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01 我好像被偷窥了… 若有若无的视线令人毛骨悚然,毫无根据的第六感。 . 20XX年6月,一切从这里开始。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洒入室内,细小的尘埃反射着碎光在湿热的空气中翻滚。 叶小川抬手遮光线,好热。 看了眼床边的闹钟,九点五十,睡过头了!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才想起今天是两班倒的下午班,这会还能睡个回笼觉,不过他醒了就很难睡着。 哪怕白天,室内也不算明亮,采光不足又潮湿,不然房租也不会那么便宜。干脆起来做几个俯卧撑早点去单位。 没一会,汗如雨下,空气中的燥热因子让人下一刻就能蒸发似的,在高温的地板上摊了会饼才慢吞吞爬起来。 现在六月底,气温却已逼近人体承受极限,最近的新闻里都是全球变暖,北极冰川融化,大陆板块移动的消息。人类要保护环境不然就是害了自己的言论喧嚣尘上,各种民间信仰团体也纷纷冒了出来。 叶小川扫了几眼就关掉了页面,顶着个鸟窝头往厕所走,走到一半,转过头神神秘秘地环视四周,依旧是怎么擦也不干净的地板和墙面,陈旧的家具,是房东吴妈留下的,他租了后也没再换过。 又来了,那被偷窥的感觉。 他拉拔了下头发,往前一踩,人字拖的拖带断了,右眼皮向上一跳,果然不能贪便宜,下次要买10块的。 今天下楼时有点怪,安静了许多,往日到这个点人来人往的什么声音都有,今天却稀稀拉拉的。他住的这一块是棚户区,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居住拥挤,到处是死路窄胡同,住这里的多半经济困难。听说前几年这里被划入旧城改造项目,到了现在也没个影。 刚出了地铁站,原本的太阳普照像被打了好几层滤膜,天空阴沉了下来,叶小川抬头看到遮住太阳的大片红云,红的? 周围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奇怪现象,纷纷抬头指指点点,叶小川翻出手机查看实时天气预报,上边显示晴转多云,39度,偏北风2-3级,空气优。 再开微.博,打入关键词,跳出了相关信息和讨论,图片都是网友觉得有趣拍下的。还没等他细看,鸣笛声由远及近,马路对面呼啸而过十几辆救护车,在不算拥挤的道路上飞驰。 周围人群骚动起来,一次性见到这么多救护车的情形还真不多见,叶小川眼看交接班时间快到了,不再细想小跑到公交总站,与做早班的罗叔打了招呼后,给车辆检查了表面磕碰、油、液面等情况,又去电子终端签到,坐上驾驶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每天晚高峰彻底结束才能下班,也许天气太热,公交上的人无精打采的,哪怕车内开了空调,热气就好像能通过细小的缝隙钻进来一样。最后一班遇到个忽然晕倒的乘客,他立马停车给人叫了救护车,全处理好后将车开入总站。 幽暗的光线下,车厢过道上还残留着那位晕倒乘客倒下时流出的血,那血在动,仿佛活了一样,他又仔细看了一遍,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什么活物,屏住的呼吸又通畅了,原来是幻觉。 清洁员已经下班,叶小川不喜欢把事情拖过夜,干脆自己打了捅水擦,奇怪的是血擦掉了,可留在过道上的一滩黑色印迹怎么也擦不掉,明天让阿姨给用清洁球试试。 换上衣服后,叶小川看了看像是滴血了一样的天空,又打开天气预报,其他没什么变化,只有空气这一栏原本的优变成了橙色标签的中度污染。现在是夏天,每天的空气质量都相当好,这还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看到橙色警报,一天内三级跳哦,惹不起惹不起! 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发小来了电话约他吃饭,叶小川早已饥肠辘辘,由于突发状况,晚饭拖到现在还没吃。他们在熟悉的烧烤摊边见,叫了经典的荤素搭配后坐了下来,只是今天比平时少了一半人,两人也没在意。 酒足饭饱后,叶小川道:“听说你单位的工程师很牛,还曾协助过办案?” “哟,消息这么灵通,暗恋我啊?” “正经点,我感觉家里有人在监视我,有空的时候帮我瞧瞧?” 发小神色一肃:“你又被跟踪了?啧啧,怎么老能招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叶小川从小到大就特别招恶人喜欢,也说不好是体质原因还是特别倒霉,小时候好几次差点被拐卖,稍微大一点就出现跟踪狂、暴露狂,导致这孩子身心受到巨大冲击,现在连笑脸都不太见,那都是血与泪的教训。 “我说你要不要找个天师给你去去晦气?招的都是什么烂桃花啊?” “……”感觉身体被掏空。 和发小分别后,叶小川赶上地铁末班车,穿过幽深的小巷,迎面遇到了熟人,是房东吴妈的儿子,人称莫三哥,也是这片区域的地头蛇,几年前帮过叶小川,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他蓄着短胡须,穿着汗背心,声音粗粝:“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也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叶小川翻了个白眼:“你要出去?” “我要去趟医院看看到底是啥情况,咱区一大半人莫名其妙地昏迷,有的送进医院,另外的都留在家里。” 叶小川知道留家里是因为不舍得那住院费,这里大部分是外来务工人员,没有医保,看不起病。 这让他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一排排救护车还有车上忽然晕倒的女孩。 莫三显然也不清楚原委,两人神情略显凝重。那若有似无的不安感始终笼罩着他们,莫三离开前道:“你隔壁的宋老头房租到期了,几次敲门也不开,你帮忙催一下,要再不开我就带人去撞了。” 棚户区租金便宜,但偶尔还是会遇到几个拖着不交的老赖,莫三走的是先礼后兵那一套。 虽然是邻居,但隔壁那老人太古怪,看他的眼神也总是让人起鸡皮疙瘩,就好像他是什么可口的点心。 走过忽明忽暗的楼梯,到了五楼,叶小川犹豫了下,敲响隔壁房门,老式的防盗门有两扇,一扇在外的铁门,一扇在内的木门。 敲了几下,却没遇到莫三说的情况,一位看上去行将就木瞎了半只眼的老人打开第一道门,每次被那双眼睛盯着,就像是被一只毒蛙锁定,那猩红的舌头随时都会卷过来一样,后背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老人的嗓音像是在砂砾中滚过:“是小川啊,进来坐。” 他并不想进去,只听莫三说过这老人是从某研究所被赶出来的,坐了十年牢,具体原因不明,出来后无依无靠就到了棚户区,莫三进去过一次,说是屋里全是瓶瓶罐罐的试验品,五颜六色地堆在那儿,还有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各种器官,可能是以前研究所带回来的。 去年有两个小孩喝了他这里的饮料,没几天莫名其妙死了。 没有外伤没有中毒,意味着没有证据,尸检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以高额的赔偿金了结了这事,叶小川每每看到这老人就有点发毛。 面对邀请叶小川开口婉拒,开玩笑,他很惜命的!他说明了来意,老人央求再宽限几天,他又敷衍了几句,将莫三的意思传达。眼角余光中看到里面电脑显示屏的一角,是红外线录到的画面,离得有些远,画面视角不大,还没等他看清里面,门就关上了。 累了一天,叶小川沾床就睡,到了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接到上司的电话,说罗叔联系不到,这个点再不过去就赶不上早班了,让他先顶一班。 叶小川匆匆喝了几杯速溶咖啡就赶去单位,今天的天气更热了,虽然显示三十九度,但大家心知肚明温度早就超过了,哪怕一动不动都能中暑。昏倒的人越来越多,均是查不出原因。市内多家医院人满为患,他开着公交也能听到后头乘客一阵阵的议论声,伴随着惊恐的语调和道听途说。 没几天,莫三给他带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那些昏迷的病人逐渐出现衰老迹象,根据体质不同,呈现不同的老化,少年变成了青年,青年变成了中年,以此类推。有些抵抗力差的老人已宣布死亡,甚至因为死亡人数太多,有几家殡仪馆贴出“满额”通知。 叶小川也曾去医院看过这些昏迷的邻居,几乎认不出他们,原本光滑的皮肤出现龟裂,像是菊花一样褶皱了起来,犹如一块被风干的皮,就好像被什么抽取了生命。 全国的医生天天会诊,开紧急会议讨论方针,医院里处处是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耳边传来的是家属们凄厉的哭声。 叶小川为人心细,他发现无论是家周边的植物还是道路边的绿化带,出现大片枯萎,就好像它们也同样没了活力,只是现在人们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上面,哪怕有零星帖子,也很快在论坛中被淹没。 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越来越多无故昏迷的人,每个人都怕下一个昏迷的人就是自己。 紧张的气氛就像流感一样传播着。 到下午班的时候,他车里又出现了好几个忽然晕倒的人,打去急救电话却被告知医院病床已满,他只能通知患者家属前来接人。 精疲力尽地回到家,与几位前来探查的工程师擦肩而过,他走入屋内,面对一排拆下来的针孔监视器。 发小将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你这次惹到的是个什么样的疯子,除了浴室几乎全装了,整整27个。” 叶小川脑中嗡的一声,倒退小半步,脸色如常。 “你……还好吧?”发小担心地问。 “没事。”才怪。 “你都不怕?”这事不关己的调调。 “怕啊。”怕死了好不好!面部表情不随我调控。 “打算怎么处理?” “先搬家。”这必须的! 呵,别让他逮住那个变态! 他将这事报了警,可想而知现在警署也没精力关注这样的“小事”。虽然这里住了很多年并不想挪窝,而且房租这么便宜的地方很难再找,但发生这样的事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开始搜罗附近的小区,保全设施最好的就是刚建好的楼盘金雅花园,只是租金贵到要为房东打工,叶小川痛定思痛地查了一下自己的存款,看来这几个月要多加点班了。 持续的高温使得人们的动作更慢了,精神萎靡,感知下降,连呼吸都好像随时会缺氧似的大口喘着。有时候路边会出现忽然晕倒的人,如果警察不及时赶来说不定会被烤熟。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几天温度不再上升,停在了一个尚能承受的零界点上,所有有空调的场所成了人们的最爱。 温度不再攀升后,新的情况接踵而至。各地均出现了雾霾,姑且当做是雾霾,科研人员还在研究着。空气质量也变成了重度污染,气象局发布了数次红色预警,防霾口罩又成了畅销物。 道路能见度低,叶小川开车的时候更加小心缓慢,坐车的人反而比前几天多了些,也许是因为他空调打得足。与他交接班的罗叔也进了医院,这些天他一人分饰上下午,扛了两班,虽然累但一想到小金库的未来,他又有了斗志。 每天公交车上都传来人们的讨论声。 “你说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说不定是我?” “我不想变老更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 “我爸妈上个礼拜就送进医院了,我昨天去看他们,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看上去就好像活不过明天……” 女孩的呜咽声让车厢陷入沉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政府连个说法都不给我们?”说着翻出手机找新闻,国家在事态越发不可控制的时候开了几次紧急会议,呼吁民众安心工作生活,并发了一条处理声明,会查明事态起因,隔离所有昏迷患者,他们已经找到国际顶尖团队进行救治。 无论是病毒还是灾害、传染病,整个事态都像是有了新的突破口。 路上又一次恢复井然有序,到处是武警的身影,所有的警备力量投入到全国各个城市中,让本来陷入恐慌的人们渐渐安定下来。 不得不承认,在人心浮动的时候,这样的强心针能缓解大多数人对未知的恐惧。 叶小川揉了揉僵硬的脸,与其他幸存者一样,静静等待灾难结束。 为了缓解情绪,客厅里一直开着电视,正在放动物世界,看着里面狮子扑羚羊的画面,叶小川盯着发了会呆。人类可是几百万年以来凭着柔弱躯壳却始终屹立在地球食物链顶端的生物,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怎么可能会轻易倒下! 这次也一定会安然度过。 当天晚上,一阵巨响从窗外传来,玻璃刹那间被那声波震碎,碎物落了满地。 2.CH.02 这样的巨响按理说能把所有沉浸在梦中的人惊醒,奇怪的是,人们安然睡在床上,丝毫未觉,五感失灵。 在夜幕下,始终坚守在岗位上,甚至几天几夜没睡的军人、医生、志愿者们,在声波到来时,也像是被看不到的波纹冲击,眨眼间昏睡过去,倒地而不知。 地球在这瞬间,彻底安静了,好似没有活物。 在奇异的声波影响下,各国出现大规模停电,原本灯光熠熠的卫星图上,光芒逐渐黯淡下来,五大洲沉寂在黑夜中,地形和生物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繁殖、进化、融合… 就在叶小川沉眠时,他所在的棚户区不远处的支干道上,一辆运送医疗物品的小货车失控撞到路边停着的轿车,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在地上滑行数米,撞击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小货车底部,汽油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滋滋声,湿热的空气与干燥高温的柏油地面将这肇事车辆在无形中包裹,砰一声膨胀的空气爆开,火光窜出,瞬间将车内的药品连同前排还握着方向盘却忽然沉睡的司机卷入火海,滚滚浓烟。 当没了人工操作,事故频发。 多处路段出现车辆相撞,几处民宅起火,医院中正在进行手术的患者渐渐断了呼吸…… 镜头拉远,一架民航客机刚结束自动导航,机长将自动模式切换为手动,虽然大部分机场配备仪表着陆系统,但为预防天气、机场管制、设备故障等突发意外,在能见高度内机长还是会选择更精准的人工操作,更何况雾霾连连,小心为上。 广播中空姐甜美的播报声音戛然而止,飞机在空中晃了晃,只见它从高空向下坠落,从远处直直朝着棚户区方向冲来。 …… 叶小川是在一片嘈杂的鸣笛声中醒来的,连日来加班让他的脑子还处在待机状态,这些天听到的鸣笛次数太多,他以为是附近又有送医的昏迷人群,没有大惊小怪。 翻了个身,在枕头上捂了会,闻到空气中焦炭味才从困乏中睁开眼,望了下窗外,天还没亮,暗沉血红的天际透着些微光线,然后飘忽的视线就定格了。 楼下警灯的光芒闪烁着,从窗口跃过,仿佛看到了什么,窗玻璃呢?他抬手点亮床头灯,停电了。他又拉开抽屉拿出手电筒,前几天屋子里搜出了一堆监控器后,他就从网上同城急送了不少应急物品,例如辣椒喷雾、电击棒、各种款式的瑞士军刀等等,手电筒也是其中之一。 拿着手电筒,叶小川换上拖鞋,绕过地上的玻璃碎片,探头出去查看情况,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咽了回去。 他家对面是一栋两层老楼,周围的房子鳞次栉比,挤在面积不算大的棚户区。往常他从五楼望过去能看到棚户区大半面貌,但现在面前房屋呈一条直线倒塌,满地残垣,直线尾端是一架支离破碎的飞机,只差几米的距离就能把他所在的这栋楼一同推了,也就是说昨天晚上,这栋楼的人差点也一同遇难。 逃过一劫的叶小川丝毫没劫后余生的放松。 见过推土机怎么推土的吗,就是他现在看到的样子。从路线和损毁部位来看这架飞机坠落后,还滑行了一段路,这段路上的“障碍物”就樯橹灰飞烟灭了,一个个担架将埋在里面的人从废墟中抬出,在一旁的小道上并列排着,分别被白布蒙着,旁边是哭泣的亲人们。 床头灯亮了,来电了。 叶小川立刻拿起遥控机打开电视,渝市电视台的新闻女主持人的优美音线响起:“据悉,昨晚多数市民陷入昏迷……多地发生车辆追尾、医院事故死亡人数……本市出现区域性停电,电力正在逐步恢复,请市民不要惊慌,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新闻后面是对目击群众的采访,叶小川转开视线,所以昨天因为昏迷才没听到坠机声? 此时,楼下围观群众不顾警察阻拦,拍着现场照,对坠毁的飞机多角度拍摄,多有笑语。事不关己,总是没那么多同情心的。 不用想叶小川也知道现在微.博上应该已经出图了。 从商务车上下来的记者们将几只话筒对准痛哭的家属,连珠炮的问题,试图拿到第一手新闻让职业生涯再创新高,当他们要进入客机拍里面的惨状时被赶来的武警阻止,引起小范围肢体冲突,警卫力量明显不足。 市内的意外太多,哪怕加大了军备力量,还是不足以应对。 当棚户区的人想要找亲人的遗体时一同被阻拦时,他们也加入反对队伍,一时间场面混乱,叶小川看到莫三带来一群地痞试图杀出一条血路,发生得太快,来不及阻止。棚户区是这个城市被遗忘的角落,一旦起冲突,那戾气和对生活的不满全冲了出来,哪里能轻易阻止的了。 围观人群一片叫好起哄声,生怕热闹不够大。那一开始被阻止的男记者也不知叫嚷了什么,顿时群情激昂,叶小川抿了抿嘴,这人在煽风点火。他喊了一声同栋楼探头出来的人,几个男人眼神交流,预备一同去拉开几方人马。 还没等几人出发,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五辆从边道斜穿而来的黑色防弹车,甩了个漂亮的车尾,停在窄窄的胡同口,一排武装士兵走下来,与平时看到的武警不同,他们个个身着黑色劲装,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像是按照最高标准训练出来的兵器。 排头的男人一身迷彩服,步伐矫健,一头黑色短发,干净利落,离得远看不清五官,但能轻易感觉到那凌厉的气势,瞬间让人联想到猎豹。 他从腰侧掏出了一把枪,迅速抵住那个出口成脏的记者太阳穴,身边的其他士兵分别制住莫三和几个斗红眼的地痞。 叶小川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看到原本气焰嚣张的记者害怕地不敢动弹,哆哆嗦嗦的。 局面被控制住了。 男人歪了下头示意,旁边的手下立刻将人吓软的人拖走。 然后与武警配合将这群围观群众和记者赶出了警戒线之外。 手电筒一抖,竖直的光线照到了楼下男人的头顶,男人抬头查看光线来源,叶小川立刻关掉手电筒开关,收回了视线从窗口退离。 楼下依旧有零星的吵闹声,换了往常人们的脾气不会那么火爆,但频发的意外,过热的温度,不断昏迷的人,这一切会渐渐消磨人们的耐心,可以预见将来冲突会更激烈,到时候还控制的住吗? 叶小川不再关注下方的纷扰,他的面色有些白,甚至连地上的碎玻璃都没避开,径直走向厨房,从柜子里找到一包白象红烧牛肉面,打开煤气开关,又加了个蛋。 热腾腾的面上桌,也顾不得大清早吃泡面不健康,他需要一点热源让自己缓一缓,想一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发现自己拿着筷子的手在颤抖,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才停止发颤。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告诉我们,冲动是魔鬼,一切不冷静的行为最终将被消灭。 以上,都是他胡诌的。 正在吃面的叶小川并没有看到楼下忽然从围观群众中冲出一个女人,女人疯癫状,走路姿势怪异,正要扑向那个要被拖走的记者,那迷彩服男人行动迅猛,一个侧踢将女人踢翻在地,从手下那儿拿过胶带将女人嘴封上,由两个士兵将女人带到空车上。 那记者似乎没想到,刚才还拿枪抵着自己的男人居然救了自己,愣愣地望着他。 “请各位市民注意,如果你的周围有行为怪异的人,请立刻将其捆绑并拨打专线910XXX,我们将尽快派遣部队将其送医进行隔离。” 叶小川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眼睛盯着新闻画面,上面被捆绑的男人就像是吸食了罂粟般,疯狂程度犹如失智…还没等细看画面很快被切换,又切到世界各地出现的地貌变化,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忽然出现的土坑,那土坑巨大,深度约莫几十厘米到几米不等,像是凭空出现的,在土坑附近的房屋均有倒塌危险,专家呼吁民众尽快搬离,后面就是专家对地形地貌的解析,并从科学角度进行分析这样的地形转变。 叶小川看到论坛上很多人在猜测是不是冰川世纪要来了,还有把冰川时代这本动画片放入资源中缓解压力的。恐龙为何灭绝的帖子又被顶了上来,赞同的人颇多,这时候人们都有了紧张感。 也许是发生的诡异事情太多,叶小川反而镇定下来,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拍摄的视频里土坑附近的植物……非常茂盛,看上去朝气蓬勃,从周围的建筑来看是渝市的中央公园,但前几天他开公交经过的时候,那里都快成荒草地了。 他的视线慢慢转向房间里所有破碎的玻璃窗,碎玻璃他还没处理,只剩下窗框,布满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是从窗外钻进来的,微风吹来,枝叶摇摆,像是随时要钻进来。楼下的爬山虎是今年开春时,一楼的单亲妈妈带着儿子新种上的,统共不过半人高,现在竟然能爬到五楼,而且刚才探头的时候他就发现这栋七层建筑已经全是爬山虎。 短短一个晚上,成精了? 原先的枯萎,像是被抽取了生命力,现在,又像是灌注了新的能量,外表没变,但从这可怕的繁殖力来看,这还是他认识的爬山虎?有丝分裂也没那么快。 匪夷所思又让人坐立难安。 他曾与发小安准南讨论过出现这样的现象,如果只有人类有变化,那很大概率是传染病,但如果连空气、温度、植被、动物都出现问题,就只有自然灾难或者出现新的病毒才能解释了,他们更偏向后者。 当然像叶小川这样分析的人不在少数,网路上的分析贴更是层出不穷。 今天是六休一的假期,本来打算加班的叶小川也决定休息一天,他下楼准备去找点玻璃将窗户重新装上,独居的人手工都是被磨练出来的。 正要开门,嗙一声,门在被重物撞击的声音。 嗙、嗙、嗙。 叶小川开了第二道木门,第一道铁门是由铁块和铁栏杆组成,铁栏杆那一面覆了一层纱网,能看到来人。只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不停撞击铁门,当女人抬头他才看清来人,是楼上的全职主妇,前几天昏迷了,她醒来了? 叶小川有些高兴。 她平日里经常被殴打,叶小川曾经为她报警过,事后她冷漠地说:多管闲事。 其实他明白,她心里是感激他的,但报警解决不了这样的家庭纷扰,除非她自己愿意脱离那个家暴男人,但对脱离社会已久的她来说,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尝试改变,她宁愿待在相对有温饱的圈子里。 “璐姨,你怎么了?”叶小川并没有开门,莫名的危机意识。 她缓缓抬头,望着叶小川,她的瞳孔泛着灰,楼道昏暗,感应灯闪烁着微弱的光,他看得并不清晰。 “小……川?”她慢慢认出了面前的人。 璐姨左右张望,她脸上和脖子上还带着被殴打的伤痕,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满脸的迷茫。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你头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璐姨刚才撞着门,流了满头的血。 但她好像一点都不痛,只呆滞地左右摇晃。 如果璐姨醒来,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昏迷的人也醒了?叶小川心跳微加速。 璐姨没听懂的样子,又喃喃着:“回家……做饭,要做饭。” 又走上楼梯,叶小川透过纱窗看着她的步伐,有些僵硬,好像骨头与骨头之间的连接出了问题。 他想到刚才新闻里出现的那个被绑起来还在奋力挣扎的男人,苦笑着摇头,在想什么呢。 正要开防盗门,对门的宋老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第二道门,看着比之前更显老态,透过纱窗对着他诡异地笑着。 叶小川:“……”你是变态吧。 叶小川这次下楼的时候下方的围观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房子的另一面还在处理灾难现场,而这一面显得安静多了,人好像比前几天更少了。 他穿过一个个小弄堂,熟门熟路地朝着五金店走去,路上经过低矮的棚屋,听到几户人家隐隐传来欢呼声,是昏迷过去的人渐渐苏醒了。 听着那些笑声,叶小川也不自觉露出笑容,这次的灾难,是不是要过去了。 在转弯的时候,被人撞退半步,坚硬的胸膛,冰冷的温度,一触即离,看到来人身量高,穿着迷彩服,是那个被他手滑照到的男人,虽然当时在楼上看不清,但这人的气势少见。 深邃的五官,棱角分明的下颔,神态随意,但视线却冷淡到几乎没有波澜,带着点硝烟味的气息,锐利如刀,在阴暗潮湿的胡同里与他对视,男人也不道歉,直接道:“有看到行动异常的人吗?” “没有。”叶小川注意到他身后两个黑色劲装打扮的士兵压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中年人,孔武有力的中年人被铁罩封住了嘴,瞳孔呈灰。 这中年人样貌有点眼熟,好像是棚户区的一个老赖,平日最爱欠债不还。 男人扫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他的话真实性,沉声道:“如果看到立刻拨打急救电话。” 微颔首,离开。 叶小川见这群人的背影,小声道:“怪人。” 棚户区不少商户都关了门,幸好五金店没关,叶小川定好了玻璃,选了最厚的,又看着叠着各种钢材的屋子,道:“师傅,你这里有锋利点的刀吗?” 回到家,叶小川又打开电视机看实时新闻,现在播放的就是他楼下飞机坠毁的事故,应该是刚才那群记者送去的影像资料。 包括机长、乘务员在内的212位乘客无一生还,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事故原因调查中】是最近最常听到的句子。 边关注新闻边想着刚才那被绑缚的中年人,握着从五金店买来的锋利小刀,将爬入窗内已经蔓延到地板的爬山虎一一砍断,好像比凌晨看到时长得更茂密了,果然是在有丝分裂吧。 叶小川打了个寒蝉,越发麻利地砍爬山虎,这时候五金店的伙计也送来了他刚才预定的铁板,因为现在人手少,伙计还加了几倍的运送钱,价格也比平时贵了五成,就算知道趁火打劫也只能认了,交了钱将铁板一片片挪进屋。 是按照门窗的大小定的,铁板切割更方便,比玻璃送来的快。 想到那些诡异的植物,叶小川决定在玻璃里面再加一层铁窗。这种手工活耗人力物力,要是让店家来就要好几天才能拿货了,自己做不但节约成本还效率高,他搬出凳子,拿出放在杂物间的电锯做了起来。 正在他做手工的时候,发小安准南来了电话,语气轻快:“我现在在德馨医院,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猜猜看?” 叶小川听到电话那头欢呼雀跃的声音,也被感染到:“是不是你爷爷的好消息?” “叶小川,你去开公交真是可惜了啊。”不提别的,单这观察入微就很让人没成就感了。 “以那时的情况,如果没有你,我连公交都开不了。”叶小川怅然。 安准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直接越过这个话题,道:“医生说很多患者停止了衰老,还有渐渐恢复的征兆,呼吸、心跳、身体状态都有好转的迹象,也许今晚上就能醒了!” 越说越激动。 叶小川也调侃道:“恢复回来,那不就是返老还童了?” “那还不至于,最好的结果就是变回原来的模样吧。” 两人开着玩笑,自安准南的爷爷进医院,他们就担心老人家撑不过去,老人比其他年龄段的人衰老得更快,是共识。现在总算看到灾难过去的希望了,他们的对话也明朗了起来。 “这次打给你,还有件事要和你说。”安准南语气有些凝重,“除了你交到警局的那十只监视器外,另外十七只我都带回公司让工程师帮忙追踪,对方还算谨慎,其中十六只把痕迹抹得很干净,但应该不是专业的,还是留了点线索下来,我们检测到其中一只链接的信号源终端,就在你所在的……这栋楼。” 3.CH.03 也就是,监控他的人就在这栋楼。 一股寒意窜了上来,手臂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变态离他不过咫尺之遥。 叶小川思索着谁最可疑,鲁迅先生曾说过: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人。一旦起了疑,曾经没在意的事重新窜入脑中,宋老开门时隐约看到的红外线画面一角,那像是他家客厅,当然这里多数房间格局差别不大,而且很多租客是懒得换家具的,有相似也不奇怪,需要进一步确定,不过头号嫌.疑是跑不了了。 谁会在棚户区装监控器,这里没有值得偷窃的东西,有这个财力又怎么会住这里,哪怕宋老不是那个变态,也一定有什么目的。一想到几小时前对方透过纱窗那诡谲的微笑,他来到对面敲门,对方迟迟不应。叶小川将自家的第二道木门敞开,只留了一道外面的铁门,时时关注着对门的动静,他记得每天宋老至少会出门一次。 他又询问莫三,莫三那头还在骂突然出现的那个士兵头头,向来无往不利的他居然也在冲突中挂了彩,还因为是带头闹事的,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体里八成有内伤,疼死爹了! 那兵头头专往最痛的地方整他,当着所有小弟的面,他觉得分外没面子,这面子里子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此刻他正在附近的地下诊疗所疗伤。 “我在查那小瘪三的来头,我管他哪条道上的,看着就不像正规军,敢在我们区不把我放眼里,让我以后怎么出去混?”莫三咬牙切齿,叶小川口风紧,他也不怕传出去,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叶小川想到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有心想劝两句,莫三想找的是面子,但民不与兵斗。 “你当我傻,明的不来,暗的还不行?爷我是做什么的,就专干阴人这一行的。”莫三胸有成竹。 叶小川不再劝,等莫三嘲讽完才说自己想找宋老,莫三也是个爽快人,直接叫小弟外号灶头的小年轻拿着钥匙找了上来,正巧这宋老到今天还没交房租,他正准备安稳下来后就把人赶出去。 灶头染了一头爆炸黄毛,跑到五楼汗流浃背,看到叶小川十分客气。叶小川给了他一瓶补充饮料,他咕噜噜地喝了大半瓶才好了一点,抹了把流不完的汗,感激地将水还回去。能不用异样眼光看待他们的人不多,叶小川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敲了会门,没有动静,灶头耳朵贴着对门的墙壁,听了一会里头声音,对叶小川摇摇头。 当两人犹豫是否要直接闯进去的时候,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是之前回家的璐姨,她又走了下来,皮肤过分苍白,长发随着走动在空中一荡一荡,暗灰色的眸子,瞳孔比之前看到时越发灰了,歪着脑袋,疑惑地望着他们。 双方对峙了几秒,叶小川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灶头在坠机的事故现场待到结束,有看到那个扑向记者的女人,后来是被那群黑衣士兵带到空车上才平息了那疯女人闹出的风波。 “她好像也生了感染病,我把她带上去,再打急救电话。”将老宋的门钥匙扔了过去,他们常年收租,这里的住户基本都认识,知道这也是个可怜女人,要是病了她那丈夫说不定会把她扔出去自生自灭。 叶小川也随着灶头一同走过去,他们一步步上前,女人并没有攻击。 灶头松了一口气,使眼色让叶小川先进宋老的屋里找人,两人分头行动。 眼看璐姨由着灶头搀扶着走上狭窄的楼道,叶小川才收回视线。 叶小川又敲了几次门,才用钥匙开锁,屋内很黑,所有帘子都拉上了,一股霉味和其他极为刺鼻的气味传来,叶小川捂着鼻子甩了两下,这味道就好像长时间没人住一样,但刚刚这宋老还对他诡异地笑着。 本就做了没电的准备,拿出手电筒朝着屋内一照,房顶满是蛛网,覆盖上面爬着的蜘蛛比普通的大一倍,让他联想到攀爬到室内的爬山虎,都特别的朝气蓬勃。 地上是倒翻的是各种实验瓶子,五颜六色的液体流了满地,还有那泡在福尔马林的器官,一片狼藉,就连叶小川关注的三台监控屏幕也被砸出了个大洞,碎裂的屏幕掉在地上。 这样,就算他怀疑,也没有证据了。 窗帘紧闭导致白天视线也相当差,叶小川往里走了几步,连接客厅的所有门紧闭,他开门为讨房租还算正当理由,再进去就说不过去了。 “怎么样,他在不在?”灶头小跑下来,刚好看到手电筒照到的蛛网,一只颜色艳丽的蜘蛛还挂在细线尾端蠕动,他哆嗦了下,“这些该不会是那宋老头养的吧。” “他应该去外面了,屋子里不像有人,”叶小川注意到兆头手腕上的咬痕,冒着血,牙印很深,“你受伤了?” “没事儿,这点小伤一会儿就好了。”灶头没在意,他刚才将女人带到楼上后,是女人的老公开的门,嘴里骂骂咧咧的,那女人的老公一个大掌就将女人拍飞在地上,然后就是一阵暴踹,灶头上前阻止,却被女人误咬了,应该本来是想咬那男人的。 叶小川看那牙印深度,想着她可能已经忍到极限了吧。 叶小川确定宋老不在屋子里,就把灶头带到自己屋里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下。 “小川哥你会的东西还真多。”吹了个口哨,难怪莫三哥老说小川哥是男人真可惜。 “别小看所有凭本事独居的男人。”叶小川哈哈一笑,我单身我骄傲。 看叶小川要做铁窗,灶头也留下来帮他一起做,两个男人做起来速度快很多,而这期间对门的宋老始终没回来。 他们用螺丝帽固定了所有门窗,做了简易的铁窗,只有打开关闭的功能,但叶小川已经很满意了。 叶小川晚上煮了冰箱里的筒儿面,冰箱里还留了点鸡汤冻,又加了几个鸡蛋,放了几片香肠,本来想放点他养在阳台上的葱,看到那葱长得足有半臂高,默默将它们搬到了门外。 高温让他才进厨房一会就汗如雨下,险些有脱水的迹象,灌了几口盐水缓解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煤气,他用的是基本被淘汰的煤气罐,与管道煤气相比最大的优点是安全系数高一点。 吃完后,灶头感谢着离开,叶小川想着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平时灶头倒是经常被那些阿姨伯伯形容成败类。 回到屋里,电视上放着医院里的病患都有渐渐恢复的预兆,与安准南说的一样,灾难正在过去。 画面中时不时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原本紧张待命的医生护士表情也放松了,给平静的夜平添了几分喜气和安宁。 下一条新闻,各市出现的土坑正从最深的几米扩张延展,仿佛活物,警戒线内,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戴着口罩将一小杯土坑的样品放入器皿中。 “交警部门提醒市民出门小心,遇到这样巨大的土坑请绕道而行。” 那明天上班他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说不定会堵车。 这时候还想着上班?当然了。 除非发生不可抗力的天灾人祸,不然公司学校一样照常营业,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大部分人还是要上学工作。叶小川定好闹钟,砍掉又钻进来的植物,检查了三遍门窗,将铁窗紧闭,又看了眼黑黢黢的对门,才洗漱上床,顺便踩死了一只营养过剩体积肥大的小强。 叶小川躺床上,一时睡不着,拿着手机翻墙看外网的新闻和SNS,也一样出现与国内差不多的情况,甚至有信奉教派的国度开坛施法等等,场面好不壮观。 他大致浏览了后,开了盏床头灯,闭上了眼。 他是被楼上的打斗声吵醒的,昨天白天事多,他睡得浅,再加上这是栋老楼,隔音设施不太好,凌晨的时候一点声响都能吵得人不得安宁,而楼上闹矛盾也不是第一次。 叶小川关掉闹钟,五点不到一点,夏天亮的早,现在外面应该亮了,植物没有再钻进来,不过这点高兴只维持了一小会,一打开铁窗,看到的是被爬山虎埋了小半层的窗口。 他又拿出军刀将它们砍掉,往窗口架了一台摄像机,是发小安准南暂时放他这儿的,他准备记录一下这个植物生长速度,然后去查查资料。 对着窗口植物架好相机,他做了会仰卧起坐,刚起来眼角余光就看到窗口落下一个人形物体。 眼皮跳了下,他跑到窗口看到摔在一楼水泥地上的男人,男人四肢呈现不合理的扭曲,血色掩盖了全身,男人死前似乎还不敢置信地瞪着眼,那画面看一眼就能做噩梦的程度。 是楼上那个家.暴的丈夫,从六楼的高度下坠不可能生还,叶小川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报了警后才颤着手拿起那架相机。 刚才应该都拍到了。 想拍植物却偏偏拍到这个,意不意外,惊不惊吓? 他翻着视频,将画面定格在男人出现在窗口的刹那,注意到了什么,将单帧画面不断放大,看到男人脖子上好几个咬痕,那咬痕从大小来看,和灶头手腕上的伤口差不多,是璐姨咬的。 那个柔弱的女人,居然会…… 叶小川重新架上摄像机,连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收拾了厨房垃圾,拿着垃圾袋出门,再次听到楼上嗙嗙嗙的声音,这个声音就是头撞铁门的,与昨天如出一辙,也许比昨天的频率更快。 璐姨想从屋里出来。 叶小川抬头看了眼,迟疑了几秒,加快了下楼速度,以现在警察忙碌的程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扔垃圾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蜷缩在垃圾桶旁边的人,棚户区经常会出现这样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裹几张报纸就能睡。 叶小川看了几眼,转身离开时猛地被抓住了脚踝,握得很紧,要把他捏碎的力道,轻易挣脱不了。 他转头,就看到一张衰老的脸,头发也凋零地只剩几根,瘦得皮包骨,叶小川用了几秒才认出此人,是宋老,但他怎么变得这么老。 一见到宋老,叶小川就立刻问监控器的事,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这次被我逮到了吧! 哪怕机器都被破坏了,不过只要能拿到那台机器的内部件,他可以让安准南试试恢复数据。 老头总也不看他,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懂的话。 叶小川眼看上班要迟到了,问得急,重复了几遍,老人嘶哑大笑。 叶小川好不容易抽出脚,脚上肯定淤青了,被宋老那细爪子一样的手紧紧抓住胳膊,老人浑浊泛灰的双眼爆发出无法直视的欲望和光亮,几近癫狂:“最成功的……你会活下去,活下去……!” 宋老摸着他的手臂,犹如品鉴美味的可口点心,他以前的感觉果然没出错。叶小川试图抽手,他平时没疏忽锻炼,虽比不上专业人士,但力气也不算小,他惊骇于老人蓬勃的力量,难以动弹。 宋老着迷地看着那细腻的肌肤,透过薄薄的肌肤仿佛能看到跳动的脉络,说着:“……来,我们试一试。” 叶小川没听懂他的话,不想再纠缠,不想那宋老张开嘴,像是用尽毕生力气朝着叶小川的手臂咬去。 4.CH.04 那一口速度太快躲避不及,对方的爪子像是烙铁般坚硬,将他骨头都要抓爆。 叶小川倒抽一口凉气,真当他是点心了。 老人瞳孔泛着灰,记得璐姨一开始也是这样的特征的…… 隐隐看到老人露出的牙龈一片乌黑血印,这样咬下去深可见骨,顿时鲜血横流,听到的争执声数人赶来帮忙却拉不开使了狠劲的老人,反而因为牵扯到皮肉,让叶小川痛得冷汗直冒。 在附近的莫三一听到情况就跑过来,叶小川可是为了帮他去收租才惹到这老头的,于情于理都不能让闹事的好过。眼看那块手臂上的皮都要撕扯下来也急了,这都是哪来的疯子!不止这宋老头,还有其他几个从昏睡中醒来的,他刚才就是去捆住这些乱咬人的,一个个失心疯似的。 这咬人的狠劲让他想到钳住人不松口的螃蟹,干脆抽出身上的小刀往老人手背上扎,见有松口迹象,狠狠一脚将人踹到了一旁,老人枯瘦的身体撞到垃圾桶,掉在地上,不再动弹。 老人已出气多进气少,想说什么,喉咙里的血泡却只咕噜噜地发出轻响,没人再理会生死不知的老人。 莫三找手下将老人绑在了旁边碗口大的树干上,打算在把人赶出去前找兄弟狠狠将其打一顿,出出这口恶气。 莫三发现叶小川反而是最镇定的一个,叶小川刚来棚户区的时候上下班走路还有几个跟踪者,也是被他解决了后两人才慢慢熟悉起来,长了那样一张脸就是男人也不见得安全。 叶小川正用没受伤的手掏手机,但现在包括所有急救电话都是忙音。 “灶头,带你小川哥去诊疗室。”看叶小川嘴唇都煞白了还忍着不喊疼的样子,莫三当即说道。 他听安准南说过,叶小川以前日子过得不容易,受伤了不去管,他自己就会随便应付一下。 来棚户区租房的人,不是穷就是有苦衷要不就是有秘密的,三个总能中一个。 灶头狠狠踹了脚地上还盯着叶小川的老人,不解气地又来了几下。 叶小川伤口很深,血止不住,鲜血的味道蔓延,红艳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醒目。 但让叶小川在意的却是楼上的声响,又大了。 就是在一楼都能听到从楼道上传来的那可怕撞击声,不要命的撞击力度。 莫三决定去六楼看看情况,专线电话都打不通,他们就要自己来处理。 “是六楼的璐姨,她也得了感染病,现在什么病名还不知道,传播途径也没公布,患病的人又越来越多,最好别去,我觉得有古怪,”叶小川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转头劝着,“而且,从刚才开始报警电话也打不通。” 莫三不屑地笑道:“等他们来黄花菜都凉了,三哥我要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混什么。” 说着,不理会叶小川的劝阻,从腰带上拿出一串钥匙找到601的,在钥匙串碰撞的叮铃声中离开。 棚户区的居民为了图省事省钱,都会来地下诊疗所,而且这里的刘医生是个全科大夫,本事也不小。 刘医生曾是正经医学院本硕博连读出来的,后来发生了重大医疗事故被拉去顶了包,革职查办,没医院敢收,亲戚觉得丢人不容他,社会大众认为他该下地狱,到了棚户区就专门给这一带人疗伤,虽然环境差,但他做得还挺乐呵。 叶小川一走进去就看到为数不多的病床上躺满了昏睡的人,几个小护士给他们挂葡萄糖补充液,都有渐渐恢复原貌的趋势,这些人是最近昏迷后没钱送医被放到这里的,价格便宜还省心省力。 说到他们刘医生露出了个笑脸:“有几个恢复快的,我估计待会就能醒来回家了!” 然后拉着叶小川给他伤口消毒,呸了一声:“这咬的,幸好没咬到动脉,但流这么多再不送来你就要失血过多嗝毙了。” 刘医讽刺着,动作却很轻。 叶小川忍着头晕好脾气地调侃着自己,看起来也真没当回事。 “现在医院里打仗样的就你那点财产根本没人肯给你看病,还算你聪明来我这儿。你隔壁那老头我早看他有问题了,咬得还真够狠的,狂犬病了吧,我看你要去打一针!” 叶小川笑道:“你是认真的吗?” “房子找好了没?” “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合意的,而且都是年付或者半年付的。”言下之意就是钱还在攒。 中途灶头又插了几句嘴,几人关系融洽。 叶小川刚毕业的时候经济不宽裕,但后来有了工作,生活也算稳定,能搬离这里去更好一点的地方,只是不算合群的他渐渐的有点不舍得了。 叶小川这边快包扎好了,问灶头的伤口怎么样了,灶头抬起手,疼得厉害,有点疑惑纳闷:“昨天看着伤口也不深,可能天气太热,回去就烂出包了,挤一挤还出水,到现在反而越来越严重,还很臭……” 说着,刘医又给灶头重新包扎,边包边骂灶头是不是没遵医嘱,看到那纱布上的脓水还有溃烂,咬痕上的臭味像是腐烂的肉发出的味,叶小川心思暗沉了下来,伤口是璐姨咬的,那传染病是不是会让他们像璐姨一样失了智? 细思极恐,叶小川不敢再往下想。 临走时,刘医往他手里塞了几个药粉包,道:“上面我做了标记,纯中药材配的,老贵呢,绝对比什么辣椒粉靠谱。”叶小川买辣椒粉的快递还是他代签的,他一开始还以为用来做菜的。 叶小川忍着笑:“这都是什么?”上面还有鬼画符,医生的字总写的像天书。 “失明的、神经麻痹的、发痒的……不过药效短暂没啥副作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撒出去,保管让对方哭爹喊娘,疼不死他。你老招这些怪里怪气的人,弄点防着吧,怎么的,还嫌弃我老刘家的独门秘笈?” 叶小川心中一暖:“我以为古代才有这种…” “笑话,药材还分年代!”刘医一脸傲慢,又丢了一样的给灶头,“你也拿去。” 灶头受宠若惊地收下,没想到自己也有这待遇,刘医也不看感动的两人就去观察昏迷人群的情况,把他们给赶出去了:“你们都一点小伤装什么病患,还不滚出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出了诊所,叶小川打电话给上司。 “我手上受了点伤。” “能握方向盘吗?” “勉强能,”叶小川动了动手腕和手臂,“我还是想请…”请假。 上司还没去单位,洞悉了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小川啊,还有几天你这个月就能拿到全勤了,而且上面通知这个月生病的人多,所有到岗的全勤加倍,奖金加倍……” “我去。”嘴巴快于大脑做了决定。 叶小川踏上自行车往地铁站骑。 他此时还不知道外面如何天翻地覆,但很快就知道了,没骑多久,烧焦味传来,过热的天气让这焦味中都夹杂着些许腐烂的酸臭味道。棚户区不远处的道路上,一一辆辆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车子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地上是各种因车辆爆炸炸出来的碎片和零部件,还有从垃圾桶里炸出的垃圾掉了满地,报纸被风卷着跑。 这焦味有点熟,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很近,他记得昨天刚醒来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股味,他以为是坠下的那架飞机烧焦了,其实是这里传来的,几十辆车子一同焚烧,那味道飘得远了。记得在他们昏睡的那一晚上,出现多起追尾和连环事故。 拖车正在将其中一辆推上梯子,显然拖车不够,大部分车还留在原地,更看不到几个工作人员,萧条极了,颇有些末日来临的气息,不安感卷土重来。 再次打开手机查看新闻和微.博,诸如此类的事故席卷全球,等他再刷新的时候,这些新闻像是被屏蔽了一样,网页上的error卡通小人跳出来,下方一排灰色小字:您搜索的内容不符合法律法规,现已下架。 翻墙去了外网,也是同样情况,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提倡言论自由,现在又同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会这样能有什么原因。 这让叶小川不得不猜测,事态可能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才要采取这样的强制措施,未免引起民众恐慌,这是不得已的。 当然这些猜想没有理论根据,骑到一处天桥时,天桥从中间断裂,导致道路封锁,他只能绕到另一条远路上,骑了一会前方又出现大堵车,后排的司机不断按喇叭探出头来张望,热闹嘈杂,非机动车道上的人们坐在电动车、自行车上,也不明所以地抬着头试图看前面的情况。 叶小川干脆停好车,小跑到前方。 越到前面,车辆越发密集,都堵在了一块。撞到了一老人,叶小川开口道歉。 在空隙中站着瞠目结舌的人们,比起后排的焦虑和暴躁,前方已经洞察情形的人反而安静极了。 无法置信所看到的。 叶小川还矮着身钻在人群中,电话响起,是发小安准南打来的。 叶小川刚要说今天一早经历的事,对方的呼吸急促,像在奔跑:“你现在在哪里,如果在外面就立刻回家!” 5.CH.05 “知道了,你不是在德馨医院吗,现在是什么情况?”叶小川听出异常,忙回道。 叶小川已经来到最前排,虽然还拿着手机但与其他人一样当看到面前的场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也听不清安准南说了什么。 前几天的新闻报道中,各地出现巨大土坑,直径、深度不断增加,全国地质地貌专家还开了好几次讲坛专门研究这些土坑的演变,追根溯源到恐龙灭绝,大陆板块分裂,人类如何进化等一系列变化,所以对这些土坑最近只要不是网络闭塞的人都不算陌生。 前几天还看新闻报道研究人员也取了样品研究,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现在,土坑的面积和深度在不断增大,待他们察觉时,已成传说中的天坑。周围的建筑及植被早已被它侵占,原本在这块地面上的几幢楼和道路不翼而飞,要是有人没及早搬离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天坑,是大型喀斯特负地形,一般存在于人迹罕至的溶岩地区附近,是由地下溶洞多次坍塌形成的,比如我国陕西汉中地区就有天坑群,住在城市中的人是看不到的。 现在不但看到了,还像活物一样生长繁衍,这就耸人听闻了。 他们站在天坑边缘,就恍如在山崖上,难怪车子全停在离边缘至少两米开外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就要连人带车一同坠落。 面前的天坑无底、陡峭、巨大,直径至少有百米,从坑底卷上来一股股阴凉的风,对于炎热的天气来说,这是少有的凉快,但没人为此庆幸。 叶小川吹着凉风,那一头安准南的声音还在继续。 “被你说……中了,你是不是察觉到了点什么?我刚才给我家老爷子拿预定的早餐,楼下躺在床位上昏迷的人都醒了,皮肤恢复的速度就像被注入了好几桶胶原蛋白,又重新返老了。” “我在诊所里也有看到,这或许算是好事?至少都恢复原貌了▼_▼~”叶小川从天坑的震惊中回神,继气候、人、植物巨变后,地貌也变化了。他正试图撤离,今天这班是不能上了,他还是先回家再说。 “这时候你还要皮一下!好事你个头,那是最开始…他们变年轻后,医生护士家属都高兴疯了……等等…”安准南突然没了声音。 “你那边现在很危险?先别说电话了!” 过了一会,才传来声音,些微喘气:“死不了…”有感染者突然从电梯里冲出来,被他一脚踹远了。 叶小川撤出去的时候,后面堵着的车辆上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将这里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后面的人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吵闹声此起彼伏,这加大了叶小川的离开难度。不慎又撞到了一个灰色瞳孔淡灰色眼白的老人,在这样的气氛下颇有些渗人,灰色……? 叶小川说了声抱歉,老人的样子有点熟悉,刚才来时撞到的好像就是这个人。 “没…关…系。”老人脸缓慢地说着话,声音沙哑极了。 叶小川心跳微微加速,潜意识在警告他,不能被老人注意到自己。 他身高超过一米八,哪怕矮着身体也是目标明显。 穿梭地太急,又迎面撞上一个国字脸壮汉,那国字脸侧过头,望着他。 国字脸扭了扭脖子,咔嚓,很轻,是脖子与脑袋骨骼错位的声音,又是灰色的眼瞳,加上刚才的老人,单单是这里就有好几个可能得了感染病的人。 心中警铃大作,撤退的速度更快,奈何与人流方向相反,时不时被撞回来。 回头能看到跟着的国字脸,盯着叶小川,不错开一眼,甚至随着他的后退也一同后退。 叶小川越想越觉得处境危险,干脆也不看这人,直接埋头穿梭在人群缝隙中,安准南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现在的具体位置?” “在永河路和江阳路的交叉口上,我打算回去。” 安准南心中咯噔一声,这个时间点,那段路全是进城的车,算是早高峰,声音急得像变声:“快点,还磨蹭什么!还有,开着手机,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叶小川也头疼,早高峰的车辆渐多,右转的、左转的、直行的汇聚在一起。加上另一条路被封,短短十几分钟这条主干道上大排长龙,比叶小川来时的路长了,一望看不到头。探查情况的人很多,全在向前挤着,又都是各种车子企图越位超车,乱成了一团。中间还有几辆电动车窜了进来,为了避让他几乎和那国字脸是前后脚的距离。 叶小川不敢错过安准南这边的消息,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持续着。 安准南这边也情况紧急,甚至因为病患太多,感染者的发病更早,他知道的情况比叶小川要多。他正跟着身边人一同朝着楼顶跑去,后面是追着他们跑的感染者,跑得慢的被一个个扯下去,那尖叫声通过听筒传来,让叶小川越发加快了。 安准南:“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传染病怎么来的,我们都倾向于它是一种新型病毒的扩散,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又怎么被传染的,最大的可能性是…。” 叶小川猛得看向周围从未散去过的雾霾,道:“是空气。” 两人同一时间沉默。 叶小川心一沉,如果是空气……那就代表人人都有可能…… 叶小川打了个激灵,联系这些天发生的事,语速与他的腿速一样快:“我的设想是,当健康人接触病毒后,体内免疫细胞形成了防御,在防御机制崩塌后昏迷,昏迷期间病毒扩散人体迅速老化,熬不过的就会死亡,从所有人昏睡那天起,他们又变年轻,看起来就像是恢复健康,我们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不是恢复……可能是病毒爆发,彻底改变了人的状态,就像黑客将病毒种在电脑中重新将一台电脑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 改变人的状态:瞳孔、骨骼、皮肤、神志… 叶小川突然停滞。 “我也在想,那天所有人昏睡后,一切突然爆发了一样,也就是那天是一道界线,喂喂喂,小川,你还在吗?” “小川!?” “我想我也遇到了,还……不少。”