歌觉得人类真是智慧又懂得享乐的物种。 一路走来,精致恢宏的建筑,秀丽雅致的景色,无不昭示着人类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跟智慧的结合。 “陵王妃,这里便是枫叶湖了。”小宫女微微侧身,指着前方幽蓝的湖水,恭敬的道。 枫叶湖因大片大片的枫树而得名,如今时值十月中旬,枫叶正从黄转红的时候。 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 红黄色的落叶,碧蓝碧蓝的湖水,映着蓝天白云并一抹不烈的阳光,缀成一幅美丽的画卷,真真是美不胜收。 微风和煦,吹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 秦如歌放空思绪,脚下不急不缓的踏着湖边落叶遍地的小径,嘎吱嘎吱的声音竟也让她觉得美妙极了。甚至想着到时候在庄子上也要辟出这样一片地方,种上大片的枫树。 嗯,那片鱼塘四周就不错。 用了晚膳在枫叶底下走一走消消食,不要太惬意。 往前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渐渐有琴声和欢声笑语传入耳中。 秦如歌这才从放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周身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便打起精神,加快了些许步伐。 0260.皇后 在临湖的一片空地上,搭建了几个白色的大棚子,棚子的周围缀了白色轻纱,用以遮阳挡风。 隐约可见棚子里摆满了桌椅,有一处已经坐了不少人,嬉笑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 旁边一半建在湖中的八角亭子里,七八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片子将一个正在抚琴的小姑娘围在中央。 她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小脸圆嘟嘟的,一身鹅黄衣衫衬得她格外的娇俏可爱。 只不过,她所奏的曲子是好曲子,十大名曲之一的《阳春白雪》。 然这抚琴的技艺,磕磕碰碰的,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那群丫头片子却一个劲的拍手叫好,恭维声不断,想必那鹅黄衣衫的小丫头身份不凡。 小宫女见秦如歌驻了足,顺眼看去后,压低声音道:“那是慧颜公主,皇后娘娘的女儿。” 原来如此! 对小宫女表现出的善意,秦如歌朝她颔首表示了谢意。 小宫女回以一笑,让桑橘去一旁专门为随侍准备的棚子里后,径直带了秦如歌走向那处人多的棚子。 在约莫三米处,她让秦如歌在外稍候,自己则走了进去。 少顷后听到她的声音传出,“启禀皇后娘娘,陵王妃到了。” 秦如歌听到是小宫女报了她的名头后,原本还热闹的棚子里瞬间安静如鸡。 呵,她是瘟疫不成? 还是说她的名声已经坏到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步? 不过,这份静默只持续了仅仅两秒,便被一道威仪中带着几分欢悦的声音打破,“快,快请荣王世子妃进来。” 这便是皇后了! 呵! 听到她对自己的称谓,秦如歌心里冷笑了声。 荣陵的身份着实有些特殊,在南靖国,一人身兼两角的,绝对只他一人。 是以,她和荣陵独自前来,便是为了区别于荣王府,没想到宫女禀的是陵王妃,皇后却是假装欢愉的称她荣王世子妃…… 虽说这两个身份都是她,但王就是王,世子就是世子。 荣王府再是百年名门,这靠着祖荫得来的世子头衔,终究不及荣陵自己挣来的荣耀! 更何况,还是比世子更高一阶的王? 连带着,陵王妃这个头衔,便更能震慑得住人。 皇后之所以这样称呼她,便是她的小心机了! “是。” 小宫女应声后折出来,带了秦如歌进去。 秦如歌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好自己,双手交叠在腹部位置,不理会众命妇投来的注目礼,目不斜视的跟着小宫女到了凤座前。 纯金打造的凤座上,妆容精致眉目间透着几分威仪的肖如意嘴角挂着两分浅笑望着她,但那双略显凌厉的凤眸中,却不带任何半点笑意,反而还透着几分审视。 “臣服参见皇后娘娘。” 秦如歌在宫人送上的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拜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荣王世子妃无须多礼,快快起来。” 皇后肖如意朝秦如歌伸出手道:“你和荣王世子也成亲也有十来日了,本宫和皇上事务着实繁忙,你们的婚礼没能参加,也没能抽出时间召见你们。今儿倒是得了这样的机会偷得半日闲,快过来让本宫好生瞅瞅。” 0261.也就这副皮囊还可以看 秦如歌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轻轻的搭上皇后的手走到她跟前,落落大方的道:“皇上跟皇后娘娘日理万机,能得皇上跟娘娘惦记,送上贺喜大礼,已是给了臣妇夫妻天大的荣耀,臣妇谢过皇上、娘娘。” 说着,曲膝再次一拜。 “你闺名如歌是吧?” “回娘娘,正是。” “如歌,你不用太拘束,本宫面前没那么多规矩,你跟她们一样,随意些。” “是。” 肖如意这才打量着秦如歌,少顷满意的点点头,“瞅瞅这丫头,生得可真是俊俏,难怪本宫听说荣王世子隔日便主动搬回了荣王府,对你可谓是巴心巴肠。”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这小模样的确生得美,也难怪连荣王世子那样冷心冷情的人都动了心。” “……” 肖如意的话立即便得到诸多人的附和。 呵! 秦如歌心里冷笑了声,这是在暗指她以色侍人吗? 眼锋一扫,暗暗的把能见到容貌的将其容貌给记了下来;看不见人的,便记下她们的声音。 想着这些人可别落在她手上,否则,落井下石,她决不手软。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做出一副娇羞状,“臣妇在乡下长大,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技艺来拢络夫君的心,说起来,也就这副皮囊可以看了。” 人的容貌,不管美与丑,都是父母给的。 在场可不都如皇后那般是美人胚子,虽说她从来不喜欢拿自己的容貌去抨击人,可如果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也就不怪她以此来还击了。 能有副好皮囊,也是她傲然的资本不是吗? 有些人,就算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荣王世子妃真是过谦了。” 秦如歌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耳熟的声音尖锐中带着讥讽的响起,“前几日你为温伯侯世子妃剖腹生子事,早便传遍京中,怎么能说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艺呢?如今京中百姓都在传你是华佗在世呢。” 呵,果真是认出她了。 秦如歌缓缓转向声音的出处,微笑着道:“原来是南郡王妃。南郡王妃言过其实了,不过是本王妃正好会那样一手技艺,又正好赶上趟罢了。” 说着,她佯作一排天真的道:“对了,白家那位姐姐……也就是肖二夫人可还好?南郡王府最终有给她和离书吗?嫁妆退还了吗?还有那位连肚子里长了瘤子也能把成是怀孕的致仕太医可还在南郡王府? 如果还在,本王妃劝南郡王妃还是转告南郡王,快些把他遣离的好,没得到时候把错了脉治死了人,就得不偿失了!” 即便肖皇后出于南郡王府又怎么样? 郡王比起王到底差了个等次,如今她乃是陵王妃,又有荣王府这个后盾在,便是面对南郡王府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皇后肖如意给她小鞋穿。 但即便想给她穿小鞋,表面上也得顾忌着荣陵和荣老爷子的颜面。 是以,要么就这样作罢,要么便只能跟她来阴的! 0262.坐稳这个位置才是本事 不过,就算是暗里比手段,她也不见得会输给她们。 反而比起明里跟人周旋,各种机锋不断,她更喜欢暗里来。 让人吃了暗亏还让人找不到下手的人,多好?! 只是她对宫中地形不熟悉,下起手来无法完美的善后就会有些麻烦。 “你……” 南郡王妃想要说什么,秦如歌注意到,皇后肖如意一个眼神过去,她便住了口。 只得愤然的瞪了秦如歌一眼。 且不说她派去处理这丫头的暗卫没能回来,连尸体都没找到,想必凶多吉少。 那日回府后,不等他们开口遣人,王太医便自请离开了南郡王府。 当时这件事虽说有不少人观望,但到底慑于南郡王府的身份跟皇后的颜面,并没有在明面上传开来。 如今被秦如歌明里出来,她发现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显然,在座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是没敢往外传罢了。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真是越看越让人讨厌! “那件事本宫也听说了,不过南郡王府当天便将其赶走了。” 肖如意和颜悦色的道:“白家那姑娘也是冤,竟是生了那样一种奇怪的病,任何人家探上这样的事,只怕也会怀疑她不检点!说起来也是那庸医误事,闹了那样一场误会。 受了这样大的气,着实委屈了些,也不怪白家姑娘一门心思想要脱离南郡王府! 倒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以白家的财力,想必恢复得极好。赶明儿本宫让人送些礼品过去慰问慰问,也算是全了两家曾经的缘分。” “皇后娘娘说得没错,没有那庸医,也不会发生那一档子事。” “皇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白氏都已经脱离南郡王府了,还想着送礼。” “……” 肖如意的话落,立即又有人附和、恭维着。 秦如歌也是呵呵了,如果有这个心,何必等到现在呢? 倒是她三言两语就把南郡王府摘个干净,她也算是见识了她的厉害! 不过她似乎忘了,这位庸医当年可是宫中炙手可热的泰斗级人物,如果不出意外,应该给她这位皇后也看过诊吧? 秦如歌也没在这事上纠缠,在肖如意赐下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刚坐定,她便又开口道:“如歌,怎么不见你和荣王妃一起来?” 秦如歌忙起身,做出一副傲然的样子道:“夫君说了,不桑国能主动提出和南靖国签订和平协议,乃是他做主将五年来,率领无数将士经历数十场战役,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这是属于将士们的荣耀,亦是他生为主将的荣耀! 便是这份荣耀,换来皇上慧眼识珠,晋封他为百余年来唯一的异性王爷!今儿是他的主场,自然当以南靖国的战神陵王出席,而非荣王府的世子! 是以,为了配合夫君,臣妇自当以陵王妃的身份参宴,这是皇上赐予臣妇夫妻的体面!” 她脸上那得意劲儿,简直刺眼极了。 莫说那些命妇,便是肖如意这个皇后都忍不住心里吐槽,不过是皇上为了打压荣陵那小子,才让你得了这么个便宜,如今倒是喘上了。 要坐稳这个位置,才是本事! 0263.她能拒绝吗? 她听羽儿说起,秦如歌婚礼前夕被秦如烟姐妹算计,到最后她相安无事,设计她的人反而遭了秧…… 她便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 不过到底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一个头衔上的称谓罢了,有什么好争的呢? 一时的口舌之快,又能说明什么? 以为仗着陵王妃这个头衔,便能为所欲为么? 荣陵那小子再能干,也不可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自古功高盖主,最是令人忌惮。赐婚的事,俨然说明皇上已经存了打压之心。 可她似乎还没能看明白—— 皇上既然能捧荣陵,也必然能将他踩入尘埃,零落成泥! 再说了,兵符都交回给了皇上,荣陵现在不过是光杆将军一个,倒是荣王世子的身份,比起那光杆将军要尊贵多了! 肖如意很快便将自己内心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淡笑着开口,“如歌说得极是,若非陵王,褚凉城的将士也不会在严重缺粮的情况下,还能打了大胜仗!细思极恐,一旦褚凉城失守,后果必定将不堪设想! 是以,陵王首先是南靖国的战神陵王,其次才是荣王府的世子!如歌你坐下说话吧。” 秦如歌谢过恩,便坐了回去。 刚坐下,便感到后腰处被人轻轻的捅了下。 回头,便对上一双清澈不含杂质的眸子和一张纯净的笑脸。 正是右相府那位五小姐,纳兰嫣。 在她旁边,坐着挂着得体浅笑的纳兰婼。 秦如歌真是佩服她,一天到晚都挂着笑不累么? 这时候又有宫女进来,秦如歌对她们回以一笑后便转过身去。 接着便听到宫女向皇后禀报,不桑国云霓公主、荣老妇人、荣王妃、荣二小姐、北郡王妃、钱三小姐、左相夫人、秦三小姐、邵伯侯夫人等人到了。 秦如歌心里想笑,这卢氏居然和荣王府的人碰上,这一路上走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尴尬。 见到云霓公主,屋内众人包括肖如意,莫不是神色一滞。 但到底都是些见过世面的,很快便稳了下来。 只是这个棚子里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便坐不下了。 等众小姐命妇见了礼后,肖如意眼风扫了眼四周,在秦如歌身上停了下才道:“距离宴会还有些时间,怕是我们这些‘老人家’说话,这些小丫头听着也是无趣。 这枫叶湖的景致不错,不如你们自个儿在园子里到处转转?另外湖中安排了画舫,在湖上看景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去游湖玩也是不错的选择。” 说着,她看向秦如歌,“如歌,虽说你已经成了亲,到底还是个小丫头,便不用留下陪咱们了。不过以你陵王妃的身份倒是担得起个头,这些个小丫头便交给你了。” 秦如歌心里顿时一个咯噔,这是在画舫上安排了什么“节目”等着她吗? 纵然心里极不情愿,但皇后的话便是懿旨,她能拒绝吗? 只得乖顺的应道:“臣妇谨遵懿旨。” “惠春,你带如歌她们去画舫。” 0264.我长大要嫁给陵哥哥 肖如意身侧的一名宫女立即恭敬的应了声“是”,便带着一众小姐出了棚子。 还未走,便听到里面传来云霓公主的声音,“皇后娘娘,云霓也极为喜欢这枫叶湖的景致,适才路上匆匆瞥过,不甚过瘾,云霓请求随陵王妃和众小姐一同前往游湖。” 外头,惠春停下脚步。 少顷便听肖如意道:“公主远道而来,自当满足公主的一切要求。不过若有慢怠之处,还望海涵。” “贵国乃礼仪之邦,贵国的小姐们又是从小受各种礼仪熏陶,个个知书达礼,行止有度,相信不会慢怠了云霓。” 秦如歌倒是没想到这位蛮荒之地长大的云霓公主沉静下来竟是如此会说话,她都明显感觉到肖如意被噎了下。 只是,跟一个觊觎自己男人,并扬言要让皇上给她和她家男人赐婚的妖艳女人呆在一个小空间里,她这心里堵得慌。 “公主说得甚是,我南靖国的女儿家,自是知书达礼,行止有度,自然不会怠慢了远道而来的贵客,公主请!” “云霓告退。” 云霓公主很快出来,在人群中搜到秦如歌的身影,对她不怀好意一笑。 秦如歌余光瞥见,也并未在意。 她要是敢对她出手,她绝不会手软就是了。 除了云霓公主外,还有一道来自秦含烟的视线让她很不爽。 嫉妒中夹杂着怨毒,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秦如烟逃了,听说到现在都没能找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多少有些她的原因在里头;秦含烟心仪即墨非羽,但因为失身邵伯侯府那头肥猪,不想做姑子,就只能妥协嫁给邵伟伯。 恨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秦含烟到现在都没从自身去找原因,她也是大些的服。 她敢打包票,若然她还执迷不悟,将来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另一方,亭子里的慧颜公主听说她们要去游湖,便带了一众小伙伴过来,“惠春姑姑,我们也要去游湖。” “公主要去自是可以的。不过一会儿上了画舫可要听陵王妃的话,知道吗?” 这下子可热闹了,一行小姐公主,大大小小足有二三十人,还不加那些个随行丫头。 这群人中一位公主来自别国,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外人带队;一个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年龄尚幼。 除了她俩,便属她陵王妃的身份为最,皇后这样安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一个个千金小姐,特别还有一位皇后的女儿,若是出了点事…… 秦如歌觉得亚历山大。 可是,真的只是单纯的让她带头这样简单吗? “姐姐,你好美,你便是陵哥哥的王妃吗?”小女孩声音清脆,就跟百灵鸟似的,格外的好听。 秦如歌闻声,垂首便对上慧颜公主那清澈如星辰的大眼睛和一张天真烂漫的小脸。 虽然不喜和南郡王府沾边的人,但对于拥有这样一双纯粹眼眸的小丫头,她真的是没有拒绝之力啊啊啊。 再说,人家张口就夸你,身份又还摆在那里,她难道还能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不成? 0265.她的情敌,无处不在啊 对着慧颜公主亲和一笑道:“嗯,我就是他的妻子。” “姐姐,陵哥哥就是我们南靖国的大英雄,我长大了也要嫁给他。不过姐姐你放心,到时候我们都是他的正妻,平起平坐,不分彼此。” “……” 一众小姐似乎对她说出这话已经习惯,倒是秦如歌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苦的一逼。 尼玛,她的情敌,囊括了大姑娘小媳妇丫头片子,真是无处不在啊! 虽然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但她到底成了亲,也不能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不是?只得和颜悦色格外大度的道:“那公主可要快快长大哦。” “嗯,我会乖乖吃饭,快快长大。我还要勤练琴棋书画跟骑射、功夫,能文又能武,做一个匹配陵哥哥的女人!”慧颜公主说着,自来熟的牵着秦如歌的手道:“姐姐,咱们去画舫吧。” 于是,一群人这才在惠春大宫女的带领下,到了离亭子约莫百米处,停靠的一艘描金的红漆画舫前。 秦如歌让惠春先扶着慧颜公主和云霓公主上了画舫,然后是几个小丫头,接着才是那些个千金小姐们。 等其他人都上去了,秦如歌这才准备上去。 忽然,画舫上,纳兰嫣指着秦如歌身后,惊慌失措的喊道:“秦、秦姐姐,蛇……你的身后……蛇……” 舫上众人纷纷看向她身后,莫不是大惊失色。 秦如歌正准备施展轻功躲避,一道金光从舫上射来,擦着她的袖子落在她身后的地上。 瞧着众人舒了口气,秦如歌这才回头,只见约莫两米外,一只式样别致简洁的兰花状的金簪精准的钉在一条一尺多长的红色小蛇的七寸之处。 那小蛇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这手暗器功夫,真是66666。 秦如歌在心里赞了句,面不改色的捉住小蛇的尸体,背身捏开它的嘴,发现毒牙都还在。 这特么…… 是要毒死她的节奏啊! 将金簪拔了出来,然后扔掉小蛇,取了白色的锦帕仔仔细细的将金簪擦拭干净,才上得画舫。 她平静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宫中的园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撒驱虫药水,这段时间又是不桑国前来与南靖国签订协议的重要日子,按说不可能有蛇虫鼠蚁出现才是。 是以,她是不是可以想…… 是有人在针对她? 她对蛇的了解并不多,却是知道,但凡颜色越鲜艳的蛇,毒性越是强烈。 这小毒蛇脑袋尖扁,颜色红得艳丽,以她的能耐,被咬上一口不一定会死,但这人未必没有存要她命的心思! 任何想要取她命的人,都是其心可诛之徒! 入宫的时候,阿陵和她说过,云霓公主乃是鼎鼎大名的五毒娘子之徒。 五毒娘子以豢养毒虫和养蛊而名扬天下,当然,这个名有些不够好。 云霓公主作为她的徒弟,身上必定有着诸多剧毒之物。 难道是她? 南郡王妃心胸狭隘,心肠歹毒,这点从她救白如霜那日派了暗卫杀她便能看出,又是皇后的娘家嫂子,想在宫中放蛇害她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0266.爱屋及乌 可秦含烟因为失身之事,必定对也她恨之入骨,也极有可能对她下手。虽说她不一定有能力,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花钱买凶也是可以的。 还有皇后。 她安排她做这群小姐的头儿,还指明坐画舫游湖,按正常逻辑思维,越是大大方方的提出来,越是不会让人怀疑。 但其实她就是抓住这样一个心理,在这里等着她? 另外一个人,想想就更可怕了—— 那群命妇都知道她为锦瑶剖腹取子的事,皇帝老儿作为这南靖之主,就没道理不知道了。 