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始 黄昏时分，一群男生横七竖八地躺在室内体育场的地板上做拉伸运动，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颓废的气质。十几个排球零散滚在他们身边。 “我说，杨齐不来，连球都没法打了。” “他到底回不回来啊？连个信都没有。” “我觉得可能不会了。” “不就一场比赛吗？他还记得自己是队长吗？” “我的消息也不回。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要不去他教室找找？” “你想死啊？他们班主任能让你活着回来吗？” “没意思。还不如学习。” “喂。” 他们循声望去。 一人影站在体育室的入口处，她穿着宽大的运动衫，因为逆光看不清五官。侧身从包里掏出一个排球，对他们说：“五对五九缺一对吧？要不我陪你们打一局？” 几人坐了起来：“啊？我们这是男排啊姑娘！话说你谁啊？” 她将球在手上抛了一下，笑道：“踩点路过，随便玩玩。” · 杨齐坐在桌子旁边，盯着前面的书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始终没有翻动，显然注意力不在上面。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拿起来扫两眼。 先是他们排球队的群。之前半个月一直很安静，连个吭声的都没有，杨齐还以为他们自己拉了个小群在里面呆着，把这个大部队给放弃了，结果今天特别热闹。 猴子精6号：卧靠卧靠杨齐！卧靠我们特么今天遇到一个外校的女的啊！ 下任王牌11号：不是女的是变态啊！ 猴子精6号：一个发球局直接砍了我们六分！卧靠六分啊！女的！！ 牛逼二传9号：@杨齐，你是不是把我们给屏蔽了？ 神一般的自由人3号：我第一次看见能跟上男生速度、力量、高度的女生。妈的，空战牛逼。 不想当主攻的副攻不是好副队4号：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沧桑点烟。一点都没有输比赛的郁闷了。到哪儿不是输啊，就一个早跟晚。佛了佛了。 主攻中的主攻2号：@杨齐！卧靠你特么真屏蔽我们了？ 杨齐迟疑片刻，点了退出，又去看自己的班级群。 一朵小蘑菇：线报线报，听说明天会有转校生！ 六朵霸王花：哪个班？男的女的？怎么这时候转校啊？期中考试都过去了好吗？ 一朵小蘑菇：我们班！女的！ 水仙花：长得怎么样啊！ 一朵小蘑菇：长相不知道。但是我听老班他们说，因为家长老搬家，这人转校史相当丰富。还是个搞体育的，估计很头疼。 伟大的学习委员啊：没毛病吧都快高考了，家里有学生还老搬家？成绩不好怎么插进我们学校的？ 七八^九：一听是搞体育的，我瞬间觉得没有了乐趣。 天天向上：醒醒，咱是理科班又不是艺术班，你还期待什么？ 七八^九：那咱也不是体育班啊。 一株大杨树：怎么？看不起搞体育的啊？【抠鼻】。 一株大杨树就是他。 他出现以后，群里安静了片刻。失踪人口突然回归，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惊讶。 一朵小蘑菇：杨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请假都快半个月了，班里女士要集体哭瞎了好吗？ 伟大的学习委员啊：伤好了吗？医生怎么说啊？ 一颗大杨树：新同学都来了，明天就回去。崭新的风貌迎接崭新的人生。 七八^九：真的啊？太好啦哈哈！是不是沾了新同学的光才能看见你？ 一颗大杨树：爱护新同学，人人有责。 伟大的学习委员啊：老师一直在说你来着，没事就好了。 接下去都是久违的寒暄。杨齐能从他们漫不经心的语调里感受到那种暗藏的小心翼翼。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把手机甩回桌上。 他抬手按在自己的左侧肩膀，试着挥了一下，嘴角下沉，站起来将地上的球朝后一踢，直接躺到床上。单手横在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心口，让他觉得异常烦躁。 这个月里一副同样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重现，然而它没有变得更清晰，反而越来越模糊。他正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体育场里那道刺眼的灯光，几乎要盖过他人生里所有的光芒，亮得他看不见周围的队友。 忽然想起什么，杨齐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袋子，拽出一身女士校服。抖着裙子，对照自己的腰身比了比。 看了一会儿皱皱鼻子，又猥琐地笑起来。 一人在楼下喊：“杨齐，吃饭啦！” 杨齐将东西一丢，踩上拖鞋走下去，应道：“来了！” · 三中的第一堂课，是早上八点十分开始。 夏风五点半起床。熟练地刷牙洗脸，快速做了顿早饭，六点十五分准备出门。 身后走出来一道人影，半靠在玄关边上，说了一句：“放学后早点回来，专心读书。” 夏风穿好鞋，站起来点了点鞋尖，回道：“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夏风刚搬到这个地方，从这里去学校，有十多公里的路程，一班公车可以直达。 她扶了下身后的背包，径直走过站牌，开始奔跑。 三中是一所全封闭式寄宿学校，走读生不多。夏风到的时候，他们刚好上完早读，正在准备第一堂课。 她身上穿的是便服，一路过来非常显眼。 跟普通的高中生不一样，她全身肌肉紧实，腰背挺拔，步子大迈，看着很有精神，光走路就能走出一股凌厉的气势。近一米七的高个，脸上还有未干的汗渍，中长发束在脑后，两手插兜，风风火火就上了五楼。 照着门上标注的号码，找到高二（1）班的位置。 将手按在门把上，夏风动作顿了一下。 很多年没有回来了，她只跟着杨齐打过三年排球。六岁到九岁，当时太小了，多数是培养球感，玩软式排球。是杨齐带她入的门，一本正经地像个小大人，教她怎么发球。 他的排球理念简单粗暴，崇尚力量和高度。哪怕以他当时的年纪还打不出那种球。 这种风格也持续影响了夏风十几年。后来她转学了，可还是尽可能地搜索跟他有关的比赛。 他有着令人惊羡的速度和力量。 球队的王牌，最强的主攻。 后门被推开，夏风抬眼就看见坐在教室后排的一群人，以及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穿着一件短裙的男生。 他被人推搡来推搡去，妖娆翘起自己的长腿，在兄弟们面前晃了晃：“你缩，我是不够漂亮，还是腿不够长？” 众人被恶得倒到一边做呕吐状。 夏风手一抖。 最强的……主攻…… 他一掌拍在兄弟的背上，那人承受不住，痛呼一声。他掩住嘴嘻嘻笑道：“干嘛呢？怎么那么讨厌呢？” 最强的…… 一男生伸手就想去撩他的裙边，脏话都飙出来了：“我靠你真的穿了，你特么要么神隐要么就玩波那么大的，你有病啊是不是？” 杨齐抄过桌上的杂志瞪他：“你这人猥琐不猥琐，给我放手！” “要不你再回趟医院吧杨齐，这次查查脑子？” “这个看脸的世界，脑子坏了又怎么样？！” “少恶心了，我现在就能给你吐出来！” “行了杨齐，你赶紧把玩意儿给我脱了。” 杨齐的暴力小拳拳捶他胸口：“人家才不要呢！” 夏风视线在他脸上扫过，又定了回去。看了一会儿，又再次移开。最后还是忍不住瞥向他的裙子，怔在原地没有动。 那道视线太过明显，杨齐似乎有所察觉，将头转向右侧。看见来人后，收起了脸上的不正经，咧开嘴角朝她打了个招呼。 他腿太长，那矮小的桌子显然跟他身形不搭。为了将自己挤进去，弓着身子，显出一种慵懒感。 众人都顺着杨齐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一个陌生人站在他们后门，教室里立马安静了一会儿。 一女生抱着书走出来问：“同学，你找谁？” 夏风还没有回答，身后一位老师抱着教案走过来，对着她的脸辨认了一会儿，说道：“诶，夏风是吧？你已经到了。去我办公室拿一下资料，待会儿自己拿条子过去领书啊。” 夏风脑子慢了半拍，处理完他话中的意思，被动地跟在他身后前往办公室。 她一离开，教室爆发出一阵尖叫。 “她就是新生啊我靠？” “看起来不错啊。” “这年头常服穿运动服的人真是不多啊，不愧是搞体育的。” “……可咱真的是理科班啊。” “行了行了，都给我闪开！别坐我桌上！”杨齐伸手挥了挥，将一群人都轰开。然后撸起袖子，到最后面搬了张空桌子，摆在中间的最后一排。紧跟着又到前面去，把自己的桌子也搬过来，和它并排放着。 前排男生回过头：“干嘛啊干嘛啊！杨齐你干嘛？嫌弃老同桌呢？” 杨齐没搭理他，出了门到隔壁抢张能用的椅子。 没多久，因为快上课了，夏风跟着老师重新走回教室。 杨齐给她把桌椅摆正，朝她用力挥了挥手，热情道：“坐这儿啊同学，你的位置在这儿呢！” 班主任在前面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夏风于是先走过去将包摆在桌上。 “宣布一件事情，改工作了，为了班级的和谐友爱长久共存，我决定从今天起，接受一个伟大的任务，帮助新同学融入集体！”杨齐拍拍胸口，笑得一脸真诚：“新同学。从今天起我跟你坐，有事可以来问我。有人找茬也可以来找我。不需要交保护费。” 夏风拖出椅子，犹豫了一会儿，朝他伸出手：“夏风。” 杨齐又露出一口白牙：“杨齐。” 夏风目光一沉，移开视线。 班主任在讲台朝她招手：“夏风，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 两节早课过去，杨齐一直都安静坐在旁边，没有再说话。他两手环胸，一脸严肃，似乎在认真听课的模样。夏风偶尔偏过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保持这个动作已久，眼神没有焦距。 他在发呆。 课间操回来的时候，夏风又一次无意识的扭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杨齐手里抓着根笔，一本正经问道：“我帅吗？” “……”夏风点头，“嗯。” “挺诚实的哈小姑娘。”杨齐没想到她承认的那么迅速，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也挺漂亮哈，但是我没盯着你看，你也别一直盯着我看行不。眼神，有点不加掩饰。” 前排男生听见，齐齐回头，对着他们大喊“哟哟哟~”。杨齐抬手一脑袋拍了下去：“都转回去！” 夏风继续说：“我注意注意。” 只是这样一号人物坐在旁边，想不看很难哈。 杨齐好像不太想说话，还是敷衍地表达了一下身为新同桌的友善：“行啊，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2.合作 虽然才刚临近五月，但这边的天气总是时冷时热。这两天应该是下雨的前兆，几乎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杨齐趴在桌上，扯着他的裙边不住抖动扇风。虽然里面是穿了底裤的，可这动作还是很不雅。 夏风偏头看着他躁动不安的手，猜测他现在应该走的哪款人设路线，眉毛微微皱起，带着一丝茫然。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前排的女生一直侧着身，盯着夏风，见她流露出这种表情，当下撇了撇嘴，站起来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他。” 夏风没有反应，她正通过角度观察杨齐那裸露在外的粗腿。 虽然有点密集，但还好，不是很长。赛前脱的毛，一个多月过去，应该基本都长回来了。 ……想拔。 前排女生提高了音量：“喂！不然你跟我换个位置啊，我跟他坐。” 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回应，女生觉得有些憋屈了。 前面的男人勾着桌脚靠过来，大声道：“喂！杨齐，杨齐你听见了没有啊？学委说想和你坐一起！” 女士拿起书，恼羞成怒拍过去：“闭嘴！” 她三两步走到夏风面前，拍着桌子说：“喂！你听见了没？” “我不想回答你，就意味着你的意见我不予采纳。”夏风看了她一眼，“还有跟别人搭话之前，最好先记住别人的名字。” 那女生脸当即沉了下来，前面一直起哄的几个也停了声音。 转校生都是新鲜的，尤其是在高中这样枯燥的学习生活中，那种新鲜感本身就带是一种乐趣。但是一般的高二生都有了自己的圈子，没人主动的话，新来的学生其实很难混进去。 但夏风从进来开始，丝毫没有要跟他们交流的意思，他们也没乐趣热脸去贴冷屁股。 自己人，跟外人，还是可以分的很清楚的。 旁边杨齐抬了下头，用手枕在脖子后面，说道：“生什么气嘛？要上课了哟学委。” 学委张佳狠狠瞪了杨齐一眼，又更凶恶地瞪了夏风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杨齐偏过头，朝夏风耸了耸肩。 上午下课的时候，夏风跟着人群出去，到操场上练习跑步，还有弹跳。杨齐坐在教室里没去食堂，让兄弟们给他打包。 外面日头很大。夏风过了午休之后才回来，身上全是汗，几乎将她上身的薄衫都给打湿了。她直接又在外面披上了一件外套，去厕所用水浇把脸，然后从书包里抽出件短袖，到隔间里去换了。 大部分同学午睡刚醒，从桌上抬起头，看她进进出出，走路带起一道凉风，不由浑身发热。 她坐下来的时候，头发滴答滴着水，脸上还有被太阳晒伤的红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午饭，快速喝了两杯牛奶，一罐橙汁，还有三个大饭团。 正好中午第一节上课的铃声响起，众人才将视线收回来。 能吃。 自律。 不是人。 这特么不就是第二个杨齐吗？！只不过杨齐今天没有去训练。 她还没领到书，杨齐是个上课等同睡觉的人，所以允许她征用自己的书本。 新转校的生活跟她以往的没任何差别，只不过身边没了一群吵个不停的同学。 因为不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夏风批了张条子，去教务处领书。她高一和高二的上学期，都不是在中国读的，教材不一样，内容更不一样。报道的时候已经跟老师说过，所以给她批的条子，是一套全年级的教科书和练习册。 她一连搬了三趟，才将东西都搬回教室。课桌放不下，全都堆到周围。又出了一身汗，夏风有点难受地甩了甩手。 懒得整理，在众人目光下，拎起自己的包准备回家。 她一走，众生才小心将视线转到她的座位上。 够可以的啊，他们教室在五楼，一个女生搬了那么重的东西也没喊帮忙。而且还活着。 “何方神圣？” “何方变态还差不多……”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夏风又遇到了杨齐。原来他也是一个走读生。 那位热爱转校生，要帮助转校生和谐共处融入班级的杨齐同志，从车棚里推着车出来，正好看见她，只是将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没有丝毫停留，径直骑车走开。 夏风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蹲下身紧了紧自己的鞋带，又开始自己的晚间长跑。 第二天，果不其然下雨，温度降了不少。 课间操停了，所有学生都呆在教室里。 夏风坐在最后排，时不时会有人路过。 几个男人凑在杨齐桌边，想拉他一起打游戏，频频给夏风使眼色，希望她能让出位置，夏风完全没有搭理，她还在整理自己昨天领过来的书。 杨齐拍桌轰赶道：“打什么游戏？我要学习！吾日三省吾身，单词背了吗？作业写完了吗？课本预习了吗？我告诉你们，谁也别想阻挠我那颗闪闪向学的炽热红心！” “我可去你的吧！” “给你预约个二院电话，放学了记得去看看脑子啊。” “你可别后悔！” 几人一片嘘声，还是转身离开了。 杨齐理了理桌上的东西，然而他的桌子实在是太乱了，干脆让它保持，歪过头问：“今天单词你背了吗？下午要听写。” 夏风摇头。 杨齐拍拍胸脯道：“没关系，帮扶新生的第一项福利你很快就能体会到了，感谢你的同桌吧。” 有着闪闪向学炽热红心的杨齐同志翻开桌上的英语书，到单词表那一列。一边提笔，一边撩开自己的短裙。不断调整坐姿，拉扯着裙边确认长度和距离。终于选定了一块绝佳的位置。 为了能给夏风一起送出助攻，特意选在了左腿。抄的时候就跟夏风挤眉弄眼，一脸“够义气吧，跟老子同桌你绝壁赚了”的表情。 简直不忍直视。 这个单元单词有点多，一排抄下来密密麻麻。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花眼。想抄得大一点，可是再往上，就到他自己的底裤了，多不雅。 略掉了几个，总算大功告成。 “到时候随便背啊，别客气！”杨齐大方拍腿，感慨道：“你们女生真厉害啊。所以说穿裙子多好。” 夏风：“……” 简直槽多无口。 她伸手试着揪了把他的腿毛。 “卧靠！”杨齐痛呼一声，从椅子上蹦起来，惊道：“你干嘛！” “看不清楚。”夏风无辜道，“全是腿毛。” “我大腿上的毛还好行吗？说我小腿毛多也就算了你凭什么歧视我的大腿？”杨齐勒腰把裙子往上提了提，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毛发：“而且我毛长不粗！颜色偏淡好吧？” 他就抬手那么一撮，结果把刚写好的字母给擦花了，瞪大眼郁闷道：“卧靠？” 在第三节上课之前，他把腿洗干净，然后重新准备妥当。到最后一节英语课，单词听写的时候，这厮意气风发，自信满满，对着夏风狂秀他的白牙。 两人撕了张纸，埋头欣赏他的大腿。 教英语的王老师是一位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没什么授课经验。专业知识暂时不论，可发音总带着一股浓浓的中国风西南部乡音。 夏风在日本上了三年学，已经习惯了各种生硬且奇特的英文口音，到这边骤然换了种风格，完全不知道她在念什么。 她人生中第一次跟不上作弊的速度，抓着笔头小声：“上个单词是什么？她刚才说的什么？是我十几年学的英语还是怎么？” 杨齐佩服道：“哇你已经上个单词了？我还在找上上个单词。所以上上个单词是什么？” 夏风挥了下他的手：“你别挡，我视力好，我来抄你抄我！” 杨齐：“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啊，我自己写的我知道！” 英语老师已经神速地跳到下一个。 夏风抬了下头，确认对方位置，抓狂道：“她刚刚又说了什么？” 杨齐吐出口气，一脸佛样：“算了我俩已经完了。打乱重排，随便抄吧。刚刚念几个单词了？” 夏风揉了把额头：“弊都做了，不要轻言放弃啊！” 杨齐：“我告诉你，你这种不能及时止损的想法是很错误的！” 英语老师终于发现了他俩，放下手里的课本，朝他们快步走近，厉声质问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把头抬起来！” 夏风一把拍在杨齐的大腿上，想盖住上面的字迹，却忽略了自己的手劲。教室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从分贝来讲，不肿也红。英语老师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杨齐当即跳了起来，嘶嘶抽着冷气，去摸自己的大腿。 英语老师愣愣看着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杨齐扯了下裙摆，一脸为难道：“发生了一点点小矛盾，她对我的裙子特别好奇。新生嘛。” 夏风接道：“还非要我摸他大腿。” 杨齐一噎，震惊而委屈地看着她。 骗人！她竟然说谎！ 年轻的女英语老师不能接受，指着杨齐痛心疾首道：“你够了！我要去告诉你们班主任！你们两个的校服呢？在学校为什么要穿裙子？你的校容校纪就不合格！还记不记得你是一个高中生！” 杨齐：“……” 英语老师：“现在你给我出去！” 夏风强忍着没笑。 英语老师又指着她：“你也给我出去！” 夏风：“……” 杨齐走之前，机智地捏了那张默写的纸揣进兜里，夏风紧随其后。两人火速毁尸灭迹，走出教室。 前排的学生们正在趁机翻课本对答案。见他们出去，一脸庄严地在英语老师的背后朝他们两人敬礼致意。 革命已经成功，谢谢同志们的努力！ 杨齐腿一抽，差点把自己脚上的鞋踢他们脸上去。 3.喜爱 两人站在教室的外面，夏风抬手抓了抓脸。没穿外套，感觉有点冷。 多么别具一格的新生帮扶福利。 杨齐靠在墙上，偏头看她，忽然笑了出来，问道：“新同学，什么感想？” 夏风虚望着远方：“在我刚刚转学的第二天，我就成功体会到了人生中第一次被罚站的感想。” “没事儿。”杨齐一点也没自觉，抱着自己的手臂，安慰道：“虽然迟到了，但起码没有错过不是？以后你就会习惯了。” 夏风心下一跳：“还习惯？” 杨齐说：“也不大会哦，只有英语老师会这样做，年轻又没有经验，其他老师不会让你出教室罚站的。” 夏风松了口气。就是，都高中生，这种行为多么没有意义？ 杨齐接着说：“他会让你上讲台上罚站，监督同学，促进友谊。顺便帮他擦黑板，方便他讲课。” 夏风：“……” 对于青春期的同志们来说，所有的悲剧都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友好桥梁，难友杨齐在萎靡一天以后，终于有了心情询问新生状况。 他用手肘撞了撞她，问道：“你从哪儿转过来的？” 夏风看着自己的脚尖：“日本。” “日本？”杨齐说，“中文讲的很溜啊。” 夏风嘴角微抽，还是说道：“只读了三年。” 杨齐说：“这闲的蛋疼不是。” 夏风淡淡道：“日本有个医生，我妈经人介绍去做治疗，手术复健，用了三年。” 杨齐抬手摸了把脖子，不自在道：“哦。” 他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偏头去听一下教室里的讲课声，然后压着声音猜里面在说什么。反正也没人看着，干脆盘腿坐下，静候下课。 磨了半节课的时候，隔壁办公室批作业的老班停下笔，端了个水杯出来巡查，一出门就看见了他们。悠悠踩着步子走到他们面前，绕来绕去，啧啧称奇。 “这又是什么新组合？半个多月不回来，一回来就招惹老师？”老班拍了下他的肩，“你们两个，怎么了？” 杨齐站起来，举手道：“报告老班，我们在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 老班：“什么错误？” 杨齐：“没能以最饱满的热情，和最诚挚的态度，迎接我们的英语课程。对不起，我错了。” 夏风喊口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杨齐跟着喊口号：“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态度不错啊。”老班“嘁”了一声，负手往前走去：“跟我过来。” 老班领着两个学生走到前门，抬手轻敲。英语老师过来开门，就听他低声道：“王老师啊，是这样的。现在已经高二了，学生的学业很紧张。他们调皮的确是可以罚的，但是不应该不让他们听课。没干扰到其他学生，也交了学费的是吧？咱们可以换个方法。” 英语老师尴尬地点了点头。 老班抬手一挥，朝二人示意：“滚回去，都好好听课。” 二人从空隙里溜进去，小跑着回到自己座位。 英语课基本上没怎么听，王老师的上课套路也基本就是，做题，念题，讲题，下课。冗长而无趣，不如多背单词有用。 一直到早上课程全部结束，雨也没停。众生浑浑噩噩，精神异常困顿，在铃声响起的时候，发出一声愁苦的哀叹。 因为下雨，连去食堂的激情都没有了，教室里的人比昨天要多一些。 杨齐掏出手机，邀请前排的兄弟们打游戏。旁边的夏风打开背包，从里面抓了一个排球出来。 刚开始载入的杨齐偏了下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蓝黄球，忘了登录，视线跟着她走到教室后排。 体育生……原来也是练排球的吗？ 可是他们三中压根儿就没女子排球队啊！ 夏风在练习自垫自传。 将球抛上头顶。上手接球，然后下手垫球。是很基础的排球训练。 她基本贴着墙面站立，而且抛球的幅度很小，避免干扰到其他人，当然现在这个时候教室里也没什么人。 杨齐看了一下。她的自传姿势非常标准，手腕直立，手掌包住球身。无论是隐蔽性还是控球力都无可指摘，从她稳定的站位就可以看出来。 就是……太矮了。 杨齐问：“自由人？” 夏风：“不是。” 杨齐：“哦。”真可惜。 排球在中国是巨人的天下，要知道国家女排队的平均身高直逼一米九。一米七的身高，只能打打自由人。二传跟主攻都太矮。她这种的，需要奢求一下二次变态发育。 这么明显的身高差距已经很难用技术去弥补了。 陆续有人回来，看见她在打排球都惊了。