叶小川僵硬地将手机放入口袋中,像生锈的机器一般转头,看向还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国字脸,好像一开始撞到的时候,这人的眼珠子还只是灰黑色的,颜色在变浅,是不是代表着理智正在逐步丧失。 彻底丧失的时候,就会和璐姨一样…? 而现在,像这样的“正常人”,遍布整条拥堵的大路上。 6.CH.06 叶小川仿佛置身即将沸腾的蒸笼,额头上的汗水冒得愈发厉害。 有瞬间他的脑海是空白的,但这种无望情绪并没有停留太长。 他与国字脸中间还夹着两个人,透过人群空隙那双灰白的眼正直直朝着这边望着。 周身两车车间距中停着辆电动车,车主大约是临时抛车的,叶小川一手握着把手,一手拖着后方座椅,将分量不轻的电动车以自身最快的速度搁在两车之间,以国字脸的迟钝思维可以暂时阻断追逐。 转身冲入人群间,与此同时,看到零星还保有些许理智的感染者,迷茫地四处转悠着。 人群越来越密集,给他的时间很少,也不知道骚乱是什么时候开始,当身后传来尖叫的时候,叶小川甚至没有回头。 井然有序只存在相对温馨的舒适圈里,当危险危害到自身,建立的秩序就显得不堪一击。 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也开始往回跑,这是遇到危机时的本能。 这次和人流方向倒是一致了,但推搡和躁动充斥在人群中。 叶小川目测自己还有二十来米就能冲出堵车范围圈了。 后方,一个黑壮男人跑出来探头探脑的,完全没注意后方凝视着他的老妪,老妪扭动着脖子,张开满是血污的口,跳到了男人身上挂着,一口咬上肩膀,男人一声历喝却甩不开老妪,反而因为两人剧烈争斗将逃命的几人撞倒在地。 发生的太快,一女白领看着面前这一幕,抖着身体,捂着心口不断后退,摔了一跤,磕磕绊绊地离开这里。 这样的画面不止这一处。 叶小川听到附近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在他的必经处,犹豫只是瞬间,也没给他那么多时间思考对错。他一掌撑在引擎盖上跳过去,丝毫不花俏的动作,却很实用。下面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萝卜丁,不远处有个因为踩踏而倒地的女人,女人拼命想起来,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朝着那哭泣的声音方向伸去,却被后面前赴后继的人踩到了背脊,再也抬不起来。 这时候,没人会帮她,也根本不在乎脚下是否踩着人。 哪怕场面混乱也好像能听到骨骼被踩碎的咔嚓声,叶小川掏出口袋里还没融化的糖果塞住萝卜丁的嘴,冷声道:“不许哭。” 冷沉的声音成功镇住这孩子。 叶小川踩了两下引擎盖来到那母亲身边,将小孩放上面,用力气将几个踩踏她的人拉开,握住那母亲求助的手。 那母亲在冰寒中倏然感受到一股温暖,呆呆地看着过分年轻的人,似乎还没从死亡边缘和剧痛中回神。 “别愣着,是你的孩子吧。” 女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刚接过失而复得的孩子,泪水不断滑落连连鞠躬。她刚才以为必死无疑,当自己设身处地在必死的环境时,每个人都期待他人能有一丝善心帮一把,但更多的只是事不关己的面孔。 女子想道谢,但青年早就踩在一辆辆车的引擎盖上离开。 叶小川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承受生命重量的谢意,他只是因为顺路。 不少人发现他爬上引擎盖快速跳跃离开的方法,纷纷效仿,但车辆的漆面较滑,没有一定体力和平衡感也无法脱离困境。 爬上车顶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争抢,一青年用身体撞开了叶小川。 下一刻,那撞人的青年被扑上来的感染者拖住了,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叶小川没有踩到车上,站在高处是另辟蹊径,也容易成为活靶子。 叶小川被撞到了另一辆车上,头部磕到到反光镜,背脊也与引擎盖亲密相撞,痛哼了一声,直感头晕目眩,还没站起来就被从前车窗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他的T恤,叶小川犹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推开那只手,机警地转头,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很柔和的少年,是个感染者。 “哥…哥,痛不…痛?”少年迟钝地问着,眼瞳、眼白却是淡灰色的,快要失去理智了。 叶小川莫名有些酸涩,看样子应该是家人带他去就医之类的,没想到遇到天坑导致大塞车。 再回头那锲而不舍的国字脸又跟来了。 叶小川没回答,甩了甩眩晕的脑袋,继续往前跑。 到了包围圈外围,终于离开了堵车长龙,他没停留,想找自己的自行车,已经被踩踏得变了形,好像并不那么意外。 转头,后方一片狼藉,有被扑倒啃咬的,有被传染后神志迟钝茫然的,有推开他人只管自己逃跑的,甚至还有因为争抢而不顾场合大打出手的。 背景是那黑黢黢的无底天坑,以及始终萦绕在周围的淡色雾霾。 只一眼,叶小川就收回了视线。 他全身都轻微地颤抖着,周围是一幢幢老式商务楼和住宅区,一楼开了店门的只有一些早餐店和24小时便利店,当这些店员看到四散的人群,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一同跟着人群跑。 如果还在大学时的叶小川,说不定还会写一篇何为社会从众性的论文。 他看到一群逃向便利店的人,没多久,血色染上了玻璃。 他神情紧绷着,打消了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掏出手机听到安准南那头传来的撞击和嘶吼声。 叶小川有些慌神地喊着发小的名字,从刚才通话状态来看,显然医院是最先发生疫情的地方,从概率上来说,安准南的情况远比他要危险。 叶小川并不与那些毫无章法逃窜的人一起,他边跑边观察周围的路,速度不算快,但也不算醒目。记得看新闻的时候,他们这个区只有江阳路上一个土坑,这也间接说明其他道路还是原样,避开有桥的路段,大路加小路有六条可以通往棚户区,从距离来看,他当然会优先考虑最近的,他拿出了上学那会跑一万五的冲劲。 另一边,安准南随着幸存大部队往逃生通道上逃,一楼地面上全是各种患者和家属,在他们往下看一眼的时候就确定绝对不能下楼,不能下只能上,天台是他们仅剩的希望。 但病患远远比幸存者多,每一层还有新的感染者加入。 他们想打开天台的门却发现是被粗链锁着的,大部分医院为了防止病患轻生,连窗户的打开角度都有规定,更何况是天台的门。 “院长,快拿钥匙啊!” 谁能想到希望就在眼前,却被这铁链挡住了去路,老院长哆嗦地开着铁链的锁,几个男人包括安准南在前方抵挡前赴后继的感染者,他亲眼看到一个实习医生将护士推到感染者的队伍里。 那护士像是被献祭一样,被感染者咬着全身,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安准南怒吼:“你还是男人吗?”国际惯例,老人、小孩、女人都是优先被照顾的。 对方不甘示弱,冷笑道:“牺牲她一个为我们拖延几分钟,救的是更多人,包括我和……你,而且她只会拖我们后腿,你该感谢我。” 叶小川从逃出堵车现场后,就戴上了蓝牙耳机,手上不停查找手机中的信号源。 他平时坚持运动,没在这方面省钱,刚才就连通了蓝牙,这会儿听到另一边的对话,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恶人的恶一目了然,相比之下,更可怕的是平时不作恶,却会将道德当做利器的霸凌者。 锁终是被打开,几个人联合将链条抽出,终于逃入天台,但感染者的速度并不比普通人慢多少,力气还大了数倍,几个男人拼命抵挡从门缝中钻出的头,安准南眼看周围没有武器,只能用脚踹着不断挤压而来的感染者。 隐约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叶小川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吼道:“叶小川,不管你现在在哪里,记住要逃到安全的地方,哪怕不是家里也要是没有危险的,听到没有!不要去接触他们更不要被咬!” 这也是叶小川想对发小说的,至少现在,他们都没有时间再静下来聊一聊了。 叶小川继续在手机上捣鼓着,自从上次发现家里被安装了监视器后,他的手机也让发小公司里的工程师检查过,并没有查出什么监控监听设备,不过事后加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一个无线电接收器,信号范围可以扩到一个区,一般会用无线信号的都是警务人员,安准南是为了他的安全特意装的,遇到危险可以报警,也许他们都没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搜索着信号,也许是感染者体内的病毒爆发,加上天坑的阻碍,把渝市分裂成了几块区域,要去哪个区域要比平时困难许多。这附近似乎没有警备力量,他搜索不到信号,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的感染者,足足五人,除了阴魂不散的国字脸,还有刚才抓住他衣角尚有一丝理智的柔和少年,看来也完全感染了。 随着他越跑越远,跟着他的感染者只会越来越多,不少像他一样逃出来的人已经被追上,几个感染者一同围堵,再强壮的人都不可能一对多。 而且他的体力在下降,他必须要在体力透支前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得到喘息机会。 就在叶小川要放弃的时候,一丝杂乱的信号声传来,他喜出望外。 7.CH.07 萧瑟的风卷起人们的发丝,断裂大桥附近还没受到动.乱影响,由于道路封锁,反而显得安静。 天桥干道上停着几辆警车和防.爆车,其中一辆塞了满满的感染者,里面的人被铁罩封住了嘴,不停互相撞击着,车子摇晃不已。 一个士兵摇摇头,小声嘟囔着:“越来越多了。” 他们负责将这些得了感染病的人进行隔离,但现在医院人满为患,人员储备明显不足,其顽强的传染力让多少部门面临瘫痪,就连他们队伍里也有几个感染了。 身着迷彩服的劲瘦男人垂下长睫,看着桥梁断裂处,摸着上方凹凸不平的石块,像是被冲击波截断的,做了结论:“不是人为。” “七哥,刚才德馨医院等多家医院说感染者发疯到处咬人,所有被咬的人都出现感染症状,上头让我们立刻去支援!” 男人凌厉的视线扫过去:“幸存者还剩多少?” 士兵落下一滴汗:“场面混乱,无法统计。” “装不完的感染者,就算我们去也是杯水车薪。”其中一个黑衣士兵说道。 “传播力太强了,如果一个不慎我们也说不定…” “七哥,我们还是先去接那个姓宋的老学究吧,这老头听说很邪乎,手上试验品很多违.禁的,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而且上头催的紧。” “安静。”男人眯眼盯着手上的无线接收器,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就算经过接收器变了音也是相当悦耳,只是被那有规律的喘气声给扰了步调。 “永和路和江阳路的交叉口,出现……巨大天坑,交通严重堵塞,有至少二十位感染者正在咬人,请求支援……永和路和江阳路……” 思路清晰,将情况简单明了地叙述,大约是担心信号不好,不断重复着这段话。 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这群正在这边探查大桥断裂的士兵们。 比起几家遥远的医院,当然是附近的江阳路更方便,但他们有任务在身,虽和政府只是短暂合作,但也没有不听从命令的道理。几个士兵等待队长的抉择,是听从上头调派立刻去医院支援还是去旁边的交叉口。 男人查看最新道路状况,多条路出现红色警示,说明现在全市拥堵,而江阳路离他们这里是最近的,男人很快做出了抉择:“先去江阳路。” 而此时,旁边那辆载满感染者的车子内的人,居然个个眼瞳发白,野兽状地龇牙咧嘴,像是看着食物的眼神盯着他们。 男人察觉到了什么,当下决定:“这辆车留在这里。” 这次的感染病,并不简单。 传播范围广、传染性强、暂无抗体,仅仅三点就足以让全世界陷入恐慌。 叶小川也不知道对着这个临时信号源说话有没有用,将情况不断复述着,希望附近的警备力量能够听到。他跑得虚脱,缺氧严重,腿上犹如挂着个千斤坠,被台阶绊了下,弯身气喘如牛,抹着雨下般的汗水。他知道不能停,没停留几秒继续跑,也是在奔跑的过程中他发现这群感染者有个弱点,虽然爆发力强,力气大,但消耗得也很快,已经有三个被他甩开或者转移目标了。 在高温四十几度的路面上,像叶小川这么能跑的毕竟是少数,没有躲入安全地带的人们,一个个被追上,动作稍稍慢一点就有可能被扑倒。 叶小川转头看着那穷追不舍的国字脸和柔弱少年,一前一后,他们好像认准了他。 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大清早开门的店很少,公交车更不可能来,偶然经过一个小区也是乱成了一片。这附近还有湖,躲水里?不,不行,连天坑都能出现,谁能保证水里没什么变化? 思来想去,他目前最大的优势是对这附近地形的熟悉。 回头观察国字脸的身形,从身高到体貌特征,叶小川果断跑到一条小道左拐右拐后,钻入一个阴暗窄道,是老城区中两栋大楼中间的空隙,空隙间遍布管道。他比较瘦,从这里侧着身穿过去还有空余,国字脸太壮了,想要这么轻松穿过满是管道的窄路就太勉强了,而跟在后面的柔弱少年虽然够瘦能轻而易举穿入,但会被前头的国字脸挡住,说不定能一次堵住两个。 出了窄道,果然没看到那两人追上来,这里是刚造的新楼盘,人烟稀少,遇到几个说说笑笑准备去吃早饭的工地工人,叶小川没力气喊,不断做手势让他们赶紧跑,但工人们不明所以,笑骂道:“神经病。” 叶小川无奈,埋头跑了一段路,回头看一眼,见那国字脸两边的手臂都快被削没了,正在从窄道中挤出来,血肉模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下,好像没了痛觉。 要追来了。 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脑中嗡嗡的声音,汗水模糊了视线,再跑下去血条就要清空了,要马上找到一个短暂休憩的地方。 转了个弯,一排工程车停在那儿。 叶小川抬起沉重的腿朝着最后一辆水泥车跑去,观察了底部的宽度,够一个成年男人钻进去,而且两边还有挡板,一定程度能够阻挡视线。 他跪在滚烫的泊油路上,也顾不得衣服被烧焦的可能性,脱力地大口呼吸。 如果短距离中没了自己的身影,那感染者会不会离开?叶小川利用这次追逐在脑海中做着数据对比,从中找出感染者的弱点以及遇到危机时的应对方法。 叶小川匍匐前进,钻入不算宽敞的水泥车下面。 他压低喘息声,安静的车底还传来细小的声音,是手机里发出的,他立刻拿出手机听着。 叶小川几乎用气在说话:“准南?” “小川,没被咬吧?”安准南这边刚关上顶楼的门。 叶小川捂着嘴,他的视线只能看到从车底望出去的地方,视野不宽。至少能确定那两人还没追来,轻轻嗯了一声,道:“你那边…怎么样。”他听到那头的争吵声。 安准南:“你自己听吧。” 所有幸存者到了天台后,一张姓医生一拳打向实习医生:“你个败类!牺牲别人来让自己活命!等到我们都安全了,我一定要向医学组织告发你!” “你们一个个都是靠着她拖延时间才能在这里说话,和我有什么差别,少在那儿装腔作势,也不嫌虚伪!”实习医生不是对手,被打得满地打滚,其他人根本没帮劝的想法,反而隐隐地支持,实在是刚才那做法让人胆寒,他们谁都不想当下一个被牺牲的人。 直到实习医生看到那张医生手背上的咬痕,疯癫地笑了起来:“感染了!他被咬了,大家快把他扔到楼下!” 安准南一查看,果然那张医生被咬了,应该是刚才阻挡感染者时受的伤。 所有人看那张医生的眼神都变了,似乎那不是在看着同类。 从支持到敌对,只是十几秒而已。 气氛凝滞,直到安准南力排众议堵住这两人的嘴,将这两人捆在一起,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一个闹事的,一个疑似感染的,捆在一起也算暂时解决内部危机。 叶小川理解这种做法,哪怕张医生最终成为感染者,他们也没资格去宣判别人的生命,这是一个法制社会,所有人第一想法是救人,从未听说因为感染病而直接放弃他人生命的事情。 但幸存者中出现咬伤,还是让原本安静下来的人们紧张起来,人心惶惶。 安准南走到没人的一边,语调还带着颤音:“你听我说,刚才病房里,我分明看到这些感染者心电监测仪上没了心跳,我以为是机器故障,但所有检测仪上都显示直线……他们应该是死了!” “死了又怎么可能复活?”叶小川手一攥,隐隐抓住了什么关键点,“那你爷爷……” “心跳也停了,下一刻又想咬我,我逃出来锁上了病房门。”安准南还记得当时医院里每个人洋溢的笑容,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很多人连喜悦的笑容都还没放下。细数这些年大家经历过的传染病,非典、禽流感、甲流、登革热,又有多少天灾人祸,哪一次不是共同抵抗挺过去的,但这次不一样,他悲戚着,“就在离爷爷最近的病床上的那小男孩突然咬上了抱住他的妈妈,鲜血飙到了我脸上,小川,我这辈子都记得那画面,眼睛看到的都是红的…到处是血…在他们心脏停止的刹那,化身成了野兽,四处乱冲,速度不慢,力量比普通男人强悍,他们不是人,人类又怎么会见人就咬?” “如果是仪器故障呢?”叶小川轻声问着概率极小的可能性。 “所以我现在要观察张医生,如果他成了感染者,没有心跳的话——”安准南看着那被绑在天台栏杆上的两人,“就代表我们可以杀了他们。”没了生命,又怎么受法律保护。 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叶小川:“……” “我现在只能确定,被他们咬一定会被传染成他们这样——” 还没等安准南说完,叶小川就忽然挂了电话。 他听到了远处的尖叫声,应该是刚才走在路上的工人们发出的。 他们被咬了。 事实也是,叶小川静静地匍匐在车底,祈祷着感染者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腿都麻了,从车尾看到了一双渐入眼帘的脚,走路姿势怪异,像是骨骼错位般。 看不到人,但那双鞋他有印象。 一路的血脚印,看得渗人。 那国字脸还是追到了这附近,追得这么远,肯定是他身上什么地方暴露了行踪,叶小川抬起手臂,手上被宋老咬到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是我的血味吸引了他们? 也就是说感染者的嗅觉灵敏,如果认准气味,又像他这样受了伤,哪怕距离很远也能像训练有素的军犬一样寻找到目标。 这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让叶小川心情不断下沉。 叶小川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国字脸走近了。 走到了他躲的水泥车的右侧,十字挡板外,距离他不到一米。 砰一下,撞上水泥车。 血滴,落在地上。 这声音,是拿头去撞? 和璐姨一样,再次证明他们思维迟钝,无法自主做出开门、弯腰等一系列需要动脑的行为。 水泥车太重,哪怕国字脸力气很大,也无法撼动它分毫。 撞击声小了下去,那双脚一直来回走动,徘徊着,又过了几分钟,那双脚离开了,也许找到新的目标。 叶小川又等了一会,屏住的呼吸吐了出来。 应该走了吧。 当他准备往左边悄悄查探两个感染者方位的时候,透过挡板间隙,倏然对上一双灰蒙蒙的眼。 好像在说,找到了。 叶小川:“……” 8.CH.08 像是面团一样发白的脸,死气沉沉的,灰蒙蒙的眼珠没有焦距,张开了那满是血色的口,牙齿缝隙间的黑血嵌入其中,狰狞无比。 他们的距离近得好像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腥臭味。 由于挡板阻隔,国字脸只是试图爬进来,用头撞着牢固的挡板,执着地朝着他所在的方位前进。 叶小川没想到十几分钟过去国字脸根本没放弃,是知道他在这里才弯身的? 不太像,叶小川粗粗观看了一下,从姿势上看国字脸是趴在地面上的,头部和身上染满了血,在地上拖出凌乱血痕。以行为学来说,国字脸刚才应该在他没看到的角度绕着车子转,却始终找不到他,然后因为伤势太重摔了下来,这才恰好看到躲在下方的他。 叶小川想到口袋里还有刘医生给他的药粉,找到那个让眼睛短暂失明的,撒了上去,见国字脸没躲,动作更加激烈,睁着那浑浊的灰白色眼眸,口中吐出的声音像是塞满了砂砾,粗糙嘶哑极了。 的确就如安准南说的那样,他们可能不是人类了。 如果失去视力,是不是代表他们只能依靠嗅觉来判断方位,而嗅觉是容易出现错觉的。 叶小川确定这附近暂时还没有第二个感染者,他看了看身上,眼神搜罗了一遍,用了几秒脱下球鞋,拿出一只袜子,在炎热天气的烘烤下这是最有他“味道”的东西了。 将袜子丢在自己原来匍匐的地方,而他则是换了个位置。 国字脸停止了吼叫,似乎在疑惑目标来源,然后还是朝着原来的匍匐地——那只袜子嘶吼。 一个几秒钟的小测试算是成功了,虽然这期间可能浪费了时间,但在摸不清感染者习性的前提下,叶小川觉得任何一个弱点都有可能在关键时候救自己一命。 虽然证明了药粉有用,但数量太少,不到紧要关头他不会再用。 任由国字脸对着袜子嘶吼,叶小川从另一头钻出去,风大了,伴着沙尘拂来,道路一旁的广告栏下方,躺着三个生死不知的工人,他们身上的窟窿还流着血,能看到模糊的内脏,叶小川有种反胃的冲动。 刚才与国字脸一起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柔弱少年趴在其中一人身上啃咬,本来柔弱的气质荡然无存。 从刚才他就发现感染者爆发力强,但续航时间不长,他能跑掉三个,那就能跑掉第四个,如果最终谁能追上来,他觉得一定是国字脸。 而后来发生的事也恰巧印证了这一点猜测,果然只有一个国字脸追来了。 但现在,柔弱少年给他的感觉大不相同,就好像补充了能量一样,动作加快,反应灵敏。 柔弱少年感觉到刚才执着的气息,缓缓抬头,叶小川拔腿就跑,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没由来的预感让他感觉自己现下处境可能不太妙,他的体力还没恢复,而那少年像是进了什么营养补剂站一样满血复活,此消彼长,去硬碰硬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 叶小川根据自己的记忆,专挑难走的小路穿梭,暂时甩开了少年。终于再次来到一条主干道上,不远处是个四岔路口,整条路很安静,好像感染者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这个时间是上下班高峰,这么安静反而诡异。 一辆车打破了平静,过快的速度让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显得刺耳。 看上去颇为眼熟的几辆防.爆车从十字路口开了过来,中途还甩开了爬在车顶的几个感染者,几个漂亮的甩尾后,朝着叶小川的方向驶来。 他曾经在自家窗台边看到过,坠机后来紧急救场的那群士兵开的就是这种车,防.爆系数和安全系数都非常高,叶小川根本没想到这是自己刚才通过短暂的无线信号联系上的。 这个车队从断裂大桥处赶来江阳路救人,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副炼狱的场景,幸存的人们看到他们像是遇见奶酪,疯了似的扑了过来,有两辆车被幸存者扑翻,他们只能开着剩下的车将沿路的一些幸存者救上来,这时候正是甩开感染者夺命狂奔的时候。 叶小川使劲挥舞双手,打着国际求救信号,但这几辆车的驾驶员像是完全没看到,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卷起的风吹动他的衣摆。也许是这样的情况太多,他们已经麻木了,不可能为了救几个人,而让一车人陷入危险。 过了会,叶小川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停车了,是不敢停。在十字路口涌现出一大批人,这些人群里有眼睛灰白的潜伏期感染者,也有未感染的人,他们有意识地追逐着这些车辆,而从人数上来看,哪怕再多几十辆车也救不了这么多,还是在这群人毫无理智的前提下。 那一张张渴望生存的脸浮现在面前,哪怕听不清,叶小川也能猜到他们口中喊的是什么。 生存,才是眼下最关键的事。 也许是听到了他们内心的呼喊,最后一辆防.爆车的后车厢开启,昏暗的视线中能隐约看到两排黑衣士兵静坐,里面有部分.身着各异的民众,战战兢兢地坐在里面,一个迷彩服男人从中钻了出来,踏在车厢边缘,观察着后方情况,似乎有心再拉几个人上来。 这样的机会,错过一次再也找不到。 车速减缓,与前面几辆满载人员的警车拉开了距离,叶小川发现里面还有一点空位可以塞人。 僧多粥少,叶小川觉得他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比起后面追逐的人群,他距离最后那辆防.爆车更近。 叶小川瞄中路边那辆开了锁却被遗弃的共享单车,在眼角余光发现柔弱少年追上来的时候,嗖一下坐上了自行车,脑海中闪过这附近的道路和建筑物,猜测着这辆车的行驶路线,骑上车拐了个弯朝着一个小道左弯右拐,从一个老渝市的巷角窜出。 心脏砰砰跳,他不确定自己的判断,只能在这生存机会中争取一线生机。 窜出来后,左右一看,看到那辆与自己几乎算同一时间到达的防.爆车,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听到身后有自行车链条损坏的声音,应该是看到他骑车,也同样找了车追过来的人。 车后箱,迷彩服男人也看到了他,修长的手臂延展,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摊开,做了个口型:“来。” 虽然驾驶员已经将车速放慢,叶小川依旧追赶得极为辛苦。 车速必须保持在一个既不会被追上又能救人的速度,如果再慢,会被沿路的感染者盯上,到底这些车的表面全是来不及擦干的血渍。 车内的几个士兵围拢,盯着后方奋起直追的叶小川,眼神鼓励。 他们能力有限,能救的只有眼下自己争取到生存机会的人。叶小川发狠,将刚才停留时积攒的力气全用在脚上的两个踏板上。 近了,更近了。 伴随着淡色雾霾的风从耳边潇潇划过,夹着迷彩服男人冷肃的声音:“再快!” 叶小川抬头,汗水早就模糊了视线,缺氧和烈阳的照射,让他看所有物体都好像带着波纹,他其实看不清眼前男人的长相,只记得那声音他听过,曾经在小弄堂的拐角处,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怪人。 迷彩服男人眼看叶小川体力快要脱节,一手拉住后车门把手,探出了半个身体,将自己与叶小川距离缩短,叶小川也同时间放开一边车把,手朝着男人的摊开的方向伸出,两人的手指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我倒数数字,喊到一你直接跳车抓住我。”这时候,已经能听到男人的声音了。 叶小川望了一眼男人的方向,只有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沉眼眸清晰地出现在模糊的视线中,他郑重点头。 在男人刚喊数的时候,变故突生。 一颗石子从天而降,钻入自行车滚轮中,卡入快速旋转的车轴,叶小川连人带车飞向半空。 铁质的自行车并不轻,那分量稳稳压在他的脚踝上,叶小川抽搐了一下,不用查看也知道肿了,也不知道骨头碎了没。 刚才摔下来的那钝痛感,让他蜷缩在地上。 再抬头,原本在他后面的西装男骑着车越过他,顺利挤入获救名单。 西装男是上班族,也和大部分人一样早起赶车,发现感染者居然出现在路上后,狂奔到这个路段,当看到那一大群求生者时也吓了一跳,发现叶小川反其道而行地钻入小巷子,他灵机一动也跟着叶小川,而他的选择是对的,现在不就获救了! 进入车里,西装男发现车厢里的几个幸存者和士兵都用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己,刚才那一幕大家都看到了,特别是在车上,那点动静更是一清二楚,本来骑得最近的叶小川最有希望获救,落后一步的西装男在时间和距离上几率会降低。但西装男为让自己获得更多机会,直接将有八成获救概率的叶小川踢出局。 “他的车故障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西装男还是那老实的面孔,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让旁边的幸存者挤一挤留个空位给自己,又有些疑惑地问着,“你们救人难道还分三六九等?” 救人的确不分三六九等,但对他们来说救一个普通民众,自然远远比一个品性恶劣的人来得心安,心态上是不一样的。 车内的人都明白,那个被落下的青年,必死无疑。 一旁幸存下来的一位女警看了眼西装男身上的工作牌,宝仪投资理财公司,市场保险部……这家公司最近被他们盯上了,她知道另一个部门正在查这间公司的诈.骗案,这种皮包公司就是吸血虫,寄生在人们身上汲取所有养分,专门骗取有退休金的老人,用高额利息将他们诱惑住,先用存X月给多少利息作为诱饵,存得时间越长利息越高,再给一两个月的利息外加免费旅游安老人们的心,再花言巧语间陆续将老人们几十年的积蓄诈骗完,过个一两年逃之夭夭,欧洲、美洲就是这群人逃避法律的乐土…… 随即,满是厌恶地盯着西装男。 迷彩服男人看着越来越远的叶小川,缓缓收回了视线。 西装男还欲说什么,却忽然住了口,感到腰间有什么冷硬的东西抵着。 他缓缓低下头,那是抢。 国内能拿到枪支许可证的,是少数人,这些人不是身份特殊就是任务特殊。 现在,好像碰到了。 迷彩服男人道:“你去车顶。” …… 被认定必死无疑的叶小川此时趴在路上,滚烫的地面温度让他恍若置身烤箱。 身为一个常年幸运E的人,他就知道好运是不会那么容易降临的。 叶小川眯着眼,默默朝着火辣辣的太阳比了个中指。 他知道刚才的摔车不是意外,无缘无故哪来的石头,是一直跟在他后面的西装男动的手脚,但就算知道,对于现在的处境也没丝毫用处,还不如想想出路。 前后左右一环顾,都是关了的店门,两排寂静的街边店铺,外加一幢施工到一半的烂尾楼,他拖着半残的腿,好像怎么看都像死路。 叶小川听到四处传来的嘶吼声,那追逐车辆的人群以及感染者们正朝着这个方向跑来。 9.CH.09 有那么一刻,叶小川六神无主,内心反问自己数次:我要怎么办? 紧张下分泌肾上腺素,心跳速率加快,因为饥饿和过度运动,更有些头晕反胃。 为了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他又下死劲捏手臂,分散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挪开压住自己的自行车,红肿很明显,他动了动脚踝,疼痛使他无法再用跑步甩掉感染者,只能在这附近找个落脚点。 他咬紧牙关对着红肿部位四处按了按,平时常常看着刘医生处理骨伤,他也学了几手,手法有些生涩,虽不是专业的,但还分得清状况,韧带伤了,骨头还完好就算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 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口,他刚才在摔倒的刹那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上只有一些淤青和擦伤,那点出血量不足为虑。 他的动作忽然停止,身体微僵,有人。 嘎——嚓。 骨头断开、连接的声音。 是感染者。 而且不用找了。 一道阴影笼罩在叶小川头顶,抬头,一滴带着腥臭味暗红色口水掉在额头上。 是那个满血复活的柔弱少年,也许是跟着他的自行车一路跑来的。 柔弱少年也是那白得渗人的脸,面部突然狰狞,俯冲着朝他扑来,叶小川扭身闪避,不顾伤势朝着地面滚去,受伤的脚踝撞到路牙,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过也是这样的快速反应,让对方扑了个空。 没时间让他再思考自己躲哪里比较安全。 他一手撑在路牙上,眼角余光看到地上两块包装巧克力,快速将它们放入口袋里。 巧克力掉落的不远处,一个架在老式公交挡雨棚上的梯子,叶小川想也不想就朝着梯子爬上去,他现在的速度比少年还慢一些,少年紧紧跟着,踩到第四格的时候拉住他受伤的脚踝把他往下扯,正是红肿的地方,叶小川痛哼了出来,差点踩不稳梯子,冷汗簌簌下落,他不受影响加快速度往上爬,导致球鞋被剥下,落在柔弱少年手里,他只能用没受伤的脚踹着少年的脸,摆脱险境。 虽说踹人不踹脸,现在,对不住了。 好不容易爬上雨棚,在树荫遮挡下塑料板不算温度太高。 叶小川往下看,那画面让他眼角抽搐了一下,柔弱少年拿着被脱下的球鞋啃咬着,好像很喜欢“有味道”的东西。但现在一点味道和上方活蹦乱跳的叶小川就没可比性了,过了会扔掉了球鞋又在雨棚下方朝着叶小川吼叫。 叶小川观察了十秒钟,果然感染者不会爬上来,它们智商不高。但他还是不能留下危险的隐患,把梯子抽了出来,将之放到雨棚上。 目测雨棚的高度,一般的感染者的身高是够不到他的,暂时安全了。 雨棚上有一个敞开的工具箱放在那儿,诸如榔头、螺丝帽、钳子、十字起等,不难猜到维修人员要在人们上班前换好灯牌上的广告还有修破了洞,只是来修葺的维修员早就不见,梯子也被落在这里,如果没有它今天他说不定就交代在这了。 拿起这些工具,往口袋、裤子松紧带上塞。 做完一切,他汗流浃背。 体力、水分流失的身体急需补充能量,干渴的喉咙像在燃烧,他把目光放在雨棚旁的那颗榕树上,记得前段时间还是普通的树,现在快成参天大树了,幸而过高的温度限制了植物的生长,让它们不至于繁衍到耸人听闻的程度,仔细看的话,有部分叶面被晒得发黄枯萎了。 不过这不是他现在关注的点,榕树叶子可作药用,活血散瘀,解热排湿,还能治疗跌打损伤,能作药用就说明能吃,直接食用也不知道有什么禁忌,物尽其用,叶小川觉得自己也是继承了人类强大基因的,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摘了几片叶子,用T恤一角擦了擦上边的灰,放在嘴里咀嚼,不吞下,只汲取少许枝叶再吐出放在一旁,这样来回了十几下,总算缓解了一些, 街角又走来几个散荡的感染者,闻到了鲜肉香味,纷纷朝着他这边聚拢,发现他以后呆滞惨白的脸变化得狰狞,朝着他吼叫。 大树后面是一座烂尾楼,从现在来看他待在雨棚上,又有茂密的榕树遮挡,如果遇到危险也是个躲避的地方。 将刚才放在一旁的榕树叶碎末抹在脚踝上,唾液有消毒作用,这种碎末已经算是不错的药物了,叶小川用刘医生教的手法揉捏着脚踝,稍微舒服点了。 求救大军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多而杂,从几个小巷传来,他听到隔了一条街,有人用喇叭说话的声音,让所有人到旁边的路段集合,他们有车,隐约有欢呼雀跃的声音。 所有人?那些幸存者至少有近百人。 就算超载,能载近百人的车型也是少数。 没一会,叶小川知道哪来的车了,是公交,也只有公交符合这个超载人数。比亚迪的纯电车,看型号售价在220万到300万不等,那个车牌号码他是认识的,他们正式员工大多有自己的定车,早上要签到加检查车辆,开这辆车的是个驾龄二十年的司机。 当这辆公交开来,他眯起眼观察着驾驶位,不是他的同事,是不认识的人。那么,他的同事不是感染了就是被这群人…… 叶小川拖着残腿,小心地拉过茂密的榕树枝,将自己挪到树枝后方,勉强遮住了身形,透过叶片缝隙看着那辆歪歪扭扭驶来的公交。开公交车是需要考A3以上的驾照的,一般人没有开大型车的经验和技术,如果再加上路上零星的感染者,很容易出现意外。 车内有争执,其实昏暗的内部光线看得并不清楚,只有乱动的黑影。 稍稍意向,刚刚喇叭召集人的时候,是很赶时间的,大部分人其实还不清楚或者没注意到感染者和普通人类的区别,感染者只要在潜伏期内是有神志的,如果不注意区别他们,他们就能顺利坐上公交,待彻底感染后,拥挤的车厢瞬间就能化作饕餮盛宴。 这样的混乱与争吵让司机无法安心开车,从小巷突然冲出的一个感染者,司机紧急打了方向盘,却因为控制不好,公交轮胎剧烈摩擦地面,冲向叶小川对面的商铺。 哗啦啦,半个车头钻入店内,店铺玻璃碎了满地。 公交车熄火,一路蓝色的焦烟飘荡在空中,整条路安静了。 里面还有有理智的人类和没完全感染的人,但太过拥挤,他们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公交车里的完全体开始胡乱攀咬,身体撞击着公交车门,砰砰砰的声音令周围的活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巨响,让位于店铺二楼,正从沉睡中醒来的女人打开了窗,瞠目结舌地看着那还有半截的公交车,特别是车内的撞击声让她吓得捂住隆起的肚子。 她从屋子里拿了根晾衣叉,将叉子伸下去,搓了搓公交车顶。 里面的感染者听到响动,撞击着车顶,孕妇耸了耸身子,嘴巴嘟囔着什么,叶小川发现那口型是在说:哟呴,还会动。 叶小川忍不住带了点笑意,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车内还有意识的人,乱按着公交车内的按钮,终于把前后门给开启了,随之而来的,是感染者倾巢而出。 叶小川拿出手机,眼看上面还剩百分之二十的电,也没有犹豫,寄希望于那短暂的信号,他不知道这座雨棚还能为他档多少时间。 也许是感染者大范围爆发的缘故,很多基础设施无人管理,叶小川这次刚连上一会,信号就断了。 到底是手机,哪怕改造过也会受信号干扰,不像真正的无线对讲机那样畅通。 而这一闪而逝的信号,被那辆没载上叶小川的防.爆车上接受到,技术兵拿着手上的电子屏凑了过来:“七哥,是刚才通过无线电向我们发出求救信号的人,又发出了。” 这会儿,车内被称作七哥的迷彩服男人正与西装男还对峙着。 电子屏上,忽而断开的信号源闪着光,而光点所显示的位置正是叶小川这个路段上。 那段路上,在他们离开前,只有叶小川一个人,很有可能是他发出的求救信号,七哥嗯了声,转头一脚踹翻西装男。 西装男:“为、为什么?” 他不想去车顶。 “没位置了。”七哥理所当然地说道。 睁眼说瞎话,车里哪里没位置了,还能塞好几个人! “我有钱,你要是让我活着我会有很多钱。”西装男猛地跪倒在地,磕着头恳求道。 周围有人心有不忍,一个男人能跪下说明多少有点悔意吧,想说几句,却被旁边的女警阻止。 七哥:“把你放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西装男一听,脸色瞬间变了,目色慌乱,眼看他不肯拿,旁边的士兵将公文包抢了过来。 西装男疯狂地叫喊:“你们这是侵犯隐私,我要去告你们,知道我认识谁吗,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把你们通通关……”他不知道这个迷彩服男人到底怎么发现他包里东西的。 公文包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是一个个玻璃球,滚到车厢四处,球内装着无色液体,里面居然存放着一只只灰白色的眼珠,像刚摘的,还连着血管。 那空洞的眼看着人,车内的几个平民大声尖叫起来。 那是感染者的眼珠,分深灰、淡灰、灰白等,成为感染者后被活活挖出来的,西装男的确早上要上班,这是他和医院某几位实习医生通过特殊协议得到的,这些感染者还没彻底失去呼吸,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均被“死亡处理”,而他们漂亮的灰白色眼珠成了许多富人想要的收藏品,颜色越白价钱越好。 他今天正是要拿这些眼珠去做交易的,那之后就会有一大笔进账。 “自己上去,还是我送你。”七哥拿起一只售价昂贵的蛋白色眼珠玻璃球,淡声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会发现?”除了交易的双方,还有第三方实习医生外,根本没人知道! 西装男有点悚这个看上去是兵头头的男人,他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一下子就发现,还是他们本来就有备而来?去车顶看似给了他一条生路,其实比车内危险多了。事实上晚来的西装男没有看到之前跳到车顶的感染者们,那是从一些大楼或是天桥上跳下来的。 虽然后来被车子的快速转弯甩掉,但没人能保证后面还不会有跳下来的感染者。 这一次,车内没人会去提醒西装男。 “你跟着我们,是想找到更多的材料?”七哥一语道破重点。 跟着他们,死亡的感染者倍增,【材料】的确就多了。 “不、不是,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么做。我不上去,你们不能这样把我赶上去……这是是别人逼我干的……和我无关啊。”想也知道这车不到安全的地方不会停,就是要他现在自己想办法爬上去。见他不配合,七哥身旁的两个士兵就要动手,西装男慌了,口不择言,“你们身为武警,保护人民才是你们的职责,我是人民,是你们的责任,是上帝……” 技术兵哈哈一笑:“那么上帝,谁告诉你我们是武警的?” 七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给你个机会,如果这车内有一个人愿意让你待这里,你就留下。” 西装男满是希望地望着车内的人,士兵们自然只听从队长的命令,其他人不是移开视线就是一脸厌恶地看着他,连一个赞同的都没有。 他们不想有一天被活活做成了标本。 西装男好像有点明白刚才叶小川被留下的无措,不敢置信地拉着一个个人的衣领,出口恶言,被士兵们阻止。 那些玻璃珠都被这群士兵收走了,他的把柄被握住了。西装男恶狠狠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这个人身上有血的味道,他们做保险诈.骗的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这种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是最不能招惹的。他带着愤恨打开了一扇窗,探出身体从车窗钻出去,手里拿着刚才坐在位置上拆下来的座位底部一根松动的钢钉,本来是打算当武器的,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了。踩着窗框颤颤巍巍地爬到车顶,他刚爬上去,车窗就被关上了。 没多久,车子行驶到一座天桥下,几个感染者掉下,迷彩服男人对司机打了个暗号,车子就这么就恰好行驶在感染者的地方。 西装男.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他想要逃已经来不及了。 那男人果然是故意的,故意要他来送死! 车内剩下的平民听到咀嚼的声音,还有西装男的尖叫,声音渐渐微弱,瑟瑟发抖。 “头儿,要是有人检举,我们……”至少西装男有一点说对了,他们不能做出任何危害平民的事。 “没位置了。”七哥扫了一眼车内的人,一群人拼命点头认同,就是没位置,“开B2监控。” B2监控位于车顶,他现在要看这群感染者的状态以及咬人的方位,是因为饥饿,还是病毒的影响,还有没有理智。 技术兵看着自家队长,暗暗啧了一声,本来队长就要找人实验,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七哥淡定地望着监控屏幕,几个民众挪了挪位置,又敬又怕。 技术兵小声说:“如果真是那青年发出的信号,他间接救了那么多人自己却没上,可惜了。” 七哥:“不一定。” 一只包着纱布的手,还印着血迹。 但没有腐烂的味道。 冷凝着眉,找了一只私人联络器,低头发了个信息。 刚发完消息,车子却突然失控,车顶传来西装男癫狂快意的笑,此时车子开到立交桥的时候,他把一个感染者踢到车辆前方,车轮滚在肉体上,车子震动,西装男又刻意在后方一辆货车驶来的时候,将钢钉扔入轮胎旋转的缝隙中,他平时常常陪客户去射箭馆,很有准头,后车顿时失了方向,撞上他们。 大车撞小车,一同被带入滚滚江水中。 …… 叶小川这边,公交上的三类人蜂拥而出:完全体感染者、潜伏期尚有理智的感染者、以及尚未被传染的人类。 感染者除了续航比较差外,爆发力超过了普通人,四散的人群很容易就被捉到了。 叶小川不想白白去送餐点,但看到有求救者冲到自己雨棚下无法但那个没看到,应该是被发现了也想上来。 放梯子不可能,要是看到梯子一群人涌上来,不说雨棚能不能载几人的重量,就说这些人里面还混杂着潜伏期的,他也不可能找死。 围着他的几个感染者冲向了这群健康的人,只有一个男人顺利冲到了下面。 “救我,求求你……” 叶小川其实没考虑太多,见男人身上没被咬的痕迹,果断伸手打算把人拉上来。 但感染者反应也很快,有几个拖住了男人的腰,拽着他,叶小川见男人脖子被咬,就准备放手,却没想到对方死死拉着,生死关头谁能放开唯一的求救希望。 叶小川在一人三感染者的拉扯下,半个身子被拖了出去,他支撑不了了。 “救我……我还有个四岁的女儿在等我回家。”对生命的渴求,让男人祈求着叶小川心软。 叶小川有些闷痛,拿起放在口袋的十字起,闭上了眼,直直刺穿男人的手背,血窟窿中流出汩汩鲜血,因为疼痛,松开了握紧的手。 看着男人被拖走。 泛红的眼眶旁,一滴汗划出一道水痕。 对不起。 “小心!”遥远的一道声音拉回了叶小川的神智,是对面的孕妇看到他快从雨棚上滑下去提醒着他,而在下方是重新围拢的几个感染者,危机时刻。 叶小川用受伤的脚勾住树枝,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挪回雨棚上面。 喘着粗气,脚踝上的疼痛让他的脸瞬间扭曲,还是对对面的孕妇打了个安全的信号。 孕妇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到他活着似乎很高兴,能看到同样幸存的人,哪怕是陌生的,也能瞬间产生安慰,也许因为人本身就是群居生物。 虽然说话双方能听到一些,但必须要用喊的,声音会引起感染者注意。 叶小川也没有足够的水分让自己的喉咙承担这样的风险,两人比手画脚了半天,完全鸡同鸭讲,谁也看不懂谁的。 眼看路上逃散的人和潜伏期感染者已经基本离开,留在这段路上的只有被咬得生死不知的人和一群感染者,比起死亡的人类,像叶小川和孕妇这样的鲜活肉体更吸引人。 眼看叶小川那边聚集的感染者越来越多,孕妇匆匆离开窗口,再一次出现时,手上多了一个锅子和铲子,两个一碰撞。 叶小川来不及阻止。 锵锵锵。 半条街都听到这欢快的声音,感染者的听力没问题,自然而然被吸引了。 跑向孕妇所在的楼下。 只是这次吸引的有点多,连巷子里游荡的都过来了,车里没走干净的感染者也聚集在楼下。 孕妇跨了半张脸,糟糕,过、过头了。 叶小川捂住脸。 10.CH.10 就算感染者暂时被声音吸引,时间长了看到活生生的人类,就像一块新鲜的肉摆在棚子上,他们还是会一点点的聚集过来。 那孕妇眼看灾难已经筑成,自责不已,一孕傻三年,还是有点道理的。一楼围满了感染者了,再弄这么大声音出来她二楼那扇不牢固的木门就可能被撞破了。 两人离得远,沟通又有大问题,叶小川已经放弃继续沟通,那孕妇离开了会,也不知去做什么。 他将T恤脱了下来,挤了几滴汗水出来,看到晶莹的水滴落下,定睛了几秒。 不管怎么说也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的…… 叶小川瞬间恢复理智,将某个重口味的设想摁了下去。 但水分这么流失下去,他还没饿死就可能会先渴死吧,无奈又摘了几片榕树叶咀嚼,苦涩的滋味蔓延。 虽然又苦又涩,但多少缓解了一点发痛的喉咙。 说到饿,刚才太紧张他都没注意到。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逃命的时候一切置身事外,现在就觉得特别特别的……饿。 想想从早起到现在他一直没进食,加上失血和消耗的体力,他自然比平时还饿。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视线中,不远处地上有一只掉地上的背包,应该是刚才公交车上下来的人逃散时落下的,包的拉链因为感染的拉扯早就扯开了,里面东西散了一地。 但感染者当做没看到,根本没想食用。 由此,叶小川又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感染者表现得很饥饿,但对普通的食物并不感兴趣,似乎更喜欢活着的生物? 不知道对动物有没有兴趣? 虽然脑子快速思考着,但叶小川眼神连一动都没动过,一直盯着背包里漏出来的一包乐事芥末味薯片和奥利奥,酸爽新口味,平时的叶小川是实力拒绝的。 两眼放光。 喉咙滚动了一下。 现在就是看头母猪都像美女了,更何况是饼干薯片这种虽然没营养但特别顶饿的食物。 他的手指摸到梯子,计算着自己下去一趟再原路返回的生存可能性有多高,如果脚没受伤的话概率还是很大的,所以要脚没受伤,忍着心痛毙了这个提案。 他硬生生将粘着的目光从食物上拉开,转到下方,那个对他穷追不舍的柔弱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跑了过来,蹲守着他,还顺带带上了几个对他很饥渴的感染者。 真有毅力,你是魔鬼吗? 这怎么下去,难道等着饿死?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刚才顺手拿的巧克力! 他掏了出来,是刚才在逃开少年时顺手放进口袋里,现在已经半软了,高温让它融化了不少,当时公交车还没出事故,路面上很平静,也没什么人,它们怎么会散在地上。 叶小川心存感激地拆开包装,舔着融化的巧克力液,其实他想可持续发展留一半的,但液体状态没办法保存。 回忆刚才的场面,是那个男人。 他快要赶上那辆车,被撞飞的刹那,那个迷彩服男人扔到他身上,然后巧克力弹到了地上。 其实他只记得余光中那个男人抬了下手,速度太快,后来他就被压在自行车下面,哪里会特意去记这些。 是故意给他的? 难道早就知道他会需要?不可能这么神,可能只是顺手而为的行为,如果他能活下去,这两颗巧克力说不定能延长他的生存时间,如今也的确救了他空空如也的胃。 吃完巧克力,叶小川看向包着纱布的手腕,上面还有血迹。 他一直逃避去想的事。 是早上宋老咬的,那猝不及防的一下。 宋老的眼瞳也是灰色的,原本还只是怀疑,现在基本确定那是什么,那是感染者的征兆。 宋老是感染了。 他是不是也…… 孕妇从窗口离开叶小川也没在意,她再出现的时候拿出一张A4复印纸,隔空喊了一声,将叶小川的思绪打断。复印纸上面是一只大大的微.信二维码,原来刚才是去找复印了吗,她将二维码摊开放在窗口,指着上面的图案让叶小川加自己好友。 叶小川瞠目结舌,看着这个脑洞格外大的孕妇,呆呆地拿出手机,离这么远不一定扫得到,试了好几次放大终于叮一声添加成功,上面的名字写着江南大乔,难道还有个小乔? 大乔加了他之后,两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互通有无,叶小川让她千万别开门,只要被咬就会被传染,他们目前只能等待救援队伍,虽然心底都明白可能性越来越小,连军队都无法面对这庞大的感染者队伍。 两人互相鼓励对方,倒是将死气沉沉的气氛炒活了。 后来大乔煮了包方便面,在窗口,热腾腾的雾气中吸溜着,感觉叶小川明亮的眼,咬了一半的面条掉了下去,她好像在吃独食,示意叶小川要不要来一份。 就算离得远,好像也能闻到那香味。 叶小川坚定地拒绝了,对方又想起家里还有个小弹弓,试图将方便面弹到叶小川那儿。 不过浪费了五包也没成功,还因为声音,反而将感染者惹了过来,在叶小川再三保证自己一点都不饿对方才停止了浪费食物的行为。 不过也是对方这么一打岔,叶小川心情飞扬了许多,刚才流失的体力也一点点补充回来。 没有声音干扰,雨棚下方又围上了好几层感染者。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铃声让下面的几个感染者更兴奋了,叶小川连忙按掉声音。 电话显示:叶先生。 最后一点电量,他其实不想浪费。 刚才他打给安准南过,但一直忙音,想到医院是感染者的大本营,安准南现在可能危险极了,叶小川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和情况又整合了一下发了条微信过去。 铃声虽然停了,但电话还在拨来的状态。 叶小川凝视着手上的伤,说不定这是他与那人最后一通电话了。 他接了起来:“叶先生,什么事。” “你一定要对你父亲这么冷淡?”那头的叶父有些气,想到现在的状况,还是收回了怒气,“我和你母亲在家,我们都很想你。” 叶小川听到电话那头的嘶吼声,虽然声音已经变了很多,但还是能听出一点熟悉感,意识到了什么:“叶小蒙在哪儿?” 眼看瞒不过去,叶父只能道:“他……感染了,想吃东西,我们绑了他。” “我们都很想你,特别是你母亲,她其实……” 叶小川向来平和的音量忽然冷了一些,第一次对亲人说了一长段话:“我的妈妈早就死了,她只是你的妻子。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价值?如果真的关心我,第一句应该问我在哪里,受没受伤吧?其实你不打来,我都忘了我也是有亲人的人。” 那男人被叶小川说得哑口无言,也许是心中长久的亏欠,语气低了下去:“如果世界末日,我还是希望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求几句就会同意。 但这一次,叶小川却不再妥协:“你三年没理会我,让我猜一猜你那么想我过去的原因,因为叶小蒙很饿,而我是很好的食物?还是主动送上门的?” “小川你怎么能……” 叶小川颤着手挂上了电话,捂着心口,居然也没什么感觉,好像只是陌生人了。看了下电量,因为这通电话,电量掉到了百分之十二,他有点心痛。 他伸了个懒腰,觉得有句话说的好,你比你想象的强大。 大乔说是很困去睡觉了,给他发了几个动态表情让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指了指手机,意思是微信联系,然后消失在窗口,孕妇嗜睡这也正常,只是这心态强大的真是少见。 一整个下午,叶小川也没等到救援队伍,他不相信政府和军队会不管他们,除非他们也无能为力。 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他看到了好几个路过这里逃跑的人,叶小川将自己藏在榕树后面,看着感染者对健康人的追逐,慢慢找到了一点规律,他发现了几个特点,但还需要回去整理。 夜幕降临,他实在撑不住了,眼看雨棚下面的感染者越来越多,眼前仿佛多了一盘蚊香,盘腿坐在雨棚中央,脑袋一点一点的。 晚上的温度比白天降了一些,但依旧很热。 叶小川一开始还保持着警惕心,只是后来实在太困太累了,紧绷的神经还是松了下来,蜷缩在雨棚上睡着。 不安的一夜过去。 直到第二天艳阳高照,耳边满是骨头错位的声音,他心脏一缩,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换了睡姿,现在居然侧躺在雨棚上,挂下去的手指差点与下方的感染者接触到。 感染者还在够他的手指,惊得将瞌睡虫都冲散了。 他触电般将手收了回来。 一打开手机,还有1%的电顽强地撑着,安准南没有回复。他发了个消息给大乔,也一样没反应,其实一晚上没看到那孕妇的身影,他也有点七上八下。 她是这条路上不多的健康人了。