他若然后悔为荣陵指了她这样一个还有几分能力的女人为妃,做出这事也有可能吧? 呵呵,除了对秦含烟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外,她都还没怎么出手,无形当中竟是得罪了这么多人! 再加上那什么落花谷的烂桃花…… 啧啧啧,对自己这招黑体质,她也是大写的服! 扫了舫上众人一眼,她朝纳兰嫣友好的颔了颔首,径直走向一袭红色劲装的女子面前道:“我在左相府见过你吧?谢谢你出手相救。” 如果她没记错,这位是在秦如烟宴请当日除了纳兰两姐妹外,唯一不曾看轻她的人。 “哈,王妃记性真好,当初秦大小姐设宴,臣女的确去过左相府。” 女子爽朗的笑应着,很有江湖儿女派头的对秦如歌抱拳道:“臣女叫做薛琳琅,在家排行第三,家父是镇北将军薛振霆,见过陵王妃。” 同样是红衣,云霓公主看起来妖艳轻浮,而这位却是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倒是附和她将军之女的身份。 “薛三小姐请起。”秦如歌忙将她托了起来,再次跟她道了谢。 “不过举手之劳,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薛三小姐,你的举手之劳,却是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怎能忘记?”秦如歌说着将金簪插在她头上道:“改日定亲自登门拜谢!” 要避开一条毒蛇对她来说不算难,她在意的是这份心。 薛琳琅也不再矫情,“那臣女定备下薄酒佳肴,静候王妃大驾亲临!” 秦如歌实在喜欢她这不造作的性子,二人说定后,她对众人道:“这画舫上下三层,也是极大,大家自由活动吧,注意安全就是了。” 等人群散去了些,慧颜公主上前抱住秦如歌,声音轻颤着道:“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刚刚吓死我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 秦如歌在心里感叹了句,抚着她的背故意逗她道:“我若是被毒蛇咬死,就没人跟你抢陵哥哥了,不是吗?” “唔,不要!” 慧颜公主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听说陵哥哥很是喜欢姐姐,你若是死了,他定会伤心难过,我不要陵哥哥伤心。” 看来还是个小痴情种呢! 秦如歌失笑道:“呵,你听谁说你陵哥哥喜欢我了?” 慧颜公主侧头指向她那群小伙伴道:“她们都那么说。” “嗯,那我便好好的活着,保证不让你陵哥哥伤心。”秦如歌说着,扫了那几个小丫头一眼。 0267.薛琳琅 几个丫头忙别开头去,不敢看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畏惧她动不动就剖人肚子的事。 “拉钩钩!”慧颜公主说着还伸出小手指。 “……” 秦如歌汗哒哒的,不过内心深处却是因为这小小的举动而感到有些小小的温暖。 这位小公主,比起即墨非羽来,要可爱太多了。 但愿身处这勾心斗角最严重的深宫中,不要长歪了才好! 与秦如歌拉了钩,订下约定,慧颜公主才喜笑颜开。 秦如歌看向慧颜公主身后几个小的特别交代道:“你们几个,千万不可靠近画舫围栏,知道吗?” 慧颜公主立即回应道:“姐姐放心,我会管住她们的。” 秦如歌捏捏她小巧的鼻子道:“我最担心就是你了,去吧,有事大声交出来。” “嗯。” 慧颜公主猛点了点头,才开开心心的跟着小伙伴们走了。 秦如歌心里有些悻悻然。 十一二岁…… 真是童言无忌的好时候! 她这世的十一二岁,已经在逼着自己强大,开始发展事业了。 目送她们走远,薛琳琅道:“想不到咱们这位调皮的慧颜公主竟是对王妃你信服得很呢。” “她这应该是‘爱屋及乌’吧。”秦如歌好笑的道:“毕竟她可有着‘雄心壮志’跟我做‘姐妹’呢。” “哈哈。” 秦如歌的话逗乐了薛琳琅,朗声笑道:“或许还真是爱屋及乌呢,有了这样强的‘竞争对手’,王妃可能安枕?” “嗯,我这心里可忌惮了。” 秦如歌笑着打趣了句,收回视线转向薛琳琅道:“我与三小姐甚为投缘,咱们也不必小姐王妃的互称了,听着怪生分的。我乃xx年九月二十八日生,不知你……?” “臣女……” 薛琳琅才吐出两个字,便看到秦如歌嗔怨的瞪眼,立即笑着改口道:“我与你同年,只是月份比你小了两月,腊月二十五。” “如此该称你一声妹妹。”秦如歌欣然道:“薛妹妹,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 “好。” 画舫慢悠悠的在糊上荡着,转身,秦如歌余光瞥见纳兰姐妹就倚在对面不远处的围栏前看着远处的风景。 念着纳兰婼之前的提醒,秦如歌走向纳兰姐妹,郑重的道谢,“纳兰五小姐,适才谢谢你了。” 纳兰嫣回头,笑得一脸无害,“我也没做什么,都是薛姐姐的功劳。秦姐姐你没事就好。” “此言差矣。”薛琳琅上前道:“若非五小姐提醒,我也没看见有蛇呢。” 纳兰婼微笑着朝秦如歌曲了曲膝道:“王妃不必和五妹客气,放在别人身上,她也会这么做的。” 纳兰嫣嗔怨的斜着纳兰婼道:“大姐,也就是秦姐姐和咱们有一面之缘,放别人身上我未必有勇气喊出来呢,你没见我刚刚被吓得声音都在抖吗?” 言下之意,对方也就是秦如歌,她才强撑着喊了出来。 秦如歌听着也是受用。 “呵!” 纳兰婼轻点了下纳兰嫣的额头,宠溺道:“我倒是忘记了,你是最怕这些蛇虫鼠蚁了。” 0268.荣王府二小姐 纳兰嫣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一手挽着纳兰婼一手挽着秦如歌道:“大姐,秦姐姐,薛姐姐,我刚刚瞅见舫舱里有好些我没见过的点心,不如我们进去……嘿嘿……” “你这馋猫,在府中大姐跟爹娘没给你吃食吗?说出来也不嫌丢人!”纳兰婼歉意的看着秦如歌和薛琳琅道:“我这妹子从小养在外头,瞧着乖巧,实际上野惯了,没什么规矩,让二位见笑了。” 秦如歌不在意的道:“正好我们也想找个地方坐坐,不如一同进去喝杯茶。” 于是,四人便移步一层的舫舱里头。 舱里富丽堂皇,极为宽敞,中间的木地板上铺着一块圆形的红色地毯,地毯的四周搁放了十几张凭几,几下各放着两只锦绣蒲团,几上则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点心并几样果酒跟茶水。 其中一张凭几后坐了两个风华正茂的女子,二人容貌出众,妆容精致,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许是听到声音,二人抬起头来,见是秦如歌等人,年龄稍轻那位,略有些不情愿的站起来,对秦如歌曲膝道:“锦绣见过大嫂。” “原来是锦绣。”秦如歌看向她身边那位道:“这位小姐是?” “这是北郡王府的钱三小姐钱若雪,二哥的未婚妻,和纳兰大小姐一般,亦是京城五姝之一。” 说起钱若雪,荣锦绣眼睛亮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甚至还有些与有荣焉之感,“前儿个父王已经请钦天监测了日子,明年大年后钱姐姐就会和二哥完婚。” 钱若雪这才起身,对秦如歌福了一福道:“若雪见过世子妃。” “你我不久便是一家人,无需客气,坐下说……” 秦如歌话未说完,荣锦绣便道:“不用了,大嫂,这宫中也不能常来,我和钱姐姐去外面看看风景。” 话落,也不等秦如歌回应,拉着钱若雪便急匆匆的走向舫舱,薛琳琅和纳兰家两姐妹朝她行礼,她也当是没看见。 秦如歌心里呵呵哒,这是多不待见她呢? 不过也是,她家阿陵乃是荣王府长子嫡孙,未来的荣王继承人。 一个不受亲爹待见的庶小姐,又是挡了她亲哥康庄大道的那人的媳妇,能待见她才怪呢! 只是,原主长在乡下的两年时间,早就被麻三夫妇磨得没了心性,规矩什么的,还不如一顿饱饭来得重要。 而她穿越过来后,无拘无束,闲散惯了。除了对左相府那些人没什么规矩外,对待旁人,规矩礼仪上可能不会太周到,但也尽量做到不让人挑到错处。 可荣锦绣长不一样,出生成长在荣王府那样一个百年门阀,从小就开始学规矩礼仪,可她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牛肚子上吗? 还是她仗着是荣王府的二小姐,便可以目中无人了? 这让人怎么看荣王府? 呵,阿陵的母妃若然还在世,她也就是个庶小姐,比起琳琅她们,身份上可就差了一截! 想到敬酒那日荣王妃虽然没做什么,但那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还真是…… 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真没错。 歉意的看向薛琳琅几人,“抱歉,锦绣她实在是有些失礼。” 0269.目中无人的典范 薛琳琅不在意的道:“秦姐姐不必介怀,我和纳兰大小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都习惯了。” “……” 秦如歌有些傻眼,原来荣锦绣在圈子里竟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 不过,因为她家阿陵的关系,横竖她和继王妃一家子的关系绝对不会比如今更融洽就是,她很快便将荣锦绣抛在脑后。 几人想着宴会的时候那些精美的菜肴就是摆设,并不能像在府里那样随心所欲,便坐下来吃了些点心先垫垫肚子。 又喝了两盏茶,纳兰嫣便又吵吵着去甲板上看风景。 于是,几人便又移步到三层的甲板。 枫叶湖极大,为了让这些个小主子们能好好的欣赏风景,画舫划得极慢,她们在下面坐了一刻钟有余,这会子才快到湖中央。 站得高看得远,在三层看枫叶湖,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这三层的甲板不大,人却占了一大半。 荣锦绣跟钱若雪、慧颜公主和她的小伙伴们、秦含烟和一个秦如歌不认识的女子在小声的聊着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个她在左相府宴会上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 倒是云霓公主不知道在哪里。 秦如歌蹙眉,她跟上画舫,不会只是单纯的为了看风景吧? 为何她有种强烈的感觉—— 她会搞事情? “和秦含烟一起的是邵伯侯府二房的二小姐邵伟琪。”纳兰婼轻声道:“可能因为脾性有些像,她俩的关系还不错。” 不得不说,说话是门艺术,纳兰婼就做得极好。 秦如歌张口正准备说什么,余光瞥见秦含烟正朝她走了过来,便闭了嘴。 心中正疑惑着秦含烟要做什么,她在两步外停了下来,神色倨傲的道:“二姐,我这里有件事,你一定很感兴趣。” “呵,你能有什么事情是我感兴趣的?”秦如歌秀眉轻挑了挑,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骗去,然后自己落水来冤枉我吧?” 秦含烟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笑着凑近秦如歌,对她耳语了几句,退后半步道:“这事过去那么多年,错过这个村,你再想知道,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秦如歌虚眯着眼睛审视的望着秦含烟,“在发生邵小侯爷的事情后,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机会只此一次,之后即便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是不会说的!” 丢下这话,秦含烟错开她朝下楼的木梯走去。 “我去去就来。” 秦如歌望着她的背影快消失在视线外,才终是对薛琳琅几个打了声招呼,然后跟了上去。 虽说秦含烟主动找她透着诡异,但事外祖父江渊一家,即便可能是个设计她的骗局,她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薛琳琅似乎也觉得秦含烟找上秦如歌有些不寻常,担忧的望着楼梯口,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远远的看着,慧颜公主走了过来,“薛姐姐,姐姐跟着秦含烟那个坏女人干嘛去了?” 0270.不能在这里让她死了 很显然,左相府发生的事,慧颜公主也是知道的。 薛琳琅心里恶寒了下,简单陈述了一遍她们的对话道:“具体是什么,臣女也不清楚。” “薛姐姐不用担心,本公主悄悄跟去瞅瞅。”慧颜公主丢下这话便风风火火的跑了。 …… 秦如歌跟着秦含烟到了画舫一楼宽敞的前甲板上,冷声道:“这里没人,说吧,你如何那么笃定我外祖父是被冤枉的?” 她知道江渊是被冤枉,是因为江渊曾告诉过江婉仪,他绝没有做过卖国求荣违背良知的事! 江家被放逐的时候,她才六岁,秦含烟也不过才五岁,她一个闺阁小姐刚刚竟十分笃定的告诉她,江渊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也就是说,就算她知道得不多,到底还是知道一些。 这就是她不得不跟着她来的原因! 秦含烟朝她笑了笑,转身朝围栏走去。 秦如歌冷笑道:“秦含烟,别想着以身犯险来陷害我,我不是你想陷害便能陷害得了的!倒是你,若是真的不想活了,我有万千种办法可以让你没命!” “是吗?那咱们试试,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秦含烟说着,诡谲一笑,头朝下飞快的朝湖中倒栽下去,嘴里还絮絮叨叨的,“我听说这枫叶湖中央深达百尺,这里离岸边也足够远,开画舫的船工是几个六十多岁又无处可去的老太监,而我又不会游泳,你说该怎么办呢?” 该死! 秦如歌暗骂了一句,一个闪身到了围栏前,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她的脚踝。 不过,秦含烟即便该死,却是不能死在这皇宫里,更不能死在众多人看见她们一起下来的这段时间! 她不能让已经被皇帝打压的阿陵,背负上督妻不严的罪名! 而她,也不能为了这样一个垃圾,将自己推上断头台。 不值! 要她死,外面随便找个地方,随便设计一下,便神不知鬼不觉,查都查不到她的头上。 正准备将她拉上来,忽然她的手背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一阵剧烈的刺痛袭来,瞬间由各路神经传达至大脑。 斜眼看去,一只米粒大小的红色蜘蛛正迅速的逃逸。 被咬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黑。 可见那红蜘蛛有多毒了! 是她! 脑子里倏然闪现出云霓公主那张对自家阿陵势在必得的妖艳的脸。 能有这剧毒之物的,除了她,她想不出别人。 敢在南靖国的皇宫算计她,这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被咬的右手渐渐麻木无力,她赶忙又换了左手,几只红蜘蛛竟然从秦含烟的布袜里钻了出来,飞速爬向她的手背。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她想不到,这么快的时间,云霓公主竟然和秦含烟勾搭上,且联合起来算计了她! 好气啊! 偏偏这个时候,悬在下方的秦含烟得意的笑着,“哈哈哈,秦如歌,在发生那件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你死去。有本事你丢我下去啊,以我这条贱命,换你陵王妃的命,真是太值了!” 0271.坠湖 她虽然笑着,却刻意压着声音,显然不希望有人前来。 秦如歌想要大喊,但张张嘴发现竟发不出声音…… “可是我知道,我死了,你也逃不了律法的制裁,还会让陵王受累!所以,你不会让我死!但是你被这剧毒蜘蛛咬了,不出一个时辰却一定会死,哈哈哈……” 这货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秦如歌心里纵然怒不可遏,却还是强忍着怒意,在左手被红蜘蛛咬到之前,出于报复心里,一使劲将她拽了回来,狠狠的朝后扔了出去。 秦含烟被重重砸在地上,都没来得及叫出声,便疼得晕死了过去。 就在这时,秦如歌的左手又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她趴在围栏上,一动也不想动。同时,她感觉到右半边身体由起先的麻木演变成知觉丧失。 这该死的毒蜘蛛,毒素散发竟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烈! 倒是她大意了。 她挣扎着想要抽身回来,然后取改良后的清毒丹暂时压制住毒素并清除部分毒素。 忽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她想要躲避,却发现整个身体俨然已经不能动了。 接着,有一个细小的类似细线的东西卷着她的脚踝,将她带到半空,都没能看见是谁在背后使坏,那东西便被收了回去。 她…… 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跌进了湖中…… …… 甲板上,云霓公主飞快的将一条米粒粗细红线收回袖中,蹿到围栏前,看着水中翻涌的水花和一圈圈荡开的涟漪,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哈哈哈,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却原来不过如此! “唔……” 不远处舫舱旁边的一只木桶后,慧颜公主蹲在那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吓得身体瑟瑟发抖。 她想要离开,却发现身体不像是自己的,动也动不了,只得紧紧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但却还是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微的低吟。 “谁?” 云霓公主低喝一声,闪身到了木桶跟前,见是慧颜公主,眯着一双媚眼笑问道:“慧颜公主,你看见了什么?” “本公……” 不想激怒眼前的女人,以免她杀人灭口,慧颜公主立马改了自称,“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撒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云霓公主说着,从胸间摸出一条银链子来。 银链的一头是个银环,一头则缀着一只花纹繁复的小巧铃铛。 她拽着链子的银环蹲身下去,高高的举着链子,让铃铛在慧颜公主眼前晃动着。 铃铛晃动了不过十来下,慧颜公主的眼神便开始涣散,没多时,原本灵动的小脸变得呆滞如傻子。 云霓公主嘴唇翕动,一板一眼的道:“你看见秦含烟和陵王妃发生了争执,秦含烟以红蜘蛛暗算了陵王妃,趁着她中毒之际,将她推倒了湖中,秦含烟脚下没站稳,也跟着掉进了湖中……” 话落,她问道:“慧颜公主,告诉本公主,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秦含烟和陵王妃发生了争执……” 0272.太子殿下腿好了? 慧颜公主神情随是呆滞,却是完整的将云霓公主的话重复了一遍。 云霓公主满意的起身掠向秦含烟,扛着她扔进了湖中,才又折回到慧颜公主的身边,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只见刚刚还双眼呆滞的她,瞬间清明,只是神情有些懵懵的,似乎在想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一时间有些懊恼。 云霓公主也不管她,扯着嗓子大喊道:“来人啊,有人掉湖里啦!” 自秦如歌走后,薛琳琅心里一直慌慌的,想要下去,又怕秦如歌和秦含烟真的有要紧的事要说。 这时听到楼下大喊有人掉进湖里,心里的慌乱愈发的强烈,施了轻功直接到了三层的另一头,跳到了一层的前甲板上。 刚站稳,云霓公主便指着前方对她道:“陵王妃和秦三小姐掉进湖里啦,本公主不会凫水……” 薛琳琅深深看了云霓公主一眼,不等她说完,纵身一个起纵,脚尖踏着围栏,倒栽着跳进了湖中。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从上面跑下来,听闻陵王妃和秦三小姐双双掉进湖中,众人先是一惊,接着莫不是做成喇叭状大叫起来。 她们中虽然有许多人巴不得秦如歌去死,但她们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到时候陵王殿下知道了迁怒她们,她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姐姐怎么就坠湖了呢?我会凫水,我要去救秦姐姐!”纳兰嫣大眼中氲着粼粼的水光,大喊着就往画舫前面跑去。 纳兰婼吓得不轻,连忙追上她道:“五妹,这水凉的很,你的身体刚好,你下去还能活命吗?” 说着,原本柔柔弱弱的小脸转为坚定,“你给我安生的呆着,我虽然不会功夫,但凫水的技术却是不错,我去!” …… 自从秦如歌成亲以后,即墨非离一步也不曾离开过东宫。 原本如玉的容颜,在短短十几天里,都瘦得颧骨微微的凸出。 他不想见她,至少短期内不想。 但知道她今儿便要进宫,终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让阿莫推了他,慢慢的朝着今日宴会的所在地宣德大殿而去,到了那里,宴会差不多就要开始了。 刚经过枫叶湖,便听到有人大喊陵王妃坠了湖,登时一颗心如被针扎般的痛。 下一刻,不顾旁人发现他的腿已经大好,施展轻功朝着枫叶湖而去…… 身后的阿莫无奈极了。 他就知道,一旦遇到秦二小姐的事,殿下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心! 