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上) 土豆再醒来的时候,脑袋被挤得生疼,脖子上缠了个什么,勒得它喘不过来气,它来不及想自己怎么会有脖子,就已经被勒得脸儿发青,快失去意识了。 “先剪脐带!先剪脐带!”妇人慌乱的叫声响起来,周身立刻一片手忙脚乱。 土豆看不见周围是什么情况,只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呼吸了,有人用温水轻轻地给她擦身子,然后拿软绵绵的东西裹住了她。 “……这孩子怎么不哭?”一个带着喘息的女声问着。 抱着土豆的人立马狠狠地拍了下它的屁股,土豆没控制住,“哇”得就大哭出声。 “您听!您听!精神着呢,是个女娃娃,夫人,您看看她……” 那人轻轻笑了下,喘息声渐轻。 “夫人!夫人!”顷时,屋内大乱。 还睁不开眼的土豆正懵着,压根顾不上听周围的事。 它怎么会哭的?它不是只能用神念传音的嘛? 同它的名字一样,土豆的本体就是一颗土豆。自它有意识以来,就长在唐家后院的菜田里,奇怪的是,下人来挖土豆时总是漏过它,它便一直长、一直长,长了整整七十年,其他偶尔被漏过的土豆没两年就腐烂了,唯有它,修成了精。 直到第七十七年,唐家的旁系小庶女唐纱偶然跑来菜田里玩耍,才将它挖了出来。幸好这位小庶女没有修炼过,看不出它的不对劲来。土豆便暗暗使力,装作是她没有拿稳,骨碌碌摔在田里,一边滚一边压倒身边小年轻们的叶苗,小年轻们一折腰,沾上了地里用来施肥的大粪,又“唰”地站个笔挺,叶片乱晃,小姑娘的裙摆立时就溅上了黄兮兮的稀粪。 “好恶心!”她牵着裙摆呲牙,赶紧跑出菜田:“翠儿!翠儿!赶紧带我去更衣!” 土豆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好当你的娇小姐呗,没事跑来菜田玩儿什么。 它又躺了一会儿,确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才伸出手脚,呃……确切的说,是伸出四条细细的火柴棍,站了起来。它身子比一般土豆要圆润得多,这四条火柴棍要支撑它,实在是不容易。 土豆走了几步,两根火柴棍“咔、咔”摆了两下,不但没走多少点路,还差点重心不稳跌倒,它在心里撇嘴,干脆身子一横,滚着出了菜园。边滚边沉思着,既然这位娇小姐能发现它,还把它挖了出来,那为什么过去几十年间都没人挖它出来呢? 土豆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滚出了菜园,它想了想,打算偷偷去看看那位唐纱小姐。它以往一直猜,是自己无意间施了什么法术,才使得下人们略过它,不料今日这位唐纱小姐却一眼发现了它,土豆很确定那位小姐身上没有灵力,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它心念一转,便循着那娇小姐身上的味道,朝内院滚去了。 它辛辛苦苦躲躲藏藏滚了良久,不料那气味转了一个弯,又朝前院去了。 真是闲得慌的娇小姐!土豆在心里吐槽,没事往菜园里玩儿什么,这才沾了粪又往前院跑,不知道它滚着容易磕身子吗! 气味最终停在了花园里。土豆躲在花丛中,芝麻大点的眼珠子透过茂密的花叶朝外头瞟着。 花园中间的凉亭里,一群娇小姐正摆着案几品着茶,互相掩唇娇笑,一派风流妍态,比周身的花儿还要夺目几分。那位小庶女唐纱坐在最边边,她换了身衣裳,比方才去菜园里顽时穿的衣裳精致体面的多,却还是输了聚在一起的那些正牌小姐一大截。她紧绷着脸,不似其他小姐那般争妍斗丽,反而将背挺得直直的,独自斟着茶,显得纯净而清丽。 一位着鹅黄衣裳的小姐看过去,掩面低笑,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对旁边一脸傲气的桃衣小姐道:“大小姐您看,有些人平日野蛮粗俗,一听说有仙师要来选弟子,便做出一副清高样子,殊不知仙师选徒乃是看灵根的,可不是靠装相。” 土豆想了想,要说平日野蛮粗俗,那大概就是方才跑去菜园玩儿的唐纱小姐了吧。 果不其然,另一位水色衣裙的小姐摩挲着茶盏笑道:“可不是嘛,听说方才还在后院种菜的那腌臜地里顽呢。” “难怪!”鹅黄衣裳的小姐一脸恍然大悟:“我道是哪里来的恶臭呢,将茶香都盖住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水色衣裙的小姐瞟了眼唐纱道:“听闻仙师五感敏锐,这气味若是惹得仙师不悦了,连累我们姐妹可怎么办?” “就是呀!大小姐,我们不如请她回避一下?”鹅黄衣裳谄笑地看着桃衣小姐。 桃衣小姐慢悠悠地摆弄着茶具,半晌才道:“别做多余的事,仙师岂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多一个人能被仙师选上也是家族之幸,切不可因私欲耽误了家族利益。” 鹅黄衣裳和水色衣裙同时一僵,讪讪笑道:“多谢大小姐教诲,是妹妹们愚钝了。”言毕又狠狠剜了一眼唐纱小姐。 唐纱小姐倒是丝毫没有为姐姐妹妹们的讽刺所动,豆丁大的小姑娘端着姿态,勉力做出与众不同的样子。 桃衣小姐瞄她一眼,嘲讽地笑了笑,不过一个旁系庶女,偏要做出这副姿态,却不知麻雀强装凤凰的光景有多么可笑。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土豆躲在一旁偷听,心中发虚。 恶臭当然不是唐纱小姐带来的,而是它在田里滚上的。娇小姐们口中的仙师那么厉害,万一凭嗅觉发现了它可怎么办?它虽然几十年都长在土里,但见闻却是不少,这里修仙资源贫乏,灵植都是有价无市,更别提它这种生了灵智的,就算本体只是土豆,也是大补之物了。 它将算盘打到了养着鱼儿的池塘里。也许在水里呆着,气味就传不出去了。 土豆看着小姐们东拉西扯聊着天,仿佛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偷偷挪动身子,尽量不带动花草,朝池塘那边去了。 “仙师,您看,我们家合年龄的姑娘都在这里了。”穿着华贵的小老头恭敬地为那位仙师介绍着。 仙师是个女子,只见她一席白衣飘飘欲仙,那眉目比起唐家最美的小姐还要迷人几分,却又冰清玉润得叫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了她。 娇小姐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土豆却在心中叫糟,怎么来的这么快! 何采音微微颔首,没有多看那些努力摆弄姿态的娇小姐,而是拿出一个玉底座,泛着雾气的小球,淡然道:“都过来罢。” 娇小姐们心中也有几分尴尬,她们本以为来的会是男仙师,这才特意在花园内设席,做出一派风雅样子,不想来的是位女仙师,只得摸摸鼻子,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平心静气,将手搭在探灵石上。”何采音随意一招手:“从那边开始吧。” 她指中了站在最边上的唐纱,唐纱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心中没底又紧张,捏着拳头迟迟没敢上前。 何采音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这唐家一个凡俗家族,也不知有什么能量,要她亲自过来招人。之前探过男孩子没几个有灵根的,她耐着性子过来探女孩子,却见这些不到她腰身的丫头摆弄着姿态,扭扭捏捏不愿上前,心中火大,却还摆着仙子的姿态道:“不愿测就回去吧,下一个。” 娇小姐们自然看出仙师心情不佳,都怒瞪着唐纱,连桃衣的大小姐也皱起眉,心想旁系的庶女就是上不得台面。 唐纱一急,大声道:“测的!测的!小女只是太过紧张,仙师恕罪!”她吓得破音,一瞬间声音尖得像破锣。她同手同脚走过去,忐忑地看着仙师,同时在心里叫苦,这不对!这和她想象中的淡然优雅纯净清丽的形象不一样!她原本打算淡定大气地随意一探而已,就算没有灵根没准也能得了仙师青眼,被带在身边,为此她还在房间里练习了好多遍,为什么真到了这时候会秒怂!为什么会这么小家子气! 何采音不耐地摆了摆手,不想多理她。 唐纱只好将希望全都放在探灵石上,她将手搭在那块雾蒙蒙的石头上,杏眼死盯着它,额头上都冒出细密的汗来,看着石头中的雾气淡去,开始显出光彩来,她简直心如擂鼓。 另一边,好不容易挪到池塘边的土豆,一边警戒着仙师的动静,一边找着不出动静就能入水的法子,脑筋急转间却被唐纱破了音的一喊吓了一跳,本来就摇摇晃晃的两根火柴打了个颠,圆溜溜的土豆就顺着池衍滚了下去。 遭了!这样入水动静太大了!土豆惊慌过后就开始回顾它几十年来不见天日的修行生活,从沉默陪伴它的土豆兄弟们,到每天辛勤为它浇粪的两代下人,今天,它作为土豆们的骄傲,几千年来唯一生了灵智的土豆,就要成为万恶的修士的腹中餐了! 土豆视死如归,静静等待着如同死亡号角的落水声。然而良久,这落水声也没有如预期般响起来。 怎么回事?土豆睁开芝麻大的小眼睛一看,原来是一片厚实的荷叶轻轻接住了它。 嗯?刚刚这里还没有荷叶的呀?土豆有些奇怪。 “愣着干嘛呢,快藏到我的叶片下面来!” 谁在说话?土豆打个滚站了起来,不对,刚才那好像是神念传音,这池子里还有其他生了灵智的灵植? 土豆放出神识,小心翼翼得探查着。 睡莲?土豆看着浮在池塘半中央的那朵睡莲,试探性地传音道:“是你?睡莲?” 没人回答它,土豆正要再去探查别的地方,却被一条绿枝轻轻环住,慢慢拖入了水中。 土豆凭它的天性没有感受到恶意,便任由那条枝蔓带着它往睡莲那边游去。 “你的叶子能不能摘掉?不然我不好藏你。”又是刚才那道声音。 土豆眨了眨它的小眼睛,抬着小木棍要去够脑袋上的叶片,可惜连边都碰不着,于是又用灵力将它卸下来。 土豆自己的叶片早几十年就脱落了,现在的叶片是它向别的土豆抢的,使灵力将它黏在了自己脑袋上,现在也枯的差不多了。原本它借来叶片是想合群,想着没准它换个形象,和别的土豆一个外形,它们就会搭理它了,可惜这并没有什么用。后来土豆见识见长,也明白了这些土豆不是不理它,而是真的没有灵智,于是放弃了和别的土豆搭话。但这抢叶片戴的毛病却留了下来,毕竟它作为一颗审美观念正常的土豆,不希望自己谢顶。 “你为什么帮我?”土豆看着睡莲把脱下来的叶片藏到水下,问道。 “因为稀奇呀。”睡莲又用那绿色枝蔓圈住它,仗着它的花瓣大而且叠数多,将土豆藏在了最里边的两片花叶之间:“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可以修炼的土豆,更别提开了灵智的土豆了,真亏你敢在人类的地盘这么大摇大摆地逛。” 土豆躺在花瓣间,暂时放松了将要变成补品的恐慌感,深吸了一口睡莲身上淡雅的清香,嘚瑟道:“稀奇吧,我们一块田里,就我一个能修炼,还有灵智,我可是土豆一族的骄傲!” “真难得。”睡莲感叹着:“我听说一般土豆压根长不了多久就会烂在地里,更没修炼的机会了,你的天赋一定很好。” 土豆想了想那些不是被送上餐桌就是烂在地里的土豆兄弟们,再对比自己,嘿嘿笑道:“没有没有,一般一般,我一个土豆,哪里谈得上什么天赋。” “哎呀!”睡莲突然惊呼。 “怎么了?”土豆一紧张,还以为那个仙师又有什么动静了。 “我的花瓣被戳到了,你怎么长出鼻子了?鼻子都快翘上天了,难怪会戳疼我!” 土豆看了看,它哪长了鼻子?又突然记起了偶然听过的下人之间的打趣,顿时气道:“你这睡莲!和人类混久了,都没有我们灵植的单纯可爱了,居然打趣我!” 睡莲咯咯地笑开了。 突然,人群那边一阵骚动,土豆看不见外面是怎么回事,就赶紧问道:“睡莲,外面怎么了?” “哦,好像是一个小丫头测出来是天灵根,那个仙师激动得都没形象了。”睡莲答道。 “是谁?是第一个上去的小丫头吗?” “是她,就是那个把你吓得滚下来的。” 土豆一愣,又陷入沉思,下人没有理由不来挖它,就算偶然漏了,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漏过去,一定是有什么掩饰住了它的存在,难道是因为那些来挖土豆的下人都没有灵根,才无法发现它?可是就算有灵根,不修炼也和普通人无异啊,这个唐纱小姐,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唐纱眼睛都湿了,她居然有灵根!而且看这仙师激动的样子,她的资质好像还相当不错!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将来威风八面的样子了,她要脚踢大小姐手擒唐老爷,还有礼仪嬷嬷和后院的曹管事,以及各种阴阳怪气的姐妹们,她唐纱要他们在她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然后就没有人敢管教她,也没有人在她面前嘟嘟囔囔指指点点,她想!怎!么!野!就!怎!么!野! 终究是个七岁大的娃娃,唐纱的追求实在不高。 现在,脑中幻想着以后自由自在随意疯玩,还可以在姐妹面前神气炫耀的神仙日子的唐纱小姐,正一脸乖巧地看着那位仙师,她要雪耻!她要挽回形象!她决定要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矜持地宠辱不惊地同意仙师的邀请! “你可愿加入我戮梦阁?”何采音心里头一片火热,水系天灵根的天才,是一定会被门中长老收为亲传的,她可要趁现在好生照顾,结下一份善缘。 “自然是愿意的,能被仙师您看中,是小女滴嘞弄……的荣幸。”居然吃螺丝了!说好的淡然平静宠辱不惊呢!唐纱紧攥着衣袖,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旁边那华衣老头也是惊喜的直颤,却还是记得其他姑娘们,他等着何采音向师门发完传音符才道:“仙师,我们其他姑娘……?” “哦,接着过来测吧。”她还没从刚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只是随口应着,事实上也不需要太在意了,一般来说一个家族若出了天才,同辈及上下两辈都不会有什么资质好的出现了。 果不其然,一路测过去没几个姑娘有灵根,只有之前那鹅黄衣裳的姑娘勉强是个伪灵根,她旁边测出来没有灵根的水色衣裙满脸僵笑,看她的眼神就差没喷出火来了。 直到到了桃衣大小姐。 “木火上品灵根!”何采音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了。 第二章 重生(下) 灵根有属性,金木水火土,从单灵根到五灵根。修士可以修习的法术根据其灵根的属性而定,单灵根修炼起来比多灵根快,但可修炼的法术却很少了许多,其作战能力比起多灵根差的远,但多灵根也有缺点,比如五系全占的五灵根,修炼要慢得多,寿数常常不足以让修士进阶增寿,所以尽管五灵根修士可修习的法术多,多系组合的法术威力也强大,却还是不受大多数门派的青睐,一般只能做外门弟子。反倒是双灵根、三灵根的修士,往往受各大门派的争抢。 但灵根不止分属性,还有品级之分。分的品级也就是灵根的纯粹程度,有天灵根,上品、中品、下品灵根,和伪灵根。越是纯粹的灵根修炼越快,且其灵力的品质也越高。比如天灵根的唐纱,她将来修炼出的灵力会比别人更为纯粹而浑厚,同等阶的修士中她使出的法术会比别人威力更大,在实力不相上下、纯粹拼灵力打消耗战时,她也会很占便宜。而鹅黄衣裳小姐的伪灵根,将来修炼出的灵力驳杂不纯,如果没有相当的修为就和普通人没有分别,往往入不了门派,只能做散修。 修仙界中,天灵根的天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出现了也会立刻被名门大派藏起来培养,是以何采音作为中型门派戮梦阁的外门弟子,居然发现了一只野生天灵根,是不能不激动的。而桃衣大小姐的上品灵根虽然略差天灵根一些,却也很是难得,一般都会被收做内门弟子甚至是长老亲传,更不要说木火两系相辅相成,组合法术多且攻击力极强,可不是什么水火双系的那种鸡肋,只有更抢手的道理。 这唐家是怎么生的,从来没听说过有哪家一辈中能出两个天才!何采音在心中感慨。 “你叫什么名字?可愿加入我戮梦阁?”她温柔可亲地问道,现在她可没了一开始的不耐烦,一下捡了俩宝贝,想想回去后会得到的宗门奖赏她就乐的合不拢嘴。 “小女唐瑾,多谢仙师赏识,唐瑾拜入贵派,还望仙师多关照了。”唐瑾盈盈施了一礼,那举手投足的气度,一看就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可不像唐纱先前做的那般可笑。 唐瑾睨了眼生硬地冲她微笑着,走过来恭喜的唐纱,压根懒于理会这只装相的山鸡。 唐纱也是满心的卧槽,说好的脚踢大小姐呢?看那丫爱答不理的傲气样,她翻身做主人的梦想居然这么快就破裂了? 之后再测的小姐,连伪灵根也没有一个,何采音也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样就好,再来她就要承受不住了。 “人族真麻烦啊。”睡莲还在跟土豆传音:“修炼就修炼吧,还要分那么多级别。” “说得好像我们就不分似的。”土豆很是不平:“我们还分的是种族和血统呢,像我们土豆,就直接属于最底层。” “哎呀。”睡莲感觉到它心情不好,就吹捧它道:“就是因为这样,你这个修出灵智的土豆才厉害嘛,没有对比怎么显得出你的天才呢?” “也是。”土豆被这么一吹捧,立刻没了替土豆兄弟们不平的心思,只洋洋自得起来。 “哎呀,她要走啦。” 何采音捏碎师门的传音符,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师门很是重视这两个丫头,不放心她一个小弟子带着她们回师门,会派筑基师叔来接,在此之前,她得守好这两个宝贝不被别人抢了去。 何采音眼神一厉,扫视了这些小姐下人一圈,暗暗带了点威压:“今日之事,希望大家都当没有发生过,若有人擅自外传,被小道知道,就休怪小道以大欺小了。” 众人受不住这威压,都不自主的跪下称是。 何采音满意了,正准备离开,又想起了什么,警戒地放出神识检查了周围一遍,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对。 “是谁?出来!”她厉声喝道。 等了几息,何采音能察觉到那边的家伙没有逃掉,但却也没有回答她。 “道友若再不出来,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她又等了一会,还是没动静。 难道不是修士,是什么灵物?她谨慎地一步一步踏过去。 此时,土豆也在向睡莲叫苦:“糟糕!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这破土豆!你还问我怎么办,早说你不会敛神术我就不帮你了!” “你有传承记忆,可以学术法,我一个土豆哪里来的传承记忆?我连敛神术都是刚刚听说呢!” “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可以不被她发现的,我救了你,而你连累了我!”睡莲气急,本来柔柔的声音都尖了起来。 土豆自知理亏,也有些愧疚,但还是嘴硬着:“我又没有求你救我……好了好了,都已经这样了,快来想想办法吧,你会术法,能不能打得过这个仙师?” 睡莲心头一梗,如果它有眼睛一定会朝土豆翻个白眼:“我年纪还小呢,修为也低,除了敛神术哪里会别的?” “修为低怎么可能生灵智?” “我血统高呀!修士都拿我们种族当天材地宝,化神修士见了我们都得激动地满地打滚呢!倒是你,土豆这种低级种族起码要修炼到练虚期才能生灵智吧?你怎么修为这么低?” 土豆语塞,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只得捡别的回嘴:“你说谁是低级种族!我们土豆也是有骄傲的!你是高级种族就不得了呀,待会儿那个修士过来见到你,你不被五马分尸才怪了!” “还不是怪你!破土豆你是不是嫉妒我的血统故意引来修士害我的!” “我才没有!” 就在它们争吵之间,何采音已经走了过来,她盯着池塘半中央的那朵睡莲,皱眉寻思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地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份玉简。 她将那朵睡莲对照玉简中的插绘,反复确认着,接着又抖着手将玉简放回去,本来白净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 这次刺激太大,她的心脏是真的承受不住了。这池中的那朵睡莲,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通心莲! 说到通心莲,这可是下至练气上到大乘都在追求的天材地宝。其叶片可炼制上品飞行法宝,根茎既可入药也可炼器,花瓣是上品九阶丹药归元圣丹的主要材料,最重要的是它的莲子,可以炼制芥子空间,这可和乾坤袋这种东西不同了,芥子空间相当于一个小世界,可以生出自己的规则来,无论是什么级别的修士,都可能会为一颗通心莲子而大打出手。这还只是对于人族来说,通心莲的意义,在妖族里,通心莲也是传承深远的一族,修为强大的通心莲,连兽族都不敢去掠其锋芒。 何采音刚开始激动得都要眩晕了,不过她还是强自冷静下来,想起了玉简中记录的通心莲的生长环境。 通心莲只生长在大型灵脉的灵眼附近,而且一株通心莲的成长,往往会抽干大半条灵脉来作为养料,且必有异象在其周围诞生。唐家是个世俗家族,自然也建在世俗中,何采音从来没听说过这附近有灵脉,这里的空气中灵气也稀薄得几乎不存在,常理来说,这里不可能诞生通心莲。 但何采音作为金土水火下品灵根的小修士,修了这么多年也才练气中期。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修炼出什么名堂太难了。为求机遇她才不断地领门派中的外出任务,但常年的奔走却什么也没有遇到,她早已心生执念,不管这株睡莲到底是不是通心莲,她只晓得她的机遇或许来了,她一定要得到这株睡莲,绝不会上报给门派。 何采音眼中的火焰都快成实质了,她回头扫了唐家众人一眼,淡淡道:“这株睡莲小道很是喜欢,作为小道前来为你们引荐门派的报酬,我就收下了。”随后不由分说就掏出一张御风符拍在自己身上,朝池中飞去。 身后那华衣小老头愣了一下,连忙喊道:“仙师!一株睡莲太有辱您的身份了,这使不得呀!” “无妨。”何采音才不管这些,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挺大的玉盒,看也没看原先里面装的灵草,直接随手丢回去,就要将睡莲盛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土豆急得要命:“要不要传音给她,求她放过我们?” “你传了音她就更不会放过你了。”睡莲态度还算冷静,但也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抖。 伟大的列祖列宗啊!今日你们不才的曾曾曾孙就要因为一时稀奇,对一颗身份低微的土豆施了援手,而夭折在可恶的人族修士手中了!只愿下一个得到传承记忆的后辈,能帮我找到这颗破土豆的转生,替我报仇! 土豆藏在花瓣中不敢动弹,睡莲除了敛息术就不会别的法术了,它的绿藤蔓也没有攻击性,一豆一莲只好眼睁睁看着何采音将睡莲托起,就要收入玉盒。 突然,她停了下来。 土豆和睡莲的心都揪起来了 何采音皱眉又打量了一番手中个头极大的睡莲,凑上去嗅了嗅,淡淡的清香传来,好家伙,只是气味都让她耳目一清,可是怎么总有股……只有还未脱凡体的人才有的龌龊臭味在若隐若现? 何采音瞄了眼在池边呆呆看着她的众人,也许是那边的味道吧。 她没有在多想,手一翻,就将这睡莲装好,收入了乾坤袋。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 土豆看着周围灰蒙蒙的空间,问道:“睡莲啊,对不起啊,你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了。”睡莲骂道:“只是这乾坤袋里没有灵气,又没有日月精华,你离了土,我又离了水,迟早会死的。” “那可怎么……”话还没说完,土豆就感觉周围的空间扭曲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痛感传遍土豆全身。 “糟了!这乾坤袋的空间不稳定,这个该死的人族,不能买好一点的乾坤袋吗?”睡莲话音才落,乾坤袋内的空间就开始坍塌了。 土豆来不及对睡莲说来世一定还她的因果,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何采音看着边角崩开,隐隐显出白光的乾坤袋,连忙捏了个御风术丢在乾坤袋上,使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将它抛向空中,又从身上摸出仅有的几个遁甲符,一气儿拍在自己身上,她揽过离她最近的唐瑾,没等她再去拉上唐纱,空中的乾坤袋就已经炸开了。 何采音紧紧将唐瑾护在身下,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果然是通心莲,大路货乾坤袋在通心莲子的威严下,不坍塌才奇怪了,可惜她愚钝,居然就这么毁了一株通心莲,还有她好不容易发现的天灵根天才,估计不死也该半废了…… 第三章 爹爹 “我的十二小姐啊,您快出来吧,叫老爷知道了,咱们都得受罚啊!”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大婶正站在灵植园外边,一副西子捧心的姿态,夸张地朝里面的人儿劝着。 灵植园里头,穿着精致还带着簪花的小姑娘费力地搬起一桶粪,“哗”地朝她用心种下的一片土豆泼去。 大婶呲牙咧嘴满脸的肉疼,普天之下,大概只有她家的小姐会用灵土种土豆,用稀粪泼灵土了。不只是糟蹋灵土,她家小姐一个未满六岁,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亲自提粪施肥,不是糟蹋是什么?要知道在本家,不说那些大小姐了,就是丫鬟也不会干这种事情,不,那些人估计听都没听说过浇粪施肥这种东西! 园中的小姑娘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翻了个白眼:“怕什么,别叫我爹知道就是了,还有两桶,泼完就回去。” 大婶一看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夫人在上啊,是老奴无能,没能把小姐教成一位淑女,反倒将她带的如此粗鲁!夫人在上,保佑小姐这次别被老爷发现吧!否则老爷又要责罚小姐跪灵堂,老奴可阻止不了啊! 大婶合眼,像模像样地学起了老爷修炼时的样子,念起了什么道经。 十二小姐,也就是曾经的土豆,如今的时家旁系十二小姐时眠,继续着手上的活计,听大婶那念叨的劲儿,无奈地撇撇嘴,就她爹疼她的那个劲儿,她只要卖卖乖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大概六年前,土豆因为乾坤袋内空间坍塌而被卷入了空间乱流。照理说,这种情况下土豆只有死和死无葬身之地两种可能,不过它作为可能是自洪荒以来几十万年,唯一一颗修出了灵智的土豆,气运大概是真的很好,不但没死,一觉醒来还白得了一副身体,重生成为了时眠。 “只是对不住睡莲啊……”时眠不自觉地说出了声。 “你也知道啊。”一个阴森森地声音响起来。 时眠打了个冷颤,连忙朝右手腕上青色的莲花胎记一脸狗腿地笑起来。 没错,睡莲也没死,不过它的运气没有土豆那么好,大部分本体都被空间裂缝吞得影儿都不见,只剩下一小部分存着元神,跟着土豆到了这里。可惜到了这里又因为灵力不足,无法疗伤,剩下的一小点身体也快要崩溃了,不得已,睡莲才同时眠签下了血契,得以寄生在她身上,存以性命。 “到饭点了,还不快去吃饭!”睡莲用神念同时眠说着,它们虽然都修为大减,无法用神识传音了,但却签订了血契,可以直接神念交流。 “好好,这就去。”时眠面上嘿嘿讨好着睡莲,却在暗自腹诽,这睡莲寄生在她身上,补充能量修补身体也要通过她,弄得她一天要吃七八餐,每餐的量还是常人的好几倍,但就这样,她还是比其他六岁孩子瘦小不少,弄得她那便宜爹爹整天忧心忡忡。人家与灵兽契约,都是签的主仆契约,就算偶尔有修士因为灵兽太过强大,而签订了平等契约,那也是地位平等的,相当于找了个帮手,哪里像她,完全就是被睡莲奴役嘛。 唉,这也是欠睡莲的因果啊。时眠在心中感慨道。 “嘿咻!”她把最后一桶粪浇完,收拾好院子,走出来道:“玉妈妈,快到餐点了,咱们去吃饭吧。” 玉妈妈见她终于出来了,松了口气道:“小姐您可算是出来了。今天老爷要回来用晚膳,老奴先带您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同老爷一块用吧。” “诶……”时眠摸了摸已经饿扁的肚子,又看了看天色,应该不会等太久,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时眠换了身衣裙,乖乖等着她的便宜爹爹回来,小丫头摆着细细的腿,嘟着小嘴,百无聊赖的样子讨喜极了。她现在已经十分适应人族的身份了,以往那具土豆身体不仅不方便,还难看极了,再加上她本身也没有多少修为,抛弃那些修为和那具身体重生成为时眠,简直就是赚翻了。 “老爷。”厅外传来丫鬟们行礼的声音。 时眠朝外头看去,只见一位温润儒雅的青年男子正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爹爹!”时眠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跑过去,扑在了男子身上。 “没大没小。”虽是这么说着,他却没有半点责怪之意,而是轻笑着拍拍她的头。 时眠嘿嘿傻笑,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座位上。 这就是她的便宜爹爹,时家十四爷,时墨疏了。他看上去不过是个刚刚及冠的青年人,其实却已有四十多岁了。时眠听玉妈妈吹嘘过,时墨疏曾是时家最有望筑基的天才,才过三十就已经练气大圆满了,可惜他外出寻找机遇时,不知遇到了什么,导致他强行提前筑基,却不出所料的失败了。时墨疏运气不好,人家筑基失败,后果多半还是可以弥补的,他却弄了个经脉半废,没办法,才脱离了门派,自愿回到家族来,被分到这里的分家管理庶务。 时眠尤记得玉妈妈说到这里时的遗憾和唏嘘。她本来是伺候时眠的母亲,曾水涟的,当初曾水涟与时墨疏定亲,她可是打心底儿里替自家小姐开心,谁料这金龟婿出去一趟,再回来就成了鸡肋。曾水涟不嫌这些,执意嫁与了时墨疏,本以为这两人至少还能做一对儿幸福的俗世夫妻呢,谁晓得曾水涟命薄,因为生时眠的时候难产,早早便去世了。老天爷妒忌有情人啊。 “瞧你这馋样,快吃吧。”时墨疏亲昵地刮了刮自家小女儿的鼻子,就满脸宠溺地看着她狼吞虎咽了。 玉妈妈看看自家小姐那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再看看自家老爷温柔宠溺的表情,心中只有满满的无力感。曾水涟去的早,只留下这么一个与她肖似的女儿,时墨疏自然是捧在掌心里疼着,除非时眠跑去灵植园胡闹,顽得太过,他会责罚一下,其他不合礼数的举动,他都一笑而过。是以玉妈妈虽有心将她培养成一位小淑女,却因为她的天性顽劣,加之时墨疏的放纵而不了了之。 “阿眠,吃完了,爹爹同你商量个事儿如何?”时墨疏欲言又止。 “哦。”时眠有些奇怪地看看他,答应道。 时眠感受着刚吃下的东西就被睡莲化成能量从体内抽走的感觉,等睡莲终于满足时,第三桶饭已经见底了。 “我说睡莲啊,你最近食量是不是又变大了?”她郁闷道。 “哼,这些食物又不是灵食,我不吃多些怎么能修补身体。”睡莲吃饱了,语气才算好一点。自从来到这里,被迫同一颗卑微的土豆签了平等契约后,它心里就一直憋着气,每当想到它身为高贵的通心莲,被一颗对自己毫无尊敬之意的土豆拖累到如此落魄的境地,还不知道要和这颗蠢土豆待多久时,它就想抓狂。 “切。”时眠作为一颗毫无传承的土豆,当然不知道通心莲一族在妖族中地位如何高贵,何况睡莲实力低微,她当然不会敬畏它了。她只是发愁,睡莲将食物中的能量抽走,留下的杂质都要她去排出,她最近蹲茅厕蹲的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久,玩儿的时间都变少了。 时眠慢悠悠地又吃了点东西,满足了自己的需求后,才乖乖看向时墨疏。 “爹爹,是什么事?” “阿眠也快六岁了。”时墨疏感慨着摸摸她的脑袋:“也该开始修炼了。今年家族中有一批孩子要送去派中测灵根,爹爹想将你也一块送去,何如?” “派中?” “没错,我们定云界四宗三派双谷,分别是小清灵宗,玄冥宗,皓月澄辉宗,紫极剑宗,清光派,无回剑派,小昀派,琴谷和听梵谷,我们时家是其中小昀派的附属家族,家族中子弟都会送往小昀派测灵根,若资质过关,就可以留在小昀派,成为小昀派的弟子。” “那阿眠去只是测一下灵根而已吗?”时眠有点担心,那样的大派,难免有修为高的老家伙坐镇,万一叫他们看出她身上有通心莲,会不会直接杀人取莲? “那要看阿眠你的灵根了,爹爹虽然没有用探灵石具体的测过,但你一定是有灵根的,只是不知道具体如何,若资质过关,当然是留在派中资源更丰富,若资质下乘,也没关系,回到家族来一样可以修炼。”时墨疏宽慰她道。 时眠犹犹豫豫没说话。 倒是睡莲晓得她在想什么,懒洋洋道:“担心什么,我的本体藏在空间夹层里,修为再高,只要不特意打开空间夹层看一看,都发现不了我,空间夹层何其多,谁闲着没事干会去翻它?” 空间夹层也就是乾坤袋那样的小空间,这世间的空间夹层数不尽数,每一刻都有无数旧的空间夹层消失,无数新的空间夹层出现,这东西就同路边一棵草一样普通而自然的存在着。而乾坤袋是由修士挑选出的相对稳定的空间夹层炼制而成。 通心莲是属于空间系的天材地宝,普通的空间夹层都无法承受它的威严,但它自己开辟的空间夹层却可以。睡莲本来不会开辟空间夹层这种手段,还要多亏那次空间坍塌,它更近的接触了一下空间的本质,又多解封了一些传承记忆,学会了这种神通。和土豆一起来到这里后,面对那么多人,它吃了教训,不敢轻易现身人前,第一时间就开辟了个空间夹层躲进去,却不想开辟个空间夹层所用的灵力,就差点把它拖得无力回天。 时眠想了想,睡莲修为低,开辟的空间夹层也没什么特别,小的可怜,的确不会有人去注意。 “别人察觉不到这空间夹层上你的气息吗?” “呵呵。”睡莲冷笑道:“正如你所想,我如今弱的可怜,气息当然也淡薄的可怜。” “诶嘿。”时眠装傻。 她看向旁边的时墨疏,点了点头。 时墨疏见她想好了,也松了口气,他就怕女儿粘人,不愿离开自己而耽搁了修炼,现在看来,女儿虽然很舍不得自己,但还是懂事的。 时墨疏以为刚才时眠的沉默是在纠结着舍不得父亲,心里美滋滋的。 “那这些日子阿眠可得好好认字了,否则届时连道经都不会读可怎么办?” “晓得了。”时眠点点头,也开始期待人族的修炼方式了,不过在这之前…… “爹爹~您就不能送阿眠去吗?” 显然,在土豆时期就很会欣赏人族外貌的时眠,对自己俊秀的便宜爹爹很是眷恋。 第四章 启程 时眠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大半都种着土豆的灵植园,不甘心地又问了睡莲一遍:“真的不能把它们都收在空间夹层里吗?” “别想了,这些带着粪臭的土豆怎么能和我待在一个空间里!” “你当初还把我藏在你花瓣里呢。” “呵呵。” 