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狐绥绥 楔子 李成蹊:“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胡绥:“有只小狐狸啊,他在慢慢走。真是让人忧心啊,他连裤子都没有。 有只小狐狸啊,他在慢慢走。真是让人忧心啊,他连腰带都没有。 有只小狐狸啊,他在慢慢走,真是让人忧心啊……咦,他怎么什么都没穿?!” 李成蹊:“……” 正文 -------------- 都说他这个狐狸精不正经,爱勾人的魂。 四个字形容,妖艳贱货。 胡绥觉得自己之所以被认为是妖艳贱货,是因为他的出身。他长的其实清汤寡水,不像能勾人魂的样子。 很多人对他们狐狸精有误解,认为狐狸精就是妖媚样,其实狐狸精跟人一样每个都长的不一样,走的路线也不一样。他无论是身条还是相貌,都算得上清秀寡淡,最多一双眼睛清亮有神光,可和他大姐二姐这些前凸后翘的母狐狸精相比只能算及格。他二姐说,每个妖精都有每个妖精的进化特点,像他们狐狸精,越有爱欲的滋润会越完美,他这种几十年不开张的公狐狸,青涩很正常,没长开呢。 他二姐胡滟容,说话素来直白,不像他大姐胡慧娘,吃斋念佛,走端庄贤淑的路线。 不过他们狐狸精就像他二姐说的那样,风月经历的越多越美,所以他二姐胡滟容是A城最出名的美人,艳光四射。美到什么程度呢,用他二姐自己的话说:“我还没见过不想睡我的男人!” 胡绥的目标就是做一个地地道道的狐狸精,像他二姐那样,终有一天艳色大开,做一个让人目眩神迷的公狐狸! 不过胡绥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目前距离这个目标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子,拾掇了一下头发,准备出门。 他大姐胡慧娘在念佛,看见他一身花不溜秋的装扮,便问:“又要去参加那个什么会?” “百妖会!”他说。 胡慧娘说:“一群小妖在那作死,你去做什么?” “反正闲着也没事,凑凑热闹。”胡绥说完就出了门。 他们住在一个旧的居民区,是胡慧娘原来的相好住的地方,这么多年周围都盖起了高楼,就这一带还是城中村。他走过逼仄阴暗的巷子,外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车水马龙,一街之外便是花花世界灯绿酒红。 胡慧娘从来不去百妖会,在她看来,百妖会就像非主流小青年搞得社会小帮派,真正有本事的妖精没人去那里凑热闹。事实也的确如此,参加的全是一群年轻小妖精。 “今天胡家来的是谁?”上头忽然有人问。 “我!”胡绥举了一下手。 “怎么是你,你大姐二姐呢?” “她们没空。” 人群里忽然发出一阵闷笑,胡绥面不改色地看了看大家,他大姐吃斋念佛不大出门,他二姐流连帅哥美男之间没有时间,胡家两个母狐狸的事大家都知道,他们笑,一是笑他大姐,一个狐狸精竟然吃起斋念起佛来了,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二是笑他二姐风流……狐狸精在妖精堆里一直是大家八卦的重点。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为首的公孙无忌说,“今天把大家通知过来,是因为一件事,大家可知道上界考核大会就要到了,大家都要抓紧时间修行啊,争取今年多考上几个。” 胡绥对身边的白和说:“这一回竟然说的是正经事。” 公孙无忌所说的上界,就是天界。天界十年一考核,修行分够的妖精可以由此飞升入仙籍。 白和问:“胡慢慢,你觉得你今年能飞升么?” 胡绥摇摇头:“我哪能。” 他还太稚嫩,还不够格,而且他的出身也不好。 妖精要做神仙,那也是要讲究家庭出身的。作为狐狸精,他们家族想要飞升做神仙太难了,几千年也不过一两个偶尔能熬出头的,原因就是一个古今周知的原因:狐狸精,性淫。 做神仙,除了不杀人不作恶,五讲四美常行善之外,还有一大指标就是要戒色戒欲,而他们狐狸精,偏偏就是和色扯不开。 这是本性,没了这个本性,狐狸精也就不再是狐狸精了,惹人笑话。像他吃斋念佛的大姐,就常被人笑话。 为了一个铁饭碗,连祖宗的看家本领都不要了?那怎么行! 百妖会本来就是一群作死的小妖精开的爬梯,今天虽然说了点正经事,不过说完了大家就开始嗨起来了。原本黑漆漆的大楼里亮起了光,大家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胡绥喝了点酒,稍微用了用他的狐媚之术,结果这些小妖都是有些本事在的,没一个上钩的,他气的不行,拉着白和到了楼顶透气。 白和出身于一向以白皙高挑著称的白鹤家族,肤白唇红,笑起来人畜无害灿烂的一比,长的很是漂亮。 “都说你是你们家最深藏不露的狐狸精,最会兴风作浪,谁能想到你连基本的狐媚之术都不会用!” 胡绥手里拎着一瓶啤酒,清瘦细长的身形在圆月底下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兴风倒没有那个本事,浪确实会浪的,我可是狐狸精。”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扭了扭屁股,想象着自己像影视剧里的那些狐狸精一样,后面有着招摇肆意的尾巴。上头明月照着,真是极其晴朗的一个夜晚,一点云彩都没有,星河灿烂。 A城是山城,小城市,环境也好,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楼房高低错落,植被茂盛繁密,所以是他们这些现代妖精们的聚集地之一。如今这年头想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可不容易。而他们聚会的这栋位于远郊的大楼,早已经荒废多年,附近荒草丛生。 下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貌似还有火光冒出来。白和往下看了一眼:“下面好像出事了,不会是着火了吧?” 他们两个赶紧爬了下去,结果刚到下面就看到底下乱成了一团,有一道结界笼罩在上面,众小妖全都使不出法力了,各个抱头乱窜。白和抓住公孙无忌问:“怎么了怎么了?” “李成蹊来了!”公孙无忌面色惨白地说,头上的帽子都歪了。 白和和胡绥一听也都是面色惨白,吓得赶紧跟着人群一起朝门口跑,奈何门口被堵死了,许多小妖被打翻在地,随即便被绳子一样的白光缠绕住,再不能动弹。 “是清光索,”白和道:“去窗口!” 胡绥忙不迭跟着白和一起往窗口冲,一道白丝泛着荧光忽然冲了过来,从胡绥的脸庞上划过去,他只感到一阵刺痛,捂着脸回头看去,却只看到模糊一个人影,白和喊道:“抱紧了!” 胡绥赶紧抱紧了白和,两人一起朝窗口扑了过去,玻璃顿时碎裂开来,两个人撞出了窗户,直直地往下坠去,眼看着快要坠到地面的时候,一只白鹤御风而起,胡绥惊魂未定地坐在上头回头看,只觉得手背上一热,伸手摸了一把脸,竟然流血了。 “他居然刮伤了我的脸!”胡绥愤愤道。 他可是狐狸精,指着这张脸吃饭呢。 白和如今不是人形不能说话,驮着他飞过荒芜的山坡和居民区,这是城郊,并无高楼,冬日湿冷,但树木依旧郁郁葱葱,街道几乎都被树叶子遮住了,那树叶笼着路灯的光,在微风里晃动着露出斑点光晕,胡绥把卫衣帽子戴上,呆呆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他们直接回了胡家,胡慧娘还在打坐呢,看见他们开门进来睁眼问:“今天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散的早!”胡绥说着就拉着白和进了自己的房间,白和自从进了门之后就晕头转向的,因为这胡家说白了就是个狐狸窝,里头都是狐狸味儿。 狐狸精之所以勾引男人很厉害,除了靠妖法,还有就是这股味。狐狸洞里都有骚气,但成了人形的狐狸精,身上的骚气就变成了催人情动的异香,动情的时候尤其浓烈,比春/药还要命。胡绥身上还没有这个味,但是他两个姐姐这股异香却很浓,沾染的胡家到处弥漫着这种味道,熏的白和面红耳赤的。 胡绥关上门,开了窗,然后拍了拍白和的脸:“哎哎哎。” 白和红着脸说:“你家可真香。” 他说着就跑到窗户根上换气,一边看胡绥照镜子一边说:“我上个月就听说李成蹊出来了,还以为是讹传呢,结果真出来了。他怎么出来了呀?来咱们这小地方做什么?”白和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问。 “我怎么知道。”胡绥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他的脸,好在伤口不深,只是右脸颊一道血痕,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哎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么?”白和还是惊魂未定,“我只顾着跑,都没看清他的脸!” “我也没看清,不过我知道他长什么样。” “你怎么知道?” “我们家收藏的古画里有一张他的画像!” 白和吃惊地问:“你们家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李成蹊是我们狐狸家族最大的仇人啊!” “对啊对啊,我把这个给忘了,那你能给我看看么,我真的很好奇一个活了几百年还不死的道士长什么样。” “你等着。”胡绥说着就跑出去了。胡慧娘正在打坐,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脸怎么了?” “不小心刮到啦。” 胡慧娘说:“那你要抹点药,别留疤了!” 胡绥应了一声,去储物间翻了半天,拿着李成蹊的古画回到房间里,白和激动地拿过来一看,立即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李成蹊?” “上头写着呢,”胡绥指给他看,“李成蹊。” 白和看着那画上张牙舞爪的男人:“我还以为是钟馗呢,他长这么丑?!” “你以为呢,面由心生,他人那么坏,怎么可能长多好看。这是我们狐狸家族世代流传下来的,老前辈画的,绝对错不了!” 他们狐狸精每一代小时候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排成排面对着这张画像,大喊十遍“妖道,妖道,胡家与你不共戴天!” “那你们胡家不是有个祖宗被抓去和他阴阳双修了么,可真倒霉啊,每天就和这样的男人阴阳双修!” 胡绥恨恨地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胡家的每一代都发誓要把胡爷爷从火坑里给救出来了吧!这个大变态李成蹊!” 胡绥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胡慧娘拿着药箱站在门外,吃惊地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李成蹊出现了?!” 晚上十点,胡家客厅。 胡滟容躺在沙发上,两条又白又润的腿交叉在一起,玩弄着红红的指甲说:“绥绥看清了么,确定是李成蹊么?” “没看清,不过大家都说是他。” “肯定错不了,”白和一边偷瞄着胡滟容的大白腿一边说,“我们看到了清光索,这不是李成蹊最最有名的法器么,还有,当时房间里布下一道结界,在里头灵力根本使不出来,除了李成蹊,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胡慧娘激动地站了起来,抬头挺胸握紧拳头,看了看胡滟容,又看了看胡绥:“二妹,幺弟,我们为祖宗报仇的时候到了!” 胡绥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大姐你是什么意思?” “大姐的意思我知道,”胡滟容慵懒地用手撑住下巴,往沙发上一靠,红艳艳的指甲轻轻摩挲着娇嫩脸蛋:“我们胡家世代祖训,见了李成蹊,一定要手刃了他替我们祖先报仇雪恨,还要把我们胡家的一个老前辈给救出魔掌!” 李成蹊过五百年,依然青年一个,外界都传言,他抓了个狐狸阴阳双修,所以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而传言中与李成蹊阴阳双修的狐狸,就是他们狐狸家族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六尾狐狸胡卿九。 2.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胡卿九是他们狐狸精家族中非常有名的公狐狸,据说他的长相在一向以美貌著称的狐狸精家族里也属于百世一遇的美男子,妖精野史《癸丑杂爼》上说他“言笑晏晏,熠熠有光”。 这些词跟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一样,太模糊的一个定义,反而有夸大之嫌。按照他们家族流传下来的比较实际和具体的描述说,这个胡卿九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尤其是身材好,两条长长的腿,匀称的腰身和浑圆的屁股,雌雄莫辩,男女通吃。最有说服力的一个例子就是,他们狐狸精在古时候是不分男女的,想勾搭男人了就变成美女,想勾搭女人了就变成美男,而胡卿九,据说他都不需要幻化女儿身,就能勾引直男! 可见美貌和身材到了一定程度,是不分性取向的。 胡卿九一直是他们家族公狐狸的楷模。做狐狸精能做到他这个份上,算是没白活。不过他在《癸丑杂爼》里是个悲剧人物,因为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吸李成蹊,结果反被李成蹊做了修仙炉鼎,变回了狐狸身。要知道李成蹊这样的禁欲修行之人,对于妖精就像唐僧肉一样,因为有神佛庇佑,就会格外美味有营养,据野史记载,“胡卿九乃狐精,性淫,闻李成蹊九阳纯精之体,有器大之名,勾引之。”寥寥几句,一本正经开黄腔,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不过这些都是扯淡,只有他们胡家的人知道,胡卿九是被!迫!的! 胡绥想到画像上的张牙舞爪的李成蹊,立马问:“怎么救?” 胡滟容抖了抖酥胸站起来,灯光下看着那叫一个艳光四射:“小事一桩,交给我了。” 胡慧娘说:“二妹,你可别轻敌,这个李成蹊可不是普通的捉妖师。” “管他是什么捉妖师,只要是个男人,没有我胡滟容拿不下的。” 那倒是,胡滟容自出师以来,从无败绩。也得益于此,她如今的媚术已经臻入化境,只要她摇摇尾巴,就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可是……”胡绥欲言又止,“可是他很丑诶。” 胡滟容脸色一黑,胡绥捂住了嘴。 白和为人最诚实,他都说丑,可见李成蹊是真的丑!明显不符合他二姐一贯的审美标准。 很多人觉得狐狸精生性淫,见着男人就要吸/精阳。其实他们狐狸精也看人,不是是个男人就想吸。 因为没有他们勾不到的手的男人嘛,天底下就男人多,自然可以挑挑拣拣。比如他大姐,以前混社会的时候就有很多条件:低于一米八的不吸,相貌不端正的不吸,低于本科学历的不吸。 当然每个狐狸精的条件不一样,像他二姐就不这么想:“那大学毕业的白领手无缚鸡之力的,有什么意思?!”她就爱农野村夫,觉得他们有劲,阳气足。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二姐我牺牲一回,绥绥,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把那个李成蹊给我找出来。” “为什么让我去?” “因为咱们家你年纪最小,还是个男人,你不跑腿谁跑腿。” 胡绥耷拉着头站起来。 “拿着画像,”白和说,“我跟你一块去,万一碰到危险,可以带着你逃跑。” 他们俩揣着画像出了门,胡绥把画像给了白和:“我都记在脑海里了,不用看。” 白和打开又看了一眼,哆嗦了一下又合上了:“真……丑。” 他们又回到了先前开百妖会的荒废大楼里,那儿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他们俩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点线索,正准备回去呢,垃圾箱里忽然蹿出来一个人:“哎哎哎,你们俩……” 胡绥扭头一看,是公孙无忌。 公孙无忌在妖精堆里也是个另类,爱穿古装,戴冠帽,如今衣衫凌乱,帽子也歪了。 他和白和赶紧跑过去,公孙无忌说:“你们俩怎么又回来啦?” “我们来找李成蹊。” “找他干什么,你们俩活腻了?” “是胡二姐找他,”白和说,“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公孙无忌说:“他抓了一群的小妖精,往那边去了。” 公孙无忌指的方向,是城郊的一处道观,朝阳观。 胡绥立马走到白和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白和一僵,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么远,你带着我飞过去啊。” “我才多少灵力,刚才带着你飞了那么远,早就耗光了,你得让我歇歇,万一等会到了朝阳观出了事,我灵力耗尽,咱们岂不是跑不掉了?” “你们还真要去啊,”公孙无忌见这俩人不理他,立马神秘兮兮地说,“不过刚才你们猜我除了看到李成蹊,还看到谁了?” “谁?” “我看见他身边还跟着一条小狐狸,灵光闪闪,是只灵狐呢。” 他们狐狸精根据灵力等级分为一到九尾,灵狐是五尾。 电视剧里常说的九尾天狐极为罕见,位比上古天神,别说九条尾巴的狐狸了,就是七条尾巴的神狐,历史上也没有几个,大部分狐狸精都在三尾妖狐的段位徘徊。灵狐是五尾,等级不低,没有四五百年是修不成的。 白和立马对胡绥说:“是你那个……胡老前辈!” 胡绥一下子激动起来了,他这不但马上要见到臭名昭著的李成蹊,还要见到大名鼎鼎的胡卿九了! “那你看到李成蹊本人了么?”白和问公孙无忌。 公孙无忌说:“我看到好几个人呢,都穿一身黑色中山装,不知道哪个是!” 胡绥和白和就往朝阳观而去,挑了后山小路往上爬。夜已经深了,山上开始起雾,爬到一半的时候白和往山下看了一眼,整个A城灯火阑珊,这个城市在冬天尤其沉睡的早。 “刚才公孙无忌说,你们家那个胡老前辈怎么还是狐狸身,他不都是五尾灵狐了么?” 狐狸一百年鸿蒙之中现灵光,二百年可吐人语,三百年即成人形,胡卿五百年前元灵散尽,已经退回狐形,虽说要从头开始修炼,但灵狐少说也得有五百年的修为,按理说应该已经能成人形了。难道当初受的伤太重,还是有别的缘由? “可能他……” “嘘……”白和忽然拉住他往下一趴,胡绥抬头看去,就看到上面隐约有人走过,是两个清俊少年,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但都身穿黑色正装。 年纪轻轻就一身黑色正装,也太老气了吧,真是不会打扮。 “我好像听见了动静。”个头较低的那个说着便用手电筒往下面照了照,白和很是紧张,胡绥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放松。这黑灯瞎火野草茂盛,普通人哪有这种眼力! “二哥,你看,还真有两个!” 手电筒的光在他们身上晃了两下,胡绥和白和躲在野草底下,面面相觑。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还不站出来!”那人语气颇有些张狂。 胡绥捂着头不肯爬起来,还是白和扯了他一下,他这才站了起来,伸手挡住了刺眼的光。 “竟然是两个小妖!” 白和和胡绥又互相看了一眼,竟然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妖,不是一般人! 胡绥看了看白和,白和摇摇头。他抿了抿嘴唇,忽然撒腿就朝后面跑,结果跑了没有一米远,一条绳索就缠住了他的腿,扑通一声就摔了个脸朝地。 “哎呀。” 这不是普通的绳索,怕是有些法力在上头。 “还想跑。”那少年一跃从上头跳了下来,白和赶紧双手交叉:“绑我绑我,我不跑。” 一条绳索顺势缠住了他的手腕,白和回头看,见那少年将胡绥从地上拎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的倒是健壮结实:“你们俩,来这干嘛的?!” “我们来这修行的呀。”胡绥眨巴了一下眼睛,嫩嫩地说。 “修行?”那少年根本不吃他这狐媚的一套:“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修行?” “菩萨莲花池里的金鱼听菩萨讲经就能修炼成精,老鼠偷吃了佛祖的香花宝烛,法力竟然抵得上半个观音。越是正法所在之处,修行越能事倍功半。”胡绥说,“我们听说朝阳观内来了个高人,所以半夜跑来沾沾光,争取早日顿悟!” “你们来的正好,我师父抓了不少的妖精,把你们带过来正好给他看看!” 胡绥说:“我们真的没有恶意,从不杀生也从不作恶,良妖一个,我在人间上学,年年都是三好生,平时没事还会去敬老院打扫卫生!” “堵住他的嘴,”上头高个那个较为年长的终于开口了,“大半夜的别惊扰了师父。” 胡绥闻言赶紧自己捂住了嘴巴,朝着那健壮的少年看了看。 “算你识相。”那少年冷哼一声,“走!” 胡绥和白和被推推搡搡进了朝阳观,刚进院子就看见一处房间妖气冲天,门上贴着两道灵符,里头小妖乱嚎,估计就是被抓的那一批。 那少年正要把他们推进去,角门处突然来了个中年男人,却是一身道袍,仙风道骨,一路小跑跑过来,问说:“哎呀呀,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外头抓了这两个小妖。” “都是什么妖啊?” “是……”那健壮少年蹙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灯光下看他,眉目更加英气,就是透着一股憨厚劲:“你们俩,都是什么妖怪?” 电视剧常有半仙或者神仙一眼就能看出妖怪是什么妖,这都是胡扯,除非开了天眼,否则只要妖本身不现原形,道行再高的法师也看不出来,最多能感受到妖气。白和说:“我是白鹤精,他是……” “我是老鼠精,”胡绥说,“所以我刚才跟你讲说老鼠偷吃香花宝烛的事……” “那不行啊,他不能关里头去,”那道长说,“这里头关着个猫妖呢。” 妖精也讲一物降一物,猫妖见了老鼠精,那是忍不住要吃两口的。 “真是麻烦。”那少年蹙起眉头。 “把他们俩关到隔壁吧,”那道长笑眯眯地说,“等李天师醒了再处理也不迟。” 胡绥和白和就被一起关到隔壁去了。白和见那些人走远了,方小声问说:“你干嘛说你是老鼠精?” “那要是被李成蹊知道我是狐狸精,还不得杀了我啊,我们家跟他有血海深仇!” “那你也别说老鼠啊,我最不喜欢老鼠了。” 妖也分三六九等的,老鼠在妖精堆里也上不了台面。 “你说李成蹊抓那么多妖精干什么?”胡绥问。 “不知道……你说他会不会是修行到了一定境界,还差一点功德,所以要杀了我们?”杀妖是有功果的,有些修仙门派为了早日得道,都会大肆猎妖,“李成蹊不人不仙的也活了几百年了吧,人想得道可比咱们容易多了,撑死修个七八十年,飞升就飞升了,不飞升就轮回了。他修了那么多年还没得道,可不就是差点什么,会不会他还差一点功果,所以这次下山来一下抓了那么多妖,全做他的炉鼎了。” “这个李成蹊,还真是十恶不赦,妖怎么了,现代社会都讲究辩证看问题,妖也要良妖,道也有恶道,我看他就是个妖道!” “可惜这个妖道太厉害了,咱们一群加起来也斗不过他。” 李成蹊是厉害,他不光自己道法厉害,还有个法器让妖魔鬼怪闻风丧胆,清光索。传闻他还有一把阴阳百花伞,比较神秘,留下的信息不多,只听说更厉害,是当年修仙大派百花门的至宝。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妖道不可怕,就怕妖道本领大!如今他们两个落到李成蹊手里,恐怕要完蛋。 两个人都一筹莫展,坐在地上想办法。 白和忽然一抬头,用颇有些微妙的语气说:“对了,你说你们胡家那个老前辈,他现在还是狐狸身?那怎么都还说李成蹊在和它阴阳双修,那岂不是……”他眼睛微微一眯,“这个李成蹊,口味很重啊!” 胡绥一愣,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男人摁着个狐狸怼啊怼的画面,随即咬牙切齿:“这个变态!” 白和“啧啧”叹息了两声,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过来,有个很年轻的声音问:“听说你又抓了两个小妖,在哪?” “师父,你还没睡呢……就在那个房间里关着呢。” “别让他们跑了。” “有师父的灵符镇着,这观里的妖怪一个都跑不了!” 白和抓住了胡绥的胳膊,激动地说:“李成蹊,李成蹊。” 胡绥一声不吭,只躲到了白和后边,紧接着门便开了,然后便进来两三个人,为首的一个只穿了个睡衣,身量细长,面容艳丽,白皙不似凡人,只眉眼有点凶:“就他们俩?” 白和立即跪了下来:“李天师……” 他这一跪下,躲在他身后的胡绥就无处可藏了。 世仇之敌,坚决不能跪! 那人看见他直直地站着,打量了他一眼,面上一愣,有些兴奋地问身边那个健壮少年:“狐狸精?” 那健壮少年说:“不是,是老鼠精。” “我就不信了,老鼠精能长这么风骚的一双眼。” 我靠,他的眼最多比常人清亮一些,哪里风骚?!而且他的样子出了名的清汤寡水,哪有狐狸精的迹象,这人眼睛是太毒还是太瞎! 他说着看向胡绥:“你,到底是什么,不说老实话,直接打到你现原形!” 他们妖类,除非主动现原形,否则只能打个半死,只有重伤或者死了,才能原形尽现。 “你是谁?” 胡绥问。 那健壮少年道:“这是我们师父,大名鼎鼎的李天师!” 白和也拉了他一把:“你傻啦?” 看这些人的架势也知道他是李天师无疑了。 没想到胡绥却说:“你不是李成蹊。” 众人都是一愣,那人颇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狗眼不识泰山,天底下除了我们师父,谁还有清光索!”那健壮少年气愤地要踹他。 “李成蹊可没这么好看!” 如果不是胡绥的面部表情像英勇就义的英雄好汉,白和会以为他在拍马屁! 那健壮小伙也是一脸嫌弃:“你以为你拍我们师父的马屁,我师父就会饶了你了?” “不说实话,直接给我打,打到尾巴露出来,看看他是老鼠尾巴还是狐狸尾巴。” 那健壮小伙一听,立马上前抓住了胡绥,胡绥反手抓住那健壮小伙,看向他的眼睛:“小哥哥,你怎么这么壮。” 那小伙子一愣,随即脸色涨得通红,扭头说:“师父,还真可能是个狐狸精!” 穿睡衣的帅哥冷冷一笑,对着他吹了口气,空气中忽然闪现出一道白光,瞬间就缠住了胡绥的脖子,胡绥整个人忽然飘了起来,那白线吊在梁上,一拉紧,瞬间就勒红了胡绥的脖子。 “别吊别吊,”白和吓得脸色惨白:“他是狐狸,是狐狸!” 胡绥在上头直蹬腿,脖子隐隐已经勒出血痕。 “真是真是,我发誓。” 清光索瞬间消失于无形,胡绥掉落在地上,看来真他妈是李成蹊啊,出手这么狠! “终于又逮到一窝狐狸!”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把他带到我房间来,我要好好审审这个狐狸。”他说着又看向了白和,白和忙说:“我不是,我是白鹤精,我可以变身给你看。” 话音一落,一只白鹤便伏在地上,画像也掉在地上 这个没出息的叛徒! 那健壮少年捡起掉在地上的画卷,摊开看了一眼,嘴角扯了扯,递给旁边的男子:“师父,这有一张……你的画像。” 那人接过来一看,脸上抽了抽:“这么丑?” 画上的李成蹊张牙舞爪,的确和眼前的这个小白脸不大一样。他也知道李成蹊传闻青春不老,但也没想到这么青春年少! “这是祖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您画的这么丑。”胡绥说,“刚才真是多有冒犯,都说相由心生,您生的如此光风霁月,肯定是个大善人……” “你少拍马屁。”那健壮少年拎着他的衣领,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还真是狐狸眼。” 他注意看的时候,有瞬间的入迷,这房间被灵符罩着,妖法是使不出来的,可是这双眼睛乍看平常,细看却有神光,即便没有法力,也有几分动人神魄。狐狸精,果真名不虚传。 “带走。” 胡绥被抓着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想着把白和弄出去好去找他大姐二姐求救。他两个姐姐的灵力还是要比他强很多的,妖精堆里鲜有对手。 “你们能不能把我朋友给放了,他真是个良妖,在人间上学,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平时没事就会去敬老院照顾一下孤寡老人……” “闭嘴。” 胡绥又去看那道长,那道长立马拂尘一摆,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他都还没开过张呢,就要死在李成蹊这妖道手里了! 他们穿过走廊,正准备进里院的时候,忽然一阵光照了过来,胡绥他们都扭头朝门外看去,隔着矮墙看到一辆汽车停在了院门外头,紧接着便从车里下来一个人,好像是司机,绕到另一边开了门,车里便下来一个人。 隔着月色看不大清楚长相,只能看出他个头很高,穿了件长大衣。 谁知道他面前的小白脸却突然变了脸色,赶紧朝门口跑过去。胡绥抓住机会撒腿就跑,却被那健壮小伙的绳索再度捆住,只是这一回还没把胡绥绊倒在地,那绳索就瞬间断成了两截,惊得那小伙子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胡绥使了妖法。 旁边门上的灵符忽然燃烧起来,没有了灵符压制的小妖精们纷纷从屋里蹿了出来,却都恢复了原形,兔子黄鼠狼的什么动物都有,到处乱窜,吓得道长瘫坐在地上。一只白鹤飞到了胡绥跟前,胡绥纵身一跃,就乘着白鹤飞过了矮墙,他趴在白和身上往下看,只看到那从车上下来的青年男子仰头看他,墨眉星目,英武非常。 这位哥哥,倒像是哪里见过呢。 3.拿下他 他们一直到都市区才落到地上,穿过一条无人的黑漆漆的街道,没入了人流当中。那是A城最繁华的一条小吃街,晚上也就这条街人多一些,小吃街是仿古的,挂满了红灯笼,有两里长,到处都是烟火气。 白和捂着肚子说:“不行了,我得喘口气。” 胡绥还沉浸在刚才的景象里,问说:“你说那个人是谁,怎么李成蹊那么怕他?” “谁啊?” “就车上下来那个人啊,大高个,看着很有派头的样子。” 白和说:“我没注意。” 他只顾着逃命了。 胡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白和说:“别想了,肯定是李成蹊认识的人,要么就是特部的人。” “我是在想要不要请你吃碗胡辣汤,怪好闻的。” “……” 胡绥就跑到隔壁的摊位上对老板娘说:“老板,来两碗胡辣汤,两份油饼。” 他说罢就在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对白和说:“冬天吃胡辣汤最暖身了,这老板是洛阳来的,胡辣汤做的可正宗了。” 白和说:“你还吃得下去,刚才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所以啊,更要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没有爱再不吃点美食,死了不是亏大了?” 白和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坐下来跟他一起吃,两个人都吃的满头大汗。胡绥看了一眼白和,擦着嘴问说:“你脖子里怎么挂了个红绳?” 白和摸了摸说:“本命年,保平安。” 妖精也有本命年?胡绥还真没听说过。只能说如今天底下的妖精都越来越活的像个人了! 两个人吃了个饱,拍着肚子回到了胡家。 胡慧娘一看到他们立马就问:“怎么样,找到了么?” “找到是找到了,”胡绥说,“可是那个李成蹊好厉害啊,我怕二姐不是她的对手。” “他那个清光索太厉害了,人也坏,”白和说,“感觉挺不好惹的。” 胡滟容却关心别的,问说:“那李成蹊长什么样,真那么丑么?” 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吃得下,毕竟这两年她口味也挑了,不是优质男她真怕自己吃不下。 白和说:“跟画上的完全不一样,本人很是俊美,而且非常年轻!” 胡滟容又看向胡绥。她更相信胡绥的审美。 胡绥点点头,说:“好看是好看,不过一副妖精样!” “眉眼是有些不正经。”白和说。 “不正经更好啊,”胡滟容兴奋地说,“就怕他太正经呢。我去会会他。” “可是他好厉害,”胡绥说,“二姐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再厉害也是个男人,我就不信了,我还拿不下他!”胡滟容说,“他怎么把我抓起来,我怎么让他放了我!我都不用露尾巴,单凭我女人的本事就能擒获他你信不信?” “失败”这俩字就从来没在她字典里出现过。何况对方是李成蹊,就算失败了也值得冒险试一试。 李成蹊,五百年精阳不散,既是他们狐狸家族人人欲杀之而后快的男人,也是他们每个狐狸精妄图征服的男人……越是危险,越是诱人。 胡滟容问清了地址,立马就回屋换了一套装备,艳丽如火地去了:“等我好消息吧,给他来个先哔后杀!” 她打了车直奔朝阳观,到了大门口就看见了一辆豪车,绕着那车打量了一圈,然后叩响了朝阳观的大门。 半晌才有个年轻男孩子跑了过来,眉眼憨厚又严肃,板着脸问:“你这个妖精,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妖气,看来不是普通人。胡滟容冲着他嫣然一笑,说:“劳烦小哥去通报一声,就说A城胡滟容,来拜访李天师。” 那男孩子一怔,像是入了迷一般,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听话地点头说:“好。” 胡滟容得意地拢了拢领口。 胡慧娘却忧心忡忡,拿着佛珠还在盘问胡绥和白和:“你们俩是怎么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 “就是这个奇怪,那李成蹊明明都把我们抓起来了,外头突然来辆车,下来一个人,李成蹊看见那人立马吓得屁颠屁颠跑过去了,我们就全都跑了。” 胡慧娘皱着眉头问:“看清那人长相了么?” 胡绥摇摇头,说:“大姐,你说如今现存的捉妖师里,谁能让李成蹊怕成这样?” “没有人,即便是宗俗民调局的领导见了李成蹊也得叫声师父……”她忽然睁大了眼睛,“你们说你们见到的李成蹊貌美如花?那不能够啊,我们家李成蹊的画像是祖传的,不可能出错吧?会不会……” 胡绥问:“我们搞错了?!” “难道那个车上下来的才是真的李成蹊?”白和惊问。 “完了完了,”胡绥一拍大腿,“二姐她……她要是看见真的李成蹊是个丑八怪,不得气死啊,我告诉她是个小帅哥呢!” 胡慧娘:“……” 白和:“你……你是不是担心错方向了……” 胡慧娘捏着佛珠默念了两句,说:“我们都是登记造册的妖,受法律保护的,李成蹊既然是元老级人物,应该不会随便杀人,咱们再等等看,何况容儿是有些本事在的,现今世上少有人能敌得过她。” 他们狐狸家族,好歹也是妖中上品。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了。胡慧娘去念佛祷告,胡绥便和白和到了卧室里,胡绥一关上门就瞪着白和说:“你怎么连我大姐也偷瞄!” 白和一愣,随即俊脸就红了,说:“这不能怪我,谁叫你们家个赛个的美!” 他说罢赶紧又到窗口去透气,有些害臊,回头却看胡绥踮着脚尖从书架上掏出一本旧书来,便凑过来问:“这是什么?” “癸丑杂爼啊,”胡绥说,“我看看上面有没有说李成蹊的命门在哪里。” 《癸丑杂爼》虽然记载的都是古往今来的名妖,但名妖都和当时的捉妖道人分不开关系,李成蹊作为古今第一捉妖道人,自然所占篇幅不少,里头详细记载了妖精和他斗法的过程,有些还有插图,那插图上的李成蹊虽然画的很简单,但也实在算不上好看。 妖精们都对他恨之入骨,妖精们出的书,自然把他往丑里画,面目肢体夸张的很。 他们翻着翻着就翻到了胡卿九那一篇……毕竟胡卿九是和李成蹊牵扯最多的妖精……白和指着其中一段说:“胡卿九乃狐精,性淫,闻李成蹊九阳纯精之体,有器大之名,勾引之………”他扭头看胡绥:“器大……” “这都是在胡说八道,我们狐狸精古代都是不分男女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么?!”胡绥义正言辞地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公狐狸可男可女,要勾引女人,那没有点本钱怎么可能!狐狸天生比人适合啪啪啪,哪里都适合。前后都是天赋异禀!” 白和颇暧昧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大吊萌狐?” 胡绥晃了晃裤裆说:“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为了什么器大去勾引,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可能你大,他更大呢?” 胡绥一口就给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刚要反驳,就听见外头传来胡慧娘的惊呼声:“容儿,你怎么了!” 俩人赶紧冲出房门一看,就看见胡滟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跑进来,那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兴奋呢还是害怕:“哎呀呀,不得了啊,那个李成蹊好厉害!” 胡绥觉得他二姐准确地阐释了两个词: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胡慧娘扶住摇摇欲坠的胡滟容,惊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胡绥看见他二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第一个念头就是:“二姐,你成了?!” “成个毛线!”胡滟容踉跄着倒在沙发上,说:“这个李成蹊油盐不进啊,枉我使出浑身解数!” “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胡慧娘急着问。 胡滟容就将自己怎么样使出浑身解数的过程讲了一遍,听的白和面红耳赤的,胡绥不愧是狐狸精,早已经见怪不怪,胡慧娘也是一脸严肃,看的白和直咂舌。他真不知道该说这胡家人口味都太重呢,还是该说这至淫的狐狸精 ,反倒返璞归真一派纯真了呢。 “照你这么说,这个李成蹊,看来定力很足,”胡慧娘坐下来说,“不过也难怪,他本来就是当世高人。” 李成蹊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想当年他就是天赋异禀那一派的,如今历经数百年,都要成精了吧? 不过胡绥看他二姐的神色,惊慌之余还有一抹春/色,恐惧之外还有三分兴奋,就觉得此事不简单! 果不其然,胡滟容眼神迷离地躺在沙发上,仿佛还在回味:“不过那个李成蹊,长的也太帅了吧……” 帅? 帅么?胡绥想了想李成蹊那张秀美又高傲的脸,觉得好看就算了,哪里帅,明明是个小白脸嘛。 胡滟容浪里来浪里去,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男人没尝过,胡慧娘见她一脸花痴样,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问说:“当真不是丑八怪?” “一点都不丑!”胡滟容抓住她大姐的手坐起来,兴奋地说:“超级帅,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禁欲脸,禁欲脸你们知道么?禁欲脸才是最高级的性感,看了真让我热血沸腾想拿下啊!” 胡绥:“……” “还有那声音,也太好听了吧,一听腿都要软了,耳朵都要怀孕了……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胡慧娘见她越说越露骨,忍不住抓了抓她的胳膊,说:“好了好了,我看你受惊不小,赶紧回屋休息休息,缓缓神。” 她说着就把胡滟容给扶了起来,但是胡滟容都站起来了,还在一边走一边跟胡慧娘说:“你知道他有多高么,那两条大长腿,要是不穿裤子赤条条往那一站,天哪……” 胡绥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和,呆若木鸡,艳如桃李。 他赶紧说:“我二姐就这样,说话有点夸张。” 白和问说:“你觉得你二姐说的李成蹊,跟我们看到的李成蹊,是一个人么?” 胡绥:“……” 对啊,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吧?! 禁欲?帅?大高个? 看来不是他二姐认错了人,就是他和白和认错了人。 不过胡滟容都对付不了的人,他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白和又在他们家呆了一会就回去了,已经是深更半夜了,胡绥躺在床上,还在想那个李成蹊。 迷迷糊糊之中又回到了他和白和逃跑的那个时候,他趴在白和身上,往下看,看到的那个青年男子。 感觉那人的相貌倒很像胡滟容的描述,看起来比他和白和看到的那个李成蹊更正经一些,眉目尤其清明逼人。 这样迷迷糊糊便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就看见胡慧娘和胡滟容坐在客厅里发呆。 “大姐早,二姐早。” 胡滟容一看见他,立马招手说:“绥绥,快来,我和大姐商量了个事,正好跟你商量商量。” 胡绥揉了揉眼睛,懒懒地往沙发上一躺:“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跟大姐讨论了一下,觉得那个李成蹊,可能是个基佬。” 胡绥一听立马坐直了身体,大惊失色:“这话怎么说?!” 胡滟容恼羞成怒:“我都勾引不了,还会是直男么?!” 这倒是……胡滟容的美貌放在如今娱乐圈里都鲜有对手,花容月貌赛貂蝉,玉体一陈胜过冯小怜,那绝对是女人中的极品,何况她还会媚术呢,他也觉得不会有男人不吃这一套。 “……然后呢?” 胡绥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4.美男培训 他们的祖宗法力无边,能唤风雨,能变男女,因此狐狸精在古代其实不大在乎男女,大部分都算是双性恋,见着美女可以幻化成帅哥,见着男人可以幻化成美女,总之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都可以。可惜狐狸精在凡间生活,偶尔与凡人通婚,一代一代传下去,渐渐地就没有幻化男女的本事了,只好老老实实地男的找女的,女的找男的。如今女的行不通,那就是要他出马了? 果不其然,胡慧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说:“然后我和你二姐商量,打算派你去试试。我知道这很危险,但一则李成蹊身为高层领导也要遵纪守法,不会贸然杀人,你看昨天你和你二姐不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么?所以你去了即便失败,他可能也不会杀你。” “这第二,”胡滟容接过了她大姐的话说,“第二,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公狐狸,我和大姐又没有变幻男身的本事,只能靠你了。这事虽然危险,但却是我们胡家历代祖训,以前李成蹊隐居世外,我们找不到人,如今既然他出现在我们家门口,我们如果因为贪生怕死而做缩头乌龟,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以后如何在妖界立足!” “二姐,你不用说了,我愿意去。”胡绥说:“只是你都降不住他,何况我呢?我连个女人都勾不到手……” 说起来也是十分惭愧。 “所以我和大姐决定对你进行突击培训,把我们这么多年的心得和经验传授给你。”胡滟容说:“不过你要记住,勾引是假,杀他才是真,千万要记住勾引只是手段,杀他才是你的目的,这点千万不要动摇,把胡老前辈救出来之后,就可以杀了他。。” 胡绥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白和来胡家的时候,胡绥正跟着胡家两姐妹学习媚术,胡绥学的怎么样他没注意,倒是被胡家两姐妹勾的七荤八素。不得不说,胡家这对姐妹花,简直天生的一对尤物,美貌无双,风情无限,尤其是胡慧娘,他从跟着胡绥第一次进胡家大门,见到的胡慧娘就是一身尼姑打扮吃斋念佛的模样,哪曾想还有这样容光滟滟的时候。他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在旁边看的直咽口水。 “男人勾引男人,和女人勾引男人是不一样的,像我和大姐修炼狐媚之术,靠的是媚,野,忧,你就不能照葫芦画瓢。你还记得癸丑杂爼上描述我们的老前辈胡卿九,用的是什么词么?” 胡绥说:“言笑晏晏,熠熠有光!” 这八个字他记得很清楚,莫名觉得很有逼格。 胡滟容点点头,说:“胡卿九是我们家族历史上最绝色的狐狸,你知道为什么大家说起他来,不说他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为什么会用这八个字么?” 胡绥摇头。 “他告诉我们,真正的美男或美女,皮相的美并不是最要紧的,这八个字与其说在形容他的美貌,不如说在形容他的神态。能真正让人神魂颠倒的,是灵动的魂。你现在还没长开,就要从内在开始学习,就比如我刚才说的媚……”她说着就把旁边做看客的白和抓了起来,示范给胡绥看。 她先示范了一个失败案例:“你看,我如果这样勾引他,他就没什么反应。” 胡绥看了看白和,觉得白和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这还叫没反应?他二姐的要求会不会太高! “但是真正的媚是什么样的呢,你看。” 胡滟容说着就又朝白和看了一眼,形体和眼神更克制清淡,但那媚却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明明是温柔的,却像是利箭,仿佛瞬间就酥碎白和的筋骨,软了他的膝盖。 胡滟容把白和推到沙发上,回头问胡绥:“看懂了么?” 胡绥好歹也是狐狸精,一点就透,于是点点头。 “不过这一招你一开始不能用,”胡滟容说,“这就回到我刚才说的,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李成蹊既然喜欢男人,那就不喜欢所有女性化的东西,除非感情到了一定程度,媚对他来说可能只会引起他的抗拒心理,二姐我昨天就是败在这上头。” “那我该怎么办呢?” “还有一招,野。”胡滟容说:“野其实也是纯,越纯粹的人越野,不服世俗礼教的管束,只遵从于动物的本能,恣意潇洒,不知羞耻,反而更刺激人的感官。什么是耻?耻其实是文明和道德的枷锁。男人都有这道枷锁,却也都想冲破这道枷锁,是为道貌岸然。你还很青涩,适合这条路子。还有就是不要让他轻易摸透你,时不时换点面目,比如忧郁一下啦,既能恬不知耻,又能梨花带雨,对于李成蹊这种一辈子假正经的男人来说最好用,又能刺激到他,又不会让他抗拒,还能适当地激起他的怜爱之心。” 胡绥点点头,胡滟容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打量了他一圈,又挑起他的下巴看了看,抬起他的手摸了摸:“你虽然整体清瘦,脸小,皮肤白,但鼻梁挺,喉结突出,手指关节分明修长,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他应该吃你这套,你要有信心。” 相比较胡滟容的侃侃而谈,胡慧娘只在最后给了他个绝招。 “这一招轻易不要用,因为掌握不好火候就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一招可以作为最后一搏。”胡慧娘严肃地问:“你知不知道什么最催情?” 胡绥点点头:“春/药!” 胡滟容立马敲黑板:“哎哎哎,我们狐狸家族的规矩,不能用药,身为狐狸精,勾人还要下药,丢不丢人?” 胡慧娘笑了笑,开始给胡绥传授她的绝招。 白和一下子站起来,激动地说:“这一招是叫同归于尽么?!” 胡滟容立即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哎呀,你干什么呀,别说话。” 白和立马脸色通红,躺在沙发上不能动了。 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姐妹俩教了半天,发现胡绥到底没经验,也就学了个三四成,内在改不了,只好从外表上下手,姐妹俩便拉着胡绥出了门,开始逛商场。 “你平日里穿的太花里胡哨了,”胡滟容说,“哪里像个狐狸精,倒像是个花蝴蝶!” 胡绥看了看自己一身花花绿绿的打扮:“可是这样很鲜艳啊。二姐,你自己不就穿的很艳丽!” 他就是在follow他二姐的风格! “你二姐有那个身材,有那个脸蛋,你有么?”胡慧娘说着拿了一身衣服出来往他身上比对了一下,“你呀,个头不到一米八,身形又单薄,长相也寡淡,虽然眼睛是个亮点吧,奈何你又不会放电。” “他这就是时下网络上说的草食男,盐系男,好在骨架不错,天生的衣服架子,就是衣品不行。”胡滟容说,“去去去,把大姐给你挑这身拿去试试!” 胡绥拿着衣服去了试衣间,胡滟容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和,埋怨说:“你整天和他一起鬼混,我看你挺会穿衣服的,怎么也没提点提点他?” 白和说:“绥绥穿的不好看么?” 没有啊,他觉得很好看! 5.清冷文艺路线 胡绥和他两个姐姐比,那相貌自然是比不上,但好歹狐狸精出身,底子在那,皮肤白,五官秀气,看起来很舒服。高高瘦瘦的身材,四肢骨肉匀称,其实穿什么衣服都不会难看。最主要他觉得胡绥性格很好,素淡的相貌配了一个骚动的灵魂,又懒又呆又灵动,跟他在一块永远都觉得有意思。 “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胡滟容笑着打趣他。 白和和胡滟容说话本就容易脸红,如今见她打趣他,支支吾吾老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我……我……” 胡滟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而去帮胡绥挑选衣服。不一会胡绥从试衣间出来了:“怎么样?” 胡滟容和胡慧娘眯着眼看了一会,胡绥又转了一圈:“行么?” “肯定比原来好。” “其实我们幺弟拾掇拾掇还是很耐看的,记住,以后怎么简单怎么性冷淡怎么穿,不要再花里胡哨的往身上搞。” 她们又拉着胡绥去做了蓬松清爽的头发,搭配新买的衣服,一个崭新的胡绥诞生了。 是好看。 他这俩姐姐也是,平日里经常吐槽他的穿衣打扮,怎么就没指点指点他呢。他觉得他这样的打扮再去勾搭小女生,应该十拿九稳,据说如今的小女生就爱他这种小清新。 “记住,以后端着点,别老动来动去的不安分,也别老笑,你适合清冷舒服的路线,笑起来脸上有褶子,丑死了!” 胡绥讪讪地看着胡滟容。 “哎呀,你别打击他啊,要多鼓励。”胡慧娘说:“你二姐说你丑啊,是跟咱们家历代先辈们比,放在普通人里头,你还是美男子一个的,要有信心,不丑,该笑笑,笑起来虽然不那么好看,可是看着很温暖,大姐我就很喜欢。” 胡绥“……” 他觉得他大姐这话也没有安慰到他。 回到家之后,姐弟三人再次确认了一下他要走的路线:爱看书的清冷文艺美男子! 根据他们打探来的消息,李成蹊明天可能就要走了,今天是胡绥在家的最后一晚了。这一去生死未卜,胡绥其实还挺伤感的,不过祖宗家训不能忘,身为狐狸精的责任要承担! “咱们去照个全家福吧。”胡滟容说。 胡绥愣了一下,说:“照么?” 他看小说,这种就像是立FLAG,照完了全家福,十有八/九回不来。 胡慧娘点点头,说:“照吧,说起来这么多年了,咱们三个还没合过影呢。” 于是三姐弟就去小区外头的照相馆照了个全家福。在摄影师按下快门之前,胡慧娘再三交代:“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都要笑!” 于是胡绥就咧开嘴,眯着眼,啪嚓照了一张。 他们照的是立等可取的照片,姐妹俩从摄影师手里接过来看了一下。 “怎么样怎么样?”胡绥跟着凑过来问。 胡慧娘呵呵干笑了两声,出照相馆的时候对胡绥说:“小弟啊,我看你以后还是少笑吧……” 胡绥:“……” 好吧他也觉得相片上他的笑的没心没肺跟逗逼似的,活像网上很火的那个傻笑的二哈表情包! 胡滟容走在后头,时不时瞅两眼手上的全家福,最后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狐狸精三大法,媚,野,忧,小弟一样都没占,咱们家上千年什么时候出过这种狐狸精啊。”她小声跟胡慧娘嘀咕。 “也怪我们,以前总觉得有我们两个在,用不到他,让他随心所欲自由生长就行了,谁知道竟然长歪了。不过你也别灰心,到底是咱们胡家出来的,灵性还是有的,能唬住人,不信你看。” 胡慧娘说着就对前头走着的胡绥喊道:“绥绥。” 胡绥闻言回过头来,双手插在裤兜里,阳光下是泛着栗色的头发,浅色宽松的毛衣,配深色直筒休闲裤,帆布鞋,小而白的脸庞,因为鼻梁和下颔弧度完美,侧脸尤其好看,清新又舒服,妥妥人间美少年。 胡滟容正要惊艳一把,胡绥立马咧开嘴,眼睛笑成一条缝:“大姐,啥事?” …… 胡滟容赶紧说:“大姐是要嘱咐你,咱们走的是清冷文艺美少年路线懂么?要时刻记着,刚才那种傻啦吧唧的笑可不行!” 胡绥一听,立马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忧郁又素淡的模样,瞬间又变回美少年!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胡家两姐妹越想越不安,不由再三嘱咐,把重点强调再强调,胡绥拿了个小本子,全都记在上面,决定背个滚瓜烂熟。 这边准备妥当,胡滟容就再次出马探听李成蹊的有关信息,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李成蹊她拿不下,却拿下了李成蹊的司机,一个叫王谨言的帅哥。 “这个李成蹊还真是难啃的骨头,他身边的司机定性都那么好,”胡滟容回来说,“逼得我摇了好几次尾巴,才算把他迷惑住。” 胡慧娘说:“拿下了就好,你快说说,你都打听出了什么?” 胡滟容冲着胡绥摆了一下手,胡绥赶紧拿出了小本本,在旁边认真做笔记,神态极为认真严肃。 “不仔细打听还真不知道谣言误人,原来这个李成蹊,和我们以前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她们从祖辈口中听到的李成蹊,凶神恶煞不说,还是个荒淫无度的妖道,可胡滟容打听到的的结果却是,这李成蹊严于律己,洁身自好,无妻无子,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常年隐居不知所踪,偶尔会在F城的百花洲出现。 经常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叫李小酒的男孩子。 “李小九?”胡绥说,“这说的就是我们的胡卿九老前辈吧?胡卿九,小九,李小九!” “你别打断我,”胡滟容接着说,“你们说,这么帅的极品男人,活了几百年无儿无女没媳妇,除了说明他是个基佬,还能说明什么?身为修道之人,却要搞基,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只能偷偷来,这就是他几百年没有绯闻和女朋友的原因!因为不喜欢女人,自然生不出子女,这就是他没孩子的原因。怪不得大家都说这年头长的帅的都去搞基了,果然不假!” 胡滟容分析的头头是道。 “还有呢,有没有打听出点有用的信息?”胡慧娘问。 “没有了。” “没有了?!”胡绥和胡慧娘傻眼:“他的爱好,习惯,这些最重要的呢?” “哎呀,这个李成蹊可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呀,个人信息捂得严实,没人知道的呀。” “二姐,你最近的身份是上海人么?” 胡滟容一听眼睛放光:“听出来了?怎么样,我这上海腔的普通话像不像?” “的呀的呀的是有那么一点像。” 胡滟容爱角色PLAY,有时候爱扮东北老娘们,有时候爱扮皇城根下千金女,操着一口京片子,前段时间是四川辣妹子,整天“的噻”个没完,如今她迷上了上海小女人,觉得作作妖妖的很有女人味。 “你这些信息怎么够啊,基本上就什么都没有啊。”胡慧娘说。 “算了,李成蹊那个地位,不知道多少妖精把他当眼中钉呢,他肯定把个人信息捂的严严实实的,打听不到多少的,我到时候见机行事吧。”胡绥说。 “有一件事,我觉得可能有用,”胡滟容从沙发上起来,坐直了说:“我听那个司机说,李成蹊这趟出来,是为了给国家有关部门挑选培训班的成员。” 有关部门,对于妖来说指的就是“宗俗民调局”。 宗俗民调局,是当今国家专门负责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特殊部门,辖下五大分局分布在全国五个地方,分别是东北分局,西南分局,东南分局,西北分局,以及华中分局,每个局又细分为好几组,其中有一组叫特殊动物对策小组,俗称特组……没错,就是专门管辖妖的。 像A城,就在西南分局的管辖之下。 既然是和“非自然事物”打交道,里头的工作人员自然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在建国之前,都是由政府出面招揽全国的捉鬼伏妖能手,这些人多是道家门派出身,很多门派都是古时百花门的后裔。 不过民国以后,政策改变,导致捉妖行当凋零的很快,五大分局的人员选拔问题也遇到了很大挑战。以前一个门派的当家人,可以从民间招揽天资命格适合的人做弟子,从而保障传承的质量,可是行当衰微,自然也就收不到几个徒弟,大多就变成了家传式,可是一个人有这方面的天资,生下来的孩子未必就有,何况这种讲究命格的行当,因此人员一代比一代少,资质也越来越差,年轻一代严重断层。可是普通民众知道并相信这个行业的很少,偶尔有个天资命格十分合适的,家里人也未必愿意让他做这个,所以宗俗民调局选人,主要还是从和这个行当有些渊源的家族里选,合适的人就常常不够。 那怎么办呢?只能从“非人”里选了。 “非人”包括妖魔鬼怪,选拔的范围却只从人扩大到了妖。 为什么选了妖呢?这其实和现如今人间的境况有关系,往上说,也是明代年间“癸丑之乱”造成的结果。 妖精野史《癸丑杂爼》上说,那一年是“族类最后之盛景。”而参与了那一场祸乱的胡卿九,也因此被称为“最后的名妖”。 因为那一年之后,修道门派一蹶不振,妖类从此凋零,那是仙门最后的繁华,也是妖精们最后的狂欢。 6.风萧萧兮易水寒 那场耗时近一年的妖和修道门派的斗争,双方都元气大伤,从此以后,人间再没有出现过超过五百年的妖,大部分最多弄出点障眼法,会害人会吃人,但害人的手段和普通人类也相差无几,主要的区别只是动物性的多少,人是灵长类动物,灵气更足,妖是禽兽之身,人性不足。白和会飞,但也仅限于变成了白鹤之后,人形的时候,他也和人类无异。其实自古以来,妖之所以会在人间修行,而没有单独在三界之外再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就是因为人和妖是最接近的,都是肉身凡胎。 妖是最接近人的物种,又没有特别大的作恶本事,何况如今政策开明,讲究辩证主义看问题,人里有坏人,妖精堆里自然也有好妖精。只要资质好,品行端正,经得住考核检验,妖精,也可以进入宗俗民调局工作。 这个部门比较神秘,因此招募也异常严格,每三年招一批,层层选拔过后,最后只留五个,培训完成之后,分给五大分局。 关于这个培训组织,底下的谣言很多,既是他们小妖精们羡慕的部门,也是他们小妖精们害怕的部门。三年才五个名额,大部分还都是被人类占大部分……这是上头下的死命令,妖精只能是少数派,主动权必须要掌握在政府手里。 政府是人的政府,自然要替人来谋福利。 所以能应聘上这个岗位,那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福利待遇那都是杠杠的,比公务员还强!仅次于飞升上界! 胡绥觉得自己不大会有这个机会。 “没让你最后留在那里,”胡慧娘说,“这个培训组织是一层一层选拔下来的,你就在选拔的过程中伺机接近李成蹊,这不比我们原先设计的偶遇什么的强?” 这么说也是没错,感觉比恶俗偶像剧桥段的偶遇更靠谱。 李成蹊占了老不死的光,是宗俗民调局开山辟祖之人,据说如今国家特殊部门“宗俗民调局”的大部分领导,都曾在他手下学习,挑选人员,自然也是他最后拍板。 这一次还是胡滟容出马,她以前结交的男人哪个阶层的都有,人脉广,路子宽,很快就给胡绥把一切手续办理妥当了。 “这么容易?”按例说妖精的选拔应该是最严格的,毕竟都有妖性在,比不得人,天资卓著且家世清白的妖才有可能入选,政审那一关也得能过。他二姐认识的人这么给力? “我也不知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拖老熟人把你的资料递交上去,居然顺利过审了。”胡滟容说着就扔给他一个戳了红章的小本本。 给他假造的身份是……兔子精?! “温良无害又可爱,往上查八辈子都是吃素的,兔子精最合适,你只要自己注意,别露出你的狐狸尾巴就行。” “可是上次我被抓,说我是老鼠精。” “……”胡滟容扶额:“都是编瞎话,你为什么不能编一些可爱一点的妖精?” 胡绥没说话,其实现在很多女孩子喜欢养老鼠,也有很可爱的老鼠。 “反正你一口咬定你是兔子精就行了,这种事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李成蹊都没开天眼,何况别人!” 那倒是,其实他们妖精分两类,像白和这种,出身高雅仙气的白鹤家族,恨不能嚷得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还有一种,像狐狸啦,老鼠啦,黄鼠狼啦,还有鸡……基本没人说实话! 这一次总共在西南城市选了六个人,宗俗民调局财大气粗,派了专车过来接,黑色的加长轿车,很是气派。胡滟容透过窗户看见那车子停在小区外头,车是豪车,小区却破败不堪,门口还有些坑坑洼洼,周围的民居也是斑驳老朽。胡滟容回头说:“这小区也太破了,姐,咱们搬到新区去住吧。” “要搬你搬,我是不搬。”胡慧娘说。 要不是胡慧娘坚持,他们早就搬家了。胡滟容叹了一口气,拨弄着窗台的那盆茉莉花说:“我就是随口说说。” 胡慧娘帮胡绥整理好衣领和头发,吁了一口气。这马上要走了,她还有点舍不得。 “别磨蹭了,别让人家等急了,政府部门的人可没那么好脾气。”胡滟容催促说,“你大包小包地往里头装什么呢,怎么那么多东西?” “吃的,”胡绥说,“谁知道百花洲进去了还能不能常出来,我预备点零食,有备无患。” 胡慧娘也点头:“多拿点,我听说他们培训还挺苦的,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半夜饿了也没人给你做饭吃,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胡滟容:“你吃东西我没意见,不过你这吃货形象是不是和文艺美男子形象差的有点远?” “那我……偷偷吃?”胡绥问。 胡滟容点点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不好。” 胡绥拎起行李箱,看了胡慧娘和胡滟容一眼,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样子,说:“大姐,二姐,我走了。” “我还有句话要叮嘱你,”胡滟容说:“我知道李成蹊魅力非凡,是个顶级帅哥,不过绥绥你要记住你的使命,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迷!” “你放心,不可能!”胡绥信誓旦旦。 “给你这个。”胡慧娘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胡绥。 “这是……” “我手抄的清静经,”胡慧娘说:“要是觉得自己意乱情迷,就诵读清静经,会让你无欲无求。” 这到底还是不是胡家妖娆风流的姐妹花啊!到底还是不是狐狸精家族啊!居然担心他会被一个老道士给迷了魂,传出去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不过大姐一番好意,胡绥还是收下了。 “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欲速则不达。”胡慧娘说。 “我们家族都等了几百年了,不差这一会,悠着点来。”胡滟容说。 胡绥把小本子装进兜里,拉着行李箱下了楼,刚走到楼下,就看见白和靠在楼下的一棵香樟树上,百无聊赖地等他。 “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呢,想你真是不够义气,都不来送送我。”胡绥拉着箱子跑过去笑道。 白和站直了身体,说:“你这真要走啦?” 胡绥立马往行李箱上一靠,摆了个酷酷的姿势:“怎么样?” 穿的很是好看,人靠衣裳马靠鞍,妥妥人间美少年。 白和点点头,说:“好看。” “等我过五关斩六将,拿下李成蹊,功成名就回来请你喝酒!” “不用你请,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酒。” 白和素来活泼好动,难得见他这么沉静,比他还像文艺美少年,胡绥伸出胳膊说:“要不抱一个?” “抱个屁,走你的!” 胡绥就笑嘻嘻地拉着行李箱出了小区大门,一出门,就看见一个衣着火辣的波浪卷美女在车子旁抱臂而立,看见他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磨蹭?” “上来吧。”车门拉开,有个年轻男子从里头冒出头来,戴着圆框眼镜,清俊斯文,笑呵呵地说。 胡绥回头跟白和摆摆手,那美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拨开他蹬蹬蹬几步上了车。胡绥上了车,才发现车里还有好几个人坐着。 “嗨,大家好。” 他笑眯眯地招手,车里有人理睬有人没理,比如刚才那个美女,翻了个白眼给他,胡绥只好讪讪坐下。 “我是凌尘宇,负责接送你们的,你坐吧,时间不早了,咱们还得赶火车呢,快到点了。” “凌老师好!”胡绥鞠躬。 那年轻男子就笑了,一副温和相貌:“我不是你们的老师,算你们的学长。” “学长真帅!” 胡绥肉眼可见刚才那个美女又翻了个白眼给他,明显不屑他拍马屁的行为。 “坐吧。”凌尘宇笑着说就给他一一介绍了车上的几个人,他重点记了那个美女的名字,梅青,名字倒不赖,蛮有气质。 胡绥就坐了下来,车子从小区门口转了个弯,胡绥看见他大姐二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白和身后朝他招手。 不是说好了不出来送他么?倒是搞得他有些伤感。 他们要前往的地点,是F城的百花洲,坐落在F城北郊的秋邙山上,据说从明清一代,就是修道圣地,他以前也只在书上看到过,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去那里。 车子直接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梅青拉了拉自己的超短裙,仰头看了看火车站,问凌尘宇:“帅哥,咱们要挤火车?” 她说着看了看她们刚才坐的加长汽车……能坐得起这么贵的汽车,干嘛还要挤火车,买飞机票多好! “这车是西南分局的车,咱们总局可没这么阔气。”凌尘宇笑着说。 “咱们要进去候车么?”胡绥一副老实巴交地样子问,“需要取票么,我可以帮大家取。” “票已经取过了,咱们在这等下,等会一起进去。” “等谁啊?” “李部他们。” 胡绥不知道李部是谁,但刚才那个火辣辣的美女却一下子两眼放光,兴奋地问:“李成蹊么?” 胡绥一惊,就见凌尘宇笑着点点头,说:“对。” 这么快就要见到李成蹊了?他一点一点挪到旁边的玻璃墙上,对着墙上的倒影照了照,拨弄了两下头发。 第一印象很重要! 结果他才刚拨两下,就见梅青也蹿了过来,对着镜子往下拉了拉胸口,露出一抹雪峰,这凹凸有致的身材,比他二姐也差不到哪里去! 梅青撇了他一眼,很有敌意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胡绥盯着她,用了一下狐媚之术,朝她放了放电,谁知道梅青理都不理他,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到前头去了。 胡绥很是气馁,看见凌尘宇跑到路口去了,赶紧回到原地站好,路边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胡绥一眼就看见了第一个下来的那人,这不是那天晚上把他吊起来的那个不好惹的小白脸么?! 上次在灯光下看他已经是明艳凌厉,白日里再看,整个人简直白的发光,不过那眉眼却也变得更凌厉了,浑身上下一副“我最美我最棒有我在尔等都是贱婢”的气场。 察觉那小白脸朝他们这边看,胡绥赶紧垂下头来,心里还想着这人到底是不是李成蹊,就听凌尘宇叫了一声:“李部。” “嗯。”是很低沉轻微的一声“嗯”,胡绥心里一跳,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我……靠……” 大帅哥啊大帅哥,一见误终身的大帅哥! 7.极品帅哥 那男子一身黑色长大衣,高挺清俊,眉目分明皆是英气,可不就是他那晚看到的那一个么! 上次匆匆一面,又是晚上,却也让他印象深刻,这次离得近,看得更清楚,更觉得这人英气逼人。以前经常见书上形容男人长得帅,有句诗叫“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他还觉得文绉绉的,可如今只觉得只有这种文绉绉的话,才能形容顶级的帅哥啊。 这么帅还这么周正,的确是极品帅哥。还有那两条大长腿,那身板那气质,再联想《癸丑杂爼》上描述李成蹊的那几句话…… 他终于明白他二姐的话了。 二姐,诚不欺我也! 这么极品的男人,先哔后杀真的好么? 胡绥只顾着花痴,忽然感到一阵冷风袭来,他往旁边一看,就看见刚才下来那个小白脸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胡绥赶紧伸出手,讪讪地打了个招呼。 奇怪的是,那人并没有上前来找他的茬,而是老老实实地站在李成蹊身边。李成蹊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会,最后定在胡绥脸上。 我是清冷美男子,胡绥暗道,忍着内心激动,微微侧过头去,一副天真无邪状去看广场上的钟楼,大家都说他有着完美无缺的侧颜! “都到齐了么?” “到齐了。”凌尘宇说。 李成蹊点点头,直接往前走,胡绥赶忙跟在大部队后头,忽然看见梅青呆呆立在原地,双眼湿润,明显花痴状。 这……这是被帅哭了? 我擦,不至于吧? 他停下来说:“哎,小姐,你不走么?” “你骂谁小姐?你才小姐!”梅青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跟上去了,那小碎步迈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好香啊。 走过都是淡淡香气,好闻的很。 到了检票口,凌尘宇开始跟他们发/票,胡绥接了票之后就想直接蹭到李成蹊身后去,谁知道却被人拉了一把,是梅青,挡在了他跟前,然后又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一副“这帅哥是老娘的,请你走开”的表情。 遇到劲敌啦! 胡绥也不恼,冲着她笑了笑。梅青没理他,凑到前面去跟李成蹊讲话,一副小鸟依人柔情似水的模样,声音小到第三个人都听不清。胡绥眼看自己没有机会,转而去勾搭凌尘宇,这是他大姐告诉他的,要先交几个朋友,尤其是有些权力的工作人员。 “包好重……”他对凌尘宇说。 凌尘宇笑着说:“给我吧,我帮你拿。” 胡绥没想到凌尘宇这么好说话,高兴地把包给了他,自己推着行李箱和凌尘宇说话。凌尘宇的手猛地往下一沉:“……你这包……还真能装东西……” 其实胡绥还真挺喜欢凌尘宇的,他喜欢这种温和开朗的性格,白和就是这种。他一边和凌尘宇说话一边往前走,忽然听见梅青讲了一句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刚才还母夜叉一样瞪他的梅青,用嗲的不能更嗲的台湾腔咯咯笑:“人家的胳膊酸死了啦!” 凌尘宇也听到了,似乎想笑,又很绅士地忍住了。 他们坐的是硬卧,上车之后他跟别人换了个床位,坐到了凌尘宇对面。李成蹊这块骨头不好啃,那就先啃下好啃的。 结果火车刚开始动,那小白脸就跑过来找事了,秀美的脸上有些邪气,眉眼斜着往爬梯上一靠说:“好久不见了,耗子精……怎么,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不认识呢,你好你好。” “小酒,不许欺负新成员。”凌尘宇说。 那叫小酒的往凌尘宇的床铺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歪在被子上,看着胡绥说:“我哪是来欺负他,我是觉得有缘分,在这又见面了。” “你们以前见过?”凌尘宇问。 “一面之缘,”那个小酒说着粲然一笑,那叫一个春风拂面花枝乱颤:“不过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耗子精,几天不见,变成兔子精了。” “他叫胡绥,”凌尘宇说:“别乱叫。” 这是火车厢,过往的除了他们部门的,还有普通人,说话是需要注意的。那叫小酒的笑了笑,说:“胡绥,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咯。” 他说罢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晃悠悠地走了。胡绥忍不住朝他的背影多看了几眼,凌尘宇说:“他叫李小酒,是李部的侄子,就这少爷脾气,你别在意。” 原来他就是常年跟在李成蹊身边的李小酒,不是胡卿九啊。 胡绥笑了笑,说:“长的真好看。” “你可别当他面夸他好看,他会跟你急的,”凌尘宇笑着说,“只能说他帅。” 从A城到F城要一天一夜的时间,中午吃的火车上的盒饭,不大好吃,他也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就去上厕所了,结果刚进洗手间,就有人闪了进来,在他身后把车门猛地关上了。 胡绥吃了一惊,猛地转过身来,就对上一只手,直接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撞在了墙壁上。是李小酒,一脸阴翳地盯着他,手上的劲却越来越大,似乎要掐断他的脖子。胡绥抓着他的手腕用力踢了两下,却挣脱不了李小酒的挟制,脸越憋越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擦,不会他刚出马就死了吧,还是死在厕所里! 不过打扫卫生间的阿姨应该会吓傻吧,一开门发现里头有条死狐狸。 就觉得他快要归西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凌尘宇,在外头喊:“李小酒!” 李小酒这才猛地松了手,胡绥落到地上,大口喘息着骂道:“你……你想掐死我啊你!” “你别以为你能瞒得过我,”李小酒恶狠狠地说,“你是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么?白兔精,我看你是最擅长装小白兔吧?” 他说罢打开车门就走了出去,凌尘宇闯进来看了一眼,看见胡绥还在喘气,这才松了一口气,抓住李小酒说:“你等等!” 结果只听里头“哇”地一声大哭,就见胡绥泪流满面地从洗手间里冲出来了,直奔李成蹊所在的软卧而去。 “李部,李部,救命啦!”他一边跑一边喊。小白兔他的确很会装! 李成蹊从车厢里出来,胡绥看见他立马就狂奔过去,李小酒挣脱凌尘宇的束缚,在后头指着他喊:“你给我回来!” 胡绥哪里肯停,抓住李成蹊的胳膊说:“李部,有人要害我!” 他说着回过头来,李小酒正追到跟前,他立即伸手一指:“就是他,差点掐死我!” 动静太大,不但引的路人纷纷瞩目,就连乘警都过来了。凌尘宇去跟他们说明情况,李成蹊对李小酒说:“你进来。” 李小酒恶狠狠地瞪了胡绥一眼,胡绥抹抹眼泪,不去看他,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他也没听清李成蹊在里头说了些什么,就听见李小酒死鸭子嘴硬:“他撒谎,我没有!” 不一会李小酒从里头出来了,脸色很难看。胡绥看了他一眼,立马躲到凌尘宇身后去了。凌尘宇护着他说:“小酒,你太过分了,你要干什么?” 李小酒细眉倒立,指着胡绥说:“你等着!” 胡绥见李成蹊从里头出来,立马跑到他跟前说:“李部,我知道他就怕你,我把他得罪了,他后面肯定要逮机会收拾我,你都不知道他下手有多狠。”他说着就仰起脖子,他本生的白皙,脖子上的淤痕就格外明显。果不其然,李成蹊的脸又冷了几分,凌尘宇也满是责备地看向李小酒。 胡绥吸了口气,说:“李部,我要跟在你身边,不然我害怕。” “什么?”李小酒简直气的要发笑:“你别以为我叔叔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 “李小酒,”李成蹊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凌尘宇说:“看着他,再敢胡闹,回去关禁闭。” 李小酒气的不行,哼一声就走了,仿佛委屈的很。 胡绥啜泣不止,听李成蹊说:“去把你行李搬过来吧。” 胡绥吃惊地抬起头来。 大姐,二姐,计划比我想象的要顺利诶! 他立马回去把自己的行李搬了过来,走到半路的时候又碰见了李小酒,怒目圆睁看着他,还好被凌尘宇拉住了,他拉着行李箱一路小跑,到了李成蹊的车厢里头。 这还是他头一回进软卧车厢呢,里头干净整洁,人少地方大。他见李成蹊坐在另一边,自己就拖着行李去了对面床铺,收拾了一番,坐好,说:“谢谢李部,你人真好。” “脖子,要紧么?”李成蹊问。 胡绥正犹豫自己是说要紧还是不要紧,却见李成蹊已经走到他跟前,说:“仰头。” 胡绥就仰起头,给他看自己的脖子,眼皮微微耷拉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成蹊。 近距离看,更是俊挺英气,眉目逼人,一个老道士,长这么勾人犯罪的一张脸真的合适么?! 而且看着会不会太年轻了一点? 他正这么想着,李成蹊已经站了起来,胡绥说:“不要紧。” 小桌子上是一堆资料,好像是他们这些人的档案,李成蹊回去继续看,胡绥就老老实实地并腿在床上坐着,时不时偷偷看两眼,察觉李成蹊抬头,又赶紧垂下头去。 如此坐了十几分钟,他就有些尿急了。 刚才要上厕所没上成,这一会憋的很了。于是他就站了起来,谁知道刚站起来,就听李成蹊问:“去哪?” “撒尿。”胡绥说完赶紧又改口:“那个,洗手,方便。” 李成蹊头也没抬,他赶紧溜了出去,先左右查看了一番,确定李小酒不在,这才进了洗手间,畅快淋漓地方便了一下。 从洗手间出来以后,他就朝硬卧车厢看了一眼,硬卧和软卧中间那道门却已经关上了。他吁了一口气,正往回走,突然听见一个软卧车厢传来李小酒那颇有些张狂的声音:“我才不怕他!” 原来他也在软卧。 胡绥左右看了看,就贴上去偷听,结果就听见李小酒正在骂他:“他是什么兔子精,明明就是个狐狸精,还想瞒过我的眼?!” 