可他是主子,他们劝不动又能怎么办? “会水的,全都去枫叶湖!” 阿莫丢下轮椅,对身后的小太监们交代了一句,便也飞快的跟了过去。 他到的时候,即墨非离施展轻功已经到了停靠下来的画舫旁边,然后就看着他在舫上一众被他的腿能自如摆动而吓得瞠目结舌的千金小姐面前,一头扎进了水里。 太子殿下的腿…… 已经好了…… 这个消息,让无数没出阁的小姐们欣喜若狂。 毕竟,比起即墨非羽,太子殿下各方面的条件都要好太多了! 0273.统统见鬼去吧 虽说太子殿下没有一个做皇后的娘,但先皇后却是为了今上而死。 皇上念着先皇后的恩情,这些年对太子殿下多有照拂,即便是他的腿瘸了,即便顶着群臣请求换储君的压力,也没有因此而褫夺他的储君之位! 眼下大好,太子殿下的皇位,岂不是坐定了? 十月中的天气虽然不算冷,但水里却有了丝刺骨的凉意。 纳兰婼到底没有内力,在水里冻得瑟瑟发抖,起来缓口气的当口,便看见放在心尖上那一袭白衣的男子,如踏着祥云而来,然后一头扎进水里…… 他的腿…… 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纳兰婼再次钻进水里。 倏然想到什么,埋在水里的身子顿住。 十几天前,太子殿下还坐在轮椅上,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腿已经好了的事实。 可是为何今儿听见有人落水,会不顾一切下水救人? 难道…… 纳兰婼想到什么,嘴角漾起一抹凄苦的笑容,终还是收起情绪,继续在水里搜人。 枫叶湖那头,已经有侍卫划着小船下了水,以最快的速度朝湖心划去,加入到打捞救人的队伍中。 …… 皇后肖如意在听到秦如歌坠湖的时候,人有些懵了。 她打听到荣二小姐荣锦绣水性不错,便安排了人,让其找机会将她推下湖,到时候再以督管不力之罪,对秦如歌小惩大诫。 怎么到头来,竟是秦如歌落了水? 想到荣陵已经对秦如歌动了情,若然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怕是不能善了,她就感到脑仁疼。 这些女眷由她负责接待,一个朝廷命妇在她负责管辖的地方出了事,让百官百姓怎么说她? 皇上那里,只怕也不好交代! “传本宫懿旨,让枫叶湖周围会水的侍卫,全力以赴,下水去给本宫救人!” 这都什么事啊? 肖如意揉了揉眉心,起身走了出去。 荣王妃跟荣老妇人相视一眼,眸底都有着只有她们才懂的化不开的笑意。 还有卢氏,竟是不顾有人在,发出一声低笑。 小贱人,死了好啊,死了就不会祸害人了…… …… 另一边,荣陵正和皇上群臣在德辉殿陪同不桑国的使节们。 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表面的虚假现象,殿内的气氛,还算融洽。 但在得知秦如歌坠湖后,融洽的气氛有着短暂的凝滞。 紧接着,荣陵沉着脸站起身,也不和上方的皇帝即墨景德打声招呼,便心急如焚的施展轻功,赶往枫叶湖。 消息是桑橘拖了个小宫女施展轻功亲自送到德辉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也没能说清楚。 可从枫叶湖施展轻功到德辉殿,少说也要半刻钟! 半刻钟…… 他的小歌儿…… 荣陵不敢去想后果,只一个劲的默念着,她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只是他不明白,他的小歌儿那样聪慧谨慎的一个人,功夫也并不比他差多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会水吗? 他并不清楚。 但他很清楚,如果他的小歌儿是遭人暗算,从而遭遇不测,他必定血洗霍都,让整个霍都数十万人为她陪葬! 他,荣陵,这十年来虽说有着自己的私心,但好歹也为这个国家洒下不少汗水跟热血! 可到头来,竟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去特么的即墨皇室,去特么的天下苍生,统统都特么见鬼去吧! 0274.你去死吧 荣陵离开后,紧接着有一道玄黑的身影也不理会上方即墨景德黑沉沉的脸,飞快的出了大殿。 荣老爷子和荣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桑的使节还在,二人到底还顾忌着的即墨景德的颜面,双双离开座位朝上方拜了拜,由荣老爷子开口道:“想不到在宫中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臣前去看看,请皇上恕罪。” 宴会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这当口发生这样的事,又有不桑使节在,即墨景德的脸色好看才有鬼,朝他们摆摆手道:“两位卿家先去,朕即刻便带人过去!” 那落水的是荣王府的人,他能说什么?拦着不让人去吗? 若是秦如歌没事还好,如果死在皇宫里,只怕荣陵跟荣老爷子那里不好交代啊! 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了? 真不是个省心的! 他听说荣陵对这秦如歌动了情,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只是荣陵作为秦如歌的丈夫,急匆匆的前去还情有可原,不桑的摄政王那么着急的跟着去,又是什么道理? 难道他早便认识秦如歌? 认识就认识,说一声他还能锁住他的腿不让去吗? 一个战败国摄政王还如此嚣张,分明就没将他即墨景德跟南靖国放在眼里! 简直岂有此理! 还有皇后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会让人坠了湖,且还是荣王府的人? 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要她何用? 满殿的大臣,若说有哪个因为秦如歌落水而窃喜着,那定非秦彧莫属了。 哈哈哈,老天有眼啊! 这么快就让这个不孝女遭了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事到如今,宴会特定是进行不下去了,只得再择选时间。 即墨景德觉得自己不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立即站起来,像不桑使节致歉后,朝外喊道:“来人,让宫中会水的侍卫太监,全都全力赶往枫叶湖! 赵德海,立即去太医院将朱太医和一众得闲的太医,以最快的速度全都召集到枫叶湖!” 时间过去已久,只怕那秦如歌凶多吉少。 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了。 至于到时候如何面对荣陵和荣王府的人…… 呵,难不成他们还敢把他堂堂一国之君吃了不成?! 只是,千万别让他查出来是谁在作妖,否则,决不姑息! 赵德海等人立即行动了起来,即墨景德也跟着离开了德辉殿。 南靖国的大臣见皇上走了,纷纷跟上他的步伐。 不桑使节相觑了一会子,也都跟了去。 …… 枫叶湖湖面上,人头攒动。 早已经有诸多侍卫闻风赶来救人。 荣陵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枫叶湖,搜到画舫的位置,直接施展轻功脚点湖面,如翱翔的雄鹰,只几个起纵便落到了画舫上。 舫上有女子见到荣陵勃发的英姿,也不管时间不对,眼中心心闪烁,忍不住轻喃出声,“陵王殿下……” 这一喊,让那些在看着救人的千金小姐们,纷纷回转头来,或惊讶或痴迷的望着他。 其中自然包括云霓公主。 见到荣陵,她的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0275.让你们没命回不桑国 荣陵没有理会众人的视线,因为秦如歌出事而布满血色的厉眸冷冷一扫,那些个接触到他视线的女子莫不是打了个寒噤垂下头去。 最终,他的视线落到云霓公主身上。 云霓公主自然看得出他是兴师问罪而来,张嘴正要说什么,荣陵一个闪身掠到她跟前,紧抿着唇不发一言,一只如玉的手直取她细长的脖子,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便会被折断。 “拓拔云霓,是你,对不对?”荣陵的声音犹如来自抵御的修罗,嘶哑而阴鹜,“是你害她!” 今儿的他,虽然一反常态的穿了一身白色的锦衣,但整个人的气息,亦如同黑暗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暴戾而嗜血。 这一幕,以及这样的荣陵,吓坏了一众千金小姐,但同时心里对秦如歌嫉妒得发狂。 如果有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她们甘愿变成魔鬼,便是立即死去,又有何惧? 云霓公主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浅笑着扬起了下巴。 “说,否则本王扼断你的脖子!” 荣陵这话落下,手下加了几分力道,云霓公主的脸瞬间憋得通红。 她看得出,他不是在开玩笑,终是张嘴道:“是秦……” 见她开口,荣陵稍稍松了松手,以让她能顺利的说话。 “是秦三小姐推她下去,我亲眼看见并呼了救,不信你……” “你撒谎!” 她的话未落,荣陵的手再次加重力道,阻断了她后面的话,目眦欲裂道:“秦含烟那个废物,怎么可能能接近得了她?你去死吧!” 说出这话后,他便紧紧扼住她的脖子毫不客气的将她高高举起,离地面足有一尺。 云霓公主感到喉咙火辣辣的烧得厉害,然荣陵此时根本听不去任何话,深知以她的功夫,硬碰硬绝不是他的对手,憋着一口气正准备召唤毒物暂保性命,然后等他冷静下来,再将自己摘个干净。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邪佞的声音在枫叶湖上空响起,“陵王殿下,来者是客……” 云霓公主暗里长长的舒了口气,连忙收起召唤毒物的心思。 他来了,她便不会有事! “在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便要杀我不桑国的长公主,这可不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啊!” 随着这声音落下,一袭黑影稳稳的落在荣陵面前,朝他扼住云霓公主的手袭去,“难道说你现在不是该想着快去救她吗?” 一路行来,荣陵觉得他的小歌儿落水的事,绝不是那样简。 而那个能趁她不备害她的人,非云霓公主莫属! 除了她,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是以,他才会昏了头,想要杀了云霓公主为他的小歌儿报仇。 此时来人说起,他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避开来人的袭击,送下云霓公主,后者不查之下被砸在地上,感到屁/股都快被摔成四瓣了。 荣陵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一个,看向来人道:“萧亦狂,只要查实是这个女人出手害本王的妻子,本王定让你们没命回不桑国!” 0276.她拓拔云霓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萧亦狂俊逸的脸上挂着狂狷的笑意,望着荣陵无所谓的摊摊手,“与陵王殿下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本王自相信你有这个实力。不过……眼下还是先寻到人再说吧!” 如果秦如歌在这,必然会认出,眼前这个黑袍男人,正是那日被她的马车所撞之人。 事实上,刚刚被荣陵甩开,接着又被萧亦狂超越的桑橘,已经认出了他。 即便心里极为担忧自家小姐的安危,在认出黑袍男人的时候,依然被他身上那气势所慑。 此时和清风落在甲板上,都不敢拿眼去看他。 荣陵眯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划过萧亦狂那张欠揍的脸,正要纵身朝水里跳去,湖里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找到了,找到了!” 荣陵等人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扑到围栏边。 只见到十多米外,一赤着上身的男子腋下拖着一名头发披散、身体倒仰的女子朝画舫游来,那浮肿的脸,远远便能看到。 歌儿! 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你若弃我而去,我这漫长的余生,又该怎么过?! 荣陵望着那卡白的脸和一动不动的人儿,正要跳下去将人给接过来,发现女子的衣裳随着水波荡漾,露了一截出来。 那艳丽的颜色,哪里是他的小歌儿素雅的白衣? 刚刚才稍稍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再也等不及,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清风和桑橘也不再耽搁,跟着跳了下去。 …… 等赤身男子游到画舫跟前,众人才认出那竟是秦含烟。 有人立即去舫舱内取了副窗帘扭成绳子绑她身上,合力将她拉了上来。 邵伯侯府二房的二小姐邵伟琪一向和秦含烟交好,瞧着她肚子微微隆起,应是喝了不少的水,一张小脸也被泡的浮肿而卡白,便大着胆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登时人便惊恐的朝后跌去,颤声道:“没……没、没气了。” 云霓公主坐在地上半垂着头,无人看到,她嘴角在听到秦含烟没气的时候微微的翘起。 秦含烟没有内力,她早便料到她已经死得透透的。 是以,即便秦如歌命大被救了回来,可是死无对证,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而她,却是有着一个至关重要的证人——南靖国的慧颜公主即墨嫣然,荣陵跟秦如歌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她,拓拔云霓,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萧亦狂无视甲板上的女人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以及投来的倾慕的眼神,望了一眼人头攒动的湖面,转回头冷着一张脸对云霓公主道:“你跟本王过来!” 丢下这话,他长腿一转,朝着通往楼上的木梯走去。 云霓公主撇撇嘴,但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作为皇帝的秦姐姐,不桑国的长公主,在不桑国也就只有这位摄政王敢这样给她甩脸子,这样同她说话! 放在别人身上,她早就一条毒虫咬死他了! 跟着萧亦狂到了三层的甲板上,云霓公主正要开口说话,萧亦狂转身,带着掌风的一巴掌,毫不留情面的甩到她的脸上…… 0277.蚁蛛 云霓公主半边脸颊很快便肿了起来,忍住眼中的水雾,捂着脸愤声道:“摄政王,你为什么打我?我是不桑国的长公主!” 虽说他对她多有不满,但被他甩巴掌,还是第一次。 她可是不桑国的长公主,好歹也得给她留两分薄面吧? “哼!”萧亦狂重重一哼,不屑道:“那是本王没有问鼎皇位的心,否则,哪还有你拓跋一族的立锥之地?” 这话简直狂妄至极! 但云霓公主相信,这话绝不是虚言。 在不桑国,提到萧亦狂这个名字,谁不是退避三舍闻风丧胆? 只要他出现,一丈之内,除了侍从或者掌柜的跟店小二,不会再有多余人! 也只是到了南靖国,才收敛了起来! 云霓公主脸上火辣辣的,纵然心里有气有怒,但还是给咽了下去,“为什么?” “今儿的动静,是不是你搞出来的?”萧亦狂压低声音直言道:“不要说出否认的话,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还不了解吗?敢有半句虚言,本王直接将你交给荣陵!” “是我做的。” 云霓公主放在袖中的那只手紧了紧,非常不甘的承认道:“我看出秦含烟对秦如歌有恨意,便找上她,给了她几只蚁蛛……” 听到“蚁蛛”两个字,萧亦狂浑身的暴戾因子迸发。 蚁蛛乃是南疆独有的一种蚂蚁大小的红蜘蛛,虽然小,分泌出的毒素不但有着麻痹作用,其毒性更是能在两个时辰内毒死一头大象! 她居然拿它在南靖国的皇宫里杀人…… 且还是他想要用来对付荣陵的人…… 这个蠢货! 云霓公主微垂着头,并未发现萧亦狂身上气息的变化,犹自道:“秦含烟手上正好有一条秦如歌想要知道的消息,便将她引了过去,然后假装跳湖。趁着秦如歌救她的时候……” 她絮絮的将之前发生的事都一股脑儿的讲了出来,包括给慧颜公主洗脑的事,半点也没敢保留。 见萧亦狂半天没反应,这才抬起头偷偷看了他一眼,乍然对上他阴鹜的眸子,忍不住瑟瑟的朝后退了半步。 她退,萧亦狂便进。 直到退无可退,被他逼到围栏边上,才道:“我没有撒谎,刚刚所言句句属实……” 萧亦狂突然伸手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提溜起来,狠狠的抵在围栏上,眸色狠厉的道:“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她若是死了,本王让你给她陪葬!” 话落,根本不给云霓公主说话的机会,随手一挥,将她给扔进了湖里。 乍然惊起的浪花和重物砸进水里的重响,惊得舫上和湖里起来透气的人纷纷张望。 待看清是云霓公主后,莫不是大惊,“是云霓公主!云霓公主掉进湖里啦!” 云霓公主的的确确不会凫水,在里面扑腾了几下,呛了几口水,便开始往下沉。 搜寻秦如歌的人距离云霓公主有段距离,等到有人游过来时,只看得见她的头发有几缕在湖面飘飘荡荡的。 萧亦狂站在三楼舫后的甲板上,就那样抱着双臂漠然的看着她被人拖到舫上,亦无动于衷。 . 啊哈,关于文中出现的一些事物名词,都是梓同胡诌的,比如蚁蛛,比如什么东东有毒等等,大家不要较真啊。谢谢阅读。 0278.好不甘心啊 云霓公主身上狼狈极了,两只小白兔都快露出来了,将她拖过来的侍卫最后都是急不可耐的将她绑在窗帘布上,红着脸离开的。 好半天,舫上的千金小姐们才将她给弄醒过来。 云霓公主狠狠的咳出几口水,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明明她会轻功,可是到了水里,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 在下坠的那一刻,她清晰的感到了死亡的威胁,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感觉,心惧到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她肿着半边脸东张西望了一阵,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忍不住怒骂道:“萧亦狂,你个王八蛋!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凭什么秦如歌死了,要让她陪葬? 难道是看上秦如歌那个贱人了?你特么的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吗? 想到她曾经脱得光溜溜的站在他面前,他都不待看一眼的,她就觉得这一耳光子打得她啪啦啪啦的疼。 秦如歌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啊? 荣陵为了她要杀本公主,你也说她死了让本公主陪葬…… 哼,她一个不受亲爹待见的臭丫头,她受得起么? 众千金看着状似癫狂的云霓公主,忍不住退离她远远的。 同时也从她的话里明白,她不是自己落水,而是被那个看起来有些冷佞邪气的男人给丢下去的! 那个叫做萧亦狂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不桑国的长公主都敢扔下水? 也…… 太牛叉了! …… 秦如歌自认为游泳技术还不错,可身子不能动,也是枉然,再加上不能说话,放别人身上,基本上就绝望了! 好在,因为她肩上的担子重,自幼被爷爷逼着学了不少的生存技能,以及一些遇到危险的应急措施。 其中有一项,乃是秦家自千余年前,代代相传的保命功夫,叫做闭气功。 只要还能自主的运气,便能在水中憋上半个时辰左右。 那红蜘蛛让她身体麻木不能动还不能说话,但却还能自主的运气。 在坠入湖中的时候,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沉于丹田,闭着嘴和眼睛,尽量不让自己浪费多余的一丝真气,等到需要的时候,才将真气转化为需要的氧气吸纳上一口,就能管上一小会。 现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别人发现她已经不在舫上,前来救她了。 身体在水中,飘飘荡荡着不断的往下沉。 水中的时间不可估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感到自己的背触到了实处,想来应该是在湖底了。 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少,她已经能感到有濒临枯竭的迹象,脑袋也有了一丝晕眩的感觉。 想来,已经快到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秦含烟之前说过,被那红蜘蛛咬后,不出两个时辰便会死亡。 