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如果等不到救援,那就自救。 吞了剩下一颗巧克力,感谢那位大兵头的救助。 叶小川观察着离开的路线,往下走肯定是死路,那就要另辟蹊径了。 看着旁边的榕树,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爬过树,死马当活马医吧。 用工具箱里的美工刀将T恤撕成一条条,绑住脚踝,经过一晚上的修养,虽然还是肿着但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 他忍痛紧紧绑着,这样能最大程度保证他的行动,一点痛不算啥,男人嘛,不抗痛算啥男人,叶小川自我壮胆了下。 将手上的纱布撕开,预想中的疼痛和脓水都没出现。 没想到手腕上的伤居然好了一些,在愈合,愈合速度比正常的时候还快一些。 这样的高温,他又是那么多剧烈运动,出汗严重,居然还能好转,刘医生神了! 叶小川站了起来,也许是他的动作,下面的感染者兴奋地围过来,嘶吼着。 他目测了下距离,将梯子架在一根粗粗的树干上,另一头搁在雨棚上,有点危险,无论是角度还是承重,换了三四根树枝才感到牢固。 他在雨棚上做了做伸展动作,踢踢腿,甩甩手。趴在梯子上向前移动,慢慢到了凌空的部分,下方就是石板路了,如果爬得不稳就会掉下去。 但本来雨棚就年久失修,不算牢固,角度也是倾斜的,树枝更是,他需要在保持平衡中加快速度。 树枝摇晃了晃,有几个感染者居然也跟着到了他下面。 叶小川不敢往下看,将刚才取下的染血纱布扔下,在感染者争抢的时候,他加快了爬梯速度,但他没想到那几个感染者被鲜血刺激了,居然开始撞雨棚。 雨棚与树枝同时摇晃起来。 11.CH.11 叶小川双手抓紧梯子两旁,手背浮现青筋,表情紧绷。见它一端翘起时身体倾斜到另一端,来回几下将梯子和自己稳住,只要梯子没掉落他就用这样的平衡方法继续攀爬,眼看还剩一小半路就能抓住树干了。 雨棚的年久失修加上十几个感染者的撞击撑不了很久,但几分钟应该行,透过梯子的空隙能看到感染者渴求的手,泛着紫黑色的半透明甲盖像黑色触须,企图碰到他。 放松了一晚上的神经又重新拧上发条,汗水顺着眼睫缝隙钻入眼睛,最近汗流得多成了常态,些微刺痛反倒让自己变得冷静。 在双手攀住树干后没一会那站牌倾斜,梯子也因为角度滑了下去,被感染者争抢,上面的汗味有活物的气息,也许普通人闻不出来,却是感染者趋之若鹜的。 叶小川挂在树干上,腿下方就是感染者的双手。 叶小川也没往下看免得受到影响,他平时运动多柔韧性不错,以双手为支点身体摇荡,没受伤的腿顺利挂在树干上,整个人趴到树上,有惊无险。 叶小川休息了两分钟,谨慎地匍匐着,用最难看的狗爬式,一点点挪到树尾端,离烂尾楼还有一点距离,目测三楼没人,他重新摸了下身上的装备,起子、螺丝刀、美工刀还在。 三楼边缘,是水泥地,没有墙体阻挡,他如果跳过去有多少概率成功? 喀。 叶小川耳朵动了动,不回头也能猜到树干要断了。 算错承重量了,到底他也没爬树经验。 没概率了。 看了眼旁边的树干,如果失败就抓住它。 在感染者的目光中,叶小川向上卷起身体,踩着另一根树枝,借力打力,在树枝断之前让自己“飞”到了三楼边缘,没控制好摔下的角度,脚踝二次受伤,这个时间点再来个感染者他可能就躲不过了,也还好没突然冲出来的“小萌物”。 虽然大楼内部有墙体遮挡,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感染者就说明这层楼至少暂时是安全。 将绑带重新固定,绑腿的时候也是有技巧的,要感觉到压力,又不造成支端发麻或者缺血,在运动的时候要利用肌肉的力量减少韧带负担,还要注意用力方向避免加重伤势。 少了只球鞋的脚走起来有点像企鹅,干脆脱掉另一只鞋子和剩一只的袜子,赤脚走在不平坦的水泥地上,几乎等于无声。 在三楼小心地巡视三个房间,安全。 叶小川坐在地上休息补充了下.体力,按摩着脚踝穴位,边拿出手机,才刚解锁就啪嗒一下暗了,没电了。 今天出门也没拿充电宝,忽然觉得这也是人类发明中的伟大神器,特别是这种特别需要的时刻。 休息得差不多了,叶小川刚准备站起来。 一只比寻常大了至少两倍的苍蝇停在身上,是绿头苍蝇,良好的视力甚至能看到它前方触角摩挲着,最近家里的小强也比寻常的大,像是二次发育。 视线转向二楼通道,是从那儿飞来的。 叶小川将头贴在地面上,没听到声音,一步步走向下方,手上握着螺丝起。 腐烂的味道传了过来,越靠近越严重,下面有大型生物死了,按照城市里会出现的动物来算,不是猫狗就是…… 四十度以上的高温使得生物在彻底死亡后腐烂速度加快。 踩到最后一阶楼梯时,被忽然窜上来一群苍蝇蒙住了脸,嗡嗡声成数十倍放大,叶小川立刻打开它们,眼前是一个开肠破肚的人躺在地上,一片暗红色的血迹在身下,已经干涸。 叶小川之前见过柔弱少年怎么啃咬那些工人的,这种破坏力和毫无章法的咬痕,是感染者干的。 所以这层楼——有感染者。 这一层与三楼一样,有三个被水泥墙挡住的房间,感染者没什么意外就在其中一间房里。 叶小川应该要直接离开,但他看到了那具尸体不远处落下一把车钥匙,有车! 像他这样的情况想要离开,车子是对脚负担最小也是比较安全的交通工具了。 叶小川更轻巧的挪动,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余光始终放在那三间屋子的动静上,准备一被发现就是不拿车钥匙也要先逃命要紧他,屏住呼吸蹭到尸体旁边,心中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快速拾起了车钥匙。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给你收尸。 离开前,眼角余光看了眼对方脚上满是血液的鞋,默默打消脑海里的想法。 叶小川几乎寂静无声地离开二楼,走下楼梯,却在拐角处对上一双灰白色的眼。 是感染者! 二楼没有感染者是因为他原本就不在,而是徘徊在楼梯上。叶小川一路降低声音,尸体腐烂味道又刚好遮住了人类活动的气味,视线里也没有叶小川,三重作用下才让感染者一开始没发现叶小川。 叶小川将一直拿在手上的袜子还有鞋子往感染者头上扔,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连跑带跳地离开,一楼是工地现场,瓦砾和砖块还有碎玻璃夹杂其中,从四面八方的感染者闻到了浅浅人味,刚开始移动速度还很慢,人味太淡还不足以让他们行动,他们也需要休息。 直到看到叶小川的身影才聚集过来,看着装是在烂尾楼值班的人。 施工地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跑,那些感染者追过来没那么快。 叶小川不敢怠慢,在他们跑来的时候就按下汽车钥匙,看到不远处几辆车中的一辆闪了一下车灯,找到了! 他忘了自己的脚伤,耳边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 直线朝着车辆跑去,还要注意躲避地面上的石头和玻璃,他的脚上可什么都没穿。 还差十几步,从砖块缝隙中钻出来的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脚。 这一片是废墟,当出现动乱的时候,可能有感染者被健康的人袭击,被埋入巨大砖块下。 叶小川回头看那四个感染者要追来,死命掰开被抓住的脚,那爪子扣得紧,看着小脚上的休闲裤被指甲划穿,乌黑指甲嵌入了肉里。 叶小川不顾脚上的伤,将那双爪硬生生扯开,坚硬的指甲划破他的裤腿,留下三道长长血痕。 那些泛着黑紫色光泽的指甲怎么看也不像正常人,有传染病毒的可能性高达九十以上。 所有在外的人,能够不被感染者抓住的,叶小川是打从心底佩服的,实在太难了。 感染者更近了,叶小川终于在自损八百的情况下救出了自己的腿,只比感染者快了一步,开门关上车门,粗粗检查了下后座,没看到人,插入钥匙,就启动了车子。 感染的脸趴在车窗上,变了形。 叶小川不敢多看,他怕做噩梦。 踩下油门,到了需要驾驶的时候就是他专场了,也可以说是职业病。 叶小川开着车,顺利出了烂尾楼,他待了一晚上的那条路无法再去,大半条路的感染者几乎都集中在他和大乔所在的地方,虽然这条路是离棚户区最近的一条。 方案二都是小路,如果两车交汇加上无法预料的感染者就危险了,叶小川又接着一条条路线选择,最终选了相对宽敞且只有办公楼的路,这条路虽然距离家比较远,但安全系数高。大家早上只是赶着上班,大部分人没赶到公司,而且楼层高,感染者就算在大楼内,要出现在马路上也需要时间。他用自己高超的技术躲避着从路上冲出来、从上面突然掉下来的感染者,原本干干净净的车子染上了血迹。 回到了那条车辆都被烧成钢铁架子的路上,一旁还停着好几辆拖车,零星的工作人员不见踪影。地上的报纸和果壳依旧被风卷着到处都是,暗红的血迹在柏油路上染开,他透过车窗遥遥望去,已经能看到棚户区了。 他看到那栋特别醒目,被爬山虎笼罩的建筑,还有自己房间的铁窗户,那蔓延了一半的爬山虎,心安定了一半,染开了笑容。 一只细嫩苍白的小手从后座圈住他的脖子,冰凉的肌肤触感让叶小川打了个寒蝉。 处于潜伏期感染者特有的迟钝、沙哑的声音响起:“爸爸……你怎么让我等那么久,我好害怕……” 车里有人。 他刚才急着上车躲开那四个感染者,只扫了一眼后座,只能确定后座没人。 那就是在视线盲区,他没看到的地方,是后坐的座位下方? 那小小的道。 如果一个小孩躺那儿,他根本看不到。 现在能猜到是,那个二楼男人要进楼里,让孩子在车里等,却在二楼遭到感染者袭击身亡,尸身也被损毁严重。 孩子可能早就感染了,叶小川从后视镜中看到,那孩子的眼珠已经呈现淡灰色。 意味着很快就要变成完全体了。 此时他已经开到棚户区大门口,大门口围了不少感染者,一路上车身上的血迹吸引了感染者的目光,他们像看到花儿的蜜蜂冲过来,棚户区拥挤脏乱,被城市里的人称作垃圾街,这里的家庭大多没有供养感染者去医院的资金,只能将人养在家里或者地下诊所,所以这里的感染者绝对不少,一天发酵后,加上棚户区的房屋构造,在外面游荡的感染者可能不比任何小区少。 棚户区能容纳车子进去的大路只有那么一条。 但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叶小川立刻倒车。 进路被堵死后,他脑子快速运转,终于想到一条能进去的路,那就是那天坠机时飞机像铲土机一样碾出来的路,当天就在莫三的督促下,居民将那条路清理过。虽然还有点崎岖,但能开进去,而且直达自家窗户下方。 一路叶小川没出声,他没有手能腾出来,只能祈祷小孩至少在这几分钟里不会成为完全体。 他边观察路段边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蘑菇头小男孩。 蘑菇头迟缓地察觉到叶小川不是他的爸爸,他的爸爸不长这个样子。 “你是谁……你不是爸爸。”天真可爱的脸上,惨白笑容变得狰狞。 12.CH.12 小孩的表情格外狰狞,淡灰色的眼珠子瞪着人,青天白日也能惊出一身冷汗。 牙齿的缝隙间已成了乌黑色,有些许粘液,腥臭的味道若有若无。蘑菇头小男孩浑然未觉自己的变化,行为大不同,却还没对叶小川下那一口子。 还有缓下来的时间,虽然变化也很快了,也许是下一秒,谁能确定? 叶小川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紧张,但他不敢开小差,又从小巷里冲出一个感染者。 事有轻重缓急,稳稳握住方向盘,这时候决计不能翻车。 翻车就不是被一个,而是一群了,还有可能受伤。 哪怕都紧急,也要两害相权取其轻。 打了个漂亮的漂移甩开最前头穷追不舍的几个感染者,有个跑步速度快的居然趴在车尾,正透过后车挡风玻璃盯着他们,面色惨白地嘶吼着,记得这个高中生是校体队的,前段时间知道他昏迷叶小川还去看望过,看来都出门了。 车后头有几个玩具遮挡,将高中生那可怖的表情半遮半掩,叶小川也不会特地去看给自己找不自在,寻思着怎么把人给甩下去。 叶小川开口对蘑菇头说道:“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有事让我先带你去见他。” 他声音悦耳清新,虽然不算多亲切的人,但奇异的体质,不提恶人对他的喜爱,小孩也特别喜爱。 “哦,”蘑菇头伸出了头,脑袋钻了过来,似乎想看清,冰冷的脸颊贴着叶小川的脸,凉丝丝的钻入叶小川的肌肤里,连细胞都能打颤一样,看了会叶小川的侧脸,小孩脸上终于缓慢的没了狰狞的面貌,恢复了苍白模样,“哥哥……真好看。”而且,好好闻,很好吃的样子。 也许不多的人性让他觉得心里的想法是不对的,并没有说出口。 在小孩单纯的思维里,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类似的话叶小川听得太多了,因为这张脸他糟了无数的罪,并不以此兴奋,不过也是这和善的脸让快要成为完全体的蘑菇头压下了心底的欲望,目前那点人性还压着。 在说话的时候又拐入一条岔路,将后面的感染者甩开了一半,还有一半,他要先甩掉大部分才能重新开回去,叶小川思考着自己的存活几率。 叶小川还想暂时安抚住蘑菇头,大兵头给的两块巧克力都被他干掉了,身上的糖也送人了,四下一看,因为这个侧头的动作又贴上了蘑菇头凉飕飕的脸颊,像是与尸体面对面,叶小川忍住怪异,看到驾驶位旁的储物箱上面有几个棒棒糖。 单手递了根荔枝味棒棒糖:“你先吃个糖,坐后面好不好。” 见蘑菇头还呆呆的,又柔了下语气:“乖。” 蘑菇头拿过糖,看了一会,在叶小川紧张的情绪下,缓缓点头。 糖纸被打开的声音,就在叶小川展现车技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颗圆嘟嘟白乎乎的棒棒糖。 “哥哥…先吃。” 叶小川明知道不应该,但心还是软了一点。 这孩子大约平时也是先给父母吃,然后才让自己吃,看起来被教育的很好。 以后如何他不知道,但至少现阶段,他们每个人都是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受着义务教育,大多数人连刀怎么握都不知道,在感染者还保有人性的时候,能下得去手的人,心里那一关过得就这么容易? 叶小川觉得自己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忍着点复杂难言,还是微微低头舔了舔糖。 蘑菇头看他吃了,僵硬地扯出了个狰狞微笑,但平时最爱的口味现在却味如嚼蜡,干呕了几下倒在地上,像是没什么力气,又好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叶小川询问安慰了几句,蘑菇头也很懂事,没一会就坐在后座了。 叶小川已经甩开感染者,钻着小路往那条飞机碾出来的路开了进去,果然这条路虽然崎岖,但因为要整顿,很多居民被暂时安排在棚户区另一角,现在路上没什么人。 之前在五楼看还不觉得,这时候看到像是被劈了一半的房屋,也是有点震撼,这样还真住不了人了。 后视镜中,蘑菇头静静地坐在那儿。 低着头,没任何声响,也没有动作,发丝垂下的阴影看上去阴郁极了,整个后座气氛也寒凉了。 等再一次抬头,就是他必须逃开的时候了。 叶小川全身都像是拧紧了的拉索,等待那个时刻。 在蘑菇头骨头发出咔嚓响动的时候,叶小川拐到一个隐蔽的弯处,踩下手刹,拉上档位,打开车门,跳车,关门,一系列动作不过两三秒。 这次他事先有准备,只趴在地上一会就调整好重新站起,果然蘑菇头已经扑向他原来的位置,眼珠也变得灰白了。 也许是看到他的人影,趴在窗口怕打撞击,嘴巴张开完全失去理智。 叶小川按下锁车按钮,隔着玻璃摸了摸小孩,我借了你父亲的车,至少让你不能出来害人,但也要让别人暂时杀不了你。 叶小川面无表情蹲下身往泥土里淘了淘,将车钥匙埋了进去。 叶小川一瘸一拐地离开车子,他依旧没有鞋,为了不让脚底流血,小心避让地面石头还要注意随时可能出来的感染者,不过一路走来居然一个都没有,像是被彻底清理过。 这里离他家并不远,没多久他就远远地看到远处建筑物前方建立起堡垒一样的防线。 是沙袋。 沙袋叠成堡垒状,这些沙袋是因为坠机政府要修补棚户区的损失,区委会派人送来的,连同水泥、砖瓦、黄沙等,现在就成了现成的防护堤。 棚户区的人居然自发弄出了一个安全的区域? 所以他刚才去大门口才会聚集比较多的感染者。 这个区域的男女,平时虽干什么都有,但大多不受社会重视的人,受的苦多,求生欲比常人强,团结起来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像上次坠机时下方的骚动可见一斑,给他们一根杆子虽不能翘起地球,但也敢和警方闹事。 防护堤并不高,大约只比成年男人高一些,只有一个口子较低,能看到沙袋后方站了不少人,是棚户区的人,有老人、妇人、男人、小孩。虎视眈眈地看着任何试图从这唯一通道进来的人,任何想加入的人都像在破坏里面安全的环境般被他们从头到脚地审视。 显然叶小川不是唯一想到这条路的人。 沙袋堤前面站着一排棚户区的治安队,平日管这里的人也同时收点保护费,以前由莫三看管,现在莫三不在。 治安队的人警惕地望着一步步走来的叶小川,似乎在观察他身上是否有被咬伤。 13.CH.13 叶小川手臂的咬伤正在慢慢愈合,距离远加上阴影效果伤势并不明显,但小腿肚上的血色划痕在裤腿飘荡间若隐若现,当他走近时就很显眼了,治安队的人与叶小川也算熟识,在发现他受伤后就上前一步,与他间隔几米距离,阻止他再靠近。 “我们不能让你进去。”抓伤与咬伤虽然不同,但谁还敢冒这个危险。他们知道叶小川体力、反应力、打斗技巧都不错,而且这人很刁钻,脑子活络,单打独斗还不一定能赢。就是以前老大莫三哥也想拉拢叶小川进治安队当个门面担当,有颜还能打,到哪儿都是香饽饽。怎么说也是曾经喝过酒划过拳的,这会儿起冲突是他们都不想看到的。 叶小川走来的时候就确定自己会被拦住,既然居民们叠了那么明显的隔离带,检查得肯定严格,他现在身上虽然都是小伤,可谁管这些,无论大小只要有伤就不可能被同意进入。 他从来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不争取不就是自断后路,他是这么咸鱼的人吗。没错他是,但这时候不能够。 “我只是想回家。”叶小川静静地说,眸光中是不容妥协的深邃。 他不像之前几个人看着蒙混不过去就硬闯,这点至少让治安队的人一开始不会动粗。最前面的纹身男看了眼叶小川,T恤脏兮兮的,手臂脖子上是不明显的擦伤,裤褪像是被利刃划成一条条碎布,看上去相当狼狈。以叶小川的工作性质和上班时间,只用了一天赶回来肯定很不容易。 “小川,你现在跑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何必非要进来。”纹身男语气稍缓,劝道。 这就是明显的睁眼说白话了,叶小川道:“我回家后会关紧所有门窗,不让自己有任何出来的机会。”所以不会伤害你们。 “你知道不是这个问题,我们不会让你进来。别逼我们动手,我们也是杀过的……”纹身男将铁棍往叶小川鼻端一指,其他几个治安队队员也没了平时的和善,咄咄逼人的视线像要把叶小川凌迟。 铁棍前端,鲜红的血迹,还没彻底干涸,昭示着什么。 叶小川不动,丝毫没被威慑到,气势不减,他明白自己若退一步等待他的就是外面的千军万马,不能退。 治安队的人也不退让,双方僵持着,气氛一触即发。 一位脸上带着褶皱,慈眉善目的老阿姨从唯一的洞口探了出来,她是区委会的委员长,在居民中有一定威信。 这个冯阿姨的儿子媳妇都在外面打工,只有她和小孙子常年住一起,平时叶小川回来总会顺路带点水果,小孩的零食过来,也比较熟悉。 那冯阿姨也许是心生不忍,嚅嗫了会,还是移开了视线,她不能冒险将叶小川放进来,更不敢冒着被大家排斥的风险。 叶小川目光往她身上停驻了会,些许明亮,又渐渐暗了下去。 粗铁棍倏然砸向叶小川,快速闪避,却因另一个打手的堵截,逃不远,还是被敲到了肩膀,叶小川的肩塌了一边,手臂酸痛。抖了一下,却没有倒下,眼睛充血,不发一言,那股说不清的气势让周遭人不敢轻易上前。 “快走!再不走我们动真格的了,要知道现在杀人可不犯法!”纹身男被那双带着血丝的眼慑住,他没见过平日里温温吞吞的叶小川这个模样,有点拿捏不准。提高了音量,最后的警告。 叶小川捂着肩,骨头没伤到,只是打得重了需要休养几天,算手下留情了。他要是再不走,就不会留情了。 沙袋后方人群中有人忽然开口说:“那天早上,501的怪老头咬了他,我看到了的!就在他手上!” “对对,我也看到了!” 叶小川被宋老像是疯子一样咬伤的那天,很多人过来帮忙,那时候还小范围讨论了一番,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现在一提出来,知情的人都想到了。 叶小川绑手上的纱布在爬树的时候丢给了下方感染者,手臂的伤口也在愈合,这群治安队的人只看到脚上的抓伤,所以还算客气,但现在如果确认被咬伤,那就可能做些以绝后患的事了,生命将会受到威胁。 纹身男一把抓住叶小川的手臂,果然看到上面不算浅的咬痕,只是现在伤口结痂了,爆退数步,好像怕离得太近会被忽然咬伤,手上的铁棍端起对着叶小川,做出攻击状。 他们一开始不让叶小川进来纯粹是害怕他腿上的抓伤,经过一天的发酵,不敢随便放可能被感染的人进来,之前已经有这样的事发生过了,他们小心又小心进行排查,却没想到叶小川早就被咬了。 后方围观的人群纷纷后退,看叶小川就像看着瘟疫病毒。 也不知道谁哆哆嗦嗦地说了句:“杀了他。” 渐渐的,附和的人多了起来。他们看到过那些感染者咬人后的传播性,只要有任一一个知情不报的,他们这里的人也在劫难逃。 一群人商议了一下,纹身男带着身边几个孔武有力的人将叶小川围住,叶小川不像个善茬,在没办法彻底制服叶小川之前没有轻举妄动,他们想要一劳永逸就要有足够多的力量。 叶小川能理解,换位思考一下,他如果在安全区里面也不会放这样的危险分子进来。 世界上恶人与好人占得比例不多,大部分普通人没那么强的是非观念,更多的是利己思维,一旦触及个人利益,就能站到另一个阵营里,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叶小川闭上了眼,看来今天想进去是不可能了,那至少也要脱身。 他从围绕自己的人身边一一巡视,伺机找机会逃脱,如果运气好还能在路上遇到车子的话,以他的车技有三成概率能够逃脱吧,不知道出城的路是个什么情况。 三成,好像低了点啊。 一道声音插进了来。 “我作保,让小川进去吧。” 穿着格子长袖衬衫的灶头顶着头标志黄毛出来,自从莫三没再出现以后,包括利用现有材料建堡垒,带人抵挡感染者,划出安全区域都是灶头带头在干。 他说的话在目前这个安全区,等同曾经的莫三。 可放叶小川这样一个疑似的感染者进来,还是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群情激奋,指责着灶头想害死他们。 刚才一直沉默的卢阿姨忽然开口:“我也赞同,咱们这里还少感染者吗?而且你们各自家里被绑着的是——还没成为感染者的吧,还差小川一个吗?” 这也是事实,上一天好不容易挡住突然爆发的感染者后,一群人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也能对感染者的发病情况拼凑出个大概,眼睛变色就代表可能被感染了,但要过一个时间段才有可能完全失去理智,他们其中很多人舍不得杀了家人,偷偷将人绑了起来。 其实要说杀掉叶小川也不过是想其他人代劳,在场除了纹身男几个见过血的,大部分人的道德底线尚存,还不能接受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类同类动手。他们还留着那一线希望,希望这种感染病有治愈的一天,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一个身着火辣的女人出口讽刺:“冯阿姨,你该不是看叶小川长得明星样儿,起了别的什么歪心思吧!”当年叶小川刚搬来棚户区的时候,还引起了小小的轰动,那像被上帝精心雕琢过的五官几乎没有瑕疵,一身气质更不像会来棚户区的人,和他们总有一层隔阂。这里哪个女孩没动过心思,可惜这就是个表面和善骨子里冰冷的,她几次示好都被挡了回来,后来还是莫三来警告她的。 冯阿姨气得满脸胀紫,指着女人,因为急促的呼吸,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气:“你、你、你”了半天,气得翻了个白眼要倒下,被旁边人扶住。 火辣女人当然只是为了气人,也是为了报叶小川当年对她不屑一顾的仇。 看向叶小川,却发现对方到现在也没正眼瞧过她,那矜贵的模样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一小男孩也跳了出来,叫嚷着要叶小川进来,站在男孩旁边的母亲犹豫了下,也缓缓走出,是一楼平时和叶小川关系很好的单亲母子,也是他们种了爬山虎。另外陆陆续续又站出了几个人,都是平时受过他帮助的。 终究在良知和生命的平衡中有了侧重。 最终还是灶头力排众议敲定了结果,让叶小川进入,他会把叶小川的住处封锁不让他出门危害小区居民,又说叶小川眼珠没有变色,牙齿也依旧白皙光亮,也丝毫没有神志退化的现象。咬他的宋老已经死了,谁能保证宋老一定是感染者,宋老都不一定是,叶小川怎么就一定是了。 宋老咬了叶小川之后就忽然抽搐死亡,看着虽然也是白眼珠,但谁能保证不是什么实验?灶头在强词夺理,却偏偏有点道理,叶小川都有点瞠目,以前都没发现对方这么能诡辩。 如果按照时间推算,叶小川应该早就感染期了,但他很健康的样子,把他逼出去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你们大部分人家里都藏着半感染的家人,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把他们揪出来,我现在想保一个,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只有你们想保人,而且还真不差叶小川一个。 说着,视线扫过叫嚣的人群,被他看的心虚的人低下了头,自己家里人总想保住是人之常情,灶头也说的在情在理。虽然犹疑的人很多,但既然灶头保证会锁着叶小川,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以纹身男为首的虽有不满,但比不得灶头的强势以及一天来聚集的势力,也只能咬牙默认,他们服莫三,却不服忽然起来的灶头。 沙袋挪出了一个口子,由灶头领着,灶头也不看他:“跟我来吧。” 叶小川默默看向灶头被衬衣遮挡的手臂部位,那里,曾经被楼上的璐姨咬过,璐姨是最早一批感染者,而且那天他们一起去地下诊所的时候,灶头的咬伤分明开始化脓了。 但现在的灶头,看上去很健康。 叶小川存着疑惑,沉默地跟随在他身后,旁边围着纹身男几个防止他突然病发的“护卫”。 人群为他们分开了一条道,像是看着瘟疫一样离叶小川远远的,警惕非常,不少反对的眼神愤恨地瞪着,不甘心让这样一个和他们非亲非故又疑似感染的人进来。 叶小川不以为意,一路走来,观察周围。到底是划分出来的安全区域,虽然街道有点凌乱,但总体上与以前差不多。 走到自家单元楼楼下,垃圾桶旁边,一个全身泛紫像中了毒,瘦得脱了型的老人以奇怪的姿势蜷缩在那里,可能因为是感染者,身上的衣服被剥除,被泄愤的人踩的一塌糊涂,骨头都错位了,看上去死去多时。 只看衣着叶小川也记得这个让自己过目难忘的老人。 是宋老,他居然真的死了。 那双灰白的眼珠瞪着,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这个古怪的老人,他一直以为可能会是最长寿的。 “等等。” “你怎么花样那么多,还走不走?”纹身男不耐烦道。 灶头:“你要做什么?”灶头知道叶小川不是个随口说话的人。 叶小川看到了什么,走过去,先是脱下衣服盖在老人赤着的身体上,抬手阖上老人的眼,让其安息。哪怕对方是咬他的罪魁,但人死了就了了,他的确不喜这个老人,但死得这样毫无尊严,身为一个科研人员,大约是可悲的。 然后看向那只细爪在泥土里划的三道横。 数字“三”? 就好像在传递什么重要信息,还是生前最后做的,想给什么人看到。 叶小川觉得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准备和他们一起离开时,忽然顿住了脚步。 又快速走到宋老身边,确定包括灶头在内的人并没有看清泥土上的字,用脚尖推着土彻底抹掉了它。 如果换一个方向看,那不是三,而是——汉字“川”。 如果是川,代表的是四川,是川藏线,是川味观……还是他叶小川。 叶小川面无血色,他不明白,但也知道一个未知会产生多少可怕的效应,他能想到别人难道不会想到,不会怀疑? 怀疑又会造成什么麻烦?他不敢小看科研人员。 也许是他自恋,他总觉得宋老咬他之前的话,让他到现在还有点毛骨悚然。 叶小川脸色奇差地随着他们走上楼梯,一楼到五楼之间没剩几户人家,感染的几乎都被赶走了,留下来的都是健康人或者有健康人待着的,这种老住宅一层两户,按照他的推测,现在应该一楼有两户,二楼没人,三楼四楼各有一户尚存的人家。 而六楼到目前为止也没人上去,到了五楼的时候,能听到六楼那不绝于耳的撞击声。 叶小川抬了下头。 灶头拉过他,示意其他人先退一步。 纹身男知道灶头和叶小川关系不错,大概是想在叶小川临死前说点心里话。 “你进屋后小心点楼上,虽然他们也下不来,不过还是碜的慌。”见叶小川看向他,才道,“莫三哥那天去找璐姨后,就再也没下来过。” 叶小川秒懂,莫三和璐姨都在他头顶上。 他缓缓抓住灶头的手臂的受伤处,眼神示意,知道灶头受伤的只有他和刘医生,现在刘医生不知道如何,但叶小川是知情者。灶头能在自己可能被拆穿的情况还放他进来,叶小川就不可能害灶头。 灶头眼眶微红,撇开了视线:“我想趁着……再做点什么…为大家也为自己…” 他想保护这个区,保护他的家,唯一的家。 叶小川拍了拍灶头的肩。 但还是有点疑惑,既然灶头知道自己感染了,而且确实在潜伏期了,为什么连眼珠都没变化。 也许是察觉到叶小川心里想的,灶头恢复了之前的活泼样,悄咪咪地凑到他耳边,说了两个字:“美瞳。” 叶小川怔了下。 求、求生欲很强了。 14.CH.14 这是个爱漂亮也爱打架逞能的年轻人,虽然染了黄毛却最不喜欢被其他人称作[洗剪吹],平时还会化点淡妆,是个精致的猪猪男孩,有美瞳倒不奇怪。 只是叶小川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也许心底,他是希望还有抵挡病魔恢复健康的感染者的。 仔细看灶头的牙齿缝隙,是清洗过的,还能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从感染者发病的时间来看,每个人的潜伏期是不同的,有几个小时的,也有像璐姨这样好几天甚至更长的,灶头应该属于潜伏期比较长的那一类。 叶小川回头看了眼宋老的屋子,哪怕知道再也没有一个诡异的老人盯着自己笑,还是全身发寒。 注意到之前放到门口,已经长到一人高的葱花,叶小川揪了揪葱花的叶子,抖了抖,还挺可爱。弯身将葱花搬进去,这么新鲜的食物可不能浪费了。 这群人进屋子没想到叶小川的房间相当干净整洁,不太像单身男人的房间,居然还做家务。不过也就惊讶了一下,没忘了来的目的,灶头既然说了要把房屋全部封锁就会言出必行,毕竟还有纹身男那几个监视着,没法作弊。 叶小川房间里的窗户都是铁板,还是那天灶头留下来和他一起装的,现在这些铁板被钉子二次敲打钉上,叶小川连开窗户都做不到了。 敲击声让上一层的动静更大,是莫三和璐姨听到了吗。 一群人很镇定,无论是莫三还是璐姨,都已经被他们锁死在屋子里出不来了。 把叶小川家里所有窗户钉死了,左右检查了一遍确定叶小川不能从任何一处出来才放下了心,并说明过一会会有人过来,包括叶小川家和六楼七楼的几户人家的铁门都要用铁板固定,以防止他们从门内出来,也就等于叶小川被变相困在了自己家里。 叶小川没有意见,回来之后他也没打算出门。 纹身男几人确定叶小川出不来后就在外头了,他们还要去六楼七楼看情况。 看叶小川淡定给葱花浇水的模样,灶头道:“为什么还要回来?”虽然他也会这么干,但其中遇到的危险和付出的代价太多了。 叶小川倒是没想到这块地方会被保护起来,但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作为一个成年人,下了决定,无论什么结果,都要自己承担。 望着手上的咬伤和腿上的抓伤,如果最终还是要被感染,那家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不回来能去哪儿。 “你呢,还不是拼了命。”守护着自己想守护的。 “我和你不同,小川,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坏,你救了我是事实。”叶小川给两人倒了水,静静想着现在水源还算干净,那么以后呢 。 灶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在这个还没到二十五岁的青年身上。 灶头握着茶杯的手有点僵硬,渐渐被茶水的温度暖到。他救叶小川是因为同病相怜,还有平日的情谊,当然也是抱着那一丝微妙的希望,得了感染病的人哪个不希望自己能扛过去,能活着没人想死。当看到叶小川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时候,他也在希望自己能抵抗住病毒。 “有什么希望我做的?虽然我可能出不去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叶小川希望能帮一下对方。 “如果未来……我抗不过去,帮我找红毛,从出事到现在我一直联系不到他。”虽然他猜测,也许红毛早就出事了。 红毛是灶头弟弟的外号,和哥哥一样酷爱染发,哥哥黄色弟弟红色,还在读高中,智商很高,字面上的高。要知道霍金先生、比尔盖茨先生的智商是160,这小孩当年查出来有135,虽然智商不能说明所有问题,在不同的环境下也会造成不同的人生,比如这位红毛弟弟就属于完全浪费蹉跎的类型。 叶小川道:“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我会尽量去做的。” 也只能尽量,未来的事谁都不能肯定,灶头感慨地拍了拍叶小川的肩膀:“兄弟。” 他也算救了不少人,也只有叶小川愿意问一问他的需求。棚户区的人平时不太看得起他,他都知道,叶小川却从来把他当平等的人。当然除了家人外,叶小川也是他少数信任的人。 “等到我们都康复了,再一起出去喝酒。”美好又充满希望的约定,让两人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啪,击掌为誓。 “好!”叶小川点了点头。 等着那一天。 门彻底关了,叶小川的世界好像也寂静下来。 纹身男与灶头一起下楼,问:“为什么要救他?” 灶头没回答,心里却想着,为了赎罪。 没多久他回到自己的居所,取下自己的黑色美瞳,露出了黑灰色的眼眸,他的潜伏期比别人长。 静静地望着镜子里似人似怪的自己,厌恶地打碎了玻璃。 卧室里,绑着一个潜伏期的小青年,以前也是治安队里的,那天与叶小川从地下诊室离开后,灶头就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躲在家里不出去,然后青年来看他,他很饿,很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咬了人。 那之后,他身体恶化的情况还在继续,但却减缓了许多。 在这个世道失踪是常事,青年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大范围搜寻,他咬了人就不能让别人发现,只能把青年藏起来。 这让他确定,潜伏期的人如果提前咬下鲜肉,就能缓解症状,这样的缓解,给了他希望,但也让他厌恶咬人的自己。 他……还是人类吗? 他单膝跪在床边,对着还有一口气的青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救了无数人,却依旧缓解不了心头的罪恶感。 等人都离开后叶小川观察了下熟悉的房间,没了监控器后,他还是心有余悸,一直视这座房子是毒蛇猛兽,积极寻找新住处,当然新住处也没那么容易找。 现在再回来,还是那阴暗潮湿的模样,却觉得可爱亲切起来。 被钉上了铁窗后,室内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哈利路亚,没停电真好。 他受不了身上的粘腻,先去浴室冲了个澡,路过镜子时,看到镜子里没有变色的眼眸,轻轻缓了一口气,他的潜伏期是不是比灶头还久? 在花洒的冲刷下,他的头脑也清晰了下来,撸了一把湿头发,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白皙脸孔,一道道细小的水流划过额头,俊挺的鼻梁,水粉色的唇,一双看似温润的眼,眼尾些许没散去的戾气,薄薄的肌肉下是优美的人鱼线,浴室外铁窗户缝隙中钻出一道细细的光线,水流在长长的眼睫上落下晶莹的珠光,顾盼间迷离惑人。 平时上班为了不惹麻烦他的刘海会故意放一些,他对那一次次跟踪尾随已经麻木,却还是习惯不了这种招人体质和他人的无端恶意,爱意。 轻微的金属声。 浴室的管道口子被顶开,叶小川低头就看到从地漏盖里面钻出来的一只巨大无比的小强,那触角极长,在空中妖娆地抖动着。 真大啊,二倍往上。 那么家里的那点食物,够它们吃吗? 叶小川嘴角抽了抽,在小强被花洒冲得到处躲避的时候,抹了把脸上的水,弯身快速捡起拖鞋,啪嗒一下,将巨大的触角系钉死在脚下,呵呵,和我斗,你兄弟我前几天还踩死过。 他不想看爆出来的汁液,直接用花洒冲干净,边冲边想着,幸好家里没老鼠,它们可比小强聪明了数倍,智慧生物里都能排上号,还特别记仇。 和老鼠抢食物,叶小川光是想一想,就打了个寒颤。 他关掉笼头,围上浴巾,拿出药箱给自己小腿手臂上药,其实愈合了不少,而且速度还比较快,昨天他就发现他受伤后伤口愈合速度比常人快,像身上的那点擦伤,这会儿只留一点点擦破的皮了。 但他能确定,抓伤咬伤他的人,都是感染者。 比起高兴,叶小川心中的不安更甚,想到被他抹掉的那个川字,还是想不出所以然。 慢吞吞地擦了身上的水,换上家居服。 这时候,外面传来人声,是钉铁板的声音,应该是五金店的人来了吧。之前灶头就说过,他待的五楼还有六楼七楼,都会用铁板封死,无论是窗户还是门都没有出路,不过也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感染者不可能闯进来了。 这就是一间密室。 叶小川镇定极了,洗了澡之后之前的颓废和疲惫更是一扫而去,整个人清爽多了。 拿出一根火柴,点燃。 他喜欢这种古老的点火方式。 高温会引起的灾难让叶小川很谨慎,如果火势变大,说明他不能再用任何会产生高温燃爆的东西,比如煤气灶,那将是高危物品。 火苗果然有一些变大的趋势,不能再用煤气灶了,在这种天气它太危险了。 他拿出尘封已久的电磁炉,插上了电,他点了点头,有电还是不用煤气吧。 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点白菜,煮了包红烧牛肉味方便面,香气四溢,打了个蛋上去,看着它胖乎乎地滚在汤面上,又切了点绿油油的葱撒上面,放了几片香肠,整锅面颜色漂亮极了。 至于葱花是变异繁衍的,这时候谁管这个,饿都要饿死了。 他捂了捂饿惨了的肚子,两眼放光地默默等着。 将煮好的锅子从电磁炉上端下来,为了不浪费直接用锅子吃饭,很饿的时候不能吃太快,他忍着一点点斯文地吸溜着。 习惯性打开电视,将音量调到最低,以免声音引起注意。 很多电视台都出现了无信号的雪花屏幕,其实前一天社交媒体和电视都被禁止播放,国家紧急召开会议,减缓事态,但范围太大,感染人群又太多,里面还夹着潜伏期的,军队死了一队又一队,太难控制。 直到无法控制,群众已经陷入恐慌,与其隐瞒不如安抚,这才又恢复了。但即使恢复,大部分电台遭到感染者袭击无法工作,只有少见的几个电视台报道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提醒市民待在家里等待救援,千万不要外出。 接下来一条新闻却引起叶小川的注意,江边,一辆被打捞起来的防.爆车,还有好几个生死未知的人躺在担架上,是一次恶性袭击事件。也许因为是普通民众造成的,被拿来当典型,希望大家冷静,不要袭警,要相信政府和军队能将这次灾难平息,只需要安心等待,袭警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那辆车的车牌,他记得,就是他差点上去的那辆。 叶小川站了起来,仔细看着屏幕里并不清晰的拍摄,隐约能看到担架上昏迷不醒,身上不知道被什么物体咬伤的迷彩服男人,哪怕记不住长相,也记得那身衣服。 他们居然翻车了?而且看模样,是大型车祸,受伤最轻的就是迷彩服了,其他的有的刚上岸就停止了呼吸,还有的被咬的乱七八糟。至于救人上来的,叶小川觉得要等别的军队来救肯定没那么快,也只有可能是受伤最轻的迷彩服将其他人救了。 但哪怕最轻的,也让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肩膀上一个巨大的咬痕,刺穿衣服,鲜血直流。 是被什么大型动物咬伤的。 是水里的……果然水里也出现变化了。 他还能活下来吗。 叶小川紧紧盯着电视,到底对方当初是有心想救他的,虽然他没赶上救援,但对方最后还给了他两颗巧克力,不然他可能因为体力不支撑不到回家。 很快,下一条新闻插入,他也看不到那些人的伤势了。 这条新闻说的是有部分天坑附近出现疑似虫洞的黑色漩涡,目前科研组正冒着生命危险研究这些忽然出现的虫洞,但他们惊讶地发现虫洞居然会消失、移动。 连天坑都能出现,这个奇怪的小漩涡已经不能引起轰动了,只是它的存在与对未知的恐惧依旧让人们有些不安。 也许是得到国家会进一步加强救治的声音,救护车和军队很快就会来了,大家只要守住自己的家园就够了,就连他在五楼也听到下方激烈的讨论声,相信这个消息大家都收到了。 他们都在等待和坚守,守望着外面那些感染者被清除。 看完最新新闻,叶小川重新吃上了有点涨开的面,他的煮泡面技术越来越好了,涨了味道都不错,胃部终于得到了暖呼呼的慰藉后,叶小川才有心情好好想想怎么在这间屋子尽可能活得更久。 首先是空气,没空气人还怎么活下去,温度撑破了最高值,呼吸困难,加上路上死去的尸体,如果空气不流通人在室内会相当难受。 幸好铁板不算很严密,还有一点缝隙不至于闷死,不过叶小川还是开启了浴室里的换气扇。 没一会就听到浴室木板上面的撞击,是换气扇运作的声音引起楼上莫三和璐姨的注意了? 这间屋子,浴室和厨房的房顶是最不牢固的,不是混凝土而是木质结构,老房子有点敷衍了事,后来房东用新的塑料板遮挡,方便租出去,看上去很新而已。 叶小川赶紧关上了换气扇,听到上面的敲击声轻了下去,才舒了一口气,闷一点就闷一点,小口呼吸吧。 对于生存的第二个想法是电,不是第一次停电了,谁能保证在这种情况下市内的电力能一直维持? 他跟着记忆找遍了蜡烛,幸好棚户区不比别的地方,糟点多,偶尔会因为电线老化停电,每家每户都会备一点蜡烛和太阳能备用电灯。 叶小川记得之前陪安准南给妹妹买礼物时,店员还附送了他一盒香薰蜡烛说是情人节特别礼物,虽然他没购物。 将它们都拿了出来,有光的世界,心就安定了一些。 他看着因为自己几次剧烈运动,屏幕已经碎了的手机,心有些痛,插上电过了会出现图标,居然还能用,叶小川松了一口。 他虽然是手工小能手,但修手机的配件家里可没有,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又拿出家里两只备用充电器,准备充满电以备不时之需,早知道买个十个八个了,还有pad和任天堂,花了他好几个月工资忍痛买的,当年还年轻,喜欢玩各种手游和RPG,也是他的精神粮食。 手机充上电没多久,叮咚叮咚的消息不断。 拿起来一看,划开屏幕,叶小川的瞳孔微微一缩。 15.CH.15 十几条来电提醒业务,是安准南打来的,能打电话来是不是说明他安全了? 他还来不及看消息,立刻回了来电。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阴差阳错,在这个遍布危机的世界,似乎成了常态。 翻看微信,主要是安抚他还有询问情况,到后面发现他手机没电后的焦虑和崩溃,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让他如果平安,开机后一定要回电话。 而安准南之前之所以无法联系他,是那两个被绑起来的人造成的事故,本来大家终于摆脱楼道里数不清的感染者,松了一口气,而后发现其中一个医生被咬,疑似进入潜伏期,安准南将这位潜伏期医生捆绑,连同另一个闹事害人的实习医生捆到了天台栏杆的地方。 本来一切都算告一段落。 直到被绑的两个医生起了口角才又生变故,他们互相撞击,那实习医生口袋里掉出了一个装有感染者眼珠的玻璃球,一个暗地里的秘密交易被公开。现场闹开了,其中几个医生说要现场给实习医生这样的败类教训,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受了感染的医生挣脱了绑绳,力气奇大,潜伏期居然只有几个小时就变成了完全体,张口就咬了那叫嚷着的实习医生,一群人逃散开来。 感染者的出现,让天台彻底不安全了。 安准南带着其中几人,拿起之前捆绑两位医生的绳子,冒险从天台爬到楼下,踢碎玻璃,来到新生儿监护室。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叶小川形容后面的事,直接拍了张照片过来。 叶小川在看到照片的刹那,抽动着嘴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医院停电了,昏暗的室内,只有外面些许光亮,蓝调的昏暗。 保温箱里原本安然入睡或是活泼好动的婴儿们,正趴在箱壁上睁着灰白色的眼,朝着刚刚进入监护室的安准南望去。 同一个方向,精准又可怖。 而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只在爬着的,再也没有曾经天真可爱的样子。 这可能是安准南遇险前最后一条信息。 他们几个成年男子,面对一屋的感染体婴儿? 叶小川捂着脸软倒在椅子上,深呼吸着。 他们一开始的推论又一次得到验证,婴儿是抵抗力最差的,如果病毒真的通过空气传播的话,婴儿可能是最容易被感染的一群。 叶小川立刻打开电脑,网络没断真是最大的好消息。并没有相关新闻,这样的消息惊世骇俗,要是大范围爆出来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只有几个论坛曝光了相关图片,是其他省市的医院,出现婴孩咬人的情况,但相信这些图片很快会被封锁。 婴儿不但会被空气感染,还有可能母体传染…… 他想到大乔,但对方还是没有丝毫回应,不会出事了吧,看她肚子的大小,可能也快临盆了。 如果婴儿无法出世,或者出世即死亡,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世界的人类将无法繁衍。 地球上由于环境恶化,生态平衡被破坏,每年都会死去十几个物种,当人类无婴时代的到来,是不是也将进入频临灭绝的行列。 任何生物,只有繁衍才能让种族繁荣下去。 叶小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焦虑和不安,他打开大乔的微信界面,里面安静如初。 他现在也只能被动地等着消息,没有消息说不定也算好消息了。 冷静下来后,将手机音量调到最高。 他迟早要从密室里出去的,屋内的食物是会吃完的,这里是他暂时的庇护所。这些消息只能让他更了解情况,但不能影响他的生存大计。 叶小川平静下来后,从书架上挑出了平时去书店买的书,工作忙的时候根本没工夫看,正好现在满足条件了。 然后开始安慰自己,地球经历过的灾难还少吗,山崩地震海啸龙卷风算不算?大陆板块都能移动,北极冰川都能融化,大不了就是当年恐龙灭绝再来一趟,总有存活下去的办法。 当然他认为绝对不会那么惨,哪怕这次困难了点,但人类这么顽强的生物古往今来都是少见的,不可能被这样一场感染病打到。 叶小川边想着,边找到一堆七号、五号电池,可以给一些的小夜灯小台灯还有手电筒用上。还有笔记本电脑也要充满,虽然只能续航8个小时,不过没电的时候了解外面情况也足够了。 收集了充电类的物品还有一些精神食粮以后,再来就是赖以生存的水了。 人就算没食物,光靠水也能多活好几天。 其实水比电更重要,但现代人总是不自觉地将精神粮食排前面。 感染者爆发时间不算长,水源还是干净的,以后就不一定干净了,所以首先他要收集足够多的水,后面如何要等后面再说。 拿出家里所有脸盆、水桶、杯子都装上了水,拿出电水壶,一壶壶的烧开。 烧开后的水比生水要容易存放。 不过家里的存水器不够多。 叶小川摸了下下巴,没有办法就创造办法。 眼角余光瞄到几盆枯萎的花,有了。 他将泥土倒出来,用清水洗干净,再拿尺子量了所有花盆底部小洞口的直径,用高超的手工做了各种尺寸的小木塞,塞住所有花盆底部,这样就相当一个盆子了。 家里用不着的花盆有很多,他以前刚毕业搬来的时候,处处碰壁,找不到工作,闲着无聊就养起了花,后来疏于照顾渐渐枯萎了,只能暂时放到储物间,现在算起来有十几口大大小小的花盆,解决了燃眉之急。 这么多水,只要注意防止它们发臭变质养蚊虫外能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接下去就是怎么分配食物,他不能胡吃海吃,要有计划地分配。 平时上班为了省钱几乎不叫外卖,全是靠自己做饭的,所以家里的食物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有时候晚回来超市和农贸店都关门,他常常会准备比较耐存放的食物,比如白菜、胡萝卜、马铃薯这些在冰箱里放久了也很难坏掉的。 打开一层层冰箱抽屉,他平时注重营养均衡,水果蔬菜还有不少,五只苹果两只梨三只火龙果,一颗大白菜,一包娃娃菜,三根胡萝卜,半颗西兰花,五只土豆,八只鸡蛋,两颗皮蛋,几袋香肠,好几袋拉面和筒儿面,特别是这些面,保质期都有三十六个月。冰冻柜里为早餐准备的冰冻粽子十八只,红糖馒头、花卷馒头、小笼包、手抓饼等一共八袋,叶小川感激自己平时不算勤快,准备食物都是半个月往上的,延长了他的生机,回家的打算果然是对的。 位于中间的冷藏柜里还有他上次和安准南去农家乐,在附近山上摘的野笋,一般这些山头被当做村民自己的,交一定的上山费就能采到足够多的野笋,里面还有一大碗他前段时间烧的笋干烧肉,因为自己一个人吃不掉,就先放里面恒温保存了,光是这道菜也能撑几天了。 桌上还有几袋饼干和一点水果,先把这些水果放冰箱,他打算先把牛奶等有保质期的解决掉。 又从厨房里找到了拆封过的六袋装泡面,吃了两袋还有四袋,平时买的燕麦半袋还有一盒米,燕麦就算没电也能干吃,大米的话必须要煮,但如果以后没电了怎么办,现在先煮掉也不现实,很容易坏。 叶小川决定先不思考这个,煮一天算一天吧。 如果知道有今天,他一定会买足够多的食物,听说在R国一些宅男会买一年份的食物放在家里,都是保持期很长的,这时候应该是他们的天堂吧。 叶小川将所有食物列了一张清单,根据时间和保质期分批去吃。 只要他省一点吃,至少能存活四十五天以上。 当然,这些要除开断电、气候变化、高温等因素。 四十五天,应该足够他等到救援了吧。 将电、水、食物都整理了后,叶小川慌乱的心情真正平静下来,对自己的密室求生还是充满希望的。 叶小川上了一下午的网,查找关于感染者的资料,包括发病时间、起因、潜伏期、完全体后的各种状态等,结合自己亲身经历的,他得出了一些结论。 感染者嗅觉比普通人灵敏,但也没到猎犬的程度,像国字脸和柔弱少年对他的追逐,是因为他受伤了。也许是对特定人群的血液有一定的辨识度,还有论坛分析大神按照感染者的执着度,从追逐距离,追逐人数,追逐时间来计算人类各种血液和肉体对感染者的吸引力。 因为说的有理有据,下面像叶小川一样被追逐还幸存的人简直哀嚎遍野,各种分析贴中还根据血型,胖瘦来区分美味可口度。 他是O型的,但叶小川觉得血型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像蚊子一样,喜欢甜度高的血液,和血型关系不大。 至于胖瘦,根据大神帖对几个被契而不舍追逐的健康人调查的数据来看,体脂、骨骼、水分都有一定相似处,感染者更偏爱年轻的,有肌肉的男性或者肥瘦相宜的女性是优选。 叶小川一条条对比后,离开上称,看到称面上的水分、体脂等数值灰溜溜地跑回电脑前,悲哀的发现,他的几项指标都达标了,在论坛上的划分应该属于S级别的美味,配上肥瘦刚好的肌肉,对感染者吸引力大概就相当于一块活生生、香喷喷的特级五花肉? 呵,实力拒绝。 叶小川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为人类他自己是闻不出差别的。 但这种金字塔顶端的唐僧肉他是一点都不想当的。 16.CH.16 虽然不想当可口点心,但也不可能为了让自己不好吃刻意弄垮身体,那不等于给感染者送菜,本末倒置了。 心放宽一点想,这世上看起来肥瘦相宜的男女也不止他一个,有这时间想有的没的他干嘛不把自己锻炼地更强悍一点,争取更大的生存率。 等等。 叶小川忽然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我刚才是不是对人类的形容词被带偏了,什么叫肥瘦相宜,这种变成猎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些分析大神也是有毒。 叶小川却不知道这些躲在屏幕后方的大神有大半正处于潜伏期,他们在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为剩下的幸存者提供自身真实数据,为他人逃脱做出了贡献。 也许默默无闻,但却不能忽视他们的用心。 肉到底好不好吃的问题被叶小川抛开了,接下来,感染者有没有排泄功能? 这个众说纷纭,下一个。 感染者是活的,还是死的? 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一个生和死能够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否成了杀人犯,是否为了法律和道德要无休止地躲避下去,而且大家生怕下一刻就没了网络,性命攸关下都积极加入讨论,比刚才的话题热度高了数倍,楼也叠了好几百页,虽然上网人群明显减少,不过都非常积极发帖和回复。 记得安准南在医院看到心电仪,包括他实际与感染者打斗的过程也能发现,感染者是没有心跳的,他们按照医学界的说法应该是死亡的。 但死亡后很快活过来,听过古代流传的民间怪谈吗,画皮。 哪怕是同一张皮,内里的一切可能被置换过了。 就像外面繁衍生长的植物一样,它们会分裂,会繁衍,会变化,那已经不是原来的基因了。 当感染者死亡后,再活过来是依靠体内的病毒吗。 网上爆出了几个似真似假的病毒结构,也没什么科学依据。 叶小川关掉电脑,拿出一个空白本子,写上了一堆化学方程式,复杂程度令人头皮发麻,身为一个没上进心被处处排挤的伪学霸,脑子里的知识其实记得不多,只能跟着记忆对这几个病毒结构一步步进行推算。 写写改改了许久,以他的知识储备算不出什么结果,只能确定里面的某些元素是活性的,感染者并不算是完全的死人,死人是听不到声音也感知不到周围的,他们应该属于一种类活性生物。 要知道,感染者的跑步速度和正常人类差不多,一天的运动可能比人类要多的多,那就代表体力在快速流失,所以追逐时间比较短,从中可以推断出新陈代谢非常快。 他记起一个细节,柔弱少年一开始追不上他,后来是在咬了那些工人后,吞噬了新鲜的血肉才原地满血复活,追了他足足好几条街,比国字脸还凶猛。 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人肉中有感染者需要的能量,弥补新陈代谢所消耗的,而这些能量能够让他们得到快速补充,甚至可以让他们保持体内的细胞活性。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这种活性甚至可以让感染者的腐烂速度减缓……有点细思极恐,那他们必须一直“吃”下去才能保持能量? 