时眠听着睡莲阴森森的声音,打了个颤,没敢再多说了。 她原本是想试着种种土豆,没准能种出和自己一样的天才,可惜这些土豆不争气,用灵土种着,她还勤奋施肥,居然半点灵气都没有,就是普通家蔬。 “唉。”时眠慢悠悠走出灵植园:“只好放弃你们了,果然,我就是不一样的烟火啊。” “小姐,本家来的人已经候着了,您快些去吧。”玉妈妈看她那样子,急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如今老爷地位不再,本家的人最是捧高踩低,小姐就这么让人等着,指不定会被有心人拿来做名堂。 “这就去了。” 到正厅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了外面候着的马车,她一个分家女娃,本家自然不可能用飞行法器来接她。 时眠乖乖巧巧走进去,对着时墨疏行了一礼。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迟才来?”时墨疏做出一副责备的样子。 时眠要哭不哭地道:“爹爹,女儿舍不得您,舍不得玉妈妈,更舍不得离开这里,是以方才又好好看了一遍每个院子,这才来晚了,请爹爹责罚!” “罢了。”时墨疏叹了口气:“毕竟你年纪尚小,眷恋父亲和家也是正常的,这次便算了,快来同周侍卫、陈侍卫认错!” 时眠看过去,那个坐着的周侍卫其貌不扬,看上去平和宽厚,对她的道歉是欣然接受,这大概就是和时墨疏相熟、被托付看护她的人了。另一个站在旁边的陈侍卫却面色隐有阴鸷,对她的道歉只是冷哼一声,这大概就是本家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手下的了,方才时墨疏父女一唱一和,使得他没有了发难的机会,现在脸色不是很好看。 “阿眠啊,你这一去,可不能任性,要听大人的话哦。”尽管昨夜已经好好交代过了一遍,但时墨疏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天真娇气的样子,到底还是不放心。 “知道了爹爹,您也要照顾好自己!”时眠真实年纪比时墨疏还要大,虽然涉世不深,但心智却是成熟的,自然晓得保护自己。此时她正如将要出笼的鸟儿,心里早就蠢蠢欲动,欢腾的不行了。 两父女道别后,时眠又同抹着眼泪的玉妈妈好生道了别,她此次一去,多半就再也不会回这个分家了,玉妈妈一介凡人,年纪又大,等时眠再回来,能不能见到她还是另一说。 那陈侍卫早等得不耐烦了,正想说些什么呢,就被旁边的周侍卫截了话头:“十二小姐,请上车吧。” 时眠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二人一眼,这才坐上了马车,玉妈妈将她的小包袱交给了周侍卫,那里边全是她平日喜欢的糕点,喜欢的小物件,和喜欢的衣衫,玉妈妈用心极了,生怕她不适应,各种东西都备齐了,弄得她心头也有些酸酸的。 时眠作为无心的草木一族,感情其实很匮乏,加上她活的时间不短,对这六年相处产生的感情还真没什么感觉。这次出行也只是不舍了一下便宜爹爹的温柔帅气,更多的还是对更大的世界的期待和终于能开始修炼的激动。可玉妈妈这么一来,她再想想之前玉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她疯玩时玉妈妈的担心和紧张,重生为人后感情越来越丰富的时眠,也多少有些难过了。 “十二小姐,坐马车累吗?可要休息一阵?”周侍卫特意放轻了说话的语气,以免自己吓到小姑娘。 时眠掀开车帘,看了看外头,此时已经出了城,她身子骨娇气,坐得也有些累了,却不想停下来,便对周侍卫道:“周侍卫,把我的毯子铺上来吧。” “是。”周侍卫不好翻小姐的包袱,便将那小包袱给她,叫她自己拿出来。 时眠就干脆自己铺上了,她惯会享受,软绵绵小毯一铺,半躺着温习新习得的字,还时不时抓块糕点吃着,那样子别提多惬意了。 周侍卫看的好笑,那陈侍卫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倒是什么都没说。 “十二小姐,可要听些仙家事情?” “那就麻烦周侍卫了。”时眠对周侍卫笑了笑,晓得他是担心她无聊。 周侍卫无非是为她介绍了些修仙界的基础常识,其实时墨疏早就给她补习过了,他毕竟曾是大宗门的弟子,知道的还要更多。 修真界有三千界,其中各界大小风俗都有不同,人界、妖界、冥界中,人界有天级界、地级界和凡人界,定云界属于地级界中修仙水平较低的,不过是因为特产定云珠,这才有些名声。 定云界四宗三派双谷,小清灵宗、玄冥宗、皓月澄辉宗、紫极剑宗、清光派、无回剑派、小昀派、琴谷、听梵谷正是按照宗派规模实力排序而下的,小清灵宗据传是上界横跨多界的巨型宗派清灵宗在下界的分脉,一向受本土宗派的敬畏。而小昀派虽然也有个小字,却是完全没有靠山的。另外还有不少小宗小派,却都不值多提,时眠特意问过戮梦阁这个名字,时墨疏却说完全没听说过,她只好猜那是在别的界了。 定云界小灵脉数不胜数,大型灵脉却只有一条,正是由北边横贯西南的定云山脉,其中灵气最丰富的一节自然是被小清灵宗占了,小昀派只占到了西南边尾端的地盘,时家本家所坐落的落阳城也是在那里。 说到修仙,首先就是有灵根与无灵根之分。相传洪荒时期人人修仙,根本没有灵根一说,有人以武入道,有人以文入道,还有人以食入道,凡人也可能一朝升仙。但这只是传说,如今没有灵根的人想要修炼就是天方夜谭。 有灵根的人,其灵根也分等阶,时眠还在唐家时就被科普过了,灵根与修士的修仙生涯可谓是息息相关。 修士的修为有等阶之分,时眠曾问过睡莲,却发现人与妖的等阶划分不尽相同。 人族引气入体后,面临的第一个阶段即练气期,练气期分十层,一到三层称初期,四到七层称中期,八到十层称后期。之后便是筑基期,至此,修士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了仙途。筑基期分初中后期,和大圆满,所谓修仙门派,一半以上都是由筑基修士组成。 其后是结丹期,也分初中后期和大圆满,结丹期已经可以在道号后冠真人,在门派中也当得起长老了,时家现今的族长便是一位结丹真人。 再后便是元婴期,据时墨疏所说,他入派时曾见过一次元婴真君,仅是坐在那里,没有放出威压,都叫他浑身战栗。元婴期的具体划分他一个小修士已经不清楚了,只晓得整个定云界数万万修士中,有名有号的元婴真君也不过两位数。 再其上还有化神、练虚等等,时墨疏也说不太上来了,那个等阶的修士单凭地级界的修仙资源已经消化不了他们了,天级界才是他们活跃的地方。倒是睡莲,对妖族的等阶划分如数家珍,一直数到了飞升,不过时眠如今已是人身,便不太在意那个。 周侍卫本来还担心时眠年纪太小,听不进去这些,哪知道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听着,还不时附和几句,心下有些赞赏,要知道本家像这么大的孩子,都贪玩,不喜欢记这些复杂的等阶和枯燥的修炼。 他见小姑娘知道的清楚,又转而说起了时家内部的情况,时眠倒是没听时墨疏讲过这些,想来是他觉得这些事情对她来说不重要了。 时家现在的家主,时墨疏应该叫其大伯,是时墨疏父亲的大哥,时墨疏的父亲,也就是时眠的爷爷早逝,其膝下两子一女,排行分别是四、十、十四,时墨疏是最小的。时家少主和时墨疏一辈,是家主的嫡次子,不久之前刚刚筑基,膝下一子一女,儿子排行第四,女儿只比时眠小了不到一个月,排行十三。 时家人丁极旺,单是家主那一辈就有十九人之多,一代一代下来,近亲远亲都是一抓一大把,时眠听着听着就没兴趣了,陈侍卫就在一旁,周侍卫也不好直接给她讲要注意哪些,时眠干脆就要他讲讲小昀派的入派试炼。 小昀派收弟子不只要资质过关,还要通过试炼。周侍卫曾经就参加过试炼,可惜没有通过,所以尽管资质过关,也没能入派,后来他也加入过一个筑基修士开设的小门派,可惜没多久那小门派自己也撑不住,给散了,他为求灵石才通过时墨疏的引荐,依附了时家。 时眠认认真真听他讲着他的经验,后来几天又听他侃了些修仙界的奇闻异事,总算是平安地到达了落阳城。这一路上那陈侍卫除了臭脸,居然什么也没做,倒叫时眠有些不安了。 第五章 宇灵体 当时眠真正到了小昀派时,才明白大宗门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站在小昀派山门前巨大的玉台上,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影影绰绰半藏在云雾中,看不太真切,那气势却是十足。漂亮宽阔的玉台连接着层层阶梯,少说也有几千层,再往上就隐入了云烟,看不见尽头。 玉台正是此次设立探灵台的地方,密密麻麻地已经站了数万人,还有陆陆续续后来的人在找落脚地。 时眠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势,不免有些紧张。 “十二姐姐,你害怕吗?”一道童声响起。 时眠转头一看,是她那嫡系的十三妹妹,比她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酌。本家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瞧那簪着珠花的蝴蝶髻,再瞧那身绣着暗纹的桃花襦裙,哪像时眠,没有玉妈妈伺候,自己随便挽了个不伦不类的双丫髻,又随便扯了身在包袱里压得皱皱巴巴的裙子便来了。 “只是有点紧张,十三妹妹不紧张吗?” “不紧张哦,爹爹已经求家主给我测过灵根啦。”时酌眨巴眨巴大眼睛。 “……好吧。”人家毕竟是家主的亲孙女:“那十三妹妹的灵根如何?” “总是姐姐妹妹叫来叫去的好麻烦啊,阿眠叫我阿酌吧。”时酌站得有些累了,便靠在她身上。 “好吧,阿酌。你累了的话,就回去休息吧,管事好像给你准备了软榻。”时眠看了看时家的飞行法器那边,管事正死盯着她,生怕她对时酌做些什么似的。 “不去,马上就要开始啦。” “哦……”时眠点点头,突然想起来,她是被时酌转移了话题,灵根的事她还没有回答呢。 时酌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对她神神秘秘地一笑,道:“到时候就知道啦。” 时眠有点摸不着头脑,事实上,从她到达时家以后就有点懵懵懂懂的。少家主,也就是时酌的父亲时墨辰,曾经和时墨疏水火不容,两人都是很有可能四十岁前筑基的小天才,时墨疏还压了作为嫡系的时墨辰一头。时墨辰心高气傲,哪能忍受被一个旁系小子比了下去,时不时针对于他,两人之间大小摩擦不断。要不是时墨疏废了经脉以后就远远地躲去了分家,时墨辰还指不定怎么磋磨他呢。 时眠了解了这些事情后,对时酌可是抱了十足的戒心,别看这些娃娃还小,从小长在这种复杂的大家族里,心眼可多着呢。 谁知道方一见到时酌,就被她粘上了。时眠起初还提防着,渐渐却发现这姑娘天真的过头,好像还真没别的意思,相反因为和她在一起,还替时眠挡住了不少麻烦。时眠不敢放松警惕,又觉得这姑娘实在不像有心眼的人,只好不冷不热地让她粘着了。 巳时已至,玉台上方长长的阶梯上,一排穿着小昀派门派道袍的修士走了下来,那道袍飘飘,背后还有挺拔的山峰、似水的云烟衬着,可真当是仙风道骨,周围有些随从而来的没见识的凡人眼睛都看直了,就差没跪下来拜仙师。 领头那位修士站定,放出了些威压,吵吵嚷嚷的玉台霎时一片沉寂。 其他几位修士就在台阶下方摆了石台,放上了探灵石。 那领头修士一看,便用灵力将声音扩大,沉沉地喝了一声:“报名之人带上报名单,依序排队,闲杂人等不得入队列!” 整个玉台霎时间又沸腾起来了。 时眠看了看自己的报名单,上面的编号是丙列七百七十三号。 “啊,阿酌和阿眠挨得很近呢。”时酌凑过来。 她把自己的报名单给时眠看了看,丙列七百七十号,的确挨得很近。 “毕竟是家族统一拿的报名单呀。”时酌挽起她的手:“咱们先去排队吧。” 家族长辈是不允许陪同的,时家小辈都结队去排,时眠便也跟着她走了过去。 有修士正顺着队列挨个测骨龄,这东西测的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时眠这里。 “嗯?”那修士皱着眉头看向时酌:“你是五岁又十个月?” “啊,已经有六岁了,大概是母亲将我的诞辰记错了吧。”时酌歪了歪头看着那修士:“前辈可否让小女改改报名单?” 那修士一想,大概又是个不自己填写报名单的大小姐,就差这么两个月,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情况,便允许了。 接着又测到时眠这里,五岁又十一个月,和报名单对比了一下,没问题,才往后测下去。 时眠有些复杂地看了时酌一眼,她确实是比自己小了一个月的,为什么测出的骨龄却有六岁?她又为什么撒谎?还撒得面不改色? 时酌眼神清清亮亮的,察觉到时眠在看她,还回头冲她一笑。 时眠回以一笑,却暗自提起防备,睡莲警告过她,人族的心眼不是她们耿直的草木一族能轻易勘破的,跟着人类修士混,万事都得小心了又小心。 灵根测的很快,队伍挪着挪着就快到时眠了。 她往前看了一下,测出资质过关的都从修士身后一绕,开始登那入云的石梯,有的人没走几步就蹲下来休息一会,有的人却脚步不停走得飞快。这大概就是了周侍卫讲过的那个炼心路了。 据周侍卫的说法,这石梯上有小昀派开山祖师的神压,既压迫人的身体,又压迫人的精神,每走一阶都要花费很大力气,可以锻炼人的身体素质和神念,修炼苦闷无趣,要想有所成没有毅力是不行的,在炼心路上能坚持到最后的,才是毅力过关的。参加试炼的人从踏上炼心路开始,要么就走到尽头,要么就弃权退出,中途不可离开,多数人都会走上个五六天,家族给准备的食物也是为这个而准备的。 时眠忧心忡忡,就她带的这点食物,连一餐都不够她吃,虽然睡莲说了可以帮她作弊,让她快点走完,但她到底还是担心,小昀派开山祖师设下的炼心路,哪有那么容易作弊? 时至正午,队列终于轮到时酌了。 时眠歪头向前一看,那块探灵石比在唐家看到过得那块精致漂亮了不少,看上去质地也更好。 时酌不紧不慢的把手搭上去,探灵石中的雾气渐渐散去,显出光芒来。 “嘶……”坐在那里的修士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探灵石中黄色、蓝色和绿色的光芒闪烁,互相冲撞,又互相交融,绚丽而澄澈。 “金水木上品灵根!” 周围瞬时骚动起来,时眠注意到守在时家飞行法器里的嫡系长辈都激动地跑出来查看情况。 那领头修士一跃过来,又是威压一放,暂时稳住了众人,才深吸了口气,跑上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便温和地对时酌道:“小友,先去走炼心路吧。” “是。”时酌从始至终表情都没什么起伏,安安静静地绕过石台,往炼心路上去了。 那领头人拿起时酌的报名表,对另一位修士说了些什么,就一跃往山门里去了。 不得了哦。时眠想着,灵根不多不少正好三系,金水木三系的组合法术还极多,又是上品灵根,难怪还没走炼心路就引起这么多关注,先前她不说,大概是因为这样的资质说出来也不容易叫人相信吧。 时酌和时眠中间的两个孩子也是时家的人,可惜都资质不太好,没走炼心路就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终于轮到了时眠,她把手搭上探灵石,也挺好奇自己草木一族的元神重生在人族身上,对灵根会有什么影响。 “咦?”那修士有些疑惑地看着探灵石。 探灵石中的雾气没有散去,而是飞快地聚集起来,渐渐整个探灵石都变成了如霾般的深灰,灰色中还隐隐有些朦胧的光彩,这光彩扭曲不定,混着周围的灰色,多看两眼都叫人头晕眼花。 这怎么回事?时眠也困惑了,这是个什么意思?说有灵根吧,这什么颜色也没有,说没灵根吧,这探灵石又很明显的有异变。 时眠看了眼那个修士,他正拿着传音符说着什么。 很快,山门中有两个修士御剑而来,方才走了的那个领头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后方,前面那个御剑的小老头瞪着眼睛,那两绺彰显仙风道骨的胡子都被他喘的粗气吹起来了。 “在哪在哪?宇灵体的娃娃在哪?”他那双被因为衰老而耷拉下来的眼皮遮得毫无光彩的小眼睛,此时像狼一样锐利而饥渴。 他迅速锁定了时眠这里的这个满是怪异气息的探灵石,跳下剑就往这边跑来:“你就是那个宇灵体的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可愿拜入我空元真人门下?你……” “那个……空元师祖……”先前那个给时眠测灵根的修士怯生生地打断道:“请恕弟子无礼,敢问,这是什么资质?可能允许进炼心路?” “对对,还有炼心路呢,不过炼心路还不能收为弟子……哎呀好麻烦,我可以先预定吗?”自称空元真人的老头念念叨叨了一阵,才转头对时眠笑得和蔼可亲:“小姑娘,等走完炼心路,你可愿入我空元门下?” “小女谢前辈赏识!”时眠赶紧跪道,她当然没有不愿意的理由:“求前辈解惑,小女这灵根……可有何不妥之处?” “哎呀,丫头,你这灵根可是妥得很呐。”空元真人笑眯眯地问她:“你可知,这灵根有几种基础属性?” “回前辈,有五种,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错!”他安抚了一下自己的胡子:“是七种!” “世人只知五行相生,却不知这万物的基础是七种属性,除却金木水火土外,还有代表空间的宇,和代表时间的宙!你这宇灵体,正是天生适合修习空间法术的特殊灵体,宇灵体不存于灵根,而是存于躯体,丫头啊,你可是天才啊!” “多谢前辈指点……”时眠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硬下来,她有种相当糟糕的预感。 “快去走炼心路吧,师父会在这里等着你的!”空元真人一张老脸都快笑出花了,还没拜师呢,就开始自称师父了。他直接用灵力一推,将时眠送上了炼心路。 旁边那些修士都已经听呆了,自然不会说什么。 时眠深吸了两口气,她倒是没感觉这炼心路有什么难走的,装模作样走了十来步,就装作饿了,从包袱里掏出些干粮吃起来。 那空元真人就在炼心路旁边死死的盯着她,差点叫她噎着。 好在炼心路会隔绝外界声响,使接受试炼的人专心,所以尽管空元真人能看见她,却不能听到她说话,就更别提察觉到她在神念交流了。 时眠这才能放心地和睡莲神念交流。 “睡莲!是不是你搞的鬼!” “什么?你说宇灵体的事?”睡莲还是漫不经心的。 “当然了!是你做的吧!” “是我又怎么了。”睡莲很是不满她的态度:“我可是在帮你。” “帮我……”时眠努力地平心静气:“你看那个空元真人,像狼守猎物一样盯着我不放,可见他有多重视这个宇灵体,要是让他知道我是做假的,他不得撕了我?” “额……”睡莲一时语塞:“我、我可以帮你放空间系法术糊弄他!” “人家都称真人了,绝对是结丹修士了,哪有那么好糊弄!你能帮我修炼吗?你能帮我提高修为吗?你能真的把我变成空间系修士吗?” “……” “……我还不是想着他能给宇灵体一点特殊待遇,不走炼心路嘛……这样你不就能早点吃上东西了……” “明明是给你吃!吃吃吃!就想着吃!” “……” “……唉,所以我本来是什么灵根?” “他只测出来你有个宇灵体,没有其他灵根,就代表你没有灵根咯。” “……” “哎呀,你怎么了?” 时眠作为无心无情的草木一族,几十年来第一次有了如此巨大的情绪起伏。 第六章 抢食 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霞光透过堆堆垛垛、重重叠叠云烟映下来,交映出梦一般的色彩,灿烂而绮丽,像是最娇艳的仙子,回眸一笑又御风而走时飘扬的裙摆。小昀派的真容也清晰了一些,如云的石梯迎着璀璨的丹霞,叫这些孩子们不得不想起美丽神话中的升仙大道。 不过,时眠此时可没有半点心情去欣赏美景。 从昨日正午至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看上去就气势非凡的修士,一个个虽盘坐得端正,那眼神却是死盯着时眠时酌两姐妹,绝对是冲她们来的! 瞧那空元真人,一点不顾形象地冲那边一位驭着云的仙子龇牙咧嘴,这绝逼是示威要抢人的节奏啊! 时眠只觉得压力大得有如这座小昀派的主峰,这些人这么投入,要是让他们知道她是个无灵根的废柴,绝对会撕碎她,没准还会把她剖了看看她是怎么做得假。 “唉……” “小土豆呀。”睡莲的声音很难得地软化了一些:“我又饿了……你看?” “……”时眠摸了摸空荡荡的包袱:“我也饿了。” “……” 一人一莲相对无言。 她们的干粮昨晚就已经吃完了,时眠现在也是饥肠辘辘。 “小土豆啊,我试试帮你作弊吧,趁你现在还有点力气,一气儿走完?” “试试吧……”时眠不得不答应,她倒是能忍住饿,但是睡莲需要靠她获得能量,以她现在的凡人躯体,若不早点出去吃上东西,恐怕不出一天就会被睡莲抽干,再也出不去了。以睡莲这家伙的尿性,是绝对不会反哺她的,只有可能把她抽的一口气都不剩然后用完就丢。 她其实已经走的很快了,前面只有包括时酌在内的寥寥几人,大部分人都远远落在后面,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过走了这石梯可见部分的五分之一不到。 时眠爬起来,整理了下衣衫。 这石梯越往后走压力越大,时眠走到现在,身上就像背了个成年人似的,每走一步都得大喘气,倒是没有听说到的精神疲惫,她不止精神头十足,脑袋还十分清醒。 她不知道的是,这炼心路是根据神识等级来区分难度的。时眠前世作为修为不显就能生出灵智的土豆,那神识比筑基修士都有余了。只是这具身体还无法承受她的全部神识,是以她要睡莲帮忙封印了一半有余的神识。这炼心路便只按照她明面上的神识来调整难度,而实际上识海坚韧的时眠自然不会感觉到精神上受压迫。 只是可苦了她这具娇生惯养的身体,就算是她封印过的神识,也该有个练气五六层了,承受着练气五六层修士才能挑战的身体压力,不怪她还没走多少就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好了,我只能帮你一会儿,趁这段时间你走快点!”睡莲的声音有些隐忍。 时眠明显感觉身上的压力轻了不少,想来是睡莲通过右手腕上的那个契约,转嫁了一部分压力到它身上。 她赶紧疾步向上攀登起来。 “那个女孩……”先前那位驭着云的仙子注意到她这里,有些愕然地喃喃道。 “之前看她都快坚持不住了,怎么一下子又跑的这么快?”另一位穿着一看就等阶不凡的道袍的中年男修士也有些惊讶。 “哼。”空元真人装模作样地抚着他那两绺胡子,那表情却莫名有些猥琐:“毕竟是我空元的亲传弟子,区区一个炼心路,有什么坚持不住的。” “空元师弟的亲传弟子?这女孩还未入门,怎么就成了你的亲传弟子?”那位仙子嗤笑道。一个看上去正值碧玉年华、千娇百媚的仙子,叫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脸上褶子能夹死灵蜂的老头子为师弟,在凡间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场面,在修仙界却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老夫的预定亲传!预定亲传不行吗!除了老夫,还有谁能教宇灵体的娃娃更多?”空元真人又开始瞪视那位仙子。 “哦?”那位仙子抚了抚乌发道:“我怎么觉着,我华清真人才是最适合这女孩儿的师父呢?” 华清真人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两人默默地开始了眼神厮杀,那周围的杀气挡都挡不住。 空元毕竟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嘛,当然希望有个传承衣钵之人了,华清嘛,她为了等最合适的弟子,几百年来都没有收过亲传,好不容易遇上了这样的天才,想要收到自己门下也很正常。那位中年男修士看着他们的厮杀,笑眯眯地想到。 “不过我廉溪也还缺个真传弟子啊……” 空元真人和华清真人齐齐转头盯着他:“廉溪师叔也……” 时眠当然注意不到外边各种大修士间的明潮暗涌,她正拼命地往上爬着。 “你再快点啊,我的本体也坚持不了多久了!”睡莲催道。 “知道了,你别说话。” 时眠又超过了几个人,前面眼看着就只有时酌和另外两个男孩儿了,此时即便有睡莲的分担,这压力也叫她膝盖发软、满头大汗了。 “咕~”时眠摸摸肚子道:“睡莲,你先放松一下吧,我已经饿得走不动了,我们吃点东西再继续走。” “吃东西?你还有干粮?”睡莲有点疑惑,但还是中断了帮她转移压力。 时眠盯着前面不远处那个包袱鼓鼓的男孩,诡异地笑了笑:“马上就有了。” “小哥哥。” 龙敢转头一看,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拿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瞧着他。 “有事吗?”他此时累得满头大汗,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 “小哥哥,我的干粮吃完了,现在肚子好饿,可以……借一些干粮吗?”小姑娘羞红了脸,好像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很过分,低着头,怯怯懦懦地说道:“我……我一定会还的!出去立刻就还!” “……”龙敢听说过,因为炼心路对身体所加的压力是按照自身重量以倍计算的,的确会有些家长自作聪明,为了孩子在炼心路上少一些负担,特意带很少的干粮,让孩子半饿着肚子走炼心路,却不想这样做适得其反,一些本来带够粮食还能磨一磨时间勉强走完的孩子,因为半路实在肚子饿选择了弃权,结果没能通过试炼,想来这个小姑娘就是这样的。 龙敢看着小姑娘的样子讨喜,差一点就心软答应了,但犹豫再三,到底是自己的仙途更重要,何况他与这小姑娘无亲无故,不答应也没什么,便咬咬牙道:“对不起,这干粮我自己也怕不够吃,所以不能借给你,你要实在饿得受不了,就弃权出去吧。” 弃权?时眠当然不能弃权了,弃权了就得回时家那个封闭的地方,她还想见识的更多一些,去看更大的世界呢。更何况,她这宇灵体的资质一传出去,绝对会招惹各种各样的麻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时家内部错综复杂,她没有个能庇护自己的靠山,下场绝对不会好看。 “既然小哥哥不愿给,我就只好自己取了。”她霎时阴下了脸。 “欸……”龙敢还没反应过来,就看时眠把她裹包袱的布条一甩,缠上他的脚踝,使劲一拉,本来就累得有点脱力的少年顿时摔了下去,时眠趁机把他肩上的包袱抢了过来。 龙敢一个翻身就要起来抢回去,不想时眠还扯着那布条,看他翻身起来没站稳,就又狠拉了一把,再次把他绊倒。怕他再爬起来,时眠赶紧跑到他跟前去,一脚踹上他的肩膀,这石梯本来就陡,台阶也窄,龙敢还没能在上一阶稳住身体又顺势跌倒了下一阶,他手忙脚乱的,整个人居然就这么咕噜咕噜顺着台阶滚下去了。 等龙敢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已经摔的是七荤八素,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他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就发现炼心路已经判定他的身体无法支持他继续通过炼心路,将要传他出去。 他半趴在地上晕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又被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弄得昏迷过去,在他昏迷的前一秒,只听到那个刚才还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奸兮兮的声音从遥远的上方传来:“小哥哥别怪我,这就是修仙界的残忍,我只是提前教教你,免得你今后被耍罢了。谢谢你的干粮哦~” 在外面观看的修士们都瞠目结舌,从时眠靠近龙敢,到龙敢被传送出炼心路,不过就是十几息的事情。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那个小姑娘转眼变脸,抢了人家的干粮,还害得人家出局。 炼心路设立了上千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前去试炼的、有修为的人都无所谓口腹之欲,没有修为的、只是参加入派试炼的孩子们,也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爬自己的。炼心路只是个人心性实力的试炼,团队性和竞争性都是不存在的,没有修为的人没有了食物也只好弃权,还从来没有像这样抢夺食物的事情发生。 “这……她才多大,就会做出这样无耻下流的强盗手段了?”华清真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旁边本来也在关注时眠的修士也摇了摇头道:“如此年纪心性就如此龌龊阴险,资质再如何优秀,也不堪为我名门正派的核心弟子。” 还有其他修士被龙敢吸引去了:“那个小子倒是心性纯良,资质也不错!在这一批人中相当拔尖了,我去看看。” “哼。”空元真人斜眼贱笑道:“你们都不看好这女娃,就交给我空元来调教吧!” “这么看来,空元师弟的确是最适合这女孩的师傅呢。”华清真人冷嗤,她转移了目标,又看时酌的情况去了。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华清等一个完美的弟子已经等了几百年,越等越挑剔,这女孩资质是好,心性却实在让她失望。 空元真人晓得华清在讽刺他,不过他现在沉溺于没人和他抢徒弟了的喜悦中,并没有去理会。 “嗯?廉溪师叔,您不走?” “啊。”廉溪真君笑眯眯地看他:“不是挺好的嘛,这么小就懂得竞争,有心眼,有灵性,不容易被欺负,还启发了本座,炼心路还有其他作用。本座越来越看好她了……” 空元那笑开了花的老脸霎时一僵,有点懵。 这边时眠终于能饱餐一顿了。这位小哥哥带的干粮还真是不少啊,她一边往嘴里塞着肉干,一边想到。 “睡莲你别跟我抢啊!先让我吃上一点,不然我连吃东西的力气都要没了!”时眠不满地抱怨着。 “哎呀,你吃快一点!知道我刚才帮你分担压力花了多少能量吗!”睡莲也急急躁躁的。 时眠本来还顾虑着公共场合,不好吃的太豪放,一听这话也就不管什么吃相了,拿出八辈子没吃过饭的架势拼命地塞着东西,要是叫玉妈妈看见她这样子,说不定得直接被刺激的晕过去。 “嗯?”睡莲突然揶揄笑道:“那些围着你的人好像都被你的吃相吓跑了欸。” “被吃相吓跑的?”时眠百忙之中向外面瞟了一眼,还真是散了一大半,连忙拿出更狂野不羁的吃相来,脸都塞的变形了。 “走吧走吧,最好全都走完!免得叫他们发现了我其实是个废柴。” “你不是要找靠山吗?这些人你找个好糊弄的拜师,不就一举两得了吗?”睡莲补充上了能量,也不紧不慢和她闲扯开了。 “你傻啊,混到他们这个修为的,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何况,只要我走完这炼心路,就是小昀派的弟子了,不管有没有师父,小昀派一个要脸的大派都不会叫我被欺负的。” “居然说我傻?你这个下等族民!” “你现在吃的东西还是下等族民用下等手段给你抢来的哦!” “你!我还没说你呢,才当了几年人族,就学会人族的狡猾手段了,真是给我们忠厚善良的草木一组抹黑!” “嫌我抹黑就别吃我抢的东西!” 睡莲一梗,气急,就要开始和她长篇大论。 “啊!”突然,时眠惊呼一声,严肃起了脸蛋。 睡莲吓了一跳,楞楞道:“怎么了?” 时眠沉吟片刻,正经道:“吃太多了,我现在需要方便。” “……” “唉……”时眠不忿地挠了挠头:“解决了食欲,还有更紧急的排泄欲要解决啊。” 她收拾了包袱,背在身上,跟睡莲招呼了一声,又疾步往上爬去。 第七章 通过 时眠很快就赶上了时酌。她正坐着慢条斯理地吃着糕点,看见时眠从她身边过去时,还软软地笑了下。 时眠回以一笑,没等她有反应就继续向上走了。 “你看她都呆住了。”睡莲嘲笑她:“看看人家,走到现在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头发衣裳都没乱,吃个饭那姿势还那么优美,再看你,知道你刚才笑得有多丑吗?都吓到人家了。” 时眠本来就没什么形象,又因为这炼心路的压力太大,她也累了很久了,是以方才对着时酌笑时,那脸都扭曲了,不怪人家小姑娘会被吓着。 “少废话吧你,这才走了一半多呢,粮食马上就要吃完了,今天晚上走不出去咱们就要饿死在这里了。”时眠毕竟曾经是在粪土里打滚的土豆,就算现在成了个娇滴滴的女娃子,那种攻击也对她完全无效~ 睡莲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超过了时酌,前方就没人可以给她们抢粮食了,时眠必须在力气用尽之前走出去。 她们如今差不多走了有七成路,已经可以看见炼心路的尽头,也就是小昀派的主殿,可时眠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就算有睡莲的分担,她也几乎是俯下身体,趴着前行。 睡莲暗想,时眠也就这一点好了,瞧瞧那些愚蠢的人族,为了什么骨气,非要站得笔挺笔挺往上走,不知耽误了多少时间,又多费了多少气力,何必呢?漫漫修仙途中,谁都渺小地像条慢慢蠕动的虫,这虫子是什么姿势,有什么关系呢? 时至戌时,日已西沉。 时眠之前还有心情大骂这小昀派祖师,现在却连分心都不敢分了。 她能感受到全身的肉都在拖着她向下拉扯,哪怕她趴着前行,这压力也毫不放松,不把她压成一张纸片就不甘心的架势。粮食早就吃完了,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叫她几次都想放弃。 “小土豆……你加油,我不行了,要休眠去了。”睡莲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她话音才一落,时眠就发现右手腕上的那个青色莲花印记不再从她身上转嫁压力,反而抽起她所剩无多的身体能量来。 我有一句妈卖批,睡莲,你醒过来,我一定要讲。 时眠再怎么气恨都无济于事了,只能任由睡莲抽取她的能量,用越来越孱弱的身体接受陡然加强的压力。 在外面查看她情况的修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多了起来,比起她刚刚测出宇灵体时前来的还要多。 “……这孩子,到底算值得培养,还是不值得呢?”一个面色严肃的道姑盯着她念道。 “资质上佳,心性却阴险无耻,毅力上佳,却软弱不堪毫无风骨。也许能小有所成,却不堪大任。”另一位老道摇摇头。 “我怎么觉着,太禾师弟是在夸她呢?”空元真人笑嘻嘻地对那老道说道:“往往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在仙途上走的更远呐。” “空元师兄说的或许也在理。”太和真人淡然道:“只是我小昀派乃是清正方直有风骨的大派,此女自私无德,并不合我派教义。” “这么说来,虽然她还有几百阶便要通过了,压力是会加大一些,可看她这样子,是不是太夸张了些?”有修士说道。 