凌尘宇见李小酒气成这样,只好好声安慰说:“你就是这脾气,老惹李部生气。胡绥是李部亲自挑的人……你忘了李部看到他照片的时候那个反常的反应了?你没觉得他长的很像一个人?” 李小酒说:“像谁?像他屋里挂那幅破画?” “没有七八分,也有五六分像了。”凌尘宇说,“你看李部这么护着他就知道了,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李部和别人共睡一室的,可现在那个胡绥就在他车厢里坐着呢。” 李小酒闻言更是生气,眉眼却猛地扭头朝门上看去,蹙着眉走到门口,猛地将门拉开。 外头空空如也,他又往走廊里看了看,走廊里也一个人都没有。 胡绥捂着心跳回到李成蹊那里,在对面坐下。 刚才听到的话不多,信息量却大到吓人。他分析了一下,大概包括以下几点: 第一,他们都知道他是狐狸精?! 第二,他是李成蹊亲自挑选的?! 第三,他……他长的像某个人?听那形容,倒很像是在说他长了一张李成蹊初恋情人的脸?!所以格外得到青睐。 胡绥感到很震惊,不由得开始思索李成蹊这么做的理由。 要他做替代品? 这个其实还不错,正合他意,省得他下功夫了,长了个初恋脸就是占便宜。 不过也有可能李成蹊知道他不怀好意,故意把他招来折磨他? 这就有些可怕了! 这个可以把狐狸按在身下摩擦再摩擦的变态,不知道要怎么折磨人呢! 胡绥冷汗都出来了,偷偷打量对面的李成蹊,一整天都心惊胆战。尤其李成蹊又不跟他说话,更显得这人变态诡异。 胡绥百无聊赖,就躺到了床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不知道何时盖上的被子滑落下来,他悄悄掀开窗帘,看见外头零星的灯火,火车跑的很快。 他朝对面看了看,发现李成蹊似乎已经躺下来了。 他却再也睡不着了,感觉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未知总是会让人慌张。 或许,他趁着大家都在睡觉,偷偷下火车? 他这么想着,赶紧摸黑把自己的包装好,然后下了床蹲下把床底的行李箱给拉出来,结果刚拉了一半,就听见李成蹊似乎梦呓一般说了一句话。 那声音轻微,在隆隆的火车声中听不大清楚。他停顿了一下,蹲着趴到李成蹊的床头,听见李成蹊叫了一声谁的名字,他捂住嘴,屏住气,然后就听见李成蹊说:“我四处……。” 那声音轻微,听不大清楚,但惆怅而似乎带点委屈的意味,倒听的胡绥有些伤感,看不出,这个李成蹊,还是个痴情种。 胡绥听到这里就有些犹豫起来,他顶着一张跟李成蹊的初恋有些相似的脸,或许大事能成! 他在窗口透过的薄弱光晕里看着李成蹊那张清冷帅气的脸,然后看着李成蹊睁开了眼睛。 我擦! 他赶紧要趴下,但李成蹊动作更快,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一捞,翻身就把他压在身下。 胡绥心道:“……我……我擦擦!” “亲亲?” 胡绥愣了一下,李成蹊这是在……问他要不要亲亲? 我擦擦擦!!!! 他激动的不行,心想他这初恋脸也太有用了,于是便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李成蹊灼热的呼吸似乎格外蛊惑人,看起来那么冷峻的人,体温竟也这么热。只是李成蹊却没有亲他。胡绥想这人还挺会玩欲擒故纵,于是自己便嘟着嘴往上亲,突然眼前大亮,车厢里的灯亮了,李成蹊呆呆地看着他。 胡绥还嘟着红红的嘴,也呆呆地看着李成蹊。 李成蹊摆着一张臭脸,起身说:“下去。” 胡绥赶紧爬了下去,李成蹊转而去看他地上的行李箱和包,胡绥忙把它们推到床底下,说:“我只是收拾收拾行李。” 李成蹊在对面坐着,一身黑,袜子都是黑的,但那脸色却很白皙,胸膛还有些起伏,脸上似乎还带着潮红。 胡绥问:“做梦了?” 李成蹊“嗯”了一声,直直地看着他。 胡绥盘腿坐到床上,说:“我刚才听见你在说梦话,就想叫醒你,结果你直接把我拽床上去了。” “我常被梦魇所困。”李成蹊淡淡地说。 胡绥是有些意外的,李成蹊这样的得道高人,邪气不侵,通常不会被梦魇所困,除非自己有心魔。 李成蹊复又靠着被子躺了下来,说:“睡吧。” 胡绥“嗯”了一声,李成蹊就又关了灯。 胡绥盖上被子,翻身向里,腹诽说:“亲亲?” 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 8.狐狸精的专业素养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他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火车的过道里,这大半夜的,过道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灯,只有每一节车厢的衔接处有光亮。 他觉得有些诡异,往前走了两步,大家似乎都在熟睡之中,他想回到李成蹊所在的车厢,却找不到具体是哪一个了。 而且这明显不是软卧的车厢,是硬卧。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他一点都记不起来。 怪异感越来越强烈,他急忙朝光亮处走,但是走到两节车厢衔接处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的门是锁上的,他慌忙折返回来,到了另一头,发现那边的门也是锁上的。 他这是……被锁这里了? 他趴在门上往里看,只看到对面的车厢也是寂静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胡绥只好往回走,来回走了两遍,却都没见有一个人醒过来,他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就拍了拍靠他最近的一个床铺,那人盖着被子睡的正熟,被他拍醒的时候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嗓子里哼哼唧唧的。 “不好意思,问一下,这是第几车厢啊?”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呆呆地看着他。胡绥忍不住又问:“大哥?” 那人张嘴说:“对啊,这是第几车厢啊?” 胡绥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我擦,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但是那男人却咧开嘴,脸上笑容怪异地很,继续笑着说:“对啊,这是第几车厢啊?” 我擦。 吓得胡绥倒退了两步,他却看见旁边另外几个床铺上熟睡着的人全都坐了起来,脸上却都是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像是提线娃娃一般,一起道:“对啊,这是第几车厢啊?” 胡绥吓懵了,赶紧朝光亮处跑,却见整个车厢的人都坐了起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救命啊救命啊!”胡绥大喊。 “胡绥,胡绥。” 他听见有人叫他,火车开始晃动起来,周围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个噩梦。 对面是李成蹊的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胡绥想也不想,一把抱住。 李成蹊僵硬了一下,随即就拍了拍他的背。 “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胡绥搂得紧紧的,脸埋在李成蹊的脖子上。 这个李成蹊,身上怎么这么热。 胡绥很佩服自己的业务能力,哪怕上一秒还吓得屁滚尿流,可是睁开眼看到李成蹊的那一瞬间,立马就能想到自己的使命,一个机会都不浪费,脑瓜灵敏反应快! 李成蹊让他抱了一会,准备起身,谁知道胡绥抱的死死的,就不撒手。胡绥出了汗,浑身热气裹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熟悉味道,钻进李成蹊的五脏六腑。 李成蹊问说:“你打算一直这样抱着?” 胡绥的声音能掐出水,问:“行么?” 李成蹊没说话,却抱着他转了个身,便躺在了他的床铺上。 这一下胡绥就完全趴在了李成蹊身上。李成蹊身高体长,肩膀宽阔,俩人的心跳声互相鼓动着彼此。他虽然有狐狸精的心,但奈何还是生手,这样全身贴在一起,李成蹊身上又那么热,熏得他有些尴尬。他就撒了手,靠着墙一坐。 李成蹊枕着双臂躺在他床上,问:“不抱了?” 胡绥看着他,心想这是在勾搭自己么? 这进展会不会太快,太突然了? 胡绥点点头,说:“不抱了……” 谁知道李成蹊幽幽看了他一会,长臂一捞,便又将他抱在了怀里,然后翻个身,便又将他压在身下了。 “我有个疑问,想此刻就知道答案……行么?” 胡绥:“……”他可以说不行么?因为他觉得李成蹊的表情有些不正常,眼睛的精光有点疯狂,气喘的也有点凶。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感觉李成蹊的手抓住了他的领口,然后开始解他衬衫的扣子。 ……我擦,我擦擦擦擦擦擦…… 胡绥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这……这会不会太快了……” 他话音刚落,衣服就被李成蹊给扯开了。 胡绥半边白皙胸口就露了出来。他赶紧伸手挡住了,李成蹊却抓住了他的手挪开,盯着他的胸口看。 胡绥臊的不行,他好歹还是个处男狐诶,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 他看向李成蹊,结果在李成蹊的眼睛里流露出诸如惊喜,火热,激情,兴奋,伤感等诸多复杂感情。 这……这至于么?不是彼此都有的么……这么给面子,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李成蹊的手指头摸上他的胸膛,炙热的手指头,摸的他颤抖了两下,才发现李成蹊摸的是他胸口的……那道疤。 胡绥都忘了自己左胸口有道难看的疤了。他赶紧推开李成蹊,拉上了衣服。 他们狐狸爱美,对肉体追求完美,除了不希望脸上有伤以外,身体也希望可以完璧无瑕,没有半点疤痕。可他偏偏从小开始,胸膛上便有一道疤。长辈告诉他,他是还是小狐狸的时候被人所伤,去不掉。 难道是这道疤太难看,吓到他了?还是这个李成蹊,爱好有点变态,好看的东西不看,非要看伤疤。 不管是哪个原因,感觉都不是好事! “不记事的时候受的伤。”胡绥扣上扣子说。 “唐突了。”李成蹊看着他说,眼睛隐隐有光流动,说完回到对面床上,靠着墙闭眼躺着,胸膛还在起伏,好像有一点点的激动。 胡绥再无睡意,就那么靠在角落里直到窗口发白。李成蹊好像也是,就那么一直在对面坐着,他因为心情复杂,没敢看李成蹊,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他。 太阳渐渐升起来,他将窗帘拉开,金色的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脸,五官却很寡淡,仿佛清冷无欲,但眉眼有灵光,清瘦而高的身体蜷曲着,看起来像薄雾里将开未开的花。 胡绥是在离开家的第二天早晨,和李成蹊独处一室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对于未来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想念他第一次离开的姐姐和故乡。 他如此想着,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李成蹊…… ……他觉得他可以吟唱一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 9.池宅迷案 “F城到了!”乘务员的一句话把胡绥拉回到现实里。 真好,他终于不用跟李成蹊共处一室了! 他兴奋地下了床,撅着屁股把行李箱从床底拉了出来,包踢的有点靠里,居然够不着,他只好趴在地上去够,刚跪下来,房门就开了。 李小酒:“……” 他怎么觉得李成蹊在看胡绥的屁股。 “哎,你干嘛呢?!”他厉声问胡绥。 胡绥把包从底下拖出来,爬起来说:“拿包啊。” 胡绥说完拉着行李箱偷偷摸摸跑了出去。 看来是吓着他了。 李小酒抬头看了李成蹊一眼,他是花眼了么,他好像看见他叔叔嘴角好像笑了? “以后不准对同门用幻术。”李成蹊说。 李小酒一愣,冷哼一声,说:“你不是把我幻术破了么?” 他说完看向李成蹊,说:“这人一看就很狡诈,还冒充兔子精,是何居心,资质也差,我看他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刷下来!” 李小酒见李成蹊不说话,就过去帮他收拾东西,神情严肃了许多,说:“叔叔,刚老宋打电话说,让我们先别急着回百花洲,F城有个案子,分局的人处理不了,让我们过去看看。” “分局的人处理不了?” “警局的笔录显示,凶手很可能是异类,可是案子移交给分局以后,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妖邪之气,凶手既不是人,可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们也没辙,只好报上来了。” 妖邪作祟,一般都有常规可循,比如霸占人身,侵扰门庭,害人吓人,或为私情,或为私欲,都是有具体目的的,且案子一看就有妖邪之气,可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作案手法更像是普通人的刑事犯罪,这种案子对于分局的人来说最棘手,符篆或作法根本不起作用,也找不到凶手的任何去留痕迹。 下了火车,早就有车来接他们了。凌尘宇准备带新学员先回百花洲,组织大家上大巴车。胡绥拉着行李箱挤在人群里,忽然听见凌尘宇叫他:“你过来。” 他拉着行李箱走过去,问:“学长,啥事?” “李部让你跟他。” 凌尘宇这话一出,大家纷纷都把目光集中在胡绥身上。胡绥又吃惊又紧张,说:“我不跟大家一起去百花洲么?” “你跟着李部,他会带你回去。” 大家忍不住发出窃窃私语声,最不满的是梅青,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问凌尘宇:“我能跟李部一起么?” “不行。”凌尘宇笑着说。 梅青的脸就冷下来了,一扭一扭地上了大巴车。 “过去吧。”凌尘宇说,“行李给我,我先给你带过去。” 胡绥很无奈地走到另一辆车跟前,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李部”。 李成蹊点点头:“上车吧。” “为什么要带他!”李小酒看见他就来气:“他去了能干什么,拖后腿么?!我看见他就来气。” “你可以不去。”李成蹊说。 “……我……我为什么不去。”李小酒气的别过头去。 看见他这么生气,胡绥忽然高兴起来了。能让李小酒不高兴也蛮不错啊。他赶紧上了车。 F城是典型的北方城市,寒冷彻骨,一派萧条,胡绥衣服穿的不够厚,刚才在外头站了那么一会,快冻成冰棍了,一进车子里面猛地一暖,就打了个喷嚏。 刚要担心他的清冷美男子形象,就有人递了个手帕给他。 胡绥扭头一看,是李成蹊。 乖乖,这年头还有人用手帕! 他还没接,就见前面副驾驶上坐着的李小酒回头大喊:“你敢用试试!” 胡绥本来不想用,一听这话立马接在手里,嫩嫩地说:“谢谢。” 李小酒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那手帕是黑白格子的,叠的方方正正,连一点皱痕都没有,干净的简直叫胡绥不好意思擦鼻子,他只象征性地蹭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还给李成蹊,就听李成蹊说:“留着吧。” 他刚要说话,就又打了个喷嚏,赶紧用手帕捂住了鼻口,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估计也只有李成蹊这样的男人,随身带着一条手帕不会让人觉得诡异,反而很合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干净又绅士,隐约带着旧时习气。 他就把那条手帕装进了口袋里,突然想起《红楼梦》里的林妹妹拿着手绢娇矜矜咳嗽的景象,心想自己哪天也可以扮一扮清冷娇弱男,他二姐说了,要一人千面,才会让男人摸不透,更想摸! 车子一直开到城郊的一处住宅前面才停了下来,胡绥跟着下了车,只见那宅子极大,白墙黑瓦,似乎是徽式建筑风格,看墙壁已经有些斑驳,大概有些年头了,大门上写着“池宅”两个大字,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俩字旁边各雕刻了两个鎏金的兰花图案。大概年代比较久远,匾额已经有些斑驳,但那兰花图案在阳光下却格外鲜明,胡绥一时有些恍惚,好像梦里来过这里一样。 紧接着胡绥便看到一个帅哥站在前头,瘦瘦高高,一身黑色中山装,双手插在裤兜里,叼着一根烟,个头几乎和李成蹊差不多了,大长腿,黑皮鞋,寸头,冷峻瘦削的一张脸,五官立体,表情疏离。 “李部。” 李成蹊点点头,李小酒说:“任东南,你的脚步倒快。” 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的也是一身中山服,不过是灰色的,应该是当地分局的人,很恭敬地问:“是李部么?” 李成蹊点点头,那人便鞠躬说:“您请跟我来。” 胡绥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进豪门大户人家,进门之后忍不住左瞅右看,李小酒瞪了他一眼,说:“别贼头鼠闹地乱看,老实点。” 胡绥说:“这宅子看起来有年头了啊,不像是新建的,这么大的古宅,怎么没上交国家啊?” 李小酒:“……” 院子虽大,却没有什么人,时值冬季,院内花木萧条,越走越觉得身上寒冷。 任东南一边走一边问那中年男人:“大概是什么情况?” “一个受害者,”那人说罢声音一沉,道,“被挖了心。” 李成蹊回头对胡绥说:“你在外头等着。” 任东南闻言也朝胡绥看了一眼,胡绥招了招手,任东南却一脸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好像没看到他这个人。 李成蹊他们进去,留胡绥一个人在外头站着,他朝里头探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屋里地上躺着一个人,血流了一片,已经有些凝固了,里头的味道说不出的古怪。 李小酒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掩住口鼻蹲下来看了看,说,“这附近的确没有妖邪之气,可看伤口,又是直接用手挖的,凶手的确很诡异。” 分局的那中年男人点点头,说:“这宅子里的人说,看到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胡绥在外头听了这些,便朝院子里看了看,这老宅子是有些阴森,庭院里草木多,一个院子连一个院子,过道也窄小,看起来有些逼仄阴沉,这样的宅子,确实容易招引妖魔鬼魅。 “有目击者?”李小酒说,“那把他叫过来问问。” 不一会就有人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胖乎乎的女人过来了。 “昨天晚上,大概凌晨四点多钟头,我模糊听见好像有人叫了一声,就起床看,刚推开门,就看见有个影子从院子里一闪而过,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竟然看见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像是动物的身体,有四条腿,却长了个人脸,那眼睛红的……”那女人讲起昨夜的事情来,还是心有余悸,“吓得我转身就跑,把老王喊了起来,可是他到院子里的时候,就什么都没看见了。” 任东南问:“动物,什么动物?” “这我没看清,一闪而过,我只看清了他的脸,的确是个人脸,可是看他的身体,却像动物。” 不多时那个剑老王的也进来了,接着说:“我一开始以为她说胡话,外头找了一圈,也没见个人影,但是却发现地上有血,我顺着血印到了这边屋里,就看见……看见池清越躺在地上……” “这里就你们三个住?”李小酒问。 “这是池家的老宅子了,前年这里死了人,池老板就带着他儿子搬到外地去了,留我们夫妻两个在这看院子,池清越是今年秋天才搬过来的,他是池老板的远房侄子,住在这帮着照顾后面温室棚里的兰花。” “你们说的池老板,名字叫什么?”李小酒又问。 “池承平,”任东南道,“这是清明的老家。” 提到清明,李小酒显然愣了一下,然后问:“挖心……你怀疑,这是寻仇?” 任东南的眉头动了动,说:“未见真凶,不敢确定。” “还好池清明和他老子搬出去了,”李小酒说,“如果这怪物真是你们当初遇到的那一个,你一个人应付不来,你还敢一个人跑过来。” “是它更好,”任东南道:“我找它一年多,就盼着它现身。” 李小酒撇了撇嘴角,说:“这东西非妖非鬼,我们都不是它的对手,也就我叔叔可能降服得了它,只是它已经吃了人心,恐怕早就跑了。” “我想李部用问死之术,看看这怪物是不是当年我们遇到的那一个。” 胡绥听了愣了一下,问死,他只听说过,还从未见过。 所谓问死,顾名思义,就是从死人身上问到答案,但已死之人,自然不能开口,他们要问的,是死者的眼睛。 死去的人,瞳孔放大,会留下生前最后看到的景象,这段景象或长或短,只要眼球不腐,就能长存。但想要读取这段影像却不容易,需要修为达到共灵的程度,便可与死人的眼睛交流,进而看到死者瞳孔里留下的影像。 胡绥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共灵,是他们狐狸精修为到一定境界都会的本领。不过说起来十分害臊,狐狸精会共灵,却不是为了问死,而是媚术的一个境界……在床笫之间,狐狸精与心爱之人四目相对,可以产生共灵,也就是快感相通,达到灵肉同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感受,从而身心一致。但是狐狸精的共灵就只是单纯的媚术,没有哪个狐狸精闲的没事干会去和死人的眼睛去对视,但是狐狸精比其他物种更容易学会问死的本事,倒是真的,因为狐狸精的眼,是狐狸四宝之一,天生善于共灵,要学问死之术,不难。 但凡人想会问死之术就很难了,远超过通灵术,不是一味修道就能达成的,李成蹊能会,估计和他异于常人的寿命有关。胡绥见李成蹊会这个,心里微微一动,想以后要是李成蹊教他也学会共灵,床榻上岂不是多了个要死要活的本事! 10.百花深处 “我已经看过了,”李成蹊说,“一片乌黑,只有极模糊的影子,池清越应该是没开灯人就死了。” 李小酒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池清越,那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他从兜里掏出手帕来,随手往他脸上一撂,就盖住了。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和池清明去办的那个案子,也是掏心案?而且那个案子发生的地点,也在这附近吧?” 任东南的脸色很是难看,点点头。 “当时死的人是谁?” “是清明的一个叔伯,全家老小五个人。” “那这怪物真是奇了,怎么别的人不吃,专吃他们池家的人心呢?” “我们当初也调查过,原来这怪物不是去年才出现的,早在嘉靖年间,池氏一族就有人被挖了心,两年死了六个人,后来族人请了道士将这个怪物封在了石棺之中,但是去年这里被划为新区,要在这里盖房子,结果将那古墓给挖了出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这怪物又出来了。” “那这池家也真是够惨的。不过万事有因果,他们家这么苦逼,肯定是祖先干了什么缺德事,连累了子孙。”李小酒说。 他如此说,任东南显然有些不高兴,薄唇紧紧抿着,却没有再说话。 “后面的工作,就交给分局的人处理吧。”李成蹊对那任东南说,“你也在外头一年了,新学员到了,你跟着我回去一趟。” 胡绥见他们三个从屋里出来,赶紧在门口站好。任东南看了他一眼,问:“新学员?” “我叫胡绥,很高兴认识你!” “兔子精,你信么?”李小酒冷笑。 任东南看了看胡绥那清瘦匀称的身材,没说话。李小酒见他不搭腔,冷哼了一声。 胡绥也有些尴尬,听李成蹊对他说:“走吧。” 他赶紧走到李成蹊跟前,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要想在百花洲混下去,只能跟着李成蹊,这百花洲的人,恐怕都不好相处。 “冷么?”李成蹊又问。 “有一点,穿少了。” “等到了洲上就不冷了。”李成蹊说。 任东南一直送他们走到大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说:“李部,我能缓两天再回去么?” “这里连个姓池的都没有了,那怪物不会再来了,”李小酒说,“你留在这里,也逮不住它。” 任东南冷峻瘦削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情来,说:“我想去看看清明。” 李成蹊点点头,说:“代我向他问好。” 李小酒看着那男子转身离去,一边上车一边吐槽说:“我就看不惯他这死样子,多说句话好像能累死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李成蹊似乎也不是爱说话的人,冷冷的倒很符合胡绥对他的一贯设想……不管外表多么仪表堂堂帅炸天,那内里就是古墓里爬出来的老家伙。他们是吃了早饭才往秋邙山去的,早饭很简单,吃饭的时候连一向爱说话的李小酒也很安静,寝不言食不语,是百花洲的规矩,胡绥是以后才知道的,这顿饭他吃的很是拘谨,喝一口粥拿餐巾纸擦一下嘴,只吃了半饱就不敢再吃了。 吃完饭他们就继续赶往秋邙山,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山上山下好像两个世界,城中还是阳光灿烂,山上却有些阴霾,太阳都看不见了。 车子在秋邙山山脚下的广场上停了下来,胡绥下了车,就看见巍峨高山屹立眼前,数百层石阶之上有个极大的石牌坊,上面写着“秋邙山”几个大字,广场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到处都是游人。这里空气极好,一下车就觉得神清气爽。远处有个年轻男子跑了过来,是凌尘宇。 “李部,你们回来了。” “你们还没进山?”李小酒下了车问。 “这些人都是头一次来秋邙山,我就让他们先上山逛了逛。”凌尘宇额头冒着细汗,扶了扶眼镜说,“他们刚从山上下来,休息了一会,正准备出发呢。” “你让他们先爬了一遍秋邙山,等会进山,他们还走的动么?”李小酒撇撇嘴角。 凌尘宇笑着说:“都是年轻人,肯定没问题!”他说着转头看向李成蹊,说:“李部,今天山上的三清观来了几个高人讲经,有妙缘法师,我刚进观里,就有个小道士跑了过来,说妙缘法师托我给你传个信,恭喜李部心愿得偿,他在观里等着你谢他呢。” 李成蹊听了看了胡绥一眼,李小酒就说:“他现在那么重的妖气,三清观他肯定是进不去的。” “你先带着他们进山,”李成蹊对凌尘宇说,“我去见见妙缘法师。” 等李成蹊走了之后,胡绥就紧跟着凌尘宇,问:“妙缘法师是谁啊?” “他可是当今道士里头道法最高深的大师,善于占卜,生离死别,荣辱沉浮,没有他算不出来的,都快得道啦。李部基本上每年都要去拜访他一次。” 胡绥点点头,他其实不关心什么妙缘法师,他只是想离凌尘宇近一点,因为他看自从李成蹊走了之后,李小酒就一直虎视眈眈看着他。 “大家再休息十分钟,”凌尘宇笑着对大家说,“行李大家都不用管,会有人帮你们挑上去,接下来咱们就要去百花洲了。不过去之前呢,有件事得照规矩办一下,大家把身上的手机都交出来。有几部手机就交出来几部,如果私藏,被查出来可是要走人的。” 这规矩大家早都知道,所以随身带手机的人并不多,凌尘宇把收上来的手机放进盒子里,又讲了一些百花洲的规矩,就准备出发了。 秋邙山是道教的仙山宝地,古称“秋邙仙都”,自古便是天下名山,山上有三清观,供奉着三清大帝,据说去三清观上香,许愿最为灵验,所以古今香火不断,信客如云。除了三清观,秋邙山有名气的景点还有一百多处,每年登山的游客多达数千万人。三月看花,七月赏雨,九月看秋景山色,腊月看雪松云海,秋邙山闻名中外。但是秋邙山上的百花洲,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从未有人真的见过。大家都说那是国家的秘密部门所在地,隐藏在秋邙山的森林深处,一般人寻不到。 胡绥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很少有人找到百花洲了……偏,真特么偏! 他们沿着一条公路往东走,走了大概几百米,便转入一条山间小路,道路险绝崎岖,穿过一片松树林,便越走越静,渐渐地便只有他们这群人的脚步声了,树林越来越密,路也越来越难走,可能是这山上刚下过雨,有些湿冷,地上枯草丛生,打湿了裤腿,他们更像是在山林里茫无目的地乱走,胡绥忽然觉得有些尿急,便放慢了步子,走到一处大树后头去撒尿,尿了一半回头去看大部队,却只看到空空荡荡的树林,但是大部队的脚步声却都还听得见,实在是诡异至极,他吓得赶紧提上裤子,就听见凌尘宇喊道:“胡绥!” “我在这,我怎么看不见你们了,你们在哪?” 他说着便循着声音追了上去,跑了没几步,就一头撞进了凌尘宇的怀里,凌尘宇抓住他,说:“你怎么掉队了?” “我尿急,方便了一下,”他说着朝前方看去,大部队就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他觉得很是惊奇,对凌尘宇说,“刚才我一转眼,就看不见你们了。” “你是走错路了,”凌尘宇说着便大声对前面的人说:“这是个迷阵,大家跟紧了,不然可就要困在里头了。” 和胡绥以前玩过的迷宫不同,这些树木长的并不密集,完全看不出走错几步会有什么不同,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迷阵。 胡绥就不敢乱走了,紧跟着大部队,旁边一个戴眼镜的新学员说:“我看过一些古文秘籍,上面有提到过这个迷阵,说是当年百花门成立之初,为保一门清净,不被凡夫俗子和妖魔打扰,请了当时的布阵大师卢卓设下此阵,当时百花门的掌门人又埋了阵法,世上没人能破得了。” 布下这种迷阵,目的自然是为了不让人找到百花洲的具体所在。胡绥心想,世上少有人能找到百花洲的真正所在地,大概就是因为这个阵吧?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不断地有人发出“啊啊”的惊叹,原来前面就出了树林,一道石阶展现在他们眼前。 我靠,好美!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头,但众人惊叹的不是石阶本身,而是那石阶两旁开着红梅,一路随石阶延伸,大家都仰头往上看,这石阶说是云梯也毫不夸张,尽头全是云雾缭绕,石阶两旁的梅花也隐没入云雾之中,清香浮动,萦绕鼻息之间。胡绥朝旁边的石壁上看了一眼,那里刻着四个字,红字篆书,“百花深处”。 11.百花洲 “这得有多少级台阶啊?”有人问。 “六千六百六十六级台阶。”凌尘宇笑着说。 胡绥仰头往上看,爬上这层云梯,那真是要去修道做神仙去了。 梅青闻言跺了一下脚,有些撒娇又气愤地说:“不行不行,我穿着高跟鞋怎么爬山,我上不去!” 她刚才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就已经够辛苦的了,如今再让她穿着高跟鞋爬山,她可受不了。 “早就让你把高跟鞋脱了,你不脱,难道还让人把你背上去?”李小酒柳眉倒立,没好气地说,“想上就上,不想上去,现在就走,又没人强迫你!” 梅青白了他一眼,一张俏脸红了又红,没说话,蹲到地上去闻那石阶旁边的梅花。 胡绥以前也爬过山,但去的都是旅游景区,石阶整齐程度和坡度那都是经过安全验证的,还有扶手,但这百花深处的石阶,却像是古时候一手一手凿出来的,石阶长短不一,表面磕磕绊绊,且年代久远,很是斑驳,不过那石阶却很干净,一尘不染。胡绥实在累的有些走不动了,便往石阶上一坐,满头大汗,背上也都湿透了,腿又酸疼,他感觉自己脚趾头都磨破了,就脱下鞋看了看。他们狐狸精身体娇嫩的很。 “诶,兔子精!”李小酒在前头喊了他一声。 胡绥扭头看去,见李小酒一脸轻松得意地看着他,“好好看看这些石阶,以后你可能会常和它们见面的!” 胡绥嘿嘿笑了两声,转过脸就没了笑脸,他把袜子重新穿上,又在那坐了一会,一边歇息一边朝下面看,他们已经爬了一半多了,这石阶弯弯绕绕,早就看不到头了。不过这石阶也实在难爬,越往上越陡峭,尤其中间一段,都快有九十度了,胡绥很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看看前头的梅青,终于把高跟鞋给脱掉了,一手一只高跟鞋,累的花枝乱颤。 大家都累的够呛,梅青埋怨说:“这都什么时代了,不知道弄个缆车么?” 凌尘宇和李小酒一样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轻松模样,说:“就是为了隐蔽才这样的,不光我们,李部他们也都是从这里上下。” 埋怨归埋怨,大家还是继续往上爬,越往上风越大,云雾也越多,胡绥爬一会歇一会,然后就看见李成蹊好像上来了。 他心里一动,赶紧背过身去,装作去看那石阶旁边的梅花。梅花湿润,香气冷冽,花瓣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指头。没过多大会,就听见脚步声近了,然后就是李成蹊那冷冽又磁性的声音,问说:“爬不动了?” 胡绥酝酿了一下表情,回头看了李成蹊一眼,脸上还挂着汗珠,脸色潮红,嘴巴更红,说:“太难爬了,没力气了。” 李成蹊说:“那也不能在这里坐着,冷。” 他说着便伸出手来。 白皙而修长的一只手,骨节分明,手背隐隐露着青筋。胡绥见状赶紧伸出手来,李成蹊就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胡绥说:“这坡真陡,我都怕掉下去。” 前头的梅青见状也往石阶上一坐,说:“李部,好累呀,这梯子好难爬,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说着就满眼期待面带羞涩地看向李成蹊,李成蹊拉着胡绥往上走,对前面说:“凌尘宇,拉一下女孩子。” 凌尘宇应了一声,便从上头下来,笑着伸手说:“起来吧。” 梅青窘迫地自己爬起来,忽视了凌尘宇伸过来的手说:“我自己能行。” 前面那些人好多都也坐在石阶上休息,看到李成蹊上来了,就连忙都爬了起来。好在李小酒早就一个人上去了,没看见这一幕。胡绥抓着李成蹊的手,有人拉着,果然轻松了很多,大家都羡慕又吃惊地看着他们俩,李成蹊面上无波,胡绥脸色微红。 李成蹊在新学员里头格外偏爱胡绥,这些大家第一天就都知道了,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有人有羡慕妒忌又生气的,比如梅青,她真的看不出胡绥那小子好在哪,哪能跟她比。 有了李成蹊拉着,胡绥忽然发现自己脚下生风一般,身轻如燕,走的特别快,不一会就将大部队甩到后面去了,过了云梯,前面就是一个狭小入口,像是一刀在峭壁上劈出的缺口,像极了一线天。李成蹊松开了他的手,说:“到了。” 胡绥仰头朝上看了看,只看见崖壁上云雾缭绕,见李成蹊往前走,急忙跟了上去,又走了几步,他一把拉住李成蹊说:“小心。” 因为过了那入口,竟然就是万丈深渊,看一眼都叫他腿软了。 李成蹊说:“这是障眼法,你跟我来。” 他说着又抓住了胡绥的手,胡绥见他要拉着自己往前走,吓得腿软,但他还是相信李成蹊的,李成蹊废了这么大劲招他进来,要杀他早杀了,不至于这会把他推到悬崖下去吧。 于是他闭上眼睛,跟着李成蹊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双脚依然在地上,睁开眼一看,脚下芳草萋萋,眼前已是世外桃源。 百花洲可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湖中有洲,天然形成八卦的图案,洲上开满了梅花,掩映着亭台楼阁。 这种风水宝地,日月精华都在于此。附近成精的应该不少。 他又回头看,却看见那一线天的入口看起来稀松平常,已经看到凌尘宇他们走到入口前头了。接下来的那群人也都惊奇的很,大家进入百花洲之后,全都目瞪口呆。 都说爬山再累,可登顶的那一刻也会觉得所有劳累都值得,他们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大家都为这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所震撼,几只白鹤从头顶飞过,没入寒山之后,胡绥看到它们,就一下子想起白和来。白和常说,如今生态环境损坏严重,白鹤这个物种本来基数就小,成精的就更少了,想找个同类都不容易,这里得天独厚的日月精气,在这里生活的白鹤,成精的可能性极大,说不定还是个漂亮的白鹤姑娘呢,正好可以跟白和介绍介绍…… 他们妖精结婚谈恋爱,其实也首选同种族……混血的后果就是像他们狐狸精一样,本族的能力越来越少,会退化。不过妖精成了精,审美就趋向于人了,而不管哪个种族,成精的都是极少数,感情又讲究缘分,眼缘,想找个同类的恋爱结婚,太不容易了。 “今天大家肯定都很累了,洗个澡,等会吃午饭,等吃完饭,咱们一起开个会。”凌尘宇说,“现在我先带大家去学员宿舍,认识认识其他学员。” 五大分局分别选了六名学员,其他二十五名早就已经到了,西南分局是最晚的一批。胡绥一边跟着凌尘宇往学员宿舍走,一边回头看了李成蹊一眼,冲着他微微一笑,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十分…… 李成蹊咳了一下,眼看着胡绥他们走远了,这才往自己的住处走。 百花洲其实是南北两个洲,中间隔着的湖水却正好形成S型,两岸以石桥相连,分为学习区和生活区两大部分。李成蹊他们住在生活区的东头,学院宿舍在生活区的西头,隔着庭院楼阁。这一路上却是梅香浮动,还有些冬日也青翠的树木,庭院里许多飞禽走兽,也不怕人。洲上很静,听得见远处的流水声。他们进入一处庭院,一排的厢房,房外摆放着很多黑色鞋子,却不见人。凌尘宇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那厢房的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了一些,胡绥就看见几张青春好奇的面孔,正透过打开的窗缝偷偷看向他们,凌尘宇扭头看了一眼,那窗户便“啪嗒”一声关上了,里头传来隐约的笑声。 凌尘宇便笑了,说:“你们的同期生,想看便大大方方出来看,宋老师又不在洲上。” 他这话音一落,便陆续有厢房的窗户被推开了,那些男孩子笑着叫说:“凌学长。” 梅青看了一会,问凌尘宇:“学长,就我一个女的么?” 凌尘宇点点头,说:“往年倒都有两三个女生,今年就你一个。” 梅青手里拎着高跟鞋,香汗淋漓地说:“那我是不是要一人住一间房?我有点意见,可以提么?” 凌尘宇笑着说:“当然。” “我一个女人家,跟这些小男孩一起住,恐怕不方便吧,万一他们哪个见色起意,要非礼我,我一个弱女子,可怎么挣扎得过呢?搞不好他们互相包庇,我再成了他们的……”梅青甩了一下波浪卷,说,“总之,我觉得我跟他们一起住,不合适,你们教职工那边的宿舍有没有空房子,能不能帮我申请一下,比如李部旁边……” 人群里有人偷偷笑出声来,凌尘宇笑着说:“你放心,在百花洲,你所担心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他们六个人,梅青单独一个宿舍,在学员宿舍的西南角,其他五个男生一间宿舍,大通铺,不过房间够大,也不至于拥挤,房子也是厢房,不知道哪一年流传下来的,木房子,墙壁和窗棂上的红漆已经剥落,房间内倒是整洁,窗下还摆着许多盆栽。 “不脱鞋不准进屋,廊下有专门换鞋的地方,房间的值日你们自己商量,每天都要打扫,我会每天过来检查的。”凌尘宇说着伸手往窗棂上摸了一把,然后伸出手来给大家看,“要这样才行。” 大家都累了,压根没怎么往心里去。凌尘宇见大家都坐在大通铺上耷拉着肩膀,便笑了笑说:“老规矩,以后不洗澡不准上床,尤其上下山,出了一身汗,最好都要洗个澡,洗澡的地方在百花涧,是温泉,你们等会都去泡一泡。床上是你们的新衣服,洗完了换上。” 一听说有温泉可以洗,大家就来劲了。 温泉在百花洲后头的山涧里,分男泉和女泉,男泉是石狮子的嘴里吐出温泉水,女泉是仙女的花瓶里倒出温泉水,中间隔着一座墙。梅青端着水盆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拨了拨头发说:“臭小子们,谁敢偷看我洗澡,我挖掉他的眼!” 胡绥笑着说:“那你要偷看我们怎么办?” 大家伙就都笑了起来,梅青也笑了,说:“胡绥,我看你们几个里头就你贼头鼠脑的,你要对姐姐有想法,提早说一声,我看你细皮嫩肉的,说不定会可怜你一回呢。” 凌尘宇咳了两声,说:“不要吵闹了,赶紧去洗澡,等会开饭。” 百花洲是修道之地,道士最讲究清净干净,那男泉居然也是木板房隔开的,一人一间,他们都是南方人来的,本来就都担心是北方的大澡堂,见如此私密安全,大家都高兴的很,各自进木板房里去泡澡去了。胡绥见那更里头还有个小院落,便问说:“那是什么地方?” 凌尘宇说:“那里跟这里一样,也是温泉,不过不是咱们去的。” 后来胡绥才知道,那是李成蹊专用的,他这人洁癖极深,从不与人共浴同睡。 胡绥占了最外头的一间房,正泡着呢,就听见了外头的说话声,他听见凌尘宇叫了一声“李部”,心里一动,就透过木板房的缝隙朝外看,隐约只看到李成蹊的下半身,李成蹊似乎披了个灰色袍子,他听见李成蹊“嗯”了一声,说:“你也不必守着他们,一身汗,去洗洗。” 凌尘宇知道李成蹊爱干净,便笑道:“我这就去。” 李成蹊径直往里头的院子而去,凌尘宇则回去拿衣服了。胡绥偷偷从水池里出来,浑身还冒着热气,光溜溜地披上了浴袍,赤着脚便从木板房里偷偷走了出来,百花涧云雾缭绕,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他悄悄往里头院子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喊道:“兔子精,你要干什么?!” 胡绥扭头一看,就见李小酒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一张秀美的脸都气的变形了:“你要去我叔叔洗澡的地方干什么?!你这个……” “我洗完澡了要回去啊,我走错路了么?”胡绥脸不红气不喘地左右看了看,“哦,我好像是从这边来的……李部在里头洗澡啊,我不知道呀,呵呵呵呵呵……” 他说着朝李小酒走了过去,李小酒一把挡住他的路,恶狠狠地看着他,然后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你给我老实点,我,这双眼睛,一直盯着你呢。” “你……”胡绥指着他说。 李小酒眉头倒立,看着他:“我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李部啊?” “……”李小酒登时满脸通红,“你放屁!” 大概他自己也意识到“放屁”这个词太不雅观,不适合他的形象,他立马补道:“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胡绥笑了笑,说:“那就好,我还怕竞争不过你呢,我还挺喜欢李部的。” 李小酒:“你,你你……”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从小在李成蹊的清规戒律的教育下长大的李小酒,实在理解不了! 凌尘宇刚拿了换洗的衣服回来,看见他们俩又挤在了一起,赶紧跑过来问:“你们俩干什么呢?” “你问他,”李小酒怒气冲冲地说,“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凌尘宇看向胡绥,胡绥说:“凌学长,你来的正好,我刚想到一个问题,我觉得我还是坦白了比较好。” 他顿了一下,略有些红晕浮上脸颊,因为刚被温泉滋润过,潮湿湿的冒着热气:“我其实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的。刚才和众多小伙伴一起洗澡,我心猿意马无法自控,差点要去偷看他们。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住在男生宿舍,不知道教职工那边有没有闲置的房间,我搬过去住,可能好一点……” 一墙之隔,正在听墙角的梅青扑通一声滑落到温泉里去了。 这小子,他他他窃取我的创意! 12.帅哥出场 胡绥觉得自己要勾引喜欢男人的李成蹊,明确地告诉对方自己是个小基佬,还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能借机搬到李成蹊那边去,就更好了。 李小酒说:“你看他有多恬不知耻,这种变态的事情也好意思说出来!你还想搬到我叔叔那里去,你去那边干嘛?!我们这是修身养性,学习道术的地方,你当给你选男人呢!” 胡绥面色略烫,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说:“我也觉得很是羞愧,但是我喜欢男人,这是生来就有的毛病啊,改不掉!我想着各位同期的哥哥弟弟,本领都跟我差不多,万一我有什么龌龊心思,他们大概也抵抗不了,那要是我一时意乱情迷闯下大祸,岂不是连同门之谊都没有了?教职工宿舍那边就不一样了,在那里住的,肯定都是有些道术和定力在身上的,尤其李部,我看他光风霁月,是得道高人,如果哪天见我心思歪了,有他指导训斥我两句,也免得我误入歧途不是?” 凌尘宇倒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他们百花洲还从来没招收过同性恋学员呢。他对同性恋也不大了解,觉得这喜欢男人的男人,大概也女人差不多,那确实不大适合住在男生宿舍里。 李小酒说:“看来你是真想搬到那边去啊。” 胡绥说:“我也是本着为各位哥哥弟弟负责的态度……” “那好啊,”李小酒对凌尘宇说,“那就让他搬过去吧。” 凌尘宇有些为难地说:“这个,还是得问过李部才行。” 李小酒说:“不用问了,他说的对,是得有人看着他这个马叉虫,”他笑盈盈地看向胡绥,目光叫人不寒而栗,“我住的地方,正好有两张床,你跟我住,我不怕同性恋,我也算这里的老人了,这边的规矩,本事,我都会,我可以教你。” 胡绥:“……” 我擦,好狠。 他讪讪地看向凌尘宇,不等凌尘宇开口,他就忙说:“可是他掐过我。” “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不动你一根手指头,”李小酒说,“再说了,若非对方罪大恶极,我们百花洲的人,从不滥杀无辜,这是数百年的铁律,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不动你。” “那你喜欢男人么?” 李小酒很嫌弃地说:“不喜欢!” “那我不能跟你一起住。”胡绥说。 “为什么?” “因为你太帅了,”胡绥说,“我看到你我恐怕我会把持不住,你又厌恶同性恋,我们俩住一起,我肯定忍不住揩你的油,你又要揍我。” 凌尘宇也觉得不合适,只好对胡绥说:“那你……” “其实我只要平时多注意,能克制住自己,我喜欢的男人是李部那样成熟稳重的,同期的哥哥弟弟其实对我来说有点太幼稚了。” 小心思没能实现,反倒被同伴那些人给听见了,洗了澡回来之后,大家对胡绥果然都有些怪怪的。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胡绥决定先偃旗息鼓一会,别被大家真当成变态了才好。 洗完澡大家就去吃饭了,吃完饭凌尘宇就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个会,除了互相介绍一番之外,重点讲了一下百花洲的规矩。 “新学员培训总共分三期,每期一百天,第一个百天,主要是学习一些基本技能,等一百天之后会挑选出五名优胜者进入第二个百天培训,至于其他人,我们会送你们回去。不过即便没能留下来,大家也不要气馁,如果愿意,会安排你们到五大分局的相应岗位上去,也是公务员,铁饭碗。” 这就是大家踊跃报名的原因之一,能作为被留下的那五个,在百花洲学会降妖伏魔的本领,将来分到五大分局,一开始就会有个不低的职衔,将来升职也快,但是没能成为那宝贵的五个名额之一的,也能进入五大分局工作,虽然是从底层做起,但也是个事业单位,薪资待遇都不差。最重要的是,五大分局的领导,基本上都是百花洲历届的学长学姐……这意味着裙带关系,不同年的学长学姐都有情分在,会多照顾,更不用提很有可能会和同期的优等生分到一个局里,同窗之谊,自然好处更多。 这也是历届百花洲的学员都比较团结友爱的原因之一……因为你不知道谁会留下来,说不定你身旁的这个人就是你将来在分局工作的上司和朋友,关系必须要搞好。 “百花洲有着严格的作息制度,学习区和生活区都有,一般来说,每天早晨五点起来上晨课,白天基本都会受训,一日三餐的时间分别是早八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每天晚上八点就寝,休息时间,禁止喧哗嬉闹,也不许随便走动。” 底下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凌尘宇看过去,收敛了他平日里一贯的温和作风,颇有些严肃地说:“有什么话,举手发言。” 人群里就有个小帅哥举起手来,眉目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凌尘宇点点头:“彭程。” 那叫彭程的就笑着说:“那要是晚上睡不着呢?” “相信我,我保证你每天沾床就着。” “没有休息日么?” “有,每月的初一,十五,放假两天。” 既然有规矩,那就有惩罚措施:“每个人一百分的基础分,扣完的,直接走人。”凌尘宇说起百花洲的规矩的时候,人变得特别严肃,“至于每一项都是怎么扣分的,发给大家的注意事项上都有。不过解释权归我们。” 说完了这些,大家就排队去领书,胡绥觉得这跟上学也没什么不一样了,只不过上学学文化,他们领到的书,全是道法方面的书籍。他们宿舍的曾文最兴奋:“这本书我以前一直找,都找不到,网上都没有,我还以为绝迹了呢。” 曾文,瘦瘦白白的,个头不高,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懂的也多,他们刚进山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迷阵,给大家讲解的就是他。 下午是自由活动,主要是让大家熟悉一下对面的学习区,第一天总是新奇的,胡绥兴奋的连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跟着彭程两个人去湖里划船,俩人都不会划,船只会在原地打转,看的岸上的李小酒嘲笑个不停。 “真笨。”他一边嘲笑一边对旁边的李成蹊说。 李成蹊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湖上。 李小酒又对凌尘宇说:“那个胡绥,他喜欢男的,他十有八九和那个彭程看对眼了。俩人划船还用什么桨啊,直接浪打浪。”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李成蹊听的,但是李成蹊听了也没什么反应。 胡绥和彭程划老半天,最后累的满头大汗,这才下了船。俩人来到百花廊下,见有许多人围在那里看墙上的照片,胡绥便挤上去问说:“这些人都是谁啊?” “这些都是历届选出来的优等生,你看,西南分局的现任局长任德凯。”曾文说的指给他看。 普通老百姓知道百花洲的很少,所以历届报名参加培训的只有妖精和捉妖门派的后人,他们对于当今的五大分局和百花洲,都是有些了解的。 大家一个个看过去,胡绥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一个就是凌尘宇,他是上上届的学员。然后还有一个,像是他在池家遇到的任东南,不过他旁边还有个长相与他酷似的。 他回头看了看,问身后的凌尘宇:“学长,他是……” “任东南,你们上一届的学长。” “任东南,他呢?”他指了指任东南旁边跟他长的很像的一个男子。 “他是东南的哥哥,任西北。” 旁边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这哥俩的名字有意思。胡绥仔细看了看,却有些疑惑了,他都不知道他在池家看到的到底是任西北还是任东南了。 不过大家都被另一个人的照片给吸引住了,围着说是美男子。 胡绥一看,还真是美男子,但却是有些病态的美,面目苍白,嘴唇的颜色也极淡,头发柔软地垂着,五官极其秀丽精致,胡绥平生没见过这么美丽的男性,美,却不娘,看着极为纯净,眉眼绚丽,可能是因为穿的是中山装的缘故,极像是民国时期的美男子。 “他是池清明。”凌尘宇轻轻叹息,说:“好看吧?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胡绥微微一愣,想起任东南那冷冽的脸上流露出的似有若无的温情,说:“我想去看看清明。” 胡绥天生就爱美男子,对这个池清明顿生好感,便问说:“那他现在在哪儿?” “他身体羸弱,学到一半便被他父亲接走了。”凌尘宇很可惜地说。 身体羸弱,确实不适合来百花洲学习,因为胡绥看他们的基础训练一项里,还有格杀。 没办法想象这样文静的美男子怎么摸爬滚打,就是一拳头挥上去,那也舍不得下手啊!我见犹怜! 今天算是比较劳累的一天,不到八点大家就主动上床睡觉了。胡绥问凌尘宇:“怎么没看见李小酒啊?” 好像今天下午之后就没再见他了,晚饭的时候也没见他。李小酒可是喜欢时刻盯着他的。 “他被李部关禁闭了,得后天才能放出来呢。” 胡绥心里窃喜,嘴上说:“怎么关这么久啊,他犯什么错了?” “在外打着李部的名头闯祸,火车上还欺负你。”凌尘宇说:“不过还好,他也习惯了,这几年没少被关小黑屋。” 这消息让胡绥身心放松,他笨来就有些嗜睡,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百花洲没通电,照明全靠灯笼,灯笼也不会彻夜长明,每天晚上就寝之后,都要保证烛火尽灭。凌尘宇挑着灯笼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去灭灯,走到学员宿舍门前的时候,看见李成蹊双手插在裤兜里,在院子里站着,背影如松似柏。 “李部?”他叫了一声。 百花洲之所以有那么严格的作息时间规定,主要就是李成蹊的作息极其规律,所以看到李成蹊这个时间还在外头站着,他很意外。 李成蹊回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凌尘宇挑着灯笼走到他身边站定,顺着他的目光朝西南分局选过来的那六个人的厢房里看了一眼。 “这一届的资质好像都不错。”凌尘宇说。 李成蹊“嗯”了一声,转过身来,慢慢地朝外走。凌尘宇赶紧吹灭了院子里的灯,追上李成蹊问说:“李部,白日里妙缘法师托我给你捎的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托他帮我寻一个人。”李成蹊说。 凌尘宇想起“心愿达成”之类的话,便问说:“现在找到了么?” 李成蹊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说:“找到了。” 13.严师出劣徒 胡绥第二天就被钟声给惊醒了,“咚咚咚”声直响,他揉着眼睛爬起来,见宿舍已经点起了煤油灯,室内晦暗不明,曾文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胡绥,你还不赶紧起,就十五分钟洗漱时间。” 胡绥觉得困的很,挣扎了好久才爬起来,等到他洗漱的时候,宿舍的人都已经急匆匆地跑光了。刷牙的过程也是醒觉的过程,慢慢的他就完全清醒过来了,这才慌里慌张地拿起衣服就往南洲跑,跑到百花桥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头,背着一篓东西正在过桥。他从那老头身边跑过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天色还很暗,也看不太清楚,倒是听见那老头气喘吁吁的,喘的很粗,他就又跑了回来,说:“老头,需要帮忙么?” “什么?”那人一听,立马直起了腰身,竟然比他还高,“你叫我什么?” “……大哥……” 听声音这么年轻洪亮,原来背影佝偻只是因为太累了。胡绥见对方语气跟李小酒一样不好惹,转头赶紧跑了。 跑到南洲,直入百花堂。 这百花洲的人取名字也是省事,刚上山的时候,他看见”百花深处“那几个字,还大大地惊艳了一把,想着这百花洲真是仙气逼人,名字取的跟诗一样美,结果昨天逛了一圈,发现这里什么地方都离不开百花两个字了,温泉叫百花涧,长廊叫百花廊,桥叫百花桥,学堂叫百花堂……倒也不是不好听,就是觉得太规矩。 他刚跑到廊下,就看见了李成蹊,天色还没亮,凌尘宇正站在梯子上点那廊下的灯笼,扭头看见他,笑着说:“胡绥,你可迟到了。” 胡绥说:“昨天第一天,舟车劳顿,太累了。” 他说着就攥着书要进去,谁知道李成蹊却伸手拦住了他。胡绥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洲内雾气重,他草草洗了把脸,都没顾上擦,这时候脸上还是潮湿的。 李成蹊咳了一声,伸出手来,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 ……这个李成蹊,真的很爱解人家扣子。 胡绥见凌尘宇呆呆地看着他们俩,略有些尴尬,讪笑着挡了一下李成蹊的手,李成蹊又咳了一声,表情略有些不自然,说:“扣子。” 他才发现原来他扣子扣错了,底下衣襟长短不齐,赶紧解开,一个个重新扣上。 “你怎么里头没穿衬衫?”凌尘宇问。 百花洲统一服装,黑色中山装,白色衬衣。他来的匆忙,拎着中山服就来了,没来得及穿衬衫。 “衣衫不整,扣五分。”凌尘宇说。 胡绥傻眼,凌尘宇一拍脑袋:“对了,迟到,扣五分。” 我擦,他这才第一天早晨,就被扣掉十分了! 胡绥看了看刚才要给他解衣衫的死基佬李成蹊,李成蹊竟然躲过了他的眼神,清了一下嗓子说:“规矩还是要守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 胡绥垂头丧气地进了百花堂,堂内诵读生此起彼伏,简直跟他上学的早读课一个样。 胡绥瞅了瞅几个空位,最后还是做到了角落的曾文身边。 他既然要树立自己的文艺形象,就要跟爱读书的挤在一块,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们早课想诵读哪本书都行,一开始主要是思想品德教育类的,他带过来的书是《道德经》,坐下来之后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读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凌尘宇见李成蹊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地朝里看着,便也探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胡绥十分夸张的摇晃着脑袋,一屋子人都没他声音大,眼睛还在往他们这边偷瞄。 他觉得胡绥实在有些聒噪,李成蹊这么喜静的人,眼下肯定会胡绥十分失望,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要不,我让他们静一点?” 结果他却见李成蹊嘴角微微抿起来,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不用。”李成蹊扭头看他,高冷的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温情,好像千年冰山一时遇春,眼看冰川融化,自己却还不知道该如何适应一般,“凌尘宇,你可知道死去多年的人,重又活蹦乱跳站在你面前,是何滋味?” 凌尘宇不知何故,只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他觉得他们家李部下了一趟山回来,不是原来的李部了,充满了…… 充满了老树开花的感觉!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凌尘宇扭头一看,就看见宋行之背着篓子走了过来,他赶紧迎了上去,笑着说:“宋老师。” 宋行之把背篓放下,手扶着腰说:“老了老了,好久没出去了,下山累的要死,上山也累的要死,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哪都不去了。” 宋行之这趟下山,是去老友那里拿书。他有一至交好友是个书商,隔三差五就会搞到一堆古书,因为两人有些渊源,那书商只要得到宋行之感兴趣的书,都会免费送他,也不管价值几何,这一回从老友那里拿到的,是几个旧时高人手抄的经卷。凌尘宇也是道法爱好者,蹲下来翻了翻,说:“有一卷阴山术啊?” 宋行之忙说:“你放心,我只自己看,看完存档,不会教给这些小屁孩。” 他说着就往学堂里看了一眼:“都到齐了?” 凌尘宇说:“到齐了,今天就能开讲。” “他们每个人的资料我都让凌尘宇放你桌子上了。”李成蹊说。 “那我先去看看。”宋行之说。 胡绥还在念的起劲,一边念一边打量周围的人。曾文跟他不一样,都是默读,端坐在那里看的聚精会神,胡绥一边念一边探头朝他书上看了一眼,发现曾文在读《黄庭经》。 道家修法,极讲究次序,这本书主要讲的是内修养生之术,和《道德经》这种人人都能当做思想品德教育典籍的书相比,算是道门的入门书了。 来百花洲的人分两种,一种就是曾文这样的,一心求法,虔诚的道家子弟,一种就是胡绥这种混日子的,胡绥念了大概十来分钟,见李成蹊他们都不在门口了,慢慢声音就小了下来,开始左顾右盼。 百花堂窗明几亮,窗户也都开着,并不算十分冷,廊下的灯笼照着梅花,到处都是梅花香气。他又打量了一下学堂里的人,见梅青在第一排,显然跟他一样,是来混日子的,一直左顾右看。 胡绥被周围闹哄哄的念书声吵的困意都上来了,自己往墙壁上一靠,就打起了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周围静了下来,睁开眼一看,就看见学堂里多了个老头。 正是他在桥上碰见的那一个。 凌尘宇笑着说:“昨天来的新同学可能还都不认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宋老师。宋老师前两天下山,今天才回来,从今天开始,由他来给你们讲习。“ 胡绥心道不妙,拿书遮了一下脸,听宋行之在那点名。 一个一个点过去,点到胡绥的时候宋行之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来,只盯着他看了看,说:“仪容不整,扣五分。” “那个……”胡绥有些紧张地举手说,“刚凌学长已经扣过了。” 大家小声哄笑,胡绥也不在意,说:“已经扣了我十分了。” 其实胡绥觉得谁说他仪容不整都可以,就宋行之没资格。 因为宋行之是他见过的最邋遢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花白的胡子老长,这又不是古代,哪个男人会蓄须留发啊,穿的也邋遢,像个流浪汉,他觉得照着百花洲的规矩,宋行之光仪容这一项就能给扣没了。 宋行之一张死人脸,想了一会,说:“对师长不敬,扣十分。” 我擦,这也叫不敬么?! “桥上。”宋行之提醒说。 胡绥:“……” 好吧,他认了,他应该喊一声老爷爷的。这个宋老师,确定不是李小酒的老男人版么?! 百花洲的第一个百天训练计划,从这一天的早晨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世间道法主要分两个体系:道门以正法为主,主要是为了降妖除魔,因此都是正面的,主修的是符咒,格杀,巫医和占卜。有些和正法不同,属于邪术,比如幻术,幻术基本上都是用来干坏事的,要么吓人,要么蛊惑人心,属于妖法。除此之外,还有些介于正邪之间,但道门大家不常用的,比如通灵,通灵极耗阳气,一般修道之人不会用,修习的多为命格为阴的女人,民间称为神婆。 虽只有四术,但大部分人穷极一生,不过能精通其中之一,只因为人寿命有限而道法无穷。李成蹊超脱于寿命之外,所以四术都会。他牛逼也牛逼在这个地方。他们培训,据凌尘宇介绍,第一个百天大家统一学习四术的基本知识,然后宋行之会根据他们的资质和个人喜好来选择专修哪一门。符咒是降妖除鬼的,最常用,占卜是用来测吉凶的,格杀是为了和妖魔鬼怪打架用的,至于巫医,自然是一些善后工作,救死扶伤。 胡绥觉得自己适合学“格杀”,因为他最不喜欢看书,也闲不住,坐不住,三天两头地迟到,上课又容易听睡着,每次一醒来就见宋行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胡绥同学,你只有四十五分了哦。” “只有四十分了哦。” “又睡着了,擦擦口水,扣五分。” 没几天,胡绥就成了同期最差的一个,当他只剩下三十分的时候,倒数第二名还有八十五分。 因为他老被扣分,搞得李小酒都喜欢来旁听了。他喜欢看胡绥被扣分的样子,胡绥扣一次分,他一整天都可以神清气爽,做梦都能笑出声! 14.梅花精 胡绥觉得扣分什么的还好,反正他长了一张李成蹊初恋情人的脸,他看李成蹊对他不是一点意思没有,分扣完了他也可以想办法留下来,他主要心急,因为百花洲管理太严格了,这不准去那不准去,他也就第一天来的那个下午随便逛了逛,也没找到胡卿九的任何蛛丝马迹。他又不敢乱问,怕暴露。 一时半会走不了,当下比较着急的就不是这些正事了,而是他讨厌死了百花洲的这些规矩。 百花洲除了作息时间和活动范围规定严格之外,还封闭式管理,禁止抽烟禁止喝酒,这都还好说,反正他也不好烟酒,可是竟然连肉也要禁。 道士不杀生,只吃素,食堂的饭菜全是什么醋溜黄瓜,白菜炖粉丝,芹菜煮木耳……油都很少放! “这个,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光吃素真的对身体不好,”胡绥很认真地对曾文他们讲,“尤其男人,不吃肉,性能力会下降的。咱们又不是真的要出家做道士,就是来这学本领的,学的不举了,回家如何面对父母双亲,你们说是不是?” 曾文听了直笑,偏偏他们宿舍的其他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很信胡绥这一套,忙问:“那怎么办?” “这秋邙山这么大,百花洲都这么多动物,那山里肯定更多啊,成精的咱们不能吃,那些灵窍不开的咱们总能吃吧?” 再过几天就是十五,是他们在百花洲的第一个假期。大家商量好,那天一起去山里吃野味烧烤。 为了能饱饱地吃一顿肉,胡绥挨着那两天都没怎么吃饭,不过白天吃的少,晚上会饿。他一直是比较能吃的人,每天晚上饿的受不了了,就拿出自己带的零食来,偷偷到外头去吃。 百花洲比外头要暖和一些,并不算冷,只是夜晚湿气大,常常会起雾。他揣着零食出了院子,在水岸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吃了一包干脆面,吃完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沿着水岸走了一会,越走香气越浓郁,他循着梅花香气而去,就在一处院落旁边听见了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他愣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地猫着腰走到矮墙下,然后就听见了梅青的声音,虽然分辨的出来是梅青,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一开始以为梅青在发神经自言自语呢,刚要站出来,就听见了一阵似人非人的声音,异常粗哑,他偷偷冒出头来,就看见梅青在薄雾笼罩的月光底下站着,而她的对面,是好大好大一株老梅树,枝干伸展开来,红花如云,而那奇怪的粗哑声音,就是这株梅树发出来的。 梅青披着大衣,站在那梅花树前,显得异常娇小,她伸出手来,摸着那梅花树枝正在窃窃私语。突然间,那梅花树的枝叶缩了一下,梅青立马转头看过来,梅花落了一大片,胡绥吓得赶紧蹲了下来,正打算猫着腰离开,就见梅青已经站到了他跟前,那张白日里艳丽张扬的脸此刻阴霾而凌厉,居高临下看着他。 “……嗨。”胡绥眯着眼站起来。 “你都看到了?”梅青问。 “看到了,你好厉害,会跟梅花树聊天,你这练的是什么法术……” “行了,咱们这些人,谁是人,谁是妖,彼此不都跟明镜似的。”梅青说,“你还在我跟前装,我是妖精,你头一天才知道么?” 那倒不是,梅青身上的妖气虽然极淡,但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随便你说,我又不怕人知道,我只不过来这跟老朋友叙叙旧。” “老朋友?”他问梅青,“你怎么跟这里的梅花树是老朋友,你以前来过这里?” 梅青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什么出身?” 这情形似曾相识,妖精们打照面,自报家门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对方有这种神情语态,这属于白和那一种,出身不凡的,像他们狐狸精啦鸡精啦,都会脸红地磨蹭了几回,慢吞吞地自报家门。看梅青这神态,出身肯定不一般。 “我就是在百花洲修炼成精的,这是我的老家!” 梅青是个梅花精,从有灵性开始算起到如今成人形,已经过了两百年。草木要成精,远比动物要难的多,从无情无感的草木到有灵性,可能就要数百年。即便她生在百花洲,得天独厚,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年岁月交替。 但她的记忆,是从她有灵智的那一刻开始的,她从鸿蒙中开智,到睁开灵眼的一刹那,就知道她是李成蹊窗外的一株梅花,得日月精华而成精,在更古早的时候,她或许也聆听过李成蹊念过的经文,否则百花洲那么多梅花树,为何唯独她第一个成了精。 “怪不得你喜欢李成蹊呢,”胡绥想了想,说,“不过也难怪,他长的确实很帅。” 梅青笑了笑,脸上难得温柔缱绻:“你没见过那时候的李成蹊,更帅。” 胡绥的确无缘见到。 “我也不是光为了自己,”梅青说,“我是觉得他的日子过的太苦了。我在他窗前一百多年,从未见他笑过,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房内静坐,也不言语。大家修道要做神仙,图的就是长生逍遥,可他这样的长生,有什么意思呢?人间烟火的美妙,他好像从不知道。” 这句话算是戳到胡绥心坎里去了:“对吧对吧,我就觉得这些做道士的简直是傻,人活一世,不就追求快活逍遥么。只要过的快活,人生短暂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这些人每天吃素念经,追求什么长生不老,守着清规戒律的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傻,真是傻!” 梅青:“……”她抿了抿嘴:“人各有志,你觉得长生没用,别人觉得有用。能和自己心爱的人长生长存,千秋万代地在一起,不好么,你真是没追求!” “人要那么多追求,不累么?” “你的人生就是混日子,一点追求都没有?没有追求,你来百花洲做什么?” 胡绥看梅青审视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惊,脑袋想了又想,笑呵呵地说:“我来这的目的,不是大家都知道么?” “什么目的?” “勾引李成蹊啊,他可是五百年精阳不散的男人,吸了他,不比什么修炼都快?!” “我呸!”梅青俏脸一红,“这也算人生追求,没品!” “你不想吸啊?” 梅青的脸红了又红:“……我跟你不一样。” 她觉得她跟胡绥话不投机半句多,鄙夷地看了胡绥一眼:“就你这样,你还想勾引李成蹊,你以为自己长的很好看么?我看你长的还不如那个李小酒,更不用跟我比了。” 胡绥得意地拉了拉领子:“可是我是男的啊,”他说着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然后靠近了梅青,说,“其实我不打算告诉别人的,不过今天被你的真情感动,不想你继续芳心错付,我就告诉你实话吧,李成蹊啊,他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梅青眉头一皱:“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肯定是真的,不然我一个男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勾引他?” 梅青眉头又皱了皱:“胡说八道,我在他窗前活了一百多年,天天见他,百花洲帅哥那么多,从未见过他跟谁有什么苟且,他是最洁身自好的男人,你少污蔑他……哦,我知道了,你看姐姐我风姿绰约,不是我的对手,就故意造谣,想少我一个竞争对手,是么?” 胡绥:“……” 梅青又呸了一声:“你想的美!” 她说罢就裹着大衣急匆匆地走了。胡绥摇摇头,看着她走远,留下阵阵香气。 绝顶美人啊,还身有异香,可惜李成蹊这种死基佬无福消受,可惜,可惜。 其实梅青也并非完全不信胡绥的话,这一路上李成蹊是如何对待胡绥的,她也都看在眼里,她也疑惑,为何李成蹊单独对胡绥那么好,真的是因为他喜欢男人的缘故么? 梅青躺在床上,闭上眼,脑子里又浮现起当年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是未成人形的梅花树,在李成蹊窗前伸展着花枝,要给他看一树繁花似锦。而那时候的李成蹊,还不似现在目如清潭,身似松柏,一身中山装这样周正高冷。那还是他眉清目明的年代,混元髻,白玉簪,青袍飘飘,道骨仙风,皎如一棵树,翩翩临风前。 15.拜祖师爷 大家伙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十五那一天早点到来,结果十四的晚上,凌尘宇却突然通知大家说:“今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咱们下山一趟,前往秋邙山三清观进香。” “不是说好了放假么?” “放假啊,等拜了祖师爷,会给你们一天自由时间。这是新学员历届的规矩,别不知道好歹了,以后你们求着下山,恐怕还没机会呢。如今秋邙山上云海神光随处可循,够你们逛的了。” 因为突然要下山,大家都有些兴奋,熄灯以后也都没睡,而是偷偷开起了夜谈会。 “我来之前,还特地网上搜了一下,这秋邙山景点特别多,明天我要去彩虹潭,你们有人去么?” “要去肯定去凌云顶啊,一览众山小,那才有意思!” “我靠,那可是秋邙最高山,爬上去不得累死,还得爬下来,爬下来之后,你还有力气回来么?” 大家想起百花深处那个云梯,都有些犯怯。 “你们说这里的人怎么都那么牛逼,我看他们上下山,都脸不红气不喘的,跟平地走路似的。” 胡绥一听就笑了,说:“那可不一定,咱们那个老宋头,上次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好碰见他,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大家就笑,说:“难为他一把年纪,还要上下奔波。” “老宋头还真不老,我听东北分局那边的人说,宋老师年纪没多大,才四十出头。” “才四十出头?”其余几个人在黑暗里坐起来:“不能够吧,他胡子那么长,头发都花白了。” “真的,骗人是小狗,他们说还是凌学长告诉他们的,今年还不到四十二呢。” “那他可真显老。” “说起老宋头,我听食堂的大妈说,老宋头房里有个鬼友,你们见过么?” 大家都对这个很感兴趣,就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了。胡绥这才知道,宋行之的住处,住了个鬼友。 “听说这鬼以前是老宋头的朋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死了,死了之后不愿意去投胎,老宋头就用法术留住了他的魂魄,没事俩人还下棋呢。你们没见老宋头每次在食堂吃饭,都是单独一个人在角落里,对面也摆一副碗筷,就是给他那鬼友吃的。” “人死了之后成了鬼,投胎不是强制政策么?还能想留就留啊,不受罪么?” “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到哪都一样!” “同学,你这个三观很危险啊,我要举报!” 大家伙哄笑成一团,曾文急着说:“大家小点声,别被巡夜的给听见了。” 都是一群男孩子,男孩子的夜谈会,不管是从什么话题开始的,落脚点肯定都在女人身上,他们最后的焦点,自然在唯一的女学员梅青身上。 “你们说,她是什么妖?” “她身上有香气,又姓梅,我猜是梅花精。” “可得了吧,梅花高洁苦寒,她生的那么艳丽,性格又火辣,肯定不是梅花!” 男人啊男人,看问题就是表面,尤其看女人,实在没什么眼力。谁规定梅花精就得小龙女似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他还是狐狸精呢,怎么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兔子精?胡绥枕着胳膊,笑着没说话。 第二日难得睡了个懒觉,大家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胡绥起来洗漱,一边坐在廊上刷牙一边说:“这突然听不见那咚咚响的晨钟,还真有点不适应。” 今天是曾文值日,他正拿了个拖把在拖地,笑着对胡绥说:“你赶紧去洗个头吧,头发乱的跟鸟窝一样,凌学长说了,今天仪容不整的话,扣三十分。” “我擦。”胡绥一听赶紧去洗头了,他总共也就那三十来分了,扣光了颜面何存啊! 洗了头换好新发的中山装,认认真真的把衬衫的领口捋平整:“这里不是百花洲么,怎么领口都绣了梅花,不是其他花?” “这你就不知道了,梅花是百花之首啊。”曾文说,“襟口绣花,好像是几百年前的老规矩。” “百花之首不是牡丹么,什么时候变成梅花了?” “牡丹和梅花一直在争第一吧?可能梅花苦寒,更适合修道之人。” 他们正说着,凌尘宇就进来了,送了个符篆给他,让他装在胸口的兜里:“这样才能进观。” 胡绥身上的妖气还是挺重的,不压住了,进观怕会冲撞了神灵。 “下山之前,把大家集合到一处,是要教授大家道家之礼,”宋行之依旧一副懒散邋遢的模样,一边踱步一边说:“每个宗教都有其严格而规范的礼仪,我们道家是礼仪之邦孕育而生,自然更讲究仪规。今日你们要下山拜祖师爷,礼仪更不可出错,基于你们大都有家学渊源,大概礼仪应该都心中有数,我只在这里强调一下。” 学了礼仪,等吃了早饭之后,他们就在李成蹊等人的带领下下山去了。下山也不轻松,等走到秋邙山山脚下的广场上的时候的,大家都累的不轻,稍事休整之后,才继续前往三清观。 今日十五,三清观拜神的人很多。凌尘宇说:“大家要严格保持队形,遵守纪律,表现好的话,每个人可以加十分,表现差的话,直接扣三十!”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一说要扣分,大家都老实的很,很规矩地排队进了三清观。他们都是年轻小伙子,身姿容貌都不差,又一溜的中山装,引得香客游客纷纷注目。