这只是叶小川的个人猜测,没有得到验证,他想做一个实验,但这个实验需要感染者配合才行,这附近目前是安全区域,他要耐心地等。 他起来从柜子里找到电钻充电。 叶小川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2小时,楼下又出现了想闯安全区的人,却没有叶小川这么幸运,因为没人作保他们与里面的居民起了冲突。 他微微扯了下嘴角,把电钻的插头拔掉,趁着下方混乱声音嘈杂的时候,给卧室铁窗钻了个圆形可开合的洞,几次打开关上,打开关上,嗯,挺灵活,叶小川满意地点头。 这个大圆窗,让他能够看到下方又不引起注意。 你们以为这样会把我完全关住吗,开玩笑,我家居小能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当然会乖乖呆在里面,但不知道周围情况不是两眼一抹黑吗? 下方的两个受伤的居民从外面逃回来,被毫不留情地驱逐,甚至因为胡搅蛮缠,最终被纹身男几人击杀,尸体被拖走,居民们虽然唏嘘不忍看,却默认了了那样的做法。 随着环境的改变,人心与善意在渐渐偏离。 他发现居民在沙袋堤旁重新砌了水泥墙,一群男人干活,速度很快,一下午就砌了一个比沙袋更牢固的墙体,几天功夫就会彻底干了。 到了晚上,蝉鸣扰得人无法清静,楼房下方几个防护堤旁还有几个巡逻人员四处查看,他们轮流值班。 叶小川边等着手机上的消息边玩着王者,再紧张也解决不了任何事,他干脆打开了游戏。这时候不少人居然在线,可能都是为了舒压,人数也没减少,反而玩得酣畅淋漓,不少人拼命在游戏里消耗RMB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晚饭煮了大米,炒掉了容易坏的西蓝花,饭后喝着还没变质的牛奶,又切了个橙子细嚼慢咽。 除了大米外都是容易坏的,不赶紧吃掉放着也是浪费。 默默觉得自己的日子,还有点小资情调。 等到这些容易变质的吃掉后,后面每天的食物就要大幅度锐减了。 虽然数量上有点抠,但为了保证存活天数,他必须精打细算。 现在想想之前放下一整包泡面的行为,真是有够奢侈的啊,以后应该要把面饼分成两份,不,还是四份……要不六份? 至少现阶段,叶小川与大多逃命的人相比,他过得算很安逸,和病毒爆发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到了半夜,叶小川关上了灯,闭上眼,手机搁在床头。 细小的声音从下水管道传来,一只只小强抖动着长长的触须,从黑暗的管道中顶开浴室的地漏盖、厨房水槽的过滤网,钻了出来,成千上万,经过客厅,爬到叶小川床上,密密麻麻地游窜着。 他惊得坐起,左右一看,是梦。 但太真实了,抹了抹额头的汗。 一看时间,午夜两点。 他开了灯,走去厨房,临近下水管道,侧耳倾听,居然真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正在朝着水管上方进发。 不是他想太多,是这些小细节能在不经意间击垮他的布置,他还是大意了。 他用装了水的脸盆堵住两个口子,有点不放心,连夜做了两个直径大小吻合的木塞塞住口子。 不过这样他用水和洗澡成了麻烦,只能等用的时候再挪开,而且要注意这段时间没有从里面爬出来的触角系。 做好这些,他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做了大半个小时俯卧撑和拉伸。 砰砰砰,很轻的声音,不是楼上发出的。 是四楼,白天经过的时候,他就听到里面有撞击的闷响声,人类喊叫的声音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应该是灶头口中那些被绑住的感染者吧。 这些潜伏期的人,是这个安全区的隐患,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导火.线。 第二天,叶小川想看新闻,却发现除了一个放动物世界的频道,其他台都是雪花状。 信号没了。 而传说中的救援,没有到。 叶小川握紧双手,暗暗祈祷,虽然以前他啥也不信,现在不讲究了,至少没停电没停网更没有停水…… 他打开窗户小圆洞观察下方,睡眠质量不好的人们正在轮班守卫,脸色不好,气氛没有前一天那么兴高采烈,但看得出大家还是期盼地等待着,至少目前这一小块区域还算安定。 叶小川先洗漱,观察自己有没有眼珠变灰,暂时还没,呼出一口气,真是美好的一天啊。给自己煮了粥,又用煮粥时的蒸汽顺便蒸熟了粽子,到了中午是酸辣土豆丝和一小碗肉丝炒蛋,然后就是一碗煮得晶莹剔透的米饭,香喷喷地引人下肚,他一口口珍稀地吃着。默默地有点小心虚,虽然是按照每天分配做的,但他吃的好像不错? 虽然这种有了这顿没下顿的紧张感始终笼罩着。 他们就像一群等待宣判的人。 电力局的各位大能,你们一定要加油撑下去啊。 叶小川不敢懈怠,哪怕充电宝等需要充电的设备都是满格,也还是不舍得拔掉,只要电路没烧掉就放着吧。 到了下午,还在举哑铃的叶小川听到四楼的尖叫声、开门声、呼救声。 感染者变成完全体后力气非常大爆发力很强,只是普通的绑缚困不住他们,到时候他们就会直接攻击家中存活的人。就像之前安准南他们一样,到了安全地还要重新寻找生路。 他担心的隐患,还是爆发了。 叶小川第一时间想查看情况,到底只有一层楼的距离,他也不安全。打开第二道木门才看到铁门外的一道被钉死的铁板,他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 他楞了下,差点忘了他被隔离了。 不过这样也许家里还是最安全的堡垒。 嘴角溢出苦笑,这有什么好庆幸的,如果外面乱了,他等食物吃完了不一样要出去? 叮、叮、叮、叮。 连续的微信提醒音让叶小川如梦初醒,打开一看,居然收到了大乔的消息,喜出望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条微信语音,几连发很有大乔的风格:我在马桶上睡着了,手机居然还忘带了!我傻了,糟多无口。 浴室门锁居然在这时候坏了,我饿疯了直接破掉它了,聪明吧! 终于吃上喝上了,又复活了。你人呢,对面怎么没你了?站牌也被推倒了,你不会被…… 别吓我啊! 我好像要生了…… 17.CH.17 叶小川听到第一条,噗嗤笑了出来,没见过这么自黑的,没想到话锋一转,该不会大乔看连他都性命不保,受了惊吓导致宫缩,就要生了吧! 叶小川曾看到一句话,女人自然分娩比一只西瓜硬塞入鼻孔还要疼十倍。 叶小川再打去语音电话,嘟了一会没有接通,心事重重下主动掐断,他担心铃声会引起楼下感染者反噬。 疼痛让大乔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剩下抽凉气的声音,她忍着疼痛不敢发声,再疼也要憋着,大半条街的感染者都在她楼下徘徊,这条路是商业街,商住同用的根本没几户人家,活人也特别少。 她一个人吸收了八成火力,这会儿她吼一声不是找死吗。 稍缓过来的大乔重新连通语音。 阵痛还在继续,大乔听着周围咔嚓响的感染者叫声,看着天花板大口呼吸,自娱自乐道:“这感觉就好像全世界只剩咱两个活人了。” 浓浓的烧焦味还没散去,是之前那辆公交发出来的,闻着这样的硝烟味,颇有种穷途末路的味道,幸存的人们有许多像他们这样哪怕是陌生人在机缘巧合下抱团在一起的。 叶小川:“是三个。” 大乔摸着肚子,泪水鼻涕肆意,笑着点头。 叶小川在家看似安逸,但内心却也焦虑着,和平时代待久了,遇到危机无法控制的心跳加快,打开笔记本和平板,一边找分娩步骤一边查看助产师面对产妇时说的安抚的话,怎么翻来覆去都是“深呼吸,慢慢来,不要怕…”,剑眉微微一蹙,这么简单?猪都会吧! 叶小川照着上面念,他虽然声音悦耳,奈何完全不专业,把握不好节奏也不带什么情感。 实在听不下去的大乔万分嫌弃:“说…真的,你不开口说…话就挺好的。”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什么的。 比猪还不如的叶小川:… 虽然他会的东西很多,但不会得更多,一时间安静如鸡,乖乖地不再帮倒忙。 不过也算是个好消息,看大乔正常分娩的样子至少说明,不是所有婴儿都会被感染吧。 大乔平时精神不错,这会儿为转移疼痛,想起一直没机会问的:“你是……怎么认识七哥的?” 叶小川:“谁?” “呃,你不认识?那他怎么……”大乔这段时间一直在休息,自从发现感染者有问题后就蹲在家里了,那天睡得正熟,被七哥一通短信吵醒,这个男人的信息她都设置了特制铃声。 她虽然退出了兵团,但和以前的队友队长们还保持着通信,如果没这通短信她可能也没那么快注意到叶小川。 “他应该是顺手,没想到我的命还挺硬,没让他白费功夫。”经过大乔一说,叶小川想起那个一身迷彩服,模样已经模糊不清的高大男人,心下猜测可能是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被接到了吧。 “哈哈,可别傻乎乎地感谢,他们不是正规军,只是接了政府发布的任务。话说我想认识你,和他没……半毛钱……关系。”她看到叶小川果断帮没感染的人,却在自己能力不足时及时止损,不冷血却也不盲目,这样的行为让她欣赏,“你住的那个区域太偏太杂……人口太多,真乱起来能救你的概率很低,153XXXXXX,记住他的号码,同微信,他这个没人性的平时不接任务以外的电话,你先加个微信…关键时候也许能……求救。”她也知道能求救的概率微乎其微,需要救助的人太多了。 虽然聊天已经让她疼痛分散了点,但她觉得自己这会儿是痛麻木了,没麻醉的世界太没有爱了! 叶小川领了这份好意,不过申请……好像没通过,可能没看到,再过会看吧。 呃,还是别和大乔说了。 突然,肚子上出现波浪状的踹踢,大乔低声惊叫起来:“他要出来,他要自己出来!” 时间还远远没到,是最糟糕的情况! 如果连大乔都逃不过,就说明——无婴时代真正到来。 叶小川任由汗水挂落,渗透了他的T恤,不能再抱着侥幸心理了:“他被感染了,你不能再要他了,千万不能让他咬你!” “什么!你是说他是,是…”大乔泪流满面,声音发颤,就算是她也能意识到叶小川话语中的隐含意思,他们的敌人是无形的。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的头自己从血淋淋的地方钻了出来,她吓得肝胆俱裂,捂着嘴不让自己喊叫出来,泪水渗入指缝,在婴儿吃脐带的时候艰难地弯起身体,拿起毛巾往他嘴上绕了一圈,也顾不得另一头是否感染细菌,绕着小孩的嘴不让他咬任何东西,拖着身体来到床边扯下床单,把满是血污的孩子包裹在那块床单里面,被床单裹在里面的“东西”不断挣扎。 “大乔,想办法逃!!!马上!快啊!”哪怕知道这时候大乔根本没力气,不过再不逃命也要一起葬送了。 声音还不会惹感染者发狂,但大出血,哪怕关紧门窗也会漏点气息出去,浓重的血腥味会让感染者疯狂,叶小川已经能听到不绝于耳的撞击声。 叶小川哪怕看不到,也将情况猜的十之八.九。 大乔涕泪横流,哽咽道:“你别紧张,我的命也硬着呢。而且……女人强悍起来自己都害怕。”关上微信,眼神坚定。 哪怕知道病毒的传播途径是空气,连婴孩都无法幸免,但只要有活下去的几率,他们不甘心送死。 眼看二楼木门要被撞破,她想起叶小川当初爬上车站牌的办法,吃力地搬着家里的梯子,这一条商住的住宅都是有阁楼的,还没爬几步,门被撞开了,汹涌而来。 .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叶小川一直撑着紧绷的神经也没松懈下来,躺在沙发上像一条没有任何追求的咸鱼。直到外面的叫喊声求救声传来,才后知后觉记起小区的疫情爆发了,那些被绑在家里的潜伏期患者挣脱绳子越出牢笼。 他打开钻出来的小圆窗往下面看去,执勤的人正被感染者追赶着,之前将他带到楼上隔离的纹身男可能因为健硕的身材,在感染者眼中成了香饽饽,得到了特别偏爱,周遭围了好几个感染者,有的对着心脏部位啃咬,有的对着脑子的地方,其次才是四肢以及其他地方。 那画面只一眼,就让叶小川不忍地瞥开了视线。 隐患一直存在,只是爆发地比叶小川以为的还要快。这块划归好的安全区每个入口用刚砌起来的水泥墙拦截,比水泥袋要牢固多了,而且为了防止外面的感染者进来,唯一的出口也是用铁门加固的,那铁门的钥匙只有几个值班队长才有。 以前,这里面就是居民自己建立起来的安全围城。 现在,他们出不去围城了。 楼上楼下的感染者随着外面的响动,动作越发激烈,像在狂欢。 隐约听到下方有关门的巨响声,可能是赶回家躲起来的人,这些幸存者如果运气好还是能快速躲入家这个安全的堡垒,每听到一次关门声,叶小川总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回到家。 至少回家,等待救援还有一线希望。 过了会,他家门口的铁板传来撞击声。 外面有呼救声音,但外面的人忘了,叶小川门口的铁板是被他们钉死的。 自己断了后路。 六个小时以后,棚户区渐渐安静下来。 这样的安静,让所有幸存者胆战心惊,害怕外面的危机,害怕家里的存粮,害怕遥遥无期的救援,并不是所有人家家里都有存粮,有一部分人喜欢随吃随买,只能依靠喝水暂时维持生命。 无数像叶小川这样的幸存人类,在家中默默等待被救援队光顾。 叶小川最近上厕所冲马桶的时候,偶尔头顶传来撞击声让他小心翼翼,有时候一惊一乍的,木板不是那么牢固,他连洗澡都尽可能放低了声音,以免引起上方的莫三和璐姨注意。 叶小川开电脑查看情况,上网的人越来越少了,游戏上只要还活着的人都显露出焦虑的姿态,以入二次元来逃避现实。 而渝市内得到救援的小区也只有寥寥几个,他们正在赶往政府划归出的无感染区,路上还有许多危险,能否安全到达是个未知数。而大部分被营救的小区连同军队全军覆没,渝市有十一个大区,每个大区有几十个到上百个小区,棚户区排在最边缘的十一号,也就是救援可能要等到最后。 救援队伍按照路程的远近一步步救,最后…… 渝市官网开通了幸存者点击按钮,在GPS定位后,幸存者可以点击按钮,点击的人数越多就能越快得到救援,叶小川每天一点,不过以他眼耳所及,棚户区现在存活的人可能不超过两个手指数了。 他又重新清点了下食物,新鲜的蔬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还剩一点白菜和土豆了,另外都是冷冻食品,面食、大米等需要煮熟的为多,后面的电和水充足的话,还能维持,他每天都观察水源是否干净,然后才重新给盆子换新烧开的开水。 那位七哥到现在也没同意添加好友,其实不通过才比较正常,这类到了末日就成救命稻草的人,是稀罕物,人人争抢,难道说一句是大乔介绍来的,对方就要理会他?太异想天开了。 隐患爆发的第五天,叶小川还没有感染,他的眼珠依旧是深棕偏黑,牙齿洁白如新,脑子也很活络,蹦蹦跳跳地在房间里锻炼身体,如果不是潜伏期过于长就是他没感染? 手上的咬伤、腿上的划伤早就结痂脱落,现在上面的皮肤光滑如新,身上也没有恶臭。 没做过化验,不知道自己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叶小川能确定他没失去理智。 也不知道潜伏期最长是多久? 这段时间,失去了安准南以及大乔的信息,包括潜伏期的灶头和灶头那红毛弟弟也杳无音信。 他只能通过网络了解外界情况,论坛上的大神消失的越来越多,讨论的人也每天递减,恐惧的阴影让话题始终围绕在获救和如何不被咬到上,还有自发出发去无感染区的人,一群鼓励和期待的人等待他们的好消息,来增加自己出行的信心。 这些冒险者一开始还能上网和他们报平安,但到了后来都消失了,这让原本踌躇满满的人们退却了,他们不敢出门,哪怕饿死都不愿意。 微.博上多了不少人的遗书,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都是潜伏期的人类。 而渐渐的,感染者又多几个称呼,活死人和行尸、丧尸。 活死人就是字面意思,行尸就是行动的尸体,丧尸则是丧失理智的尸体。 真够贴切的。 18.CH.18 小区下方原本严阵以待的居民消失了踪影,游荡着感染者,感染者的游荡区域并不固定,但只要有人味、有声音、有光亮的地方,总会聚集的相对多一点。 幸好他装了铁窗,光线外界几乎看不到。 观察了许久,叶小川发现,到了晚上感染者的视力和人类一样差,特别是光线昏暗的时候,比人类更差,可能与他们瞳孔也变异过有关系,视网膜外没有光亮他们很难捕捉到猎物。 在叶小川煮花卷馒头,加热笋干烧肉的时候,棚户区的西区出现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就是在室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西边与他住的这栋楼属于两端,叶小川点了电磁炉上的小火按钮,跑去窗边,看到下方感染者果然被声音吸引,渐渐跟着鞭炮声离开。 叶小川沉吟了一会,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又等了几分钟,果然看到一小队人马正朝着下方防护堤的小缺口铁门悄悄走去。 以灶头为首,那头黄毛太醒目了,他带着剩下十几个还活着的人趁着感染者被鞭炮吸引的时候靠着墙边像螃蟹般前进,刚才的鞭炮声是声东击西。 看来注意到感染者夜晚视力差的不止他,这世上总是不缺乏聪明人的。 但他们走的太急,而且聚集在一起人味太多,浓郁的香味还是吸引了好几个感染者尾随,落在最后的男人差点被拉住,尖叫出来,引来了更多没走远的。 无法,灶头:“快走!” 他们冲向铁门,而灶头正在打开锁。 叶小川眼看感染者数量较少,拿起窗台边长得分外饱满的多肉。到你们出场的时候了,扔向下方地面。 哗啦,小盆子掉地上,泥土和碎片四散。 叶小川扔的东边一个,西边一个,感染者像是陀螺般被他引得四处乱转,那画面引得人发笑。 逃跑的人们趁着这个时机蜂拥逃到外面,看到铁门再一次关上,他们才望向五楼那亮着灯光,茂密树叶中只有一个小亮圈的地方,能看到一盆盆多肉还在往外面扔,一盆盆不起眼的多肉吸引了大多数火力。 那个光点的主人,是不久之前被他们认为是瘟神的叶小川…… 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你以前害过的人会不会某一天,成为你生存下的关键。 心中还存着良知的人,愧疚和羞耻几乎要淹没他们,看样子叶小川根本没被传染,也许灶头说的是对的,他们差点成了杀人凶手。 而对叶小川来说,他更多的是为了帮灶头。 灶头深深望了一眼五楼,比了个拇指对心的手势,男人的友谊有时候很简单,只要一个眼神,一个信任的行为,就能肝胆相照。 灶头眼底含着些许泪光,潜伏期的人由于已经被病毒改造体内构造,他们没有泪腺,流出来的是血,形状可怖。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看灶头的动作已经开始迟钝了,也许很快要成为完全体。 明知道被幸存的居民发现他是潜伏期,是什么下场,但还是会去做。 有时候无法理解一些做法,甚至觉得那是愚蠢的,却无法不尊重。 叶小川静静注视着这群人在黑暗中慢慢消失。 这是他在后来一个月的生存中,最后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类。 到十五天的时候,叶小川身边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还没有变异,特意上下牙齿敲了敲,没松动的迹象,白得都快闪光了。他能感觉到,这幢楼存活的人已经很少了,楼道间游荡的感染者在增加。可能楼下屋子里还有一两个活人,当时他是听到好几道关门声的。 这段时间,论坛和微.博上传来一个糟糕的消息。 天坑的深度还在加深,这个仿佛活物的天坑也一样是大家昏迷那天时发生的,后来甚至在那附近出了会移动的虫洞,用搜索软件搜出来的结果解释:它又叫时空洞,在宇宙中可能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隧道,但它的存在时间不长,几秒到几分钟就会移动。 论坛中有人将家中宠物狗宠物猫放进去做实验,大部分动物没有出来,偶尔回来的几个动物也是与原来进去时的虫洞差距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如果不是做了标记可能也没人认得出。回来后再不是活物,而是一具具被啃食的只剩下残肉的骸骨,还是新鲜的,带着血肉的。 像是被大型生物啃咬干净的。 这让大部分人都退却了,哪怕现在的世界危机重重,但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显然虫洞另一边更加危险,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有零星不怕死不信邪或者特别有冒险精神的人四处寻找虫洞的出现地,有的还在同一个地点等了好几天,才等到虫洞再次出现,就迫不及待带了装备进入,企图成为新时代的伟人。 进去的人类有许多,但却没有活着回来的,偶尔回来的也可能是风化已久的骸骨,有科学家冒险让军队取出这些骸骨进行化验,到底对大家来说,这可能是个避难所,虫洞的出现给了许多人一丝希望。 这些骸骨从风化到掉出虫洞的年份不一,分几年,十几年,甚至上百年,分明都是差不多时间进虫洞的人类,能差那么多时间?科学家们认为,他们可能到达了不同的时空和世界,甚至都不一定还在地球了,因为检测到一些不属于地球的有色金属。 得出这个结论,原本有侥幸心理的人再也不对虫洞抱有希望,哪怕看到也不像一开始兴奋好奇。 随着穿虫洞的希望破灭,另一个消息接踵而至。 病毒升级了,原本没被感染的人哪怕没被咬,也出现潜伏者征兆。 一开始没被感染,说明身体防御机制抵御了病毒,如果病毒在升级,抵御的能力会越来越弱。 病毒除了人体唾液能传染外,还能通过空气,这个结论几乎成了共识。 但只要是人类,谁又能不呼吸? 健康的幸存者一个个被感染,原本渝市的几个无感染区出现了大动乱,有几个“战地”记者冒着生命危险将无感染区的状况拍摄下来,画面里的人们四处乱窜,失控了。 叶小川在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默默换了最终逃亡地,选来选去,或许南极比较安全,那里还有国家考察站,还存放着不少人类储备粮,都在地下和冰库冰冻着。而且除了冷了点,其实还有机会存活,平时还能钓钓鱼,调戏调戏企鹅。 叶小川畅想了一会,突然想到,全球变暖,南极北极的冰川在融化,现在过去只能学冬泳了。 第十七天,电视没了信号,wifi也断了,移动、联通还在坚.挺着,用着洪荒之力为最后存活的人们保障了通信。王者这几天匹配要很久,他用4G网络玩了会手游吃鸡,发现里面绝大多数都成了僵尸号,是系统自带的,进地图后没多久自然死亡,真正的人类越来越少了。 叶小川是个不轻易放弃的,他转战单机游戏,任天堂是个好东西,在没有网络的时候至少精神世界不会无聊的发疯,还有npc和你玩,陪你说说话。 叶小川今天的菜色就是把最后一颗土豆搅成土豆泥,上面还撒了点葱花做点缀。虽然有点发芽,不过轻微中毒总比饿死好,再来一道上汤白菜,还加了点切细的香肠,红白黄各种颜色,依旧很美味也依旧很惹在逃亡的人们嫉妒。 这会儿,能吃口热的人类可能不多了,之前有网络的时候还有人不怕死的上传美食,引得一片嫉妒羡慕恨,叶小川还不会干出这么没人性的事,不过多少是庆幸自己挺有先见之明。 倒霉惯了的人也会偶尔幸运值一路狂飙的。 但一天天过去,他再节省食物还是在变少,中间还没算上冰箱制冷效果变差食物提前变质的数量。 第十八天,正在叶小川准备午餐的时候,突然停电了。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停什么都别停电(众:老话没这么说过)。 温度的持续升高导致一切都在变化,其中包括家电。哪怕人类数量在变少,但家电工作量却是成倍的,就像空调,大部分还存活的人类都是二十四小时开着,像叶小川这种穷得只能呼吸燥热空气的自然派还是少数。有的电器因为功率过高而报废甚至电路起火,而在高温的作用下,更是助长火焰攀升,使得火势难以扑灭,现在也不可能有消防队,叶小川已经看到许多地方火势熊熊,越烧越旺,多少人类葬身火海。 浓浓的烧焦味在空中弥漫,让呼吸越发困难了。 叶小川检查了一下满格的充电宝和其他设备,还好一直冲着电,手机、pad、笔记本应该能撑到他找到新的电源位置吧,总有地区是有电的,总不能全市都停电,渝市一共有三个供电站。 这会儿,最让他头疼的不是外面的火灾,也不是越来越难闻的空气或者没了电,而是最现实的问题,电饭锅里刚煮了一半的米,叶小川用筷子戳了下,又捞起一颗尝了尝软硬,虽然是半生的,但好像还能吃,他家的大米并不多,不能浪费。 就着半生的米饭,加了点酱油和一点菜油,叶小川边吞边想着下面已经弹尽粮绝的人家,如果只喝水可能撑不了多久。 停电后,受灾最重的莫过于冰箱,叶小川将里面的食物全部拿出来,冰冻柜里的东西本来就是熟的,只是现在无法加热,只能等它们被空气解冻了后,吃一点。 在那之前,他又翻出了家里过期和没过期的药品,吃个胃药再吃吧。 看着冰柜上方的冰霜还有凝结在冰箱壁里面的霜,叶小川灵机一动,这个霜应该是没问题的,它融化后的水——能喝。 这个可不能浪费,叶小川物尽其用将冰块和冰霜都放到空了的水盆里。 可能电力局在尽力抢救,到了半夜床头灯啪一下亮了。 大家都知道,如果当电力、水力都消失,人们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所以一开始病毒爆发的时候,水力电力还有网络通话等都是政府严格把控的,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员维持着,这是人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只有当它们还在,才能让人们相信病灾都会过去。 叶小川还没喜出望外,就听到不少地方的爆炸声,是因为无法承载的负荷量,许多人家可能没人又或者没注意在停电时将冰箱等高功率的电器拔了开关,电器突然通电,高温影响下,就一路闪电火花了。 透过小圆窗看着漆黑一片的远处,火光冲天,就像是扑不灭的森林大火。 关上小圆窗,叶小川冒着冷汗,热汗与冷汗交替,过了会站起来将拿出来已经融化的冷冻食物趁着还有电的时候,全部上锅,烧熟了,谁知道这次电力持续多久,先煮熟了后面几天慢慢消耗。 第二十三天,叶小川依旧起床先锻炼了会,然后去洗手间观察自己是否变异,没有,非常好。 打开水笼头洗脸,眸光一停顿,他用梳子另一端按住出水口,放了点水观察,看到一条条细小扭动的生物,像是蚯蚓的缩小版。 水源被污染了,而且颜色也不再是透明,而是泛着青绿色的。 没电没水,叶小川开始用自己储存下来的水,水资源本来就紧张,他当然不可能用这个水来冲马桶,却发现用自来水冲的时候,等于在里面养虫,甚至到了第二天那水虫大了一些,还从马桶里爬了出来,落到地板上,扭曲着身体。 叶小川头皮发麻地烧掉它们,忍痛用饮用水冲掉,每天盖上盖子,就冲一次吧。 到后来连自来水都停了,虫水都喝不到。 电力也在停水的档口,不再时有时无,彻底罢工。 计划存活四十五天以上,到二十多天的时候,他就快弹尽粮绝了。 他试了下点了根火柴,小火苗窜了窜,按照这温度,他只要打开煤气灶,煤气罐就要炸开了。 他希望楼下还活着的人能够保留一点理智,千万别用煤气,用个煤气灶,那整栋楼都要一起上西天的节奏。 到三十天的时候,叶小川连馊掉的食物都吃完了,为此还吞了好几颗胃药和泻立停,将方便面分成了六份,干拌酱料吃着。 三十五天,方便面还剩最后一包,饼干还有小半包,有点受潮了,他不能把最后的生机断了,他能吃的只剩下一点生面条,他不断喝水来维持生机,要不是平时注意锻炼可能也坚持不了那么久,但现在随着食物短缺体力也在慢慢下降。不能再等救援了,可能是等不到了。 拼着更低的概率出去冒险,哪怕死亡率更高。 叶小川拿出pad,上面早前没断网断电的时候下载了各种地图,特别是全国地图、渝市的地图,格外详细。所有天坑的地方他也做了很有个人特色的标记,虽然信息滞后好几周了,但天坑的位置应该不会变。 最近的食物存放点是距离这里一条街的几个小超市,大超市要五站公交。 他打算先去小超市碰碰运气,虽然里面的食物有很大概率被存活的人类抢完了,如果没了就继续出发去大超市,大超市抢得没那么快。 就是路途的意外太多了,他的体力只能短时间甩开感染者,长时间也要上天的,要不要想办法抢一辆车? 叶小川将电子设备、剩下的食物、药品和部分日用品塞入背包,又在厨房挑选着刀具,平时做菜的好处就是什么样的菜刀他都有,刀是不嫌多的,顺便把一些小工具也塞进去,背包鼓囊囊的。 为了行动方便,他不能放很多,最好能轻装上阵。 一只背包,不能更多。 这一天晚上,叶小川居然睡得格外踏实,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干脆。 第二天清晨,一辆防.爆车转入那条距离棚户区的不远的支路上,那条路上还有不少被烧成只有空架子的车辆没被处理,但感染者稀少,只有一片诡谲的静谧。 车内坐着两排举枪镇守的士兵,排头的男人看了眼手机上的未接电话,他受伤后还没开过手机,这会儿看到一堆未接电话,根据重要程度扫了一眼,记在脑海里,又打开微信。 上百个申请好友,申请人也都将自己身份地位说明,企图得到第一时间的救援。男人一视同仁,一排排忽略,都是全国各地有钱有权的大人物,曾经被仰望的人们,现在通过特殊途径得到他的号码很正常。 这种卖命钱不赚也罢,他们不是神。 其中混杂着一条特别的微信申请,大乔介绍的? 这名字没印象,忽略。 车子也到关键路段,男人一身劲装,身边士兵扫射着围来的些许感染者,他果断将手机放入随身包裹,换成对讲机。 他打开望远镜望着棚户区,让身边的技术兵将航空示意图放出来,感染者相当多,一个早就被放弃的区域,里面存活的不足二十人,在幸存者网站上属于不值得被救的地区。 这不是刻意针对谁,而是现在渝市救人分先后排序,这段时间牺牲的军队太多,无感染区的人类也被进化的病毒感染,乱成了一片,他们不能再为个别人类牺牲更多。 “多少人点击按钮?”问的是官网上的幸存者点击按钮。 “根据定位,二十天前还有十个,到断电前剩下七个,只有两个人在同一幢楼,其他五人分布在不同区域,虽然很多人不清楚官网发布的消息,实际存活人数比我计算的多,但现在断电断水那么多天……”能活着的还有几个。 男人点了点头,快速做出决定:“这次放弃救人,以任务为主。” 抬手做了个手势:“行动!” 19.CH.19 由于第二天就要出发, 还要一路过关斩将地找电源和食物, 债多不愁, 叶小川这一晚心里格外没负担, 仔细想想反正情况也到了要拼的时候了, 什么结果都预想过了。心态一放松, 反而睡起了懒觉, 之后出门在外, 想要安安心心睡个觉绝对是奢侈,不如趁着在家还算安全的时候睡个饱, 养足精神。 过了这一个多月的安稳日子, 终于要出安全堡垒了。 直升机发动机的运作声格外嚣张地在耳边徘徊, 叶小川很警觉地立刻睁开眼, 下一秒就跳下床打开小圆窗,还是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将又长出来的爬山虎剪掉,也是养成了习惯了, 熟能生巧,他现在剪植物的速度格外快。 剪掉后,正好能看到从上空驶来的直升机。 是救援吗,难道这么久过去终于轮到他们小区了? 不太对, 这么大的声音不像是救援, 那不是在吸引感染者聚集吗,真要这么救人, 至少会有个提前预示和地点规划, 哪里会这么说来就来, 人还没救到自己先被感染者围攻了。 声音从头顶呼啸而过,渐渐朝着远处离去。 所以只是路过? 正要关掉小圆窗,却看到从下方道路驶来的黑色防.爆车,一群士兵下车,将尾随的几个感染者击毙,从他们熟练的手法来看,都是杀了不少感染者的猛人,一般都是直击中大脑,一枪毙命。 为首的黑衣男人端着枪,察觉到了某个从上而来的视线,迅速将枪口对准五楼,开启红外线瞄准,从放大镜上观察楼上的人。 如果是感染者,就一枪解决。 小红点经过圆窗在叶小川脸上移动。 室内光线不亮,叶小川的脸并不是很清晰,但大约能看出轮廓,有点眼熟,眼珠没发白,应该是潜伏期或者纯人类。 叶小川虽然感觉不到红外线在脸上徘徊,但一排枪口对着自己也明白被发现了,对方的敏锐度也太高了吧,他只是看几眼而已,连忙抬手表示自己是人类。 顺便再次确定这队人马八成可能性不是来救人的,各种蛛丝马迹得出的结论。 直到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挪开,叶小川才吐出一口气,还好啊,人类本身就是免死金牌。以最快速度关上小圆窗,刚才直升机刻意低飞,很可能是为这群人开路的。 快点吃完早饭还是出发吧,求救眼看着不现实,叶小川拍拍胸口,身为一个遵纪守法的五四青年,咱们要迎难而上,不就是变成尸体的人类吗,谁以前还不是个人类来着。 七哥确定对方人类身份,放下手中的枪,对队友做了个手势,意思是通过。 他们速度相当快,在叶小川关上窗之前就已经走了干净。 这样一群十二个人居然全程没发出什么声音,训练有素,在遇到没被直升机吸引到的感染者时,用身上的匕首几刀就能刺中要害将几个感染者毙命,他们都是近战高手,丝毫不畏惧感染者。 如果速度足够快,又有力量和一定应敌经验,用刀其实比抢要方便,哪怕枪上装了消.音器也一样有一点声音,子弹也不是取之不竭的,用刀攻击却无声而且持久度长。 一群人快速开路,很快到达叶小川那栋单元楼下,这里也是技术员说的两个幸存者所在的楼栋,但幸存者不是这次的任务目标。 他们踩着军靴靠近电子门,端着枪一层层递进,在靠近一楼楼梯的时候,七哥忽然停了脚步,顺着他的视线能看到不远处的棚子下,一双在报纸掩盖下的脚,泛白发紫,那里躺着一个人。 来到垃圾桶旁,七哥掀开报纸,就看到一个只盖着一层薄薄T恤的赤.裸老人蜷缩在那儿,骨瘦如柴,全身的血管像是藤蔓的茎叶伸展开,身体透着紫色,中毒的症状,僵硬得像化石。 七哥将脸掰开来一看,虽然已经僵硬,而且皮肤老化严重,褶皱多的要一点时间才能辨别长相,其中一个士兵呐呐着:“是、是任务目标!” “怎么会变得这么老?”比照片上的老了几十岁。 这就是他们这次要找的人,宋学文,宋老。 其他人也没想到会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就那么轻易找到任务目标,还是死去多时的,从尸体僵硬程度来看,至少死了半月甚至更久。 七哥:“中毒身亡,多种毒素混合,尸体不腐,其他要解剖才能知道。”刚才他就注意到,这么热的天居然没有一个苍蝇和蚂蚁接近,就代表宋老的身体连它们都不敢食用,这也是个相当极端的人,疯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宋学文前半生几乎都贡献在实验室,曾经因为私自进行实验发生致三十人死亡的重大事故,而后判了二十年,这还是因多次对国家做出卓越贡献而减少刑期到十年,如果不是他的贡献太多,死刑是免不了的。 出狱后性格有些愤世嫉俗,变得越发诡谲神秘,任何前来邀请他重新加入实验室的人都遭到了驱赶,有些烦扰的人还成了他新的试验品,导致后来没人再敢邀请他。他被人称作“蛛丝”,不仅因为他爱用蜘蛛做实验,更因为只要被他看上的试验品就难逃他的缠傅。 他带着自己的研究成果躲在了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既危险又安全。 如果不是这次病毒爆发后实验室为了研制出解药拼尽了全力,每个科研员加班加点甚至连续数夜不睡,对病毒的研究却始终没有太大进展,他们也不会在这危险重重中来一趟。这次的病毒和地球磁场变化已经超越了现阶段的科技力能承载的程度。在国家加大人力物力等支持后还是出现大量死亡,谁能预料病毒还能升级,就连科研员无法幸免于难。 事态严重到无法预估,他们才接到这样必须接宋老回去的任务。 宋老是最早发现地球磁场改变的一批人,那时候地球上的一切如常,还没任何征兆,大部分人认为这只是科学怪人的危言耸听,而因此还牺牲掉三十个人,做出再多贡献也无法抵销这样的罪孽。 现在这里却成了抗病毒的最后希望之一。 他们没想到费劲力气来到这儿,看到的是宋老早就死去多时的尸体,连宋学文自己都没抗住病毒,又怎么可能研制出有效果的实验结果。 七哥将宋老的眼皮翻开,死去时间太长,瞳孔已经缩小,但能看得出来,眼白、牙齿、骨骼都呈现受感染的迹象。 牙齿缝隙间还嵌着一丝血肉,有些腐烂,颜色已经变了,只是点碎肉。 宋学文咬过人? 七哥仔细检查了宋学文全身上下,发现他并没有致命伤,那就说明他在中毒死亡前很可能还保留一定理智,那他为什么要咬人?这类极端又专注的人,会在死前特意咬人,这个被咬的人可能是关键。 “样品管。”七哥淡声道。 一个士兵从随身袋里拿出来,又放上一个镊子。 周围又围上了几个感染者,其他几人眨眼间功夫解决。 七哥丝毫不受影响,用镊子夹出牙缝间的快要断裂和腐化的碎肉放入样品瓶中,将盖子盖上,递回去:“让直升机队的人先拿回去做化验,对比全国DNA数据库,看有没有吻合的,如果没录入数据库的,就从无感染区里的人找。” “好的。”士兵拿着样品立刻出发。 七哥又拿起盖在宋老身上的T恤,有点眼熟,在哪里看过。 一个个片段闪入脑海,自行车追赶,摔车,扔巧克力,刚才楼上观察他们的,是他。 “队长,我们现在就回去吗?”既然任务目标已死亡,他们也算完成任务了。 自从翻车后,原本兵团里的大半士兵掉入江水中都受了重伤,还有一部分不治而亡,只有三位原始队员还跟着他,现在七哥带的是一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虽然也训练有素,但配合并不默契,才能问出这种问题。 “他的尸体会有另一支队伍处理,既然来了就上楼看看。”人死在这里,但实验结果却不一定在这儿,宋学文待的地方才是关键。 一群人上楼的时候,一楼的一对年轻母子听到外面的声音求救,士兵前去查看,通过铁栏杆看到对方的瞳孔已经变色了,是潜伏期的人类。 为何一开始就放弃救人,也有一部分原因在这里了。 如果没有研制出化解这种恶性传染病的药,救这些潜伏期的人等于在害人害己。 他们像是没看到,一排人解决沿路的感染者,直接上了五楼。 看到了502室外面被铁块覆盖,这情况不止在棚户区,不少疑似感染病毒的人都曾被健康人这样锁在里面,哪怕不将其杀害也不会让潜伏期的人出来害人。 但在潜伏期人类的内心,还保留着人类思维,却被当做异类驱赶,有些甚至是被亲人、朋友驱逐追杀,那种绝望、愤怒的情绪在酝酿。 这也导致不少潜伏期的人愤世厌世,厌恶起了人类,潜伏期的人类成为这个社会不安定的因素之一。 刚才他们枪口对准的窗口就是502,能被这么对待显然也是个潜伏期的,那就没有救的必要了。 他们戴上防毒面罩,用铁丝打开了501室的门,也就是宋老的住处。屋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各种化学药剂的混合,他们面对的是布满蛛网的房间,四处都是被推到的家居和被扔的到处都是的实验器材,才走几步,一只巨大的蜘蛛挂着一根银丝从上而下妖娆地摆动着,颜色斑斓,螯肢与须肢伸展着,尖端的毒腺早已张开。 “别动它们。”七哥道,阻止一个士兵的砍杀和踩死。 这些毒蛛不简单,以宋学文的惯常做法和阴险心思,很可能它们就是这间实验室的“守护者”,不攻击可能不会中毒,攻击后就不一定了。 几个士兵在七哥的命令下套上防毒手套将客厅里的十几只蜘蛛小心放入实验瓶中。 叶小川刚从厨房回来,将一小袋麦片泡水,花了点时间麦片才泡软,温水总比不了热水的效率。将食物端到客厅,又把最后一只蛋打入玻璃杯,加了点水搅拌喝下去,保证自己的营养不缺失,然后就吃了一块巧克力饼干增加点热量,还剩五块,够五天早餐的加餐了。 他的耳朵抖了抖,好像听到声音了,来自一直安安静静的对面。 叶小川打开木门,依旧是铁门和门外的铁板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对面的501也就是宋老住的地方有响动,还有轻轻的说话声音,有人进去? 但不可能,不说楼道上的感染者那么多,要安静无声地解决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难不成宋老他回魂了? 叶小川抖了下,安慰自己这世上没什么鬼怪,别自己吓自己。 至于刚才看到的队伍,怎么看也不像来找活人的,就那么一辆防.爆车能塞几个活人,看上去更像是为了什么目的。 他还是敲了敲铁门,喊道:“外面有人吗?” 没回应。 果然是错觉吧。 20.CH.20 很久没看到活蹦乱跳的人类了, 掐指一算大概有一个多月了? 就刚才看到那会还没兴奋就被拿枪对着了, 那点兴奋被掐光光了, 现在对面有说话声, 又不像感染者传出来的, 他当然是有那么一丢丢高兴的。 该不会是他自己待久了, 臆想出来的吧, 叶小川敲了敲脑袋。 他关上了门, 继续做出发准备,又找到了几只容量不一空瓶子, 将饮用水灌入, 水和电都是最后停的, 他又是提前做好预防, 除开每天需要喝的以及冲马桶和擦身的以外,用到今天,还有几个盆子里是装满的, 一些花盆里的都还没动过。 虽然想带大瓶的水,但背包里放不下,而且实在不好上路,要是被感染者追一追, 背那么多他是想死呢吧,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换成了小瓶250ml的那种,三瓶, 省一点喝。 背包已经很挤了, 容量基本被他的东西塞满, 再挤一挤又多出来一点空间,他将几瓶水塞进背包,掂了掂重量,有点重,但还在承受范围。 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长势格外好的葱花,默默把它们拔了下来,没东西吃的时候也能救急啊。又用塑料带连着根装了点土,一起塞入背包缝隙中。 叶小川无所不用其极地计划着自己的生存之路。 然后拿出工具箱打算撬开门外面铁板上的螺丝钉,全部撬开他也能从正门出去了,就是一出去可能就要面对楼道上的感染者。他之前研究过感染者发出的声音以及步伐,感染者根据步伐的不同,大约有七个。 七个,对他来说真是一场革命性的挑战。 理背包刀具的时候,顺便拿出背包里的两把小刀,准备用他们尽可能躲避感染者,能躲就躲,不能躲那就……上吧。 比了比小刀的大小,很轻便,打算一个插鞋子上,一个插腰上,一把是为了防身特意买的瑞士军刀,一把是配铁窗的时候在五金店买的,都特别锋利,他力气也不算小,应该大概可以试试看吧。 他不知道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对感染者下不下的了刀,他没对活物动过手,就是自己吃鸡吃鸭也是附近超市买的切好的肉,一下子上手的初学者,紧张…… 对着和自己长相差不多的人类,要干净利落地杀下去,还要对着要害,不提他准头行不行,就心理这关要过掉也不是那么容易。 说到杀感染者,之前有网络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尝试过杀掉感染者,可惊恐的发现他们是不死之身,怎么砍怎么杀都能再一次复活,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不死之身的流言引起了巨大恐慌。 直到有人意外砍掉一个感染者的脑袋,事情才有了转机,只是必须要靠近脑髓的部位才效果比较好,不然插偏了感染者依旧能苟延残喘地跟着你。后来有一位号称脑科权威的医生解剖了感染者,发现他们的心脏移位了,在人体两肺间偏右,与人类正好相反。感染者的心脏外面有一层像是用血凝起来的弹性薄膜,如果力气足够大克服弹性刺穿了这层薄膜也一样能够彻底杀死感染者。 人脑与心脏这两处本就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二,现在也同样成了感染者的致命处。 刚开始那些动手杀感染者的人都会在网上炫耀自己的战绩,引起一片叫好和羡慕声。 其实这些叫好的人类,内心不见得多高兴,大多和叶小川一样,都是手无缚鸡的,长年吃外卖可能连抓只鸡都不敢。 让他们自己动手就犹豫和不安了,这是人之常情。 渐渐的,这样的叫好声把感染者和人类区别开了。 从而引发了矛盾,潜伏期的人想到自己可能不久以后就会被挖心插脑,恐慌不已,巨大的恐慌让他们逞凶斗狠,慢慢结成了联盟,有的甚至开始反猎杀人类。 叶小川知道自己这次出去,不仅要面对感染者,说不定会遇到潜伏期患者联盟,但就算知道,也要硬着头皮出去。 叶小川抬了张凳子到门口,站在上面,先用剪刀剪开铁门上的网纱,透过铁门的栏杆空隙撬着铁板上被钉死的螺丝钉。 另一边501,士兵们抓住了毒蛛后才开始寻找其他蛛丝马迹,但所有可见的试验品试验台都被破坏了,他们过来也找不到丝毫有价值的东西。 “所有设备不能再使用,实验器材也有很多失踪了,资料也都被损坏了。”士兵向七哥报告。 另一个士兵A道:“是不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想拿到宋学文这里的资料?” 士兵B狠声道:“该死的,被捷足先登了!” 七哥沉默地望着那三台被破坏的监控器,很专业的针孔监控器才能配置同套仪器,他是要监控谁? 他的实验品吧,那么实验品在哪里,有几个? 以宋学文以前的执着程度,一次实验就可能找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试验品,这让他们到哪里去找? 而监控器连屏幕都掉在地上,碎成了一个个塑料片,里面的主芯片也早就不翼而飞,应该是被取走了,想要找到被监控对象的录音资料都不可能。 七哥:“这是宋学文自己毁掉的。不过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有一批人来调查过。”是两种不同的行动痕迹,显然不是同一个人造成的。 关注宋学文的组织和机构不少,特别是一些急功近利想谋取暴利的医药厂,想通过实验结果,在这时候发一笔灾难财。 士兵们:“那他们……”已经都拿走了? “还没有。”七哥在屋子里四处观察,蹲下来,看到地面上一只被踩死的蜘蛛,鲜绿色的液体和粘稠物流出,早就干涸,死得透透了。旁边还有一滩已经暗沉的看不出来的血迹,是红中带着绿的,显然和毒蛛有关,可能宋学文早就猜到会有不少人来窃取他的实验结果,才用了这些“守护者”,果然起了效果。 旁边的士兵心有余悸,差一点他们也步了后尘,一起躺倒,这次任务也要完蛋。 地上还落下几只不属于这里的试验管。 试管已经碎了,显然没采集到什么有用的数据就已经因为毒蛛,全身神经麻痹而撤离。 “如果别人没查到什么,那宋学文为什么要这么干?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不一定要好处。 七哥是知道当年的实验室事故的,并不只是宋学文一个人的问题,他做的实验背后有实验室在支持,但最后却让宋学文一个人背了所有罪责,还成了罪犯,差点变成死刑犯,如果不是以往功绩连命都保不住。 在命不久矣的时候做出这种报复行为也属于正常。 从出狱后宋学文越发一心扑在实验上,更是对各个研究室相当排斥,这是有了前因才导致了果。 把所有东西都毁了,是宋学文不想让别人知道实验结果,是怕他们发现什么秘密? “重新找,每个地方都找一遍,包括所有垃圾桶,我们要得到他所有实验对象的线索。” 依旧没有什么收获,最后真的在垃圾桶里一堆杂物中找到了被碎纸机碎掉的纸片,从数量上来看有两张A4纸的数量,这样一坨废纸,找到也等于没找。 “碎纸机在房间里吗?” 找遍整个屋子都没找到,这代表碎纸机已经被宋老或者上一批人拿走了。 但七哥没放过任何线索,打开手电筒,七哥让他们把碎纸全部集合到桌面上。 其他士兵则是觉得没什么必要,碎成这样怎么可能还能复原,碎纸机的每个纸条都是固定大小,宽2毫米长12毫米。但七哥却不走寻常路,居然拿起碎纸,根据上面的墨点像在拼高难度拼图一样,过了十分钟,纸面上的关键信息已经被拼出四分之一,速度还在加快。 士兵C小小声对士兵A咋舌:“需要这么认真?” 士兵A:“这是全人类的希望,不认真是等着连自己一起毁灭吗?” “这拼纸速度还是人吗,可以报吉尼斯纪录了。” 士兵A却很淡定,他是兵团里存活下来的三个幸存者之一,闻言嗤之以鼻道:“不然你以为亚洲第三佣兵团的队长怎么来的,没点本事我们能服他?” 哪个队员身上没能力,就是退团的几个也都各有特长,没足够的能力就别想成为队长服众。 “第一第二团呢,现在在哪儿?” 士兵A笑得特别温和,特别矜持的语气:“病毒一爆发就咯毙了。”至于怎么咯毙的,这关乎的利益可就多了。 “……”哦,所以你们现在躺赢了。 难怪这次在警备人手不够的时候,特意花下重金招了这样一群人,的确有重金的价值。 七哥已经将碎纸拼出三分之一了,从上面拼出来的资料来看是对一个人身体数值的记录,第一天,第二天…… 宋学文果然在做实验,还是人体实验。 但糟糕的是,实验对象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道道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七哥警觉到,一掌稳住刚刚拼好的碎纸面,还没开口说话一个个士兵就被爆炸声镇住,不是他们这屋子的,是隔壁!所有楼层靠左侧的屋子都产生连锁爆炸。 正在吭哧撬钉子的叶小川在冲击波中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叶小川两手撑在墙壁上勉强维持了平衡,他蹲在凳子上捂着耳朵,短暂的耳鸣让他有点不好受。 爆炸……怎么会无缘无故爆炸,而且从声音来看,是从楼下一路上来的。 一路…… 是他一直担心的,煤气管道。 楼下的活人还是用了,他家没有装管道煤气,用的是老式煤气罐,所以他家没炸,但他楼上楼下的人家是连一块的…… 在温度的作用下,本来只是楼下的爆炸,能一路延伸到七楼,只是越往上爆炸范围就越小,只是余波波及。 叶小川捂着还有点鸣叫声的耳朵,跑到厨房。 厨房和厕所是以前开发商偷工减料用的木板隔的,房东用漂亮的塑料板装饰了下,特别脆。 叶小川到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一地墙体碎末和被炸开的东西,白色灰尘覆了一地,厨房墙壁上一个男人吊在半空中往下挪动着。 厨房顶上炸开了一个洞,闻到鲜香肉味的莫三从这个爆破的洞里出来,倒挂在上面,正在努力从狭窄的洞口彻底钻出来,正对着叶小川渴望着,吼叫着。 叶小川后退一步。 他知道莫三和璐姨已经窥觑他肉体超过三十天了。 21.CH.21 所以楼下的人既然能忍那么久不开煤气, 应该是清楚管道煤气在这种温度下有多危险, 一直也没冒这个险, 为什么会到现在才破功。 特别是他们棚户区, 几十年的老小区, 管道都老化的不成样子了, 稍微一点外力都能毁给你看, 危险度不是别处能比的。 叶小川相信有六成概率是有诱因的, 他不知道的是,一楼的单亲母子和他一样躲在家里一个多月等待救援, 在断网断电前也是每天勤勤恳恳在官网上点击生存按钮, 祈祷奇迹降临, 但是需要求救的小区多如过江之鲫, 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军队当然不可能舍近求远,他们的求救淹没在一片救助信号中。 这对母子的抗压能力并不是特别好, 再加上他们有两人,比叶小川一个人的食物消耗肯定是多的,在存粮吃掉后,饿到没办法的时候只能吃家里种出的花朵, 还有颗小橘树, 一下子长得很快,结了几个小果子, 但长得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 根本不够两个人的口粮。 家里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生的食物, 却不敢用煤气,苦苦熬着。 直到今天听到外面有对话声,又从门缝里看到这队人马快速解决掉感染者,他们简直绝处逢生,母子两喜不自胜,却没想到这队人发现他们是潜伏期患者后,直接放弃营救了。 母子两已经被进化的病毒感染,他们等了那么久的唯一希望也破灭了。 在极度绝望下,居然觉得吃这最后一顿也是好的,说不定不会有事呢。 于是打开了煤气灶,就有了后面的连环爆,让整栋楼一同上西天。 在很多时候,并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恰好的巧合,大多只是在每个情形下的各自选择。 叶小川当然不知道楼下母子经历了这么多心路历程,他现在没法去追究别人的对错,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去想起因结果也没什么意思。 除了莫三的声音,当然还有璐姨的嘶哑吼叫时不时传来,叶小川瞬间汗毛都竖起来。 就在莫三的脚旁边是一样想要从洞内钻出来的璐姨,但洞口被莫三堵住,璐姨只能在洞口缝隙探头探脑,她由于体力关系被莫三抢先一步,如果让璐姨先抢到的话,按照洞口大小,以璐姨的纤细身材可能一下子就能掉下来。 当初莫三信心满满地要上楼找璐姨的时候,可能也猜不到最后自己也成为感染者中的一员,而且看他们的情况,真的饿了很久很久了。 一个多月了,身为感染者又被钉死在屋子里,他们没有食物来源,根据之前叶小川的推测感染者每天运动会消耗大量体力,但就算不运动也一样会消耗体力,只是相对比较少而已,一直没补给就可能腐烂得很快。 就像现在莫三身上大片肉已经腐烂,发出难闻的味道,从缝中钻进来的蚊虫叮咬着他身上的肉。 这应该属于深度感染者了吧。 遇到这种一般百年难遇的情况叶小川颤抖地抽出腰间小刀,没想到那么快就派上用了。 而且在遇到外面的感染者之前,这也算是一个机会了。 叶小川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告诉自己必须要活下去,但心里再清楚,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着。 看莫三那依旧矫健却腐烂着的身体,他轻轻靠近,莫三的身体在摇晃着,他试图朝着头部刺去,虽然心脏也可以,但因为在右心房,他不是医生也不是美术生,对人体结构只是有大概了解,精准度恐怕会大大降低。叶小川得出结论,对初学者来说,脑部更好。 叶小川惨白着一张脸,心中不忍,心脏是闷痛着的,却不得不下手。 这张脸,曾经那么熟悉,一起喝过酒,划过拳,说过笑话,互相吐糟。 叶小川咬牙,眼中涌上了一股热意,狠狠捏着身上的皮肉,几个淤青下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们不是人类了,你要活下去就必须上! 刺了十几下,终于刺中眉心,刀尖插在上面,但引来莫三疯了一样地反扑,面目扭曲地扑向叶小川肩头,叶小川飞快闪身逃过一劫,却也失去了拿回匕首的机会,那匕首刺得不算深,没到脑髓,莫三……还活着,应该说只是伤到,但没到根本。 叶小川眼看一把匕首已经失去,只能抽出刚刚插在鞋子里的另一把,也许是因为眉心被刺中,激发了莫三体内的病毒,现在抖动地比刚才厉害许多,整个人剧烈抽搐着,像面条,根本刺不中了! 因为距离太近好几次被咬,只是擦身而过,但叶小川惊得魂飞魄散。 根本刺不中发狂后的感染者,他现在猜到为什么了,要么像刚才楼下那些士兵一样一击必中,如果刺不中,这些感染者就是加了二次buff,能一下子刺激体内病毒运转,让刺伤他的罪魁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叶小川拼不过狂暴状态下的感染者,不敢再冒险,谁能保证他不会被进化病毒感染? 按照时间推算,他要是再和莫三纠缠下去,很快从洞口一下子就能钻出两个,他必死无疑。 惹不起了。 还不如想办法先逃出去。 叶小川还算果断,他不打算拼概率了,堵是堵不住那洞口了,现在只能加快速度把剩下的铁板撬开。 将厨房门一关,锁上,祈祷它能撑得时间久一点。 叶小川赶紧跑到客厅,呆呆望着自己的手。 想到刚才的场面,他的脑子有瞬间是空白的。 他就是个普通人,无法像一个精密的仪器一样时时刻刻保持最高的判断率。 一时情急,居然想打开冰箱门找生肉来自救,之前他就分析过感染者需不需要排泄,是否是活物,如果感染者需要咬人类的肉喂养身体的生机,活化细胞,那么绝对不可能对同类有兴趣,不但病毒找不到新的宿主,感染者体内的消耗的体力也不可能再进行新陈代谢。 这是很容易能得出的结论,那么切下来的生肉可不可以? 虽然可能性不高,但万一呢,他想用生肉拖一点时间,只要能撬开门,拿上背包逃到外面,他杀不过至少还躲得过。 打开后,看到早就被自己洗劫一空的冰箱,也想起来肉类不容易保存,早就被他煮掉吃完了,本来是想留一些的,想过很多办法,但最终都没保存下来。 叶小川拍着脑门,自言自语:“叶小川,你是不是傻?”