放缓脚步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又偏头去看杨齐。见他只是用心玩手机，心无旁骛的样子，于是没有出声，默默走回自己座位。 午休时间是很长的，但夏风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这段时间她都很精神。 张佳回到教室，看见她再打球，脸色发白。走过来对着她语气不善道：“喂，别在教室里打球。” 夏风看了眼时间，没有回答，只是将东西收起来，在后面开始练习垫球。 张佳不避讳地大声说了一句：“怎么那么讨厌呐。” 她同桌扭头不解道：“你干嘛这么讨厌她？火气好大。” 张佳冲道：“怪我咯？” 同桌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抽出本子写自己的作业，也不再管她。 到午休时间的时候，夏风收了球。回到座位上。又从书包里抽出一条毛巾，开始仔细擦拭手上的排球。 杨齐收起手机，随口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很紧迫？” 说完又自己马上接了一句：“哦对，玩体育的就没不紧迫的。” 排球手的运动生涯是很短暂的。 中国体育事业竞争激烈，多数人一辈子都在替补的席上，直到退役都没有一个上场的机会。 夏风之前留学日本，在中国没有排球经验，如果要走排球这条路，已经比普通人落后了好几个台阶。 一件错过没有重来，等待没有第二次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紧迫呢？ 夏风仔细地擦干净球，将它塞回包里，问道：“那打排球吗？” 随着她这句话，整个教室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夏风仿佛没有察觉到，继续说：“我想找个人接球。也想找个人陪我练接球。” “嗯……”杨齐沉吟片刻，说道：“最近不想打球。” “嗯。”夏风说，“那什么时候想？” 杨齐甩着手里的笔：“不知道。没什么意思。” 夏风：“打打就有意思了。” 杨齐笑道：“我球打的不好。” 夏风：“我看过你的比赛。” 杨齐终于沉默了，只是定定看着她。 张佳受不了了，站起来喝道：“我说你听不懂人话吗！” 杨齐有些许的愣神，片刻后拍了拍自己的左肩，说道：“上场比赛的时候受伤了，高强度的运动暂时不能打。反正也就这样，我决定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告别排球。” “那好了以后呢？”夏风顿了顿问，“那你就不打球了吗？” 对于运动员来说，就算伤势能完全恢复，心里上可能还会有一定的障碍。而且在他这个年纪，在出现几年的空档，打什么呢？ 他现在只想静静，未来的事情他不知道。 “喂！”张佳几乎是吼了，“你要打就自己打，干嘛非得拉着人家？排球还有男女双打啊？” 夏风看着杨齐的侧脸，一字一句道：“网球的时速可以达到两百多公里每小时，男子最高速度有两百五十多公里。棒球的投掷时速可以达到一百六十公里，排球体积较大，发球时速相比起来也只有一百多公里，但是在正式比赛中，短距离接球，同样具有很大的危险性。那又怎么样？玩体育危险是第一天知道的吗？运动员的人生本身就是在和青春和健康做斗争。能够走到最后的人都是幸运的人。” “你不是在知道现实的情况下才打球的吗？”夏风抬起头说，“这不是你想持续一辈子的运动吗？” 那时候夏风还不叫夏风，父母离异之前，她跟着她爸姓。 他们互相住在隔壁。杨齐好不容易找到个能陪他一起打球的高个，经常会来找夏风。 他穿着条短裤，在她门口高喊：“打球啊！我们缺人了呢！” 夏风捂着半张脸，泪道：“我不去了。我被我妈揍了！” 杨齐抱着球问：“为什么啊？” 夏风：“她说打球不好。” 杨齐握着拳头说：“哪里不好了？打球多棒！” 夏风说：“容易受伤，还没前途，什么都不好。” 她母亲曾经就是一个职业运动员。 抛弃了一切，怀揣着梦想跟希望，走上体育这条路。她以为这个只看实力的领域，是最公平的地方。但原来不是。有一些是努力和天赋也决定不了的事情。 伤病退役，名利没有，荣誉没有，唯一留给她的只有一身顽疾，还随着时间转逝越加严重。 人生仿佛陷入无尽的失败，她却只能自己徒手继续撑着往上爬。 她曾经有过多大的希望，曾经有过多浓厚的热爱，现在就有多少的悔恨。命运的不公偏偏就降临在她身上。她觉得是体育夺走了她的人生，所以千百般不愿意夏风继续走上她的道路。 杨齐那时候说：“不会啊！打排球的话，我一辈子都会喜欢！一辈子都会喜欢的事情多厉害啊！” 夏风也觉得很厉害。 当时她不见得有多喜欢排球，但因为杨齐的这句话还是一直打下来了。打到现在，她依旧不算很喜欢。日常充斥着都是各种令人崩溃的训练，可是她觉得，不管过程多痛苦，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哪怕做一辈子她也不会厌烦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 是她可以做一辈子的事情，比起热爱，更像是习惯，像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少了它就不完整了。和未来会怎么样没有关系，和自己的前途会怎么样更加没有关系。 可是她离开太久，就像杨齐已经不记得她一样—— “你的梦想，也被时间窃取了吗？” 4.挑衅 杨齐的心跳，有一瞬间失速了，血气顺着她的话涌上心头，握笔的手都有些不稳。 你的梦想也被时间窃取了吗？ 他紧了紧手指，因为这句话心口说不出的酸涩，还是没有说话。 夏风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开始刷题，也不再说话。 教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后四周传来沙沙的写字声，还有几人小声的讨论声。一切又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一直到放学，杨齐都没再跟夏风说过话。后座的气氛简直就跟被冰封了一样。 两人手里攥着笔，盯着桌面上的册子，手劲贼大，疯狂划拉。 前排学生路过，被他俩那不共戴天的气势给镇住了。 作业犯了什么错？它连个宝宝都不是！ 张佳扭着身子，看向教室后排。手指收紧，笔头上用于装饰的一个兔头被她掰了下来，滚到地上，而她浑然未觉。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快十分钟了。 她的同桌叶阳夸张叹口气，把断裂的小兔子捡起来，在她面前晃了一圈：“我说你别多管闲事啊，不然杨齐肯定会生气的。” 张佳从他手里抢过东西，忿忿道：“他生气关我什么事，不都是他自找的吗？” “对啊对啊，所以你别乱弄啊。”叶阳说，“我说你们女生怎么那么事儿逼呢？要不来个干脆的，打一架分胜负。” “滚！”张佳没好气道，“她又排球打的多好啊？得瑟什么呀？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懂个屁！” 叶阳耸肩呲了一声：“女生之间的友谊真可怕。” 杨齐心里一团乱，他偷偷看了眼旁边的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来以后，夏风拎起自己的包，先行走出教室。 刷卡出了校门，沿着笔直的街道向前小跑，脑子还里在出神地想事情。 光影从林荫道枝叶的缝隙间透出，拂过她的脸颊。 往事像流水一样在脑海中淌过。 她一直忘不掉那个人，现在回忆起来，觉得还是那样清晰。 热情，天真，毫无畏惧的勇气，他有着自己想要的一切，仿佛什么困难都无法阻止他的脚步。而她也一直以此鞭策自己，永远会有一道背影在前面指引她。 无论回忆多少次，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比感谢杨齐那个时候邀请自己打排球。 她那么迷惘的时候，没有人告诉她应该去做什么，抓住了排球，就那么义无反顾的走了下来。 有人说竞技运动员的人生是残酷的。除却天分，努力，支持，更重要的是运气。 她得不到母亲的支持，连运气也是一向背得惊人。 她一直觉得那些能走到最后的，杨齐肯定会是其中一个。 可是她错了。 也许真的是她错了。今天说了句那么自以为是的话。 夏风脚步一顿。要不回去找他道个歉？ 她迟疑片刻，见走出来也不远，又转身回去。 夏风一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脑子里装太多事情，容易失眠。 回去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夏风忽然想到了那些个风雨无阻，在母上胖揍下依旧顽强斗争，坚持打球的日子。不禁笑了一下。 在她背着包往教室走的时候，从操场的方向走过来一群学生，互相推攘着也在往教学楼过去。 几个明显不是他们三中的学生，身上还穿着隔壁学校的衣服，但这个距离夏风也看不见上面的字体，应该是隔壁实验高中的。另外几个倒是脸熟，就是三中排球的那几个家伙。 这群外校生太显眼，动静也大。这时候路上还有不少出来吃晚饭的学生。他们怕自己学校的人受到欺负，默默围在旁边，等待随时支援。 不管认识不认识，在外校的共同敌人面前，他们要保持绝对的统一阵营。 夏风迟疑片刻，不动声色地靠过去。那群人忙于对抗，压根没注意到她。 两边人都已经上手，只是还把着个度，慑于公众场合，只是互相推拉，暗地使劲儿。再稍稍激动点就要打起来了。 对比他们手上的动作，嘴里冒出来的话就都不怎么好听。还三句不离杨齐这个名字。 “叫你们滚听见没有啊？不打球就滚！” “打啊！我们找杨齐啊，三中排球队没了杨齐还算个屁？别到时候我们赢了又不认。这么输不起啊。” “你们才算个屁！你当人人都有空搭理你啊，哪里来的就滚哪里去行吗？” “上次挑衅的是谁啊？害我们被禁赛的是谁啊？他么现在怕了，拍拍屁股躲起来？” 三中的学生用手挡了一下：“说了杨齐已经不在我们排球队了，你聋啊？爱打不打，滚！” 旁边的学生说道：“实验的！你们再不出去我们喊保安了啊！” 实验高中的几人冷呵了一声：“敢上门踢馆挑衅，现在怂了是吧？还找保安？怎么不去找妈妈呢？” 三中排球队那几个血性青年瞬间就要炸了：“谁特么怂了？说了跟你比你跑什么啊？” “谁先跑了？杨齐呢？” “打比赛还给你挑的啊？你以为菜市场啊？” 要打比赛？ 夏风踯躅片刻，正犹豫要不要上前，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先一步冲了进去。 正主出现，双方立马消停下来。 “闪开！”杨齐拦在两队人中间，用手隔开了他们，对着实验的学生不善道：“实验的来我们学校干嘛？谁放你们进来的？比赛都结束了，还上纲上线是吧？在这里嚷嚷什么！” 队友猴子精小步从后面靠近，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友谊赛啊！不是你以前自己答应的吗！” “啊……”杨齐蹙眉想了想，显然是忘了这茬：“那就打呀，我跟你约的是团队赛，还是你打算我一挑六啊？” 实验的人看清杨齐的装扮，脑子像被敲了一棍，半晌回不过神，支支吾吾道：“你——” 杨齐不以为意，反而主动撩起自己的裙子，拍了拍腿道：“干嘛？羡慕我大长腿啊？” 后排男生不甘示弱，集体上前撸起自己的裤腿，卷到大腿根的地方，晃来晃去给他增加气势。 画面相当美丽。 人如果连脸都不要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孬不孬啊！”对面队长憋了许久憋出一句，“哪来的娘逼？！” 杨齐回过头道：“他在挑衅所有女性的尊严。” 一位旁观的女生怒火中烧，豪气干云地喊了一声：“食堂就在旁边，你再说句试试！去把门口的泔水桶都拎过来！” 几人舔舔嘴唇，觉得自己身在敌营，还是要收敛一点。否则真被一盆残羹冷炙浇下来，控制不住自己，得在这里跟他们同归于尽。 看看杨齐这伙人就知道，三中没几个脑子正常的货。 实验高中打头的那个高个斜抱着个球上前，痞气站在杨齐面前，挑眉道：“打比赛。说好了的分个胜负，你们赢了，上次打架禁赛的事就一笔勾销。你们输了，去校门口跪着给我们道歉！” 杨齐干脆道：“不打。” 高个儿：“为什么不打？” “我不乐意。”杨齐别过脸，“你求我啊。” 对面噎了口气：“我求个屁！” 杨齐：“你求我我也不打。” 高个儿揪着他的衣襟不放：“你有病啊是不是？你可以不打，那这事儿没完！” “我说……”夏风终于开口道，“缺人的话，要不我陪你们打？” 排球队的几人直瞪瞪地看着她。外号猴子的那个男生险些叫了出来：“大……大妹子？！” “就她就她！我跟你说的那个！”他拽住杨齐的衣角，扯歪了他的上衣，从领口露出一大片肩膀，还激动做了个扣球的姿势：“拿分biubiubiu，扫了我们队那个啊！你竟然是三中的？” 杨齐满脸见鬼的表情。 对面见她是女生，生面孔，身高不足为惧。压根儿不放在眼里，眼神没施舍两秒，更是半个字都不给。 夏风又问：“你们什么恩怨？” 杨齐挠了挠头：“也没什么事儿。就上次预选赛开始前，我们两所学校相约打场友谊赛，地点先定在实验。结果友谊赛打着打着打成了更深入的肢体交流赛，不小心被他们学校教导主任给看见了。然后他们就被内部禁赛了。” 实验的人想起这件事就窝火，盯着他们的眼神几乎要戳穿了他们。 A市的体育事业发展向来不受重视。篮球还好，普及率高，兴趣爱好者们组到一起还能建个篮球队，排球同样身为三大球之一，却倍受冷落。除了体校，普高里有排球队的几乎没有。尤其是男排，虽未灭绝，已属珍稀。 但这并不代表仅余的几支队伍能和谐相处，矮子里面也得争高个儿不是，何况实验跟三中两所学校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故打到一起，不止是排球，而是遍布各个领域。 和谐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在同一个体育场内都要比比谁吸进去的空气更多。 杨齐换了个姿势，继续埋汰道：“其实禁不禁赛没什么差别，反正他们也出不了线。最多少两天假。” 对面的人直接暴走：“我去你X的！” 夏风由衷道：“你真有语言天赋。” 杨齐：“谢谢。” 实验高中的人深感羞辱：“谢你妹！” 5.发球 “我，”夏风指着杨齐说，“他徒弟。我代他打，输了算他的。” 杨齐迟疑看向他的队友，毕竟他没见过夏风打排球。而且男排跟女排，首先网高就不一样。何况她还这么矮。 后排兄弟们齐齐点头，表示可以。 高个儿又是嗤笑：“女徒弟都有了啊。你还真想变个性加入女排啊？” 然而杨齐对此类话语全部免疫。敢穿出来就不怕他们说。 “如果我们输了，别说道歉，”杨齐冷笑道，“爸爸今天跪下去舔你的鞋底！如果你输了，一样。” 他们本来是不想和女生打的，毕竟男女排球之间有着天然的壁垒，打赢了也没成就感，还会被说是欺负人。但现在听他这样得意地放狠话，好笑道：“你说的啊。别到时候又反悔。” “可能吗？”杨齐看向夏风，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跟着壮壮气势。 夏风默默低下头。 杨齐见她这反应，瞬间表情僵住，低声道：“卧靠你不是吧？你别告诉你没把握。” 夏风：“试试。” 试试两个字震得杨齐心肝乱颤。 杨齐皱眉：“不是，你现在说清楚还来得及。你别是在逗我啊。” “我没和他们打过，我不知道。”夏风说，“不过如果他们水准和三中差不多的话，应该不难。” 众排球队的成员觉得心口莫名被扎了一刀，生疼。 实验的人见他们窃窃私语，可能心声退意，急道：“打不打？光喊口号不敢来是吧？” 杨齐嘁了一声，直接从高个儿那里拍过球，抓在手里，揽着夏风就往体育场走。 后面一长排的学生，跟着两个队伍的后面看热闹。 杨齐凑过去小声问：“你打自由人？” 夏风顿了下：“我打二传。” 杨齐：“这样啊……可是队伍里有二传啊，要不你还是打自由人吧？” 夏风定定看着他。 杨齐被看得渗人，告饶道：“行随便你。但是请爱惜我的生命，我求您了！如果实在不行，装晕装瘫装死懂吗？讹他们！碰瓷他们！曝光他们！别忘了你是一位极其柔弱的女性！” 夏风：“……呵呵呵呵。” 人群中一道身影飞速冲回高二（1）班，还没进教室，已经大声喊着向同志们通报：“卧靠大新闻大新闻！同志们快来！实验的上门挑衅，我们学校排球现在要跟他们打比赛了！” 教室里还坐着不少人，闻言抬起头。 “杨齐也去了？” “杨齐没去，但是新生替他去了！” “哪个新生啊？” “我们班还有第二个新生吗？” “她不是回家了吗？”班长懵道，“不，她不是个女生吗？怎么回事啊？” “反正就打起来了啊，现在大家都在体育馆！赌的够大，去不去看啊？” 众人收起作业，纷纷起身：“去啊！走走走！” 非上课期间，体育室一向是很冷清的，这时候却聚集了大批的学生。 三中是一所升学率较高的重点学校，因为管理严格，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学生道行高深，平时屁大的事没有，抽个烟被发现都能上次广播。 男排队一向是个神奇的存在，给他们提供了业余期间绝大多数的乐趣。这次消息一出来，奔走相告，前来助威，势要将球场两边挤满。 三中没有单独的排球训练场，一个球场被划分在硕大室内体育场的一个小角落。因为友谊赛，东西倒是整理齐了，场地也打扫干净了。但面积还是太小。 来的学生太多，直接霸占了隔壁的篮球场，反倒将其他还在训练的社团也吸引过来。 夏风从兜里掏出一枚银币，走到网前，说道：“正面我方先攻，反面你方先攻。谁投？” “不用了。你们先发。”实验高中的一号直接挥手道，“男排女排拦网高度不一样，要是不习惯，发球失误我们让你三次机会。” 夏风没说话，脱下运动服的外套丢到旁边的长凳，抱着颗球回到场上。和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直接站在发球位。 剩下的是该决定其余几位上场人员。 排球比赛是六对六。在球网的一边，以三三的方式分成前后两排。但排球里还有一类球员叫自由人，只能接传球而不能攻击，他们可以随时替换一位后排队员，以加强球队的后排防守能力。所以正式队伍的首发人员其实是七个。 对面的六名球员已经就位。 杨齐搬了张椅子，坐到记分牌的旁边，抖腿悠闲地等待着开始。对面的一号朝他比了下中指，又比了比自己的鞋，露出一个令人厌恶的笑容。 杨齐嘴角一抽，心情变得不美丽起来，后怕的情绪终于涌入他的脑海。要知道执行赌约结果的人可是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相信那个还没见过几面的转校生？ 杨齐呲了一声，站起来喊道：“诶等等！夏风，你还没跟他们打过配合吧？战术手势啊什么！给你们半个小时适应一下不？” 那边夏风摆摆手，表示没必要。 配合不是半个小时能锻炼出来的，强行将自己插入他们的训练模式，可能会得不偿失。而且自己是女生，排球打法有很大不同，就算是相同的战术，他们未必适应的了。 杨齐又补充道：“我们队伍没打过4+2，都是5+1。” 就是说队伍的配置，是双二传手，还是单二传手的安排。 夏风继续点头：“没关系，随意。我都可以。” “嗯。”杨齐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夏风面前，指着对面的人介绍道：“实验那个一号，叫于文，就是他们的队长兼主攻。他这人打球讲直觉，脑子不怎么会转，但是扣球速度还是可以的。情绪不稳定，你可以跟他玩玩心理战。然后他们那个九号……” 夏风打断他说：“你不用给我介绍，我没打算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反正也只见一面不是吗？而且我记不住他们的脸。” 对面的人察觉到了他俩的视线，又背过身拍拍屁股。 杨齐忽然觉得于文那批人有点可怜。他也背过身，索性眼不见为净，用对方放号码牌进行代替，对几人的实力分别做了个点评分析。 杨齐沉吟片刻，委婉说道：“他们个人实力虽然没有特别突出的，但比我们学校更像一个队伍。我们这边的风格走向比较随意。” 夏风：“我知道，跟他们打过一次。” 三中的排球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以杨齐为绝对的中心。不会打配合没关系，所有人的任务就是把球传给他。如果他不在了，就像一辆汽车没有了马达，甚至称不上是一个队伍。站在球场上，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凝聚力。 杨齐沉默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三中球队的几人还聚在一起商量，该让谁上场。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杨齐看的急了，骂道：“我靠，一起商量啊！你们窝成一团干什么？搞独立呢！” 夏风摸着手里的球，继续淡淡道：“没关系，你们派攻击最强的上。” 6号猴子无节操道：“队长不用担心，她会配合我们的！” “……”杨齐朝他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随时保持击球的状态，球到面前就用力击球。”夏风说，“你们争取一传成功，我可以给你们打掩护。” 实验的人才发现了，他们这就是一支完全的散队。队长于文阴阳怪气道：“临时抱佛脚可还行？娘齐你脑子有毛病没有，派这么些人上场，你真不来啊？” 杨齐重新坐下，面上气定神闲地抱住自己手臂：“打你们的啊，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你。” 最终三中决定上场的阵容。 主攻两人：2号，目测身高1米86。11号，目测身高1米83。 副攻两人：5号，目测身高1米80，身体轻盈，弹跳力上佳。4号，目测身高1米80。 二传：9号。看起来各方面都平平。 自由人：3号。一传水准不错。 夏风不认识他们，名字更是叫不出来。之前只是混合在一起打过一局，认人基本靠编号。 杨齐本来不知道她是打什么位置的，问了下才发现，原来也是个二传手。 双方全部就位，杨齐旁边的队友吹了声口哨，宣布比赛开始。 实验的一号，就是他们的主攻兼任队长，站在后排靠右。在宣布开始后，他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摊着手朝夏风耸肩。 “同学，我建议你还是换杨齐上来吧，排球是一项很危险的运动，你要是不小心被误伤，可别怪我们啊。” “不过你还真有可能得分。”于文摆出了敷衍接球的姿势，“因为我不习惯接软趴趴的球。” 夏风抬起右手食指，朝他摇了摇，并没有受他干扰。 她在地上拍了两球，听着排球落地那沉闷的声音，手指从皮面上抚过。闭上眼睛吐出口气，试图让心情平复下来。 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比赛了，她现在觉得很兴奋。 夏风睁开眼，锁定对面球场的几人。 于文上下嘴皮启启合合，但是声音都没能钻进她的耳朵里。 那人太啰嗦了。 抛球。 助跑。 起跳。 她在高处看向对面整个球场。无论是高度、角度、还是距离，都没有问题。像她已经训练过无数次的场景。手拍上球身，用力扣了下去。 感觉不错。 就在她起跳的时候，两边排球队的人都是眼神一变。 重心下压，身体呈完美弓形弯曲，两臂用力甩动。身高不高但弹跳力上佳。到达击球点时，手掌整个包住球体，手腕向前推进。都是教科书般的标准，相当漂亮。 那竟然是一记女生很少会用的大力跳发球。 于文脑海中还停格着她滞空的画面，完全没发现那球是专门对着他来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侧已经被球稳稳击中，整个身体被迫偏向一侧。 旁观的女生惊吓中直接叫出了声。 于文呆滞地抬手摸向唇角，口腔内部被牙齿磕破。 出血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直到杨齐一声高亮的“发球得分！”，才终于回过神来。 妈的！what？！ 她是瞄准自己打的？ 大力跳发球难以精准控球，但就算不是瞄准他的脸，也是瞄准他的站位。 于文的自尊心瞬间爆炸，他擦了擦嘴，推开靠过来的队友，喊道：“再来！注意防守！” 6.攻击 （1）班学生集体挤到杨齐旁边，寻求现场解说员。班长问道：“刚刚那球很厉害吗？” 旁观者的角度对速度没那么敏感，只有真正接球的人才会明白，强势的跳发是一种多有杀伤力的发球。 “厉害。”杨齐解释说，“一般女生发球不会用跳发，更多用跳飘球。就是女排国家队里能发的好跳发的人也不多。刚刚那球球速已经挺快了，而且打的也巧。” 跳发扣球需要绝对的力量，在男排里用的比较多，女排更倾向于跳飘球，一种力道不大，但是因为球身旋转，球路难以琢磨的任意球。求其是在大赛里。 跳发相当不好练，因为失误率奇高。在力量和速度下，难以控制球的准确落点，出界是常事。还耗费体力。