他们先去后院等了一会,观里便将里头的人都请了出来,有个白须道长,仙风道骨,一身道袍,出来跟李成蹊打躬说:“道巾已经准备妥当,请各位戴上。” “道巾?”胡绥轻声问曾文,“什么道巾?” “道家有规矩,不可光头进殿,要想进殿拜祖师爷,必须要戴头巾。道有九巾,僧有八帽,这都是老规矩。” 道家九巾三冠,九巾指的是混元巾、太阳巾、庄子巾、浩然巾、纯阳巾、九梁巾、逍遥巾、三教巾和一字巾,属于道士常戴之巾,而三冠指的是莲花冠,芙蓉冠,鱼尾冠,则是高功法师上坛才会戴的。 胡绥看了看那道长头上戴的帽子,心里暗想,他一个狐狸精,戴这种帽子真的合适么? 好在那道观也颇为人性化,给他们选了最简单的道巾,一字巾。 一字巾,更像是一条黑色发带,两端带木扣或玉扣,可以扣于额前,因为扣子上一般刻有太极八卦图,所以又叫太极巾,是道家九巾里最简单的一个。他们本就是一身黑色中山装,头上再系上一字巾,就连模样颇有些凌厉轻佻的李小酒,都显得稳重起来了。尤其是李成蹊,气质沉稳,面容清俊,戴上一字巾之后,更显得高挺玉立,卓尔不群,胡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梅青,果不其然,梅青又被帅到眼眶湿润! 这个花痴女! 一群俊秀少年,又是统一的打扮,难免引人注目,有些游客偷偷在远处楼阁上拿手机拍,一边偷拍还一边花枝乱颤地说:“好帅呀好帅呀,你们快来看。” 道家的礼仪分拱手礼和叩拜礼,拱手礼主要是对普通人行的,叩拜礼则是对神仙和真人行的,今日是十五大日子,又是他们头一次拜祖师爷,要行的是三叩九拜的大礼,胡绥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拜大神……三清,玉清,上清,太清,可是道家三大至高之神,平时别说跪拜了,就是靠近他们的道观一点,也浑身如火烧一般。 拜完就是敬香,敬香分为拈香和焚香两种,拈香是最为隆重的仪式,也很繁琐,没有一定经验是做不来的。负责拈香的是李成蹊,胡绥第一次见拈香的场面,忍不住细细观看,李成蹊为人高冷,拈香的时候从容不迫,极有大家风范,一举一动看着都很享受,那香好像不是寻常的檀香,味道极为特别,直入人的五脏六腑,在香雾缭绕之间,只听李成蹊清冷低沉的声音念道:“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焚玉炉,心寸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径达九天。” 真是好听的不像话,怪不得他二姐说听了耳朵能怀孕。真是越正经的男人他们狐狸精越喜欢。 胡绥又觉得自己在神殿之中想这些污七糟八的东西有些不合适,忙在心里念了几遍清静经。 他们这些学生随后焚香,一个一个轮流,终于轮到胡绥。他点了三支香,道:“常焚心香,得大清净,道徒胡绥敬上。” 然后便将三支香交给了道长,道长双手奉上神坛,口里道:“一柱真香通信去,上圣高真降福来。” 大家都没想到拜神要这么久,且又这么正式,从殿内出来之后,每个人都神情肃穆。 不过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李成蹊拈香那一段,大家都觉得逼格满满,帅气逼人,一个个都立志将来要做拈香人。 李小酒却有些不高兴,他还以为胡绥会出糗呢。宋行之就教了一遍,他可不信胡绥以前就懂这些。没想到他今天做的滴水不差。 拜完神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李成蹊要去吃斋饭,想叫上胡绥,凌尘宇说:“李部,你还是让他出去放放风吧,不然他肯定得憋死了。” 李成蹊看了胡绥一眼,见胡绥已经扯掉了头上的一字巾,兴奋地跟宿舍的几个人商量着先去哪。 他们本来想着今天去山里吃野味,这下下山了,又是旅游景区,到处都是饭馆,倒省了他们的事,他们宿舍打算一起去下馆子搓一顿。 “可惜手机被没收了,不然咱们手机搜一搜,也知道哪一家店最好吃啊。” “哪一家店都行,有肉就行。”胡绥说,“没手机,不是有嘴么,我去逮个游客问问。” 三清观外头游客很多,胡绥专门挑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那姑娘见他搭讪,脸有些红。胡绥笑眯眯地说:“小姐姐,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家饭馆比较好吃,比较有名啊,最好是肉菜比较有名的?” “逍遥居吧。”那小姑娘红着脸说,“我刚看见你们拜神了,你们是修道的么,能吃肉么?” 胡绥还没答话,就听背后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一把年纪,还好意思叫人家小姐姐?” 不用说,就是李小酒。 那小姑娘看见李小酒,脸就更红了。李小酒这种高挑白皙的帅哥,最招小女生喜欢。 “你要去干嘛,吃肉?”李小酒见他要走,立马喊道。 “对啊,要一起去么?” “修行之人,怎么能吃荤?!” “现在和尚都吃肉娶老婆,你不知道么?你没吃过肉么?那真可惜,肉很香的。”胡绥说罢朝那小姑娘道了谢就麻溜地去了,李小酒在原地站了半天,咽了口唾沫说:“呸,肉有什么好吃的!” 说完他就回到道观里去陪李成蹊去吃斋饭了。 16.火狐现身 李小酒看着那些斋饭,觉得很难下咽。 很难下咽的原因,他觉得并不是他不喜欢吃素,或者对斋饭有什么意见。他是对胡绥有意见,对某一种不公平有意见:为什么他在这里吃素的时候,胡绥那帮人却能去大口大口地吃肉? 那胡绥他们都可以吃肉,他又为什么要吃素? 李小酒觉得十分不公平。 于是他就把胡绥他们吃肉的事情告诉了李成蹊。旁边的凌尘宇说:“我们提倡吃素,但也不反对他们吃肉,只要他们不在百花洲吃,他们想吃什么吃什么吧。” 胡绥他们严格说起来并不是道士,他们师从道家,但算是国家公务人员,没有哪个部门的公务人员是只能吃素的。他们进入百花洲是为了学本领,学本领的目的是为了国家服务的,并不是出家人。他们既不修仙,也不求长生,要求他们严格按照道士的准则来,也不合适。只要他们不在道家圣地百花洲胡来,其他都随他们,这是百花洲一贯的宗旨。 但李小酒跟着李成蹊,算道士,自然要守清规戒律,他也不敢不守。 李小酒很郁闷。 郁闷无处发泄,就只能恨恨地去想胡绥,时不时就冒出一句话来,把胡绥贬的一文不名。 “同期的学员里头,他成绩是最差的吧?符篆他画的最丑,占卜他根本就一窍不通,他还剩多少分来着?三十?三十五?等到零蛋他就得滚蛋了吧?叔叔,你一向按规章办事,不会到时候还把他留下来吧?” 李成蹊这人冷漠疏离,相对来说对李小酒这个侄子还算是好的,算疼他。可是这一回李成蹊却很肯定地告诉他:“这个人,要留着。” 凌尘宇都不忍心去看李小酒的脸,李小酒说:“叔叔你要留着他,我知道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长的像你一个老朋友么?你的做法我能理解,可是他呢,他又为什么申请参加培训呢,还要冒充兔子精?你看他在百花洲的这几天,是想学道的样子么?他肯定有别的目的,你忘了以前许多妖精冒充学员来学道,结果却是来暗杀你的么?!” 李小酒说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凌尘宇就把他拉了出去,递给了他一包烟。 李小酒不抽,凌尘宇就自己点了一支,吸了一口,问说:“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胡绥,只是因为怀疑他动机不纯么?” “不知道,总之我看见他就烦,我们俩是几世的冤家。” 凌尘宇就笑了起来,李小酒说:“真的,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他说着就扯掉了头上的一字巾,狠狠攥在手里。 尤其一想到胡绥现在正在大口大口地吃肉,他就更生气啦。 胡绥他们找到了逍遥居,点了一桌子的菜,这家店果然名不虚传,荷叶鸡做的一绝。胡绥走的时候还有点意犹未尽,打算带一只回百花洲。 “这不行吧,百花洲是修道圣地,不准吃肉的。”曾文提醒他。 “偷偷地带过去,天不知地不知,怕什么,我又不求长生做神仙,不怕冲撞。” 神仙原则上是不会理会凡间事的,既不会很容易就被巴结到,也不会很容易就被冲撞到,都是几百几千年不死的人,活那么大,心胸早就如山似海啦。 好在天冷,他这趟出来穿的也厚,他把外套脱了,将荷叶鸡一包。 下午大家都去登山看云海了,他也没去,一个人在旁边的小旅馆睡了个懒觉,正睡着呢,外头突然一阵喧闹声,他一骨碌爬起来,就听窗外有人喊道:“哎呀,老公你快出来看啊,三清观那边着火啦!” 胡绥一听赶紧溜下床,跑到外头一看,只看见三清观方向满天的火光,比那西边的晚霞还要耀眼。旁边有个女的正拿着手机拍:“天哪,好可怕,我要拍下来发朋友圈!” “那可是几百年的古观了,不会一把火都给烧没了吧?”一个男的喊道。 胡绥鞋都没穿,光着脚便跑出去了,一直跑到三清观附近,这才吁了一口气。着火的并不是三清观,而是三清观旁边的商业街,因为游客很多,火烧起来的时候众人逃窜,倒是逃跑过程中有几个人受伤了。山上有风,大火燃烧起来就不受控制,一连烧了几个店铺,胡绥没敢靠太近,直接上了阶梯,往三清观的方向走,走到三清观门口,就看见李成蹊他们,他刚要迎上去,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惊呼,回头一看,只见那着火的地方火苗突然被风给卷起来了一般,腾腾地往上蹿,紧接着便是“砰”地一声爆炸声,人群里发出一阵尖叫,前头已经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胡绥扭头一看,李成蹊已经走到他跟前,脸上露出颇为惊异的神情,他忙又回头看,立即目瞪口呆。 因为他看见那火苗腾起来之后,忽然幻变成一只火狐的模样,沿着那着火的屋檐一路跳跃,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这一下连胡绥都傻眼了,这特么是什么操作?! 三清观附近却出现了妖异之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回不了百花洲了,李成蹊立即让凌尘宇去彻查。着火的地方火势已经下去了,天干物燥,风又大,烧的很快只剩下废墟一片。围观的人群还没有散去,救护车和消防车都来了,有几个人受了轻伤,有个女孩子最惨,烧伤很重,很快就被救护车给抬走了。 不一会凌尘宇就回来了,带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长的粉雕玉琢,即便身上脸上都是污黑,也看得出白嫩皮相,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的。 “小二?”李小酒走出来问。 众人都扭头看他,李小酒说:“他在他们家排行老二,我认得他,他们家还是我抓来的呢,也是我放的。” “你没事为什么抓他们?”胡绥问。 “觉得他们家形迹可疑,像某些妖精一样不怀好心,就抓咯。” 胡绥躲在李成蹊身后:“那又为什么把他们给放了?” “觉得他们心肠不坏,是良妖,就放咯。” 还真是个任性的小公主! 李成蹊眉头皱了皱,问凌尘宇:“刚才的火狐,就是他?” 凌尘宇点点头:“这小妖年纪尚小,刚被我抓住就全都招了。” 他说着对那小男孩说:“你把刚才对我说的再说一遍。” 那叫小二的小狐狸年纪不大,倒很有眼色,对着李成蹊就拜了一拜,伏在地上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这家狐狸精被放了自由以后,见这里灵气充沛,三清观又有真神常驻,这小妖的狐狸爹觉得留在这里修行,哪怕每日听听观里的暮鼓晨钟也有助修为,所以一家就在商业街后头的一处闲宅住了下来,这一日家里的大人都去山里捡果子去了,留下这小妖在家里睡懒觉,不想突然被爆炸声惊醒,睁眼就见自己已在火光之中,他一时吓得乱了分寸,急着逃脱,这才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不过这火好奇怪,”小二说,“好像将我困住了一样,我一开始怎么都冲不出去。” 胡绥见小孩子生的可爱,口齿却很伶俐,心里很是喜欢,赶紧对李成蹊说:“小孩子不懂事,肯定是吓坏了,李部你就别罚他啦。” 任何一种生物,精怪的数目都是和群体的数目呈正比的,如今这世上的狐狸少的可怜,能够成精的不过万中之一,那就更是少见了,而远古的狐狸精,大都在癸丑之乱年间灭绝个差不多了。胡绥活了那么大,这是头一回见到陌生狐狸精,种族亲切感顿生,拉着那小狐狸就给他擦了擦脸。 “我也觉得这火奇怪,”凌尘宇说,“我刚才去着火的地方看了一下,那火根本扑不灭,分明是鬼火,直接烧了个干干净净。” 李小酒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不要命的鬼,敢在三清观附近撒野。” 李小酒和凌尘宇要去探个究竟,胡绥就有些心动,想要跟过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捉鬼的,李成蹊说:“你都在外头大半晌了,还没逛够么?” 胡绥说:“可是我想跟着看看他们是怎么捉鬼的,我将来不也要干这行么,先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也是学习!正好这小二的家人等会回来肯定要找他,我把他送回去。” 李成蹊沉吟了一会,说:“一起去吧。” 胡绥就高兴地将小二抱在怀里,大概真是种族感应,小二对他很是亲昵,只是三四岁孩童大小,少说也有三十斤了,他抱着小二走了一会,回头见李成蹊双手负在背后,走路的样子很是老气横秋,便问他:“你要抱么?” 李成蹊愣了一下,知道胡绥是抱累了,便伸手说:“给我吧。” 胡绥便把小二递给了他,李成蹊大概没抱过孩子,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抱,神情姿态都颇为尴尬,胡绥忙说:“哎哎哎,你这样不行,你这样抱他会很难受!” 小二忙说:“我能自己走路的……我还是自己走吧……” “你可以单手抱,让他坐在你手臂上,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腿。”胡绥说着就给他示范了一下,这下李成蹊总算是抱对了,胡绥又对小二说:“我看你鞋子都烧了个洞,肯定脚也烧伤了,哪还能走路,等下我去买点药,给你擦擦。你李叔叔劲很大的,大人他都抱得动,抱你不费事!” 李成蹊闻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抱着小二往前走,走了一会,忽然问: “你怎么知道我大人都抱得动?” 这种跟小孩子说的话,没想到李成蹊也要较真,胡绥回头问:“抱不动么?” 李成蹊眼神又躲了出去,说:“抱得动。” 不过这一问一答总觉得有些奇怪。好像胡绥见过他抱大人,他的回答,好像也在承认这件事。李成蹊觉得有点怪,于是便咳了一声,说:“君子不吐虚言,坦言相告,我不清楚。” “……什么?” “没抱过大人,不清楚抱不抱的动……”李成蹊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很正经地说:“不过应该是抱得动的。” 17.痴鬼(一) 胡绥觉得李成蹊跟他想的真是不一样,有时候正经的好好笑,一点不像个妖道该有的样子! 而且他发现李成蹊似乎总是躲避他的眼神,每次与他四目交接,就会慌乱错开去,好像很怕他。 肯定自己长的太像他的初恋情人,近乡情怯,所以不敢看! 他们走到失火的地方,没看到凌尘宇和李小酒,却看到了一家药店。胡绥跑进去买了药回来,见李成蹊抱着小二,身长鹤立,很像一个年轻挺拔的父亲。他原来还有些担心,因为传说李成蹊和狐狸的仇最深,狐狸精杀手说的就是他,但看他抱着小二站在那里,人又显得那么正直,绅士……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们给小二敷了点药,刚要起身,却碰见一对中年夫妇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迎了上来,小二急忙伸出手来,喊道:“爸爸妈妈!” 那对狐狸精夫妇似乎是认得李成蹊的,面色惊惧地站在两米开外朝李成蹊鞠了一躬。李成蹊将小二放到地上,说:“这孩子今日造出异象,可是你们父母失职。” 小二的父亲忙道:“是我们的错,该有什么处罚,我愿意替孩子领受。” 在人间的妖魔鬼怪都要遵循人间的规矩,如今科技发达,不像古代有个妖异之兆看到的人也有限,现在只要手机一拍,网上一传,立马全国皆知,一不小心就会搞得民心惶惶,这是政府绝对不允许的,因此惩罚极为严苛,但凡是哪个妖邪闹出太大的动静,宗俗民调局的人立马就将你法办,下场不是死刑也是无期,所以轻易不会有妖邪敢如此明目张胆。 胡绥有心要为同类求情,便说道:“李部,小二是被鬼火惊扰,不是故意的,他年纪还小,就算是人间的法律,还分成年人跟未成年人呢,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犯了法,是不是也能网开一面呢?” 李成蹊说:“万物有法,触犯了就应该受到处罚,至于是否该网开一面,分局的人自会判断。” 小二的父亲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带着小二去分局一趟。” 那家人似乎对李成蹊很是畏惧,抱着小二就匆匆走了。李成蹊问胡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冷漠无情?” 胡绥摇摇头,笑着说:“不会,我上学的时候,老师还讲过人情和法律的关系呢。你是领导,自然不能徇私舞弊啦。” 李成蹊面色微缓,说:“你放心,分局的负责人都是百花洲出去的,品性都不差,不过你要想那孩子摘干净责任,就要把那惹事的女鬼给找到。” “凌学长他们不是去找了么,人呢?” 胡绥朝周围看了一圈,见周围游客开始散去,李成蹊往右边走,他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去找凌尘宇和李小酒。 李成蹊直接进了一家玉石店,因为对面发生了火灾,那家店的老板正和邻居在门外头讨论刚才的异象:“早听说有人在这山里见过狐狸,可能是山里头的狐狸成精了!” 李成蹊走过去问:“老板,这对面烧的,都是什么铺子?” “基本都是餐馆,还有一家根雕店。” 旁边一个老头说:“好像是老刘家的餐馆后厨失火了,结果把隔壁王家的根雕店也烧起来了,因为他们家摆放的都是根雕,烧起来扑都扑不灭,反倒比隔壁餐馆烧的还惨,他们家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跑出来,刚被救护车拉走了,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呢。”那人说着唏嘘不已:“他们家店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一把火全都给烧没了。” 听这形容,那鬼十有八九和这王家有什么恩怨,所以烧了他们家的铺子。 “小王可是个好姑娘呢。”玉石店的老板说。 “您家里最近是不是不太太平?” 那玉石店的老板脸色陡变,看了李成蹊一眼。 “我看你们都穿一身中山装,莫不是山上的人?” 他们常年在这做生意,虽不知详情,但大概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这偶尔会来三清观上香的穿中山装的人,都是会点道术的,只是这些人平日里纪律严格,从不跟他们这些人交谈。那人见李成蹊面目周正,气度不凡,急忙将他们请进店里,倒了两杯茶给他们,说:“实不相瞒,我们家最近确实不太平。” 胡绥愣了一下,看向旁边的李成蹊。 原来这老板姓卫,有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四岁,叫卫清时,名字取的文艺小清新,本人却有些豪放不羁,从小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的。秋邙山深处有许多农家,他们家就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在这三清观附近做生意,已经几十年了,平时逢年过节才会回老家一趟。 他们的老家原来有几十户人家,后来村里人大多都搬到了山下,村子就冷清了下来,只有些老人和孩子在那里居住,常有闹鬼的事情发生。卫清时从小就在山下长大,对山里的乡村很是感兴趣,每次他们回乡祭祖,卫清时都满村子乱转,有一天在河边钓鱼,困了就在草地上眯了一会,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朦胧,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扎长辫子的裸/体女人坐在河边。 那女人十分古怪,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作声,只埋在膝上哭个不停。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卫清时打算回去的时候,那女人忽然说话了,说的话却十分古怪,她说她不是人,而是个野鬼,和卫清时是前世的情人,情缘未断,所以不舍得去投胎,等待命中再见,如今果然又见到了,她就哭哭啼啼又羞哒哒的要与卫清时再续前缘。 卫清时仔细看那个女人,长得特别漂亮,他平日里见过的女人都没有这么好看的,身材尤其火辣,肤白胸大,堪称直男斩。他大着胆子摸了摸那女人的手,虽然不是冰凉的,但也不是人的温度,吓得鱼竿都没拿就跑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回到家里之后,脑子里就一直浮现着那女人的音容笑貌,第二天忍不住又去了河边,等到日暮时分,果然又见到了那个女人。那女鬼天天蛊惑他,时间久了,女鬼对他来说鬼的概念就淡了,感觉她跟一般女人也没什么两样……除了更漂亮,性感! 有一天他正在睡觉,那女鬼就大着胆子脱光衣服跑到他床上去了,又是哀求又是乱蹭,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青年,哪经得住这样的诱惑,那女鬼好像生就一种痴态,床上又疯又骚,将他视作盖世英雄一般,这简直戳中了他大男人的G点,他便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天天跟那个女鬼厮混,常常夜不归宿,耳鬓厮磨,可以说荒淫无度,那女鬼最喜欢让他发誓,发誓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发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爱她不变,发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甜蜜的情话不知道说了几箩筐。日子久了,人就开始消瘦,身体也大不如前,有时候好好地吃着饭,也会突然露出痴狂的样子,邻居都说他可能是中邪了。 卫老板就请了三清观的一个道士来看了看,那道士从三清观的香坛里拿了一撮香灰,掺在茶水里让卫清时服下,他这才清醒了许多,道士审他,一开始卫清时还不肯承认,后来就道出了实情,说他在跟一个女鬼谈恋爱。家里的人一听大吃一惊。 那道士就说:“你上当受骗啦。人死之后七日便可以投胎,可偏偏有些人不甘于就那么死了,便留在人间成了鬼,鬼是人残留的阴气而成,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消散,最多不过七七四十九天,阴气便支撑不住形体,然后便面如骷髅,最后化为灰烬。她靠吸食男人的阳气,采阳补阴才能短暂维持形体,我有一包香灰,你哄她喝下,阳气散开,你便能看到她的原形,可能比死尸还要可怕。” 卫清时紧闭着嘴唇也不说话,气的卫老板大骂:“她如果不是坏人,道长好生之德,难道还会滥杀无辜?她即便喝了道长的香灰又能怎样?她如果一心害你性命,你和她在一起只会死的更快,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儿子,父母还在,难道你就要急着去死么?” 卫清时虽然平日里有些豪放不羁,却也是个大孝子,听他父亲这么说,这才答应了,晚上和那女鬼见面的时候,就哄她喝下了道长给的香灰。那女鬼登时便捂着肚子喊疼,脸色青灰,嘴唇发紫,卫清时心生畏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女鬼将他推到房外,脸色凄惨地还没说话,形体就开始散了,脸部散若一缕青烟,竟然露出半边的骷髅来。 这段情之所起,也不过是因为一张脸,即便日久生了情分,可是看到这女鬼的真面目,哪还有什么情爱可言。那女鬼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呜咽一声便消失不见了,从此一连几天,再也没有出现。大家以为那女鬼就此去了,谁知道过了几天,卫清时半夜醒来,忽然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急忙坐起来,却看见那已经是骷髅头的女鬼,就靠在他枕头上。 卫清时想要喊人,却被那女鬼掐住了喉咙,只憋的脸色通红,却喊不出一个字来。那女鬼哭道:“清时,清时,我对你一片情深,最近几天都没有再吸食你的阳气,你却联合那道士一起害我,难道你忘了从前对我的山盟海誓了么?” 她说的话很是深情,奈何一张白骨脸,狰狞而无泪,看在卫清时眼里,更觉得骇人。他已经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摸到枕头下的符篆,用力往那女鬼天灵盖上一拍,那女鬼哀嚎一声,滚落到床下去了,身上的衣服塌了下来,就连身体也变成了一片白骨。卫清时大喊一声,挣扎着要往外头跑,那女鬼一跳扑到他背上,声音粗哑的变了形,道:“你上次还说死都要跟我在一起,现在却要杀死我,算了,算了,不如我吸干你的精气,我们做一对鬼鸳鸯!” 她说着就攀附着卫清时的脖子,去吸食他的阳气,卫清时顿时一阵眩晕,不一会就失去了意识。 谁知道那女鬼最后竟然放了他一马,家里人赶到将他救下,把他背到三清观,在观里躺了三天三夜,这才有了意识。从此以后,卫家门窗都贴上了从三清观求来的符篆,床榻之下洒满五色米豆,那女鬼便再也进不来了,只是那女鬼还不死心,经常往他们家院子里丢东西,有时候是一条树枝,有时候是一片碎石,又过了几天,总算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他们都以为那女鬼已经死心,跑到别处去了。 但是奇怪的是,自此以后,卫清时又谈了几个对象,谈一个便病一个,卫家人心里害怕,却也不敢声张,怕没人敢再嫁给他。时间久了,卫清时也不愿再出门了,身体一落千丈,渐渐的,竟然有了日薄西山的迹象,有时候病重了,胡言乱语,便说那女鬼不肯放过他,一直在旁边等着他死呢。 18.痴鬼(二) “这已经是年初的事了,最近个把月来家宅平安,我们都以为那野鬼已经跑了呢,怎么,大师觉得那女鬼还在?” 李成蹊点点头,说:“你身上鬼气很重,后颈隐约有黑气,只怕你外出的时候,那女鬼就趴在你背上,也吸食了你的精气。” 卫老板一听脊背一凉,忙说:“这可真是失算了,我们只防着不让那女鬼进我们家门和店门,这样看来,那女鬼实在可怕,恐怕每天都潜伏在附近,就等我们出门呢。怪不得我最近一直觉得身上沉沉的提不起精神。大师,你可要救救我们,帮我们除掉这个女鬼。” 李成蹊伸手说:“低头。” 卫老板老实地低下头,李成蹊伸手在那卫老板的脖颈上画了一道符,这是虚符,无需纸笔,这个本事恐怕除了李成蹊,会的也没有几个,剑指写空符,素来是高功法师才有的能力。 “这道符能保你几日平安。” 卫老板问:“那几日之后呢?!” 胡绥在旁边说:“几日之后,他肯定就把这女鬼抓住了呀。” 俩人从玉石店里出来,胡绥问:“李部,他身上真的有鬼气么?你隔了那么远就能看出来了么?” 李成蹊说:“我先看到的,是这个。” 他说着指了指那玉器店的门框,胡绥一看,就看见那上头贴着三道黄符。 ……原来是这样。 “这里这么靠近三清观,有神光照耀,这女鬼还能如此兴风作浪,恐怕鬼术不浅。” 胡绥紧跟着问:“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李成蹊左右看了看,又往前走了一段,就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 胡绥抬头一看,是家鞋店。他见李成蹊直接往里走,就立马明白过来了。 双脚已经冻得麻木,他都忘了自己是赤脚跑出来的了。 “不用买,我的鞋子还在旅馆里呢,我去穿了就行。” 但是李成蹊已经走了进去,他只好跟上,李成蹊低头看了看他的脚,胡绥缩了缩,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脚生的很嫩,脚底板沾了泥土,脏的就特别明显。 美女店员已经迎了上来,说:“先生,请问您自己穿呢,还是……” 李成蹊直接拿了一双鞋,问店员:“有袜子么?” “有有有。” “麻烦拿一双黑色的。” 李成蹊长的又高又帅,他的帅属于符合所有人审美那种,有清贵气,声音又有磁性,那店员大概也少碰到这么帅又这么有气质的男人,红着脸把袜子递给了他。李成蹊接过来,和鞋子一起递给了胡绥:“试试。” 胡绥坐下来,说:“我脚有点脏。” 美女店员便递给了他一片湿纸巾。狐狸精最好的就是皮相,全身无一处不是嫩的,皮肤光洁如凝脂,脚丫子也匀称鲜嫩。胡绥擦了擦,抬头看了李成蹊一眼,李成蹊立即轻咳一声,立马侧过头去。 他擦好脚,穿上袜子和鞋子。 码数竟然刚刚好。 他很吃惊地抬头看向李成蹊。李成蹊已经付了钱,他穿着鞋跟在李成蹊身后出来,笑着说:“谢谢李部。” 他们刚出了鞋店,就看到了凌尘宇朝这边走了过来。胡绥摇了一下手,喊道:“学长!” 凌尘宇看到他们便一路小跑跑了过来,报告说:“我和小酒将这附近查看了一遍,没找到有什么鬼魅,不过这商业街后头的民居里,有一户人家,隐约有些鬼气,小酒让我来请你过去,说那鬼恐怕不是新鬼,我们俩未必是它的对手。” 胡绥忙问:“是卫家么?” 凌尘宇愣了一下,摇头说:“不是,那家姓陈。” “一起去看看。”李成蹊说。 胡绥想探探李小酒的虚实,他以为李小酒既然是李成蹊的亲信,道术应该不差,于是一边走一边问凌尘宇:“这世上还有你们降不住的鬼魅么?” 凌尘宇笑着说:“我天资有限,只会那么一点皮毛。小酒算厉害的,不过他整天不务正业,其实没学多少降妖除魔的本领。” 胡绥听了长吁一口气。 这几天在百花洲学习,他也常听曾文他们讲一些降魔除妖的东西。时代在发生,降妖除魔的规矩也在发生着改变。以前只要是鬼魅妖魔,随便你猎杀,都算功果,如今不一样了,妖魔鬼魅也和老百姓一样有了基本人权,判刑的时候也要搞清楚来龙去脉,做到赏罚分明,证据确凿。比如说这女鬼,就不能一棒子直接打死,得先搞清楚她是什么鬼,所犯罪孽有多重,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要给对方申辩的机会,这些都有基本流程的。 他们到了陈家,李小酒还在院子里站着,那陈家只有一个老婆婆在家,听他说家里有鬼,正吓得浑身打哆嗦。凌尘宇过去小声安慰了两句,说:“您不用怕,今天一定帮您把家里的邪祟清除干净。” “我问过她了,这附近除了前几年有自然老死病死的,并没有横死之人,也没听说过哪里有过什么惨案,应该不是厉鬼。” “那会是怨鬼么?” 凌尘宇问。 “是痴鬼。”胡绥说。 凌尘宇和李小酒都看向他,胡绥忙道:“我跟李部刚才去查问了一下,我觉得好像是痴鬼。” 人间的鬼,大概只有四种,一种是索命的厉鬼,死的惨,怨气深,一心想要报复,这种鬼最难缠。还有一种是怨鬼,怨鬼和厉鬼相比,区别就是死的够不够惨,怨气够不够深,厉鬼整天喊的是“我要报复,我要杀人”,怨鬼就是整天嚷“我好惨我怎么这么惨,你们快来看看我有多惨”,杀伤力和厉鬼是不能比的。还有一种是冤鬼,因冤而死,每天要做的是就是指导别人探索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最后一种,就是痴鬼,为情所困,不舍离去。 刚才听卫老板所讲,那女鬼很像是痴鬼。 李小酒一听,眉头一皱说:“这些鬼也真是够了,死了还不安生,情情爱爱个没完!” 李小酒喜欢厉鬼,一道符打得对方烟消云散,利落干净,那些冤鬼痴鬼,处理起来很麻烦,说它作恶吧,它又有隐情,说它可怜吧,它又作了恶,麻烦的很。 “可是我这个老婆子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与邻里也很和睦,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这鬼为什么就缠上我了呢?”老太太心惊担颤地问。 胡绥心里早有猜测,便问:“老人家,你家隔壁姓什么?” 老太太指了指说:“东边这家姓刘,西边这家,姓卫。” 他一听,踩着那西边墙下的杂物就爬了上去,墙头本来就不到一人高,踩着东西更能看的清清楚楚。果然看见那家堂屋的大门上,贴着几道符,院中还设立有香坛,里头的香已经快燃尽了。 他回头冲李成蹊点点头,李小酒问:“怎么了?” “我跟李部打听的那户人家,就是姓卫,应该就是这户人家。他们家里里外外都设了阵法,那女鬼进不去,估计就躲进隔壁来了。” “可是我跟小酒烧符寻鬼,发现这方圆三里之内并无鬼的气息。如果是痴鬼,冤孽不消,它是舍不得走的,那它躲到哪里去了呢?”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后墙之外便是山林,风一吹呼啦作响,叫人心生寒意。大概老年人最敬鬼神,那陈婆婆忙道:“你们一定要帮我把这鬼驱赶出去,不然我老婆子怕是睡都睡不着了。” “婆婆您放心,今日这鬼作祟伤人,我们一定会抓住他。”李小酒说,“只是这鬼一时半会恐怕不会回来,我们能不能在您这里暂住一晚?” 胡绥忙说:“婆婆您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他觉得一个老人家,突然面对四个陌生成年男子借宿,恐怕多少心里会有些防备的。谁知道那陈婆婆笑了笑,说:“不妨碍,不妨碍,你们这些穿中山装的,我大概也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进来了。” 陈婆婆领着他们进了屋里,那屋里十分寒冷潮湿,只有一个灯泡,黄光幽微,说家徒四壁也不为过。陈婆婆拿了板凳给他们坐下,凌尘宇问:“老婆婆,您的亲人呢?” “男人去的早,有个儿子,一直在南边打工,后来在南边娶了媳妇,就很少回来啦,唉。” “那您怎么没跟着一块去呢?’ “我腿脚还能动,也能自己做饭,不靠他们。”陈婆婆说,“他那媳妇,我不喜欢。” 原来是婆媳问题严重,儿子大概也不孝顺。老无所依,人生凄惨不过如此,胡绥看了看陈婆婆那布满皱纹的脸,心下十分感慨。 “一般都有哪些情况,会寻不到鬼气呢?”胡绥坐下问凌尘宇。 “两种,第一个,就是那鬼已经离开这里了,第二,就是它附身在了活人身上,活人的精气掩盖住了它的鬼气。不过,附身是人鬼双方都痛苦不堪的事情,一般的鬼只能短暂附身,不然活人的精气侵袭,会腐蚀鬼的阴魂,除非那活人已经是将死之人,或者受了重伤,阳气衰微。” “你倒挺爱学习的。”李小酒瞥了胡绥一眼。 “那当然了,不然我来百花洲做什么,目的就是学习道法,将来为人民服务的!” 李成蹊在,李小酒也不欲和他多斗嘴,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李成蹊说:“你们两个在这照顾着陈婆婆,胡绥,跟我去隔壁看看。” 李小酒一听又似乎又要不干,却被凌尘宇给拉住了 。胡绥跟着李成蹊出了陈家,到了隔壁卫家。卫老板的老婆在家看着卫清时,还不肯让他们进来。胡绥就说:“你给你男人打个电话,他认得我们。” 那女人就给卫老板打了个电话,这才让他们进来。李成蹊说:“我们想去看看卫清时,在哪儿?” “在这边。”卫老板的妻子一边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边说:“他身上的病虽然好了,心里的病却无药可医,整天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也不肯出来走动。” 胡绥扭头看了一眼香坛,发现那香坛里燃烧尽的香成灰而不断,形态极为诡异,香味弥漫了整个院子。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见动静,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却又合上了眼睛。 19.痴鬼(三) 倒也不算英俊,一般人。胡绥原以为女鬼痴缠的男人,必定是大帅哥呢。 “清时。”卫老板的老婆叫了他一声,卫清时却连眼都没有睁开,她便说:“这几位道长过来看你,你放心,有他们在,那恶鬼不敢再来了。” 卫清时一听立马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这一下房间就更亮了,卫清时的面貌看得更清楚,只是脸上依旧没有血色,苍白的有些吓人,那嘴唇乌青,眼眶深陷,憔悴的很。 “你们……抓得住她么?” “你希望我们抓住她么?”胡绥脱口问。 “当然希望……只是她厉害的很,三清观的符篆都杀不死她!”大概是被心魔折磨的太久了,卫清时神色语态都有些癫狂,“你们要是能杀死他,我出多少钱都可以,都可以啊……”他说着便剧烈咳嗽了起来,直咳嗽的满脸通红。他母亲赶紧去拍他的背,卫清时却一把将她推开:“大师,大师,你们要救我,那女鬼可要折磨死我了!” 胡绥愣了一下,听李成蹊说:“你如果肯配合,我可以将她降服,不再纠缠你。” 卫清时一听,忙不迭地点头,说:“我配合,我配合。” “这女鬼叫什么名字,死于何年,籍贯何地,为何做了野鬼?” “春樱,她叫、春樱,春天的春,樱花的樱。”卫清时说着便又咳嗽了几声,仿佛下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了,“她说她死了二十多年了,籍贯……籍贯我不知道,但她是当地的口音,应该是离这不远的人。” “你能起身么?” 卫清时点点头:“能。” 他说着便要强行下床,但只动了几下,便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显然人已经虚透了。胡绥赶紧上前帮了一把,李成蹊说:“你到院子中间站着。” 他母亲给他披上了一件羽绒服,和胡绥一起搀扶着他到庭院中站下,外头传来了开门声,是卫老板,跑过来说:“我不放心,回来看看。大师,这女鬼出现了么?” “你回来的正好,将你们家房门上的符篆全都揭掉。” “揭掉?” 李成蹊点点头:“照我说的做就是。” 那卫老板将信将疑,可还是跑过去将家里所有的符篆都揭了下来。李成蹊立在庭院内,手指微动,念了几句咒语,卫家人也不敢多问,只看了看胡绥,胡绥道:“你们放心,我们李部降妖除魔的本事天下第一,没有他降服不了的邪祟。” 李成蹊朗声叫道:“凌尘宇。” 凌尘宇在邻家应了一声,跑到墙根上,李成蹊说:“让分局的人查一下,二十年前左右死的女人当中,有没有叫、春樱的。” 凌尘宇打电话让人查了一下,说:“没有。” 卫清时说:“就连名字也是假的么?她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是真的?!” 李小酒隔着墙头说:“不是女人,是女鬼!”他说罢便抓着陈婆婆的手说,“您别怕,有我在,那鬼东西不敢现身。” 陈婆婆裹紧了头巾道:“这鬼原来是卫家的么?” “您跟卫家比邻而居,他们家闹鬼的事,您都没听说过么?” 陈婆婆有些嫌弃地说道:“我不喜欢他们家的人,做生意的,都没良心。” 墙头那边,李成蹊道:“卫老板,你们玉石店对门的王家,是不是也在这附近住?” 卫老板点点头,说:“不过他们家的人现在都不在家,今天失火,他们家的姑娘被困在里头出不来,烧的奄奄一息,刚被救护车给送走了。” 胡绥心里头那个念头就一下子跳了出来:“李部,刚才凌学长说,鬼会趁着受伤的人阳气衰微附身到她身上。这附近都找不到那鬼的身影,会不会她附身到王姑娘身上去了?” “你这小子,倒是聪明了一回,”李小酒在那头说,“我说怎么到处都不找到她的踪迹呢!叔叔,咱们得赶紧去医院一趟!” 卫清时一听,立马惊道:“王雪?她受伤了?” 李小酒道:“那个王雪,是你的新情人么?为什么你听到她受伤了,这么激动?怪不得那鬼东西烧了王家的铺子,只怕还想把王雪给烧死呢,真是可怜的姑娘,被你们这些孽缘牵扯,反倒搭上了一条命!”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将那个女鬼捉回来,”李成蹊道,“不过我再最后问你一次,如果我们捉到那女鬼,你当真希望我们把她杀了么?人死了还有魂魄,鬼死之后,可就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了。” 不等卫清时说话,卫老板就道:“这种害人的恶鬼,不死还留着她害人么?!” 他说着便抓紧了卫清时的手,卫清时红着脸道:“我跟她缘分已经尽了,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李成蹊点点头,说:“好。” 胡绥见他要走,赶紧跟了上去,李小酒在邻院说:“我们两个也要去!” 陈婆婆抓着他的手颤抖道:“小伙子,你们都去了,那女鬼回来可怎么办?” 李小酒小声说:“婆婆,那卫家里里外外贴的符篆都被揭掉了,那女鬼就算回来,也会去他们家,不会再来您这里了。不过您考虑的也对,是该留个人陪着。”他说着便朗声叫道:“胡绥,你留下来陪着陈婆婆吧。反正你没什么本事,跟着也是拖累我们!” 胡绥看了看李成蹊,李成蹊点点头,低声说:“你有符篆护身,邪祟伤不了你,若有异动,喊我名字。” 胡绥捂了捂胸口的口袋,点点头说:“那行。” 他便进了陈家,看着李小酒和凌尘宇走了出去,卫清时在隔壁又咳嗽了起来,他爸妈慌忙扶着他进了屋里,一边走一边在说他们这些人管不管用之类的,胡绥说:“婆婆,咱们进去吧,外头冷。” “小伙子,你道术怎么样,那女鬼回来了,你制服得了她么?” 胡绥讪讪地说:“老婆婆,说实话,我才刚开始学,什么都不懂呢。不过你别怕,那女鬼来了,我肯定尽我所能保护你。” 陈婆婆拉住他的手拍了拍说:“好孩子。” 胡绥只觉得陈婆婆的手有些冰凉,大概是天冷的缘故,也未在意,跟着陈婆婆进了屋内,这一回没有了李成蹊他们,这屋子更显得阴冷了,那灯泡也显得更加晦暗,陈婆婆问:“小伙子,喝茶么?” 胡绥摇头说:“不用了,您歇着吧。” 陈婆婆扶着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咳嗽了几下,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说:“年纪大了,真经不起折腾了,我歇一会。” 她说着便侧着身体坐了下来。胡绥眼睛一直盯着门外,心里有点发毛,想那女鬼要突然回来,他该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只觉得夜更静了,外头乌云挡住了月光,庭院里更黑,隐约能看见远处的三清观。他吁了一口气,回头去看陈婆婆,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自己便也放松了一些,转头又盯着门外看,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扭过头来。 陈婆婆似乎一点呼吸都没有了。 他心里一惊,叫道:“陈婆婆?” 陈婆婆一动不动,他便站了起来,朝她走了两步,试探着拍了一下陈婆婆的肩膀。 陈婆婆顿时倒在了床上,嘴巴张的老大,胡绥吓得后退了一步,喊道:“李成蹊!” 紧接着就听见隔壁卫家一声恐怖的尖叫,胡绥冲到门口,正犹豫着自己是留在这里还是去跳墙过去,院门就被人给撞开了,是李小酒,直接朝他跑了过来,他急忙喊道:“陈婆婆她好像出事了!” 李小酒一句话没有说,直接冲进屋子里,伸手探了一下陈婆婆的鼻息,说:“还有气。” 他说罢便默念了几句,伸手在陈婆婆的额头画了一道符,然后将她往胡绥怀里一推:“看着。” 胡绥都没看清他是如何跑出去的,一溜烟就没了踪影,隔壁传来女人的惨叫声,胡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铺面而来,房门咣当晃了两下,便见一团黑影似有若无,只有半个成年人大小,直朝陈婆婆身上扑去,却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痛吟一声,地上便出现一个女鬼。 说是女鬼,因为那人脸上一团雾气将散未散,露出森森白骨和血肉,胡绥赶紧护住陈婆婆,道:“你……你跑不了了,还不束手就擒!” 那女鬼挣扎着爬起来,要往屋外走,一转身就对上了李成蹊,李成蹊对着那女鬼的天灵盖便点了一下,那女鬼晃荡了两下,便倒在了地上,身形尽现,竟然不着寸缕,半是皮肉,半是白骨森森,胡绥抓起床上的一件衣服便扔了上去,落在那女鬼身上,盖住了她。 20.痴鬼(四) “她竟然附身到陈婆婆身上了!”胡绥惊魂未定地说。 “鬼东西,以为自己附身到老婆子身上,我就看不出来了?”李小酒颇为嚣张地说,“要不是怕强行驱打会伤了这陈婆子的性命,只能哄你自行离身,看我不直接打的你形神俱散!” 胡绥问:“你们早就看出来啦?” 凌尘宇摇头,也有些慌张神色:“我没有。” 陈婆婆已是暮年之人,身上精气衰微,才给了这女鬼有机可趁,这样的人,身上的阳气对鬼来说不至于太灼热,又能很好地掩盖她的鬼气,所以凌尘宇都被瞒过去了。只可惜,这女鬼遇到的人,是李成蹊叔侄两个。 抓住之后,便是要审。 李小酒双手插在兜里,往门上一靠,道:“鬼东西,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吧,如果你有什么冤屈,说给我叔叔听,说不定他会帮你说句话,留你一条鬼命!” 那女鬼气息已经十分衰弱,趴在地上,胡绥只看到一件衣服在晃动,他以前也听说过,新鬼大,旧鬼小,只是没想到这女鬼的身形,竟然如此娇小,甚至不如一个几岁的孩童。 “说,叫什么名字,生前住在何处,因何成鬼?” 女鬼身上的衣服滑落少许,露出满是森森白骨的胳膊:“我叫苏莹,本地苏河镇人,留在这里,只因为不舍前世情缘,并非为了作恶,大师饶命啊。” 凌尘宇道:“相信这世上的妖魔鬼怪,没人不知道李部的名字,你大概也猜出我们是什么人了,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卫家去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叫苏莹的女鬼身体一缩,说:“我虽然是个野鬼,可是李部的名号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一时脑热,闯下大祸,自己也知道命该绝矣,还试图蒙混过去,实在该死,我过去只是想见卫清时最后一面。” 她的声音粗哑,与先前尖叫的女声截然不同,好像身上的阴气已经连她的声音都要支撑不住了一样,但那语调凄婉,听起来十分老实可怜。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鬼东西,死了就是死了,人命自有天定,不去好好投胎,非要留在人世上,以为就能再续前缘?古往今来,留在人间不肯走的鬼,有几个有好下场?说是痴情,我看就是蠢!”李小酒说。 苏莹匍匐在地上,说:“我并不是一心想要留在人间。鬼在人间,每七日都要受一次生死之苦,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也不会留在世上受苦。” “说吧,你有什么执念?” 苏莹抽噎了一会,露出一个骷髅头来,直看的胡绥毛骨悚然。她那语调却很奇怪,遮遮掩掩又战战兢兢。 原来这个苏莹,是个感情上很极端的女人,谈过很多恋爱,对方都受不了她,以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没嫁出去。她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苛刻也十分苛刻,她不求对方是不是帅,有没有钱,就想找一个一辈子只有她一个的男人,说白了就是控制欲和独占欲极强,性格比较极端,她的男人,即便跟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也受不了,一旦怀疑自己的男人出轨了,就会特别痛苦,有时候甚至会把对方绑起来,嚷着要和对方一起死。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性格使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对于一般男人来说,这样的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再爱自己,也还是要敬而远之,所以她情路上一直不顺,可她偏偏又是个情、欲极重的女人,活着没有爱,对她来说无异于行尸走肉,这样经过了几段痛苦的感情,直到她在南方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赵志耀的男人。 提到赵志耀这个名字,苏莹的语调瞬间变的哀伤又温柔,说:“我们感情很好,我们俩在一起,每天都满足的很,他爱我到死,我爱他到死,所有别的男人觉得我变态的地方,他却都喜欢……后来我们就回老家来结了婚,谁知道结婚三天之后我们一起出门,回南方打工,路上却遇到了车祸……死了以后,约好一起去投胎,下辈子还做夫妻。可是死了之后才知道,人死之后,根据这辈子的业报各有去路,有些人死了之后可以去投胎做人,有些因为罪孽太多,会坠入畜生道,还有些入鬼道受折磨。我们俩以为可以下辈子再续前缘,谁知道我丈夫被分配去投胎做人,我却被分配入鬼道,要受那无尽折磨。” “一旦一世错开,再同时投胎做人,机会渺茫,所以你就不肯了是吧?”李小酒问。 苏莹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既难听又伤心:“我们俩真心相爱,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我的男人,他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女人,这世上男女千千万万,但像我们俩一样情投意合的能有几个,本来以为我们爱的那么深,可以生生世世都做夫妻,突然让我们就这样分离,我怎么能接受?!”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不复刚才的哀伤温柔,多了几分戾气:“所以我就逃了出来,我与他商量好了,等他再世为人之后,我们再续前缘。可我这形体支撑不住,连四十九日都等不到,不得已,才开始吸取男人的精气……” 但是人投胎之后,不但记忆全无,就连相貌也会改变。苏莹一个孤魂野鬼,又去哪里寻找他丈夫在来世的踪迹呢。 ”不知道等了多少年,我都找不到,都找不到……”她从地上伏起来,声音嘶哑:“我每天都在想,我是不是不会再遇见他了,这世界这么大,也不知道他投胎到哪户人家了,我就这样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清时,他跟我的丈夫长的真像啊,别人都怕我,他也不怕,我说我是鬼,他也不怕,这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么?” “所以你认为他就是你丈夫的转世?”胡绥问。 “我不知道……我……”苏莹说,“我一个人,过的太苦了,苦了几十年,不想再苦了。” “人鬼殊途,这是常识,难道你还期望跟卫清时一辈子?”凌尘宇叹息一声,说,“你因为前世情孽留在世上,或许还情有可原,但你做鬼这些年,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精气,损耗了多少人的寿命,却是犯了阴律,今天你又纵火杀人,引起轩然大波,更是罪加一等。以你的罪孽,你该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只因为贪恋人间的情爱,就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么?” 苏莹也不说话,只伏地痛哭,外头传来了说话声,胡绥朝门口一看,是卫家三口人,卫老板夫妇搀扶着卫清时,一同进来了。 苏莹立即伸向卫清时道:“清时,你真要我魂飞魄散么?” 李成蹊刚才问卫清时的话,她在李小酒身边也都听到了。 卫清时吓得一哆嗦,卫老板急忙护住自己的儿子说:“你这个恶鬼,害人性命,蛊惑我儿子,如今还妄想他救你?!” 苏莹还不肯死心:“卫清时,我并没有要害你的心,你我两世的情分,难道你都不顾及了么?你就算忘记了你前世说的话,难道这辈子说的也都忘记了么?!” 卫清时哆哆嗦嗦地不敢去看她血骨骇人的脸:“那……那你又为什么又放火烧了王家的铺子?” “因为那个王雪!”苏莹有些激动起来,“你看到我那个样子,心生畏惧,不再爱我,我也能够理解,可是没过多久,你就和别的女人打成一片,我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尤其这个王雪,她是有多贱,你都病成这样了,她还说她喜欢你!你们以为我进不去你家的院子,我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么?!为什么你对她,比对我还要好?你知不知道你跟她说的每一句情话,都像在拿刀子剜我的心!你说过的,这辈子就属于我一个人,只爱我,只和我上床,可是我去以后,你难道还会一辈子不娶妻生子,我一想到你将来会另有新欢,就觉得胸中像火烧一样难受!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她身上的衣服陡然漂浮了起来,好像有一股很大的气息撑着,李小酒冷冷一笑:“你可算撕破脸,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 “人如果不能守信,和畜生有什么区别!”苏莹似乎已经魔怔,愤怒说,“我要他信守诺言,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又有什么错?!” “难道你还要求我儿子一辈子打光棍么?你……你真是个神经病!”卫老板说。 “神经病么?”苏莹冷笑一声,“你去问问你儿子,他当初是不是就爱我这个神经病,说像我这样痴情的女人少见,说他爱死了我爱他如痴如魔的样子,他搂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说过要与我一起生,一起死!” “床上的话你也信,又一个相信男人的蠢货。”李小酒说,“行了行了,你的缘由也说的很清楚了,依我看不过是又蠢又固执的鬼东西!” 他说着就走上前去,苏莹哆嗦着看向卫清时:“我要死了,恐怕这一次要灰飞烟灭,你也不替我说句话么?!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我的男人!” 李小酒却突然暴躁了起来,道:“蠢,蠢,真是蠢,你越是痴情,我越是觉得你蠢!行了行了,废话少说,赶紧跟我走吧。” 他说着双指一并,就探向苏莹的天灵盖,苏莹却飞身一扑,骷髅头便咬住了卫清时的肩膀,顿时撕咬下一块肉来,卫清时哀嚎一声,李小酒眼疾手快,直接掐住了苏莹的喉骨,苏莹叫道:“卫清时,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你……” 话未说完,形体俱散,落在地上,成为一片沾着血水的碎骨。 21.痴鬼(五) 卫清时面如土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李小酒冷笑地看向他说:“现在好了,永生永世,她都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卫老板忙不迭捂住儿子肩膀上的伤口,赶紧和老伴扶着他回去了。卫清时走到一半忽然又回过头来,看了那地上的碎骨一眼,他妈拉着他说:“走吧走吧,这下可以心安了。这个挨千刀的恶鬼,下手怎么这么狠!道长道长,这被恶鬼咬伤的,不用打什么防疫针吧,要紧么?” “当寻常伤口处理就行。”凌尘宇说。 卫家人急忙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卫清时去了。凌尘宇看了看李成蹊,说:“这女鬼害人无数,送到分局也是死刑,刚才她要取卫清时的性命,小酒杀她,也是迫不得已。” 这就跟警察执法一样,见歹徒行凶,害人性命的危急时刻,是有权利将对方一枪击毙的。凌尘宇这话,显然是替李小酒说的。 李小酒红着脸,似乎依旧沉浸在气愤里头:“这种蠢女人,死了一了百了,胜过活着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好像比卫家人还讨厌这个女鬼,捡起地上的衣服,将那女鬼的碎骨包了起来,拎着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糜烂血腥的味道还在,胡绥吓得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在旁边看着李成蹊帮助陈婆婆驱除她身上的鬼气,这才问:“李部,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看出苏莹附身到陈婆婆身上了?” 见李成蹊点头,胡绥又问:“直接做法把她驱赶出来会伤害陈婆婆么?” 凌尘宇在旁边说:“如果是一般的成年人,强行驱赶附身鬼是没问题的,只是陈婆婆年纪已经大了,身体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强行驱鬼,附身鬼如果负隅顽抗,人鬼两方都要受极大的折磨和损耗,小酒应该是怕陈婆婆吃不消,才想办法找李部做了出戏,引诱这女鬼自行离身的。不过这女鬼肯定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所以明知是个陷阱,还是跳进去了,看她当时直扑卫清时的样子,只怕我们晚一步,她就将卫清时给杀死了。” 陈婆婆虽然苏醒了过来,但气息衰弱,凌尘宇就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胡绥觉得有些尿急,便到了陈婆婆家的茅厕里头小解,却隐约听到墙后头有人在说话,他仔细听了听,是李小酒的声音。 他便踩着砖头朝外看了一眼,后墙外头就是山林,已经开始起薄雾,黑胧胧的,李小酒似乎挖了个坑,将那衣服包裹的碎骨埋在了下面,看他埋的位置,就在卫家的后墙根下。 “真是个蠢女人,”李小酒还在骂骂咧咧,“你丈夫要真那么爱你,早和你一起做孤魂野鬼了。你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还不是自己骗自己,你不死谁死呢。” 人死之后成了鬼,鬼死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堆血骨便也只是骨头而已,埋在那里也不会再作祟。只是李小酒刚才还那么痛恨这女鬼,如今却又将她埋在卫家附近,心思也实在很难猜。 他见李小酒朝这边走了过来,便轻声喊道:“小酒。” 李小酒愣了一下,随即便恶狠狠地说:“谁许你叫这么亲热的!” 胡绥却愣住了,因为他看见李小酒脸上带着泪痕。 李小酒竟然哭啦?! 这实在是诡异的很,他虽然是头一回参与办案,但也觉得这当事人可怜也可恨,心里感慨,但也实在不至于为此洒一把热泪。 李小酒嘴巴刻薄,人不好惹,心思没想到竟然这么软,竟然哭了。 可是偏偏又是他把苏莹打死的。 李小酒擦了一下眼,说:“看什么看,你在这偷看多久了?” 胡绥见他不好惹,立马从墙头上消失了,跑到外头,见救护车正把陈婆婆给抬上去。卫老板扶着卫清时也上了救护车,慌里慌张地解释说是被家里的恶狗咬伤了。 救护车走了之后,围观的群众也都散了,这条街在商业街后头,很冷清,夜里风大,水汽大,雾气慢慢浮上来,冷洌而潮湿。凌尘宇留下来和分局的人负责善后,李小酒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胡绥跟在李成蹊身后慢慢地往三清观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李成蹊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胡绥老老实实地说。 “如果你将来留在这里,这些都会习惯的。” 见的多了,生死离别,痛心的,愤怒的,遗憾的,大概也都会慢慢习惯。胡绥扭头看向李成蹊,见李成蹊面上无波无澜:“你已经习惯了么?” 李成蹊“嗯”了一声。 胡绥没来由觉得更难过,抿了抿嘴唇说:“我不希望变成这样。” 李成蹊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好像对什么都麻木无情?” 胡绥赶紧说:“没有没有。”他可不敢,“李部你是干大事的人,当然应该理智冷静。” “太冷静,理智,也不是好事,”李成蹊说,“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后来……” 那声音低沉轻微,消散在北风里,但李成蹊的身影依然笔直挺拔,只是有少许冷冽孤单。胡绥想,大概人活的久了,真的会麻木,李成蹊活了那么多年,生死离别恐怕都不知道见证了多少,遥想他这样的非人寿命,大概曾亲自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或者爱人,最后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留下他孑然一身。 看多了生死离别,快乐的不再快乐,悲伤的不再悲伤,酸甜苦辣都觉得是人生寻常。 胡绥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成蹊。 这不就是活死人么,也太可怜啦!他这种圣母心,真想把这个老不死的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啦。 胡绥就突然想到,自从上一次泡温泉的时候他发起攻击结果失败之后,已经好多天没有发动攻击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了。他为什么来这里,就是为了取得李成蹊的信任,打探出胡卿九老前辈的踪迹,然后为当年惨死的狐狸精们报仇雪恨啊,最好勾搭得李成蹊爱上他,再狠狠抛弃他,最后用力地踏上一只脚!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他看着李成蹊,摇头叹息。大名鼎鼎的李成蹊,将来竟然要受他这般蹂、躏,真是想一想又痛心又刺激呢。 因为刚才一场大火,商业街上的游客少了很多,原本热闹的街道也冷清了下来,很多商店都关了门,只留下一些餐馆还在营业,胡绥看见前面有家卤肉店,就突然想起他的荷叶鸡来。 他当时跑出来的比较匆忙,荷叶鸡都落在小旅馆里啦。虽然现在提吃有些不像话,但好歹花钱买的,不要实在可惜。 “那个,李部,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去一下。” “去哪?” “去买个……”胡绥想了想,“我去买几条内裤,去去就回。” 说罢他也不看李成蹊的表情,一溜烟地跑了。 他跑去小旅馆拿他的荷叶鸡,结果小旅馆的老板告诉他:“荷叶鸡?没有呀,我把房间都打扫了,没看见什么荷叶鸡呀……我不会吃你的,客人留下的东西,来路不明的,我们哪敢随便吃,谁还差那俩钱呢,是真没见。” 没见就没见吧,也不值得为了只鸡跟老板计较。胡绥只好下了楼,走到楼下的时候,门前槐树下拴着的一条花点子狗又冲着他“汪汪”叫了几声,狗天生是狐狸的克星,这花点子狗在他一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冲着他叫。他拽拽地冲着那小狗吹了个口哨,一眼就看见那狗盆子旁边有张破败的荷叶,再看盆里头,还剩下一些鸡骨头。 为什么知道是鸡骨头呢,因为这花点子狗还挺挑的,不吃鸡爪子。 那老板在他身后估计也看到了,一时脸有些红,说:“这可不是荷叶鸡!” 胡绥说:“我没说是呀。” 说完他就吹着口哨出了门,天色还不算晚,他打算去逍遥居再买一只。逍遥居距离三清观有点远,中间隔着商业街,他路过卫家的时候,忍不住又朝卫家看了一眼,卫家大门口有个路灯,不过那路灯幽微,衬得周围更黑,他叹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微微一惊,忙又回头看过去,他总算是看出不对劲来了。 因为卫家大门口的地上,有个影子。 有影子,却不见人。 胡绥左右看了看,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来,眼下李成蹊他们都不在,万一出现什么恶鬼,他可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他就加快了步伐,却越跑越觉得不对劲。这一段路就算是偏僻,可好歹就在商业街后头,怎么会一个人都碰不到。四周似乎起了薄雾,他这么想着,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因为他看见地上有两个影子。 他猛地转过身来,却什么都没看见,回头再看地上,只有一个瘦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几乎重叠。 22.痴鬼(六) 这不是鬼。 他这些天在百花洲学习,多少对这方面也了解一些。世人大都认为人死之后就成了鬼,其实这是一种错误的说法。大部分人死了之后,过了头七便可入轮回,没有轮回的,留在世上,才能成为真正的鬼,鬼属于邪祟之一,讲白了就是漏网之鱼,属于通缉犯。也就是说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鬼。鬼是能现形的,没有形而有影的,是有可能成鬼的中阴身。 中阴身,也就是人死了七日之内的一种状态,是每个人死了都会有的一个阶段,看这影子如此清晰,应该属于刚死的人,而且死的还很不甘,执念很深。 它跟着自己,是要干什么? “那个,我身上有灵符,你跟着我也没用的,上不了我的身……”胡绥说。 他说着又往前跑,那影子却一直紧紧地跟着他,胡绥有些心慌,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 他走不出去了,这中阴身执念如此强,恐怕七日之后便会成鬼,说不定还是苏莹那样难缠的鬼。于是他便问说:“你跟着我,是有话要对我说?” 那影子便点点头,一阵冷风吹来,中山装本就不够保暖,胡绥打了个哆嗦,说:“可是我道法不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流,要不你等我喊我领导过来,他比较厉害。” 那影子却好像很怕似的,慌张地摇头。胡绥又问:“你是近不了他的身么?” 中阴身是能量最弱的一个阶段,李成蹊那种近乎得道的高人,身上灵气逼人,别说中阴身,就是一般的鬼也不敢靠近他。苏莹那种大概已经算鬼里比较厉害的了,还能跟李成蹊他们斗一斗。他是妖精,正气不足,大概也是这中阴身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果不其然,那影子又点点头。胡绥想了想,问:“你是这附近的人么?” 那影子又点点头。 “你是男的女的,男的?” 那影子又摇头。 就这样问了几分钟,总算给他问出个大概来了。 对方是个刚死的年轻女性。 胡绥脑子里立马蹦出一个人名来:“你是王雪?!” 这念头一冒出来,连他都觉得背上发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出来,他立马问:“你不是被送到医院去了么,你是在医院……” 那影子似乎有些急了,头摇的很厉害。胡绥惊问:“你在大火里就死么?” 那影子点头。 王雪如果在大火里就死了,那被送往医院的“王雪”,又是谁?? 是苏莹?可是她不是附身到陈婆婆身上,被李小酒杀死了么? 胡绥正这么想着,还要再问,却发现周围走过三五个行人,再看周围,他已经站在商业街旁边的一个巷口了。 他赶紧朝三清观跑,正碰见曾文和几个学员在一个小吃摊上买东西,他跑过去问:“见李部了么?或者李小酒,凌尘宇?” 曾文啃着烤红薯说:“凌学长刚还遇见了呢,这会可能回三清观了。他们家的红薯特别好吃,你吃么?” “不吃不吃,你赶紧去三清观找李部,或者凌学长他们,就说那女鬼还没死,可能在王雪身上!” “谁是王雪?” “你别管谁了,快去告诉他们,我先去医院看看!” 胡绥说罢就在街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最近的医院而去,到了医院直奔前台问:“我是王雪的家属,刚被烧伤送过来的,请问她现在在哪个病房?” 工作人员看了一下,说:“308。” 胡绥立马直接跑上楼,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灵符,然后推开了308的门。 病房里有很多人,他进去看了看,问:“请问,王雪是在这间房么?” “你说的是刚被送过来的那个姑娘吧?我刚还听医院的护士说呢,说她命大,都以为她死了呢,结果到了医院又活过来了,原来她只是被浓烟熏死过去了。” “那她现在在哪您知道么?” “走了呀,刚走的,她爸妈还不放心呢,姑娘自己要强,非要走的,医生还让她再观察观察呢。” 胡绥听了,只好下了楼,准备去外头找找看,刚走到大厅的时候,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问:“你们这是不是刚来一个肩膀受了伤的年轻男人,叫卫清时?” 胡绥扭头一看,果然是凌尘宇和李成蹊。 “李部!”胡绥赶紧跑了过去,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 “你怎么在这?”凌尘宇有些吃惊地问。 胡绥看他的表情,好像并不知道他要来医院,于是赶紧将自己碰到王雪的事给他们讲了一下:“我刚去病房看了,她不在这里,临床的说她刚走。” “她执念这么深,肯定不会走的……”凌尘宇说,“卫清时?!” 凌尘宇刚才已经打听出卫清时在五楼,三人立马往五楼去,胡绥一边走一边问:“李部,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凌尘宇去归档的时候,发现苏莹不是意外死的,是自杀。” “自杀?” 李成蹊点头:“赵志耀车祸死了之后,她就自杀了。” 原来是殉情而死,怪不得执念如此之深!一个执念如此深的女人,遭到了卫清时的无情抛弃和背叛,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情来。 “自杀而死的痴鬼,执念最深,常有分/身,是执念凝聚而成,我们在陈家杀死的,只是她的鬼魂,执念之魂,杀不死,只能超度。” 说着他们已经到了五楼,推开504的房门,里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胡绥一眼就看见了卫老板夫妇,正站在病床前和另一对中年夫妇说话。他立即跑了过去,叫道:“卫老板。” 卫老板看见他们也立即站了起来,说:“你们是来瞧我儿子的么,多谢你们关心,他刚缝了几针,没什么大碍。” 他说着便躬身要去握李成蹊的手,胡绥却一把抓住,问道:“卫清时呢?” 卫老板指了指身后的帘子:“在后头呢,那个小雪来看他,俩人……” 卫老板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来,前脚刚杀了苏莹,后脚就和王雪掺和在一块了,也实在不好意思让李成蹊他们看见。旁边的一对中年夫妇忙说:“正好碰见了,小雪不放心,来看看……” 胡绥一把拉开了他们身后的帘子,就看见有个女人趴在卫清时的身上,看样子,俩人正在激情拥吻呢,“王雪”的手捧着卫清时的脸,因为太过用力,卫清时的脸都变了形,嘴唇都被咬破了,两人唇齿间都是鲜血,染红了白色的枕头。 王雪的母亲急忙吼道:“小雪,你干什么呢?!” 李成蹊却一把拦住了她,转而另一只手搭上了王雪的肩膀。 胡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看着那头发略有些烧焦的女人转过头来,很清秀的一张脸,额头上还略有些污黑,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嘴巴和下巴全是血,说:“李天师,你来晚了。” 李成蹊冷着一张脸,口中念念有词,伸手点了一下王雪的眉心,王雪脸部肌肉突然抽搐了起来,整个人颤抖着倒在卫清时身上,说:“他……他精气已经被我吸尽了,活不成了。”她一边说一边笑,一边笑却又一边流眼泪,表情越来越狰狞,说,“我为他死两次,他为我死一次,应该的,应该的,哈哈哈哈哈。” 她流出的竟然是血泪,看起来更为恐怖,身体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就这么……死了? 胡绥转头看向凌尘宇,凌尘宇摇摇头,执念形成的分/身鬼,是杀不死的,因为它本就无魂无形,只是被李成蹊封在了王雪的躯体里。 可是卫清时死了,王雪也死了。 变态的执念,真可怕。 医院方面给出的解释,卫清时身体本来就虚透了,肩膀受伤,流血过多而死,而王雪精神病发作,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胡言乱语,吃人血肉。 第二天一大早,三清观附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出来的说法,说昨日大火里出现的火狐,是狐仙现身了。 本就是道教仙山,这样的传闻大家都愿意相信。网上更多的人相信一个辟谣,说那是网友P出来的景象。即便有一些人在微博上说自己亲眼所见,也被淹没在浩瀚的网络里。 王雪,更确切地说是苏莹,被带到了三清观,被安置在八卦阵中,十个道士围坐,念经三百遍。 鬼入死身,称为煞,道经对她而言,远胜过炼狱折磨。就是这样,苏莹依然不肯伏法。 “一个人的执念真的能这么深么?”曾文问。 胡绥也觉得很可怕。 其实苏莹那样的极端的浓烈的感情,他并不能理解,狐狸精性淫,但在情上懵懂,大概是因为爱上一个人,就不由自主地要对他专一,忠诚,这和狐狸精的本性是矛盾的,所以据说狐狸精一生一爱,一辈子只能爱一个。 一辈子只能爱一次,不代表一辈子就会爱一次,大部分狐狸精,都和爱情这玩意绝缘,开开心心地吸自己的男人,快活逍遥地过一生。 苏莹这样的,应该精神有点问题,才会这么偏执吧? “哎,你们说卫清时真是她前世的丈夫赵志耀么?” 没人知道。 “前生今世这种事怎么好说呢,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吧。” 彭程就说:“所以说什么前世今生,都是瞎几把扯,一个人之所以是他,就要相貌是那个相貌,灵魂是那个灵魂,张三死了之后转世成李四,相貌变了,前尘往事也忘的一干二净,那就是完全陌生的一个新人了,那这个李四,和张三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说他是张三,那怎么不说他是前前世王二麻子呢?” “道理是没错,但人都有情,假如你爱的人死了,投胎成了婴儿,你见到那婴儿,想到他的前世就是你的爱人,那他在你眼里,还会和其他小孩子一样么?这大概就是移情作用吧。” 大家讨论起前世今生来,各执己见,曾文就问胡绥:“你怎么看?” 胡绥说:“我觉得这种事,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果是道义恩情,那前世欠下的,这辈子能还也是要还的,但如果是个人感情,只认今生就够了,就像这个卫清时,就算他是赵志耀转世,那性情相貌都完全变了,我要是苏莹,可爱不上这么个人。” “对啊,就算卫清时是赵志耀的转世,但是看情况,他也不爱苏莹这个女人了。” 苏莹不肯离体,但道法神光之下,她执念形成的鬼魂早晚也会被度化,只是时间早晚,受的折磨多少的区别。胡绥瞅着道士们休息的时间,去了关押她的房间,见地上铺着八卦图,苏莹躺在中间,一动不动,她的脸色已经全无血色,长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 “小道士,你也不是人吧?”她翻过身来,妖冶而痛苦地侧躺着看他。 胡绥盘腿坐下,说:“不是,我是个妖。” 苏莹虚弱地笑了两声,说:“那咱们差不多啊,你把我放了吧,卫清时已经死了,我的心也死了,以后都不害人的。” “咱们俩可差多了,你不是苏莹,你只是苏莹的一缕执念,真要认真划分,你不是鬼也不是妖,而是魔,鬼和妖还能皈依,魔是邪气,只能杀。所以你让我放了你,我可做不了这个主,正相反,我来,是来劝你伏法的。你大概不知道三清观的厉害,秋邙山的三清观,可是有真神庇佑,和那些小地方的三清观是不一样的。我要是你,就求个痛快。” 苏莹低笑几声,说:“可我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和赵志耀那么好的回忆,没人记得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这是执念,折磨的是你自己。赵志耀已经死了,这世上已经没有赵志耀了。” “他是为了我死的……”苏莹忽然奄奄一息地说。 “什么?” “我丈夫,赵志耀,”苏莹微微睁着眼睛,说,“他是为了我死的。” 房间里的烛火摇曳,鼻息间全是檀香的味道:“车祸发生的时候,是他保护了我,我活了下来,他却死了。我为什么不能放下他……这世上肯为了自己的爱人去死的,能有几个……他的血流了我一身,隔了那么多年,我还记得那股血腥味,记得他跟我说,不要怕……” 苏莹眼中似乎有泪,侧过头看他:“我活着好痛苦,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了,没想到做了鬼,却不能如愿,这么多年,所受的痛苦和活着的时候也没有两样……” 她只恨她死的太晚了,她死的时候,赵志耀已经投胎去了,她如果也去投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们将是茫茫人世间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不记得自己前世是谁,她不舍得,才放弃了投胎,做了鬼。 苏莹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似乎伤心到了极致,身体蜷缩成一团。 “人生本来不就是这样么?”胡绥说,“到头来都是大梦一场,早晚烟消云散,百年之后,就没人记得了。大家都一样。” “你不一样,”苏莹幽幽地看着他,“因为我是情孽所生,所以我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小道士,你有一段长生不死的姻缘啊。” 胡绥说:“姻缘?什么姻缘?” “你把手给我,我帮你看看。” 胡绥说:“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这里的阵法困着我,你又是个妖,还用怕我一个快死的鬼么?” 胡绥想想觉得也对,于是便伸出手去。苏莹握住了他的手,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流眼泪,说:“真是可笑啊,真是可笑啊,哈哈哈哈哈。” 胡绥猛地将手抽了回来,苏莹睁开眼睛,笑的脸都扭曲了。胡绥忙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看到……”苏莹说,“我看到李天师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血染道袍,入了魔啦。” 