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会忘。 人一旦慌起来,真是智商直线下降。 厨房里感染者钻出墙洞的声音还在继续,莫三可能要出来了。 从打开冰箱到关上不过几秒,还好也只慌了几秒,及时止损,这个实验先放一边。叶小川也在这几秒里冷静下来,从背包里找到匕首,敲打着外面的螺丝钉,但有一部分被铁门下方挡住了,他必须先拆开铁门才能再进一步拆掉铁板,工作量太大。 而铁门上面有十几个十字钉,时间不赶的时候当然可以慢慢拆。 来不及了,叶小川不断往回看,汗水不要命得掉下来,手上渗出的全是汗,几乎拿不住工具。 厨房门是房东当年多花了一笔钱特意按上的玻璃磨砂门,上面刻着漂亮的兰花图案,因为刚才的爆炸冲击波,磨砂玻璃裂开了几道珠纹一样的纹路,一点都不牢固。 嗙!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是莫三掉下来了。 经过莫三的不懈努力,还是钻到楼下了。 而叶小川此时才拆到第八颗钉子,这已经是他的最快速度了。 . 另一边,听到爆炸声后,一群士兵迅速匍匐在地上,等待余波结束才站起来,七哥让其中两人巡视整栋楼,找到爆炸原因,顺便坚决掉因此出现的感染者。 而他则是望着刚才拼好三分之一的碎纸,因为爆炸余波碎纸有些这些收集的数据只是普通的记录,没有重要人物信息,上面也不可能写下被观察者名字,但能够在最后都没有扔掉,还特意从碎纸机中拿出来扔进垃圾桶的,应该是试验体里比较重要的。 只是现在线索太杂乱,隐隐指向着什么,还无法理清晰。 七哥这种骨子散发矜骄味的人,面对这种连环设计和障眼法,反而能特别沉着的一条条解析。 宋学文,想要掩盖什么。 宋学文现在没有实验室,那么他要观察自己最重要的实验体,肯定会就近,因为他没有别的途径时刻了解,哪怕用针孔监视器也一样。 所以其中至少有1-2个实验体是在这附近的,更有可能那个最重要的也在其中。 七哥忽然抬头,问身边的技术兵:“你刚才说这栋楼有至少有两个幸存者。” “按照幸存者之前点的生存按钮来看,的确是两个,现在应该说是三个。”两个他们已经遇到了,就是刚才一楼的母子,另一个他们也看得明白,是之前在五楼看着他们的疑似潜伏期患者,现在正被铁门钉在里头呢。 七哥想到刚才扫视的画面,他们在楼下,光线明亮,而502的幸存者在室内,光线较暗,从他的角度往上看并不清晰,他只能大约确定不是感染者。 但他还记得当初那个骑自行车的青年手腕上的染血纱布,是普通受伤还是被咬感染了? 结合宋学文牙齿缝隙里的碎肉,躺倒在单元楼下的垃圾桶旁边,又同是住在五楼,502的幸存者到现在还存活着。 种种疑点,看着毫无联系。 一个不着天际,又看起来天马行空的联想一旦串起来,居然说得通,而且有些合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之前一直没想到。 七哥再一次重新扫视宋学文这间实验室,一间间观察,细致而精准地扫视,到处敲敲打打,并没有疑点。 走到卧室,在一堆被破坏被砸坏的家具中,注意到了那个被砍了一半的衣柜。 只有这个家具虽然被破坏,和周围融合成一体,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但它是立着的。 差一点,他就想差了,被那老奸巨猾的宋学文给蒙混过去了。 宋学文一个一心搞科研的疯子,什么时候需要衣柜这种装饰品了。 在一众士兵雨里雾里不知道队长在干什么的时候,七哥打开破败的柜门,敲了敲衣柜内部的木板,咚咚咚,每一处都没放过,敲到某一处的时候,声音有些异样。 是这里。 有个通道,能打开。 果然,宋学文一直在以一种几近变态的方式观察着对门的人。 这要还不是宋学文最重视的试验品,他的名字倒着写。 22.CH.22 一叶障目, 谁能想到宋学文居然会将人放在最危险也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逃过他们所有人的耳目。 现在想来之所以把屋子弄那么乱, 还把家具推得东倒西歪, 像是破败已久, 早已人去楼空的模样, 不仅为了让过来找资料的组织一无所获, 也是为了掩藏这里的机关吧。 而且宋学文就是利用大部分现代人没有这种家具里装备简易机关的概念, 以逃过盲点。就算是他们这种常年在外走动的雇佣兵也没见过几次这种情况,突然之间是想不到的。 只要这个机关被发现, 来人自然会把目标对准隔壁人, 宋学文毁了整个屋子, 用意颇深。 七哥用手电筒照了一圈门柜内部, 木板与木板间没有链接的痕迹。 七哥沉默地观察这只衣柜,四扇门,两个连在一起的大衣柜, 衣服相当少,主要是为了实验方便,宋学文都穿着简易。 而这个木柜看上去就和床一样只是普通家具,他试图搬动, 果然是钉死在墙上的, 被宋学文重点监控的502实验人恐怕也想不到有人为了监控能做到这种程度。 找不到入口开关,七哥眼神犀利而鹰隼, 透着一股惯常走在危险边缘的镇定, 那是丰富的经验造就的。 不是切割出来的机关, 那就是一整块木板有问题… 身后几个士兵互相看了眼对方,除了那三个常年跟着七哥的老兵外,其他临时加入队伍的都有些侧目,这种男人看着和气,平时还特别尊老爱幼,乐于帮助,但实际上这些亡命之徒都不能看表面。他们是见过他面不改色浴血站在无感染区尸骨堆里的模样,头脑和思维冷静而缜密,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像是精确计算好的一样,发挥了最大用处。 而七哥早就感染的消息也在无感染区流传,看到他受伤的人很多,但看到他复原的人更多,众说纷纭。 七哥将衣柜里零碎的几件衣服通通拿走,终于在下方看到一个用木板做掩饰的小开关,只高出了一毫米左右,移开小木板,一小片蓝光闪现,幽幽亮光照在他们脸上,停电后自带电力,这样一间破旧古老的房子里,却暗藏着高科技。 众士兵想到楼下蜷缩着死去多时的老人,设身处地想一想那个被这样360度观察的实验人,换了他们真是头皮都要炸了。 七哥招了招手,技术员研究了下,道:“需要指纹才能解锁。” 指纹开关,这从侧面也能说明通道另一端的人对宋学文来说有多么重要,七哥对自己之前毫无根据的推测又有了点信心。 “我现在就下去把他两只手都砍下来。”说着士兵C就要离开,十指里面总有一指是对得上号的。 七哥瞟了他一眼,士兵滞了一下。 难道不是?说错了吗。 七哥忽然勾起一抹笑意,眼神却带着一抹谴责,似乎在说我们都是文明人,要对死者报着应有的尊重,你怎么这么残忍。 士兵C尴尬,却胸中有一股气不上不下的,明明对方凶残起来才叫六亲不认,现在居然认为他残忍。 “去拿左手中指就可以,尽快上来。”刚才观察宋学文尸体的时候,分别有三只手指有老茧,这是做实验的后遗症,而只有左手中指上的手指纹路相对浅一点,这很可能是常年按指纹留下的。 当然,弄错了那就砍整只吧,七哥无可无不可地想着。 有士兵报告502的门正在从内部被拆,里面人八成是想出来。 救与不救在一念间,虽说七哥有一些猜测,但没有证据,谁也不能保证502的人是潜伏期还是人类。 七哥没什么犹豫:“协助他一起拆。” “另外,立刻搜查502幸存者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 “再查一下,501和502的户主。” 技术兵道:“但这个之前查过。” “没听清楚我说的吗,我不需要明面上的。”七哥暗叹了一声,到底不是配合默契的老兵,什么都要重复说明一遍。 七哥在怀疑,给两间房子做出这种机关,一般房东不会同意,除非宋学文不是租户而是户主。 事实也的确相差无几,其实宋学文才是5层两栋房子的屋主,莫三和他母亲吴姨是幌子,表面的收租人。一开始莫三与叶小川不熟,所以在宋老重金砸下也就保守了这个秘密。事先做了隐瞒,才比较愧疚,经常帮叶小川,一来二去就熟了,经过两年沉淀,两人越来越熟,莫三也开始愧疚对叶小川的欺骗。 他虽然不知道宋学文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故意隐瞒户主信息,但这个老人很诡异是肯定的,对叶小川八成没好心思。 他之前才会故意提出去501收租,实际上不是收租,而是想重新要回房子的产权。说再不交房租就要把宋老赶出去,也是在警告宋学文不要干出什么害叶小川的事情来。 屋主是谁只是进一步证明自己的猜测,七哥还在捣鼓这衣柜,衣柜内部的木板很厚,有两层,做了个双重保险。 很快,宋学文被切下来的中指拿上来了,虽然指头僵硬还泛着不正常的紫色,但只要指纹还在,就能用。 放到机关上,轻轻一声咔,解锁。 木板可以移动了。 . 叶小川眼看莫三已经从洞口掉下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磨砂玻璃后面莫三那高大的影子不断闪动着,知道后面有叶小川也是激动非常,用头撞着,但因为看不到叶小川,攻击力没刚才那么强,但还是比普通人力气大,玻璃门能挡住的时间有限。 等一会加上璐姨的撞击,两个力气大的感染者撞击,碎成渣就是分分钟的事,叶小川不敢再等,将比较容易挪的沙发、桌子、椅子叠在厨房门口,搬着电饭锅,微波炉等一切可以阻挡的家电七七八八放桌子上,冰箱太重,他挪的速度并不快,挪好后叶小川像是赶场子一样重新回到门口,抓紧每分每秒继续拆钉子。 叠在那儿的几样家具家电不是那么牢固,莫三用头撞破玻璃,没多久,蛛纹就裂得更多,撞碎得很快。莫三从交叠的凳子上方爬了出来,速度很快。 拆到第十一个,厨房门碎了一大块,他与莫三对视,脑中崩着的神经断了。 叶小川刚站起来迎敌,没走几步就被扑倒。 狂暴状态的莫三要比普通的感染者难应付多了,一个扑身没扑到,叶小川速度贼快,他拿起地上的平底锅,刚才搬桌子时掉下来的,一脑袋拍过去,嗙! 让你想吃我,做梦去! 莫三脑袋摇晃,骨骼咯嘣响,可能有点“脑震荡”,叶小川趁机弯了膝盖,往男人下面最关键的部位踹去。 这是阴招,但只要有用管他什么招,现在叶小川毫不犹豫地使用,虽然感染者不一定还有感觉,莫三愣住了,看着自己两腿之间,没动。 所以你到底痛不痛? 叶小川看不出来,不过刚才那狠狠一踹,也将人从自己身上踹开。 这时,门口的拆门声已经被叶小川忽略过去。 他的关注点在厨房那破裂的地方,璐姨跟着从桌底下爬出来了,她饿的时间比莫三还要长,腿部腐烂严重,只能爬着来,但身残志坚,不尝一点叶小川的味道是绝不会放弃的。 前后夹击,叶小川眼皮微微跳着。 这种关键时刻,叶小川也不会保留实力,再次在一个没反应过来一个还在爬的时候,用沾了汗水的毛巾裹住锅柄,这是刚才流汗时擦过的。很干脆的一锅子扔过去,他力气不算小,又是拼死的力气,居然也把还没站稳的莫三拍倒在地。 真准,感觉自己棒棒的。 其实室内光线很暗,到底都是铁板封着,又停电,还是刚才爆炸影响,从厨房外透了一点光亮出来。 他们看叶小川也不是很清晰,感染者视力在昏暗的环境下比较差。 璐姨张牙舞爪的模样暂停,似乎在判断平底锅那边的人味和叶小川这里的,哪个才是对的。 丛林法则中,如果被当做猎人唯一的目标,你将失去挣扎机会。 叶小川已经适应了较暗的环境,人类的适应力是会随着环境而变化的。在昏暗中,他明显比感染者要活跃。 他趁着莫三被拍得“脑震荡”,璐姨还在疑惑的档口,像一只灵猫般闪入储物间,他租下的这个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另一间没用处的就被他放杂物了,几年下来也放了不少东西,小东西都用纸板箱来装,围成了一个“回”字,中间是个方形钢架子,因为刚毕业那会他做过TB代理卖过猫粮,后来虽然不做了,但这种放货物的架子却留下来了,现在上面放了许多他平时不用的东西。 叶小川靠在钢架后面,蹲了下来恢复体力,边想着后面的出路。 而此时,七哥带着一群人马从两间房子的连通处穿梭过来,因为是整块木板的机关,就算叶小川再想象力丰富也不可能没事去移看起来固定的衣柜内板。 他们到叶小川所在的502时,另一头连接的也是衣橱,里面叠放着整整齐齐的衣服。 看着衣服上一只只鞋底踩上去的脚印,士兵们莫名有点心虚。 刚出卧室,就遇到迎面而来,刚刚有点恢复过来的莫三,吼吼地朝着他们扑去,七哥面对这只狂暴状态的感染者也有点惊讶,很强。 看到他眉心被刀插过的痕迹,猜测是那位502幸存者干的,可惜力度不够,引起它的二次狂暴,这类感染者是最难应付的,体内病毒被完全激发了。 几个士兵合作下,终于将刀插入莫三右心脏。 这也是他们平时的训练之一,对他们来说,脑袋比心脏坚固,脑袋上有头骨,与初学者不同的是他们认为心脏只要克服那层弹性膜,也一样能毙命。 在地上爬着的璐姨就更没威胁了。 叶小川蹲在杂物间,放低了呼吸声,他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莫三他们弄出来的,可能短时间内还找不到他所以到处撞。 几个士兵找遍了屋子,并没有找到叶小川踪迹:“队长,没有人。” 七哥的目光慢慢移到唯一锁着的门上。 还不确定是躲起来了,还是里面又有另一重危机。 叶小川耳朵抖了抖,他好像听到说话声。 不会又是错觉吧。 他慢慢贴到门口,再次听到外面的谈话声。 还有脚步声,真的有人! 叶小川刚高兴起来,想出声求救,下一秒,要开口的话又像是卡壳了一样,吞了回去。 门还没被他撬开,所有门窗都被铁板钉上了,这里就是间密室,人是怎么出现他家的? 这些是什么人? 能够无声无息凭空出现在他家的,怎么想都有点超出人类范畴。 而他家唯一的漏洞,就是厨房上面,莫三和璐姨出来的洞。 如果是楼上的……那么一定是感染者,最好的结果也是潜伏者。 叶小川从小到大收到的爱意很多,无端恶意更多,导致他总是比别人多想一层,也能更好的处理发生的事。 他轻巧地重新回到铁架后面,另一把匕首也在与莫三缠斗时掉在外面了,目前身上没有什么武器。 不,先等等,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杂物室铁窗透出的些微光线,不足以让他看清周围是否有武器,但到底是自己家,对放置的东西还是有印象,当初卖剩下的猫粮还剩一小袋,很饿的时候也想试试的,但下不了口。于是这一袋留到现在,其他几袋以前周末有空的时候,物尽其用用它们去喂食小区里的野猫。 猫粮……好东西。 叶小川降低呼吸声,小心拿起小包装的猫粮,撕了一个大口子。 几乎等于没有呼吸一般,全身神经警觉着。 七哥靠近紧闭的杂物间门,让技术兵用铁丝打开门。 门的两方,都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人还是感染者亦或者潜伏者。 七哥一打开门的瞬间,让士兵先后退,这储物间不大,还很杂乱,人多反而碍事。 他一步步走了进去,越来越近。比叶小川更专业的潜伏,如果不是听到开门声,叶小川以为外面没有人。 有攻击性! 果然……不是什么营救队伍吧,很有可能是楼上的潜伏者。 现在潜伏者对人类有很大的敌意。 叶小川全身汗毛竖起。 七哥一步步接近叶小川躲藏的钢架后方,叶小川目光一闪,从铁架后窜出,攻击迎面而来。 七哥被一颗颗味道浓郁的小颗粒洒了满脸,猫粮? 下一刻,一个拳风就闪电般靠近自己,想要打他的头! 真够坏的。 七哥速度很稳,弯头一撇轻巧地躲过攻击,放脚踹向叶小川的腰部,动作犀利无比,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高得不止一个段位。 叶小川闪了一下还是扫到了腰,而男人的腿也将铁架上的东西给踹了些下来,叶小川顺势退了几步,躲过架子上掉下来的东西。 强到变态的男人! 叶小川感到除了腰以外另外几处也因为撞到铁架而淤青了。 “你是人类,还是潜伏者?”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 叶小川被男人打出了火气,潜伏你个头!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捂着酸痛的腰,叶小川沉默是金。 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对撞,似乎能透过窗户缝隙中微弱的光线,看到对方眼眸中一抹摄人心魄的亮芒,那瞬间魅力四射。 叶小川不说话,他没从男人身上感觉到多少恶意,但一样没感觉到善意。 两人在物品不断掉落中又在狭窄逼仄的空间中过了几招,速度与力量的碰撞,汗水的温度,激烈的对撞。 七哥控制着力道,面上平静心中却有些惊讶,虽然面前的人招术不多,但身体协调性很好,力量也不错,显然平时有注意锻炼,散打类的高手,在普通人中算综合素质很不错的了。就算和专业的没法比,但却很懂得趋利避害,而且爆发力强,技巧性也是上乘,还能根据他刚才的招数以其人之道还之。 简直是令人心惊的学习力。 大部分男人都会对柔软的女性起保护欲,相对的,一个充满魄力、行动力、魅力的同性就很容易点燃男人体内的好战因子了,那种亢奋渲染起来的激烈情绪久久无法平息,而七哥很久没这种情绪了,陌生又突然的刺激。 这是一种哪怕不对等也能将兴奋完全点燃的亢奋感,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对手,而且还是个不太配合的对手。当然,以他们擅闯而来的行为,不欢迎也是正常的。 叶小川明显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节节败退,再打下去对他不利。 有几次呼吸离得极尽,热度喷在肌肤上,引起一片颤栗,两人的碰撞点燃了周围火热的空气。 一种属于雄性的,透着张力与诱惑力的气息蒸腾。 这几招不过是几个眨眼间,他们都确认了对方人类身份。 一个带着点火气和审视思考,一个游刃有余和亢奋,两人后面的过招没之前那么凶狠。而且发现对方没什么恶意后,甚至帮他挡了几次上方掉落的物品,叶小川也不再拼劲全力。 只是如果是人类,到底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叶小川心里发毛,自知不是对手,正要说明身份,和对方好好谈一谈。 却不料对方在他刚刚有些示弱的时候,居然立刻改变策略,速战速决,直接揽住叶小川柔韧的腰拉近自己,叶小川侧身撞到男人坚硬冰冷的胸膛上。 男人身上的气息像是燃烧过后的冰焰,那亢奋感还沉淀着。 直接掀开叶小川的T恤,摸着他身上的肌肤,搜身以及检查是否有被咬的痕迹。 “光!” 一群士兵同时举起手电,光线透过铁架照在两人身上,只是杂物遮挡,外人看不清裸/着的叶小川。 叶小川反应不及,上衣几乎被撩到胸口以上。 连下方的裤子带都被解开。 叶小川身上所有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了,他向来不喜欢陌生人靠近自己,还是这么亲密的姿势,抬起手刀又要攻击,被七哥瞬间抓住手腕。 锋利和互不相让的视线隔空相撞。 男人速度很快,好像看不到叶小川的愤怒与警告,动作更没有丝毫停顿,平淡地语气:“配合一下,例行检查。” 23.CH.23【捉虫】 叶小川被那集中的手电光照到, 强烈的闪光让眼睛眯了眯, 抬手想挡住。 心中的火气又旺了点。 叶小川:“你的手还想要吗?”不想废掉就最好停下。 叶小川不动, 目光冷下来, 就算拼不过也会找机会偷袭, 话中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短短交手, 七哥就能感觉到这是个相当有魄力和敢干的人, 就像刚才, 能在不确定敌我的时候就布局攻击,想要轻易搜身也不容易, 不说清楚怕是今天不能善了。 到底是他理亏在先, 刚才的动作也的确惹人不悦, 他想当然了。 七哥暂停搜查, 稍稍松开叶小川,叶小川倏然离开男人,立刻换了姿势, 捂着刚才被掐紧的手腕,力气这么大是属牛吗,感觉比狂暴状态的感染者还强。一分开两人之间瞬间灌入滚烫的空气。他们身边都是掉落的物品,没办法移动太多, 七哥本来也是不愿意浪费时间, 才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直接确认信息。 叶小川背靠在铁架上,气喘吁吁地望着黑暗中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男人, 两人淡淡的汗味交织在一起, 透着一丝张力。 他的手指被身体遮掩, 背对着七哥,慢慢在架子上挪动,小心寻摸着称心的武器。 “自我介绍一下,代号807,兵团同名807,现在不确认我不能保你出去。”七哥自然察觉到叶小川的小动作,一个能激起他战斗因子的男人,他可不会小看。 “不确认什么?”叶小川余光注意到外面的士兵,也放低了声音。 居然是兵团,这样的身手好像也说得过去。 叶小川刚才就觉得男人的声音有一点耳熟,好像是听过的,难道曾经遇到过? “身上是否有咬伤,需要确定。”男人凑过去,气息弥漫在叶小川耳边,清冷严肃,轻声重复了一遍,“请配合。” 也就是这搜身,不想搜也要搜。 不是被他检查,就是被外面一群。 男人不知道叶小川能不能听懂隐含的意思,现在带的队伍里不只有他自己的人,人多口杂,他任何事都要做到让其他人无可指摘。 而且,里面可能有被安插其他机构的人,现在他不确定是哪一个,连他都有可能被人随时背后插刀。 复杂的利益链纵横交错,一个不留意就会成了替罪羊。 还在怀疑阶段,不便打草惊蛇。 顺势而为,他手上有一个可能是宋学文手中不多的存活着的实验人,如果真的有间谍,那待会他们到外面就会遇到伏击。 门外的几个士兵也小声交谈,士兵A面红耳赤:“七哥搜身归搜身,怎么搞得和做前/戏似的。” 这撩得,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热。 “七哥本来就长得撩,要不是常年像个性.冷淡,那随便做点动作都像在调.情。” “那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废话,当然是娇娇软软的女人,要是男人……”士兵C扫了一圈大老爷们。 一群人打了个寒颤,无法想象。 “你们思想太龌龊,啧啧啧。” 屋内两人根本没注意外面,他们再次对视,在叶小川摄人的目光中,男人的呼吸微乱了点节奏。 一个有着奇异魅力的人,当叶小川不再懒懒散散的时候,气质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充满危险的气息,而七哥也是面对这样魅力爆棚的叶小川,至今为止最快冷静下来的。他常年游走在外,见过各色人物,不被任何外因诱惑是最顶级佣兵的素质。 看来是为了确认感染与否,叶小川扫了一眼外面虎视眈眈的一群士兵,既然有莫三和璐姨两个感染者,只有确认他没有感染这群人才有可能救他。 他这是等到救援了吗?心里有点小激动。 听明白了,他也不是扭扭捏捏的,虽然不喜欢被触碰,但事情说清楚,他是能理解的。 两人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对方一开始不解释,是想速战速决,也可能是习惯直接干,现在解释,是一种尊重。 “很快,忍一忍。”其实,叶小川是男人第一个亲自检查的,其余人还得不到目前安监队队长的关注。 两人说话声很小,外面的人只留了一部分照光的,其余继续搜查整个屋子。 男人手掌的确没有任何僭越的地方,重新掀开T恤,根本没注意叶小川身材,但像是镭射光一样的视线却让人无所遁形,观察好上身,从锁骨到人鱼线,一路下来,语气毫无波澜:“转身,我查背。” 叶小川有点羞耻,脸上也透着不堪忍耐的红晕,快速转身,干脆自己将后背的T恤往上拉了拉,希望对方快一点。 他只觉得那鹰隼的目光细细密密地包裹在背上,他厌恶偷窥和那些莫名其妙的痴迷,格外分得清一个人视线里是否透着淫.邪,他能确定对方对他毫无兴趣。 七哥检查得仔细,的确没有伤,看来在客厅的男性感染者被刺伤,但却没伤到叶小川。 注意到叶小川微微颤抖的身体,背部冒着细小晶莹的汗珠,以及腰部还有肩上的淤青,目光一顿:“衣服先放下,不习惯就闭眼。” 刚才打起来这么狠,没想到会害羞,真有点反差。 被误以为是羞赧的叶小川,狠狠闭上眼,有铁架上的物体遮挡别人也不太看得清,807已经很为他着想了。 七哥查看地很快,干净利落又仔细。 七哥没说原本进无感染区的人,人人都要这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刚被咬的人,眼眸和身体的变化还不会立马出现,检查身体是最快的,也是必备流程。 那些逃入无感染区的人,不仅全身衣物要脱光,连一条遮羞内衣都没有,只分男女两区,谁会来解释这么多,爱进不进,有的是人想进。 检查的时候连令人羞涩的隐秘/器官都不会放过,这是为了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这是一种对所有人负责的保障。 如果不是没料到病毒会进化,无感染区的安全级别是很高的。 男人其实查的很规矩,手也没乱摸。可能长时间握着武器,指腹带着薄薄的茧,轻轻扫到肌肤的时候,带着强烈的战栗感,叶小川轻轻抽了一口气,好痒。 到了裤带以下,男人蹲下来,感觉到叶小川的僵硬,脱裤的动作停下,改为隔着裤子像机场安检一样上下捋了捋,前后检查了一下裤子上有没有被咬到的痕迹,又掀开裤腿,查看脚踝。 “脱拖鞋,抬脚。” 感染者更喜欢吃脑部和胸口,然后才是其他,所以下面倒很体贴地没有让叶小川难堪。 “好了,你自己穿上。” 叶小川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过去了,系好裤带拉好T恤。 也没道谢,不久前他们又是对打又是口头威胁的,有些话也说不出口了,还有点淡淡的不自在。 两人出去后,暗淡的光线中,都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比起七哥早就有所猜测,叶小川是真的惊讶了。 刚才有物体遮挡,光线只透过漏洞照在他身上,他并没有看清对面的人。 是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大兵头,难怪声音耳熟:“你…你居然还活着?” 不对,这什么话,太伤人了吧。不管怎么说还送了他补给巧克力。 “抱歉…”没故意咒你死。 叶小川是真的惊讶,在之前的实时新闻中亲眼看到这个男人连同车内人翻车掉进江水中,好像被里面的怪物咬伤,伤口格外可怖,流血不止,现在居然安然无恙了? 七哥虽然不知道叶小川指的是什么,误会解开后,语气也恢复了平常:“嗯,你也还活着。” 当时人没救到的时候,整车人包括他都以为叶小川是肯定活不下去了。 互相都觉得对方命大。 “队长,他有被感染吗?需要我们再仔细检查一遍吗?”有士兵上前询问。 七哥的视线转向叶小川的手腕处,当初那里是绑着绷带的,带血。 应该是宋学文咬的。 叶小川顺着七哥的视线,心下一惊,糟了! 虽然现在伤口早就愈合了,但面前的人当时应该看到他受伤了。 砰、砰…… 心跳微快。 就要这么与救援擦肩而过了吗,如果……会不会直接毙了他。 叶小川目光挪到那些刚刚还在楼下对着他的枪口,黑漆漆的口子,心有余悸。 七哥仿佛没看到叶小川些微恳求的目光,移开视线,道:“没被咬,连他一起带走,收队。” 24.CH.24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那孕妇眼看灾难已经筑成, 自责不已, 一孕傻三年, 还是有点道理的。一楼围满了感染者了,再弄这么大声音出来她二楼那扇不牢固的木门就可能被撞破了。 两人离得远,沟通又有大问题,叶小川已经放弃继续沟通, 那孕妇离开了会,也不知去做什么。 他将T恤脱了下来, 挤了几滴汗水出来, 看到晶莹的水滴落下, 定睛了几秒。 不管怎么说也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的…… 叶小川瞬间恢复理智, 将某个重口味的设想摁了下去。 但水分这么流失下去, 他还没饿死就可能会先渴死吧,无奈又摘了几片榕树叶咀嚼, 苦涩的滋味蔓延。 虽然又苦又涩, 但多少缓解了一点发痛的喉咙。 说到饿,刚才太紧张他都没注意到。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逃命的时候一切置身事外, 现在就觉得特别特别的……饿。 想想从早起到现在他一直没进食,加上失血和消耗的体力, 他自然比平时还饿。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视线中, 不远处地上有一只掉地上的背包,应该是刚才公交车上下来的人逃散时落下的,包的拉链因为感染的拉扯早就扯开了,里面东西散了一地。 但感染者当做没看到,根本没想食用。 由此,叶小川又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感染者表现得很饥饿,但对普通的食物并不感兴趣,似乎更喜欢活着的生物? 不知道对动物有没有兴趣? 虽然脑子快速思考着,但叶小川眼神连一动都没动过,一直盯着背包里漏出来的一包乐事芥末味薯片和奥利奥,酸爽新口味,平时的叶小川是实力拒绝的。 两眼放光。 喉咙滚动了一下。 现在就是看头母猪都像美女了,更何况是饼干薯片这种虽然没营养但特别顶饿的食物。 他的手指摸到梯子,计算着自己下去一趟再原路返回的生存可能性有多高,如果脚没受伤的话概率还是很大的,所以要脚没受伤,忍着心痛毙了这个提案。 他硬生生将粘着的目光从食物上拉开,转到下方,那个对他穷追不舍的柔弱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跑了过来,蹲守着他,还顺带带上了几个对他很饥渴的感染者。 真有毅力,你是魔鬼吗? 这怎么下去,难道等着饿死?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刚才顺手拿的巧克力! 他掏了出来,是刚才在逃开少年时顺手放进口袋里,现在已经半软了,高温让它融化了不少,当时公交车还没出事故,路面上很平静,也没什么人,它们怎么会散在地上。 叶小川心存感激地拆开包装,舔着融化的巧克力液,其实他想可持续发展留一半的,但液体状态没办法保存。 回忆刚才的场面,是那个男人。 他快要赶上那辆车,被撞飞的刹那,那个迷彩服男人扔到他身上,然后巧克力弹到了地上。 其实他只记得余光中那个男人抬了下手,速度太快,后来他就被压在自行车下面,哪里会特意去记这些。 是故意给他的? 难道早就知道他会需要?不可能这么神,可能只是顺手而为的行为,如果他能活下去,这两颗巧克力说不定能延长他的生存时间,如今也的确救了他空空如也的胃。 吃完巧克力,叶小川看向包着纱布的手腕,上面还有血迹。 他一直逃避去想的事。 是早上宋老咬的,那猝不及防的一下。 宋老的眼瞳也是灰色的,原本还只是怀疑,现在基本确定那是什么,那是感染者的征兆。 宋老是感染了。 他是不是也…… 孕妇从窗口离开叶小川也没在意,她再出现的时候拿出一张A4复印纸,隔空喊了一声,将叶小川的思绪打断。复印纸上面是一只大大的微.信二维码,原来刚才是去找复印了吗,她将二维码摊开放在窗口,指着上面的图案让叶小川加自己好友。 叶小川瞠目结舌,看着这个脑洞格外大的孕妇,呆呆地拿出手机,离这么远不一定扫得到,试了好几次放大终于叮一声添加成功,上面的名字写着江南大乔,难道还有个小乔? 大乔加了他之后,两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互通有无,叶小川让她千万别开门,只要被咬就会被传染,他们目前只能等待救援队伍,虽然心底都明白可能性越来越小,连军队都无法面对这庞大的感染者队伍。 两人互相鼓励对方,倒是将死气沉沉的气氛炒活了。 后来大乔煮了包方便面,在窗口,热腾腾的雾气中吸溜着,感觉叶小川明亮的眼,咬了一半的面条掉了下去,她好像在吃独食,示意叶小川要不要来一份。 就算离得远,好像也能闻到那香味。 叶小川坚定地拒绝了,对方又想起家里还有个小弹弓,试图将方便面弹到叶小川那儿。 不过浪费了五包也没成功,还因为声音,反而将感染者惹了过来,在叶小川再三保证自己一点都不饿对方才停止了浪费食物的行为。 不过也是对方这么一打岔,叶小川心情飞扬了许多,刚才流失的体力也一点点补充回来。 没有声音干扰,雨棚下方又围上了好几层感染者。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铃声让下面的几个感染者更兴奋了,叶小川连忙按掉声音。 电话显示:叶先生。 最后一点电量,他其实不想浪费。 刚才他打给安准南过,但一直忙音,想到医院是感染者的大本营,安准南现在可能危险极了,叶小川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和情况又整合了一下发了条微信过去。 铃声虽然停了,但电话还在拨来的状态。 叶小川凝视着手上的伤,说不定这是他与那人最后一通电话了。 他接了起来:“叶先生,什么事。” “你一定要对你父亲这么冷淡?”那头的叶父有些气,想到现在的状况,还是收回了怒气,“我和你母亲在家,我们都很想你。” 叶小川听到电话那头的嘶吼声,虽然声音已经变了很多,但还是能听出一点熟悉感,意识到了什么:“叶小蒙在哪儿?” 眼看瞒不过去,叶父只能道:“他……感染了,想吃东西,我们绑了他。” “我们都很想你,特别是你母亲,她其实……” 叶小川向来平和的音量忽然冷了一些,第一次对亲人说了一长段话:“我的妈妈早就死了,她只是你的妻子。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价值?如果真的关心我,第一句应该问我在哪里,受没受伤吧?其实你不打来,我都忘了我也是有亲人的人。” 那男人被叶小川说得哑口无言,也许是心中长久的亏欠,语气低了下去:“如果世界末日,我还是希望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求几句就会同意。 但这一次,叶小川却不再妥协:“你三年没理会我,让我猜一猜你那么想我过去的原因,因为叶小蒙很饿,而我是很好的食物?还是主动送上门的?” “小川你怎么能……” 叶小川颤着手挂上了电话,捂着心口,居然也没什么感觉,好像只是陌生人了。看了下电量,因为这通电话,电量掉到了百分之十二,他有点心痛。 他伸了个懒腰,觉得有句话说的好,你比你想象的强大。 大乔说是很困去睡觉了,给他发了几个动态表情让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指了指手机,意思是微信联系,然后消失在窗口,孕妇嗜睡这也正常,只是这心态强大的真是少见。 一整个下午,叶小川也没等到救援队伍,他不相信政府和军队会不管他们,除非他们也无能为力。 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他看到了好几个路过这里逃跑的人,叶小川将自己藏在榕树后面,看着感染者对健康人的追逐,慢慢找到了一点规律,他发现了几个特点,但还需要回去整理。 夜幕降临,他实在撑不住了,眼看雨棚下面的感染者越来越多,眼前仿佛多了一盘蚊香,盘腿坐在雨棚中央,脑袋一点一点的。 晚上的温度比白天降了一些,但依旧很热。 叶小川一开始还保持着警惕心,只是后来实在太困太累了,紧绷的神经还是松了下来,蜷缩在雨棚上睡着。 不安的一夜过去。 直到第二天艳阳高照,耳边满是骨头错位的声音,他心脏一缩,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换了睡姿,现在居然侧躺在雨棚上,挂下去的手指差点与下方的感染者接触到。 感染者还在够他的手指,惊得将瞌睡虫都冲散了。 他触电般将手收了回来。 一打开手机,还有1%的电顽强地撑着,安准南没有回复。他发了个消息给大乔,也一样没反应,其实一晚上没看到那孕妇的身影,他也有点七上八下。 她是这条路上不多的健康人了。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如果等不到救援,那就自救。 吞了剩下一颗巧克力,感谢那位大兵头的救助。 叶小川观察着离开的路线,往下走肯定是死路,那就要另辟蹊径了。 看着旁边的榕树,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爬过树,死马当活马医吧。 用工具箱里的美工刀将T恤撕成一条条,绑住脚踝,经过一晚上的修养,虽然还是肿着但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 他忍痛紧紧绑着,这样能最大程度保证他的行动,一点痛不算啥,男人嘛,不抗痛算啥男人,叶小川自我壮胆了下。 将手上的纱布撕开,预想中的疼痛和脓水都没出现。 没想到手腕上的伤居然好了一些,在愈合,愈合速度比正常的时候还快一些。 这样的高温,他又是那么多剧烈运动,出汗严重,居然还能好转,刘医生神了! 叶小川站了起来,也许是他的动作,下面的感染者兴奋地围过来,嘶吼着。 他目测了下距离,将梯子架在一根粗粗的树干上,另一头搁在雨棚上,有点危险,无论是角度还是承重,换了三四根树枝才感到牢固。 他在雨棚上做了做伸展动作,踢踢腿,甩甩手。趴在梯子上向前移动,慢慢到了凌空的部分,下方就是石板路了,如果爬得不稳就会掉下去。 但本来雨棚就年久失修,不算牢固,角度也是倾斜的,树枝更是,他需要在保持平衡中加快速度。 树枝摇晃了晃,有几个感染者居然也跟着到了他下面。 叶小川不敢往下看,将刚才取下的染血纱布扔下,在感染者争抢的时候,他加快了爬梯速度,但他没想到那几个感染者被鲜血刺激了,居然开始撞雨棚。 雨棚与树枝同时摇晃起来。 有瞬间他的脑海是空白的,但这种无望情绪并没有停留太长。 他与国字脸中间还夹着两个人,透过人群空隙那双灰白的眼正直直朝着这边望着。 周身两车车间距中停着辆电动车,车主大约是临时抛车的,叶小川一手握着把手,一手拖着后方座椅,将分量不轻的电动车以自身最快的速度搁在两车之间,以国字脸的迟钝思维可以暂时阻断追逐。 25.CH.25【捉虫】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而安准南之前之所以无法联系他, 是那两个被绑起来的人造成的事故,本来大家终于摆脱楼道里数不清的感染者,松了一口气,而后发现其中一个医生被咬,疑似进入潜伏期,安准南将这位潜伏期医生捆绑, 连同另一个闹事害人的实习医生捆到了天台栏杆的地方。 本来一切都算告一段落。 直到被绑的两个医生起了口角才又生变故,他们互相撞击, 那实习医生口袋里掉出了一个装有感染者眼珠的玻璃球,一个暗地里的秘密交易被公开。现场闹开了, 其中几个医生说要现场给实习医生这样的败类教训, 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受了感染的医生挣脱了绑绳, 力气奇大, 潜伏期居然只有几个小时就变成了完全体,张口就咬了那叫嚷着的实习医生,一群人逃散开来。 感染者的出现,让天台彻底不安全了。 安准南带着其中几人,拿起之前捆绑两位医生的绳子, 冒险从天台爬到楼下, 踢碎玻璃, 来到新生儿监护室。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叶小川形容后面的事, 直接拍了张照片过来。 叶小川在看到照片的刹那,抽动着嘴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医院停电了,昏暗的室内,只有外面些许光亮,蓝调的昏暗。 保温箱里原本安然入睡或是活泼好动的婴儿们,正趴在箱壁上睁着灰白色的眼,朝着刚刚进入监护室的安准南望去。 同一个方向,精准又可怖。 而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只在爬着的,再也没有曾经天真可爱的样子。 这可能是安准南遇险前最后一条信息。 他们几个成年男子,面对一屋的感染体婴儿? 叶小川捂着脸软倒在椅子上,深呼吸着。 他们一开始的推论又一次得到验证,婴儿是抵抗力最差的,如果病毒真的通过空气传播的话,婴儿可能是最容易被感染的一群。 叶小川立刻打开电脑,网络没断真是最大的好消息。并没有相关新闻,这样的消息惊世骇俗,要是大范围爆出来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只有几个论坛曝光了相关图片,是其他省市的医院,出现婴孩咬人的情况,但相信这些图片很快会被封锁。 婴儿不但会被空气感染,还有可能母体传染…… 他想到大乔,但对方还是没有丝毫回应,不会出事了吧,看她肚子的大小,可能也快临盆了。 如果婴儿无法出世,或者出世即死亡,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世界的人类将无法繁衍。 地球上由于环境恶化,生态平衡被破坏,每年都会死去十几个物种,当人类无婴时代的到来,是不是也将进入频临灭绝的行列。 任何生物,只有繁衍才能让种族繁荣下去。 叶小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焦虑和不安,他打开大乔的微信界面,里面安静如初。 他现在也只能被动地等着消息,没有消息说不定也算好消息了。 冷静下来后,将手机音量调到最高。 他迟早要从密室里出去的,屋内的食物是会吃完的,这里是他暂时的庇护所。这些消息只能让他更了解情况,但不能影响他的生存大计。 叶小川平静下来后,从书架上挑出了平时去书店买的书,工作忙的时候根本没工夫看,正好现在满足条件了。 然后开始安慰自己,地球经历过的灾难还少吗,山崩地震海啸龙卷风算不算?大陆板块都能移动,北极冰川都能融化,大不了就是当年恐龙灭绝再来一趟,总有存活下去的办法。 当然他认为绝对不会那么惨,哪怕这次困难了点,但人类这么顽强的生物古往今来都是少见的,不可能被这样一场感染病打到。 叶小川边想着,边找到一堆七号、五号电池,可以给一些的小夜灯小台灯还有手电筒用上。还有笔记本电脑也要充满,虽然只能续航8个小时,不过没电的时候了解外面情况也足够了。 收集了充电类的物品还有一些精神食粮以后,再来就是赖以生存的水了。 人就算没食物,光靠水也能多活好几天。 其实水比电更重要,但现代人总是不自觉地将精神粮食排前面。 感染者爆发时间不算长,水源还是干净的,以后就不一定干净了,所以首先他要收集足够多的水,后面如何要等后面再说。 拿出家里所有脸盆、水桶、杯子都装上了水,拿出电水壶,一壶壶的烧开。 烧开后的水比生水要容易存放。 不过家里的存水器不够多。 叶小川摸了下下巴,没有办法就创造办法。 眼角余光瞄到几盆枯萎的花,有了。 他将泥土倒出来,用清水洗干净,再拿尺子量了所有花盆底部小洞口的直径,用高超的手工做了各种尺寸的小木塞,塞住所有花盆底部,这样就相当一个盆子了。 家里用不着的花盆有很多,他以前刚毕业搬来的时候,处处碰壁,找不到工作,闲着无聊就养起了花,后来疏于照顾渐渐枯萎了,只能暂时放到储物间,现在算起来有十几口大大小小的花盆,解决了燃眉之急。 这么多水,只要注意防止它们发臭变质养蚊虫外能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接下去就是怎么分配食物,他不能胡吃海吃,要有计划地分配。 平时上班为了省钱几乎不叫外卖,全是靠自己做饭的,所以家里的食物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有时候晚回来超市和农贸店都关门,他常常会准备比较耐存放的食物,比如白菜、胡萝卜、马铃薯这些在冰箱里放久了也很难坏掉的。 打开一层层冰箱抽屉,他平时注重营养均衡,水果蔬菜还有不少,五只苹果两只梨三只火龙果,一颗大白菜,一包娃娃菜,三根胡萝卜,半颗西兰花,五只土豆,八只鸡蛋,两颗皮蛋,几袋香肠,好几袋拉面和筒儿面,特别是这些面,保质期都有三十六个月。冰冻柜里为早餐准备的冰冻粽子十八只,红糖馒头、花卷馒头、小笼包、手抓饼等一共八袋,叶小川感激自己平时不算勤快,准备食物都是半个月往上的,延长了他的生机,回家的打算果然是对的。 位于中间的冷藏柜里还有他上次和安准南去农家乐,在附近山上摘的野笋,一般这些山头被当做村民自己的,交一定的上山费就能采到足够多的野笋,里面还有一大碗他前段时间烧的笋干烧肉,因为自己一个人吃不掉,就先放里面恒温保存了,光是这道菜也能撑几天了。 桌上还有几袋饼干和一点水果,先把这些水果放冰箱,他打算先把牛奶等有保质期的解决掉。 又从厨房里找到了拆封过的六袋装泡面,吃了两袋还有四袋,平时买的燕麦半袋还有一盒米,燕麦就算没电也能干吃,大米的话必须要煮,但如果以后没电了怎么办,现在先煮掉也不现实,很容易坏。 叶小川决定先不思考这个,煮一天算一天吧。 如果知道有今天,他一定会买足够多的食物,听说在R国一些宅男会买一年份的食物放在家里,都是保持期很长的,这时候应该是他们的天堂吧。 叶小川将所有食物列了一张清单,根据时间和保质期分批去吃。 只要他省一点吃,至少能存活四十五天以上。 当然,这些要除开断电、气候变化、高温等因素。 四十五天,应该足够他等到救援了吧。 将电、水、食物都整理了后,叶小川慌乱的心情真正平静下来,对自己的密室求生还是充满希望的。 叶小川上了一下午的网,查找关于感染者的资料,包括发病时间、起因、潜伏期、完全体后的各种状态等,结合自己亲身经历的,他得出了一些结论。 感染者嗅觉比普通人灵敏,但也没到猎犬的程度,像国字脸和柔弱少年对他的追逐,是因为他受伤了。也许是对特定人群的血液有一定的辨识度,还有论坛分析大神按照感染者的执着度,从追逐距离,追逐人数,追逐时间来计算人类各种血液和肉体对感染者的吸引力。 因为说的有理有据,下面像叶小川一样被追逐还幸存的人简直哀嚎遍野,各种分析贴中还根据血型,胖瘦来区分美味可口度。 他是O型的,但叶小川觉得血型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像蚊子一样,喜欢甜度高的血液,和血型关系不大。 至于胖瘦,根据大神帖对几个被契而不舍追逐的健康人调查的数据来看,体脂、骨骼、水分都有一定相似处,感染者更偏爱年轻的,有肌肉的男性或者肥瘦相宜的女性是优选。 叶小川一条条对比后,离开上称,看到称面上的水分、体脂等数值灰溜溜地跑回电脑前,悲哀的发现,他的几项指标都达标了,在论坛上的划分应该属于S级别的美味,配上肥瘦刚好的肌肉,对感染者吸引力大概就相当于一块活生生、香喷喷的特级五花肉? 呵,实力拒绝。 叶小川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为人类他自己是闻不出差别的。 但这种金字塔顶端的唐僧肉他是一点都不想当的。 身着迷彩服的劲瘦男人垂下长睫,看着桥梁断裂处,摸着上方凹凸不平的石块,像是被冲击波截断的,做了结论:“不是人为。” “七哥,刚才德馨医院等多家医院说感染者发疯到处咬人,所有被咬的人都出现感染症状,上头让我们立刻去支援!” 男人凌厉的视线扫过去:“幸存者还剩多少?” 士兵落下一滴汗:“场面混乱,无法统计。” “装不完的感染者,就算我们去也是杯水车薪。”其中一个黑衣士兵说道。 “传播力太强了,如果一个不慎我们也说不定…” “七哥,我们还是先去接那个姓宋的老学究吧,这老头听说很邪乎,手上试验品很多违.禁的,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而且上头催的紧。” “安静。”男人眯眼盯着手上的无线接收器,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就算经过接收器变了音也是相当悦耳,只是被那有规律的喘气声给扰了步调。 “永和路和江阳路的交叉口,出现……巨大天坑,交通严重堵塞,有至少二十位感染者正在咬人,请求支援……永和路和江阳路……” 思路清晰,将情况简单明了地叙述,大约是担心信号不好,不断重复着这段话。 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这群正在这边探查大桥断裂的士兵们。 26.CH.26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等等。 叶小川忽然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我刚才是不是对人类的形容词被带偏了,什么叫肥瘦相宜,这种变成猎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些分析大神也是有毒。 叶小川却不知道这些躲在屏幕后方的大神有大半正处于潜伏期,他们在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为剩下的幸存者提供自身真实数据, 为他人逃脱做出了贡献。 也许默默无闻, 但却不能忽视他们的用心。 肉到底好不好吃的问题被叶小川抛开了, 接下来,感染者有没有排泄功能? 这个众说纷纭, 下一个。 感染者是活的, 还是死的? 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一个生和死能够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否成了杀人犯,是否为了法律和道德要无休止地躲避下去,而且大家生怕下一刻就没了网络, 性命攸关下都积极加入讨论,比刚才的话题热度高了数倍,楼也叠了好几百页,虽然上网人群明显减少, 不过都非常积极发帖和回复。 记得安准南在医院看到心电仪, 包括他实际与感染者打斗的过程也能发现, 感染者是没有心跳的, 他们按照医学界的说法应该是死亡的。 但死亡后很快活过来, 听过古代流传的民间怪谈吗,画皮。 哪怕是同一张皮,内里的一切可能被置换过了。 就像外面繁衍生长的植物一样,它们会分裂,会繁衍,会变化,那已经不是原来的基因了。 当感染者死亡后,再活过来是依靠体内的病毒吗。 网上爆出了几个似真似假的病毒结构,也没什么科学依据。 叶小川关掉电脑,拿出一个空白本子,写上了一堆化学方程式,复杂程度令人头皮发麻,身为一个没上进心被处处排挤的伪学霸,脑子里的知识其实记得不多,只能跟着记忆对这几个病毒结构一步步进行推算。 写写改改了许久,以他的知识储备算不出什么结果,只能确定里面的某些元素是活性的,感染者并不算是完全的死人,死人是听不到声音也感知不到周围的,他们应该属于一种类活性生物。 要知道,感染者的跑步速度和正常人类差不多,一天的运动可能比人类要多的多,那就代表体力在快速流失,所以追逐时间比较短,从中可以推断出新陈代谢非常快。 他记起一个细节,柔弱少年一开始追不上他,后来是在咬了那些工人后,吞噬了新鲜的血肉才原地满血复活,追了他足足好几条街,比国字脸还凶猛。 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人肉中有感染者需要的能量,弥补新陈代谢所消耗的,而这些能量能够让他们得到快速补充,甚至可以让他们保持体内的细胞活性。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这种活性甚至可以让感染者的腐烂速度减缓……有点细思极恐,那他们必须一直“吃”下去才能保持能量? 这只是叶小川的个人猜测,没有得到验证,他想做一个实验,但这个实验需要感染者配合才行,这附近目前是安全区域,他要耐心地等。 他起来从柜子里找到电钻充电。 叶小川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2小时,楼下又出现了想闯安全区的人,却没有叶小川这么幸运,因为没人作保他们与里面的居民起了冲突。 他微微扯了下嘴角,把电钻的插头拔掉,趁着下方混乱声音嘈杂的时候,给卧室铁窗钻了个圆形可开合的洞,几次打开关上,打开关上,嗯,挺灵活,叶小川满意地点头。 这个大圆窗,让他能够看到下方又不引起注意。 你们以为这样会把我完全关住吗,开玩笑,我家居小能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当然会乖乖呆在里面,但不知道周围情况不是两眼一抹黑吗? 下方的两个受伤的居民从外面逃回来,被毫不留情地驱逐,甚至因为胡搅蛮缠,最终被纹身男几人击杀,尸体被拖走,居民们虽然唏嘘不忍看,却默认了了那样的做法。 随着环境的改变,人心与善意在渐渐偏离。 他发现居民在沙袋堤旁重新砌了水泥墙,一群男人干活,速度很快,一下午就砌了一个比沙袋更牢固的墙体,几天功夫就会彻底干了。 到了晚上,蝉鸣扰得人无法清静,楼房下方几个防护堤旁还有几个巡逻人员四处查看,他们轮流值班。 叶小川边等着手机上的消息边玩着王者,再紧张也解决不了任何事,他干脆打开了游戏。这时候不少人居然在线,可能都是为了舒压,人数也没减少,反而玩得酣畅淋漓,不少人拼命在游戏里消耗RMB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晚饭煮了大米,炒掉了容易坏的西蓝花,饭后喝着还没变质的牛奶,又切了个橙子细嚼慢咽。 除了大米外都是容易坏的,不赶紧吃掉放着也是浪费。 默默觉得自己的日子,还有点小资情调。 等到这些容易变质的吃掉后,后面每天的食物就要大幅度锐减了。 虽然数量上有点抠,但为了保证存活天数,他必须精打细算。 现在想想之前放下一整包泡面的行为,真是有够奢侈的啊,以后应该要把面饼分成两份,不,还是四份……要不六份? 至少现阶段,叶小川与大多逃命的人相比,他过得算很安逸,和病毒爆发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到了半夜,叶小川关上了灯,闭上眼,手机搁在床头。 细小的声音从下水管道传来,一只只小强抖动着长长的触须,从黑暗的管道中顶开浴室的地漏盖、厨房水槽的过滤网,钻了出来,成千上万,经过客厅,爬到叶小川床上,密密麻麻地游窜着。 他惊得坐起,左右一看,是梦。 但太真实了,抹了抹额头的汗。 一看时间,午夜两点。 他开了灯,走去厨房,临近下水管道,侧耳倾听,居然真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正在朝着水管上方进发。 不是他想太多,是这些小细节能在不经意间击垮他的布置,他还是大意了。 他用装了水的脸盆堵住两个口子,有点不放心,连夜做了两个直径大小吻合的木塞塞住口子。 不过这样他用水和洗澡成了麻烦,只能等用的时候再挪开,而且要注意这段时间没有从里面爬出来的触角系。 做好这些,他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做了大半个小时俯卧撑和拉伸。 砰砰砰,很轻的声音,不是楼上发出的。 是四楼,白天经过的时候 ,他就听到里面有撞击的闷响声,人类喊叫的声音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应该是灶头口中那些被绑住的感染者吧。 这些潜伏期的人,是这个安全区的隐患,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导火.线。 第二天,叶小川想看新闻,却发现除了一个放动物世界的频道,其他台都是雪花状。 信号没了。 而传说中的救援,没有到。 叶小川握紧双手,暗暗祈祷,虽然以前他啥也不信,现在不讲究了,至少没停电没停网更没有停水…… 他打开窗户小圆洞观察下方,睡眠质量不好的人们正在轮班守卫,脸色不好,气氛没有前一天那么兴高采烈,但看得出大家还是期盼地等待着,至少目前这一小块区域还算安定。 叶小川先洗漱,观察自己有没有眼珠变灰,暂时还没,呼出一口气,真是美好的一天啊。给自己煮了粥,又用煮粥时的蒸汽顺便蒸熟了粽子,到了中午是酸辣土豆丝和一小碗肉丝炒蛋,然后就是一碗煮得晶莹剔透的米饭,香喷喷地引人下肚,他一口口珍稀地吃着。默默地有点小心虚,虽然是按照每天分配做的,但他吃的好像不错? 虽然这种有了这顿没下顿的紧张感始终笼罩着。 他们就像一群等待宣判的人。 电力局的各位大能,你们一定要加油撑下去啊。 叶小川不敢懈怠,哪怕充电宝等需要充电的设备都是满格,也还是不舍得拔掉,只要电路没烧掉就放着吧。 到了下午,还在举哑铃的叶小川听到四楼的尖叫声、开门声、呼救声。 感染者变成完全体后力气非常大爆发力很强,只是普通的绑缚困不住他们,到时候他们就会直接攻击家中存活的人。就像之前安准南他们一样,到了安全地还要重新寻找生路。 他担心的隐患,还是爆发了。 叶小川第一时间想查看情况,到底只有一层楼的距离,他也不安全。