如果速度不够，无法攻破对方一传，那就更没必要了。 但是从夏风刚才的一球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职业人士。起码有职业的水准。 需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把动作苛刻到这个地步？ 杨齐脱下了脚上的鞋子，放在手上拍了拍，叫嚣道：“实验的！于文兄，我就等你的舔鞋了！谁帮我把鞋拿厕所去加点味儿？” 旁边兄弟恶心道：“你这鞋不要了啊？” 杨齐：“一双鞋而已，比得上舔鞋的终极荣誉吗？！” 实验的人脸色很差，暗骂了一句。 “得瑟什么啊不就一球吗？排球失分多正常点事！闭嘴安静看着行吗？！” 此时夏风已经准备好发第二球。 周围一阵欢呼，学生们大声喊着三中的名字，并且给对面致以嘘声。 拉拉队虽然不够格，但起码做到了够吵。 不可否认的是，客场作战有许多不利因素，对于没什么比赛经验的对手来说，环境氛围就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在这种一边倒的形势中，保持足够的冷静绝对不容易。 实验的几人表情严峻，撇了撇嘴，情绪已经被干扰，有些烦躁。然而比赛才刚刚开始。 夏风将球在手中旋转，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几人的站位， 对面于文在刚才主动往边线处移了一点，让九号补上，扩大自己的防御范围。 按照杨齐的科普，九号，副攻，擅长接发高速球。 她干脆瞄准九号，抛球起跳。 同样是起跳发球，这次的发球姿势明显比较保守，果然，飞出去的球速也不快。看上去轻飘飘的毫无威慑力。 就见球飘过网，九号骂了一声，快速往前一步去接，等球距离近了的时候，又迅速后撤了一步。 最终那球在他手臂上段弹了一下，没调整好角度，直接飞出界外。 吃瓜群众只觉得他走了一个极其风骚的走位，然后弄丢了球。 杨齐吹了声口哨，揭过旁边的比分牌。 连下两分，尖叫声比之前更盛。尤其是（1）班的学生，毫不吝啬地一阵狼嚎，带头喊道：“夏风加油！” 其余学生这才回过神来，交头接耳道：“这是谁？怎么没穿我们的校服？是我们学校的吗？” “没听说过啊。” “校队里肯定没这人。” “和男生打的也那么厉害？” 体委叶阳指着夏风道：“转学生，我们班的！高三一班谢谢！” 旁边的女生说：“对面连那球都接不到？看起来不难接啊。就这水平还敢上门单挑？” 猴子嘿嘿笑道：“接不到的，他没捕捉到球路。” 女生：“什么球路？” “跳飘球的球路是会变化的，不仔细看可能看不清楚，要接球的时候就很明显了。速度和角度因为球身旋转发生变化，看起来像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跳飘球不好接，尤其是没训练过的人。”杨齐说，“实验的人就没怎么练习过跳飘球。” 女生惊呼道：“啊？那不是传说中的超能力球吗？” 猴子：“……” 杨齐：“……” 夏风再发了一次传说中的超能力球。对面围观的学生已经偷拿出手机进行拍摄。 这样仔细观察的话，球路的震荡还是很明显的。尤其是过网急坠前行的那一段。一声声“卧靠”不绝于耳。 夏风这次瞄准的是边线。接球的三号见球朝自己飞过来，位置比较冒险。他没有接球的信心，于是朝旁边主动退了一步，喊道：“出界！” 后面学生立马跟着嚷嚷：“没有！我们刚刚都拍下来了！” 他们倒退视频，翻出了刚才落地时的截频，给对方看。 从后排角度来看，球身擦线落地，但是没有出界。 确认无误，杨齐大笑着将比分改成3：0。 实验那学生抬手揉了把脑袋，一脸郁闷地走回球场。 “咦——” 后排学生们当他们抵赖不掉，竖起中指齐齐奚落。 被连下三分，实验有些淡定不了。夏风的发球水准远超他们想象。 发球是不能拦网的，所以发球也是最强有力的攻击。 “不要被他们影响，好好看球，然后接起来！”于文大声吼了一句，将队友的情绪调回来。说道：“没有第四次了，同志们打起精神！对于不明显的擦线球能接就接，对方的控球能力应该很不错，我们不冒险。” 众人应了一声。 实验重整旗鼓，等待夏风的第四球。 三中的队伍现在很兴奋。 旁边一米八的那个副攻对她挤眉弄眼，说道：“大神，你先我们这里下了六分，怎么也得跟他们拿个七分，才能证明我们的水平更高一筹。” 夏风笑了一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再次起跳发球。 依旧瞄准的是九号，飘球。 排球界比较神奇的规律是，喜欢接发高速球的人，一般接发飘球的水准都不怎么样。 九号紧紧咬着牙。他盯着球的轨迹，冷静下来判断方向，最后单膝滑了出去，勉强将球接起。 一传半到位，稍偏，但是球击打的够高，给了二传调整适应的时间。实验的队伍借此组织了一次强攻。 他们太憋屈了，无论是啦啦队的客场压制，还是被一个女生连续三次发球得分的现实。如果再不打破这种魔咒，他们的队伍真将迈上败北的道路。 个人状态在体育竞技里是那么重要，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来破解僵局，队长就是为此存在。 于文嘶吼一声，起跳扣球。 那球打的相当用力，带着凌厉的杀气，连他额头的青筋都可见地爆了出来。 他脑海中的想法清晰且明确。 拿下她！击溃她！结束她的发球局！ 男排的可看性比不上女排，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男排力量性太强，防守艰难，很少打起拉锯战。基本一个扣球后就能结束了。 于文扣球的时候，三中前排负责拦网的三人立即就感受到了，那股强势的威压，力道绝对不小。 他们一起起跳，然而还是慢了一拍，球突破了他们的防御，在上方打了个斜角。 二号指尖摸到了球。 没有拦下，一次触球。 球从他们的手臂旁边穿过，直直向下。如此高速短距离的坠球，却没有如意料中的落地。 于文的身体慢慢下落，透过空隙看见那个忽然窜出来的人影，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正正站在落球点附近的那位男生也带着一丝茫然。他被夏风推了一把，撞到这个斜线落点位置。眼看球已经过来了，来不及多想，直接上手接球。 球被救起，弹起一个弧度，精准地传向中路进攻线。 夏风抬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于文一眼望进对方清澈的眼睛里，心脏猛得跳了一下。 他刚才的攻击被看穿了。 这人是变态吗？ 此时三中前排位置主攻招手：“这里！” 实验所有人盯住球，跟随主攻的位置准备拦网。 夏风后排起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没有二传，就着刚才那个球直接一个扣杀。 后排进攻，空网得分！ 4：0！ 杨齐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一只脚迈进了胜利的大门，一只鞋迈进对手的嘴里。基本拽不出来了。 他插起腰，一脚踩上椅子，在旁边得意忘形地大笑：“哈哈哈哈！蝼蚁！全是蝼蚁！” 之前为了救球，旁边几人匆忙鱼跃前扑，撞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响亮。 几人抬起头望向对面，夏风正一副睥睨众生的眼神看着他们。几人恨得牙痒，抬手捶地。 “交流一下情报吧，尽快收起你们身为男性的骄傲。”夏风习惯性地按着指节，淡淡说道：“在今年夏天以前，我打的位置就是主攻。但我们球队的特色是防守，所以我还会打包括自由人在内的各个位置。而今年是我打排球的第十一年。” 于文愣愣看着她转身离开。 夏风再次站上发球点。 这次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闪闪发着光的。 我擦，这是真牛逼啊。 8.二传 跟没有合作的队友，在男排中能打出这种局面，相当不容易。就算起初实验的人轻敌、不了解对手的原因占据了大多数，但夏风针对性的喂球和防守也很明显。 在球场上，一个好用的脑子重要吗？ 太太太重要了！ 这可是一个团队运动，二传就是调度球队战力，身为指挥中心般的存在，尤其是在战局的关键时刻，二传的状态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球队的状态。 冷静、经验、防守、体力、智力，掩护性……一名真正合格二传所需要承担责任跟压力太大了。不是说不能凑合，能打二传的人有不少，毕竟在前线作战的是攻击手，她们的实力很大程度上能弥补二传的缺陷，而且现在的队伍配置一般是两位二传。 可作为二传手，真正想突出地站到顶峰，这样的人才太少了。 这样的人不可能默默无闻打排球，她的经验绝对是在不断实战中磨砺出来的。 就是……身高太矮了。 杨齐迟疑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滑到一个名字。 一株大杨树：教练教练，听说过一个叫夏风的人吗？ 女排张姨：没有。 一株大杨树：不然听听？ 女排张姨：我很忙。再！见！ 杨齐敲着手机等待。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对方又问。 女排张姨：男的女的？ 一株大杨树：介绍给您的当然是女的啊！我做事那么靠谱！ 女排张姨：身高。位置。协调性。经验。 一株大杨树：估算一米七，打二传，协调性和经验没有问题，我估计你翻遍整个省队都找不出基础功比她更扎实的人。防守和控球力绝佳，哦，发球也很厉害，跳扣跟跳飘都会。高二了应该和我差不多大。 女排张姨：我们队不缺一米七的二传。［再见］如果防守强悍，想打自由人的话可以来试试。 一株大杨树：一米七的世界级二传又不是没有。看看马芳！你再看看我给你发的视频，这姿势诱人不？诱人不？诱人不！！ 对面明显没了兴趣，过了好几分钟才回他。 女排张姨：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看看自己为了一个小比赛，把手都打废了。也就你爸妈心疼你，还给你拦教练，换我绝对抽死你。 一株大杨树：可惜啊哈哈哈！ 杨齐耸了下肩膀，将手机收起来。 爱莫能助。 “结束了结束了！25分！”体委叶阳激动推着杨齐提醒说，“哎哟我去我们学校还真赢了！” 杨齐扯了下衣襟，神神在在道：“至于这么惊讶吗？你杨哥哥作为精神支柱在这里镇着，想输很容易？” 他看了眼记分牌，用手指敲着提醒对面，露出白牙嘿嘿笑着。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叶阳喊道：“新同学你太厉害了！下学期运动会就交给你了！” 三中围观的替补队员嚷嚷道：“你们怎么一点同学爱都没有呢？什么新同学新同学，要么叫名字要么叫大神！她叫什么名字？” 杨齐：“叫夏风！我说你们是金鱼吗？这名字明明那么好记。” 球队几人在场边蠢蠢欲动。看着球场目不转睛。 靠，他们也想打比赛。 第一局结束的时候，对面都没反应过来。 实验以25：16大比分落败。打的溃不成军。 夏风揉了揉自己的手指，感觉全身都热起来了。赛场上那种竞技的氛围，强烈刺激着她的神经。不过接男排的球确实很难，她没有带护具。手臂跟膝盖上已经是一片青肿。 精神亢奋。 夏风看了眼时间，问道：“要不要来第二局？” 于文本来已经打算穿外套了。看了眼自己的队友，又用力丢下去，不甘心道：“来！” 叶阳小声说：“这怎么办？第二局要是输了算谁的？” 杨齐哈哈笑道：“打到他们服呗，多好？” 学生们散去一部分，回去吃饭上自习，还有一部分留着，等着看他们赛后的舔鞋大业。 第二局的比分是25：20。虽然实验还是输了，但在后半场的时候状态明显好转。他们发现与其盯着夏风打，不如绕开夏风打。扰乱她做一传的战术是可行的，毕竟身高差距在呢，然后封死她的球路，就能获取优势。 面对球队成员实力差距大的队伍，就这个套路。 于文觉得自己抓到了节奏，如果再来一局，他们应该能赢。 结果第二局结束，夏风看了眼时间，直接走到场边，背起书包说：“我要回家了。今天已经太晚了。” 于文欲言又止，被杨齐抢先说道：“太晚了我送你啊！我骑车！” 夏风气喘吁吁地擦了把汗：“谢谢。” 见他真的要走，叶阳大声喊着提醒：“等等杨齐，他们输了的舔鞋呢？你走了还舔不舔啊？” 杨齐挥挥手：“终极荣誉送给我的队友。不谢。” 实验众人面如土色，一句妈的憋在胸口。在耍赖反悔跟愿赌服输之间摇摆不定。 夏风抽出一张纸擦汗，看着他们没有动作。 杨齐弯下腰在她耳边小声道：“放心吧，就吓吓他们。没必要结这种不共戴天之仇。” 夏风才安心跟着他离开。 众人以仰望的姿态，看活的大神从他们面前走过。 太特么的帅了！ 出了体育场，杨齐让夏风先等等，拎着包去教学楼的厕所，把自己那醒目的裙子给换了，然后一身轻松的出来，带着夏风去领自行车。 夏风远远跟在他后面，在他大腿上扫荡。 “别这样看我！”杨齐对她的视线相当敏感，摸了下屁股说：“昨天穿裙子回去的，结果底裤都给人看光了，那酸爽。我怕他们来找我说要负责，想想还是算了。” 杨齐回头说：“我也是要脸的好吗？” 夏风笑了一下。 杨齐：“……这种时候你保持沉默会让人很尴尬。” 夏风抬脚踢了颗跟前的小石头，说道：“今天中午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别跟我道歉！”杨齐凶道，“不然打你的啊！” 夏风微愣，然后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朝他靠近。 这人心情莫名其妙就好起来了，杨齐心道她没毛病吧？生理期吗？ 杨齐去校门口附近的自行车棚将车解锁推出来，带上夏风，问道：“你家在哪里啊？” 夏风没说，只让他出门右拐直行。 杨齐看夏风都是跑步上下学的，应该不会太远。初来乍到，可能不大认识街道。于是就那样骑了出去。 杨齐试探道：“喂，你想打自由人吗？” 夏风干脆利落地拒绝：“不。” 杨齐偏了下头：“为什么？” 夏风片刻后才答：“没有爱。” 杨齐：“你这么喜欢二传？” “不是，是喜欢二传这个位置的投入、专注、不可替代性。攻手只有拿到球才能扣球，所有的得分都维系在二传的身上。二传的智商体现着队伍整体的智商，不能浪费。”夏风转了口气，声音坚定起来，带着股咬牙切齿的滋味：“‘放心吧，没有你也可以，我们会赢下这场比赛的。’我一辈子都不想听到类似的话。没有我，就是不可以。” 狼子野心。 杨齐沉吟道：“嗯……但是现在二传没那么厉害了。” 队伍的中心不一定在二传身上，在大比赛中，他们更加追求稳健。不是他们引导攻手，相反是他们跟着主攻副攻走。 夏风说：“那就厉害起来。” 杨齐好笑地摇摇头。 随后杨齐发现了不对劲。骑车骑了半个多小时，身后的人还在淡定指路。 杨齐用力踩着踏板，怀疑道：“你没带我绕圈吧？朋友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哦，我还要赶回家吃饭的。” 夏风：“你不认路？我绕圈了吗？” 杨齐深吸一口气：“……没有是没有！但是你别到时候随便让人把你在荒郊野地给放下去！” 夏风环过手在他面前比了个ok。 又是过了十分钟，杨齐不信邪了，他问道：“你告诉我还有多远？你不会真的是每天跑步过来的吧？” 夏风没有说话。 杨齐惊道：“为什么？新转校的应该是新搬家的吧？没事租房选这么远的郊区？” 夏风：“因为穷。” “……”杨齐说，“别闹。” 夏风：“快到了。前面路口停下就可以。” 这一片是真的郊区，但也不至于荒凉。只是房屋都是以前的老住宅区。 这时候天都黑透了，附近也没什么人走动。连个流动摊贩都没有。 杨齐照要求在路边将人放下，跟着下了车，往小巷里窥探。夏风已经背着书包进去了。 “前面路灯都没有。”杨齐推着自行车跟在她后面，大声道，“这边连个封闭小区都没有！” 夏风回头无奈道：“我知道。这是以前几十年前建的老住房！咱轻点行吗？这边隔音也没有，别让人出来骂了。” 杨齐咳了一声，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继续跟着往里走。 夏风看着脚后跟那道白色的光，停下脚步说：“你回去吧，再照手机都没电了。我家就在里面。” 杨齐皱眉道：“行了我送你进去。这边那么黑。月黑风高夜，嗯嗯嗯嗯天懂不懂？” 9.青春 夏风也不管他，往里走了两百多米，又拐了个弯。停在一栋楼的前面，打开一楼的防盗门。杨齐将车停在外面，跟着冲了进去。 他跺了跺脚，发现这边还是一片昏暗，问道：“灯……灯呢？感应灯都没有？” 夏风顺着楼梯往上爬：“有过，被砸坏了。还没修。” 杨齐：“什么时候？” 夏风：“一个多月以前吧。反正我来的时候它就是这样的。” “……”杨齐问，“你防狼喷雾要吗？要不要我给你买一个？你爸真的不下来接你一下吗？” 夏风无语道：“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你刚搬来你怎么知道？”杨齐表情一抽，“你……你知道你是女的吗？” 夏风：“……” 不是很想跟他说话是该怎么办？ 杨齐两手插兜，陪着她走上去。 虽然没有电梯，但幸运的是，从二楼开始，感应灯又恢复正常了。而他们家住在三楼。 不得不说老宅虽然外观难看了一点，但房屋结构和整体质量，比现在的要好不少。尤其是楼高。这边楼道很长，杨齐估算了一下，室内层高起码有两米八，视野上应该很舒服。 他停在二楼的楼梯台，夏风上去开门。 门被打开，昏黄的光线照出来，杨齐才挥挥手转身下楼。 夏风本来还想喊他进来坐坐，结果一眨眼功夫，人已经飞奔到楼下了。 她看了眼室内，耸肩。 其实真挺好的，当时租这套房子就是因为虽然价格便宜，但是精装修。房子朝向好，光色明亮，周围还安静。 她卸下包放在客厅，夏勤女士正坐在左手边的饭桌上吃饭。她身上穿的不是睡衣，夏风猜她应该也出去过了。 “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夏勤搁下筷子站起来，“你跑回来的？” 夏风点了点头：“跑错路了。” 夏勤看她脸上没汗，又问：“谁送你回来的？” “杨齐。”夏风脱下自己的外套，去厕所洗脸：“以前住隔壁的那个。” 夏勤想了想，讷讷道：“哦，你们同个学校？” 夏风嗯了一声：“同班同桌。” 夏勤又问：“那就好，同学没有欺负你吧？” 夏风点头。 想欺负她的人应该不少，但成功的人至今没有。 也就只能想想。 夏勤撑着桌角站起来说：“吃饭吧，我去给你下面。你等着。” 夏风连忙从厕所走出来：“我来吧。” 夏勤这两年虽然腿脚有所好转，但是每逢下雨天，或是劳累一点，晚上都会疼得睡不着觉。 夏勤说：“不用，汤已经煮好了，我就下个面。你等等啊，先吃饭，别洗澡。” 夏风走进厨房一看，桌上摆着一碗清汤挂面，盖着昨天晚上的剩菜，刚吃了一半。菜叶颜色发沉，有些糊了。 她看夏勤在灶台前面忙活，拉来椅子坐下，就着那碗面吃起来。 夏勤回过头，用筷子敲了敲铁锅：“你干什么，那是我的面！” 夏风说：“我吃的多。” 夏勤：“我给你下了两碗！” 夏风吸了一口，这碗面是真难吃。盐是盐菜是菜水是水的，煮的肯定是相当随性了。 夏风说：“你今天心情挺好的。” “我今天去找工作了。”夏勤笑了一下，“一个老朋友推荐我去做初中教练。我觉得挺合适，明天就去上课。” 夏风皱了下眉，说道：“哪所初中啊？近吗？” 夏勤：“可以坐公交车，直接到校门口。” 夏风往里加了点辣椒酱，说道：“就是远嘛。” 面之前已经煮好了，煮好后放凉水里冰一下，再拌上油，放着不会胀也不会坏，想吃的时候丢进去煮煮就可以。 锅里的香味远远飘过来，夏风更觉得手里这碗玩意儿难吃的可怕。 很快夏勤熄火，端着面走出来。一碗番茄浓汤鲜虾面，上面撒了点葱花，红红绿绿的很好看，一看就知道可诱人。她把面摆到夏风面前，叩了叩桌子说：“我觉得挺好。你读书就行了。高二忙吗，还跟的上吗？” 夏勤以前的脾气很硬。尤其是没离婚之前。那时候她刚从人生巅峰直转而下，不能接受变故，整个人跟炸^弹一样，一点就着，单靠近就让人不寒而栗。 离婚的时候带走了夏风，搬出A市。 但是近两年整个人性格都变了，隐忍不少。她觉得非常对不起夏风。如果不是跟着自己，或许生活能过得更好，起码不用陪她四处辗转，连个学都不能正常的上。中日课本差那么多，她几乎要重新开始，还是在临近高三的这段时间。 经济条件也肯定有所保障。本来应该衣食无忧的人，现在买个菜都要斤斤计较。 “我可以。”夏风思忖过后，抬了下头说：“你去试试吧，要是不行就别做了。反正还有钱。” “钱不禁花啊，不能盯着存款。”夏勤看着自己的手说，“你还要上大学，结婚。工作以后还要实习。女生没点积蓄谁都看不起你。只出不进怎么行？而且还有很多是你自己拿的奖学金。” 夏风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继续吃面。 以前她是一个刀枪不入的金刚战士，后来盔甲被生活磨秃了，露出了原本脆弱畏缩的一面。 夏风还是喜欢曾经那个强大无敌的夏勤。 ——哪怕一无所有，也能带着她披荆斩棘。 夏风沉声道：“我会努力的。明年我十八了……” 夏勤打断她说：“不用那么努力也可以。” 夏风抬头看向她，夏勤在氤氲雾气中温柔笑道：“有妈呢。” 夏风握紧手里的筷子，点头道：“嗯。” 杨齐回到家里，又出了一身汗。他将自行车锁在院子里，觉得四肢舒爽，哼着小调开门进去。 杨妈妈从客厅跑出来，追问道：“这么晚你去哪里了？晚饭还吃不吃啊？不吃饭的话给家里报个信不知道吗？都几岁了呀？” “在这个的宁静的夜晚，逛了逛这个空寂的城市。”杨齐伸手虚抱了她一下，“美丽的女士，请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杨妈妈歪着脑袋说：“你今天心情很好？” 杨齐哈哈大笑：“我们今天赢了实验那帮小子，总觉得应该要庆祝一下！” 杨妈妈一吓：“你又去打球了？医生说不行呐。快给我看看。” 杨齐得瑟道：“可不是，记分员。场上最重要一人。” 杨妈作势要打：“滚去洗澡！我现在去热饭了，给你十分钟。” 杨爸在沙发上翻了页报纸：“下次晚回来，不给饭吃。” 杨齐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对着客厅那边斥责道：“爸你个惯犯还有资格说我吗？” 杨爸被噎，哼了一声。 杨齐径直走向浴室，脱衣服的时候想起来，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聊天群，发一个问号。 一株大杨树：实验的那些家伙都还活着吗？ 不想当主攻的副攻不是好副队4号：让他们请了顿饭放回去了。说好下次不来我们学校闹事，这事就算。 一株大杨树：阅，退下。 不想当主攻的副攻不是好副队4号：滚犊子！ 猴子精6号：队长，你还回来打球吗？ 杨齐犹豫片刻。 一株大杨树：别等我了，我真准备好好学习。这都高三了，要考大学。本来想打完联赛再退队的，你看命运直接替我做了抉择。 猴子精6号：哦。 牛逼二传9号：高三还打什么球？怎么不上天？ 不想当主攻的副攻不是好副队4号：行。我高三也退的。你改天过来选个新队长吧，好歹有始有终。以后想打球，喊一声兄弟随时奉陪。 神一般的自由人3号：你们都走了，我们队伍就没人了。新生也不一定找的到，估计过两年，三中排球部就成了传说。 牛逼二传9号：实验不也一样？忧伤个啥？咱能别这样吗，明天还见面的成吗？ 猴子精6号：就是……感觉青春消逝了。算了，我自己待会儿。 杨齐靠在洗漱台上，将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转过头，看着身后的镜子。 感觉青春消逝了。 他也这么觉得。 镜子里的人一天天好像没什么变化，但过去的时间没有重来的机会。 曾经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背影，带着悔意，不舍，不甘。 就好像追了十几年的漫画有一天忽然完结，猝不及防地提醒了他们时光的流逝，干脆又残酷地让他们明白，自己已经长大了。 可未来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杨齐揉了把脸，自语道：“青春啊……” 10.玩笑 猴子精6号：我刚是不是放屁了？ 神一般的自由人3号：…… 牛逼二传9号：但是我今天打的很高兴，特别高兴。如果这是落幕战我也满足了。打完的时候看见你坐在场边，我都快哭了。老子这辈子就那么一个愿望，高中结束前再跟你一起打场比赛。现在挺好的。 主攻中的主攻2号：就是觉得特对不起你。本来你可以走职业的，就是因为那么一场比赛，再也没然后了。 一株大杨树：放你的狗屁［中指］再见。爸爸要洗澡了。 一株大杨树：爸爸再多说一句。我在家的半个多月里，准确来说是十七天，也天天在想这个问题。我在想我当时如果不救球现在会怎么样，我没受伤的话我的未来会怎么样，不打排球以后我要做什么，排球给我带来了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喜欢排球。我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越讨厌别人问，所以我也不想去学校。 