23.爱与执念 她语气颇有些癫狂, 胡绥有被吓到, 忙问:“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有一个人, 对你有着长生不死的爱恋,最最下流的欲望,欲/火烧着他, 成了他的心魔。” “你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苏莹的眼睛从蓬乱的头发里露出来, 眼白多的吓人,“当然是那个道貌岸然的李天师啊, 啧啧啧,”苏莹脸上露出淫邪又狰狞的表情:“枉他修了几百年, 满嘴的仁义道德, 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胡绥心里砰砰直跳,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畏惧,跪着靠近了问:“真的么, 他对我?” “爱一个人, 成了心魔,他修的道法,恐怕快要压不住他的邪念了。好可惜, 我就要烟消云散了, 不然我还真想看看,他又如何度化他自己!” 她话音刚落, 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胡绥忙回过头去, 只看见李成蹊站在门口,清光索瞬间捆住了苏莹的全身,苏莹的腔调忽然变了,厉声道:“你的执念比我还深,肉/欲比我还重,也有脸来降服我么?!” 清光索越收越紧,胡绥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门外,李成蹊将房门从里头关上,道:“我真是小瞧了你。” 苏莹匍匐在地上,脸上痛苦又兴奋:“大师,你好像是单相思呢,不如你放了我,我跟着你,我们俩很像呢,我永生永世陪着你,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身上的清光索就勒得更紧了。她痛苦地叫了一声,哈哈大笑说:“真想知道你的下场,不知道那时候你是不是会后悔杀了我。” “我会一种道术,”李成蹊平静地说,“可以通过一个人生前发肤,寻到他的来世。你想知道赵志耀投胎之后,现在是谁,叫什么名字,过的怎么样么?” 苏莹颤抖了起来,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告诉你,一个人死了,再世为人,他就不再是他了。他还会不会爱你,和你有没有缘分,都是未知,你早该放下了。” 苏莹双眼通红,说:“李成蹊,你也不过比我幸运一点而已。” 李成蹊淡淡地说:“一点足矣。” 胡绥在外头听的心惊胆战的,不一会便看见李成蹊从里头出来了,问:“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来看看苏莹,想劝劝她来着……”胡绥说:“她现在……” “她已入魔,疯言疯语,你定力不足,少靠近她。” 胡绥点点头:“我知道她都是胡说八道,我一点都不信!” 李成蹊欲言又止,凌尘宇走了过来,说:“李部,你们也都一夜没睡了,我在酒店订了房间,你们去休息一会吧,这女鬼恐怕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度化的。” “她气息已弱,三清观的师傅就能度化她,这里不需要我们,等休息一晚上,明天回百花洲。”李成蹊说着就问:“李小酒呢,怎么一天都没看见他?” 凌尘宇说:“我看他有点闹情绪,不知道跑哪去了。” 李小酒脾气很坏,这个女鬼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他杀了人家一次还不够,昨天晚上见他们带着苏莹回观里,立马火冒三丈,要不是这个苏莹是执念所化,杀不死,恐怕早就被李小酒打的魂飞魄散了。李成蹊教训了他两句,他不知道怎么就恼了,气跑了。 李成蹊也不大高兴,对胡绥说:“都是我这些年纵容他了。” 人家到底是叔侄俩,胡绥笑了笑,也没敢说李小酒一句坏话,他还记着李小酒的眼泪呢,觉得李小酒对苏莹这件事这么敏感,只怕以前吃过这方面的亏。 天色已经擦黑,他们俩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曾文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昨天晚上他们也陪着在三清观凑合了一夜,如今听说要去酒店休息,都很高兴:“我还真怕现在就让咱们回百花洲,昨天一夜没睡,百花深处的石阶,我还真怕自己爬不上去。” 因为观里多了个邪祟,分局也派了穿警服的人过来维持秩序,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他们在大门口遇到了一对中年夫妇,正在求看门的警察放行。 这对夫妇胡绥认得,是王雪的父母。 不过一天时间,俩人早已经憔悴不堪,见他们俩出来,赶紧迎了上去。王雪的母亲红肿着双眼说:“大师,大师,我们想见见女儿,可以么?” “你们的女儿已经去世了,这观里压着的,已经不是她。”李成蹊说。 “怎么会死呢,她只是被熏晕过去了,到了医院就好了呀,”王雪的母亲哭着说,“要是她被烧死了,我们也就信了,可是她明明还活蹦乱跳的,能说能笑,活生生的在我们跟前,叫我们怎么信她死了。” “她真的已经死了,”胡绥说,“就是她找到我,告诉了我那邪祟占据了她的身体这件事。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找个神婆与她通灵。” “我不要见什么神婆,我也不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你们让我见见我闺女!”王雪的父亲说。 李成蹊说:“你们跟我来。” 情深不过血缘,不亲眼证实一些事,为人父母,大概永生永世不会放下,李成蹊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便领着王氏夫妇进去了。大家伙都好奇地很,聚集在院门口偷偷地往关押苏莹的房间张望,只是房门紧闭,什么都看不见,先是听见王雪母亲的哭喊声,叫人听了心下不忍。 曾文说:“只需要问她一些王雪的兴趣爱好,或者只有他们家里人才知道的事,就能看出她是真是假了吧?” “就算那女鬼一句都答不上来,王雪的父母未必也会相信啊,你想啊,假如你的亲人,会说会笑能走能动的,突然有人告诉你她已经死了,这是邪祟占据了她的身体,你能接受么?” 果不其然,立即听见苏莹的声音凄惨而透着鬼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好疼啊,你们不救我么?你们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不救,好,好,那你们就睁大眼睛看着,看看你们的女儿在受什么样的折磨,记住我现在的样子!” “这个女鬼,真是罪恶滔天,其心可诛!”曾文恨恨地说。 在父母面前,什么都不需要回答,只需要卖惨,只要还披着王雪的皮,她的父母怎么可能忍心。 又有几个三清观的道士进去了,不一会就半拽半扶地把王氏夫妇给拉了出来。夫妇俩都哭成泪人了:“我就这一个闺女,她要是死了,我们不如跟她一起死了算了!” 胡绥见王雪的父母那伤心欲绝又不肯死心的模样,跑过去说:“叔叔阿姨,你们如果还不相信,回去可以找个神婆试试,王雪的魂魄还在世上,有什么话,她都会通过神婆来跟你们说的。我们已经请了三清观的道士为她诵经超度了。” 这也是这一家最后的机会了。七日之后,王雪的魂魄怕就要入轮回去了。 胡绥说完,扭头朝房间里看了一眼,透过门缝看到苏莹坐在地上,诡异地笑着看向外头。李成蹊合上门,对王雪的父母说:“三日之内,尸身会归还你们。” 大概是王雪的父母太过伤心,冲淡了胡绥对苏莹的怜悯之情。 “苏莹已经不是真的苏莹了,”凌尘宇叹息说,“寄居在王雪身体里的,不过是苏莹的执念幻化的鬼魅,除了那一缕情,已经没有人性可言了。” 众人看着王雪的父母出了三清观,彼此心里都有些沉甸甸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胡绥觉得十分疲倦,扭头看李成蹊,却依旧身板挺拔,英俊的脸上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他就想,李成蹊这个人,是不是除了对他那个神秘恋人还有情感,其他也全都麻木了呢。 其实胡绥此刻不大想回去睡觉,苏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李成蹊给打断了,他很想听苏莹说完。 苏莹说他有着长生不死的姻缘,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的姻缘,和谁,李成蹊? 还是说因为他长了一张初恋情人的脸? 而且这李成蹊的执念和欲望,比苏莹还重? 他关心欲望胜过执念,感觉感情太复杂,还是欲望对他这个狐狸精来说好处理一点。 他这么想着,便看了李成蹊一眼,正巧李成蹊也在回头看他。 大概李成蹊这样的得道高人,也被苏莹浓烈又畸形的情/欲影响到了,看他的眼神里,伤感而灼热,浓的看不清。 凌尘宇订的都是标准的两人间。跟胡绥分配到一个房间的,是曾文。他搂着曾文的脖子,说:“大爷今天晚上宠幸你。” 曾文长的白弱文静,人也老实,已经习惯了胡绥的性格,笑着没有说话,倒是他们宿舍其他人开玩笑说:“胡绥爱裸睡,你可小心点。” 这当然是玩笑话,他们宿舍的小伙子一开始听说他喜欢男人的时候,还真别扭了两天,后来他们就发现胡绥浪归浪,可是浪的特别“安全”,更像是个吊儿郎当的小直男。 有人在他们后边说:“李部跟前,你们也勾肩搭背的没个正行,我看李部都不高兴了。” 曾文回头看了一眼,赶紧把胡绥的胳膊给推开了。胡绥愣了一下,问说:“怎么了?” “李部盯着咱们看呢。” 胡绥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李成蹊正在低声跟凌尘宇说话,哪里有看着他们。 而且他也没看出李成蹊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实在话,李成蹊这种几百年的老男人,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要想看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还真不容易,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他们的这番话,却给胡绥提了个醒。这次下山难得和李成蹊单独相处了那么久,培养了一番感情,不趁热打铁地追击,实在是不够明智。历来恐怖片就是情侣创造亲热机会的利器之一,他也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鬼! 于是等到大家都进了房间之后,他就偷偷跑出去,敲响了李成蹊的房门。 李成蹊开门的时候,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穿着浴袍,显然是刚洗了澡,人帅个头高,浴袍都能穿出型男味。好恨他迟来了一步,不然或许还能看到帅哥洗澡呢。 “我老想着那个女鬼的事,一想到她那张骷髅脸就觉得害怕。”胡绥开门见山地说。 李成蹊说:“进来说吧。” 胡绥朝周围看了看,按捺住内心的小雀跃,进了李成蹊的房间,这是间大床房,床很大,可以睡两个人。 “李部,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晚上不做噩梦?”他回头看向李成蹊:“我现在一闭上眼,苏莹那张脸就浮现在我眼前,人如果心生畏惧,好像特别容易被邪气侵体。” “你是想在我这里睡?” 胡绥:“……” “对呀,哈哈哈哈哈哈。” “也好。” 李成蹊说。 胡绥愣了一下,他怎么觉得他这是自投罗网,李成蹊答应的会不会太干脆了。 胡绥又紧张又兴奋,想到苏莹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心里好像突然打了鸡血,也想学她疯狂一把。 于是他咳了一声,说:“谢谢李部。” “嗯。”李成蹊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问,“你睡哪边?” …… 胡绥说:“都行。” 李成蹊也咳了一声,坐到了床边上。 胡绥去浴室洗澡,这大床房好像都是专门给情侣和夫妻设计的,那浴室的玻璃半透明,隐约能看到胡绥的肉体,水声哗哗啦啦响,李成蹊好像看见胡绥在撅着屁股冲,洗的很是仔细。 …… 胡绥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李成蹊面色潮红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酒店里的一个关于秋邙山景点介绍的小册子看。 看个旅游册子神色却像在看春宫图,这个老道士可真奇怪。 李成蹊见胡绥已经走到床的另一边了,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时间不早了,早点……” 话说了一半,就噎住了。 胡绥竟然没穿衣服,光溜溜湿漉漉地站在床边,狐狸精的身材得天独厚,挺拔匀称,瘦腰翘臀长腿,身上的皮肤光滑到水珠都是一颗一颗的挂在上面,还有一张湿漉漉的不安分的脸。 李成蹊顿时觉得如同火烧,赶紧扭头说:“你这是做什么?” “睡觉啊。”胡绥一边拿浴巾擦头一边说。 “就这么睡?” “裸睡有益男性身体健康,”胡绥解释说,“再说了我也没带换洗的衣服啊。” “不是有浴袍?” “穿着浴袍怎么睡?” “去穿。”李成蹊声音带了命令的意味。 胡绥这才回到浴室里,将浴袍穿上,一边穿一边乐,那个李成蹊是不是这么正经呀,脸竟然红成番茄啦,他二姐说的没错,李成蹊真是个基佬,还是个纯情又古板的基佬。 大功能成啦!胡绥高兴地扭了扭,假装自己身后有一条招摇肆意的狐狸尾巴。 羞耻是个什么东西,他们狐狸精字典里是没有的! 胡绥穿好浴袍,这才又走了出去,见李成蹊已经穿着浴袍躺下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只露着一张脸,看了他一下,说:“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胡绥从另一边爬上床,说:“我还真没穿着浴袍睡过,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 “你平日在宿舍里,也是裸睡?” “对啊。” 他是真的爱裸睡。 李成蹊听了半天没说话。胡绥想这人古板,大概真心不喜欢裸睡这件事,于是便说:“不过我住集体宿舍还是很注意影响的,都是在被窝里再脱光。” “睡吧。”李成蹊不欲再多说,便伸手关了灯。 床足够大,所以两个人睡,其实也不会挨到一块。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口落下的月光。胡绥心里砰砰直跳,想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想了一会,心里就想到一个计策,说:“李部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我睡觉不老实,要是挤着你或者压着你了,你直接拍醒我都没事的。” 李成蹊在黑暗中“嗯”了一声,便再没有多余一句话。胡绥轻轻吁了一口气,打了个哈欠说:“好困。睡在李部身边,心里就是踏实。” 他说着便再没有了声音,躺了一会,就故意发出几下鼾声来,然后一翻身,就面朝了李成蹊,一条腿往李成蹊腰身上一跨,手也搭在了他的胸口上。 李成蹊火力壮,他早就知道,触手就是一片温暖。浴袍宽松,裹得住上面就裹不住下面,他跨上去的那条腿就赤条条地搭在李成蹊身上,李成蹊伸出手来刚摸到他的腿,立马就松开了,像是烫到了一样。 他想起他大姐二姐教他的一些狐狸精媚术大法,手也跟着不老实,要往李成蹊浴袍里头摸,结果刚偷偷探进去一点,就被李成蹊按住了手,问:“你……你到底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胡绥心中窃笑,也不说话,李成蹊大概观察了他一会,见他没动静,便也没再发话,只大手在他的手背上按着,胡绥的掌心只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表情可以骗人,话也可以骗人,心跳却是骗不了人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二姐胡滟容说了,勾引最重要的是要把握好那个度,他觉得今天的勾引,已经算是差不多了。于是便趴在那里,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这一觉竟然睡的格外香甜,什么梦都没做,所以第二日早早地就起来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是极其晴朗的一个早晨。胡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滚到床的另一边去了,距离李成蹊隔了岂止一个人的空。不过他浴袍大开,说是袒胸露腹也毫不夸张,就差重点部位都露出来了,俩大长腿都叉成八字了。 就算是个狐狸精,胡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坐起来穿好浴袍,扭头朝另一边的李成蹊看了一眼。 这一看吓了一跳,李成蹊居然睡到床尾去了。 这这这……这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昨天晚上可能发生了很激烈的状况,自己却宿醉一般什么都不记得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胡绥赶紧收拾猫着腰下了床,去浴室里匆匆忙忙地穿上裤子,上半身只来得及穿了件衬衫,就拿着外套从房间里出来了,悄悄地关上门,就听见后面“啪嗒”一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见李小酒,凌尘宇和几个学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脚边滚落着几本不知道从谁手里掉下来的书。 …… 凌尘宇:“胡绥,你……” 李小酒:“你……你你你怎么从我叔叔房间里出来!” 后面的学员脸上纷纷露出:“我擦,好劲爆!” “衣衫不整衣衫不整诶,你们看到了么,裤子都还没拉上!” 还有人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暧昧地打量着他。 胡绥咳嗽了一声,笑了笑说:“那个……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但事情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跟我叔叔……”李小酒脸白了又红,指向他:“睡了?!” 胡绥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下,说“睡了”,肯定能把李小酒气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可是万一李成蹊出来打了他脸,那他岂不是很尴尬。 他正张嘴要说话,身后的房门就开了。胡绥扭头一看,是李成蹊,还是穿的那身浴袍。 众人:“……!!!!!!!” “我的天哪,年度大戏啊年度大戏!” “好遗憾只有我们几个看见,其他人没看到真是替他们可惜!” “衣衫不整衣衫不整诶,你们看到了么,李部浴袍都没穿好!” 李小酒满脸通红,指了指胡绥,又指了指李成蹊,“呜”一声扭头就跑了。 大家纷纷从兴奋和震惊转为尴尬,凌尘宇弯腰捡起地上的书,说:“那个李部,早上好。” 一窝人瞬间做鸟兽散,留下胡绥和李成蹊两个。 “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跑了?” 胡绥说:“我看天都亮了,应该用不着……再靠你庇佑了。” “我才知道,你是用完就扔的人。”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用完就扔,用什么啦,不要说的这么暧昧好不好! 不过话说回来了,昨天晚上,他……真用了? 胡绥立马屏气凝神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屁股,他觉得不像是用过的感觉。那边曾文正好开门出来,看见他就喊道:“胡绥,可找到你了,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我等半天,出去找都没找到你。” 结果对面房间立马冲出来一个人,是他们宿舍的八卦王洪琛琛,洪琛琛推着他进了房间里,然后趴在曾文耳朵根上,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悄悄话,曾文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李部,我觉得大家好像,可能,有点误会了,”胡绥讪讪地说,“我是无所谓,却不敢玷污您的名声,您要不,跟大家解释解释?” 他倒没想要搞得人尽皆知,这种和领导有一腿的,很容易被大家排挤。 “他们误会什么?”李成蹊问。 “误会咱们俩……”胡绥脸有些红,看着李成蹊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和那媲美模特的身高,心里有些激动,“误会咱们俩昨天睡了。” “昨天我们俩是一起睡的。” 曾文他们几个躲在门口偷听的,个个兴奋地像在听活春宫!尤其洪琛琛,双手握拳无声说了声“YSE”! 胡绥:“……” 您老人家的清誉真的不打算要了么? “你无所谓,我也无所谓。”李成蹊说,“我看你睡觉很不老实,睡姿也很不雅观,不大适合睡集体宿舍,今天回百花洲之后,你就搬到我那去吧。” 李成蹊说罢就关上门,回去穿衣服了。 胡绥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在想这世界怎么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这愿望实现的太快,反而叫人心里不踏实。李成蹊突然变的这么主动,难道真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到他和曾文的房间门口,就看见曾文脸色通红地看着他。 “那个……” “你不用解释的,”曾文红着脸说,“我们都不是封建的人,我们都支持的。” 洪琛琛说:“胡哥,你知道我一直都是无条件支持你的,我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以后你一定要多替咱们老乡说两句好话。” 胡绥笑了笑,心里想,我擦,昨天晚上到底睡了没啊,这个睡不睡的界定到底在哪里啊,他怎么记得他昨天晚上做梦,啃鸡腿来着…… 想到鸡腿,胡绥猛地一拍脑袋:“哎呀!” 曾文:“怎么了?” “哎呀,忘了,我的荷叶鸡。” 这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同窗好友,索性溜之大吉,就跑去重新买了只荷叶鸡,揣着回到酒店里。 吃了早饭他们就要回百花洲。这一次他跑的格外快,尽量避免和李成蹊他们走在一起,回到百花洲之后,就把他的荷叶鸡藏在了墙角旮旯里。天冷,也不用担心会变质。 曾文他们回来,就开始说起路上的笑话,关于梅青的。 “她不知道在哪买了双高跟鞋,可能是因为这一次是跟李部一起走,所以上来的时候打死不肯脱高跟鞋,结果一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你们在前头走是没看见,我就在她后头,她那屁股扭得能喷火啊哈哈哈哈,我看李部脸都快绿了。” 胡绥一听,暗恨自己跑的太快,没看到这么精彩的景象。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李成蹊那高冷正经的模样,被梅青的大屁股在眼前扭的脸都绿了的样子,肯定看哪都不是。 “对了,胡绥,你的荷叶鸡呢?” “藏起来了。” “你可别一个人偷吃,到时候分一分。” “没问题。”胡绥很大方地说。做坏事就得大家一起做才心安! “听说你要搬走了,什么时候搬啊,我们帮你啊。” “我得去问问李部,是不是在开玩笑。”胡绥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怎么觉得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众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走出去,等他一走出院子,大家伙立马凑到一起:“听说他昨天晚上是在李部房间里睡的?” “哎呀好可惜你们没看见,我和曾文都看见了,俩人都睡啦!” “李部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我看自从第一天李部就对他青眼有加。” “对对对,咱们每次上课的时候,李部不是时不时都在窗外看两眼么?可是我看他都是盯着胡绥看的,眼都看直了。” “李部看起来那么高冷,不会内心是个痴汉吧?” “可是李部看上他什么呢,他又不是最帅的。” “我听说越是正经的男人,心里越阴暗,可能他觉得和妖精啪啪啪,更刺激呢?” 大家心里就冒出一个画面来,他们高冷禁欲的李部突然变成了衣冠禽兽,按着一只小兔子在地上怼啊怼。 禽兽啊,禽兽。 24.吃肉那些事 胡绥刚走到半路上,就被李小酒给拦住了。 李小酒手里拿着一枝梅花, 抵在他的胸口上, 忿忿地看着他。 “李小酒同学,你听我解释……” “听说, 你要搬到我叔叔那里去?” 胡绥说:“李部应该是在开玩笑吧,我正打算去问问他, 其实我在集体宿舍过的很开心,并不想搬过去。” “你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了,咱们就摆明了说,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和我叔叔睡了一觉,你就跟他有什么关系了吧?”李小酒说着眉头一皱,说,“你可不要想多了。” 睡一觉还没有什么关系么?这个李小酒,观念很开放呀。 “那我们可以保持单纯的睡觉关系么?” “什么?” 胡绥笑了笑,说:“没什么。”他还是不要刺激李小酒了。 李小酒气的脸都红了, 说:“你知道我叔叔为什么对你青睐有加么,你还真以为你多有魅力啊。” “我知道啊, 我长的像某个人,他要拿我当替身,”胡绥学着他二姐胡滟容的上海腔说, “没事的呀, 我不在乎的呀。” “你……”李小酒一把将梅花枝掷在地上, “真是没骨气, 我看我叔叔能喜欢你几天!” 胡绥看着李小酒走远,叹了一口气,来到李成蹊住的院子里。 李成蹊住在教职工区最里头的院子里,院子里全是老梅树,开的十分灿烂,满院子都是香气。他站在老梅树底下仰头看,只看到繁花满眼,估计也只有百花洲这样钟灵毓秀的地方,才能长出这么繁茂的梅花树。不过要论大,还是隔壁凌尘宇所住的那个院子的梅花树大,那里的老梅树已经成了精,就是上次和梅青说话的那一个。 看来这个李成蹊,应该是很喜欢梅花的。 “来了?” 胡绥扭头一看,就看见李成蹊站在廊下,配着红梅掩映,清冷又高洁,实在秀色可餐。 “李部。”胡绥过去,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 李成蹊嘴角动了动,问:“东西呢,没拿?” “那个,我来确定一下,您真要我搬过来么?” 李成蹊指了指西边的房间:“你就住隔壁,东西都是现成的,把你的行李拿过来就行了。” “就这么搬过来,合适么?”胡绥说,“别人再都以为您要潜规则我,对您的清誉恐怕不大好。” “你不是说你喜欢男人么,住在集体宿舍,怕不方便?”李成蹊说,“搬过来吧,我看着你。” 胡绥讪讪地笑了笑,李成蹊问:“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有李部看着,我肯定不会犯错啦。”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先搬到隔壁,再搬到卧室,凭借他两个姐姐教给他的狐狸精大法,拿下李成蹊指日可待,再给他来个先哔后杀,扬名立万! 胡绥立马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大家见他收拾东西,急忙问:“定了?!” 胡绥点点头:“小伙伴们,可不要忘了咱们同寝共睡的情谊,以后我要有什么麻烦,你们可得要帮我。” 洪琛琛忙说:“那你也记得多给李部吹吹枕头风,争取咱们宿舍的能多留下几个!” 曾文说:“你就这么过去了,那个李小酒,会不会找你麻烦,我看他看你好像很不顺眼的样子。” “你傻呀,只要绥绥能抱紧李部的大腿,李小酒算什么呀!” 胡绥觉得这句话说的十分有道理。他到底涉世未深,年轻人都有点爱慕虚荣,见大家这么激动,美滋滋地拎着行李搬过去了。路过其他宿舍的时候,彭程他们在窗户一直偷偷看他:“你们看你们看,那个胡绥,好像要搬走啦。” “没想到百花洲这样的修道圣地,也免不了潜规则走后门这一套啊!” “你这个走后门……用词很恰当!” 胡绥的新房间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两个板凳,房间倒是显得很宽敞,窗户也很大,外头就是红梅一片,和李成蹊住的房间,也就隔着一堵墙。胡绥又兴奋,心里又不安,因为太顺利,反而叫他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李成蹊这人神秘莫测,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想干什么,他看不透。 只能这几天先按兵不动,摸摸他的意图。 吃午饭的时候,胡绥看见食堂里多了个人,是任东南。 任东南的个头在他们这里仅次于李成蹊,身板笔直,坐在那里就很显眼,而且他单独坐一张桌子,也不和别人同桌,最后还是凌尘宇端着吃的过去了,两个人气质南辕北辙,任东南冷得很,嘴角迷之轻蔑气质,凌尘宇温和的要命,脸上几乎都没断过笑容。 “听说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帅哥,将来会教我们格杀。”洪琛琛说。 “怎么是他教,没有专门教我们格杀的老师么?我记得他好像就是上一届的学员吧?”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听凌学长说,任东南的格杀术,是历届学员里最好的。” “他长的就像很会打架的样子,”胡绥一边看一边说,“咱们终于开始格杀训练了,不用再整天坐在百花堂里看书了,真好。” 曾文说:“这下我可惨了,我肯定倒数第一,我以前在学校最怕的就是体育课。” 下午他们就重新开始上课了,宋行之说:“你们在外头浪了两天,学的东西是不是都忘光了,我来提问提问。这可是我头一回提问,找你们谁来回答好呢?” 一听说宋行之要提问,大家都有点紧张,曾文倒是很兴奋,坐直了身板。要论文化课,没人比得上他。 结果宋行之似乎有意要活跃一下课堂气氛,眼睛寻了一圈,最后又落到胡绥身上。胡绥赶紧把头低下来,可是已经晚了,他听见趴在窗口看笑话的李小酒冷笑了一声,就听宋行之说:“胡绥,你站起来。” 大家伙发出一阵哄笑声,胡绥笑嘻嘻地站起来,听宋行之说:“上节课我们讲易经的时候,我看你一整堂都在打盹,我猜肯定是我讲的那些,你全都会了,只是不知道这下山玩了两天,你还记得多少。” “我回答错的话,扣分么?” 大家伙又是一阵哄笑,宋行之也笑了,说:“少扣点,扣你一分。” “那我要是回答对了,也给我加一分么?” 宋行之说:“那当然。” 李小酒趴在窗上,惬意地吸着果汁,郁闷了这么多天,可总算又要让他爽一回了。 “宋老师我的分真的没有多少了。”胡绥说。 宋行之挠了挠头发,说:“先问你一个最简单的,我们现在说易经,一般都指的是周易,那我问你,实际上易经都有哪几部呢?” 这的确是个送分题:“周易,连山和归藏。” 这三本百花洲都有,是他们的教材课本,他记得曾文第一次看到《连山》和《归藏》的时候惊叹连连,因为这两本据说在民间都失传已久了。 宋行之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三易各出自哪个朝代?” “连山是夏朝的,归藏是商朝的,周易是周朝的。” 宋行之愣了一下,接着问说:“那三易之术的首卦各是什么?” “连山的首卦是艮卦,归藏的首卦是坤卦,周易的首卦是……乾卦吧。” 这问题一回答,大家都有些惊异,倒不是说这问题有多难,问题是胡绥是如何学习的,他们都亲眼所见,浑浑噩噩混日子说的就是他,大家都没想到他居然回答上来了。 “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是什么意思?” “这是爻辞九三的一句话,意思应该是说号召大家每天都要努力,反复行道,坚持不懈的意思吧?” 见宋行之还要再问,胡绥赶紧讨饶说:“宋老师,你就让我得几分吧。” 宋行之咳了一声,说:“记性还算好,既然脑瓜子这么好使,多放点心在学业上,不是更有所成?” “学生谨遵老师的教诲。”胡绥这才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坐下了。 李小酒本来要看胡绥出糗,没想到竟然反被他得了四分,他哼了一声,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正是李成蹊。 下课之后,曾文立马围上来说:“胡绥,你好厉害啊,我还以为你答不上来呢。” “我以前就经常跟你们说,我在人间上学,那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你们还不信。” 他好像天生脑瓜子就好使,以前上学的时候,他逃课睡觉看小说,但只要考试,回回全班前十名,最后老师都拿他没办法了。 “我们家绥绥啊就是这样的,”他二姐曾笑眯眯地对他班主任说,“记性好,过目不忘,脑子转的快。” 胡绥的学分终于又挣扎着爬了四分,不过依旧全班最低,三十四分。 “没事,你现在抱上李部的大腿了,你就是全扣完,李部肯定也会把你留下来的。”洪琛琛说,“说不定可以跟凌学长他们一样,留下来当助教呢。你知道凌学长他工资有多少么?” 他露出一副“说出来吓死你们”的表情,胡绥见了就说:“你说留在百花洲啊?这地方我才不想留下来,上下山一趟累的要死,工资那么高有什么用,有钱没地方花。” “那你以后可以带着李部下山玩,你们说李部得有多少存款?” 这个话题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对啊对啊,李部这种人,一年攒一点,应该也是巨富了吧?” “他应该会有很多值钱的古董吧?” “我听说李部占卜也很有一套,那当年房地产发大财,这种事对他这种层次的人来说,占卜出来应该不难吧?” “那照你这么说,李部炒股应该也发了吧?哪只股要升哪只股要降,他应该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 我擦,胡绥在旁边听着都激动了,这么一说,李成蹊恐怕富可敌国啊! 他可以考虑在把李成蹊先哔后杀之前,先把他的巨额财产骗过来! 李成蹊这人真不错,大长腿高个子,位高权重活得久,守身如玉高富帅! “绥绥,你带的荷叶鸡,今天要不要吃了,别放坏了。” “得加热一下,我去食堂借个锅来,烤一烤。” “我跟你一块去,”洪琛琛说,“食堂打饭的大妈喜欢我,我跟她借点馒头小菜,配着吃。” 等到俩人出了院子,洪琛琛就小声问:“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请我们过去参观参观?” 胡绥笑着说:“你想去不就去了?” “那不行,凌学长早就说过,李部不喜欢学员进他院子……”洪琛琛说着猥琐地一眯眼睛:“你今天晚上,要跟李部睡么?……哎呀,大家都是兄弟,有啥不好意思的。” “咳咳咳,我们两个真的是很纯洁的男男关系,哥哥我还没有将他拿下。” “你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胡绥看了看洪琛琛,忽然停下来说:“你看着我的眼睛。” 洪琛琛就停下来,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下胡绥的眼睛,看着看着就脸红了。 “还需要你教么?” 洪琛琛摇头:“不需要不需要,你眼睛怎么那么会勾人!” 俩人从食堂借了东西回来,晚上就在宿舍里头开起了小灶。曾文问:“你这么晚跑出来,没事么?” “没事,李成蹊早就睡下来了,老年人,都睡得早。” “查寝的也都睡了,”洪琛琛披着被子说,“已经热了,咱们开吃吧?” 众人正要伸手,胡绥忽然拦住:“等一下!” “怎么了?” 胡绥双手合十:“这个……也不知道百花洲是哪位大仙驻守,这个……弟子们在此吃肉,先贡献给您老人家尝尝。” 大家伙急忙也跟着双手合十,围坐着等了一会,四顾看了看,问:“可以了吧?” 胡绥大手一挥:“开动开动!” 大家哄笑出声,急忙伸出手来,你拽鸡腿我扯鸡翅,刚上手,房门就被人给踹开了:“你们在干什么?!” 胡绥立马爬起来,挡在荷叶鸡跟前:“什么都没干!” 对方手电筒往他脸上照,照的他看不清对方是谁。洪琛琛扯了一下他的衣襟,说:“是李小酒。” 冤家路窄! “你们干什么呢?”李小酒冷笑着走进来,“好啊,你们竟然敢在百花洲开荤,说,这鸡是谁带进来的?” 大家都不说话,李小酒说:“百花洲吃肉,可是犯了大忌,不说,每个人扣三十分!” “你扣分,你凭什么扣我们分?”胡绥说。 李小酒的手电筒又往他脸上照了照:“这里敢这么胡来的,也就只有你了吧。你是自己认呢,还是他们一起拖下水呢?……不说,那我可去禀告给宋老师了。” “鸡是我带上来的。”胡绥说,“你有本事就去举报。” “兔子精还吃肉呢。” “百无禁忌。” 李小酒拿手电筒照了照地上那只冒着热气的荷叶鸡,伸出一只手来。 曾文立即把那只荷叶鸡捡起来,交到他手上。李小酒托了托,转身对胡绥说:“证物我先带走了,等着明天宋老师找你。” 李小酒说完就乐呵呵地走了,留下胡绥他们站在宿舍里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这可怎么办?”大家又尴尬又紧张,紧张的是这事要败露,尴尬的是又没勇气替胡绥承担。曾文说,“要不,我们一起去说,荷叶鸡是我们一起带过来的,法不责众,再说了,我们也还没吃呢。” “不用,我自己扛,我不是有李部罩着么,没事!”胡绥说着拿起外套穿上,“你们别怕,有我扛着呢,我去找李部吹吹枕头风,嘻嘻嘻。” 大家伙本来还很紧张,见他这样就笑了,放心说:“对啊对啊,李部不发话,李小酒又能拿你怎么样。” “朝中有人好办事!” 胡绥笑着从宿舍出来,这才慌里慌张地去追李小酒。 他觉得李成蹊那种遵守教条的人,未必会包庇他。虽然被撵下山的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但到底还是有这个可能,他大功未成,可不能就这么被撵走了。 夜已经深了,他们是专挑大家都睡了之后才聚众吃肉的。外头的灯也都熄了,黑胧胧的,只有淡淡的月光照着。他隐约看见李小酒的身影,正要叫他,又怕惊动了别人,只好偷偷追了上去,结果却发现李小酒在分岔路口站了一会。 胡绥心里一愣,赶紧躲到了梅花树后面,见李小酒回头看了一眼,有些鬼鬼祟祟的,然后有些嫌弃,又有些难耐地,闻了闻手里的荷叶鸡。 这个李小酒,该不会…… 胡绥顿时兴奋起来,猫在梅花树后头好一会,看着李小酒揣着荷叶鸡匆匆地回房去了。胡绥张嘴噙了嘴边的一朵梅花,阴险地笑了两声。 胡绥在梅花树后面藏了好一会,这才偷偷往李小酒的房间去。李小酒的房间紧挨着李成蹊住的地方,就隔着一道矮墙。他偷偷摸摸走到李小酒窗前,隐约看到里头露出微弱的光来。 李小酒将手电筒放下,盘腿往地上一坐,因为紧张激动,手都有些颤抖了。 不得不说,这荷叶鸡本来就香喷喷的,烤热之后香气更浓,闻一下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李小酒吁了一口气,闭目做了一会思想斗争,这才伸手扯掉了一根鸡腿,结果那荷叶鸡太油腻,沾了他一手。 “哈,被我逮到了吧?!” 李小酒吓得手里的鸡腿都掉在了地上。 “李部,李部,你来看啊,你侄子竟然破戒,在百花洲吃肉!” 李小酒气的满脸通红,指着他骂不出来:“你……你……你……” “他手上都是油,肉的油!” 胡绥幸灾乐祸地大喊。 凌尘宇他们都在隔壁住,听见声音全都跑了出来,就见李小酒正捧着一只鸡,要往外头扔。 …… …… “百花洲禁止吃荤。”李成蹊看了看他们俩,说。 李小酒和胡绥并立在李成蹊门前,老老实实地低着头。 “我错了,”李小酒说,“不该一时脑热,明知故犯。” “我也错了,”胡绥说,“不该带鸡上山。” …… 李小酒嘴角动了动,说:“叔叔,你把我们俩都关禁闭吧。” 胡绥一听,立即警觉地看向他。 “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李成蹊说。 “不行,我就要关小黑屋,”李小酒有些激动,“叔叔,你一向按规矩办事的,怎么为了他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我不喜欢你这样。” 他说完就自己往禁闭室走了。胡绥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主动去关小黑屋,一想要和李小酒共处一室,觉得还是算了。 李成蹊看了看胡绥,无奈又温和,轻声说:“以后不准这样了,规矩还是得守。” 胡绥点点头:“知道了。” “回去睡吧。” “嗯。” 胡绥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见李成蹊站在廊下,还在看他。 他就折了回来,说:“那个……李部,你长年吃素的人吧。我这话可能不好听,但是真的,我为了你的健康才跟你说,男的老吃素不好,影响性能力的。” 说完他撒腿就跑到自己房间去了。他真的不是在开黄腔,很多人都这样告诉他! 25.小白兔计划 他这是在……怀疑他的性能力么? 李成蹊的脸红了又黑。 胡绥回到自己房间, 吁了一口气。 荷叶鸡没吃成, 不过好在将了李小酒一军。想到李小酒吓得鸡腿都掉在地上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今日睡的迟了, 他又贪睡, 结果第二天就又起晚了, 他听见晨钟声的时候又眯了一会,等到百花堂的时候, 大家的早读已经快到尾声了, 宋行之拿着操行本站在廊下, 幽幽地说:“胡绥同学,五分没有了哦。” “昨天的事怎么样了, 搞定了么?”曾文小声问。 “搞定了,”胡绥比了个YES的手势,“李小酒还被关了小黑屋。” “啊?”曾文很是吃惊,想要再问, 却见宋行之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只好作罢。 早读课闹哄哄的, 最容易让人打瞌睡。胡绥托着下巴读了一会, 困意就上来了, 不停地打盹, 这种想睡又不能睡的感觉实在难受的很,他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刚睡着, 后脑勺就被人敲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见宋行之正拿着一本书看他。 “胡绥同学,”宋行之捋了捋袖子说:“你又只剩下二十九分了,怎么样,想不想赚回来。” 胡绥迷迷糊糊站起来,就听宋行之问:“考你一个道家常识。我听说你们上次下山拜祖师爷,三清观给你们准备的是一字巾,你知道道家为什么会有一字巾么,又为什么叫一字巾?” 这个胡绥还真不知道。 宋行之便问其他学员:“有人知道么?” 曾文很兴奋地举手了。 宋行之点名:“曾文。” 曾文站起来,说:“因为一这个字的含义最接近于道,《韩非子》里说,道无双,故曰一,庄子在《南华真经》也说,太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 宋行之点点头,看向胡绥:“怎么,也有你不知道的?” 胡绥讪讪地笑了笑,说:“这个老师你没讲过啊……” 宋行之先让曾文坐下,说:“曾文,加一分,”然后看向胡绥,“你,只剩二十八分了。” 看来宋行之不把他撵出去不罢手了。 吃早饭的时候,李成蹊坐到了宋行之身边,说:“宋老师对胡绥是不是太严苛了?” 宋行之扭头看了他一眼,说:“这孩子聪慧,如果能扶正,将来肯定在业界是个人物,可恨他就是整天不思进取,来这完全是混日子的。” “那我就把他交给宋老师了,不急,慢慢来。” 宋行之扭头又看了李成蹊一眼,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想让我唱白脸,你□□脸。也罢,难得见你如此上心,帮你一次。” 李成蹊说:“多谢。” 大家都已经知道胡绥有后台,对他扣分这件事已经不放心上了:“反正你的分数就是个形式,怎么着最后都会留下来的。” 胡绥说:“那也不行,我得赚回来。” 下午他们第一次学格杀术,教导他们的,是人帅话不多的任东南。百花洲的格杀术糅合了跆拳道和武术,追求稳准狠,更要求基本功,所以他们都是从最基本的开始学的。彭程兴奋地告诉他们,听说他们后面还能摸到枪呢。 “是真枪实弹。” 胡绥对射击不大感兴趣,倒是对跆拳道和武术什么的很感兴趣。他觉得他在这上面能把分数给赚回来。 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大部分他都学过。 得益于妖精的寿命,长的比人类缓慢,胡绥在修成人形之后的这些年里,为了让漫长的生命不无聊,胡慧娘给他报过很多班,他学过几年的跆拳道,学过几年的柔道,学过几年少林棍,还学过几年太极,总之耍枪弄棒挥拳头,他全学过。 其实他刚来的时候就观察过,他觉得论文科类的东西,他可能比不过其他人,但要论体育课,他真的很牛逼! “现在先来测试一下大家的体能,”任东南面无表情地说,“两千米,绕着操场跑四圈,前十名加一分,后十名扣一分,中间的不加不减。预备……” 任东南拿起口哨,都不给他们活动筋骨的时间:“跑!” 然后就看见有个人“咻”地一声蹿了出去。 是胡绥。 胡绥简直脚下生风,蹭蹭蹭就跑到最前头去了。这一批人里头唯一能追的上他的只有彭程,彭程一边跑一边喊:“你跑的不慢啊?” 胡绥也不说话,憋红了脸跑,彭程就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追。 “动如脱兔,这是只疯兔子啊。”凌尘宇在旁边对李成蹊他们说。 李成蹊他们惬意的很,坐在操场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宋行之抿了一口茶,说:“我就知道这小子也就格杀术能学精。” 胡绥和彭程两个人遥遥领先,落在最后面的是梅青和曾文。 曾文气喘吁吁的,又气又臊:“我……我我就知道我会最后一名……” 梅青掐着腰喘着气,对旁边的任东南说:“让老娘跟他们一群男生比,也太不公平了吧!” 彭程到底身体素质好,最后半圈的时候突然发力反超了胡绥,胡绥脸都憋红了,奈何劲用个差不多了,有心无力,眼睁睁地看着彭程把他给反超了,就听旁边坐着的李成蹊很端庄沉静地说:“第一次跑,不要太冲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见李成蹊正在优哉游哉地喝茶,姿态优美娴静活像古代的千金小姐。旁边的凌尘宇站起来说:“胡绥加油,第二哦。” 胡绥最后跑了个第二,遥遥领先第三名。刚出了小黑屋的李小酒坐在操场的一棵歪把子树上,看的直揪光秃秃的树枝。 一直属于垫底的胡绥,在格杀术上开始露出了点领先的态势,宋行之说,他和彭程,很像是上一届的任家兄弟。 任家兄弟,自然指的是任东南和他哥哥任西北,任东南如今都留下来教他们格杀术了,可见资质之出挑。 “任东南,任西北,”胡绥喝了一口水,擦嘴说,“任东南都留在百花洲当老师了,那他哥呢?” 曾文躺在地上喘着气说:“肯定去分局了呗。” “没有哦,”八卦王洪琛琛靠过来,低声说,“我听说,任东南的哥哥任西北,已经死啦。” 胡绥和曾文都愣了一下,问说:“你怎么知道的?” “从食堂大妈那里打听出来的呗,”洪琛琛说,“关于上一届的情况,我摸的一清二楚。” 上一届最杰出的几个学员,文数病弱美男池清明,武数任家两兄弟。据说他们三个,是近五十年资质最高,也最为刻苦的三个学员,这三人关系也好,池清明还和任家两兄弟拜了把子,大家都认为若干年后宗俗民调局的一把手,迟早会是这三个人的囊中之物,结果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很难缠的怪物,任西北不幸牺牲,池清明也受了伤,被接回家去了,只留下一个任东南。 “任东南和他哥哥都是孤儿院出身呢,兄弟俩一直相依为命,后来一起参了军,还是李部从军队里挑出来的,据说李部一见他们兄弟俩就看出他们筋骨奇佳,就把他们招进来专攻格杀。以前他性子虽然冷,但也没有这么冷,就是他哥哥死了,他才变成这样了。” 任东南虽然不苟言笑,但业务素质确实高,身手了得,绝对超过一般的特种兵。他就跟胡绥以前在上学的时候遇到的军训教官一样,完全军事化管理,军事化表情,倒很符合他那清冷寡言的性格。大家都有些怕他。 “你别看他看着瘦削,你看他胳膊那肌肉多结实,一拳头恐怕能捶碎你的头盖骨。” 大家都尊称他“任教官”,梅青说:“可惜我心里已经有了李部,不然这个任教官,其实也挺帅挺MAN的。” 大家都很佩服梅青的毅力,李成蹊和胡绥的关系都快人尽皆知了,她还不死心,每当休息的时候,只要李成蹊来,她就一定会凑上去,娇滴滴说自己胳膊痛腿痛,说李成蹊“都不知道关爱女生”。 李成蹊好像拿梅青没办法,梅青虽然有点浪浪的,但她天生善于占卜,占卜能力奇佳,连宋行之都夸她是占卜奇才,这种人才肯定是要留用的。 胡绥见梅青不死心,真是对她大大的同情,休息的时候坐到她身边,说:“梅姐姐,你这么会占卜,有没有占卜一下你和李部的缘分?” 梅青穿的少,衣服紧贴着身体,前凸后翘火辣辣,白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占卜最忌讳的就是替自己占卜么?” “那你能不能替我占卜占卜,我跟李部有没有机会?” 梅青没好气地说:“我也不会替李部占卜。” 这简直是掩耳盗铃啊。 胡绥笑了笑,忽然看见李小酒朝他走了过来,在远处站住,朝他勾了勾手。 大家都在,胡绥很放心地爬起来,走到他身边。 “你还真把自己关小黑屋里啦,关这么久。” “你要敢告诉第三个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是说你当初埋骨哭的事?还是说你偷吃鸡肉的事?” 李小酒一听就炸了:“谁哭了?!谁吃鸡肉了?再说,把你嘴给缝上!” 胡绥想了想说:“我不说也行,你以后不准欺负我……你要是不同意,我嘴上一向没个把门的,要是我说出去,你可别怪我。” 李小酒细眉倒立,看了看不远处的李成蹊,小声指了指胡绥:“你给我等着!” 胡绥算是发现了,有他叔叔李成蹊在,李小酒就光会发嘴炮,没什么实际危害。 小孩子还是年纪轻啊,光想着在长辈面前树立一个乖孩子的好形象,牙打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他都觉得李小酒没有那么讨厌了,不过是孩子气,他一个几百岁的妖精,宰相肚里撑一下船啦。 因为每天下午都要学格杀术,极其消耗力气,早晨胡绥就更起不来了,他每天下午赚的分,基本上第二天早晨就会因为迟到被扣回去。曾文说:“我看李部每天雷打不动都起的很早,他怎么也不喊你?” 洪琛琛说:“这你都猜不出来,李部肯定是不舍得呗,想让他多睡会,反正扣分不扣分的,对绥绥来说又无所谓。” 真是这样么?胡绥还真有些心动了。 “当然啦,你没发现咱们每次在操场上训练的时候,李部都盯着你看么?” 胡绥又不傻,当然看见了。 其实他这几天过的压力很大,他事先没有想到装小白兔也那么累。 他来这的目的他是知道的,临行前他大姐二姐的教导也还在耳边回荡。他要走的是爱看书的文艺美男子路线,不笑的时候比笑的时候有气质,好看。但是格杀术这种东西吧,又讲究稳准狠,这一用力吧,表情就容易狰狞,要做的好,能赚分数,还要尽量保持住仪态,他真的很!累!压力很!大! 李成蹊有着十分规律的作息时间,睡得早,起的也很早。 胡绥原本有着很不规律的作息时间,起得晚,睡得也晚,来到百花洲之后,因为每天要早起,所以睡的也就慢慢变早了,尤其每天下午练完格杀术,他累成狗,趴在床上就能睡着。 李成蹊每天晚上都要在院子里站一会,梅花开的正好,院子里都是梅花香气,要等到胡绥房间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了,他才会回房睡觉。第二天早晨起来,也会在胡绥房门口坐一会,在清晨薄薄的雾气里听到里头胡绥杀猪似的叫一声:“啊啊啊,我擦,又迟到啦!” 然后他就回房去,隔着窗户看着胡绥一边穿衣服一边朝外跑。 活蹦乱跳的胡绥,真是……百看不厌。 26.洗衣服 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半个月就又过去了, 又到了月初,他们又有了一天假期。 只是这一回却不允许他们下山了:“你们一个个都积攒了那么多脏衣服, 放这一天假,都好好洗洗衣服。” 胡绥平时都比较懒,脏衣服堆了一堆,以前家里的衣服都是他姐给他洗的,他长这么大,也就内裤会自己洗一下。 百花洲是不准洗衣服的, 说是不能污染这里的环境, 让他们去浮花溪。 这名字胡绥喜欢, 终于不是什么百花了,听名字就觉得这溪流很有文化气息。他端着脏衣服出了门,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就敲响了李成蹊的房门。 “李部,你有没有脏衣服需要我帮你洗的?” 李成蹊看了看他,说:“不用。” “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我来这里之后承蒙你照顾,还把我调到单人宿舍,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就让我帮你洗洗衣服吧。”胡绥无比诚恳地说。 其实他一直好奇李成蹊的衣服都是怎么洗的, 他觉得李成蹊这样的得道高人不应该自己洗衣服。 试想李成蹊蹲在溪边洗内裤的场景, 他就觉得不可直视! 身为领导干部怎么能干这种事, 这种事就该他来! “我真的很想给你洗衣服。”胡绥说着脸色一红, “尤其是内衣裤……” 李成蹊愣了一下,嘴角动了动,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然来,说:“不要胡闹。” “李部你真的不让我洗么?” 李成蹊说:“不用。” “那好吧。”胡绥忍着笑,端着衣服就跑了出去,跑到外头才忍不住笑了出来,李成蹊脸都红啦。 曾文他们也正要去洗衣服,问他说:“什么事你这么开心。” 胡绥说:“今天睡到自然醒,当然开心啦。” 他们一群人来到浮花溪,那真是比较大的一条溪流了,水流的很急,但是奇异的是水温正好,不冷不热,冬天也不冰手。 东南分局那边宿舍有个学员,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因为看到一群男生都不喜欢洗衣服,所以想到一个赚钱的门道,明码标价,五块钱可以帮忙洗一件。 “五块钱一件,他抢钱呀?”曾文一边搓衣服一边说,“想都不要想。” 胡绥听了却心动了:“谁呀,哪个?” “就那边大石头上搓衣服那个……” 胡绥站起来看了看,就看见一个模样白皙,一看就很□□的男生正在勤快地洗衣服。洪琛琛说:“你想让他帮你洗么?” “对啊,省点时间可以休息休息,出去转转。” 洪琛琛就也心动了,说:“那我也给他洗。” 曾文说:“五块钱一件,你这一盆子,得五六十吧?” “钱都是身外之物。”胡绥说。好在他来的时候,他大姐怕他需要钱,给了他很多。妖精就这点好处,活得久,攒的钱也比一般人家多。他们家消费观念也比较超前,认为赚钱就是为了活的轻松,能用几十块钱换一天自由自在,很值。 洪琛琛和胡绥把衣服给了那人,两个就沿着浮花溪往里头走。洪琛琛说:“我听说这浮花溪有断尾灵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猴子呢。” 他们沿着浮花溪往山林深处走,没见着什么猴子,倒是发现了一户人家,两间茅草屋,那茅草屋后头,有座坟,因为距离茅草屋很近,看起来颇有些诡异。洪琛琛左右看了看说:“这里这么偏僻,怎么也有人住。” 他们俩走近了,那茅屋旁边的围栏里养了几只鸡,听见动静一直扑楞着翅膀叫个不停。洪琛琛走到门前,朝里头偷偷看了一眼,那房门半开,床上隐约躺着个人。 “有人。”洪琛琛小声说。 胡绥便在外头喊道:“请问有人在么?” “谁呀?”里头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出来。 可能是上次陈婆婆的事情给胡绥留下了阴影,他一听见是老太太的声音,又在这深山老林里,就有些犯怯,咳了一声,说:“我们是百花洲的道士。” 洪琛琛那边已经进去了,胡绥朝周围看了一眼,山林寂静,隐约还能听见浮花溪的流水声,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房间十分低矮黑暗,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闻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摸索着找到床头的拐杖,问:“你们是谁?” “道士,我们是道士。”胡绥认真地看了看那老太太,发现那老太太是个盲人,气色倒还好,不像是被附体的样子。 “老奶奶,您好。”洪琛琛说,“我们路过这里,进来看看。您一个人住么?” “不是,我还有个闺女,英子?”老太太朗声叫道。 但是却不见有人答应,老太太又叫了两声,还是没人应:“这丫头,跑哪去了……” 胡绥认真看了看房间的摆设,桌子上也只有一副碗筷,倒是那床头用木条搭起来的架子上,挂着几件年轻女人的衣服,旁边地上铺着茅草,很像是一个有人躺过。 “我们这都多少年没来过人了,”老太太说着便下了床,她虽然看不见,穿鞋倒很快,说:“你们说你们是道士,可是那前头什么洲上来的?” “对,我们就是百花洲的,您听说过?” “何止听说过,还见过呢,以前我男人活着的时候,说在外头那水的上游见过,好多年轻的后生在那洗衣服呢。” 老太太大概太久没见人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但又兴奋的很,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原来这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丈夫犯了事,她便跟着丈夫躲进这山里头,前些年偶尔还会出去一趟,后来丈夫死了,她的眼得病瞎了,便再也没有出过山,已经有七八年了,好在她有一个女儿,如今而已长大了,在照顾她。 “她平时都在家的,如今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房间里没什么东西,且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俩人没在里头多呆便出来了。老太太又喊了几声“英子”,说:“跑哪去了……” 胡绥走到那坟头跟前看了看,戳了一下洪琛琛的胳膊:“你看。” 洪琛琛扭头一看,那坟头前头立着一块碑,不大像正常的墓碑,更像是一块扁平的石头,上头的字已经快要看不清了,但隐约可以分辨出几个字,写着“赵英”两个字。 洪琛琛一惊,就听胡绥笑着问那老太太:“婆婆,您女儿是叫赵英么?” “你怎么知道?” 胡绥说:“我看见这地上写了这个名字。” “那肯定是英子没事乱写的。”赵老太太说着便又叫了几声“英子”,说:“真是奇怪了,平时她从不走远,只要我喊一声,她立即就答应的,今天是怎么了……两位小伙子,能不能帮我找找?” 洪琛琛面色略有些畏惧,没说话,胡绥笑了笑,说:“好啊。” “哎,”洪琛琛偷偷拉了一下他的手,“她会不会在诓骗我们?这深山老林的,她一个老婆子住在这里,已经够诡异的了,有个已经死了的女儿,让我们去找一个死去的人?” 胡绥拉着他往四周去寻找,一边叫着“英子”的名字一边说:“屋子里有年轻女人的衣服,而且窗下还有一袋子野果子,老太太都失明这么多年了,果子肯定不是她摘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她装瞎骗我们的?” “有。” “啊?那我们还不赶紧跑?” “但也有可能是真的啊。” “真个鬼啊,那坟头的草都多高了,她女儿即便还在,那也不是人!” 洪琛琛的话刚落,就听见前头草木丛里发出些微声响。冬天许多草木都凋谢了,所以那草木丛并不能很好地遮掩住对方,胡绥一眼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藏在后头。 洪琛琛吓得拽住了胡绥的胳膊,胡绥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棒,静悄悄地朝对方走了过去,说道:“我们是百花洲李成蹊的部下,只是路过这里,没有冒犯的意思,不管你是人是鬼,出来说话。” 那怪物躲在草丛里头,似乎颇为畏惧的样子,胡绥就对洪琛琛说:“洪琛琛,拿出你在百花洲学的本领,拿住它!” 洪琛琛:“我……” “别,别,大师们饶命。”那怪物突然开口,倒是把洪琛琛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胡绥忍住恐惧,厉声说:“那你还不赶紧出来!” 那怪物伸出两只毛茸茸的胳膊,从草木丛里站了起来。 竟然是个人。 说是人,因为它直立行走,身上还穿着人的马甲,下身还穿了条裤子,可它也不是人,因为它长了一张…… “是猴子?”洪琛琛吃惊地说。 对方是只猴子,只是形态上已经接近于人。 27.公主抱 看见对方是只猴子, 两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看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只母猴子。 “你是谁, 为什么冒充赵英?” “赵英是个好人, 我要报答她。”那猴子声音略有些怪异的嘶哑, 开口说。 虽然说胡绥自己也是个妖精, 但看到一个猴子开口说话,还是觉得有些诡异,主要是那猴子像人又不像人, 既不可爱, 也不好看。倒是洪琛琛, 一直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对你有恩?” 那猴子点点头,不大敢去胡绥他们的眼睛:“我本来是浮花溪的一只灵猴,有次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受了很严重的伤,眼看要活不成了,是赵英救了我……” 赵英将它背了回来,医治好。它是已有灵性, 会吐人语的灵猴,怕吓着赵英,也不敢跟她说话,只每天都摘了野果子送过来。久而久之, 两个便熟识了起来, 每次赵英出门摘果子, 这猴子都会跟着。一人一猴, 倒也相处的很好。 可是两年前,赵英要摘崖壁上的菌菇,失足从悬崖上掉了下来。 说到这个,那猴子也有些焦躁了起来,毛爪子抓了抓头说:“那是她常去的地方,以前很多次都好好的,偏偏那次掉下来了。”猴子的眼睛本就清亮,如今看起来更像是噙了泪水一样。 赵英虽然没摔死,但却受了很重的伤,这只猴子把她拖回来,在家里躺了三天,疼的嗓子都喊哑了,终究还是没能撑过去。 赵英虽然死了,她的老母亲却还在,这只猴子也有情义,将赵英偷偷埋了之后,就穿上赵英的衣服,假扮赵英的模样照顾老太太。 “我骗她说我的嗓子烧坏了,”灵猴说,“我娘看不见,也信了。” 那倒也是,普通人哪会想会不会有人冒充自己的女儿来照顾自己。何况它平时都会穿上赵英的衣服,轻易不让老太太摸到它身上的毛发。胡绥注意看它的手,毛发好像都剪光了。 这猴子有情有义,倒让他们俩年轻人很感动。 “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告诉她的。”胡绥说,“只不过你说的话,我要去问问婆婆,看看你说的有几分真假。” 那猴子忙说:“我说的全都是实话,你只管去问。” 胡绥便回到茅草屋里,笑着问老太太:“婆婆,我刚才在外头看见您女儿啦,她在洗衣服呢。刚才跟她聊了聊,她说你们家还养了只猴子?” 赵婆婆说:“猴子?没有呀。” “是么,那我刚才跟她聊着浮花溪附近的猴子,她说你们家也养过……” “你说这个呀,哎,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啦,她去外头摘叶菜,回来的时候背了一只猴子回来,说那只猴子受了伤,快要死了,她就把那只猴子养在家里,前前后后大概养了三四个月吧。听她说,那猴子前几年还经常来我们家呢,那可是是个有灵性的猴子,还会给我们家送果子呢。”赵婆婆说起来嘴角含笑,说,“不过这两年,那猴子就没有再来了,大概恩报完了,过它自己的日子去了,哈哈哈哈。” 老太太笑的很是爽朗,胡绥也笑了笑,说:“那您女儿前两年是不是生过一场病,我听她嗓子……怪奇怪的……” 赵婆婆脸上这才露出些窘迫的神色,说:“她那是烧坏的,以前她的嗓子可清亮呢,唱起山歌来好听的紧。都怪我们住的太偏僻了,她上次摔伤了,伤的可重了,我听她难受了好几天,真怕她就那么死了,好在她命大,又活过来了。我跟她说呀,她年纪也大了,该嫁人了,老在这深山里头也不是个事,要不我们搬出去,也省的有什么意外只能难受地听她哼哼,她不肯,说喜欢在这里,唉。” 这样听起来,那猴子说的,倒都是事实了,还真是只有情有义的母猴子。 “绥绥,你快来呀。”洪琛琛忽然叫他。 胡绥赶紧跑了过去:“怎么了?” 他说完警惕地看向那只母猴子,洪琛琛说:“他……他竟然是只公……男……他……” 胡绥看向那只灵猴,那灵猴竟然露出了几分难为情的神色,说:“家里没有别的衣服,我只好穿她的……” 这一回声音竟然比之前听起来粗了许多,刚才“她”声音虽然略有些沙哑怪异,但也是女人的腔调,如今再听,竟然是个男生的腔调。 这竟然是个公猴子! 一只公猴子,为了报恩,穿上恩人的衣服,扮作赵婆婆的女儿,照顾她至今。 “我的命是赵英救的,她死了,她的老母亲,我愿意为她养老送终。”那灵猴说。 胡绥和洪琛琛从赵家告别出来,那猴子还穿着一件红衣服,站在石头上看他们,那形态似人非人,又可笑又诡异。洪琛琛回头看了一眼,说:“我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妖呢,竟然是只这么有情义的妖。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老婆婆实情呢,咱们找人把她接到山下去养老,不比住在这破草屋里好?” 胡绥说:“告诉她实情,她肯定也愿意搬到什么养老院去,可是我觉得她现在有个女儿陪伴在她身边,对她来说,或许更幸福呢。你不知道那些无儿无女的老人,都是等死罢了,没什么意思的。”他拍了一下洪琛琛的肩膀,说:“以后咱们还可以过来看看,给他们带点东西。” 他们回去的路上,竟然碰见了一群断尾灵猴,断尾灵猴,其实也叫短尾巴猴,尾巴很短,毛色黄白,有一群,坐在树上看着他们。 那些猴子好像是来溪边喝水的,看见他们都蹿到树上去了。 他们回到百花洲,已经是午饭时间了。曾文说:“你们怎么才回来。” 洪琛琛就把他们遇到灵猴的事情讲了一遍,曾文说:“这么有情义的猴子,下次你们什么时候去,我也想去看!” 胡绥和他们分道扬镳,自己回到了李成蹊住的院子,从李成蹊房门前经过的时候,忍不住朝里头看了一眼,结果就听见李成蹊在里头说:“去哪了,才回来。” 胡绥在窗外站住,说:“我跟洪琛琛去山里玩了。” 不一会李成蹊从房间里出来了,递给他一个东西。 是道符。 李成蹊说:“深山里多邪祟,你以后再出门,揣兜里防身。” “谢谢李部。” “嗯。” 胡绥笑了笑,就要往自己房间走,李成蹊突然又叫住他,说:“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嗯?”胡绥回头看了一眼,李成蹊抬了抬下巴,他顺着看过去,就看见自己的衣服晾在院子的绳子上。 “有学员送了一盆衣服,说是你的?”李成蹊说。 “他帮我洗的。”胡绥没敢说他花钱雇人洗的事。 不料李成蹊皱了皱眉头,说:“内衣也让他洗?” 胡绥看了看上头晾晒的内裤,一时有些尴尬。 百花洲统一服装,连内衣也发,统一的黑色,不过内衣换的比外面的衣服勤,大家伙平时多穿自己从家里带的内裤,大家的内裤都很平常,基本上非黑即白,就胡绥的内裤骚气,花花绿绿的都有,有平角的,三角的,也有大裤衩。其实他们每天洗澡,都会顺便把内裤洗了,胡绥这是懒了几天没洗,就和其他衣服放一起了。 李成蹊接着说:“还有内衣也跟别的衣服一起洗?” 李成蹊爱干净,他是知道的,果不其然,李成蹊说:“你这卫生习惯不好,以后你内衣不想洗,就送到我这里来。” “你说内裤么?”胡绥问。 李成蹊咳了一声:“嗯。” “你要帮我洗内裤啊?” 李成蹊看了他一眼,眼神略有些飘忽,说:“你尽量自己洗。” 胡绥抿了抿嘴唇,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坐在椅子上想了老半天,觉得李成蹊这人,还真不错,至少对他很不错,这老祖宗传下来的那些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是添油加醋的。 传说这种东西,最喜欢添油加醋,你传我我传你,经常就会扭曲了事实。李成蹊是本来人就很好,还是因为他的长相像某位故人,所以会特别对待他呢? 胡绥下午就没再出门,留在房间里睡觉,一睡就睡到日落时分。他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李成蹊在外头收衣服。 李成蹊这人严谨,平日里领口的扣子都扣到最上面一颗,身板特别正,腰背很挺,天生适合穿正装的男人,即便是收衣服的时候,也是从容威严,衣服一件一件整整齐齐地搭在胳膊上,一丝不苟。阳光照到他身上,旁边的梅花树红云一片,开始往下落花瓣。 李成蹊收了衣服回来,看到他,便朝他走了过来,把他的衣服都递给了他。 胡绥在廊下坐着,伸手接了,放在腿上,说:“这里的梅花真好看。” “你喜欢梅花吧?”李成蹊问。 “我什么花都喜欢,好看的我都喜欢。”胡绥笑嘻嘻地说。 李成蹊嘴角提了提,似乎露出一抹要笑的意思,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两个人并肩坐在廊下晒太阳。 风把飘落的梅花吹到廊下,胡绥伸手捡了一瓣,忽然听李成蹊说:“我跟食堂说了,以后的午饭都加一道荤菜。” 胡绥扭头看过去,说:“百花洲不是不准吃肉么?” “其实早些年就想改这个规矩了,你们要学格杀,饮食上确实应该均匀一些。” 胡绥笑着说:“对啊,不吃肉哪会有力气,而且百花洲基本上都是年轻男孩子,吃的不举可怎么办?!” 李成蹊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隔了好一会才说:“你这都是哪来的谣言。” “我从书上看的啊,吃肉才有劲,有劲性能力不才强么?我是现身说法,我就爱吃肉,我就觉得我很……”他说着扭头看了李成蹊一眼,眯了眯眼睛,试图在李成蹊身上试一下他的狐狸精媚术,李成蹊正看他,对上他的眼睛,表情都呆滞了一下。 胡绥兴奋不能自已,他用过那么多次媚术,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对方给他这么给力的反应的呢!他又伸出一小截舌头来,舔了一下嘴唇,语调也变了,黏黏腻腻地说:“咿,李部,你是不是常年吃素呀,那你……”他咳了一声,“还好么?” 李成蹊白皙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红了,抿着唇侧过头去,说:“又来。” 胡绥见自己媚术有成,特别兴奋,手若有似无地抚摸着膝上的大裤衩,说:“没有啊,我就是关心关心,常年吃素的话,你还有力气么……” “你还是喜欢动不动就撩拨人么?”李成蹊忽然扭头看他,脸色微红:“撩拨得人心急火燎的,你又有什么好处?” 胡绥看着看着李成蹊的眼睛。 他们俩的眼睛是不一样的。 李成蹊神色正经,眼睛里却有些火。 胡绥吊儿郎当故作风流,眼睛里却一派纯真。 李成蹊忽然站了起来,胡绥以为他生气了,刚要说话,忽然见李成蹊弯腰,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 李成蹊单手抱着他,说:“可见你吃素没力气那套理论,不准。” 28.美男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 在那一瞬间,胡绥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男人, 如果憋了几百年, 那爆发起来也是很恐怖吧? 他手里的衣服忽然全都掉落在地上, 李成蹊这才放下了他, 然后弯腰将地上的衣服帮他捡了起来,一件一件叠放在长臂上,然后递给他。 胡绥脑瓜飞快地旋转了一下, 想着自己还能说什么撩拨的话, 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不转了。 他只好把衣服拿过来,说:“你劲……果然很大……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就红着脸抱着衣服回自己房间了。李成蹊在原地站着,捋了一下袖子上的褶皱,然后干咳了一声,扭头去看外头的梅花。 进入腊月的时候,胡绥的分数维持在了二十分上下,基本上是格杀课上赚回来, 早读课再扣出去,直到有一天迎来一个爆炸性消息,李小酒也要加入他们这一届,要做他们的同班同学。 大家伙其实都不大开心, 因为李小酒是李成蹊的侄子, 有这个大靠山, 就不说给他开后门了, 就是李成蹊每天私底下教他一点,也胜过他们这些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名额,这下好了,又被李小酒霸占一个。 不过李小酒也确实很牛逼,自从他进入他们班里以后,样样拿第一,优秀到人神共愤,有他在,大家就只争第二,不争第一了。 格杀课本来一直都是胡绥和彭程争第一,这下好了,来了个李小酒,一上场,就虎视眈眈地看着胡绥。 他们平时上课,不管学什么,当天表现最佳的前两名都是有奖励的,一般一分左右,看着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不是小分数。胡绥终于明白李小酒是干嘛来了,原来是要断他“分路”来了! 这个李小酒,跟他真是冤家对头。 “今天我们要学格斗,”任东南冷冰冰地说,“两两自由配对。” 因为要示范,他们一向春风十里的凌学长也上阵了,和任东南给他们做了一遍示范,除了曾文,大家看了之后都很兴奋,觉得好帅,简直英姿飒爽。 “我一直想当兵来着,”洪琛琛说,“现在我们像不像特种兵在训练?” 胡绥却没理他,他顺着胡绥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李小酒在往他们这边看。 “那个李小酒好像盯上你了。” 胡绥说:“他那身板,文化课还行,要比打架,他不是我的对手吧?” 洪琛琛说:“那不好说,你看他那眼神,多狠。” 李小酒长的好看,就是眉眼凌厉,人看着很是霸道邪气。分组的时候,大家都不大想跟他配对,结果他直接走到胡绥跟前,说:“来吧。” “?” “我们俩一组,比比?” 胡绥别的没信心,打架他还是挺在行的,平时格杀课上,也就彭程比他强,其他都是他的手下败仗,不管是比爆发力还是灵敏度,他都比一般人强,渐渐地就营造了他在格杀课上的信心,他点点头,说:“行啊。” 大家都抱着看八卦的心情盯着他们俩看。 曾文格杀课最差劲,跟他配对的是梅青,他连梅青都打不过,梅青把他制服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帅哥,你这样不行啊,还不如我一个女的有劲。” 曾文红着脸,他不好意思说是梅青的胸太大了,一挤到他他就浑身发热,哪还敢用力。 李小酒第一次上格杀课,没想到却是个老手,胡绥和他过了几招,就发现李小酒有两下子了。他本来还只是想随便玩玩,这一下被李小酒激起斗志来了,袖子一捋,说:“那我可来真的了。” “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因为我也不会。”李小酒说。 李小酒头发比较长,他拿了一条一字巾系在额头上,因为刚才比划那两下,头发有些散落下来,看起来是个秀气的男孩子,没想到力气却大,拳脚也狠,胡绥一不留神就挨了两拳,洪琛琛他们在旁边喊:“绥绥加油!” 大家都不喜欢李小酒,都给胡绥加油,李小酒也不恼,直哼哼笑了两声,轻松躲过胡绥的拳头,长腿一扫,就把胡绥扫翻在地。胡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一个翻身又站了起来,原来还顾忌着李成蹊在旁边,他要保持个优美的姿态,这下也全都忘了,提了提裤子,直接朝李小酒冲了上去。 胡绥腿长,他们这些人里,数他腿功最好,李小酒擅长挥拳,两个人不是你把我掀翻在地,就是我把你打倒在地,虽然力道都留了几分,但缠斗的十分激烈,哪里像其他人那样搞训练,完全是较量比拼了。到最后曾文他们也忘记站到胡绥这一边了,完全当是看近身格斗赛了,一会替这个鼓掌,一会替那个欢呼,吸引的宋行之就跑过来看了。 最后俩人全都气喘吁吁累倒在地上,身上全是泥,脸上全是汗,打了个平手。 “不分伯仲。”最后任东南说。 “下次再来。”李小酒躺在地上指了指胡绥。 没能赢,胡绥也有些不甘心:“来就来!” 众人把他们拉了起来,说:“等会还得跑两千米呢,你们俩还行么?” 最后结果证明,这俩人还行,一个排第二,一个排第三,胡绥险胜,得第一的还是飞毛腿彭程。跑到终点的时候胡绥完全呈疯癫状态了,他为了赢李小酒,真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跑到终点直接倒在地上了。 李小酒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气的直捶地。胡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猖狂得意地坐起来捶地大笑,正笑着呢,一眼看见不从远处的李成蹊,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有点失态。 他赶紧收敛了笑容,捋了捋头发,不过赢了李小酒,实在是高兴。 下课之后他们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回来,远远地看见任东南和凌尘宇几个人,旁边有些学员在好奇地往那边看,胡绥端着澡盆过去,问:“你们看什么呢?” “来了个花美男。”他们说。 胡绥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因为离得远了,隐约只看到一个瘦弱单薄的背影:“谁啊?” 那人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长的特别好看,比梅青都美。” 胡绥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就出来吃晚饭去了,在食堂里,他就看到了那个花美男,只觉得很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打了饭菜在曾文他们身边坐下,听大家都在议论那个人。 “那是咱们的学长,上一届的学员池清明。” 胡绥就一下子想起来了,他说呢,怎么那么面熟。 池清明本人比他在百花廊的照片上看到的还要清瘦白皙一些,但真是眉目如画,好看的令人叹为观止。 “他是不是来自那个池家?”曾文问。 洪琛琛扭头问:“哪个池家?” “古时候百花门之一的兰花池家,你们没听说过么?” “哦,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印象,公子无双池清都,是那个池家?” “公子无双池清都”,这句话胡绥也莫名觉得熟悉,他就说,他当初去池宅,看到那大门口的金兰图案怎么那么觉得有些眼熟呢:“他们家,是道门大家了吧,我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 曾文说:“不过也可能只是同姓而已,我听说池家的人,因为诅咒都死个差不多了吧?” “什么诅咒?”胡绥吃惊地问。 “你不会连癸丑之乱也不知道吧?” 这个胡绥自然知道:“和池家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而且关系还大了去了!” 前明一朝,道教昌盛,因为朝廷重道,所以修道门派众多,有百家之众,明争暗斗,且杂乱无章。因为名称派系杂乱,有时候互相矛盾,反而不利于道门的发展,因此有人一统修道门派之后,便以花为名,将天下修道门派分为十二名门,十二上门,十二友门,下面统辖七十二门。池家便是兰花一派,十二名门之一。 池家以兰花为徽,一向清高,注重清名,但其中有一任掌门人,却为人残暴,为了功果残杀了无数在人间修行的妖,其中有一只千年狐妖,道行高深,即便是当时的得道高人,也不是它的对手。这掌门看强攻不行,改为智取。 狐狸精性淫,要智取它,当然要靠男人,且是天下绝品的帅哥。这掌门有个堂侄,名叫池逢青,字清都,人称小池公子,“公子无双池清都”说的就是他,属于当时仙门第一美男子,那掌门就派了他去接近那个千年狐妖,最后成功将那狐妖擒住,用道家真火烧死了它。不过这狐妖有千年的道行,那也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死前下了诅咒,将来天降狐媚,会毁了道门百家。 癸丑之年,果真天降狐媚,媚术了得,可变男女,搅得仙门大乱。掌门为狐媚之术所迷,杀了无数同道之人,一时间,道门凋零,再不复当年荣光。 仙门凋零,妖孽横行,普通的衙门和内卫已经没办法约束管制,因此便有残余的道门世家培养了一批修道子弟,只是这些子弟是为朝廷所用,住百花洲,称为百花道士,经过一年的猎杀反击,终于将那只妖狐斩杀,重还世间太平。 这,就是众所周知的“癸丑之乱”。 “听说那千年狐狸死之前不光诅咒了道门百家,还专门诅咒了欺骗它的池逢青,他们池家的人,几乎代代惨死,少有善终。”曾文说,“不知道他们家的后人,如今还剩下几个。” “小文子,你可真是博闻强识啊。”洪琛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胡绥听了,扭头看了看远处娴静秀美的池清明,心想:“擦啊,他就是池家后人啊,他们家的老宅子上刻着金兰呢!” 29.卿卿 池清明看起来非常柔弱和善, 叫胡绥想起来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娇娇怯怯的, 带着点病态的美。 “你们说,男的怎么也能长这么好看, 吹弹可破的。”洪琛琛说,“绥绥, 喜欢么?” 胡绥说:“不喜欢, 我喜欢李部那样人高马大的。” 大家就又哄笑了一声,正巧李小酒从他身边走过去,听见了这句话,冷哼一声, 说:“马叉虫。” 胡绥咬着筷子笑了出来,见李小酒单独一个人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想了想, 便端着自己的餐盘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曾文问。 胡绥笑了笑, 在众目睽睽之下, 直接坐到了李小酒对面。 餐厅有些闹哄哄的的气氛立马安静了许多,胡绥笑了笑,说:“你吃这么少啊?” 李小酒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你有事么?” “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吃?” “不喜欢。”李小酒说。 “今天晚餐有荤菜了, 你不知道么,怎么你打的还全部是素菜?” 李小酒脸色就露出几分不自然来, 说:“我乐意, 要你管。” “既然喜欢吃肉, 吃肉又有劲,你干嘛不吃呢?”胡绥笑了笑,说,“你不会是因为是我让李部加荤菜,李部同意了,你不高兴了吧?” 李小酒一听,立马停下了手里的筷子:“你说什么?” 胡绥做出一副“哎呀,我说漏嘴了”,“哎呀,感觉像在晒恩爱,真是甜蜜又羞涩哦”的表情,说:“没什么,没什么。” 李小酒已经气的吃不下去了,看着胡绥端着餐盘站起来,又回到了曾文他们那里,也不知道跟曾文他们说了什么坏话,一群人又偷偷地笑了出来。 这个胡绥,真是狐狸尾巴能翘到天上去了。 凌尘宇告诉胡绥说,池清明是为了上次池宅命案来的。池清越死在他们家的老宅子里的时候,他正在住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实在不放心,就上山一趟,想看看能不能抓住那个怪物。 “这怪物,十有八九是他们的祖辈惹下来的祸吧?”胡绥说,“我听他们说,池家好像有个诅咒……” “你们知道的倒是不少,”凌尘宇说,“他们家是有这么个传闻,不过不知道真假。清明性子冷淡,跟任东南他们兄弟俩关系好一些,我对这些不是很清楚。” “那他上百花洲学道,是为了破这个诅咒么?” 凌尘宇说:“那我还真不知道。” 胡绥对这个池清明,还真感兴趣。池清明长这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遗传自他那个公子无双的老祖宗? 池清明就住在凌尘宇和任东南住的院子里,隔着一堵墙。胡绥回来的时候要路过,看见池清明在廊下剪梅花,还好他剪的不是成精的那一株,胡绥见他看过来,就冲着他笑了笑。 池清明拿着剪刀点点头,笑的很是温柔,真是眉目如画,看几次都觉得惊艳。 胡绥就凑了上去,说:“你好啊,我叫胡绥。” “姓胡?” 胡绥点点头。池清明就笑着说:“你好,我是池清明。” 池清明近看更好看,皮肤白到有些病态,五官却极其精致。胡绥笑着说:“你来剪梅花啊?” “房间里有个花瓶,我想插上花。”池清明的手指也很好看,细长,隐约露着青筋,手腕有些太细了,果然像林妹妹一样,一看就有些不足之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祖上那个诅咒的缘故。 池清明住的房间外头有个炉子,几乎天天都炖着中药,百花洲的其他人都穿一身黑色中山装,就他穿的随意,他又会穿衣服,整个人慵懒又美丽,实在是百花洲一道不得不看的风景。 “池清明以前主修的是巫医,听说他巫医术特别高。”曾文说。 曾文也想主修巫医,相比较降妖除魔,他更喜欢救死扶伤。他想向池清明求教求教,只是教职工区他不方便过去,就请胡绥帮忙:“你帮我传达一下,看他愿不愿意。” 胡绥就帮他传达了一下,没想到池清明很好说话,当下就答应了,而且他还对胡绥说,只要是对巫医感兴趣的学员,有什么能帮忙的,他都愿意帮。 “人美心善啊。”洪琛琛说。 百花洲几乎人人喜欢池清明,就连李成蹊这么冷淡的人,对池清明也很关照,不过胡绥很快就发现这洲上有个人是个例外,见了池清明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那个人,就是李小酒。 也不知道李小酒跟池清明有什么恩怨。 “嫉妒,肯定是嫉妒,”洪琛琛说,“他对你也很不满啊,但凡有点优秀的,他好像都很不满。” “他不喜欢我,主要还是我们俩性格犯冲,我和他叔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你和李部的关系,是说不清道不明么?”洪琛琛笑着说,“不是显而易见早已经盖棺论定了么?” 胡绥哈哈笑了几声:“不过池清明性格那么好,他身子骨又那么弱,能哪里得罪李小酒呢?李小酒可不是个爱巫医术的人,池清明和他没冲突。” 虽然想不明白,但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一原则,胡绥和池清明,关系越来越好,平时没事了,还会帮池清明煎药。 不过大部分时间,给池清明煎药的都是任东南。任东南平日里看着就是个拽拽的冰山男,但对池清明却很细心,照顾的非常周到,胡绥都怀疑他们俩是在搞基了,不过看着又不太像,凌尘宇说:“他们俩是结拜过的。” 池清明都是喊任东南“二哥”,关系确实和其他人不同。因为胡绥爱往池清明那里去,和任东南的关系也亲近了一点,偶尔任东南还会教他一些格杀术的心得,这算是意外之喜的,最近李小酒和他作对的很厉害,见他和池清明走的近,居然喷他们是“一丘之貉”。 “那个,纠正一下,我是兔子来着。”胡绥故意气他,李小酒要揍他,可惜也打不赢他了,“以前在火车上,那是我一时大意,才被你掐住了脖子,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好歹也是学了不少格杀技巧的,何况我还有你叔叔撑腰呢。”胡绥说完,拍着屁股得意洋洋地去了。 “你这个该死的狐狸精!”李小酒吼。 胡绥听了扭了扭屁股,正好碰见池清明出来,他赶紧端正了姿态,讪讪地朝池清明笑了笑。 池清明说:“你吃点心么,梅花饼。” 胡绥一听立马跑了过去,跑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李小酒一眼,李小酒早已经不见了。 他进了池清明的房间,池清明拿了梅花饼给他:“这是食堂的崔阿姨做的,给了我一些,都是今年新开的梅花,用的水也是今年的露水,你尝尝看。” 胡绥拿了一个尝了尝,果然有股梅花的清香,很好吃。他便问:“能给我几个么?” 池清明说:“都拿走吧。” “不用,我拿几个就行。”胡绥说着便用纸包了几个,装进兜里。池清明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问:“你是狐狸?” 胡绥愣了一下,笑了笑,没说话,池清明就说:“我是刚才听见李小酒这么叫你来着……” 胡绥笑了笑,不说是,也没说不是。虽然关于他兔子精的身份,大家都有些猜测,不过也都是猜而已,他不承认,不现原形,没人能确定他到底是什么妖。他还是想保密的,觉得现在还不是他暴露身份的时候。 他拿着梅花饼从池清明那里出来,到了里头的院子,走到李成蹊房门前,笑眯眯地敲了几下门,然后用最甜的声音说:“李部,我从别的地方得了几块梅花饼,我觉得很好吃,给你带了几个,我放门口了啊。” 他说完也不等李成蹊回答,就笑着跑到自己房间去了。坐下没多大会,就听见李成蹊在外头说:“多谢。” 胡绥坐在床上,翘着腿,觉得这一次自己做的非常好。 就是要这种温馨的小暧昧。 腊月他们的训练是最苦的,凌尘宇说,等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他们就要出任务进行实战训练了,就是要下山去协助各大分局的人办案。一百天转眼已经过了一半,是走是留即将要见分晓了,大家都卯足了劲,想要最后拼搏一把。李小酒本来是想拖胡绥的后退,成功淘汰了他,结果因为他的加入,反而刺激了胡绥,照胡绥的话说:“我被淘汰了不丢人,可是输给李小酒,实在很丢人。” 经过上个月的打底,第二个月他们的道术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尤其每个人的天赋也渐渐地显示出来了,有些人占卜更强一些,有些人更善于符篆,有些善于格杀,有些善于巫医。这些里头,其实最有意思的是占卜,毕竟是预测未来的,谁还不爱算卦呢,没事他们就喜欢一起琢磨这些。 洪琛琛占卜比较好,特别爱给别人算,胡绥让他给自己算算:“你给我算算,我和李小酒是什么仇,什么怨。” 大家伙就都笑了,胡绥说:“别笑呀,好好给我算算。” 今天格杀课上,李小酒可没少找他的麻烦。 “那我好好给你算算,”洪琛琛占卜了一会,说:“无情不孽,无因不果。” “这算什么意思?” “就是有因有果,缘分深了去了。” 胡绥一愣,随即拍着桌子说:“我以后要做他婶子,可不是缘分大了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哄笑成一团,就见有个人拨开人群蹿了过来,胡绥扭头一看,正是李小酒。 结果俩人打了一架,可能李小酒最近比较不爽,下手比较狠,胡绥也不示弱,俩人打的拉都拉不开,最后只听李成蹊冷冰冰地道:“你们俩,住手。” 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俩人松开了彼此,从地上爬起来,胡绥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谁知道李小酒突然搞偷袭,一脚揣在他肚子上,直接把他踹倒在地上了。李成蹊脸色顿时就黑了:“李小酒!” 李小酒气呼呼的,都要哭了:“我才不要他做我婶子,他说话恬不知耻,该打!” 周围的人要笑又忍住了,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先动手的是李小酒,最后出手的还是李小酒,所以他的处罚也最重,要关他小黑屋。 “那他呢?”李小酒指了指胡绥:“他也该关禁闭。” 李成蹊看了看胡绥,说:“你,去我窗前站一个钟头。” 李小酒一听,又要抗议,看见李成蹊还有些黑的脸色,忍不住了,只是眼圈红了,似乎伤心的很。 亲侄子都关禁闭了,胡绥才只是罚站,而且罚站的地点也奇妙,居然是在李成蹊的窗户根上。 “看来绥绥在李部心里的分量,都超过他侄子啦。” “有了婶子忘了侄儿啊。” “你们说李部为什么让胡绥去他窗下站着?” “为了监视他,让他好好站着不敢偷懒吧?” “什么呀,我猜是为了更好地偷看他!”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点头,没想到这个李部,还真有些小伎俩。 胡绥小时候不听话,也被他大姐罚站过,站一个钟头虽然累,不过和关禁闭相比,那真是从轻处罚了。他认为李成蹊之所以让他在窗户根上站着,就是为了监视他,不让他偷懒,所以一开始低着头,站的很老实。 平时李成蹊的窗户都关着的,如今却打开了,胡绥搬来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进过李成蹊的屋子,李成蹊爱干净,何况是私人领域,他轻易不敢进,只是心里有些好奇,想知道李成蹊的房间长什么样。 于是他趁着四下里安静的时候,偷偷朝里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对上李成蹊的眼睛,原来那窗户对着的,是李成蹊的书房。李成蹊正坐在桌子前办公呢。 他就咧了咧嘴,笑了一下,李成蹊问:“冷么?” “冷。”胡绥说。 “冷也要站。”李成蹊说。 胡绥讪讪的,心想李成蹊平日里对他颇有些怜香惜玉的感觉,没想到今天反倒公事公办了。 他又在外头站了十来分钟,忽然看到李成蹊起身,去里头卧室去了,他立即探着头向里头看了看,只见那书房整洁干净,书架上摆着很多古玩书籍,他突然想起以前洪琛琛他们说的话来,这些或许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啊,肯定很值钱。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又朝卧室看了看,书房和卧室中间有道门,门上挂了帘幕,窗口的风进去之后,那帘幕便晃晃荡荡,隐约看见卧室的墙上悬挂着一幅画,能挂在卧室里的,肯定是值钱的古画! 他这么想着,便忍不住趴在窗口朝里探头看了看,风吹开了帘幕,这一下看的清楚了。 画上是一个古时候的男子,手里摇着一把桃花扇,白衣黑发,头戴逍遥巾,两条巾带飘然欲飞,一派灵动风流,靠左一行字,写道:“浮花溪上见卿卿。” 30.下雪啦 他看到卿卿两个字, 就不由得想起胡卿九来, 心想这个卿卿,指的是胡卿九么? 他这么想着,忽然见李成蹊端了杯水走了出来, 赶紧又到窗前站好。李成蹊隔着窗户递给他一杯热茶, 说:“喝了。” 胡绥接过来咕咚几口就喝光了, 李成蹊接过杯子,说:“你自己说, 打架是不是不对。” “那个李小酒先动手的。” “你知道他跟你不对付,还老刺激他,他一个小孩子, 你也跟他一般见识?” 李小酒还小么, 他看起来可不比他嫩多少! 李成蹊看了看他, 又说:“你们俩以后能不能和谐相处?” 胡绥实话实话:“我觉得有点难。” 李成蹊只好说:“以后他再找你麻烦,你别理他, 只管告诉我。” “你会站在我这一边么?”胡绥问。 李成蹊说:“你乖一点, 我就会。” 胡绥心里扑通直跳,觉得这话好暧昧。 要他乖一点, 怎么乖呢。 一个钟头到了之后,胡绥就赶紧回到自己房间, 拿了干净的衣服, 去百花涧泡温泉, 泡了温泉出来的时候, 忽然觉得天上有什么东西飘下来。 他仰起头往天上看了看, 竟然是下雪了。 这还是他人生头一回看见雪,他激动的很,跑回去喊道:“下雪啦下雪啦,你们快出来看呀。” 大家伙纷纷都从屋里出来看,他跑到李成蹊窗前的时候也敲了一下他的窗户,说:“李部,下雪了,你看哪。” 李成蹊在屋里说:“知道了,穿厚点衣服。” 这一场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地上已经白了一片。胡绥激动的有些睡不着,在院子里玩雪,他打算等雪停了,堆个雪人。 凌尘宇过来找李成蹊,说下雪了,一下子冷了好多,李小酒还在禁闭室里关着,要不要放出来。 胡绥听见就说:“李部,你把他放了吧,别冻坏了。” 李成蹊就对凌尘宇说:“告诉他,胡绥替他求情,就饶了他这一回。让他先来我这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凌尘宇立即跑去把李小酒放了出来,李小酒蔫蔫的走进院子里来,看见胡绥裹着被子,挑着一盏灯笼,在照雪。 胡绥扭头看过去,就看见李小酒敲了敲李成蹊的门,低低地叫了一声“叔叔”。 “进来吧。”李成蹊说。 李小酒进去之后,也不知道他们叔侄俩都说了些什么,胡绥偷偷摸摸走到房门,就听李成蹊说:“你要不要进来听?” 胡绥讪讪地又回到了自己房门口,这个李成蹊,耳目倒是灵光。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李小酒才从李成蹊的房间里出来,出来的时候更蔫了,垂头丧气的,朝胡绥走了过来。 胡绥看了看李小酒有些红的眼,在灯光的照耀下尤其清明,便裹着被子后退了一步,问:“你要干嘛?” “对不起。”李小酒很不情愿地说,“我不该找你的茬。” 胡绥愣了一下,笑着说:“我也有不是,也跟你道歉。” 他声音很大,显然是故意说给李成蹊听的。李小酒咬了咬牙,作势要踹他,胡绥一躲,立即伸着手指头警告他。 李小酒抿着嘴唇侧过身,不再看他,转而抬头,看天上的大雪。 那雪花好大啊,棉絮一样,大团大团地往下落。李小酒仰头看着,忽然哭了。 但他似乎还在极力隐忍,嘴角略有些抽搐,太阳穴的青筋都要露出来了。胡绥吃惊不已,叫道:“李小酒,你……” 李小酒猛地扭过头来看他,眼神阴翳,表情扭曲,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胡绥裹着被子,忍不住又后退了两步,说:“这……这天好冷啊,我要早点去睡觉啦。” 他说罢就拎着灯笼进了自己房间去了。 这个李小酒,真的很不正常。讨厌他讨厌到这个地步,他真怀疑他是在暗恋李成蹊啦。 他在脑子里脑补了一番叔侄虐恋的戏码,觉得还挺狗血刺激。 做小三真的很不容易,良心大大的过不去。他这么想着,听着外头的风声,渐渐地困意就上来了。快要睡着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看到的那幅画像,然后有个模糊的声音似乎在唤他,叫道:“卿卿。” 31.加一更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关于这个培训组织, 底下的谣言很多, 既是他们小妖精们羡慕的部门,也是他们小妖精们害怕的部门。三年才五个名额, 大部分还都是被人类占大部分……这是上头下的死命令,妖精只能是少数派, 主动权必须要掌握在政府手里。 政府是人的政府, 自然要替人来谋福利。 所以能应聘上这个岗位, 那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福利待遇那都是杠杠的, 比公务员还强!仅次于飞升上界! 胡绥觉得自己不大会有这个机会。 “没让你最后留在那里,”胡慧娘说,“这个培训组织是一层一层选拔下来的, 你就在选拔的过程中伺机接近李成蹊, 这不比我们原先设计的偶遇什么的强?” 这么说也是没错, 感觉比恶俗偶像剧桥段的偶遇更靠谱。 李成蹊占了老不死的光,是宗俗民调局开山辟祖之人,据说如今国家特殊部门“宗俗民调局”的大部分领导, 都曾在他手下学习,挑选人员, 自然也是他最后拍板。 这一次还是胡滟容出马,她以前结交的男人哪个阶层的都有, 人脉广, 路子宽, 很快就给胡绥把一切手续办理妥当了。 “这么容易?”按例说妖精的选拔应该是最严格的, 毕竟都有妖性在,比不得人,天资卓著且家世清白的妖才有可能入选,政审那一关也得能过。他二姐认识的人这么给力? “我也不知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拖老熟人把你的资料递交上去,居然顺利过审了。”胡滟容说着就扔给他一个戳了红章的小本本。 给他假造的身份是……兔子精?! “温良无害又可爱,往上查八辈子都是吃素的,兔子精最合适,你只要自己注意,别露出你的狐狸尾巴就行。” “可是上次我被抓,说我是老鼠精。” “……”胡滟容扶额:“都是编瞎话,你为什么不能编一些可爱一点的妖精?” 胡绥没说话,其实现在很多女孩子喜欢养老鼠,也有很可爱的老鼠。 “反正你一口咬定你是兔子精就行了,这种事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李成蹊都没开天眼,何况别人!” 那倒是,其实他们妖精分两类,像白和这种,出身高雅仙气的白鹤家族,恨不能嚷得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还有一种,像狐狸啦,老鼠啦,黄鼠狼啦,还有鸡……基本没人说实话! 这一次总共在西南城市选了六个人,宗俗民调局财大气粗,派了专车过来接,黑色的加长轿车,很是气派。胡滟容透过窗户看见那车子停在小区外头,车是豪车,小区却破败不堪,门口还有些坑坑洼洼,周围的民居也是斑驳老朽。胡滟容回头说:“这小区也太破了,姐,咱们搬到新区去住吧。” “要搬你搬,我是不搬。”胡慧娘说。 要不是胡慧娘坚持,他们早就搬家了。胡滟容叹了一口气,拨弄着窗台的那盆茉莉花说:“我就是随口说说。” 胡慧娘帮胡绥整理好衣领和头发,吁了一口气。这马上要走了,她还有点舍不得。 “别磨蹭了,别让人家等急了,政府部门的人可没那么好脾气。”胡滟容催促说,“你大包小包地往里头装什么呢,怎么那么多东西?” “吃的,”胡绥说,“谁知道百花洲进去了还能不能常出来,我预备点零食,有备无患。” 胡慧娘也点头:“多拿点,我听说他们培训还挺苦的,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半夜饿了也没人给你做饭吃,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胡滟容:“你吃东西我没意见,不过你这吃货形象是不是和文艺美男子形象差的有点远?” “那我……偷偷吃?”胡绥问。 胡滟容点点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不好。” 胡绥拎起行李箱,看了胡慧娘和胡滟容一眼,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样子,说:“大姐,二姐,我走了。” “我还有句话要叮嘱你,”胡滟容说:“我知道李成蹊魅力非凡,是个顶级帅哥,不过绥绥你要记住你的使命,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迷!” “你放心,不可能!”胡绥信誓旦旦。 “给你这个。”胡慧娘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胡绥。 “这是……” “我手抄的清静经,”胡慧娘说:“要是觉得自己意乱情迷,就诵读清静经,会让你无欲无求。” 这到底还是不是胡家妖娆风流的姐妹花啊!到底还是不是狐狸精家族啊!居然担心他会被一个老道士给迷了魂,传出去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不过大姐一番好意,胡绥还是收下了。 “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欲速则不达。”胡慧娘说。 “我们家族都等了几百年了,不差这一会,悠着点来。”胡滟容说。 胡绥把小本子装进兜里,拉着行李箱下了楼,刚走到楼下,就看见白和靠在楼下的一棵香樟树上,百无聊赖地等他。 “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呢,想你真是不够义气,都不来送送我。”胡绥拉着箱子跑过去笑道。 白和站直了身体,说:“你这真要走啦?” 胡绥立马往行李箱上一靠,摆了个酷酷的姿势:“怎么样?” 穿的很是好看,人靠衣裳马靠鞍,妥妥人间美少年。 白和点点头,说:“好看。” “等我过五关斩六将,拿下李成蹊,功成名就回来请你喝酒!” “不用你请,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酒。” 白和素来活泼好动,难得见他这么沉静,比他还像文艺美少年,胡绥伸出胳膊说:“要不抱一个?” “抱个屁,走你的!” 胡绥就笑嘻嘻地拉着行李箱出了小区大门,一出门,就看见一个衣着火辣的波浪卷美女在车子旁抱臂而立,看见他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磨蹭?” “上来吧。”车门拉开,有个年轻男子从里头冒出头来,戴着圆框眼镜,清俊斯文,笑呵呵地说。 胡绥回头跟白和摆摆手,那美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拨开他蹬蹬蹬几步上了车。胡绥上了车,才发现车里还有好几个人坐着。 “嗨,大家好。” 他笑眯眯地招手,车里有人理睬有人没理,比如刚才那个美女,翻了个白眼给他,胡绥只好讪讪坐下。 32.变成狐狸身了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道士不杀生,只吃素, 食堂的饭菜全是什么醋溜黄瓜,白菜炖粉丝, 芹菜煮木耳……油都很少放! “这个,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光吃素真的对身体不好, ”胡绥很认真地对曾文他们讲, “尤其男人, 不吃肉, 性能力会下降的。咱们又不是真的要出家做道士, 就是来这学本领的, 学的不举了,回家如何面对父母双亲,你们说是不是?” 曾文听了直笑, 偏偏他们宿舍的其他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很信胡绥这一套,忙问:“那怎么办?” “这秋邙山这么大, 百花洲都这么多动物, 那山里肯定更多啊,成精的咱们不能吃, 那些灵窍不开的咱们总能吃吧?” 再过几天就是十五, 是他们在百花洲的第一个假期。大家商量好, 那天一起去山里吃野味烧烤。 为了能饱饱地吃一顿肉, 胡绥挨着那两天都没怎么吃饭,不过白天吃的少,晚上会饿。他一直是比较能吃的人,每天晚上饿的受不了了,就拿出自己带的零食来,偷偷到外头去吃。 百花洲比外头要暖和一些,并不算冷,只是夜晚湿气大,常常会起雾。他揣着零食出了院子,在水岸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吃了一包干脆面,吃完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沿着水岸走了一会,越走香气越浓郁,他循着梅花香气而去,就在一处院落旁边听见了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他愣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地猫着腰走到矮墙下,然后就听见了梅青的声音,虽然分辨的出来是梅青,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一开始以为梅青在发神经自言自语呢,刚要站出来,就听见了一阵似人非人的声音,异常粗哑,他偷偷冒出头来,就看见梅青在薄雾笼罩的月光底下站着,而她的对面,是好大好大一株老梅树,枝干伸展开来,红花如云,而那奇怪的粗哑声音,就是这株梅树发出来的。 梅青披着大衣,站在那梅花树前,显得异常娇小,她伸出手来,摸着那梅花树枝正在窃窃私语。突然间,那梅花树的枝叶缩了一下,梅青立马转头看过来,梅花落了一大片,胡绥吓得赶紧蹲了下来,正打算猫着腰离开,就见梅青已经站到了他跟前,那张白日里艳丽张扬的脸此刻阴霾而凌厉,居高临下看着他。 “……嗨。”胡绥眯着眼站起来。 “你都看到了?”梅青问。 “看到了,你好厉害,会跟梅花树聊天,你这练的是什么法术……” “行了,咱们这些人,谁是人,谁是妖,彼此不都跟明镜似的。”梅青说,“你还在我跟前装,我是妖精,你头一天才知道么?” 那倒不是,梅青身上的妖气虽然极淡,但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随便你说,我又不怕人知道,我只不过来这跟老朋友叙叙旧。” “老朋友?”他问梅青,“你怎么跟这里的梅花树是老朋友,你以前来过这里?” 33.羞答答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李小酒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池清越,那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他从兜里掏出手帕来, 随手往他脸上一撂,就盖住了。 “我没记错的话, 当年你和池清明去办的那个案子, 也是掏心案?而且那个案子发生的地点, 也在这附近吧?” 任东南的脸色很是难看,点点头。 “当时死的人是谁?” “是清明的一个叔伯, 全家老小五个人。” “那这怪物真是奇了,怎么别的人不吃,专吃他们池家的人心呢?” “我们当初也调查过,原来这怪物不是去年才出现的,早在嘉靖年间,池氏一族就有人被挖了心,两年死了六个人,后来族人请了道士将这个怪物封在了石棺之中, 但是去年这里被划为新区, 要在这里盖房子,结果将那古墓给挖了出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 这怪物又出来了。” “那这池家也真是够惨的。不过万事有因果, 他们家这么苦逼, 肯定是祖先干了什么缺德事, 连累了子孙。”李小酒说。 他如此说, 任东南显然有些不高兴,薄唇紧紧抿着,却没有再说话。 “后面的工作,就交给分局的人处理吧。”李成蹊对那任东南说,“你也在外头一年了,新学员到了,你跟着我回去一趟。” 胡绥见他们三个从屋里出来,赶紧在门口站好。任东南看了他一眼,问:“新学员?” “我叫胡绥,很高兴认识你!” “兔子精,你信么?”李小酒冷笑。 任东南看了看胡绥那清瘦匀称的身材,没说话。李小酒见他不搭腔,冷哼了一声。 胡绥也有些尴尬,听李成蹊对他说:“走吧。” 他赶紧走到李成蹊跟前,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要想在百花洲混下去,只能跟着李成蹊,这百花洲的人,恐怕都不好相处。 “冷么?”李成蹊又问。 “有一点,穿少了。” “等到了洲上就不冷了。”李成蹊说。 任东南一直送他们走到大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说:“李部,我能缓两天再回去么?” “这里连个姓池的都没有了,那怪物不会再来了,”李小酒说,“你留在这里,也逮不住它。” 任东南冷峻瘦削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情来,说:“我想去看看清明。” 李成蹊点点头,说:“代我向他问好。” 李小酒看着那男子转身离去,一边上车一边吐槽说:“我就看不惯他这死样子,多说句话好像能累死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李成蹊似乎也不是爱说话的人,冷冷的倒很符合胡绥对他的一贯设想……不管外表多么仪表堂堂帅炸天,那内里就是古墓里爬出来的老家伙。他们是吃了早饭才往秋邙山去的,早饭很简单,吃饭的时候连一向爱说话的李小酒也很安静,寝不言食不语,是百花洲的规矩,胡绥是以后才知道的,这顿饭他吃的很是拘谨,喝一口粥拿餐巾纸擦一下嘴,只吃了半饱就不敢再吃了。 吃完饭他们就继续赶往秋邙山,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山上山下好像两个世界,城中还是阳光灿烂,山上却有些阴霾,太阳都看不见了。 车子在秋邙山山脚下的广场上停了下来,胡绥下了车,就看见巍峨高山屹立眼前,数百层石阶之上有个极大的石牌坊,上面写着“秋邙山”几个大字,广场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到处都是游人。这里空气极好,一下车就觉得神清气爽。远处有个年轻男子跑了过来,是凌尘宇。 “李部,你们回来了。” “你们还没进山?”李小酒下了车问。 “这些人都是头一次来秋邙山,我就让他们先上山逛了逛。”凌尘宇额头冒着细汗,扶了扶眼镜说,“他们刚从山上下来,休息了一会,正准备出发呢。” “你让他们先爬了一遍秋邙山,等会进山,他们还走的动么?”李小酒撇撇嘴角。 凌尘宇笑着说:“都是年轻人,肯定没问题!”他说着转头看向李成蹊,说:“李部,今天山上的三清观来了几个高人讲经,有妙缘法师,我刚进观里,就有个小道士跑了过来,说妙缘法师托我给你传个信,恭喜李部心愿得偿,他在观里等着你谢他呢。” 李成蹊听了看了胡绥一眼,李小酒就说:“他现在那么重的妖气,三清观他肯定是进不去的。” “你先带着他们进山,”李成蹊对凌尘宇说,“我去见见妙缘法师。” 等李成蹊走了之后,胡绥就紧跟着凌尘宇,问:“妙缘法师是谁啊?” “他可是当今道士里头道法最高深的大师,善于占卜,生离死别,荣辱沉浮,没有他算不出来的,都快得道啦。李部基本上每年都要去拜访他一次。” 胡绥点点头,他其实不关心什么妙缘法师,他只是想离凌尘宇近一点,因为他看自从李成蹊走了之后,李小酒就一直虎视眈眈看着他。 “大家再休息十分钟,”凌尘宇笑着对大家说,“行李大家都不用管,会有人帮你们挑上去,接下来咱们就要去百花洲了。不过去之前呢,有件事得照规矩办一下,大家把身上的手机都交出来。有几部手机就交出来几部,如果私藏,被查出来可是要走人的。” 这规矩大家早都知道,所以随身带手机的人并不多,凌尘宇把收上来的手机放进盒子里,又讲了一些百花洲的规矩,就准备出发了。 秋邙山是道教的仙山宝地,古称“秋邙仙都”,自古便是天下名山,山上有三清观,供奉着三清大帝,据说去三清观上香,许愿最为灵验,所以古今香火不断,信客如云。除了三清观,秋邙山有名气的景点还有一百多处,每年登山的游客多达数千万人。三月看花,七月赏雨,九月看秋景山色,腊月看雪松云海,秋邙山闻名中外。但是秋邙山上的百花洲,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从未有人真的见过。大家都说那是国家的秘密部门所在地,隐藏在秋邙山的森林深处,一般人寻不到。 胡绥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很少有人找到百花洲了……偏,真特么偏! 他们沿着一条公路往东走,走了大概几百米,便转入一条山间小路,道路险绝崎岖,穿过一片松树林,便越走越静,渐渐地便只有他们这群人的脚步声了,树林越来越密,路也越来越难走,可能是这山上刚下过雨,有些湿冷,地上枯草丛生,打湿了裤腿,他们更像是在山林里茫无目的地乱走,胡绥忽然觉得有些尿急,便放慢了步子,走到一处大树后头去撒尿,尿了一半回头去看大部队,却只看到空空荡荡的树林,但是大部队的脚步声却都还听得见,实在是诡异至极,他吓得赶紧提上裤子,就听见凌尘宇喊道:“胡绥!” “我在这,我怎么看不见你们了,你们在哪?” 他说着便循着声音追了上去,跑了没几步,就一头撞进了凌尘宇的怀里,凌尘宇抓住他,说:“你怎么掉队了?” “我尿急,方便了一下,”他说着朝前方看去,大部队就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他觉得很是惊奇,对凌尘宇说,“刚才我一转眼,就看不见你们了。” “你是走错路了,”凌尘宇说着便大声对前面的人说:“这是个迷阵,大家跟紧了,不然可就要困在里头了。” 和胡绥以前玩过的迷宫不同,这些树木长的并不密集,完全看不出走错几步会有什么不同,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迷阵。 胡绥就不敢乱走了,紧跟着大部队,旁边一个戴眼镜的新学员说:“我看过一些古文秘籍,上面有提到过这个迷阵,说是当年百花门成立之初,为保一门清净,不被凡夫俗子和妖魔打扰,请了当时的布阵大师卢卓设下此阵,当时百花门的掌门人又埋了阵法,世上没人能破得了。” 布下这种迷阵,目的自然是为了不让人找到百花洲的具体所在。胡绥心想,世上少有人能找到百花洲的真正所在地,大概就是因为这个阵吧?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不断地有人发出“啊啊”的惊叹,原来前面就出了树林,一道石阶展现在他们眼前。 我靠,好美!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头,但众人惊叹的不是石阶本身,而是那石阶两旁开着红梅,一路随石阶延伸,大家都仰头往上看,这石阶说是云梯也毫不夸张,尽头全是云雾缭绕,石阶两旁的梅花也隐没入云雾之中,清香浮动,萦绕鼻息之间。胡绥朝旁边的石壁上看了一眼,那里刻着四个字,红字篆书,“百花深处”。 任东南的脸色很是难看,点点头。 “当时死的人是谁?” “是清明的一个叔伯,全家老小五个人。” “那这怪物真是奇了,怎么别的人不吃,专吃他们池家的人心呢?” “我们当初也调查过,原来这怪物不是去年才出现的,早在嘉靖年间,池氏一族就有人被挖了心,两年死了六个人,后来族人请了道士将这个怪物封在了石棺之中,但是去年这里被划为新区,要在这里盖房子,结果将那古墓给挖了出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这怪物又出来了。” “那这池家也真是够惨的。不过万事有因果,他们家这么苦逼,肯定是祖先干了什么缺德事,连累了子孙。”李小酒说。 34.可爱么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李小酒红着脸,似乎依旧沉浸在气愤里头:“这种蠢女人, 死了一了百了,胜过活着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好像比卫家人还讨厌这个女鬼,捡起地上的衣服,将那女鬼的碎骨包了起来, 拎着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糜烂血腥的味道还在, 胡绥吓得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在旁边看着李成蹊帮助陈婆婆驱除她身上的鬼气, 这才问:“李部,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看出苏莹附身到陈婆婆身上了?” 见李成蹊点头,胡绥又问:“直接做法把她驱赶出来会伤害陈婆婆么?” 凌尘宇在旁边说:“如果是一般的成年人,强行驱赶附身鬼是没问题的,只是陈婆婆年纪已经大了,身体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 强行驱鬼, 附身鬼如果负隅顽抗, 人鬼两方都要受极大的折磨和损耗,小酒应该是怕陈婆婆吃不消,才想办法找李部做了出戏,引诱这女鬼自行离身的。不过这女鬼肯定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所以明知是个陷阱, 还是跳进去了, 看她当时直扑卫清时的样子,只怕我们晚一步,她就将卫清时给杀死了。” 陈婆婆虽然苏醒了过来,但气息衰弱,凌尘宇就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胡绥觉得有些尿急,便到了陈婆婆家的茅厕里头小解,却隐约听到墙后头有人在说话,他仔细听了听,是李小酒的声音。 他便踩着砖头朝外看了一眼,后墙外头就是山林,已经开始起薄雾,黑胧胧的,李小酒似乎挖了个坑,将那衣服包裹的碎骨埋在了下面,看他埋的位置,就在卫家的后墙根下。 “真是个蠢女人,”李小酒还在骂骂咧咧,“你丈夫要真那么爱你,早和你一起做孤魂野鬼了。你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还不是自己骗自己,你不死谁死呢。” 人死之后成了鬼,鬼死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堆血骨便也只是骨头而已,埋在那里也不会再作祟。只是李小酒刚才还那么痛恨这女鬼,如今却又将她埋在卫家附近,心思也实在很难猜。 他见李小酒朝这边走了过来,便轻声喊道:“小酒。” 李小酒愣了一下,随即便恶狠狠地说:“谁许你叫这么亲热的!” 胡绥却愣住了,因为他看见李小酒脸上带着泪痕。 李小酒竟然哭啦?! 这实在是诡异的很,他虽然是头一回参与办案,但也觉得这当事人可怜也可恨,心里感慨,但也实在不至于为此洒一把热泪。 李小酒嘴巴刻薄,人不好惹,心思没想到竟然这么软,竟然哭了。 可是偏偏又是他把苏莹打死的。 李小酒擦了一下眼,说:“看什么看,你在这偷看多久了?” 胡绥见他不好惹,立马从墙头上消失了,跑到外头,见救护车正把陈婆婆给抬上去。卫老板扶着卫清时也上了救护车,慌里慌张地解释说是被家里的恶狗咬伤了。 救护车走了之后,围观的群众也都散了,这条街在商业街后头,很冷清,夜里风大,水汽大,雾气慢慢浮上来,冷洌而潮湿。凌尘宇留下来和分局的人负责善后,李小酒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胡绥跟在李成蹊身后慢慢地往三清观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李成蹊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胡绥老老实实地说。 “如果你将来留在这里,这些都会习惯的。” 见的多了,生死离别,痛心的,愤怒的,遗憾的,大概也都会慢慢习惯。胡绥扭头看向李成蹊,见李成蹊面上无波无澜:“你已经习惯了么?” 李成蹊“嗯”了一声。 胡绥没来由觉得更难过,抿了抿嘴唇说:“我不希望变成这样。” 李成蹊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好像对什么都麻木无情?” 胡绥赶紧说:“没有没有。”他可不敢,“李部你是干大事的人,当然应该理智冷静。” “太冷静,理智,也不是好事,”李成蹊说,“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后来……” 那声音低沉轻微,消散在北风里,但李成蹊的身影依然笔直挺拔,只是有少许冷冽孤单。胡绥想,大概人活的久了,真的会麻木,李成蹊活了那么多年,生死离别恐怕都不知道见证了多少,遥想他这样的非人寿命,大概曾亲自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或者爱人,最后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留下他孑然一身。 看多了生死离别,快乐的不再快乐,悲伤的不再悲伤,酸甜苦辣都觉得是人生寻常。 胡绥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成蹊。 这不就是活死人么,也太可怜啦!他这种圣母心,真想把这个老不死的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啦。 胡绥就突然想到,自从上一次泡温泉的时候他发起攻击结果失败之后,已经好多天没有发动攻击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了。他为什么来这里,就是为了取得李成蹊的信任,打探出胡卿九老前辈的踪迹,然后为当年惨死的狐狸精们报仇雪恨啊,最好勾搭得李成蹊爱上他,再狠狠抛弃他,最后用力地踏上一只脚!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他看着李成蹊,摇头叹息。大名鼎鼎的李成蹊,将来竟然要受他这般蹂、躏,真是想一想又痛心又刺激呢。 因为刚才一场大火,商业街上的游客少了很多,原本热闹的街道也冷清了下来,很多商店都关了门,只留下一些餐馆还在营业,胡绥看见前面有家卤肉店,就突然想起他的荷叶鸡来。 他当时跑出来的比较匆忙,荷叶鸡都落在小旅馆里啦。虽然现在提吃有些不像话,但好歹花钱买的,不要实在可惜。 “那个,李部,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去一下。” “去哪?” “去买个……”胡绥想了想,“我去买几条内裤,去去就回。” 说罢他也不看李成蹊的表情,一溜烟地跑了。 他跑去小旅馆拿他的荷叶鸡,结果小旅馆的老板告诉他:“荷叶鸡?没有呀,我把房间都打扫了,没看见什么荷叶鸡呀……我不会吃你的,客人留下的东西,来路不明的,我们哪敢随便吃,谁还差那俩钱呢,是真没见。” 没见就没见吧,也不值得为了只鸡跟老板计较。胡绥只好下了楼,走到楼下的时候,门前槐树下拴着的一条花点子狗又冲着他“汪汪”叫了几声,狗天生是狐狸的克星,这花点子狗在他一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冲着他叫。他拽拽地冲着那小狗吹了个口哨,一眼就看见那狗盆子旁边有张破败的荷叶,再看盆里头,还剩下一些鸡骨头。 为什么知道是鸡骨头呢,因为这花点子狗还挺挑的,不吃鸡爪子。 那老板在他身后估计也看到了,一时脸有些红,说:“这可不是荷叶鸡!” 胡绥说:“我没说是呀。” 说完他就吹着口哨出了门,天色还不算晚,他打算去逍遥居再买一只。逍遥居距离三清观有点远,中间隔着商业街,他路过卫家的时候,忍不住又朝卫家看了一眼,卫家大门口有个路灯,不过那路灯幽微,衬得周围更黑,他叹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微微一惊,忙又回头看过去,他总算是看出不对劲来了。 因为卫家大门口的地上,有个影子。 有影子,却不见人。 胡绥左右看了看,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来,眼下李成蹊他们都不在,万一出现什么恶鬼,他可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他就加快了步伐,却越跑越觉得不对劲。这一段路就算是偏僻,可好歹就在商业街后头,怎么会一个人都碰不到。四周似乎起了薄雾,他这么想着,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因为他看见地上有两个影子。 他猛地转过身来,却什么都没看见,回头再看地上,只有一个瘦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几乎重叠。 他怎么觉得李成蹊在看胡绥的屁股。 “哎,你干嘛呢?!”他厉声问胡绥。 胡绥把包从底下拖出来,爬起来说:“拿包啊。” 胡绥说完拉着行李箱偷偷摸摸跑了出去。 看来是吓着他了。 李小酒抬头看了李成蹊一眼,他是花眼了么,他好像看见他叔叔嘴角好像笑了? “以后不准对同门用幻术。”李成蹊说。 李小酒一愣,冷哼一声,说:“你不是把我幻术破了么?” 他说完看向李成蹊,说:“这人一看就很狡诈,还冒充兔子精,是何居心,资质也差,我看他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刷下来!” 李小酒见李成蹊不说话,就过去帮他收拾东西,神情严肃了许多,说:“叔叔,刚老宋打电话说,让我们先别急着回百花洲,F城有个案子,分局的人处理不了,让我们过去看看。” “分局的人处理不了?” “警局的笔录显示,凶手很可能是异类,可是案子移交给分局以后,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妖邪之气,凶手既不是人,可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们也没辙,只好报上来了。” 妖邪作祟,一般都有常规可循,比如霸占人身,侵扰门庭,害人吓人,或为私情,或为私欲,都是有具体目的的,且案子一看就有妖邪之气,可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作案手法更像是普通人的刑事犯罪,这种案子对于分局的人来说最棘手,符篆或作法根本不起作用,也找不到凶手的任何去留痕迹。 下了火车,早就有车来接他们了。凌尘宇准备带新学员先回百花洲,组织大家上大巴车。胡绥拉着行李箱挤在人群里,忽然听见凌尘宇叫他:“你过来。” 他拉着行李箱走过去,问:“学长,啥事?” “李部让你跟他。” 凌尘宇这话一出,大家纷纷都把目光集中在胡绥身上。胡绥又吃惊又紧张,说:“我不跟大家一起去百花洲么?” “你跟着李部,他会带你回去。” 大家忍不住发出窃窃私语声,最不满的是梅青,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问凌尘宇:“我能跟李部一起么?” “不行。”凌尘宇笑着说。 梅青的脸就冷下来了,一扭一扭地上了大巴车。 “过去吧。”凌尘宇说,“行李给我,我先给你带过去。” 胡绥很无奈地走到另一辆车跟前,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李部”。 李成蹊点点头:“上车吧。” “为什么要带他!”李小酒看见他就来气:“他去了能干什么,拖后腿么?!我看见他就来气。” “你可以不去。”李成蹊说。 35.怪物出现啦 他们下了山之后, 在等大巴车的间隙,胡绥去了陈婆婆家里一趟。 上次陈婆婆被送到医院之后,凌尘宇告诉他已经找了义工帮忙照顾, 但宗调局不是爱心救护站, 能做的到底有限,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直有些担心陈婆婆的安危。 但是等他到了陈婆婆家门口之后发现,陈家大门紧闭,就连卫家也没有人在了。他去问了一下隔壁的邻居, 邻居说:“卫家的儿子死了,他们两口子触景生情, 就把店铺卖了, 搬到外地去了, 至于陈婆婆, 她被政府的人接走了, 听说住到疗养院里去了。” 胡绥觉得十分感慨, 在附近转了一会,发现那被烧了的几间铺子,如今还没有整修,只用板子隔了起来,看起来和周围热闹的气氛很是不协调。 他们先坐火车, 再坐汽车, 最后坐了辆大三轮, 前往白杨镇。 司机听说他们要去白杨镇, 问说:“你们怎么去那个地方?” “旅游。”胡绥说, “这不是个古镇么?” “这时候你们还敢去,没听说那边最近不大太平么?” 胡绥装作不知道,就去问那司机,司机说:“我不是那边的人,也不清楚,只是听别人说,白杨镇那边最近出了个浑身白毛的怪物,挺吓人的,听说前些天有几个游客就死在那儿了,闹的挺大的,现在都没什么人敢去了。” 这个白杨镇,居然是个千年古镇,只是名气不大,游客也很少,可能是冬天吧,西北风正紧,风沙也很大,漫山遍野都是雪,到了镇子的入口处,司机就不肯再往前走了:“你们再走几步就到了。” 六个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拎着包下了车,举目望去,只有破败的古屋,零零散散地缀在黄土地上。司机告诉他们,古镇的主体在前头高坡的后面,有一条临河的古街。 暮色已经降落下来,今天的天气其实不错,夕阳火红,垂在西边天上,照的人脸都红通通的。郑松看了看手机导航,说:“前头三百米右转,温馨小院。” 这是他们在火车上就定下来的一家民宿客栈。 “这里怎么这么荒凉。”梅青说。 除了前面零散的人家,其余地方,全都是荒野,西北地区不比南方,冬天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即便夕阳照着,也是冷飕飕的感觉。 今天已经晚了,他们打算先摸摸情况,等到明天一早再去报案的村子里看看。 一行人到了温馨小院门口,发现大门紧闭,他们喊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跑了出来,那男人赶紧过来开了门,说:“估摸着你们就该到了。” 他们进了院子,发现那院子不大,都是土。那老板面色尴尬地说:“你们不知道,今天中午刮了好几个小时的邪风,没来得及打扫呢,进屋吧,喝口热水,冻坏了吧?” 他们跟着进了屋,客栈里头还算干净整洁,老板的媳妇抱着一个一岁多大的孩子出来,站在卧室门口冲着他们笑了笑。 “我们想先看看房间。”李小酒说。 “那行,你们跟我来吧。” 那客栈整体还挺大的,前后两进,都是两层的,老板领着他们进了最里头的院子,说:“楼下左边三间,楼上左边两间。这是钥匙,上头都有房间号。哎呀,我差点忘了,你们谁跟我先过来登记一下?” “我去吧。”胡绥说。 曾文就接过他手里的包,胡绥跟着那老板又回到前面,一边走一边问说:“老板,最近你们这边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老板立即回头看了他一眼,古铜色的脸上露出几分戒备来。胡绥就笑着说:“我们几个听说你们这边最近出了怪事,我们就好奇这个,专门来瞧的。” “你们年轻人啊,”老板摇摇头,笑着说,“我不大清楚,只知道前些天我们这边死了几个游客,现在没什么人敢来了,流言多的很。” 胡绥问:“不是说这些游客是被什么不明生物给杀死的么?” “什么不明生物,他们说是白凶,你知道什么是白凶么?” 胡绥刚要说话,就见老板的媳妇抱着孩子瞪了他一眼,说:“你跟客人说这些做什么。” “嫂子,我们几个啊,就是专门研究这些邪气东西的,这不专门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是为了冲着这怪事来的。” 他说着掏出身份证给了那老板:“还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呢?” “我姓朱。” “朱大哥,朱大嫂,”胡绥笑着说,“你们给我讲讲呗,也省的我们出去打听。” “这有什么好看的呢,你没见我们这天还没擦黑,就没人敢出门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就怕碰见那白毛,小伙子,这可不是瞎传的,前两天,武装官兵都来了呢,要是假的,能有这阵仗?”朱大嫂一边拍着孩子一边说,“我劝你们别犯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被那白毛咬一口,恐怕你们就活不成了。” 胡绥说:“这白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伤了多少人了?” “大概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就有人传了,说是有些村子里的牲畜无缘无故被咬死了好多。不过有死人的事,还是这几天才有的。” “我听说你们这的人去世以后,都是风干了再土葬,是真的么?” 朱老板点点头,说:“也不全是,只有横死的人,我们这里才会风干了再埋,不过前两年我们这边强行推行火葬,土葬的人已经非常少了,被抓住了是要罚款的,已经没什么人土葬了。” 胡绥道了谢,回到了后院,房间已经分好了,梅青是女生,单独一间房,郑松和曾文分了一间,剩下的彭程一间,李小酒一间,胡绥想也不想就去了彭程的房间,结果彭程说:“你包李小酒给你拿过去了,你睡他那边吧。” “这个李小酒,他是想干什么?” 彭程笑着说:“你怕他干什么,他要是敢欺负你,除非他不想回百花洲了,不然李部饶得了他?” 胡绥就进了李小酒房间,见李小酒已经在床上躺着,枕着胳膊,看着他。 胡绥也没说话,过去拿了他的包,拎起来就要走,李小酒说:“我叔叔让我照顾你,你要走了,回去记得跟我叔叔说一声,是你自己要走的。” 胡绥把包一放,坐到李小酒对面,看着他。 李小酒挑了挑眉毛,秀美的脸庞略有些疲惫,胡绥看着他说:“咱们俩今天就开诚布公谈一次,你就说吧,为什么针对我?因为我和李部的关系?可是我记得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就把我吊起来了,第二次见面,就差点把我掐死,那时候我跟李部,还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因为我就看你不顺眼。”李小酒说,“讨厌一个人,还需要原因么?” “需要。”胡绥说。 “那我告诉你,”李小酒坐起来,盯着他,“因为我们俩命中注定,有你没我。” 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李小酒还占卜出他们俩将来有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胡绥笑了笑,说:“以后说不定咱们俩还是一家人呢,小酒酒。” 李小酒眉头一皱,胡绥就笑嘻嘻地拎着包跑出去了。 大家安顿好之后,就出去解决晚饭。朱老板说:“这附近的饭馆可能都已经关门了,你们去临河那条街上看看,那条街上饭馆多,可能有还在营业的。要是实在没有,你们如果愿意在我们这凑合吃一顿,我们家也有家常饭,不收你们钱。” 众人道了谢,打算先去外头转转,出了门就见这街上已经黑下来了,只有天际还有一缕红色的光,好在白雪满地,不至于看不见路。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了临河的那条街上,果然零星有几个餐馆还亮着灯。 大家选了一家面馆,老板娘正坐在桌子旁看电视,见他们进来,忙笑盈盈地站了起来,说:“想吃点什么?” 大家伙看了看墙上贴的菜单,点了一份过油肉拌面,一份臊子面,两份油泼面,李小酒和梅青,则点了两份番茄鸡蛋面。 不过吃饭的时候,李小酒自己单独坐到了最靠外的一张桌子上,离得他们远远的。梅青看了一眼,就端着自己的面过去坐了,谁知道刚把面放到李小酒的桌子上,李小酒就说:“我不喜欢跟人一起坐。” 梅青一愣,随即脸色一红,说:“切,谁稀罕。” 说罢就端着自己的面又坐了回来,说:“不识好歹。” 李小酒不合群。他们都是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也就郑松和他们没那么熟,但是郑松好说话,人也机灵,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火车上他们四个打牌,梅青都还会凑过来看两眼,李小酒就自己一个人躺在卧铺上,似乎很是瞧不上他们的消遣方式。最尴尬的是来白杨镇的时候,他们坐的三轮车,虽然专门挑了一个大三轮,要坐六个人,还是很挤,胡绥见李小酒脸都红了,神色看着就难受,似乎很不喜欢跟别人接触。 就像眼下,他们五个坐一桌,李小酒单独坐一桌,闷着头在那吃面,看着好不可怜,倒像是他们排挤他似的。 李小酒身份特殊,身边好像也没有别的亲人,从小跟着李成蹊一起长大,李成蹊又是那么个不爱说话,不爱社交的一个人,估计生长环境的影响,让李小酒长成了这么一个独来独往的人,不合群,言语神情都有些刻薄。 可是胡绥想到他偷吃鸡肉的事,心里又觉得李小酒内心深处,或许并不像他表现的这样,只是生长环境压抑了他的天性,他倒觉得李小酒有些可怜。 不过也很可恨,先晾他两天再说! 就在这时候,一声惊叫声从外头街上传来,有个女人尖叫道:“有鬼啊!” 李小酒坐在门口,最先跑了出去,他们几个也赶紧往外头跑,因为走的太急,椅子倒了一片,老板娘还以为他们要吃霸王餐呢,喊道:“你们还没付钱呢!” 胡绥他们跑到外头,就看见长街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像是裹着一件床单,正朝黑暗处窜逃。一个尖叫的女人朝他们跑了过来,说:“有鬼啊有鬼啊!” 李小酒最先追了上去,胡绥和彭程紧随其后,他们三个是跑的最快的,一直追到一条黑暗的街上,那东西却已经没有了踪影,只有一件白色的床单掉落在地上,李小酒抓起来看了看,又恨恨地扔在地上。 胡绥喘着气问:“跑了?” “跑的可真快。”彭程说。 实在是太快了,那速度,根本不是常人会有的。 36.白毛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胡滟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而去帮胡绥挑选衣服。不一会胡绥从试衣间出来了:“怎么样?” 胡滟容和胡慧娘眯着眼看了一会, 胡绥又转了一圈:“行么?” “肯定比原来好。” “其实我们幺弟拾掇拾掇还是很耐看的,记住, 以后怎么简单怎么性冷淡怎么穿,不要再花里胡哨的往身上搞。” 她们又拉着胡绥去做了蓬松清爽的头发,搭配新买的衣服, 一个崭新的胡绥诞生了。 是好看。 他这俩姐姐也是,平日里经常吐槽他的穿衣打扮, 怎么就没指点指点他呢。他觉得他这样的打扮再去勾搭小女生, 应该十拿九稳, 据说如今的小女生就爱他这种小清新。 “记住,以后端着点, 别老动来动去的不安分,也别老笑,你适合清冷舒服的路线,笑起来脸上有褶子, 丑死了!” 胡绥讪讪地看着胡滟容。 “哎呀, 你别打击他啊,要多鼓励。”胡慧娘说:“你二姐说你丑啊,是跟咱们家历代先辈们比, 放在普通人里头, 你还是美男子一个的, 要有信心, 不丑,该笑笑,笑起来虽然不那么好看,可是看着很温暖,大姐我就很喜欢。” 胡绥“……” 他觉得他大姐这话也没有安慰到他。 回到家之后,姐弟三人再次确认了一下他要走的路线:爱看书的清冷文艺美男子! 根据他们打探来的消息,李成蹊明天可能就要走了,今天是胡绥在家的最后一晚了。这一去生死未卜,胡绥其实还挺伤感的,不过祖宗家训不能忘,身为狐狸精的责任要承担! “咱们去照个全家福吧。”胡滟容说。 胡绥愣了一下,说:“照么?” 他看小说,这种就像是立FLAG,照完了全家福,十有八/九回不来。 胡慧娘点点头,说:“照吧,说起来这么多年了,咱们三个还没合过影呢。” 于是三姐弟就去小区外头的照相馆照了个全家福。在摄影师按下快门之前,胡慧娘再三交代:“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都要笑!” 于是胡绥就咧开嘴,眯着眼,啪嚓照了一张。 他们照的是立等可取的照片,姐妹俩从摄影师手里接过来看了一下。 “怎么样怎么样?”胡绥跟着凑过来问。 胡慧娘呵呵干笑了两声,出照相馆的时候对胡绥说:“小弟啊,我看你以后还是少笑吧……” 胡绥:“……” 好吧他也觉得相片上他的笑的没心没肺跟逗逼似的,活像网上很火的那个傻笑的二哈表情包! 胡滟容走在后头,时不时瞅两眼手上的全家福,最后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狐狸精三大法,媚,野,忧,小弟一样都没占,咱们家上千年什么时候出过这种狐狸精啊。”她小声跟胡慧娘嘀咕。 “也怪我们,以前总觉得有我们两个在,用不到他,让他随心所欲自由生长就行了,谁知道竟然长歪了。不过你也别灰心,到底是咱们胡家出来的,灵性还是有的,能唬住人,不信你看。” 胡慧娘说着就对前头走着的胡绥喊道:“绥绥。” 胡绥闻言回过头来,双手插在裤兜里,阳光下是泛着栗色的头发,浅色宽松的毛衣,配深色直筒休闲裤,帆布鞋,小而白的脸庞,因为鼻梁和下颔弧度完美,侧脸尤其好看,清新又舒服,妥妥人间美少年。 胡滟容正要惊艳一把,胡绥立马咧开嘴,眼睛笑成一条缝:“大姐,啥事?” …… 胡滟容赶紧说:“大姐是要嘱咐你,咱们走的是清冷文艺美少年路线懂么?要时刻记着,刚才那种傻啦吧唧的笑可不行!” 胡绥一听,立马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忧郁又素淡的模样,瞬间又变回美少年!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胡家两姐妹越想越不安,不由再三嘱咐,把重点强调再强调,胡绥拿了个小本子,全都记在上面,决定背个滚瓜烂熟。 这边准备妥当,胡滟容就再次出马探听李成蹊的有关信息,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李成蹊她拿不下,却拿下了李成蹊的司机,一个叫王谨言的帅哥。 “这个李成蹊还真是难啃的骨头,他身边的司机定性都那么好,”胡滟容回来说,“逼得我摇了好几次尾巴,才算把他迷惑住。” 胡慧娘说:“拿下了就好,你快说说,你都打听出了什么?” 胡滟容冲着胡绥摆了一下手,胡绥赶紧拿出了小本本,在旁边认真做笔记,神态极为认真严肃。 “不仔细打听还真不知道谣言误人,原来这个李成蹊,和我们以前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她们从祖辈口中听到的李成蹊,凶神恶煞不说,还是个荒淫无度的妖道,可胡滟容打听到的的结果却是,这李成蹊严于律己,洁身自好,无妻无子,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常年隐居不知所踪,偶尔会在F城的百花洲出现。 经常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叫李小酒的男孩子。 “李小九?”胡绥说,“这说的就是我们的胡卿九老前辈吧?胡卿九,小九,李小九!” “你别打断我,”胡滟容接着说,“你们说,这么帅的极品男人,活了几百年无儿无女没媳妇,除了说明他是个基佬,还能说明什么?身为修道之人,却要搞基,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只能偷偷来,这就是他几百年没有绯闻和女朋友的原因!因为不喜欢女人,自然生不出子女,这就是他没孩子的原因。怪不得大家都说这年头长的帅的都去搞基了,果然不假!” 胡滟容分析的头头是道。 “还有呢,有没有打听出点有用的信息?”胡慧娘问。 “没有了。” “没有了?!”胡绥和胡慧娘傻眼:“他的爱好,习惯,这些最重要的呢?” “哎呀,这个李成蹊可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呀,个人信息捂得严实,没人知道的呀。” “二姐,你最近的身份是上海人么?” 胡滟容一听眼睛放光:“听出来了?怎么样,我这上海腔的普通话像不像?” “的呀的呀的是有那么一点像。” 胡滟容爱角色PLAY,有时候爱扮东北老娘们,有时候爱扮皇城根下千金女,操着一口京片子,前段时间是四川辣妹子,整天“的噻”个没完,如今她迷上了上海小女人,觉得作作妖妖的很有女人味。 “你这些信息怎么够啊,基本上就什么都没有啊。”胡慧娘说。 “算了,李成蹊那个地位,不知道多少妖精把他当眼中钉呢,他肯定把个人信息捂的严严实实的,打听不到多少的,我到时候见机行事吧。”胡绥说。 “有一件事,我觉得可能有用,”胡滟容从沙发上起来,坐直了说:“我听那个司机说,李成蹊这趟出来,是为了给国家有关部门挑选培训班的成员。” 有关部门,对于妖来说指的就是“宗俗民调局”。 宗俗民调局,是当今国家专门负责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特殊部门,辖下五大分局分布在全国五个地方,分别是东北分局,西南分局,东南分局,西北分局,以及华中分局,每个局又细分为好几组,其中有一组叫特殊动物对策小组,俗称特组……没错,就是专门管辖妖的。 像A城,就在西南分局的管辖之下。 既然是和“非自然事物”打交道,里头的工作人员自然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在建国之前,都是由政府出面招揽全国的捉鬼伏妖能手,这些人多是道家门派出身,很多门派都是古时百花门的后裔。 不过民国以后,政策改变,导致捉妖行当凋零的很快,五大分局的人员选拔问题也遇到了很大挑战。以前一个门派的当家人,可以从民间招揽天资命格适合的人做弟子,从而保障传承的质量,可是行当衰微,自然也就收不到几个徒弟,大多就变成了家传式,可是一个人有这方面的天资,生下来的孩子未必就有,何况这种讲究命格的行当,因此人员一代比一代少,资质也越来越差,年轻一代严重断层。可是普通民众知道并相信这个行业的很少,偶尔有个天资命格十分合适的,家里人也未必愿意让他做这个,所以宗俗民调局选人,主要还是从和这个行当有些渊源的家族里选,合适的人就常常不够。 那怎么办呢?只能从“非人”里选了。 “非人”包括妖魔鬼怪,选拔的范围却只从人扩大到了妖。 为什么选了妖呢?这其实和现如今人间的境况有关系,往上说,也是明代年间“癸丑之乱”造成的结果。 37.探案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清时。”卫老板的老婆叫了他一声, 卫清时却连眼都没有睁开,她便说:“这几位道长过来看你, 你放心, 有他们在,那恶鬼不敢再来了。” 卫清时一听立马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这一下房间就更亮了, 卫清时的面貌看得更清楚, 只是脸上依旧没有血色, 苍白的有些吓人, 那嘴唇乌青, 眼眶深陷,憔悴的很。 “你们……抓得住她么?” “你希望我们抓住她么?”胡绥脱口问。 “当然希望……只是她厉害的很, 三清观的符篆都杀不死她!”大概是被心魔折磨的太久了,卫清时神色语态都有些癫狂, “你们要是能杀死他, 我出多少钱都可以,都可以啊……”他说着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直咳嗽的满脸通红。他母亲赶紧去拍他的背, 卫清时却一把将她推开:“大师,大师,你们要救我, 那女鬼可要折磨死我了!” 胡绥愣了一下, 听李成蹊说:“你如果肯配合, 我可以将她降服,不再纠缠你。” 卫清时一听,忙不迭地点头,说:“我配合,我配合。” “这女鬼叫什么名字,死于何年,籍贯何地,为何做了野鬼?” “春樱,她叫、春樱,春天的春,樱花的樱。”卫清时说着便又咳嗽了几声,仿佛下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了,“她说她死了二十多年了,籍贯……籍贯我不知道,但她是当地的口音,应该是离这不远的人。” “你能起身么?” 卫清时点点头:“能。” 他说着便要强行下床,但只动了几下,便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显然人已经虚透了。胡绥赶紧上前帮了一把,李成蹊说:“你到院子中间站着。” 他母亲给他披上了一件羽绒服,和胡绥一起搀扶着他到庭院中站下,外头传来了开门声,是卫老板,跑过来说:“我不放心,回来看看。大师,这女鬼出现了么?” “你回来的正好,将你们家房门上的符篆全都揭掉。” “揭掉?” 李成蹊点点头:“照我说的做就是。” 那卫老板将信将疑,可还是跑过去将家里所有的符篆都揭了下来。李成蹊立在庭院内,手指微动,念了几句咒语,卫家人也不敢多问,只看了看胡绥,胡绥道:“你们放心,我们李部降妖除魔的本事天下第一,没有他降服不了的邪祟。” 李成蹊朗声叫道:“凌尘宇。” 凌尘宇在邻家应了一声,跑到墙根上,李成蹊说:“让分局的人查一下,二十年前左右死的女人当中,有没有叫、春樱的。” 凌尘宇打电话让人查了一下,说:“没有。” 卫清时说:“就连名字也是假的么?她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是真的?!” 李小酒隔着墙头说:“不是女人,是女鬼!”他说罢便抓着陈婆婆的手说,“您别怕,有我在,那鬼东西不敢现身。” 陈婆婆裹紧了头巾道:“这鬼原来是卫家的么?” “您跟卫家比邻而居,他们家闹鬼的事,您都没听说过么?” 陈婆婆有些嫌弃地说道:“我不喜欢他们家的人,做生意的,都没良心。” 墙头那边,李成蹊道:“卫老板,你们玉石店对门的王家,是不是也在这附近住?” 卫老板点点头,说:“不过他们家的人现在都不在家,今天失火,他们家的姑娘被困在里头出不来,烧的奄奄一息,刚被救护车给送走了。” 胡绥心里头那个念头就一下子跳了出来:“李部,刚才凌学长说,鬼会趁着受伤的人阳气衰微附身到她身上。这附近都找不到那鬼的身影,会不会她附身到王姑娘身上去了?” “你这小子,倒是聪明了一回,”李小酒在那头说,“我说怎么到处都不找到她的踪迹呢!叔叔,咱们得赶紧去医院一趟!” 卫清时一听,立马惊道:“王雪?她受伤了?” 李小酒道:“那个王雪,是你的新情人么?为什么你听到她受伤了,这么激动?怪不得那鬼东西烧了王家的铺子,只怕还想把王雪给烧死呢,真是可怜的姑娘,被你们这些孽缘牵扯,反倒搭上了一条命!”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将那个女鬼捉回来,”李成蹊道,“不过我再最后问你一次,如果我们捉到那女鬼,你当真希望我们把她杀了么?人死了还有魂魄,鬼死之后,可就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了。” 不等卫清时说话,卫老板就道:“这种害人的恶鬼,不死还留着她害人么?!” 他说着便抓紧了卫清时的手,卫清时红着脸道:“我跟她缘分已经尽了,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李成蹊点点头,说:“好。” 胡绥见他要走,赶紧跟了上去,李小酒在邻院说:“我们两个也要去!” 陈婆婆抓着他的手颤抖道:“小伙子,你们都去了,那女鬼回来可怎么办?” 李小酒小声说:“婆婆,那卫家里里外外贴的符篆都被揭掉了,那女鬼就算回来,也会去他们家,不会再来您这里了。不过您考虑的也对,是该留个人陪着。”他说着便朗声叫道:“胡绥,你留下来陪着陈婆婆吧。反正你没什么本事,跟着也是拖累我们!” 胡绥看了看李成蹊,李成蹊点点头,低声说:“你有符篆护身,邪祟伤不了你,若有异动,喊我名字。” 胡绥捂了捂胸口的口袋,点点头说:“那行。” 他便进了陈家,看着李小酒和凌尘宇走了出去,卫清时在隔壁又咳嗽了起来,他爸妈慌忙扶着他进了屋里,一边走一边在说他们这些人管不管用之类的,胡绥说:“婆婆,咱们进去吧,外头冷。” “小伙子,你道术怎么样,那女鬼回来了,你制服得了她么?” 胡绥讪讪地说:“老婆婆,说实话,我才刚开始学,什么都不懂呢。不过你别怕,那女鬼来了,我肯定尽我所能保护你。” 陈婆婆拉住他的手拍了拍说:“好孩子。” 胡绥只觉得陈婆婆的手有些冰凉,大概是天冷的缘故,也未在意,跟着陈婆婆进了屋内,这一回没有了李成蹊他们,这屋子更显得阴冷了,那灯泡也显得更加晦暗,陈婆婆问:“小伙子,喝茶么?” 胡绥摇头说:“不用了,您歇着吧。” 陈婆婆扶着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咳嗽了几下,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说:“年纪大了,真经不起折腾了,我歇一会。” 她说着便侧着身体坐了下来。胡绥眼睛一直盯着门外,心里有点发毛,想那女鬼要突然回来,他该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只觉得夜更静了,外头乌云挡住了月光,庭院里更黑,隐约能看见远处的三清观。他吁了一口气,回头去看陈婆婆,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自己便也放松了一些,转头又盯着门外看,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扭过头来。 陈婆婆似乎一点呼吸都没有了。 他心里一惊,叫道:“陈婆婆?” 陈婆婆一动不动,他便站了起来,朝她走了两步,试探着拍了一下陈婆婆的肩膀。 陈婆婆顿时倒在了床上,嘴巴张的老大,胡绥吓得后退了一步,喊道:“李成蹊!” 紧接着就听见隔壁卫家一声恐怖的尖叫,胡绥冲到门口,正犹豫着自己是留在这里还是去跳墙过去,院门就被人给撞开了,是李小酒,直接朝他跑了过来,他急忙喊道:“陈婆婆她好像出事了!” 李小酒一句话没有说,直接冲进屋子里,伸手探了一下陈婆婆的鼻息,说:“还有气。” 他说罢便默念了几句,伸手在陈婆婆的额头画了一道符,然后将她往胡绥怀里一推:“看着。” 胡绥都没看清他是如何跑出去的,一溜烟就没了踪影,隔壁传来女人的惨叫声,胡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铺面而来,房门咣当晃了两下,便见一团黑影似有若无,只有半个成年人大小,直朝陈婆婆身上扑去,却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痛吟一声,地上便出现一个女鬼。 说是女鬼,因为那人脸上一团雾气将散未散,露出森森白骨和血肉,胡绥赶紧护住陈婆婆,道:“你……你跑不了了,还不束手就擒!” 那女鬼挣扎着爬起来,要往屋外走,一转身就对上了李成蹊,李成蹊对着那女鬼的天灵盖便点了一下,那女鬼晃荡了两下,便倒在了地上,身形尽现,竟然不着寸缕,半是皮肉,半是白骨森森,胡绥抓起床上的一件衣服便扔了上去,落在那女鬼身上,盖住了她。 38.真相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胡绥问:“你们早就看出来啦?” 凌尘宇摇头, 也有些慌张神色:“我没有。” 陈婆婆已是暮年之人,身上精气衰微, 才给了这女鬼有机可趁, 这样的人,身上的阳气对鬼来说不至于太灼热, 又能很好地掩盖她的鬼气, 所以凌尘宇都被瞒过去了。只可惜, 这女鬼遇到的人, 是李成蹊叔侄两个。 抓住之后, 便是要审。 李小酒双手插在兜里, 往门上一靠,道:“鬼东西, 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吧,如果你有什么冤屈, 说给我叔叔听, 说不定他会帮你说句话,留你一条鬼命!” 那女鬼气息已经十分衰弱, 趴在地上, 胡绥只看到一件衣服在晃动,他以前也听说过,新鬼大, 旧鬼小, 只是没想到这女鬼的身形, 竟然如此娇小,甚至不如一个几岁的孩童。 “说,叫什么名字,生前住在何处,因何成鬼?” 女鬼身上的衣服滑落少许,露出满是森森白骨的胳膊:“我叫苏莹,本地苏河镇人,留在这里,只因为不舍前世情缘,并非为了作恶,大师饶命啊。” 凌尘宇道:“相信这世上的妖魔鬼怪,没人不知道李部的名字,你大概也猜出我们是什么人了,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卫家去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叫苏莹的女鬼身体一缩,说:“我虽然是个野鬼,可是李部的名号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一时脑热,闯下大祸,自己也知道命该绝矣,还试图蒙混过去,实在该死,我过去只是想见卫清时最后一面。” 