打开第二道木门才看到铁门外的一道被钉死的铁板,他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 他楞了下,差点忘了他被隔离了。 不过这样也许家里还是最安全的堡垒。 嘴角溢出苦笑,这有什么好庆幸的,如果外面乱了,他等食物吃完了不一样要出去? 叮、叮、叮、叮。 连续的微信提醒音让叶小川如梦初醒,打开一看,居然收到了大乔的消息,喜出望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条微信语音,几连发很有大乔的风格:我在马桶上睡着了,手机居然还忘带了!我傻了,糟多无口。 浴室门锁居然在这时候坏了,我饿疯了直接破掉它了,聪明吧! 终于吃上喝上了,又复活了。你人呢,对面怎么没你了?站牌也被推倒了,你不会被…… 别吓我啊! 我好像要生了…… “七哥,刚才德馨医院等多家医院说感染者发疯到处咬人,所有被咬的人都出现感染症状,上头让我们立刻去支援!” 男人凌厉的视线扫过去:“幸存者还剩多少?” 士兵落下一滴汗:“场面混乱,无法统计。” “装不完的感染者,就算我们去也是杯水车薪。”其中一个黑衣士兵说道。 “传播力太强了,如果一个不慎我们也说不定…” “七哥,我们还是先去接那个姓宋的老学究吧,这老头听说很邪乎,手上试验品很多违.禁的,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而且上头催的紧。” “安静。”男人眯眼盯着手上的无线接收器,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就算经过接收器变了音也是相当悦耳,只是被那有规律的喘气声给扰了步调。 “永和路和江阳路的交叉口,出现……巨大天坑,交通严重堵塞,有至少二十位感染者正在咬人,请求支援……永和路和江阳路……” 思路清晰,将情况简单明了地叙述,大约是担心信号不好,不断重复着这段话。 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这群正在这边探查大桥断裂的士兵们。 比起几家遥远的医院,当然是附近的江阳路更方便,但他们有任务在身,虽和政府只是短暂合作,但也没有不听从命令的道理。几个士兵等待队长的抉择,是听从上头调派立刻去医院支援还是去旁边的交叉口。 男人查看最新道路状况,多条路出现红色警示,说明现在全市拥堵,而江阳路离他们这里是最近的,男人很快做出了抉择:“先去江阳路。” 27.CH,27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只是叶小川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也许心底, 他是希望还有抵挡病魔恢复健康的感染者的。 仔细看灶头的牙齿缝隙, 是清洗过的,还能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从感染者发病的时间来看, 每个人的潜伏期是不同的, 有几个小时的,也有像璐姨这样好几天甚至更长的,灶头应该属于潜伏期比较长的那一类。 叶小川回头看了眼宋老的屋子, 哪怕知道再也没有一个诡异的老人盯着自己笑,还是全身发寒。 注意到之前放到门口,已经长到一人高的葱花, 叶小川揪了揪葱花的叶子, 抖了抖,还挺可爱。弯身将葱花搬进去,这么新鲜的食物可不能浪费了。 这群人进屋子没想到叶小川的房间相当干净整洁, 不太像单身男人的房间,居然还做家务。不过也就惊讶了一下, 没忘了来的目的,灶头既然说了要把房屋全部封锁就会言出必行, 毕竟还有纹身男那几个监视着, 没法作弊。 叶小川房间里的窗户都是铁板, 还是那天灶头留下来和他一起装的,现在这些铁板被钉子二次敲打钉上,叶小川连开窗户都做不到了。 敲击声让上一层的动静更大,是莫三和璐姨听到了吗。 一群人很镇定,无论是莫三还是璐姨,都已经被他们锁死在屋子里出不来了。 把叶小川家里所有窗户钉死了,左右检查了一遍确定叶小川不能从任何一处出来才放下了心,并说明过一会会有人过来,包括叶小川家和六楼七楼的几户人家的铁门都要用铁板固定,以防止他们从门内出来,也就等于叶小川被变相困在了自己家里。 叶小川没有意见,回来之后他也没打算出门。 纹身男几人确定叶小川出不来后就在外头了,他们还要去六楼七楼看情况。 看叶小川淡定给葱花浇水的模样,灶头道:“为什么还要回来?”虽然他也会这么干,但其中遇到的危险和付出的代价太多了。 叶小川倒是没想到这块地方会被保护起来,但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作为一个成年人,下了决定,无论什么结果,都要自己承担。 望着手上的咬伤和腿上的抓伤,如果最终还是要被感染,那家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不回来能去哪儿。 “你呢,还不是拼了命。”守护着自己想守护的。 “我和你不同,小川,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坏,你救了我是事实。”叶小川给两人倒了水,静静想着现在水源还算干净,那么以后呢 。 灶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在这个还没到二十五岁的青年身上。 灶头握着茶杯的手有点僵硬,渐渐被茶水的温度暖到。他救叶小川是因为同病相怜,还有平日的情谊,当然也是抱着那一丝微妙的希望,得了感染病的人哪个不希望自己能扛过去,能活着没人想死。当看到叶小川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时候,他也在希望自己能抵抗住病毒。 “有什么希望我做的?虽然我可能出不去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叶小川希望能帮一下对方。 “如果未来……我抗不过去,帮我找红毛,从出事到现在我一直联系不到他。”虽然他猜测,也许红毛早就出事了。 红毛是灶头弟弟的外号,和哥哥一样酷爱染发,哥哥黄色弟弟红色,还在读高中,智商很高,字面上的高。要知道霍金先生、比尔盖茨先生的智商是160,这小孩当年查出来有135,虽然智商不能说明所有问题,在不同的环境下也会造成不同的人生,比如这位红毛弟弟就属于完全浪费蹉跎的类型。 叶小川道:“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我会尽量去做的。” 也只能尽量,未来的事谁都不能肯定,灶头感慨地拍了拍叶小川的肩膀:“兄弟。” 他也算救了不少人,也只有叶小川愿意问一问他的需求。棚户区的人平时不太看得起他,他都知道,叶小川却从来把他当平等的人。当然除了家人外,叶小川也是他少数信任的人。 “等到我们都康复了,再一起出去喝酒。”美好又充满希望的约定,让两人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啪,击掌为誓。 “好!”叶小川点了点头。 等着那一天。 门彻底关了,叶小川的世界好像也寂静下来。 纹身男与灶头一起下楼,问:“为什么要救他?” 灶头没回答,心里却想着,为了赎罪。 没多久他回到自己的居所,取下自己的黑色美瞳,露出了黑灰色的眼眸,他的潜伏期比别人长。 静静地望着镜子里似人似怪的自己,厌恶地打碎了玻璃。 卧室里,绑着一个潜伏期的小青年,以前也是治安队里的,那天与叶小川从地下诊室离开后,灶头就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躲在家里不出去,然后青年来看他,他很饿,很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咬了人。 那之后,他身体恶化的情况还在继续,但却减缓了许多。 在这个世道失踪是常事,青年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大范围搜寻,他咬了人就不能让别人发现,只能把青年藏起来。 这让他确定,潜伏期的人如果提前咬下鲜肉,就能缓解症状,这样的缓解,给了他希望,但也让他厌恶咬人的自己。 他……还是人类吗? 他单膝跪在床边,对着还有一口气的青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救了无数人,却依旧缓解不了心头的罪恶感。 等人都离开后叶小川观察了下熟悉的房间,没了监控器后,他还是心有余悸,一直视这座房子是毒蛇猛兽,积极寻找新住处,当然新住处也没那么容易找。 现在再回来,还是那阴暗潮湿的模样,却觉得可爱亲切起来。 被钉上了铁窗后,室内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哈利路亚,没停电真好。 他受不了身上的粘腻,先去浴室冲了个澡,路过镜子时,看到镜子里没有变色的眼眸,轻轻缓了一口气,他的潜伏期是不是比灶头还久? 在花洒的冲刷下,他的头脑也清晰了下来,撸了一把湿头发,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白皙脸孔,一道道细小的水流划过额头,俊挺的鼻梁,水粉色的唇,一双看似温润的眼,眼尾些许没散去的戾气,薄薄的肌肉下是优美的人鱼线,浴室外铁窗户缝隙中钻出一道细细的光线,水流在长长的眼睫上落下晶莹的珠光,顾盼间迷离惑人。 平时上班为了不惹麻烦他的刘海会故意放一些,他对那一次次跟踪尾随已经麻木,却还是习惯不了这种招人体质和他人的无端恶意,爱意。 轻微的金属声。 浴室的管道口子被顶开,叶小川低头就看到从地漏盖里面钻出来的一只巨大无比的小强,那触角极长,在空中妖娆地抖动着。 真大啊,二倍往上。 那么家里的那点食物,够它们吃吗? 叶小川嘴角抽了抽,在小强被花洒冲得到处躲避的时候,抹了把脸上的水,弯身快速捡起拖鞋,啪嗒一下,将巨大的触角系钉死在脚下,呵呵,和我斗,你兄弟我前几天还踩死过。 他不想看爆出来的汁液,直接用花洒冲干净,边冲边想着,幸好家里没老鼠,它们可比小强聪明了数倍,智慧生物里都能排上号,还特别记仇。 和老鼠抢食物,叶小川光是想一想,就打了个寒颤。 他关掉笼头,围上浴巾,拿出药箱给自己小腿手臂上药,其实愈合了不少,而且速度还比较快,昨天他就发现他受伤后伤口愈合速度比常人快,像身上的那点擦伤,这会儿只留一点点擦破的皮了。 但他能确定,抓伤咬伤他的人,都是感染者。 比起高兴,叶小川心中的不安更甚,想到被他抹掉的那个川字,还是想不出所以然。 慢吞吞地擦了身上的水,换上家居服。 这时候,外面传来人声,是钉铁板的声音,应该是五金店的人来了吧。之前灶头就说过,他待的五楼还有六楼七楼,都会用铁板封死,无论是窗户还是门都没有出路,不过也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感染者不可能闯进来了。 这就是一间密室。 叶小川镇定极了,洗了澡之后之前的颓废和疲惫更是一扫而去,整个人清爽多了。 拿出一根火柴,点燃。 他喜欢这种古老的点火方式。 高温会引起的灾难让叶小川很谨慎,如果火势变大,说明他不能再用任何会产生高温燃爆的东西,比如煤气灶,那将是高危物品。 火苗果然有一些变大的趋势,不能再用煤气灶了,在这种天气它太危险了。 他拿出尘封已久的电磁炉,插上了电,他点了点头,有电还是不用煤气吧。 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点白菜,煮了包红烧牛肉味方便面,香气四溢,打了个蛋上去,看着它胖乎乎地滚在汤面上,又切了点绿油油的葱撒上面,放了几片香肠,整锅面颜色漂亮极了。 至于葱花是变异繁衍的,这时候谁管这个,饿都要饿死了。 他捂了捂饿惨了的肚子,两眼放光地默默等着。 将煮好的锅子从电磁炉上端下来,为了不浪费直接用锅子吃饭,很饿的时候不能吃太快,他忍着一点点斯文地吸溜着。 习惯性打开电视,将音量调到最低,以免声音引起注意。 很多电视台都出现了无信号的雪花屏幕,其实前一天社交媒体和电视都被禁止播放,国家紧急召开会议,减缓事态,但范围太大,感染人群又太多,里面还夹着潜伏期的,军队死了一队又一队,太难控制。 直到无法控制,群众已经陷入恐慌,与其隐瞒不如安抚,这才又恢复了。但即使恢复,大部分电台遭到感染者袭击无法工作,只有少见的几个电视台报道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提醒市民待在家里等待救援,千万不要外出。 接下来一条新闻却引起叶小川的注意,江边,一辆被打捞起来的防.爆车,还有好几个生死未知的人躺在担架上,是一次恶性袭击事件。也许因为是普通民众造成的,被拿来当典型,希望大家冷静,不要袭警,要相信政府和军队能将这次灾难平息,只需要安心等待,袭警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那辆车的车牌,他记得,就是他差点上去的那辆。 叶小川站了起来,仔细看着屏幕里并不清晰的拍摄,隐约能看到担架上昏迷不醒,身上不知道被什么物体咬伤的迷彩服男人,哪怕记不住长相,也记得那身衣服。 他们居然翻车了?而且看模样,是大型车祸,受伤最轻的就是迷彩服了,其他的有的刚上岸就停止了呼吸,还有的被咬的乱七八糟。至于救人上来的,叶小川觉得要等别的军队来救肯定没那么快,也只有可能是受伤最轻的迷彩服将其他人救了。 但哪怕最轻的,也让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肩膀上一个巨大的咬痕,刺穿衣服,鲜血直流。 是被什么大型动物咬伤的。 是水里的……果然水里也出现变化了。 他还能活下来吗。 叶小川紧紧盯着电视,到底对方当初是有心想救他的,虽然他没赶上救援,但对方最后还给了他两颗巧克力,不然他可能因为体力不支撑不到回家。 很快,下一条新闻插入,他也看不到那些人的伤势了。 这条新闻说的是有部分天坑附近出现疑似虫洞的黑色漩涡,目前科研组正冒着生命危险研究这些忽然出现的虫洞,但他们惊讶地发现虫洞居然会消失、移动。 连天坑都能出现,这个奇怪的小漩涡已经不能引起轰动了,只是它的存在与对未知的恐惧依旧让人们有些不安。 也许是得到国家会进一步加强救治的声音,救护车和军队很快就会来了,大家只要守住自己的家园就够了,就连他在五楼也听到下方激烈的讨论声,相信这个消息大家都收到了。 他们都在等待和坚守,守望着外面那些感染者被清除。 看完最新新闻,叶小川重新吃上了有点涨开的面,他的煮泡面技术越来越好了,涨了味道都不错,胃部终于得到了暖呼呼的慰藉后,叶小川才有心情好好想想怎么在这间屋子尽可能活得更久。 首先是空气,没空气人还怎么活下去,温度撑破了最高值,呼吸困难,加上路上死去的尸体,如果空气不流通人在室内会相当难受。 幸好铁板不算很严密,还有一点缝隙不至于闷死,不过叶小川还是开启了浴室里的换气扇。 没一会就听到浴室木板上面的撞击,是换气扇运作的声音引起楼上莫三和璐姨的注意了? 这间屋子,浴室和厨房的房顶是最不牢固的,不是混凝土而是木质结构,老房子有点敷衍了事,后来房东用新的塑料板遮挡,方便租出去,看上去很新而已。 叶小川赶紧关上了换气扇,听到上面的敲击声轻了下去,才舒了一口气,闷一点就闷一点,小口呼吸吧。 对于生存的第二个想法是电,不是第一次停电了,谁能保证在这种情况下市内的电力能一直维持? 他跟着记忆找遍了蜡烛,幸好棚户区不比别的地方,糟点多,偶尔会因为电线老化停电,每家每户都会备一点蜡烛和太阳能备用电灯。 叶小川记得之前陪安准南给妹妹买礼物时,店员还附送了他一盒香薰蜡烛说是情人节特别礼物,虽然他没购物。 将它们都拿了出来,有光的世界,心就安定了一些。 他看着因为自己几次剧烈运动,屏幕已经碎了的手机,心有些痛,插上电过了会出现图标,居然还能用,叶小川松了一口。 他虽然是手工小能手,但修手机的配件家里可没有,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又拿出家里两只备用充电器,准备充满电以备不时之需,早知道买个十个八个了,还有pad和任天堂,花了他好几个月工资忍痛买的,当年还年轻,喜欢玩各种手游和RPG,也是他的精神粮食。 手机充上电没多久,叮咚叮咚的消息不断。 拿起来一看,划开屏幕,叶小川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群人进屋子没想到叶小川的房间相当干净整洁,不太像单身男人的房间,居然还做家务。不过也就惊讶了一下,没忘了来的目的,灶头既然说了要把房屋全部封锁就会言出必行,毕竟还有纹身男那几个监视着,没法作弊。 叶小川房间里的窗户都是铁板,还是那天灶头留下来和他一起装的,现在这些铁板被钉子二次敲打钉上,叶小川连开窗户都做不到了。 敲击声让上一层的动静更大,是莫三和璐姨听到了吗。 一群人很镇定,无论是莫三还是璐姨,都已经被他们锁死在屋子里出不来了。 把叶小川家里所有窗户钉死了,左右检查了一遍确定叶小川不能从任何一处出来才放下了心,并说明过一会会有人过来,包括叶小川家和六楼七楼的几户人家的铁门都要用铁板固定,以防止他们从门内出来,也就等于叶小川被变相困在了自己家里。 叶小川没有意见,回来之后他也没打算出门。 纹身男几人确定叶小川出不来后就在外头了,他们还要去六楼七楼看情况。 看叶小川淡定给葱花浇水的模样,灶头道:“为什么还要回来?”虽然他也会这么干,但其中遇到的危险和付出的代价太多了。 叶小川倒是没想到这块地方会被保护起来,但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作为一个成年人,下了决定,无论什么结果,都要自己承担。 望着手上的咬伤和腿上的抓伤,如果最终还是要被感染,那家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不回来能去哪儿。 “你呢,还不是拼了命。”守护着自己想守护的。 “我和你不同,小川,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坏,你救了我是事实。”叶小川给两人倒了水,静静想着现在水源还算干净,那么以后呢 。 28.CH.28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 可以过几天看哦  他们负责将这些得了感染病的人进行隔离, 但现在医院人满为患, 人员储备明显不足,其顽强的传染力让多少部门面临瘫痪, 就连他们队伍里也有几个感染了。 身着迷彩服的劲瘦男人垂下长睫,看着桥梁断裂处,摸着上方凹凸不平的石块,像是被冲击波截断的,做了结论:“不是人为。” “七哥,刚才德馨医院等多家医院说感染者发疯到处咬人,所有被咬的人都出现感染症状,上头让我们立刻去支援!” 男人凌厉的视线扫过去:“幸存者还剩多少?” 士兵落下一滴汗:“场面混乱, 无法统计。” “装不完的感染者,就算我们去也是杯水车薪。”其中一个黑衣士兵说道。 “传播力太强了,如果一个不慎我们也说不定…” “七哥,我们还是先去接那个姓宋的老学究吧, 这老头听说很邪乎,手上试验品很多违.禁的,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而且上头催的紧。” “安静。”男人眯眼盯着手上的无线接收器,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就算经过接收器变了音也是相当悦耳, 只是被那有规律的喘气声给扰了步调。 “永和路和江阳路的交叉口, 出现……巨大天坑,交通严重堵塞,有至少二十位感染者正在咬人,请求支援……永和路和江阳路……” 思路清晰,将情况简单明了地叙述,大约是担心信号不好,不断重复着这段话。 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这群正在这边探查大桥断裂的士兵们。 比起几家遥远的医院,当然是附近的江阳路更方便,但他们有任务在身,虽和政府只是短暂合作,但也没有不听从命令的道理。几个士兵等待队长的抉择,是听从上头调派立刻去医院支援还是去旁边的交叉口。 男人查看最新道路状况,多条路出现红色警示,说明现在全市拥堵,而江阳路离他们这里是最近的,男人很快做出了抉择:“先去江阳路。” 而此时,旁边那辆载满感染者的车子内的人,居然个个眼瞳发白,野兽状地龇牙咧嘴,像是看着食物的眼神盯着他们。 男人察觉到了什么,当下决定:“这辆车留在这里。” 这次的感染病,并不简单。 传播范围广、传染性强、暂无抗体,仅仅三点就足以让全世界陷入恐慌。 叶小川也不知道对着这个临时信号源说话有没有用,将情况不断复述着,希望附近的警备力量能够听到。他跑得虚脱,缺氧严重,腿上犹如挂着个千斤坠,被台阶绊了下,弯身气喘如牛,抹着雨下般的汗水。他知道不能停,没停留几秒继续跑,也是在奔跑的过程中他发现这群感染者有个弱点,虽然爆发力强,力气大,但消耗得也很快,已经有三个被他甩开或者转移目标了。 在高温四十几度的路面上,像叶小川这么能跑的毕竟是少数,没有躲入安全地带的人们,一个个被追上,动作稍稍慢一点就有可能被扑倒。 叶小川转头看着那穷追不舍的国字脸和柔弱少年,一前一后,他们好像认准了他。 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大清早开门的店很少,公交车更不可能来,偶然经过一个小区也是乱成了一片。这附近还有湖,躲水里?不,不行,连天坑都能出现,谁能保证水里没什么变化? 思来想去,他目前最大的优势是对这附近地形的熟悉。 回头观察国字脸的身形,从身高到体貌特征,叶小川果断跑到一条小道左拐右拐后,钻入一个阴暗窄道,是老城区中两栋大楼中间的空隙,空隙间遍布管道。他比较瘦,从这里侧着身穿过去还有空余,国字脸太壮了,想要这么轻松穿过满是管道的窄路就太勉强了,而跟在后面的柔弱少年虽然够瘦能轻而易举穿入,但会被前头的国字脸挡住,说不定能一次堵住两个。 出了窄道,果然没看到那两人追上来,这里是刚造的新楼盘,人烟稀少,遇到几个说说笑笑准备去吃早饭的工地工人,叶小川没力气喊,不断做手势让他们赶紧跑,但工人们不明所以,笑骂道:“神经病。” 叶小川无奈,埋头跑了一段路,回头看一眼,见那国字脸两边的手臂都快被削没了,正在从窄道中挤出来,血肉模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下,好像没了痛觉。 要追来了。 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脑中嗡嗡的声音,汗水模糊了视线,再跑下去血条就要清空了,要马上找到一个短暂休憩的地方。 转了个弯,一排工程车停在那儿。 叶小川抬起沉重的腿朝着最后一辆水泥车跑去,观察了底部的宽度,够一个成年男人钻进去,而且两边还有挡板,一定程度能够阻挡视线。 他跪在滚烫的泊油路上,也顾不得衣服被烧焦的可能性,脱力地大口呼吸。 如果短距离中没了自己的身影,那感染者会不会离开?叶小川利用这次追逐在脑海中做着数据对比,从中找出感染者的弱点以及遇到危机时的应对方法。 叶小川匍匐前进,钻入不算宽敞的水泥车下面。 他压低喘息声,安静的车底还传来细小的声音,是手机里发出的,他立刻拿出手机听着。 叶小川几乎用气在说话:“准南?” “小川,没被咬吧?”安准南这边刚关上顶楼的门。 叶小川捂着嘴,他的视线只能看到从车底望出去的地方,视野不宽。至少能确定那两人还没追来,轻轻嗯了一声,道:“你那边…怎么样。”他听到那头的争吵声。 安准南:“你自己听吧。” 所有幸存者到了天台后,一张姓医生一拳打向实习医生:“你个败类!牺牲别人来让自己活命!等到我们都安全了,我一定要向医学组织告发你!” “你们一个个都是靠着她拖延时间才能在这里说话,和我有什么差别,少在那儿装腔作势,也不嫌虚伪!”实习医生不是对手,被打得满地打滚,其他人根本没帮劝的想法,反而隐隐地支持,实在是刚才那做法让人胆寒,他们谁都不想当下一个被牺牲的人。 29.CH.29【捉虫】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 可以过几天看哦 就在叶小川沉眠时, 他所在的棚户区不远处的支干道上, 一辆运送医疗物品的小货车失控撞到路边停着的轿车,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在地上滑行数米, 撞击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小货车底部,汽油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滋滋声,湿热的空气与干燥高温的柏油地面将这肇事车辆在无形中包裹,砰一声膨胀的空气爆开,火光窜出,瞬间将车内的药品连同前排还握着方向盘却忽然沉睡的司机卷入火海,滚滚浓烟。 当没了人工操作, 事故频发。 多处路段出现车辆相撞,几处民宅起火,医院中正在进行手术的患者渐渐断了呼吸…… 镜头拉远,一架民航客机刚结束自动导航, 机长将自动模式切换为手动,虽然大部分机场配备仪表着陆系统,但为预防天气、机场管制、设备故障等突发意外, 在能见高度内机长还是会选择更精准的人工操作,更何况雾霾连连, 小心为上。 广播中空姐甜美的播报声音戛然而止, 飞机在空中晃了晃, 只见它从高空向下坠落,从远处直直朝着棚户区方向冲来。 …… 叶小川是在一片嘈杂的鸣笛声中醒来的,连日来加班让他的脑子还处在待机状态,这些天听到的鸣笛次数太多,他以为是附近又有送医的昏迷人群,没有大惊小怪。 翻了个身,在枕头上捂了会,闻到空气中焦炭味才从困乏中睁开眼,望了下窗外,天还没亮,暗沉血红的天际透着些微光线,然后飘忽的视线就定格了。 楼下警灯的光芒闪烁着,从窗口跃过,仿佛看到了什么,窗玻璃呢?他抬手点亮床头灯,停电了。他又拉开抽屉拿出手电筒,前几天屋子里搜出了一堆监控器后,他就从网上同城急送了不少应急物品,例如辣椒喷雾、电击棒、各种款式的瑞士军刀等等,手电筒也是其中之一。 拿着手电筒,叶小川换上拖鞋,绕过地上的玻璃碎片,探头出去查看情况,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咽了回去。 他家对面是一栋两层老楼,周围的房子鳞次栉比,挤在面积不算大的棚户区。往常他从五楼望过去能看到棚户区大半面貌,但现在面前房屋呈一条直线倒塌,满地残垣,直线尾端是一架支离破碎的飞机,只差几米的距离就能把他所在的这栋楼一同推了,也就是说昨天晚上,这栋楼的人差点也一同遇难。 逃过一劫的叶小川丝毫没劫后余生的放松。 见过推土机怎么推土的吗,就是他现在看到的样子。从路线和损毁部位来看这架飞机坠落后,还滑行了一段路,这段路上的“障碍物”就樯橹灰飞烟灭了,一个个担架将埋在里面的人从废墟中抬出,在一旁的小道上并列排着,分别被白布蒙着,旁边是哭泣的亲人们。 床头灯亮了,来电了。 叶小川立刻拿起遥控机打开电视,渝市电视台的新闻女主持人的优美音线响起:“据悉,昨晚多数市民陷入昏迷……多地发生车辆追尾、医院事故死亡人数……本市出现区域性停电,电力正在逐步恢复,请市民不要惊慌,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新闻后面是对目击群众的采访,叶小川转开视线,所以昨天因为昏迷才没听到坠机声? 此时,楼下围观群众不顾警察阻拦,拍着现场照,对坠毁的飞机多角度拍摄,多有笑语。事不关己,总是没那么多同情心的。 不用想叶小川也知道现在微.博上应该已经出图了。 从商务车上下来的记者们将几只话筒对准痛哭的家属,连珠炮的问题,试图拿到第一手新闻让职业生涯再创新高,当他们要进入客机拍里面的惨状时被赶来的武警阻止,引起小范围肢体冲突,警卫力量明显不足。 市内的意外太多,哪怕加大了军备力量,还是不足以应对。 当棚户区的人想要找亲人的遗体时一同被阻拦时,他们也加入反对队伍,一时间场面混乱,叶小川看到莫三带来一群地痞试图杀出一条血路,发生得太快,来不及阻止。棚户区是这个城市被遗忘的角落,一旦起冲突,那戾气和对生活的不满全冲了出来,哪里能轻易阻止的了。 围观人群一片叫好起哄声,生怕热闹不够大。那一开始被阻止的男记者也不知叫嚷了什么,顿时群情激昂,叶小川抿了抿嘴,这人在煽风点火。他喊了一声同栋楼探头出来的人,几个男人眼神交流,预备一同去拉开几方人马。 还没等几人出发,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五辆从边道斜穿而来的黑色防弹车,甩了个漂亮的车尾,停在窄窄的胡同口,一排武装士兵走下来,与平时看到的武警不同,他们个个身着黑色劲装,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像是按照最高标准训练出来的兵器。 排头的男人一身迷彩服,步伐矫健,一头黑色短发,干净利落,离得远看不清五官,但能轻易感觉到那凌厉的气势,瞬间让人联想到猎豹。 他从腰侧掏出了一把枪,迅速抵住那个出口成脏的记者太阳穴,身边的其他士兵分别制住莫三和几个斗红眼的地痞。 叶小川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看到原本气焰嚣张的记者害怕地不敢动弹,哆哆嗦嗦的。 局面被控制住了。 男人歪了下头示意,旁边的手下立刻将人吓软的人拖走。 然后与武警配合将这群围观群众和记者赶出了警戒线之外。 手电筒一抖,竖直的光线照到了楼下男人的头顶,男人抬头查看光线来源,叶小川立刻关掉手电筒开关,收回了视线从窗口退离。 楼下依旧有零星的吵闹声,换了往常人们的脾气不会那么火爆,但频发的意外,过热的温度,不断昏迷的人,这一切会渐渐消磨人们的耐心,可以预见将来冲突会更激烈,到时候还控制的住吗? 叶小川不再关注下方的纷扰,他的面色有些白,甚至连地上的碎玻璃都没避开,径直走向厨房,从柜子里找到一包白象红烧牛肉面,打开煤气开关,又加了个蛋。 热腾腾的面上桌,也顾不得大清早吃泡面不健康,他需要一点热源让自己缓一缓,想一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发现自己拿着筷子的手在颤抖,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才停止发颤。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告诉我们,冲动是魔鬼,一切不冷静的行为最终将被消灭。 以上,都是他胡诌的。 正在吃面的叶小川并没有看到楼下忽然从围观群众中冲出一个女人,女人疯癫状,走路姿势怪异,正要扑向那个要被拖走的记者,那迷彩服男人行动迅猛,一个侧踢将女人踢翻在地,从手下那儿拿过胶带将女人嘴封上,由两个士兵将女人带到空车上。 那记者似乎没想到,刚才还拿枪抵着自己的男人居然救了自己,愣愣地望着他。 “请各位市民注意,如果你的周围有行为怪异的人,请立刻将其捆绑并拨打专线910XXX,我们将尽快派遣部队将其送医进行隔离。” 叶小川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眼睛盯着新闻画面,上面被捆绑的男人就像是吸食了罂粟般,疯狂程度犹如失智…还没等细看画面很快被切换,又切到世界各地出现的地貌变化,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忽然出现的土坑,那土坑巨大,深度约莫几十厘米到几米不等,像是凭空出现的,在土坑附近的房屋均有倒塌危险,专家呼吁民众尽快搬离,后面就是专家对地形地貌的解析,并从科学角度进行分析这样的地形转变。 叶小川看到论坛上很多人在猜测是不是冰川世纪要来了,还有把冰川时代这本动画片放入资源中缓解压力的。恐龙为何灭绝的帖子又被顶了上来,赞同的人颇多,这时候人们都有了紧张感。 也许是发生的诡异事情太多,叶小川反而镇定下来,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拍摄的视频里土坑附近的植物……非常茂盛,看上去朝气蓬勃,从周围的建筑来看是渝市的中央公园,但前几天他开公交经过的时候,那里都快成荒草地了。 他的视线慢慢转向房间里所有破碎的玻璃窗,碎玻璃他还没处理,只剩下窗框,布满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是从窗外钻进来的,微风吹来,枝叶摇摆,像是随时要钻进来。楼下的爬山虎是今年开春时,一楼的单亲妈妈带着儿子新种上的,统共不过半人高,现在竟然能爬到五楼,而且刚才探头的时候他就发现这栋七层建筑已经全是爬山虎。 短短一个晚上,成精了? 原先的枯萎,像是被抽取了生命力,现在,又像是灌注了新的能量,外表没变,但从这可怕的繁殖力来看,这还是他认识的爬山虎?有丝分裂也没那么快。 匪夷所思又让人坐立难安。 他曾与发小安准南讨论过出现这样的现象,如果只有人类有变化,那很大概率是传染病,但如果连空气、温度、植被、动物都出现问题,就只有自然灾难或者出现新的病毒才能解释了,他们更偏向后者。 当然像叶小川这样分析的人不在少数,网路上的分析贴更是层出不穷。 今天是六休一的假期,本来打算加班的叶小川也决定休息一天,他下楼准备去找点玻璃将窗户重新装上,独居的人手工都是被磨练出来的。 正要开门,嗙一声,门在被重物撞击的声音。 嗙、嗙、嗙。 叶小川开了第二道木门,第一道铁门是由铁块和铁栏杆组成,铁栏杆那一面覆了一层纱网,能看到来人。只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不停撞击铁门,当女人抬头他才看清来人,是楼上的全职主妇,前几天昏迷了,她醒来了? 叶小川有些高兴。 她平日里经常被殴打,叶小川曾经为她报警过,事后她冷漠地说:多管闲事。 其实他明白,她心里是感激他的,但报警解决不了这样的家庭纷扰,除非她自己愿意脱离那个家暴男人,但对脱离社会已久的她来说,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尝试改变,她宁愿待在相对有温饱的圈子里。 “璐姨,你怎么了?”叶小川并没有开门,莫名的危机意识。 她缓缓抬头,望着叶小川,她的瞳孔泛着灰,楼道昏暗,感应灯闪烁着微弱的光,他看得并不清晰。 “小……川?”她慢慢认出了面前的人。 璐姨左右张望,她脸上和脖子上还带着被殴打的伤痕,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满脸的迷茫。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你头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璐姨刚才撞着门,流了满头的血。 但她好像一点都不痛,只呆滞地左右摇晃。 如果璐姨醒来,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昏迷的人也醒了?叶小川心跳微加速。 璐姨没听懂的样子,又喃喃着:“回家……做饭,要做饭。” 又走上楼梯,叶小川透过纱窗看着她的步伐,有些僵硬,好像骨头与骨头之间的连接出了问题。 他想到刚才新闻里出现的那个被绑起来还在奋力挣扎的男人,苦笑着摇头,在想什么呢。 正要开防盗门,对门的宋老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第二道门,看着比之前更显老态,透过纱窗对着他诡异地笑着。 叶小川:“……”你是变态吧。 叶小川这次下楼的时候下方的围观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房子的另一面还在处理灾难现场,而这一面显得安静多了,人好像比前几天更少了。 他穿过一个个小弄堂,熟门熟路地朝着五金店走去,路上经过低矮的棚屋,听到几户人家隐隐传来欢呼声,是昏迷过去的人渐渐苏醒了。 听着那些笑声,叶小川也不自觉露出笑容,这次的灾难,是不是要过去了。 在转弯的时候,被人撞退半步,坚硬的胸膛,冰冷的温度,一触即离,看到来人身量高,穿着迷彩服,是那个被他手滑照到的男人,虽然当时在楼上看不清,但这人的气势少见。 深邃的五官,棱角分明的下颔,神态随意,但视线却冷淡到几乎没有波澜,带着点硝烟味的气息,锐利如刀,在阴暗潮湿的胡同里与他对视,男人也不道歉,直接道:“有看到行动异常的人吗?” “没有。”叶小川注意到他身后两个黑色劲装打扮的士兵压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中年人,孔武有力的中年人被铁罩封住了嘴,瞳孔呈灰。 这中年人样貌有点眼熟,好像是棚户区的一个老赖,平日最爱欠债不还。 男人扫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他的话真实性,沉声道:“如果看到立刻拨打急救电话。” 30.CH.30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阴差阳错, 在这个遍布危机的世界,似乎成了常态。 翻看微信, 主要是安抚他还有询问情况, 到后面发现他手机没电后的焦虑和崩溃,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让他如果平安, 开机后一定要回电话。 而安准南之前之所以无法联系他,是那两个被绑起来的人造成的事故,本来大家终于摆脱楼道里数不清的感染者, 松了一口气,而后发现其中一个医生被咬,疑似进入潜伏期,安准南将这位潜伏期医生捆绑,连同另一个闹事害人的实习医生捆到了天台栏杆的地方。 本来一切都算告一段落。 直到被绑的两个医生起了口角才又生变故,他们互相撞击, 那实习医生口袋里掉出了一个装有感染者眼珠的玻璃球,一个暗地里的秘密交易被公开。现场闹开了, 其中几个医生说要现场给实习医生这样的败类教训, 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受了感染的医生挣脱了绑绳, 力气奇大, 潜伏期居然只有几个小时就变成了完全体, 张口就咬了那叫嚷着的实习医生,一群人逃散开来。 感染者的出现,让天台彻底不安全了。 安准南带着其中几人,拿起之前捆绑两位医生的绳子,冒险从天台爬到楼下,踢碎玻璃,来到新生儿监护室。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叶小川形容后面的事,直接拍了张照片过来。 叶小川在看到照片的刹那,抽动着嘴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医院停电了,昏暗的室内,只有外面些许光亮,蓝调的昏暗。 保温箱里原本安然入睡或是活泼好动的婴儿们,正趴在箱壁上睁着灰白色的眼,朝着刚刚进入监护室的安准南望去。 同一个方向,精准又可怖。 而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只在爬着的,再也没有曾经天真可爱的样子。 这可能是安准南遇险前最后一条信息。 他们几个成年男子,面对一屋的感染体婴儿? 叶小川捂着脸软倒在椅子上,深呼吸着。 他们一开始的推论又一次得到验证,婴儿是抵抗力最差的,如果病毒真的通过空气传播的话,婴儿可能是最容易被感染的一群。 叶小川立刻打开电脑,网络没断真是最大的好消息。并没有相关新闻,这样的消息惊世骇俗,要是大范围爆出来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只有几个论坛曝光了相关图片,是其他省市的医院,出现婴孩咬人的情况,但相信这些图片很快会被封锁。 婴儿不但会被空气感染,还有可能母体传染…… 他想到大乔,但对方还是没有丝毫回应,不会出事了吧,看她肚子的大小,可能也快临盆了。 如果婴儿无法出世,或者出世即死亡,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世界的人类将无法繁衍。 地球上由于环境恶化,生态平衡被破坏,每年都会死去十几个物种,当人类无婴时代的到来,是不是也将进入频临灭绝的行列。 任何生物,只有繁衍才能让种族繁荣下去。 叶小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焦虑和不安,他打开大乔的微信界面,里面安静如初。 他现在也只能被动地等着消息,没有消息说不定也算好消息了。 冷静下来后,将手机音量调到最高。 他迟早要从密室里出去的,屋内的食物是会吃完的,这里是他暂时的庇护所。这些消息只能让他更了解情况,但不能影响他的生存大计。 叶小川平静下来后,从书架上挑出了平时去书店买的书,工作忙的时候根本没工夫看,正好现在满足条件了。 然后开始安慰自己,地球经历过的灾难还少吗,山崩地震海啸龙卷风算不算?大陆板块都能移动,北极冰川都能融化,大不了就是当年恐龙灭绝再来一趟,总有存活下去的办法。 当然他认为绝对不会那么惨,哪怕这次困难了点,但人类这么顽强的生物古往今来都是少见的,不可能被这样一场感染病打到。 叶小川边想着,边找到一堆七号、五号电池,可以给一些的小夜灯小台灯还有手电筒用上。还有笔记本电脑也要充满,虽然只能续航8个小时,不过没电的时候了解外面情况也足够了。 收集了充电类的物品还有一些精神食粮以后,再来就是赖以生存的水了。 人就算没食物,光靠水也能多活好几天。 其实水比电更重要,但现代人总是不自觉地将精神粮食排前面。 感染者爆发时间不算长,水源还是干净的,以后就不一定干净了,所以首先他要收集足够多的水,后面如何要等后面再说。 拿出家里所有脸盆、水桶、杯子都装上了水,拿出电水壶,一壶壶的烧开。 烧开后的水比生水要容易存放。 不过家里的存水器不够多。 叶小川摸了下下巴,没有办法就创造办法。 眼角余光瞄到几盆枯萎的花,有了。 他将泥土倒出来,用清水洗干净,再拿尺子量了所有花盆底部小洞口的直径,用高超的手工做了各种尺寸的小木塞,塞住所有花盆底部,这样就相当一个盆子了。 家里用不着的花盆有很多,他以前刚毕业搬来的时候,处处碰壁,找不到工作,闲着无聊就养起了花,后来疏于照顾渐渐枯萎了,只能暂时放到储物间,现在算起来有十几口大大小小的花盆,解决了燃眉之急。 这么多水,只要注意防止它们发臭变质养蚊虫外能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接下去就是怎么分配食物,他不能胡吃海吃,要有计划地分配。 平时上班为了省钱几乎不叫外卖,全是靠自己做饭的,所以家里的食物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有时候晚回来超市和农贸店都关门,他常常会准备比较耐存放的食物,比如白菜、胡萝卜、马铃薯这些在冰箱里放久了也很难坏掉的。 打开一层层冰箱抽屉,他平时注重营养均衡,水果蔬菜还有不少,五只苹果两只梨三只火龙果,一颗大白菜,一包娃娃菜,三根胡萝卜,半颗西兰花,五只土豆,八只鸡蛋,两颗皮蛋,几袋香肠,好几袋拉面和筒儿面,特别是这些面,保质期都有三十六个月。冰冻柜里为早餐准备的冰冻粽子十八只,红糖馒头、花卷馒头、小笼包、手抓饼等一共八袋,叶小川感激自己平时不算勤快,准备食物都是半个月往上的,延长了他的生机,回家的打算果然是对的。 位于中间的冷藏柜里还有他上次和安准南去农家乐,在附近山上摘的野笋,一般这些山头被当做村民自己的,交一定的上山费就能采到足够多的野笋,里面还有一大碗他前段时间烧的笋干烧肉,因为自己一个人吃不掉,就先放里面恒温保存了,光是这道菜也能撑几天了。 桌上还有几袋饼干和一点水果,先把这些水果放冰箱,他打算先把牛奶等有保质期的解决掉。 又从厨房里找到了拆封过的六袋装泡面,吃了两袋还有四袋,平时买的燕麦半袋还有一盒米,燕麦就算没电也能干吃,大米的话必须要煮,但如果以后没电了怎么办,现在先煮掉也不现实,很容易坏。 叶小川决定先不思考这个,煮一天算一天吧。 如果知道有今天,他一定会买足够多的食物,听说在R国一些宅男会买一年份的食物放在家里,都是保持期很长的,这时候应该是他们的天堂吧。 叶小川将所有食物列了一张清单,根据时间和保质期分批去吃。 只要他省一点吃,至少能存活四十五天以上。 当然,这些要除开断电、气候变化、高温等因素。 四十五天,应该足够他等到救援了吧。 将电、水、食物都整理了后,叶小川慌乱的心情真正平静下来,对自己的密室求生还是充满希望的。 叶小川上了一下午的网,查找关于感染者的资料,包括发病时间、起因、潜伏期、完全体后的各种状态等,结合自己亲身经历的,他得出了一些结论。 感染者嗅觉比普通人灵敏,但也没到猎犬的程度,像国字脸和柔弱少年对他的追逐,是因为他受伤了。也许是对特定人群的血液有一定的辨识度,还有论坛分析大神按照感染者的执着度,从追逐距离,追逐人数,追逐时间来计算人类各种血液和肉体对感染者的吸引力。 因为说的有理有据,下面像叶小川一样被追逐还幸存的人简直哀嚎遍野,各种分析贴中还根据血型,胖瘦来区分美味可口度。 他是O型的,但叶小川觉得血型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像蚊子一样,喜欢甜度高的血液,和血型关系不大。 至于胖瘦,根据大神帖对几个被契而不舍追逐的健康人调查的数据来看,体脂、骨骼、水分都有一定相似处,感染者更偏爱年轻的,有肌肉的男性或者肥瘦相宜的女性是优选。 叶小川一条条对比后,离开上称,看到称面上的水分、体脂等数值灰溜溜地跑回电脑前,悲哀的发现,他的几项指标都达标了,在论坛上的划分应该属于S级别的美味,配上肥瘦刚好的肌肉,对感染者吸引力大概就相当于一块活生生、香喷喷的特级五花肉? 呵,实力拒绝。 叶小川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为人类他自己是闻不出差别的。 但这种金字塔顶端的唐僧肉他是一点都不想当的。 隐隐看到老人露出的牙龈一片乌黑血印,这样咬下去深可见骨,顿时鲜血横流,听到的争执声数人赶来帮忙却拉不开使了狠劲的老人,反而因为牵扯到皮肉,让叶小川痛得冷汗直冒。 在附近的莫三一听到情况就跑过来,叶小川可是为了帮他去收租才惹到这老头的,于情于理都不能让闹事的好过。眼看那块手臂上的皮都要撕扯下来也急了,这都是哪来的疯子!不止这宋老头,还有其他几个从昏睡中醒来的,他刚才就是去捆住这些乱咬人的,一个个失心疯似的。 这咬人的狠劲让他想到钳住人不松口的螃蟹,干脆抽出身上的小刀往老人手背上扎,见有松口迹象,狠狠一脚将人踹到了一旁,老人枯瘦的身体撞到垃圾桶,掉在地上,不再动弹。 老人已出气多进气少,想说什么,喉咙里的血泡却只咕噜噜地发出轻响,没人再理会生死不知的老人。 莫三找手下将老人绑在了旁边碗口大的树干上,打算在把人赶出去前找兄弟狠狠将其打一顿,出出这口恶气。 莫三发现叶小川反而是最镇定的一个,叶小川刚来棚户区的时候上下班走路还有几个跟踪者,也是被他解决了后两人才慢慢熟悉起来,长了那样一张脸就是男人也不见得安全。 叶小川正用没受伤的手掏手机,但现在包括所有急救电话都是忙音。 “灶头,带你小川哥去诊疗室。”看叶小川嘴唇都煞白了还忍着不喊疼的样子,莫三当即说道。 他听安准南说过,叶小川以前日子过得不容易,受伤了不去管,他自己就会随便应付一下。 来棚户区租房的人,不是穷就是有苦衷要不就是有秘密的,三个总能中一个。 灶头狠狠踹了脚地上还盯着叶小川的老人,不解气地又来了几下。 叶小川伤口很深,血止不住,鲜血的味道蔓延,红艳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醒目。 但让叶小川在意的却是楼上的声响,又大了。 就是在一楼都能听到从楼道上传来的那可怕撞击声,不要命的撞击力度。 莫三决定去六楼看看情况,专线电话都打不通,他们就要自己来处理。 “是六楼的璐姨,她也得了感染病,现在什么病名还不知道,传播途径也没公布,患病的人又越来越多,最好别去,我觉得有古怪,”叶小川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转头劝着,“而且,从刚才开始报警电话也打不通。” 莫三不屑地笑道:“等他们来黄花菜都凉了,三哥我要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混什么。” 说着,不理会叶小川的劝阻,从腰带上拿出一串钥匙找到601的,在钥匙串碰撞的叮铃声中离开。 棚户区的居民为了图省事省钱,都会来地下诊疗所,而且这里的刘医生是个全科大夫,本事也不小。 刘医生曾是正经医学院本硕博连读出来的,后来发生了重大医疗事故被拉去顶了包,革职查办,没医院敢收,亲戚觉得丢人不容他,社会大众认为他该下地狱,到了棚户区就专门给这一带人疗伤,虽然环境差,但他做得还挺乐呵。 叶小川一走进去就看到为数不多的病床上躺满了昏睡的人,几个小护士给他们挂葡萄糖补充液,都有渐渐恢复原貌的趋势,这些人是最近昏迷后没钱送医被放到这里的,价格便宜还省心省力。 说到他们刘医生露出了个笑脸:“有几个恢复快的,我估计待会就能醒来回家了!” 然后拉着叶小川给他伤口消毒,呸了一声:“这咬的,幸好没咬到动脉,但流这么多再不送来你就要失血过多嗝毙了。” 刘医讽刺着,动作却很轻。 叶小川忍着头晕好脾气地调侃着自己,看起来也真没当回事。 “现在医院里打仗样的就你那点财产根本没人肯给你看病,还算你聪明来我这儿。你隔壁那老头我早看他有问题了,咬得还真够狠的,狂犬病了吧,我看你要去打一针!” 叶小川笑道:“你是认真的吗?” “房子找好了没?” “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合意的,而且都是年付或者半年付的。”言下之意就是钱还在攒。 中途灶头又插了几句嘴,几人关系融洽。 叶小川刚毕业的时候经济不宽裕,但后来有了工作,生活也算稳定,能搬离这里去更好一点的地方,只是不算合群的他渐渐的有点不舍得了。 叶小川这边快包扎好了,问灶头的伤口怎么样了,灶头抬起手,疼得厉害,有点疑惑纳闷:“昨天看着伤口也不深,可能天气太热,回去就烂出包了,挤一挤还出水,到现在反而越来越严重,还很臭……” 说着,刘医又给灶头重新包扎,边包边骂灶头是不是没遵医嘱,看到那纱布上的脓水还有溃烂,咬痕上的臭味像是腐烂的肉发出的味,叶小川心思暗沉了下来,伤口是璐姨咬的,那传染病是不是会让他们像璐姨一样失了智? 细思极恐,叶小川不敢再往下想。 临走时,刘医往他手里塞了几个药粉包,道:“上面我做了标记,纯中药材配的,老贵呢,绝对比什么辣椒粉靠谱。”叶小川买辣椒粉的快递还是他代签的,他一开始还以为用来做菜的。 叶小川忍着笑:“这都是什么?”上面还有鬼画符,医生的字总写的像天书。 “失明的、神经麻痹的、发痒的……不过药效短暂没啥副作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撒出去,保管让对方哭爹喊娘,疼不死他。你老招这些怪里怪气的人,弄点防着吧,怎么的,还嫌弃我老刘家的独门秘笈?” 叶小川心中一暖:“我以为古代才有这种…” “笑话,药材还分年代!”刘医一脸傲慢,又丢了一样的给灶头,“你也拿去。” 灶头受宠若惊地收下,没想到自己也有这待遇,刘医也不看感动的两人就去观察昏迷人群的情况,把他们给赶出去了:“你们都一点小伤装什么病患,还不滚出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出了诊所,叶小川打电话给上司。 “我手上受了点伤。” “能握方向盘吗?” “勉强能,”叶小川动了动手腕和手臂,“我还是想请…”请假。 上司还没去单位,洞悉了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小川啊,还有几天你这个月就能拿到全勤了,而且上面通知这个月生病的人多,所有到岗的全勤加倍,奖金加倍……” “我去。”嘴巴快于大脑做了决定。 叶小川踏上自行车往地铁站骑。 他此时还不知道外面如何天翻地覆,但很快就知道了,没骑多久,烧焦味传来,过热的天气让这焦味中都夹杂着些许腐烂的酸臭味道。棚户区不远处的道路上,一一辆辆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车子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地上是各种因车辆爆炸炸出来的碎片和零部件,还有从垃圾桶里炸出的垃圾掉了满地,报纸被风卷着跑。 这焦味有点熟,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很近,他记得昨天刚醒来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股味,他以为是坠下的那架飞机烧焦了,其实是这里传来的,几十辆车子一同焚烧,那味道飘得远了。记得在他们昏睡的那一晚上,出现多起追尾和连环事故。 拖车正在将其中一辆推上梯子,显然拖车不够,大部分车还留在原地,更看不到几个工作人员,萧条极了,颇有些末日来临的气息,不安感卷土重来。 再次打开手机查看新闻和微.博,诸如此类的事故席卷全球,等他再刷新的时候,这些新闻像是被屏蔽了一样,网页上的error卡通小人跳出来,下方一排灰色小字:您搜索的内容不符合法律法规,现已下架。 翻墙去了外网,也是同样情况,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提倡言论自由,现在又同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会这样能有什么原因。 这让叶小川不得不猜测,事态可能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才要采取这样的强制措施,未免引起民众恐慌,这是不得已的。 当然这些猜想没有理论根据,骑到一处天桥时,天桥从中间断裂,导致道路封锁,他只能绕到另一条远路上,骑了一会前方又出现大堵车,后排的司机不断按喇叭探出头来张望,热闹嘈杂,非机动车道上的人们坐在电动车、自行车上,也不明所以地抬着头试图看前面的情况。 叶小川干脆停好车,小跑到前方。 越到前面,车辆越发密集,都堵在了一块。撞到了一老人,叶小川开口道歉。 在空隙中站着瞠目结舌的人们,比起后排的焦虑和暴躁,前方已经洞察情形的人反而安静极了。 无法置信所看到的。 叶小川还矮着身钻在人群中,电话响起,是发小安准南打来的。 叶小川刚要说今天一早经历的事,对方的呼吸急促,像在奔跑:“你现在在哪里,如果在外面就立刻回家!” 翻看微信,主要是安抚他还有询问情况,到后面发现他手机没电后的焦虑和崩溃,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让他如果平安,开机后一定要回电话。 而安准南之前之所以无法联系他,是那两个被绑起来的人造成的事故,本来大家终于摆脱楼道里数不清的感染者,松了一口气,而后发现其中一个医生被咬,疑似进入潜伏期,安准南将这位潜伏期医生捆绑,连同另一个闹事害人的实习医生捆到了天台栏杆的地方。 本来一切都算告一段落。 直到被绑的两个医生起了口角才又生变故,他们互相撞击,那实习医生口袋里掉出了一个装有感染者眼珠的玻璃球,一个暗地里的秘密交易被公开。现场闹开了,其中几个医生说要现场给实习医生这样的败类教训,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受了感染的医生挣脱了绑绳,力气奇大,潜伏期居然只有几个小时就变成了完全体,张口就咬了那叫嚷着的实习医生,一群人逃散开来。 31.CH.31【捉虫】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不管怎么说也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的…… 叶小川瞬间恢复理智,将某个重口味的设想摁了下去。 但水分这么流失下去,他还没饿死就可能会先渴死吧, 无奈又摘了几片榕树叶咀嚼,苦涩的滋味蔓延。 虽然又苦又涩, 但多少缓解了一点发痛的喉咙。 说到饿,刚才太紧张他都没注意到。