一株大杨树：然后我觉得，没必要。我喜欢打排球，所以就应该认真的打，尽力的打，每一场比赛都是。挥霍也挥洒过我的青春，这就是它给我带来的。未来我不知道，但起码现在跟过去，没有一件是让我后悔的。 一株大杨树：而且我又不是打不了排球，也不是不走职业的路就没未来了。长着呢。我的未来肯定是向上的！ 牛逼二传9号：队长！［炯炯有神］ 猴子精6号：队长！ 神一般的自由人3号：队长！ 主攻中的主攻2号：队长！ 一株大杨树：别忘我当时，怎么跟我老班打的包票。让我看见你们挥扬的小裙子。 不想当主攻的副攻不是好副队4号：信息接受失败！ 杨齐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张脸。 “不过夏风……总觉得特别面熟。”杨齐将手机丢到旁边的盒子里，思忖片刻点头道：“一定是因为像我！” 第二天杨齐比夏风早到学校。他家离学习比较近，会过来上早读。一来就发现夏风桌上少了两本书。 昨天中午自修课的时候班里发了张物理卷子，说好晚自习结束前得交到办公室，第二天早上讲课要用。 夏风昨天走的早，跟他一样把卷子压在物理书的下面，让课代表到时候自己拿。可是现在物理书跟卷子都不见了。 杨齐过去在桌上翻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 她打完比赛以后就没回教室，肯定不是自己动的。 杨齐起身问道：“你们谁，昨天拿夏风的书了啊？” 没人应答，早上众人都有些懒散。。 “人家新书，笔记都没有，拿什么呀。”叶阳正在狂抄作业，“你搞笑啊？” 前面戴眼镜的男生转过头来：“她昨天物理作业我也没找着。是不是带回家了啊？” 杨齐皱眉，到后面翻了下垃圾桶，已经被值日生倒空了。一张卷子因为被水打湿，还粘在垃圾桶的底部。他弯下腰仔细辨认了一下，恼怒中用力踹了一脚。 塑料的蓝色大桶被踢翻，在地上滚了两圈，带着后面的扫把倒了一片。 所有人吓了一跳，在巨声中扭头看去，就见始作俑者正对着墙，克制地仰了下头。 教室里一片寂静，没人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后排一男生走过来将垃圾桶扶正，杨齐帮着把扫把立起来。 电扇在头顶嘎吱嘎吱地作响。 “我不知道是谁，但自己心里有数，好歹同学一场，别做这么幼稚的事情。”杨齐冷声道，“老子看不惯，谁都不行。” 说完带着火气直接出了教室。 等他走后，过了片刻，教室里才传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大清早的再没困意，众人都清醒过来。 班长起身开口问：“谁啊？谁拿她书了？不小心拿的话，站出来说清楚就好了。” “人新生也没做什么啊，拿她书干什么？” “昨天不都看球去了吗？” “会不会不是我们班的啊？” “那谁这么蛋疼啊？” 班长拍了拍桌子：“不小心拿了也没关系，大家好好道个歉，说清楚。有没有啊？” 叶阳转过脸看向自己的同桌。 要说刚谁和夏风有点过节，大概就是现在完全不在状态的学习委员了。看她紧张地握着笔，脸上还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心虚神情。叶阳压低声音不可思议道：“张佳同学，你是傻逼吗？我之前没告诉你吗？我让你别管杨齐的事儿！” 张佳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瞪我也没用，昨天大家都看球去了，教室里有谁问问都知道。”叶阳苦口婆心道，“嫉妒使人丑陋啊同志，从良还来得及。” 张佳：“我敢作敢当，不怕他问！” 叶阳：“你要真敢作敢当玩点高档的行吗？这么幼稚你小学几年级啊？” 张佳摔笔，怒道：“关你屁事啊！” “什么叫关我屁事？身为体委，呵护我一班青葱的体育小幼苗，那是天大的事！”叶阳指着她说，“你再这样我要抵制你了！” 张佳回道：“随便你抵制！神经病啊！” 叶阳拍桌：“你生理期啊！” 张佳：“我要是生理期你现在已经死了！” 见没人承认，班长跟着走出座位，下去找杨齐。 早读快结束的时候，夏风一脸汗地走进来。 她踩进教室的时候里面一阵寂静。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她身上。 夏风放缓脚步，扫了眼桌子。上面少了几本书。立马知道发生了什么。 众人都在猜测她会是什么反应，结果人家没有发飙，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拉开椅子，默默坐了下去，抽出书本开始预习。 早上课程毕竟排的很紧密，中间没有多少休息时间。夏风不知道杨齐去哪里了，但到上课前，他的位置一直是空的。 第一节是化学课，老师是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妇女，不苟言笑。即使现在都流行新媒体教学，她还是更喜欢写板书，教案做得厚厚一本。 铃声响过，她手臂里夹着书行色匆匆走进来，边走边说道：“拿出自己的书，还有练习册。昨天的题错得太离谱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的？” 夏风两手环胸，默默看着前面。 化学老师快速在黑板上把化学方程式写出来，转身一看，扫到夏风。用粉笔敲桌，不悦道：“新同学？夏风是吧？已经上课了你知道吗？” 夏风点头：“知道。” “上课就拿出你的书！还有你同桌呢？”她转了一圈，“你们班长呢？” 夏风站了起来，不温不火道：“没有书。” 化学老师：“你的新书呢？你不是已经领到书了吗？” 夏风：“被丢了。” “你把书丢了？我说你——”她说到一半愣住了，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很难看。将手上东西狠狠往桌上一砸：“谁丢的？很了不起啊你们，好好的书不读，都学会欺负人了是吧？新同学怎么你们了？得意吗？现在已经是高二了高二！分不清什么是对错吗？” 她说着按了下额头，吞咽一口唾沫，实在气不过，说道：“我找你们班主任去。” 她课也不上了，转身就去隔壁把老班喊过来。 叶阳有些急了，推了推张佳说：“我傻逼的老同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我告诉你早死早超生。现在去跟新同学好好道个歉，说清楚了。校园霸凌跟玩笑性质可不一样，闹大了你都不好收场！这时候拧巴什么啊？” 张佳也有些慌了。 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没惹过事没犯过错，现在脸憋的都快哭出来了。她用力拧着自己手臂上的肉，就是不出声。 看她这样子，叶阳“啧”了一声，站起来将自己的书递给后排的人，让他给夏风传过去，笑道：“新同学，这肯定是误会。要不你先用我的书吧。到时候我再给你买一本，行吗？” 夏风继续坐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为什么？” 叶阳继续友善笑道：“我们一班其实一直挺和谐的。但是快高三了压力也大，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偶尔会有些犹豫，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呗，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张佳趴到桌上，将脸埋进手臂里。 前排学生正好将书递到她面前。 夏风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它拿在手里，姑且点了下头。 叶阳松了口气，朝她抱拳。 这时候班主任走进来。 他站到讲台前面，低下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沉声道：“书丢哪里了，谁丢的，自己站起来，去把书捡回来。” 他说话一向不温不火的，人到中年，心态变得异常平和，总是拎个装着枸杞的杯子四处晃悠，像是什么事都恼不到他。还是相同的语调，可众人知道他此刻很生气。 老班将手按在桌子上：“我对你们，不求你们所有人都能做个好学生，但起码应该做个好人。自己站起来。” 夏风说：“没事，我原谅她了。” 她已经猜到是谁，对方暴露的相当明显。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完全没到生气的地步。 而且……她看起来都快把自己吓哭了，完全想不通她这波操作的意义跟目的在哪里。 如果校园霸凌的人都像她这么怂，这个世界应该很美好。 “你原谅是一回事，犯没犯错是另外一回事。”老班严肃道，“我再说一遍，现在站出来，我不跟学校报告。出来！” 杨齐跟班长鬼祟地出现在门后，他探出头，举手无辜道：“我可没想躲啊，我只是刚回来。” 老班质问道：“你又去哪里了？” 杨齐衣服和腿上沾着些垃圾场的脏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酸臭。 他走进来，把手里的书摆到自己的桌上，然后把自己的抽出来丢了过去：“是这几本吗？书都脏了，我到时候洗洗看，你先用我的好了。” 夏风点头：“谢谢。” 杨齐大方道：“谢什么？你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吗？” 夏风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11.了解 老班说：“杨齐，你跟我出来一趟。” 杨齐抬眼，看了眼叶阳，看了眼夏风，最后又看了眼张佳。比了个“V”表示了解。 “不用出去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杨齐到后面教室后面拿了一条毛巾，将衣服上的污渍擦了擦，一面说道：“是这样的，昨天实验的人来跟我们学校打排球友谊赛，我不是受伤了吗，不能上，夏风帮我打的。结果他们学校大比分输了，大概心里过不去，就来教室把人书给丢了。” 甩锅泼脏水一气呵成，反正他们也说好了不会再来三中了，杨齐做得毫无负担。 老班面上不显，问道：“哦，是吗？” “是啊！你说过不过分？以后他们别想踏进我们三中的大门！”杨齐甩下毛巾说，“我是新时代的好青年，不主张暴力，所以我只会在言语和心里狠狠地谴责他们！您觉得呢？” 老班懒得跟他侃，转开视线问道：“班长，你有话说吗？” 班长看着自己的衣服跟裤子，正在无从下手中，骤然被点名，抬头道：“啊？哦，我没。” 杨齐搭上他的肩：“我觉得他需要去厕所洗个手。” 班长点头：“对，我真的需要。” 老班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杨齐在后面颠颠的跟上。 老班最后问了一句：“夏风，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是他说的这样吗？” 夏风淡淡道：“我不知道。” 叶阳被她一句话吊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张佳觉得这场面太过煎熬了，正准备自己站起来。夏风坏心地喘了口气，悠悠跟了一句：“昨天我直接回家了。” “这样啊。”老班拍拍手说，“那先上课吧。” 他跟化学老师点了下头，交换了位置，走出教室。 众人目光的焦点跟着他移动到后门，最后定格在留了条缝的门边。老班就那样佝在门缝外面，阴森森地看着他们。 众人浑身发毛。 化学老师看着，翻开书按在桌上，咳了一声，将众人视线拉回来。 他们为人师表的，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什么事情没见过，什么招数没使过？想骗他们哪儿那么容易。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教室里的人早说了。而且他们昨天一直呆在办公室，就没听见实验的人来过教学楼。 杨齐跟班长从厕所回来，腆着脸跟老班微笑，老班终于收回他摄人的视线，用手指点了点他们：“你们两个，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班长“诶”了一声，在后面踹了杨齐一脚，小声道：“被你害了！” 检讨肯定逃不掉了。 杨齐瞪眼：“张超杰同学我提醒你一句，冤有头债有主，你公正一点行吗？” 化学老师不耐道：“你们两个，快回座位！” 两人相互痴缠地走进教室，在后排分道扬镳，一个坐回夏风旁边，一个绕到了前排靠窗。 化学老师的课程被打断了，情绪受到影响。接下去的课程速度极快，说话语调几乎连珠带炮，直接在黑板上抄写了正确答案，让同志们自行领会。 杨齐低着头用力嗅身上的气味，忽然说了一句：“不用谢。” 夏风点头。 杨齐加重语气道：“不用谢！” 夏风：“放心。” “我放什么啊，你看黑板啊你看我干嘛？”杨齐还是得瑟的，心满意足道：“也不要太感动，我只是正义的化身。” 夏风斟酌片刻，说道：“其实，我不是很想要一本被垃圾堆污水滋润过的书。” 杨齐点了点她桌上的化学书：“所以我用啊。你用我的。” 夏风看着他说：“其实，你不缺钱，应该也不是很想用一本被垃圾堆污水滋润过的书。何况还是你自己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杨齐：“我这不是顾念你跟你书本之间的深厚情谊吗？” 夏风点头：“我和它之间的深厚情谊，还不到24小时。” 这年头谁也不缺那几块钱，几本书。 但是贸然丢弃别人的书本，不能等同于丢了几块钱。杨齐不想轻描淡地甩把钱过去，就当事情已经解决了，显得特别不尊重人。 杨齐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竟然歧视我的智商！我去翻垃圾堆都是为了你，有点自觉性吗？” “有点自觉性吗？！”化学老师一根粉笔丢了过来，“我现在在上课，杨齐你给我闭嘴！” 杨齐简直欲哭无泪，委屈地哼了一声。 化学课结束之后，夏风起身去厕所洗杯子。她站起来，顺手抽了两张纸。 张佳从前面快步冲出来，拦在她的面前，正正挡在门口，用力瞪着她。 夏风没想躲，好整以暇地问道：“有事儿？” 她做好了要打架的准备，结果对方瞪着瞪着，开始抽起了鼻子。 夏风瞬间感觉有数十道落在自己脸上，无奈道：“……我原谅你了。” 张佳不甘示弱：“谁要跟你道歉了！” “那你来干嘛？” “会打球了不起啊！” “你会这么问，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夏风认真说，“会你不会的东西，的确很了不起啊。” “你……”张佳被她一气，又被气逗了。抬手擦了把脸，说道：“你懂个屁！” 夏风觉得莫名其妙：“我的确不是很懂你。” 张佳脸部肌肉抽动，机智地放弃跟她争吵，从兜里掏出一百五十块钱，递了过去。 夏风看着没动：“封口费？那没这么廉价。” “封个鬼啊，你神经病啊！”张佳破功，“买书！学校买书不用钱吗？” “哦。”夏风接了过来，“那你知道在教务处买书可以打七折吗？” 张佳：“关我屁事！” 夏风看了眼钱，又看了眼她。 杨齐从后面靠过来说：“多出来的是劳务成本，毕竟来来回回的搬书也很累是吧。如果你不需要的话，多的给我，我帮你搬。” 夏风揣进口袋，摇头道：“不必。” 张佳涨红了脸：“你干嘛偷听！” 杨齐一副拜托的表情：“我哪是偷听？你难道不是恨不得全校同学都听见吗？咱又不是黄莺小嗓，控制一下情绪行吗？” 张佳这次真的哭了出来，直接甩手走开。 杨齐抿了下嘴，挠头。 夏风用一副关爱单身狗的眼神深情凝望着他。 杨齐被她看得打了个寒颤，挑眉道：“干嘛，有话直说。” 夏风思忖片刻，摇头道：“没什么。加油。” 杨齐：“……” 夏风很快就把张佳忘了，这么一点小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比这更明显更粗暴的恶意她见过不少。尤其是两国关系紧张的那段时间。她身为一名“外来户”，又对前后辈的森严关系完全不感冒，面对部分“刺头”的时候，冲突在所难免。 她打过的架加起来，可能比张佳这辈子见过的都多。 不过在她辉煌的战绩里，也得到了不少热心校友的支持帮助。比如她们那个原本已经退队的高三队长，火爆地抄着一本书就去找惹事的男生算账：“打我们主攻！让你打我们主攻！有本事再打我们主攻试试！” 夏风想起来那画面，托着下巴就痴笑。 跟国界没有关系。在球场上的时候，她们的身份就是队友。 想打球。想有自己的球队。想赢。 但前面那位学习委员显然不这么乐观，她已经郁郁寡欢了一个上午。或许一部分是因为杨齐，一部分是因为自我谴责。还有一部分是周围人目光的改变。 早上课程结束的很快。杨齐竟然撑住了。缺的书俩人一起看，就那么熬过五堂课。 毕竟一直是在普高读书，也不是体育特招生，杨齐的成绩其实还不错，尤其是理科。重要的是脑子灵泛，一点就通。夏风有些问题还得问他。 午休的时候，学生一股脑冲了出去。教室里瞬间空荡下来。 等到人声散去，夏风打开包，从里面拎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 杨齐余光扫过，顿时被惊到了。 装的是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馒头，还放了有四五个。面皮有些偏黄，一看就是自己家做的，应该很瓷实。旁边还有一个苹果一个橘子。 夏风开了杯牛奶，就着馒头慢慢吃起来。 杨齐皱眉问：“你为什么要自己带东西吃？学校有食堂啊，还能吃上一口热的。你这凉不垃圾的，胃能好吗？” 夏风长叹一气：“因为穷。” 杨齐嗤道：“你可别来了，我们学校的菜够良心了！” 夏风艰难地咀嚼。她其实也不喜欢吃馒头。 非常，非常的不喜欢。 杨齐推了她一把：“喂你有听见我在说话吗？” “我听见了。”夏风说，“是因为昨天做多了，不吃的话会浪费，所以就带学校里来了。” 杨齐：“没事做那么多干嘛？这不是不小心的程度啊。” “习惯。”夏风慢条斯礼道，“日本吃的东西都很贵，所以午饭要自己带，而且学校有能加热餐盒的地方。所以我妈昨晚上和面，下意识的放多了。” 杨齐抽了抽嘴角：“可是做那么多白馒头，还不如煮一锅饭方便啊。” 可是夏勤女士，非常喜欢做馒头，还很喜欢做那种啃也啃不动的老油条。 夏风咬着面包细细咀嚼，等吞下去了才悠悠道：“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嫌我烦啊？”杨齐很有自知之明地竖起衣领，将耳朵盖住，哼道：“我不听！” 夏风握着手里的塑料袋，沉吟道：“……你开心就好。” 过了两秒，杨齐忽然暴起：“你真嫌我烦啊？！你整天偷看我我还没说呢！” 夏风无奈摇了摇头：“其实我刚才想问的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这种裙子的。” “哦~”杨齐靠在椅背上，坦荡道：“我决定把这个优良传统保持到期末考试之后。” 夏风：“恕我直言，其实我觉得这个方法并不高明。因为你的穿着，直接吸引了考官80%的目光。” 杨齐：“那还有什么高明的技术？” 夏风抖肩：“wow~我不需要。” 杨齐跟着抖肩：“wow~why？” “因为，”夏风将草稿纸在手上揉成团，丢到后排的垃圾桶里，说道：“我是个学霸。” “……”杨齐，“可吹吧你！” 12.顺路 杨齐不和夏风胡侃，摸出手机，给叶阳发了几条短信。瞥见夏风虔诚地咬着手里的东西，间或举起牛奶喝上两口，看起来像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使命。 因为他不说话，教室里变得异常安静。 前面还有几个学生困得受不了，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杨齐发完短信，又出声道：“慢点吃！” 夏风握着手里的馒头：“如果不是知道你不会喜欢这种东西，我一定以为……嗯哼。” 杨齐翻了个白眼：“不稀罕！你放心！不跟你抢！” 没多久，叶阳拎着大袋小袋，从教室外面回来。 他在杨齐桌上放了一袋，又给了夏风一袋，然后提着剩下的东西回自己的座位。 夏风动作一顿，问道：“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给你点了一份炒饭，还有一碗红烧肉盖饭。”叶阳说，“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吃红烧肉吧？” 夏风：“我是说，你给我干嘛？” 叶阳摊手：“杨齐叫我带的啊。” 杨齐已经拆开饭盒，拿起筷子道：“这是和平大使对你做出的补偿，下次再请你出去吃。” “哦……”夏风放下手里的馒头，跟着打开餐盒。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里面的饭都还是热的。 夏风说：“其实没什么，她对我造成的伤害是负值的。” 精神上没有，物质上还赚了。 夏风点头：“顺便感谢她为我融入班集体所做出的贡献。” “对，就那么个事儿，你别介意就好。”叶阳在前面听着笑道，“新同学，你真有意思。我说你练体育多久了？” 夏风：“很早很早。我妈，还有我们家隔壁的叔叔，以前都是练体育的。小的时候就比较爱动。” “好巧啊！”杨齐说，“我们家以前隔壁的阿姨也是练体育的。” 夏风：“……” 她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夏风吃了一口炒饭，又吃了一口红烧肉盖饭，顿时惊为天人，眉毛都扬起来了，不吝夸赞道：“三中的食堂，不错。” 叶阳骄傲道：“那是！我们学校的食堂是一大特色！尤其是早餐的肉包，独家秘方，全市第一！我真诚地建议你来学校吃早饭！” 夏风心满意足地频频点头。 叶阳干脆捧着自己的食盒走到后座来，不见外地将杨齐桌子清了清，跟他们坐在一起，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可是小的时候，能拿得住球吗？” “小的时候学的主要不是排球技巧，而是支撑排球竞技里的弹跳力，速度，柔韧性，以及球感，诸如此类。所以像体操，四五岁就可以练了，但是排球，在国家队里，十二三岁才开始练的有，十四五岁才开始练的天才也有。” 叶阳点头：“原来如此。” 杨齐拍了下筷子，嫌弃道：“叶阳你够了，你面前还坐那么大一人呢，问过兄弟我吗？干嘛舍近求远？恕我直言，你的做法并不高明！” 叶阳：“不，兄弟你谁啊？” 两人边骂，也不耽搁他们吃的。吃完又窝前面一起打游戏去了。 夏风吃了炒饭跟盖饭，还剩下三个馒头没吃完。这种天气，如果继续放书包里闷着，恐怕会坏。于是就拿出来，叠着摆了一座小山。 那场面有点美丽。 同学们陆续回来，到她桌边的时候放缓脚步，惴惴不安道：“你这……这是用来插香的吗？” 夏风：“……” 杨齐听见直接笑抽了肚子。 到下午课程开始，一次课间休息，夏风就吃一个，到放学馒头终于吃完了，肚子也是饱的。 她准备回家的时候，球队的成员正好过来找杨齐。夏风看见他的裙子，又一次惊呆了。 男生捂住自己的裙摆，时刻提防着四面八方，害怕有人过来撩他的裙子。还带着一点矜持，见着夏风，乐呵呵道：“大神，晚上跟我们一起打球不？” 夏风犹豫了一下，看一眼手上的表格，摇头道：“今天没空。我还有事。” 男生好奇问：“这是什么？” “我的日程表。” “你很忙吗？” 夏风点头。 男生失望道：“好吧。” 他低了下头，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有空我就告诉你。”夏风说，“可是最近我要学习。” “这句话特别耳熟。”男生将目光转向杨齐，怀疑道：“你不是被某人荼毒了吧？” 杨齐抬手打他：“请摸着你的良心说话。学习不好吗？” 夏风又说：“我想借一下你们的球场，练练发球。” 男生说：“随便啊，只要体育场是空的你就可以去。但是球得去器材室自己借，到时候再还回去。我跟老师说一声就行。” “嗯。”夏风说，“谢谢。” 夏风最近几天是真的很忙，但忙的很简单。稍稍关注一下，就能完全复制出她所谓的日程表。 早上和晚上的长距离慢跑，午休的时候进行垫传球训练或者步法训练，放学后添加发球训练。最近没有比赛，男排也不怎么训练，如果遇到的话会约在一起打会儿球。至于其余时间则全部用来学习。 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就相当认真，连眯眼或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马上就要月考，估计她压力很大。因为教材不一样，她需要大范围的重新复习，这两天杨齐看她刷的卷子，都够他一学期写的了。 他是真的不理解夏风为什么要选三中这样一个没有女排队的学校。而且看起来即不愿意放弃排球，又不愿意二传位。 但是，杨齐粗粗瞄过一眼她的日程，发现时间略有出入，没对上。 她每天早上，从家里跑到学校的时间，是一小时五十分左右。杨齐统计过了，几乎没有出入，每次都能踩着上课前五分钟的点走进教室。 