她的声音粗哑,与先前尖叫的女声截然不同,好像身上的阴气已经连她的声音都要支撑不住了一样,但那语调凄婉,听起来十分老实可怜。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鬼东西,死了就是死了,人命自有天定,不去好好投胎,非要留在人世上,以为就能再续前缘?古往今来,留在人间不肯走的鬼,有几个有好下场?说是痴情,我看就是蠢!”李小酒说。 苏莹匍匐在地上,说:“我并不是一心想要留在人间。鬼在人间,每七日都要受一次生死之苦,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也不会留在世上受苦。” “说吧,你有什么执念?” 苏莹抽噎了一会,露出一个骷髅头来,直看的胡绥毛骨悚然。她那语调却很奇怪,遮遮掩掩又战战兢兢。 原来这个苏莹,是个感情上很极端的女人,谈过很多恋爱,对方都受不了她,以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没嫁出去。她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苛刻也十分苛刻,她不求对方是不是帅,有没有钱,就想找一个一辈子只有她一个的男人,说白了就是控制欲和独占欲极强,性格比较极端,她的男人,即便跟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也受不了,一旦怀疑自己的男人出轨了,就会特别痛苦,有时候甚至会把对方绑起来,嚷着要和对方一起死。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性格使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对于一般男人来说,这样的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再爱自己,也还是要敬而远之,所以她情路上一直不顺,可她偏偏又是个情、欲极重的女人,活着没有爱,对她来说无异于行尸走肉,这样经过了几段痛苦的感情,直到她在南方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赵志耀的男人。 提到赵志耀这个名字,苏莹的语调瞬间变的哀伤又温柔,说:“我们感情很好,我们俩在一起,每天都满足的很,他爱我到死,我爱他到死,所有别的男人觉得我变态的地方,他却都喜欢……后来我们就回老家来结了婚,谁知道结婚三天之后我们一起出门,回南方打工,路上却遇到了车祸……死了以后,约好一起去投胎,下辈子还做夫妻。可是死了之后才知道,人死之后,根据这辈子的业报各有去路,有些人死了之后可以去投胎做人,有些因为罪孽太多,会坠入畜生道,还有些入鬼道受折磨。我们俩以为可以下辈子再续前缘,谁知道我丈夫被分配去投胎做人,我却被分配入鬼道,要受那无尽折磨。” “一旦一世错开,再同时投胎做人,机会渺茫,所以你就不肯了是吧?”李小酒问。 苏莹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既难听又伤心:“我们俩真心相爱,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我的男人,他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女人,这世上男女千千万万,但像我们俩一样情投意合的能有几个,本来以为我们爱的那么深,可以生生世世都做夫妻,突然让我们就这样分离,我怎么能接受?!”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不复刚才的哀伤温柔,多了几分戾气:“所以我就逃了出来,我与他商量好了,等他再世为人之后,我们再续前缘。可我这形体支撑不住,连四十九日都等不到,不得已,才开始吸取男人的精气……” 但是人投胎之后,不但记忆全无,就连相貌也会改变。苏莹一个孤魂野鬼,又去哪里寻找他丈夫在来世的踪迹呢。 ”不知道等了多少年,我都找不到,都找不到……”她从地上伏起来,声音嘶哑:“我每天都在想,我是不是不会再遇见他了,这世界这么大,也不知道他投胎到哪户人家了,我就这样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清时,他跟我的丈夫长的真像啊,别人都怕我,他也不怕,我说我是鬼,他也不怕,这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么?” “所以你认为他就是你丈夫的转世?”胡绥问。 “我不知道……我……”苏莹说,“我一个人,过的太苦了,苦了几十年,不想再苦了。” “人鬼殊途,这是常识,难道你还期望跟卫清时一辈子?”凌尘宇叹息一声,说,“你因为前世情孽留在世上,或许还情有可原,但你做鬼这些年,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精气,损耗了多少人的寿命,却是犯了阴律,今天你又纵火杀人,引起轩然大波,更是罪加一等。以你的罪孽,你该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只因为贪恋人间的情爱,就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么?” 苏莹也不说话,只伏地痛哭,外头传来了说话声,胡绥朝门口一看,是卫家三口人,卫老板夫妇搀扶着卫清时,一同进来了。 苏莹立即伸向卫清时道:“清时,你真要我魂飞魄散么?” 李成蹊刚才问卫清时的话,她在李小酒身边也都听到了。 卫清时吓得一哆嗦,卫老板急忙护住自己的儿子说:“你这个恶鬼,害人性命,蛊惑我儿子,如今还妄想他救你?!” 苏莹还不肯死心:“卫清时,我并没有要害你的心,你我两世的情分,难道你都不顾及了么?你就算忘记了你前世说的话,难道这辈子说的也都忘记了么?!” 卫清时哆哆嗦嗦地不敢去看她血骨骇人的脸:“那……那你又为什么又放火烧了王家的铺子?” “因为那个王雪!”苏莹有些激动起来,“你看到我那个样子,心生畏惧,不再爱我,我也能够理解,可是没过多久,你就和别的女人打成一片,我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尤其这个王雪,她是有多贱,你都病成这样了,她还说她喜欢你!你们以为我进不去你家的院子,我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么?!为什么你对她,比对我还要好?你知不知道你跟她说的每一句情话,都像在拿刀子剜我的心!你说过的,这辈子就属于我一个人,只爱我,只和我上床,可是我去以后,你难道还会一辈子不娶妻生子,我一想到你将来会另有新欢,就觉得胸中像火烧一样难受!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她身上的衣服陡然漂浮了起来,好像有一股很大的气息撑着,李小酒冷冷一笑:“你可算撕破脸,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 “人如果不能守信,和畜生有什么区别!”苏莹似乎已经魔怔,愤怒说,“我要他信守诺言,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又有什么错?!” “难道你还要求我儿子一辈子打光棍么?你……你真是个神经病!”卫老板说。 “神经病么?”苏莹冷笑一声,“你去问问你儿子,他当初是不是就爱我这个神经病,说像我这样痴情的女人少见,说他爱死了我爱他如痴如魔的样子,他搂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说过要与我一起生,一起死!” “床上的话你也信,又一个相信男人的蠢货。”李小酒说,“行了行了,你的缘由也说的很清楚了,依我看不过是又蠢又固执的鬼东西!” 他说着就走上前去,苏莹哆嗦着看向卫清时:“我要死了,恐怕这一次要灰飞烟灭,你也不替我说句话么?!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我的男人!” 李小酒却突然暴躁了起来,道:“蠢,蠢,真是蠢,你越是痴情,我越是觉得你蠢!行了行了,废话少说,赶紧跟我走吧。” 他说着双指一并,就探向苏莹的天灵盖,苏莹却飞身一扑,骷髅头便咬住了卫清时的肩膀,顿时撕咬下一块肉来,卫清时哀嚎一声,李小酒眼疾手快,直接掐住了苏莹的喉骨,苏莹叫道:“卫清时,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你……” 话未说完,形体俱散,落在地上,成为一片沾着血水的碎骨。 “F城到了!”乘务员的一句话把胡绥拉回到现实里。 真好,他终于不用跟李成蹊共处一室了! 他兴奋地下了床,撅着屁股把行李箱从床底拉了出来,包踢的有点靠里,居然够不着,他只好趴在地上去够,刚跪下来,房门就开了。 39.不言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肯定自己长的太像他的初恋情人, 近乡情怯,所以不敢看! 他们走到失火的地方, 没看到凌尘宇和李小酒,却看到了一家药店。胡绥跑进去买了药回来,见李成蹊抱着小二, 身长鹤立, 很像一个年轻挺拔的父亲。他原来还有些担心, 因为传说李成蹊和狐狸的仇最深,狐狸精杀手说的就是他, 但看他抱着小二站在那里, 人又显得那么正直,绅士……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们给小二敷了点药, 刚要起身,却碰见一对中年夫妇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迎了上来, 小二急忙伸出手来, 喊道:“爸爸妈妈!” 那对狐狸精夫妇似乎是认得李成蹊的, 面色惊惧地站在两米开外朝李成蹊鞠了一躬。李成蹊将小二放到地上, 说:“这孩子今日造出异象, 可是你们父母失职。” 小二的父亲忙道:“是我们的错, 该有什么处罚,我愿意替孩子领受。” 在人间的妖魔鬼怪都要遵循人间的规矩, 如今科技发达, 不像古代有个妖异之兆看到的人也有限, 现在只要手机一拍,网上一传,立马全国皆知,一不小心就会搞得民心惶惶,这是政府绝对不允许的,因此惩罚极为严苛,但凡是哪个妖邪闹出太大的动静,宗俗民调局的人立马就将你法办,下场不是死刑也是无期,所以轻易不会有妖邪敢如此明目张胆。 胡绥有心要为同类求情,便说道:“李部,小二是被鬼火惊扰,不是故意的,他年纪还小,就算是人间的法律,还分成年人跟未成年人呢,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犯了法,是不是也能网开一面呢?” 李成蹊说:“万物有法,触犯了就应该受到处罚,至于是否该网开一面,分局的人自会判断。” 小二的父亲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带着小二去分局一趟。” 那家人似乎对李成蹊很是畏惧,抱着小二就匆匆走了。李成蹊问胡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冷漠无情?” 胡绥摇摇头,笑着说:“不会,我上学的时候,老师还讲过人情和法律的关系呢。你是领导,自然不能徇私舞弊啦。” 李成蹊面色微缓,说:“你放心,分局的负责人都是百花洲出去的,品性都不差,不过你要想那孩子摘干净责任,就要把那惹事的女鬼给找到。” “凌学长他们不是去找了么,人呢?” 胡绥朝周围看了一圈,见周围游客开始散去,李成蹊往右边走,他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去找凌尘宇和李小酒。 李成蹊直接进了一家玉石店,因为对面发生了火灾,那家店的老板正和邻居在门外头讨论刚才的异象:“早听说有人在这山里见过狐狸,可能是山里头的狐狸成精了!” 李成蹊走过去问:“老板,这对面烧的,都是什么铺子?” “基本都是餐馆,还有一家根雕店。” 旁边一个老头说:“好像是老刘家的餐馆后厨失火了,结果把隔壁王家的根雕店也烧起来了,因为他们家摆放的都是根雕,烧起来扑都扑不灭,反倒比隔壁餐馆烧的还惨,他们家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跑出来,刚被救护车拉走了,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呢。”那人说着唏嘘不已:“他们家店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一把火全都给烧没了。” 听这形容,那鬼十有八九和这王家有什么恩怨,所以烧了他们家的铺子。 “小王可是个好姑娘呢。”玉石店的老板说。 “您家里最近是不是不太太平?” 那玉石店的老板脸色陡变,看了李成蹊一眼。 “我看你们都穿一身中山装,莫不是山上的人?” 他们常年在这做生意,虽不知详情,但大概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这偶尔会来三清观上香的穿中山装的人,都是会点道术的,只是这些人平日里纪律严格,从不跟他们这些人交谈。那人见李成蹊面目周正,气度不凡,急忙将他们请进店里,倒了两杯茶给他们,说:“实不相瞒,我们家最近确实不太平。” 胡绥愣了一下,看向旁边的李成蹊。 原来这老板姓卫,有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四岁,叫卫清时,名字取的文艺小清新,本人却有些豪放不羁,从小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的。秋邙山深处有许多农家,他们家就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在这三清观附近做生意,已经几十年了,平时逢年过节才会回老家一趟。 他们的老家原来有几十户人家,后来村里人大多都搬到了山下,村子就冷清了下来,只有些老人和孩子在那里居住,常有闹鬼的事情发生。卫清时从小就在山下长大,对山里的乡村很是感兴趣,每次他们回乡祭祖,卫清时都满村子乱转,有一天在河边钓鱼,困了就在草地上眯了一会,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朦胧,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扎长辫子的裸/体女人坐在河边。 那女人十分古怪,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作声,只埋在膝上哭个不停。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卫清时打算回去的时候,那女人忽然说话了,说的话却十分古怪,她说她不是人,而是个野鬼,和卫清时是前世的情人,情缘未断,所以不舍得去投胎,等待命中再见,如今果然又见到了,她就哭哭啼啼又羞哒哒的要与卫清时再续前缘。 卫清时仔细看那个女人,长得特别漂亮,他平日里见过的女人都没有这么好看的,身材尤其火辣,肤白胸大,堪称直男斩。他大着胆子摸了摸那女人的手,虽然不是冰凉的,但也不是人的温度,吓得鱼竿都没拿就跑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回到家里之后,脑子里就一直浮现着那女人的音容笑貌,第二天忍不住又去了河边,等到日暮时分,果然又见到了那个女人。那女鬼天天蛊惑他,时间久了,女鬼对他来说鬼的概念就淡了,感觉她跟一般女人也没什么两样……除了更漂亮,性感! 有一天他正在睡觉,那女鬼就大着胆子脱光衣服跑到他床上去了,又是哀求又是乱蹭,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青年,哪经得住这样的诱惑,那女鬼好像生就一种痴态,床上又疯又骚,将他视作盖世英雄一般,这简直戳中了他大男人的G点,他便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天天跟那个女鬼厮混,常常夜不归宿,耳鬓厮磨,可以说荒淫无度,那女鬼最喜欢让他发誓,发誓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发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爱她不变,发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甜蜜的情话不知道说了几箩筐。日子久了,人就开始消瘦,身体也大不如前,有时候好好地吃着饭,也会突然露出痴狂的样子,邻居都说他可能是中邪了。 卫老板就请了三清观的一个道士来看了看,那道士从三清观的香坛里拿了一撮香灰,掺在茶水里让卫清时服下,他这才清醒了许多,道士审他,一开始卫清时还不肯承认,后来就道出了实情,说他在跟一个女鬼谈恋爱。家里的人一听大吃一惊。 那道士就说:“你上当受骗啦。人死之后七日便可以投胎,可偏偏有些人不甘于就那么死了,便留在人间成了鬼,鬼是人残留的阴气而成,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消散,最多不过七七四十九天,阴气便支撑不住形体,然后便面如骷髅,最后化为灰烬。她靠吸食男人的阳气,采阳补阴才能短暂维持形体,我有一包香灰,你哄她喝下,阳气散开,你便能看到她的原形,可能比死尸还要可怕。” 卫清时紧闭着嘴唇也不说话,气的卫老板大骂:“她如果不是坏人,道长好生之德,难道还会滥杀无辜?她即便喝了道长的香灰又能怎样?她如果一心害你性命,你和她在一起只会死的更快,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儿子,父母还在,难道你就要急着去死么?” 卫清时虽然平日里有些豪放不羁,却也是个大孝子,听他父亲这么说,这才答应了,晚上和那女鬼见面的时候,就哄她喝下了道长给的香灰。那女鬼登时便捂着肚子喊疼,脸色青灰,嘴唇发紫,卫清时心生畏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女鬼将他推到房外,脸色凄惨地还没说话,形体就开始散了,脸部散若一缕青烟,竟然露出半边的骷髅来。 这段情之所起,也不过是因为一张脸,即便日久生了情分,可是看到这女鬼的真面目,哪还有什么情爱可言。那女鬼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呜咽一声便消失不见了,从此一连几天,再也没有出现。大家以为那女鬼就此去了,谁知道过了几天,卫清时半夜醒来,忽然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急忙坐起来,却看见那已经是骷髅头的女鬼,就靠在他枕头上。 40.结案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肯定自己长的太像他的初恋情人,近乡情怯,所以不敢看! 他们走到失火的地方, 没看到凌尘宇和李小酒, 却看到了一家药店。胡绥跑进去买了药回来, 见李成蹊抱着小二, 身长鹤立,很像一个年轻挺拔的父亲。他原来还有些担心, 因为传说李成蹊和狐狸的仇最深,狐狸精杀手说的就是他,但看他抱着小二站在那里, 人又显得那么正直,绅士……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们给小二敷了点药, 刚要起身, 却碰见一对中年夫妇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迎了上来, 小二急忙伸出手来, 喊道:“爸爸妈妈!” 那对狐狸精夫妇似乎是认得李成蹊的,面色惊惧地站在两米开外朝李成蹊鞠了一躬。李成蹊将小二放到地上,说:“这孩子今日造出异象,可是你们父母失职。” 小二的父亲忙道:“是我们的错, 该有什么处罚,我愿意替孩子领受。” 在人间的妖魔鬼怪都要遵循人间的规矩, 如今科技发达, 不像古代有个妖异之兆看到的人也有限, 现在只要手机一拍,网上一传,立马全国皆知,一不小心就会搞得民心惶惶,这是政府绝对不允许的,因此惩罚极为严苛,但凡是哪个妖邪闹出太大的动静,宗俗民调局的人立马就将你法办,下场不是死刑也是无期,所以轻易不会有妖邪敢如此明目张胆。 胡绥有心要为同类求情,便说道:“李部,小二是被鬼火惊扰,不是故意的,他年纪还小,就算是人间的法律,还分成年人跟未成年人呢,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犯了法,是不是也能网开一面呢?” 李成蹊说:“万物有法,触犯了就应该受到处罚,至于是否该网开一面,分局的人自会判断。” 小二的父亲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带着小二去分局一趟。” 那家人似乎对李成蹊很是畏惧,抱着小二就匆匆走了。李成蹊问胡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冷漠无情?” 胡绥摇摇头,笑着说:“不会,我上学的时候,老师还讲过人情和法律的关系呢。你是领导,自然不能徇私舞弊啦。” 李成蹊面色微缓,说:“你放心,分局的负责人都是百花洲出去的,品性都不差,不过你要想那孩子摘干净责任,就要把那惹事的女鬼给找到。” “凌学长他们不是去找了么,人呢?” 胡绥朝周围看了一圈,见周围游客开始散去,李成蹊往右边走,他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去找凌尘宇和李小酒。 李成蹊直接进了一家玉石店,因为对面发生了火灾,那家店的老板正和邻居在门外头讨论刚才的异象:“早听说有人在这山里见过狐狸,可能是山里头的狐狸成精了!” 李成蹊走过去问:“老板,这对面烧的,都是什么铺子?” “基本都是餐馆,还有一家根雕店。” 旁边一个老头说:“好像是老刘家的餐馆后厨失火了,结果把隔壁王家的根雕店也烧起来了,因为他们家摆放的都是根雕,烧起来扑都扑不灭,反倒比隔壁餐馆烧的还惨,他们家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跑出来,刚被救护车拉走了,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呢。”那人说着唏嘘不已:“他们家店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一把火全都给烧没了。” 听这形容,那鬼十有八九和这王家有什么恩怨,所以烧了他们家的铺子。 “小王可是个好姑娘呢。”玉石店的老板说。 “您家里最近是不是不太太平?” 那玉石店的老板脸色陡变,看了李成蹊一眼。 “我看你们都穿一身中山装,莫不是山上的人?” 他们常年在这做生意,虽不知详情,但大概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这偶尔会来三清观上香的穿中山装的人,都是会点道术的,只是这些人平日里纪律严格,从不跟他们这些人交谈。那人见李成蹊面目周正,气度不凡,急忙将他们请进店里,倒了两杯茶给他们,说:“实不相瞒,我们家最近确实不太平。” 胡绥愣了一下,看向旁边的李成蹊。 原来这老板姓卫,有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四岁,叫卫清时,名字取的文艺小清新,本人却有些豪放不羁,从小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的。秋邙山深处有许多农家,他们家就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在这三清观附近做生意,已经几十年了,平时逢年过节才会回老家一趟。 他们的老家原来有几十户人家,后来村里人大多都搬到了山下,村子就冷清了下来,只有些老人和孩子在那里居住,常有闹鬼的事情发生。卫清时从小就在山下长大,对山里的乡村很是感兴趣,每次他们回乡祭祖,卫清时都满村子乱转,有一天在河边钓鱼,困了就在草地上眯了一会,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朦胧,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扎长辫子的裸/体女人坐在河边。 那女人十分古怪,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作声,只埋在膝上哭个不停。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卫清时打算回去的时候,那女人忽然说话了,说的话却十分古怪,她说她不是人,而是个野鬼,和卫清时是前世的情人,情缘未断,所以不舍得去投胎,等待命中再见,如今果然又见到了,她就哭哭啼啼又羞哒哒的要与卫清时再续前缘。 卫清时仔细看那个女人,长得特别漂亮,他平日里见过的女人都没有这么好看的,身材尤其火辣,肤白胸大,堪称直男斩。他大着胆子摸了摸那女人的手,虽然不是冰凉的,但也不是人的温度,吓得鱼竿都没拿就跑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回到家里之后,脑子里就一直浮现着那女人的音容笑貌,第二天忍不住又去了河边,等到日暮时分,果然又见到了那个女人。那女鬼天天蛊惑他,时间久了,女鬼对他来说鬼的概念就淡了,感觉她跟一般女人也没什么两样……除了更漂亮,性感! 有一天他正在睡觉,那女鬼就大着胆子脱光衣服跑到他床上去了,又是哀求又是乱蹭,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青年,哪经得住这样的诱惑,那女鬼好像生就一种痴态,床上又疯又骚,将他视作盖世英雄一般,这简直戳中了他大男人的G点,他便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天天跟那个女鬼厮混,常常夜不归宿,耳鬓厮磨,可以说荒淫无度,那女鬼最喜欢让他发誓,发誓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发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爱她不变,发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甜蜜的情话不知道说了几箩筐。日子久了,人就开始消瘦,身体也大不如前,有时候好好地吃着饭,也会突然露出痴狂的样子,邻居都说他可能是中邪了。 卫老板就请了三清观的一个道士来看了看,那道士从三清观的香坛里拿了一撮香灰,掺在茶水里让卫清时服下,他这才清醒了许多,道士审他,一开始卫清时还不肯承认,后来就道出了实情,说他在跟一个女鬼谈恋爱。家里的人一听大吃一惊。 那道士就说:“你上当受骗啦。人死之后七日便可以投胎,可偏偏有些人不甘于就那么死了,便留在人间成了鬼,鬼是人残留的阴气而成,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消散,最多不过七七四十九天,阴气便支撑不住形体,然后便面如骷髅,最后化为灰烬。她靠吸食男人的阳气,采阳补阴才能短暂维持形体,我有一包香灰,你哄她喝下,阳气散开,你便能看到她的原形,可能比死尸还要可怕。” 卫清时紧闭着嘴唇也不说话,气的卫老板大骂:“她如果不是坏人,道长好生之德,难道还会滥杀无辜?她即便喝了道长的香灰又能怎样?她如果一心害你性命,你和她在一起只会死的更快,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儿子,父母还在,难道你就要急着去死么?” 卫清时虽然平日里有些豪放不羁,却也是个大孝子,听他父亲这么说,这才答应了,晚上和那女鬼见面的时候,就哄她喝下了道长给的香灰。那女鬼登时便捂着肚子喊疼,脸色青灰,嘴唇发紫,卫清时心生畏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女鬼将他推到房外,脸色凄惨地还没说话,形体就开始散了,脸部散若一缕青烟,竟然露出半边的骷髅来。 这段情之所起,也不过是因为一张脸,即便日久生了情分,可是看到这女鬼的真面目,哪还有什么情爱可言。那女鬼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呜咽一声便消失不见了,从此一连几天,再也没有出现。大家以为那女鬼就此去了,谁知道过了几天,卫清时半夜醒来,忽然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急忙坐起来,却看见那已经是骷髅头的女鬼,就靠在他枕头上。 卫清时想要喊人,却被那女鬼掐住了喉咙,只憋的脸色通红,却喊不出一个字来。那女鬼哭道:“清时,清时,我对你一片情深,最近几天都没有再吸食你的阳气,你却联合那道士一起害我,难道你忘了从前对我的山盟海誓了么?” 她说的话很是深情,奈何一张白骨脸,狰狞而无泪,看在卫清时眼里,更觉得骇人。他已经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摸到枕头下的符篆,用力往那女鬼天灵盖上一拍,那女鬼哀嚎一声,滚落到床下去了,身上的衣服塌了下来,就连身体也变成了一片白骨。卫清时大喊一声,挣扎着要往外头跑,那女鬼一跳扑到他背上,声音粗哑的变了形,道:“你上次还说死都要跟我在一起,现在却要杀死我,算了,算了,不如我吸干你的精气,我们做一对鬼鸳鸯!” 41.圈套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大哥……” 听声音这么年轻洪亮,原来背影佝偻只是因为太累了。胡绥见对方语气跟李小酒一样不好惹, 转头赶紧跑了。 跑到南洲,直入百花堂。 这百花洲的人取名字也是省事, 刚上山的时候, 他看见”百花深处“那几个字, 还大大地惊艳了一把, 想着这百花洲真是仙气逼人, 名字取的跟诗一样美,结果昨天逛了一圈,发现这里什么地方都离不开百花两个字了, 温泉叫百花涧, 长廊叫百花廊,桥叫百花桥,学堂叫百花堂……倒也不是不好听, 就是觉得太规矩。 他刚跑到廊下,就看见了李成蹊, 天色还没亮, 凌尘宇正站在梯子上点那廊下的灯笼, 扭头看见他,笑着说:“胡绥,你可迟到了。” 胡绥说:“昨天第一天, 舟车劳顿, 太累了。” 他说着就攥着书要进去, 谁知道李成蹊却伸手拦住了他。胡绥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洲内雾气重,他草草洗了把脸,都没顾上擦,这时候脸上还是潮湿的。 李成蹊咳了一声,伸出手来,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 ……这个李成蹊,真的很爱解人家扣子。 胡绥见凌尘宇呆呆地看着他们俩,略有些尴尬,讪笑着挡了一下李成蹊的手,李成蹊又咳了一声,表情略有些不自然,说:“扣子。” 他才发现原来他扣子扣错了,底下衣襟长短不齐,赶紧解开,一个个重新扣上。 “你怎么里头没穿衬衫?”凌尘宇问。 百花洲统一服装,黑色中山装,白色衬衣。他来的匆忙,拎着中山服就来了,没来得及穿衬衫。 “衣衫不整,扣五分。”凌尘宇说。 胡绥傻眼,凌尘宇一拍脑袋:“对了,迟到,扣五分。” 我擦,他这才第一天早晨,就被扣掉十分了! 胡绥看了看刚才要给他解衣衫的死基佬李成蹊,李成蹊竟然躲过了他的眼神,清了一下嗓子说:“规矩还是要守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 胡绥垂头丧气地进了百花堂,堂内诵读生此起彼伏,简直跟他上学的早读课一个样。 胡绥瞅了瞅几个空位,最后还是做到了角落的曾文身边。 他既然要树立自己的文艺形象,就要跟爱读书的挤在一块,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们早课想诵读哪本书都行,一开始主要是思想品德教育类的,他带过来的书是《道德经》,坐下来之后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读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凌尘宇见李成蹊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地朝里看着,便也探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胡绥十分夸张的摇晃着脑袋,一屋子人都没他声音大,眼睛还在往他们这边偷瞄。 他觉得胡绥实在有些聒噪,李成蹊这么喜静的人,眼下肯定会胡绥十分失望,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要不,我让他们静一点?” 结果他却见李成蹊嘴角微微抿起来,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不用。”李成蹊扭头看他,高冷的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温情,好像千年冰山一时遇春,眼看冰川融化,自己却还不知道该如何适应一般,“凌尘宇,你可知道死去多年的人,重又活蹦乱跳站在你面前,是何滋味?” 凌尘宇不知何故,只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他觉得他们家李部下了一趟山回来,不是原来的李部了,充满了…… 充满了老树开花的感觉!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凌尘宇扭头一看,就看见宋行之背着篓子走了过来,他赶紧迎了上去,笑着说:“宋老师。” 宋行之把背篓放下,手扶着腰说:“老了老了,好久没出去了,下山累的要死,上山也累的要死,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哪都不去了。” 宋行之这趟下山,是去老友那里拿书。他有一至交好友是个书商,隔三差五就会搞到一堆古书,因为两人有些渊源,那书商只要得到宋行之感兴趣的书,都会免费送他,也不管价值几何,这一回从老友那里拿到的,是几个旧时高人手抄的经卷。凌尘宇也是道法爱好者,蹲下来翻了翻,说:“有一卷阴山术啊?” 宋行之忙说:“你放心,我只自己看,看完存档,不会教给这些小屁孩。” 他说着就往学堂里看了一眼:“都到齐了?” 凌尘宇说:“到齐了,今天就能开讲。” “他们每个人的资料我都让凌尘宇放你桌子上了。”李成蹊说。 “那我先去看看。”宋行之说。 胡绥还在念的起劲,一边念一边打量周围的人。曾文跟他不一样,都是默读,端坐在那里看的聚精会神,胡绥一边念一边探头朝他书上看了一眼,发现曾文在读《黄庭经》。 道家修法,极讲究次序,这本书主要讲的是内修养生之术,和《道德经》这种人人都能当做思想品德教育典籍的书相比,算是道门的入门书了。 来百花洲的人分两种,一种就是曾文这样的,一心求法,虔诚的道家子弟,一种就是胡绥这种混日子的,胡绥念了大概十来分钟,见李成蹊他们都不在门口了,慢慢声音就小了下来,开始左顾右盼。 百花堂窗明几亮,窗户也都开着,并不算十分冷,廊下的灯笼照着梅花,到处都是梅花香气。他又打量了一下学堂里的人,见梅青在第一排,显然跟他一样,是来混日子的,一直左顾右看。 胡绥被周围闹哄哄的念书声吵的困意都上来了,自己往墙壁上一靠,就打起了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周围静了下来,睁开眼一看,就看见学堂里多了个老头。 正是他在桥上碰见的那一个。 凌尘宇笑着说:“昨天来的新同学可能还都不认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宋老师。宋老师前两天下山,今天才回来,从今天开始,由他来给你们讲习。“ 胡绥心道不妙,拿书遮了一下脸,听宋行之在那点名。 一个一个点过去,点到胡绥的时候宋行之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来,只盯着他看了看,说:“仪容不整,扣五分。” “那个……”胡绥有些紧张地举手说,“刚凌学长已经扣过了。” 大家小声哄笑,胡绥也不在意,说:“已经扣了我十分了。” 其实胡绥觉得谁说他仪容不整都可以,就宋行之没资格。 因为宋行之是他见过的最邋遢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花白的胡子老长,这又不是古代,哪个男人会蓄须留发啊,穿的也邋遢,像个流浪汉,他觉得照着百花洲的规矩,宋行之光仪容这一项就能给扣没了。 宋行之一张死人脸,想了一会,说:“对师长不敬,扣十分。” 我擦,这也叫不敬么?! “桥上。”宋行之提醒说。 胡绥:“……” 好吧,他认了,他应该喊一声老爷爷的。这个宋老师,确定不是李小酒的老男人版么?! 百花洲的第一个百天训练计划,从这一天的早晨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世间道法主要分两个体系:道门以正法为主,主要是为了降妖除魔,因此都是正面的,主修的是符咒,格杀,巫医和占卜。有些和正法不同,属于邪术,比如幻术,幻术基本上都是用来干坏事的,要么吓人,要么蛊惑人心,属于妖法。除此之外,还有些介于正邪之间,但道门大家不常用的,比如通灵,通灵极耗阳气,一般修道之人不会用,修习的多为命格为阴的女人,民间称为神婆。 虽只有四术,但大部分人穷极一生,不过能精通其中之一,只因为人寿命有限而道法无穷。李成蹊超脱于寿命之外,所以四术都会。他牛逼也牛逼在这个地方。他们培训,据凌尘宇介绍,第一个百天大家统一学习四术的基本知识,然后宋行之会根据他们的资质和个人喜好来选择专修哪一门。符咒是降妖除鬼的,最常用,占卜是用来测吉凶的,格杀是为了和妖魔鬼怪打架用的,至于巫医,自然是一些善后工作,救死扶伤。 胡绥觉得自己适合学“格杀”,因为他最不喜欢看书,也闲不住,坐不住,三天两头地迟到,上课又容易听睡着,每次一醒来就见宋行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胡绥同学,你只有四十五分了哦。” “只有四十分了哦。” “又睡着了,擦擦口水,扣五分。” 没几天,胡绥就成了同期最差的一个,当他只剩下三十分的时候,倒数第二名还有八十五分。 42.营救 谢谢支持正版,么么哒 妖是最接近人的物种, 又没有特别大的作恶本事, 何况如今政策开明,讲究辩证主义看问题, 人里有坏人, 妖精堆里自然也有好妖精。只要资质好,品行端正, 经得住考核检验, 妖精,也可以进入宗俗民调局工作。 这个部门比较神秘, 因此招募也异常严格, 每三年招一批,层层选拔过后, 最后只留五个,培训完成之后, 分给五大分局。 关于这个培训组织,底下的谣言很多, 既是他们小妖精们羡慕的部门, 也是他们小妖精们害怕的部门。三年才五个名额, 大部分还都是被人类占大部分……这是上头下的死命令, 妖精只能是少数派,主动权必须要掌握在政府手里。 政府是人的政府, 自然要替人来谋福利。 所以能应聘上这个岗位, 那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福利待遇那都是杠杠的, 比公务员还强!仅次于飞升上界! 胡绥觉得自己不大会有这个机会。 “没让你最后留在那里,”胡慧娘说,“这个培训组织是一层一层选拔下来的,你就在选拔的过程中伺机接近李成蹊,这不比我们原先设计的偶遇什么的强?” 这么说也是没错,感觉比恶俗偶像剧桥段的偶遇更靠谱。 李成蹊占了老不死的光,是宗俗民调局开山辟祖之人,据说如今国家特殊部门“宗俗民调局”的大部分领导,都曾在他手下学习,挑选人员,自然也是他最后拍板。 这一次还是胡滟容出马,她以前结交的男人哪个阶层的都有,人脉广,路子宽,很快就给胡绥把一切手续办理妥当了。 “这么容易?”按例说妖精的选拔应该是最严格的,毕竟都有妖性在,比不得人,天资卓著且家世清白的妖才有可能入选,政审那一关也得能过。他二姐认识的人这么给力? “我也不知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拖老熟人把你的资料递交上去,居然顺利过审了。”胡滟容说着就扔给他一个戳了红章的小本本。 给他假造的身份是……兔子精?! “温良无害又可爱,往上查八辈子都是吃素的,兔子精最合适,你只要自己注意,别露出你的狐狸尾巴就行。” “可是上次我被抓,说我是老鼠精。” “……”胡滟容扶额:“都是编瞎话,你为什么不能编一些可爱一点的妖精?” 胡绥没说话,其实现在很多女孩子喜欢养老鼠,也有很可爱的老鼠。 “反正你一口咬定你是兔子精就行了,这种事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李成蹊都没开天眼,何况别人!” 那倒是,其实他们妖精分两类,像白和这种,出身高雅仙气的白鹤家族,恨不能嚷得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还有一种,像狐狸啦,老鼠啦,黄鼠狼啦,还有鸡……基本没人说实话! 这一次总共在西南城市选了六个人,宗俗民调局财大气粗,派了专车过来接,黑色的加长轿车,很是气派。胡滟容透过窗户看见那车子停在小区外头,车是豪车,小区却破败不堪,门口还有些坑坑洼洼,周围的民居也是斑驳老朽。胡滟容回头说:“这小区也太破了,姐,咱们搬到新区去住吧。” “要搬你搬,我是不搬。”胡慧娘说。 要不是胡慧娘坚持,他们早就搬家了。胡滟容叹了一口气,拨弄着窗台的那盆茉莉花说:“我就是随口说说。” 胡慧娘帮胡绥整理好衣领和头发,吁了一口气。这马上要走了,她还有点舍不得。 “别磨蹭了,别让人家等急了,政府部门的人可没那么好脾气。”胡滟容催促说,“你大包小包地往里头装什么呢,怎么那么多东西?” “吃的,”胡绥说,“谁知道百花洲进去了还能不能常出来,我预备点零食,有备无患。” 胡慧娘也点头:“多拿点,我听说他们培训还挺苦的,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半夜饿了也没人给你做饭吃,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胡滟容:“你吃东西我没意见,不过你这吃货形象是不是和文艺美男子形象差的有点远?” “那我……偷偷吃?”胡绥问。 胡滟容点点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不好。” 胡绥拎起行李箱,看了胡慧娘和胡滟容一眼,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样子,说:“大姐,二姐,我走了。” “我还有句话要叮嘱你,”胡滟容说:“我知道李成蹊魅力非凡,是个顶级帅哥,不过绥绥你要记住你的使命,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迷!” “你放心,不可能!”胡绥信誓旦旦。 “给你这个。”胡慧娘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胡绥。 “这是……” “我手抄的清静经,”胡慧娘说:“要是觉得自己意乱情迷,就诵读清静经,会让你无欲无求。” 这到底还是不是胡家妖娆风流的姐妹花啊!到底还是不是狐狸精家族啊!居然担心他会被一个老道士给迷了魂,传出去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不过大姐一番好意,胡绥还是收下了。 “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欲速则不达。”胡慧娘说。 “我们家族都等了几百年了,不差这一会,悠着点来。”胡滟容说。 胡绥把小本子装进兜里,拉着行李箱下了楼,刚走到楼下,就看见白和靠在楼下的一棵香樟树上,百无聊赖地等他。 “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呢,想你真是不够义气,都不来送送我。”胡绥拉着箱子跑过去笑道。 白和站直了身体,说:“你这真要走啦?” 胡绥立马往行李箱上一靠,摆了个酷酷的姿势:“怎么样?” 穿的很是好看,人靠衣裳马靠鞍,妥妥人间美少年。 白和点点头,说:“好看。” “等我过五关斩六将,拿下李成蹊,功成名就回来请你喝酒!” “不用你请,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酒。” 白和素来活泼好动,难得见他这么沉静,比他还像文艺美少年,胡绥伸出胳膊说:“要不抱一个?” “抱个屁,走你的!” 胡绥就笑嘻嘻地拉着行李箱出了小区大门,一出门,就看见一个衣着火辣的波浪卷美女在车子旁抱臂而立,看见他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磨蹭?” “上来吧。”车门拉开,有个年轻男子从里头冒出头来,戴着圆框眼镜,清俊斯文,笑呵呵地说。 胡绥回头跟白和摆摆手,那美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拨开他蹬蹬蹬几步上了车。胡绥上了车,才发现车里还有好几个人坐着。 “嗨,大家好。” 他笑眯眯地招手,车里有人理睬有人没理,比如刚才那个美女,翻了个白眼给他,胡绥只好讪讪坐下。 “我是凌尘宇,负责接送你们的,你坐吧,时间不早了,咱们还得赶火车呢,快到点了。” “凌老师好!”胡绥鞠躬。 那年轻男子就笑了,一副温和相貌:“我不是你们的老师,算你们的学长。” “学长真帅!” 胡绥肉眼可见刚才那个美女又翻了个白眼给他,明显不屑他拍马屁的行为。 “坐吧。”凌尘宇笑着说就给他一一介绍了车上的几个人,他重点记了那个美女的名字,梅青,名字倒不赖,蛮有气质。 胡绥就坐了下来,车子从小区门口转了个弯,胡绥看见他大姐二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白和身后朝他招手。 不是说好了不出来送他么?倒是搞得他有些伤感。 他们要前往的地点,是F城的百花洲,坐落在F城北郊的秋邙山上,据说从明清一代,就是修道圣地,他以前也只在书上看到过,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去那里。 车子直接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梅青拉了拉自己的超短裙,仰头看了看火车站,问凌尘宇:“帅哥,咱们要挤火车?” 她说着看了看她们刚才坐的加长汽车……能坐得起这么贵的汽车,干嘛还要挤火车,买飞机票多好! “这车是西南分局的车,咱们总局可没这么阔气。”凌尘宇笑着说。 “咱们要进去候车么?”胡绥一副老实巴交地样子问,“需要取票么,我可以帮大家取。” “票已经取过了,咱们在这等下,等会一起进去。” “等谁啊?” “李部他们。” 胡绥不知道李部是谁,但刚才那个火辣辣的美女却一下子两眼放光,兴奋地问:“李成蹊么?” 胡绥一惊,就见凌尘宇笑着点点头,说:“对。” 这么快就要见到李成蹊了?他一点一点挪到旁边的玻璃墙上,对着墙上的倒影照了照,拨弄了两下头发。 第一印象很重要! 结果他才刚拨两下,就见梅青也蹿了过来,对着镜子往下拉了拉胸口,露出一抹雪峰,这凹凸有致的身材,比他二姐也差不到哪里去! 梅青撇了他一眼,很有敌意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胡绥盯着她,用了一下狐媚之术,朝她放了放电,谁知道梅青理都不理他,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到前头去了。 胡绥很是气馁,看见凌尘宇跑到路口去了,赶紧回到原地站好,路边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胡绥一眼就看见了第一个下来的那人,这不是那天晚上把他吊起来的那个不好惹的小白脸么?! 上次在灯光下看他已经是明艳凌厉,白日里再看,整个人简直白的发光,不过那眉眼却也变得更凌厉了,浑身上下一副“我最美我最棒有我在尔等都是贱婢”的气场。 察觉那小白脸朝他们这边看,胡绥赶紧垂下头来,心里还想着这人到底是不是李成蹊,就听凌尘宇叫了一声:“李部。” 43.任氏兄弟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卫家人急忙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卫清时去了。凌尘宇看了看李成蹊, 说:“这女鬼害人无数,送到分局也是死刑, 刚才她要取卫清时的性命,小酒杀她,也是迫不得已。” 这就跟警察执法一样,见歹徒行凶, 害人性命的危急时刻, 是有权利将对方一枪击毙的。凌尘宇这话,显然是替李小酒说的。 李小酒红着脸, 似乎依旧沉浸在气愤里头:“这种蠢女人, 死了一了百了,胜过活着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好像比卫家人还讨厌这个女鬼, 捡起地上的衣服, 将那女鬼的碎骨包了起来, 拎着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糜烂血腥的味道还在, 胡绥吓得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旁边看着李成蹊帮助陈婆婆驱除她身上的鬼气,这才问:“李部, 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看出苏莹附身到陈婆婆身上了?” 见李成蹊点头,胡绥又问:“直接做法把她驱赶出来会伤害陈婆婆么?” 凌尘宇在旁边说:“如果是一般的成年人, 强行驱赶附身鬼是没问题的, 只是陈婆婆年纪已经大了, 身体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强行驱鬼,附身鬼如果负隅顽抗,人鬼两方都要受极大的折磨和损耗,小酒应该是怕陈婆婆吃不消,才想办法找李部做了出戏,引诱这女鬼自行离身的。不过这女鬼肯定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所以明知是个陷阱,还是跳进去了,看她当时直扑卫清时的样子,只怕我们晚一步,她就将卫清时给杀死了。” 陈婆婆虽然苏醒了过来,但气息衰弱,凌尘宇就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胡绥觉得有些尿急,便到了陈婆婆家的茅厕里头小解,却隐约听到墙后头有人在说话,他仔细听了听,是李小酒的声音。 他便踩着砖头朝外看了一眼,后墙外头就是山林,已经开始起薄雾,黑胧胧的,李小酒似乎挖了个坑,将那衣服包裹的碎骨埋在了下面,看他埋的位置,就在卫家的后墙根下。 “真是个蠢女人,”李小酒还在骂骂咧咧,“你丈夫要真那么爱你,早和你一起做孤魂野鬼了。你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还不是自己骗自己,你不死谁死呢。” 人死之后成了鬼,鬼死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堆血骨便也只是骨头而已,埋在那里也不会再作祟。只是李小酒刚才还那么痛恨这女鬼,如今却又将她埋在卫家附近,心思也实在很难猜。 他见李小酒朝这边走了过来,便轻声喊道:“小酒。” 李小酒愣了一下,随即便恶狠狠地说:“谁许你叫这么亲热的!” 胡绥却愣住了,因为他看见李小酒脸上带着泪痕。 李小酒竟然哭啦?! 这实在是诡异的很,他虽然是头一回参与办案,但也觉得这当事人可怜也可恨,心里感慨,但也实在不至于为此洒一把热泪。 李小酒嘴巴刻薄,人不好惹,心思没想到竟然这么软,竟然哭了。 可是偏偏又是他把苏莹打死的。 李小酒擦了一下眼,说:“看什么看,你在这偷看多久了?” 胡绥见他不好惹,立马从墙头上消失了,跑到外头,见救护车正把陈婆婆给抬上去。卫老板扶着卫清时也上了救护车,慌里慌张地解释说是被家里的恶狗咬伤了。 救护车走了之后,围观的群众也都散了,这条街在商业街后头,很冷清,夜里风大,水汽大,雾气慢慢浮上来,冷洌而潮湿。凌尘宇留下来和分局的人负责善后,李小酒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胡绥跟在李成蹊身后慢慢地往三清观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李成蹊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胡绥老老实实地说。 “如果你将来留在这里,这些都会习惯的。” 见的多了,生死离别,痛心的,愤怒的,遗憾的,大概也都会慢慢习惯。胡绥扭头看向李成蹊,见李成蹊面上无波无澜:“你已经习惯了么?” 李成蹊“嗯”了一声。 胡绥没来由觉得更难过,抿了抿嘴唇说:“我不希望变成这样。” 李成蹊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好像对什么都麻木无情?” 胡绥赶紧说:“没有没有。”他可不敢,“李部你是干大事的人,当然应该理智冷静。” “太冷静,理智,也不是好事,”李成蹊说,“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后来……” 那声音低沉轻微,消散在北风里,但李成蹊的身影依然笔直挺拔,只是有少许冷冽孤单。胡绥想,大概人活的久了,真的会麻木,李成蹊活了那么多年,生死离别恐怕都不知道见证了多少,遥想他这样的非人寿命,大概曾亲自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或者爱人,最后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留下他孑然一身。 看多了生死离别,快乐的不再快乐,悲伤的不再悲伤,酸甜苦辣都觉得是人生寻常。 胡绥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成蹊。 这不就是活死人么,也太可怜啦!他这种圣母心,真想把这个老不死的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啦。 胡绥就突然想到,自从上一次泡温泉的时候他发起攻击结果失败之后,已经好多天没有发动攻击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了。他为什么来这里,就是为了取得李成蹊的信任,打探出胡卿九老前辈的踪迹,然后为当年惨死的狐狸精们报仇雪恨啊,最好勾搭得李成蹊爱上他,再狠狠抛弃他,最后用力地踏上一只脚!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他看着李成蹊,摇头叹息。大名鼎鼎的李成蹊,将来竟然要受他这般蹂、躏,真是想一想又痛心又刺激呢。 因为刚才一场大火,商业街上的游客少了很多,原本热闹的街道也冷清了下来,很多商店都关了门,只留下一些餐馆还在营业,胡绥看见前面有家卤肉店,就突然想起他的荷叶鸡来。 他当时跑出来的比较匆忙,荷叶鸡都落在小旅馆里啦。虽然现在提吃有些不像话,但好歹花钱买的,不要实在可惜。 “那个,李部,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去一下。” “去哪?” “去买个……”胡绥想了想,“我去买几条内裤,去去就回。” 说罢他也不看李成蹊的表情,一溜烟地跑了。 他跑去小旅馆拿他的荷叶鸡,结果小旅馆的老板告诉他:“荷叶鸡?没有呀,我把房间都打扫了,没看见什么荷叶鸡呀……我不会吃你的,客人留下的东西,来路不明的,我们哪敢随便吃,谁还差那俩钱呢,是真没见。” 没见就没见吧,也不值得为了只鸡跟老板计较。胡绥只好下了楼,走到楼下的时候,门前槐树下拴着的一条花点子狗又冲着他“汪汪”叫了几声,狗天生是狐狸的克星,这花点子狗在他一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冲着他叫。他拽拽地冲着那小狗吹了个口哨,一眼就看见那狗盆子旁边有张破败的荷叶,再看盆里头,还剩下一些鸡骨头。 为什么知道是鸡骨头呢,因为这花点子狗还挺挑的,不吃鸡爪子。 那老板在他身后估计也看到了,一时脸有些红,说:“这可不是荷叶鸡!” 胡绥说:“我没说是呀。” 说完他就吹着口哨出了门,天色还不算晚,他打算去逍遥居再买一只。逍遥居距离三清观有点远,中间隔着商业街,他路过卫家的时候,忍不住又朝卫家看了一眼,卫家大门口有个路灯,不过那路灯幽微,衬得周围更黑,他叹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微微一惊,忙又回头看过去,他总算是看出不对劲来了。 因为卫家大门口的地上,有个影子。 有影子,却不见人。 胡绥左右看了看,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来,眼下李成蹊他们都不在,万一出现什么恶鬼,他可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他就加快了步伐,却越跑越觉得不对劲。这一段路就算是偏僻,可好歹就在商业街后头,怎么会一个人都碰不到。四周似乎起了薄雾,他这么想着,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因为他看见地上有两个影子。 他猛地转过身来,却什么都没看见,回头再看地上,只有一个瘦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几乎重叠。 胡滟容和胡慧娘眯着眼看了一会,胡绥又转了一圈:“行么?” 44.任西北之死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这就跟警察执法一样,见歹徒行凶,害人性命的危急时刻,是有权利将对方一枪击毙的。凌尘宇这话, 显然是替李小酒说的。 李小酒红着脸, 似乎依旧沉浸在气愤里头:“这种蠢女人, 死了一了百了,胜过活着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好像比卫家人还讨厌这个女鬼, 捡起地上的衣服, 将那女鬼的碎骨包了起来,拎着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糜烂血腥的味道还在,胡绥吓得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旁边看着李成蹊帮助陈婆婆驱除她身上的鬼气,这才问:“李部, 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看出苏莹附身到陈婆婆身上了?” 见李成蹊点头,胡绥又问:“直接做法把她驱赶出来会伤害陈婆婆么?” 凌尘宇在旁边说:“如果是一般的成年人, 强行驱赶附身鬼是没问题的, 只是陈婆婆年纪已经大了, 身体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强行驱鬼,附身鬼如果负隅顽抗, 人鬼两方都要受极大的折磨和损耗, 小酒应该是怕陈婆婆吃不消, 才想办法找李部做了出戏,引诱这女鬼自行离身的。不过这女鬼肯定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所以明知是个陷阱,还是跳进去了,看她当时直扑卫清时的样子,只怕我们晚一步,她就将卫清时给杀死了。” 陈婆婆虽然苏醒了过来,但气息衰弱,凌尘宇就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胡绥觉得有些尿急,便到了陈婆婆家的茅厕里头小解,却隐约听到墙后头有人在说话,他仔细听了听,是李小酒的声音。 他便踩着砖头朝外看了一眼,后墙外头就是山林,已经开始起薄雾,黑胧胧的,李小酒似乎挖了个坑,将那衣服包裹的碎骨埋在了下面,看他埋的位置,就在卫家的后墙根下。 “真是个蠢女人,”李小酒还在骂骂咧咧,“你丈夫要真那么爱你,早和你一起做孤魂野鬼了。你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还不是自己骗自己,你不死谁死呢。” 人死之后成了鬼,鬼死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堆血骨便也只是骨头而已,埋在那里也不会再作祟。只是李小酒刚才还那么痛恨这女鬼,如今却又将她埋在卫家附近,心思也实在很难猜。 他见李小酒朝这边走了过来,便轻声喊道:“小酒。” 李小酒愣了一下,随即便恶狠狠地说:“谁许你叫这么亲热的!” 胡绥却愣住了,因为他看见李小酒脸上带着泪痕。 李小酒竟然哭啦?! 这实在是诡异的很,他虽然是头一回参与办案,但也觉得这当事人可怜也可恨,心里感慨,但也实在不至于为此洒一把热泪。 李小酒嘴巴刻薄,人不好惹,心思没想到竟然这么软,竟然哭了。 可是偏偏又是他把苏莹打死的。 李小酒擦了一下眼,说:“看什么看,你在这偷看多久了?” 胡绥见他不好惹,立马从墙头上消失了,跑到外头,见救护车正把陈婆婆给抬上去。卫老板扶着卫清时也上了救护车,慌里慌张地解释说是被家里的恶狗咬伤了。 救护车走了之后,围观的群众也都散了,这条街在商业街后头,很冷清,夜里风大,水汽大,雾气慢慢浮上来,冷洌而潮湿。凌尘宇留下来和分局的人负责善后,李小酒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胡绥跟在李成蹊身后慢慢地往三清观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李成蹊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胡绥老老实实地说。 “如果你将来留在这里,这些都会习惯的。” 见的多了,生死离别,痛心的,愤怒的,遗憾的,大概也都会慢慢习惯。胡绥扭头看向李成蹊,见李成蹊面上无波无澜:“你已经习惯了么?” 李成蹊“嗯”了一声。 胡绥没来由觉得更难过,抿了抿嘴唇说:“我不希望变成这样。” 李成蹊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好像对什么都麻木无情?” 胡绥赶紧说:“没有没有。”他可不敢,“李部你是干大事的人,当然应该理智冷静。” “太冷静,理智,也不是好事,”李成蹊说,“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后来……” 那声音低沉轻微,消散在北风里,但李成蹊的身影依然笔直挺拔,只是有少许冷冽孤单。胡绥想,大概人活的久了,真的会麻木,李成蹊活了那么多年,生死离别恐怕都不知道见证了多少,遥想他这样的非人寿命,大概曾亲自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或者爱人,最后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留下他孑然一身。 看多了生死离别,快乐的不再快乐,悲伤的不再悲伤,酸甜苦辣都觉得是人生寻常。 胡绥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成蹊。 这不就是活死人么,也太可怜啦!他这种圣母心,真想把这个老不死的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啦。 胡绥就突然想到,自从上一次泡温泉的时候他发起攻击结果失败之后,已经好多天没有发动攻击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了。他为什么来这里,就是为了取得李成蹊的信任,打探出胡卿九老前辈的踪迹,然后为当年惨死的狐狸精们报仇雪恨啊,最好勾搭得李成蹊爱上他,再狠狠抛弃他,最后用力地踏上一只脚!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他看着李成蹊,摇头叹息。大名鼎鼎的李成蹊,将来竟然要受他这般蹂、躏,真是想一想又痛心又刺激呢。 因为刚才一场大火,商业街上的游客少了很多,原本热闹的街道也冷清了下来,很多商店都关了门,只留下一些餐馆还在营业,胡绥看见前面有家卤肉店,就突然想起他的荷叶鸡来。 他当时跑出来的比较匆忙,荷叶鸡都落在小旅馆里啦。虽然现在提吃有些不像话,但好歹花钱买的,不要实在可惜。 “那个,李部,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去一下。” “去哪?” “去买个……”胡绥想了想,“我去买几条内裤,去去就回。” 说罢他也不看李成蹊的表情,一溜烟地跑了。 他跑去小旅馆拿他的荷叶鸡,结果小旅馆的老板告诉他:“荷叶鸡?没有呀,我把房间都打扫了,没看见什么荷叶鸡呀……我不会吃你的,客人留下的东西,来路不明的,我们哪敢随便吃,谁还差那俩钱呢,是真没见。” 没见就没见吧,也不值得为了只鸡跟老板计较。胡绥只好下了楼,走到楼下的时候,门前槐树下拴着的一条花点子狗又冲着他“汪汪”叫了几声,狗天生是狐狸的克星,这花点子狗在他一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冲着他叫。他拽拽地冲着那小狗吹了个口哨,一眼就看见那狗盆子旁边有张破败的荷叶,再看盆里头,还剩下一些鸡骨头。 为什么知道是鸡骨头呢,因为这花点子狗还挺挑的,不吃鸡爪子。 那老板在他身后估计也看到了,一时脸有些红,说:“这可不是荷叶鸡!” 胡绥说:“我没说是呀。” 说完他就吹着口哨出了门,天色还不算晚,他打算去逍遥居再买一只。逍遥居距离三清观有点远,中间隔着商业街,他路过卫家的时候,忍不住又朝卫家看了一眼,卫家大门口有个路灯,不过那路灯幽微,衬得周围更黑,他叹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微微一惊,忙又回头看过去,他总算是看出不对劲来了。 因为卫家大门口的地上,有个影子。 有影子,却不见人。 胡绥左右看了看,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来,眼下李成蹊他们都不在,万一出现什么恶鬼,他可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他就加快了步伐,却越跑越觉得不对劲。这一段路就算是偏僻,可好歹就在商业街后头,怎么会一个人都碰不到。四周似乎起了薄雾,他这么想着,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因为他看见地上有两个影子。 他猛地转过身来,却什么都没看见,回头再看地上,只有一个瘦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几乎重叠。 他怎么觉得李成蹊在看胡绥的屁股。 “哎,你干嘛呢?!”他厉声问胡绥。 胡绥把包从底下拖出来,爬起来说:“拿包啊。” 胡绥说完拉着行李箱偷偷摸摸跑了出去。 看来是吓着他了。 李小酒抬头看了李成蹊一眼,他是花眼了么,他好像看见他叔叔嘴角好像笑了? “以后不准对同门用幻术。”李成蹊说。 李小酒一愣,冷哼一声,说:“你不是把我幻术破了么?” 他说完看向李成蹊,说:“这人一看就很狡诈,还冒充兔子精,是何居心,资质也差,我看他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刷下来!” 李小酒见李成蹊不说话,就过去帮他收拾东西,神情严肃了许多,说:“叔叔,刚老宋打电话说,让我们先别急着回百花洲,F城有个案子,分局的人处理不了,让我们过去看看。” “分局的人处理不了?” “警局的笔录显示,凶手很可能是异类,可是案子移交给分局以后,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妖邪之气,凶手既不是人,可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们也没辙,只好报上来了。” 妖邪作祟,一般都有常规可循,比如霸占人身,侵扰门庭,害人吓人,或为私情,或为私欲,都是有具体目的的,且案子一看就有妖邪之气,可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作案手法更像是普通人的刑事犯罪,这种案子对于分局的人来说最棘手,符篆或作法根本不起作用,也找不到凶手的任何去留痕迹。 45.李部来了 谢谢支持正版,么么哒  “我来之前, 还特地网上搜了一下, 这秋邙山景点特别多, 明天我要去彩虹潭,你们有人去么?” “要去肯定去凌云顶啊,一览众山小,那才有意思!” “我靠, 那可是秋邙最高山,爬上去不得累死, 还得爬下来,爬下来之后, 你还有力气回来么?” 大家想起百花深处那个云梯, 都有些犯怯。 “你们说这里的人怎么都那么牛逼, 我看他们上下山, 都脸不红气不喘的, 跟平地走路似的。” 胡绥一听就笑了,说:“那可不一定, 咱们那个老宋头,上次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好碰见他, 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大家就笑, 说:“难为他一把年纪, 还要上下奔波。” “老宋头还真不老, 我听东北分局那边的人说, 宋老师年纪没多大, 才四十出头。” “才四十出头?”其余几个人在黑暗里坐起来:“不能够吧,他胡子那么长,头发都花白了。” “真的,骗人是小狗,他们说还是凌学长告诉他们的,今年还不到四十二呢。” “那他可真显老。” “说起老宋头,我听食堂的大妈说,老宋头房里有个鬼友,你们见过么?” 大家都对这个很感兴趣,就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了。胡绥这才知道,宋行之的住处,住了个鬼友。 “听说这鬼以前是老宋头的朋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死了,死了之后不愿意去投胎,老宋头就用法术留住了他的魂魄,没事俩人还下棋呢。你们没见老宋头每次在食堂吃饭,都是单独一个人在角落里,对面也摆一副碗筷,就是给他那鬼友吃的。” “人死了之后成了鬼,投胎不是强制政策么?还能想留就留啊,不受罪么?” “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到哪都一样!” “同学,你这个三观很危险啊,我要举报!” 大家伙哄笑成一团,曾文急着说:“大家小点声,别被巡夜的给听见了。” 都是一群男孩子,男孩子的夜谈会,不管是从什么话题开始的,落脚点肯定都在女人身上,他们最后的焦点,自然在唯一的女学员梅青身上。 “你们说,她是什么妖?” “她身上有香气,又姓梅,我猜是梅花精。” “可得了吧,梅花高洁苦寒,她生的那么艳丽,性格又火辣,肯定不是梅花!” 男人啊男人,看问题就是表面,尤其看女人,实在没什么眼力。谁规定梅花精就得小龙女似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他还是狐狸精呢,怎么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兔子精?胡绥枕着胳膊,笑着没说话。 第二日难得睡了个懒觉,大家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胡绥起来洗漱,一边坐在廊上刷牙一边说:“这突然听不见那咚咚响的晨钟,还真有点不适应。” 今天是曾文值日,他正拿了个拖把在拖地,笑着对胡绥说:“你赶紧去洗个头吧,头发乱的跟鸟窝一样,凌学长说了,今天仪容不整的话,扣三十分。” “我擦。”胡绥一听赶紧去洗头了,他总共也就那三十来分了,扣光了颜面何存啊! 洗了头换好新发的中山装,认认真真的把衬衫的领口捋平整:“这里不是百花洲么,怎么领口都绣了梅花,不是其他花?” “这你就不知道了,梅花是百花之首啊。”曾文说,“襟口绣花,好像是几百年前的老规矩。” “百花之首不是牡丹么,什么时候变成梅花了?” “牡丹和梅花一直在争第一吧?可能梅花苦寒,更适合修道之人。” 他们正说着,凌尘宇就进来了,送了个符篆给他,让他装在胸口的兜里:“这样才能进观。” 胡绥身上的妖气还是挺重的,不压住了,进观怕会冲撞了神灵。 “下山之前,把大家集合到一处,是要教授大家道家之礼,”宋行之依旧一副懒散邋遢的模样,一边踱步一边说:“每个宗教都有其严格而规范的礼仪,我们道家是礼仪之邦孕育而生,自然更讲究仪规。今日你们要下山拜祖师爷,礼仪更不可出错,基于你们大都有家学渊源,大概礼仪应该都心中有数,我只在这里强调一下。” 学了礼仪,等吃了早饭之后,他们就在李成蹊等人的带领下下山去了。下山也不轻松,等走到秋邙山山脚下的广场上的时候的,大家都累的不轻,稍事休整之后,才继续前往三清观。 今日十五,三清观拜神的人很多。凌尘宇说:“大家要严格保持队形,遵守纪律,表现好的话,每个人可以加十分,表现差的话,直接扣三十!”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一说要扣分,大家都老实的很,很规矩地排队进了三清观。他们都是年轻小伙子,身姿容貌都不差,又一溜的中山装,引得香客游客纷纷注目。他们先去后院等了一会,观里便将里头的人都请了出来,有个白须道长,仙风道骨,一身道袍,出来跟李成蹊打躬说:“道巾已经准备妥当,请各位戴上。” “道巾?”胡绥轻声问曾文,“什么道巾?” “道家有规矩,不可光头进殿,要想进殿拜祖师爷,必须要戴头巾。道有九巾,僧有八帽,这都是老规矩。” 道家九巾三冠,九巾指的是混元巾、太阳巾、庄子巾、浩然巾、纯阳巾、九梁巾、逍遥巾、三教巾和一字巾,属于道士常戴之巾,而三冠指的是莲花冠,芙蓉冠,鱼尾冠,则是高功法师上坛才会戴的。 胡绥看了看那道长头上戴的帽子,心里暗想,他一个狐狸精,戴这种帽子真的合适么? 好在那道观也颇为人性化,给他们选了最简单的道巾,一字巾。 一字巾,更像是一条黑色发带,两端带木扣或玉扣,可以扣于额前,因为扣子上一般刻有太极八卦图,所以又叫太极巾,是道家九巾里最简单的一个。他们本就是一身黑色中山装,头上再系上一字巾,就连模样颇有些凌厉轻佻的李小酒,都显得稳重起来了。尤其是李成蹊,气质沉稳,面容清俊,戴上一字巾之后,更显得高挺玉立,卓尔不群,胡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梅青,果不其然,梅青又被帅到眼眶湿润! 这个花痴女! 一群俊秀少年,又是统一的打扮,难免引人注目,有些游客偷偷在远处楼阁上拿手机拍,一边偷拍还一边花枝乱颤地说:“好帅呀好帅呀,你们快来看。” 道家的礼仪分拱手礼和叩拜礼,拱手礼主要是对普通人行的,叩拜礼则是对神仙和真人行的,今日是十五大日子,又是他们头一次拜祖师爷,要行的是三叩九拜的大礼,胡绥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拜大神……三清,玉清,上清,太清,可是道家三大至高之神,平时别说跪拜了,就是靠近他们的道观一点,也浑身如火烧一般。 拜完就是敬香,敬香分为拈香和焚香两种,拈香是最为隆重的仪式,也很繁琐,没有一定经验是做不来的。负责拈香的是李成蹊,胡绥第一次见拈香的场面,忍不住细细观看,李成蹊为人高冷,拈香的时候从容不迫,极有大家风范,一举一动看着都很享受,那香好像不是寻常的檀香,味道极为特别,直入人的五脏六腑,在香雾缭绕之间,只听李成蹊清冷低沉的声音念道:“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焚玉炉,心寸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径达九天。” 真是好听的不像话,怪不得他二姐说听了耳朵能怀孕。真是越正经的男人他们狐狸精越喜欢。 胡绥又觉得自己在神殿之中想这些污七糟八的东西有些不合适,忙在心里念了几遍清静经。 他们这些学生随后焚香,一个一个轮流,终于轮到胡绥。他点了三支香,道:“常焚心香,得大清净,道徒胡绥敬上。” 然后便将三支香交给了道长,道长双手奉上神坛,口里道:“一柱真香通信去,上圣高真降福来。” 大家都没想到拜神要这么久,且又这么正式,从殿内出来之后,每个人都神情肃穆。 不过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李成蹊拈香那一段,大家都觉得逼格满满,帅气逼人,一个个都立志将来要做拈香人。 李小酒却有些不高兴,他还以为胡绥会出糗呢。宋行之就教了一遍,他可不信胡绥以前就懂这些。没想到他今天做的滴水不差。 拜完神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李成蹊要去吃斋饭,想叫上胡绥,凌尘宇说:“李部,你还是让他出去放放风吧,不然他肯定得憋死了。” 46.法术与人情 谢谢支持正版,么么哒  “鬼东西, 以为自己附身到老婆子身上, 我就看不出来了?”李小酒颇为嚣张地说,“要不是怕强行驱打会伤了这陈婆子的性命, 只能哄你自行离身,看我不直接打的你形神俱散!” 胡绥问:“你们早就看出来啦?” 凌尘宇摇头,也有些慌张神色:“我没有。” 陈婆婆已是暮年之人, 身上精气衰微,才给了这女鬼有机可趁, 这样的人, 身上的阳气对鬼来说不至于太灼热,又能很好地掩盖她的鬼气, 所以凌尘宇都被瞒过去了。只可惜, 这女鬼遇到的人, 是李成蹊叔侄两个。 抓住之后, 便是要审。 李小酒双手插在兜里, 往门上一靠,道:“鬼东西, 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吧, 如果你有什么冤屈, 说给我叔叔听,说不定他会帮你说句话, 留你一条鬼命!” 那女鬼气息已经十分衰弱, 趴在地上, 胡绥只看到一件衣服在晃动,他以前也听说过,新鬼大,旧鬼小,只是没想到这女鬼的身形,竟然如此娇小,甚至不如一个几岁的孩童。 “说,叫什么名字,生前住在何处,因何成鬼?” 女鬼身上的衣服滑落少许,露出满是森森白骨的胳膊:“我叫苏莹,本地苏河镇人,留在这里,只因为不舍前世情缘,并非为了作恶,大师饶命啊。” 凌尘宇道:“相信这世上的妖魔鬼怪,没人不知道李部的名字,你大概也猜出我们是什么人了,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卫家去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叫苏莹的女鬼身体一缩,说:“我虽然是个野鬼,可是李部的名号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一时脑热,闯下大祸,自己也知道命该绝矣,还试图蒙混过去,实在该死,我过去只是想见卫清时最后一面。” 她的声音粗哑,与先前尖叫的女声截然不同,好像身上的阴气已经连她的声音都要支撑不住了一样,但那语调凄婉,听起来十分老实可怜。