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逃命的时候一切置身事外, 现在就觉得特别特别的……饿。 想想从早起到现在他一直没进食, 加上失血和消耗的体力,他自然比平时还饿。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视线中, 不远处地上有一只掉地上的背包, 应该是刚才公交车上下来的人逃散时落下的, 包的拉链因为感染的拉扯早就扯开了, 里面东西散了一地。 但感染者当做没看到,根本没想食用。 由此, 叶小川又得出了一个结论, 虽然感染者表现得很饥饿,但对普通的食物并不感兴趣,似乎更喜欢活着的生物? 不知道对动物有没有兴趣? 虽然脑子快速思考着, 但叶小川眼神连一动都没动过, 一直盯着背包里漏出来的一包乐事芥末味薯片和奥利奥, 酸爽新口味,平时的叶小川是实力拒绝的。 两眼放光。 喉咙滚动了一下。 现在就是看头母猪都像美女了,更何况是饼干薯片这种虽然没营养但特别顶饿的食物。 他的手指摸到梯子,计算着自己下去一趟再原路返回的生存可能性有多高,如果脚没受伤的话概率还是很大的,所以要脚没受伤,忍着心痛毙了这个提案。 他硬生生将粘着的目光从食物上拉开,转到下方,那个对他穷追不舍的柔弱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跑了过来,蹲守着他,还顺带带上了几个对他很饥渴的感染者。 真有毅力,你是魔鬼吗? 这怎么下去,难道等着饿死?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刚才顺手拿的巧克力! 他掏了出来,是刚才在逃开少年时顺手放进口袋里,现在已经半软了,高温让它融化了不少,当时公交车还没出事故,路面上很平静,也没什么人,它们怎么会散在地上。 叶小川心存感激地拆开包装,舔着融化的巧克力液,其实他想可持续发展留一半的,但液体状态没办法保存。 回忆刚才的场面,是那个男人。 他快要赶上那辆车,被撞飞的刹那,那个迷彩服男人扔到他身上,然后巧克力弹到了地上。 其实他只记得余光中那个男人抬了下手,速度太快,后来他就被压在自行车下面,哪里会特意去记这些。 是故意给他的? 难道早就知道他会需要?不可能这么神,可能只是顺手而为的行为,如果他能活下去,这两颗巧克力说不定能延长他的生存时间,如今也的确救了他空空如也的胃。 吃完巧克力,叶小川看向包着纱布的手腕,上面还有血迹。 他一直逃避去想的事。 是早上宋老咬的,那猝不及防的一下。 宋老的眼瞳也是灰色的,原本还只是怀疑,现在基本确定那是什么,那是感染者的征兆。 宋老是感染了。 他是不是也…… 孕妇从窗口离开叶小川也没在意,她再出现的时候拿出一张A4复印纸,隔空喊了一声,将叶小川的思绪打断。复印纸上面是一只大大的微.信二维码,原来刚才是去找复印了吗,她将二维码摊开放在窗口,指着上面的图案让叶小川加自己好友。 叶小川瞠目结舌,看着这个脑洞格外大的孕妇,呆呆地拿出手机,离这么远不一定扫得到,试了好几次放大终于叮一声添加成功,上面的名字写着江南大乔,难道还有个小乔? 大乔加了他之后,两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互通有无,叶小川让她千万别开门,只要被咬就会被传染,他们目前只能等待救援队伍,虽然心底都明白可能性越来越小,连军队都无法面对这庞大的感染者队伍。 两人互相鼓励对方,倒是将死气沉沉的气氛炒活了。 后来大乔煮了包方便面,在窗口,热腾腾的雾气中吸溜着,感觉叶小川明亮的眼,咬了一半的面条掉了下去,她好像在吃独食,示意叶小川要不要来一份。 就算离得远,好像也能闻到那香味。 叶小川坚定地拒绝了,对方又想起家里还有个小弹弓,试图将方便面弹到叶小川那儿。 不过浪费了五包也没成功,还因为声音,反而将感染者惹了过来,在叶小川再三保证自己一点都不饿对方才停止了浪费食物的行为。 不过也是对方这么一打岔,叶小川心情飞扬了许多,刚才流失的体力也一点点补充回来。 没有声音干扰,雨棚下方又围上了好几层感染者。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铃声让下面的几个感染者更兴奋了,叶小川连忙按掉声音。 32.CH.32【捉虫】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 可以过几天看哦 他又询问莫三,莫三那头还在骂突然出现的那个士兵头头,向来无往不利的他居然也在冲突中挂了彩,还因为是带头闹事的,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体里八成有内伤,疼死爹了! 那兵头头专往最痛的地方整他, 当着所有小弟的面,他觉得分外没面子, 这面子里子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此刻他正在附近的地下诊疗所疗伤。 “我在查那小瘪三的来头,我管他哪条道上的,看着就不像正规军, 敢在我们区不把我放眼里,让我以后怎么出去混?”莫三咬牙切齿,叶小川口风紧, 他也不怕传出去,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叶小川想到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 有心想劝两句, 莫三想找的是面子, 但民不与兵斗。 “你当我傻,明的不来, 暗的还不行?爷我是做什么的, 就专干阴人这一行的。”莫三胸有成竹。 叶小川不再劝, 等莫三嘲讽完才说自己想找宋老,莫三也是个爽快人,直接叫小弟外号灶头的小年轻拿着钥匙找了上来,正巧这宋老到今天还没交房租,他正准备安稳下来后就把人赶出去。 灶头染了一头爆炸黄毛,跑到五楼汗流浃背,看到叶小川十分客气。叶小川给了他一瓶补充饮料,他咕噜噜地喝了大半瓶才好了一点,抹了把流不完的汗,感激地将水还回去。能不用异样眼光看待他们的人不多,叶小川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敲了会门,没有动静,灶头耳朵贴着对门的墙壁,听了一会里头声音,对叶小川摇摇头。 当两人犹豫是否要直接闯进去的时候,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是之前回家的璐姨,她又走了下来,皮肤过分苍白,长发随着走动在空中一荡一荡,暗灰色的眸子,瞳孔比之前看到时越发灰了,歪着脑袋,疑惑地望着他们。 双方对峙了几秒,叶小川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灶头在坠机的事故现场待到结束,有看到那个扑向记者的女人,后来是被那群黑衣士兵带到空车上才平息了那疯女人闹出的风波。 “她好像也生了感染病,我把她带上去,再打急救电话。”将老宋的门钥匙扔了过去,他们常年收租,这里的住户基本都认识,知道这也是个可怜女人,要是病了她那丈夫说不定会把她扔出去自生自灭。 叶小川也随着灶头一同走过去,他们一步步上前,女人并没有攻击。 灶头松了一口气,使眼色让叶小川先进宋老的屋里找人,两人分头行动。 眼看璐姨由着灶头搀扶着走上狭窄的楼道,叶小川才收回视线。 叶小川又敲了几次门,才用钥匙开锁,屋内很黑,所有帘子都拉上了,一股霉味和其他极为刺鼻的气味传来,叶小川捂着鼻子甩了两下,这味道就好像长时间没人住一样,但刚刚这宋老还对他诡异地笑着。 本就做了没电的准备,拿出手电筒朝着屋内一照,房顶满是蛛网,覆盖上面爬着的蜘蛛比普通的大一倍,让他联想到攀爬到室内的爬山虎,都特别的朝气蓬勃。 地上是倒翻的是各种实验瓶子,五颜六色的液体流了满地,还有那泡在福尔马林的器官,一片狼藉,就连叶小川关注的三台监控屏幕也被砸出了个大洞,碎裂的屏幕掉在地上。 这样,就算他怀疑,也没有证据了。 窗帘紧闭导致白天视线也相当差,叶小川往里走了几步,连接客厅的所有门紧闭,他开门为讨房租还算正当理由,再进去就说不过去了。 “怎么样,他在不在?”灶头小跑下来,刚好看到手电筒照到的蛛网,一只颜色艳丽的蜘蛛还挂在细线尾端蠕动,他哆嗦了下,“这些该不会是那宋老头养的吧。” “他应该去外面了,屋子里不像有人,”叶小川注意到兆头手腕上的咬痕,冒着血,牙印很深,“你受伤了?” “没事儿,这点小伤一会儿就好了。”灶头没在意,他刚才将女人带到楼上后,是女人的老公开的门,嘴里骂骂咧咧的,那女人的老公一个大掌就将女人拍飞在地上,然后就是一阵暴踹,灶头上前阻止,却被女人误咬了,应该本来是想咬那男人的。 叶小川看那牙印深度,想着她可能已经忍到极限了吧。 叶小川确定宋老不在屋子里,就把灶头带到自己屋里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下。 “小川哥你会的东西还真多。”吹了个口哨,难怪莫三哥老说小川哥是男人真可惜。 “别小看所有凭本事独居的男人。”叶小川哈哈一笑,我单身我骄傲。 看叶小川要做铁窗,灶头也留下来帮他一起做,两个男人做起来速度快很多,而这期间对门的宋老始终没回来。 他们用螺丝帽固定了所有门窗,做了简易的铁窗,只有打开关闭的功能,但叶小川已经很满意了。 叶小川晚上煮了冰箱里的筒儿面,冰箱里还留了点鸡汤冻,又加了几个鸡蛋,放了几片香肠,本来想放点他养在阳台上的葱,看到那葱长得足有半臂高,默默将它们搬到了门外。 高温让他才进厨房一会就汗如雨下,险些有脱水的迹象,灌了几口盐水缓解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煤气,他用的是基本被淘汰的煤气罐,与管道煤气相比最大的优点是安全系数高一点。 吃完后,灶头感谢着离开,叶小川想着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平时灶头倒是经常被那些阿姨伯伯形容成败类。 回到屋里,电视上放着医院里的病患都有渐渐恢复的预兆,与安准南说的一样,灾难正在过去。 画面中时不时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原本紧张待命的医生护士表情也放松了,给平静的夜平添了几分喜气和安宁。 下一条新闻,各市出现的土坑正从最深的几米扩张延展,仿佛活物,警戒线内,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戴着口罩将一小杯土坑的样品放入器皿中。 “交警部门提醒市民出门小心,遇到这样巨大的土坑请绕道而行。” 那明天上班他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说不定会堵车。 这时候还想着上班?当然了。 除非发生不可抗力的天灾人祸,不然公司学校一样照常营业,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大部分人还是要上学工作。叶小川定好闹钟,砍掉又钻进来的植物,检查了三遍门窗,将铁窗紧闭,又看了眼黑黢黢的对门,才洗漱上床,顺便踩死了一只营养过剩体积肥大的小强。 叶小川躺床上,一时睡不着,拿着手机翻墙看外网的新闻和SNS,也一样出现与国内差不多的情况,甚至有信奉教派的国度开坛施法等等,场面好不壮观。 他大致浏览了后,开了盏床头灯,闭上了眼。 他是被楼上的打斗声吵醒的,昨天白天事多,他睡得浅,再加上这是栋老楼,隔音设施不太好,凌晨的时候一点声响都能吵得人不得安宁,而楼上闹矛盾也不是第一次。 叶小川关掉闹钟,五点不到一点,夏天亮的早,现在外面应该亮了,植物没有再钻进来,不过这点高兴只维持了一小会,一打开铁窗,看到的是被爬山虎埋了小半层的窗口。 他又拿出军刀将它们砍掉,往窗口架了一台摄像机,是发小安准南暂时放他这儿的,他准备记录一下这个植物生长速度,然后去查查资料。 对着窗口植物架好相机,他做了会仰卧起坐,刚起来眼角余光就看到窗口落下一个人形物体。 眼皮跳了下,他跑到窗口看到摔在一楼水泥地上的男人,男人四肢呈现不合理的扭曲,血色掩盖了全身,男人死前似乎还不敢置信地瞪着眼,那画面看一眼就能做噩梦的程度。 是楼上那个家.暴的丈夫,从六楼的高度下坠不可能生还,叶小川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报了警后才颤着手拿起那架相机。 刚才应该都拍到了。 想拍植物却偏偏拍到这个,意不意外,惊不惊吓? 他翻着视频,将画面定格在男人出现在窗口的刹那,注意到了什么,将单帧画面不断放大,看到男人脖子上好几个咬痕,那咬痕从大小来看,和灶头手腕上的伤口差不多,是璐姨咬的。 那个柔弱的女人,居然会…… 叶小川重新架上摄像机,连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收拾了厨房垃圾,拿着垃圾袋出门,再次听到楼上嗙嗙嗙的声音,这个声音就是头撞铁门的,与昨天如出一辙,也许比昨天的频率更快。 璐姨想从屋里出来。 叶小川抬头看了眼,迟疑了几秒,加快了下楼速度,以现在警察忙碌的程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扔垃圾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蜷缩在垃圾桶旁边的人,棚户区经常会出现这样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裹几张报纸就能睡。 叶小川看了几眼,转身离开时猛地被抓住了脚踝,握得很紧,要把他捏碎的力道,轻易挣脱不了。 他转头,就看到一张衰老的脸,头发也凋零地只剩几根,瘦得皮包骨,叶小川用了几秒才认出此人,是宋老,但他怎么变得这么老。 一见到宋老,叶小川就立刻问监控器的事,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这次被我逮到了吧! 哪怕机器都被破坏了,不过只要能拿到那台机器的内部件,他可以让安准南试试恢复数据。 老头总也不看他,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懂的话。 叶小川眼看上班要迟到了,问得急,重复了几遍,老人嘶哑大笑。 33.CH.33【捉虫】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心放宽一点想, 这世上看起来肥瘦相宜的男女也不止他一个, 有这时间想有的没的他干嘛不把自己锻炼地更强悍一点, 争取更大的生存率。 等等。 叶小川忽然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我刚才是不是对人类的形容词被带偏了, 什么叫肥瘦相宜, 这种变成猎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些分析大神也是有毒。 叶小川却不知道这些躲在屏幕后方的大神有大半正处于潜伏期,他们在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 为剩下的幸存者提供自身真实数据, 为他人逃脱做出了贡献。 也许默默无闻,但却不能忽视他们的用心。 肉到底好不好吃的问题被叶小川抛开了,接下来, 感染者有没有排泄功能? 这个众说纷纭, 下一个。 感染者是活的, 还是死的? 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一个生和死能够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否成了杀人犯,是否为了法律和道德要无休止地躲避下去, 而且大家生怕下一刻就没了网络,性命攸关下都积极加入讨论,比刚才的话题热度高了数倍, 楼也叠了好几百页, 虽然上网人群明显减少, 不过都非常积极发帖和回复。 记得安准南在医院看到心电仪, 包括他实际与感染者打斗的过程也能发现,感染者是没有心跳的,他们按照医学界的说法应该是死亡的。 但死亡后很快活过来,听过古代流传的民间怪谈吗,画皮。 哪怕是同一张皮,内里的一切可能被置换过了。 就像外面繁衍生长的植物一样,它们会分裂,会繁衍,会变化,那已经不是原来的基因了。 当感染者死亡后,再活过来是依靠体内的病毒吗。 网上爆出了几个似真似假的病毒结构,也没什么科学依据。 叶小川关掉电脑,拿出一个空白本子,写上了一堆化学方程式,复杂程度令人头皮发麻,身为一个没上进心被处处排挤的伪学霸,脑子里的知识其实记得不多,只能跟着记忆对这几个病毒结构一步步进行推算。 写写改改了许久,以他的知识储备算不出什么结果,只能确定里面的某些元素是活性的,感染者并不算是完全的死人,死人是听不到声音也感知不到周围的,他们应该属于一种类活性生物。 要知道,感染者的跑步速度和正常人类差不多,一天的运动可能比人类要多的多,那就代表体力在快速流失,所以追逐时间比较短,从中可以推断出新陈代谢非常快。 他记起一个细节,柔弱少年一开始追不上他,后来是在咬了那些工人后,吞噬了新鲜的血肉才原地满血复活,追了他足足好几条街,比国字脸还凶猛。 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人肉中有感染者需要的能量,弥补新陈代谢所消耗的,而这些能量能够让他们得到快速补充,甚至可以让他们保持体内的细胞活性。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这种活性甚至可以让感染者的腐烂速度减缓……有点细思极恐,那他们必须一直“吃”下去才能保持能量? 这只是叶小川的个人猜测,没有得到验证,他想做一个实验,但这个实验需要感染者配合才行,这附近目前是安全区域,他要耐心地等。 他起来从柜子里找到电钻充电。 叶小川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2小时,楼下又出现了想闯安全区的人,却没有叶小川这么幸运,因为没人作保他们与里面的居民起了冲突。 他微微扯了下嘴角,把电钻的插头拔掉,趁着下方混乱声音嘈杂的时候,给卧室铁窗钻了个圆形可开合的洞,几次打开关上,打开关上,嗯,挺灵活,叶小川满意地点头。 这个大圆窗,让他能够看到下方又不引起注意。 你们以为这样会把我完全关住吗,开玩笑,我家居小能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当然会乖乖呆在里面,但不知道周围情况不是两眼一抹黑吗? 下方的两个受伤的居民从外面逃回来,被毫不留情地驱逐,甚至因为胡搅蛮缠,最终被纹身男几人击杀,尸体被拖走,居民们虽然唏嘘不忍看,却默认了了那样的做法。 随着环境的改变,人心与善意在渐渐偏离。 他发现居民在沙袋堤旁重新砌了水泥墙,一群男人干活,速度很快,一下午就砌了一个比沙袋更牢固的墙体,几天功夫就会彻底干了。 到了晚上,蝉鸣扰得人无法清静,楼房下方几个防护堤旁还有几个巡逻人员四处查看,他们轮流值班。 叶小川边等着手机上的消息边玩着王者,再紧张也解决不了任何事,他干脆打开了游戏。这时候不少人居然在线,可能都是为了舒压,人数也没减少,反而玩得酣畅淋漓,不少人拼命在游戏里消耗RMB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晚饭煮了大米,炒掉了容易坏的西蓝花,饭后喝着还没变质的牛奶,又切了个橙子细嚼慢咽。 除了大米外都是容易坏的,不赶紧吃掉放着也是浪费。 默默觉得自己的日子,还有点小资情调。 等到这些容易变质的吃掉后,后面每天的食物就要大幅度锐减了。 虽然数量上有点抠,但为了保证存活天数,他必须精打细算。 现在想想之前放下一整包泡面的行为,真是有够奢侈的啊,以后应该要把面饼分成两份,不,还是四份……要不六份? 至少现阶段,叶小川与大多逃命的人相比,他过得算很安逸,和病毒爆发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到了半夜,叶小川关上了灯,闭上眼,手机搁在床头。 细小的声音从下水管道传来,一只只小强抖动着长长的触须,从黑暗的管道中顶开浴室的地漏盖、厨房水槽的过滤网,钻了出来,成千上万,经过客厅,爬到叶小川床上,密密麻麻地游窜着。 他惊得坐起,左右一看,是梦。 但太真实了,抹了抹额头的汗。 一看时间,午夜两点。 他开了灯,走去厨房,临近下水管道,侧耳倾听,居然真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正在朝着水管上方进发。 不是他想太多,是这些小细节能在不经意间击垮他的布置,他还是大意了。 他用装了水的脸盆堵住两个口子,有点不放心,连夜做了两个直径大小吻合的木塞塞住口子。 不过这样他用水和洗澡成了麻烦,只能等用的时候再挪开,而且要注意这段时间没有从里面爬出来的触角系。 做好这些,他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做了大半个小时俯卧撑和拉伸。 砰砰砰,很轻的声音,不是楼上发出的。 是四楼,白天经过的时候 ,他就听到里面有撞击的闷响声,人类喊叫的声音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应该是灶头口中那些被绑住的感染者吧。 这些潜伏期的人,是这个安全区的隐患,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导火.线。 第二天,叶小川想看新闻,却发现除了一个放动物世界的频道,其他台都是雪花状。 信号没了。 而传说中的救援,没有到。 叶小川握紧双手,暗暗祈祷,虽然以前他啥也不信,现在不讲究了,至少没停电没停网更没有停水…… 他打开窗户小圆洞观察下方,睡眠质量不好的人们正在轮班守卫,脸色不好,气氛没有前一天那么兴高采烈,但看得出大家还是期盼地等待着,至少目前这一小块区域还算安定。 叶小川先洗漱,观察自己有没有眼珠变灰,暂时还没,呼出一口气,真是美好的一天啊。给自己煮了粥,又用煮粥时的蒸汽顺便蒸熟了粽子,到了中午是酸辣土豆丝和一小碗肉丝炒蛋,然后就是一碗煮得晶莹剔透的米饭,香喷喷地引人下肚,他一口口珍稀地吃着。默默地有点小心虚,虽然是按照每天分配做的,但他吃的好像不错? 虽然这种有了这顿没下顿的紧张感始终笼罩着。 他们就像一群等待宣判的人。 电力局的各位大能,你们一定要加油撑下去啊。 叶小川不敢懈怠,哪怕充电宝等需要充电的设备都是满格,也还是不舍得拔掉,只要电路没烧掉就放着吧。 到了下午,还在举哑铃的叶小川听到四楼的尖叫声、开门声、呼救声。 34.CH.34【捉虫】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 可以过几天看哦 周身两车车间距中停着辆电动车, 车主大约是临时抛车的,叶小川一手握着把手, 一手拖着后方座椅,将分量不轻的电动车以自身最快的速度搁在两车之间, 以国字脸的迟钝思维可以暂时阻断追逐。 转身冲入人群间, 与此同时, 看到零星还保有些许理智的感染者,迷茫地四处转悠着。 人群越来越密集,给他的时间很少,也不知道骚乱是什么时候开始, 当身后传来尖叫的时候, 叶小川甚至没有回头。 井然有序只存在相对温馨的舒适圈里,当危险危害到自身, 建立的秩序就显得不堪一击。 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也开始往回跑,这是遇到危机时的本能。 这次和人流方向倒是一致了,但推搡和躁动充斥在人群中。 叶小川目测自己还有二十来米就能冲出堵车范围圈了。 后方,一个黑壮男人跑出来探头探脑的, 完全没注意后方凝视着他的老妪, 老妪扭动着脖子,张开满是血污的口, 跳到了男人身上挂着, 一口咬上肩膀, 男人一声历喝却甩不开老妪,反而因为两人剧烈争斗将逃命的几人撞倒在地。 发生的太快,一女白领看着面前这一幕,抖着身体,捂着心口不断后退,摔了一跤,磕磕绊绊地离开这里。 这样的画面不止这一处。 叶小川听到附近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在他的必经处,犹豫只是瞬间,也没给他那么多时间思考对错。他一掌撑在引擎盖上跳过去,丝毫不花俏的动作,却很实用。下面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萝卜丁,不远处有个因为踩踏而倒地的女人,女人拼命想起来,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朝着那哭泣的声音方向伸去,却被后面前赴后继的人踩到了背脊,再也抬不起来。 这时候,没人会帮她,也根本不在乎脚下是否踩着人。 哪怕场面混乱也好像能听到骨骼被踩碎的咔嚓声,叶小川掏出口袋里还没融化的糖果塞住萝卜丁的嘴,冷声道:“不许哭。” 冷沉的声音成功镇住这孩子。 叶小川踩了两下引擎盖来到那母亲身边,将小孩放上面,用力气将几个踩踏她的人拉开,握住那母亲求助的手。 那母亲在冰寒中倏然感受到一股温暖,呆呆地看着过分年轻的人,似乎还没从死亡边缘和剧痛中回神。 “别愣着,是你的孩子吧。” 女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刚接过失而复得的孩子,泪水不断滑落连连鞠躬。她刚才以为必死无疑,当自己设身处地在必死的环境时,每个人都期待他人能有一丝善心帮一把,但更多的只是事不关己的面孔。 女子想道谢,但青年早就踩在一辆辆车的引擎盖上离开。 叶小川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承受生命重量的谢意,他只是因为顺路。 不少人发现他爬上引擎盖快速跳跃离开的方法,纷纷效仿,但车辆的漆面较滑,没有一定体力和平衡感也无法脱离困境。 爬上车顶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争抢,一青年用身体撞开了叶小川。 下一刻,那撞人的青年被扑上来的感染者拖住了,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叶小川没有踩到车上,站在高处是另辟蹊径,也容易成为活靶子。 叶小川被撞到了另一辆车上,头部磕到到反光镜,背脊也与引擎盖亲密相撞,痛哼了一声,直感头晕目眩,还没站起来就被从前车窗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他的T恤,叶小川犹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推开那只手,机警地转头,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很柔和的少年,是个感染者。 “哥…哥,痛不…痛?”少年迟钝地问着,眼瞳、眼白却是淡灰色的,快要失去理智了。 叶小川莫名有些酸涩,看样子应该是家人带他去就医之类的,没想到遇到天坑导致大塞车。 再回头那锲而不舍的国字脸又跟来了。 叶小川没回答,甩了甩眩晕的脑袋,继续往前跑。 到了包围圈外围,终于离开了堵车长龙,他没停留,想找自己的自行车,已经被踩踏得变了形,好像并不那么意外。 转头,后方一片狼藉,有被扑倒啃咬的,有被传染后神志迟钝茫然的,有推开他人只管自己逃跑的,甚至还有因为争抢而不顾场合大打出手的。 背景是那黑黢黢的无底天坑,以及始终萦绕在周围的淡色雾霾。 只一眼,叶小川就收回了视线。 他全身都轻微地颤抖着,周围是一幢幢老式商务楼和住宅区,一楼开了店门的只有一些早餐店和24小时便利店,当这些店员看到四散的人群,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一同跟着人群跑。 如果还在大学时的叶小川,说不定还会写一篇何为社会从众性的论文。 他看到一群逃向便利店的人,没多久,血色染上了玻璃。 他神情紧绷着,打消了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掏出手机听到安准南那头传来的撞击和嘶吼声。 叶小川有些慌神地喊着发小的名字,从刚才通话状态来看,显然医院是最先发生疫情的地方,从概率上来说,安准南的情况远比他要危险。 叶小川并不与那些毫无章法逃窜的人一起,他边跑边观察周围的路,速度不算快,但也不算醒目。记得看新闻的时候,他们这个区只有江阳路上一个土坑,这也间接说明其他道路还是原样,避开有桥的路段,大路加小路有六条可以通往棚户区,从距离来看,他当然会优先考虑最近的,他拿出了上学那会跑一万五的冲劲。 另一边,安准南随着幸存大部队往逃生通道上逃,一楼地面上全是各种患者和家属,在他们往下看一眼的时候就确定绝对不能下楼,不能下只能上,天台是他们仅剩的希望。 但病患远远比幸存者多,每一层还有新的感染者加入。 他们想打开天台的门却发现是被粗链锁着的,大部分医院为了防止病患轻生,连窗户的打开角度都有规定,更何况是天台的门。 “院长,快拿钥匙啊!” 谁能想到希望就在眼前,却被这铁链挡住了去路,老院长哆嗦地开着铁链的锁,几个男人包括安准南在前方抵挡前赴后继的感染者,他亲眼看到一个实习医生将护士推到感染者的队伍里。 那护士像是被献祭一样,被感染者咬着全身,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安准南怒吼:“你还是男人吗?”国际惯例,老人、小孩、女人都是优先被照顾的。 对方不甘示弱,冷笑道:“牺牲她一个为我们拖延几分钟,救的是更多人,包括我和……你,而且她只会拖我们后腿,你该感谢我。” 叶小川从逃出堵车现场后,就戴上了蓝牙耳机,手上不停查找手机中的信号源。 他平时坚持运动,没在这方面省钱,刚才就连通了蓝牙,这会儿听到另一边的对话,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恶人的恶一目了然,相比之下,更可怕的是平时不作恶,却会将道德当做利器的霸凌者。 锁终是被打开,几个人联合将链条抽出,终于逃入天台,但感染者的速度并不比普通人慢多少,力气还大了数倍,几个男人拼命抵挡从门缝中钻出的头,安准南眼看周围没有武器,只能用脚踹着不断挤压而来的感染者。 隐约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叶小川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吼道:“叶小川,不管你现在在哪里,记住要逃到安全的地方,哪怕不是家里也要是没有危险的,听到没有!不要去接触他们更不要被咬!” 这也是叶小川想对发小说的,至少现在,他们都没有时间再静下来聊一聊了。 叶小川继续在手机上捣鼓着,自从上次发现家里被安装了监视器后,他的手机也让发小公司里的工程师检查过,并没有查出什么监控监听设备,不过事后加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一个无线电接收器,信号范围可以扩到一个区,一般会用无线信号的都是警务人员,安准南是为了他的安全特意装的,遇到危险可以报警,也许他们都没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搜索着信号,也许是感染者体内的病毒爆发,加上天坑的阻碍,把渝市分裂成了几块区域,要去哪个区域要比平时困难许多。这附近似乎没有警备力量,他搜索不到信号,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的感染者,足足五人,除了阴魂不散的国字脸,还有刚才抓住他衣角尚有一丝理智的柔和少年,看来也完全感染了。 随着他越跑越远,跟着他的感染者只会越来越多,不少像他一样逃出来的人已经被追上,几个感染者一同围堵,再强壮的人都不可能一对多。 而且他的体力在下降,他必须要在体力透支前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得到喘息机会。 35.CH.35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身着迷彩服的劲瘦男人垂下长睫,看着桥梁断裂处,摸着上方凹凸不平的石块,像是被冲击波截断的,做了结论:“不是人为。” “七哥,刚才德馨医院等多家医院说感染者发疯到处咬人,所有被咬的人都出现感染症状,上头让我们立刻去支援!” 男人凌厉的视线扫过去:“幸存者还剩多少?” 士兵落下一滴汗:“场面混乱, 无法统计。” “装不完的感染者,就算我们去也是杯水车薪。”其中一个黑衣士兵说道。 “传播力太强了, 如果一个不慎我们也说不定…” “七哥, 我们还是先去接那个姓宋的老学究吧, 这老头听说很邪乎,手上试验品很多违.禁的,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而且上头催的紧。” “安静。”男人眯眼盯着手上的无线接收器, 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就算经过接收器变了音也是相当悦耳, 只是被那有规律的喘气声给扰了步调。 “永和路和江阳路的交叉口, 出现……巨大天坑,交通严重堵塞, 有至少二十位感染者正在咬人, 请求支援……永和路和江阳路……” 思路清晰, 将情况简单明了地叙述,大约是担心信号不好,不断重复着这段话。 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这群正在这边探查大桥断裂的士兵们。 比起几家遥远的医院,当然是附近的江阳路更方便,但他们有任务在身,虽和政府只是短暂合作,但也没有不听从命令的道理。几个士兵等待队长的抉择,是听从上头调派立刻去医院支援还是去旁边的交叉口。 男人查看最新道路状况,多条路出现红色警示,说明现在全市拥堵,而江阳路离他们这里是最近的,男人很快做出了抉择:“先去江阳路。” 而此时,旁边那辆载满感染者的车子内的人,居然个个眼瞳发白,野兽状地龇牙咧嘴,像是看着食物的眼神盯着他们。 男人察觉到了什么,当下决定:“这辆车留在这里。” 这次的感染病,并不简单。 传播范围广、传染性强、暂无抗体,仅仅三点就足以让全世界陷入恐慌。 叶小川也不知道对着这个临时信号源说话有没有用,将情况不断复述着,希望附近的警备力量能够听到。他跑得虚脱,缺氧严重,腿上犹如挂着个千斤坠,被台阶绊了下,弯身气喘如牛,抹着雨下般的汗水。他知道不能停,没停留几秒继续跑,也是在奔跑的过程中他发现这群感染者有个弱点,虽然爆发力强,力气大,但消耗得也很快,已经有三个被他甩开或者转移目标了。 在高温四十几度的路面上,像叶小川这么能跑的毕竟是少数,没有躲入安全地带的人们,一个个被追上,动作稍稍慢一点就有可能被扑倒。 叶小川转头看着那穷追不舍的国字脸和柔弱少年,一前一后,他们好像认准了他。 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大清早开门的店很少,公交车更不可能来,偶然经过一个小区也是乱成了一片。这附近还有湖,躲水里?不,不行,连天坑都能出现,谁能保证水里没什么变化? 思来想去,他目前最大的优势是对这附近地形的熟悉。 回头观察国字脸的身形,从身高到体貌特征,叶小川果断跑到一条小道左拐右拐后,钻入一个阴暗窄道,是老城区中两栋大楼中间的空隙,空隙间遍布管道。他比较瘦,从这里侧着身穿过去还有空余,国字脸太壮了,想要这么轻松穿过满是管道的窄路就太勉强了,而跟在后面的柔弱少年虽然够瘦能轻而易举穿入,但会被前头的国字脸挡住,说不定能一次堵住两个。 出了窄道,果然没看到那两人追上来,这里是刚造的新楼盘,人烟稀少,遇到几个说说笑笑准备去吃早饭的工地工人,叶小川没力气喊,不断做手势让他们赶紧跑,但工人们不明所以,笑骂道:“神经病。” 叶小川无奈,埋头跑了一段路,回头看一眼,见那国字脸两边的手臂都快被削没了,正在从窄道中挤出来,血肉模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下,好像没了痛觉。 要追来了。 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脑中嗡嗡的声音,汗水模糊了视线,再跑下去血条就要清空了,要马上找到一个短暂休憩的地方。 转了个弯,一排工程车停在那儿。 叶小川抬起沉重的腿朝着最后一辆水泥车跑去,观察了底部的宽度,够一个成年男人钻进去,而且两边还有挡板,一定程度能够阻挡视线。 他跪在滚烫的泊油路上,也顾不得衣服被烧焦的可能性,脱力地大口呼吸。 如果短距离中没了自己的身影,那感染者会不会离开?叶小川利用这次追逐在脑海中做着数据对比,从中找出感染者的弱点以及遇到危机时的应对方法。 叶小川匍匐前进,钻入不算宽敞的水泥车下面。 他压低喘息声,安静的车底还传来细小的声音,是手机里发出的,他立刻拿出手机听着。 叶小川几乎用气在说话:“准南?” “小川,没被咬吧?”安准南这边刚关上顶楼的门。 叶小川捂着嘴,他的视线只能看到从车底望出去的地方,视野不宽。至少能确定那两人还没追来,轻轻嗯了一声,道:“你那边…怎么样。”他听到那头的争吵声。 安准南:“你自己听吧。” 所有幸存者到了天台后,一张姓医生一拳打向实习医生:“你个败类!牺牲别人来让自己活命!等到我们都安全了,我一定要向医学组织告发你!” “你们一个个都是靠着她拖延时间才能在这里说话,和我有什么差别,少在那儿装腔作势,也不嫌虚伪!”实习医生不是对手,被打得满地打滚,其他人根本没帮劝的想法,反而隐隐地支持,实在是刚才那做法让人胆寒,他们谁都不想当下一个被牺牲的人。 直到实习医生看到那张医生手背上的咬痕,疯癫地笑了起来:“感染了!他被咬了,大家快把他扔到楼下!” 安准南一查看,果然那张医生被咬了,应该是刚才阻挡感染者时受的伤。 所有人看那张医生的眼神都变了,似乎那不是在看着同类。 从支持到敌对,只是十几秒而已。 气氛凝滞,直到安准南力排众议堵住这两人的嘴,将这两人捆在一起,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一个闹事的,一个疑似感染的,捆在一起也算暂时解决内部危机。 叶小川理解这种做法,哪怕张医生最终成为感染者,他们也没资格去宣判别人的生命,这是一个法制社会,所有人第一想法是救人,从未听说因为感染病而直接放弃他人生命的事情。 但幸存者中出现咬伤,还是让原本安静下来的人们紧张起来,人心惶惶。 安准南走到没人的一边,语调还带着颤音:“你听我说,刚才病房里,我分明看到这些感染者心电监测仪上没了心跳,我以为是机器故障,但所有检测仪上都显示直线……他们应该是死了!” “死了又怎么可能复活?”叶小川手一攥,隐隐抓住了什么关键点,“那你爷爷……” “心跳也停了,下一刻又想咬我,我逃出来锁上了病房门。”安准南还记得当时医院里每个人洋溢的笑容,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很多人连喜悦的笑容都还没放下。细数这些年大家经历过的传染病,非典、禽流感、甲流、登革热,又有多少天灾人祸,哪一次不是共同抵抗挺过去的,但这次不一样,他悲戚着,“就在离爷爷最近的病床上的那小男孩突然咬上了抱住他的妈妈,鲜血飙到了我脸上,小川,我这辈子都记得那画面,眼睛看到的都是红的…到处是血…在他们心脏停止的刹那,化身成了野兽,四处乱冲,速度不慢,力量比普通男人强悍,他们不是人,人类又怎么会见人就咬?” “如果是仪器故障呢?”叶小川轻声问着概率极小的可能性。 “所以我现在要观察张医生,如果他成了感染者,没有心跳的话——”安准南看着那被绑在天台栏杆上的两人,“就代表我们可以杀了他们。”没了生命,又怎么受法律保护。 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叶小川:“……” “我现在只能确定,被他们咬一定会被传染成他们这样——” 还没等安准南说完,叶小川就忽然挂了电话。 他听到了远处的尖叫声,应该是刚才走在路上的工人们发出的。 他们被咬了。 事实也是,叶小川静静地匍匐在车底,祈祷着感染者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腿都麻了,从车尾看到了一双渐入眼帘的脚,走路姿势怪异,像是骨骼错位般。 看不到人,但那双鞋他有印象。 一路的血脚印,看得渗人。 那国字脸还是追到了这附近,追得这么远,肯定是他身上什么地方暴露了行踪,叶小川抬起手臂,手上被宋老咬到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是我的血味吸引了他们? 也就是说感染者的嗅觉灵敏,如果认准气味,又像他这样受了伤,哪怕距离很远也能像训练有素的军犬一样寻找到目标。 这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让叶小川心情不断下沉。 叶小川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国字脸走近了。 走到了他躲的水泥车的右侧,十字挡板外,距离他不到一米。 砰一下,撞上水泥车。 血滴,落在地上。 36.CH.36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 可以过几天看哦  老人瞳孔泛着灰, 记得璐姨一开始也是这样的特征的…… 隐隐看到老人露出的牙龈一片乌黑血印, 这样咬下去深可见骨, 顿时鲜血横流, 听到的争执声数人赶来帮忙却拉不开使了狠劲的老人,反而因为牵扯到皮肉, 让叶小川痛得冷汗直冒。 在附近的莫三一听到情况就跑过来,叶小川可是为了帮他去收租才惹到这老头的,于情于理都不能让闹事的好过。眼看那块手臂上的皮都要撕扯下来也急了, 这都是哪来的疯子!不止这宋老头,还有其他几个从昏睡中醒来的, 他刚才就是去捆住这些乱咬人的, 一个个失心疯似的。 这咬人的狠劲让他想到钳住人不松口的螃蟹,干脆抽出身上的小刀往老人手背上扎, 见有松口迹象, 狠狠一脚将人踹到了一旁,老人枯瘦的身体撞到垃圾桶,掉在地上, 不再动弹。 老人已出气多进气少, 想说什么,喉咙里的血泡却只咕噜噜地发出轻响, 没人再理会生死不知的老人。 莫三找手下将老人绑在了旁边碗口大的树干上, 打算在把人赶出去前找兄弟狠狠将其打一顿, 出出这口恶气。 莫三发现叶小川反而是最镇定的一个,叶小川刚来棚户区的时候上下班走路还有几个跟踪者,也是被他解决了后两人才慢慢熟悉起来,长了那样一张脸就是男人也不见得安全。 叶小川正用没受伤的手掏手机,但现在包括所有急救电话都是忙音。 “灶头,带你小川哥去诊疗室。”看叶小川嘴唇都煞白了还忍着不喊疼的样子,莫三当即说道。 他听安准南说过,叶小川以前日子过得不容易,受伤了不去管,他自己就会随便应付一下。 来棚户区租房的人,不是穷就是有苦衷要不就是有秘密的,三个总能中一个。 灶头狠狠踹了脚地上还盯着叶小川的老人,不解气地又来了几下。 叶小川伤口很深,血止不住,鲜血的味道蔓延,红艳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醒目。 但让叶小川在意的却是楼上的声响,又大了。 就是在一楼都能听到从楼道上传来的那可怕撞击声,不要命的撞击力度。 莫三决定去六楼看看情况,专线电话都打不通,他们就要自己来处理。 “是六楼的璐姨,她也得了感染病,现在什么病名还不知道,传播途径也没公布,患病的人又越来越多,最好别去,我觉得有古怪,”叶小川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转头劝着,“而且,从刚才开始报警电话也打不通。” 莫三不屑地笑道:“等他们来黄花菜都凉了,三哥我要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混什么。” 说着,不理会叶小川的劝阻,从腰带上拿出一串钥匙找到601的,在钥匙串碰撞的叮铃声中离开。 棚户区的居民为了图省事省钱,都会来地下诊疗所,而且这里的刘医生是个全科大夫,本事也不小。 刘医生曾是正经医学院本硕博连读出来的,后来发生了重大医疗事故被拉去顶了包,革职查办,没医院敢收,亲戚觉得丢人不容他,社会大众认为他该下地狱,到了棚户区就专门给这一带人疗伤,虽然环境差,但他做得还挺乐呵。 叶小川一走进去就看到为数不多的病床上躺满了昏睡的人,几个小护士给他们挂葡萄糖补充液,都有渐渐恢复原貌的趋势,这些人是最近昏迷后没钱送医被放到这里的,价格便宜还省心省力。 说到他们刘医生露出了个笑脸:“有几个恢复快的,我估计待会就能醒来回家了!” 然后拉着叶小川给他伤口消毒,呸了一声:“这咬的,幸好没咬到动脉,但流这么多再不送来你就要失血过多嗝毙了。” 刘医讽刺着,动作却很轻。 叶小川忍着头晕好脾气地调侃着自己,看起来也真没当回事。 “现在医院里打仗样的就你那点财产根本没人肯给你看病,还算你聪明来我这儿。你隔壁那老头我早看他有问题了,咬得还真够狠的,狂犬病了吧,我看你要去打一针!” 叶小川笑道:“你是认真的吗?” “房子找好了没?” “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合意的,而且都是年付或者半年付的。”言下之意就是钱还在攒。 中途灶头又插了几句嘴,几人关系融洽。 叶小川刚毕业的时候经济不宽裕,但后来有了工作,生活也算稳定,能搬离这里去更好一点的地方,只是不算合群的他渐渐的有点不舍得了。 叶小川这边快包扎好了,问灶头的伤口怎么样了,灶头抬起手,疼得厉害,有点疑惑纳闷:“昨天看着伤口也不深,可能天气太热,回去就烂出包了,挤一挤还出水,到现在反而越来越严重,还很臭……” 说着,刘医又给灶头重新包扎,边包边骂灶头是不是没遵医嘱,看到那纱布上的脓水还有溃烂,咬痕上的臭味像是腐烂的肉发出的味,叶小川心思暗沉了下来,伤口是璐姨咬的,那传染病是不是会让他们像璐姨一样失了智? 细思极恐,叶小川不敢再往下想。 临走时,刘医往他手里塞了几个药粉包,道:“上面我做了标记,纯中药材配的,老贵呢,绝对比什么辣椒粉靠谱。”叶小川买辣椒粉的快递还是他代签的,他一开始还以为用来做菜的。 叶小川忍着笑:“这都是什么?”上面还有鬼画符,医生的字总写的像天书。 “失明的、神经麻痹的、发痒的……不过药效短暂没啥副作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撒出去,保管让对方哭爹喊娘,疼不死他。你老招这些怪里怪气的人,弄点防着吧,怎么的,还嫌弃我老刘家的独门秘笈?” 叶小川心中一暖:“我以为古代才有这种…” “笑话,药材还分年代!”刘医一脸傲慢,又丢了一样的给灶头,“你也拿去。” 灶头受宠若惊地收下,没想到自己也有这待遇,刘医也不看感动的两人就去观察昏迷人群的情况,把他们给赶出去了:“你们都一点小伤装什么病患,还不滚出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出了诊所,叶小川打电话给上司。 “我手上受了点伤。” “能握方向盘吗?” “勉强能,”叶小川动了动手腕和手臂,“我还是想请…”请假。 上司还没去单位,洞悉了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小川啊,还有几天你这个月就能拿到全勤了,而且上面通知这个月生病的人多,所有到岗的全勤加倍,奖金加倍……” “我去。”嘴巴快于大脑做了决定。 叶小川踏上自行车往地铁站骑。 他此时还不知道外面如何天翻地覆,但很快就知道了,没骑多久,烧焦味传来,过热的天气让这焦味中都夹杂着些许腐烂的酸臭味道。棚户区不远处的道路上,一一辆辆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车子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地上是各种因车辆爆炸炸出来的碎片和零部件,还有从垃圾桶里炸出的垃圾掉了满地,报纸被风卷着跑。 这焦味有点熟,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很近,他记得昨天刚醒来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股味,他以为是坠下的那架飞机烧焦了,其实是这里传来的,几十辆车子一同焚烧,那味道飘得远了。记得在他们昏睡的那一晚上,出现多起追尾和连环事故。 拖车正在将其中一辆推上梯子,显然拖车不够,大部分车还留在原地,更看不到几个工作人员,萧条极了,颇有些末日来临的气息,不安感卷土重来。 再次打开手机查看新闻和微.博,诸如此类的事故席卷全球,等他再刷新的时候,这些新闻像是被屏蔽了一样,网页上的error卡通小人跳出来,下方一排灰色小字:您搜索的内容不符合法律法规,现已下架。 翻墙去了外网,也是同样情况,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提倡言论自由,现在又同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会这样能有什么原因。 这让叶小川不得不猜测,事态可能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才要采取这样的强制措施,未免引起民众恐慌,这是不得已的。 37.CH.37【捉虫】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这群人进屋子没想到叶小川的房间相当干净整洁, 不太像单身男人的房间,居然还做家务。不过也就惊讶了一下,没忘了来的目的, 灶头既然说了要把房屋全部封锁就会言出必行, 毕竟还有纹身男那几个监视着, 没法作弊。 叶小川房间里的窗户都是铁板,还是那天灶头留下来和他一起装的, 现在这些铁板被钉子二次敲打钉上, 叶小川连开窗户都做不到了。 敲击声让上一层的动静更大, 是莫三和璐姨听到了吗。 一群人很镇定,无论是莫三还是璐姨, 都已经被他们锁死在屋子里出不来了。 把叶小川家里所有窗户钉死了,左右检查了一遍确定叶小川不能从任何一处出来才放下了心, 并说明过一会会有人过来,包括叶小川家和六楼七楼的几户人家的铁门都要用铁板固定, 以防止他们从门内出来, 也就等于叶小川被变相困在了自己家里。 叶小川没有意见, 回来之后他也没打算出门。 纹身男几人确定叶小川出不来后就在外头了,他们还要去六楼七楼看情况。 看叶小川淡定给葱花浇水的模样, 灶头道:“为什么还要回来?”虽然他也会这么干, 但其中遇到的危险和付出的代价太多了。 叶小川倒是没想到这块地方会被保护起来, 但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作为一个成年人, 下了决定,无论什么结果,都要自己承担。 望着手上的咬伤和腿上的抓伤,如果最终还是要被感染,那家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不回来能去哪儿。 “你呢,还不是拼了命。”守护着自己想守护的。 “我和你不同,小川,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坏,你救了我是事实。”叶小川给两人倒了水,静静想着现在水源还算干净,那么以后呢 。 灶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在这个还没到二十五岁的青年身上。 灶头握着茶杯的手有点僵硬,渐渐被茶水的温度暖到。他救叶小川是因为同病相怜,还有平日的情谊,当然也是抱着那一丝微妙的希望,得了感染病的人哪个不希望自己能扛过去,能活着没人想死。当看到叶小川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时候,他也在希望自己能抵抗住病毒。 “有什么希望我做的?虽然我可能出不去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叶小川希望能帮一下对方。 “如果未来……我抗不过去,帮我找红毛,从出事到现在我一直联系不到他。”虽然他猜测,也许红毛早就出事了。 红毛是灶头弟弟的外号,和哥哥一样酷爱染发,哥哥黄色弟弟红色,还在读高中,智商很高,字面上的高。要知道霍金先生、比尔盖茨先生的智商是160,这小孩当年查出来有135,虽然智商不能说明所有问题,在不同的环境下也会造成不同的人生,比如这位红毛弟弟就属于完全浪费蹉跎的类型。 叶小川道:“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我会尽量去做的。” 也只能尽量,未来的事谁都不能肯定,灶头感慨地拍了拍叶小川的肩膀:“兄弟。” 他也算救了不少人,也只有叶小川愿意问一问他的需求。棚户区的人平时不太看得起他,他都知道,叶小川却从来把他当平等的人。当然除了家人外,叶小川也是他少数信任的人。 “等到我们都康复了,再一起出去喝酒。”美好又充满希望的约定,让两人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啪,击掌为誓。 “好!”叶小川点了点头。 等着那一天。 门彻底关了,叶小川的世界好像也寂静下来。 纹身男与灶头一起下楼,问:“为什么要救他?” 灶头没回答,心里却想着,为了赎罪。 没多久他回到自己的居所,取下自己的黑色美瞳,露出了黑灰色的眼眸,他的潜伏期比别人长。 静静地望着镜子里似人似怪的自己,厌恶地打碎了玻璃。 卧室里,绑着一个潜伏期的小青年,以前也是治安队里的,那天与叶小川从地下诊室离开后,灶头就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躲在家里不出去,然后青年来看他,他很饿,很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咬了人。 那之后,他身体恶化的情况还在继续,但却减缓了许多。 在这个世道失踪是常事,青年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大范围搜寻,他咬了人就不能让别人发现,只能把青年藏起来。 这让他确定,潜伏期的人如果提前咬下鲜肉,就能缓解症状,这样的缓解,给了他希望,但也让他厌恶咬人的自己。 他……还是人类吗? 他单膝跪在床边,对着还有一口气的青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救了无数人,却依旧缓解不了心头的罪恶感。 等人都离开后叶小川观察了下熟悉的房间,没了监控器后,他还是心有余悸,一直视这座房子是毒蛇猛兽,积极寻找新住处,当然新住处也没那么容易找。 现在再回来,还是那阴暗潮湿的模样,却觉得可爱亲切起来。 被钉上了铁窗后,室内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哈利路亚,没停电真好。 他受不了身上的粘腻,先去浴室冲了个澡,路过镜子时,看到镜子里没有变色的眼眸,轻轻缓了一口气,他的潜伏期是不是比灶头还久? 在花洒的冲刷下,他的头脑也清晰了下来,撸了一把湿头发,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白皙脸孔,一道道细小的水流划过额头,俊挺的鼻梁,水粉色的唇,一双看似温润的眼,眼尾些许没散去的戾气,薄薄的肌肉下是优美的人鱼线,浴室外铁窗户缝隙中钻出一道细细的光线,水流在长长的眼睫上落下晶莹的珠光,顾盼间迷离惑人。 平时上班为了不惹麻烦他的刘海会故意放一些,他对那一次次跟踪尾随已经麻木,却还是习惯不了这种招人体质和他人的无端恶意,爱意。 轻微的金属声。 浴室的管道口子被顶开,叶小川低头就看到从地漏盖里面钻出来的一只巨大无比的小强,那触角极长,在空中妖娆地抖动着。 真大啊,二倍往上。 那么家里的那点食物,够它们吃吗? 