但是她从学校跑回家的路程，却设置成了两小时二十五分钟，硬生生多出了三十五分钟。 当然，也许她是在路上吃晚饭了。 杨齐的新生帮扶福利不包括课外时间，何况他们算不上多熟。所以虽然好奇，但是没有多管闲事。 这天夏风跟往常一样，背上包走出校门。径直朝着跟家相反的方向走去，到了站牌，却是上了一辆公车。 她戴着一顶鸭舌帽，将脸压严实了，在站点叫到市外国语学校的时候，跳下了车。 市外同样是寄宿制的初中，所以即便到了放学时间，校门口依旧空旷。保安坐在值班室里看电视，偶尔往外面扫一眼，基本不会多看。 市外的封锁并不算严密，毕竟它的地理位置不在郊区，周围一片都是住人的民宅或商店。围墙建的也不高。 夏风顺着大门绕了半圈，来到一处小巷子， 这里是他们学校学校送外卖的公认地点，翻过墙后，就是他们东北方向的一处角落。再顺着走道一路走，可以直达操场。 夏风不敢冒险出现在操场或者学校正路上，这个身高在初中阶段怎么看都很违和，要是被学校教职工撞见，铁定会轰出去。如果撞见夏勤那就更尴尬了。她一般会猫腰躲在操场前司令台的后方，远远看一眼。 夏勤正在指着几个学生做动作解析，一群穿着黄色校队服的学生排排站在前面。她声色俱厉，教起人来豪不客气，说着说着蹲下身为他们拉筋按摩。 夏风看她蹲久了就有点紧张，怕她起不来了。 但或许是因为心情好，她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回到家以后食量也大了不少。看来真是个好差事。 今天的学生，也有在好好上课。 夏风看了一会儿，满意地转身离开。出了市外，又顺路去两公里外的A市大学。 其实最初的时候，夏风只是来确定一下，以夏勤的身体能不能适应教练的工作。查了一下地图，发现市外就在A大附近。本着“来都来了”的四字真言，顺便去逛了逛隔壁的A大——她定好的目标大学。 既然都逛了，那肯定是要去体育场溜达溜达的，结果正巧碰见他们排球队的人在打球。 这段时间正好有省赛，球队的教练带着替补的新生和两个主力出去刷经验。除掉摸鱼偷懒请假的，还有十几个学生在做日常训练。 他们的攻手练习扣球还缺个二传，夏风在旁观了半个小时以后，主动脱衣服自动补上。 陪打一个小时，还可以蹭他们的晚饭。 于是之后每天，她依旧本着“来都来了”的真言，提早一站下车，先去市外看看，再混进A大打球。 13.招揽 她每次来只练习托球，各种托球，正传，背传，快传，调整传。从不参与众人的聊天休息时间，显得来历神秘，为人高冷。 球队的人本来也不奢望她的水平，只想找个人打打下手，增强一下她们的训练效率。结果配合之后发现，夏风的传球会特别好打，总是能够在她们跳到最高点的时候，飞到最佳击球点附近。连姿势都不需要太多调整，攻手的压力被削减了一半。 尤其是在经过一天的适应时期，众人充分感受到一个好二传对球队的影响。 就是那种卡到位的感觉，太爽了，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每天打打球，心情灿烂不已。 这人球感好的惊人。 高人，高人能不高冷吗？高处不胜寒啊！ 可惜的是，当众人想拉着她一起打配合，或者来场练习赛的时候，她都会拒绝。众人至今没有见过她发球，也不知道她下三路打的怎么样。 她们当夏风也是A大的学生，业余打球。问了好几次她的名字，诚邀她入队共训，都被搪塞过去。 “你到底是哪个学院的啊？” 夏风：“雷锋学院。” “你为什么不加入我们排球队？等教练回来了我们和她说。” 夏风：“因为我是一阵风。” “……我们学校没那么正规，你这水准打二传绝对可以了。等到了联赛的时候，肯定能进替补名单。” 夏风：“……嗯。” “所以来吗？” 夏风：“不来。” 诸如此类的对话重复了好几次，夏风只管装傻充愣。 众队员觉得很可惜。 除了脑子不大正常，啥都好。可以说是最佳陪练队员。但既然她不愿意，也就没勉强。毕竟她们学校的排球队实力——并不怎么样。 夏风抬手看了眼时间，放下球道：“我要走了。” 众女士哀嚎：“你是灰姑娘吗？还要赶十二点？” “不，现在是七点。”夏风挥了下手，“再见。” 夏风得去赶七点十五分的公车。当然那班车的时间向来是不准的，如果没有遇到堵车情况，一般会在七点半之前开过来。这个前多少的范围也不大可控，如果错过了，她需要再等三十分钟。 夏风已经基本将A大都摸清楚了，搭乘公车的地方在学校教学区的正门附近，距离生活区最远的地方，平时是没什么人走的。 从体育场直走去正门，会途径一教。 一教是公务楼，在一教前面，有一段让人费解的蜿蜒林道。要沿着那条小道出校门，她需要绕一大个圈。一般来讲，她都没那个闲情逸致，所以她会贴着墙面横穿过去。 这次当她爬上水泥台，走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这条老路上竟然有人。 四个男生在前面蹲着凑在一起，正争得面红耳赤。其中两个是胖子，还有两个是瘦子，体型分明。一人身上还穿着隔壁馄饨店的外卖马夹。 他们虽然情绪激动，却还记得压低声音，时不时环顾四周。举动鬼祟，相当可疑。 夏风确认一遍时间，最后决定还是绕个路吧。 她弯着腰，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避免暴露。但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这样的距离，那四个人的声音清楚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我是在用命拿这个钱你知道吗？讨价还价，你做的出这种事？” “我怎么就做不出来？人是我搞定的，不然你有这赚钱的机会吗？” “你小点儿声行吗？想让谁听见？” 那胖子伸出三根手指：“就这个数，没的讲。要么付钱，要么你去找其他人。” “好好说话，别威胁我行吗？” 夏风：“……” 夏风一时紧张，行动中带起了植物的婆娑声，四人察觉异样，纷纷扭头。双方人马就那么不期然地相遇了。 四人顿时慌乱，站了起来：“你——” “我……”夏风严肃说，“我已经报警了。我要举报你们。” 那胖胖的男生被吓得打了个嗝。几人皆震惊地看着她。 就在那一刹那，夏风转身就跑。后面的男生反应迅速，奋起直追。 五人一路疾风带闪电地冲出学校正门，又沿着大路继续奔驰。 四个大男人追一个女生，原本已经快追到了，结果夏风动作灵活，每次都能以一个风骚走位，从他们手下溜走。屡屡手指就要碰到她的衣角，最后还是措施分毫。四人一阵嘶吼狂嚎。 狂奔出八百米，他们的体力就有点不行了。后面的胖子们直接阵亡在半路，只剩下两人边跑边喊。 “你体育专业的吗你？我说你你别跑了！” “等等！你听我们解释！”跑得最快的还是那个外卖小哥，他在风中凌乱道：“卧靠你等一等啊！” “你是女的吗？你怎么跑那么快？” “我是A大的学生，学妹你信我！你信我啊！” “我特么又不是追风少年，你特么跑的那么快干嘛啊我靠！” 夏风依旧脚步稳健，她不仅是跑得快，还很灵活。穿插急转，在人群中极限变道。明明这一块她只来过没几次，却比A大的学生们还要熟。 后面两人跑到脱力，用力咳了一下。 已经很久没这么剧烈的运动过，感觉迎面的风拼命地在往喉咙里灌，整个人快废了。而眼前那个身影还在坚毅的跑着。两人露出见鬼的表情，中间一定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 最后他们实在受不了，停下脚步，靠在消防柱上喘气。 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 夏风确认他们丧失战斗力，跟着停下来，缓步走到他们前面，甩腿蹬脚活动四肢。 三人中场休息。 男生举起双手说：“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夏风比了个“OK”的手势。 那男生的大脑已经缺氧到快不能思考，用力眯了下眼睛，拍着胸口问：“你……缺钱吗？” 夏风点头。 他招手说：“你跑的那么快，你怕毛啊，靠近一点不行吗？” 夏风迟疑片刻，背着包站到离他们一米远的位置。 男生小声道：“我是学生会体育部的，这是我的朋友……” · 下个星期就是月考了。月考完就是高考。虽然他们才高二，还是不可抑制地被这种情绪所传染，班里气氛怪紧张的。 周五的晚自习，第二天没课的老师提前过来布置作业，提醒众人周六上午跟周日下午都得补课，记得准时到校。 夏风觉得，不记得要补课的其实是他们，不然不会有这种量的作业。 化学老师更是直接发了三张试卷，众生暴走捶桌：“写不完！写不完啊的老师！” “写不完吗？好好好，那我给你们少一点。”化学老师从善如流道，“我刚才在隔壁班也是这么布置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是不会做的。但是他们不知道，练习册后面的答案已经被我撕了。” 众生：“……” 何苦这样互相伤害？ 周六未动，作业先行。 整个周末已经蒙上一股阴郁，教室里一片愁云惨淡。 杨齐挠头，哀叹道：“啊，明天又是令人痛苦的一天。” 夏风交叉着手欣慰：“啊，明天又是令人愉悦的一天。” 杨齐一惊：“你没疯吧？” 夏风摊手。 杨齐正想说什么，口袋里手机一震。 猴子精6号：队长队长！周六又补课啊。 下任王牌11号：改周日中午吧。 牛逼二传9号：@杨齐，大神来吗？ 杨齐问：“我们周日请球队去吃散伙饭，你一起来吗？” “我有点事。”夏风摇头说，“而且我又不是你们球队的，你们吃散伙饭为什么要叫上我？” 杨齐：“他们想请你，作为你终结他们青春的谢礼。” “……”夏风打个寒颤，“不用了谢谢。我热爱生命。” 神一般的自由人3号：还是去美食街的那家火锅店吗？ 不想当主攻的副攻不是好副队4号：去吧。上次活动抽的抵价券我还在呢。 猴子精6号：这次我要抽个一等奖免单哈哈哈哈！ 主攻中的主攻2号：@杨齐。吱声！ 一株大杨树：好。周日中午十一点半火锅店集合，你们大神说不去了。 杨齐放下手机，警惕地看了眼后门。也跟着抽出试卷，哀叹地开始刷题。 夏风动了动他的手肘：“你我换着做吗？我做英语跟数学，你刷物理跟化学。” 夏风写作业的速度向来奇快，杨齐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一天，愣了一下才点头道：“可以啊。” 夏风：“合作愉快。” 杨齐跟夏风，周末都没什么时间，所以两人分配好了任务，一部分周五晚自习写好，一部分留到周日的自习。 周六早上的课程结束以后，各自背着包出校。 夏勤周末也要给学生训练。 她说队伍里有两个很有天分的学生，对接一下，或许高中能进省队，坚持住训练量的话，还有进步空间。他们的身体素质跟目前的成绩，将来还有机会能进国字号。她要时刻督促他们。 她最近很有热情，整个人都洋溢着光辉的母爱。看不得一个好苗子被荒废，简直操碎了心。连带着都没闲情做她真爱的白馒头和硬油条了，每天叨叨来叨叨去都是那几个名字。 14.赚钱 夏风心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小时候自己想去打个球，被夏勤逮一次打一次，哪次都是鼻青脸肿。 ……现在也不乐意让她打球。 不过，她还是要感谢那几位学弟学妹，解放了她的午饭还有晚饭。简直是救命之恩。 她现在也是个能去食堂吃饭的人了。 夏风看时间不早，挽起袖子，走到灶台前面。给自己炒了个鸡蛋。又洗出油麦菜，片了五花肉放一起爆炒。 两盘菜分量都不大，盖到已经煮好的饭上，汤汁顺着流进米里，空气里都是一股肉香。 简单，可是好吃。她就喜欢这个味儿。 吃完洗碗以后，开始复习下周月考的考点。给手机设了个睡觉的闹铃，用来确认时间。 周日早上，杨齐骑着自己的车往A大赶去。 大学城附近人流量大，所以餐饮业发展的也尤为发达。比市中心的价格便宜，比普通的味道要好。加上A大环境好，一般聚餐都会选在这附近。 他已经在网上预定了位置，可那家店很火爆，如果稍稍去晚了火锅店里的人能直接切了他们的餐桌，所以宁愿早到，也不想错过。顺便还可以逛逛A大，他在这还认识好几个体育部的学长。 这样想，就拐着自行车往A大那边绕去，单手拿过挂在车头的饮料嘬了两口，眼睛一亮，不期然地看见了夏风的身影。 她依旧穿着平时常穿的那件运动外套，身形显眼。或者说她的运动外套都是一个款式的，区别只在在于领口和袖口的细微差距。 她来这里干什么？ 杨齐探头向前，准备想叫住她。既然都在这附近，顺便一起吃午饭多好。于是用力挥了下手臂，结果对方没看见。 杨齐干脆踩着踏板朝夏风靠近，结果看她在校门外的一家文具店，跟三名陌生男性碰了面。心下好奇，她不是刚转来吗，怎么连A大的学生都认识了？ 几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相伴一起走了。 杨齐减缓速度，拐着自行车头弯弯曲曲地跟在他们身后。 四人一路绕过A大教学区，来到一侧僻静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再次进行交谈。 杨齐将车停在林荫道的后面，远远看着。 一名男生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递给夏风。她低头数了数，揣进兜里，然后点头跟着他们过去，边走边脱下了外套。 杨齐摸着胸口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不要总是幻想那么多龌龊的事情。你可以的。 他跺了跺脚，继续小心地跟在四人身后。 七拐八绕，他们到了后面一片未开发的空地。 杨齐将车锁在路边。顺着那条偏僻的田埂走过去，穿过几间废弃又未整理的屋子，看见一片金色的油菜花田。再前面的路微微有点眼熟…… 杨齐恍然大悟，这不是A大体育场后面的废地吗？至于绕那么大弯吗？！ 就见他们几人从那边钻进去，站在体育场后面的铁门前面，打了个暗号。很快一明挂着体育部牌子的男生跑出来，谨慎地环顾四周，给他们拉开铁门。 三人就从锈迹斑斑的侧门溜了进去。 杨齐：“……” 估计是为了方便，那男生只是虚掩了一下锁链，将门合上就离开了，正好便宜了杨齐这个捡漏的。他见没人，也从门缝里钻进去。 那边夏风走进女厕所，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行头。黑色上衣白色运动裤，半长的头发披洒在肩上。跟一个和她同样打扮的女生接头，拿过她的饭卡，走到操场八百米起步的地方，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中。 将饭卡和别人的一起，趁乱递给前面的体育老师，退回到中间赛道，弯腰降低自己的高度。 ……所以是A大一年一度的体测又到来了！ 杨齐一时间心情非常复杂，大惊之后落了地，心脏半碎不碎的，现在有种虚脱的感觉。很想就这么给她跪了。 毕竟只是体测，不是什么正规的比赛，一次开跑的时候能有二十几个学生。 体育老师在前面点着他们的人头确认人数，掐着秒表准备计时。 杨齐踱步到跑道的外侧，一脸忧伤地进行旁观。 人群中夏风偏过头，正好看见他，闪过一丝惊讶，又了然般地点点头，朝他比了个“V”。 杨齐：“……” 那边体育老师已经吹哨，一群女生相互拥挤地冲了出去。 夏风低着头，不快不慢地夹在大部队里。她穿着极为宽大，不合身材的运动服，以掩盖她身上的肌肉。在她跑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杨齐还能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第二圈的时候，整个人跑步的姿势相当颓废，脚步提不起来，手掌像土狗般地低垂着。 演技真的是棒棒哒。杨齐都想给她点个赞。 体育老师在赛道旁边点人数，以防有人插科打诨。杨齐很想上去抓着她的肩膀震颤：“仔细看！看那个穿黑衣服的家伙！那货是在代跑作弊！” 最后夏风跑了三分三十五秒，就这还是群体中上游的名次。 这届大学生的体力不行啊！ 女子八百米过后，是男子一千米测试。 那位黑衣服的女生从司令台后面冒出来，跟夏风再次交接。她已经将自己的脸憋红，又往脸上洒了点水，按照夏风跑出来的名次进行排队，在室内器材室开辟出来的窗口领取自己的饭卡，然后确认成绩。 夏风直接脱了那件黑色短袖，甩到后面的休息室，再脸不红气不喘地走出来，跟杨齐打了声招呼。 夏风去跑道旁边拎了自己的外套，看一眼时间，预计下一个客户还有一个小时才能抵达操场。这段时间不上不下，干脆就先在附近等着。 她坐在司令台的阴影里，背靠着墙面休息。并从宽大的衣兜掏出一个小本，对着上面查看记录。 杨齐噌噌噌跑到她旁边，跟着背墙坐下，问道：“我说你什么情况？哪儿来的路子？” “没什么，”夏风摘下笔头，“你怎么过来了？你也缺钱？” 杨齐：“……”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夏风说起有关于穷的话题。 杨齐问：“你真这么缺钱？” “缺。”夏风说，“我要读书，打球，吃的还多，我妈需要继续疗养。这学期可能拿不到奖学金，打工可选的种类极少，且薪资低。” 她说着感慨了一句：“中国的人工费，真的好廉价啊。” 杨齐：“你以前打球能挣很多钱吗？” 夏风抬了下头，甩着自己的笔杆道：“能吧。我初中跟高中借读学校的排球部都是强豪，很有钱。尤其是高中，队伍里有两个人被国青队召去试训过，队伍实力突出，打得挺轻松。打进全国大赛有奖金，拿到名次还有奖金。全杂费全免。成绩好的话，额外的奖学金也很丰厚。所以学上的很有安全感。” 杨齐说：“……我们学校也还好啊。” 一等奖一学期有八千。 当然没有实验那么豪气。当年中考的市状元本来是报他们这所学校的，结果中途以一套房子的价格，被实验给挖走了。 杨齐咋舌道：“就是只发一个。” 夏风叹道：“一点都不好，它又不属于我。” 杨齐两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纠结地扭动。最后还是友善地劝告道：“你真的不考虑打自由人吗？如果你打自由人的话，我可以带你直接进省队。那你也能赚钱了。” 夏风坚定拒绝：“不。” 杨齐激动道：“为什么？！” 夏风：“就好比一个人他明明是男的，你不能因为他长得像女的，就对他说，要不你去做女人吧。没有为什么，只是会想抽你。” 杨齐：“……” 杨齐抱住自己的头崩溃扑到地上。 夏风说：“自由人只能在后场负责接传球吧，不可否认她们是球场上隐形的英雄，对二传来说，也是真爱般的存在。可我讨厌那种看着球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尤其是讨厌眼睁睁看着一个愚蠢的二传带坏整个队伍。我完全能做得比她们更优秀，也知道我自己能做到什么，为什么非让自己去打自由人？” 杨齐竖起一个拇指：“你赢了！” 两人还在说着，一个穿着哈伦款运动裤的女士朝他们走了过来。 她手臂的肌肉相当壮实，由于运动员的肤质状况天差地别，有时候会出现两种极端，夏风一时难以判断她的年龄。 这人主动坐在夏风的左手边，说道：“我也想求代跑。” 夏风上下扫了她一眼。觉得她不像是需要代跑的学生，没有理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继续说：“是张馨月介绍我来的，你还记得她吧？我脚受伤了，可是开假条免考的话，只能拿60分。所以我想找个代跑。听说你挺厉害的。” 15.介绍 夏风重新打开自己的本子：“那你需要要什么速度的？” 那女士笑道：“这要看你能提供什么速度。” “一次两百。时间我可以精确到十秒以内，名次我可以精确到准确数值。请问你需要哪种服务？”夏风重新打开手里的小本子，“最好建议你换一身宽大的衣服，把头发散下来遮住脸。另外，请配合我的表演。” 女士笑道：“你经验真丰富。” 夏风：“哪里哪里。” “那你最快能跑多快。” “反正不是你需要的速度。” “你怎么那么肯定？”那女士说，“我要跑进两分半，可以吗？” “没有意义。” “我觉得有啊，我只能配上这么优秀的成绩。既然要跑当然要跑最好。我可以出双倍，时间随你定。” 夏风将原本写上的两百划掉，在下面点了三点。 女士问：“怎么，不行吗？” “行啊。”夏风将本子竖起来，挡在两人中间，说道：“但是你这种要求目标太大，会被体育老师发现。而且我一般不接校队的学生，因为他们跟体育老师很熟。” 女士：“没关系。我先付钱。” 夏风：“那我要把你排到最后。” 女士点头：“可以啊。” 夏风一面嗯嗯地应着，一面奋笔疾书。 她在账单的最后面写道： “结：1000元 遇到学校教练。” 写完后两根手指一夹，将本子收起来揣进兜里。对着那女士轻笑，劈手拉过外套转身就跑。 女教练早有准备，立即起身去追。 然而夏风爆发力强悍，直接蹿出去老远，且耐力持久，难以比拟。她追到了体育场的大门口，发现距离逐渐拉开，自己竟然追不上。 想起这人还有一个同伙来着，又煞住脚准备去拦那个男生，结果一阵风扑来，杨齐以更快的速度从她身后飞过。 女教练一颗心啪地就亮起了灯泡。 有些人以为跑步的姿势都是一样的，但其实不是。常年经过体育训练的人，一跑就能看出区别。 两人的腿部肌肉明显很有力量，速度虽快，却跑得很稳。下脚的时候似乎很轻巧，迈腿的步距也很不错。 杨齐已经快追上人，他怒道：“卧靠你跑竟然不叫我！你无耻你无情你无义！你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兄弟？” 夏风说：“跑路这种事情看觉悟的好吗？这需要提醒吗？你的个人素养呢？” “等等！”教练在后面喊道，“我没要罚你们！给我回来！回来！” 两人有如一骑绝尘，飞奔而去，教练还要看着学生做体测，不能深追，最后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慢慢人群中。 她哭笑不得，骂道：“小兔崽子们。” 两人跑出了老远，回过头确认教练没有追上来，才放缓了脚步，停在路边休息。 杨齐说：“其实被追上也没关系，反正你不是他们学校的。” 夏风：“说不定以后是呢？” 杨齐：“那以后我俩还是校友呢。” 两人对视，互相笑了一下。 杨齐兜里一阵颤动。他摸向口袋，球队的群里已经快疯了。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11点45了。 主攻中的主攻2号：杨齐！卧靠你还来不来啊？唰我们呢？ 杨齐一共给他们发了五百块钱的红包。 一株大杨树：你们自己去，我还有事，咱们学校见。 不想当主攻的副攻不是好副队4号：今天不是你的散伙饭吗？卧靠你不在还散毛啊！ 下任王牌11号：杨齐你这货滚哪里去了？刚刚不是出门了吗？ 猴子精6号：队长啊队长！我等的花儿也枯了！ 杨齐却已经收起手机，对夏风挥手道：“走！” “什么？”夏风懵道，“去哪里？” 杨齐：“带你去打球啊！” 夏风说：“现在已经快十二点，我更想去吃个饭，然后回学校准备下午四点半开始的补课。” 杨齐说：“带你去省队打球。” 夏风迅速道：“走。” 杨齐回头找自己的脚踏车。还好杨妈担心他骑太快，让他开出来的依旧是他的老型公主车，有后座。然后载着夏风，吭哧吭哧地往训练基地骑去。 基地跟A大离得不近，两人饿着肚子，中途腹部已经开始对叫。只能停下来，在路边买了点吃的，然后继续骑行。 夏风搭着他的肩问：“那教练喜欢什么球风？” 杨齐：“能赢的就行。” 夏风：“她是稳健型的，还是大胆型的？” 杨齐：“喜欢赢的类型。” 夏风：“……” 算了。 训练基地的保安是认识杨齐的，见他过来笑了一下，直接放人进去。夏风紧紧跟着他的身后。 这个时候女排队正好在球场内部进行训练。 杨齐穿的休闲鞋，夏风直接穿的运动鞋，都可以进体育场。两人在门口将鞋底蹭干净了，然后走进去。 “教练！教练我给你带了个人！”杨齐放开声音喊道，“张姨！我来看你了！” 一位四十上下的女教练从场边走过来，脸上一喜道：“自由人？” 杨齐比赞：“二传！” 教练越过杨齐看了眼他身后的夏风，陷入沉默。 杨齐反手将夏风拎到眼前，在她旁边散花介绍道：“dengdengdengdeng~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人！” 张教练朝着杨齐勾勾手指：“你先跟我过来一下。” 二人走到体育场的角落，跟训练队伍隔着一段距离。夏风坐在球场旁边，默默看着众人训练。 张教练扯着他小声道：“你什么情况？我不是说清楚了吗，我们队不需要一米七的二传，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内的情况，就说这年头那个职业队还要这种身高的二传吧。” 杨齐：“什么话？世界最小二传竹下，一米六没到呢。还不是撑起日本女排半边天！” 张教练：“日本女排。” 杨齐咋舌道：“人马芳不也没到一米七吗？中国人！” 张教练：“你也就能说个马芳，当时的情况跟现在能比吗？当时国内大环境二传断代，没办法了，她才有重用的机会。可是你看她统共打过几场国际球？” 杨齐不满反驳：“那是因为环境没给她机会，她虽然一米七但是她当时的技术盘确实活了整个球队，表现惊艳是事实吧。人二十六岁才第一次打世界杯，不直接拿了最佳二传称号吗？几个人能做到？” 张教练苦口婆心地拍手：“前车之鉴啊。你同学才十六七岁，你让她也坐个十年冷板凳等机会？” 