加上之前在甲板上耗了一些时间,身上的清毒丹遇了水只怕已经融化,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两世为人,却是头一遭遭遇爱情,难道才和阿陵化开心结,习惯了他的温柔体贴细心的呵护,便要这样死去吗? 真是…… 好不甘心啊! 0279.阿陵,是你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就在秦如歌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浓的时候,倏然感到上方的水波加大了浮动。 她微微睁开眼来,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逆光向下游来。 她心下一喜,天不亡她啊! 阿陵,是你吗? 那身影朝下游着,离她越来越近,近到不足三米的距离。 许是水底太暗,他一边凫水一边四下里张望,却似乎没有发现她。 眼看他掉了头就要游走,秦如歌急了,赶紧释放出残存的全部真气,憋足一口气吐了出去。 成与不成,就在这一口气了。 如果对方感知到,她便能活。 如果感知不到,那么她最多还能坚持十多分钟! 夹带着真气的气流激起水波,催化出一串一串的气泡,朝着上方呼噜噜的扩散开去。 黑影只顿了一下,便顺着气泡朝着下方游来。 他感知到了! 秦如歌险些喜极而泣。 那人落在湖底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一具软软的身体。 许是因为激动,也可能是因为没想到,对方的手明显的轻颤了一下,停顿了几秒后,才扯着秦如歌的衣裳将她往上带去。 等到能视物的时候,秦如歌才发现竟然是即墨非离。 虽说因为不是希望的那个人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好歹得救了…… 而即墨非离,见到秦如歌,活着的秦如歌…… 那种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的感觉,瞬间让他热了眼眶。 有液体冲破他的泪腺,从他的眼中涌出,只是在水中,秦如歌看不见罢了。 如今距离事发已经很久很久,他早便从一开始抱着一线希望,慢慢的转化为失望。 毕竟,有谁能在水中呆了半个时辰而不死呢? 这半个时辰,他不停的游啊游,实在不行了才到水面上透一口气,稍稍缓过来便又扎进水中,早就累得浑身乏力。 憋着一口气,只想找到她的尸体,让她得以安葬,不至于葬身鱼腹死无全尸。 岂料,她竟是好好的活着! 这是奇迹吗? 她,简直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意外和不可思议! 即墨非离不知道秦如歌还能在水里待多久,反正他是不能闭气太久,遂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往水面上带。 …… 湖面上到处都是人,几乎涵盖了大半个湖面,还不加在水底寻人的。 在夕阳下,格外的壮观。 湖中央的画舫旁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艘更大的画舫——乃是皇帝即墨景德带着群臣在上面,督促人打捞秦如歌的“尸体”。 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即墨景德站在前甲板上,指着某个人稍微少些的方向大声道:“天快黑了,那边再多去几个人瞅瞅,打起精神加把劲,快些把……人捞上来。” 他很想说尸体,但想着荣老爷子跟荣王在,顿了一下便改了口。 立即有人领命朝他指的方向游去。 在即墨景德的身后,站着荣老爷子和荣王,二人望着湖面,脸色都分外的沉重。 特别是荣老爷子,一双老眼里氲着水光,另一艘画舫上的荣锦绣不经意看见,心里嫉妒得发狂。 0280.她不是人吧? 那个卑微的庶女,到底又是什么好? 死了就死了呗,劳师动众的找她,害得她们渴着在这里干等了一下午。 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宁! 她这个想法刚刚升起,突然,不远处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又哗啦啦的落下,激起无数的水花跟涟漪。 一道白色的身影…… 不,那是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因为同穿着白色的衣裳,恍惚间看起来似一个人罢了。 只见他们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男人便又落在水面上,踏着湖水,几个起落间便落在了即墨景德所在的画舫上。 百官望着站立的即墨非离,莫不是都惊呆了,包括即墨非羽。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即墨非离,他的腿,怎么就好了? 隔壁画舫里的千金小姐们,虽说早在半个时辰前便知道即墨非离的腿好了,但现在看见还是有些激动。 即墨景德回过神来,顿时欣喜若狂,疾步上前,“离儿,你的腿……” “父皇,我的腿是陵王妃治好的,具体儿臣抽时间与你细说,陵王妃不能说话身体也不能动,情况似乎不太好……太医呢?可有跟来?” 隔壁舫上,众千金听闻秦如歌居然还活着,莫不是分外震惊。 不过下一刻,大多数人因为即墨非离带来的那份激动便快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是不满和诅咒。 怎么这样都不死? 她难道是猫变的,有九条命? 云霓公主虽说亦十分不解秦如歌在水中这么久还活着,但想到萧亦狂的话,终是舒了口气。 隔壁画舫三层的舫舱里,萧亦狂望着秦如歌披垂的还在滴着水的发丝,原本紧抿的薄唇勾起了一抹兴致盎然的笑容。 这个小丫头,果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她到底还有多少令人意外的事等待他发掘呢? 真是好期待呢! 小丫头,但愿你这次能解了蚁蛛的毒! 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舫舱,施展轻功离开了枫叶湖…… 而百官既惊讶于秦如歌治好了即墨非离腿,又惊讶于秦如歌居然还活着。 纷纷看过去,她可不就眼睛大睁着,活生生的? 泡了那么长时间的水,除了脸色苍白了点,疲惫了点,脸上半点浮肿也不显…… 这根本就不是人吧? 且在水中那么久没把她淹死不算,更是连太医和众多民间神医对太子殿下的腿都束手无策了,她却是把他给治好了…… 太子殿下诓人呢? 不过联想到前些日子传出她以剖腹取子的方式,救了温伯侯世子妃,母子平安的事,便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了。 这简直就是神医转世啊! 一时间,众人看荣老爷子跟荣王都透着羡慕嫉妒恨。 明明是一个人嫌狗憎,连亲爹都不疼的庶女,怎么就成了神医了呢? 众人又纷纷拿眼去睃秦彧,这特么有多么傻逼,才将一块宝当成草在养啊? 秦彧适才因为秦如歌落水的事,高高兴兴的随着即墨景德和百官过来,便得知是秦含烟将秦如歌推下水,结果她反而失足落水被淹死的事,正站在百官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0281.他的悔,他的怨…… 秦含烟那个混账死不足惜,为何偏偏做出这样的事来? 今儿不桑使节在,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皇上非常的不满,只怕这事要算在他的头上! 是以,他怕啊,站在角落里,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此时,他听了秦如歌给太子治腿的事,悔得肠子都青了。又被迫接受众人质疑傻逼一样的眼神,更是感到无地自容。 当初他怎么就听信了卢氏那个贱人的话,将这样一个宝贝疙瘩赶到乡下,还对她不闻不问长达十年之久呢? 即墨非羽自打即墨非离说起秦如歌治好了他的腿,心里便对秦如歌恨之入骨。 在人群中望着她,一双眼睛阴嗖嗖的。 不过此时此刻,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即墨非离和他怀中的女子身上,哪有人注意他啊? 秦如歌有这样的医术,即墨景德心里悔吗? 自然是悔的,但更多的是对秦彧的愤怒跟不满。 居然敢骗他…… 真是胆儿越来越肥了! 他不会被荣陵收买,故意误导他将一个明珠当鱼目给赐给荣陵吧? 如果是这样,其心可诛! 收起满心的愤怒,即墨景德唤道:“太医在呢,朱太医和太医院不当值的太医都来了。快,外面凉,将她抱到舱里去。” 到底是儿子的恩人,百官面前,他不能不管。 再说了,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 秦如歌急了,一双眼珠子左转右晃的,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荣老爷子一直注视着秦如歌,此时见了,忙声音轻缓的问道:“如歌,你是在找陵儿吗?” 秦如歌眨了眨眼,动了动嘴皮,吐出两个字—— 阿陵。 即墨非离心中一阵失落,荣陵在婚礼上那样对她,何以她的心里只想得到他?却看不见抱着她的他? 短短十多日,她便与他交了心吗? “他还在水中寻你,瞧我们,因为你活着回来,都激动得都忘了水里的人了。”荣老爷子乐呵呵的回了一句,便大声喊道:“快让水中的人都起来,人找到了!陵儿,人找到了!如歌还活着!” …… 荣陵在水中寻得时间不长,但他来的时候,他的小歌儿已经落水半刻多钟了。 每过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锥心的煎熬,心中的绝望也就加深一分。 他悔,悔不该带她来参加这狗屁的宴会; 他恨,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他怨,怨这上苍对她如此的不公,少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现如今还要让她吃苦受累; 他怒…… 就在刚刚,他险些没忍不住欲冲上去杀了皇后和前来参加宴会的女眷。 皇后作为接待女眷的领头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至于那些女眷…… 以他的小歌儿的实力,即便落水,也有不输给他的轻功保命,怎么可能落了水没有反应也没有呼救? 这些都是不正常的! 他不想去管是谁害了他的小歌儿,他只想杀了她们为小歌儿报仇! 水冷,心也冷,冷到窒息。 冷…… 是啊,小歌儿在水里一定冷极了,他要快些找到她! 至于其他,他有的是时间,和她们慢慢清算! 便是这个想法,促使他急切的向湖底游去…… 0282.细思极恐,不敢想 水里的人在听到荣老爷子的喊话后,纷纷浮出水面。 但那个秦如歌渴望的人,并没有如她期望的破水而出,踏着水花,笑吟吟的向她走来…… 他…… 不会想不开,“追随她”去了吧? 不要,阿陵,我没有死啊!没有死啊! 我还活着! 求你快上来! 不能动不能说话,唯有一双眼睛和夺眶而出的泪水,才能表达她心里的焦急跟情绪。 两世为人,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便是刚刚在水底最后的绝望,也不及此时的十分之一。 阿陵! 阿陵…… 荣老爷子跟荣王显然和秦如歌想到一块了,登时吓坏了。 即墨景德也是吓得不轻。 因今年早期干旱,这一年的粮食收藏不足往年两成,两国再打仗,后果不堪设想!且协议还未签署,不桑国的使节也还在,若然荣陵死了,又有谁去震慑不桑国? 嗯,就算他要死,也不是现在!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快,都给朕放开嗓子喊,喊陵王妃还活着!” 一时间,近千人同时放声大喊,那阵仗,无比恢宏,那声音,足以震天! 岸上,皇后肖如意听到秦如歌还活着,长长的松了口气。 倒是荣王妃、荣老妇人、卢氏和南郡王府的人,深感惋惜。 怎么就没死呢? 荣陵在湖底搜寻着秦如歌,终于因为气不足想要上岸透口气再继续寻找,往上游了一会,便听到一浪一浪的声音传入耳中。 好半天,他才听清喊话的内容。 他的小歌儿还活着? 还活着! 从犹疑到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巨大的喜悦在胸腔里爆棚,他用了不过0.01秒的时间。 转而狠狠的憋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的冲出水面。 “嘭!” 巨大的声响裹挟着水浪,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看见他出水的那一刻,秦如歌泪雨磅礴,哭的不能自己。 她很不喜欢流泪,但这一刻,她只想发泄。 即墨景德看着荣陵和那哗啦啦往下坠落的水花,嘴唇紧紧的抿着。 他竟不知道,荣陵小小年纪,内力竟是如此的深厚。 若然他…… 细思极恐,简直不敢想! 荣老爷子喜极而泣,朝半空的荣陵挥手大喊道:“陵儿,如歌在这里。” 荣陵急切的上了画舫,挡在他和秦如歌之间的官员赶紧儿让出一条道来。 但这一块,荣陵却是踯躇不前。 他怕,怕这是一场梦,一旦走过去,梦就破了,醒了,碎了。 “臭小子,你还在等什么?自己的媳妇自己不抱着,劳累太子殿下,你也好意思?”荣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骂道。 荣陵这才发现自己的女人竟然在即墨非离的怀里。 哼,不管是不是梦,他的媳妇,只能和他亲近! 不再犹豫,他大步走向秦如歌,从即墨非离的手中将她接了过来。 她软软的身体和抱着她时那熟悉的感觉,这才让他知道,自己并非是做梦。 “歌儿……” 这一声夹杂着浓重鼻音的呼唤,带着绵绵情意,融化了秦如歌的心,也湿了无数人的眼眶。 0283.这份恩情,他荣陵记下了 望着手中空落落的手,即墨非离心中苦涩不已。 她是别人的妻啊! 虽说因为在水里太久,她的身体有些凉,抱着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可他就喜欢抱着她。 只是…… 这辈子,怕是再没这样的机会了吧? 不,只要她好好的,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他还是有机会的! 一定还有机会的! “陵王妃的情况不太好,不要耽搁时间了。”即墨非离提醒道:“太医都在舱里,快带她去给太医看看。” 荣陵在抱上她的那一刻便发现秦如歌的异样,听到即墨非离的催促,也不敢再耽搁时间。不舍的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扫了一眼即墨非离的腿,才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诚挚道:“多谢!” 从即墨非离抱着他家小歌儿来看,他想得到,定是他寻回了他的小歌儿! 这份恩情,他荣陵记下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呵! 荣陵心中冷笑,为了下水救他的小歌儿,不惜暴露腿已经好了的事实,将自己再次置于危险之中,在水里泡得脸都白了,这会是举手之劳? 这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 他会记住他的恩情,不等于能接受他觊觎自己的女人! 不过,荣陵没有点破,抱着秦如歌欲往舱里走。 秦如歌直眨眼睛,无声道:『时间不多了,快送我回府。』 “回府?”荣陵问。 是了,他的小歌儿的医术,又岂是这些太医院的老古董可以比拟的? 只是时间不多了,又是什么意思? “清风,桑橘,回府!”荣陵不敢多想,也不理会在场的人施了轻功便走。 桑橘和清风也才从水里起来没多久,浑身湿漉漉的,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听得荣陵喊,立即便跟了上去。 即墨景德瞅着桑橘眨眼远去的背影,竟是不输清风多少,眸色越来越深沉。 秦如歌的婢女轻功都如此之好,想来功夫也不会太弱。 那么秦如歌呢? 等桑橘和清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即墨景德才收回视线,望向对面府画舫道:“今儿发生这样的事,绝非是朕愿意见到的!好在,陵王妃的人总算是寻了回来! 不过对向陵王妃下手之人,朕决不姑息!传朕旨意,秦含烟的尸首悬于南城墙上,布告天下,警醒世人,任何人不得为其收尸,违者满门抄斩!” 说着,他狠狠的瞪向秦彧。 后者即便垂着头,也能感觉到他那凌厉的视线,心里再次将卢氏给狠狠的骂了一遍。 大臣们正襟危站,不发一言。 对面众千金则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皇上这是…… 怒了! “另,发生这样的事,宴会自是无法再举行下去,当另择时间举办,具体另行通知。上岸后都各自回府吧。” …… 到了岸上,得知自己的女儿死了,甚至皇帝还下令将其尸体悬于南城墙上,还不能为她收尸,卢氏当场一声哀嚎,接着便昏厥过去。 哪里还有之前听见秦如歌坠湖时的得意劲? 秦彧想着趁此机会遁走,岂料,即墨景德的声音冷飕飕的传来,“秦爱卿,朕有些事情要与你协商一下,明儿早朝后,到朕的御书房一趟。” 秦彧脚下一软,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0284.以嘴吮毒 荣陵带着秦如歌以最快速度回了来仪阁,让春月等人给她换了干爽的中衣,将她放躺在床上。 荣陵才又进屋,在床沿坐下来,这会才看见她平放在床上的手背上乌黑一片,依稀可见最黑之处有一个阵眼大的小点。遂执起她的手,颤声问道:“娘子,这是怎么回事?这可是造成你如今状况的原因?” 秦如歌眨眨眼,翕动着嘴唇,『秦含烟,云霓公主。』 怒意一下子便充盈着荣陵的胸腔,他就说他的小歌儿坠湖不简单,果真是招了暗算了! 秦含烟死了,算她运气好,否则,他特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什么叫他荣陵的女人惹不得! 至于拓拔云霓…… 现在他的女人的事最要紧,暂时放她一放! 忍住要宰人的冲动,荣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愤怒,“娘子,现下需要怎么做?可需我用内力给你将毒逼出来?” 『这不是嘴巴直接服下的毒,没什么大用的。找桑橘,清毒丹。』 桑橘换好了衣裳正好过来,荣陵连忙唤道:“桑橘,清毒丹在哪里?快给你们主子服下。” 桑橘忙不迭的去找了清毒丹过来。 荣陵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放了几颗在她的嘴里,不放心,又倒了几颗给她,最后索性喂了半瓶。 秦如歌好气又好笑,这可是她改良后的清毒丹啊!只需一两粒便足够了,多吃也是浪费。 但看着他那急切的样子,终是什么也没说,全数接纳了。 “娘子,现在又、需要怎么做?” 将嘴里的药丸含化吞咽后,秦如歌道:『等。』 只要清毒丹的药效发挥,祛除一部分毒素,她的身体便能恢复一些,研制解药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个时候也没有水蛭,否则以水蛭吸毒是最快捷简单的办法! 到时候再以清毒丹清除余毒便可以了。 她正这样想着,荣陵忽然便执起她的手,都不待皱眉头,嘴唇对着手背上小伤口凑了上去。 秦如歌傻眼,这是要给她把毒吸出来? 身体受毒和嘴巴直接受毒,那是不一样的。 身体受毒,只是趋于表面,渗透到五脏六腑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而嘴巴受毒,则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直达五脏六腑。 同理,如果直接以嘴吸/毒的过程中不小心吞咽下去一点,那后果和服毒是一样一样的。 以这毒的烈性来看,只要吸进去一点点,怕是会令五脏六腑迅速的衰竭。 秦如歌心里虽是感动到无以复加,却也急得不行,但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无法阻止! 只期望他小心些,千万不要吞咽下去。 荣陵的这一举动,惊呆了桑橘卫嬷嬷春月等人。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陵王殿下,下任荣王的继承者,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斯地步? 这真的是把她们主子当作自己的命在疼啊! 桑橘眼中泛着水光,真心为自家小姐能找到这样一个男人而高兴着。 半个时辰后,秦如歌的身体终于能慢慢的活动,两只手的手背也在荣陵的嘴下,恢复了常色。 0285.暗里做 “阿陵……漱口……桑橘……清毒丹……给阿陵服两粒……” 秦如歌虽是能说话了,但还是说得不利索,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他漱口,服清毒丹。 自家小女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荣陵自是半点也不敢怠慢。 适才吸毒的时候格外的小心,完了又依照他家小歌儿所言漱了口,服下清毒丹,以防万一。 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他想要留着这条命,陪她到白头偕老,与她看世间繁华! 隔了一刻钟,荣陵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秦如歌才终于放下心来。 …… 荣老爷子跟荣王饿着肚子回了荣王府,二人也不着急用晚膳,便撇下荣老妇人等人直奔来仪阁。 看着他们的背影,荣老妇人冷着一张老脸咬牙切齿的道:“瞧瞧那猴急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荣王妃默了黙道:“母亲此言差矣,如今世子妃可是太子殿下的大恩人,她这手医术比太医院的人都厉害,老爷子和王爷挂心些也是有的。” 荣老妇人愤愤的道:“倒是便宜那小子了!” “祖母,母妃。”荣锦绣换得:“大嫂在水里那么久都没被淹死,你们说她会不会是什么妖孽啊?哪有人在水里半个多时辰都没事的?” 荣老妇人与荣王妃相觑一眼,前者道:“云馨你改明儿让人拿着老身的帖子,以给老身的一尊玉佛开光的名义,去皇觉寺请痴妄大师到府中。这百年名府,可别染上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 “是,母亲。” “走!” …… 荣老爷子跨进来仪阁便大声喊道:“如歌,如歌怎么样了?没事吧?” 荣陵以最快的速度迎出来,压低声音道:“吵吵嚷嚷做什么?刚服了药睡着了。” “嘘!” 荣老爷子竖起食指朝荣王嘘了声,将声音压到几人刚好能听见的程度,“小声点,小声点。” 荣王:“……” 貌似他都还没说一个字吧? 荣陵指了指院子一角的石桌,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荣老爷子和荣王爷也过去坐下后,前者问道:“眼下是没事了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还不是很灵活,说话也不怎么利索。” 听着秦如歌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二人长长舒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坠湖?”荣王问道。 “拓拔云霓伙同秦含烟,以江氏一门的案子为引,又以南疆的一种毒蛛算计了她,最终被人丢进了湖中。”荣陵眸光阴狠的道:“虽说她未能看清丢她入湖的人是谁,不过我觉得和拓拔云霓脱不了干系!只怕秦含烟,也是她给丢进湖中的!” “啪!” 荣王一拍桌子,怒声道:“这还有没……” 话才出口,便接收到来自老父亲跟儿子双双控诉的眼神,连忙压低了声音,“这还有没有将我南靖国放在眼里了?如此无法无天,谁给她的胆子?” 荣老爷子叹口气道:“秦家那不省事的东西作茧自缚,死不足惜,可若是没有证人,也拿那混账公主没辙。” 荣陵哼了声,眸中满是决然,“明面上不能拿她怎么样,难道我不能暗里做吗?” 0286.爱错了对象 荣老爷子也是格分不喜云霓公主这样子草菅人命,是以,也不劝荣陵,只道:“她到底是不桑国的公主,可不能死在咱们南靖国的地界。” 荣陵收起身上的戾气道:“老爷子放心,孙儿自有分寸!” …… 因为挨了即墨景德的一顿痛批,又得知太子即墨非离的腿被秦如歌治好了,肖如意的心情分外不好。晚膳只用了两口,便将手中的银筷重重的拍在桌上。 就在这时,即墨非羽走进来,“母后为何事如此生气?” “还能有什么事?” 肖如意接过惠春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道:“你说你那大哥什么时候和秦如歌那小贱人勾搭上的?他的腿伤了三年有余,就算治疗起来,定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吧?为何本宫竟是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自发生那件事后,我那大哥做事就格外的小心,怕是母后在他宫里宫外放眼线的事,他已经有所察觉。有了防备,自然就难以得到有用的消息!” 即墨非羽说着,愤愤的道:“要儿臣说,最可恶的还是那秦如歌那个小贱人多事!” “你说得没错!” 肖如意深以为然的道:“若非她多事,本宫何以会如此被动?简直打了本宫个措手不及!说起来那小贱人倒是有些本事,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怎么就给治好了?” “邬嬷嬷,惠春惠喜,你们退下。” 屏退了下面的人,即墨非羽移到肖如意身边的椅子上,小声道:“其实母后大可不必为此生气,既然咱们能让他的腿断一次,便能断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 说到这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肖如意顿时便沉下了脸,斥道:“这事本宫自有主张,你可不要轻举妄动!” “母后放心,儿子省得的。”即墨非羽乖顺的应了声道:“不过未防秦如歌再次坏事,咱们是不是连她一并给……” 肖如意白了他一眼道:“本宫可是听说了,荣陵今儿听到秦如歌坠湖的事,赶到画舫后险些连云霓公主都杀了,秦如歌若是在咱们手上出了事,你觉得他会怎么样?本宫暂时还不想与他为敌,你给本宫安分些。” 即墨非羽连连应是,“还有件事儿臣有些不明白,我那大哥的腿想来已经好了些时日了,他没有昭告天下,想来是想瞒着。可今儿怎么会为了秦如歌那小贱人暴露于人前?难不成是为了报恩?这可不像是他的性子。” “呵呵。” 肖如意想到什么,倏然笑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斯地步,除了一个情字,又能是什么呢?之前本宫不明白,那小兔崽子自腿瘸后便不喜回宫,为何十多日前偏偏回来了,还将自己关在东宫里,闭门不出。 现在想来,十多日前可不就是秦如歌和荣陵大婚的日子?心爱的女人成亲,新郎不是他……自然是借酒浇愁食不下咽了。” “我那大哥看似温润如玉,君子无双,实则冷心冷情,自打腿伤后更是孤僻得很,会喜欢上某个女人……这可是稀奇事呢!” “呵呵呵。”肖如意笑得一脸莫测高深,“可惜他喜欢错了对象!” 0287.难道你对秦如歌生了情愫? 另一边,即墨景德等百官和不桑国的使节都离开后,也没心思用晚膳,便带了赵德海及一队小太监匆匆去往太子的东宫。 即墨非离回宫后泡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裳,正有宫女拿了帕子在给他绞头发。 见即墨景德到来,即墨非离遣退宫人,连赵德海也一并给赶了出去。 赵德海虽说心里十分不爽,但也知道皇上对这个儿子的不一样,只得乖乖的退到外面去。 “离儿,快坐下,跟父皇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会和秦如歌认识?”即墨景德急切的道。 即墨非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才道:“那是五个多月前,儿臣去外祖父家回城,恰遇南郡王府二少夫人因为肚子无故长大,跟孕妇似的,被婆家谴责不守妇道,在南城门欲追寻肖二少而去。 城门被百姓堵上,一时半会也进不了城,索性就在那里观望了一阵。陵王妃便是在那个时候出现,还为她剖腹取瘤正了名。也因此,那白氏才执意和南郡王府划清界限!” “说起来,这事也怪不得南郡王府。任何人发生这种情况,也必定会怀疑是不检点怀了孕。要怪也只得怪那王太医老了。” 即墨非离微垂的眸子闪了闪,“父皇说得极是。” “离儿你继续说。” 即墨非离点点头,继续道:“儿子想着她那手医术简直闻所未闻,说不定会给儿子带来奇迹。于是,儿臣便让阿莫找上她,请她为儿子治腿。经过近三个月的针灸和药物浸泡,总算是能站起来行走了。” “这么说,你一个多月前便好了?” 即墨非离没有隐瞒,直言道:“是。” “你何以连父皇都瞒着?难道父皇也不可信?”即墨景德想到他早便好了却未告诉自己,一时间有些痛心。 “父皇乃是南靖国的君王,即便是要了儿臣的命,也无人会说什么,又怎会不可信呢?而是儿臣担心父皇身边的人不可信,一旦泄露出去,儿臣便会再次面临无妄之灾。” 即墨景德听他这样说,心里这才舒缓了几分,“你总说有人害你,可有证据?离儿,凡事讲求证据,没有证据,即便父皇是一国之君,也不能随意惩治人啊!天下苍生看着呢!” “儿臣明白。”即墨非离垂眸道:“没有根据的话,儿臣不会再说。” 即墨景德点点头,“可父皇不明白,你既然要瞒为何不瞒到底?难道说你对秦如歌生了情愫?” 离儿对男女之事还是一张白纸,这些年他送给他的美人,全都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秦如歌姿容绝色,近三个月日日相见,离儿对她生了情愫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她已是荣陵的妻子,若不然将她指给离儿做侧妃倒是可以的。 可如今以荣陵对她的态度,离儿和他抢女人,只怕要生事端!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事。 想到这个,即墨景德心里再次将秦彧狠狠的骂了一遍,若非是他碍事,当初指了秦大小姐给荣陵,又哪里会有这样的烦恼? 0288.不要怪她以自己的方式争取 “父皇切莫乱说!” 即墨非离当即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即墨景德跟前跪下道:“儿臣是男子倒是无所谓,可陵王妃一个女子……这种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会成为第二个白如霜?儿臣之所以会那样做,不过是因她为儿臣治好了腿罢了!” 说着,他举手做发誓状,“儿臣若有半句虚言,愿遭……” 他的誓言还未说出,便被即墨景德给厉声喝止住,“离儿,不可乱说!父皇相信你就是了。” 随即,他起身亲自将即墨非离搀扶起来道:“这地上凉得很,你这腿又是刚好,切勿可受凉落下病根!嗯,以后见了父皇也不用跪了。” 即墨非离旋即红了眼眶,哽咽道:“儿臣多谢父皇体恤。” “咱们父子说这些做什么?没得生分了!”即墨景德说着,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只有你好好的,父皇百年之后,才敢去见你九泉之下的母后啊!” 说着,他感叹道:“时间过得真是快,你母后已经离开朕十八年了,可即便过了那么久,她的音容笑貌,一举手一投足,朕都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母后能得父皇如此挂念,儿臣相信她在九泉之下亦会很开心。” 父子俩说了好一阵子话,即墨景德才离去。 …… 没多久,即墨景德父子见面的事,肖如意便知道了。 许是太过愤怒,竟是连往日的端庄衿傲都不复存在,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生生让她看起来老了十岁。 她一边扯起顺手的东西往地上砸一边冷笑道:“傍晚才得知那兔崽子的腿好了,现下便去见了他,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哼,还将人都清走,父子俩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要商议啊?” 说着,一只珐琅花瓶被她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吓得邬嬷嬷惠春等人大气都不敢出。 “文心兰那个贱人只不过陪了他五年,本宫可是陪了他整整二十五年啊!到头来,却还是比不过一个死人,让本宫这心里如何福气?” 当初文心兰一死,他便立了即墨非离为储君,哪怕是那兔崽子的腿受伤的三年间,都没有想过废太子,改立她的儿子…… 她以为,这南靖国的天下,最终将是她肖如意的儿子的。 是以,这三年来也不去催他,才白白错过了那样好的机会! 也是她想看看她肖如意在他的心目中有多少份量,没有再对那个兔崽子出手。 可到头来…… 她终究是不如一个死去二十年的人! 也罢,既然他心中没有她们母子,也就不要怪她以自己的方式去争取了! …… 翌日早朝后,即墨景德前脚一走,秦彧后脚便跟了去。 到了御书房案前刚站定,即墨景德抓起一方砚台就朝他砸去。 秦彧躲也不敢躲,好在砚台砸偏了,没砸到人,但墨汁溅出来,糊了他半边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皇上,微臣惶恐。” 秦彧也不敢伸手去抹,跪下道:“昨儿的事如今只是云霓公主的片面之词,具体怎样,还得与陵王妃对质才清楚。毕竟陵王妃是会功夫的,小女哪有那个能力将她推下湖?” 0289.朕信你就是了 即墨景德听秦彧这样说,更气了。 他何尝想不到这一点?更清楚那云霓公主说的未必是真话。 现如今南靖国经不起再一次战争,他昨儿个之所以那样处置秦含烟,不过是与不桑国的协议还未签订,怕这中间有什么变数。 可是他是为这事生气吗?简直搞不拎清! 顺手又抓了一支笔砸了过去,正好落在秦彧的头上,好好巧不巧的插进了他的发髻里。 那狼狈的样儿,险些把即墨景德自己都给逗乐了。 为了自己的威仪,他立即板着脸道:“朕之所以生气,是因你竟瞒着陵王妃会医术的事。你说,你是不是受了荣陵的好处,联合起来蒙蔽朕呢?” 听说是为了这事,秦彧暗里舒了口气,顿时喊道:“皇上,天大的冤枉啊!”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冤了?” “实不相瞒,微臣也是今儿才知道她会医的事。” “哦?”即墨景德挑高眉头,斜乜着他,将一个“哦”字尾音拖得长长的,显然不相信。 “皇上,因为陵王妃克微臣的事,微臣心中畏惧,将她扔在乡下,十年了才接回来,由此,她对微臣恨之入骨,哪里肯将会医的事告知微臣? 不过微臣现下已经证实,陵王妃克微臣,是卢氏买通术士,故意让微臣厌弃陵王妃而为之。” 即墨景德蹙眉,“卢氏竟是这样不容人?” “也是微臣识人不清,才……” “该!那江氏性格温婉,脾性又好,当初也是倾城绝色,朕没有处置她便是给了你几分颜面,岂料你竟是宠妻灭妾,可不是自找的?” “微臣被卢氏迷惑,也是悔不当初啊!” 秦彧说着哭唧唧的道:“说起来皇上可能不信,在陵王妃回门那日,她和陵王逼着微臣写了和离书给江氏,现如今,她们母女跟微臣可是半分关系也没有。” “竟有这样的事?” “句句属实,和离书还在微臣身上呢。” 秦彧在袖袋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来,起身递给了即墨景德。 瞧着果真如此,即墨景德心里的气消了大半,“那你为何早不接她回来晚不接她回来,偏偏在朕与你透露有意让你和荣王府结亲之后?” “微臣也是被陵王那克妻之名吓得啊,在身边养大的女儿倾注的心血自是比十年不见的女儿要亲些,微臣舍不得老大跟老三去死,是以才……”秦彧再次跪了下去,“请皇上责罚!” “罢了,朕信你就是了。” …… 也不知道是中毒的缘故,还是昨儿个在水中泡得太久,秦如歌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到翌日晌午才醒了过来。 伸伸手,身体终于恢复自如,一种恍若隔世之感油然而生。 在经历这样一场浩劫之后,看来,有些东西,她需要好好的准备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否则,每次都这样被动,那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一侧头,一张放大的含笑的俊脸便她的落入眼中。 不过他眼下淤青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一宿没有睡? 这人莫非有看着她睡觉的特殊癖好? 0290.为夫的银子不够你花吗? “娘子,你终于醒了。” 荣陵坐起身来,摸了摸秦如歌的额头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头晕?或者哪里不舒服?” 看着男人关切又絮叨的样儿,秦如歌心下暖烘烘的。 觉得每天一睁开眼便能看见他,真的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只是,她为什么要头晕? 秦如歌摇摇头,“我打小便练功,身体底子好,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能动也能说话了,好得不得了。” “那就好!” 荣陵瞧着她除了脸色苍白点,精神还不错,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昨晚你发热到天亮才退,风无涯刚离开没多久,倒是把他给累着了。他说了,你醒来还需要喝一剂药巩固一下。” 难怪他黑眼圈那么重,想来是因为担心她一夜没睡。 “另外,无涯跟我说起想跟你学你那剖腹的功夫。你若是愿意教便教,若是不愿意,也不用勉强。” 秦如歌失笑道:“他若是想学,我又有什么不乐意教的?” 倒是难为他一个古人竟有这样的决心。 “只是手术刀我只有一副,可以暂时用我的学着,等我的马队再次去海外的时候,让匠人波尔米为他打一副。” “娘子,你那手术刀是什么材质?怎么会那样锋利?” “是用大马士革钢打造。” 秦如歌见荣陵有兴趣,索性坐起来,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大马士革钢也叫做乌兹钢,是用来打造刀剑的极好的材料。铸造成刀剑后,它锋刃上会有一种咱们肉眼不可见的锯齿,所以会特别锋利。 比玄铁什么的都要锋利,还轻巧。若不是朝廷对钢铁武器有限制令,我定会大批量的弄回来卖给军队,必将会大赚一笔!” 说到赚钱,她的眼睛都是放光的,让荣陵感到无奈极了,捏捏她的小脸道:“你说你一个女人赚那么多银子做甚?为夫的银子不够你花吗?如此为夫要更努力挣钱才是!” “银子谁会嫌多呢?不过我倒不是很贪念这些黄白之物,而是享受赚钱的过程。”秦如歌说着叹了口气道:“只是入了这荣王府,注定要放弃一些东西,比如说跑马。” “跑马一趟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甚至更长,为夫舍不得你离开那么久。” 秦如歌蔫蔫的,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看着她这样,荣陵就不怎么忍心了,“要不等几年,为夫陪你一起跑马?” 秦如歌瞬间来了精神,“这可是你说的!” “嗯,为夫说的!现在可以去用膳喝药了吗?” “好,我现在就去,阿陵你睡一会。” 至于她昨晚会发烧,想来是下午在水里泡了太久引起,应该没什么大碍。 “嗯,我着实有些困了,就在你这睡一会。” …… 起来用了午膳喝了药,又洗了个澡,秦如歌让人将桑橘叫到跟前,“你身体怎么样?昨儿个有没有受凉?” “昨儿才出水那会,倒是把我给冷坏了,不过我回来泡了个热水澡又喝了姜茶,无碍的。倒是你昨儿的样子,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出口的话,桑橘想想就害怕,瞬间就红了眼眶。 0291.仇人见面 秦如歌捏捏她的鼻子打趣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被竹羽她们几个看到,还不得羞你?” 也怪她没有和她们说起她会闭气功的事,等抽个时间,让她们都学学,终归是没错的。 “说起竹羽,鹿掌柜早上递话进来,想要见你,说是要看你好好的才放心。” “那便去一趟玲珑阁吧。”事到如今,她与秦彧已经划清界限,玲珑阁幕后老板的身份即便暴露,也没关系。“你先坐下来,给我说说我落水后的事。” 眼前没有外人,桑橘便在秦如歌旁边落了座,“昨儿个你们上了画舫,我便在岸边呆着,那知没一会儿,便听到舫上大喊陵王妃落水。 我原想着你水性好,就施了轻功到画舫,喊了半天没见你上来,我心里才着急起来,瞧着有侍卫划了小船过来,便去德辉殿通知了陵王殿下。” 接着,她将她所知道的,大致讲了一遍道:“我纳兰五小姐说起,有位姓薛的小姐听见你落水,当时就跳下去寻你了,后来纳兰大小姐也下水了。” 秦如歌没想到,不过两面之缘,她二人竟是不顾自身安危,下水寻她。 这份情意,着实令人感动。 特别是薛琳琅,竟是如此的义无反顾! 这两个朋友,她秦如歌交定了! “去备马车吧,咱们先去玲珑阁,然后再去一趟镇北将军府和右相府。” “好呢。” 桑橘转身走了两步回头道:“对了,小姐,皇上一早派人送来不少补品跟赏赐,足有五抬呢。一来是你昨儿发生那样的事,那补品给你补身子的;二来是感谢你治好太子殿下的腿。” 说着她撇撇嘴道:“一开始二夫人跟三夫人眼馋得很,说是你既已经入了荣王府,你的便是荣王府的,要充作公中。被老爷子给训了一顿,老实了。 后来老爷子许是还生着气,便让荣王妃开了库房,添了五抬好东西送了过来。卫嬷嬷一并记册收进你的小库房了。” 说起来二夫人三夫人也算是出自大户人家,特别是二夫人,还是荣王妃的亲妹妹呢,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呢? 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秦如歌觉得荣老爷子也是太可爱了,不过他这样做无疑是把她送到台面上被人厌憎啊。 若非她深知自己还算得他老人家欢心,她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不过也无所谓,不管他老人家送不送她东西,那些个人也都不会比现在对她更好,她又何必瞻前顾后呢?横竖有事还有个护短的陵王殿下在呢。 索性就坦坦荡荡的受了。 …… 桑橘很快套了马车。 荣陵睡得沉,秦如歌留了话让卫嬷嬷转达他后,便上了马车去了玲珑阁。 桑橘将马车停在玲珑阁旁边的巷子口,让秦如歌先下车,再驾到玲珑阁后院去停放。 哪知,秦如歌刚掀开帘子,便看见一道火红的妖娆身影摇曳着进了玲珑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的火气顿时便噌噌噌的上升。 0292.是不是很失望? 