叶小川嘴角抽了抽,在小强被花洒冲得到处躲避的时候,抹了把脸上的水,弯身快速捡起拖鞋,啪嗒一下,将巨大的触角系钉死在脚下,呵呵,和我斗,你兄弟我前几天还踩死过。 他不想看爆出来的汁液,直接用花洒冲干净,边冲边想着,幸好家里没老鼠,它们可比小强聪明了数倍,智慧生物里都能排上号,还特别记仇。 和老鼠抢食物,叶小川光是想一想,就打了个寒颤。 他关掉笼头,围上浴巾,拿出药箱给自己小腿手臂上药,其实愈合了不少,而且速度还比较快,昨天他就发现他受伤后伤口愈合速度比常人快,像身上的那点擦伤,这会儿只留一点点擦破的皮了。 但他能确定,抓伤咬伤他的人,都是感染者。 比起高兴,叶小川心中的不安更甚,想到被他抹掉的那个川字,还是想不出所以然。 慢吞吞地擦了身上的水,换上家居服。 这时候,外面传来人声,是钉铁板的声音,应该是五金店的人来了吧。之前灶头就说过,他待的五楼还有六楼七楼,都会用铁板封死,无论是窗户还是门都没有出路,不过也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感染者不可能闯进来了。 这就是一间密室。 叶小川镇定极了,洗了澡之后之前的颓废和疲惫更是一扫而去,整个人清爽多了。 拿出一根火柴,点燃。 他喜欢这种古老的点火方式。 高温会引起的灾难让叶小川很谨慎,如果火势变大,说明他不能再用任何会产生高温燃爆的东西,比如煤气灶,那将是高危物品。 火苗果然有一些变大的趋势,不能再用煤气灶了,在这种天气它太危险了。 他拿出尘封已久的电磁炉,插上了电,他点了点头,有电还是不用煤气吧。 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点白菜,煮了包红烧牛肉味方便面,香气四溢,打了个蛋上去,看着它胖乎乎地滚在汤面上,又切了点绿油油的葱撒上面,放了几片香肠,整锅面颜色漂亮极了。 至于葱花是变异繁衍的,这时候谁管这个,饿都要饿死了。 他捂了捂饿惨了的肚子,两眼放光地默默等着。 将煮好的锅子从电磁炉上端下来,为了不浪费直接用锅子吃饭,很饿的时候不能吃太快,他忍着一点点斯文地吸溜着。 习惯性打开电视,将音量调到最低,以免声音引起注意。 很多电视台都出现了无信号的雪花屏幕,其实前一天社交媒体和电视都被禁止播放,国家紧急召开会议,减缓事态,但范围太大,感染人群又太多,里面还夹着潜伏期的,军队死了一队又一队,太难控制。 直到无法控制,群众已经陷入恐慌,与其隐瞒不如安抚,这才又恢复了。但即使恢复,大部分电台遭到感染者袭击无法工作,只有少见的几个电视台报道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提醒市民待在家里等待救援,千万不要外出。 接下来一条新闻却引起叶小川的注意,江边,一辆被打捞起来的防.爆车,还有好几个生死未知的人躺在担架上,是一次恶性袭击事件。也许因为是普通民众造成的,被拿来当典型,希望大家冷静,不要袭警,要相信政府和军队能将这次灾难平息,只需要安心等待,袭警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那辆车的车牌,他记得,就是他差点上去的那辆。 叶小川站了起来,仔细看着屏幕里并不清晰的拍摄,隐约能看到担架上昏迷不醒,身上不知道被什么物体咬伤的迷彩服男人,哪怕记不住长相,也记得那身衣服。 他们居然翻车了?而且看模样,是大型车祸,受伤最轻的就是迷彩服了,其他的有的刚上岸就停止了呼吸,还有的被咬的乱七八糟。至于救人上来的,叶小川觉得要等别的军队来救肯定没那么快,也只有可能是受伤最轻的迷彩服将其他人救了。 38.CH.38【捉虫】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 可以过几天看哦 稍缓过来的大乔重新连通语音。 阵痛还在继续, 大乔听着周围咔嚓响的感染者叫声, 看着天花板大口呼吸, 自娱自乐道:“这感觉就好像全世界只剩咱两个活人了。” 浓浓的烧焦味还没散去, 是之前那辆公交发出来的, 闻着这样的硝烟味, 颇有种穷途末路的味道,幸存的人们有许多像他们这样哪怕是陌生人在机缘巧合下抱团在一起的。 叶小川:“是三个。” 大乔摸着肚子,泪水鼻涕肆意,笑着点头。 叶小川在家看似安逸, 但内心却也焦虑着,和平时代待久了, 遇到危机无法控制的心跳加快, 打开笔记本和平板, 一边找分娩步骤一边查看助产师面对产妇时说的安抚的话,怎么翻来覆去都是“深呼吸, 慢慢来, 不要怕…”, 剑眉微微一蹙,这么简单?猪都会吧! 叶小川照着上面念,他虽然声音悦耳, 奈何完全不专业, 把握不好节奏也不带什么情感。 实在听不下去的大乔万分嫌弃:“说…真的, 你不开口说…话就挺好的。”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什么的。 比猪还不如的叶小川:… 虽然他会的东西很多,但不会得更多,一时间安静如鸡,乖乖地不再帮倒忙。 不过也算是个好消息,看大乔正常分娩的样子至少说明,不是所有婴儿都会被感染吧。 大乔平时精神不错,这会儿为转移疼痛,想起一直没机会问的:“你是……怎么认识七哥的?” 叶小川:“谁?” “呃,你不认识?那他怎么……”大乔这段时间一直在休息,自从发现感染者有问题后就蹲在家里了,那天睡得正熟,被七哥一通短信吵醒,这个男人的信息她都设置了特制铃声。 她虽然退出了兵团,但和以前的队友队长们还保持着通信,如果没这通短信她可能也没那么快注意到叶小川。 “他应该是顺手,没想到我的命还挺硬,没让他白费功夫。”经过大乔一说,叶小川想起那个一身迷彩服,模样已经模糊不清的高大男人,心下猜测可能是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被接到了吧。 “哈哈,可别傻乎乎地感谢,他们不是正规军,只是接了政府发布的任务。话说我想认识你,和他没……半毛钱……关系。”她看到叶小川果断帮没感染的人,却在自己能力不足时及时止损,不冷血却也不盲目,这样的行为让她欣赏,“你住的那个区域太偏太杂……人口太多,真乱起来能救你的概率很低,153XXXXXX,记住他的号码,同微信,他这个没人性的平时不接任务以外的电话,你先加个微信…关键时候也许能……求救。”她也知道能求救的概率微乎其微,需要救助的人太多了。 虽然聊天已经让她疼痛分散了点,但她觉得自己这会儿是痛麻木了,没麻醉的世界太没有爱了! 叶小川领了这份好意,不过申请……好像没通过,可能没看到,再过会看吧。 呃,还是别和大乔说了。 突然,肚子上出现波浪状的踹踢,大乔低声惊叫起来:“他要出来,他要自己出来!” 时间还远远没到,是最糟糕的情况! 如果连大乔都逃不过,就说明——无婴时代真正到来。 叶小川任由汗水挂落,渗透了他的T恤,不能再抱着侥幸心理了:“他被感染了,你不能再要他了,千万不能让他咬你!” “什么!你是说他是,是…”大乔泪流满面,声音发颤,就算是她也能意识到叶小川话语中的隐含意思,他们的敌人是无形的。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的头自己从血淋淋的地方钻了出来,她吓得肝胆俱裂,捂着嘴不让自己喊叫出来,泪水渗入指缝,在婴儿吃脐带的时候艰难地弯起身体,拿起毛巾往他嘴上绕了一圈,也顾不得另一头是否感染细菌,绕着小孩的嘴不让他咬任何东西,拖着身体来到床边扯下床单,把满是血污的孩子包裹在那块床单里面,被床单裹在里面的“东西”不断挣扎。 “大乔,想办法逃!!!马上!快啊!”哪怕知道这时候大乔根本没力气,不过再不逃命也要一起葬送了。 声音还不会惹感染者发狂,但大出血,哪怕关紧门窗也会漏点气息出去,浓重的血腥味会让感染者疯狂,叶小川已经能听到不绝于耳的撞击声。 叶小川哪怕看不到,也将情况猜的十之八.九。 大乔涕泪横流,哽咽道:“你别紧张,我的命也硬着呢。而且……女人强悍起来自己都害怕。”关上微信,眼神坚定。 哪怕知道病毒的传播途径是空气,连婴孩都无法幸免,但只要有活下去的几率,他们不甘心送死。 眼看二楼木门要被撞破,她想起叶小川当初爬上车站牌的办法,吃力地搬着家里的梯子,这一条商住的住宅都是有阁楼的,还没爬几步,门被撞开了,汹涌而来。 .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叶小川一直撑着紧绷的神经也没松懈下来,躺在沙发上像一条没有任何追求的咸鱼。直到外面的叫喊声求救声传来,才后知后觉记起小区的疫情爆发了,那些被绑在家里的潜伏期患者挣脱绳子越出牢笼。 他打开钻出来的小圆窗往下面看去,执勤的人正被感染者追赶着,之前将他带到楼上隔离的纹身男可能因为健硕的身材,在感染者眼中成了香饽饽,得到了特别偏爱,周遭围了好几个感染者,有的对着心脏部位啃咬,有的对着脑子的地方,其次才是四肢以及其他地方。 那画面只一眼,就让叶小川不忍地瞥开了视线。 隐患一直存在,只是爆发地比叶小川以为的还要快。这块划归好的安全区每个入口用刚砌起来的水泥墙拦截,比水泥袋要牢固多了,而且为了防止外面的感染者进来,唯一的出口也是用铁门加固的,那铁门的钥匙只有几个值班队长才有。 以前,这里面就是居民自己建立起来的安全围城。 现在,他们出不去围城了。 楼上楼下的感染者随着外面的响动,动作越发激烈,像在狂欢。 隐约听到下方有关门的巨响声,可能是赶回家躲起来的人,这些幸存者如果运气好还是能快速躲入家这个安全的堡垒,每听到一次关门声,叶小川总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回到家。 至少回家,等待救援还有一线希望。 过了会,他家门口的铁板传来撞击声。 外面有呼救声音,但外面的人忘了,叶小川门口的铁板是被他们钉死的。 自己断了后路。 六个小时以后,棚户区渐渐安静下来。 这样的安静,让所有幸存者胆战心惊,害怕外面的危机,害怕家里的存粮,害怕遥遥无期的救援,并不是所有人家家里都有存粮,有一部分人喜欢随吃随买,只能依靠喝水暂时维持生命。 无数像叶小川这样的幸存人类,在家中默默等待被救援队光顾。 叶小川最近上厕所冲马桶的时候,偶尔头顶传来撞击声让他小心翼翼,有时候一惊一乍的,木板不是那么牢固,他连洗澡都尽可能放低了声音,以免引起上方的莫三和璐姨注意。 叶小川开电脑查看情况,上网的人越来越少了,游戏上只要还活着的人都显露出焦虑的姿态,以入二次元来逃避现实。 而渝市内得到救援的小区也只有寥寥几个,他们正在赶往政府划归出的无感染区,路上还有许多危险,能否安全到达是个未知数。而大部分被营救的小区连同军队全军覆没,渝市有十一个大区,每个大区有几十个到上百个小区,棚户区排在最边缘的十一号,也就是救援可能要等到最后。 救援队伍按照路程的远近一步步救,最后…… 渝市官网开通了幸存者点击按钮,在GPS定位后,幸存者可以点击按钮,点击的人数越多就能越快得到救援,叶小川每天一点,不过以他眼耳所及,棚户区现在存活的人可能不超过两个手指数了。 他又重新清点了下食物,新鲜的蔬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还剩一点白菜和土豆了,另外都是冷冻食品,面食、大米等需要煮熟的为多,后面的电和水充足的话,还能维持,他每天都观察水源是否干净,然后才重新给盆子换新烧开的开水。 那位七哥到现在也没同意添加好友,其实不通过才比较正常,这类到了末日就成救命稻草的人,是稀罕物,人人争抢,难道说一句是大乔介绍来的,对方就要理会他?太异想天开了。 隐患爆发的第五天,叶小川还没有感染,他的眼珠依旧是深棕偏黑,牙齿洁白如新,脑子也很活络,蹦蹦跳跳地在房间里锻炼身体,如果不是潜伏期过于长就是他没感染? 手上的咬伤、腿上的划伤早就结痂脱落,现在上面的皮肤光滑如新,身上也没有恶臭。 没做过化验,不知道自己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叶小川能确定他没失去理智。 也不知道潜伏期最长是多久? 这段时间,失去了安准南以及大乔的信息,包括潜伏期的灶头和灶头那红毛弟弟也杳无音信。 他只能通过网络了解外界情况,论坛上的大神消失的越来越多,讨论的人也每天递减,恐惧的阴影让话题始终围绕在获救和如何不被咬到上,还有自发出发去无感染区的人,一群鼓励和期待的人等待他们的好消息,来增加自己出行的信心。 这些冒险者一开始还能上网和他们报平安,但到了后来都消失了,这让原本踌躇满满的人们退却了,他们不敢出门,哪怕饿死都不愿意。 微.博上多了不少人的遗书,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都是潜伏期的人类。 而渐渐的,感染者又多几个称呼,活死人和行尸、丧尸。 活死人就是字面意思,行尸就是行动的尸体,丧尸则是丧失理智的尸体。 真够贴切的。 繁殖、进化、融合… 就在叶小川沉眠时,他所在的棚户区不远处的支干道上,一辆运送医疗物品的小货车失控撞到路边停着的轿车,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在地上滑行数米,撞击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小货车底部,汽油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滋滋声,湿热的空气与干燥高温的柏油地面将这肇事车辆在无形中包裹,砰一声膨胀的空气爆开,火光窜出,瞬间将车内的药品连同前排还握着方向盘却忽然沉睡的司机卷入火海,滚滚浓烟。 当没了人工操作,事故频发。 多处路段出现车辆相撞,几处民宅起火,医院中正在进行手术的患者渐渐断了呼吸…… 镜头拉远,一架民航客机刚结束自动导航,机长将自动模式切换为手动,虽然大部分机场配备仪表着陆系统,但为预防天气、机场管制、设备故障等突发意外,在能见高度内机长还是会选择更精准的人工操作,更何况雾霾连连,小心为上。 广播中空姐甜美的播报声音戛然而止,飞机在空中晃了晃,只见它从高空向下坠落,从远处直直朝着棚户区方向冲来。 …… 叶小川是在一片嘈杂的鸣笛声中醒来的,连日来加班让他的脑子还处在待机状态,这些天听到的鸣笛次数太多,他以为是附近又有送医的昏迷人群,没有大惊小怪。 翻了个身,在枕头上捂了会,闻到空气中焦炭味才从困乏中睁开眼,望了下窗外,天还没亮,暗沉血红的天际透着些微光线,然后飘忽的视线就定格了。 楼下警灯的光芒闪烁着,从窗口跃过,仿佛看到了什么,窗玻璃呢?他抬手点亮床头灯,停电了。他又拉开抽屉拿出手电筒,前几天屋子里搜出了一堆监控器后,他就从网上同城急送了不少应急物品,例如辣椒喷雾、电击棒、各种款式的瑞士军刀等等,手电筒也是其中之一。 拿着手电筒,叶小川换上拖鞋,绕过地上的玻璃碎片,探头出去查看情况,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咽了回去。 他家对面是一栋两层老楼,周围的房子鳞次栉比,挤在面积不算大的棚户区。往常他从五楼望过去能看到棚户区大半面貌,但现在面前房屋呈一条直线倒塌,满地残垣,直线尾端是一架支离破碎的飞机,只差几米的距离就能把他所在的这栋楼一同推了,也就是说昨天晚上,这栋楼的人差点也一同遇难。 逃过一劫的叶小川丝毫没劫后余生的放松。 见过推土机怎么推土的吗,就是他现在看到的样子。从路线和损毁部位来看这架飞机坠落后,还滑行了一段路,这段路上的“障碍物”就樯橹灰飞烟灭了,一个个担架将埋在里面的人从废墟中抬出,在一旁的小道上并列排着,分别被白布蒙着,旁边是哭泣的亲人们。 39.CH.39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 可以过几天看哦 转身冲入人群间, 与此同时,看到零星还保有些许理智的感染者,迷茫地四处转悠着。 人群越来越密集,给他的时间很少, 也不知道骚乱是什么时候开始,当身后传来尖叫的时候,叶小川甚至没有回头。 井然有序只存在相对温馨的舒适圈里, 当危险危害到自身, 建立的秩序就显得不堪一击。 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也开始往回跑, 这是遇到危机时的本能。 这次和人流方向倒是一致了,但推搡和躁动充斥在人群中。 叶小川目测自己还有二十来米就能冲出堵车范围圈了。 后方, 一个黑壮男人跑出来探头探脑的,完全没注意后方凝视着他的老妪,老妪扭动着脖子, 张开满是血污的口, 跳到了男人身上挂着, 一口咬上肩膀, 男人一声历喝却甩不开老妪, 反而因为两人剧烈争斗将逃命的几人撞倒在地。 发生的太快,一女白领看着面前这一幕, 抖着身体, 捂着心口不断后退, 摔了一跤,磕磕绊绊地离开这里。 这样的画面不止这一处。 叶小川听到附近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在他的必经处,犹豫只是瞬间,也没给他那么多时间思考对错。他一掌撑在引擎盖上跳过去,丝毫不花俏的动作,却很实用。下面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萝卜丁,不远处有个因为踩踏而倒地的女人,女人拼命想起来,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朝着那哭泣的声音方向伸去,却被后面前赴后继的人踩到了背脊,再也抬不起来。 这时候,没人会帮她,也根本不在乎脚下是否踩着人。 哪怕场面混乱也好像能听到骨骼被踩碎的咔嚓声,叶小川掏出口袋里还没融化的糖果塞住萝卜丁的嘴,冷声道:“不许哭。” 冷沉的声音成功镇住这孩子。 叶小川踩了两下引擎盖来到那母亲身边,将小孩放上面,用力气将几个踩踏她的人拉开,握住那母亲求助的手。 那母亲在冰寒中倏然感受到一股温暖,呆呆地看着过分年轻的人,似乎还没从死亡边缘和剧痛中回神。 “别愣着,是你的孩子吧。” 女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刚接过失而复得的孩子,泪水不断滑落连连鞠躬。她刚才以为必死无疑,当自己设身处地在必死的环境时,每个人都期待他人能有一丝善心帮一把,但更多的只是事不关己的面孔。 女子想道谢,但青年早就踩在一辆辆车的引擎盖上离开。 叶小川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承受生命重量的谢意,他只是因为顺路。 不少人发现他爬上引擎盖快速跳跃离开的方法,纷纷效仿,但车辆的漆面较滑,没有一定体力和平衡感也无法脱离困境。 爬上车顶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争抢,一青年用身体撞开了叶小川。 下一刻,那撞人的青年被扑上来的感染者拖住了,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叶小川没有踩到车上,站在高处是另辟蹊径,也容易成为活靶子。 叶小川被撞到了另一辆车上,头部磕到到反光镜,背脊也与引擎盖亲密相撞,痛哼了一声,直感头晕目眩,还没站起来就被从前车窗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他的T恤,叶小川犹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推开那只手,机警地转头,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很柔和的少年,是个感染者。 “哥…哥,痛不…痛?”少年迟钝地问着,眼瞳、眼白却是淡灰色的,快要失去理智了。 叶小川莫名有些酸涩,看样子应该是家人带他去就医之类的,没想到遇到天坑导致大塞车。 再回头那锲而不舍的国字脸又跟来了。 叶小川没回答,甩了甩眩晕的脑袋,继续往前跑。 到了包围圈外围,终于离开了堵车长龙,他没停留,想找自己的自行车,已经被踩踏得变了形,好像并不那么意外。 转头,后方一片狼藉,有被扑倒啃咬的,有被传染后神志迟钝茫然的,有推开他人只管自己逃跑的,甚至还有因为争抢而不顾场合大打出手的。 背景是那黑黢黢的无底天坑,以及始终萦绕在周围的淡色雾霾。 只一眼,叶小川就收回了视线。 他全身都轻微地颤抖着,周围是一幢幢老式商务楼和住宅区,一楼开了店门的只有一些早餐店和24小时便利店,当这些店员看到四散的人群,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一同跟着人群跑。 如果还在大学时的叶小川,说不定还会写一篇何为社会从众性的论文。 他看到一群逃向便利店的人,没多久,血色染上了玻璃。 他神情紧绷着,打消了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掏出手机听到安准南那头传来的撞击和嘶吼声。 叶小川有些慌神地喊着发小的名字,从刚才通话状态来看,显然医院是最先发生疫情的地方,从概率上来说,安准南的情况远比他要危险。 叶小川并不与那些毫无章法逃窜的人一起,他边跑边观察周围的路,速度不算快,但也不算醒目。记得看新闻的时候,他们这个区只有江阳路上一个土坑,这也间接说明其他道路还是原样,避开有桥的路段,大路加小路有六条可以通往棚户区,从距离来看,他当然会优先考虑最近的,他拿出了上学那会跑一万五的冲劲。 另一边,安准南随着幸存大部队往逃生通道上逃,一楼地面上全是各种患者和家属,在他们往下看一眼的时候就确定绝对不能下楼,不能下只能上,天台是他们仅剩的希望。 但病患远远比幸存者多,每一层还有新的感染者加入。 他们想打开天台的门却发现是被粗链锁着的,大部分医院为了防止病患轻生,连窗户的打开角度都有规定,更何况是天台的门。 “院长,快拿钥匙啊!” 谁能想到希望就在眼前,却被这铁链挡住了去路,老院长哆嗦地开着铁链的锁,几个男人包括安准南在前方抵挡前赴后继的感染者,他亲眼看到一个实习医生将护士推到感染者的队伍里。 那护士像是被献祭一样,被感染者咬着全身,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安准南怒吼:“你还是男人吗?”国际惯例,老人、小孩、女人都是优先被照顾的。 对方不甘示弱,冷笑道:“牺牲她一个为我们拖延几分钟,救的是更多人,包括我和……你,而且她只会拖我们后腿,你该感谢我。” 叶小川从逃出堵车现场后,就戴上了蓝牙耳机,手上不停查找手机中的信号源。 他平时坚持运动,没在这方面省钱,刚才就连通了蓝牙,这会儿听到另一边的对话,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恶人的恶一目了然,相比之下,更可怕的是平时不作恶,却会将道德当做利器的霸凌者。 锁终是被打开,几个人联合将链条抽出,终于逃入天台,但感染者的速度并不比普通人慢多少,力气还大了数倍,几个男人拼命抵挡从门缝中钻出的头,安准南眼看周围没有武器,只能用脚踹着不断挤压而来的感染者。 隐约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叶小川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吼道:“叶小川,不管你现在在哪里,记住要逃到安全的地方,哪怕不是家里也要是没有危险的,听到没有!不要去接触他们更不要被咬!” 这也是叶小川想对发小说的,至少现在,他们都没有时间再静下来聊一聊了。 叶小川继续在手机上捣鼓着,自从上次发现家里被安装了监视器后,他的手机也让发小公司里的工程师检查过,并没有查出什么监控监听设备,不过事后加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一个无线电接收器,信号范围可以扩到一个区,一般会用无线信号的都是警务人员,安准南是为了他的安全特意装的,遇到危险可以报警,也许他们都没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搜索着信号,也许是感染者体内的病毒爆发,加上天坑的阻碍,把渝市分裂成了几块区域,要去哪个区域要比平时困难许多。这附近似乎没有警备力量,他搜索不到信号,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的感染者,足足五人,除了阴魂不散的国字脸,还有刚才抓住他衣角尚有一丝理智的柔和少年,看来也完全感染了。 随着他越跑越远,跟着他的感染者只会越来越多,不少像他一样逃出来的人已经被追上,几个感染者一同围堵,再强壮的人都不可能一对多。 而且他的体力在下降,他必须要在体力透支前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得到喘息机会。 就在叶小川要放弃的时候,一丝杂乱的信号声传来,他喜出望外。 天坑,是大型喀斯特负地形,一般存在于人迹罕至的溶岩地区附近,是由地下溶洞多次坍塌形成的,比如我国陕西汉中地区就有天坑群,住在城市中的人是看不到的。 现在不但看到了,还像活物一样生长繁衍,这就耸人听闻了。 他们站在天坑边缘,就恍如在山崖上,难怪车子全停在离边缘至少两米开外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就要连人带车一同坠落。 面前的天坑无底、陡峭、巨大,直径至少有百米,从坑底卷上来一股股阴凉的风,对于炎热的天气来说,这是少有的凉快,但没人为此庆幸。 叶小川吹着凉风,那一头安准南的声音还在继续。 “被你说……中了,你是不是察觉到了点什么?我刚才给我家老爷子拿预定的早餐,楼下躺在床位上昏迷的人都醒了,皮肤恢复的速度就像被注入了好几桶胶原蛋白,又重新返老了。” “我在诊所里也有看到,这或许算是好事?至少都恢复原貌了▼_▼~”叶小川从天坑的震惊中回神,继气候、人、植物巨变后,地貌也变化了。他正试图撤离,今天这班是不能上了,他还是先回家再说。 “这时候你还要皮一下!好事你个头,那是最开始…他们变年轻后,医生护士家属都高兴疯了……等等…”安准南突然没了声音。 “你那边现在很危险?先别说电话了!” 过了一会,才传来声音,些微喘气:“死不了…”有感染者突然从电梯里冲出来,被他一脚踹远了。 叶小川撤出去的时候,后面堵着的车辆上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将这里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后面的人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吵闹声此起彼伏,这加大了叶小川的离开难度。不慎又撞到了一个灰色瞳孔淡灰色眼白的老人,在这样的气氛下颇有些渗人,灰色……? 叶小川说了声抱歉,老人的样子有点熟悉,刚才来时撞到的好像就是这个人。 “没…关…系。”老人脸缓慢地说着话,声音沙哑极了。 叶小川心跳微微加速,潜意识在警告他,不能被老人注意到自己。 他身高超过一米八,哪怕矮着身体也是目标明显。 穿梭地太急,又迎面撞上一个国字脸壮汉,那国字脸侧过头,望着他。 国字脸扭了扭脖子,咔嚓,很轻,是脖子与脑袋骨骼错位的声音,又是灰色的眼瞳,加上刚才的老人,单单是这里就有好几个可能得了感染病的人。 心中警铃大作,撤退的速度更快,奈何与人流方向相反,时不时被撞回来。 回头能看到跟着的国字脸,盯着叶小川,不错开一眼,甚至随着他的后退也一同后退。 叶小川越想越觉得处境危险,干脆也不看这人,直接埋头穿梭在人群缝隙中,安准南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现在的具体位置?” “在永河路和江阳路的交叉口上,我打算回去。” 安准南心中咯噔一声,这个时间点,那段路全是进城的车,算是早高峰,声音急得像变声:“快点,还磨蹭什么!还有,开着手机,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叶小川也头疼,早高峰的车辆渐多,右转的、左转的、直行的汇聚在一起。加上另一条路被封,短短十几分钟这条主干道上大排长龙,比叶小川来时的路长了,一望看不到头。探查情况的人很多,全在向前挤着,又都是各种车子企图越位超车,乱成了一团。中间还有几辆电动车窜了进来,为了避让他几乎和那国字脸是前后脚的距离。 叶小川不敢错过安准南这边的消息,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持续着。 安准南这边也情况紧急,甚至因为病患太多,感染者的发病更早,他知道的情况比叶小川要多。他正跟着身边人一同朝着楼顶跑去,后面是追着他们跑的感染者,跑得慢的被一个个扯下去,那尖叫声通过听筒传来,让叶小川越发加快了。 安准南:“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传染病怎么来的,我们都倾向于它是一种新型病毒的扩散,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又怎么被传染的,最大的可能性是…。” 叶小川猛得看向周围从未散去过的雾霾,道:“是空气。” 两人同一时间沉默。 叶小川心一沉,如果是空气……那就代表人人都有可能…… 叶小川打了个激灵,联系这些天发生的事,语速与他的腿速一样快:“我的设想是,当健康人接触病毒后,体内免疫细胞形成了防御,在防御机制崩塌后昏迷,昏迷期间病毒扩散人体迅速老化,熬不过的就会死亡,从所有人昏睡那天起,他们又变年轻,看起来就像是恢复健康,我们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不是恢复……可能是病毒爆发,彻底改变了人的状态,就像黑客将病毒种在电脑中重新将一台电脑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 改变人的状态:瞳孔、骨骼、皮肤、神志… 叶小川突然停滞。 “我也在想,那天所有人昏睡后,一切突然爆发了一样,也就是那天是一道界线,喂喂喂,小川,你还在吗?” “小川!?” “我想我也遇到了,还……不少。”叶小川僵硬地将手机放入口袋中,像生锈的机器一般转头,看向还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国字脸,好像一开始撞到的时候,这人的眼珠子还只是灰黑色的,颜色在变浅,是不是代表着理智正在逐步丧失。 彻底丧失的时候,就会和璐姨一样…? 而现在,像这样的“正常人”,遍布整条拥堵的大路上。 若有若无的视线令人毛骨悚然,毫无根据的第六感。 . 20XX年6月,一切从这里开始。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洒入室内,细小的尘埃反射着碎光在湿热的空气中翻滚。 叶小川抬手遮光线,好热。 看了眼床边的闹钟,九点五十,睡过头了!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才想起今天是两班倒的下午班,这会还能睡个回笼觉,不过他醒了就很难睡着。 哪怕白天,室内也不算明亮,采光不足又潮湿,不然房租也不会那么便宜。干脆起来做几个俯卧撑早点去单位。 没一会,汗如雨下,空气中的燥热因子让人下一刻就能蒸发似的,在高温的地板上摊了会饼才慢吞吞爬起来。 现在六月底,气温却已逼近人体承受极限,最近的新闻里都是全球变暖,北极冰川融化,大陆板块移动的消息。人类要保护环境不然就是害了自己的言论喧嚣尘上,各种民间信仰团体也纷纷冒了出来。 叶小川扫了几眼就关掉了页面,顶着个鸟窝头往厕所走,走到一半,转过头神神秘秘地环视四周,依旧是怎么擦也不干净的地板和墙面,陈旧的家具,是房东吴妈留下的,他租了后也没再换过。 又来了,那被偷窥的感觉。 他拉拔了下头发,往前一踩,人字拖的拖带断了,右眼皮向上一跳,果然不能贪便宜,下次要买10块的。 今天下楼时有点怪,安静了许多,往日到这个点人来人往的什么声音都有,今天却稀稀拉拉的。他住的这一块是棚户区,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居住拥挤,到处是死路窄胡同,住这里的多半经济困难。听说前几年这里被划入旧城改造项目,到了现在也没个影。 刚出了地铁站,原本的太阳普照像被打了好几层滤膜,天空阴沉了下来,叶小川抬头看到遮住太阳的大片红云,红的? 周围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奇怪现象,纷纷抬头指指点点,叶小川翻出手机查看实时天气预报,上边显示晴转多云,39度,偏北风2-3级,空气优。 再开微.博,打入关键词,跳出了相关信息和讨论,图片都是网友觉得有趣拍下的。还没等他细看,鸣笛声由远及近,马路对面呼啸而过十几辆救护车,在不算拥挤的道路上飞驰。 周围人群骚动起来,一次性见到这么多救护车的情形还真不多见,叶小川眼看交接班时间快到了,不再细想小跑到公交总站,与做早班的罗叔打了招呼后,给车辆检查了表面磕碰、油、液面等情况,又去电子终端签到,坐上驾驶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每天晚高峰彻底结束才能下班,也许天气太热,公交上的人无精打采的,哪怕车内开了空调,热气就好像能通过细小的缝隙钻进来一样。最后一班遇到个忽然晕倒的乘客,他立马停车给人叫了救护车,全处理好后将车开入总站。 幽暗的光线下,车厢过道上还残留着那位晕倒乘客倒下时流出的血,那血在动,仿佛活了一样,他又仔细看了一遍,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什么活物,屏住的呼吸又通畅了,原来是幻觉。 清洁员已经下班,叶小川不喜欢把事情拖过夜,干脆自己打了捅水擦,奇怪的是血擦掉了,可留在过道上的一滩黑色印迹怎么也擦不掉,明天让阿姨给用清洁球试试。 换上衣服后,叶小川看了看像是滴血了一样的天空,又打开天气预报,其他没什么变化,只有空气这一栏原本的优变成了橙色标签的中度污染。现在是夏天,每天的空气质量都相当好,这还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看到橙色警报,一天内三级跳哦,惹不起惹不起! 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发小来了电话约他吃饭,叶小川早已饥肠辘辘,由于突发状况,晚饭拖到现在还没吃。他们在熟悉的烧烤摊边见,叫了经典的荤素搭配后坐了下来,只是今天比平时少了一半人,两人也没在意。 酒足饭饱后,叶小川道:“听说你单位的工程师很牛,还曾协助过办案?” “哟,消息这么灵通,暗恋我啊?” “正经点,我感觉家里有人在监视我,有空的时候帮我瞧瞧?” 发小神色一肃:“你又被跟踪了?啧啧,怎么老能招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叶小川从小到大就特别招恶人喜欢,也说不好是体质原因还是特别倒霉,小时候好几次差点被拐卖,稍微大一点就出现跟踪狂、暴露狂,导致这孩子身心受到巨大冲击,现在连笑脸都不太见,那都是血与泪的教训。 “我说你要不要找个天师给你去去晦气?招的都是什么烂桃花啊?” “……”感觉身体被掏空。 和发小分别后,叶小川赶上地铁末班车,穿过幽深的小巷,迎面遇到了熟人,是房东吴妈的儿子,人称莫三哥,也是这片区域的地头蛇,几年前帮过叶小川,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他蓄着短胡须,穿着汗背心,声音粗粝:“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也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叶小川翻了个白眼:“你要出去?” “我要去趟医院看看到底是啥情况,咱区一大半人莫名其妙地昏迷,有的送进医院,另外的都留在家里。” 叶小川知道留家里是因为不舍得那住院费,这里大部分是外来务工人员,没有医保,看不起病。 这让他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一排排救护车还有车上忽然晕倒的女孩。 莫三显然也不清楚原委,两人神情略显凝重。那若有似无的不安感始终笼罩着他们,莫三离开前道:“你隔壁的宋老头房租到期了,几次敲门也不开,你帮忙催一下,要再不开我就带人去撞了。” 棚户区租金便宜,但偶尔还是会遇到几个拖着不交的老赖,莫三走的是先礼后兵那一套。 虽然是邻居,但隔壁那老人太古怪,看他的眼神也总是让人起鸡皮疙瘩,就好像他是什么可口的点心。 走过忽明忽暗的楼梯,到了五楼,叶小川犹豫了下,敲响隔壁房门,老式的防盗门有两扇,一扇在外的铁门,一扇在内的木门。 敲了几下,却没遇到莫三说的情况,一位看上去行将就木瞎了半只眼的老人打开第一道门,每次被那双眼睛盯着,就像是被一只毒蛙锁定,那猩红的舌头随时都会卷过来一样,后背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老人的嗓音像是在砂砾中滚过:“是小川啊,进来坐。” 他并不想进去,只听莫三说过这老人是从某研究所被赶出来的,坐了十年牢,具体原因不明,出来后无依无靠就到了棚户区,莫三进去过一次,说是屋里全是瓶瓶罐罐的试验品,五颜六色地堆在那儿,还有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各种器官,可能是以前研究所带回来的。 去年有两个小孩喝了他这里的饮料,没几天莫名其妙死了。 没有外伤没有中毒,意味着没有证据,尸检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以高额的赔偿金了结了这事,叶小川每每看到这老人就有点发毛。 面对邀请叶小川开口婉拒,开玩笑,他很惜命的!他说明了来意,老人央求再宽限几天,他又敷衍了几句,将莫三的意思传达。眼角余光中看到里面电脑显示屏的一角,是红外线录到的画面,离得有些远,画面视角不大,还没等他看清里面,门就关上了。 累了一天,叶小川沾床就睡,到了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接到上司的电话,说罗叔联系不到,这个点再不过去就赶不上早班了,让他先顶一班。 叶小川匆匆喝了几杯速溶咖啡就赶去单位,今天的天气更热了,虽然显示三十九度,但大家心知肚明温度早就超过了,哪怕一动不动都能中暑。昏倒的人越来越多,均是查不出原因。市内多家医院人满为患,他开着公交也能听到后头乘客一阵阵的议论声,伴随着惊恐的语调和道听途说。 没几天,莫三给他带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那些昏迷的病人逐渐出现衰老迹象,根据体质不同,呈现不同的老化,少年变成了青年,青年变成了中年,以此类推。有些抵抗力差的老人已宣布死亡,甚至因为死亡人数太多,有几家殡仪馆贴出“满额”通知。 40.CH.40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 可以过几天看哦 在奇异的声波影响下, 各国出现大规模停电,原本灯光熠熠的卫星图上,光芒逐渐黯淡下来, 五大洲沉寂在黑夜中,地形和生物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繁殖、进化、融合… 就在叶小川沉眠时, 他所在的棚户区不远处的支干道上, 一辆运送医疗物品的小货车失控撞到路边停着的轿车,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在地上滑行数米, 撞击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小货车底部,汽油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滋滋声,湿热的空气与干燥高温的柏油地面将这肇事车辆在无形中包裹, 砰一声膨胀的空气爆开, 火光窜出,瞬间将车内的药品连同前排还握着方向盘却忽然沉睡的司机卷入火海, 滚滚浓烟。 当没了人工操作, 事故频发。 多处路段出现车辆相撞,几处民宅起火, 医院中正在进行手术的患者渐渐断了呼吸…… 镜头拉远, 一架民航客机刚结束自动导航, 机长将自动模式切换为手动, 虽然大部分机场配备仪表着陆系统, 但为预防天气、机场管制、设备故障等突发意外,在能见高度内机长还是会选择更精准的人工操作,更何况雾霾连连,小心为上。 广播中空姐甜美的播报声音戛然而止,飞机在空中晃了晃,只见它从高空向下坠落,从远处直直朝着棚户区方向冲来。 …… 叶小川是在一片嘈杂的鸣笛声中醒来的,连日来加班让他的脑子还处在待机状态,这些天听到的鸣笛次数太多,他以为是附近又有送医的昏迷人群,没有大惊小怪。 翻了个身,在枕头上捂了会,闻到空气中焦炭味才从困乏中睁开眼,望了下窗外,天还没亮,暗沉血红的天际透着些微光线,然后飘忽的视线就定格了。 楼下警灯的光芒闪烁着,从窗口跃过,仿佛看到了什么,窗玻璃呢?他抬手点亮床头灯,停电了。他又拉开抽屉拿出手电筒,前几天屋子里搜出了一堆监控器后,他就从网上同城急送了不少应急物品,例如辣椒喷雾、电击棒、各种款式的瑞士军刀等等,手电筒也是其中之一。 拿着手电筒,叶小川换上拖鞋,绕过地上的玻璃碎片,探头出去查看情况,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咽了回去。 他家对面是一栋两层老楼,周围的房子鳞次栉比,挤在面积不算大的棚户区。往常他从五楼望过去能看到棚户区大半面貌,但现在面前房屋呈一条直线倒塌,满地残垣,直线尾端是一架支离破碎的飞机,只差几米的距离就能把他所在的这栋楼一同推了,也就是说昨天晚上,这栋楼的人差点也一同遇难。 逃过一劫的叶小川丝毫没劫后余生的放松。 见过推土机怎么推土的吗,就是他现在看到的样子。从路线和损毁部位来看这架飞机坠落后,还滑行了一段路,这段路上的“障碍物”就樯橹灰飞烟灭了,一个个担架将埋在里面的人从废墟中抬出,在一旁的小道上并列排着,分别被白布蒙着,旁边是哭泣的亲人们。 床头灯亮了,来电了。 叶小川立刻拿起遥控机打开电视,渝市电视台的新闻女主持人的优美音线响起:“据悉,昨晚多数市民陷入昏迷……多地发生车辆追尾、医院事故死亡人数……本市出现区域性停电,电力正在逐步恢复,请市民不要惊慌,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新闻后面是对目击群众的采访,叶小川转开视线,所以昨天因为昏迷才没听到坠机声? 此时,楼下围观群众不顾警察阻拦,拍着现场照,对坠毁的飞机多角度拍摄,多有笑语。事不关己,总是没那么多同情心的。 不用想叶小川也知道现在微.博上应该已经出图了。 从商务车上下来的记者们将几只话筒对准痛哭的家属,连珠炮的问题,试图拿到第一手新闻让职业生涯再创新高,当他们要进入客机拍里面的惨状时被赶来的武警阻止,引起小范围肢体冲突,警卫力量明显不足。 市内的意外太多,哪怕加大了军备力量,还是不足以应对。 当棚户区的人想要找亲人的遗体时一同被阻拦时,他们也加入反对队伍,一时间场面混乱,叶小川看到莫三带来一群地痞试图杀出一条血路,发生得太快,来不及阻止。棚户区是这个城市被遗忘的角落,一旦起冲突,那戾气和对生活的不满全冲了出来,哪里能轻易阻止的了。 围观人群一片叫好起哄声,生怕热闹不够大。那一开始被阻止的男记者也不知叫嚷了什么,顿时群情激昂,叶小川抿了抿嘴,这人在煽风点火。他喊了一声同栋楼探头出来的人,几个男人眼神交流,预备一同去拉开几方人马。 还没等几人出发,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五辆从边道斜穿而来的黑色防弹车,甩了个漂亮的车尾,停在窄窄的胡同口,一排武装士兵走下来,与平时看到的武警不同,他们个个身着黑色劲装,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像是按照最高标准训练出来的兵器。 排头的男人一身迷彩服,步伐矫健,一头黑色短发,干净利落,离得远看不清五官,但能轻易感觉到那凌厉的气势,瞬间让人联想到猎豹。 他从腰侧掏出了一把枪,迅速抵住那个出口成脏的记者太阳穴,身边的其他士兵分别制住莫三和几个斗红眼的地痞。 叶小川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看到原本气焰嚣张的记者害怕地不敢动弹,哆哆嗦嗦的。 局面被控制住了。 男人歪了下头示意,旁边的手下立刻将人吓软的人拖走。 然后与武警配合将这群围观群众和记者赶出了警戒线之外。 手电筒一抖,竖直的光线照到了楼下男人的头顶,男人抬头查看光线来源,叶小川立刻关掉手电筒开关,收回了视线从窗口退离。 楼下依旧有零星的吵闹声,换了往常人们的脾气不会那么火爆,但频发的意外,过热的温度,不断昏迷的人,这一切会渐渐消磨人们的耐心,可以预见将来冲突会更激烈,到时候还控制的住吗? 叶小川不再关注下方的纷扰,他的面色有些白,甚至连地上的碎玻璃都没避开,径直走向厨房,从柜子里找到一包白象红烧牛肉面,打开煤气开关,又加了个蛋。 热腾腾的面上桌,也顾不得大清早吃泡面不健康,他需要一点热源让自己缓一缓,想一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发现自己拿着筷子的手在颤抖,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才停止发颤。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告诉我们,冲动是魔鬼,一切不冷静的行为最终将被消灭。 以上,都是他胡诌的。 正在吃面的叶小川并没有看到楼下忽然从围观群众中冲出一个女人,女人疯癫状,走路姿势怪异,正要扑向那个要被拖走的记者,那迷彩服男人行动迅猛,一个侧踢将女人踢翻在地,从手下那儿拿过胶带将女人嘴封上,由两个士兵将女人带到空车上。 那记者似乎没想到,刚才还拿枪抵着自己的男人居然救了自己,愣愣地望着他。 “请各位市民注意,如果你的周围有行为怪异的人,请立刻将其捆绑并拨打专线910XXX,我们将尽快派遣部队将其送医进行隔离。” 叶小川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眼睛盯着新闻画面,上面被捆绑的男人就像是吸食了罂粟般,疯狂程度犹如失智…还没等细看画面很快被切换,又切到世界各地出现的地貌变化,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忽然出现的土坑,那土坑巨大,深度约莫几十厘米到几米不等,像是凭空出现的,在土坑附近的房屋均有倒塌危险,专家呼吁民众尽快搬离,后面就是专家对地形地貌的解析,并从科学角度进行分析这样的地形转变。 41.CH.41【捉虫】 防Dao, 订阅较低的宝宝,可以过几天看哦  叶小川忽然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我刚才是不是对人类的形容词被带偏了,什么叫肥瘦相宜,这种变成猎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些分析大神也是有毒。 叶小川却不知道这些躲在屏幕后方的大神有大半正处于潜伏期, 他们在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 为剩下的幸存者提供自身真实数据,为他人逃脱做出了贡献。 也许默默无闻,但却不能忽视他们的用心。 肉到底好不好吃的问题被叶小川抛开了, 接下来,感染者有没有排泄功能? 这个众说纷纭,下一个。 感染者是活的, 还是死的? 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 一个生和死能够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否成了杀人犯,是否为了法律和道德要无休止地躲避下去, 而且大家生怕下一刻就没了网络,性命攸关下都积极加入讨论,比刚才的话题热度高了数倍, 楼也叠了好几百页, 虽然上网人群明显减少, 不过都非常积极发帖和回复。 记得安准南在医院看到心电仪,包括他实际与感染者打斗的过程也能发现, 感染者是没有心跳的, 他们按照医学界的说法应该是死亡的。 但死亡后很快活过来, 听过古代流传的民间怪谈吗,画皮。 哪怕是同一张皮,内里的一切可能被置换过了。 就像外面繁衍生长的植物一样,它们会分裂,会繁衍,会变化,那已经不是原来的基因了。 当感染者死亡后,再活过来是依靠体内的病毒吗。 网上爆出了几个似真似假的病毒结构,也没什么科学依据。 叶小川关掉电脑,拿出一个空白本子,写上了一堆化学方程式,复杂程度令人头皮发麻,身为一个没上进心被处处排挤的伪学霸,脑子里的知识其实记得不多,只能跟着记忆对这几个病毒结构一步步进行推算。 写写改改了许久,以他的知识储备算不出什么结果,只能确定里面的某些元素是活性的,感染者并不算是完全的死人,死人是听不到声音也感知不到周围的,他们应该属于一种类活性生物。 要知道,感染者的跑步速度和正常人类差不多,一天的运动可能比人类要多的多,那就代表体力在快速流失,所以追逐时间比较短,从中可以推断出新陈代谢非常快。 他记起一个细节,柔弱少年一开始追不上他,后来是在咬了那些工人后,吞噬了新鲜的血肉才原地满血复活,追了他足足好几条街,比国字脸还凶猛。 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人肉中有感染者需要的能量,弥补新陈代谢所消耗的,而这些能量能够让他们得到快速补充,甚至可以让他们保持体内的细胞活性。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这种活性甚至可以让感染者的腐烂速度减缓……有点细思极恐,那他们必须一直“吃”下去才能保持能量? 这只是叶小川的个人猜测,没有得到验证,他想做一个实验,但这个实验需要感染者配合才行,这附近目前是安全区域,他要耐心地等。 他起来从柜子里找到电钻充电。 叶小川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2小时,楼下又出现了想闯安全区的人,却没有叶小川这么幸运,因为没人作保他们与里面的居民起了冲突。 他微微扯了下嘴角,把电钻的插头拔掉,趁着下方混乱声音嘈杂的时候,给卧室铁窗钻了个圆形可开合的洞,几次打开关上,打开关上,嗯,挺灵活,叶小川满意地点头。 这个大圆窗,让他能够看到下方又不引起注意。 你们以为这样会把我完全关住吗,开玩笑,我家居小能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当然会乖乖呆在里面,但不知道周围情况不是两眼一抹黑吗? 下方的两个受伤的居民从外面逃回来,被毫不留情地驱逐,甚至因为胡搅蛮缠,最终被纹身男几人击杀,尸体被拖走,居民们虽然唏嘘不忍看,却默认了了那样的做法。 随着环境的改变,人心与善意在渐渐偏离。 他发现居民在沙袋堤旁重新砌了水泥墙,一群男人干活,速度很快,一下午就砌了一个比沙袋更牢固的墙体,几天功夫就会彻底干了。 到了晚上,蝉鸣扰得人无法清静,楼房下方几个防护堤旁还有几个巡逻人员四处查看,他们轮流值班。 叶小川边等着手机上的消息边玩着王者,再紧张也解决不了任何事,他干脆打开了游戏。这时候不少人居然在线,可能都是为了舒压,人数也没减少,反而玩得酣畅淋漓,不少人拼命在游戏里消耗RMB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晚饭煮了大米,炒掉了容易坏的西蓝花,饭后喝着还没变质的牛奶,又切了个橙子细嚼慢咽。 除了大米外都是容易坏的,不赶紧吃掉放着也是浪费。 默默觉得自己的日子,还有点小资情调。 等到这些容易变质的吃掉后,后面每天的食物就要大幅度锐减了。 虽然数量上有点抠,但为了保证存活天数,他必须精打细算。 现在想想之前放下一整包泡面的行为,真是有够奢侈的啊,以后应该要把面饼分成两份,不,还是四份……要不六份? 至少现阶段,叶小川与大多逃命的人相比,他过得算很安逸,和病毒爆发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到了半夜,叶小川关上了灯,闭上眼,手机搁在床头。 细小的声音从下水管道传来,一只只小强抖动着长长的触须,从黑暗的管道中顶开浴室的地漏盖、厨房水槽的过滤网,钻了出来,成千上万,经过客厅,爬到叶小川床上,密密麻麻地游窜着。 他惊得坐起,左右一看,是梦。 但太真实了,抹了抹额头的汗。 一看时间,午夜两点。 他开了灯,走去厨房,临近下水管道,侧耳倾听,居然真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正在朝着水管上方进发。 不是他想太多,是这些小细节能在不经意间击垮他的布置,他还是大意了。 他用装了水的脸盆堵住两个口子,有点不放心,连夜做了两个直径大小吻合的木塞塞住口子。 不过这样他用水和洗澡成了麻烦,只能等用的时候再挪开,而且要注意这段时间没有从里面爬出来的触角系。 做好这些,他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做了大半个小时俯卧撑和拉伸。 砰砰砰,很轻的声音,不是楼上发出的。 是四楼,白天经过的时候 ,他就听到里面有撞击的闷响声,人类喊叫的声音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应该是灶头口中那些被绑住的感染者吧。 这些潜伏期的人,是这个安全区的隐患,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导火.线。 第二天,叶小川想看新闻,却发现除了一个放动物世界的频道,其他台都是雪花状。 信号没了。 而传说中的救援,没有到。 叶小川握紧双手,暗暗祈祷,虽然以前他啥也不信,现在不讲究了,至少没停电没停网更没有停水…… 他打开窗户小圆洞观察下方,睡眠质量不好的人们正在轮班守卫,脸色不好,气氛没有前一天那么兴高采烈,但看得出大家还是期盼地等待着,至少目前这一小块区域还算安定。 叶小川先洗漱,观察自己有没有眼珠变灰,暂时还没,呼出一口气,真是美好的一天啊。给自己煮了粥,又用煮粥时的蒸汽顺便蒸熟了粽子,到了中午是酸辣土豆丝和一小碗肉丝炒蛋,然后就是一碗煮得晶莹剔透的米饭,香喷喷地引人下肚,他一口口珍稀地吃着。默默地有点小心虚,虽然是按照每天分配做的,但他吃的好像不错? 虽然这种有了这顿没下顿的紧张感始终笼罩着。 他们就像一群等待宣判的人。 电力局的各位大能,你们一定要加油撑下去啊。 叶小川不敢懈怠,哪怕充电宝等需要充电的设备都是满格,也还是不舍得拔掉,只要电路没烧掉就放着吧。 到了下午,还在举哑铃的叶小川听到四楼的尖叫声、开门声、呼救声。 感染者变成完全体后力气非常大爆发力很强,只是普通的绑缚困不住他们,到时候他们就会直接攻击家中存活的人。就像之前安准南他们一样,到了安全地还要重新寻找生路。 他担心的隐患,还是爆发了。 叶小川第一时间想查看情况,到底只有一层楼的距离,他也不安全。打开第二道木门才看到铁门外的一道被钉死的铁板,他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 他楞了下,差点忘了他被隔离了。 不过这样也许家里还是最安全的堡垒。 嘴角溢出苦笑,这有什么好庆幸的,如果外面乱了,他等食物吃完了不一样要出去? 叮、叮、叮、叮。 连续的微信提醒音让叶小川如梦初醒,打开一看,居然收到了大乔的消息,喜出望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条微信语音,几连发很有大乔的风格:我在马桶上睡着了,手机居然还忘带了!我傻了,糟多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