一众修士看了看时眠的样子,的确,那女孩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汗出的跟刚淋了雨似的,她趴着向上爬的样子也不像是不要骨气偷个小懒,反而像是被压迫至此。 “还未入道的凡人孩子,能有多大的压力?这孩子是不是身体太过孱弱了?”先前那位道姑皱眉道。 “那也不至于到此地步。”另一个修士摇头道:“我派祖师设下的神压,都是按照最合适的强度去锻炼入试之人,不会太过,这孩子,倒像是故意做此姿态。” “故意做此姿态?”空元一下子被点燃了:“你看她那样子像是演的吗?而且故意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呵。”那修士冷笑:“总是会有些孩子贪心不足蛇吞象,希望表现得更显眼,得到更多的青睐,以获取资源。” “希望表现得更显眼?她一个人遥遥领先其他孩子,还要怎么显眼?她的资质还不配拿到最好的资源吗?” “可……”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廉溪真君笑呵呵的打断他们:“对这孩子这么不满意,却还守在这里,本君也替你们难受,你们不如去看看别的孩子?” “……”先前那人没说话了,他的确是不喜这个女孩,但还是想看她通过炼心路。 要知道,目前最快通过炼心路的修士,也花了有两天半的时间,这还是几百年前的记录,那位修士被称为小昀派第一天才,如今已去往上界了。而时眠,从昨天上午至今,才不到两天,眼看着她就要通过了,这些修士哪能不好奇,她到底能不能破纪录? 时眠此时眼前一片花,不时的感觉到有汗水流进眼睛里,把眼睛弄的刺痛。 她停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只要出去,就能吃上东西了,只要出去,就能立刻去茅厕了,只要出去……不行!不能放弃!她咬牙,且不提放弃之后她会有多少麻烦,眼看着就要通过了,现在放弃,简直是在她心窝上挠痒,不上不下,憋得慌!日后想起来只怕会后悔得肠子都发青,没错,她作为土豆一族的骄傲,粪里来土里去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个炼心路,怎能让她一个几万年来唯一一颗修出灵智的名贵珍稀华丽尊贵超凡脱俗的土豆天才认怂?! 时眠一番自我催眠,拿出了土豆一族的骄傲,啃哧啃哧又向上蠕动了起来。她身体沉得只觉着骨头都要破体而出了,却还是拼命的用手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挪着。 “她……”注意着她动静的修士们都惊着了。 时眠直接忽视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只是一个劲指使着身体向前爬,她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刚才谁说她是故意装的?”空元真人面色有些难看,阴阳怪气道。 那修士憋红了脸也没说出话。 看时眠现在这个样子,当然知道她不可能是装的。之前她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叫人看不清面貌,现在却是因为血才掩盖了她所有的表情,没错,因为压力实在超过肉体所能承受的范围,时眠的皮肤开始渗出血来,身上的血把衣服都染红了,一路爬过去,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小小的女孩弄成了个血人,还在不要命地往上爬,叫人触目惊心。 时眠实在是不好受,睡莲仍在抽取她的身体能量,身上的压力又弄得她五脏都开始一点点被碾碎,嘴里还含着一口血,她想吐又不能吐。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具人身,就这么废了简直刮心肝啊,先前那个预定了的师父,千万别吝啬,她知道他一个结丹真人一定有上好的丹药,一定要帮她保下躯体啊…… 时眠无意识地碎碎念着,身体还是拼命向上爬着。 还有一百阶,为了食欲!为了排泄欲! 还有五十阶,为了土豆一族的荣誉! 还有十阶,为了……额,不为什么,都到这儿了,不爬过去多辜负前面的努力啊。 等时眠终于爬过终点时,天色已经漆黑。 她仰面朝天,还在喘着粗气,思绪平静下来,久违的一身轻松,通体舒畅……嗯?通体舒畅? 时眠猛地睁开眼,照理说过了那个无我的状态,她此时应该痛不欲生才对,哪来的通体舒畅? 她挪了一下头,没有想象中的艰难万分,反而比以前舒服自如,依旧在喘气的嗓子也没了先前那种撕裂一般的痛感,更没有了不停向上涌的鲜血。 怎么回事?一个鲤鱼打挺,时眠轻轻松松就站了起来,她用手把皮肤表面血与汗混杂而成的污垢抹开,只见那皮肤饱满莹润,看起来健康极了,对了,内脏也不疼了。这炼心路,还包后期维护的? “哈哈!不愧是我空元的徒儿!压力越大,收获越大啊!”空元真人摆着袖袍走过来,笑得那两绺胡子都在胡乱颤抖。 时眠看过去,有些疑惑。 “这炼心路乃我小昀派祖师所设,其神通当然不只是试炼而已!第一次通过炼心路的凡体,承受的压力越大,所得的好处也就越多,徒儿,你动动身体,是不是比以往轻盈灵活多了?现在,哪怕是最锋利的凡刀,也无法在你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今后你入了道,会发现更多的好处,你现在或许不懂,但今后你修炼出的神识都要比同阶修士精纯许多。而且,只有第一次通过炼心路时,才会有这样的作用。徒儿,你可是捡了大便宜啊!”空元真人笑弯了眼睛,对她介绍道。 时眠恍然大悟,神识什么的,她自己本来就神识浑厚,自然没什么感觉,但身体上的变化却很明显,她现在只觉得体内力量无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力气,身子也轻了不少。她能感觉到,如果是现在的肉体,就算她解开全部的神识,大概也不会产生排斥反应。 还不错嘛。刚才还在心里咒骂祖师,诋毁炼心路的时眠,此时立刻变脸,暗暗夸赞起了这位祖师。 “空元说的不错,小姑娘也很有潜力。”廉溪真君对时眠投去一个鼓励又赞赏的眼神,又转头笑眯眯地看向空元真人道:“只是,不知这小姑娘,何时就成了空元你的徒儿?” 空元真人脸色不大好看,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们早已约定好了嘛,只要她通过炼心路,便入我空元门下,千真万确,多少小辈都看见了,可以作证。廉溪师叔惜才,空元也是晓得的,可毕竟修炼之人,最重承诺,这小姑娘先同我定下了约定,也不好难为她另投他人嘛。” “哦?”廉溪真君挑挑眉,这空元,难得有这么会说话的时候:“空元师侄夸张了,不过是毫无效力的一时戏言嘛,做不得数。本座看来这小姑娘性子顽劣,不太适合入空元你的门下,倒是适合入我廉溪门下,本座作风如何大家都是晓得的,正好适合磨磨她的性子,你看如何?” 旁边的人都一脸赞同地点着头,廉溪真君清正平直,简直就是修仙界的道德楷模,这小姑娘跟着他,哪怕只学上他的一成也是好的,没毛病。 空元真人气得脸都歪了,你廉溪的作风?什么作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吗? “师叔说得也在理,但我所学之道却更适合教导她,想……” 他们一个笑眯眯地可劲儿绕圈子设陷阱,一个憋红了脸一看就知道他想大骂出声,却碍于对方地位还在努力用言语扭转。要是平时时眠一定很乐意看这种戏,可是现在她有更要紧的事,实在不耐烦听他们扯皮,便出言打断了。 “怎么?小姑娘也有见解吗?”那两人同时转过来看她,一个死瞪着她、眼神炙热的可怕,一个笑呵呵地冲她笑得温柔和气,却叫她隐隐打了个颤。 “那个……”时眠摆出了个怪异的姿势,扭扭捏捏道:“二位……前辈?小女……腹中不适,可否……先去趟茅厕?” 第八章 算计 时眠坐在小昀派弟子给她安排的厢房里,满面愁容。 “睡莲?你还睡着呢?”她试探性地戳了一下睡莲的神念,半晌都没有反应。 等她又深深叹了口气,打算放弃时,睡莲却出声了。 “干嘛?”睡莲懒洋洋的,听得时眠一下就心头火起。 “你不是吃就是睡!我辛苦给你提供能量,你就不能多关心我一些吗?” “还要我关心?”睡莲语调奇怪地笑道:“你多大了,还需要你的苦主关心你?真是,又天真又麻烦。” 时眠被她阴阳怪气的腔给气得一梗,狠出了两口气,抬起右手腕就对那个青莲印记又掐又戳的。 “没用的,这只是掐你自己而已,我可没任何感觉。”睡莲简直懒得理会这个幼稚的超乎想象的家伙。 时眠整个人一蔫儿,垂头丧气地坐了一会儿,她也知道这没用,就是想撒撒气而已。 “怎么了?”睡莲这两天心情好,时眠身体被锻炼了一圈,可以摄入的能量多了一倍多,它能抽得就更多,看在这个份上,睡莲就勉强允许她对自己发发牢骚吧。 “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时家给坑了。”时眠郁闷地慢慢说道。 先前那个陈侍卫特意跑一趟,却没给她使过什么绊子,她就觉得奇怪了。后来时酌粘她,她也慢慢放松了紧惕,还以为是嫡系家大业大,压根不屑于算计她这个小鱼小虾,谁知道人家不仅没放过她,还整了个颇费心思的大局,六岁大的乡下娃娃至于吗!你们倒是小看她一点啊! 时眠先是把嫡系如何阴险狡猾吝啬小气卑鄙下作诡计多端心胸狭隘给念叨数落了一遍,才开始讲正事。 两天前她走完炼心路,最终还是没有决定下来入谁的门下。廉溪真君老神在在地对她说,派中经过讨论,过两天会定下来,又给了她一本基础的功法,让她看看熟悉一下,看不懂也可以去问他。空元真人在一旁气歪了鼻子,还时不时幽怨地瞟她一眼。 今晨,便有弟子引她去了主殿,她本以为是门派决定了将她交给谁,要通知她拜师,谁知道一过去就看到时墨辰的长子,也就是时酌的哥哥,排行第四的时春道坐在那里。 时春道在她们这一辈可是耀眼极了,年仅十六岁就有了练气七层,小辈之间都传说他会比他父亲更早筑基,一个二个崇拜他崇拜的要命。时春道也是早早就入了小昀派,现在更是被重点培养的内门弟子,先前时酌还说入派以后要托她哥哥照顾时眠呢。这可不就是照顾上了吗,呵呵。 时眠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就见时春道向主殿坐镇管事的结丹真人控诉起来。 原来时酌也从炼心路中出来了,但和时眠不一样,她不仅没得到什么好处,还直接当场晕倒了。 有修士检查了一下,言她是被人下了一种险恶的毒,乃是噬元蜂螫针中的毒照比例混合月华阳藤的汁液而成,名为痴儿药。中此毒者往往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短时间内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可一旦过于疲累后心神不稳,痴儿药便会疯狂发作,侵蚀中毒者的识海、进而攻击其真灵,且药效极快,哪怕立刻就解毒,中毒者醒来后也需要几年的时间修复识海,若解毒解得慢了,中毒者醒来之后很可能便只剩一具躯壳,成为了毫无心神的行尸走肉。 虽然此毒名字叫做痴儿药,但其后果可不想痴儿的情况那样简单,它乃是直接损坏真灵,真灵不全,哪怕转世投胎,也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可谓歹毒极了。 传说,此毒是一位女邪修为了惩罚自己贪好美色、四处沾花惹草的道侣,花了大把心思制成的,她的道侣中了此毒后,完全变成了她的玩偶,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哪怕是转世投胎后,他的真灵里也留着她刻下的印记。 后来不知怎的这配方流传了开来,因为原料易得且制作简单,中毒后的效果也让不少有仇家的修士极为解恨,此毒才在定云界盛行一时,它的原料月华阳藤那时几乎在定云界绝迹。再之后,不知道是谁拿这毒惹到了小清灵宗头上,才有各路大门派联合起来将此毒封杀,引为禁药,动荡一时的修仙界方慢慢平静下来。 时酌被发现中了此毒后,时春道第一时间就求了与时家有些关系的元婴大修士,帮忙将时酌体内的毒封起来,然后趁着此时这痴儿药对她的影响还不深,开始找解药。 这时候那个陈侍卫出现了,他不仅作证说看见时眠在去往时家本家的路上收集月华阳藤,还拿出了当时时眠用来包包袱的布条,还真是一股子月华阳藤的味道。 再加上陈侍卫所说,周侍卫一路上给她讲的那些事。 的确,没准就是时眠提前知晓了炼心路会压迫人的身体与精神,才去制作了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毒发的痴儿药。 那女邪修特意制了只有在过于疲累、心神不稳时才会发作的毒,是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她要让她那道侣在背叛她的时刻毒发、以惩罚他。现在这个毒发的前提却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成了时眠暗害时酌的有力佐证。 又有伺候时眠的时家下人站出来说,看见她天天在屋里偷偷捣鼓着什么。 再加上时眠和时酌整天粘在一起,的确是她嫌疑最大。 这证据一看之下是跑不掉了。 时春道一个清爽干净的十来岁少年红着眼睛认认真真地说,要给他的宝贝妹妹讨回个公道。小昀派哪能有意见呢? 何况时家很是聪明,并没有把矛头都指向时眠,而是说她一个小孩子哪里会制作这么恶毒的东西,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利用指使她,时家不过是要通过她找出罪魁祸首,还有找到解药罢了,时眠也是时家的孩子,时家哪会伤害她呢?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使人信服。小昀派也是参与封杀禁药的一派,于情于理都应该配合时家,找出背后的人。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时眠一开始就没有送去小昀派外门,而是直接在内门拜师,却又因为师父没有定下来的原因,迟迟没有办身份玉牌,她现在在小昀派就是一个黑户。时家要管他们自家的人,小昀派又哪里有立场插手? 当时在主殿中坐镇的是华清真人,她本来就不喜时眠,听闻这事儿以后,凭着时眠之前的行为让她产生的印象,立刻就相信了。何况时酌是她看中的徒弟,她更想早点解了她的毒,免得影响太深。于是她当即就同意了时春道,让时眠明日一早就跟着时家的飞行法器回去,解决了这个问题再回来。 所以,时眠此时才会坐在这里,愁眉苦脸地叹长气。 “看时春道那副嘴脸!别以为我没看见他走的时候对我抛的那个贱笑,真是会演!而且我哪里收集过月华阳藤了?那个陈侍卫真是睁眼说瞎话!周侍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要是没事儿的话肯定会帮我说话的。还有那个下人,什么时候伺候过我了?这也能作证?时酌也不知道清不清楚这回事儿,她要是不知道还好说,只是她的长辈恶心而已。她要是知道,还能拿自己当赌注,那可真是不得了了,我应该随了她的想法给她下点我举世无双惊才绝艳独步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土豆毒!!人族真是太讨厌了!” 睡莲淡定地听完了时眠夹杂着牢骚的长篇大论,只用了两个字简短地发表了自己的感想:“真蠢。” “……”时眠蔫着。 “睡莲啊,你看这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回就回呗。” “可是他们肯定没怀好意,没准儿就设了陷阱等我跳下去,等我死了还可以和小昀派说我是自己作死的。” “怎么可能。”睡莲又拿出那副藐视众生的口吻:“我看你会算计人家抢粮食了,还以为你终于变聪明了一点呢,没想到只是学会了放直钩这种野蛮手段,还是这么蠢。” “宇灵体的稀有你可能还没意识到,绝对是人人争抢的存在。别看小昀派表面上同意把你放回去,背后绝对会派人跟着保护你。现在你的消息应该也已经传出去了,别的门派不可能不打你的主意,你的保镖可多着呢,放心吧。时家也不傻,顶多对你做点手脚,让你给他们办事,他们才不会放弃培养一个强大武力的机会呢。我看啊,多半是拿你作个幌子,真正的目标,恐怕是你爹。” “我爹?”时眠皱起脸:“我爹现在这个样子,又不挡谁的路,什么深仇大恨呐。” “谁知道呢。” 时眠皱着眉头没说话,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睡莲一看这颗土豆,就知道她肯定在纠结她温柔帅气的便宜爹爹,又嘲讽道:“你自身都难保呢,就别想了,何况就你那脑子,想也想不出什么的。” “唉。”时眠皱眉摸着心口道:“我也觉得,可是我总感觉,如果我不做些什么的话……以后会不舒服。” “不舒服?” “嗯……”她喃喃道:“我也说不清,反正……我不想看着我爹被算计。” 睡莲默默然想着,这家伙的人族感情越来越丰富,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同时时眠也在心里感慨,睡莲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如果说一开始在唐家,睡莲帮时眠是因为新奇,那现在她帮着时眠分担压力,分析情况,就不只是为自己了。 要知道,睡莲虽然嘴上说着为了时眠也是为了她自己,但其实平等契约比别的契约都要容易解除,只要双方都同意就可以,睡莲手上还握有时眠让她帮忙封印的一部分神识,它抽出一些来也足够它自行解除契约了,再随便同谁强行签个契约,那可是通心莲呀,就算签了契约没法取来用,也没谁会不愿意供着它,它能得到的资源没准儿比时眠每天拼命往肚子里塞的多得多,可是它没有,原因或许有很多或许很复杂,可是时眠只是暖乎乎地想着:睡莲真是个温柔的家伙啊~ “对了,我抽取你的能量时,顺便看了一眼你的丹田,你好像不是没有灵根。”睡莲突然想起来这事儿。 “嗯嗯?之前探灵石不是只测出来你伪造的宇灵体吗?”时眠突然来了精神。 “探灵石测不出来也是有原因的……我说不好,你看看就知道了。之前那个空虚真人不是给了你一本功法吗?你看看,里面应该有人族内视丹田的方法。” “是廉溪真君给的,还有人家叫空元真人,不叫空虚真人。”时眠给它纠正着,跑过去找出了那本功法。 她一直不会内视,看不到自己身体的情况,主要还是因为她当土豆的时候内视的方法和人族不一样,她的神识又一直和这具躯体不兼容,她想强行查探都没法子。 廉溪真君给的那本功法叫做《长生经》,别看名字起得怪厉害,这大概是最烂大街的一本功法了,就是凡人也几乎是人手一本,没事摸索摸索也能温养身体。 廉溪真君之前是叫她看看熟悉熟悉,当然不是让她把这种超低阶的功法当做主修功法,这《长生经》就像是凡间的孩童话本一样,可以用来识个字、看个乐,却绝不会把它当做蒙学课本。 但睡莲不知道呀,她虽然见多识广,知道《长生经》的水平,但人族这种约定俗成的小细节却不会注意,想来那廉溪真君那么看好时眠,要她练这《长生诀》也肯定有他的思量在里头,大概是为了给她以后做铺垫吧。 而时眠呢,她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她连功法分等级,不同的功法对修炼所带来的影响都不知道,睡莲叫她学,她当然就乐颠颠的学了。 于是,时眠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认定《长生经》了。 把《长生经》翻到后面果然有教内视的方法。时眠现在虽然还没有引气入体,身上没有半点灵气,可内视用不着灵气,只要有神识就够了。 人族和草木一族果然是有天差地别的。以往时眠还是土豆时,想要查看体内的情况,直接把神识粗暴地往身上一套就可以了,人族要内视,却是要讲神识凝结成线,顺着经脉游走,神识不够强大的时候,无法将经脉的每一处都顾及到,就只能一点一点在体内游走,片面的查看。 时眠试了好几回都没办法把神识凝结成线,她的性格哪里干得了这么细微的事啊。 抓了抓脑袋,时眠又认认真真照着《长生经》中讲的技巧摸索了一遍,哦,成了! 她兴奋过后又练习了好几遍,确定自己不会一个控制不好就把自个儿的经脉弄残,才沉下心神,查探起身体的情况。 第九章 土豆 时眠的经脉还有些堵,神识行走的有些困难。 凡人想要入道,首先是凝练经脉,使灵气可以在体内完整的运行一个周天,也就是凡间武者所说的打通奇经八脉。时眠先前经过炼心路的帮助,经脉已经大体打通,但到底是外部力量强行所致,并没有经过自身的淬炼,是以有些滞涩。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神识走了一会儿,心里就很是不耐烦了,她虽然不怕浪费神识,但自个儿的性子却坚持不了这么细致的事情。 “你可以……”睡莲开口想要说什么。 “哎呦我去!”时眠一个不小心,差点戳到了自己的经脉,她吓得抹了抹额头,对睡莲抱怨道:“睡莲你别突然出声呀,吓死我了……” “……” “这东西也太麻烦了,弄得我提心吊胆……”她长吁一口气就开始发牢骚。 “呵呵。” 时眠突然打了个颤,又赶紧变脸,狗腿道:“尊敬的睡莲阁下,刚才可是有何指教?” “……你可以在控制神识的同时分心去看看体内的情况,就不会觉得无聊了,而且你本来学习内视就是要通过神识查探身体状况,现在倒成了你学习控制神识的游戏?”睡莲无奈道。 “哦!”时眠恍然大悟,她方才光顾着控制神识,却没有注意神识中的境况,倒是本末倒置了。 “哎呀,那神识就不够用了。”时眠抓了抓脑袋:“睡莲,要不你帮我把以前封住的神识解开?” “知道了。”睡莲说着,一边开始通过那青莲印记解封她的神识,一边嘴上还不饶人地嘲讽着:“我草木一族最是擅长精细之事,你原先那神识,就算我只有一半,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控制神识的同时查探周围,哪有你这么浪费的,真不愧是最低等的土豆一族,你这水准比那些粗心眼的兽族都不如了。” “嘿嘿~”时眠只傻笑着,也不顶嘴,睡莲毒舌,又对她意见极多,她最近已经被锻炼的越来越厚脸皮,这种程度的语言攻击已经完全无法挑动她。 等睡莲将她封下的全部神识都解开,时眠立刻就是一阵耳清目明,好似又回到了那可以将神识放出老远,一直到内院偷看小姐们换衣裳的日子。 “睡莲啊,我怎么觉着我脑子清明了些,好像变聪明了?”时眠满脸的怀疑:“是不是你帮我封存神识的时候,顺便还带了些元神进去?” 说起元神,这乃是修士独有的东西。凡人只有三魂七魄,转世也是三魂七魄去转世,修士则在修炼的过程中将三魂七魄转化成了真灵,真灵也就是一个修士的本源,每个真灵都有独一无二的印记。而元神则是修士凝练而成的最为精纯的灵力团,往往覆盖保护着真灵,这就是修士的命脉了。不少修士失去肉身后只剩下一团元神也可以带着记忆夺舍重生,就是因为这条命脉没有掐断。 真灵这东西是无法修炼的,除非是传说中的褪凡入仙,真灵直接蜕变成仙灵,真灵才会有一次变化。否则就是练气修士和元婴修士的真灵相比,也完全没有高下之分。是以,不少修士转而修起了元神,记忆、智力这些,都与元神的修炼密切相关。 时眠从不说自己是转生,而说是重生,便是因为她并不是真灵转世,而是带着元神中的记忆和智力,另类地夺舍成为了时眠,只不过因为她是夺舍了还在腹中的时眠,且她与这句躯体相性极好,才没有其他修士夺舍后的一系列问题和危险。 “得了吧。”睡莲毫不客气地挖苦道:“你就那么点智力,我要是再封存一些,恐怕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切。”时眠撇了撇嘴,乐颠颠地控制着多出来的这些神识,又试了试内视。 这一次她可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是新奇的不得了。 成功地在控制神识的同时观察神识内的景象后,时眠便沉迷在了人类躯壳的奇妙之中,和土豆的简易型躯体相比,这人类身体的精致度简直就是鬼斧神工精美绝伦匠心独具又浑然天成。 “哇……居然连这种地方也藏了有细小的经脉……” “连接的好精细……一环扣一环呀,太漂亮了……” “哦?这么看来不出一刻我就又需要排泄了……” “啊,是丹田……嗯?嗯?这是丹田?” 时眠突然抬起脸,断了内视。 “睡莲,你刚才是不是趁机对我的神识做了手脚?” “呵呵。” 时眠又懵懵地发了会儿呆:“嗯?” 她把全部的神识都调动上,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再次探入自己的丹田。 “……” “睡莲,为什么我的丹田里会有一颗土豆?” “可能是因为你蠢吧。” 时眠纠结的一张肉脸都拧巴在了一起。没错,她很肯定,丹田里的那个相当眼熟的灰扑扑、圆溜溜,还插着四根火柴棍的东西,绝逼就是她前世的本体!土豆! “怎么会这样呢?”时眠傻乎乎地坐了一会儿,她把神识放出去,嗯,那只小鹦哥扇动翅膀的时候掉了根毛,院外右边的草丛里藏着一个巨大的蚁穴,蚁后似乎要进阶了,蚂蚁们都在忙着,负责照料她的那个小修士正坐在河边修眉毛,再远一点,还能看见时家的侍卫队正牢牢守着她可能通过的所有路。看得很清楚啊,神识没毛病。 时眠终于意识到,她可能没有产生幻觉,她的神识也没有问题,而她的丹田里,可能真的有一个灰不溜秋的、莫名其妙的土豆。 “睡莲啊,我这可怎么办啊……”她苦着脸,这种情况她可从没听说过,哪有夺舍了人家还能把自己的本体藏在人家丹田里的?那她到底是丹田里的土豆,还是拥有这句躯壳的时眠?这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能怎么办,受着呗,反正你是不一样的烟火。”睡莲嗤笑道。 她看时眠那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又忍不住道:“反正你也想不明白,别费脑子了,试试这个土豆能不能用吧。” “能不能用?” “嗯哼。”睡莲又感觉有点饿了,有气无力道:“你这颗土豆好像不大对头,你试试把它当灵根用吧……我去睡一会,你晚上记得多吃点。” 才一说完,睡莲就立刻没动静了,时眠只好挠了挠头。当灵根用? 灵根是什么?那就是仙缘,是连接天地灵气的桥梁,修士与天沟通的枢纽。灵根不管品质属性如何,总归就是一个作用,吸纳世间灵气炼化成为修士自身的灵力。像伪灵根那样,吸纳的灵气驳杂不堪不说,还留不住,最终经过炼化汇入经脉的可能还没有吸纳的一成。凡人就是完全留不住灵气了,不管是驳杂的还是精纯的,因为没有灵根,哪怕让凡人吃下去顶阶的补灵丹,那庞大精纯的灵气没有经过灵根的炼化,就一点都存不住并留在体内。 而灵根这东西,是天生而成的,一个人没有灵根,就永远不会有灵根,有灵根的,那品质属性也是确定了的,不会改变。 不是没有执意求仙的凡人希望给自己造出一条灵根来。无论是入魔地制作可以代替灵根的东西,或是疯狂地杀有灵根的孩子抢夺灵根,还是搜尽天材地宝温养身体以求养出后天灵根,这些都有人尝试过,但就定云界的记载,从没有过成功的例子。 所以,当时眠听到睡莲叫她把这颗莫名其妙的土豆当灵根用时,只有满心的无语。 不过以睡莲在她心里无所不知的形象,她到底还是将信将疑地试了试。 拿出《长生经》,时眠按着上面的法诀,试了试引气入体。 所谓引气入体,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教凡人学会感受灵气,并且将灵气吸纳入体而已。 时眠上辈子修炼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不会感受空气中的灵气,只是她做土豆时是不用灵根修炼的,是以将灵气吸纳入体这事儿,她还得按着《长生经》里头讲的步骤来。 时眠盘坐在床上,闭上眼,沉心静气,熟门熟路地就进入了状态。 这小昀派到底是一介大派,哪怕此时时眠呆的是派中最为边缘、灵气也最稀薄的地方,这空气中闪耀着的各色灵气,也比建在凡俗的唐家浓郁了不知几倍。 时眠贪婪地对这浓郁的灵气流着口水,前几年都习惯了感觉不到灵气的凡胎,她来这里以后也没想起过看看这里的灵气。她正想试试《长生经》里说的与灵气沟通,并将灵气引入灵根炼化时,又一下犯了难。与灵气沟通她会,但将灵气引入灵根炼化?人家都是有属性的灵根,吸纳了灵气之后,不合灵根属性的灵气就会自行散去,只留符合属性的灵气,根据灵根的品质来进行不同纯度的炼化。可她这颗土豆?没属性也不知道品质的,这真能当灵根用? 时眠没办法,姑且便将所有属性的灵气都引入了那颗土豆,她本以为那看上去就是颗普通土豆的玩意不会对这些灵气有反应,却意外看到那土豆颤了颤,居然就那样把灵气吞了进去? 时眠等了会,又等了会,见那土豆没反应,便又引了些灵气去,土豆来者不拒,再次吞了下去。 …… 嗯?时眠懵住,《长生经》中不是说,灵根炼化过灵气后,便会将灵气释入丹田,然后就可以跟着法诀使灵力在经脉中运行周天吗?这怎么回事?这土豆吞了灵气后便闭嘴不吭气了,说好的释入丹田呢? 时眠又引了不少灵气给它,本想着说不准是没喂饱,喂饱了大概就吐出来了,结果完全是石沉大海,那土豆吞了灵气后就安静的在丹田里装死。 又是个吃货!时眠气歪了鼻子,不再给它喂灵气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时眠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饥饿。她急匆匆地跳起来就往膳堂跑,马上要错过晚饭时间了!她明早就要跟着时家走了,这最后一顿饭怎么能不吃个够本? 都怪那个土豆!时眠因为饥饿,一点也不顾那土豆好歹是她前世本体,就在心中恶狠狠地骂着那个吃货。 第十章 时春道 辰时,茜色的曦光微露。 时眠慢腾腾地跟着时家的护卫队往时家的飞行法器走去。时家这飞行法器俗气,就是个船的模样,材质也普通,若不是外面画了一个大大的“时”字,看上去就和其他在商行出租的法船没什么两样。 炼心路上还有大批的试炼者在磨着时间,时眠看了一眼也就不感兴趣了。 这时春道倒是积极得很,天还没大亮呢就使人来催她了。时眠扯了个大大的哈欠,她就是不信邪,昨夜压根没睡,不停地喂灵气给那颗土豆,一副不喂到你反胃就不罢休的架势,可惜土豆岿然不动,哪怕时眠把她那间屋子里的灵气都快抽空了,土豆除了来者不拒地全吞下去,就没别的动静了。 时眠犟上了,偏偏要和土豆死磕,非要喂到它有反应为止,可惜她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就被时家来人给打断了。 时眠跟着侍卫登上那法船的船舱,第一眼就看见了正揪着水玉葡萄吃的时春道。 “四哥好淡定,我听闻十三妹妹中的毒凶险万分,您担心妹妹,茶不思饭不想地彻夜恸哭,叫许多人都为您担忧,现在看来,您倒是很会抒解伤痛呐。”时眠酸溜溜地讽刺着。 时春道转过头来冲她一笑,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郎唇红齿白,那一笑,简直如同阳春白雪一般干净而明亮,却又带着一丝愁绪萦绕在眉间,叫人的心都被他揪住了。 “阿眠,不必同四哥见外。”他朝她招招手:“过来坐吧,吃点东西?” “不必了。”时眠立刻就竖起了汗毛盯着他:“既然您怀疑阿眠是害了十三妹妹的嫌犯,那就给阿眠嫌犯的待遇即可。” “怀疑……”时春道摇摇头,用他那双忧郁而深邃的眼睛,即悲悯又包容地看着她道:“阿眠到如今都不愿承认,是因为你背后那人要挟了你,还是他对你太重要了呢?没关系的,阿眠,你还小,不懂事,即使是害了阿酌,四哥也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这么做,就算是将功补过了,四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四哥想远了,阿眠从未做过暗害十三妹妹的事,更不要提什么幕后之人了,四哥有同阿眠开玩笑吃葡萄的时间,还不如帮十三妹妹找解药。”时眠努力的平心定气、平心定气。 “唉……”时春道无奈地叹气,仿佛是个被叛逆妹妹顶嘴、却还是温柔宽容的好哥哥,他朝旁边候着的侍卫摆摆手道:“既然十二小姐无论如何也不愿配合,本少虽然怜爱她,却也不能太过偏心。陈昌!将十二小姐带到仓房去,严加看守!” “是!”旁边的侍卫应声,便提溜着身子小巧的时眠往外走去。 时春道看着她那身不由己的狼狈样子,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忍,他爱怜地看着她道:“阿眠莫怪四哥,这次是你做错了事,四哥如此,也是教你长长教训。阿酌如今命悬一线,还需要解药救治,阿眠,阿酌的性命可是绑在你身上了,你若想好了,随时都可以来告诉四哥,四哥立刻就把你放出来,可好?” 时眠一阵恶寒,把头撇到一边,什么也没说。 “啊啊睡莲!时春道真是太讨厌了!太讨厌了!我想抓烂他的脸!太恶心了那张脸!看到就浑身膈应!睡莲帮帮我!!”她在心里抓着狂。 “这些不是重点,你就光注意他的脸了?”睡莲若有所思道:“他在暗示你。” “啊?”时眠一怔,暗示?她把方才时春道说过的话回想了一遍,除了更加窝火憋气之外,没有半点其他感觉。 “蠢货。他针对的,应该就是你爹了,他不仅咬定你有一个幕后之人,还几次三番说此人对你太过重要,你这个年纪,能接触到的人有多少?重要的人又是哪个?当然就是你爹了。至于什么将功补过、保护你,不过是在暗示你,你只要说是你爹指使你下的毒,他就会保下你,但你得给他做事儿。” “啊?”时眠满脸惊讶:“真的假的?他当真说的这个意思?” “还有要你长长教训,恐怕是要给你来个下马威了,待会儿在仓房里,你可能会不太好过。他是在威胁你,想好了就可以出去,想不好就一直长教训吧。” “还有最为歹毒的一手。他说时酌的命绑在你手上,也就是告诉你,你一天不妥协,时酌就一天不会解毒。当日多少修士都看到了时酌晕倒,其后时春道跑去主殿大张旗鼓地控诉是你害了时酌,这根本就压不下去。若你妥协,为他们办事,时酌也很快醒来,时家大概会为你洗白名声,反之,这事拖得越久,谣言就越是甚嚣尘上,你残忍无情阴险毒辣的名声就会越盛,介时哪怕你是宇灵体,也不会有一个要脸皮的门派收下你,你就只能成为时家圈养的武器了。” “……”时眠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后才厘清了头绪,皱着脸要哭不哭道:“那怎么办呀,睡莲?” 还没等睡莲回答,提溜着她的那个陈昌侍卫就突然停下,把她放了下来。 原来就在她们传音的这段时间,陈昌已经走到了仓房。 “十二小姐,就是这里了,请您好生反思。”这个陈昌脸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和先前那个陈侍卫有两分相似。 时眠点了点头,陈昌便把她推进仓房,回手就锁住了大门。 仓房里面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光,时眠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看清这里的景象。这仓房在整条法船的最底下,方才陈昌带着她从甲板上绕了好大一圈才下来,可见这里的偏僻。 时眠四处看了一圈,说是仓房,其实这里也没存放什么东西,时家主子们都有乾坤袋,用不着这里,更多的还是存放下人们需要的东西和其他杂物。 她找了一大圈,才勉强找了两张已经被废弃的桌帘,叠一叠垫在底板上盘膝一坐,就勉强算是个蒲团了。 “睡莲?” “嗯?”睡莲声音懒洋洋的。 “你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暂时还没有……我又饿了,你先叫人送饭过来我再想。” “哦……”时眠跑到门上敲了敲,没什么动静,她又叫了几声,还是一片寂静。 “……” 说好的想好了就可以随时告诉他呢?该死的时春道! 时眠估算了下,现在离午时还早,若陈昌午时才来送饭,她和睡莲恐怕要饿上好一阵了。 仓房里也不会存放食物,法船上为了保证吃的东西新鲜,一般都会把原材料收在乾坤袋里,要做饭时,才会拿出来。是以,时眠将仓房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半颗米都没找到。 她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儿也没想出什么办法,门外又一直没动静,只好先坐下,打算喂喂小土豆,消耗下时间等着午饭。 没想到时眠刚坐下,就听到到后腰上有什么东西,剐蹭着背后的木板,发出“哗哗”的响声。 什么东西?她反手往后腰上一抓,是一张纸条。 “什么时候……”时眠皱着眉,突然想到了什么:“方才那陈昌推我的一下,莫非就是贴了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摊开,只见上面的字体清逸而潇洒,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话“子时一刻,随来人走。——时春雪” “时春雪?”时眠想了想,她并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但看这名字,大概是与她同一辈的。 “睡莲,你还醒着吗?” “怎么了?”睡莲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你看这个。”时眠知道睡莲现在没什么力气查探她手上的东西,就分了一丝神识,将纸上的内容送进了青莲印记。 “……” 睡莲半晌没说话,时眠便问道:“要听他的吗?” “时春雪……”睡莲沉吟片刻:“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啊,是你爹的书房里。” “我爹的书房里?是在什么上面看到的?” “我忘记了……”睡莲冷静道:“等到了时候再说,现在你先吃饱肚子。对了,这个纸条得处理掉。” “好。”时眠点点头,把纸条揉了揉,张嘴就嚼吧嚼吧吞下去了。 “……”睡莲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它本来要让时眠把纸条扔进空间夹层呢,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就张嘴吃了。这家伙,因为它需要的能量太多,一直以来都是生冷不忌地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从来没有细嚼慢咽地品尝过食物的味道,它本来想着这家伙顶多就是不懂美食的魅力而已,没想到她现在连食物的定义都分不清了。 没错,时眠当土豆的时候根本不吃东西,成了人以后又因为睡莲,从来没有真正用味蕾体会过食物的魅力,现在她对世间万物的定义已经变成了:不能吃的,可以吃但没能量的,可以吃但能量少的,可以吃而且能量多的,这四种。 味道和卖相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 睡莲本来想给她纠正一下,但寻思了一阵之后,这对它好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家伙要是学会了挑嘴,它可不会像现在这么滋润了,于是便作罢,随她去了。 第十一章 逃走 时眠半躺在地上,捂着肚皮欲哭无泪。 先前睡莲说时春道要磋磨她,她还没当回事儿,现在看来,这个时春道果然通晓了她的弱点,居然不给饭吃!简直是要她的命!别人一两天不吃饭或许没什么,她一两个时辰不吃饭就该饿得没力气了。 “睡莲啊……你这是要把我拖死啊……不能先忍一会儿吗?”她哀哀戚戚向睡莲卖着可怜。 “我已经努力在压制了,青莲印记察觉到你的身体强度变好了,就会自行抽取你的能量……”睡莲声音也有点虚:“越到后面我需要的能量越多,你早点修出灵力就好了。” “唉……”时眠也想修出灵力啊,可是看那土豆的样子,一点都不买账,只进不出的吝啬鬼!她暗暗骂道。 仓房里头看不见天色,时眠自己推算了一下,马上就要到子时了。 来吧来吧,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有的吃我就跟你走!时眠心里想着。反正对方也是自己这一辈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算计她老爹还不给她吃饭的时春道更差。 子时一刻,仓房的大门忽的打开了。 时眠看过去,一时被走廊里的夜光石晃了眼睛,她把手挡在眼睛前面,问道:“是谁?” “回十二小姐,小的奉四少的命令,来问问您,可愿说出是何人指使的您?”陈昌毕恭毕敬地低头问着。 对面的女孩饿得软倒在木板上,却还是不忿地瞪圆了眼睛,用奶声奶气的声音硬做出恶狠狠的语气道:“你回去告诉他,休想逼我做出那等下三滥的事情,有本事便饿死我,我看你可敢!时春道你个娘娘腔!你除了会逼迫小女孩还会什么?丑男时春道!你……” 等时眠叽里呱啦终于骂完了,陈昌沉默了片刻,没说什么,便对她行了一礼,可能是时眠的话震动了他,他脚一歪没站稳,用手撑地站起来,又恭恭敬敬地重新行礼,才转身将两扇沉重的门合上,认认真真上好了锁。 时春道收回神识,有些无趣道:“到底还是个小娃娃呀。” “你也只是个小娃娃。”他面前有一道半悬在空中、正闪着亮光的符纸,里面传来如洪钟般的声音:“此女如何?” “愚钝、脾气暴躁且没什么脑子,简单来说,要控制还是容易的。”时春道漫不经心地说着:“爷爷不必担心,要她妥协,春道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哈哈哈!”那道声音,也就是时春道的爷爷,时家家主寒松真人满意地笑了:“春道有自信虽好,但切记不可小看任何人,哪怕是个娃娃!将来我们时家开山立派,你可是爷爷最看好的掌门人选,从现在起,你就要学会下能心细如发、上能统观大局,你可明白爷爷的意思?” “是。”时春道这才收起了些吊儿郎当的样子,正正经经地回答着:“春道记住了,谢爷爷教诲。” “嗯。”寒松真人很是满意他的态度,傲气而不傲慢,是他想要的样子:“给阿酌下毒的人是谁,可查出来了?” “回爷爷,还没有,应该不是时眠所下,但究竟是谁,目前还没有线索。”时春道回答道。 “嗯……”寒松真人沉吟片刻,再开口,语气变得有些阴毒:“我这边还在找解药,你若是有了下毒之人的消息,先别弄死,招待着,等带回来爷爷必有大赏!” “是。”时春道毫无波澜地说着,对面又嘱咐了两句,才关掉了对声符。原本亮着的符纸一暗,瞬间化成了飞灰飘洒在空中。 他伸出手在空中一抓,捻着手中的符灰,突然又握紧了拳头,眼神暗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咚咚”,船舱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时春道晓得是陈昌回来报告了,他不耐烦道:“本少已经晓得了,做你的事去吧。” 等了两息,才听陈昌恭敬到木讷地回答道:“是。” 时春道不知为何心中烦躁更甚,甩了袖子就往屏风里面走去。 门外,陈昌捏了捏衣袖,安安静静地走远了。 一路上有些下人向他问好:“陈管事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他还是用那张刻板无趣的脸回答道:“下派的杂物船还没有整理好。” 那些下人便一脸佩服,看着他走远了。 时家的法船每次出行,都会带上许多补给品,还有一些分家要求的杂物,快要行到分家时,便将这些东西统一放上杂物船,然后使人御杂物船送到分家去。今夜子时三刻正好会行到一处分家,陈昌是管事,自然要负责分配好这里要求的各种杂物。 他走到船的左舷,将要下放的小船已经准备好了,下人们站在旁边等着他来查验,见他走过来都毕恭毕敬地俯首道:“陈管事辛苦了。” 陈昌点点头,对照着手中的单子,一件一件细细地查验着。 下人们面面相觑,暗想,这陈管事都是看一眼便过的,今儿个怎么这般仔细? 在他们都没有注意的档口,陈昌右手的袖子中掉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把其他东西都一一堆好,若无其事地起身道:“好了,没什么问题,你们不用再整理了,就这样放吧。” “是。”下人们看他面色没什么不对,就也放下了疑惑,这陈管事向来认真刻板,没准今天就是想给他们来个突击检查,看看他们有没有私吞财物呢。 陈昌眯了眯眼睛道:“四少方才心情不好,我还要去通知厨房熬四少喜欢的安神粥,今日就早点把船放下去吧。” “是。”下人们都点点头,这个时间早一点或晚一点都无所谓。 等负责将船下放的下人和负责御船的下人都准备好了。 陈昌却忽然重重哼了一声:“蔡五,你今晚御得了船吗?” 蔡五即是那个负责御船发放杂物的下人,此时他一脸莫名其妙道:“陈管事,我特意补满了灵力,就算早些放下去,我的灵力也足够的。” 陈昌眼含蔑视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补满的灵力?我记得你的月俸可买不起丹药,一个下午都在那里和女人嘻嘻闹闹,你哪里来的时间修炼补灵?” 其他下人先是愣了一下,又看蔡五那略带青黑的眼圈、暗黄的面色加上过分瘦削的身材,再结合他的一些传言,都悟了过来,顿时眼含鄙夷地转开视线。 这蔡五沉迷双修,四处勾搭有些修为的侍女与他双修。本来双修是互惠互益的,但他一个下人哪来的高级双修功法,只弄到了一本残缺不全的普通功法,虽然也可以帮他增加修为和灵力,但却没有教他守住阳气。若蔡五不那么贪色还好,这对他还是好处多与坏处,可惜他沉迷女色,又对双修时互生灵力的感觉无法自拔,阳气失去的太多,弄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他还尤不自知。 难怪陈管事担心他没办法御船,瞧那摇摇晃晃的样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闭过气去了。 蔡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陈昌居然这般羞辱他,这若叫他的相好听了去,他还怎么立足?他瞄了一眼陈昌,最终还是乖乖退下来,站在了一旁,双手却是紧紧攥着没松。 “好了,杜朔,你来御船。”陈昌指了一个看上去还未及冠的少年。 “是。”那少年站到船头上去。 陈昌走到甲板中央的那个法阵上去:“老规矩,我一开法阵,就立刻将船推出去。” 下人们都点点头,表示他们准备好了。 时家到底还是个不小的家族,这艘法船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厉害的,但它其实刻有价值不菲的防御法阵,金丹期都无法撼动这法阵。平日没有遇上攻击,这法阵看不出来,现在陈昌触动了它,它自然是现出原形了。 只见晴朗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层巨大的光膜,包裹着整个时家法船,其上刻有各种乍看之下古怪扭曲、再一看却只觉得玄妙无比的文字。各种文字组成的阵图精美而玄奥,散发着比夜空中的星还要闪烁数倍的金色光芒。 陈昌只是个管事,修为又不高,虽然拿了权限,却没办法长期支撑。他将左舷的阵法开了一道小口,已经做惯了这份工的下人们,立刻就将杂物船放了出去。 那杜朔摇晃了几下,也很快习惯过来,稳稳当当地御船走了。 陈昌收回手,看着法阵慢慢淡了下去,直至消失,若不是空中还有些金光细碎地闪烁着落下,简直叫人无法相信,方才这里有那样一座惹眼的法阵。 他擦了擦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杜朔沉稳地御着杂物船往这里的分家行去,一点也没有十几岁的少年,第一次御船的激动和不安。 突然,船一歪,船舱里的货物被挤倒。杜朔察觉到动静,转头一看。 只见头发散乱、衣裳皱巴的小女娃正惊慌失措地往远方看着什么,一张小脸狼狈极了。 “十二小姐请放心,主船如今已经看不到我们了。”杜朔出言安慰道。 十二小姐,也就是时眠,听了这话才放心,她本想问些什么,没想到才一提脚,就发现自己如今的境况之尴尬。 杂物船窄极了,本来堆放那些货物就已经挤得很满了,她一个大活人,虽然个头不大,突然被塞在里面,也是挤得没了形儿。 只见她姿势扭曲,双手诡异地夹在货物之间,双脚一上一下踩在货物里,背脊被挤得不得不弓成虾米状,全身只有头可以自由动了。 时眠冲杜朔嘿嘿傻笑:“能帮我一下吗?” “……” 杜朔没什么表情,只是点头道:“失礼了,十二小姐。” 等时眠好不容易被解救出来,就发现即便如此自己也没力气控制身体。 “您要吃点东西吗?”杜朔知道时眠这一天都没吃饭,便把自己的乾坤袋掏了出来:“如果您不嫌弃。” “吃吃吃!”时眠两眼放光,不知哪来的力气,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就开始往嘴里塞东西,等她终于塞了个半饱,杜朔的乾坤袋也见底了。 “抱歉,小的的乾坤袋太小,装不下更多粮食了。” “没事没事。”时眠久旱逢甘霖,即使没吃饱心情也很好。 “你们主子打算送我去哪儿?” “这要看十二小姐了。”杜朔低下头道:“大公子可以送您去别的地方避过这一段时间,也可以将您送回十四爷哪里,看您选择。” “那当然是回我爹那里了。”时眠想也不想就下了决定:“大公子?时春雪是大公子吗?” “是的,您应该称大公子为大哥。”杜朔纠正她。 “哦……”时眠想了想,怎么也记不起来当初周侍卫有没有给她提过这个大哥。 “那大哥为什么要救我?我爹和他很熟吗?” “小的不清楚主子的想法,更不敢妄议主子的事情。”杜朔脸色平静,身板挺直,倒是没有他语言里那么卑微。 “好吧。她眠撇撇嘴,有些失望。 “既然您选择回十四爷那里,就跟着小的走吧。还有些时间才到这里的分家,您可以休息一会儿。”杜朔又回到船头那里,一边御船一边警惕周围。 时眠就干脆原地打坐,消化了一下刚才吃的东西。 没错,她还真听了那张纸条上的话,跟着来人走了,不,应该说,她饿成那个样子,根本没有不跟着走的余地。 而她之所以走得这么顺利,还得归功于修仙界的一种小玩意,换形符。 这个换形符,不过是一位精于制符的修士闲暇时间制来玩闹的,几乎不花费灵力就可以激发,唯一比较特别的,大概就是它是一种联动符,可以两张、甚至三张一起使用。使用此符的人,会先用一张符纸将它变成自己想象中的形象,然后去靠近他想要戏弄的人,将另一张符纸用在对方身上,对方就会变成之前那张符纸所化成的形象,保持时间很短,不到两刻钟。 这种符纸在战斗中用不上,因为是联动符又比较难制作,修为低但不精于制符的修士一般都制不出来,修为高些的,见得世态也多了,哪里会用这么幼稚的方法去捉弄人,是以这换形符可谓是冷门中的冷门,如今知道的人也不多了。 陈昌正是用了三符联动的换形符,一张在他房里,化成了一颗豌豆,一张用在了时眠身上,于是时眠就变化成了豌豆的样子,还有一张,则是变成了时眠的样子,代替了时眠待在仓房。陈昌那一个没站稳,其实是顺势拾起了地上化为了豌豆的时眠,收进了袖子里,他会提前放船,也是因为符纸的效力很快就会过了。 说起来,也是时眠好运,这计划虽然看上去完美,但却有个硬伤,就是换形符的时效。此时只要时春道用神识看一下仓房,就能发现里面的“时眠”已经化成了飞灰,凭现在的距离,他要把时眠捉回去可是轻而易举。偏偏他今日心情不好,不想多操心这些,又喝了陈昌加料的安神粥,早早就睡了过去,等明早他发现时,时眠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些事情,神经大条的时眠都没有意识到,就没心没肺地看着杜朔催动着杂物船慢腾腾地走着,若叫正在睡觉的睡莲看到,保不准怎么无语呢。 人族果然很厉害啊……时眠把脚丫子撑到船衍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那层薄弱的防御法阵。 今夜无云,星辰都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身影,遍布了整片夜空,静谧地闪烁着。这夜空是她从未见过的广阔,从未见过的安宁,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他们的船在半空中缓缓行驶着,上方是寂静的夜空,下方是苍茫的大地,仿佛世上只剩下这一艘船。时眠好像回到了她刚刚孕育出灵智的时候,那种世界都温柔的期待着她,期待着她去体味各色繁华的感觉。 好一会儿,等她再睁开眼睛,连日来的那种疲惫感已经消失了。 她从离开时墨疏开始,就一直将神经崩得紧紧的,现在终于自由了,即使暂时还吃不上东西,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畅快。 心思一活跃起来,她又开始东想西想。 那换形符还真有意思,什么时候能学一学就好了。人族虽然心眼多的堪比空间夹层,但用在这些上面倒是值得表扬的…… 一想到人族可怕的人心,时眠就垮下了脸。 她选择了回到时墨疏身边,也就意味着,她将要面对一场巨大的阴谋风暴。 第十二章 吃吃吃 嘈杂热闹的集市上,一对看上去年纪尚小的兄弟俩,正在和经常出入落阳山脉的老修士唾沫横飞地吵着架。 “你这老不羞,一把年纪了也好意思骗孙子辈的灵石!瞧瞧你这猪,还是拿给人吃的嘛?”豆丁大的那个小男孩作为主要战力,一把扯过那头鬣豪猪的后腿,不依不饶的叫嚷着。 “怎么不是人吃的了!”对面那个老修士脸红脖子粗地吼着:“我这鬣豪猪蕴含灵力,凡人可是想吃都吃不上,两块灵石卖给你算便宜你了!” “蕴含灵力?那你给我说说,它是几阶灵兽?”小男孩一点不让地嗤笑。 “这……”老修士语塞:“反正,我已经很便宜了!” “这还叫便宜?”男孩扯扯猪腿:“你瞧,这肉都打碎了,还怎么吃?到处糊的都是泥巴和毛,若想吃还得买净水符,这猪个头大,我得买多少个净水符才行?想吃它还要花这么多成本,我们哥俩一共就两块灵石,你还要全抢走,一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不留余地,难怪已经这般老了还修为这么低……哇……我们兄弟苦啊……” 男孩嚷着嚷着还顺势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那老修士被他的话气了个半死,手指指着他不住地颤抖。 周围的修士听到动静,都往这边看过来,一看是那个一贯价格卖的高,专爱坑外来人的老油条被怼了,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呀,老赵,你平日赚的灵石够多了……” “老赵啊,你一个修士还好意思坑到没入道的娃娃身上?” “这鬣豪猪的品相的确不好……” “两块灵石太为难这俩小哥了……”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呀老赵……” 老修士常年在这处集市上混,还是头一次遇到被围攻的情况,这可不行,这要传出去了,还怎么做生意?他捏紧了拳头,好几次想要上来收拾这个泼娃娃,可惜旁边那个大一些的少年只用眼神一扫他,他就莫名的一阵心惊肉跳。 “给给给!送你了还不成吗!小小年纪就这么奸滑,算我老赵头认栽!”老修士一甩袖子就虎着脸阔步走了,居然被一个凡人小辈坑了,今天真是倒霉! 坐在地上的男娃娃一听他这话,连忙停下了哭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无限的感激和诚恳:“谢谢前辈大方!前辈是好人啊!只是这猪肉委实脏了一些,没有净水符不好……” 前头那个老修士闻言差点一栽,没等他说完就飞也似的跑没了影。 小男孩腼腆地笑了笑,朝周围各位出了声的修士弯腰道了谢,才跑去跟刚刚收了鬣豪猪的少年一起走着,慢慢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小男孩,也就是改头换面的时眠,心情那叫一个美。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离落阳城不远的落阳山脉脚下的一处散修坊市。 这些天来一直都有人在暗中搜捕她,不得已,时眠才换上了男装,又叫杜朔给她做了些修饰,几岁大的小男孩还没变声,看上去还真是一点都不违和。 唯一难以掩饰的就是她的食量,食量可怕的五六岁孩子,这个目标简直太明显,一路上因为吃食的问题,他们二人几次都差点被捉住,直到进入这落阳山脉,情况才算好一些。 落阳山脉就在落阳城旁边,是定云山脉的一支分脉,据传数千年前曾有一个门派建在这里,且鼎盛一时,后来不知怎的,这里的灵气一夕之间变得无比稀薄,依靠落阳山脉而建的那个门派也渐渐衰微、直至消失。 数千年后,也就是时眠现在所看见的落阳山脉,已经成了低阶灵兽的乐园,和一些见不得光或是没什么背景的散修的藏身之所。这里鱼龙混杂,且修士修为都偏低,没有个领头的人,混乱极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时眠才能在这里待这么久。 杜朔已经同时墨疏发过传音符,时墨疏被请回了本家,现在一时没有找到时眠,本家的人还没有对他做什么。时眠一听也就不着急了,落阳山脉的另一头就是时家本家所在的落阳城,要过去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她干脆就在这里多混一阵,而一向不允许她胡闹的睡莲居然也同意了。 最大的原因还是——吃。 “哈哈哈那个老家伙还想坑我这下孽力回馈了吧哈哈哈!”时眠万分得意地跟睡莲说着。 “……”睡莲有点无语:“你一开始就打算一颗灵石都不花地坑回来?” “没有啊,本来想压到半颗灵石的,谁知道他战斗力太差这样就慌了,赚大发了呀哈哈哈!你看到他最后那样子没有?被我吓的走路都走不稳了哈哈哈!”时眠幸灾乐祸地笑着。 睡莲干脆地切断了神念,她的笑声实在是又吵又贱。它在心里叹了口气,总觉得如果它再和这颗土豆这么混下去,传承中要求的通心莲一族正直、高尚、纯洁、努力这些品质,它是做不到了。 时眠察觉到被睡莲嫌弃了,也没什么感觉,今天的收获真丰富~ 这一周多,她都是在坑蒙拐骗中度过的,一个坊市看熟了她,她又去另一个坊市,期间像这种低阶灵兽肉也收获过不少,不过像今天量这么多还是第一次。 这鬣豪猪其实也算不上是灵兽,只不过是在这种有灵气的地方长大,身体里含了一丝不怎么纯粹的灵气而已,吃上一整头也不一定有感觉。不过时眠也不需要有灵气的,她只是看中这鬣豪猪个头大得夸张,往往一头就够她一餐饱的。 杜朔看她眼馋那些灵兽肉,也给她买过一只二阶青兔,两只手掌那么大,就花了整整十块灵石,其间还不乏时眠的唇枪舌剑和老板几乎要翻到头顶的白眼。 刚买了他们就脚底抹油跑去其他坊市躲着,生怕被那个老板寻仇。结果最后一吃,眨下眼睛的功夫就不见了,叫时眠很是不过瘾。虽然睡莲因为那一只二阶青兔带来的灵力,一整天都没问她要过吃的,叫她头一次当了回正常人,但她还是喜欢能大口塞的,吃得才够劲。 “十二小姐,今晚还是要炖吗?”杜朔走进厨房,从乾坤袋里掏出刚才买下的猪肉,回头问她。 他们现在住在一个临时的小院子里,院墙修得漂漂亮亮,院子里还种了颗枫树,在落阳山脉这种地方,可说是卖相绝佳了。这里之前的主人已经寿终正寝,杜朔看时眠喜欢,硬是打退了各路前来抢房子的修士,把这里占了下来。 “还是炖,你要吃的那部分随你喜欢的口味做吧。”时眠应道。 杜朔沉默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把猪肉分开处理。 炖肉能最好的保全食物的能量,虽然不好吃,但在时眠看来是无所谓的。 时眠看着杜朔发愣。少年脸上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热血和活力,而是沉稳平静得让人怀疑他的真实年纪。 他翻手就是一个净水术,洗干净了再利落下刀,叠放在一旁又去宰下一块,比他身子还要大一些的鬣豪猪不一会儿就被清洁整理地方方正正。 时眠不是第一次见他宰猪,但每次看到时还是会惊叹,你宰猪都宰得这么优美,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杜朔手上动作突然一顿,转过身来向她低头道歉:“抱歉,十二小姐,今天忘记给您施化息术了。” 他隔着老远朝时眠扔了个法诀,立刻,那股子浓重的腥味就消失了,杜朔再次俯了俯身,回去料理了。 时眠只惊叹地摸了摸鼻子,隔着这么远都能施术,控制力不错啊……其实睡莲老早就提醒过她,这个杜朔恐怕不简单,无论是他的修为,还是他周身那股气度。虽然他对时眠总是毕恭毕敬,但却与陈昌那种毕恭毕敬不同,他虽然说着卑微的话、做着卑微的事,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卑微。明明年纪很小,修为却不低,可想他的资质应该也不错,却在时家当小厮,怎么想都奇怪。最重要的还是他买青兔时,眼睛都不眨就花出去的十块灵石,委实把时眠镇住了。 睡莲总是阴谋论他,想要时眠离他远点,但想想时眠一个凡人,现在又处境堪忧,不信任他也不行。 而时眠就完全不管这些了,她当土豆时,拥有着被称赞为可以赶超兽族的超级直觉,虽然是自称的,但她也很是自信,既然没有在杜朔身上感觉到恶意,她也就不去探寻人家的事情。 时眠捧着《长生经》看了一会儿,饭就已经上桌了。 刚才那只鬣豪猪炖得白白的,占了一整个桌子,米饭只好放在别的桌子上。 时眠一看,眼睛瞬间晶晶亮:“辛苦你了,快开饭吧开饭吧!” 杜朔颔首道:“小的谢过十二小姐。” 时眠已经开始和那头鬣豪猪奋斗,腾不出嘴来说话,只摆了摆手。她没注意到,杜朔那张面瘫脸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困惑:炖得软趴趴的肉,真的这么好吃吗? 时眠风卷残云似的扫荡过了整张餐桌,最后满意地打了个饱嗝,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对杜朔笑了笑:“我的礼仪课一直不及格,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端去你的房间里吃。” 杜朔低头道:“小的不敢。” “好吧。”时眠无奈。 她坐到院里的蒲团上打坐,闭眼消化起了刚吃掉的那头猪,感受着那一丝微弱的灵气通过自己的身体,被引入了青莲印记,心中酸酸地想道:如果我也能留存灵气,该多好? 又把神识探入丹田,土豆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时眠这些天也没有少喂它,土豆这个厚脸皮的家伙来者不拒,却没有半点反馈,叫她连生气都生不出来了。 等她睁开眼时,杜朔已经收拾好了餐盘,正守在她旁边,盯着她,免得有人突然闯入。 时眠每次打坐完都会被他吓住,这次也不例外,她习惯性地想劝劝他,但想想又放弃了,反正每次都会被无视。 “杜朔,明天我们再去收一些灵兽肉,后天就回去吧?”时眠和他打着商量。 杜朔立刻就回答道:“全凭十二小姐的意愿。” “……”时眠无奈的点点头道:“那今晚就早些睡吧。” 她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眼角抽搐着回头,对亦步亦趋跟着她的杜朔道:“我是说,你也去休息!” 杜朔还是那张面瘫脸,语气平直道:“十二小姐凡人之躯,夜里恐有危险,小的奉命保护您。” 时眠深吸了两口气,无可奈何,任他跟着了。 杜朔并不会进她的房间,只是守在外面,可这也够叫时眠不舒坦了,虽说杜朔自称是下人,可她引以为傲的直觉告诉她:把这个人当下人用是要遭殃的。 她郁闷地撇嘴,不管了,反正是他自己愿意的。 时眠盘坐在床上,从胸前掏出来一个小布包,这是临走前,廉溪真君送给她的小玩意儿,不用灵力也可以打开,只是空间比一般乾坤袋小许多。里面原本装了一块玉佩,据说是护身的,时眠早已拿出来戴在了身上。现在里头装的,是空元真人送的一百块灵石,不过已经被时眠花了不少了。 她早听说过灵石这个东西,也在自己老爹手上见过,小小的一点点,样子倒是漂亮,在修仙界被当做货币使用,和凡人的金银差不多,不过灵石也分等阶,她在时墨疏那里见过的,还有空元真人送她的,都是下品灵石。据说等阶高的灵石,里面的杂质会越来越少,比她见得这些都要漂亮,还可以直接吸取里面的灵气,一般人都舍不得拿出来交易。空元真人拿给她的一百块下品灵石,也不少了,据说小昀派的外门弟子每月每人也才发放三枚呢。 时眠一块一块数着灵石,八十四块……她怎么也得留上个八十块,四块灵石可买不到能塞满布包的灵兽肉,看来她明天又得疯狂杀价了,虽然杜朔好像身家很丰厚的样子……不过自从他给时眠买了只青兔后,时眠心里就一直怪怪的,唉,果然吃人嘴短,还是靠自己吃上的东西舒坦。 第十三章 糗 时眠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探出半个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的山洞。 杜朔正在那里和一只绿背毒蝎斗法。 这绿背毒蝎出现的有些蹊跷。以时眠的神识,放出百里不成问题,各种危险都能提前躲过去,不过她只是暗自警戒,带路的还是杜朔。 他们原本走的好好的,时眠的神识感知范围内也没什么异常,谁知只是一晃神,这绿背毒蝎就朝他们这边奔来,以不符合它二阶灵兽的速度,飞快地跑到了时眠二人面前,他们甚至连躲开的时间都没有。 时眠有些心焦,二阶灵兽相当于人类练气中层的修士了,她虽然知道杜朔很厉害,但灵兽肉体强大,不像人族那么好打。 只见杜朔一个土刺术扎上去,那绿背毒蝎被顶了一下,身上的甲壳却还是光亮光亮的,一点印子都没有。 他干脆不用法术了,掏出一把匕首,身形敏捷跑到了那蝎子近处,与蝎子缠斗着。 他的匕首好像是法器,一挥一动,那周围还带了一丝土黄色的灵气。 时眠心里暗骂他傻,土属性本来就不主攻击,就算是裹在匕首上也威力不大,近战危险又大,还不如用法术呢。 果然,杜朔跳来蹦去绕着绿背毒蝎“叮叮当当”戳了一通,不仅没能伤到它,还险些被它的毒刺给扎中。 绿背毒蝎似乎是怒了,竖起尾巴,那毒刺一翘,一股灵力就在那聚起来了。 杜朔连忙回头朝时眠叫道:“小姐屏息!” 时眠听话地憋住气息,只见那蝎子嘶叫了一声,毒刺抖一抖,霎时喷出一片绿色烟雾来。 杜朔却像是不惧怕这毒,瞄着绿背毒蝎放完毒后灵力不济的那一刻,飞身上前,手上突然凝出两把匕首,朝着它的眼睛左右一刺。 绿背毒蝎立时“咝咝”地侯起来,身子疯狂地摆动起来,两个毒钳子开始胡乱挥舞。 时眠在旁边确实心情一松,原来不止有土灵根,还有金灵根呀,这两属相生,攻击力增幅也大,这下这蝎子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杜朔就像一个暗杀者,总是潜伏不动地找着蝎子一瞬间露出的空门,专挑它脆弱的地方下手,能攻能闪的,那身形利索的不得了。 蝎子的垂死挣扎没坚持多会儿,就彻底结束了。它庞大的身躯仰面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时眠捂着鼻子,等灰尘散去了才跑过去。 只见那绿背毒蝎居然看上去没什么损伤,无论是表面的壳还是大部分的身躯,都保存完整。 杜朔半跪下,沉沉道:“小的无能,让小姐受惊了。” “呃。”时眠抽抽嘴角:“没关系,你快起来吧。” 杜朔点点头,干脆地起身道:“这绿背毒蝎外层的硬壳刚好给您做身护甲,小的就给您留下了,还有这肉质也极为鲜美,个头还大,小的已经把有毒的地方剜去了,您可以放心吃。” “这……还是你自己留下吧。”时眠被杜朔轻松的语气镇了一下,然后就磕磕巴巴拒绝了,她虽然眼馋蝎子,但实在不敢多占这杜朔的便宜。 “……”杜朔沉默着没说话。 时眠心中霎时又有些后悔,一脸纠结地在内心进行着天人之战。 睡莲蠢蠢欲动道:“反正是你家下人打的,你吃了也不算占便宜嘛。” 她说完像是说服了自己似的,干脆煽动道:“吃吧吃吧,你没脸没皮的事情也干多了,不差这一点。” 时眠先是心下一乐,然后又一脸悲戚道:“睡莲,你变了,你变得不再像是原来那个你了,以往坚守高尚原则的你,已经变成了一朵为一己私欲占人便宜还催眠说服自己的坏莲!” “居然还侮辱你小伙伴的人格,我不择手段地抢东西吃,是为了谁!”机会难得,时眠打定主意要好好报复没事就瞎挤兑她的睡莲。 在空间夹层里睡着的睡莲,一怔之后,整个莲都一下子变红了,不停冒着热气。不只是因为醒悟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羞耻,还因为,它居然被这颗土豆嘲笑了!她绝对是在嘲笑它!装的再深明大义也没用,是危机!挑战它通心莲一族纯洁与尊严的危机! 一想到今后,它高贵的通心莲一族被黄不溜秋土不拉几的土豆骑在头上猖狂大笑的场面,睡莲整个莲又一下子白了。 “行了吧睡莲,你就是恼羞成怒了,我可没干什么哟。”感觉到睡莲想法的时眠撇嘴。 她是不太懂这些种族的尊严,无论是人族也好,还是像通心莲一族,那什么尊严竖的高高的,还格外敏感,苍蝇蹄子蹬一脚都要嚎叫半天,至于吗?反正它作为不可能修出灵智的种族,看着其他同类被送上餐桌,自己只想活着就好,其它什么都无所谓。 “……”睡莲被她刺得半天没说话,好像是生气了。 不过时眠现在也暂时不想哄它,就看向那边原地坐下的杜朔问道:“就留在这里吗?” “是的。”杜朔点点头:“这里有绿背毒蝎的气息,二阶灵兽在这里算是有资格占有一片领地的,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有灵兽过来,比较安全。” “哦。”时眠了然的点点头,又看杜朔从乾坤袋里掏出烤架,跃跃欲试着开始给那毒蝎剥壳,问道:“现在这会就要吃吗?” “嗯,十二小姐差不多该饿了,现在做正好。”杜朔沉稳地说道。 “……” 所以不是说了让你自己留着吗? 时眠无奈,只好看着杜朔将那蝎子剖干净,串上签子,生火开烤了。 这会儿正值正午,不像晚上生火那么危险。 时眠在心里寻思着,刚才她就是放松了那么一下,这绿背毒蝎怎么就能跑那么快,一下子从百里开外跑到了附近,而且它行迹匆匆,不像是冲着他们来的,倒像是杜朔看上了它,主动上前挑衅。 “杜朔,你说这绿背毒蝎,是不是在躲着什么?”时眠有点担心地问杜朔。 “十二小姐请放心,小的没有发觉到什么,如果出现了危险,小的一定尽全力保护您。”杜朔还是那张面瘫脸,围着围裙拿着菜刀回头向时眠俯首表忠心。 “……”时眠默然,她有些时候会不知道怎么形容杜朔这个人,只能说……嗯,不愧是神奇的人族。 杜朔将蝎子肉划了好几道,不一会儿就烤熟了。他手上凝出几个金锥,对着那烤得焦焦脆脆的蝎肉一扔,那金锥就像是生了灵智一样,围着蝎子肉“划划”整整齐齐地来回划了几道,就自己消散了。 杜朔把那切好的蝎肉乘在一个秀秀气气的盘子里,又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雕花红木桌子,地上坑坑洼洼不太平坦,杜朔一皱眉,施了个金斩术,把地面切平,才满意地把桌子放上去,又铺了一层绣花小桌布,掏出来几个如意云纹灯笼凳,摆好之后才端上蝎肉,还有他刚才做的拌青菜。 “……”时眠有好多想说的。比如,为什么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买盘子要买粉红粉红秀秀气气的?桌子什么样很重要吗?金斩术这种消耗灵气的大攻击法术是用来做这个的吗?野外很危险的知道吗?桌布这种东西不需要好吗?凳子也不需要盘腿一坐就好了,还有青菜,你是什么时候采的青菜我为什么不知道?说好的乾坤袋空间很小呢?嗯? 可惜这些话,最终都在杜朔期待又闪亮的眼神中化成了一片无语。 时眠坐下,虽然食物很诱人,但她还是不好转身就打自己的脸。 杜朔就那么灼热地看着她,自己也不吃。 “……” 一阵沉默后。 时眠抽了抽鼻子,算了算了,毕竟是杜朔自己要这样的嘛,虽然这一顿好像很值钱……哎呀,自己不吃他也不吃,他要是饿了怎么办?算了,起个带头作用。 时眠瞅了眼杜朔,清了清嗓子,还是妥协给了自己。 她一吃,杜朔才放松下来。 时眠吃着吃着又顾不得矜持了,吭哧吭哧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吃完一块肉,又转去挑青菜,偶然间看了杜朔一眼。 “……”浑身一寒,时眠筷子都差点掉下来。 怎么回事?这个杜朔,为什么一脸的“终于吃了这才对嘛多吃点长胖点乖乖哒”的表情? 是她看错了吧。 时眠又确认了一眼。 “……”没错。 说好的面瘫呢?不对问题不在这里。她就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个杜朔,简直是养女儿一样的养她,衣食住行到处准备得周周全全,喂食紧张的像喂娃娃一样,还有那什么强调了秀秀气气的盘子,还有那些强调了漂漂亮亮的桌凳餐布,精致到弄得她每次都不好意思吃得太过豪放,不由自主改变着习性。 她就说,哪有一个大小伙子过得比姑娘家还精细,原来是在暗暗地扭转她! 呵呵。 时眠很不高兴,她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她觉得自己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嘲讽了,她觉得活了八十几岁的自己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嘲讽了。 颤着手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到嘴里,时眠强自镇静下来。 她微微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双目中划过一丝暗光,隐隐有些冷厉,微微勾起嘴角,有些邪魅的冷笑霎时在她那小脸上绽开。 无知小辈竟敢折辱我这样惊才绝艳的妖修转世,既然如此,吾辈就不客气了,算是你对吾辈的精神赔偿! 时眠突然使出仿佛加持了御风术一般、堪比练气修士的手上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挑起了桌上的蝎肉和青菜,挑起来、塞进去,牙齿咯噔咯噔咬得飞快,动作流畅的几乎看不见影子。 正在闹别扭的睡莲都忍不住想跑出来大骂:你不过就是想吃的有理有据毫无负担而已!刚才还鄙视我们通心莲一族的尊严意识,现在又拿尊严意识出来当借口!真好意思嘲笑它!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土豆?! 时眠察觉到睡莲的情绪波动,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她感觉了一下,吃进去的蝎肉所化出的灵气居然没有被睡莲抽走,立时撇嘴,吃东西还要人哄?没福气的家伙。干脆就把这些灵气喂了丹田里的土豆。 正等着她主动认错的睡莲,气得差点从空间夹层里伸出枝蔓来绞死她。 餐桌上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着。 时眠打了个嗝,感觉脸都嚼得有些累了,放缓了下速度,身体平静下来,就觉得地面隐隐有些晃动,她几乎是无意识性的放出神识扫了一圈。 “……” “快跑!” 摔下筷子,时眠不管不顾地就往外围跑去。 她看到了什么? 时眠的神识所见之处,多到漫山遍野简直铺天盖地的各种灵兽正挤在一起密密麻麻地往这边飞速跑过来!和已经被她吞入腹中的那只绿背毒蝎一样,速度快到不合常理!一阶的赤甲兽、地魁鼠,二阶的青兔、水狐狸,三阶的震阳熊、灰背狼……甚至还有只刺龟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跟在后面爬着。简直像蝗虫过境一样黑压压一大片,这肯定不是冲他们来的,时眠尽管知道,但也不可能不慌、不逃,就这些灵兽疯狂的劲,过来就能直接踩死她。 杜朔比她晚一些发现,但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先是手脚稳健地逐次收起了肉、菜,然后是桌子,然后是凳子,然后是秀秀气气的桌布,还叠的规规整整。 时眠压根没去顾他。 可杜朔显然很在意他说过的要保护小姐。 杜朔收拾完才将灵气运往足下,一个箭步就赶上了迈着小短腿跑了良久的时眠,然后从另一个袋子里不慌不忙地翻出了个什么东西,然后飞身上前揽住了时眠。 “……” 时眠有点懵。 “十二小姐忘记了。”杜朔还是那副不温不火慢吞吞的腔调:“我们定云界盛产定云珠,有了定云珠,只有一点点灵气的修士都可以收服自己喜欢的云,然后驭云,所以我们不用跑,飞起来就行了。” “……” 时眠站在杜朔的云上,看着杜朔时不时悠闲地控制着这朵云左右动动,免得撞上飞来的灵禽,配合着神念中睡莲加足了马力的嘲讽,有点无言以对。 第十四章 矛盾 “內围是有什么宝贝吗?怎么都疯了似的往里面跑?”时眠奇怪地问道。 这些灵兽都向落阳山脉的中心跑去,那里是出了名的荒芜,一般灵兽都不乐意往那去,现在却赶集似的那叫一个争先恐后。 他们本来计划要走的路线,是直接从外围斜插出去,尽量避免挨到内围,那里三阶灵兽不少,不太好对付,现在看这乱相,时眠倒是有点好奇了。 杜朔一看时眠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即正色道:“恐怕是有什么宝物出世,灵兽对这些的感知往往比我们灵敏。十二小姐可感兴趣?小的一定拼尽全力为您抢下宝物!” 时眠抽了抽嘴角,她是挺好奇的,但这阵势一看就不好掺和,她有点想围观看戏,它们要打起来了,她就顺便回收利用一下死掉的灵兽,可直觉里这要一去恐怕危险至极。 “睡莲,你说去不?”时眠怎么也下不了决定。 睡莲此时正激动地在空间夹层里甩着枝蔓跳舞呢。这么多灵兽!这!么!多!灵!兽!一阶的二阶的三阶的……这要是打起来了得死多少?全吃掉的话……全吃掉的话!不要说回复肉身稳定身体了,修为只怕比原来还要更上一层!睡莲用枝蔓捂着莲,冷静!冷静……没错,自己太迫不及待的话,一定会被这个破土豆嘲笑的,它得想想怎么高冷委婉地否定她,呃,还是高冷委婉的同意好了…… 事实证明,再有格调有底线有尊严的高傲种族,在诱人的利益面前还是会低头。 睡莲磕磕巴巴地说着:“呃,还……还是去比较好吧?嗯,看这样子,是有不世之宝出现呢,你……呃,你不如去看看?” 时眠忍俊不禁,睡莲这家伙,怎么突然有点可爱呢? 她握拳抵在嘴上咳了两声,道:“还是算了吧……这么危险,我爹也还在等着我呢……” “那不急呀!”睡莲连忙道:“晚点也没关系嘛,反正就是你名声臭一点,我看杜朔还隐藏者些实力的,他能保护住你的,去吧去吧!” “……”时眠本来是想逗逗睡莲,现在却把自己弄得闷闷的。 她现在不太想去了,沉默了一会儿,就对杜朔道:“我们还是不去了,拖久了对我的名声也不太好,我还担心爹爹呢。” “是。”杜朔见小姑娘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就板着脸说不想去了,只当她做选择做得自个儿心塞,也没有多想。 “那小姐,我们先驭云走一会儿吧,地面上危险。” “好是好,但你驭云会不会很快灵力不足?” “不用担心。”杜朔的表情隐隐软化:“等灵兽都走完了,我们就下去。” 时眠点点头,就沉默地跑到旁边盘坐下了,杜朔的定云珠应该等阶挺高,这云个头挺大,也比较实,踩着跟踩在细细的砂糖里面似的,又软又沙,舒服极了。 脑袋里面睡莲的大呼小叫就没停过。 “哎呀你傻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放弃?!你爹不会有事的,他们没个由头是不会动你爹的,你还在乎什么名声,反正你现在名声也不怎么好,你这个阴险无耻的性格早晚不会有好名声的!快回去啊快回去!你想想那些灵兽肉,就是不吃,也值不少灵石啦!你真舍得?” “……” 时眠抿着嘴没说话,半天才接了一句:“高贵的通心莲大人也会因为利益露出这么市侩的嘴脸啊,就您这个姿态,和我这样的流氓土豆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还以为您和外表一样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呢。” 说罢不顾睡莲有什么反应,就直接断了和它的神念联系。 这话说的,委实又酸又毒,过分了,时眠说完就有些后悔,但她心里也堵,犹犹豫豫了半天也就随它去了。 时眠有点不爽……应该是特别特别不爽。她当然有自知之明,她无底线无三观,阴险狡诈又无耻,确实不可能有什么好名声,她也的确不在乎名声这个玩意儿,可她知道是一回事儿,由睡莲说出来她就是不高兴。她种族血统是很低贱,不像通心莲那么高贵,睡莲傲气是有理由的,可是相处了这么久,她还以为她和睡莲多少也有点感情了,睡莲却一点也不考虑她的心情。 她可以接受睡莲毒舌,可以接受它向她索取,也愿意帮睡莲吃灵兽肉,修补它的身体,说到底她当初欠了睡莲的因果,这是理所应当要还的。可若是睡莲只是把这当作交易,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一点也不顾她的心情,她就是不高兴,就是不爽。 她心里难受,也后悔刚才说的那么过分,手指抓着裙摆,一张小脸苦得都要滴出水了。现在想想刚才,她的确是冲动了,睡莲也没说什么,它就那么幼稚地讽刺它,睡莲那家伙自尊心强的出奇,这下她们两个要和好,怕是困难了。 杜朔见她脸色不好看,便问她要不要吃些东西。 时眠哼哼两声,拒绝了。 杜朔皱眉瞧了她一会儿,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小姐,您看这个。” 时眠转头去看,杜朔把云彩揪了一片下来。 “干嘛?” 他没说话,只是示意时眠看他的手。只见他一双看上去并不纤细的手,捏着那团云彩这边按一道,那边捏一下,玩雕塑似的,来回摩挲之间,那团云彩立马就变成了只小兔子样,看上去白白软软的,可爱极了,因为是用云彩做成,形体有些虚幻,烟雾一样,平添了些仙家味道。 时眠眼睛立马就亮了:“这是怎么做成的?” “捏捏就好。”杜朔捧着那只兔子,伸到时眠眼前。 “我能碰到吗?” 时眠伸手,试着摸了摸,就像坐着的这片云彩一样,很软,但有些沙沙的,手上又麻又软,摸着会上瘾,她捏在手里玩了好一会儿,抬头眼睛晶晶亮亮地看着杜朔问道:“我也可以捏一个吗?” 杜朔感觉霎时被击沉了,莫名有些心虚,不敢看时眠那双眼睛,道:“不行……没有灵力不能塑云彩的型。” “好吧。”时眠瘪嘴,低头抓着那只兔子玩儿。 杜朔心里有种奇怪的柔软感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个兔子可以送给小姐的。” “嗯?” 杜朔用手在那只兔子上捏了个印,兔子身上立马飞起一道金光。 “好了。” “这就算是我的了?”时眠把兔子捧到眼前。 “嗯,以后小的不在,这只兔子也会跟着小姐。” “谢谢。”时眠笑得爱娇,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杜朔。 杜朔转头捂脸,心里又被那种奇怪的感情占据了。 时眠揉着兔子,煞有其事道:“以后你就叫闷墩儿吧,看着就又傻又呆。” 小姑娘板着小肉脸一脸认真地对着手上的兔子说话,这场景又把杜朔击沉了。 他随手把云摆了一下,避开前头的青翅鹰,听到后面小姑娘用软绵绵的天真又娇憨的声音问他:“杜朔,闷墩儿能吃吗?” “……” “您若是想吃,也是没关系的。” “哦。”时眠开开心心把兔子的耳朵塞进嘴里。 !!!??? 时眠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这松软而隐有些沙的口感,入口凉凉的,含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微酸混甜,却又不止如此,一口下去,简直有如无数的清艳仙子正在口中起舞,梦一般的体验!而咽下去后,更是顿时通体清凉,每个毛孔中都散发出了欢畅。 这……这就是,美味的定义吗? 时眠一口一口停不下来,没两下整只兔子就进了她的肚子。 杜朔不知为何,后背一凉,身上的冷汗因为驭云的速度过快,被风一吹,嗖凉嗖凉。 小姐……您刚才还很喜欢它……还给它取名叫闷墩儿呢…… 时眠犹自捧着脸陶醉在云彩的美味之中。 第十五章 入城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见了许多正御着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匆匆往落阳山脉内围赶的修士,想来都是察觉到了灵兽们的异常,前去查看的。 时眠一路上紧张得要命,生怕被时家的人看到,逃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这里,若被抓住,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眼看着就要出落阳山脉了,从落阳城那边却飞来了几个修士,看见他们二人像是从落阳山脉中赶出来的,便拦下了他们。 “这位小友,请问可晓得落阳山脉中出了什么事?”领头那位中年人笑眯眯地问道,他御剑而行,想来应该是筑基修士,炼气期的修士无法御器飞行,不过是沾了定云珠的光,才能够驭云飞行,驭云飞行的不一定是练气修士,不驭云的,却一定是筑基以上。 “回前辈,落阳山脉中的灵兽发生了暴动,正成群结队往内围赶去,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杜朔冷静地回答着,时眠一早做了伪装,现在就是个小男孩的模样,听到杜朔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 “暴动?”几个修士互相交换了下眼色,领头那位修士又问道:“除了灵兽暴动意外,你可有察觉到别的异常?” “晚辈一直避过内围,在外围行走,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杜朔恭恭敬敬道。 “原来如此,多谢你了。”几个修士问完话,便作势要走。 杜朔谦卑地垂下头,正欲转身继续赶路时,那领头之人却突然看了一眼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时眠。 “等等!” 杜朔转过头:“前辈可还有吩咐?” 那修士绕着他二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忽的笑道:“没什么,只是别人都在往内围赶去,你二人为何反而向外头跑呢?” 时眠吓得手心出汗,面上却是一副怠懒不堪的小孩子模样,坐在云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玩。 杜朔声音保持着沉静,答道:“晚辈察觉到异象,却到底是修为低下,不敢前去查探,是以打算回家族中报备情况,这才飞快往落阳城赶。” 那几个修士沉默了一会儿,彼此看看,领头的修士才笑道:“这样啊,那你二人可要小心些,如今落阳城中戒备,你带着一个小孩子,恐怕要被审问。” 这话说得,总觉得有些奇怪,杜朔却还是面不改色得谢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会注意的。” 那几个修士点点头,没有多留,便径自走了。 杜朔也驭着云继续往落阳城赶去,直至飞离落阳山脉,可以看见落阳城了,他们才敢说话。 “是龙家的人。”杜朔眼神微暗。 “龙家?”时眠没听说过。 “就是小姐从炼心路上踢下去的那位小公子所在的家族,也是小昀派中的一个家族,比时家势力还要大不少,号称小昀派第一家族。”杜朔皱起眉:“他们的家族驻地离落阳城可不近,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时眠打个寒颤,这……不会是来找她寻仇的吧? 她拧巴着脸,怎么随便找一个下手,还能捏到硬骨头?时家要整她,她都得乖乖入套,这什么龙家比时家还牛? “小姐不必担心。”杜朔正色道:“小的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 “我说杜朔啊,马上就要到落阳城了,你的主子不是我大哥吗?那你也该回他身边了吧。” “……” 良久无言,时眠奇怪地看了眼杜朔,只见他满脸黯然,抿着嘴不看她。 哟呵,这还闹上别扭了咋的。时眠抽抽嘴角,哭笑不得,便转移话题道:“他们说城内在戒备,恐怕是冲咱们来的,怎么办?” “小姐不必担心,大公子手下的人会来接应。”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听过我这位大哥的事呢,你可愿给我讲讲?” 杜朔顿了顿,道:“小的不敢妄议主子。” 好吧,时眠无奈。 到落阳城也不过两柱香的时间。时眠抬头,她前不久还在这里住过,落阳城看上去没什么变化,高高的城墙上,威武而冲击心神的“落阳”二字悍然落上,叫人看一眼就觉得有如旭日恢宏,万千霞光炙热奔腾入眼。这字似乎是时家之前的一位家主所书,城门大名都叫时家主来书写,可见时家在这里的势力。 “总觉得……有点像羊入虎口呢。”时眠喃喃道。 落阳城不算什么大型修仙城市,在定云界压根排不上号,但它可怕在势力非常集中,时家一家做大,整个城几乎都被时家的人把持,只要进了这里,就最好不要同时家作对。 城门处有一队修士守着,有人要进出城都得通过他们的盘查。 “这是时家的护卫队。”杜朔低声道。 时眠咂嘴,上次来还是城主的人在把守大门呢,现在就换时家的护卫队了,真是嚣张到台面上了,城主心里也不知道是多窝囊。 城内不允许飞行,杜朔揽着时眠跳下云彩,往城门走去。 “入城珠!”果然被侍卫拦了下来。 杜朔从乾坤袋里掏出个杏子大小的灰色珠子,递给那侍卫。 侍卫把珠子放在旁边的一块玉牌上,立时便有一行小字浮现出来:时家,三房,侍卫。 原来杜朔是侍卫。时眠想到,上次在法船上他还是小厮身份,这么想来时家哪怕排查出了是谁带走了她,也只当是个小厮,不会严查侍卫身份的人。 那个侍卫把珠子还给他,喝道:“这个小子的呢?” “这是大公子在外买下的书童,头一次带回来,还没办入城珠,等下便去城主府办了。”杜朔解释着。时眠当然是有入城珠的,但显然那个身份现在并不能用。 “不行!现在没有入城珠的不允许进城,也不允许临时补办入城珠,等过一段时间你再把他带回来办。”那侍卫毫不留情。 杜朔皱眉,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个巴掌大的玉牌,道:“这是大公子的信物,有这个也不行吗?” 他愣了愣,蹙眉思索着什么,对面那个侍卫插话道:“大公子的信物?那是允许的吧,老邓你查查是不是真的就行了。” “队长说过允许用信物吗?”那老邓还是有点犹豫。 “好像说过吧,身份信物嘛,反正出了事儿也是大公子担,怕什么。” 老邓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检查了一下的确是大公子的信物,便放了他二人进去。 对面那个侍卫趁别人都没看见,朝杜朔眨了眨眼。 时眠被杜朔牵着,总算安全进了城门,松了口气,心里嘀咕道:侍卫队里都有他的人,这个时春雪,又不是嫡系,势力有大到这个地步? 第十六章 时春雪 “你送我去找我爹吗?”时眠被杜朔牵着。 杜朔摇了摇头道:“十四爷如今与大公子都在西苑,小的带您去西苑便是。” 落阳城的坊市很是集中,就在城中心的一条街,杜朔领着她往那边走,弄得时眠有些紧张。 “人太多了,没关系吗?” “小姐既然选择了回来,早晚也是要露面的。”杜朔淡淡道。 “……”时眠蹙眉。 坊市果然很是热闹,凡人和修士都有,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有些就在街边摆个小摊,有些租了旁边的商铺,卖什么东西的都有。 杜朔牵着她往街心那家铺子走去,时眠一看,“百丹阁”三个大字就挂在牌匾上,这不是时家的家族产业吗?杜朔带她来这,真的不是自投罗网? 事实证明,她太小看时春雪的能量了。一进去那小厮就笑脸迎上来,不等他说话,杜朔直接截了话头道:“我找薛管事,你去通传一声。” 那小厮脸色一变,有点犹豫道:“不知客官……是什么事情找我们管事?” “我是大公子的人,有吩咐对薛管事说。” 杜朔那张面瘫脸现在算是起到了作用,小厮压根不敢耽搁,立马快步跑上了楼。 不出片刻,楼上便走下一个华服的中年人,他一看到杜朔,面色便是一滞。 “原来是杜侍卫,请上楼谈,上楼谈!”他半弯下腰,挥退了那小厮,笑着为杜朔引了路,半个眼神也没分给时眠。 杜朔面不改色地跟着他走上楼去,时眠瞄他一眼,这家伙到底什么身份? “这位便是十二小姐吧。”薛管事回身合上门,低声道。 时眠点了点头,杜朔问道:“你可知现在情况如何?” 薛管事朝时眠行了礼,才一脸忧心忡忡道:“十二小姐被嫡系抹黑的厉害,现在各路人马都在找你们,十四爷担心得紧,你们若再不回来,十四爷就要急得自己出去找了。” “他们怎么抹黑我的?我爹的情况又如何?大致给我说道说道。”时眠声音清脆。 薛管事吓得连忙朝她比划手势,紧张兮兮道:“十二小姐,当心隔墙有耳,我这里嫡系安插的人也不少。” 遂叹了口气:“十三小姐一直没有醒来,您天资过人,关注的人又多,这事态便一直没有停下来。因为您逃了,嫡系更是将您讲成了被魔修控制的工具,虽表面上还替您辩解着,实则已经将您打落无底深渊,最近不少自称正派人士的修士,都在结对找您,一副要替天行道的架势,您的前途,怕是不妙。” 时眠没什么反应,又问道:“那我爹呢?” “十四爷情况也是糟糕,坊间传闻太盛,言十四爷便是那蛊惑您的魔修,甚至将他打成邪修,与这些邪魔外道有仇之人,便日日前来府上要他交代,家族虽然表面上回护着,十四爷的处境却愈来愈遭,形式很是紧张。” 时眠咬唇,嫡系实在是毒,魔修在定云界并不盛行,连自己的门派都没有,行事却极是狠辣,与正道的矛盾已深,魔修一旦冒头,正道之人连理由都不必找,上前杀便是了。 邪修更是下作,魔修只是修炼魔气,在定云界生存困难,所以行事过激,与正道积怨已久而已,真正说起来,他们的修炼功法并不违背天道,有些界魔修做大,照样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天道也是正常运转。邪修却是真正的人人喊打,他们背天道而行,有的控尸,有的吸人生力,有的甚至生食婴幼,他们为了修为无所不尽其极,困人真灵炼器这些不说,入邪太深的,有些不为修为,只为取乐,也能大肆屠戮妇孺,手段残忍血腥到了极点,真正是修仙界的禁忌。 嫡系居然将他们打入邪魔之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不怕惹火上身吗? 况且还有意无意把他们归成了一个组织,邪魔之人单枪匹马就能惹起大乱子了,这要是还结成了组织,不得翻了天,修仙界各大佬现在绝对都在关注着时墨疏,若不是时眠实在目标太小,那些人又没想到她会回到时家,恐怕她也早就被抓住了。 “嫡系到底想干什么。”她脸色有些白:“我爹爹又没做什么穷凶极恶之事,好歹也是时家人,至于这么对付他吗?” 魔修倒还好了,邪修一旦被发现,那可是会被灭掉真灵永除后患的。 杜朔看了她一看,看她那脸色,心口一疼,只道:“小姐莫慌,我们先与大公子和十四爷见了面再说,您别担心。” 时眠点点头:“怎么去见他们?” 杜朔转头看向薛管事,薛管事点点头:“请跟我来。” 薛管事领着他们坐马车去了西苑,这西苑据说是时春雪的地盘,虽说也有嫡系的人,但他们坐着百丹阁的马车,也没有被拦下来检查过。 时眠一副小书童打扮,也不引人注目。到了后门,杜朔便打发了薛管事,自己领着时眠往里面走去,他在这里似乎很是得势,一路上见到的下人都乖乖向他行礼,没有拦过他。 时家西苑不算大,嫡系所在的南苑才是又宽敞又奢华,西苑比之就朴素了,没走两步,就到了书房。 时眠暗想,这西苑虽说看上去平平,实际却跟铁桶似的,牢固极了,没见杜朔没走两步路就要拿出来玉牌通过禁止吗,禁止下这么多,又不是不要钱,时眠越来越好奇这位非嫡系的时春雪大公子了。 走到书房门前,杜朔就恭恭敬敬的停下了,他也没做什么,时眠就听里头传来淡淡的一声:“进来吧。” “是。”杜朔领着时眠,走了进去:“见过大公子。” “见过大公子。”时眠也跟着行礼。 “不必多礼。”时春雪背对着他们,好像在写着什么,过了半晌,才转头来看他们:“这便是十二妹妹了吧,不必生疏,叫大哥便好。” 时眠抬头看他,一时有些怔怔:“大……大哥。” 那人一笑:“阿眠,我给你父亲传了符,想来马上就到了。” 时眠点点头,还是盯着他没放,那人又是微笑,朝旁边的杜朔温和道:“阿朔也辛苦了,先下去领赏吧。” 杜朔瞥了眼时眠,抿抿嘴,又行了一礼,便下去了。 “有这么好看吗?”时春雪见小姑娘死盯着他,好像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儿来,不由失笑。 “很好看。”时眠道。平心而论,时春雪确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她见过的美人不少,最耀眼的,就是唐家那位大小姐了,那时年方几岁就出落得端妍之极,如今多年过去,恐怕在美人辈出的修仙界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了,男子的话,时墨疏能让时眠那么眷恋,相貌气质当然都是绝佳,时春道就不说了,少年人雌雄难辨的美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就说杜朔,那也是五官深刻,男儿气十足。 时春雪呢?严格来说,五官并不比唐瑾、时春道等人精致,但那周身气质却是绝了。 二十来岁的青年,手执一支羊毫,一袭白袍,回眸冲她微笑着,明明哪里都不惹眼,却偏叫人移不开眼。他形容清癯,丰姿隽爽,眉目间沉静而安然,嘴角含笑,他的笑好似高高的冰峰上迎着第一缕春阳而融化的雪,灿烂而清透,好像散发着暖暖的光。时春雪有一种美人也很难拥有的魅力,那就是亲和,看见他,内心仿佛都会温柔下来,他有一种叫人想要靠近的魔力,他周身那种让人温暖到想要流泪的气质,才是他最美丽的地方。 时眠在心里感慨着,只觉得心中的烦躁和焦急都淡了不少,她惯会欣赏美人的,也擅长用美来抚慰自己,说来好笑,她身为温和的草木一族,却被一个人族治愈。 “你父亲来了。”时春雪浅笑着朝门口看去。 果然,那匆匆走来的玄衣男子,不是时墨疏又是谁? 他步履有些乱,面色不是很好,胡茬都冒出来了,一点也没有以往清润的样子,一见到时眠,他顿时停下来,眼眶都有些红。 “爹爹!”时眠朝他甜笑。 时墨疏立时就疾步走上来,将她揽入了怀中,抱得紧紧的:“对不起……阿眠,都是爹爹不好……” “让你吃苦了,爹爹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都是爹爹没用……”他说着有些哽咽,捧着时眠的脸细细查看道:“瞧瞧,都瘦了。” 杜朔天天喂猪似的喂着,哪能瘦呢?时眠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催的她眼睛也有点酸酸的,她笑得甜蜜蜜的:“爹爹,我好好的呢,有灵兽肉吃,外面也好玩儿,您别担心,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时墨疏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不松:“回来了,回来了就好,爹爹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好孩子……” 时眠拿小肉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抱怨道:“爹爹说好要照顾好自己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爹爹食言!” 时墨疏有点慌乱:“对不起……阿眠,爹爹的胳膊硌着你了吗?” 他把时眠放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近日的确是瘦了些,手臂也不再敦厚,这么抱着也生怕惹得他的宝贝女儿不舒服。 “没关系。”时眠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这次嫡系直接对付时眠,好像真的把时墨疏吓着了,抱着她,良久都平静不下来,担心这里担心那里,时眠越安慰,他反而越是愧疚不安。 时春雪见此,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十四叔爱女心切,侄儿晓得,但现在事态关系阿眠的安危,咱们还是先平静一下,商量商量此事何解吧。” 时墨疏也明白,便点了点头,将时眠放下来。 时眠严肃了小脸,认真地看着时墨疏道:“那么,爹爹就好好给阿眠讲讲,嫡系为何如此针对咱们吧,阿眠虽然小,但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味被保护、拖后腿。” 第十七章 往事 时墨疏僵了僵,与时春雪对视了一眼,才回头,有些复杂地看着时眠。 “既然已经将阿眠你卷了进来,确实是对你说清楚比较好。”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脑袋:“爹爹知道你天资聪颖,但你到底年岁还小,这些事情,听听也罢,莫要往心里去,徒添烦恼。” 时眠点点头,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看向时春雪。时春雪早放下了他的羊毫,扶了扶衣袖,坐在软榻上,朝时眠招招手道:“阿眠,过来坐吧。” “此事与我也脱不了干系,要说起来,就要追溯的远了……” 时家时墨疏这一辈,若说风云人物,除了时墨疏时墨辰以外,还有一位小姐极为惹眼,那就是排行第二的时雁小姐。她资质极佳,心智也极为坚韧,作为生存不易的女修,也年纪轻轻便有望筑基,在时家,被赋予了厚望。 可惜这位时雁小姐自由追求爱情,看上了龙家那时的大少爷,执意要嫁与他,当时时家家主寒松真人尚未结丹,整个家族地位极低,时雁按说是难配龙家大少爷的,不过龙家大少那时倒也对时雁有情,且时雁自身资质前途也不错,便排除万难,与她结为了双修道侣。 时家用了大把资源培养时雁,她却转身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时家气不过,便也不念情分帮衬她了,只一味通过时雁向龙家索取资源。渐渐的,本来就自觉高了时雁一等的龙家大少不耐烦了。 恰好此时,小清灵宗的薛家,有一位薛小姐看上了他。那可是小清灵宗啊,哪怕这薛家在宗内地位不一定高,这薛小姐也并不是薛家嫡系,龙家也算是高攀了。 自然,对时雁没了情的龙大少立时就挑了她诸多毛病,将她休弃了。 时雁性子骄傲,何能甘心?她早年有所奇遇,手上有一味可使男子不举的灵丹,此灵丹方子偏,哪怕是龙家主也不得其解,时雁才一被休弃,立马又查出怀了身孕,万般无奈之下,龙大少只好又到时家,说要纳时雁为妾。且不说时雁自己不可能答应,那时寒松真人刚好结了丹,一有结丹真人当家主,这家族的地位都不一样了,哪怕这时雁与时家关系并不好,他们也得顾及面子,不可能叫时雁去当妾。 时雁便提出条件,自己有办法为龙大少解那药性,这孩子却要归自己,且这孩子怎么说也是龙家血脉,龙家得让她任意给孩子选一件东西。 龙家也是怕龙大少无后,才要认回时春雪,如今龙大少中的药有得解,他们自然也不愿有个孩子碍薛小姐的眼,丢给时雁正好,便同意了。 而时雁所选择的那件东西,乃是知名的灵器——阴阳两仪斗的斗身。要说这阴阳两仪斗是什么东西?那可是灵器。要知道,一般结丹真人就应该换掉法器,改用灵器了,定云界中却因为灵器难得,硬生生把这使用灵器的分水岭给提到了元婴,元婴真君才能拥有的灵器,可见之宝贵。而阴阳两仪斗还不止如此,它在灵器之中也是不得了,灵器有品阶,它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品阶,没错,它是成长型灵器! 这么牛叉的灵器,龙家能愿意给时雁? 当然了,那只是斗身而已。这阴阳两仪斗身体的个个零件早已分离,龙家搜寻了多少年也没搜寻到别的部件,而不完整的阴阳两仪斗,那就是个废品,时雁看得上那就给她咯。 龙家没想到的是,时家居然也藏着一个部件,乃是斗颈。时雁要那玩意儿,不过是为了诱惑时家,她生完孩子之后,修为恐怕一时半会儿就起不来了,她生怕自己庇护不住孩子,便要时家主发下了心魔誓,善待她的孩儿,且家产也得有她孩儿一部分,这斗身才能归他们所有。这也就是时春雪如今过得如此滋润的原因。 时雁在时家平安生下了时春雪,除了龙家不知从哪儿听到时家居然有斗颈,没事就找找她的麻烦以外,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直到她当年的友人揭穿了她的秘密。原来时雁早年的奇遇,不只得到了那丹药方子,还得到了阴阳两仪斗的斗嘴所在之地的地图,斗颈有了,斗身也有了,就差一个斗嘴,时家焉能不动心? 可惜那时地图还真不在时雁身上,所以直到时家害死了时雁,也没能从她身上找到那张地图的踪迹。时家主立了心魔誓,不仅不能动时春雪,还得跟祖宗似的供着,所以他虽然有心从他那里下手,却只有暂先监视着。 地图到哪儿去了呢?原是那时时墨疏正好要出去寻筑基机缘,时雁素来与他关系好,她自己生完孩子之后,修为跳水似的连降几阶,这地图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况且她对修炼成仙的执念也淡了,当时时春雪太小,还要她照顾着,便干脆将地图给了时墨疏。时墨疏这一去,确实错估了自己的实力,再半废着回来时,面对的就是时雁备受折磨离世的噩耗。 “二姐被他们折磨死,我怎么可能将地图给他们……”时墨疏满脸的苦涩。 “那现在呢?他们不是不知道地图在爹爹这里吗?怎么突然又针对起了爹爹?” “我们也奇怪呢。”时春雪半蹙着眉,那眉宇间又是悠又是悲,看得时眠又是心神一晃:“据说是龙家的人发现了什么,跑来与时家通了气,这才针对到十四叔身上的。” “龙家……”龙家?时眠想到了什么,突然脸一僵。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时墨疏的存在感也很低了,别说龙家,时家都快要忘了他,突然对他感兴趣,而且挖得如此之深,原因只可能出在……龙敢身上。 薛小姐与龙少主唯一的嫡子,龙家的小皇帝,龙敢,被一个女娃算计,狼狈不堪地打落了炼心路,龙家岂能不怒?