不过,对方到底是不桑国的公主,她也不敢明着来。 加之她如今荣王世子妃和陵王妃的身份,也不好明目张胆的作妖。 就算他不为荣王府其他人着想,也得为了阿陵和疼爱她的老爷子着想不是?! 虽说她现在不能把云霓公主怎么样,不代表不能收回些利息啊。 忽然,她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收起满腔的怒火和那诡谲的笑意,换上一抹无害的笑容,盈盈的迈步走了进去。 玲珑阁占地约有两百坪,布置和格局和这个时期的店铺有着极大的区别,也更奢侈。 店中每一样东西都来自海外,在装修的时候,秦如歌加入了许多的现代元素—— 彩色的琉璃吊顶,看起来流光溢彩熠熠生辉;透明琉璃打造的柜台,既美观又别致;颜色艳丽多彩的地毯,美观又大方;形形色色的小玩意点缀,雅致又趣味…… 可谓是别出心裁,匠心独具,每一样都能抓住人的眼球。 琉璃在这个时期未曾普及,京中几乎所有的琉璃用品和摆饰,都是从玲珑阁购买。 因为是独家生意,所以在价格上,自然就有些惊人。 云霓公主正半侧着身子,倚在一个首饰柜台前,翻看一件嵌着五彩琉璃的项链。 有些夸张的款式,却是极符合她妖娆的风格。 此时并不是客流最大的时候,但店铺内,亦有十多个客人在。 大约因为云霓公主的身材太火爆,打扮太妖娆,莫不是被她吸引了目光,从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鹿掌柜手底下的一个小妹抬头看见秦如歌,眼睛都亮了,笑着正欲迎向她。 她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悄悄的走到云霓公主的身后,素手在她脖颈处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轻轻抚过,然后凑在她耳边大声喊道:“云霓公主,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听到秦如歌对云霓公主的称呼,顾客们原本明目张胆的张望,变成偷偷摸摸的打量。 乍然听到这声音,云霓公主已然吓了一跳,她又故意放大了声音,惊得她将手中的琉璃项链给甩了出去。 秦如歌伸手潇洒的一抓,将项链稳稳的抓在手里道:“听说这玲珑阁的东西贵得吓人,公主小心别摔坏了。” “……” 听了这话,云霓公主脸都黑了。 能有多贵? 难道她堂堂不桑国的长公主,还能赔不起一条项链吗? 她转身看向素面朝天的秦如歌,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了些,竟是半点看不出中了蚁蛛毒的迹象,惊道:“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那红蜘蛛再厉害,也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畜生!本王妃身体底子好,又有我家夫君不顾生命危险亲自为我将毒吸出来,自然就好得更快些。” 秦如歌语气中满是荣陵为她吮毒的骄傲跟得意,气得云霓公主险些忍不住一巴掌挥在她脸上。 “我非但没有死,反而隔天就跟没事人似的,公主是不是很意外、很失望?” 0293.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云霓公主很快便恢复如常,姿态妩媚的撩了撩肩侧的发丝,才慢悠悠的开口,“陵王妃这话,本公主就听不懂了。本公主与陵王妃无冤无仇是,又意外什么失望什么呢?你好与不好,真和本公主没有多大关系。” 原本落在云霓公主身上的视线,瞬间落到秦如歌身上。 原来,另一位正是给太子治好腿的大名鼎鼎的陵王妃啊! 之前她们被那位公主的身材吸引,这会再看秦如歌,立即被她的容貌吸引。 没想到,陵王妃竟是如此美丽的女子! “说的也是,本王妃和你无冤无仇的,却是平白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险些就交代在宫里了。云霓公主你说说,对那向本王妃背后下黑手的人,本王妃要不要留情面呢?” “呵。” 云霓公主轻蔑的笑了笑,“陵王妃昨儿个受了惊吓,想来很多事情怕是不清楚,害你的秦含烟在你坠湖之后,也不小心失足落水,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没命了。” “如果本王妃没记错,当时秦含烟被本王妃拖上来摔的那一记,足够使其昏迷!本王妃想问问,一个昏迷的人,又是如何失足落水的呢?” “你错了。” 云霓公主面不改色的道:“在你落水后没多久,秦含烟便醒了过来,然后有些癫狂的扑到围栏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看你死了没有,半个身子都倾在外面,结果一不注意就栽了下去。” “云霓公主知道得还真是清楚呢,就像是亲自看见本王妃落水一样。”秦如歌略带讥讽的道:“那你说说,秦含烟一个不会功夫的千金小姐,是如何将本王妃弄到湖里去的?” “本宫主如何知道?听闻你坠湖,还是慧颜公主说起呢。” 云霓公主早就想好了说辞,半点也不在意秦如歌话中的讥讽,“倒是秦含烟坠湖的时候,本公主正好在二楼楼梯上。只是她坠落得太快,本公主冲过去都没来得及抓住她。 你们的慧颜公主当时就躲在楼梯口的木桶边,她可能比本公主看到的要多得多呢。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本公主,是本公主呼救,才有人知道你们坠湖的事!” 秦如歌微微有些怔忡。 她倒是没想到,慧颜公主当时也在场,那她可有看见那个将她丢进湖里的人? 她年纪太小,又养尊处优的,目睹那样的事,只怕都吓傻了吧? 虽说她笃信,除了云霓公主,不会有人敢对她下手,可到底没有看到是谁出手。 凡事都讲究证据,别人不会像她家阿陵那样无条件相信她的片面之词。 不过,云霓公主如此自信满满,倒是让她意外。 难道说她笃定慧颜公主并没看见她出手? 或者她有什么办法把自己摘个干净? 无论如何,这事终归是要讨个说法的! 若然最后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那就别怪她跟她玩阴的! 打定主意,秦如歌也懒得再和她唧唧歪歪,掂着手中的琉璃项链道:“这项链公主还要吗?若然不要,本王妃就要了!哎呀,本王妃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来来来,将这个项链给本王妃包起来。” 0294.你今儿选中什么,本公主都要了 云霓公主被秦如歌那得意的样儿气得肺炸,一把夺过那项链道:“谁说本公主不要?没见本公主适才看了半天了?给本公主打包好。” 玲珑阁的侍者姑娘们在听了她们间的谈话后,算是明白眼前这位就是昨儿个害她们小姐的那个人,心里早便恨不能上去撕烂她。 但训练有素的她们表面上半点不显,反而还带着和煦的笑意。 其中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上前,接过云霓公主手中的项链,笑得一脸的坦诚,“公主的眼光真是不错,公主若是这条项链,必定美出新高度。” 云霓公主不懂什么是新高度,但是一听就觉得是在夸她,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还朝秦如歌抬了抬下巴。 秦如歌:“……” 她这店里的姑娘们都是这样夸人的,好吗? “公主眼光这么好,还需要选些别的吗?我们玲珑阁的东西都是从海外运回来,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公主若然找出一件同样的,我们玲珑阁必定十倍赔付给你!” “不用了,就这条项链即可。” “好的,请公主稍等。” 很快,她便取了精美的刺绣布袋将项链包好,才又放进精美的盒子里,手法快而熟练,“公主,这是你的项链,一万两银子,谢谢。” 噗! 秦如歌见自己的丫头将价钱翻了近两倍,险些喷了。 心知她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生生的忍住了。 “一万两?” ,云霓公主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贵,有些气噎的道:“本公主在你们柔兰城的分店里瞧过一件类似的,也就四千两银子。你们是欺本公主不识货吗?” “公主也说是类似的了,价钱又怎么一样呢?如果公主缺……银子,那我们就卖给陵王妃了。” “本公主乃不桑国长公主,哪里会缺银子?” 云霓公主哪里愿意让秦如歌看笑话?有些愤愤的唤道:“来人!” 很快,一个黑影从外面闪身进来,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沓银票,数了十张千两面额的付了银子。 云霓公主狠狠的剜了秦如歌一眼,扭身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秦如歌道:“将这个碧玺手镯给本王妃包起来,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她一连指了有七八样东西,项链耳环簪花钗子都有。 “好的,陵王妃,还是你爽快,请你稍等。” 刚刚的姑娘立即迎了上来,拿托盘装了她点的几样东西就走。 “等等,这几样东西本公主都要了。” 姑娘装着为难的看看她,又看看秦如歌,“这个……” 秦如歌斜抱着双臂,上上下下的扫了云霓公主一眼道:“云霓公主,这些东西也不适合你的风格啊,你确定你要?” 云霓公主倨傲的扬着下巴,“本公主买来送给身边的下人,送给街边的乞丐,送给那花楼的姑娘……不行吗?” “行,为什么不行?” 秦如歌摊摊手道:“既然云霓公主你如此大方,那就让给你。我买别的,可以吧?” “陵王妃,今儿你选中什么,本公主都要了。”云霓公主豪迈的道。 0295.看她秦如歌的毒,她能不能解! 果真,秦如歌又选了十多样,都被云霓公主给抢了。 最后秦如歌看着她那随从的钱袋子都瘪了,才佯作气呼呼的道了声“不可理喻”,便出了玲珑阁,穿过后巷,再次回了玲珑阁。 “哈哈哈,秦如歌,小小丞相之女,还是个庶的,跟本公主比,你还不够资格!” 玲珑阁后院,鹿掌柜听了下面人的说起刚刚前面发生的事,笑得花枝乱颤。 等笑够了,才睇着靠在窗边软榻上正悠闲的吃着点心的秦如歌道:“还是小姐你厉害啊,咱们去年的陈货就这样被你以高出原定价两倍的价钱全都卖出去了。还白白赚了近十万两银子。” “我也是受到莲诗的启发,配合她罢了。”秦如歌说着,阴恻恻的道:“让她折点银子只是在利息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小笔罢了,哪里比得上我昨儿个受过的罪?” 云霓公主不是很爱凸显她的身材和胸器吗? 呵呵,等到过了今晚,看她还好不好意思显摆! 她不是也擅毒吗? 她倒要看看,她秦如歌的毒她能不能解! “你也不过见了她两面而已,怎么就拿捏住了她的脾性呢?”鹿掌柜分外好奇。 秦如歌撇撇嘴道:“这位云霓公主啊,心高气傲着呢,昨儿个扬言对我家那位势在必得,还说要让皇上给她和我家那位指婚!怀着这样的‘雄心壮志’,自然是什么都想压我这个正妻一头了。” “呸。” 刚刚接待云霓公主的姑娘莲诗道:“就她那风/骚样,比青楼的妓子还不忍直视,咱们姑爷能瞧上她?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小姐你不知道,我刚刚靠近她的时候,忍得好辛苦,险些就忍不住掐死她为你报仇了!” 鹿掌柜点了点莲诗的额头道:“小丫头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脾气倒是不小,得亏你没出手,否则咱们玲珑阁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嘿嘿,鹿姐姐,我不是忍住了吗?” “横竖这事不可能善了,要不我飞鸽传书,让灵瞳回来,等那位公主回不桑国的时候……” 鹿掌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道:“不桑使节应该不会那么快回去,快马加鞭,从凤凰岛直接到褚凉城,二十来天时间应该来得及。” “就那样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秦如歌眯缝着的眼睛泛着狠厉的光,“生不如死,才是报复一个人最狠厉残忍的手段! 再说,杀手杀惯了人,是会上瘾的! 灵瞳好不容易才走出以前的生活,我不想她再回到从前!便让她呆在凤凰岛,与她的小书生好好的过日子吧。” “灵瞳要是知道小姐你如此为她着想,说不定连小书生都要抛弃了。” 秦如歌挑眉,“所以,鹿姐姐是想偷偷告诉她吗?” “咳咳,我哪敢啊?”鹿掌柜赶忙转移话题,“小姐要在这里用晚膳吗?” “不了,我还要去拜访两位姐妹。”秦如歌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鹿掌柜看向窗外道:“差不多快到申时了。” 0296.拜见 “嗷!” 秦如歌哀嚎一声,跳下软榻,“这么晚了?鹿姐姐你速速给我挑三样礼物,仔细的包好。” “小姐要送给什么样的人?” “都是女子,一个性格爽朗,英姿飒爽,乃是将门之后,本身功夫应该也不弱;一个知书达礼,外柔内刚;一个纯真烂漫,冰雪可爱。” “英姿飒爽的将门之后……” 鹿掌柜想了想道:“小姐你上次带回来那把大马士革钢的匕首,想必她一定喜欢。” 秦如歌觉得非常不错,一锤定音,“不错,就是它!” 鹿掌柜另外给选了一对掐丝珐琅彩兰花图案的手镯跟一支绿松石的包金簪子。 绿松石乃水滴形状,剔透别致。 迅速的包装好,秦如歌便提着出了门。 到了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了,那云霓公主擅毒擅蛊,你们尽量别和她起冲突,也不要暴露我和你们的关系。” 得了回应后,她才上了马车,去了镇北将军府。 许是薛琳琅给门房打过招呼,秦如歌报上名号后,门房直接便带了她到了薛琳琅的蘅芜苑。 听到秦如歌到了,薛琳琅亲自迎了出来,关切的问道:“秦姐姐,原本我想着今儿去荣王府见探望你的,又恐耽误你休息,所以就没敢去,你这是大好了吗?” 话落,还围着秦如歌绕了一圈。 “呵。” 秦如歌瞧着她这样子,就忍不住乐了,伸出胳臂比了比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有事吗?就是还有些余毒还需要时间去清除。” “毒?” 薛琳琅分外诧异,一边将她往屋里带一边问道:“什么毒?” “我昨儿被一种红色的米粒大的蜘蛛给咬了,全身麻木不能动,否则,还没人能伤到我。” 薛琳琅指着一张椅子让秦如歌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杯水,“你是说的蚁蛛吗?” “蚁蛛?” “就是长得像蚂蚁又像蜘蛛。” 秦如歌回想了下道:“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有些像蚂蚁。琳琅你见过?” “我只在大哥的书上见过蚁蛛的画像,还有它的介绍,被它咬后与你说起症状吻合,才会这样问。”薛琳琅疑惑道:“那蚁蛛是南疆才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画舫上?” “我昨儿个听阿陵说起,云霓公主乃是五毒娘子的徒弟,擅毒擅蛊。” “秦姐姐,你的意思是……云霓公主害你?” 薛琳琅轻轻的咽了口口水,显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是因为陵王殿下多次打败不桑国,她不服气,报复到你的头上?如果真的是她,此人心肠未免太歹毒了。” 还有在南靖国的都城害南靖国的战神王妃,胆子也忒大了点! “除了她,没谁了!” 秦如歌将昨儿在宫门前发生的事以及云霓公主的宣言大致给薛琳琅讲了一遍,听得她一阵唏嘘。 “怎么有这样的女人?” 薛琳琅愤愤道:“陵王殿下人中龙凤,虽说咱们南靖国喜欢他的女子多不胜数,但都还算矜持,这样上杆子跟人争男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秦如歌倒不止这一次见。 0297.担心你着凉 在她看来,云霓公主还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正大光明的宣称对她见阿陵势在必得;可秦如烟那是来阴的,突然间站出来自请为妾,那才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如果换做别的男人,只怕就答应了! “秦姐姐,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揭发她吗?” “我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否则,怎样也得借此机会跟不桑国提一些条件。” 比如,在他们的国度开店免税什么的。 要知道,她在不桑国的生意,每年缴税都是以百万计! 至于对付云霓公主,暗里进行即可! 二人又聊了一会,秦如歌让桑橘将礼物奉上。 薛琳琅非常喜欢这把匕首,匕鞘乃是牛皮彩绣,匕鞘则是珍珠白的砗磲嵌着红宝石。 整把匕首既漂亮又锋利,说是吹毛断发也不为过。 “秦姐姐,这是玲珑阁的东西吧?我真是太喜欢了,就不和你客气了。” “你要是和我客气,我以后就再不登你这镇北将军府的门了。” “嘿嘿,不客气不客气。”薛琳琅收起匕首,好奇的问道:“对了,秦姐姐,你昨儿到底怎么在水底呆那么长时间却没事的?” “是一种闭气的功夫,改日我教你啊。”秦如歌说着起身道:“我现在要去右相府看看纳兰姐妹,婼儿的身子骨不如你,我担心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会着凉。” “你等我换身衣裳,和你一起去。” …… 果真不出秦如歌所料,纳兰婼昨儿一回家便高烧不停,到现在都不曾退烧,还有些咳嗽。 没有精神的躺在被窝里,明明烧着,盖了两条被子还在喊冷。 这右相府的府医,也是没谁了。 秦如歌为纳兰婼把了把脉,对纳兰嫣道:“嫣儿,你让人为我准备下笔墨,我给婼儿开副方子,傍晚的时候煎一剂喝下,凌晨再喝一剂,明儿个起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多谢秦姐姐。” “该我谢谢你们才对,若不是为了我,婼儿也不会生病。” …… 天色已经晚了下来,秦如歌和薛琳琅婉转的拒绝了在右相府用餐。 不过纳兰嫣执意要亲自送她们出府,秦如歌拒绝不过,便只有答应下来。 “秦姐姐,等大姐的病好了,我们可以去荣王府找你玩儿吗?” 秦如歌失笑道:“当然可以了,等婼儿的病好了,你们递个帖子给我,我好提前准备。” “哇,真是太好了。”纳兰嫣一脸天真的拍着手,“我还不曾去过荣王府呢。” “荣王府除了地方大点,和右相府没什么两样。好了,你回吧。” “我看你们上了马车再……呀,陵王殿下,秦姐姐,陵王殿下来接你了,殿下对姐姐可真是贴心啊。” 秦如歌回头看去,果然荣陵踏着夜色向她走来,昏黄的街灯,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阿陵,你怎么来了?”秦如歌欣喜的道。 荣陵朝薛琳琅和纳兰嫣颔了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将挽在臂弯的薄氅细心的为秦如歌披上,才柔声道:“天气凉了,你身子还未大好,担心你着凉。” “我哪有那么娇气?”秦如歌嗔他一眼,心里甜蜜蜜,说出的话都带了一丝甜味,“嫣儿妹妹,我们就回了。” “好咧,秦姐姐薛姐姐再见,陵王殿下再见。” 薛琳琅适才是乘的秦如歌的马车,秦如歌便让桑橘送她回镇北将军府,她自己则是去坐荣陵的马车。 纳兰嫣站在右相府的门楼下,目送荣陵揽着秦如歌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转过街角,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外,这才折进了右相府…… 0298.鬼嚎 驿馆,乃是别国来使到访时落脚的地方。 南靖国虽说在四国中不是最富庶的,但修建的驿馆却是一等一的好。 无论占地、景致,还是室内外装修以及摆设,无一不展示出主人的用心。 云霓公主作为不桑国来使中唯一的女性,独占了一处院子。 用过晚膳后,她在婢女的陪同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忽然,左侧后脖颈处传来一阵瘙痒感,她忍不住挠了几把。 然而这一挠,竟是越挠越痒,由最初的轻微感,慢慢的越来越烈,又连着抓了几下,都能感到皮肤被挠破后那种灼辣。 “这该死的破地方,本公主真是受够了!”云霓公主有些抓狂的吼道:“阿缇娜,给本公主瞅瞅,这里是不是被虫子咬了?本公主痒得难受。” 婢女阿缇娜上前看了看,“回公主,皮肤被挠破了,都有些红肿了。要不回屋去,奴婢为你上点药吧。” “也好。” 却不然,上药后非但没有止痒,反而还向着全身蔓延,且云霓公主还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阿缇娜急了,喊道:“公主,别挠了,再挠就不美了。” “本公主也不想挠,可是太痒了。” 没过多久,她的背上、脖子,乃至胸前,一道道抓挠的血痕触目惊心,甚至两边脸颊也都有了几道抓痕,简直没眼看了。 慢慢的,那些血痕周围开始起脓包。 “公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找个大夫看看吧。”阿缇娜焦急的道。 云霓公主没敢照镜子,她自己还不知道,可她们却是看得真真切切,真是被她这个样子给吓到了。 “快去快去,给本公主把这一片的大夫都找来。”这痒的,让她一会怎么睡觉? 很快,十几个侍卫齐齐出动,请来了十几个大夫。 