杨齐：“不是，为什么要等，明明可以主动给啊！” 张教练无奈摇头，吐出一口气，语气里全是不赞同，说道：“又不是我给她一个机会，她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了。我们搞体育的，不就得看老天爷给饭吃吗？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风格，我们的风格不适合她。” 杨齐晃着她的手说：“你就让她试试呗。将来她要是火了，你就是她伯乐啊。” 张教练摇手道：“霍，你想让她试就试吧，正好也可以练练我们的二传。但只是试试啊。” “爱您~”杨齐朝她抛去一个飞吻，“我回去一定让我爸给您加工资。简直兢兢业业，感人肺腑！” 张教练抬腿就踹：“走开！” 其他球手还在做单项。 夏风百无聊赖地转着视线观察，发现左侧的球场，一个女运动员在练习接球。 她四肢修长，肌肉健壮，肤色有些偏黑。弯着腰时看还不明显，但站直了估算，起码有一米九。 对面的扣球准准朝她飞来，她扑身上前接球，那球弹跳飞远，压根没往进攻线上传。 对面的副攻也有点累了，跟二传停下来道：“休息一下吧。” 女球手点头。 她有些讷讷地甩了毛巾，坐在地上擦拭自己的手臂，因为疼痛呲呲抽着冷气，埋头一副很失落的模样。 虽然脸长得成熟，皮肤也很粗糙，但夏风猜测她年纪应该不大。走过去坐到她的旁边，说道：“你这一传……” 她抬手擦了把脸，腼腆笑道：“很差吧。” 夏风：“嗯。” “有多差？” “鬼哭狼嚎。” 方觉晓直接给她跪了。 夏风安慰道：“还好，有发展空间嘛。” “鬼哭狼嚎还算好吗？” “还有更差的呀。” “是什么？”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方觉晓低下头：“……” “鬼哭狼嚎还只是有人叫唤，但可以接到的。后者已经基本不是人类能接到的一传了。”夏风说，“对比起来，你档次高了很多。” “……”方觉晓说，“谢谢啊。” 夏风：“加油。” 那边教练拍手示意众人集合，正好一女生从厕所的方向过来。蹦蹦跳跳地甩着手，看见夏风，大声喊道：“啊，有一个小个子！” 夏风：“……” 她激动问道：“你是新来的自由人吗？” “排队！安静！”教练沉下脸道，“接下去要组织打场比赛。夏风是吗？我给你一个半小时挑人和适应的时间，队伍安排你们自己讨论。孙晓！” 叫孙晓的女球手大声应道：“是！” 教练：“你做二队队长，等她挑完人了你再挑，一个半小时以后开赛，现在开始休息！” “她是……”孙晓打量着夏风，迟疑问道：“二传手？” 教练：“对。” 杨齐在场边拿了擦地板的长拖，敬礼道：“为女神们服务。” 16.组队 教练又拍了下手，示意她们自己组织，那咋咋呼呼地女生立即搓手大喊道：“你是二传？能选我吗？我想打球！” 夏风没有直接答应她：“稍等，我需要考察一下。” “别呀——”那女生捂着脸失望道，“你不想体会一下惊心动魄的感觉吗？” 夏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体会了一下你的话，大概明白了你的水准。” 女生：“……” 瞧瞧她这张烂嘴！ 杨齐笑嘻嘻地跟教练磨了两句，对方递给夏风一份参考数据。上面是队员的年龄、身高、指高、击球高度、拦网高度等记录。 夏风就对照着名单开始认人。 孙晓得等她选完才能选自己的队员，坐到旁边暂时放松。一群人凑到一起，猜测她的来历。看向夏风的目光各式都有。 见孙晓很不安的模样，旁边一人对着孙晓耳语道：“别太紧张了。她那么矮，不适合我们队伍。你练了那么久，这次全国联赛，肯定是正选。” 孙晓笑了一下：“我没有担心。” 夏风对照着名单看了一眼，她率先看中的不是一队的成员，而是一个二队的选手。 方觉晓，18岁，身高192cm，扣球321cm，拦网311cm。位置副攻。 身高不是A市省队突出的，击球点却是最高的一个。这样都会被排到二队，说明她要么灵活性不好，要么下三路球接的不好。 现在才18岁，运气好的话，应该还能再长几公分。年龄也不算大，等她把缺点弥补好，就是国家队的预定成员。 说到长得又高，一传水平又不好的…… 夏风默默看向之前她搭话的那个女生。 她拿着名单走过去，问道：“方觉晓是哪位？” 方觉晓抬了下头：“……就是我。” “哟！”夏风于是在她旁边坐下，“你打什么位置？” 她四面看了一圈，问道：“为什么问我？你难道想选我吗？” 夏风：“为什么不？你看起来就是个好人。” 而且她是二队的成员，一传水准又不好，跟一队的二传手孙晓关系应该不会很亲近。既然互相间没有利益关系，说出的话也要更可信一点。 她这样一个空降成员，对省队成员没有任何的了解，不是所有人都会尽力配合的。 学会自给自足，很重要。 方觉晓有些无语，说道：“打球跟人有什么关系，你刚才看见了，我的一传不好。” “你的一传虽然不好，但是我看你的拦网高度跟扣球得分率非常高。”夏风说，“你一传那么差，都可以站在场上，正说明了你的攻击实力。” 方觉晓说：“但我只是二队的人。比赛经验也不多。你可以去选别人，他们的能力比较综合。失分也没我那么严重。” “所以我这不问你来了吗？”夏风说，“你们队伍里综合能力最强，且脾气好，的人是谁？” “大家都是……”方觉晓有些紧张道，“但如果说实力的话，我推荐一队队长。” 夏风重新翻出名单，喊了一声，远处一个正躺在地上的女生放下球走过来。 她主动朝夏风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队长叶梦清，今年二十三岁，大四生。一米八七。 夏风握住她的手晃了晃，却没有松开：“请问你的一传水准怎么样？” 队长说：“比晓晓要好一点。” 夏风：“那会二传吗？” 队长：“会一点。” 夏风：“擅长后排进攻吗？” 队长笑道：“应该还挺不错。” 夏风也很满意：“你愿意来给我做接应吗？” 方觉晓听见，惊得眼睛瞪起来道：“我们队长一向是打主攻的，你让她去给你做接应？” 接应二传的位置，在球队里，跟二传互相成对角站立。在双二传配置的队伍中，这就是第二个二传手的站位。 “不要小看接应，一个好的接应，必须是全能型的成员。进可攻退可守，二传出现漏洞的时候，还得接替二传的位置。”夏风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让她站这个位置。那么请问，你愿意做我的强力接应吗？” 队长无所谓道：“今天你才是队伍的组织者，我当然听你的。” 夏风：“谢了。” 方觉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来打主攻？” 队长看了她一眼说：“其实晓晓打主攻也可以。她的一传虽然差，但是她的击球点是最高的。弹跳性好，重扣的力道也够大。缺点就是，在场上跑位的经验不够。” “我？”方觉晓摇头道，“算了吧。” 夏风：“为什么？” “大家都知道我的一传很糟糕，我轮到后排的时候，她们肯定会盯着我打的。”方觉晓说，“而且我经验不够，战术球打的也不是很好。” 夏风说：“你这算什么？我在前排还是肉眼可见的拦网空档呢。” 队长笑了一下。 方觉晓汗道：“所以，一个队伍里有两个缺口，还打什么啊？” “我不赞同你的话。”夏风说，“我说了，你的一传最多只是鬼哭狼嚎，怎么接是我的事。你排我左手边，到时候跟着我一起跳。我帮你补一传的空洞，你帮我补拦网的空洞。不是就很完美了吗？” 方觉晓：“一传的空洞怎么补？” 夏风：“技术补。” 队长失笑道：“你很有自信啊，跟孙晓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孙晓。她的对手，一队的二传。 夏风记下了这个名字，问道：“她的性格怎么样？” “性格？”队长想了想说，“你是说球风吧？她打球比较稳健，喜欢把球传给主攻，或者身边最近的一个人。不大擅长隐蔽球跟接低球。水平还是不错的，发挥也基本不会出什么大错。” 夏风问：“她不是一个主动型的选手？那队伍里一般是谁在发布战术？” 队长说：“我，或者梁冰。” 夏风翻到梁冰的名字，说道：“这个人的得分水平还不错。” 队长说：“她确实还不错，但是我不建议你选她。” 夏风：“为什么？” “她跟孙晓的关系很好，球风也很默契，是黄金搭档。”队长说，“我觉得你们可能配合不起来。尤其，如果晓晓是主攻的话。” “哦……”夏风若有所思地点头，“明白。” 孙晓如果是一个内向，追求稳妥，打球中规中矩的二传。跟她关系好的主攻，大致性格可以了解，一般来说会比较强势。 主攻强势不是一件坏事，但是如果过于骄傲独断的话，那就不一样了。队长会特意提醒，说明对方的配合意识有待观察。 夏风又道：“我需要一位，非常优秀的自由人。重点是能够在后排接起重扣。” 她的身高差距，已经料想到对方会在她轮到前排位置的时候，对她进行重点盯梢。 所以她需要一个完美的后排防守。 虽然她不喜欢做自由人，却很喜欢跟自由人做朋友。因为她知道，只有队伍的防御水平足够，才能支撑她站在前排。 队长又给她推荐了一个。 夏风在几人的名字后面都画了个圈待定。 “让我上场吧！求你让我上场吧，我很听话的！”那女生趴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嚎道，“我不上场的话教练就看不见我的优秀！她看不见我的优秀我就无法转正！我无法转正我就没有足够的补贴！我没有补贴我就吃不起饭！我会饿死的！！” “……”夏风问，“这位精力旺盛的小宝贝儿是？” 方觉晓说：“她是我们今年省队刚招进来的人。还没转正。” 女生自己跳了起来：“报告！我叫严羽！我小时候练的是跳高，但因为我们那山沟学校跳高教练辞职了，所以我改练了跑步。到了初中个子猛长，初二的时候教练又说我这身高不适合跑步，最后把我赶去学了排球。今年是我学排球的第四年！” 夏风：“那你现在跟我一样是高二？” “不，”女生大声而骄傲道，“因为成绩太差，我留了两级，今年还是初三。” 夏风敬佩道：“你的经历真是传奇啊。” 她眼睛发光地看着夏风，抖着眉毛提示：“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夏风别过头，无视了她：“都先来试试扣球吧。” 夏风让几个圈定的人过来，询问了她们的扣球习惯，距离，高度，角度。排队一个个试。同时抛了些不好接的球，试探他们的应变能力。跟队长确定了他们的战术手势之后，很快就圈定了人选，将名单递给教练。 张教练看了一眼，原本那股不详的预感得到了印证。她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然后又问：“替补呢？” 夏风说：“等有人受伤了再选吧。先让对面的人选。” 张教练说：“随便你吧。” 夏风点头：“那我们先去热身了。” 她一离开，张教练就毫不避讳地指着她们最终的队伍配置，皱眉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队伍？把主攻拉去打接应，副攻拉去顶主攻，把我们原先的队伍全打乱了。而且严羽跟方觉晓明显基础不好，居然也能拉进队伍？还全是主攻，疯了吗？光二队里的人她就挑了三个，她是来玩儿的吗？” 副攻一般擅长拦网和速攻，而主攻一般擅长强攻和破防。 “出人意料，出奇制胜！”杨齐说，“人家总得根据自己的身高略做调整。否则还有什么意义？” 张教练摇头：“不可能。我自己的队员我很清楚。她们经验太少了，用高度跟速度撑副攻，勉强还可以。但是打主攻不行。” 17.起跳 严羽蹲在地上扣地板缝儿，夏风走过去用膝盖顶了下她的背，说道：“走了。” “我入选了？”她后知后觉地站起来问，“我真的入选了吗？” 夏风点头。 严羽蹦起来，叉腰狂笑：“我告诉你我虽然身高没有方觉晓高，但是我弹跳力不比她差！我扣球有三米一九！三米一九你造吗？！” 夏风说：“你要做的，就是拉长助跑距离，在我准备传球的时候，准时跑到左侧标志杆的附近，起跳，然后扣球。” 左侧标志杆附近，那个区域一般是主攻的攻击区。 她猛抽一气，又是惊道：“我是主攻？” 夏风：“对。” “啊啊啊——”严羽绕场狂奔，“我是主攻！爸爸也有当主攻的一天哈哈哈！” 教练见她们已经开始磨合，约定战术，安排出场列位。说道：“你看，她选的还不都是高个儿？说明身高在排球里的地位是强势而不可动摇的。” 杨齐说：“她当然知道。脚踏实地，然后才能仰望星空嘛。所以她是技术流的二传啊。” 张教练哼了一声，过去喊孙晓也赶紧组队，同时眼神用力地瞪她示意，她只许胜不可败。 孙晓现在脑袋里有些迷糊。她原本以为夏风会从一队选人，没想到加上自由人，她才挑走三个。有一个还是替补的主攻，被她拉去打了副攻。更不要说那个压根儿还没转正，只是过来试训的严羽了。 说实话，里面有不少人她是看不上的。 方觉晓的一传太差，跑位混乱，心理素质不佳。 替补的那名主攻，说不上哪里差，但也说不上哪里好，姿势平平，虽然很努力，可各方面都没什么让人亮眼的地方。 严羽……没有团队合作意识，不会跑位，不会战术，什么都很糟糕。唯一亮眼的就是她从小学习跑步跟跳高，在速度和爆发力上堪称变态。 还有一个副攻，也是二队的，但是孙晓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年纪也不小了，估计没有进入一队的希望，再打两年或许就准备退役。 至于自由人。说实话她们队伍的后排防御并不强悍，队伍里也一直缺乏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救场的神级队员。这个自由人虽然实力在队伍里并不算弱，但从全国来比的话，还是稍差了一点。 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队长。身高与实力兼具，她打了很多年的排球，入选过国家队，打过不少国际大赛。 梁冰走过来说：“她们这队伍厉害了，到处都是筛子。” 恐怕连她们原本的二队都比不上。 梁冰拍在她的背上说：“直接按照训练的阵容组，我们漂亮地赢下来。” 孙晓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队根本没被挑走几个，孙晓按照自己的习惯，组建了一支队伍，然后去找夏风准备开赛。 孙晓更了解自己的队友，在配合跟默契上占据了巨大优势。加上一队跟二队之间，确实有着经验跟实力之间的巨大差距。张教练让夏风先选，就是希望她能将强者挑走，好拉平一下双方的差距。结果她来一个无比骚的操作，就这结果，她已经不忍直视了。 张教练暗自摇头，指着两个队员道：“你们去坐裁判椅。” 杨齐跑去拖地，将地板上的汗擦干净。 初次排位阵容。 队长站一号位准备发球，夏风在前排左侧，方觉晓在她的后面。自由人替换了后排中间的副攻。 “我还是让自由人替我下场吧？”方觉晓说，“我们现在这样防御太薄弱了吧？” 还真的是前面有一个名叫夏风的拦网大漏洞，后面有一个叫方觉晓的防守大黑洞。 要跪。 夏风弯着腰揉捏肌肉，闻言说道：“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爱的二传现在站在前排，所以前排只有两点攻击，里面还有一个比你更糟糕的严羽同志，我迫切地需要后排进攻的辅助。我选你就是看重你的攻击力，你却告诉我要换你下去？” 方觉晓有点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夏风又扭头对着严羽说：“有拦网意识吗？” “没有！”严羽很坦荡道，“我拦网总是能够成功甩开对方攻手，也不知道为啥。但有时候还是能有神之一拦的。” 夏风说：“那你就跟着我站位，我帮你看。我一出声，你就用最大的力气跳。盯住你面前的球，将它拦下去。反应的过来吗？” 严羽敬礼：“好的二传！” 夏风很满意，她对着方觉晓说：“你需要向她学习。” 严羽保持着姿势将自己面向方觉晓，嘿嘿露出一口白牙。 “死乞白赖也要留在球场上，是身为一名主攻的尊严。”夏风说，“失分并不可怕，排球从来无法避免失分。可是当你因为害怕失分而害怕站在球场上的时候，你就真正的完了。” 旁边裁判吹哨：“开始了朋友们！准备准备！” 先发，夏风的队伍。 队长看了眼教练，抛球起跳，用力挥臂，发了一个跳扣。 角度刁钻，快速飞去，可惜的是球落点在界外。 队长遗憾叹气。 球转到对面。 自由人主动靠近了方觉晓，而队长则负责右面区域的防守。 对方发球，果然是照着靠近方觉晓的位置，偏边线区发球。然而对方发球员比队长谨慎，球速不高。自由人上前替方觉晓接了起来。 夏风全场扫视一周，发现方觉晓跟严羽两个主攻都还没做好进攻准备，直接将球背传给后排的队长。 队长后排击球，球未能成功落地。 夏风站在球网前面，盯着对方的二传。在她眼神果不其然飘给梁冰的时候，迅速小步移到球网右侧，准备拦网。 正要起跳的时候，严羽已经大叫着冲了过来。她爆发力极强，还是按照冲刺的架势。在还有半米远左右的距离，直接纵身一跃，然后伸长手臂，侧转过身躯，朝着夏风的方向撞了过去。 夏风：“！！” 面对强势的压迫感，当即调整姿势朝后一退。让严羽顶替她原先的位置。 对面梁冰显然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吓了一跳，空中击球的时候挥臂慢了一拍，力度不够。又被她的手给擦到一点，球速减慢，被队长在后排成功接起。 严羽牢记夏风的叮嘱，就俩要求：跟着她跳拦网；跑到主攻位待命。 在拦网之后冲到左侧的后方，见球已经传向夏风，跨步上前，奋身起跳。 她的爆发力跟跳跃力真是可怖，不仅起跳速度快，在最高点的时候还足以傲视群雄。对面的拦网没有在关注她，关注她也跟不上她随性的动作，达不到她的击球高度。 她自己也就随便跳跳，没想到球真的飞过来了。严羽看着球比所有人都要震惊，挥臂暴击得分。 “耶——！”严羽振臂高呼。队长上前对着她脑壳一顿敲：“你傻吗？这样做很危险的知道吗？” 严羽说：“我心里有数！我那么远就起跳了你看见了吗？撞不伤她的！” 队长喊道：“你有个鬼！看清楚场上的人！别瞎乱转，你是对面的奸细吗？” 严羽：“啊……” 严羽那种野兽般的身体素质，加上为了跑步跟跳高训练过的腿部肌肉，你如果让她看清场上站位再行动，估计就杀伤力就没有现在这么高了。 主要是还没有培养出拦网意识跟眼力，现在跟她说跑位全是浮云。总体来看，刚才的动作还是很顺畅的。 严羽看向夏风，寻求二传的指示。毕竟会给她传球的还是二传。 夏风转过头，说道：“别光看我，看球，好好感受。还有，注意起跳的姿势跟距离，不要去撞击你的队友。我会在旁边给你留出最好的位置，你不需要顶替我。如果有所偏离，调整你的手臂去拦。” 带她积累一些拦网成功时的感觉，慢慢培养寻找节奏。等她自己能判断出来，前排拦网就没问题了。 严羽大声应道：“好的二传！” 发球局重新回到夏风这边。 方觉晓的位置转到前排，她松了口气，感觉四肢都灵活起来。 夏风对她说：“主攻，我会尽量给你传球，让她们看看，什么叫空手扣球。” 方觉晓点头。 方觉晓转到前排之后，是严羽的发球局。她直接发球失败，然后被自由人替换下场。 后排有了自由人跟队长坐镇，加上一个防御水准还算中上的副攻，整体防御水平瞬间拔高。 张教练看着她们的后排站位，暗自模拟。 这种排兵布置，说不上哪一块优秀，可确实有种难以下手的感觉。 不求每一位选手都有着足够突出的个人实力，用一些整体比较均衡的球员，将队伍里的漏洞填补起来，以连接每一个位置。 但是，只有攻击才能得分。她这样做，必须确保方觉晓跟严羽有打开局面的攻击水平。要做到这一点，不仅是需要力量跟高度，还得有对时机的把握和整体的大局观。显然她俩都没有。 带着两个经验不足的新兵，二传的压力可想而知。稍有不慎，队伍可能面临割据分裂的状态。她有能稳住节奏的能力吗？ 张教练看着她，却发现夏风的传球开始随心所欲起来。 18.技术 方觉晓初次换到前排，精神状态有些紧绷。 起跳！起跳！ 她在场上的意义就是得分！ 前排才是她的天下，对手要畏惧她的拦网，同时也要畏惧她的扣球。她奋力地想要将自己的位置打好，每一次起跳都相当用力。 每个人都会想去躲避自己的短处，展示自己的长处，而方觉晓对于前后排位置态度的变化，可以说是队伍里最明显的一个。 夏风开始说要让对面见识一下方觉晓空手扣球，但随后的传球技巧却让人难以恭维。 她起先给方觉晓传了三次球，两次得分，一次失分，这都没有问题，连续的扣球迅速将她的手感引了出来。夏风对于时机的把握非常精准，虽然配合的时间不长，但两人击球高度已经可以保证。 夏风盯着孙晓的身影，在对面开始关注方觉晓的时候，开始减少喂给她的传球，转而跟副攻打起配合。 方觉晓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在场上茫然无措起来，好像没什么她能做的。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夏风喊道：“看球！” 方觉晓迅速起跳。 对面的两个拦网早就盯住了她，跟着她一起起跳。 然而当方觉晓准备击球的时候，分出一丝余光去看球，却发现球速不对，到她的右手边已经开始减速，并准备降落了。 ……球传短了？ 她一直在等着球来，注意力正集中，肢体也足够灵活。心脏猛得一跳，已经下意识地伸长手臂，险险将它垫了起来，吊过球网。 球落在前排，得分。 方觉晓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扭头去看夏风。夏风却根本没有看她，只是抓起衣摆擦了下脸。 方觉晓以为这是一次失误，没有在意。 旁观的队长跟张教练也以为这是一次失误，因为当时传给夏风的球的确有点太低了。 然而同样的失误紧跟着又出现了第二次。 这一次自由人的一传到位，高度跟位置都没什么偏差，夏风在上手接球的时候姿势也很标准。 球跟球网呈水平方向传了出去，依旧是方觉晓的位置。 方觉晓抬头盯紧球，估算着距离，她的经验告诉她，太高了！ 可是球已经到了她的头顶，于是她试着起跳。 果然，挥臂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指才勉强碰到球身，离网太远，可能推不过去。 这是左侧已经有脚步声在靠近，她直接收手，落地给对方让出位置。 队长在后排补上，打了个掩护扣球。 对面拦网之前跟着方觉晓提前起跳，未能拦住她的扣球。 又是惊险一分。 梁冰抱头，遗憾嚎了一声。 虽然被屡次得分，但是孙晓队伍的状态还是很稳定。因为夏风这一边，并没有给他们什么实力的压迫感，倒是运气好的形象，更为深入人心。 方觉晓调整呼吸，再次看向夏风。 感觉球打的没开场那么舒服，好像什么地方卡住了。 那边夏风若无其事地跟队长拍了下手，又回到自己的位置。方觉晓摸摸眉骨，什么也没说。 方觉晓抿了下唇，就听右手边的夏风说：“你知道什么叫攻击策略吗？” 方觉晓：“啊？” “能戏耍到对面防守的，才是最有效的攻击。你在省队打球那么久，不可能没学过啊。”夏风说，“不要试图去跟对面的拦网硬扛，你得学会其他的技术。在省队里，你或许是最高的一个，你的攻击方式可以奏效。但是在全国，在世界，你就不是了。所以你的目标是什么层次的？” 方觉晓低下视线，暗自思忖她的话。 夏风又不再给方觉晓传球了。 方觉晓跟着夏风站位，扫过全场，去追逐对面的拦网。 在夏风插入前排的时候，背着手对她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准备接球。 方觉晓放缓了节奏，偏头去看夏风，又看了眼球网对面的人。 她时刻戒备着夏风的不规律传球，结果对方这次很精准地传到了她的面前。 方觉晓事先已经看好线路，放缓呼吸，带动自己的身体做了个起跳的假动作，利用时间差甩开对面拦网。 她再次起跳，视线水平下方，正是她们懊恼的眼神。中场有一块空荡。 瞄准方向，抽臂扣球！ 在自由人救球的前一秒落地，再下一分！ “好！”队长兴奋地拍了下她的后背，按着她的脑袋说：“保持住！” 又有几位队友过来抱了她一下。 方觉晓呆呆地站着。 她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扣球成功时的喜悦感。当时是因为意外，而这次是清晰无比地知道自己能得分。明明很激动的，心情又很平静。 夏风喊道：“准备！都跑起来！” 张教练眯着眼看向夏风。是的，她刚刚在主动帮攻手调整比赛节奏。 她的二传技巧扎实，起码比孙晓扎实多了，有着足够领所有人震惊侧目的球感。除了给方觉晓的球，她都传得很舒服。而那几次传偏了的球，最后还得分了，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的打法不对。 节奏可以快，但是绝对不能急。方觉晓之前就是跳的太急，她只记住了跳，却忘记了观察对面的防守漏洞，以及自己队友的站位安排，太过横冲直撞。现在才算真正的稳健起来。 期间夏风一个字没有说，她通过掌控攻手的球，直白而强势地告诉对方，想得分？想得分就跟着我的节奏走。 教练站在场边，能给的终究只是口头指导，真正上场以后的感觉跟节奏，还是得靠球员自己摸索。瞬息万变的球场上，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夏风的这种调动，及时、到位，又不动声色。在队伍状态逐渐上升的阶段，不会影响队伍的整体氛围，打击队员士气，又可以得到显著效果。很有大将之风。 ——一个真正的二传，她不是攻手背后的影子，而是攻手背后的英雄。 