岂能不将时眠全家的底子翻个底朝天? 敢情还是我连累了爹爹……时眠心中万般复杂,懊悔得要命,早知道哪怕是抢时酌,她也不会抢龙敢啊,反正时酌出来后还要算计她…… “嗯?”时眠疑惑。 “可是他们从派陈侍卫过来时,就已经开始算计我了,那时龙家还没有做过什么吧,为什么就盯上我们了?” 没错,时酌这件事,从时家派人接她开始,就已经开始动手了,可那时她还没有遇到龙敢,也没有惹了龙家的怒火,龙家就更不可能查出时墨疏的问题,然后和时家通气了。 “这……”时春雪和时墨疏俱是一愣,面面相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况且……”时眠握紧了拳头:“嫡系那些蠢货,龙家一早就知道他们有斗身和斗颈,现在斗嘴的线索又出现了,龙家为什么不自己找斗嘴,然后抢走斗身和斗颈,却把斗嘴的消息告诉他们?龙家会好心到帮他们集齐一件成长型灵器吗?” 第十八章 入道 时眠跟着下人到了时春雪给她准备的房间里,心里像是有小火在烧一样,焦躁的不得了,她有心找睡莲说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无奈,只好先盘坐下来,喂喂土豆平静一下。 “……” “睡、睡莲,我的土豆长芽了……我的土豆怎么长芽了?!” 这会儿她倒是能毫无障碍地跟睡莲讲话了,可惜睡莲并不乐意理她。 这下时眠就更不安了。本来以她的脑袋去想时家那些纠纠葛葛,就已经够她晕乎的了,现在又来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是要压榨完她的脑力吗?没错,时眠哪里是因为情况复杂才焦躁,纯粹是脑子不够用,一想太多就焦躁。 “蠢货。”睡莲还是忍不住啐她。 “睡莲大人……”蠢货时眠眼泪汪汪的。 “都说了反正你那个脑子起不了作用,还用它干什么。” “怎么办呀……睡莲,这是咋回事儿?”时眠哪里顾得上被嘲讽,看着丹田里那颗冒了芽的土豆,一个劲儿恐慌去了,她上辈子活了那么久,也从来没有长过芽,咋地了,土豆被她喂灵气喂得太饱,要在她的丹田里生小土豆了?这可不行啊,喂它和睡莲就够她吃不消了,还生小土豆?把她的身体当什么了? “教训我的时候不是神气得很嘛,怎么现在又一副怂样?”睡莲一边发泄着不满,一边还是指导着她:“蠢货,先别急着慌,看看你的经脉再说。” “啊?经脉?”时眠怔了怔,这么说来,她光顾着查看丹田,没顾上经脉呢。 “……” “睡莲?!这个这个,是灵力吗?”她突然兴奋起来了。 “呵呵,你要是再不平心静气,这些灵力就要把你的经脉戳破了。”睡莲语气冷得叫时眠打了个颤。 她这才压抑着激动,认真内视起来,她的经脉里的确是冒出了一点点几乎不可察的灵力,大概是没有经过她的运转,还不是很柔顺,加上她心神不定,这点子灵力也极是不稳定,东突西突,暴躁不已,弄得她经脉酸痛。 “怎……怎么办?睡莲?”这种情况可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她的修炼生涯就要断了。 “《长生经》啊,蠢货。” “啊!”时眠醒悟过来,她平日没事儿就翻翻《长生经》,那口诀已经是背熟了,当下便跟着口诀运转起那灵力。 暴动的灵力跟着口诀慢慢流转,渐渐平稳了下来,静静地在经脉中流淌。时眠看着那微弱的灵力,难得没有不耐烦,反而是入神似的运转着它,缓缓向四肢百骸涌去。每一处经脉在经过灵力的洗刷后,都会被滋润的不像之前那样滞涩,时眠就像患了强迫症一样,一遍一遍让灵力在经脉中游走,每当发现经脉被抹平了那么一毫,心里都会有种说不出的舒坦滋味。 时眠的神识较常人来的更强大,是以她可以发现别人都发现不了的变化。比如每当那股灵力完整运行一个周天后,就会增加那么一丝,不过真的是只有一丝,微弱到微妙了。 土豆这个时候也意外的大方,每一次经过丹田,它都会再放出一些灵力,与正在运转的灵力合流,进入经脉中运行,看起来倒是比灵力自身运转所产生的丰厚许多,可惜没几个周天呢,土豆就闭上了嘴,任凭时眠怎么戳弄它,都不再有反应。 时眠尝到了好,自然不甘心只靠运行周天来增加灵力,便又沟通了周身空气中的灵力,一缕一缕慢慢喂给了土豆,土豆依然来者不拒,吃得那芽看上去都壮了一些,时眠才停下来。谁知她再运行灵力一个周天,经过丹田时,土豆却还是安静如鸡。这不能呀,喂了那么多,都够睡莲几餐饭了,难道是还没炼化好? 这懒货。时眠暗暗啐了它一口。 看来土豆是靠不住的,只能硬性修炼了。时眠只得乖乖跟着口诀运转灵力,却是越来越流畅,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几个周天过去,时眠那叫一个浑身舒坦。 土豆反应似乎很是迟钝,几个周天都过去了,它才堪堪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口灵力来,那灵气却什么颜色也没有,时眠也察觉到了什么,疑惑起来。她喂土豆时,是荤素不忌,什么属性也不管一口气塞给它,土豆也没挑嘴,什么属性的都吞,可它吐出来的,却是什么属性都没有的纯灵力,就像灵石里的那种无属性的灵气一样,这不正常呀?一般来说,什么属性的灵根就会转化什么属性的灵力,其他无法吸收的灵气会被灵根再放归回空气中,土豆算是什么个情况? “睡莲啊,这样的话,我算是什么属性的修士呢?”时眠也没停下来修炼,反正她神识强大,就运转着灵力的同时,直接在神念里和睡莲说着话。 “纯灵力可以任意转化,也就是说你什么属性的法术都可以使出来,就算是全系修士吧。”睡莲懒洋洋道。 “啊?”时眠哭丧着脸:“什么属性都行,那岂不就是五灵根了,听说五灵根修炼很慢啊。” “真是个蠢货,有点常识行不行。”睡莲骂道:“都说了可以任意转化,你转成宇灵力和宙灵力当然也行了。至于五灵根修炼很慢什么的,人家那是因为有五条灵根,吸取灵力时灵力分散,运转灵力时也要各自运转,且各属性修为还得平齐,修到同样的境界,花费的时间就相当于是单灵根的五倍,所以才慢,你就那么一颗土豆,哪里用得着分开修炼。蠢货,你可算是捡着大便宜了,用单灵根的修炼时间,修出来七个属性都可转化的灵力,你就偷着乐吧你。” “……” “嘶……”时眠有点呆,这颗土豆有这么厉害? 要真如睡莲所说,她可的确是踩了狗屎运。灵根这东西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单灵根修炼速度快,但法术单一,无论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都要逊于可以组合法术的修士,而多灵根的修士修炼速度较慢,斗法上却占优势,但同样修为的修士,灵力相当,多系灵力的修士,所有属性灵力加起来才有人家单系灵力那么多,一旦属性组合的不好,或是没有习得组合法术,只能单独使用一系法术时,那就是被碾压的存在。是以修士在属性这个玩意儿上,一定要分个资质高低,那是分不出的,谁都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各家各派有不同的看法和说法罢了。 而时眠是什么情况呢?她相当于拥有单灵根,修炼出来的灵气虽有定量,却既可以全归一系,又可以分开转化使用组合法术,也就意味着,如果敌人是同等阶,她可以根据敌人的情况调整自己,怎么也不会有弱点!怎么都可以刚好压制对方!更甚者,如果她能弄到宇系法术和宙系法术来学,就更多了一大杀手锏,全能啊,出其不意! 时眠乐得在心里打颠,她上辈子没白被浇灌那么多大粪啊!这可不就是天大的狗屎运吗! 睡莲懒得看她嘚瑟,主动切了神念。 她也没心修炼了,抹抹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兴奋地想发疯,跑去嫡系那些人面前跳支脱衣舞怎么样? 谁知她刚一坐起来,就看见对面两双黑黝黝的眼睛正锁定着她。 “……爹爹,大哥?” 对面两个人还是看着她没动。 突然,时墨疏脸上忽地挽起一个灿烂的微笑,冲上来就把她死箍在怀里蹭蹭亲亲。 “不愧是我的女儿啊!哈哈哈哈哈!无我状态啊哈哈哈!这就是天资!”他一下子没了温文儒雅美男子的架子,那傻乐呵的劲儿,看得时眠眉角一抽。 她正想向旁边的时春雪求助,却看到他面色怪异地盯着自己,时眠有些莫名,往自个儿身上一看。 “……” “爹爹快走开啊这么脏亏你抱得下手啊!”她抓狂道。 大约是她入道洗髓,又修炼了太久的原因,时眠浑身上下都是被排出来又黑又黏的杂质,蹭了不少在时墨疏的袍子上,那臭气,曾经粪里打滚的时眠都快被熏晕了,真是亲爹呀,这都亲得下口。 她刚挣扎着想起来收拾一下自己,就发现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几乎要把她催晕,她到底是修炼了多久,能饿成这样? “闺女啊,饿了吧,走,咱们去吃东西,爹爹都给你备着呢。”时墨疏一把抱起她就往前厅走。 时春雪看着那两父女,失笑地摇了摇头,扔了一个净尘术过去,时眠这才好受一些,感激地向时他递了个眼神。 时春雪微笑着跟上他们,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恭喜入道,阿眠,无我状态很厉害哦。” 时眠霎时有些脸红,偷偷把脑袋藏进了时墨疏的颈弯,因为一个人族小子的鼓励而害羞了什么的,她才不会说呢。 时墨疏还乐着:“岂止是厉害!无我状态啊,多少修士一辈子都未必能体会到,我闺女却方一入道就有了体验,阿眠,这对你的前途可是好处不尽啊!” 第十九章 什么鬼? “无我状态?”时眠有些不解。 “阿眠还不知道啊。”时墨疏笑呵呵道:“所谓无我状态,乃是一种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状态,这种时候人会暂时忘记肉体感知、忘记周身的一切,近距离地体会‘道’的存在。一旦有过无我状态的经验,修士的心性修为都会迈进一大步,今后的修炼也不会轻易入魔,且对‘道’的理解要更甚别人一层,可谓受益无穷啊。” “没错。”时春雪眉目温软:“这种状态,据说只有悟性极高的人才有可能触及到,而且时间越久,受益越深。阿眠你已经在房间里呆了四天,我们是第二天才过来查看情况的,那时你便已经入了无我状态,所以,你停留在这种状态里,至少也有两天了,这说明你悟性极佳。” 时眠目瞪口呆,这什么无我状态,她怎么没什么感觉?什么“道”的存在呀理解的,她只是一面和睡莲说话一面在修炼,没有多余的神识顾周围了而已啊?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睡莲挖苦着:“就你那点脑子,能有个什么悟性,不过是太傻,傻得出奇而已。” 这话说的,时眠就不乐意了:“我这是心性纯粹好不好,一旦投入进修炼就不分心,这是好事儿吧,怎么能说傻呢?” “这就叫傻人有傻福。”睡莲嗤笑。 “……”时眠不服气,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们草木一族本身灵智不如兽族和人族,也没有心与感情,某方面来说是挺吃亏的,但就修炼上,他们更加心无旁骛,突破境界也更容易,草木一族没有心性一说,也正是因为这个。当然了,像睡莲这种天生血统高贵的种族,那脑袋恐怕比人族还要精,不存在吃亏什么的。 “那我刚才,到底有没有进入无我状态?我爹爹说的那些什么受益无穷,我真能受益吗?”时眠还是没弄明白。 “还不懂吗?你虽然现在是个人,但本质上说还是木灵,木灵的修炼压根没有什么无我状态,也更不用修心性,人族的这些定义对你来说根本没意义,你纯粹只是脑袋不够用,所以只顾上修炼,没分心留意周围而已。” “哦……”时眠蹙眉。 睡莲没有说的是,她虽然是木灵,现在却渐渐有了人的感情和一些人的特性,算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状态。要说修炼,哪边都不能参考,它也只能按情况给她分析而已。就像之前她的灵力暴动,真正的木灵哪里会有这种情况?它们都是吞吐日精月华,再平和不过了。 时眠也难得陷入了沉思。这样说来,不是妖也不是人,她到底算是什么呢?她在修炼的,又算是什么呢? 不过这些思绪在她看见前厅那超大的梨木桌时,立马就飞得影都不见了。 “好多灵兽肉!”她双眼放光,蹦哒蹦哒往桌子旁边围去,又突然停下脚步,扭着手看向时墨疏:“这要不少灵石吧……爹爹?” “尽情吃就是了,你爹爹这点积蓄还是有的。”时墨疏揉着她的脑袋笑道。 时眠却还是抿嘴,有点忧虑地看了看时春雪:“这么多的灵兽肉,还都等阶不低,运送进来,不会被嫡系发现吗?” 时春雪苦笑:“他们怕是早就发现了,陈昌前些日子已经被春道控制起来了,阿朔也被监视着。” “啊?”时眠僵住:“那……怎么办?” “不会直接抢人的,他们还得做表面功夫,多半会煽动那些来‘除魔’的正道人士,逼我们将你交出去,你资质极佳,他们恐怕不甘心放过,肯定会想办法从那些人手中保住你,所以不必担心。” “……我不是说那个。”她有点闷,现在完全是嫡系占据着主动,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难道就没什么办法能扳回一城吗? 时墨疏晓得她在想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道:“你还不懂,阿眠,实力就是一切,嫡系若不是所图太多,完全不必想出这么复杂的计划,直接将我捉住就成了,我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弱小的一方再怎么足智多谋、巧言令色,都无济于事。” “你偏偏选择了回到这里……唉,爹爹倒更希望你逃得远远的。” 时春雪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十四叔,这是阿眠自己的选择。” “……那这,难道就是死局了吗?”时眠很是不甘心。 时墨疏和时春雪相视了一眼,叹了口气:“此局九死一生,我们也只是苟延残喘着,寻找那一线生机。” 时眠沉默,时春雪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挽起一个微笑抚慰道:“阿眠不必为这些事情忧心,哪怕情况危急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们也有办法保住你的。” 你这哪里叫抚慰啊!时眠更心塞了,干脆将愤怒化为食欲,筷子也不用,直接上手抓,吃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实力!实力!这两个字怎么就像专门和她作对似的,她想干什么都有实力两个字来堵她!当初在唐家就是实力不足害得她被那个什么仙师塞进乾坤袋,差点没了命,现在都跑到别的界了,这实力还是堵着她,什么叫实力就是一切?她还偏不信了! 时眠泄愤似的,直吃的满脸都是,一片风卷残云过后,才抹了抹嘴。 “我先回房间了。”说罢,就跳下椅子,呲溜钻回了房子。 时墨疏两人瞅了瞅彼此,都有些无奈,小孩子第一次接触到现实,心里难受也正常。 时眠盘坐在床上,五心朝天,静静地炼化了刚吃下肚的灵兽肉,这一下收获可不少,磅礴的灵气看得时眠暗暗发馋,却还是压下念头,一股脑将灵气全喂给了青莲印记。 “睡莲大人,拜托你了,你一定有办法的!” 睡莲吸收完那些灵气,经过了炼化的灵气,那量却还是颇为丰厚,它餍足的想要打饱嗝。 “我哪有什么办法啊,我只是个身体都不完整的吃肉群众而已。” “少诓我,我们好歹还是签了平等契约的,你的大致情况我还是知道的。” “……切。”睡莲在心里翻白眼:“你真想好了?现在只要你想逃,我就可以帮你逃得一点踪迹都不留下,但若你要执意帮你那个便宜爹爹,我可不保证能保下你哦。” “行了,我已经决定了。”时眠哧哧阴笑。 “好吧。”睡莲无奈地听着这家伙的笑声,在空间夹层里舒展了下自己的枝条。也是,高贵的通心莲一族的仆人被欺负了,它作为主子怎么能不帮仆人找回场子? 第二十章 令牌 没错,睡莲作为一个修为尚低的草木一族,别的手段没有,就学会了自个儿的天赋法术,空间系草木的天赋法术是什么?当然就是穿越空间咯。 时家嫡系那些人,为了个成长型灵器,处心积虑地设计着他们,一副卷进再多人都无所谓的疯狂样子,好啊,这么想要这件灵器,她偏偏要偷走那些部件,想集齐?让你连个影儿都得不到! “都打听清楚了?”睡莲既兴奋又紧张,从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儿,它可是很期待啊! “打听清楚了。”时眠咧嘴:“就在南苑的家族仓库里,几重禁制围着呢,最近守卫也布置得密集,想进去,不仅要躲过守卫,还得拿到专门的令牌才行。” “那么麻烦。”睡莲不屑道:“我直接把你送到禁制里面不就行了。” “别想了你,那是寒松真人设下的禁制,你还没那个能耐穿过禁制送人,一旦有点动静他都能发现,那就打草惊蛇了,我们得拿到令牌,光明正大的进去。”时眠鄙视着它。 “……”睡莲有点火大,不过还是没理她,又问道:“那我们去哪儿搞令牌?” 能拿到令牌的,即使是嫡系,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哪个也不是好啃的骨头,时眠这才刚刚入道,练气一层都还没稳定,能弄到谁的? “嘿~”时眠眼睛一眯,阴森森的笑了。 南苑这边,时春道刚刚从时酌的院子里出来,脸色阴晴不定。 走在他前头的寒松真人,满面红润,精神矍铄是腰板硬朗,除了一点不太明显的细纹以外,看上去就是一个强壮的中年人样子,哪里有几百岁老怪物应有的形容姿态?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孙子,眸色有些深:“春道,阿酌的解药有些眉目了,爷爷要去查探一番,这边的局势就要辛苦你把持住了。” “爷爷请放心。”时春道恭敬地垂下头,声音沉稳而坚定:“春道一定不服爷爷所望。” “嗯。”寒松真人掏出把剑,御上便走了。 时春道低垂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激烈的翻涌着,他没敢看寒松真人的背影,似乎是害怕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半晌,他才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身后时酌的院子,时春道抿了抿唇,跨步便走了。 谁知刚到他自己的院子,就看见他的侍童正焦急的东张西望着什么。 “怎么了?”他皱眉问道。 “四少!”侍童松了一口气,面色却有些怪异:“十二小姐……主动来找您了。” “……哦?”时春道微微眯起了眼,他那双眼睛本就长得狭长,这么一眯,更是显得眼角勾魂,显出几分邪气来。 “带路。” “是。”小侍童忙不迭引它走入主厅。 只见那小姑娘晃着小腿儿,两个垂着辫子的花苞髻正悠哒悠哒地甩,她脸儿圆圆眼睛也圆圆,只是撇着嘴,看上去是百无聊赖。 “十二妹妹终于反省好了?这是来同四哥认错的吗?”时春道满脸的欣慰。 时眠压下心中恶寒,硬是挤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道:“四哥,阿眠知道错了,此前阿眠受了蛊惑,才做出暗害阿酌妹妹这等事,阿眠愿意帮您指认那背后指使我之人,您就原谅阿眠吧!” 时春道笑容微深。在时家法船上,时眠可以在那种情况下逃脱,绝不只是因为有人相助,若她自己不够聪颖,想救她的人定下再精密的计划,那也是无济于事,这样又滑又犟的小狐狸,突然服软,是真的打算投靠他们,还是另有所图呢? “四哥……”时眠眼看就要掉金豆子了:“阿眠回来的路上……吃了很多苦,也懂事了许多,明白您说的才是对的,您就相信阿眠一次吧,阿眠是真的想帮您除魔除邪!” “这样啊……”时春道疼惜地拍了拍她的头道:“阿眠能想清楚就好,四哥怎么会真的生你的气,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那四哥绝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 “……哇!”时眠突地大哭起来,埋进了时春道的怀抱里,紧紧的抱着他,跟抓救命稻草似的。 时春道双眸一暗,嘴上轻轻柔柔地哄着,手上却微微动了动。 小狐狸机灵是机灵,但到底还是个心智不坚的孩子,看来是被一路上的追赶给吓怕了,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再依赖喜爱父亲,那也是不定性的,何况是这样没有立场的小滑头。她能识趣当然是最好的,他们两方都省心。 “好了好了,不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他宠溺地擦了擦小姑娘脸上的泪,哪怕小姑娘故意打了个喷嚏,喷了一把黏黏的鼻涕在他手上,也没有丝毫变色。 好家伙,真是个狠人!时眠在心里气呼呼地骂道。 “好了,乖,阿眠也哭累了吧,快去洗把脸休息吧,这阵子就跟着四哥,四哥会保护你的。”时春道向旁边的小侍童一招手,侍童连忙上来扶住时眠,往侧厢房走去,四少说要带在身边,那肯定是安排那个房间了。 时眠抽抽搭搭地跟进去,乖巧地让侍童服侍着她。 时春道勾了勾唇角,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表情很是兴味,这只小狐狸很是狡猾,要调教成自己的打手,看来这些日子不花费些功夫是不行的了。 片刻,他又表情一冷,想到了龙家那些住下了就不肯走的家伙。龙家的心比时家还要大,居然想靠一件灵器为底气,反了小昀派,自成一派,看来是近年被薛家惯坏了,有些认不清自己了。这些人,只是许诺了些不切实际的诺言,就想把时家当枪使,老头子又哪里会那么傻? 那么,就让他看看吧,这趟浑水里,到底谁会成为最终的赢家。 各怀鬼胎的人各怀鬼胎的想着事,这边怀着鬼胎的时眠打发了小侍童,脸色发青地靠在床沿上。 “睡莲你行不行呀!不快点我都要疼死了!”她在心里咋呼着。 “闭嘴!慢慢来不行吗?”睡莲声音也有些憋屈。 青莲印记一阵一阵的发热,好半天才停下来,时眠这才松了口气,又嘿嘿笑着拍马屁:“不愧是睡莲大人,这样的毒都可以轻松解决,厉害啊厉害,真有我们草木一族的风范!” “滚蛋!我睡一会,你自己看着时机,到时候了再叫我。”睡莲口气恶劣,隐藏这些虚弱。 时眠呵呵应着,等睡莲睡着了,才捏着下巴笑起来。 小孩儿壳子很是好用啊,被轻视恰好才是对她最有利的情况。时春道自以为 第二十一章 取血 日已西沉,暮色渐渐涌上天空。 “睡莲,醒醒。”时眠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叫醒了睡莲。 睡莲还是有些困倦,顿了两刻才道:“直接送你到家族仓库外面?” “别急。”时眠勾起唇角:“咱们先去时酌那里走一趟。” 现在这个时间,时家大概正在宴请到来的修士们,下人们不去伺候宴席的,也都需要吃饭,想要接触时酌,会容易很多。 时眠不清楚寒松真人有没有在斗身和斗颈上下禁制,如果下了,肯定不是时春道这块令牌可以通行到底的。她担心的是,万一她千辛万苦进了仓库,却被最后一层禁制难住,无功而返,可就太可惜了。 上午睡莲在顺手牵羊时可没发现别的通行令牌,时眠为了确保万一,打算弄点嫡系精血来备着,而最好得到的嫡系精血,可不就是昏迷着的时酌了? 侧厢房里,小姑娘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弯了弯,下一刻,她周身的景象突然扭曲了一下,又瞬间恢复原样,而那小姑娘的身影,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门外的小侍童捧着肚子,很是不情愿的吞下了颗苦涩无味的辟谷丹。四少有吩咐,直到他来,他都得守着十二小姐,一步不得离开。他径自在心中埋怨着不肯给自己带饭的另一个侍童,丝毫没发现门内有什么不对。 时眠被睡莲带着,一个空间夹层一个空间夹层的跳跃,她们不能久呆在一个空间夹层里,会造成空间坍塌,所以只得飞快的来回窜着。 “我勒个去,睡莲你是存心折腾我吧!”时眠强忍着不适,朝睡莲呛着。她才练气一层还不稳定,跳跃一个空间都够她恶心难受的了,你这特么闪来闪去的,还没到时酌屋里她就该扑街了吧? “我灵力不够,如果用了稳定的传送法术,去了我就没灵力送你回来了,所以你可忍着点吧。”睡莲一点不想分心给她解释,但又不愿这家伙看轻她的能力,于是还是忍着不耐给她分析着。 时眠很想喝她一声,要你何用!可一方面是不敢,另一方面也实在被折腾的传神念的精力都没有了。 神识方面到还好,时眠神识强大,这么弄也只是眩晕恶心,可这身体娇气,这么一会儿都快被玩坏了,如果她多耽搁些时间,这具身体保准会留下严重的暗伤。 时眠暗自咬牙,真正做起来,才发现计划赶不上变化,看来要偷到这斗身和斗颈,条件是更严苛了。 时酌的院子不太远,但睡莲头次上手干这种事,传送的还不太准确,又来回变化了好几次,她们才到了时酌屋内。 水粉色的床幔掩着精致贵气的雕花拔步床,里头躺着的人儿朦朦胧胧,看不太清。 有两个修为不低的婢女守在屋内,看来嫡系还挺重视这个孙女。 时眠就藏在屋子里的空间夹层内,一直等着这两个婢女的空隙,可惜她两人守得严实,时眠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机会,期间还要不停地闪来闪去,暴躁得她想杀人。 她干脆让睡莲把她送到院中,她还没学过什么法术,就只好把灵气凝成一股,在院内的树上胡乱一扫。 果然,因为此时守卫薄弱,那两个婢女听到动静都不敢大意,匆匆跑出来查看情况。时眠趁此机会闪进了时酌房内,掀开床幔,连看时酌一眼的时间都不敢耽搁,直接将手覆在她胸口上,硬是凝了一滴精血出来,幸好时酌没有修为此时又毫无防备,她取得也不算困难。 她一边拿出一个小玉瓶,将精血保存进去,一边怜悯的看了看时酌。时酌年纪还小,精血可不是这么废的,今日被她硬是抢走一滴,恐怕要元气大伤,不知道她中的毒会不会因此更猖獗。 来不及想更多,时眠取到了精血,立马退了出去,轻手轻脚的整理了下床幔,又身子一闪,瞬间消失了。 那两个婢女疑惑的走进来,特意查看了下时酌的情况,见没什么异常,才百思不得其解地又坐下了。 两边人都没发现,床上躺着的小姑娘,此时眉头微蹙,苍白的唇角轻轻动了动。 此时时眠正憋屈得想发疯,睡莲这家伙,居然迷路了?迷!路!了! 先前明明记好了家族仓库的位置,现在睡莲却说她控制空间跳跃时没顾上方向,这一迷路可好她身体都要支持不了了,睡莲自己灵力也是紧张。我勒个去,连家族仓库都没见着个影儿呢,她们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你快放神识找一下!”睡莲焦躁地催着她。 “现在时家高手云集,我放神识是不要命了吗?”时眠口气也不太好。 “找人最少的地方去!” 睡莲莲叶绷得紧紧的,紧张极了反倒是冷静下来,她也摸到了一些技巧,跳跃得越来越准确。 “就是这儿了!”它感觉到前面的禁制,不要说跳过去了,她连碰都不敢碰,那不是现在的它可以挑衅的。 “好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睡莲看准了仓库外层茂密的草丛,把她丢出去,赶紧自己恢复了起来,它现在多少能自己吸取一些外界的灵气了。 时眠被扔在草丛里,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静静躺了一会,果断用上了敛神术,守着家族仓库的侍卫可都不一般,她可不敢小瞧,以前她因为不会敛神术而吃了亏,一有了灵力就立马求睡莲教了她,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等着身上那股子恶心又疲乏的劲儿过去,时眠才慢慢爬了起来。 敛神术只能让人在神识上发现不了她,却无法掩盖她的身形,虽说她是个娃娃体型,但到底也容易被发现,时眠此时是对换形符渴望的不得了,若是有换形符,她就可以换个小点的身体,还能留一个复制体在厢房里糊弄人,哪怕时效短也足够她混到仓库里面了。 时眠咬牙,没办法,现在只有尽量躲过来回巡查的侍卫。 这仓库 第二十二章 进入 此处仓库偏僻,挨着落阳山脉的边角而建,隐藏在了山中,时眠很容易就能找到可藏身的地方。 她躲在阴影处,一点不敢放松地盯着前头走过的侍卫,清一色的练气八层,领头的那个还已经筑基,筑基初期还是什么,她没敢去试探。 这架势可万万不能正面对上,时眠等了好久,这队侍卫是绕着整个仓库周边可落脚之处巡逻的,时眠不确定自己的具体方位,但她所在的这个方向路不太好走,她也藏的隐秘,所以那些侍卫并不会在这里多留意,只用拐一个弯,就完全看不到这边的动静了。她一直等着那队侍卫走过去四次,才敢确认他们来往的规律和间隔的时间。 到第五次,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时眠立马就蹑手蹑脚地窜出来,一边施着敛神术,一边还要警惕着四周,她的身体经过了之前的空间跳跃,有些吃不消,但没办法,只能撑着。 令牌果然对外层的禁制都有效,时眠方一将它贴在那禁制上,禁制就漾起层层波纹,不再阻碍她的进入。她不敢耽搁,闪身就进去了。 谁知刚一进来,时眠就懵了。这里面简直像是另一个天地,灵气浓郁得比小昀派外门也不遑多让了,她的身体已经可以感受灵气,此时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舒畅开来,紧绷的身体也少了些酸涩,这种沐浴在灵气中的感觉,简直让她想要喟叹出声,可惜她不能,因为,眼前……有一个筑基期修士在打坐! 时眠苦逼的想为自己鞠一把泪,她没料到这里灵气浓厚,也就没预计到会有相当一部分的筑基修士在这里修炼顺带守门。在时眠的预计里,守门这种任务,一般的筑基修士都不愿意接,反正有你结丹真人的禁制在,这里又没什么可吸引他们的,何必来呢?所以她估计着这里,顶多会有三个筑基修士,还是会走动的。可是她看到了什么?不止眼前有一个,就在相隔不远的,她还能看见的地方,就还盘坐着一个!这两个修士都在周围布了小阵,互不干扰谁,共用着这里的灵气修炼,顺带守门。时眠敢肯定,其他方向一定也按这个距离坐着修士,没有薄弱的点可以给她突破。 这可怎么办?难道她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时眠屏着呼吸,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僵在原地疯狂地绞着脑子。 筑基修士架子高,不可能像练气修士一样绕着仓库巡逻,他们只会像现在这样,一边修炼一边放出神识警惕着周围。时眠会敛神术,且她的神识修为未必不如这些人,他们肯定无法用神识发现她。但问题就出在她身体上,修士修炼要冥想,不会睁眼睛,但不代表他们封闭了五感,她就这么走过去,哪怕是脚不小心呲地,或者忍不住大喘气了一下,都铁定会被发现。而且……距离也太近了!就在眼皮子底下,这也太刺激了吧! 她看着眼前端正盘坐的修士,一时间都绝望了。 “蠢货。”睡莲语气虚弱,还是讽刺着她。 时眠来不及说什么,就发现睡莲又一次带她转换了空间。这下它移动的小心,两层禁制间间隔很小,它一个枝抖,挪出了范围,就会触动禁制。好在先前有过经验了,睡莲来回闪了两下,便安然将她送到了那修士背后,离下一层禁制两臂之隔的地方。 时眠乍然又被这么整,头晕目眩地差点都要站不稳,不过极度的紧张使她将身体绷得牢牢的,愣是没弄出一点声响。 她快要憋不住气了……时眠轻轻动了一下脚,向前迈了一步,半晌都没敢回头,又过一会,才缓慢转动颈脖向后一看,很好,都没发现她。筑基修士的五感太灵敏,时眠心都捏到嗓子眼儿了,豆大的汗珠落下来,滴在衣服上的声音都能让她打抖。 她慢慢将握着令牌的手举起来,甚至连衣袖摩擦的声音都一点没发出来,一点点接近禁制、接近禁制…… 禁制微微一晃动,却没有像之前那两层一样泛起波纹,时眠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她都害怕被那修士发现,好在过了片刻,她发现这禁制也没有阻碍她,这才确定,不是令牌失效了,只是这层禁制和之前那两层等阶不同,这种大概不会出现波纹。 时眠用比僵尸还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穿过了禁制。 她衣摆刚刚消失在禁制面上,前面那端坐着的修士就蓦然转过头。 奇怪,刚才怎么感觉空气中的灵气有波动? 修士皱了皱眉,又看了两眼禁制,好像没什么变化,这才转回头,继续打坐。 这层禁制可以隔绝视线,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也看不见外面,是以时眠丝毫不知道她差点被发现。 此时,她看着凿得平平展展的山洞,简直是欲哭无泪,这连块突出来的石子都没有,她要往哪儿躲? 她憋气憋得昏昏沉沉,刚才又紧张过度,此时实在扛不住了,干脆自暴自弃地摔在了地上。 “放神识探探,外面已经那么多筑基修士了,人手不会有那么多,寒松真人也未必愿意别人进入这么深,所以这一层很可能没人看守。”睡莲出声提醒她。 时眠被点醒, 此处仓库偏僻,挨着落阳山脉的边角而建,隐藏在了山中,时眠很容易就能找到可藏身的地方。 她躲在阴影处,一点不敢放松地盯着前头走过的侍卫,清一色的练气八层,领头的那个还已经筑基,筑基初期还是什么,她没敢去试探。 这架势可万万不能正面对上,时眠等了好久,这队侍卫是绕着整个仓库周边可落脚之处巡逻的,时眠不确定自己的具体方位,但她所在的这个方向路不太好走,她也藏的隐秘,所以那些侍卫并不会在这里多留意,只用拐一个弯,就完全看不到这边的动静了。她一直等着那队侍卫走过去四次,才敢确认他们来往的规律和间隔的时间。 到第五次,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时眠立马就蹑手蹑脚地窜出来,一边施着敛神术,一边还要警惕着四周,她的身体经过了之前的空间跳跃,有些吃不消,但没办法,只能撑着。 令牌果然对外层的禁制都多,寒松真人也未必愿意别人进入这么深,所以这一层很可能没人看守。”睡莲出 第二十三章 得手 山洞的尽头是个圆润的半圆形,中间放着一颗较大的夜光石。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可以藏机关的地方,但当时眠正面对着那颗夜光石站下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了脚下的异常。 她跺了跺脚,仔细听了听声音,又站到旁边跺了两下,果然不一样。 “这里应该是空心的吧?”时眠喃喃着,趴下来观察着那片地面。 平平展展,连个缝儿都没有。 “不应该呀?”她又拿手敲了敲那里,比对着敲别处的声音,这里的声音的确比较空洞,怎么打开呢? “……”睡莲沉吟了片刻,道:“你把令牌放上去试试?” 时眠听话地把那块令牌贴上去,可惜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又比照着研究了一会儿,横着放、竖着放、斜着放……那机关还是无动于衷。 “喂!”时眠气得把令牌砸上去。 谁知她这一用力,那令牌还借势沉了下去,光滑的地面突然变软,令牌就像遇上了沼泽似的,一点一点陷下去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开了?”时眠傻眼,戳了戳那片地,还是那么硬,一点也没有给开门的意思。 “搞什么!”时眠愣了一下,随即炸毛:“把我的令牌吃了还不给开门?想让我困死在这儿吗?!” 