然大夫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导致。 十几个大夫商议了半天,只开了一副止痒的药熬成汤水泡澡。 云霓公主见十几个大夫没有一个可用的,气得挥手将桌上一套茶具扫到地上,“没用的东西,都给本公主滚!速速的离开本公主的视线,否则本公主放毒蛇咬你们!” 大夫们吓得面色土灰,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驿馆。 不过能止痒也是好的,阿缇娜等人连忙去抓了药熬了一大桶水。 “啊——!!!” 等泡澡的时候,云霓公主不敢看也看见了,瞅着身上腿上那大大小小的脓包,愣了半晌后,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响切在驿馆的上空。 隔壁院子里,萧亦狂正对着不怎么亮的月色独坐饮酒。 院子里没点灯,他一身黑袍几乎融于夜色里。 听到这声嚎叫后,一张亦正亦邪的脸上满是厌恶跟戾气。一口喝了杯中的酒,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 荣陵跟秦如歌回了荣王府,直接去了凭栏听雨。 明月已经让人备好了晚膳,他们一进门,下面的婢女便备好热水,摆上膳食。 净了手,用了晚膳,正准备去散散步,子夜进来道:“主子,萧首领传来消息,鬼杀出现天鹰赌场。” 0299.这种傻叉的银子最好赚了 赌坊,在南靖国甚至是其他几国,都是合法的存在。 作为这个时期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是少数几个被允许通宵营业的行业之一。 天鹰赌场位于城北一处人烟不多的地方,高大的围墙阻隔了外界的窥视。 它是霍都仅次于吉祥赌坊的赌场,但是这个“次”,只是针对地方的大小,格局和规模却并不比吉祥赌坊差,甚至说环境方面更胜吉祥赌坊一筹。 它庭院式的格局,让赌徒在赌的时候感到极为惬意,是最受赌徒青睐的地方。 是以,许多达官贵人都爱到天鹰赌坊消遣,却不大愿意去吉祥赌坊。 且天鹰赌坊相较于其他赌坊,更人性化一些。它对于赌徒的接纳,并没有限制,只要你有钱,便是乞丐都能进去。 此时的天鹰赌坊门前,两只硕大的灯笼明亮亮的,将门口外大片的地方照得通亮。 秦如歌易容成一名男子,身着一身夸张的绣着大朵大朵海棠花的大红色袍子,手上摇着一把同样夸张的红色折扇,配合上一副鼻孔看人目中无人的表情,将个纨绔子弟演绎得入木三分。 为了让自己在赌坊更有说服力,她还特意让人去白府将白子钦给请了过来为自己助阵。 她二人刚在天鹰赌坊的大门前站定,后脚便有一个大汉笑着迎向前来,“二位公子是要进去玩两把吗?” “废话!” 秦如歌翻了个白眼,那小眼神别提多傲娇,“小爷若不是来玩,大晚上的到你这赌坊做什么?何不在家搂着媳妇睡大觉?” “噗……” 不远处藏身在暗处里的清风听到这话给喷了出来,但在下一刻倏然感到自家主子飘过来的眼刀,立即捂着嘴将声音给吞了回去呀。 “知道这位是谁吗?” 秦如歌合上折扇指向身边的白子钦道:“这是我表哥,京城第一商贾之家白家的白大爷,将来白家的继承人。” 白老爷除了白夫人外,也不能免俗的娶了几房小妾。 但不知道是该他命中子嗣单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几房小妾怀孕后,生下的都是女儿。 白子钦作为白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跟继承者,又时常在外行走,甚至有时候为了生意上的应酬,也曾到过赌坊青楼这种地方,是以,京中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哟,还真是白大爷,失敬啊失敬!” 那大汉瞅向白子钦,眼睛立即就亮了,点头哈腰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二位,快里面请里面请!” 虽说士农工商,商排末位。 但在赌坊,可不认你官有多大,你官再大,没钱那也是白搭。 有钱才是大爷。 白家作为南靖国第一富商,最不缺的就是钱。 白子钦自然是来过天鹰赌坊的,不过他这人极为自律,每次数个万儿八千的,便不玩了,赌坊根本就赚不到他什么钱。 可今儿有些不一样,他身边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那种平日里逛惯了花街柳巷的傻叉二世祖。 这种傻叉的银子最好赚了! 0300.小爷我不差钱 秦如歌跟着大汉进了赌坊,白子钦随后跟上。 走了两步,白子钦对那大汉道:“我这位表弟从远处来,家里事业遍布四国,财力不输我白家,他难得来一次霍都,输赢不是问题,主要就是想玩个尽兴。” 秦如歌在心里给白子钦点了个赞道:“没错,小爷我不差钱。” 大汉一听财力不输白家,心下暗喜,立即狗腿的问道:“今晚小公子跟白大爷可真算是来对地方了,里面这会子有大户摆堂坐庄,二位必能玩得尽兴。” “那就好!” “这位小公子贵姓?” “贵姓?”秦如歌佯作警惕的斜乜着大汉,“你想干嘛?问清了小爷的姓氏好去打听小爷的来处,打劫小爷吗?” 大汉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尴尬的笑了笑道:“小公子你说笑了,咱们天鹰赌坊乃是正规赌坊,持有朝廷发放的官文,做不出那档子事。小的之所以问小公子贵姓,只是好称呼而已,既然小公子不肯说,那就免了吧。” “哦,小爷免贵姓燕。”秦如歌道。 燕? 那不是大邑囯的国姓吗? 也不知道和大邑囯皇室有没有干系。 看白大爷走在他后面,想来身份不一般! 秦如歌没有再理会大汉,兀自打量着赌坊的格局。 和普通的府邸没什么不同,绕过照壁便是一个极大的前院,两排笔直的通往前方的落地石灯,像是两条长长的火龙。 石灯两旁则以白色的条石堆砌了数个小花坛,坛里种了无数的花花草草,阵阵花香袭来,让人沉醉。 在院子的尽头,乃是一处气派的建筑,十数个灯笼将门庭照得亮堂堂的,两个汉子如两尊门神,笔直的立在紧闭的大门两旁,有阵阵喧闹声从里面传来。 秦如歌对对直直的就朝那里走去,汉子忙指着旁边的小道道:“小公子,那里有些上不得台面,像小公子跟白大爷这样的贵客,自然要去适合你们身份的地方。” “嘿。” 秦如歌摆摆手不甚在意的道:“小爷进去瞅瞅,若然好玩,便在这里玩一会,不好玩儿,再和你去后面就是了。” 大汉自然不好说什么,跟守门的两位同行打了招呼,便开门放了他们进去。 入门便是一股子的汗味夹杂着脚臭味窜入鼻端,秦如歌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上不得台面了。 若不是想着自己是带着目的来的,她都想转身就走了。 当即闭了气绕过一盏梨花木的四开四合大屏风,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偌大的大殿里,灯火通明,十几张长条形的大赌桌前,或坐或站的满是人,几乎没有一点空隙。 十几张赌桌一半是赌骰子大小,一半是猜单双。 这生意火爆得,秦如歌都眼馋了,想着是不是也开一家赌坊。 其实在建立马队之前,她是有过这个打算的,但最终因为赌坊的营业执照很不好拿,而搁浅。 但那是对于从前的她而言,现如今,家里有她家阿陵跟老爷子那么大两尊佛,拿个赌坊的营业执照,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只是开赌坊于她如今的身份不符,传出去特定要被人诟病。 也只能想想而已。 0301.燕?大邑囯国姓啊! 秦如歌倒是懂得闭气,可苦了白子钦一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生意人,险些被熏晕过去。 他十分不理解,这些人怎么就受得了。 还有小妹,面不改色的,一个女孩子竟也能忍受住没有晕过去,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如果白子钦知道秦如歌闭了气,自然就不会这样想了。 看出白子钦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秦如歌也不再耽搁时间,从门口那一桌开始,绕着圈儿佯作在看人赌,实际上是在观察每一个人。 十几张桌子走下来,确定没能发现目标,便对那大汉道:“这里的味道着实重了些,带小公子和白大爷各处转转,再去你说的地方吧。” “好呢,两位爷请跟小的走。” 终于舍得走了,大汉自然是喜逐颜开。 出了大厅,白子钦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般,忍不住狠狠的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 秦如歌看着他那样儿,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白子钦无奈的嗔她一眼道:“小……弟,大哥为了你可真是舍了半条命了,醉月楼一顿饭,是跑不了的。” “没问题,改明儿我订了位置,请你和姨母姨父和如霜姐姐海吃一顿。” “那就这样说定了。” 二人边走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跟着那汉子穿过一道七柺八转的回廊,到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别致小楼前。 许是里面人少素质高,没有守门的。 不过秦如歌感知到,小楼的四周竟还隐藏了暗卫,人数不多,也就两个。 也不知道是赌坊的人还是赌客带来的。 “白大爷,小公子,这里面是专门赌牌九的,不知道小爷可有兴趣?” “小爷今晚可没打算回去,时间还长着,进去看看也无妨,摸两把也是可以的。” 牌九她不擅长,只能说会而已。 倒是可以去输点钱,让赌坊的人安心不是?! “好呢。” 听他这样说,汉子眉开眼笑。 这院里不似刚刚在前院那般乌烟瘴气,一大堆人聚在一起。里面就四张八仙桌,一张空着,三张坐了人,都聚精会神的在玩牌。 听到有人进来,众人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埋头继续看着堂子或者牌面。 另有个管事模样的,看见他们,走了过来。 汉子将他拉到旁边耳语了几句,那管事的便笑吟吟的迎向他们,“白大爷,燕小公子,可要玩一会?” 他们的声音虽轻,秦如歌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大意是说她可以是大邑囯皇室中人。 呵呵。 她不过是随意胡诌了一个姓而已,却想不到被他们给误会了。 这样也好,一会儿若是发生什么事,他们应该也有所顾忌。 “若是能凑得齐牌角,那就玩一会吧。” “凑得齐,凑得齐。” 管事的很快喊来两个人,给他们安排了个牌局。 局摆好了,管事的想要轰汉子走,汉子带了半天路没拿到赏钱,有些不乐意走。 秦如歌给白子钦递了个眼色,后者大方的甩了他五十两银票,他才乐呵呵的走了。 0302.瞧着面善得很 天鹰赌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客人打赏的银子一旦给谁便属于谁,不用上交。 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一般来赌坊的客人,都是给些碎银作打赏,给得多的,也就十两。 带了会子路就得了五十两赏钱,这二人真是够大方的! 小管事的简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不过想着自己把这两位大爷给伺候好了,必然也少不了,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这里的赌注也不大,秦如歌也不多呆,跟白子钦各输了几百两银子,便提出去别处转转。 两个牌友赢了那么多银子,自然就巴不得他们离开,省得继续下去被他们翻了本。 那小管事见秦如歌要走也没说什么,为了赏钱,不知道从哪里叫了个打手过来,亲自带了秦如歌白子钦在各处转了转。 秦如歌发现每个地方都隐匿了二到四个暗卫,这才知道他们乃是赌场里安排的。 暗卫的培养不止是财力物力的消耗,还有长达数年甚至十数年时间的消耗。 在赌场安排打手她听说过,这安排暗卫,会不会太奢侈了些? 想来这幕后的老板,身份定不简单! …… 每到一处,秦如歌便会拉上白子钦玩一会,每次都按赌注的比例,输了千儿八百两便收手。 当然,她并未忘记自己前来赌坊的使命,只是直到从最后一个地方出来,都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两位贵客,坊中今儿有大户坐庄,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小管事腆着脸问道。 秦如歌摸出一张百两银票道:“带小爷过去,这张银票就是你的。” 小管事立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低头哈腰道:“两位贵客请跟小的来。” 秦如歌二人又跟着他到了一个人工湖边,后者指着湖中心亮着灯光的地方,“二位贵客,就在那处水榭里。” “这得划船过去啊。”秦如歌道。 “自是有的。” 小管事说着打了个唿哨,没过多久,斜刺里便划过来一只小船。 “等等。” 几人上了船,正准备划走,身后传来一道秦如歌熟悉的声音。 即墨非羽! 秦如歌挑了挑眉,他一个皇子,也会来赌坊玩儿呢? “公子。”小管事格外恭敬的唤道。 公子? 秦如歌有些诧异,难道是隐姓埋名而来?可这小管事对他的态度未免太恭谨了些。 “嗯。” 即墨非羽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便看向白子钦,微微愣了下道:“原来是白公子,这位是?” 这话是指着秦如歌问白子钦的。 白如霜曾经是南郡王府的二少夫人,而即墨非羽的老娘则出自南郡王府,以前可是沾亲带故着呢,白子钦自然是认识他的。 但他并未因为对方是皇子就心生畏惧,心里反倒因为妹妹的事,对与南郡王府相干的人,有着一定的反感。不论是因为妹妹的关系,还是白氏族人的气节,都不容他对即墨非羽卑躬屈膝。 只不卑不亢的朝即墨非羽抱了抱拳,“回三殿……” “这里没有三殿下,只有墨公子。” “墨公子,这是在下的表弟,带他出来玩玩。” 即墨非羽打量了秦如歌几眼道:“我怎么瞧着他面善得很?” 0303.该不是在花街柳巷见过? 白子钦心下一惊,这不会是认出小妹来吧? 毕竟昨儿个他们可是在宫中见过呢! 秦如歌摇着折扇,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在下也觉得墨公子面善得很,该不是在哪条花街柳巷见过?” 即墨非羽当即沉了脸,“胡扯,本殿下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哦,想来三殿下也不缺女人,当不会去那种地方,那定是在下认错人了。” 即墨非羽心中腹诽,这小子言语轻浮,看来就是个经常逛窑子的,他又怎会认识这种人? “自然!”他敷衍的应了句,懒得再和秦如歌纠缠,转向白子钦道:“白公子,还望今日在赌坊看见我的事……” “墨公子放心,在下向来不是多嘴之人。” “白公子我倒是信得过,这位小公子……” 秦如歌倨傲的乜着即墨非羽,“难道本公子看起来是那起子嘴碎之人?” “但愿不是,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说,但秦如歌自然清楚,他这是在威胁她呢。 当她怕他不成? 即墨非羽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对管事摆摆手,“带走吧。” 秦如歌不动声色的瞄了即墨非羽一眼,心思便转开了。 结合他威胁她的话…… 这赌坊该不会是他开的吧? 赌坊来钱极快,如果再让荷官在骰盅或者骰子上做手脚,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事! 如果他母子二人有了觊觎皇位之心,就会需要大笔大笔的银子招兵买马。 为了银子,开设赌坊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难怪这里到处都是暗卫呢! 有暗卫倒不要紧,她一个人少说也能应付十个八个,用毒的话,那就更多了。更何况她家阿陵还带了人在赌坊外面,一旦她放出信号弹,乌衣骑便会从四面八方冲进来抓人。 可这里既然是即墨非羽的产业,那么堂而皇之的在赌坊里拿人,就有些不妥了。 这是件伤脑筋的事情! …… 小船飘飘悠悠的在湖面上荡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湖中心的水榭。 远看不觉得大,一走近,才知道这水榭足有两百坪。 里面分东南西北中各放了一张长形的赌桌,但此时只有中间一张赌桌围满了人,其他几张都空着。 水榭四面通风,三四十个人围在一起也不觉得闷,反而还有阵阵荷花的香气飘进来,让人都轻松了几分。 荷花的花期是6-9月,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这个时节还有荷花开。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小管事和男人说明情况后,秦如歌将银票给了他,他立即便离开了。 “小的是这水榭的管事,白公子燕公子可想加入进去?” “之前在前面不能尽兴,来这里自然是想好好的赌几把。”秦如歌道:“不过本公子想要先看看势头再说。” “可以是可以,只是不知道刚刚的管事可有和你们说,入这里每人须得交上一千两银子才能加入赌局。” 靠之! 这里三四十人,每人一千两,一晚上单是这水榭里便能挣上几万两银子啊! 果真让人眼馋! 0304.露富 “小意思。” 秦如歌爽快的摸出一沓银票,男人看见那一万一张的面额,眼睛都直了! 这么厚一沓,没有一百万也有七八十万两吧? 没听说白家有这样一门亲戚啊!这小子到底和大邑囯皇室有没有关系?出门带这么多银子也是奇葩,就不怕被人打劫小命都不保吗? 不过,管他是死是活呢,将他手中的银子都弄过来,主子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他可是听说了,之前这两只菜鸟在前面玩什么输什么,没一会就输了数万两。 把他这些银子赢过来,简直小菜一碟。 不但是这管事的,那边正堵得欢快的赌徒们,也有一部分被那叠银票深深的吸引,纷纷眼都红了。 挑了半天,秦如歌才从一万两的大额银票中挑出两张一千两的递给男人,有些嚣张的道:“不好意思,小额的带得少,让你久等了。” “好说好说。” 男人笑眯眯的收了钱,将秦如歌二人迎了过去。 他们赌的是骰子。 “两位公子,这个赌法极为简单。” 男人指着上方一个男人道:“由那位大爷坐庄摇骰子,再由你们自己决定买大还是买小。若然拿不准,跟着大伙儿买也是可以的。” 秦如歌顺着他的手望过去。 他微微垂着头,看样子约莫三十来岁,容貌普通到丢在人堆里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他一只手搭在骰盅上,食指和中指轮换着敲着骰盅,一脸悠闲的在等着人下注。 在他面前已经堆了一大堆银锭和凌乱的银票,无疑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似乎发现有人在打量他,他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朝秦如歌牵了牵一边的嘴角,竟还有些邪肆的感脚。 视线对上的瞬间,秦如歌没hold住,一颗心登时漏跳了半拍。 那双眼,虽然乍一看觉得平和普通无害,但是细看之下,眸底终是溢出一丝戾气和不受世俗束缚的桀骜。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没错的。 虽然有这样一双眼的不一定是杀手,还可能是暗卫,但她可以确定的是—— 他在伪装! 再加上他的额骨、颧骨、眉骨、额头,以及下颔骨和下颔骨分支等地方特征的吻合,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她今晚上的目标了。 但未免弄错,秦如歌装着观察台面,绕着圈儿不动声色的将在场的人都观察了一遍。 最后,她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呵呵,找了一晚上,原来正主竟在这里开了堂子坐庄! 真是够大胆,也够不将萧风竹他们放在眼里的! 趁着大伙儿都专注于赌台的时候,秦如歌递了个眼神让白子钦缠住那大管事,她自己则走到那庄家的身侧,借着手中折扇为掩护,左手悄无声息的从他脖颈处抚过。 她想过了,既然在这赌坊里不能拿他,至少得在他身上留下点印记。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一会子跑了,也能让萧风竹他们今后遇见他一眼便能认出他来。 男人极为警惕,几乎在秦如歌收回手的瞬间,便转过头看向她,声音略带了丝怒意,“你干什么?” 0305.下注 秦如歌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什么干什么?本公子就想就近看看你摇骰子的手法罢了,这么警惕做什么?难道还怕本公子抢了你的银子不成?” 说着,还分外傲娇又不屑的切了声,“这站着够累的,谁给小爷让个位置?看小爷如何把他的银子变成小爷的银子!” 一张赌桌围了三四十个人,但也就只有十来个人有座。 庄家男人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嘴角,似乎没将秦如歌的大话放在眼里。 “小公子。”紧挨着男人坐着的一个汉子道:“我这位置倒是可以让你,但这年头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说是吧?” “不就是要银子吗?