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鬼东西,死了就是死了,人命自有天定,不去好好投胎,非要留在人世上,以为就能再续前缘?古往今来,留在人间不肯走的鬼,有几个有好下场?说是痴情,我看就是蠢!”李小酒说。 苏莹匍匐在地上,说:“我并不是一心想要留在人间。鬼在人间,每七日都要受一次生死之苦,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也不会留在世上受苦。” “说吧,你有什么执念?” 苏莹抽噎了一会,露出一个骷髅头来,直看的胡绥毛骨悚然。她那语调却很奇怪,遮遮掩掩又战战兢兢。 原来这个苏莹,是个感情上很极端的女人,谈过很多恋爱,对方都受不了她,以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没嫁出去。她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苛刻也十分苛刻,她不求对方是不是帅,有没有钱,就想找一个一辈子只有她一个的男人,说白了就是控制欲和独占欲极强,性格比较极端,她的男人,即便跟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也受不了,一旦怀疑自己的男人出轨了,就会特别痛苦,有时候甚至会把对方绑起来,嚷着要和对方一起死。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性格使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对于一般男人来说,这样的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再爱自己,也还是要敬而远之,所以她情路上一直不顺,可她偏偏又是个情、欲极重的女人,活着没有爱,对她来说无异于行尸走肉,这样经过了几段痛苦的感情,直到她在南方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赵志耀的男人。 提到赵志耀这个名字,苏莹的语调瞬间变的哀伤又温柔,说:“我们感情很好,我们俩在一起,每天都满足的很,他爱我到死,我爱他到死,所有别的男人觉得我变态的地方,他却都喜欢……后来我们就回老家来结了婚,谁知道结婚三天之后我们一起出门,回南方打工,路上却遇到了车祸……死了以后,约好一起去投胎,下辈子还做夫妻。可是死了之后才知道,人死之后,根据这辈子的业报各有去路,有些人死了之后可以去投胎做人,有些因为罪孽太多,会坠入畜生道,还有些入鬼道受折磨。我们俩以为可以下辈子再续前缘,谁知道我丈夫被分配去投胎做人,我却被分配入鬼道,要受那无尽折磨。” “一旦一世错开,再同时投胎做人,机会渺茫,所以你就不肯了是吧?”李小酒问。 苏莹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既难听又伤心:“我们俩真心相爱,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我的男人,他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女人,这世上男女千千万万,但像我们俩一样情投意合的能有几个,本来以为我们爱的那么深,可以生生世世都做夫妻,突然让我们就这样分离,我怎么能接受?!”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不复刚才的哀伤温柔,多了几分戾气:“所以我就逃了出来,我与他商量好了,等他再世为人之后,我们再续前缘。可我这形体支撑不住,连四十九日都等不到,不得已,才开始吸取男人的精气……” 但是人投胎之后,不但记忆全无,就连相貌也会改变。苏莹一个孤魂野鬼,又去哪里寻找他丈夫在来世的踪迹呢。 ”不知道等了多少年,我都找不到,都找不到……”她从地上伏起来,声音嘶哑:“我每天都在想,我是不是不会再遇见他了,这世界这么大,也不知道他投胎到哪户人家了,我就这样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清时,他跟我的丈夫长的真像啊,别人都怕我,他也不怕,我说我是鬼,他也不怕,这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么?” “所以你认为他就是你丈夫的转世?”胡绥问。 “我不知道……我……”苏莹说,“我一个人,过的太苦了,苦了几十年,不想再苦了。” “人鬼殊途,这是常识,难道你还期望跟卫清时一辈子?”凌尘宇叹息一声,说,“你因为前世情孽留在世上,或许还情有可原,但你做鬼这些年,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精气,损耗了多少人的寿命,却是犯了阴律,今天你又纵火杀人,引起轩然大波,更是罪加一等。以你的罪孽,你该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只因为贪恋人间的情爱,就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么?” 苏莹也不说话,只伏地痛哭,外头传来了说话声,胡绥朝门口一看,是卫家三口人,卫老板夫妇搀扶着卫清时,一同进来了。 苏莹立即伸向卫清时道:“清时,你真要我魂飞魄散么?” 李成蹊刚才问卫清时的话,她在李小酒身边也都听到了。 卫清时吓得一哆嗦,卫老板急忙护住自己的儿子说:“你这个恶鬼,害人性命,蛊惑我儿子,如今还妄想他救你?!” 苏莹还不肯死心:“卫清时,我并没有要害你的心,你我两世的情分,难道你都不顾及了么?你就算忘记了你前世说的话,难道这辈子说的也都忘记了么?!” 卫清时哆哆嗦嗦地不敢去看她血骨骇人的脸:“那……那你又为什么又放火烧了王家的铺子?” “因为那个王雪!”苏莹有些激动起来,“你看到我那个样子,心生畏惧,不再爱我,我也能够理解,可是没过多久,你就和别的女人打成一片,我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尤其这个王雪,她是有多贱,你都病成这样了,她还说她喜欢你!你们以为我进不去你家的院子,我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么?!为什么你对她,比对我还要好?你知不知道你跟她说的每一句情话,都像在拿刀子剜我的心!你说过的,这辈子就属于我一个人,只爱我,只和我上床,可是我去以后,你难道还会一辈子不娶妻生子,我一想到你将来会另有新欢,就觉得胸中像火烧一样难受!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她身上的衣服陡然漂浮了起来,好像有一股很大的气息撑着,李小酒冷冷一笑:“你可算撕破脸,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 “人如果不能守信,和畜生有什么区别!”苏莹似乎已经魔怔,愤怒说,“我要他信守诺言,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又有什么错?!” “难道你还要求我儿子一辈子打光棍么?你……你真是个神经病!”卫老板说。 “神经病么?”苏莹冷笑一声,“你去问问你儿子,他当初是不是就爱我这个神经病,说像我这样痴情的女人少见,说他爱死了我爱他如痴如魔的样子,他搂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说过要与我一起生,一起死!” 47.泥人终章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如果能借机搬到李成蹊那边去,就更好了。 李小酒说:“你看他有多恬不知耻, 这种变态的事情也好意思说出来!你还想搬到我叔叔那里去,你去那边干嘛?!我们这是修身养性,学习道术的地方, 你当给你选男人呢!” 胡绥面色略烫, 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 说:“我也觉得很是羞愧, 但是我喜欢男人,这是生来就有的毛病啊,改不掉!我想着各位同期的哥哥弟弟,本领都跟我差不多, 万一我有什么龌龊心思,他们大概也抵抗不了, 那要是我一时意乱情迷闯下大祸,岂不是连同门之谊都没有了?教职工宿舍那边就不一样了,在那里住的,肯定都是有些道术和定力在身上的, 尤其李部,我看他光风霁月, 是得道高人,如果哪天见我心思歪了, 有他指导训斥我两句, 也免得我误入歧途不是?” 凌尘宇倒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他们百花洲还从来没招收过同性恋学员呢。他对同性恋也不大了解,觉得这喜欢男人的男人,大概也女人差不多,那确实不大适合住在男生宿舍里。 李小酒说:“看来你是真想搬到那边去啊。” 胡绥说:“我也是本着为各位哥哥弟弟负责的态度……” “那好啊,”李小酒对凌尘宇说,“那就让他搬过去吧。” 凌尘宇有些为难地说:“这个,还是得问过李部才行。” 李小酒说:“不用问了,他说的对,是得有人看着他这个马叉虫,”他笑盈盈地看向胡绥,目光叫人不寒而栗,“我住的地方,正好有两张床,你跟我住,我不怕同性恋,我也算这里的老人了,这边的规矩,本事,我都会,我可以教你。” 胡绥:“……” 我擦,好狠。 他讪讪地看向凌尘宇,不等凌尘宇开口,他就忙说:“可是他掐过我。” “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不动你一根手指头,”李小酒说,“再说了,若非对方罪大恶极,我们百花洲的人,从不滥杀无辜,这是数百年的铁律,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不动你。” “那你喜欢男人么?” 李小酒很嫌弃地说:“不喜欢!” “那我不能跟你一起住。”胡绥说。 “为什么?” “因为你太帅了,”胡绥说,“我看到你我恐怕我会把持不住,你又厌恶同性恋,我们俩住一起,我肯定忍不住揩你的油,你又要揍我。” 凌尘宇也觉得不合适,只好对胡绥说:“那你……” “其实我只要平时多注意,能克制住自己,我喜欢的男人是李部那样成熟稳重的,同期的哥哥弟弟其实对我来说有点太幼稚了。” 小心思没能实现,反倒被同伴那些人给听见了,洗了澡回来之后,大家对胡绥果然都有些怪怪的。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胡绥决定先偃旗息鼓一会,别被大家真当成变态了才好。 洗完澡大家就去吃饭了,吃完饭凌尘宇就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个会,除了互相介绍一番之外,重点讲了一下百花洲的规矩。 “新学员培训总共分三期,每期一百天,第一个百天,主要是学习一些基本技能,等一百天之后会挑选出五名优胜者进入第二个百天培训,至于其他人,我们会送你们回去。不过即便没能留下来,大家也不要气馁,如果愿意,会安排你们到五大分局的相应岗位上去,也是公务员,铁饭碗。” 这就是大家踊跃报名的原因之一,能作为被留下的那五个,在百花洲学会降妖伏魔的本领,将来分到五大分局,一开始就会有个不低的职衔,将来升职也快,但是没能成为那宝贵的五个名额之一的,也能进入五大分局工作,虽然是从底层做起,但也是个事业单位,薪资待遇都不差。最重要的是,五大分局的领导,基本上都是百花洲历届的学长学姐……这意味着裙带关系,不同年的学长学姐都有情分在,会多照顾,更不用提很有可能会和同期的优等生分到一个局里,同窗之谊,自然好处更多。 这也是历届百花洲的学员都比较团结友爱的原因之一……因为你不知道谁会留下来,说不定你身旁的这个人就是你将来在分局工作的上司和朋友,关系必须要搞好。 “百花洲有着严格的作息制度,学习区和生活区都有,一般来说,每天早晨五点起来上晨课,白天基本都会受训,一日三餐的时间分别是早八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每天晚上八点就寝,休息时间,禁止喧哗嬉闹,也不许随便走动。” 底下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凌尘宇看过去,收敛了他平日里一贯的温和作风,颇有些严肃地说:“有什么话,举手发言。” 人群里就有个小帅哥举起手来,眉目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凌尘宇点点头:“彭程。” 那叫彭程的就笑着说:“那要是晚上睡不着呢?” “相信我,我保证你每天沾床就着。” “没有休息日么?” “有,每月的初一,十五,放假两天。” 既然有规矩,那就有惩罚措施:“每个人一百分的基础分,扣完的,直接走人。”凌尘宇说起百花洲的规矩的时候,人变得特别严肃,“至于每一项都是怎么扣分的,发给大家的注意事项上都有。不过解释权归我们。” 说完了这些,大家就排队去领书,胡绥觉得这跟上学也没什么不一样了,只不过上学学文化,他们领到的书,全是道法方面的书籍。他们宿舍的曾文最兴奋:“这本书我以前一直找,都找不到,网上都没有,我还以为绝迹了呢。” 曾文,瘦瘦白白的,个头不高,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懂的也多,他们刚进山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迷阵,给大家讲解的就是他。 下午是自由活动,主要是让大家熟悉一下对面的学习区,第一天总是新奇的,胡绥兴奋的连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跟着彭程两个人去湖里划船,俩人都不会划,船只会在原地打转,看的岸上的李小酒嘲笑个不停。 “真笨。”他一边嘲笑一边对旁边的李成蹊说。 李成蹊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湖上。 李小酒又对凌尘宇说:“那个胡绥,他喜欢男的,他十有八九和那个彭程看对眼了。俩人划船还用什么桨啊,直接浪打浪。”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李成蹊听的,但是李成蹊听了也没什么反应。 胡绥和彭程划老半天,最后累的满头大汗,这才下了船。俩人来到百花廊下,见有许多人围在那里看墙上的照片,胡绥便挤上去问说:“这些人都是谁啊?” “这些都是历届选出来的优等生,你看,西南分局的现任局长任德凯。”曾文说的指给他看。 普通老百姓知道百花洲的很少,所以历届报名参加培训的只有妖精和捉妖门派的后人,他们对于当今的五大分局和百花洲,都是有些了解的。 大家一个个看过去,胡绥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一个就是凌尘宇,他是上上届的学员。然后还有一个,像是他在池家遇到的任东南,不过他旁边还有个长相与他酷似的。 他回头看了看,问身后的凌尘宇:“学长,他是……” “任东南,你们上一届的学长。” “任东南,他呢?”他指了指任东南旁边跟他长的很像的一个男子。 “他是东南的哥哥,任西北。” 旁边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这哥俩的名字有意思。胡绥仔细看了看,却有些疑惑了,他都不知道他在池家看到的到底是任西北还是任东南了。 不过大家都被另一个人的照片给吸引住了,围着说是美男子。 胡绥一看,还真是美男子,但却是有些病态的美,面目苍白,嘴唇的颜色也极淡,头发柔软地垂着,五官极其秀丽精致,胡绥平生没见过这么美丽的男性,美,却不娘,看着极为纯净,眉眼绚丽,可能是因为穿的是中山装的缘故,极像是民国时期的美男子。 “他是池清明。”凌尘宇轻轻叹息,说:“好看吧?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胡绥微微一愣,想起任东南那冷冽的脸上流露出的似有若无的温情,说:“我想去看看清明。” 胡绥天生就爱美男子,对这个池清明顿生好感,便问说:“那他现在在哪儿?” “他身体羸弱,学到一半便被他父亲接走了。”凌尘宇很可惜地说。 身体羸弱,确实不适合来百花洲学习,因为胡绥看他们的基础训练一项里,还有格杀。 没办法想象这样文静的美男子怎么摸爬滚打,就是一拳头挥上去,那也舍不得下手啊!我见犹怜! 48.新春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胡绥觉得李成蹊跟他想的真是不一样, 有时候正经的好好笑,一点不像个妖道该有的样子! 而且他发现李成蹊似乎总是躲避他的眼神, 每次与他四目交接, 就会慌乱错开去,好像很怕他。 肯定自己长的太像他的初恋情人,近乡情怯,所以不敢看! 他们走到失火的地方,没看到凌尘宇和李小酒,却看到了一家药店。胡绥跑进去买了药回来,见李成蹊抱着小二, 身长鹤立, 很像一个年轻挺拔的父亲。他原来还有些担心, 因为传说李成蹊和狐狸的仇最深, 狐狸精杀手说的就是他, 但看他抱着小二站在那里, 人又显得那么正直,绅士……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们给小二敷了点药, 刚要起身,却碰见一对中年夫妇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迎了上来, 小二急忙伸出手来,喊道:“爸爸妈妈!” 那对狐狸精夫妇似乎是认得李成蹊的, 面色惊惧地站在两米开外朝李成蹊鞠了一躬。李成蹊将小二放到地上, 说:“这孩子今日造出异象, 可是你们父母失职。” 小二的父亲忙道:“是我们的错,该有什么处罚,我愿意替孩子领受。” 在人间的妖魔鬼怪都要遵循人间的规矩,如今科技发达,不像古代有个妖异之兆看到的人也有限,现在只要手机一拍,网上一传,立马全国皆知,一不小心就会搞得民心惶惶,这是政府绝对不允许的,因此惩罚极为严苛,但凡是哪个妖邪闹出太大的动静,宗俗民调局的人立马就将你法办,下场不是死刑也是无期,所以轻易不会有妖邪敢如此明目张胆。 胡绥有心要为同类求情,便说道:“李部,小二是被鬼火惊扰,不是故意的,他年纪还小,就算是人间的法律,还分成年人跟未成年人呢,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犯了法,是不是也能网开一面呢?” 李成蹊说:“万物有法,触犯了就应该受到处罚,至于是否该网开一面,分局的人自会判断。” 小二的父亲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带着小二去分局一趟。” 那家人似乎对李成蹊很是畏惧,抱着小二就匆匆走了。李成蹊问胡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冷漠无情?” 胡绥摇摇头,笑着说:“不会,我上学的时候,老师还讲过人情和法律的关系呢。你是领导,自然不能徇私舞弊啦。” 李成蹊面色微缓,说:“你放心,分局的负责人都是百花洲出去的,品性都不差,不过你要想那孩子摘干净责任,就要把那惹事的女鬼给找到。” “凌学长他们不是去找了么,人呢?” 胡绥朝周围看了一圈,见周围游客开始散去,李成蹊往右边走,他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去找凌尘宇和李小酒。 李成蹊直接进了一家玉石店,因为对面发生了火灾,那家店的老板正和邻居在门外头讨论刚才的异象:“早听说有人在这山里见过狐狸,可能是山里头的狐狸成精了!” 李成蹊走过去问:“老板,这对面烧的,都是什么铺子?” “基本都是餐馆,还有一家根雕店。” 旁边一个老头说:“好像是老刘家的餐馆后厨失火了,结果把隔壁王家的根雕店也烧起来了,因为他们家摆放的都是根雕,烧起来扑都扑不灭,反倒比隔壁餐馆烧的还惨,他们家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跑出来,刚被救护车拉走了,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呢。”那人说着唏嘘不已:“他们家店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一把火全都给烧没了。” 听这形容,那鬼十有八九和这王家有什么恩怨,所以烧了他们家的铺子。 “小王可是个好姑娘呢。”玉石店的老板说。 “您家里最近是不是不太太平?” 那玉石店的老板脸色陡变,看了李成蹊一眼。 “我看你们都穿一身中山装,莫不是山上的人?” 他们常年在这做生意,虽不知详情,但大概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这偶尔会来三清观上香的穿中山装的人,都是会点道术的,只是这些人平日里纪律严格,从不跟他们这些人交谈。那人见李成蹊面目周正,气度不凡,急忙将他们请进店里,倒了两杯茶给他们,说:“实不相瞒,我们家最近确实不太平。” 胡绥愣了一下,看向旁边的李成蹊。 原来这老板姓卫,有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四岁,叫卫清时,名字取的文艺小清新,本人却有些豪放不羁,从小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的。秋邙山深处有许多农家,他们家就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在这三清观附近做生意,已经几十年了,平时逢年过节才会回老家一趟。 他们的老家原来有几十户人家,后来村里人大多都搬到了山下,村子就冷清了下来,只有些老人和孩子在那里居住,常有闹鬼的事情发生。卫清时从小就在山下长大,对山里的乡村很是感兴趣,每次他们回乡祭祖,卫清时都满村子乱转,有一天在河边钓鱼,困了就在草地上眯了一会,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朦胧,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扎长辫子的裸/体女人坐在河边。 那女人十分古怪,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作声,只埋在膝上哭个不停。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卫清时打算回去的时候,那女人忽然说话了,说的话却十分古怪,她说她不是人,而是个野鬼,和卫清时是前世的情人,情缘未断,所以不舍得去投胎,等待命中再见,如今果然又见到了,她就哭哭啼啼又羞哒哒的要与卫清时再续前缘。 卫清时仔细看那个女人,长得特别漂亮,他平日里见过的女人都没有这么好看的,身材尤其火辣,肤白胸大,堪称直男斩。他大着胆子摸了摸那女人的手,虽然不是冰凉的,但也不是人的温度,吓得鱼竿都没拿就跑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回到家里之后,脑子里就一直浮现着那女人的音容笑貌,第二天忍不住又去了河边,等到日暮时分,果然又见到了那个女人。那女鬼天天蛊惑他,时间久了,女鬼对他来说鬼的概念就淡了,感觉她跟一般女人也没什么两样……除了更漂亮,性感! 有一天他正在睡觉,那女鬼就大着胆子脱光衣服跑到他床上去了,又是哀求又是乱蹭,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青年,哪经得住这样的诱惑,那女鬼好像生就一种痴态,床上又疯又骚,将他视作盖世英雄一般,这简直戳中了他大男人的G点,他便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天天跟那个女鬼厮混,常常夜不归宿,耳鬓厮磨,可以说荒淫无度,那女鬼最喜欢让他发誓,发誓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发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爱她不变,发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甜蜜的情话不知道说了几箩筐。日子久了,人就开始消瘦,身体也大不如前,有时候好好地吃着饭,也会突然露出痴狂的样子,邻居都说他可能是中邪了。 卫老板就请了三清观的一个道士来看了看,那道士从三清观的香坛里拿了一撮香灰,掺在茶水里让卫清时服下,他这才清醒了许多,道士审他,一开始卫清时还不肯承认,后来就道出了实情,说他在跟一个女鬼谈恋爱。家里的人一听大吃一惊。 那道士就说:“你上当受骗啦。人死之后七日便可以投胎,可偏偏有些人不甘于就那么死了,便留在人间成了鬼,鬼是人残留的阴气而成,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消散,最多不过七七四十九天,阴气便支撑不住形体,然后便面如骷髅,最后化为灰烬。她靠吸食男人的阳气,采阳补阴才能短暂维持形体,我有一包香灰,你哄她喝下,阳气散开,你便能看到她的原形,可能比死尸还要可怕。” 卫清时紧闭着嘴唇也不说话,气的卫老板大骂:“她如果不是坏人,道长好生之德,难道还会滥杀无辜?她即便喝了道长的香灰又能怎样?她如果一心害你性命,你和她在一起只会死的更快,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儿子,父母还在,难道你就要急着去死么?” 卫清时虽然平日里有些豪放不羁,却也是个大孝子,听他父亲这么说,这才答应了,晚上和那女鬼见面的时候,就哄她喝下了道长给的香灰。那女鬼登时便捂着肚子喊疼,脸色青灰,嘴唇发紫,卫清时心生畏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女鬼将他推到房外,脸色凄惨地还没说话,形体就开始散了,脸部散若一缕青烟,竟然露出半边的骷髅来。 这段情之所起,也不过是因为一张脸,即便日久生了情分,可是看到这女鬼的真面目,哪还有什么情爱可言。那女鬼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呜咽一声便消失不见了,从此一连几天,再也没有出现。大家以为那女鬼就此去了,谁知道过了几天,卫清时半夜醒来,忽然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急忙坐起来,却看见那已经是骷髅头的女鬼,就靠在他枕头上。 49.下山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李小酒说:“看来你是真想搬到那边去啊。” 胡绥说:“我也是本着为各位哥哥弟弟负责的态度……” “那好啊, ”李小酒对凌尘宇说, “那就让他搬过去吧。” 凌尘宇有些为难地说:“这个, 还是得问过李部才行。” 李小酒说:“不用问了, 他说的对, 是得有人看着他这个马叉虫,”他笑盈盈地看向胡绥,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我住的地方, 正好有两张床, 你跟我住,我不怕同性恋,我也算这里的老人了, 这边的规矩,本事,我都会, 我可以教你。” 胡绥:“……” 我擦, 好狠。 他讪讪地看向凌尘宇, 不等凌尘宇开口, 他就忙说:“可是他掐过我。” “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不动你一根手指头,”李小酒说, “再说了, 若非对方罪大恶极, 我们百花洲的人,从不滥杀无辜,这是数百年的铁律,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不动你。” “那你喜欢男人么?” 李小酒很嫌弃地说:“不喜欢!” “那我不能跟你一起住。”胡绥说。 “为什么?” “因为你太帅了,”胡绥说,“我看到你我恐怕我会把持不住,你又厌恶同性恋,我们俩住一起,我肯定忍不住揩你的油,你又要揍我。” 凌尘宇也觉得不合适,只好对胡绥说:“那你……” “其实我只要平时多注意,能克制住自己,我喜欢的男人是李部那样成熟稳重的,同期的哥哥弟弟其实对我来说有点太幼稚了。” 小心思没能实现,反倒被同伴那些人给听见了,洗了澡回来之后,大家对胡绥果然都有些怪怪的。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胡绥决定先偃旗息鼓一会,别被大家真当成变态了才好。 洗完澡大家就去吃饭了,吃完饭凌尘宇就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个会,除了互相介绍一番之外,重点讲了一下百花洲的规矩。 “新学员培训总共分三期,每期一百天,第一个百天,主要是学习一些基本技能,等一百天之后会挑选出五名优胜者进入第二个百天培训,至于其他人,我们会送你们回去。不过即便没能留下来,大家也不要气馁,如果愿意,会安排你们到五大分局的相应岗位上去,也是公务员,铁饭碗。” 这就是大家踊跃报名的原因之一,能作为被留下的那五个,在百花洲学会降妖伏魔的本领,将来分到五大分局,一开始就会有个不低的职衔,将来升职也快,但是没能成为那宝贵的五个名额之一的,也能进入五大分局工作,虽然是从底层做起,但也是个事业单位,薪资待遇都不差。最重要的是,五大分局的领导,基本上都是百花洲历届的学长学姐……这意味着裙带关系,不同年的学长学姐都有情分在,会多照顾,更不用提很有可能会和同期的优等生分到一个局里,同窗之谊,自然好处更多。 这也是历届百花洲的学员都比较团结友爱的原因之一……因为你不知道谁会留下来,说不定你身旁的这个人就是你将来在分局工作的上司和朋友,关系必须要搞好。 “百花洲有着严格的作息制度,学习区和生活区都有,一般来说,每天早晨五点起来上晨课,白天基本都会受训,一日三餐的时间分别是早八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每天晚上八点就寝,休息时间,禁止喧哗嬉闹,也不许随便走动。” 底下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凌尘宇看过去,收敛了他平日里一贯的温和作风,颇有些严肃地说:“有什么话,举手发言。” 人群里就有个小帅哥举起手来,眉目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凌尘宇点点头:“彭程。” 那叫彭程的就笑着说:“那要是晚上睡不着呢?” “相信我,我保证你每天沾床就着。” “没有休息日么?” “有,每月的初一,十五,放假两天。” 既然有规矩,那就有惩罚措施:“每个人一百分的基础分,扣完的,直接走人。”凌尘宇说起百花洲的规矩的时候,人变得特别严肃,“至于每一项都是怎么扣分的,发给大家的注意事项上都有。不过解释权归我们。” 说完了这些,大家就排队去领书,胡绥觉得这跟上学也没什么不一样了,只不过上学学文化,他们领到的书,全是道法方面的书籍。他们宿舍的曾文最兴奋:“这本书我以前一直找,都找不到,网上都没有,我还以为绝迹了呢。” 曾文,瘦瘦白白的,个头不高,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懂的也多,他们刚进山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迷阵,给大家讲解的就是他。 下午是自由活动,主要是让大家熟悉一下对面的学习区,第一天总是新奇的,胡绥兴奋的连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跟着彭程两个人去湖里划船,俩人都不会划,船只会在原地打转,看的岸上的李小酒嘲笑个不停。 “真笨。”他一边嘲笑一边对旁边的李成蹊说。 李成蹊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湖上。 李小酒又对凌尘宇说:“那个胡绥,他喜欢男的,他十有八九和那个彭程看对眼了。俩人划船还用什么桨啊,直接浪打浪。”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李成蹊听的,但是李成蹊听了也没什么反应。 胡绥和彭程划老半天,最后累的满头大汗,这才下了船。俩人来到百花廊下,见有许多人围在那里看墙上的照片,胡绥便挤上去问说:“这些人都是谁啊?” “这些都是历届选出来的优等生,你看,西南分局的现任局长任德凯。”曾文说的指给他看。 普通老百姓知道百花洲的很少,所以历届报名参加培训的只有妖精和捉妖门派的后人,他们对于当今的五大分局和百花洲,都是有些了解的。 大家一个个看过去,胡绥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一个就是凌尘宇,他是上上届的学员。然后还有一个,像是他在池家遇到的任东南,不过他旁边还有个长相与他酷似的。 他回头看了看,问身后的凌尘宇:“学长,他是……” “任东南,你们上一届的学长。” “任东南,他呢?”他指了指任东南旁边跟他长的很像的一个男子。 “他是东南的哥哥,任西北。” 旁边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这哥俩的名字有意思。胡绥仔细看了看,却有些疑惑了,他都不知道他在池家看到的到底是任西北还是任东南了。 不过大家都被另一个人的照片给吸引住了,围着说是美男子。 胡绥一看,还真是美男子,但却是有些病态的美,面目苍白,嘴唇的颜色也极淡,头发柔软地垂着,五官极其秀丽精致,胡绥平生没见过这么美丽的男性,美,却不娘,看着极为纯净,眉眼绚丽,可能是因为穿的是中山装的缘故,极像是民国时期的美男子。 “他是池清明。”凌尘宇轻轻叹息,说:“好看吧?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胡绥微微一愣,想起任东南那冷冽的脸上流露出的似有若无的温情,说:“我想去看看清明。” 胡绥天生就爱美男子,对这个池清明顿生好感,便问说:“那他现在在哪儿?” “他身体羸弱,学到一半便被他父亲接走了。”凌尘宇很可惜地说。 身体羸弱,确实不适合来百花洲学习,因为胡绥看他们的基础训练一项里,还有格杀。 没办法想象这样文静的美男子怎么摸爬滚打,就是一拳头挥上去,那也舍不得下手啊!我见犹怜! 今天算是比较劳累的一天,不到八点大家就主动上床睡觉了。胡绥问凌尘宇:“怎么没看见李小酒啊?” 好像今天下午之后就没再见他了,晚饭的时候也没见他。李小酒可是喜欢时刻盯着他的。 “他被李部关禁闭了,得后天才能放出来呢。” 胡绥心里窃喜,嘴上说:“怎么关这么久啊,他犯什么错了?” “在外打着李部的名头闯祸,火车上还欺负你。”凌尘宇说:“不过还好,他也习惯了,这几年没少被关小黑屋。” 这消息让胡绥身心放松,他笨来就有些嗜睡,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百花洲没通电,照明全靠灯笼,灯笼也不会彻夜长明,每天晚上就寝之后,都要保证烛火尽灭。凌尘宇挑着灯笼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去灭灯,走到学员宿舍门前的时候,看见李成蹊双手插在裤兜里,在院子里站着,背影如松似柏。 50.怪物现身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李小酒红着脸,似乎依旧沉浸在气愤里头:“这种蠢女人, 死了一了百了,胜过活着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好像比卫家人还讨厌这个女鬼,捡起地上的衣服, 将那女鬼的碎骨包了起来,拎着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糜烂血腥的味道还在,胡绥吓得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旁边看着李成蹊帮助陈婆婆驱除她身上的鬼气, 这才问:“李部,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看出苏莹附身到陈婆婆身上了?” 见李成蹊点头, 胡绥又问:“直接做法把她驱赶出来会伤害陈婆婆么?” 凌尘宇在旁边说:“如果是一般的成年人,强行驱赶附身鬼是没问题的, 只是陈婆婆年纪已经大了, 身体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 强行驱鬼,附身鬼如果负隅顽抗,人鬼两方都要受极大的折磨和损耗, 小酒应该是怕陈婆婆吃不消, 才想办法找李部做了出戏, 引诱这女鬼自行离身的。不过这女鬼肯定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所以明知是个陷阱, 还是跳进去了, 看她当时直扑卫清时的样子,只怕我们晚一步,她就将卫清时给杀死了。” 陈婆婆虽然苏醒了过来,但气息衰弱,凌尘宇就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胡绥觉得有些尿急,便到了陈婆婆家的茅厕里头小解,却隐约听到墙后头有人在说话,他仔细听了听,是李小酒的声音。 他便踩着砖头朝外看了一眼,后墙外头就是山林,已经开始起薄雾,黑胧胧的,李小酒似乎挖了个坑,将那衣服包裹的碎骨埋在了下面,看他埋的位置,就在卫家的后墙根下。 “真是个蠢女人,”李小酒还在骂骂咧咧,“你丈夫要真那么爱你,早和你一起做孤魂野鬼了。你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还不是自己骗自己,你不死谁死呢。” 人死之后成了鬼,鬼死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堆血骨便也只是骨头而已,埋在那里也不会再作祟。只是李小酒刚才还那么痛恨这女鬼,如今却又将她埋在卫家附近,心思也实在很难猜。 他见李小酒朝这边走了过来,便轻声喊道:“小酒。” 李小酒愣了一下,随即便恶狠狠地说:“谁许你叫这么亲热的!” 胡绥却愣住了,因为他看见李小酒脸上带着泪痕。 李小酒竟然哭啦?! 这实在是诡异的很,他虽然是头一回参与办案,但也觉得这当事人可怜也可恨,心里感慨,但也实在不至于为此洒一把热泪。 李小酒嘴巴刻薄,人不好惹,心思没想到竟然这么软,竟然哭了。 可是偏偏又是他把苏莹打死的。 李小酒擦了一下眼,说:“看什么看,你在这偷看多久了?” 胡绥见他不好惹,立马从墙头上消失了,跑到外头,见救护车正把陈婆婆给抬上去。卫老板扶着卫清时也上了救护车,慌里慌张地解释说是被家里的恶狗咬伤了。 救护车走了之后,围观的群众也都散了,这条街在商业街后头,很冷清,夜里风大,水汽大,雾气慢慢浮上来,冷洌而潮湿。凌尘宇留下来和分局的人负责善后,李小酒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胡绥跟在李成蹊身后慢慢地往三清观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李成蹊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胡绥老老实实地说。 “如果你将来留在这里,这些都会习惯的。” 见的多了,生死离别,痛心的,愤怒的,遗憾的,大概也都会慢慢习惯。胡绥扭头看向李成蹊,见李成蹊面上无波无澜:“你已经习惯了么?” 李成蹊“嗯”了一声。 胡绥没来由觉得更难过,抿了抿嘴唇说:“我不希望变成这样。” 李成蹊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好像对什么都麻木无情?” 胡绥赶紧说:“没有没有。”他可不敢,“李部你是干大事的人,当然应该理智冷静。” “太冷静,理智,也不是好事,”李成蹊说,“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后来……” 那声音低沉轻微,消散在北风里,但李成蹊的身影依然笔直挺拔,只是有少许冷冽孤单。胡绥想,大概人活的久了,真的会麻木,李成蹊活了那么多年,生死离别恐怕都不知道见证了多少,遥想他这样的非人寿命,大概曾亲自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或者爱人,最后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留下他孑然一身。 看多了生死离别,快乐的不再快乐,悲伤的不再悲伤,酸甜苦辣都觉得是人生寻常。 胡绥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成蹊。 这不就是活死人么,也太可怜啦!他这种圣母心,真想把这个老不死的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啦。 胡绥就突然想到,自从上一次泡温泉的时候他发起攻击结果失败之后,已经好多天没有发动攻击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了。他为什么来这里,就是为了取得李成蹊的信任,打探出胡卿九老前辈的踪迹,然后为当年惨死的狐狸精们报仇雪恨啊,最好勾搭得李成蹊爱上他,再狠狠抛弃他,最后用力地踏上一只脚!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他看着李成蹊,摇头叹息。大名鼎鼎的李成蹊,将来竟然要受他这般蹂、躏,真是想一想又痛心又刺激呢。 因为刚才一场大火,商业街上的游客少了很多,原本热闹的街道也冷清了下来,很多商店都关了门,只留下一些餐馆还在营业,胡绥看见前面有家卤肉店,就突然想起他的荷叶鸡来。 他当时跑出来的比较匆忙,荷叶鸡都落在小旅馆里啦。虽然现在提吃有些不像话,但好歹花钱买的,不要实在可惜。 “那个,李部,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去一下。” “去哪?” “去买个……”胡绥想了想,“我去买几条内裤,去去就回。” 说罢他也不看李成蹊的表情,一溜烟地跑了。 他跑去小旅馆拿他的荷叶鸡,结果小旅馆的老板告诉他:“荷叶鸡?没有呀,我把房间都打扫了,没看见什么荷叶鸡呀……我不会吃你的,客人留下的东西,来路不明的,我们哪敢随便吃,谁还差那俩钱呢,是真没见。” 没见就没见吧,也不值得为了只鸡跟老板计较。胡绥只好下了楼,走到楼下的时候,门前槐树下拴着的一条花点子狗又冲着他“汪汪”叫了几声,狗天生是狐狸的克星,这花点子狗在他一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冲着他叫。他拽拽地冲着那小狗吹了个口哨,一眼就看见那狗盆子旁边有张破败的荷叶,再看盆里头,还剩下一些鸡骨头。 为什么知道是鸡骨头呢,因为这花点子狗还挺挑的,不吃鸡爪子。 那老板在他身后估计也看到了,一时脸有些红,说:“这可不是荷叶鸡!” 胡绥说:“我没说是呀。” 说完他就吹着口哨出了门,天色还不算晚,他打算去逍遥居再买一只。逍遥居距离三清观有点远,中间隔着商业街,他路过卫家的时候,忍不住又朝卫家看了一眼,卫家大门口有个路灯,不过那路灯幽微,衬得周围更黑,他叹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微微一惊,忙又回头看过去,他总算是看出不对劲来了。 因为卫家大门口的地上,有个影子。 有影子,却不见人。 胡绥左右看了看,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来,眼下李成蹊他们都不在,万一出现什么恶鬼,他可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他就加快了步伐,却越跑越觉得不对劲。这一段路就算是偏僻,可好歹就在商业街后头,怎么会一个人都碰不到。四周似乎起了薄雾,他这么想着,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因为他看见地上有两个影子。 他猛地转过身来,却什么都没看见,回头再看地上,只有一个瘦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几乎重叠。 “六千六百六十六级台阶。”凌尘宇笑着说。 胡绥仰头往上看,爬上这层云梯,那真是要去修道做神仙去了。 梅青闻言跺了一下脚,有些撒娇又气愤地说:“不行不行,我穿着高跟鞋怎么爬山,我上不去!” 她刚才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就已经够辛苦的了,如今再让她穿着高跟鞋爬山,她可受不了。 “早就让你把高跟鞋脱了,你不脱,难道还让人把你背上去?”李小酒柳眉倒立,没好气地说,“想上就上,不想上去,现在就走,又没人强迫你!” 梅青白了他一眼,一张俏脸红了又红,没说话,蹲到地上去闻那石阶旁边的梅花。 胡绥以前也爬过山,但去的都是旅游景区,石阶整齐程度和坡度那都是经过安全验证的,还有扶手,但这百花深处的石阶,却像是古时候一手一手凿出来的,石阶长短不一,表面磕磕绊绊,且年代久远,很是斑驳,不过那石阶却很干净,一尘不染。胡绥实在累的有些走不动了,便往石阶上一坐,满头大汗,背上也都湿透了,腿又酸疼,他感觉自己脚趾头都磨破了,就脱下鞋看了看。他们狐狸精身体娇嫩的很。 51.入梦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这个, 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光吃素真的对身体不好,”胡绥很认真地对曾文他们讲, “尤其男人,不吃肉,性能力会下降的。咱们又不是真的要出家做道士,就是来这学本领的, 学的不举了, 回家如何面对父母双亲,你们说是不是?” 曾文听了直笑, 偏偏他们宿舍的其他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很信胡绥这一套, 忙问:“那怎么办?” “这秋邙山这么大, 百花洲都这么多动物,那山里肯定更多啊, 成精的咱们不能吃,那些灵窍不开的咱们总能吃吧?” 再过几天就是十五,是他们在百花洲的第一个假期。大家商量好, 那天一起去山里吃野味烧烤。 为了能饱饱地吃一顿肉,胡绥挨着那两天都没怎么吃饭, 不过白天吃的少, 晚上会饿。他一直是比较能吃的人, 每天晚上饿的受不了了, 就拿出自己带的零食来,偷偷到外头去吃。 百花洲比外头要暖和一些,并不算冷,只是夜晚湿气大,常常会起雾。他揣着零食出了院子,在水岸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吃了一包干脆面,吃完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沿着水岸走了一会,越走香气越浓郁,他循着梅花香气而去,就在一处院落旁边听见了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他愣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地猫着腰走到矮墙下,然后就听见了梅青的声音,虽然分辨的出来是梅青,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一开始以为梅青在发神经自言自语呢,刚要站出来,就听见了一阵似人非人的声音,异常粗哑,他偷偷冒出头来,就看见梅青在薄雾笼罩的月光底下站着,而她的对面,是好大好大一株老梅树,枝干伸展开来,红花如云,而那奇怪的粗哑声音,就是这株梅树发出来的。 梅青披着大衣,站在那梅花树前,显得异常娇小,她伸出手来,摸着那梅花树枝正在窃窃私语。突然间,那梅花树的枝叶缩了一下,梅青立马转头看过来,梅花落了一大片,胡绥吓得赶紧蹲了下来,正打算猫着腰离开,就见梅青已经站到了他跟前,那张白日里艳丽张扬的脸此刻阴霾而凌厉,居高临下看着他。 “……嗨。”胡绥眯着眼站起来。 “你都看到了?”梅青问。 “看到了,你好厉害,会跟梅花树聊天,你这练的是什么法术……” “行了,咱们这些人,谁是人,谁是妖,彼此不都跟明镜似的。”梅青说,“你还在我跟前装,我是妖精,你头一天才知道么?” 那倒不是,梅青身上的妖气虽然极淡,但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随便你说,我又不怕人知道,我只不过来这跟老朋友叙叙旧。” “老朋友?”他问梅青,“你怎么跟这里的梅花树是老朋友,你以前来过这里?” 梅青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什么出身?” 这情形似曾相识,妖精们打照面,自报家门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对方有这种神情语态,这属于白和那一种,出身不凡的,像他们狐狸精啦鸡精啦,都会脸红地磨蹭了几回,慢吞吞地自报家门。看梅青这神态,出身肯定不一般。 “我就是在百花洲修炼成精的,这是我的老家!” 梅青是个梅花精,从有灵性开始算起到如今成人形,已经过了两百年。草木要成精,远比动物要难的多,从无情无感的草木到有灵性,可能就要数百年。即便她生在百花洲,得天独厚,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年岁月交替。 但她的记忆,是从她有灵智的那一刻开始的,她从鸿蒙中开智,到睁开灵眼的一刹那,就知道她是李成蹊窗外的一株梅花,得日月精华而成精,在更古早的时候,她或许也聆听过李成蹊念过的经文,否则百花洲那么多梅花树,为何唯独她第一个成了精。 “怪不得你喜欢李成蹊呢,”胡绥想了想,说,“不过也难怪,他长的确实很帅。” 梅青笑了笑,脸上难得温柔缱绻:“你没见过那时候的李成蹊,更帅。” 胡绥的确无缘见到。 “我也不是光为了自己,”梅青说,“我是觉得他的日子过的太苦了。我在他窗前一百多年,从未见他笑过,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房内静坐,也不言语。大家修道要做神仙,图的就是长生逍遥,可他这样的长生,有什么意思呢?人间烟火的美妙,他好像从不知道。” 这句话算是戳到胡绥心坎里去了:“对吧对吧,我就觉得这些做道士的简直是傻,人活一世,不就追求快活逍遥么。只要过的快活,人生短暂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这些人每天吃素念经,追求什么长生不老,守着清规戒律的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傻,真是傻!” 梅青:“……”她抿了抿嘴:“人各有志,你觉得长生没用,别人觉得有用。能和自己心爱的人长生长存,千秋万代地在一起,不好么,你真是没追求!” “人要那么多追求,不累么?” “你的人生就是混日子,一点追求都没有?没有追求,你来百花洲做什么?” 胡绥看梅青审视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惊,脑袋想了又想,笑呵呵地说:“我来这的目的,不是大家都知道么?” “什么目的?” “勾引李成蹊啊,他可是五百年精阳不散的男人,吸了他,不比什么修炼都快?!” “我呸!”梅青俏脸一红,“这也算人生追求,没品!” “你不想吸啊?” 梅青的脸红了又红:“……我跟你不一样。” 她觉得她跟胡绥话不投机半句多,鄙夷地看了胡绥一眼:“就你这样,你还想勾引李成蹊,你以为自己长的很好看么?我看你长的还不如那个李小酒,更不用跟我比了。” 胡绥得意地拉了拉领子:“可是我是男的啊,”他说着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然后靠近了梅青,说,“其实我不打算告诉别人的,不过今天被你的真情感动,不想你继续芳心错付,我就告诉你实话吧,李成蹊啊,他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梅青眉头一皱:“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肯定是真的,不然我一个男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勾引他?” 梅青眉头又皱了皱:“胡说八道,我在他窗前活了一百多年,天天见他,百花洲帅哥那么多,从未见过他跟谁有什么苟且,他是最洁身自好的男人,你少污蔑他……哦,我知道了,你看姐姐我风姿绰约,不是我的对手,就故意造谣,想少我一个竞争对手,是么?” 胡绥:“……” 梅青又呸了一声:“你想的美!” 她说罢就裹着大衣急匆匆地走了。胡绥摇摇头,看着她走远,留下阵阵香气。 绝顶美人啊,还身有异香,可惜李成蹊这种死基佬无福消受,可惜,可惜。 其实梅青也并非完全不信胡绥的话,这一路上李成蹊是如何对待胡绥的,她也都看在眼里,她也疑惑,为何李成蹊单独对胡绥那么好,真的是因为他喜欢男人的缘故么? 梅青躺在床上,闭上眼,脑子里又浮现起当年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是未成人形的梅花树,在李成蹊窗前伸展着花枝,要给他看一树繁花似锦。而那时候的李成蹊,还不似现在目如清潭,身似松柏,一身中山装这样周正高冷。那还是他眉清目明的年代,混元髻,白玉簪,青袍飘飘,道骨仙风,皎如一棵树,翩翩临风前。 “这个,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光吃素真的对身体不好,”胡绥很认真地对曾文他们讲,“尤其男人,不吃肉,性能力会下降的。咱们又不是真的要出家做道士,就是来这学本领的,学的不举了,回家如何面对父母双亲,你们说是不是?” 曾文听了直笑,偏偏他们宿舍的其他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很信胡绥这一套,忙问:“那怎么办?” “这秋邙山这么大,百花洲都这么多动物,那山里肯定更多啊,成精的咱们不能吃,那些灵窍不开的咱们总能吃吧?” 再过几天就是十五,是他们在百花洲的第一个假期。大家商量好,那天一起去山里吃野味烧烤。 为了能饱饱地吃一顿肉,胡绥挨着那两天都没怎么吃饭,不过白天吃的少,晚上会饿。他一直是比较能吃的人,每天晚上饿的受不了了,就拿出自己带的零食来,偷偷到外头去吃。 52.诛杀妖狐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他们一直到都市区才落到地上, 穿过一条无人的黑漆漆的街道,没入了人流当中。那是A城最繁华的一条小吃街,晚上也就这条街人多一些,小吃街是仿古的, 挂满了红灯笼,有两里长, 到处都是烟火气。 白和捂着肚子说:“不行了, 我得喘口气。” 胡绥还沉浸在刚才的景象里,问说:“你说那个人是谁, 怎么李成蹊那么怕他?” “谁啊?” “就车上下来那个人啊,大高个,看着很有派头的样子。” 白和说:“我没注意。” 他只顾着逃命了。 胡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 白和说:“别想了, 肯定是李成蹊认识的人,要么就是特部的人。” “我是在想要不要请你吃碗胡辣汤,怪好闻的。” “……” 胡绥就跑到隔壁的摊位上对老板娘说:“老板, 来两碗胡辣汤,两份油饼。” 他说罢就在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对白和说:“冬天吃胡辣汤最暖身了, 这老板是洛阳来的, 胡辣汤做的可正宗了。” 白和说:“你还吃得下去, 刚才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所以啊, 更要今朝有酒今朝醉, 人生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没有爱再不吃点美食,死了不是亏大了?” 白和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坐下来跟他一起吃,两个人都吃的满头大汗。胡绥看了一眼白和,擦着嘴问说:“你脖子里怎么挂了个红绳?” 白和摸了摸说:“本命年,保平安。” 妖精也有本命年?胡绥还真没听说过。只能说如今天底下的妖精都越来越活的像个人了! 两个人吃了个饱,拍着肚子回到了胡家。 胡慧娘一看到他们立马就问:“怎么样,找到了么?” “找到是找到了,”胡绥说,“可是那个李成蹊好厉害啊,我怕二姐不是她的对手。” “他那个清光索太厉害了,人也坏,”白和说,“感觉挺不好惹的。” 胡滟容却关心别的,问说:“那李成蹊长什么样,真那么丑么?” 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吃得下,毕竟这两年她口味也挑了,不是优质男她真怕自己吃不下。 白和说:“跟画上的完全不一样,本人很是俊美,而且非常年轻!” 胡滟容又看向胡绥。她更相信胡绥的审美。 胡绥点点头,说:“好看是好看,不过一副妖精样!” “眉眼是有些不正经。”白和说。 “不正经更好啊,”胡滟容兴奋地说,“就怕他太正经呢。我去会会他。” “可是他好厉害,”胡绥说,“二姐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再厉害也是个男人,我就不信了,我还拿不下他!”胡滟容说,“他怎么把我抓起来,我怎么让他放了我!我都不用露尾巴,单凭我女人的本事就能擒获他你信不信?” “失败”这俩字就从来没在她字典里出现过。何况对方是李成蹊,就算失败了也值得冒险试一试。 李成蹊,五百年精阳不散,既是他们狐狸家族人人欲杀之而后快的男人,也是他们每个狐狸精妄图征服的男人……越是危险,越是诱人。 胡滟容问清了地址,立马就回屋换了一套装备,艳丽如火地去了:“等我好消息吧,给他来个先哔后杀!” 她打了车直奔朝阳观,到了大门口就看见了一辆豪车,绕着那车打量了一圈,然后叩响了朝阳观的大门。 半晌才有个年轻男孩子跑了过来,眉眼憨厚又严肃,板着脸问:“你这个妖精,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妖气,看来不是普通人。胡滟容冲着他嫣然一笑,说:“劳烦小哥去通报一声,就说A城胡滟容,来拜访李天师。” 那男孩子一怔,像是入了迷一般,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听话地点头说:“好。” 胡滟容得意地拢了拢领口。 胡慧娘却忧心忡忡,拿着佛珠还在盘问胡绥和白和:“你们俩是怎么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 “就是这个奇怪,那李成蹊明明都把我们抓起来了,外头突然来辆车,下来一个人,李成蹊看见那人立马吓得屁颠屁颠跑过去了,我们就全都跑了。” 胡慧娘皱着眉头问:“看清那人长相了么?” 胡绥摇摇头,说:“大姐,你说如今现存的捉妖师里,谁能让李成蹊怕成这样?” “没有人,即便是宗俗民调局的领导见了李成蹊也得叫声师父……”她忽然睁大了眼睛,“你们说你们见到的李成蹊貌美如花?那不能够啊,我们家李成蹊的画像是祖传的,不可能出错吧?会不会……” 胡绥问:“我们搞错了?!” “难道那个车上下来的才是真的李成蹊?”白和惊问。 “完了完了,”胡绥一拍大腿,“二姐她……她要是看见真的李成蹊是个丑八怪,不得气死啊,我告诉她是个小帅哥呢!” 胡慧娘:“……” 白和:“你……你是不是担心错方向了……” 胡慧娘捏着佛珠默念了两句,说:“我们都是登记造册的妖,受法律保护的,李成蹊既然是元老级人物,应该不会随便杀人,咱们再等等看,何况容儿是有些本事在的,现今世上少有人能敌得过她。” 他们狐狸家族,好歹也是妖中上品。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了。胡慧娘去念佛祷告,胡绥便和白和到了卧室里,胡绥一关上门就瞪着白和说:“你怎么连我大姐也偷瞄!” 白和一愣,随即俊脸就红了,说:“这不能怪我,谁叫你们家个赛个的美!” 他说罢赶紧又到窗口去透气,有些害臊,回头却看胡绥踮着脚尖从书架上掏出一本旧书来,便凑过来问:“这是什么?” “癸丑杂爼啊,”胡绥说,“我看看上面有没有说李成蹊的命门在哪里。” 《癸丑杂爼》虽然记载的都是古往今来的名妖,但名妖都和当时的捉妖道人分不开关系,李成蹊作为古今第一捉妖道人,自然所占篇幅不少,里头详细记载了妖精和他斗法的过程,有些还有插图,那插图上的李成蹊虽然画的很简单,但也实在算不上好看。 妖精们都对他恨之入骨,妖精们出的书,自然把他往丑里画,面目肢体夸张的很。 他们翻着翻着就翻到了胡卿九那一篇……毕竟胡卿九是和李成蹊牵扯最多的妖精……白和指着其中一段说:“胡卿九乃狐精,性淫,闻李成蹊九阳纯精之体,有器大之名,勾引之………”他扭头看胡绥:“器大……” “这都是在胡说八道,我们狐狸精古代都是不分男女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么?!”胡绥义正言辞地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公狐狸可男可女,要勾引女人,那没有点本钱怎么可能!狐狸天生比人适合啪啪啪,哪里都适合。前后都是天赋异禀!” 白和颇暧昧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大吊萌狐?” 胡绥晃了晃裤裆说:“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为了什么器大去勾引,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可能你大,他更大呢?” 胡绥一口就给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刚要反驳,就听见外头传来胡慧娘的惊呼声:“容儿,你怎么了!” 俩人赶紧冲出房门一看,就看见胡滟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跑进来,那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兴奋呢还是害怕:“哎呀呀,不得了啊,那个李成蹊好厉害!” 胡绥觉得他二姐准确地阐释了两个词: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胡慧娘扶住摇摇欲坠的胡滟容,惊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胡绥看见他二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第一个念头就是:“二姐,你成了?!” “成个毛线!”胡滟容踉跄着倒在沙发上,说:“这个李成蹊油盐不进啊,枉我使出浑身解数!” “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胡慧娘急着问。 胡滟容就将自己怎么样使出浑身解数的过程讲了一遍,听的白和面红耳赤的,胡绥不愧是狐狸精,早已经见怪不怪,胡慧娘也是一脸严肃,看的白和直咂舌。他真不知道该说这胡家人口味都太重呢,还是该说这至淫的狐狸精 ,反倒返璞归真一派纯真了呢。 53.短小的一章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妖是最接近人的物种,又没有特别大的作恶本事,何况如今政策开明,讲究辩证主义看问题,人里有坏人,妖精堆里自然也有好妖精。只要资质好,品行端正,经得住考核检验,妖精,也可以进入宗俗民调局工作。 这个部门比较神秘, 因此招募也异常严格, 每三年招一批,层层选拔过后, 最后只留五个,培训完成之后,分给五大分局。 关于这个培训组织,底下的谣言很多,既是他们小妖精们羡慕的部门, 也是他们小妖精们害怕的部门。三年才五个名额, 大部分还都是被人类占大部分……这是上头下的死命令, 妖精只能是少数派, 主动权必须要掌握在政府手里。 政府是人的政府, 自然要替人来谋福利。 所以能应聘上这个岗位, 那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福利待遇那都是杠杠的, 比公务员还强!仅次于飞升上界! 胡绥觉得自己不大会有这个机会。 “没让你最后留在那里,”胡慧娘说,“这个培训组织是一层一层选拔下来的,你就在选拔的过程中伺机接近李成蹊,这不比我们原先设计的偶遇什么的强?” 这么说也是没错,感觉比恶俗偶像剧桥段的偶遇更靠谱。 李成蹊占了老不死的光,是宗俗民调局开山辟祖之人,据说如今国家特殊部门“宗俗民调局”的大部分领导,都曾在他手下学习,挑选人员,自然也是他最后拍板。 这一次还是胡滟容出马,她以前结交的男人哪个阶层的都有,人脉广,路子宽,很快就给胡绥把一切手续办理妥当了。 “这么容易?”按例说妖精的选拔应该是最严格的,毕竟都有妖性在,比不得人,天资卓著且家世清白的妖才有可能入选,政审那一关也得能过。他二姐认识的人这么给力? “我也不知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拖老熟人把你的资料递交上去,居然顺利过审了。”胡滟容说着就扔给他一个戳了红章的小本本。 给他假造的身份是……兔子精?! “温良无害又可爱,往上查八辈子都是吃素的,兔子精最合适,你只要自己注意,别露出你的狐狸尾巴就行。” “可是上次我被抓,说我是老鼠精。” “……”胡滟容扶额:“都是编瞎话,你为什么不能编一些可爱一点的妖精?” 胡绥没说话,其实现在很多女孩子喜欢养老鼠,也有很可爱的老鼠。 “反正你一口咬定你是兔子精就行了,这种事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李成蹊都没开天眼,何况别人!” 那倒是,其实他们妖精分两类,像白和这种,出身高雅仙气的白鹤家族,恨不能嚷得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还有一种,像狐狸啦,老鼠啦,黄鼠狼啦,还有鸡……基本没人说实话! 这一次总共在西南城市选了六个人,宗俗民调局财大气粗,派了专车过来接,黑色的加长轿车,很是气派。胡滟容透过窗户看见那车子停在小区外头,车是豪车,小区却破败不堪,门口还有些坑坑洼洼,周围的民居也是斑驳老朽。胡滟容回头说:“这小区也太破了,姐,咱们搬到新区去住吧。” “要搬你搬,我是不搬。”胡慧娘说。 要不是胡慧娘坚持,他们早就搬家了。胡滟容叹了一口气,拨弄着窗台的那盆茉莉花说:“我就是随口说说。” 胡慧娘帮胡绥整理好衣领和头发,吁了一口气。这马上要走了,她还有点舍不得。 “别磨蹭了,别让人家等急了,政府部门的人可没那么好脾气。”胡滟容催促说,“你大包小包地往里头装什么呢,怎么那么多东西?” “吃的,”胡绥说,“谁知道百花洲进去了还能不能常出来,我预备点零食,有备无患。” 胡慧娘也点头:“多拿点,我听说他们培训还挺苦的,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半夜饿了也没人给你做饭吃,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胡滟容:“你吃东西我没意见,不过你这吃货形象是不是和文艺美男子形象差的有点远?” “那我……偷偷吃?”胡绥问。 胡滟容点点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不好。” 胡绥拎起行李箱,看了胡慧娘和胡滟容一眼,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样子,说:“大姐,二姐,我走了。” “我还有句话要叮嘱你,”胡滟容说:“我知道李成蹊魅力非凡,是个顶级帅哥,不过绥绥你要记住你的使命,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迷!” “你放心,不可能!”胡绥信誓旦旦。 54.李小酒的身世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李小酒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池清越, 那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他从兜里掏出手帕来, 随手往他脸上一撂, 就盖住了。 “我没记错的话, 当年你和池清明去办的那个案子,也是掏心案?而且那个案子发生的地点,也在这附近吧?” 任东南的脸色很是难看, 点点头。 “当时死的人是谁?” “是清明的一个叔伯, 全家老小五个人。” “那这怪物真是奇了,怎么别的人不吃, 专吃他们池家的人心呢?” “我们当初也调查过, 原来这怪物不是去年才出现的, 早在嘉靖年间,池氏一族就有人被挖了心, 两年死了六个人,后来族人请了道士将这个怪物封在了石棺之中,但是去年这里被划为新区, 要在这里盖房子,结果将那古墓给挖了出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这怪物又出来了。” “那这池家也真是够惨的。不过万事有因果,他们家这么苦逼, 肯定是祖先干了什么缺德事, 连累了子孙。”李小酒说。 他如此说, 任东南显然有些不高兴,薄唇紧紧抿着,却没有再说话。 “后面的工作,就交给分局的人处理吧。”李成蹊对那任东南说,“你也在外头一年了,新学员到了,你跟着我回去一趟。” 胡绥见他们三个从屋里出来,赶紧在门口站好。任东南看了他一眼,问:“新学员?” “我叫胡绥,很高兴认识你!” “兔子精,你信么?”李小酒冷笑。 任东南看了看胡绥那清瘦匀称的身材,没说话。李小酒见他不搭腔,冷哼了一声。 胡绥也有些尴尬,听李成蹊对他说:“走吧。” 他赶紧走到李成蹊跟前,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要想在百花洲混下去,只能跟着李成蹊,这百花洲的人,恐怕都不好相处。 “冷么?”李成蹊又问。 “有一点,穿少了。” “等到了洲上就不冷了。”李成蹊说。 任东南一直送他们走到大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说:“李部,我能缓两天再回去么?” “这里连个姓池的都没有了,那怪物不会再来了,”李小酒说,“你留在这里,也逮不住它。” 任东南冷峻瘦削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情来,说:“我想去看看清明。” 李成蹊点点头,说:“代我向他问好。” 李小酒看着那男子转身离去,一边上车一边吐槽说:“我就看不惯他这死样子,多说句话好像能累死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李成蹊似乎也不是爱说话的人,冷冷的倒很符合胡绥对他的一贯设想……不管外表多么仪表堂堂帅炸天,那内里就是古墓里爬出来的老家伙。他们是吃了早饭才往秋邙山去的,早饭很简单,吃饭的时候连一向爱说话的李小酒也很安静,寝不言食不语,是百花洲的规矩,胡绥是以后才知道的,这顿饭他吃的很是拘谨,喝一口粥拿餐巾纸擦一下嘴,只吃了半饱就不敢再吃了。 吃完饭他们就继续赶往秋邙山,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山上山下好像两个世界,城中还是阳光灿烂,山上却有些阴霾,太阳都看不见了。 车子在秋邙山山脚下的广场上停了下来,胡绥下了车,就看见巍峨高山屹立眼前,数百层石阶之上有个极大的石牌坊,上面写着“秋邙山”几个大字,广场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到处都是游人。这里空气极好,一下车就觉得神清气爽。远处有个年轻男子跑了过来,是凌尘宇。 “李部,你们回来了。” “你们还没进山?”李小酒下了车问。 “这些人都是头一次来秋邙山,我就让他们先上山逛了逛。”凌尘宇额头冒着细汗,扶了扶眼镜说,“他们刚从山上下来,休息了一会,正准备出发呢。” “你让他们先爬了一遍秋邙山,等会进山,他们还走的动么?”李小酒撇撇嘴角。 凌尘宇笑着说:“都是年轻人,肯定没问题!”他说着转头看向李成蹊,说:“李部,今天山上的三清观来了几个高人讲经,有妙缘法师,我刚进观里,就有个小道士跑了过来,说妙缘法师托我给你传个信,恭喜李部心愿得偿,他在观里等着你谢他呢。” 李成蹊听了看了胡绥一眼,李小酒就说:“他现在那么重的妖气,三清观他肯定是进不去的。” 55.梅花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道士不杀生,只吃素, 食堂的饭菜全是什么醋溜黄瓜, 白菜炖粉丝,芹菜煮木耳……油都很少放! “这个,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光吃素真的对身体不好, ”胡绥很认真地对曾文他们讲, “尤其男人,不吃肉, 性能力会下降的。咱们又不是真的要出家做道士,就是来这学本领的, 学的不举了, 回家如何面对父母双亲,你们说是不是?” 曾文听了直笑, 偏偏他们宿舍的其他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很信胡绥这一套, 忙问:“那怎么办?” “这秋邙山这么大, 百花洲都这么多动物, 那山里肯定更多啊, 成精的咱们不能吃,那些灵窍不开的咱们总能吃吧?” 再过几天就是十五, 是他们在百花洲的第一个假期。大家商量好, 那天一起去山里吃野味烧烤。 为了能饱饱地吃一顿肉, 胡绥挨着那两天都没怎么吃饭,不过白天吃的少,晚上会饿。他一直是比较能吃的人,每天晚上饿的受不了了,就拿出自己带的零食来,偷偷到外头去吃。 百花洲比外头要暖和一些,并不算冷,只是夜晚湿气大,常常会起雾。他揣着零食出了院子,在水岸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吃了一包干脆面,吃完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沿着水岸走了一会,越走香气越浓郁,他循着梅花香气而去,就在一处院落旁边听见了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他愣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地猫着腰走到矮墙下,然后就听见了梅青的声音,虽然分辨的出来是梅青,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一开始以为梅青在发神经自言自语呢,刚要站出来,就听见了一阵似人非人的声音,异常粗哑,他偷偷冒出头来,就看见梅青在薄雾笼罩的月光底下站着,而她的对面,是好大好大一株老梅树,枝干伸展开来,红花如云,而那奇怪的粗哑声音,就是这株梅树发出来的。 梅青披着大衣,站在那梅花树前,显得异常娇小,她伸出手来,摸着那梅花树枝正在窃窃私语。突然间,那梅花树的枝叶缩了一下,梅青立马转头看过来,梅花落了一大片,胡绥吓得赶紧蹲了下来,正打算猫着腰离开,就见梅青已经站到了他跟前,那张白日里艳丽张扬的脸此刻阴霾而凌厉,居高临下看着他。 “……嗨。”胡绥眯着眼站起来。 “你都看到了?”梅青问。 “看到了,你好厉害,会跟梅花树聊天,你这练的是什么法术……” “行了,咱们这些人,谁是人,谁是妖,彼此不都跟明镜似的。”梅青说,“你还在我跟前装,我是妖精,你头一天才知道么?” 那倒不是,梅青身上的妖气虽然极淡,但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随便你说,我又不怕人知道,我只不过来这跟老朋友叙叙旧。” “老朋友?”他问梅青,“你怎么跟这里的梅花树是老朋友,你以前来过这里?” 梅青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什么出身?” 这情形似曾相识,妖精们打照面,自报家门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对方有这种神情语态,这属于白和那一种,出身不凡的,像他们狐狸精啦鸡精啦,都会脸红地磨蹭了几回,慢吞吞地自报家门。看梅青这神态,出身肯定不一般。 “我就是在百花洲修炼成精的,这是我的老家!” 梅青是个梅花精,从有灵性开始算起到如今成人形,已经过了两百年。草木要成精,远比动物要难的多,从无情无感的草木到有灵性,可能就要数百年。即便她生在百花洲,得天独厚,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年岁月交替。 但她的记忆,是从她有灵智的那一刻开始的,她从鸿蒙中开智,到睁开灵眼的一刹那,就知道她是李成蹊窗外的一株梅花,得日月精华而成精,在更古早的时候,她或许也聆听过李成蹊念过的经文,否则百花洲那么多梅花树,为何唯独她第一个成了精。 “怪不得你喜欢李成蹊呢,”胡绥想了想,说,“不过也难怪,他长的确实很帅。” 梅青笑了笑,脸上难得温柔缱绻:“你没见过那时候的李成蹊,更帅。” 胡绥的确无缘见到。 “我也不是光为了自己,”梅青说,“我是觉得他的日子过的太苦了。我在他窗前一百多年,从未见他笑过,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房内静坐,也不言语。大家修道要做神仙,图的就是长生逍遥,可他这样的长生,有什么意思呢?人间烟火的美妙,他好像从不知道。” 这句话算是戳到胡绥心坎里去了:“对吧对吧,我就觉得这些做道士的简直是傻,人活一世,不就追求快活逍遥么。只要过的快活,人生短暂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这些人每天吃素念经,追求什么长生不老,守着清规戒律的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傻,真是傻!” 梅青:“……”她抿了抿嘴:“人各有志,你觉得长生没用,别人觉得有用。能和自己心爱的人长生长存,千秋万代地在一起,不好么,你真是没追求!” “人要那么多追求,不累么?” “你的人生就是混日子,一点追求都没有?没有追求,你来百花洲做什么?” 胡绥看梅青审视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惊,脑袋想了又想,笑呵呵地说:“我来这的目的,不是大家都知道么?” “什么目的?” “勾引李成蹊啊,他可是五百年精阳不散的男人,吸了他,不比什么修炼都快?!” “我呸!”梅青俏脸一红,“这也算人生追求,没品!” “你不想吸啊?” 梅青的脸红了又红:“……我跟你不一样。” 她觉得她跟胡绥话不投机半句多,鄙夷地看了胡绥一眼:“就你这样,你还想勾引李成蹊,你以为自己长的很好看么?我看你长的还不如那个李小酒,更不用跟我比了。” 