看似孙晓那面打的更顺畅，而夏风的队伍一直只是在磕磕绊绊地拿分。可是才刚刚开局，她们的队伍已经切实地拿到五分的优势，打出了4：9的结果。 这种感觉很奇妙。如果孙晓、梁冰还不意识到，并做出状态调整的话，可能会直接懵着输到全场。 杨齐挑着眉毛得意道：“怎么样？” 张教练立马收敛了表情，一副高深莫测地样子勉强点头。 “比我上次见到的还要厉害一点。”杨齐说，“果然排球是一种团体性运动。整体实力的平衡，很重要。” 张教练不欲多说，挥手道：“去擦地。” 杨齐殷勤应道：“好勒！” 方觉晓一时手感大好，夏风队伍的杀伤力瞬间增加。这就是一个主攻能带来的改变。 可惜的是，紧跟着方觉晓又被轮换到了后排。 孙晓等人松了口气。 方觉晓站在夏风的右边。 没到两分钟，她整个人又紧绷起来，时不时去打量夏风左侧的自由人。 夏风看她这状态，将她挤到旁边，跟自由人各自分割了半个球场。可是如果她进行一传的话，二传的任务只能交给队长了。 “看球，”夏风对方觉晓说，“看看我们是怎么接球的朋友，让你站后排，不是做观众的。近距离看清球的方向，我的手臂角度，还有我的姿势。” 方觉晓点头。 前排严羽回过头，不满道：“啥意思啊？我们也能拦网的好吧？” 夏风说：“别聊天，看前面！” 对面的发球已经过来了，直直冲着方觉晓而来。 夏风轻哼。当意图如此明显而不加掩饰的时候，它的攻击性已经降低了很多了。不过不管怎样，夏风都没有直接让对面发球得分的准备。 她顺着球的方向助跑滑行，单膝跪地。扭过手腕，将球完美地传向队长头顶。然后往地上一按，迅速起身，腾出空位给攻手们跑动。 这防御跟走位在后场，根本就是一个出色的自由人啊！ 张教练立马说：“如果她打自由人，我马上要她！一队！” “她如果想打自由人还用等到现在？”杨齐孜孜不倦地劝告道，“而且你看她的发球技巧，打自由人多可惜啊。” 张教练默默扭过头，盯着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家伙：“她之前的发球明明出界了。” 杨齐耸肩：“那真遗憾。都少了好几分呢！” 对面的球依旧会冲着方觉晓过来，当然那也的确很有用。夏风余光正关注着她，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前去接，而是后退两步，给旁边的自由人让出了位置。 这一球结束，夏风甩了下额前的刘海。 “等一等。”夏风沉沉吐出一口气，指向方觉晓说：“暂停，我真的需要跟你谈谈。” 方觉晓尴尬地站在原地。 队长在旁边静看，观察夏风的脸色，想出来打打圆场。 夏风撇嘴，问道：“你的一传是谁教你的？” 方觉晓：“我……” 夏风打断她说：“每次球来的时候，你开始是盯着球的，这很不错。但是在球靠近之后，你的视线移开了。你在看什么？你在看我，可是我不需要你的担心，你只需要关注好你自己的球就可以了。我可以告诉你，你在接球的时候，四肢僵硬，角度歪斜，姿势变形，这就是你接不好一传的原因。它跟基础没什么关系，可是如果你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你永远也练不好下三路。” 方觉晓低下头。 她的一传很糟糕，导致二传手都不高兴接她的球，对方总是盯着她的空荡来打，而她也越来越害怕在正式比赛中上手一传。 这简直是一种恶性循环。 张教练轻叹了口气。 她也一直为此苦恼。 方觉晓是一个内向又有点自卑的姑娘，队友的情绪或许不是故意的，可她都能敏锐的察觉到。她比任何人都努力，但努力中带着一点小心翼翼，这种小心翼翼限制了她的发展，等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真的不明白。还是我的技术，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夏风抓起球，指向她说：“我说过了，你的传球只是鬼哭狼嚎，但还没到惨绝人寰。你现在的二传告诉你，忘掉你以前那些糟糕的回忆，我允许你的任性。只要你能把球打到前场，你的二传就能把球传给攻手。” 20.挑衅 夏风是个那么爱秀的人吗？感觉更像是在表演自己的技术，故意引起对方的注意。 杨齐摸着下巴想, 不是吧。 是吗？仔细说起来, 自己跟她也不是很熟，靠的只是感觉而已。 但是坦白讲, 男人对女人的感觉, 一向都是不大准确的。所以杨齐一时也不确定了。 众围观成员闭着嘴巴，保持沉默。毕竟孙晓是她们队伍的正选主二传，平时都在一起训练，很清楚她的实力。这场景让她们很难面对啊。 但不管怎么样, 不能让她继续下去了。 她挑衅的或许是一个孙晓, 可她们现在整个队伍都很不爽。 自由人半弯着身，跨过球网，说道：“我来接。” 梁冰挥了下手，示意众人保持状态跟上。她对孙晓道：“别理她，管自己拿分就行。你保持托球，我们先稳稳地拿一分。” 另外一名主攻也说：“我们这边的攻手，不需要她那种花哨的托球, 打的舒服才是关键。” 孙晓明白。 整体的队伍实力来讲, 的确是她们更强, 起码不会弱。她的确不会传夏风那种刁钻的低球，可她们队伍的一传也更优秀啊。她是在用技术补漏, 而自己一开始就站在更高的位置！ 明白是明白,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那边, 夏风第三次发球，这次的终于不是跳发，而是瞄准边线的跳飘球。 对面自由人从中间冲了过去，冷静将球接起，传向孙晓。 位置有些许偏差，孙晓跑步到位，鼻翼一动，抬手越过头顶，准备传球。余光间看向自己的队友，在脑海中判断。 梁冰已经从后方冲向左侧主攻位，副攻跟在她身后，或许会打个战术球。对方接应则冲向了右侧。 会让梁冰来拿第一分吗？ 队长眼神在几人脸上停留半刻，没有犹豫的时间，最终选择跟着梁冰拦网。 结果球反向传给了接应，后者在四号位扣球，打了个腰线球，球身落在进攻线上。角度刁钻，自由人未能拦到。 孙晓等人平静地击掌相庆，心里松了口气。 对面那主攻捏着自己的手指，扣球成功后依旧站在网前，她在认真思考。 她觉得这时候应该跟漫画主角一样，说句高冷或叫嚣的话，否则球就白扣了。这种放大话的时机很重要的啊，平时说会显得特中二，没人陪她表演。但夏风挑衅在前，让一切显得合情合理还很有逼格。 于是在发了一会儿呆之后，那接应昂起下巴，指着她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们队伍就只有梁冰一个攻手吧？” 球网对面的几人都顿了一下，互相间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茫然。 夏风已经走到一半了，闻言回头关爱地看了她一眼。 旁边副攻过来，揪着她的衣领丢回自己位置，说道：“不好意思啊，见笑了，今天忘给她吃药了。” 那女生怂怂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我！ME！” 夏风：“……” 一个队伍里面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强力的主攻手，否则队伍的战术布置会饱受限制。对手如果针对那名球员进行盯防，削弱她的进攻能力，让她无从发挥，整个队伍的实力就会跟着大打折扣。 各攻手都要有足够的得分能力，才能威慑到对方，分散对方的拦网，局面才能活起来。 一队原本的强力攻手有队长跟梁冰两个，除此之外，对接应进攻能力的要求也很高。队长走了之后，队伍里的确缺少了一个能跟梁冰比肩的有力球员，但并不代表，她们的进攻水平就弱了。 夏风也从来没轻视过对方。 只是……嗯哼。 对面是一位副攻发球。她跟自由人交换回一号位，持球开始进攻。 球过往飞来。 从球路和速度来看，这个发球并不算难接。夏风左侧的人等着夏风让位，自己上前接球，结果夏风直接喊道：“我来！” 那名副攻迟疑地扭过头。 二传手一般情况都是不会去接一传的，毕竟还要组织后面的进攻。而这球也不是非常难接，自己可以稳住。 可夏风已经上前了。 她将球垫给队长。 “嗯？”队长看到球的时候微微错愕。 这个角度的传球叫啥？是让她直接扣球还是怎么的？不是吧？为什么特意要她组织二传？ 夏风再次举手喊道：“我来！” 众人都是虎躯一震。 她要后排进攻？ 夏风助跑，真的在进攻线处起跳，对面拦网也竟然真的跟着她走了。三道高大人影一脸凶恶地挡在她面前。 队长心底“喔”了一声，一脸无语地推了下球，直接侧传，二次进攻直接空网得分。 对面几个拦网全懵了，夏风轻飘飘地落地，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后排。 梁冰等人深感被耍，表情很抽搐。也沉默地走回自己位置，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抬手揉了把脸，集体用眼神杀向夏风。 张教练抬手挡住眼睛，简直不忍直视。 这群人脑子是都被门夹过了吗？起床的时候都没睡醒吗？打了那么多年球越打越回去了？ 她挪动了一起位置，坐不住了，站起来用手指用力指了指她们，没出声训斥。但众人似乎听见她在耳边怒骂：别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别太在意某个球员！用自己的脑子思考再拦网！ 夏风站到后排中间，朝着对面友善笑了一下，等待方觉晓开始发球。 方觉晓的发球算是比较有力量的，因为她本身背肌发达，扣球就很强势。 不得不说，孙晓的队伍，虽然时不时因为夏风陷入混乱，但也因为她的激励，本场个人表现都挺不错。后排防守很稳健，迎球状态良好。 自由人再次将球接起。 双方打了个来回，球再次传向夏风。 孙晓从空隙中观察夏风的眼神，见她看了下球之后，又下意识地看向前方攻手。 是假动作吗？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假动作吧？假动作又想做给谁看？没必要吧？ 孙晓皱眉。觉得分析夏风跟分析剪刀石头布一样毫无意义，而身体已经动了起来，移动到左侧，参与到后排防御中去。 她要拦住她的球。 结果球却向后传，那边队长起身击球。 还真特么是假动作。 孙晓咬牙，才忍住没骂出一个“靠”字。 夏风看着她的表情，忍俊不禁，又朝她挑眉笑了一下。 只是一球而已，这球失分也很正常。但孙晓就是因为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感到深深的气闷。不给她打回去，总觉得哪里都不爽。 她抬头用力吸了口气，好让情绪平复。 又来了又来了！杨齐眯起眼。 认真回顾一下。从第一局的时候起，夏风好像就有在似有似无地挑衅孙晓。 首先是对待方觉晓的态度。 方觉晓原本的位置是副攻，一般来讲副攻司职的是拦网跟快攻，移动到后排的时候，如果个人防御水平不高，就会用自由人接替下场，后场防御的任务会交给主攻。 不可否认方觉晓有做主攻的潜质，本场比赛也担了主攻的位置，但事实是，那不过夏风出人意料的位置安排，方觉晓的确还没有达到做主攻的综合素质。所以她当时申请替换下场是合情合理。 而且，夏风故意选了两个老手球员，其中一个还是一队替补主攻，来担任队伍中的副攻位置，应该就是有利用她们的综合素质，来撑起前排进攻和后排防守的准备。也就是说，那两名副攻才是队伍里隐形的主攻手。 结果不是！ 竟然不是！ 严羽在后排的确被替换下场，毕竟她打球风格太危险了。而方觉晓却凭借她蹩脚的一传，顽强地留了下来。 夏风这种做法，一方面是为了让方觉晓尽快习惯一传的感觉，克服心理障碍。另外一方面——是可以嚣张地向孙晓证明，方觉晓之所以无法在后排被启用，是你的二传技术不过关，而我比你强。 让方觉晓站在后排，就是夏风彰显自信和实力的手段。 上一场这位主攻的存在也确实激怒了梁冰跟孙晓等人，吸引了不少火力。 不知道夏风选人的本意是什么，但杨齐觉得自己大致……猜准了。再去看夏风的时候，不禁心情有点复杂。 他偏头窥觑张教练，发现对方两手环胸，也在似有所思。 她想的跟杨齐差不多。 按照之前观察，夏风的球风应当是大胆而稳定，且心理素质绝佳。聪明，理智，技术好，不是一个这样狂傲，缺乏判断力的人。 相反——张教练的视线落在孙晓身上。后者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夏风——感觉自己这边的队员，快要稳不住了。 张教练不由又是叹了口气。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杨齐比了个大大的“三”晃在她面前，“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够不够阴？” 张教练翻了个白眼：“张子曰，先去把前排的地给我擦一下。” 杨齐：“好勒！” 21.得分 梁冰也发现孙晓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但孙晓一向不喜欢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因为那样的行为对她来说等同于示弱。她只是狠狠喘了两口粗气, 强迫自己冷静, 然后走到了后网，站到位置。 有的人呐, 她不需要做什么羞辱性的动作, 或是说什么侮辱性的词汇，就能足够影响你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越变得强大，越变得输不起。面对更强者的时候, 心底会生出一种挫败和无力的滋味。好像自己已经摸到了行业的天花板, 好像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超不过她了。 就像孙晓面对夏风，就像自己面对队长。 就像她们面对所有横在自己前面的强队。 梁冰用力揉了揉脸，朝身后几人打了个手势。准备迎接对面的发球。 自由人小步挪动，观察着左右，放空自己的杂念，提高自己在场上的注意力。 对面的发球再次飞过来。 自由人两腿分开站立, 压低上身, 凝神望着来球。才刚到第二局, 她已经开始出汗，尤其是手心里, 黏腻腻的。 她眨了下眼, 确认来球角度, 位置, 距离，都没有问题。身体本能快于思考，已经冲了出去。 张教练点了点头。 今天孙晓方的自由人发挥真的很稳定，可以说是最近几周训练赛中表现最好的一次。也正是因为她，很大程度弥补了双方在防御上的差距。 排球毕竟是团体性的运动，每个球员的状态都会对比赛水准产生巨大的影响。 如果她们能冷静一点就好了。 孙晓的队伍这次还是选择多点位同时进攻。 夏风看着她们，做好了接一传的准备。 不得不说孙晓她们的战术球打的真心不错，进攻的多样性就是她们最大的作战武器，队员间配合默契，互相掩护。每次她在选位防御的时候，其实都没多少底。 变数太多，根本没时间思考判断，会失分才是正常的。 此时梁冰在孙晓前面，她有着足够破防的能力。副攻和接应在孙晓的后面，看站位完全可以打掩护背抠。副攻一个人自己也能打出背飞球。 拦网已经被分散了。 队长选择拦守对面副攻，另外两人双人拦守梁冰。 就见孙晓将球脱手背传，副攻已经冲到离她一米处远的位置，用力挥臂。 队长跟着起跳。严羽和另外一名拦网火速回防。 副攻手臂错开挥空，身形开始下落，而球还飞在空中。这次接应从远处冲了进来，插入前排，就是半高的球进行扣杀。 夏风冲跑去接，但那球的力道太大，直接打手出界。 对面漂亮地拿下一分。 “回敬。”梁冰示威般地看着夏风，沉声说道：“别想欺负我们队二传。” 夏风摊手：“那就，比比？” 梁冰说：“没在怕你的。” 她转过身，跟孙晓击了一掌。 “我们也有自己的武器，别管她。”梁冰说，“假动作，掩护，谁还不会？她个人独秀肯定比不上我们团队合作，这应该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张教练将手盖在自己的膝盖上，问道：“你讨厌球场上有人挑衅你吗？” “当然讨厌，”杨齐说，“这是必须的啊，得亏我脾气好，不然要打人的。” 球场上的挑衅是很多种方式的，它并不少见。 比如故意针对性的发球、攻击。比如近距离中眼神的交汇接触。比如假动作式的误导行为。再比如实力性的展示。 很多情况下观众看不出来，只有身上背着巨大压力的球员自己才能感受到。 一般球员都不会当众表露出自己的恶意，因为会显得自己特别狂傲无礼，以及不入流。背地里的挑衅更有杀伤力，那种压力是自己给自己的。 如果是杨齐，他的挑衅方式就是，狠狠地打落对方的球，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转身离开。 要知道不屑，才是最有力的羞辱。 像夏风之前那种，就很低级。 明明是二传手，却在发球的时候进行了直接表示。摆明了是想稍稍影响一下对方的状态，又不是以击垮的姿态在进行。最难接受的其实是她潜移默化中的压迫。 而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得分球。 张教练问：“那你会在比赛的时候直接跟他对上吗？” 杨齐说：“不会。当然是比赛结束之后再去羞辱他！” 杨齐想了想说：“其实能被对方羞辱到的话，多数原因是因为……” 是因为自己的状态真的不好，所以才会心虚。 张教练点头。 其实脸皮厚一点，真的是有好处的。这种时候不要理对面就好了，就是她们都不明白啊。 梁冰等人立志于要从夏风这里讨回身为主攻的尊严，同时捍卫自己二传的地位。在接下去的攻防交换中，她们灵活多变地展示了各种多点进攻间的配合。 越打，夏风这边越吵，因为她们队伍有个严羽。 那二货不停地大叫，对各种技巧性的战术眼红不已，眼睛发亮地看向夏风。 “哇——哇哇哇！” “刚刚那个球不错啊！二传你给我安排一个副攻也陪我这么打一次吧！” “二传！二传我也想打后排进攻！” “二传！二传我想打球啊！我是主攻手啊！” “二传！二传我可以打梯次吗？” “……” 队长拍着夏风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夏风点头：“革命尚未成功。” 队长：“大家一起努力。” 不同于第一局的走向，第二局开场双方就打的很激烈。比分咬得很紧，一直在两分之内上下浮动，孙晓队伍率先拿到八分。 她们队伍的快攻打得很顺畅，打出了自己的节奏。相比起来，夏风这一边的攻击就显得太过单薄简单。她的两个主攻手都是半新人，没打过主攻位，没试过不同站位下的战术配合，行动起来有些畏首畏脚。 在孙晓她们适应之后，拦网开始捕捉到严羽和方觉晓的进攻套路，这样下去有点危险。 副攻几次跟夏风打手势，表示可以跟队长一起打掩护，都被她无视了。引得副攻频频回头，对她做“为什么”的口型。 夏风表示稍安勿躁，再等等。 夏风第二次换入前排。 二传是整个球场上接球次数最多的成员，而她在后排的时候，还要同时承担起防守的职责，所以她体力消耗巨大。 抬手擦了两次脸，才将上面的汗都甩下去。 队长觉得她跑动太多了，应该注意节奏和休息。可是她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一股风轻云淡的味道。 方觉晓小声道：“我们的攻击好像不大奏效。接下去该怎么办？” 夏风：“哦，那就我来。” 方觉晓：“？？？” 夏风说她来，真的就是她来。她也不是没打过攻手位。 球传过来的时候，她又一次没去接二传。喊队长上来做接应，而自己则跑到了副攻的位置。 梁冰站在后排中间，视线从她身上游过，没有过多停留。 孙晓负责拦网，站在夏风面前，正面看着她的脸，直觉性地就认为，她会去打这个球，那是她的球。 那股感觉非常强烈，所以她没跟着自己的队友移动，而是继续守住夏风。 果然，夏风在距离队长的半米处起跳，队长的球在近距离下朝她传了过去。 孙晓身高也不高，只有一米七九，弹跳力也不如她。但凭借身高优势，抓住节奏，拦夏风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几乎跟着夏风一起起跳，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可以拿下。 结果她在起跳以后，发现夏风起跳的时候是单脚用力，身体继续在向左面飞行，半身拉开她的拦网，然后从空隙处扣球。 又是一个误导动作，这一球打的是副攻位的战术球，拉三。 球速相当快，梁冰眼睁睁看着那球在自己手指前方落地。 这次真的是进攻得分。 孙晓有些惊讶，失分后站着没动，扯起衣领擦了下自己的汗。 还有什么是她不会做的吗？她到底打的是二传位，还是十项全能？ ……明明她还那么年轻啊。 夏风对她的反应不置可否。 能做到的时候她都会去做。 发球也好，传球也好，接球也好，攻球也好，心理战也好。学习每一项她能做到的技巧，并将每一项都做到最好。 她要留在场上，而在场上最重要的意义就是得分。她必须让教练看见她得分的实力。 因为……她矮啊。 张教练说：“她在欺负我们的球员！” 杨齐语重心长道：“教育，是教育！” 张教练又问：“她为什么还会打副攻位？她以前到底打什么的？” 杨齐想了想说：“她以前好像就是打主攻的。哦，她说她什么位置都会打。” 张教练激动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她愿意从主攻转二传的话，为什么不愿意从二传转自由人？啊为什么？” 为什么都转了，就不能一步转到位？！ “……这我怎么知道。”杨齐说，“阿姨你冷静一点！你退役都已经不止十年了！” 22.状态 孙晓以为夏风换到前排之后，她们的整体攻击力会相对减弱。加上方觉晓跟严羽明明身为主攻, 却进攻方式单一, 所处位置陌生，在场上存在感不强, 队伍已经适应了她们的节奏。孙晓原本以为, 或许能借此拉开比分。 然而没有，夏风稳住了。 夏风的前排进攻能力，就跟她的二传技术一样，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可以说是惊艳。这不是拿来临时顶班的水准, 这是专业级的水准。 老练、到位, 兼具力量跟技巧。 正是因为身材偏矮，四肢更为灵活。加上她的爆发力十足，短距离移动速度比普通的攻手要快，打副攻这个位置的奇袭真是有奇效。 她很懂得该怎样观察自己的对手，然后利用跑位避开拦网，进行攻击。很清楚该怎样吸引大家的注意，分散她们的防御。也很擅长用误导性的动作来干扰目标, 混淆视线。 在拦网的几人还没将她的攻击放在眼里, 以为依旧只是□□的时候, 夏风利用她们的忽视，迅速转变了作战风格, 趁其不备, 再次轻吊拿下一分。 不止孙晓震惊了, 连夏风自己的队友也震惊了。 这人仿佛有两个脑子！ 随后夏风又干脆地将二传职责分担给了后排队长, 以及两位副攻。自己则补上成为前排进攻的第三点。 孙晓等人表情中产生了动摇。她无法确定夏风什么时候攻击，会不会攻击，于是指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多加注意。几名队友点头。 她在下令的时候已经知道，拦网被分散了，对方的目的其实达到了。可是没有办法，夏风的扣球威力很大，对比起她的身高，拦网比后排防御要容易的多。 孙晓吞了口唾沫，看一眼记分牌。 18：16，是她们领先。 夏风很快就要转到后排去了。 夏风的换位混打，只能在短时间内奏效，因为大家都不熟悉她的打球路数。可是就算只是起到一点点作用，在焦灼的状态中也已经足够。 现在是夏风队伍的副攻发球。 那副攻的发球角度虽然刁钻，但是速度不算快，会干扰到一传不难接。 自由人将球接起，离网稍远，孙晓后退两步串联起球。 她看着球的时候，心底有些茫然。梁冰现在在后排，已经被对方牢牢盯上了。场上前后的几名攻手，她不知道该将球传给谁。 孙晓用余光确认自己的队友跟对方拦网，寻找最可行的点。 她扫视中，最先看见的不是自己的队友，而是夏风。 孙晓有一种深深的，自己被盯上了的感觉。 那是一种看着猎物的冷漠眼神，让孙晓浑身不自在，心脏都忍不住地一颤。 然后夏风动了，她忽然小碎步向左面靠了两步。 她一动，孙晓就很紧张，因为完全猜测不到她接下去的动作。球已经落在手心里，情急之下没有多想，将球往相反的右边接应手里传去。 她出手的时候就知道糟糕，因为夏风跟方觉晓同时转向，朝着右边移动，追到了球，并盯着副攻一起拦网。 “跳！” 夏风一声令下，前排三人在网前一起起跳，伸长手臂，手掌下压。 视线被三双手遮挡的感觉相当可怕，后面还有自由人，吊球没有用。 她将球拍在方觉晓手上，孙晓跟自由人同时扑过去救球，可还是眼睁睁看着它坠到了地上。 夏风终于被转去后排，可以跟她拉开距离，孙晓松了口气。因为夏风盯得她太难受了。 那目光直白露骨，毫不掩饰，大刺刺地射过来，让孙晓难以忽视。她每次扭头看去，都能正正对上夏风的眼睛，好像从来没有移开过。 即便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劝告自己，不要过于在乎其中一个选手，专心打自己的球，可每次冷不丁的一回首，都要提一下心。 她知道这样不行，她被打压了，这状态不好。 夏风远离视线以后，孙晓那种紧张感还是没有缓减多少。因为又轮到她发球了。 魔障，怎么到处都是她？ 她用力握了握手指，走到边上，准备新一轮攻防。 二传的状态变化影响还是很明显的，对同队的攻手来说，托球的优劣她们可以马上感受出来。 