明说啊,拐弯抹角的,小爷听着累得慌。” 秦如歌收起折扇往身后的腰封上一别,摸出银票,豪气冲天的拍了一张在庄家男人面前的桌上,“银子嘛,小爷我多的是,一万两,够不够?” “够、够了!” 那人输得差不多了,就想讹他个千两银子来翻本,哪里想到秦如歌能大方到这个地步? 连忙抓了银票就起身将位置让给秦如歌,深怕她反悔似的。 其他人莫不是看傻逼一样看着秦如歌,但她混不在意的摸出一张帕子搭在凳子上,这才坐了下去,“你们这局还没开呢吧?来来来,动作快些,小爷手痒得紧。” 庄家男人扯了扯嘴角,却还是翻转了面前骰盅。 “五六六,十七点,大!” “靠,老子押大,他摇小,老子押小,他摇大,今儿个真是邪门了!” “……” 众赌徒的话秦如歌听进去了,这位就是个能自有控制骰盅的。 她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台面,绝大多数都是押大。 一千两为底,一赔一的赔率,赔了少部分赢家,估摸着一把就能赚个一两万。 啧啧啧,这银子真是来得太容易了。 “一千两为底注,十万两峰顶,是吧?来来来,一万两,押大!” 等他们结算完,秦如歌问了规则,喊着拍了一张银票在的台面上标着一个大大的“大”字方格里。 其他人莫不是被她这阵仗给吓到了,“这……” 庄家男人斜了秦如歌一眼,讥诮的牵动了下嘴角道:“我是庄家,输了赔钱的是我,你们磨叽什么?都学学这位小公子,爽快些押注吧。” 众人想想也是,纷纷都下了注。 有跟着秦如歌押大的,也有押小的。 等着庄家摇骰盅的时候,秦如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手法。 没有炫技,也没有任何花俏的动作,摇了几下便扣在桌上。 她观察了几把,也没看出骰盅上有机关什么的。 但一连十几把下来,她若押大,对方必定会开小;她若押小,对方必定开大。 如此说来,如果不是骰子上做了手脚,那便是他真的有几把刷子。 听萧风竹说,这位嗜赌如命,能练出这样的实力也是有的。 “哎呀,一不小心就输了十几万两银子,小爷我要一把把今儿晚上输出去的全都赢回来!”秦如歌说着,抽出十张万两银票丢到了写着“大豹子”的框框里。 0306.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这一下,庄家男人也忍不住多看了秦如歌一眼。 不过须臾,他的嘴角便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看向桌面上的银票,反复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这小子是输急眼看吧?” “看他的样子也不在乎这点银子,可再有钱也不是这样玩的,怕也是输疯了。” “小子,今晚上莫说是大豹子,便是小豹子都没出过一个,你还是趁咱们没有下注,快些收回来吧!”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也有好心劝他不要这么冲动的,还有劝她坐庄的,秦如歌都一笑置之。 “小子,要不你来做两轮庄,也便宜便宜咱们?”有人提议道。 “别介呀,小爷我要是坐庄,你们定是连裤衩子都得输掉……” “嘁!” 秦如歌话还未说完,便迎来一阵喝倒彩的声音,显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 “行吧,这一把之后,如果这位庄家同意,我便做几把庄。”秦如歌说着懒洋洋的看向庄家男人。 庄家男人摊摊手,“横竖我今晚也做够了庄,让给你做又有何妨?” “既然如此,那就快快下注,输完这些银子,小爷我就回抱着美人睡觉去。” 她这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一边下注一边开玩笑,“小公子,你才多大点啊?毛都还没长齐呢,竟想着睡美人,哪有那么多美人睡呢?” “不要嫉妒,不要怀疑!什么叫同人不同命?说的便是小爷我和你们的区别!好了,不要废话,开始吧。” 见她如此嚣张,众人也不再多话,只不过这把下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或者只下了个底价,又或者不下注,等着一会子她坐庄,好捞上一笔。 这把台面上的银子比之前每一把都要多得多,庄家男人也就无所谓了。不多言不多语的,拾起骰盅就开始摇起来。 依旧没有任何花样,摇了几下就倒扣在赌桌上,然后看向秦如歌。 秦如歌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叩了两下,朝他笑了笑道:“看着小爷我做什么?开啊。” 秦如歌的态度,实在是不讨喜,庄家男人鼻子里重重一哼,放在骰盅上的手握着盅顶往上一收,登时除了秦如歌,全场傻眼。 片刻的凝滞后,庄家男人瞅着桌面上三个六点,嗖地一声站起来,“怎、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秦如歌笑吟吟的问道:“三枚骰子,总共有216种组合。能摇大,能摇小,为什么就不能摇到豹子呢?” 这也是庄家男人奇怪的地方。 他明明摇的是二二三,小,骰盅在他手上,也没看到有人动手脚,怎么就变成了豹子? 十倍的赔率…… 庄家男人指着秦如歌的鼻尖道:“你说,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就一把,他今晚上白赌了一场不说,还倒贴几十万两进去。 最主要的是,他和赌场签订了赢钱对分的协议…… 现在一把就输了出去,他哪里还有银子和他们分? 天鹰赌场到处都是暗卫,今儿要想顺利的离开这里,怕是有些困难! 0307.一局定输赢 “真是笑话。” 秦如歌懒懒的往椅背上靠去,“这骰盅一直都在你的手上,骰子也是你在摇,咱们可没有人碰它分毫,谁有那么大本事在不碰骰盅的情况下做手脚?若然小爷我有这个本事,以后就在赌场混岂不是一本万利?” 说着,她讥讽一笑道:“呵,别告诉小爷,你赢得起输不起!” 虽说是这么个理,可男人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学学小爷我,爽快点,输得起,才能赢得起嘛!嗯,一赔十的赔率对吧?小爷我押了十万两,十倍赔率便是一百万两,给钱吧!” “对对对,刚刚赢得那么过瘾没见你说话,这会人家赢了,你却是输不起,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快些给钱给钱,咱们还要继续呢!” “……” 其他人莫不是催促道。 庄家男人也没能抓住秦如歌做手脚的证据,只得乖乖的认了。 只是他台面上也就三十多万两,差得实在有些多了。 最终,只得跟管事的借了一百万两过来,付给秦如歌后道:“小子,我手上还有三十三万四千两银子,有没有种和我赌一把?” 秦如歌闲闲的摆弄着手中赢来的银票道:“好啊,横竖小爷我今晚白白得了八十万两,陪你玩玩也未尝不可。只是不知道你想怎么玩?” “咱俩摇骰子比大小,一局十万两。” “那多麻烦?” 秦如歌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你再去跟赌坊借点银子,凑满一百万两,咱们一局定输赢,谁赢,那一百万两银子就是对方的。” “赌,跟他赌!” “这小子有些嚣张啊,快灭了他的气焰!” “……” 其他人不能赌了虽说有些扫兴,但听到这局赌得这样大,纷纷开始起哄。 庄家男人望着秦如歌手里的银票,眼睛都红了,终于下定决心—— 赌! 又跟赌坊借了几十万两银子,办好了一切手续,庄家男人问:“咱们谁先摇?” 秦如歌懒洋洋的看他一眼,对管事的道:“管事的,再拿一副骰盅来,咱们一起摇一起开。这样,你总不会怀疑我动手脚了。” “好。”男人赞同了秦如歌的做法。 很快,管事的取了一副骰盅和骰子来。 秦如歌心想这个时候赌坊也不可能拿有问题的骰盅和骰子给她,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检查了一遍。 发现没问题,才将骰子丢进骰盅,与那男人同时摇动骰盅。 她也没有过分的花样,但那姿态闲适的样子,的确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众人莫不是感叹,到底是年轻俊俏啊,摇个骰子都把人家给比了下去。 “咚!” 男人重重将骰盅扣在桌面,望着秦如歌,眸底飞快的闪过一股嗜血的杀意。 秦如歌像是没注意到似的,故意放慢了半秒,将骰盅倒扣过来。 一时间,围观群众看着桌上的骰盅,比秦如歌二人还要紧张。 “开!” “开,开,开!”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众人全都喊了起来。 秦如歌耸耸肩道:“那就开吧。” 于是,二人掀起骰盅…… 0308.尾随 天已经蒙蒙亮。 走在离开赌坊的路上,白子钦还有些不敢相信秦如歌居然摇出个豹子,赢了那个庄家。 “小……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如歌凑近白子钦耳语道:“第一次,我手在桌上轻轻的叩了下,改变了骰子的点数;第二次,我故意放慢半拍扣下骰盅,将他的豹子给破坏了。” 说起来,真得感谢曾经结交了个赌王的儿子做朋友,她一手摇骰子和听骰辨点的技术都是和他学的。 当然,也是她运气好。 如果今晚他们赌的的牌九,或者猜单双,她也就只能靠运气了。 但谁敢说运气不是实力的一部分呢? 白子钦:“……” 原来果真是她做了手脚。 但即便是这样,也是很厉害了,好不好?! 这个干妹子,不但对生意有着独到的眼光,连赌都这样在行…… 真是让人不服都不行。 “既然你有这样一手赌技,当初何以还建马队,辛辛苦苦的去打拼呢?” “一来,我喜欢探险,也喜欢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 这是她前世想做,却没能做的事情。 “二来,我会赌但却不爱赌,不管什么时期,都有太多因赌博而催生出的悲剧发生,是以对于赌徒,我并不会手下留情。” 前世在各种渠道上,见到了太多太多因为赌而家破人亡,甚至夫妻双双因赌自杀的事屡见不鲜,每每都让人扼腕不已。 不是她悲天悯人,而是看到那些因为悲剧从小就失去双亲的孩子,就会想到自己四五岁父母就双双去世的事。 但好在,她还有疼爱她的爷爷,还有一个大家族在支撑她。 所以为了他们,她可以连命都不要。 可那些孩子呢? 大多数不得不送到孤儿院…… “是以,大哥你千万不要染上赌博的恶习,否则任你白家再大的家业,也不够败的!” 白子钦温和的笑了笑道:“小弟的话,大哥记住了。” “我……” 秦如歌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虽说刻意隐匿了气息,但对于五感敏锐的她来说,还是轻易的捕捉到了。 呵呵,这般鬼鬼祟祟的跟着她…… 她都不用脑子想,便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是想打劫他身上的银子罢了! 之前她在他身上加了点料,故意在里面挨到快发作的时候,只等他出了赌坊,萧风竹等人再一举将他擒获,哪知道他竟是如此迫不及待…… 那就趁机拿了吧。 于是,秦如歌给白子钦递了个眼色,二人像是没发现似的,慢悠悠的出了赌坊。 暗处,荣陵等人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秦如歌的信号。 生怕坏了她的事,即便心里着急,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见了自家女人出来,正准备迎上去,赌坊里又出来一个男人。 秦如歌和白子钦并没有走向他们,反而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而那个男人偷摸着跟了上去,登时便明白了什么,连忙打了个手势,让手下的人不要妄动。 等秦如歌带着那人走远,他留下其他人,只带了萧风竹悄悄尾随过去。 0309.交手 秦如歌对这边地形不大熟悉,跟着白子钦钻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 再加上此时时间尚早,可说是完美的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果然,在走了一段距离后,后面那人施了轻功,直接跃到秦如歌二人前面。 正是刚刚输得他妈都不认识的庄家男人。 秦如歌一把将白子钦拉到身后,一脸严肃的问道:“原来是你,你想做什么?” “把身上的银票通通交出来,我饶你们一命!” 此时没有外人,他也不再伪装,眼中凶光毕露,浑身的戾气迸发。 “呵。”秦如歌不屑的勾勾唇道:“到了小爷手上的银子,怎么可能有吐出去的道理?” “那我便杀了你们,再取银子也是一样。” “小爷倒要看看,你如何杀了小爷取银子!”秦如歌将折扇刷地收起来别在后腰,“大哥,你退后。” 话落的瞬间,右手已然紧握一把手术刀,左手则是一条缀了铃铛的红绫。 不等男人有所反应,她飞快的甩出红绫直逼他的脖子。 红绫摆动间,发出铃铃铃的声音,分外悦耳。 白子钦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为了不给秦如歌拖后腿,退得远远的。 瞧着秦如歌这一手功夫,心里崇拜得不行,原本提着的心,也渐渐的放了下来。 男人许是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会功夫,稍稍怔愣了下,便被红绫缠住脖子,然后被一股大力拖到距离秦如歌一臂的距离。 紧接着,胸前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男人潜意识里告诉他,眼前的少年绝对不似他外表那样无害。 看来他今天是踢到铁板了! 顾不得受伤,他的左手紧拽着红绫,以免被勒死。同时身体反应灵敏的朝后倾去,右小腿朝后勾起,伸手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划过缠在脖子上的红绫。 然而这红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是连个印子也没留下。 就在这个当口,秦如歌拽着红绫一个后空翻,在最接近他的时候,手术刀目标明确的划过男人的额头。 霎时,他额头上出现一道了白痕,紧接着,一块薄薄的人皮随着划口朝两边翻卷,露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秦如歌落地后神采飞扬的笑了,“你果然是鬼杀!” “你是什么人?”男人虽然惊得不得了,但却没有停止挣扎。 秦如歌答非所问,“十年前,慕容家灭门惨案,有你一份‘功劳’吧?” 男人恍然道:“我明白了,你今儿到天鹰赌坊,就是故意给我下套……唔……”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发出一声或痛苦或难受的低吟,接着不停的耸动着肩膀。 秦如歌笑得一脸恣意,他的毒,总算是发了。 这毒,跟她给云霓公主下的是同一种。 只是为了在时间上不怀疑到她,给云霓公主下的时候,刻意减轻了份量。 给这位也是一样。 没人知道,她的毒和她的医术同样不凡。 只是不喜欢拿毒来害人,所以来到这异世,除了配制了一些蒙汗药,便不曾碰过毒。 当初也是被落花谷的人激怒,才想着研制出来对付落花谷的人。 0310.歌儿,谢谢你! “现在知道,为时不晚,乖乖跟小爷走,也少受些苦。” “你休想……” 想字刚出口便顿住,他愕然的瞪向秦如歌身后,眼中满是错愕。 下一刻,直接将手中的匕首对准秦如歌的心脏扔了过去。 秦如歌往右一侧,身子灵活的避开,匕首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清脆。 也就是趁着这个空档,男人顺着红绫逆时针转了两圈,便脱离红绫的束缚转身便逃。 跑出两步刚要施展轻功,秦如歌手中的手术刀对准他的膝盖窝扔了过去。 “啊——” 男子惨叫着跪在地上。 秦如歌正准备前去将男人给拿下,一条手臂横穿过她的腰身,将她带进了一具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同时一道刻意压制着激动而微颤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娘子,累了一晚上,你别管了,交给萧风竹就好。” 秦如歌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身体微微后倾,靠在对方的怀里。 贴得近了,她能感到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她很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亲人被灭的血淋淋的事实再次被搬上台面,犹如在结了痂的伤口上,再次划了一刀。但十年了,终于逮到一个与慕容公府灭门案有关的人,这份激动,更是难以遏制。 两种附复杂的心情交织,便是他再极力的克制,亦无法做到平静。 男人拖着伤腿依旧不安分,想要逃跑。 但膝盖窝受伤,又中了毒,哪里能逃得掉? 萧风竹飞快的越过荣陵二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小指粗细的银链,隔着一段距离朝男人扔了出去,精准的套着他的脖子将人给拖了回来。 动作又快又狠又猛,简直让秦如歌看傻了眼。 她现在才真正相信,萧风竹的手段,绝对和他小受似的外形不成正比。 萧风竹直接以银链将男人给锁住,扒开他胸前的衣裳一看,一个熟悉的骷髅头纹身赫然映入眼帘。 他拔出手术刀在男人的衣裳上擦干净血迹,扔向秦如歌,“接着。” 荣陵轻巧的避开手术刀的锋刃,将其接在手上。 “主子,是鬼域门的人。属下先带走了。” “嗯,去吧。” …… 萧风竹离开后,荣陵等人也收兵回了陵王府。 秦如歌想要去看看鬼杀的真面目,荣陵没有答应,“他既然落在为夫手上,便不可能逃走!你本就中了毒还未完全清除,又为了为夫忙活了一夜,身体吃不消的。现在乖乖睡觉去,等醒来为夫再带你去看他便是。” 无奈,秦如歌只得在陵王府丫头的服侍下简单洗漱了一下,乖乖躺在了床上。 赌了一晚上,她也是真的累了,沾上枕头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歌儿,你真是我的福星,谢谢!” 荣陵俯身在秦如歌的耳畔动情的低语了一句,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这才折身出去。 关上门,他转身望向远处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周身的肃杀之气便毫不掩饰的释放了出来,一双凤眸中更是裹挟着凛凛杀意。 0311.老虎凳 在陵王府,有一处地牢,不大,也就三间石室。 里面机关重重,牢固异常,是专门为了鬼域门而设的。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一次也没有用过。 今天,它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鬼域门的门众—— 鬼杀。 此时最里面的一间石室里,一个满脸脓包的男子被沉重的铁链锁在墙上。 他外表冷硬,目光凌厉,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若是忽略他脸上的脓包,倒是极为英俊。只是他那目空一切无所畏惧的态度,看起来格外的欠揍。 萧风竹翘着二郎腿,慵懒的坐在石室中央的太师椅上,望着鬼杀讥讽的扯了扯嘴角道:“说吧,你是谁的人。” 鬼杀邪肆一笑,朝着萧风竹啐了一口唾沫。 萧风竹偏头躲过,眼神顿时凌厉了几分,“油盐不进的东西,爷倒要看看是你的皮厉害还是爷的手段厉害!上刑!” 屋外两个黑衣人立即搬来一条一尺来宽的长条凳,和一摞长方形的厚木板。 “哈哈哈……” 鬼杀见了所谓的刑具,顿时笑得不能自已,“你们陵王府尽是穷得连刑具都置办不起了吗?一条破板凳几块烂木板就想让杀爷我开口,也未免太看不起我杀爷了。” 但愿你小子一会儿还会这样想! 萧风竹笑得格外的意味深长,“看来你自出道后过得太安逸,并不曾见过这个刑具。不过爷也没见过用了这刑具会有什么反应,正好让杀爷你为咱们演示演示。” 话落,打了个响指。 黑衣人中的一人立即取了个黑布袋,将鬼杀的头给蒙了起来。一人则取了条绳子,把他的双脚脚脖子给捆了起来。 “你大爷的,上刑就上刑,蒙杀爷的脸做什么?”鬼杀鬼叫道。“这特么绑着腿又是怎么回事?” “你没听说过吗?人处在黑暗中,往往比平时更能清晰的感受到痛苦。至于绑你的腿嘛,自然是不想你挣扎太过打断了行刑。” “变/态!”鬼杀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 被骂了,萧风竹也不在意,又一个手势,黑衣人合力将鬼杀给放坐在了长条凳上,又将他的双腿和条凳绑在了一起。 紧接着,开始在他的脚脖颈下塞木板。 一块、两块。 那不痛不痒的感觉,让鬼杀再次忍不住吐槽,“这就是你们的刑罚?” “爷对你心存善意,岂料你竟是这般不识抬举。”萧风竹淡淡道:“都放上去吧。” “啊——” 随着厚厚一摞木板塞到他的脚脖颈下,一声堪比杀猪的惨叫在地牢里蔓延开来。 “我艹你大爷,果真是变/态!” 鬼杀疼得浑身冷汗直冒,特别是他受伤的左膝盖窝,刚刚没有进过处理,这会又遭受这样的摧残,他都感觉到他的腿已经不是他的了。 “还能骂人,看来不够,再去搬几块来。” 现在已经是人的腿能承受的极限,莫说再加几块,便是一块都是一种酷刑! 只是鬼杀果真嘴紧得厉害,都疼得死去活来,依旧没有松口。 荣陵来的时候,他俨然已经疼得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