她一拳砸上去,干脆以暴力方式开门。那地面一抖,顿了半晌,突然抖索抖索,表面那层地面发出“咔呲咔呲”令人牙酸的声音,僵硬地向旁边缩了进去。 “这才对嘛。”时眠满意了,伸头往那个突然出现的方格里头看了看。 这个方格差不多能容纳一个健壮男子的身形,对她来说挺宽敞的。里面有个平台,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上面的花纹漂亮而颇富意趣,最后在中间汇成了一个凹槽,刚好贴合令牌的形状,刚才沉下去的令牌就在那里好好的安放着。时眠生怕这令牌丢了,连忙抠出来自己收着,谁知刚一拿走,本来缩进去了的石地面立马又飚出来,“噔”的一声堵上了那个方格,差点把时眠的手夹住。 “蠢货!”睡莲骂道:“这令牌是钥匙,你早早拿出来干嘛?那个平台多半是让你踩着下去的,没看令牌两边的花纹刚好差不多是个成人的脚印大小吗?” “啊!”时眠恍然,嘟嘟囔囔着:“你不早说……” “呵呵。” 她打了个激灵,睡莲今日消耗太多,心情好像不大好,还是不要和它顶嘴了。 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过程,时眠小心翼翼地站上平台,把脚贴合了那两处花纹,她脚太小了,贴不全,不过这好像并不成问题。 刚一站上去,平台就骤然一沉,然后缓缓下陷。等时眠的头也沉下地面时,方格又“噔”得被石地板盖上,想来从上面看,那里又恢复原样了。 四周黑漆漆的,时眠什么也看不见,平台还在往下走,她心里又是兴奋又是不安。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时眠就看到脚下开始有了光亮,她干脆蹲下身子,迫不及待地往里头看了一眼。 平台的落点在家族仓库的边角处,她从那个逐渐变大的缝隙里,一点点瞄到了仓库的全貌。 各种各样时眠几乎都叫不上名字的东西,颇有规律地依次摆着,表面上都有一层禁制。她眼尖,一眼看到摆在最里头那个玉台上的东西,灰扑扑的,看上去还不大完整,但俨然就是斗身和斗颈的形状,他们身上的禁制也显而易见地比其他物品等级更高。 “那个应该就是阴阳两仪斗的零件了!”时眠语气激动地对睡莲说着。 此时平台已经停了下来,她整个人也从那个方形通道里出来了。 “别忙着取令牌,你一取这平台没准就直接回去了,你可就没办法出去了。”睡莲提醒道。 “那就留在这儿?” “就留在这儿,你人下去就行了。” “好吧。”时眠一向认同睡莲,便没多考虑,直接跳了下去,稳稳落在地面上。 家族仓库不算大,也就她睡得那个侧厢房那么大而已,存放的东西也少,看上去空荡荡的。 时眠直接走到最里面,看那斗身和斗颈去了,这种封闭的小空间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总感觉下一刻就会被瓮中捉鳖似的,她可不想在这里多耽误时间。 时家南苑宴席上。 时春道正痛心疾首地同各路修士批判着那些邪魔外道的修士,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蹙了蹙眉,眸色微暗。 “四公子,怎么了?”他旁边的一位修士发现了,便问道。 “无事。”时春道回过神,立马柔了眼神,安抚地对他笑笑:“大约是酒喝多了。” “哈哈!四公子毕竟年轻,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练出酒量啦!”那人抚须笑道。 旁边立刻有人恭维:“四公子酒量虽浅,但那修为可不比在座你我浅呀!” “正是!”有筑基修士也插话道:“想我在这个年纪,才堪堪练气初期呢,四公子却将要步入练气后期,前途不可限量啊!” 旁边另一位筑基修士嗤笑了一声,眼神让人很是不舒服。 时春道一看,龙家的人。 他只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和周围的修士打着哈哈,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有这种感觉,莫非是因为龙家的人在? 时春道往那边看了看,龙家来的人不多,要做什么也有心无力,何况现在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想了想,好像没有忘记什么,能掌控的他都掌控着,不能掌控的也时刻叫人盯着了。唯一叫他有些摸不透的也就是小狐狸了,但小狐狸中了老头子的家族秘药,此时恐怕还在榻上疼的打滚呢,有人看守着也出不了什么变故。 算了,大不了今日早些结束宴席,回去看看小狐狸的状况吧。 毕竟……时春道温软地笑了笑,他还要靠小狐狸去掰倒他的好妹妹,阿酌呢。 在心中排查了一遍好像没什么大问题,时春道干脆也就不想了,只是暗自提高了警惕,继续来来往往地同各路修士敬酒。 另一边的时眠可不知道她正被时春道惦记着,她满头大汗地,上手要去解最后的一层禁制呢。 禁制这个玩意儿,也是有大学问的。 要解禁制,方法也很多。最难的一种就是掐诀念咒了,需要掐诀念咒去解的禁制,一般等级都极高,但现在这种禁制几乎绝迹,除非是找到上古遗迹,才能略见一二。 上古时期,禁制几乎和阵法一样,是门相当高深的学问,那千结百扣得就快要玩儿出花来了,各路流派分支弄得那叫一个繁盛,一个不常用脑的大能很可能被一个小修士设下的禁制玩儿得抓耳挠腮。 不过禁制到底不像阵法,什么杀阵困阵剑阵迷阵的包罗万象,用途也各种各样,禁制玩儿得再妙,那目的都是同一个——封印,或者说是保护。 反正目的就那么一个,何必弄得那么复杂?修士都是一心长生大道的,哪儿有那么多人有闲心研究这些,于是黄金时期一过,禁制这门学问就迅速没落,什么门路呀主支流派呀统统消失的一干二净,简化成了现今这个模样。 现在的禁制毫无技巧,只要来人比设下禁制的人修为高,那就可以用蛮力打破。修为不高的人,和设下禁制的修士自己,都得通过定好的媒介物通过禁制,死板而简单。 而可以充当媒介物的东西,也就那么些了,令牌、玉珠、布阵人的一丝神念……等等,现在各家族中最流行的,也是最适合血脉相承的家族体系的,就是嫡系精血了。 嫡系精血不好得,安全性很高,时眠之前左右寻思,也是觉得若要拿来保护灵器部件,嫡系精血最靠谱,这才偷了时酌的精血来确保万一。 果然,到了这里,令牌要留在平台中不能取出,斗身和斗颈却另有禁制,就代表着一定有别的媒介物。 但这毕竟不是小事,一旦时眠猜错了,那后果可就是惊动寒松真人。结丹真人啊,她一个练气一期的蝼蚁,简直是他眼神都不用瞟一下就能弄死的渺小存在,寒松真人还不用担心没有理由,偷盗家族灵器这个罪名,直接出手灭了她也不会有人说他以大欺小,还铁定会连累时春雪和时墨疏。 是以时眠心如擂鼓,简直像在进行一场疯狂的赌博。她颤着手,将那个承着时酌精血的小玉瓶放在禁制上方,一点一点,慢慢倾斜。 只见那滴精血缓缓淌下,时眠简直是浑身虚汗,眼神都快把那禁制给烧出洞了。 精血落在了禁制上方,禁制震了一下,随即便将之吸收得不见踪影。 时眠这才狠松一口气。 成功了。 她忍不住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哈!练气一层在结丹真人手底下偷东西,她时眠怕是第一个吧! 乐颠颠地伸手进去,拿出了斗身和斗颈,看着那其貌不扬的两样东西,时眠就差没上去亲两口了。 她将东西收进了小布包,虽然垂涎这里存放的其他东西,却惦记着时间不早了,她该回去了。 快步往平台上一站,没等她找睡莲洋洋自得地吹嘘自己,睡莲就先她一步出声了。 “等等!”睡莲悚然失声叫道。 “怎么了?”时眠吓了一跳,问道。 “那两样东西上有追踪秘法!一旦触碰,施法者立刻就会发现,你现在已经被寒松真人发现了!快逃!” 第二十四章 乱斗 时眠登时一愣,瞳孔疯狂地紧缩。 “真……真……真的假的?” “真的呀!我探过了,快出去!快逃啊!”睡莲声音里的恐慌一点也没有瞒着时眠,刺得她神念都在震。 “……” “干!”时眠狠狠跺脚。 一股寒气顺着脊背飞快地窜上来,她眼睛都红了:“这个老匹夫,办法怎么这么多!” 眼看计划就要成功,她只用偷溜回去,找机会把令牌再换给时春道,就一切都完美了。时家不会知道是谁偷了东西,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而丢了两件主要部件的嫡系必然四处搜寻小偷,没准还会和龙家扯扯皮,自然就没精力来算计时墨疏一家子了。 明明都快要成功了!最后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等着她!追踪秘法这种玩意儿,可真亏时家玩儿的起! 时眠咬牙,拼命逼自己冷静下来,趁着平台升上去这一炷香的时间,可劲儿搜刮着自己的脑子想办法。 她触动了追踪秘法,寒松真人此时必然已经晓得,有人动了斗身和斗颈,没准儿此时就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一个结丹真人的追踪,她不可能逃得过。 怎么办?怎么办? “睡莲,这追踪秘法,能不能让寒松真人察觉到偷东西的人是谁?”她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能,只能追踪,并且与施术者产生感应。” “那就是说,如果这斗身和斗颈被别人拿到了,他就没办法辨认出是谁最先把它偷了出来?”时眠眯了眯眼。 “是这样。”睡莲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不住问:“你想干嘛?” “脱罪咯。”她忽地冷笑:“晚上的宴席大概还没散吧,人估计不少,我们过去,这两个部件就算送他们的,谁抢到归谁呗!” “……”睡莲顿时哑然,这可真够阴的,来这么一手,瞬间把局势搅得一团乱,也是够时家焦头烂额的了。 “到时候趁着混乱,我们还可以像嫡系一样利用流言,直接把他们的目的揭露出来,小昀派也就有把我接回去的理由了,没准还能让我带上爹爹。嫡系那些傻鸟,闷声发大财?想得美!那可是成长型灵器啊,真的争起来,你时家算个什么东西!”时眠两排大白牙森森冒着寒气。嫡系借助流言和外人逼迫他们,她就礼尚往来一下,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这种快感好了,不知道那些被嫡系当枪使的修士们,知道自己是在为他人的灵器做嫁衣,会有什么反应? “……”睡莲默默,它想了想,老是叫时眠蠢货,好像不大合适,这家伙要狠下心来耍人,那脑子可是转的飞快。 时眠呢,虽然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到底还是遗憾,她本来还想私吞了这两件东西,拿给爹爹,刚好让他集齐这件阴阳两仪斗呢。现在看来,却只能把自己费尽心机偷来的东西拱手让人了。 一刻钟已到,平台停了下来,时眠又回到了山洞中。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速抠出了令牌就往外头跑去。结丹真人脚程极快,她不晓得寒松真人走得远不远,只能争分赶秒尽量快点赶到宴席那里。 宴席这边。 时春道酒至微醺,心中的不安也逐渐扩大,此时他实在坐不住了,便想要就此散了今日的宴席。 话还未出口,就听旁边的修士突然谈起了落阳山脉的情况。 “说起来,那落阳山脉中似乎是有异宝出世啊,我师兄领着一队人去探查情况,结果就一个人活着回来,妈的,还受了重伤!据说那些灵兽都疯了似的,自己围了一个圈儿,好像在守护什么,有人靠近就一起上,哪怕最终自爆妖丹也决不允许人族修士踏入一步,好家伙,这肯定不是普通玩意儿啊!”一个大胡子修士脸上通红,眼神也迷迷糊糊的,正不甚清晰地说着话。 时春道一听,不由顿了下来。看了眼那修士,是附近一个小门派的弟子,酒酣耳热的,这种自家人用命换的消息也当众说出来了,也罢,便听听他还知道哪些吧。 旁边当然有修士和他打了一样的主意,连忙追问:“那他可有探到什么?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嗝!”大胡子打个嗝,白了那询问的修士一眼:“谁他妈知道?落阳山脉所有灵兽都过去了,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能看到个屁。反正啊……” “嗝!”他又是一个嗝,嘴里的酒气差点没把凑过来询问的修士熏跑:“反正!我们掌门都决定亲自来了,估计没两天那些大宗们得了消息,也要派人来呢!” “哦~”席上的修士神色各异,悄悄对视一眼,却不知道各自打得什么心思。 “不是有传说,数千年前落阳山脉上有个门派吗?有小道消息猜,这次出世的,就是他们的镇派之宝,阴阳两仪斗叻!”不知道是谁插了一句。 旁边立时便有人好奇地追问,这阴阳两仪斗的消息。 时春道眼神一厉,他看了看旁边龙家的人,和他一样的反应。 “这阴阳两仪斗啊……” 时春道正欲出言打断,但还不等他出声,就有别人抢了话。 此处宴席不是太正经盛大的,众修士的案几摆得都挺随意,为了方便拼酒唠嗑,还挤在一起挺密集。 此时乍然从上方传来了声音,众人当然是一起仰头看去。 “阴阳两仪斗斗身斗颈在此!在下马铃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一道娇喝从半空中响起,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半空中的景象奇怪的扭曲了一下,下一刻便有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凭空出现,径直落了下来,却没有人的身影。 众修士愣了两秒,又垂头去看那落下来的东西,平常斗具那斗身和斗颈的样子,看上去又黑又旧,毫无灵气。 刚才那道声音说,这是阴阳两仪斗的斗身和斗颈?真的假的?刚刚讲到阴阳两仪斗呢,是谁耍着他们玩儿呢?看这扮相就是假货呀。 两件东西刚好落在了大胡子修士面前,他打着嗝,抓抓脑袋,呆呆地伸手想拿起来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本来一直没动静的龙家修士,眼底泛起重重波澜,突然暴起,飞身上前就要抢夺。 时春道往暗处使了个眼色,也不顾自己修为不如人家筑基修士,旋身去拦龙家修士,几乎同时,便有暗处跃来的几个人,趁机抢夺斗身和斗颈。 其他修士哪怕再醉此时也得清醒个两分,见此情况,哪里能让来人抢走这两件东西。 都不是傻子,这东西虽然其貌不扬,但龙家时家都毫不犹豫要抢,说明是真家伙呀! 一时间有人要拦有人要抢,还有浑水摸鱼四处添乱的家伙,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第二十五章 震怒 时眠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耳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睡莲呼唤她,她都好久不能反应过来。 “回你爹那儿还是回时春道那儿?”睡莲情况也不好,语气虚得快要听不见。 “……回时春道那里。”她已经要撑不住了,整个脑中只有自己短促的呼吸声,冷汗不停地顺着衣料往下流,面如金纸。 她现在还不能回时墨疏那里去,如果不出所料,一会儿时春道就会来查看她的情况,她若逃了,不就不打自招了吗,盛怒下的寒松真人没准儿不管那许多,直接找上门来就灭了他们父女呢。只有暂时将自己抵押在这里,才是最好的一条路。 睡莲将她送回了厢房,刚刚接触到床榻,时眠就控制不住的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外头打着盹儿的小侍童被这动静惊醒,迷蒙着眼睛敲了敲门问:“十二小姐,您怎么了?” “……”良久没有回答。 小侍童不耐烦地拧了拧鼻子,调整了下姿势,正准备继续眯一会儿。 宴席那边的天空上却突然炸开了一道声音:“何方鼠辈胆敢在我时家撒野?!” 随即便是一阵可怖的威压蔓延开来,虽然只是一瞬,小侍童也一个激灵,瞬间冷汗遍布全身,半点困意都没有了,立马抖抖索索地爬起来。 这是……家主的声音?是谁惹得家主如此震怒? 小侍童坐立不安,一点也不敢偷懒了,胆战心惊地守着门,只祈祷这次家主的怒火不要波及太多人。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处院子的所有灵气,都在以漩涡形式慢慢往某个厢房聚拢。昏迷的时眠和睡莲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时眠丹田里的土豆正自主吞吐着灵气,时不时放出一些精纯的灵气,轻柔地修补着她千疮百孔的躯体。 宴席这边。 时春道脸色难看地站在一边,寒松真人悬空而立,那眼神锋锐,饱含了狂怒。 众修士被笼罩在他的威压之下,一动也不敢动。 一片寂静中,他突然冷笑了一声,众修士皆是头皮发麻。 “诸位小友,方才,有贼人盗我时家库藏,不知诸位可有见到动静?”寒松真人到底是老狐狸,哪怕心中再气再恨,终究也顾着在场修士的身份,愣是沉住了气,没有真的动手。 “……”然而,没有人出声。 他又“呵”的笑了,眼神像淬了毒,在每一个修士身上绕了一圈:“此贼目的乃是离间我时家与诸位的关系,想来大家明智,是不会中计的吧。有哪位小友,愿意祝我时家一臂之力,提供贼人的信息呢?” 一片沉默过后。 “那么。”寒松真人跃下地来,踱步而走:“不知,诸位小友可有话要说?” “得到了部件的小友,若愿意归还,我时家必有重谢!” 寒松真人不停地加着砝码,同时那眼神却也刀子一样地剜着他们。 众修士皆冷汗涔涔,侧目与周围人交换着眼色,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回答。 谁也不是傻的,任你怎么巧言令色,灵器就是灵器,抢到手了谁会还给你?何况方才场面混乱,那两件东西到底到了谁手上,还真没人注意。 寒松真人压抑着狂怒,不动声色地给这些修士施压,见他们这般作态,神色愈加阴沉了。这些小辈,这么有恃无恐,不就是认准了他不敢一下得罪这么多天南地北的势力吗?可笑,他一辈子操持,就是为了阴阳两仪斗,整个家族在他看来都没有这件灵器重要,他一个结丹真人,就算真的把他们得罪全了,只要没有家族拖累,也可以全身而退。 “怎么,诸位在我时家的地盘上捡了时家的东西,还不打算还给主人了吗?”寒松真人神色阴鸷,见这些人还是那副装死样子,便扯嘴冷笑了一声。 时春道见势不好,连忙要上前劝阻,却被他拂袖挥开,连退了十几步,重重摔落在案几上。 时春道不敢抹嘴边的血,连忙忍着痛,恭恭敬敬朝寒松真人跪下。他晓得,这个人最是无情,如今他没有守好斗身和斗颈,不要说是这样的小处罚,能留他一命都是他的仁慈了。 虽然这么想着,他却还是暗暗捏紧了拳头,头垂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神色。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突然,一个有点修为的侍女战战兢兢跑过来,几乎是以必死之态跪下传报道:“家主大人!十三小姐醒来了,情况很是糟糕,您快去看看吧!” 侍女上下的牙齿都颤抖着发出“咯咯”的声音,实在是家主此时的气势太可怕了,让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可她又不能不立刻来报,否则让一向疼宠十三小姐如命的家主知道了,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谁知前一刻还阴着脸散发可怖气势的寒松真人,一听到时酌的消息,那脸色就肉眼可见的有所缓和。 “怎么回事?鹿河真君不是封住了阿酌的毒吗?情况是怎么个糟糕法?”他眉目间显出些担忧,不停歇地追问着那侍女。 侍女磕磕绊绊道:“这……奴婢也不知道,小姐白天还好好的,方才突然就醒了,而且那毒来势好似更凶了!求家主大人恕罪!” 寒松真人压根没有理会她,只是认真地扫了在场修士一眼,仿佛将他们都牢牢记住了,才道:“诸位小友,不妨在我时家多住些时日,今日发生的事,还需有个定论才行。” 说罢,便飞身而走,往时酌的院子赶去了。 众人周身陡然一松,都是长舒了一口气,这寒松真人怎的这般邪性,不看看他们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就敢动手,还好有什么十三小姐把他拖走了,否则他们今日就只能当炮灰了。话说回来,这十三小姐是什么来头?居然比灵器还要重要? 本来应该上前安抚众修士,并处理善后的时春道,此时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寒松真人前往的方向,神色暗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他理也没理在场修士,停了片刻,便神色不明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众修士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满,嘟嘟囔囔着各回各房,还有胆小的修士忙不迭给门派和家族发了传音符,这才敢在时家继续呆。 唯有先前那个醉了的大胡子修士,一脸不明所以,茫然地挠了挠脑袋。 第二十六章 养伤 小侍童远远看见自家四少疾步而来,不仅形容狼狈,而且脸色阴郁时,就在心中暗叫不好,四少一旦不再伪装,就说明他要来真的了。 时春道阔步走向侧厢房,一个反手揪住侍童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凑近自己。 “十二小姐可有离开过此间屋子?”他眼神冷极了,好像小侍童有一个字是假话就会吃了他似的。 小侍童忍不住双腿打颤:“回、回四少,小的一直在这里守着,没……没看见十二小姐出来过……” “那里面有过什么异常动静吗?” “有……有过响动,不过是床榻的响动,小的想……大概是、十二小姐太难受,挣扎间弄出来的?” “……”时春道微微眯眼,下一刻,便直接挥手将侍童摔落在地上,推门走了进去。 小侍童胆战心惊地爬起来,也不敢走远,还是乖乖守在门口,主子的心情越是不好,他们下人才越是要谨小慎微,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屋子里头很暗,一点声息都没有。 时春道不适应地顿了片刻,将灵力运至眼部,才能看清屋内的景象。 茶桌小椅都摆放整齐,与往日没什么两样,唯有床榻那边混乱无比,金蚕丝枕巾被弄得皱皱巴巴掉在地上,榻上更是乱七八糟,床单被揣到一角,锦被和玉枕揉在一起,一看就是经过了剧烈挣扎才弄出来的。床角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蜷成一团,隐隐还在颤抖。 时春道走过去,粗鲁地翻过时眠蜷缩的身体,直接掐住她的脖子,一双透着寒光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干的。”他将手一点点缩紧。 “你其实没中毒吧?我早知道你有鬼,不必演了。” “……” 小姑娘被掐着,脸色一点一点变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还是没有醒,只是脸上显出梦魇般的恐惧来。 时春道看着,没有得到回应,心中突然就燃起一种歇斯底里的暴躁,这种感觉他不陌生。 “别装了!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他眼睛微红,压抑地喘着粗气。 “……” 依然没有回应。 小姑娘本来就面无人色,冷汗把她的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显得荏弱狼狈极了,现在被他一掐,她整个身子都在不由自主的抖动,本来闭上的眼睛渐渐翻白,干裂发白的嘴儿张开,时不时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本来圆润讨喜的小姑娘,霎时变的鬼厉般骇人。 时春道忽地闭了闭眼,掩饰住他眸中的痛苦。 一把将小姑娘的脑袋甩开,小姑娘身子也跟着挪动,头颅“咚”的一声撞上了床沿。 他脸色恢复了冷然,居高临下地看着时眠道:“我会揪出证据的。” 言罢,便拂袖而去,虽然仍是盛怒,但比起来时,他好像恢复了些理智。 方到门口,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蹙眉回首看去。 果然,四周的灵气都在缓缓涌动,朝着时眠身上集中。 “……进阶?” 时春道意味不明地盯了一会儿,喃喃道:“这就是宇灵体吗……” 他没有多停,只是站在原地想了些什么,便转身离去了。 守在门口的小侍童缩了缩身子,恨不得就此消失,一点也不敢面对时春道。 时春道没有多看他,只是低低道了句:“看好了,她撑不住了就去拿丹药来。” “是……”小侍童呆呆应道,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四少……这次居然没有大发脾气?按以往的经验,这种时候,他起码也要杀上十个八个人才能恢复吧? 屋子里头昏迷着的时眠,一点也不知道,她刚才差点被最讨厌的时春道弄死,她此时正沉浸在深深的梦魇中出不来呢。 这里像是哪一处洞天福地。山峰秀逸,景色清幽,瑶池翠沼,株树琼林,有神凤清扬婉转地啼叫着,在天空中飞过,洒下一片迷幻的光彩。这里从一草一木,到山河大川,没有一处不是盈满了仙气,玉宇金台,简直就是神仙居所。 她是一株仙草,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属于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草儿摇摆着身躯向她行礼,有树儿讨巧地弯腰送她仙气十足的红果子吃,大概也是仙灵,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隐隐含了韵味,只是看一眼,就直让人沉溺其中,然后迷失。 她过着神仙生活,整日只需要玩乐,与这处桃源仙境融为一体般,日子过得颇富意趣、目酣神醉。 然而,突然有一天,这里碧蓝的天空被黑云笼罩,渐渐的,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仙气逸散,这里被恶臭的瘴气填满,草木一夜枯败,原本如仙境一般的地方,瞬间变成了不毛之地,荒芜、萧索、寸草不生,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肃杀。 她很着急,想尽办法要恢复这里,但不管她怎么做,都只是徒劳无功。 她想要向往日的朋友求助,但不管她走多久,都走不出这片被阴郁瘴气所占领的土地。她一直走一直走,想找到出口,但还没来得及找到,她饱满美丽的枝叶就枯黄了,她健康茁壮的根部就萎缩了,她再也没有往日的仙气飘飘、清翠盈人,她身上开始沾染泥土、灰尘和肮脏的瘴气,缩着身子,她想要逃离,却怎么也逃不掉。 终于,她体内的仙气也开始逸散,一点点失去了光彩,终于,她从高高在上的仙灵,堕落成了一颗平庸无奇的、土、豆。 “吓!” 时眠陡然吓醒。 她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瘫倒在床上,半天没脱离方才看到的景象。 等她清醒过来,就被喉咙那里生涩的刺痛弄得一梗,疼的都不敢抽气。 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时眠勉力跑过去看屋子里的镜子。 “干!谁特么掐老子!”喉咙说不出话,她只好在心里怒骂。 她脖子上一圈又青又紫的手印,一看就是被人下狠手掐的,难怪会这么疼呢,跟有火烧着似的。 “嘶……” 突然又感觉脑袋上一阵生疼。时眠拿手一摸,好家伙,出血了都,这绝对不是她跳跃个空间就能弄出来的伤。 “哪个小人趁老子昏着来占便宜,有种正面战呀!”时眠气哼哼的。 “睡莲?睡莲?”叫唤了半天,本来想问问睡莲知不知道是谁呢,没想到睡莲情况似乎比她还严重,到现在还昏着。 时眠过了刚才那股劲儿,又是浑身一软,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不行,她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得先修炼一下养养伤。 这种浑身乏力又酸痛的感觉太闹人心了,每一寸经脉都在发涩,时眠是想吐又吐不出来,动一下就恨不得晕过去。 她干脆就地盘坐,迫不及待地运转着灵力。 “嗯?” 乍一内视,时眠有点蒙。怎么回事,这灵力怎么感觉多了点呢? 直到看到丹田,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土豆在不停地放灵力滋养她的身体。 “这才对嘛。”她满意的想道:“光会吃不干事,我要你有什么用,懂得反哺就是好样的。” 不过这么说来,方才她意识飘忽时,看到的仙气逸散的仙草,其实是正在放出灵力的土豆咯? 时眠晃晃脑袋,不再多想刚才见到的场景,一开始有多美好,最后结局就有多恶心人,她可不愿再回想起那种感觉了。 时眠没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当回事儿。她按着《长生经》口诀,先是运转着灵气,把喉咙那里的伤缓解了一下,又大致修补了一下脑袋上的伤,最后才运转周天,一寸一寸复原着经脉。 她这次伤得极重,不只是经脉,连神识都有损伤,毕竟虽然是筑基期水平的神识,也禁不住这么多次的空间跳跃,这还是她跟着睡莲跳跃,还有睡莲帮她减弱影响的结果,让一般的筑基修士来这么搞,恐怕早就废了。 经脉损伤只是身体上的痛,神识损伤却影响到精神。 时眠生怕自己脑子变得更笨,一点也不敢耽搁自己的伤势。 有土豆的反哺,她体内的灵力又多了那么一丝,不知道够不够得上练气二层的水准,不过她若再不对她的经脉温柔以待,别说练气二层了,恐怕得直接当回凡人了。 运转着那丝灵力,慢慢在经脉中游走,每到一处,那里的经脉就像是伤口上撒了盐一样,疼得挠心,时眠每次都被疼得身子一震,停一停缓一会儿,再来这么一震,走走停停,良久过去,还没修复上一成的经脉。 尽管这是个大工程,时眠却不敢像以往一样不耐烦,她也没有傻的不可救药,对经脉的重要性还是了解的。 不知道在疼的跳脚的循环中沉浸了多久,终于,第一个周天运行完了。 时眠识海一阵刺痛,这么花心力的事情,实在太伤害神识,她不敢继续运行下去,只好停下修炼,软倒在地上半晕半睡过去了。 睡前只迷迷糊糊的想着,她现在实力不济,谁都能一只手指捏死她,如今对她心怀不轨的人又多,这受伤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若不想时不时就受个伤,还得快点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行。 …… 神识在识海中温养着,时眠睡得很沉,只有中间一段时间迷迷蒙蒙的,好像有人把她抱回了床上,掰开她的嘴,喂进了什么东西。 她还以为是跟掐她的那人一样,要来害她的,本想大喝一声:“呔!何方小人!” 但还没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喝这么一声,突然涌入身体的温和灵力,就舒服得她又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大亮。 时眠勾肩驼背、披头散发地坐在榻上放空。 这一觉睡得实在酣畅,以至于她现在的状况完全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半天回神,时眠第一件事就是内视查看自己的身体情况,她记得不知是哪个小宝砸趁她睡着给她喂了东西,希望别是什么邪门玩意儿。 结果这么一内视,还真是邪了门儿了。 时眠看着已经恢复完好的的经脉,还有一点伤痕都感觉不到的勃颈和脑袋,眼睛嘴巴都张得圆圆的。 蹦下床就要跑出去,这绝壁是有人给她喂了丹药! “……” “……” 时眠与面前的人相对无言。 “……杜朔?” “小姐,让小姐吃苦了,是小的无能,求小姐责罚!” 杜朔还是那张面瘫脸。 他虽然嘴上说着这话,但那幽怨的小眼神却明显传达着相反的意思,就差没用灵力直接凝出“不负责任!”、“任性!”、“自作主张!”、“真是让人操心的孩子!”这些字了。 时眠无语,只得嘿嘿陪笑道:“是你给我喂得丹药?” “十四爷担心您,特意让小的带上了各种各样的疗伤丹药。” 说到担心、疗伤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更加幽幽,咬字咬得重重的。时眠扯扯嘴,要不是她知道杜朔在想什么,看他这眼神,没准会以为他心疼丹药呢。 “你怎么进来的?”她扯开话题,四处看了看,时春道的地盘,杜朔怎么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小的比较厉害,就进来了。” “……” “哦。” “我睡了多久?” “您已经睡了六天有余了。” 时眠闻言蹙眉:“怎么这么久?” “您进阶到了练气二层,是以费时较长。” 她顿时挑眉,这么容易就进阶? 杜朔继续道:“但因为您受了伤后直接进阶,境界很是不稳定,而且底子打得不算扎实,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调整巩固。另外,您的神识似乎还受了伤,小的没有治疗神识的丹药,还请您莫要多思多劳,安、安、心、心、温养神识。” “……”时眠总觉得杜朔说到最后,怨气很足的样子。 她到底还是感情不丰富,下决定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过亲近之人会不会担忧,到现在面对杜朔明显的抱怨,才有了些心虚。 “算了,你先给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杜朔盯着她。 “……我只是了解一下而已,不会做什么。”时眠如芒在背。 杜朔顿了顿,到底还是说了。 第二十七章 深藏功与名 六日前,时酌醒来后,她身上的痴儿药立刻疯狂反扑,寒松真人无法,为了孙女,竟然连灵器都不顾,直接带着她出去寻解药了,听闻他此前就有了解药的消息,却不知道如今寻到了没有。 至于本家这边的混乱,则交给了被紧急召回的时墨辰。 时墨辰此前说是在外游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本家了。他这一回来,干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寻丢失的斗身和斗颈,也不是挖出偷东西的贼,而是处死了他的正房妻子朱氏。 原因也没有明说,只道是夫妇私事,但时春道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当日便反了时墨辰,偷偷联络了时春雪时墨疏这边,想与他们合作。 他们自然是欣然接受了,所以时春道现在明面上是嫡系的人,实际上却与他们这边暗通款曲。 不过短短六日,就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时眠免不了一阵唏嘘。 “就算杀了他母亲,时墨辰也是他父亲吧?哪怕再恨,时春道也没必要和我们勾结反扑时墨辰呀。”