梁冰瞄向孙晓的背影，舔舔嘴唇，又收回来。 现在是在比赛，一个人的状态根本无法依靠三言两语调整过来，她们能做的，就是用孙晓给的托球，成功得分。 也是因为这样，孙晓那边的攻手打得很狠，几乎红了眼。 支持自己的二传，也是攻手的职责。队伍里一个人状态不佳的时候，其他人就必须补上。 夏风拍着球，脑袋有些放空。 这种时候发扣球容易失误，现在队伍的防御配置不错，可以撑得起反攻。 她对着边线处，起跳发去一记飘球。 结果因为瞄得太仔细，那球偏矮了。擦到球网，一个晃动，险些直接发球失败。幸运的是，它还是滚了过去，向下坠落。孙晓倒吸口气，扑过去将它垫起。 球飞得很矮，距离也很短。 接应掩护，将球传给左面的主攻。 那主攻奋身起跳，快速接上攻击。表情用力，挥臂直接扣下。 球场上响起一道清脆而明亮的声音，显然这记扣球比她之前任何一次攻击还要有力。 夏风抹了把脸，沉沉吁出一口气。 对面这几名攻手素质真的不错。 那边接应指着自己大声宣誓道：“ME！还有我！” 副攻将她拖走：“你是傻逼吗？躲窝里偷偷傻行不行？” 夏风的发球局就那么遗憾结束，对面轮转成孙晓发球。 对方主动将刚刚失去的那一分送了回来。发球失误，球打在网上。 夏风看她是挥臂过早，角度不对，导致球路偏低。是太心急了。 这一次发球失误对她无疑又是一次打击，孙晓拍了下额头，闭上眼道：“抱歉。” “没事儿！下次加油！” 夏风打了个响指，扶在自己的膝盖上。 攻手的状态未能带动弥补二传，孙晓接下去的传球都不到位，一次离网太远，一次传得太矮。 好在梁冰自己素质高，配合着起跳，将球击出。可是这样持续下去，对她来说会很疲惫。她的压力也很大。 这种时候，连旁观人员都开始发现孙晓手感在消退。 而现在才第二局，如果不能调整过来的话，她们 张教练有点坐不住了。她很想马上站起来对自己的球员进行一番训话，一撇头，发现杨齐正用一种阴恻恻的眼神看着她。 张教练仿佛被人窥觑到了内心，一拍大腿道：“你想干嘛？你什么意思？我是这种人吗？” 杨齐说：“你想做什么你自己知道！要公平啊，不兴场外援助的！” “你小子怎么就那么贫呢？啊你小子！”张教练指着他道，“就是你坐我旁边干扰我的情绪，走开！” 孙晓仰头捂住脸，努力平稳自己的心情。 20：20 夏风那边连续得分，比分被拉平了。 明明她们第二局的状态都不错，而且上半局还占到优势了，中间的时候走势良好，反超，领先，保持下去的话可以得分。 她知道，是自己的原因。二传对队伍来说太重要了。 然而她越希望自己能够保持状态，那球总是不按她想的来。控球的方向总是出现偏差，手好像都不是她的手了，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力道。 一出错，她更躁了。 夏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将球传给前半场不怎么出动的副攻，打起快攻，趁机拿分。 21：22！ 被夏风的队伍反超了！ 被反超的事实没有让孙晓调整过来，反而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表情都苍白起来。 孙晓的二传球风格一向是稳重。她的稳重中没有夏风那种风骚的技术，但在托球上，不会犯大错。在大比赛中，这种素质已经很难得了。虽然传球隐蔽的意识不强，但速度够快，不容易被对方窥觑到自己的出球。执行队长的战术策略，稳稳当当地传球到位。 只是这种稳当，在不能得分的时候，就成了平庸。 她知道自己进入了怪圈，这种想法要不得，应该马上摒弃，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念头一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原本这种时候，队伍里会有队长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球手来制定战术，承担责任掌握风向，而现在，队长在她的对面。 梁冰的攻击力很强，但是对于全局的把握，以及对节奏的控制，真的不如队长。她很信任梁冰，可两种信任是不一样的。她很希望能得到某个人的明确指示，不用像现在这样没头没脑的找不到方向。 孙晓明白，自己撑不起逆风局。 张教练终于坐不住了，她站起来骂道：“你们！我平时怎么说的？认清自己的位置，自己的职责！” 杨齐挥手大喊：“夏风加油！” 夏风敬了下礼。 张教练气道：“二传！二传手是干什么的？二传手就是把球传给攻手的，组织进攻，但真正进攻的还是你的队友！” 杨齐：“队长加油！！” 队长哈哈笑着回挥。 张教练：“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你在意那些自己没必要会的技能干嘛？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就行了吗？平时的经验呢，冷静呢？别跟没输过球一样！你们队长带你们白带了吗？” 杨齐：“女排加油——！” 张教练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杨齐无辜问道：“您说完了吗？” 张教练冷漠脸。 杨齐嘿嘿笑道：“我也说完了。” 张教练：“……” 好想打他啊。 杨齐相当自觉道：“我明白，我去拖地！” 孙晓深吸一口气。 然而状态这种东西，就跟风水一样，它是很玄的。 23.结束 张教练是真的有点急了。 这是一场小比赛，输赢她不放在眼里。她急的是怕孙晓就这么被带歪, 到时候在赛场上也调整不过来。 毕竟孙晓很少会有这种连续失误的情况, 谁也不能保证，这种状态下滑, 是只持续一场比赛, 还是会持续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在下场比赛中，如果遇到类似夏风的二传，又会不会因为心里阴影重新崩溃。 二传跟攻手不一样，这个位置除了经验, 还需要手感。你很难用言语去形容二传在上手传球时的感觉, 是手指吗，是手腕吗，还是直觉吗？其实都是也都不是。 顺手的时候，你怎么传都是顺手的，一切好像水到渠成，球跟身体连在一起，你想它出现在哪里它就能出现在哪里。 可是当你越想去打好一个球, 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某个部位, 又要想队友又要想传球, 还想考虑对方的拦网，强行去回忆以前传球时的细节。那完了, 你会迟疑, 手指包球的手势是不是错了？下坠缓冲的距离是不是太久了？手腕是不是没有立住？甚至忘记了以前那种发力的感觉。 张教练在场边转了一圈, 火急火燎地看着孙晓, 吼道：“你不要急嘛！你刚才那球太用力了，你要传的是平球可是你都往天上飞了！” 杨齐从地上拎起一瓶水递过去。 张教练想推开，看了眼杨齐的脸，又“唉”了一声，拿到手里拧开喝下。降火。 杨齐说：“早发现问题比晚发现问题好啊。咱现在急也没用。一时的状态起伏是很正常的。可能不用一局时间自己就能调整过来了，或者一次暂停就回来了。” 张教练挥了挥手说：“你就算了，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有起死回生功能的。” 杨齐：“啧，您说什么呢？你是没有看见我血淋淋的伤口，我至今还在脆弱地舔舐我碎裂的心灵。” 她知道球员的心理状态教练无法干涉太多，这是每一个球手都要学会的成长，她将来也会遇到更多比她强，比夏风强的二传，那种时候她依旧要面临这样的问题。 可她是教练，也是过来人，带过多少学生。孙晓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看着她受到挫折难以振作，甚至有可能因此影响职业生涯，怎么能不急？ 打骂要是能管用，她马上就直接上手了。 张教练哼道：“等你做了教练，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气定神闲。早跳外星球上去了。” “没事儿，我不做教练。”杨齐无所谓地说，“虽然我热爱排球，但是我不热爱贫穷。” 张教练觉得心口被狠狠插了一刀，她说道：“你这么诋毁你亲爸曾经奉献过的职业不怕他打死你啊？” 杨齐摇头道：“没事儿，他在我家就是一反面教材。说是要为祖国做贡献，即拿不到多少工资，这么多年也没做出啥成绩。我妈让我以后跟着她混，赚到钱都是我的，气死他。” 张教练：“……” 她默默转回脸。 不跟这小子贫，认真她就输了。 张教练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孙晓的手感回不来。 二传的球路不到位，攻手的攻击力就会小很多。 球再次孙晓手里的时候，夏风的队伍已经布开拦防。孙晓脑海中想的都是如何引导攻手避开防御，闪过的信息多到无法处理，只卡在单纯的画面上，无法深入思考。她全场扫了一遍，最后将球背传到身后，甚至都没确认己方接应是否已经到位。 这球传得太任性了，那接应猛吸口气，配合着她的传球追去，可惜还是没能在最佳时机起跳，球已经开始下坠，变成了半高球。接应伸长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进行攻击。 可因为高度拉不上来，在网前扣球直接被拦。 扣球的接应深受打击，因为拦住她的人竟然是严羽，站在那边干瞪眼，任旁边的副攻怎么拉都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严羽就高兴多了，像看着黄金右手一样地瞎显摆：“拦网，看见了吗是拦网！这是严羽的一小步，队伍的一大步！” 队长感慨道：“难得啊难得。” 严羽满场乱冲，申请道：“二传，我想打排球！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不同于她们这边的轻松，孙晓那边气氛低迷。 21：23 被连续得分都不是最糟糕的，临近局点也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屡次接到不顺手的传球，攻手的状态也会因此起伏。 二传可是一个能够带坏整支队伍的位置。 张教练觉得自己要晕了。 之后梁冰拦网成功，板回一分。 对面接应发球。 那女生对准夏风跟方觉晓中间位置发球，试图扰乱她们的一传，方觉晓不得不主动上前接球。垫起的球弧度太大，直传过网。 那球好接，对孙晓来说，应该一个大好的反击机会。可惜因为她的传球距离球网过远，进攻路线被识破，被夏风这边的自由人接住。夏风直接向前平传，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来了个速攻拿分。 于是夏风的队伍先拿到赛点。 最终以队长的发球直接得分，完美结束第二局。 在过半场以前，方觉晓都以为这居会失掉，结果后半场逆转，出乎意料。 虽然第一局获胜，是因为她们开场轻敌，被拉开了分差。第二局获胜，是因为孙晓状态下滑，给了她们可乘之机。 但无论如何，从一队的手上接连拿到两局胜利，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众人击掌拥抱，互相鼓励两句。 裁判叫停，让众人准备第三局。休息五分钟。 杨齐推着拖把过去拖地。 众人走到场边，围观的选手们主动将毛巾跟水递了过去。张教练走过来严厉说：“不用再打了。” 梁冰立马说：“教练，才第二局呢。第三局开始反杀。” 接应也大声说：“我们能赢！” “让我们试试呗。” 张教练没答，反而看向夏风，问道：“我问你，你在第三局想怎么做？” 夏风用力擦了把脸，才指着严羽跟一副攻说道：“她，主攻，她，副攻。” 将严羽和原一队主攻的替补交换打法，让两名老队员配合着进行战术球。队长依旧是接应，但从第三局起不再主动担任二传的职责，转为暴力接应，将队伍的攻击火线调整到右边。 接应二传其实是中国的词，欧美那边对接应的称呼是“右翼攻击手”，区别于主攻的球网左侧攻击，也是队伍里的一大战力。在部分队伍中，还是攻击策略的核心。 前两局一直是以方觉晓跟严羽直来直往的扣球为主，现在趁着孙晓状态不佳，利用队型和打法的快速调整，在前场拉开比分。这样就算后场孙晓回过神来，她们也能守住胜利。 何况孙晓的队伍如今在肉眼可见地走下坡路，连带着几名攻手一起蛋疼，夏风不认为她们能这么快就调整过来。 她想赢，就要以最终胜利为目标。 不清楚对面队伍的未来走向，可能她们要打到第三局，甚至第四局，决胜局。那么她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底牌。否则会跟第二局前半场一样，被这群人以恐怖的速度适应，追咬，然后超越。毕竟她们可是省队的一队成员。 诚然来说，她们的队员个人实力不及对方，她能做的只有玩出花样，那就是变。站位的变化，攻击风格的变化，以给对面造成一种陌生而怀疑的感觉。 然而这种战术，在正式比赛中，显然不能适用。 张教练听完点了下头，又问：“那孙晓你呢？你的第三局安排呢？” 孙晓愣了一下，转不过脑子来。 张教练又看向梁冰。梁冰说：“我们攻手状态很好，可以继续保持。” 张教练声音重了起来：“可是你要考虑到队伍整体的状态。你继续保持，保持什么？保持被得分，还是保持走下坡路？” 梁冰噤声，没有回答。 张教练：“队长。” 队长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我在孙晓的队伍，考虑到目前二传的状态不好，我会先让接应补上，分担她的压力，同时给她几分调整的时间。队伍整体的作战策略，根据夏风这边站位，交替使用快攻跟强攻。其实夏风的队伍有时候的缺点非常明显，那就是带两个半新人，还有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七的拦网。” 教练表情放缓，又点了点头。 “你们太急躁了，不止孙晓，你还有你们。”张教练指着她们说，“你们光想着自己打，攻击得分，却没有去很好地去分析自己的对手，导致自己打的很累，而分差又拉不开。其实你们是知道对方弱点的，但是在第一次进行攻破，又被夏风拦下来以后，就变得杂乱无章了，有点放弃了。其实最开始大方向是没有错的，就那么保持没问题。后排盯紧漏洞，前排盯紧缺口，出其不意，骚扰她们。一次没得分不代表它就是不对的，你没发现转变策略以后没好到哪里去吗？” 众人沉默点头。 “你们关注力量，这一场确实有好几个球打的很漂亮，但是也关注一下吊球的使用。”教练说，“对方开始变动以后，你们也要有针对性的变动。反应快一点姑娘啊，别在那里傻站着干瞪眼，队伍是需要互相配合的。” 张教练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先自己好好想想，看看今天打的都是什么。” 夏风过去朝孙晓伸出手，两人淡淡握了下手。 夏风坦诚道：“如果你是以第一局的状态，而又不是第一次跟我打比赛的话，我的局面肯定会比现在艰难的多。侥幸，承让。能得到攻手的信任和支持，证明你的二传很不错。” 孙晓摇了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你打的很不错。” 她见梁冰正盯着她，又转过身称赞傲：“你好。你的扣杀和整体实力真不错。” 梁冰伸手不能打笑脸人，闻言也礼貌点了下头：“你好。” 张教练指着夏风说：“你，先跟我过来一下。” 杨齐探头探脑地张望。 张教练：“你这么想来，一起来吧。” 24.迟到 张教练将两人带到旁边没人地方，远处孙晓和众女排队员忍不住抬头看去。 张教练将手插在兜里, 斟酌片刻, 看口道：“你是一个很优秀的运动员, 可以说, 速度, 技巧, 基础，是我们所有队员里最老练的一个。我也很惊艳，相信你平时的训练肯定非常辛苦。” 夏风并不想听这种开场白：“所以？” 张教练说：“我看见了你的实力, 但是我没有看见你的未来。我的意见还是跟以前一样。” 杨齐看了眼夏风, 说道：“教练你再想想, 机会失去不再来。” 张教练说，“我承认你很聪明, 你的二传技巧也很出色, 可是在你打比赛的时候, 我坐在下面思考, 应该把你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然后我发现, 我无法让你成为我队中的二传。今天你跟她们打比赛会赢, 很大程度是因为她们不了解你，但是大比赛里, 每一个对手都会被研究, 到时候你还有一样的信心, 可以让自己的身高, 不成为队伍的短板吗？” 夏风静静听着，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多大的意外。这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 杨齐反而急道：“张姨，你看看她的防守，在前排就算做不到拦网，也可以做到撑球掩护。后排她的防御能力足以傲视全国，你很难再找到比她基础还牢的人对不对？看看你们队伍那些大高儿，差距是有的。而且她是二传，二传不要一颗聪明的脑袋不要控球还要什么？” 张教练：“大家都是打排球的人，别说这些没用的。二传身高太矮，除了拦网上的问题，对一传的压力会很大。一传冲网的时候，她的身高是很难完成传球的。说实话，我们队还没有这样水平的一传。两名自由人今天表现都很不错，可是对于精准的一传，她们还做不到，国家队里也少有人能做到，还得看状态。” 杨齐还想开口，张教练点了点头，打断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杨齐，我们收学生要考虑的是未来，她一米七都不到……” 杨齐：“她未来还可以发育！” 教练：“好！她未来可以发育过一米七，你们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夏风说：“世界。” 杨齐：“国际！” 夏风：“顶峰。” 杨齐伸出拇指：“NO.1！” 教练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觉得可能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能！” “你们还太小了，可以有梦想。”张教练无奈道，“只是我认为，如果你放弃二传，可以有更顺畅和更光明的未来。起码会比现在好走的多。” 她拍了下夏风的肩膀：“你考虑一下，省队还是欢迎你的。有兴趣再来跟我谈，想找我的话可以找杨齐，他有我的号码。” 张教练说完回到场边，拍了拍手，集合队员准备去器材室做体格训练。 夏风低头看了下自己的鞋，脸上没什么表情。是能打场精彩的比赛，还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杨齐自带滤镜，觉得她这样子太可怜，生怕她受打击太重，叨叨道：“别气馁，别生气。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夏风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杨齐追上来道：“喂，你去哪儿啊？人生还是要有一点希望的。未必矮子就出不了头呢？小巨人才是热血漫画的标配啊。” “快上课了。”夏风回头，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手腕道：“今天补课你还记得吗？” 杨齐慢了半拍才想起来道：“我靠。” 比赛看太投入了，彻底忘了这件事情。 杨齐飞速拉着夏风走出训练基地，重新骑上他的小二轮，两人朝着学校一路赶去。 这边距离学校有相当一段的距离，夏风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大概率是赶不上的。当然赶不上归赶不上，赶一赶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夏风感受到他的车轮驶过凹凸不平的下水道盖口，黄色减速带，浑身被颠得一颤一颤的，勾着脚，都不敢让自己弯着身。还要随时转弯避让行人，又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后面反超刮到她的电瓶车。 没有坐过别人后座的经验，反正她是挺害怕的，觉得这一点都不浪漫。 用一句话概括这段征途的话，大概就是……马路杀手之间的宿命之争。 然而她也没有让杨齐慢一点，因为慢一点并没有多好受。 杨齐额前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眯着眼睛前行，顺便跟后座的人讨论：“今天你的发球不错的，就是不幸被对方接住，发球局都结束的太快。” 夏风：“其实也正常。” “意犹未尽，我想看你们把第三局打完。”杨齐说，“我想看看第三局是会大比分获胜，还是跟之前一样焦灼一段时间，然后结束。结果你看，人白选了，压根还没来得及反转。” 夏风说：“方觉晓很有主攻的潜质，好好培养，不比梁冰差。她今天在前排的表现可圈可点，其实不错的。” 杨齐不得不中肯点头。 两人一路迎风徜徉，聊得大声而尽兴，已经很久没有能够遇到一个适合说战术的朋友了，互相间一拍即合，似乎什么话题都能接着聊下去。 杨齐激动地难以自抑，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相见恨晚”四个大字。 等他们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夏风踉跄走下车，发现自己又饿了，而且非常饿。毕竟午饭就没怎么好好吃，打了一场球，之后就急着回来。现在已经快到晚饭的饭点。 两人手里拎着外套，先快跑着往教学楼赶去。 他们运气是真的不好。往常补课不大会查人数，这次不仅查了，到现在还有老师站在门口。 两人放缓脚步，心虚地靠近。 就见一排九人，穿着短裙的小男生们，整齐站在教学楼的门口，捏着自己的耳朵埋头听训。 那画面太壮观了，壮观的夏风都打了个嗝。 “怎么还有两个？！”执勤老师看见他们，挥手喊道：“快点过来！” 值勤老师认出杨齐，指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很好啊，你们排球队的人现在都到齐了啊。” 杨齐举手道：“报告老师。我已经退出我们学校的排球队了。” 夏风跟着举手道：“报告老师，我从来都不是排球队的。” 旁边猴子缩着脑袋，跟着弱弱举手道：“报告老师，排球的人早就到齐了。” 执勤老师险些被气厥过去，吼道：“你还骄傲了吗？你给我闭嘴！有点羞耻心行吗？” 随后几名班主任收到消息，相继从楼上走下来，认领自己的学生。几位老班眼神交汇，各自看见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唏嘘感。 搞事啊搞事！ 执勤老师正在破骂，他用力扯了下就近一人的裙子：“一个一个穿的这叫什么东西？校容校纪呢？你们排球队的怎么回事？用你们的话怎么说？辣眼睛！辣哭了！” 那男生咬着下唇，夸张而委屈地朝着老师眨眼，两手挡住自己的裙子，活像一夺被蹂^躏过的娇花。 执勤老师险些跳起来，顺手就想将这学生就地掩埋。 杨齐说：“报告，校规里只说要穿校服，可是没说男生不能穿裙子啊。” 执勤老师以气势压人，吼道：“你穿了吗？皇帝的校服吗？你有脸说这话吗？！” 杨齐抹了把脸：“对不起我错了。” 他俩还是穿的常服。 执勤老师看向几位老班：“你们怎么说！” 几名老班一起点头道：“我们习惯了，习惯了。”一副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表情。 执勤老师嘴唇张合：“这……这事儿还能习惯吗？！” 夏风跟杨齐的班主任老赵走出来，维持着他一贯不温不火的态度：“是这样的刘老师啊，我觉得对一名高中生而言，即要严格，又要自由。一面是因为他们马上就要高三了，但是也不能忘记他们已经快成年了。” 几名老师跟着点头。 老赵说：“我们之前说穿裙子，是因为他们打比赛输了，作为一种惩罚，那这行为就是一种诚信的问题。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应该要辩证地看待问题。” 几名老师继续点头。 他们有什么办法的哦，总不能动手打人的哦。 执勤老师眼睛一转，自认为忽然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他说：“辩证地看待问题是吧？好，他们穿裙子，是比赛惩罚的一种，那违规违纪，也应该受到惩罚！写检讨太废时间了，那这样，要是谁还穿群子，每天在课间操的时间，在所有学生面前，绕场跑一千五百米！自己选吧！” 几名班主任觉得这主意不错诶，还能强身健体，继续点头。 执勤老师深吸一口气，用力道：“还有班级的风纪风也是要扣的！” 老师们点头。 无所谓了，扣就扣吧，反正他们分也不多了，争不了先进班集体。 执勤老师：“……” 我的天呐，他们学校有那么多佛系教师的吗？他不也是在为了自己的学生好吗？！ 执勤老师气短，问道：“那么，迟到的事情应该要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