胡绥得意地拉了拉领子:“可是我是男的啊,”他说着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然后靠近了梅青,说,“其实我不打算告诉别人的,不过今天被你的真情感动,不想你继续芳心错付,我就告诉你实话吧,李成蹊啊,他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梅青眉头一皱:“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肯定是真的,不然我一个男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勾引他?” 梅青眉头又皱了皱:“胡说八道,我在他窗前活了一百多年,天天见他,百花洲帅哥那么多,从未见过他跟谁有什么苟且,他是最洁身自好的男人,你少污蔑他……哦,我知道了,你看姐姐我风姿绰约,不是我的对手,就故意造谣,想少我一个竞争对手,是么?” 胡绥:“……” 梅青又呸了一声:“你想的美!” 她说罢就裹着大衣急匆匆地走了。胡绥摇摇头,看着她走远,留下阵阵香气。 绝顶美人啊,还身有异香,可惜李成蹊这种死基佬无福消受,可惜,可惜。 其实梅青也并非完全不信胡绥的话,这一路上李成蹊是如何对待胡绥的,她也都看在眼里,她也疑惑,为何李成蹊单独对胡绥那么好,真的是因为他喜欢男人的缘故么? 梅青躺在床上,闭上眼,脑子里又浮现起当年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是未成人形的梅花树,在李成蹊窗前伸展着花枝,要给他看一树繁花似锦。而那时候的李成蹊,还不似现在目如清潭,身似松柏,一身中山装这样周正高冷。那还是他眉清目明的年代,混元髻,白玉簪,青袍飘飘,道骨仙风,皎如一棵树,翩翩临风前。 白和说:“我没注意。” 他只顾着逃命了。 胡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白和说:“别想了,肯定是李成蹊认识的人,要么就是特部的人。” “我是在想要不要请你吃碗胡辣汤,怪好闻的。” “……” 胡绥就跑到隔壁的摊位上对老板娘说:“老板,来两碗胡辣汤,两份油饼。” 他说罢就在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对白和说:“冬天吃胡辣汤最暖身了,这老板是洛阳来的,胡辣汤做的可正宗了。” 白和说:“你还吃得下去,刚才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56.狐狸精!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抓住之后, 便是要审。 李小酒双手插在兜里,往门上一靠, 道:“鬼东西,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吧, 如果你有什么冤屈,说给我叔叔听,说不定他会帮你说句话,留你一条鬼命!” 那女鬼气息已经十分衰弱, 趴在地上,胡绥只看到一件衣服在晃动, 他以前也听说过,新鬼大,旧鬼小,只是没想到这女鬼的身形,竟然如此娇小, 甚至不如一个几岁的孩童。 “说,叫什么名字, 生前住在何处,因何成鬼?” 女鬼身上的衣服滑落少许, 露出满是森森白骨的胳膊:“我叫苏莹,本地苏河镇人, 留在这里, 只因为不舍前世情缘, 并非为了作恶,大师饶命啊。” 凌尘宇道:“相信这世上的妖魔鬼怪,没人不知道李部的名字,你大概也猜出我们是什么人了,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卫家去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叫苏莹的女鬼身体一缩,说:“我虽然是个野鬼,可是李部的名号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一时脑热,闯下大祸,自己也知道命该绝矣,还试图蒙混过去,实在该死,我过去只是想见卫清时最后一面。” 她的声音粗哑,与先前尖叫的女声截然不同,好像身上的阴气已经连她的声音都要支撑不住了一样,但那语调凄婉,听起来十分老实可怜。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鬼东西,死了就是死了,人命自有天定,不去好好投胎,非要留在人世上,以为就能再续前缘?古往今来,留在人间不肯走的鬼,有几个有好下场?说是痴情,我看就是蠢!”李小酒说。 苏莹匍匐在地上,说:“我并不是一心想要留在人间。鬼在人间,每七日都要受一次生死之苦,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也不会留在世上受苦。” “说吧,你有什么执念?” 苏莹抽噎了一会,露出一个骷髅头来,直看的胡绥毛骨悚然。她那语调却很奇怪,遮遮掩掩又战战兢兢。 原来这个苏莹,是个感情上很极端的女人,谈过很多恋爱,对方都受不了她,以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没嫁出去。她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苛刻也十分苛刻,她不求对方是不是帅,有没有钱,就想找一个一辈子只有她一个的男人,说白了就是控制欲和独占欲极强,性格比较极端,她的男人,即便跟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也受不了,一旦怀疑自己的男人出轨了,就会特别痛苦,有时候甚至会把对方绑起来,嚷着要和对方一起死。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性格使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对于一般男人来说,这样的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再爱自己,也还是要敬而远之,所以她情路上一直不顺,可她偏偏又是个情、欲极重的女人,活着没有爱,对她来说无异于行尸走肉,这样经过了几段痛苦的感情,直到她在南方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赵志耀的男人。 提到赵志耀这个名字,苏莹的语调瞬间变的哀伤又温柔,说:“我们感情很好,我们俩在一起,每天都满足的很,他爱我到死,我爱他到死,所有别的男人觉得我变态的地方,他却都喜欢……后来我们就回老家来结了婚,谁知道结婚三天之后我们一起出门,回南方打工,路上却遇到了车祸……死了以后,约好一起去投胎,下辈子还做夫妻。可是死了之后才知道,人死之后,根据这辈子的业报各有去路,有些人死了之后可以去投胎做人,有些因为罪孽太多,会坠入畜生道,还有些入鬼道受折磨。我们俩以为可以下辈子再续前缘,谁知道我丈夫被分配去投胎做人,我却被分配入鬼道,要受那无尽折磨。” “一旦一世错开,再同时投胎做人,机会渺茫,所以你就不肯了是吧?”李小酒问。 苏莹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既难听又伤心:“我们俩真心相爱,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我的男人,他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女人,这世上男女千千万万,但像我们俩一样情投意合的能有几个,本来以为我们爱的那么深,可以生生世世都做夫妻,突然让我们就这样分离,我怎么能接受?!”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不复刚才的哀伤温柔,多了几分戾气:“所以我就逃了出来,我与他商量好了,等他再世为人之后,我们再续前缘。可我这形体支撑不住,连四十九日都等不到,不得已,才开始吸取男人的精气……” 但是人投胎之后,不但记忆全无,就连相貌也会改变。苏莹一个孤魂野鬼,又去哪里寻找他丈夫在来世的踪迹呢。 ”不知道等了多少年,我都找不到,都找不到……”她从地上伏起来,声音嘶哑:“我每天都在想,我是不是不会再遇见他了,这世界这么大,也不知道他投胎到哪户人家了,我就这样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清时,他跟我的丈夫长的真像啊,别人都怕我,他也不怕,我说我是鬼,他也不怕,这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么?” “所以你认为他就是你丈夫的转世?”胡绥问。 “我不知道……我……”苏莹说,“我一个人,过的太苦了,苦了几十年,不想再苦了。” “人鬼殊途,这是常识,难道你还期望跟卫清时一辈子?”凌尘宇叹息一声,说,“你因为前世情孽留在世上,或许还情有可原,但你做鬼这些年,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精气,损耗了多少人的寿命,却是犯了阴律,今天你又纵火杀人,引起轩然大波,更是罪加一等。以你的罪孽,你该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只因为贪恋人间的情爱,就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么?” 57.你是胡卿九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卫家人急忙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卫清时去了。凌尘宇看了看李成蹊,说:“这女鬼害人无数,送到分局也是死刑,刚才她要取卫清时的性命,小酒杀她,也是迫不得已。” 这就跟警察执法一样, 见歹徒行凶,害人性命的危急时刻,是有权利将对方一枪击毙的。凌尘宇这话,显然是替李小酒说的。 李小酒红着脸,似乎依旧沉浸在气愤里头:“这种蠢女人,死了一了百了, 胜过活着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好像比卫家人还讨厌这个女鬼, 捡起地上的衣服, 将那女鬼的碎骨包了起来,拎着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糜烂血腥的味道还在, 胡绥吓得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在旁边看着李成蹊帮助陈婆婆驱除她身上的鬼气, 这才问:“李部,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看出苏莹附身到陈婆婆身上了?” 见李成蹊点头, 胡绥又问:“直接做法把她驱赶出来会伤害陈婆婆么?” 凌尘宇在旁边说:“如果是一般的成年人, 强行驱赶附身鬼是没问题的, 只是陈婆婆年纪已经大了, 身体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强行驱鬼,附身鬼如果负隅顽抗,人鬼两方都要受极大的折磨和损耗,小酒应该是怕陈婆婆吃不消,才想办法找李部做了出戏,引诱这女鬼自行离身的。不过这女鬼肯定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所以明知是个陷阱,还是跳进去了,看她当时直扑卫清时的样子,只怕我们晚一步,她就将卫清时给杀死了。” 陈婆婆虽然苏醒了过来,但气息衰弱,凌尘宇就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胡绥觉得有些尿急,便到了陈婆婆家的茅厕里头小解,却隐约听到墙后头有人在说话,他仔细听了听,是李小酒的声音。 他便踩着砖头朝外看了一眼,后墙外头就是山林,已经开始起薄雾,黑胧胧的,李小酒似乎挖了个坑,将那衣服包裹的碎骨埋在了下面,看他埋的位置,就在卫家的后墙根下。 “真是个蠢女人,”李小酒还在骂骂咧咧,“你丈夫要真那么爱你,早和你一起做孤魂野鬼了。你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还不是自己骗自己,你不死谁死呢。” 人死之后成了鬼,鬼死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堆血骨便也只是骨头而已,埋在那里也不会再作祟。只是李小酒刚才还那么痛恨这女鬼,如今却又将她埋在卫家附近,心思也实在很难猜。 他见李小酒朝这边走了过来,便轻声喊道:“小酒。” 李小酒愣了一下,随即便恶狠狠地说:“谁许你叫这么亲热的!” 胡绥却愣住了,因为他看见李小酒脸上带着泪痕。 李小酒竟然哭啦?! 这实在是诡异的很,他虽然是头一回参与办案,但也觉得这当事人可怜也可恨,心里感慨,但也实在不至于为此洒一把热泪。 李小酒嘴巴刻薄,人不好惹,心思没想到竟然这么软,竟然哭了。 可是偏偏又是他把苏莹打死的。 李小酒擦了一下眼,说:“看什么看,你在这偷看多久了?” 胡绥见他不好惹,立马从墙头上消失了,跑到外头,见救护车正把陈婆婆给抬上去。卫老板扶着卫清时也上了救护车,慌里慌张地解释说是被家里的恶狗咬伤了。 救护车走了之后,围观的群众也都散了,这条街在商业街后头,很冷清,夜里风大,水汽大,雾气慢慢浮上来,冷洌而潮湿。凌尘宇留下来和分局的人负责善后,李小酒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胡绥跟在李成蹊身后慢慢地往三清观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李成蹊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胡绥老老实实地说。 “如果你将来留在这里,这些都会习惯的。” 见的多了,生死离别,痛心的,愤怒的,遗憾的,大概也都会慢慢习惯。胡绥扭头看向李成蹊,见李成蹊面上无波无澜:“你已经习惯了么?” 李成蹊“嗯”了一声。 胡绥没来由觉得更难过,抿了抿嘴唇说:“我不希望变成这样。” 李成蹊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好像对什么都麻木无情?” 胡绥赶紧说:“没有没有。”他可不敢,“李部你是干大事的人,当然应该理智冷静。” “太冷静,理智,也不是好事,”李成蹊说,“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后来……” 那声音低沉轻微,消散在北风里,但李成蹊的身影依然笔直挺拔,只是有少许冷冽孤单。胡绥想,大概人活的久了,真的会麻木,李成蹊活了那么多年,生死离别恐怕都不知道见证了多少,遥想他这样的非人寿命,大概曾亲自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或者爱人,最后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留下他孑然一身。 看多了生死离别,快乐的不再快乐,悲伤的不再悲伤,酸甜苦辣都觉得是人生寻常。 胡绥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成蹊。 这不就是活死人么,也太可怜啦!他这种圣母心,真想把这个老不死的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啦。 胡绥就突然想到,自从上一次泡温泉的时候他发起攻击结果失败之后,已经好多天没有发动攻击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了。他为什么来这里,就是为了取得李成蹊的信任,打探出胡卿九老前辈的踪迹,然后为当年惨死的狐狸精们报仇雪恨啊,最好勾搭得李成蹊爱上他,再狠狠抛弃他,最后用力地踏上一只脚!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他看着李成蹊,摇头叹息。大名鼎鼎的李成蹊,将来竟然要受他这般蹂、躏,真是想一想又痛心又刺激呢。 58.全文大高潮 谢谢支持正版,么么哒  胡绥还沉浸在刚才的景象里, 问说:“你说那个人是谁, 怎么李成蹊那么怕他?” “谁啊?” “就车上下来那个人啊,大高个, 看着很有派头的样子。” 白和说:“我没注意。” 他只顾着逃命了。 胡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白和说:“别想了, 肯定是李成蹊认识的人, 要么就是特部的人。” “我是在想要不要请你吃碗胡辣汤, 怪好闻的。” “……” 胡绥就跑到隔壁的摊位上对老板娘说:“老板,来两碗胡辣汤, 两份油饼。” 他说罢就在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对白和说:“冬天吃胡辣汤最暖身了,这老板是洛阳来的,胡辣汤做的可正宗了。” 白和说:“你还吃得下去,刚才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所以啊, 更要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没有爱再不吃点美食, 死了不是亏大了?” 白和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坐下来跟他一起吃,两个人都吃的满头大汗。胡绥看了一眼白和, 擦着嘴问说:“你脖子里怎么挂了个红绳?” 白和摸了摸说:“本命年, 保平安。” 妖精也有本命年?胡绥还真没听说过。只能说如今天底下的妖精都越来越活的像个人了! 两个人吃了个饱, 拍着肚子回到了胡家。 胡慧娘一看到他们立马就问:“怎么样, 找到了么?” “找到是找到了,”胡绥说,“可是那个李成蹊好厉害啊,我怕二姐不是她的对手。” “他那个清光索太厉害了,人也坏,”白和说,“感觉挺不好惹的。” 胡滟容却关心别的,问说:“那李成蹊长什么样,真那么丑么?” 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吃得下,毕竟这两年她口味也挑了,不是优质男她真怕自己吃不下。 白和说:“跟画上的完全不一样,本人很是俊美,而且非常年轻!” 胡滟容又看向胡绥。她更相信胡绥的审美。 胡绥点点头,说:“好看是好看,不过一副妖精样!” “眉眼是有些不正经。”白和说。 “不正经更好啊,”胡滟容兴奋地说,“就怕他太正经呢。我去会会他。” “可是他好厉害,”胡绥说,“二姐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再厉害也是个男人,我就不信了,我还拿不下他!”胡滟容说,“他怎么把我抓起来,我怎么让他放了我!我都不用露尾巴,单凭我女人的本事就能擒获他你信不信?” “失败”这俩字就从来没在她字典里出现过。何况对方是李成蹊,就算失败了也值得冒险试一试。 李成蹊,五百年精阳不散,既是他们狐狸家族人人欲杀之而后快的男人,也是他们每个狐狸精妄图征服的男人……越是危险,越是诱人。 胡滟容问清了地址,立马就回屋换了一套装备,艳丽如火地去了:“等我好消息吧,给他来个先哔后杀!” 她打了车直奔朝阳观,到了大门口就看见了一辆豪车,绕着那车打量了一圈,然后叩响了朝阳观的大门。 半晌才有个年轻男孩子跑了过来,眉眼憨厚又严肃,板着脸问:“你这个妖精,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妖气,看来不是普通人。胡滟容冲着他嫣然一笑,说:“劳烦小哥去通报一声,就说A城胡滟容,来拜访李天师。” 那男孩子一怔,像是入了迷一般,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听话地点头说:“好。” 胡滟容得意地拢了拢领口。 胡慧娘却忧心忡忡,拿着佛珠还在盘问胡绥和白和:“你们俩是怎么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 “就是这个奇怪,那李成蹊明明都把我们抓起来了,外头突然来辆车,下来一个人,李成蹊看见那人立马吓得屁颠屁颠跑过去了,我们就全都跑了。” 胡慧娘皱着眉头问:“看清那人长相了么?” 胡绥摇摇头,说:“大姐,你说如今现存的捉妖师里,谁能让李成蹊怕成这样?” “没有人,即便是宗俗民调局的领导见了李成蹊也得叫声师父……”她忽然睁大了眼睛,“你们说你们见到的李成蹊貌美如花?那不能够啊,我们家李成蹊的画像是祖传的,不可能出错吧?会不会……” 胡绥问:“我们搞错了?!” “难道那个车上下来的才是真的李成蹊?”白和惊问。 “完了完了,”胡绥一拍大腿,“二姐她……她要是看见真的李成蹊是个丑八怪,不得气死啊,我告诉她是个小帅哥呢!” 胡慧娘:“……” 白和:“你……你是不是担心错方向了……” 胡慧娘捏着佛珠默念了两句,说:“我们都是登记造册的妖,受法律保护的,李成蹊既然是元老级人物,应该不会随便杀人,咱们再等等看,何况容儿是有些本事在的,现今世上少有人能敌得过她。” 他们狐狸家族,好歹也是妖中上品。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了。胡慧娘去念佛祷告,胡绥便和白和到了卧室里,胡绥一关上门就瞪着白和说:“你怎么连我大姐也偷瞄!” 白和一愣,随即俊脸就红了,说:“这不能怪我,谁叫你们家个赛个的美!” 他说罢赶紧又到窗口去透气,有些害臊,回头却看胡绥踮着脚尖从书架上掏出一本旧书来,便凑过来问:“这是什么?” “癸丑杂爼啊,”胡绥说,“我看看上面有没有说李成蹊的命门在哪里。” 《癸丑杂爼》虽然记载的都是古往今来的名妖,但名妖都和当时的捉妖道人分不开关系,李成蹊作为古今第一捉妖道人,自然所占篇幅不少,里头详细记载了妖精和他斗法的过程,有些还有插图,那插图上的李成蹊虽然画的很简单,但也实在算不上好看。 妖精们都对他恨之入骨,妖精们出的书,自然把他往丑里画,面目肢体夸张的很。 他们翻着翻着就翻到了胡卿九那一篇……毕竟胡卿九是和李成蹊牵扯最多的妖精……白和指着其中一段说:“胡卿九乃狐精,性淫,闻李成蹊九阳纯精之体,有器大之名,勾引之………”他扭头看胡绥:“器大……” “这都是在胡说八道,我们狐狸精古代都是不分男女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么?!”胡绥义正言辞地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公狐狸可男可女,要勾引女人,那没有点本钱怎么可能!狐狸天生比人适合啪啪啪,哪里都适合。前后都是天赋异禀!” 白和颇暧昧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大吊萌狐?” 胡绥晃了晃裤裆说:“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为了什么器大去勾引,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可能你大,他更大呢?” 胡绥一口就给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刚要反驳,就听见外头传来胡慧娘的惊呼声:“容儿,你怎么了!” 俩人赶紧冲出房门一看,就看见胡滟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跑进来,那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兴奋呢还是害怕:“哎呀呀,不得了啊,那个李成蹊好厉害!” 胡绥觉得他二姐准确地阐释了两个词: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胡慧娘扶住摇摇欲坠的胡滟容,惊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胡绥看见他二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第一个念头就是:“二姐,你成了?!” “成个毛线!”胡滟容踉跄着倒在沙发上,说:“这个李成蹊油盐不进啊,枉我使出浑身解数!” “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胡慧娘急着问。 胡滟容就将自己怎么样使出浑身解数的过程讲了一遍,听的白和面红耳赤的,胡绥不愧是狐狸精,早已经见怪不怪,胡慧娘也是一脸严肃,看的白和直咂舌。他真不知道该说这胡家人口味都太重呢,还是该说这至淫的狐狸精 ,反倒返璞归真一派纯真了呢。 “照你这么说,这个李成蹊,看来定力很足,”胡慧娘坐下来说,“不过也难怪,他本来就是当世高人。” 李成蹊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想当年他就是天赋异禀那一派的,如今历经数百年,都要成精了吧? 不过胡绥看他二姐的神色,惊慌之余还有一抹春/色,恐惧之外还有三分兴奋,就觉得此事不简单! 果不其然,胡滟容眼神迷离地躺在沙发上,仿佛还在回味:“不过那个李成蹊,长的也太帅了吧……” 帅? 帅么?胡绥想了想李成蹊那张秀美又高傲的脸,觉得好看就算了,哪里帅,明明是个小白脸嘛。 胡滟容浪里来浪里去,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男人没尝过,胡慧娘见她一脸花痴样,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问说:“当真不是丑八怪?” “一点都不丑!”胡滟容抓住她大姐的手坐起来,兴奋地说:“超级帅,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禁欲脸,禁欲脸你们知道么?禁欲脸才是最高级的性感,看了真让我热血沸腾想拿下啊!” 胡绥:“……” “还有那声音,也太好听了吧,一听腿都要软了,耳朵都要怀孕了……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胡慧娘见她越说越露骨,忍不住抓了抓她的胳膊,说:“好了好了,我看你受惊不小,赶紧回屋休息休息,缓缓神。” 她说着就把胡滟容给扶了起来,但是胡滟容都站起来了,还在一边走一边跟胡慧娘说:“你知道他有多高么,那两条大长腿,要是不穿裤子赤条条往那一站,天哪……” 胡绥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和,呆若木鸡,艳如桃李。 他赶紧说:“我二姐就这样,说话有点夸张。” 白和问说:“你觉得你二姐说的李成蹊,跟我们看到的李成蹊,是一个人么?” 胡绥:“……” 对啊,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吧?! 禁欲?帅?大高个? 看来不是他二姐认错了人,就是他和白和认错了人。 不过胡滟容都对付不了的人,他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白和又在他们家呆了一会就回去了,已经是深更半夜了,胡绥躺在床上,还在想那个李成蹊。 迷迷糊糊之中又回到了他和白和逃跑的那个时候,他趴在白和身上,往下看,看到的那个青年男子。 感觉那人的相貌倒很像胡滟容的描述,看起来比他和白和看到的那个李成蹊更正经一些,眉目尤其清明逼人。 这样迷迷糊糊便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就看见胡慧娘和胡滟容坐在客厅里发呆。 “大姐早,二姐早。” 胡滟容一看见他,立马招手说:“绥绥,快来,我和大姐商量了个事,正好跟你商量商量。” 胡绥揉了揉眼睛,懒懒地往沙发上一躺:“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跟大姐讨论了一下,觉得那个李成蹊,可能是个基佬。” 胡绥一听立马坐直了身体,大惊失色:“这话怎么说?!” 胡滟容恼羞成怒:“我都勾引不了,还会是直男么?!” 这倒是……胡滟容的美貌放在如今娱乐圈里都鲜有对手,花容月貌赛貂蝉,玉体一陈胜过冯小怜,那绝对是女人中的极品,何况她还会媚术呢,他也觉得不会有男人不吃这一套。 “……然后呢?” 胡绥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胡绥想到画像上的张牙舞爪的李成蹊,立马问:“怎么救?” 胡滟容抖了抖酥胸站起来,灯光下看着那叫一个艳光四射:“小事一桩,交给我了。” 胡慧娘说:“二妹,你可别轻敌,这个李成蹊可不是普通的捉妖师。” “管他是什么捉妖师,只要是个男人,没有我胡滟容拿不下的。” 59.卿九之死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你希望我们抓住她么?”胡绥脱口问。 “当然希望……只是她厉害的很, 三清观的符篆都杀不死她!”大概是被心魔折磨的太久了, 卫清时神色语态都有些癫狂,“你们要是能杀死他,我出多少钱都可以, 都可以啊……”他说着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直咳嗽的满脸通红。他母亲赶紧去拍他的背, 卫清时却一把将她推开:“大师, 大师, 你们要救我, 那女鬼可要折磨死我了!” 胡绥愣了一下,听李成蹊说:“你如果肯配合,我可以将她降服, 不再纠缠你。” 卫清时一听, 忙不迭地点头,说:“我配合, 我配合。” “这女鬼叫什么名字,死于何年, 籍贯何地, 为何做了野鬼?” “春樱, 她叫、春樱,春天的春, 樱花的樱。”卫清时说着便又咳嗽了几声, 仿佛下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了, “她说她死了二十多年了,籍贯……籍贯我不知道,但她是当地的口音,应该是离这不远的人。” “你能起身么?” 卫清时点点头:“能。” 他说着便要强行下床,但只动了几下,便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显然人已经虚透了。胡绥赶紧上前帮了一把,李成蹊说:“你到院子中间站着。” 他母亲给他披上了一件羽绒服,和胡绥一起搀扶着他到庭院中站下,外头传来了开门声,是卫老板,跑过来说:“我不放心,回来看看。大师,这女鬼出现了么?” “你回来的正好,将你们家房门上的符篆全都揭掉。” “揭掉?” 李成蹊点点头:“照我说的做就是。” 那卫老板将信将疑,可还是跑过去将家里所有的符篆都揭了下来。李成蹊立在庭院内,手指微动,念了几句咒语,卫家人也不敢多问,只看了看胡绥,胡绥道:“你们放心,我们李部降妖除魔的本事天下第一,没有他降服不了的邪祟。” 李成蹊朗声叫道:“凌尘宇。” 凌尘宇在邻家应了一声,跑到墙根上,李成蹊说:“让分局的人查一下,二十年前左右死的女人当中,有没有叫、春樱的。” 凌尘宇打电话让人查了一下,说:“没有。” 卫清时说:“就连名字也是假的么?她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是真的?!” 李小酒隔着墙头说:“不是女人,是女鬼!”他说罢便抓着陈婆婆的手说,“您别怕,有我在,那鬼东西不敢现身。” 陈婆婆裹紧了头巾道:“这鬼原来是卫家的么?” “您跟卫家比邻而居,他们家闹鬼的事,您都没听说过么?” 陈婆婆有些嫌弃地说道:“我不喜欢他们家的人,做生意的,都没良心。” 墙头那边,李成蹊道:“卫老板,你们玉石店对门的王家,是不是也在这附近住?” 卫老板点点头,说:“不过他们家的人现在都不在家,今天失火,他们家的姑娘被困在里头出不来,烧的奄奄一息,刚被救护车给送走了。” 胡绥心里头那个念头就一下子跳了出来:“李部,刚才凌学长说,鬼会趁着受伤的人阳气衰微附身到她身上。这附近都找不到那鬼的身影,会不会她附身到王姑娘身上去了?” “你这小子,倒是聪明了一回,”李小酒在那头说,“我说怎么到处都不找到她的踪迹呢!叔叔,咱们得赶紧去医院一趟!” 卫清时一听,立马惊道:“王雪?她受伤了?” 李小酒道:“那个王雪,是你的新情人么?为什么你听到她受伤了,这么激动?怪不得那鬼东西烧了王家的铺子,只怕还想把王雪给烧死呢,真是可怜的姑娘,被你们这些孽缘牵扯,反倒搭上了一条命!”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将那个女鬼捉回来,”李成蹊道,“不过我再最后问你一次,如果我们捉到那女鬼,你当真希望我们把她杀了么?人死了还有魂魄,鬼死之后,可就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了。” 不等卫清时说话,卫老板就道:“这种害人的恶鬼,不死还留着她害人么?!” 他说着便抓紧了卫清时的手,卫清时红着脸道:“我跟她缘分已经尽了,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李成蹊点点头,说:“好。” 胡绥见他要走,赶紧跟了上去,李小酒在邻院说:“我们两个也要去!” 陈婆婆抓着他的手颤抖道:“小伙子,你们都去了,那女鬼回来可怎么办?” 李小酒小声说:“婆婆,那卫家里里外外贴的符篆都被揭掉了,那女鬼就算回来,也会去他们家,不会再来您这里了。不过您考虑的也对,是该留个人陪着。”他说着便朗声叫道:“胡绥,你留下来陪着陈婆婆吧。反正你没什么本事,跟着也是拖累我们!” 胡绥看了看李成蹊,李成蹊点点头,低声说:“你有符篆护身,邪祟伤不了你,若有异动,喊我名字。” 胡绥捂了捂胸口的口袋,点点头说:“那行。” 他便进了陈家,看着李小酒和凌尘宇走了出去,卫清时在隔壁又咳嗽了起来,他爸妈慌忙扶着他进了屋里,一边走一边在说他们这些人管不管用之类的,胡绥说:“婆婆,咱们进去吧,外头冷。” “小伙子,你道术怎么样,那女鬼回来了,你制服得了她么?” 胡绥讪讪地说:“老婆婆,说实话,我才刚开始学,什么都不懂呢。不过你别怕,那女鬼来了,我肯定尽我所能保护你。” 陈婆婆拉住他的手拍了拍说:“好孩子。” 胡绥只觉得陈婆婆的手有些冰凉,大概是天冷的缘故,也未在意,跟着陈婆婆进了屋内,这一回没有了李成蹊他们,这屋子更显得阴冷了,那灯泡也显得更加晦暗,陈婆婆问:“小伙子,喝茶么?” 胡绥摇头说:“不用了,您歇着吧。” 陈婆婆扶着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咳嗽了几下,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说:“年纪大了,真经不起折腾了,我歇一会。” 她说着便侧着身体坐了下来。胡绥眼睛一直盯着门外,心里有点发毛,想那女鬼要突然回来,他该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只觉得夜更静了,外头乌云挡住了月光,庭院里更黑,隐约能看见远处的三清观。他吁了一口气,回头去看陈婆婆,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自己便也放松了一些,转头又盯着门外看,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扭过头来。 陈婆婆似乎一点呼吸都没有了。 他心里一惊,叫道:“陈婆婆?” 陈婆婆一动不动,他便站了起来,朝她走了两步,试探着拍了一下陈婆婆的肩膀。 陈婆婆顿时倒在了床上,嘴巴张的老大,胡绥吓得后退了一步,喊道:“李成蹊!” 紧接着就听见隔壁卫家一声恐怖的尖叫,胡绥冲到门口,正犹豫着自己是留在这里还是去跳墙过去,院门就被人给撞开了,是李小酒,直接朝他跑了过来,他急忙喊道:“陈婆婆她好像出事了!” 李小酒一句话没有说,直接冲进屋子里,伸手探了一下陈婆婆的鼻息,说:“还有气。” 他说罢便默念了几句,伸手在陈婆婆的额头画了一道符,然后将她往胡绥怀里一推:“看着。” 胡绥都没看清他是如何跑出去的,一溜烟就没了踪影,隔壁传来女人的惨叫声,胡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铺面而来,房门咣当晃了两下,便见一团黑影似有若无,只有半个成年人大小,直朝陈婆婆身上扑去,却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痛吟一声,地上便出现一个女鬼。 60.人面不知何处去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当时死的人是谁?” “是清明的一个叔伯, 全家老小五个人。” “那这怪物真是奇了,怎么别的人不吃,专吃他们池家的人心呢?” “我们当初也调查过, 原来这怪物不是去年才出现的,早在嘉靖年间, 池氏一族就有人被挖了心, 两年死了六个人,后来族人请了道士将这个怪物封在了石棺之中, 但是去年这里被划为新区, 要在这里盖房子, 结果将那古墓给挖了出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 这怪物又出来了。” “那这池家也真是够惨的。不过万事有因果, 他们家这么苦逼, 肯定是祖先干了什么缺德事, 连累了子孙。”李小酒说。 他如此说, 任东南显然有些不高兴,薄唇紧紧抿着, 却没有再说话。 “后面的工作,就交给分局的人处理吧。”李成蹊对那任东南说,“你也在外头一年了,新学员到了, 你跟着我回去一趟。” 胡绥见他们三个从屋里出来, 赶紧在门口站好。任东南看了他一眼, 问:“新学员?” “我叫胡绥,很高兴认识你!” “兔子精,你信么?”李小酒冷笑。 任东南看了看胡绥那清瘦匀称的身材,没说话。李小酒见他不搭腔,冷哼了一声。 胡绥也有些尴尬,听李成蹊对他说:“走吧。” 他赶紧走到李成蹊跟前,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要想在百花洲混下去,只能跟着李成蹊,这百花洲的人,恐怕都不好相处。 “冷么?”李成蹊又问。 “有一点,穿少了。” “等到了洲上就不冷了。”李成蹊说。 任东南一直送他们走到大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说:“李部,我能缓两天再回去么?” “这里连个姓池的都没有了,那怪物不会再来了,”李小酒说,“你留在这里,也逮不住它。” 任东南冷峻瘦削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情来,说:“我想去看看清明。” 李成蹊点点头,说:“代我向他问好。” 李小酒看着那男子转身离去,一边上车一边吐槽说:“我就看不惯他这死样子,多说句话好像能累死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李成蹊似乎也不是爱说话的人,冷冷的倒很符合胡绥对他的一贯设想……不管外表多么仪表堂堂帅炸天,那内里就是古墓里爬出来的老家伙。他们是吃了早饭才往秋邙山去的,早饭很简单,吃饭的时候连一向爱说话的李小酒也很安静,寝不言食不语,是百花洲的规矩,胡绥是以后才知道的,这顿饭他吃的很是拘谨,喝一口粥拿餐巾纸擦一下嘴,只吃了半饱就不敢再吃了。 吃完饭他们就继续赶往秋邙山,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山上山下好像两个世界,城中还是阳光灿烂,山上却有些阴霾,太阳都看不见了。 61.再见故人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胡滟容和胡慧娘眯着眼看了一会,胡绥又转了一圈:“行么?” “肯定比原来好。” “其实我们幺弟拾掇拾掇还是很耐看的, 记住,以后怎么简单怎么性冷淡怎么穿,不要再花里胡哨的往身上搞。” 她们又拉着胡绥去做了蓬松清爽的头发,搭配新买的衣服,一个崭新的胡绥诞生了。 是好看。 他这俩姐姐也是, 平日里经常吐槽他的穿衣打扮,怎么就没指点指点他呢。他觉得他这样的打扮再去勾搭小女生,应该十拿九稳,据说如今的小女生就爱他这种小清新。 “记住,以后端着点, 别老动来动去的不安分, 也别老笑,你适合清冷舒服的路线, 笑起来脸上有褶子,丑死了!” 胡绥讪讪地看着胡滟容。 “哎呀,你别打击他啊, 要多鼓励。”胡慧娘说:“你二姐说你丑啊, 是跟咱们家历代先辈们比, 放在普通人里头,你还是美男子一个的, 要有信心, 不丑, 该笑笑,笑起来虽然不那么好看,可是看着很温暖,大姐我就很喜欢。” 胡绥“……” 他觉得他大姐这话也没有安慰到他。 回到家之后,姐弟三人再次确认了一下他要走的路线:爱看书的清冷文艺美男子! 根据他们打探来的消息,李成蹊明天可能就要走了,今天是胡绥在家的最后一晚了。这一去生死未卜,胡绥其实还挺伤感的,不过祖宗家训不能忘,身为狐狸精的责任要承担! “咱们去照个全家福吧。”胡滟容说。 胡绥愣了一下,说:“照么?” 他看小说,这种就像是立FLAG,照完了全家福,十有八/九回不来。 胡慧娘点点头,说:“照吧,说起来这么多年了,咱们三个还没合过影呢。” 于是三姐弟就去小区外头的照相馆照了个全家福。在摄影师按下快门之前,胡慧娘再三交代:“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都要笑!” 于是胡绥就咧开嘴,眯着眼,啪嚓照了一张。 他们照的是立等可取的照片,姐妹俩从摄影师手里接过来看了一下。 “怎么样怎么样?”胡绥跟着凑过来问。 胡慧娘呵呵干笑了两声,出照相馆的时候对胡绥说:“小弟啊,我看你以后还是少笑吧……” 胡绥:“……” 好吧他也觉得相片上他的笑的没心没肺跟逗逼似的,活像网上很火的那个傻笑的二哈表情包! 胡滟容走在后头,时不时瞅两眼手上的全家福,最后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狐狸精三大法,媚,野,忧,小弟一样都没占,咱们家上千年什么时候出过这种狐狸精啊。”她小声跟胡慧娘嘀咕。 “也怪我们,以前总觉得有我们两个在,用不到他,让他随心所欲自由生长就行了,谁知道竟然长歪了。不过你也别灰心,到底是咱们胡家出来的,灵性还是有的,能唬住人,不信你看。” 胡慧娘说着就对前头走着的胡绥喊道:“绥绥。” 胡绥闻言回过头来,双手插在裤兜里,阳光下是泛着栗色的头发,浅色宽松的毛衣,配深色直筒休闲裤,帆布鞋,小而白的脸庞,因为鼻梁和下颔弧度完美,侧脸尤其好看,清新又舒服,妥妥人间美少年。 胡滟容正要惊艳一把,胡绥立马咧开嘴,眼睛笑成一条缝:“大姐,啥事?” …… 胡滟容赶紧说:“大姐是要嘱咐你,咱们走的是清冷文艺美少年路线懂么?要时刻记着,刚才那种傻啦吧唧的笑可不行!” 胡绥一听,立马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忧郁又素淡的模样,瞬间又变回美少年!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胡家两姐妹越想越不安,不由再三嘱咐,把重点强调再强调,胡绥拿了个小本子,全都记在上面,决定背个滚瓜烂熟。 这边准备妥当,胡滟容就再次出马探听李成蹊的有关信息,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李成蹊她拿不下,却拿下了李成蹊的司机,一个叫王谨言的帅哥。 “这个李成蹊还真是难啃的骨头,他身边的司机定性都那么好,”胡滟容回来说,“逼得我摇了好几次尾巴,才算把他迷惑住。” 胡慧娘说:“拿下了就好,你快说说,你都打听出了什么?” 胡滟容冲着胡绥摆了一下手,胡绥赶紧拿出了小本本,在旁边认真做笔记,神态极为认真严肃。 “不仔细打听还真不知道谣言误人,原来这个李成蹊,和我们以前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她们从祖辈口中听到的李成蹊,凶神恶煞不说,还是个荒淫无度的妖道,可胡滟容打听到的的结果却是,这李成蹊严于律己,洁身自好,无妻无子,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常年隐居不知所踪,偶尔会在F城的百花洲出现。 62.转变 谢谢支持正版,么么哒 真好, 他终于不用跟李成蹊共处一室了! 他兴奋地下了床, 撅着屁股把行李箱从床底拉了出来,包踢的有点靠里, 居然够不着, 他只好趴在地上去够, 刚跪下来,房门就开了。 李小酒:“……” 他怎么觉得李成蹊在看胡绥的屁股。 “哎, 你干嘛呢?!”他厉声问胡绥。 胡绥把包从底下拖出来,爬起来说:“拿包啊。” 胡绥说完拉着行李箱偷偷摸摸跑了出去。 看来是吓着他了。 李小酒抬头看了李成蹊一眼,他是花眼了么,他好像看见他叔叔嘴角好像笑了? “以后不准对同门用幻术。”李成蹊说。 李小酒一愣,冷哼一声, 说:“你不是把我幻术破了么?” 他说完看向李成蹊, 说:“这人一看就很狡诈, 还冒充兔子精, 是何居心,资质也差, 我看他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刷下来!” 李小酒见李成蹊不说话,就过去帮他收拾东西,神情严肃了许多,说:“叔叔, 刚老宋打电话说, 让我们先别急着回百花洲, F城有个案子,分局的人处理不了,让我们过去看看。” “分局的人处理不了?” “警局的笔录显示,凶手很可能是异类,可是案子移交给分局以后,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妖邪之气,凶手既不是人,可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们也没辙,只好报上来了。” 妖邪作祟,一般都有常规可循,比如霸占人身,侵扰门庭,害人吓人,或为私情,或为私欲,都是有具体目的的,且案子一看就有妖邪之气,可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作案手法更像是普通人的刑事犯罪,这种案子对于分局的人来说最棘手,符篆或作法根本不起作用,也找不到凶手的任何去留痕迹。 下了火车,早就有车来接他们了。凌尘宇准备带新学员先回百花洲,组织大家上大巴车。胡绥拉着行李箱挤在人群里,忽然听见凌尘宇叫他:“你过来。” 他拉着行李箱走过去,问:“学长,啥事?” “李部让你跟他。” 凌尘宇这话一出,大家纷纷都把目光集中在胡绥身上。胡绥又吃惊又紧张,说:“我不跟大家一起去百花洲么?” “你跟着李部,他会带你回去。” 大家忍不住发出窃窃私语声,最不满的是梅青,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问凌尘宇:“我能跟李部一起么?” “不行。”凌尘宇笑着说。 梅青的脸就冷下来了,一扭一扭地上了大巴车。 “过去吧。”凌尘宇说,“行李给我,我先给你带过去。” 胡绥很无奈地走到另一辆车跟前,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李部”。 李成蹊点点头:“上车吧。” “为什么要带他!”李小酒看见他就来气:“他去了能干什么,拖后腿么?!我看见他就来气。” 63.胡家大姐 谢谢支持正版,么么哒 他这些天在百花洲学习, 多少对这方面也了解一些。世人大都认为人死之后就成了鬼, 其实这是一种错误的说法。大部分人死了之后, 过了头七便可入轮回, 没有轮回的,留在世上,才能成为真正的鬼, 鬼属于邪祟之一, 讲白了就是漏网之鱼, 属于通缉犯。也就是说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鬼。鬼是能现形的, 没有形而有影的, 是有可能成鬼的中阴身。 中阴身, 也就是人死了七日之内的一种状态, 是每个人死了都会有的一个阶段, 看这影子如此清晰, 应该属于刚死的人, 而且死的还很不甘, 执念很深。 它跟着自己, 是要干什么? “那个, 我身上有灵符,你跟着我也没用的, 上不了我的身……”胡绥说。 他说着又往前跑, 那影子却一直紧紧地跟着他, 胡绥有些心慌, 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 他走不出去了,这中阴身执念如此强,恐怕七日之后便会成鬼,说不定还是苏莹那样难缠的鬼。于是他便问说:“你跟着我,是有话要对我说?” 那影子便点点头,一阵冷风吹来,中山装本就不够保暖,胡绥打了个哆嗦,说:“可是我道法不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流,要不你等我喊我领导过来,他比较厉害。” 那影子却好像很怕似的,慌张地摇头。胡绥又问:“你是近不了他的身么?” 中阴身是能量最弱的一个阶段,李成蹊那种近乎得道的高人,身上灵气逼人,别说中阴身,就是一般的鬼也不敢靠近他。苏莹那种大概已经算鬼里比较厉害的了,还能跟李成蹊他们斗一斗。他是妖精,正气不足,大概也是这中阴身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果不其然,那影子又点点头。胡绥想了想,问:“你是这附近的人么?” 那影子又点点头。 “你是男的女的,男的?” 那影子又摇头。 就这样问了几分钟,总算给他问出个大概来了。 对方是个刚死的年轻女性。 胡绥脑子里立马蹦出一个人名来:“你是王雪?!” 这念头一冒出来,连他都觉得背上发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出来,他立马问:“你不是被送到医院去了么,你是在医院……” 那影子似乎有些急了,头摇的很厉害。胡绥惊问:“你在大火里就死么?” 那影子点头。 王雪如果在大火里就死了,那被送往医院的“王雪”,又是谁?? 是苏莹?可是她不是附身到陈婆婆身上,被李小酒杀死了么? 胡绥正这么想着,还要再问,却发现周围走过三五个行人,再看周围,他已经站在商业街旁边的一个巷口了。 他赶紧朝三清观跑,正碰见曾文和几个学员在一个小吃摊上买东西,他跑过去问:“见李部了么?或者李小酒,凌尘宇?” 64.有狐 (上)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关于这个培训组织,底下的谣言很多, 既是他们小妖精们羡慕的部门,也是他们小妖精们害怕的部门。三年才五个名额, 大部分还都是被人类占大部分……这是上头下的死命令,妖精只能是少数派, 主动权必须要掌握在政府手里。 政府是人的政府,自然要替人来谋福利。 所以能应聘上这个岗位,那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福利待遇那都是杠杠的, 比公务员还强!仅次于飞升上界! 胡绥觉得自己不大会有这个机会。 “没让你最后留在那里,”胡慧娘说,“这个培训组织是一层一层选拔下来的,你就在选拔的过程中伺机接近李成蹊, 这不比我们原先设计的偶遇什么的强?” 这么说也是没错, 感觉比恶俗偶像剧桥段的偶遇更靠谱。 李成蹊占了老不死的光, 是宗俗民调局开山辟祖之人, 据说如今国家特殊部门“宗俗民调局”的大部分领导,都曾在他手下学习, 挑选人员, 自然也是他最后拍板。 这一次还是胡滟容出马, 她以前结交的男人哪个阶层的都有,人脉广, 路子宽, 很快就给胡绥把一切手续办理妥当了。 “这么容易?”按例说妖精的选拔应该是最严格的, 毕竟都有妖性在,比不得人,天资卓著且家世清白的妖才有可能入选,政审那一关也得能过。他二姐认识的人这么给力? “我也不知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拖老熟人把你的资料递交上去,居然顺利过审了。”胡滟容说着就扔给他一个戳了红章的小本本。 给他假造的身份是……兔子精?! “温良无害又可爱,往上查八辈子都是吃素的,兔子精最合适,你只要自己注意,别露出你的狐狸尾巴就行。” “可是上次我被抓,说我是老鼠精。” “……”胡滟容扶额:“都是编瞎话,你为什么不能编一些可爱一点的妖精?” 胡绥没说话,其实现在很多女孩子喜欢养老鼠,也有很可爱的老鼠。 “反正你一口咬定你是兔子精就行了,这种事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李成蹊都没开天眼,何况别人!” 那倒是,其实他们妖精分两类,像白和这种,出身高雅仙气的白鹤家族,恨不能嚷得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还有一种,像狐狸啦,老鼠啦,黄鼠狼啦,还有鸡……基本没人说实话! 这一次总共在西南城市选了六个人,宗俗民调局财大气粗,派了专车过来接,黑色的加长轿车,很是气派。胡滟容透过窗户看见那车子停在小区外头,车是豪车,小区却破败不堪,门口还有些坑坑洼洼,周围的民居也是斑驳老朽。胡滟容回头说:“这小区也太破了,姐,咱们搬到新区去住吧。” “要搬你搬,我是不搬。”胡慧娘说。 要不是胡慧娘坚持,他们早就搬家了。胡滟容叹了一口气,拨弄着窗台的那盆茉莉花说:“我就是随口说说。” 胡慧娘帮胡绥整理好衣领和头发,吁了一口气。这马上要走了,她还有点舍不得。 “别磨蹭了,别让人家等急了,政府部门的人可没那么好脾气。”胡滟容催促说,“你大包小包地往里头装什么呢,怎么那么多东西?” “吃的,”胡绥说,“谁知道百花洲进去了还能不能常出来,我预备点零食,有备无患。” 胡慧娘也点头:“多拿点,我听说他们培训还挺苦的,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半夜饿了也没人给你做饭吃,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胡滟容:“你吃东西我没意见,不过你这吃货形象是不是和文艺美男子形象差的有点远?” “那我……偷偷吃?”胡绥问。 胡滟容点点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不好。” 胡绥拎起行李箱,看了胡慧娘和胡滟容一眼,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样子,说:“大姐,二姐,我走了。” “我还有句话要叮嘱你,”胡滟容说:“我知道李成蹊魅力非凡,是个顶级帅哥,不过绥绥你要记住你的使命,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迷!” “你放心,不可能!”胡绥信誓旦旦。 “给你这个。”胡慧娘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胡绥。 “这是……” “我手抄的清静经,”胡慧娘说:“要是觉得自己意乱情迷,就诵读清静经,会让你无欲无求。” 这到底还是不是胡家妖娆风流的姐妹花啊!到底还是不是狐狸精家族啊!居然担心他会被一个老道士给迷了魂,传出去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不过大姐一番好意,胡绥还是收下了。 “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欲速则不达。”胡慧娘说。 “我们家族都等了几百年了,不差这一会,悠着点来。”胡滟容说。 胡绥把小本子装进兜里,拉着行李箱下了楼,刚走到楼下,就看见白和靠在楼下的一棵香樟树上,百无聊赖地等他。 “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呢,想你真是不够义气,都不来送送我。”胡绥拉着箱子跑过去笑道。 白和站直了身体,说:“你这真要走啦?” 胡绥立马往行李箱上一靠,摆了个酷酷的姿势:“怎么样?” 穿的很是好看,人靠衣裳马靠鞍,妥妥人间美少年。 白和点点头,说:“好看。” “等我过五关斩六将,拿下李成蹊,功成名就回来请你喝酒!” “不用你请,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酒。” 白和素来活泼好动,难得见他这么沉静,比他还像文艺美少年,胡绥伸出胳膊说:“要不抱一个?” “抱个屁,走你的!” 胡绥就笑嘻嘻地拉着行李箱出了小区大门,一出门,就看见一个衣着火辣的波浪卷美女在车子旁抱臂而立,看见他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磨蹭?” “上来吧。”车门拉开,有个年轻男子从里头冒出头来,戴着圆框眼镜,清俊斯文,笑呵呵地说。 胡绥回头跟白和摆摆手,那美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拨开他蹬蹬蹬几步上了车。胡绥上了车,才发现车里还有好几个人坐着。 “嗨,大家好。” 他笑眯眯地招手,车里有人理睬有人没理,比如刚才那个美女,翻了个白眼给他,胡绥只好讪讪坐下。 “我是凌尘宇,负责接送你们的,你坐吧,时间不早了,咱们还得赶火车呢,快到点了。” “凌老师好!”胡绥鞠躬。 那年轻男子就笑了,一副温和相貌:“我不是你们的老师,算你们的学长。” “学长真帅!” 胡绥肉眼可见刚才那个美女又翻了个白眼给他,明显不屑他拍马屁的行为。 “坐吧。”凌尘宇笑着说就给他一一介绍了车上的几个人,他重点记了那个美女的名字,梅青,名字倒不赖,蛮有气质。 胡绥就坐了下来,车子从小区门口转了个弯,胡绥看见他大姐二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白和身后朝他招手。 不是说好了不出来送他么?倒是搞得他有些伤感。 他们要前往的地点,是F城的百花洲,坐落在F城北郊的秋邙山上,据说从明清一代,就是修道圣地,他以前也只在书上看到过,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去那里。 车子直接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梅青拉了拉自己的超短裙,仰头看了看火车站,问凌尘宇:“帅哥,咱们要挤火车?” 她说着看了看她们刚才坐的加长汽车……能坐得起这么贵的汽车,干嘛还要挤火车,买飞机票多好! “这车是西南分局的车,咱们总局可没这么阔气。”凌尘宇笑着说。 “咱们要进去候车么?”胡绥一副老实巴交地样子问,“需要取票么,我可以帮大家取。” “票已经取过了,咱们在这等下,等会一起进去。” “等谁啊?” “李部他们。” 胡绥不知道李部是谁,但刚才那个火辣辣的美女却一下子两眼放光,兴奋地问:“李成蹊么?” 胡绥一惊,就见凌尘宇笑着点点头,说:“对。” 这么快就要见到李成蹊了?他一点一点挪到旁边的玻璃墙上,对着墙上的倒影照了照,拨弄了两下头发。 第一印象很重要! 结果他才刚拨两下,就见梅青也蹿了过来,对着镜子往下拉了拉胸口,露出一抹雪峰,这凹凸有致的身材,比他二姐也差不到哪里去! 梅青撇了他一眼,很有敌意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胡绥盯着她,用了一下狐媚之术,朝她放了放电,谁知道梅青理都不理他,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到前头去了。 胡绥很是气馁,看见凌尘宇跑到路口去了,赶紧回到原地站好,路边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胡绥一眼就看见了第一个下来的那人,这不是那天晚上把他吊起来的那个不好惹的小白脸么?! 65.有狐(中) 谢谢支持正版,么么哒 “清时。”卫老板的老婆叫了他一声, 卫清时却连眼都没有睁开, 她便说:“这几位道长过来看你, 你放心,有他们在, 那恶鬼不敢再来了。” 卫清时一听立马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这一下房间就更亮了,卫清时的面貌看得更清楚, 只是脸上依旧没有血色,苍白的有些吓人,那嘴唇乌青, 眼眶深陷, 憔悴的很。 “你们……抓得住她么?” “你希望我们抓住她么?”胡绥脱口问。 “当然希望……只是她厉害的很, 三清观的符篆都杀不死她!”大概是被心魔折磨的太久了,卫清时神色语态都有些癫狂,“你们要是能杀死他,我出多少钱都可以, 都可以啊……”他说着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直咳嗽的满脸通红。他母亲赶紧去拍他的背,卫清时却一把将她推开:“大师,大师,你们要救我, 那女鬼可要折磨死我了!” 胡绥愣了一下, 听李成蹊说:“你如果肯配合, 我可以将她降服,不再纠缠你。” 卫清时一听,忙不迭地点头,说:“我配合,我配合。” “这女鬼叫什么名字,死于何年,籍贯何地,为何做了野鬼?” “春樱,她叫、春樱,春天的春,樱花的樱。”卫清时说着便又咳嗽了几声,仿佛下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了,“她说她死了二十多年了,籍贯……籍贯我不知道,但她是当地的口音,应该是离这不远的人。” “你能起身么?” 卫清时点点头:“能。” 他说着便要强行下床,但只动了几下,便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显然人已经虚透了。胡绥赶紧上前帮了一把,李成蹊说:“你到院子中间站着。” 他母亲给他披上了一件羽绒服,和胡绥一起搀扶着他到庭院中站下,外头传来了开门声,是卫老板,跑过来说:“我不放心,回来看看。大师,这女鬼出现了么?” “你回来的正好,将你们家房门上的符篆全都揭掉。” “揭掉?” 李成蹊点点头:“照我说的做就是。” 那卫老板将信将疑,可还是跑过去将家里所有的符篆都揭了下来。李成蹊立在庭院内,手指微动,念了几句咒语,卫家人也不敢多问,只看了看胡绥,胡绥道:“你们放心,我们李部降妖除魔的本事天下第一,没有他降服不了的邪祟。” 李成蹊朗声叫道:“凌尘宇。” 凌尘宇在邻家应了一声,跑到墙根上,李成蹊说:“让分局的人查一下,二十年前左右死的女人当中,有没有叫、春樱的。” 凌尘宇打电话让人查了一下,说:“没有。” 卫清时说:“就连名字也是假的么?她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是真的?!” 李小酒隔着墙头说:“不是女人,是女鬼!”他说罢便抓着陈婆婆的手说,“您别怕,有我在,那鬼东西不敢现身。” 陈婆婆裹紧了头巾道:“这鬼原来是卫家的么?” “您跟卫家比邻而居,他们家闹鬼的事,您都没听说过么?” 陈婆婆有些嫌弃地说道:“我不喜欢他们家的人,做生意的,都没良心。” 墙头那边,李成蹊道:“卫老板,你们玉石店对门的王家,是不是也在这附近住?” 卫老板点点头,说:“不过他们家的人现在都不在家,今天失火,他们家的姑娘被困在里头出不来,烧的奄奄一息,刚被救护车给送走了。” 胡绥心里头那个念头就一下子跳了出来:“李部,刚才凌学长说,鬼会趁着受伤的人阳气衰微附身到她身上。这附近都找不到那鬼的身影,会不会她附身到王姑娘身上去了?” “你这小子,倒是聪明了一回,”李小酒在那头说,“我说怎么到处都不找到她的踪迹呢!叔叔,咱们得赶紧去医院一趟!” 卫清时一听,立马惊道:“王雪?她受伤了?” 李小酒道:“那个王雪,是你的新情人么?为什么你听到她受伤了,这么激动?怪不得那鬼东西烧了王家的铺子,只怕还想把王雪给烧死呢,真是可怜的姑娘,被你们这些孽缘牵扯,反倒搭上了一条命!”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将那个女鬼捉回来,”李成蹊道,“不过我再最后问你一次,如果我们捉到那女鬼,你当真希望我们把她杀了么?人死了还有魂魄,鬼死之后,可就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了。” 不等卫清时说话,卫老板就道:“这种害人的恶鬼,不死还留着她害人么?!” 他说着便抓紧了卫清时的手,卫清时红着脸道:“我跟她缘分已经尽了,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李成蹊点点头,说:“好。” 胡绥见他要走,赶紧跟了上去,李小酒在邻院说:“我们两个也要去!” 陈婆婆抓着他的手颤抖道:“小伙子,你们都去了,那女鬼回来可怎么办?” 李小酒小声说:“婆婆,那卫家里里外外贴的符篆都被揭掉了,那女鬼就算回来,也会去他们家,不会再来您这里了。不过您考虑的也对,是该留个人陪着。”他说着便朗声叫道:“胡绥,你留下来陪着陈婆婆吧。反正你没什么本事,跟着也是拖累我们!” 胡绥看了看李成蹊,李成蹊点点头,低声说:“你有符篆护身,邪祟伤不了你,若有异动,喊我名字。” 胡绥捂了捂胸口的口袋,点点头说:“那行。” 他便进了陈家,看着李小酒和凌尘宇走了出去,卫清时在隔壁又咳嗽了起来,他爸妈慌忙扶着他进了屋里,一边走一边在说他们这些人管不管用之类的,胡绥说:“婆婆,咱们进去吧,外头冷。” “小伙子,你道术怎么样,那女鬼回来了,你制服得了她么?” 胡绥讪讪地说:“老婆婆,说实话,我才刚开始学,什么都不懂呢。不过你别怕,那女鬼来了,我肯定尽我所能保护你。” 陈婆婆拉住他的手拍了拍说:“好孩子。” 胡绥只觉得陈婆婆的手有些冰凉,大概是天冷的缘故,也未在意,跟着陈婆婆进了屋内,这一回没有了李成蹊他们,这屋子更显得阴冷了,那灯泡也显得更加晦暗,陈婆婆问:“小伙子,喝茶么?” 胡绥摇头说:“不用了,您歇着吧。” 陈婆婆扶着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咳嗽了几下,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说:“年纪大了,真经不起折腾了,我歇一会。” 她说着便侧着身体坐了下来。胡绥眼睛一直盯着门外,心里有点发毛,想那女鬼要突然回来,他该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只觉得夜更静了,外头乌云挡住了月光,庭院里更黑,隐约能看见远处的三清观。他吁了一口气,回头去看陈婆婆,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自己便也放松了一些,转头又盯着门外看,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扭过头来。 陈婆婆似乎一点呼吸都没有了。 他心里一惊,叫道:“陈婆婆?” 陈婆婆一动不动,他便站了起来,朝她走了两步,试探着拍了一下陈婆婆的肩膀。 陈婆婆顿时倒在了床上,嘴巴张的老大,胡绥吓得后退了一步,喊道:“李成蹊!” 紧接着就听见隔壁卫家一声恐怖的尖叫,胡绥冲到门口,正犹豫着自己是留在这里还是去跳墙过去,院门就被人给撞开了,是李小酒,直接朝他跑了过来,他急忙喊道:“陈婆婆她好像出事了!” 李小酒一句话没有说,直接冲进屋子里,伸手探了一下陈婆婆的鼻息,说:“还有气。” 他说罢便默念了几句,伸手在陈婆婆的额头画了一道符,然后将她往胡绥怀里一推:“看着。” 胡绥都没看清他是如何跑出去的,一溜烟就没了踪影,隔壁传来女人的惨叫声,胡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铺面而来,房门咣当晃了两下,便见一团黑影似有若无,只有半个成年人大小,直朝陈婆婆身上扑去,却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痛吟一声,地上便出现一个女鬼。 说是女鬼,因为那人脸上一团雾气将散未散,露出森森白骨和血肉,胡绥赶紧护住陈婆婆,道:“你……你跑不了了,还不束手就擒!” 那女鬼挣扎着爬起来,要往屋外走,一转身就对上了李成蹊,李成蹊对着那女鬼的天灵盖便点了一下,那女鬼晃荡了两下,便倒在了地上,身形尽现,竟然不着寸缕,半是皮肉,半是白骨森森,胡绥抓起床上的一件衣服便扔了上去,落在那女鬼身上,盖住了她。 那对狐狸精夫妇似乎是认得李成蹊的,面色惊惧地站在两米开外朝李成蹊鞠了一躬。李成蹊将小二放到地上,说:“这孩子今日造出异象,可是你们父母失职。” 小二的父亲忙道:“是我们的错,该有什么处罚,我愿意替孩子领受。” 在人间的妖魔鬼怪都要遵循人间的规矩,如今科技发达,不像古代有个妖异之兆看到的人也有限,现在只要手机一拍,网上一传,立马全国皆知,一不小心就会搞得民心惶惶,这是政府绝对不允许的,因此惩罚极为严苛,但凡是哪个妖邪闹出太大的动静,宗俗民调局的人立马就将你法办,下场不是死刑也是无期,所以轻易不会有妖邪敢如此明目张胆。 胡绥有心要为同类求情,便说道:“李部,小二是被鬼火惊扰,不是故意的,他年纪还小,就算是人间的法律,还分成年人跟未成年人呢,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犯了法,是不是也能网开一面呢?” 李成蹊说:“万物有法,触犯了就应该受到处罚,至于是否该网开一面,分局的人自会判断。” 小二的父亲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带着小二去分局一趟。” 那家人似乎对李成蹊很是畏惧,抱着小二就匆匆走了。李成蹊问胡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冷漠无情?” 胡绥摇摇头,笑着说:“不会,我上学的时候,老师还讲过人情和法律的关系呢。你是领导,自然不能徇私舞弊啦。” 李成蹊面色微缓,说:“你放心,分局的负责人都是百花洲出去的,品性都不差,不过你要想那孩子摘干净责任,就要把那惹事的女鬼给找到。” 66.有狐(下) 谢谢支持正版, 么么哒  “早就让你把高跟鞋脱了, 你不脱, 难道还让人把你背上去?”李小酒柳眉倒立,没好气地说, “想上就上,不想上去, 现在就走, 又没人强迫你!” 梅青白了他一眼,一张俏脸红了又红, 没说话, 蹲到地上去闻那石阶旁边的梅花。 胡绥以前也爬过山, 但去的都是旅游景区,石阶整齐程度和坡度那都是经过安全验证的, 还有扶手, 但这百花深处的石阶,却像是古时候一手一手凿出来的,石阶长短不一,表面磕磕绊绊,且年代久远,很是斑驳, 不过那石阶却很干净, 一尘不染。胡绥实在累的有些走不动了, 便往石阶上一坐, 满头大汗, 背上也都湿透了,腿又酸疼,他感觉自己脚趾头都磨破了,就脱下鞋看了看。他们狐狸精身体娇嫩的很。 “诶,兔子精!”李小酒在前头喊了他一声。 胡绥扭头看去,见李小酒一脸轻松得意地看着他,“好好看看这些石阶,以后你可能会常和它们见面的!” 胡绥嘿嘿笑了两声,转过脸就没了笑脸,他把袜子重新穿上,又在那坐了一会,一边歇息一边朝下面看,他们已经爬了一半多了,这石阶弯弯绕绕,早就看不到头了。不过这石阶也实在难爬,越往上越陡峭,尤其中间一段,都快有九十度了,胡绥很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看看前头的梅青,终于把高跟鞋给脱掉了,一手一只高跟鞋,累的花枝乱颤。 大家都累的够呛,梅青埋怨说:“这都什么时代了,不知道弄个缆车么?” 凌尘宇和李小酒一样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轻松模样,说:“就是为了隐蔽才这样的,不光我们,李部他们也都是从这里上下。” 埋怨归埋怨,大家还是继续往上爬,越往上风越大,云雾也越多,胡绥爬一会歇一会,然后就看见李成蹊好像上来了。 他心里一动,赶紧背过身去,装作去看那石阶旁边的梅花。梅花湿润,香气冷冽,花瓣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指头。没过多大会,就听见脚步声近了,然后就是李成蹊那冷冽又磁性的声音,问说:“爬不动了?” 胡绥酝酿了一下表情,回头看了李成蹊一眼,脸上还挂着汗珠,脸色潮红,嘴巴更红,说:“太难爬了,没力气了。” 李成蹊说:“那也不能在这里坐着,冷。” 他说着便伸出手来。 白皙而修长的一只手,骨节分明,手背隐隐露着青筋。胡绥见状赶紧伸出手来,李成蹊就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胡绥说:“这坡真陡,我都怕掉下去。” 前头的梅青见状也往石阶上一坐,说:“李部,好累呀,这梯子好难爬,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说着就满眼期待面带羞涩地看向李成蹊,李成蹊拉着胡绥往上走,对前面说:“凌尘宇,拉一下女孩子。” 凌尘宇应了一声,便从上头下来,笑着伸手说:“起来吧。” 梅青窘迫地自己爬起来,忽视了凌尘宇伸过来的手说:“我自己能行。” 前面那些人好多都也坐在石阶上休息,看到李成蹊上来了,就连忙都爬了起来。好在李小酒早就一个人上去了,没看见这一幕。胡绥抓着李成蹊的手,有人拉着,果然轻松了很多,大家都羡慕又吃惊地看着他们俩,李成蹊面上无波,胡绥脸色微红。 李成蹊在新学员里头格外偏爱胡绥,这些大家第一天就都知道了,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有人有羡慕妒忌又生气的,比如梅青,她真的看不出胡绥那小子好在哪,哪能跟她比。 有了李成蹊拉着,胡绥忽然发现自己脚下生风一般,身轻如燕,走的特别快,不一会就将大部队甩到后面去了,过了云梯,前面就是一个狭小入口,像是一刀在峭壁上劈出的缺口,像极了一线天。李成蹊松开了他的手,说:“到了。” 胡绥仰头朝上看了看,只看见崖壁上云雾缭绕,见李成蹊往前走,急忙跟了上去,又走了几步,他一把拉住李成蹊说:“小心。” 因为过了那入口,竟然就是万丈深渊,看一眼都叫他腿软了。 李成蹊说:“这是障眼法,你跟我来。” 他说着又抓住了胡绥的手,胡绥见他要拉着自己往前走,吓得腿软,但他还是相信李成蹊的,李成蹊废了这么大劲招他进来,要杀他早杀了,不至于这会把他推到悬崖下去吧。 于是他闭上眼睛,跟着李成蹊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双脚依然在地上,睁开眼一看,脚下芳草萋萋,眼前已是世外桃源。 百花洲可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湖中有洲,天然形成八卦的图案,洲上开满了梅花,掩映着亭台楼阁。 这种风水宝地,日月精华都在于此。附近成精的应该不少。 他又回头看,却看见那一线天的入口看起来稀松平常,已经看到凌尘宇他们走到入口前头了。接下来的那群人也都惊奇的很,大家进入百花洲之后,全都目瞪口呆。 都说爬山再累,可登顶的那一刻也会觉得所有劳累都值得,他们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大家都为这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所震撼,几只白鹤从头顶飞过,没入寒山之后,胡绥看到它们,就一下子想起白和来。白和常说,如今生态环境损坏严重,白鹤这个物种本来基数就小,成精的就更少了,想找个同类都不容易,这里得天独厚的日月精气,在这里生活的白鹤,成精的可能性极大,说不定还是个漂亮的白鹤姑娘呢,正好可以跟白和介绍介绍…… 他们妖精结婚谈恋爱,其实也首选同种族……混血的后果就是像他们狐狸精一样,本族的能力越来越少,会退化。不过妖精成了精,审美就趋向于人了,而不管哪个种族,成精的都是极少数,感情又讲究缘分,眼缘,想找个同类的恋爱结婚,太不容易了。 “今天大家肯定都很累了,洗个澡,等会吃午饭,等吃完饭,咱们一起开个会。”凌尘宇说,“现在我先带大家去学员宿舍,认识认识其他学员。” 五大分局分别选了六名学员,其他二十五名早就已经到了,西南分局是最晚的一批。胡绥一边跟着凌尘宇往学员宿舍走,一边回头看了李成蹊一眼,冲着他微微一笑,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十分…… 李成蹊咳了一下,眼看着胡绥他们走远了,这才往自己的住处走。 百花洲其实是南北两个洲,中间隔着的湖水却正好形成S型,两岸以石桥相连,分为学习区和生活区两大部分。李成蹊他们住在生活区的东头,学院宿舍在生活区的西头,隔着庭院楼阁。这一路上却是梅香浮动,还有些冬日也青翠的树木,庭院里许多飞禽走兽,也不怕人。洲上很静,听得见远处的流水声。他们进入一处庭院,一排的厢房,房外摆放着很多黑色鞋子,却不见人。凌尘宇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那厢房的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了一些,胡绥就看见几张青春好奇的面孔,正透过打开的窗缝偷偷看向他们,凌尘宇扭头看了一眼,那窗户便“啪嗒”一声关上了,里头传来隐约的笑声。 凌尘宇便笑了,说:“你们的同期生,想看便大大方方出来看,宋老师又不在洲上。” 他这话音一落,便陆续有厢房的窗户被推开了,那些男孩子笑着叫说:“凌学长。” 梅青看了一会,问凌尘宇:“学长,就我一个女的么?” 凌尘宇点点头,说:“往年倒都有两三个女生,今年就你一个。” 梅青手里拎着高跟鞋,香汗淋漓地说:“那我是不是要一人住一间房?我有点意见,可以提么?” 凌尘宇笑着说:“当然。” “我一个女人家,跟这些小男孩一起住,恐怕不方便吧,万一他们哪个见色起意,要非礼我,我一个弱女子,可怎么挣扎得过呢?搞不好他们互相包庇,我再成了他们的……”梅青甩了一下波浪卷,说,“总之,我觉得我跟他们一起住,不合适,你们教职工那边的宿舍有没有空房子,能不能帮我申请一下,比如李部旁边……” 人群里有人偷偷笑出声来,凌尘宇笑着说:“你放心,在百花洲,你所担心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他们六个人,梅青单独一个宿舍,在学员宿舍的西南角,其他五个男生一间宿舍,大通铺,不过房间够大,也不至于拥挤,房子也是厢房,不知道哪一年流传下来的,木房子,墙壁和窗棂上的红漆已经剥落,房间内倒是整洁,窗下还摆着许多盆栽。 “不脱鞋不准进屋,廊下有专门换鞋的地方,房间的值日你们自己商量,每天都要打扫,我会每天过来检查的。”凌尘宇说着伸手往窗棂上摸了一把,然后伸出手来给大家看,“要这样才行。” 大家都累了,压根没怎么往心里去。凌尘宇见大家都坐在大通铺上耷拉着肩膀,便笑了笑说:“老规矩,以后不洗澡不准上床,尤其上下山,出了一身汗,最好都要洗个澡,洗澡的地方在百花涧,是温泉,你们等会都去泡一泡。床上是你们的新衣服,洗完了换上。” 一听说有温泉可以洗,大家就来劲了。 温泉在百花洲后头的山涧里,分男泉和女泉,男泉是石狮子的嘴里吐出温泉水,女泉是仙女的花瓶里倒出温泉水,中间隔着一座墙。梅青端着水盆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拨了拨头发说:“臭小子们,谁敢偷看我洗澡,我挖掉他的眼!” 胡绥笑着说:“那你要偷看我们怎么办?” 大家伙就都笑了起来,梅青也笑了,说:“胡绥,我看你们几个里头就你贼头鼠脑的,你要对姐姐有想法,提早说一声,我看你细皮嫩肉的,说不定会可怜你一回呢。” 凌尘宇咳了两声,说:“不要吵闹了,赶紧去洗澡,等会开饭。” 百花洲是修道之地,道士最讲究清净干净,那男泉居然也是木板房隔开的,一人一间,他们都是南方人来的,本来就都担心是北方的大澡堂,见如此私密安全,大家都高兴的很,各自进木板房里去泡澡去了。胡绥见那更里头还有个小院落,便问说:“那是什么地方?” 凌尘宇说:“那里跟这里一样,也是温泉,不过不是咱们去的。” 后来胡绥才知道,那是李成蹊专用的,他这人洁癖极深,从不与人共浴同睡。 胡绥占了最外头的一间房,正泡着呢,就听见了外头的说话声,他听见凌尘宇叫了一声“李部”,心里一动,就透过木板房的缝隙朝外看,隐约只看到李成蹊的下半身,李成蹊似乎披了个灰色袍子,他听见李成蹊“嗯”了一声,说:“你也不必守着他们,一身汗,去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