时眠有点奇怪,就算嫡系内讧,一般也不可能和他们这些可称是外人的人合作吧? “小的不清楚,但见四公子的模样,原因可能不止如此。”杜朔垂头道。 “哦……”时眠鼓鼓脸,她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便也不再多问。 “我爹爹和大哥一定趁乱做了些什么吧?” “小姐聪慧。”杜朔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欣慰:“十四爷与大公子利用了手上的人脉,将此前嫡系所做的所有事的目的都放了出去,如今被拘的修士们更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丝毫不愿搭理少家主的问话。坊间也不再有对小姐和十四爷不利的言论,都是批判嫡系的。” “嘿~”时眠满意的笑了,她爹果然很懂,抓住时机就不放手,一点也不辜负她的辛苦啊。 “对了对了!”突然眼睛一亮,她兴冲冲地向杜朔问道:“那个偷了斗身和斗颈的贼,可有人议论什么?” 杜朔瞄她一眼,可叫那个意味深长:“小姐说的是马铃薯?” “对对!”时眠暗戳戳地期待着,不知道八卦的人族会给她取个什么外号呢?飞天大侠马铃薯?来无影去无踪神盗马铃薯?还是神出鬼没渺无踪影土豆仙? 她在脑子里美美地幻想着各种会被睡莲嘲讽到钻地缝的拉风名号。 杜朔却瘫着一张脸,语气平静道:“回小姐,连日来发生的变故太多,大家都在关注阴阳两仪斗,马铃薯除了嫡系在调查以外,没人记得。” “……” “这样啊。”总觉得被杜朔嘲讽了呢。 “那时墨辰回来以后,可有找回斗身和斗颈?” “未曾,少家主虽然一直在找当日在场的修士施压,但还是没人站出来,再过两日,这些修士门派中的人恐怕就要来了,届时那压力就不是时家可以受得了得了,少家主似乎已经计划来硬的了。” “来硬的?”时眠挑眉:“敢和这些人来硬的,时墨辰是打算彻底毁了时家?” “正因如此,各旁支都在反抗闹事,少家主也没有解决的意思,看来是打算放弃时家了。”杜朔淡淡道。 时眠忍不住笑了:“你嘴上说着不好妄议主子,实际上都揣摩的很清楚嘛。” “不敢!”杜朔立刻单膝跪下:“小的永远不会非议小姐!” “……所以说你的主子是大哥呀。” 时眠扶额,调戏着杜朔,眼中却闪过一丝狡猾。 这么看来她的计划还是很成功的,瞬间就将嫡系名声人才灵器全面完胜的局面掰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来了个漂亮的逆袭。 嫡系如今是必败之境,若阴阳两仪斗的消息不被放出,他们做什么,人家都愿意卖他们个面子。可是阴阳两仪斗一出,嫡系不是罪也是罪,仙缘难得,为了那一丝渺茫机会,亲兄弟反目成仇的戏码也不是没有,嫡系想利用本就不亲厚的各大势力偷偷集齐一件灵器,可不是犯了众怒? 可笑那些利欲熏心的,不知道是不是还活在梦里,居然不收拾细软赶紧逃,还做着灵器的大梦呢。嫡系手中的势力,说到底还不是由各各旁支支撑起来的,包括时眠在家族仓库外头看见的那些筑基修士,多半都是旁支的人。嫡系要带领着整个家族发展的时候,他们自然愿意卖命,如今嫡系明显是要自个儿捞了好就跑,他们还焉能买账?何况连时春道这个少家主之子都反水了,嫡系现在就是个残缺不全的光杆。 “对了,小姐,您近些日子就跟着小的走吧。”杜朔突然说道。 “嗯?”时眠懵懵地看他。 “阴阳两仪斗的消息已经被放出,最近这落阳城恐怕要不太平。您修为不济,留下来也只是分大公子和十四爷的心而已,再者您神识受了伤,需要静养,在这里也不合适。十四爷也是希望您走远一些。”杜朔眼神幽幽,看得时眠都不敢出言拒绝。 “可是……”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蹙眉咬唇道:“我爹爹有斗嘴地图的事,也被嫡系抖出去了吧,留在这里不也是很危险?” “小姐请放心,十四爷自有分寸。” “不行。”时眠小脸霎时一肃:“我爹爹不安全,我也不会走的。” “……”杜朔见她脸色坚决,便也没有多劝,只道:“小的只是传达主子的意思,小姐有意见,就去和十四爷说吧。” “那现在就带我去吧。”时眠想走,却又突然顿了顿:“……等我梳洗一下。” “不必了。” 杜朔双手捏诀,给时眠施了个法,就像之前还在落阳山脉时一样,她整个人瞬间就清爽了,衣裙头发都整整齐齐的。 时眠撅噘嘴:“真好啊,我也想学法术。” 她之前见人随手挥出什么火球水球的,还有各种方便日常生活的小法术,简直羡慕到不行。当土豆时就因为没有种族传承,她活那么久一个法术都不会,现在好不容易成了人族,有得指了,她自然是各种迫不及待。 杜朔安慰道:“小姐莫急,您才入道不足一月,一般人都是入道半年才开始学习法术的。” “何况。”杜朔的眼神犀利起来了:“您这么快就进入了练气二层,不先巩固好修为就学习法术,于您的将来不利。” “……哦。”她就知道,杜朔还在因为她行事莽撞,胡乱折腾自己的身体而生气。 “我说杜朔啊,你到底多大年纪呀,怎么跟老妈子似的,一点也不像少年人。”时眠瘪嘴嘀咕。 “……回小姐,小的已经年满三十。”杜朔面瘫脸:“少年时贪玩,不小心食了固颜丹,这才一直外貌不变。” “……原来如此。”时眠眼角抽抽。 固颜丹乃是修仙界很流行的一种丹药,食之即可将外貌永远停驻在食用时的样子。就算是修士,也只是衰老缓慢,而不是完全不会老,女人这种生物修不修仙都是一样爱美,青春永驻是她们不变的追求,是以这固颜丹颇受众女修欢迎,可惜因为造价极高,这固颜丹可称是有价无市,就是时家,也没听说有哪位女主子曾用过固颜丹。这杜朔也是邪性,居然还能“误食”固颜丹。 “走吧。”时眠晓得了真相,一下子也没有了被少年人当女儿养的别扭,努了努嘴,示意杜朔带路去找时墨疏。 “是。”杜朔一行礼,便推门往外走去。 她跟在后头,看着各路下人都像看不见她一样,一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心中却没有想象中,在时春道的地盘招摇过市的爽快感。 固颜丹这东西,还是时酌给她科普的,她还曾说以后长大了,要买两颗,她们两人一人一颗。 想到时酌,时眠就有点心塞,她心知时酌的毒会突然反噬,多半是因为她取了她一滴精血,那痴儿药一时压制不住了。本来她们没什么因果纠缠,不管时酌是不是自愿被嫡系当筏子,她都是直接造成了时眠困境的人,时眠为解自己的困境取她一滴精血,算是两清了。可若是时酌因为这一滴精血的缘故,真的被那痴儿药伤了真灵,那时眠欠她的就多了。 时眠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只是因为担心背负因果,更多的还是担心时酌。她也没傻到不可救药,结合种种迹象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了。嫡系一看就很看重时酌,就算真的利用时酌,给她下毒,也不可能不准备解药,看看现在这个样子,没准毒还真不是嫡系下的,嫡系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而有人当真下手害时酌,时酌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她就是个受害者而已。时酌在这诸多事情之间,乃是最无辜的一个,被下毒,被利用,被时眠取精血,如今还面临着真灵受损的危机。 时眠想想她以往粘着自己的样子,天真又爱娇,心中蓦然生出些难过来。只希望寒松真人是真疼爱她,而不是找个借口出逃,她也能顺利得到解药。 第二十八章 女控苦啊 出了时春道的院子,杜朔就带着时眠特意避着人走,毕竟外头还有时墨辰的人,他们太大摇大摆,难免暴露了时春道。 方一进房,他们就见时春雪时墨疏二人正在商量些什么。 听到动静,两人具是转头来看。一见是时眠,时墨疏脸上无可抑制地涌上激动,眼见着就要来抱着她举高高了,却又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神色霎时一冷,撇头过去,看也不看她。 “……”时眠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随即就跑上去,软着嗓子用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瞅着他,可劲讨巧卖乖。 时墨疏这回看来是真生气了,任她说什么也没有半点反应。 时眠有点沮丧,还是旁边的时春雪出来打圆场。 “阿眠,可不许有下次了。”他声音虽然还是柔和,却带了些微责备:“留一张书信就自己跑出去,你可知道你父亲是什么心情?你那么小,现在外头还乱,这么莽莽撞撞跑去嫡系,你可想过大人会有多担心?” “对不起……”时眠缩缩脑袋,讪讪道。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时墨疏憋着气,一听她这话,那怒火瞬间就被引燃了,难得的神情严厉道:“且不说你身上的伤,还有这些天爹爹操的心,就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勾销的。倘若真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也想用一句对不起去解决吗?” “你爱玩、任性,爹爹都可以由你去,可这么危险的事你也随随便便就去做,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当爹的心情?时眠,你到底有没有心?” 时墨疏是真的气,他蛰伏这些年,将所有心力都投入在了这个女儿身上,但女儿却毫不领情。他能感觉到,尽管他很爱这个女儿,她却对他丝毫没有依赖之情,更别提是孺慕爱重了。 这孩子不懂掩藏,经常说话到一半突然发呆,再回过神就有了新主意,还总是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怪异之处,他一个当爹的,时刻关注着自家孩子,还能不清楚?他晓得女儿有自己的秘密,也担心过她是不是会受到伤害,但他知道这孩子早慧,有自己的主张,便也尊重她,从不去提,只是默默看护着,尽自己所能保护她。 可这孩子呢?一开始他还当是小孩子不懂事,习惯了长辈的付出,她性格又大大咧咧,这才不在乎长辈的感情。可现在看来,这孩子压根就是冷心冷肺,怎么也捂不热!不管她有什么秘密,这些年他也是真拿她当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就那么扔张轻飘飘的纸条,跑去嫡系自投罗网,有没有考虑过他会着急、会心焦?她受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也会因此而心疼、痛苦? 刚听到那晚宴席上出的事情,他立马就知道是自家女儿做的好事,那一瞬间担心害怕的简直眼前发黑,家族仓库是什么地方?她就是有再大的底牌,进去一趟也得被刮下一层皮,再听到她扔下的那句话,好家伙,特意留个名号,感情还在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很厉害?他当时就气笑了。 这么一回想,女儿打小就与他离心,就连跟他撒娇,也是带着些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敷衍。感情他这一片心,完全是打水漂了? 时眠看见眼前时墨疏那显而易见的失望,心口突然一缩,她呆呆地看他,嘬喏了两声,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时春雪见势不好,连忙出来打圆场:“十四叔,吓着孩子了。” 吓着孩子?呵呵,她的胆子大的都能捅破天了好吗,谁能吓着她? 时墨疏揉揉眉心,长叹了口气,微微佝偻了背,直接起身就走了。 “……”时眠想出声留下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其实发现了,时墨疏眼中血丝很重,身形显而易见的颓废了些,不修边幅,也不如以往那么儒雅清俊,明明是修士,按说是不可能这么狼狈的。 她心中有愧,却也委屈,不明白时墨疏究竟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她知道她让他担心了,可这不是没什么事吗?况且这么做,也是为了时墨疏不再被威胁呀?明明就是为了帮他才做的,他为什么不夸夸她,还发这么大脾气? 时眠心里不解又委屈,反而也生起了脾气。 时春雪见她这样,暗道到底是个不开窍的孩子,十四叔也太较真了些。他还是怜惜孩子,轻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声音清润地安抚她:“阿眠别难过,你父亲近几日日夜连轴转,还担心着你的身体,替你心疼,这才脾气急躁了些。” 时眠想起刚才时墨疏那眼神,刺骨的失望,哪里只是脾气急躁的事儿? “别放在心上。”时春雪也不多与她解释,她毕竟年纪小,现在情绪又重,解释了也只是火上浇油。 拿起桌上一个乾坤袋,放在她手上:“阿眠乖,先听话,去外面避一阵,等回来了,你爹爹肯定就不生气了,嗯?” “谁管他生不生气……”时眠皱皱鼻子,声音有些涩。 她本来还担心时墨疏呢,特意跑过来就是想要留下陪他,结果呢? “走就走!”小姑娘甩甩袖子,拉着杜朔就跑出去了。 时春雪看着她的背影,想想这两父女,也不免是一声轻叹,除了这对父女,估计也没谁家能像他们这么作了。 睡莲刚刚醒来就遇上这么一场闹剧,也很是无语,比起其他云里雾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它是看的最明白的一个。 时眠原本是无心的草木一族,就算重生为人,那也是木灵,被同化到拥有感情也是需要时间的。她本来可以一走了之,现在能为了时墨疏回来,还偷了斗身和斗颈,不惜受伤也想方设法帮他解围,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哪里懂得起人族那七拐八拐的心思。在她看来,就是她费尽心思帮时墨疏,想得到夸奖,却被时墨疏训斥。她这个年纪,正是最需要夸奖和肯定的年纪,时墨疏那失望的眼神,可谓是扎心。 没错,虽然时眠总是自恃年长,但草木一族寿命悠长,她活了八十多年,也只长见识不长心智,她那心智,搁草木一族就是小娃娃,没准比她现在这副人族身躯还小,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同时墨疏撒娇,这已经很不得了了好吗?时墨疏觉得她带着敷衍,可他哪知道,她上一世再不济,那修为也比时墨疏要高,这可是修仙界,修为就代表了一切,哪怕是亲父子,父亲修为不济也得对自家儿子守尽礼数。时眠如今修为不在,那傲气却没消失,她又多了时墨疏几十年的见识,哪里会像寻常小姑娘一样,对父亲孺慕又崇拜?若不是心智尚幼,她才不会跟他撒娇呢! 至于时墨疏那边,睡莲虽然看懂了他的心情,却不太能理解。 说白了就是一个女控发现宝贝女儿不爱自己被伤了玻璃心而已。 这事……也是没办法的。睡莲在心里叹气,只能等时眠成熟起来,感情再丰富一些,时墨疏那边也冷静下来,他们自己去解决了。 时眠这边越想越生气,直纠结得自己的脑袋都疼了,也没想明白症结在哪里。 杜朔担心她神识受的伤再被刺激到,忙转移话题道:“小姐,我们这就走吧,陈昌已经给我们准备好行李了。” “对了。”时眠恍然:“还没问呢,陈昌被时春道捉住,可有受什么伤?”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解答。 第二十九章 传闻 陈昌还是那张刻板无趣的脸,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此时情绪激动了些,难得的显出了些表情。 时眠远远就认出了正在与陈昌争吵的那人,微微挑眉:“那个陈侍卫?” “是的。”杜朔也看见了:“陈昌与那陈侍卫陈魁,乃是亲兄弟。” “……这样啊。”时眠扯了扯嘴角,颇具兴味的笑了笑。她其实早有所觉,毕竟这两人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不过,亲兄弟,站的阵营却不同,这倒是有趣了。 “小姐请放心,陈昌是信得过的。”杜朔大概是担心她多虑,低声向她说着。 时眠不置可否,她一直看着陈昌,他面上的痛苦、愤怒,也没有错过。 他们站的远,完全听不见他们在争吵什么,等走近了,陈昌却发现了他们,立刻停下争吵,连表情都完美的收了起来。 陈魁也停下来不再说话,用他那双带着阴邪的眼睛扫了时眠一下,随即嗤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陈昌毫不理会他离去的弟弟,也没有向时眠解释什么,只是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十二小姐。” 时眠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陈昌给他们准备的,无非是些日常琐碎的东西,全被装在了个乾坤袋里,本来还准备了个最普通的飞行法器,却被杜朔拒绝了。 另外就是时眠向陈昌要来的换形符制作方法,被编成了一本小册子,时眠珍而重之地收在了心口那个小布包里头。 结果他们二人只是稍作变装,就这么一身轻地出发了。 时眠奇怪地看了看杜朔问道:“你为什么不要那个法船?我们就这么出发……感觉好简单啊,我还以为至少会配几个侍卫?” “小姐请放心,小的一人也可以护您周全。”杜朔先是严肃地表示了不需要更多侍卫:“至于法船,虽然方便,但因为最近外头不太平,到处都有眼睛,法船这种东西,目标太大,不利于我们避风头。不过就算没有法船,小的也一定不会让您累着的!小姐不必担忧!” “……哦。”时眠无奈。 最近落阳城附近聚集的修士越来越多,的确是什么人都有。她现在已经拌成了小男孩样子,因着入了道,她可以直接给睡莲渡灵气,不必像以前那样吃那么多,倒是更加缩小了目标。 时眠歪头想了想,问出从刚才开始就在疑惑的问题:“我们要去哪里避?现在时家闹成这个样子,小昀派那么重视我,不可能没动静吧。” “回小姐,小昀派中有两位真君,七位真人都派了人来,不过因着龙家在小昀派势力极大,所以十四爷和大公子都不赞同现在就将您送过去。此番急急忙忙将您带出来,也是因着有位空虚真人得了回信,仍不罢休,马上就要亲自来府中接您了。”杜朔牵着她的手,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他们慢悠悠地混入人潮涌动的集市,两人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时不时还神色兴奋地低声讨论一番,看上去就像一对普通兄弟。 “……是空元真人吧。”时眠无奈:“龙家的人势力再大,也没办法在元婴真君眼皮子底下横吧?至于这么害怕吗……” 杜朔深深看了她一眼:“小姐,不只是龙家的原因。您若拜了元婴真君为师,就会自动被归为那一系,那位真君的仇家都会盯着您,况且,有人想要得到天才,却有更多人想毁灭天才。您现在修为实在太低,就算元婴真君全力相护,也总是会有漏子,危险防不胜防。真正的天才们,在实力强大之前,都是韬光养晦、毫不起眼的,提前被瞩目的天才,往往命运多桀。” “……”时眠撇撇嘴,她听懂了,却总感觉不服气,只好再次感慨,人族真是闲啊~他们哪一族若出了天才,那还不得捧在掌心里供着,有出息了那可是全族都沾光,就人族……无法理解啊。 “那是卖制符用具的店吗?”她看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扯了扯杜朔的袖子。 杜朔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是家小铺子,成品符和符纸符笔这些,都有在卖。 “正是,小姐,您要去看看吗?” “走走走!”时眠兴致冲冲地跑进去,她得了换形符的的制作方法,急不可耐地想实践一下呢。 方一进铺子,就瞥见那掌柜那张快要笑烂了的脸,这不奇怪,近日涌入落阳城的修士多,他这业绩也是蹭蹭往上窜,没见他多雇了两个小厮,这店里都还是忙不过来吗? 掌柜自个儿正笑成一朵菊花,和面前一看就是肥客的修士唠着嗑。 “不过话说回来,这时家也是倒霉啊,本来铁定成功的局,就这么被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胡乱弄掰了。”那肥客手撑这柜台,满脸幸灾乐祸。 “可不是嘛。”掌柜摇头唏嘘:“不过也是他们活该,我猜啊,这搅局的人没准就是他们自家的,说不定就是那个被污蔑的小天才呢?” 时眠霎时身子一僵,冷汗涔涔,无关群众的猜想往往最接近真实啊。 索性对面那肥客立马一脸不屑的反驳了:“说笑呢,再天才,那也就是个娃娃,能有多大能耐?你说是她那爹还差不离。” “是了,是了。”掌柜立马陪笑:“那小天才的确是不可能有那本事,况且呐,我听说她被下了秘药,算是废了,不能再称小天才啦。” “寒松真人不仁啊,明明是自家娃娃,还下药弄废,一个天才,就此陨落咯。”肥客不甚真诚地笑着感慨。 两人又扯到了别处去。 时眠倒是稍稍心安了,这话想必是她爹放的,瞬间就让她不再那么得关注了,也算是变相保护。 想到她爹,她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别别扭扭僵了表情。 时眠走过去,插话道:“掌柜的,你这符笔怎么卖?” 掌柜被打断了与肥客的交流,脸色不怎么好看地低头来看她:“小子,我这符笔可都不是凡品,你买得起吗?” 哼。时眠在心里轻哼,买不起也要买,她最讨厌看不起穷人的家伙了,穷人只要有一手杀价绝技,那也是不可小觑的,看我马上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却很是乖觉:“哎呀,掌柜的,咱买不起,还不能看看了?小子没什么见识,就是问问价,莫非您这店子开大了,就不许我们穷修士来逛了?” 掌柜的表情顿时一僵,他下意识瞟了眼眼前肥客的表情,也是有些怀疑的看着他。这可不行,做生意的重名誉,万一叫别人觉得他这店子嫌贫爱富,灵石赚得太多傲气了,那可怎么办? 掌柜心念一转,就呵呵笑开了:“小兄弟这说的什么话,当然是随便你逛了,我看你还没有制符经验吧,过来看看,我一一给你介绍。” “好说好说。”时眠笑呵呵地跟着他过去,临走又看了眼那个待宰的肥客:“这位前辈,小子没什么经验,但方一看您那风姿气度,就是老手了,可否麻烦您,帮小子挑选挑选?” 肥客被恭维的舒坦,正好他今日也是来添置材料的,便点点头,同她一起进去了。 前头走的掌柜,一看这架势,立刻就暗自咬牙,他本还想可劲抬价,吓唬吓唬这臭小子呢,谁知这小子多贼精,懂行的熟客一跟来,他可就没法发挥了。 “这制符呀,需要符笔、符纸、符墨三者为基,虽说灵力和技巧也很重要,但这三样东西却是制符之根本。符笔、符纸、符墨都有品质种类之分,好一点的,往往会对成符率有帮助,差一点的,不只是成符率低,更是影响品质,就算是制符宗师,那顶尖的灵力和技巧制出来的符,也几乎没有效用。是以挑选这些东西,可马虎不得。”掌柜边走边说着。 “这边是专门卖符笔的。”他停在一方柜台面前,里头陈放着根根符笔,从外观上就能看出来明显的品质区别。 时眠稀奇的凑上去,一根一根端详着。 掌柜的瞟了那肥客一眼又一眼,几次都忍不住将这些符笔吹上天的欲望,不过到底是不好在肥客面前留下坏印象,他还是一脸僵笑,老老实实介绍着这些符笔:“那支紫色的,乃是取最顶级的短背灵羊毛制成,笔杆也是用了上等紫郇木由小店匠人静心雕刻的……还有那边那支青玉作笔杆的……” 时眠认真地听着,眼睛一转,闪过一丝狡黠。 “掌柜的,你说的那么好,那这些符笔岂不是都很贵?” “哪里哪里,小店秉承物美价廉的原则,虽然这都是好笔,但价格却十足公道,比如说那支紫郇雕绘笔,只要一百五十灵石,你就可以带回家,还附送五十张细浆符纸……那支青玉狼毫,只要四百五十灵石,还附送五十张兽皮符纸,一小盏朱尾兽尾部兽血……” 时眠是越听越懵,好家伙,一个二个那价格都高的她没法直视,摸摸口袋,她连最便宜的那根符笔都买不起。 看来……到了她发挥天赋的时候了。 时眠舔舔嘴唇,笑了起来。 第三十章 杀价 “掌柜的,你那紫郇雕绘笔,能卖到一百五十灵石?”她一脸的不相信。 “当然了!”掌柜脸一板,立刻就漫天吹嘘起他这根笔,直言这一百五十灵石还是亏了本了。 “掌柜的莫不是唬我们乡下来的小子吧,咱就是再没见识,也晓得所谓雕绘是个精细玩意儿。你瞧你这,不就是刻了几道渠嘛,连个形儿都没有,就这卖相,再好的笔也没人好意思拿出来用呀。”时眠啧啧两声,看向掌柜的那轻蔑眼神,瞬间就叫他火了。 “你这娃娃怎么说话呢?不懂行还乱说,符笔符笔,主要得看制符的本事,卖相怎么样都是次要!你这小子又不买,就莫要乱插嘴了。”掌柜摆摆手,直要把他们赶出去。 时眠眼一瞪,一脸的不服气:“你这掌柜,谁说我哥俩不买了?你这是看不起我们怎么地?今日小子还非要买这根笔了!” “那你买呀?你出得起灵石吗?”掌柜嗤笑,要不是顾忌着其他客人,他现在就要将这屁事多的穷酸小子赶出去。 “咱买是买,但不能盲买是不?一百五十灵石,掌柜的别欺负我们小子见识浅,就是我们乡下人,也晓得短背灵羊毛一定得毛色纯,那软硬度才一致,你瞧你这,还最顶级呢,明明就混了杂毛!”时眠上上下下端详着那根符笔,拼命找着错处。 掌柜霎时脸涨得通红,不是羞的,而是气的,什么杂毛笔?他将灵力附在眼睛上才能勉强看出那么一点异色,这也叫杂毛笔?小子分明就是在耍赖! 时眠还在喋喋不休:“还有呐,您这紫郇木取得,恐怕是边边角角上的碎料吧?瞧那笔身都是斜的,这也能增加成符率?普通写字都写不好吧。还有您那笔锋一看就不齐……” 方才乍一看还挺不错的符笔,被她这么一挑剔,瞬间就一无是处了。 时眠絮絮叨叨了半天,终于下了结论:“小子看呀,您这笔,八十灵石顶天了!” “……”掌柜呆若木鸡,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大怒:“你这泼皮小子!尽说瞎话,我看你就是穷诈我!不卖你了不卖你了!穷鬼瞎碰瓷!” “掌柜的这是恼羞成怒了吧!”时眠牙尖嘴利:“您这笔根本不值一百五十灵石,小子给您指个合适价钱,就被骂穷鬼,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一吆喝,瞬间吸引了周围修士的视线,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方才那位肥客也放下自己手中看中的材料,走过来,他没忘记呢,他可是答应了这小子帮他把关。 掌柜一时间如芒在背,气得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 “你……臭小子你……” “当咱们乡下人就是好骗呢,得了得了!”她心灰意冷地摆摆手:“小子就是有灵石也不送您这家了,总有价格公道的店子在,您就守着您这根宝贝笔,继续哄傻瓜吧!” 这话一出,可还得了? 周围修士顿时都怀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他们中也有头次来买的外行,这掌柜能骗乡下人,如何不能骗本土的外行?懂行的熟客想的就多了,有听说过黑店在材料上做手脚,鱼目当成珍珠卖的情况,这家店莫非也是如此? 时眠颓着背,慢吞吞的往外走,还在自言自语:“唉……我们乡下人本来灵石就不多,省吃俭用拿出八十就已经对得起这根符笔了……这掌柜居然还漫天要价一百五十灵石,罢了罢了,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你给我回来!”掌柜的急了,一把抓住她就要将她拉回去。 杜朔眼神一厉,周身气势都是一沉,但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旁边站的更近的肥客给抢先了。 “掌柜的,说话就说话呗,跟个小子动粗,这怎么像样?”肥客白了掌柜一眼,轻轻将时眠拉回来:“好了,小子,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时眠讲事情从头到尾添油加醋感情饱满表情丰富肢体语言生动地述说了一遍。 肥客一听完,立马不赞同地看着掌柜道:“小子说的也是实话呀?这笔确实有缺点,掌柜的,以往看你也挺实在的,怎的现在开始黑外来客了?” “就是啊。”旁边有人搭腔道:“这娃娃出起八十灵石也不容易了,掌柜就莫要贪心不足了。” “这么小的娃娃都坑,咱们走吧……” “嗯嗯,穷人的灵石就不是灵石了似的……” “走走走……” 掌柜见状不妙,连忙满脸僵笑挽留道:“误会了,误会了,哪有说不卖给这小兄弟了,实在是咱们工匠制这符笔不容易,八十灵石……委实是……” “我们哥俩也不容易啊。”时眠一脸戚戚:“在乡下辛辛苦苦攒了好久的灵石,就是想来大城市好好见识一番,谁知半路却被人骗了路钱,小子实在想学制符,剩下的灵石丁点不敢用,就想着省下来买支符笔,于是一路饿着肚子徒步赶来,好不容易到了大城市,终于能摸到符笔了,却……呜呜……” 周围人都同情地点头,更有人心疼这小孩儿,朝掌柜劝道:“掌柜的!你瞧你现在这生意多好,何必计较那一点灵石,小兄弟梦想学制符,帮帮忙也是积德啊……” “哇……!”时眠配合的大哭出声,戚戚哀哀,小身子哭得一耸一耸。 一旁那肥客看着,也是面露不忍,想想这孩子这么小,他那兄长看上去也单薄得很,没有大人陪着就一路从乡下赶过来,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 “好了好了,小兄弟,你若实在想要这根符笔,就算掌柜的不给折价,今日我也当是做好事,买来送你了!” 好样的!时眠在心里狂笑,她就知道,这肥客是个好东西啊,不止能给商家宰,还能给她这种人宰,一开始讨好他的决定果然没错! 面上却是微红,很是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好?小子与前辈无亲无故,前辈用不着为小子破费。想来这仙途难走,灵石也宝贵,前辈还是省着些,留作他用吧!” “无妨无妨!”肥客大手一挥,笑话,他是谁?能缺灵石?需要省着用?这点数字对他来说无可无不可,今日就是为了面子,他也得帮这小兄弟买下这符笔! 时眠抓住了这肥客的心思,那就是作为有钱人的骄傲。 一刻钟后,她满足的走出了那家铺子。 “杜朔?快走快走。”朝杜朔招招手,时眠满面微笑,雀跃得脚底都生风。 “那掌柜气得眼睛都翻白了,恐怕要找事,咱们赶紧跑!”嘴上这么说着,她却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笑的跟时家堂上供奉的道爷似的。 她方才硬是厚着脸皮,跟那肥客合伙,用一百灵石坑了掌柜一根紫郇雕绘笔,两百张细浆符纸,一坛子普通符墨,掌柜是有苦说不出,盯着她的那眼神,简直像要吃了她。 而这一百灵石,时眠一个子儿都没花,全被人傻钱多的肥客包揽了,一招空手套白狼,简直被她玩儿得出神入化。 睡莲和旁边的杜朔难得心声一致。 “……” 看来,不好好教一下这家伙(我家小姐)所谓道德观念,是不行的了。 第三十一章 制符 时隔多日,时眠又回到了那个地处落阳山脉外围,种着枫树的小院子。 这么些天过去,院子里却毫无被其他修士抢占过的痕迹,还是他们离去时的摆设。离院子不远的那个小型坊市,如今也是人去楼空,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烟。 据杜朔所说,因为这外围没有了灵兽,修士们打不着猎物,便都离开,往灵兽聚集的内围拢去,又建了更大的坊市。 时眠如今用不着坑灵兽肉,倒是乐得清静,只是没有人群掩护,她更容易暴露,是以也不打算多留。 此时她正在院子里布下了阵法,打算好好琢磨下这制符的学问。 阵法乃是时春雪赠的那乾坤袋里的,因为经过了简化,又附了详细说明,只需要照葫芦画瓢将阵旗和阵盘一摆就行,是以就是时眠这种两眼一抹黑的门外汉,也顺利布了出来。 阵法要启动运行,还需要在阵盘上摆灵石。时眠虽说抠门,但还是摆了,毕竟这不是什么高级阵法,也就是能隔绝气息和声音,起一点保护作用的大路货而已,低阶修士中,就是穷一些,也基本是人手一个,大家都能用得起,就代表着这阵法不怎么耗灵石,一颗灵石放上去,大概能坚持两天。 时春雪当然不可能没准备高级货,但他考虑得很周到,什么样的货色都有,方便她按情况挑选使用。比如现在,她正需要尽量低调呢,这周围又没什么危险,阵法能起个提示作用就行,若用了少见的高级阵法,那不是把自个儿变成靶子了嘛。 时眠一布好阵法,整个院子内霎时一片寂静,一层薄薄的光幕笼罩着院子,偶尔有树叶飘上去,立刻会被弹开。加上在外头守着的杜朔,终于让她安心了一点。 走进厢房盘坐下来,时眠掏出从那铺子里坑来的符笔、符纸和符墨,一一放在桌子上。 “真是好笔啊……”她凑近了抚摸着那根紫郇雕绘笔,眼睛都快变成心形了。 虽然在人家铺子里头把这笔贬的一文不值,但她也是识货的,不可能真买个没啥卵用的残次品。这根紫郇雕绘笔,各方面来说,都是合格的,虽然没用什么高级材料,也没什么长处,表现平平,但她一个新手,用这样的正合适,太好的反而暴殄天物。 拿出陈昌给的那本小册子,时眠认认真真看起来。 这本小册子不止有换形符的制作方法,还附带了制符基础知识,和其他几种常见符箓的制作方法,那些基础知识似乎是经过拓印的,开头内容和时眠以往在她爹书房里看过的《符箓经》一模一样,《符箓经》也是最基础常见的制符书本,时眠那时不懂这许多,翻了个开头,感觉看不懂,便丢下了。 现在她提起兴趣去看……却还是看不懂。她字还认得不全,这本册子又不像《长生经》那样,用的都是常见字组成的最朴实的语言,反而是各种生僻字层出不穷,时不时还有没见过的成语,叫她看的头大。 她只好请睡莲出马了,睡莲聪明,嘴上功夫又惯是出色的,时眠先前还被绕的晕晕打转,经过睡莲简单易懂的解释和述说,她没多久就把这本册子摸透了。 简单来说,制符,就是一个沟通天地灵气的过程。 不同的符箓,有不同的图纹,在画符的过程中,需得心无杂念、全神贯注,将灵气均匀地注入符笔,然后封入图案,即可成符。 虽然说得简单,但要做到可不容易,时眠接下来可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符箓虽然效用各自不同,却统一分高低,从一阶到九阶,换形符、净水符、火球符这些基础符箓,都属于最低的一阶符箓。而每一阶中,同一种符箓,根据制符者的手法流畅度、灵气纯度和使用材料的高低,还分了上中下三品,下品符箓和上品符箓的威力差别,可以清晰的用眼睛看出来。 换形符这种东西,上品下品无非是个延续时间的差别,不方便观察,时眠便选择了火球符这种最容易观察威力区别的的来练手。 册子上的标准图案,时眠是一点也看不懂,这很显然不是字,而是特定的纹路,她只有将那图案死记硬背下来。 扯了一张细浆符纸平摊在案上,时眠打开装着符墨的坛子,提着紫郇雕绘笔蘸了蘸,这符墨也就是最普通的朱砂,笔尖一蘸进去,短背灵羊乳白色的毛瞬间就被染红了,颜色对比着很是漂亮,时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宁心静气,在符纸上画起来。 她轻轻落下笔头,按着心里头刻印着的图案,慢慢挪动着笔尖,一点一点,细致地描绘着图案,无知觉地压低了呼吸,眼睛随着笔尖的游动,少见的认真。 良久,等终于画完时,她已经是颈背僵硬,满头大汗。 “画完啦!居然没有化成灰,这是成符了吧!”时眠兴奋地拿起那张符纸抖了抖,满意的看着那和册子上一模一样的图案,一次成符,真不愧是她啊! “……” 睡莲简直都不想说她什么了。 “我说土豆小宝贝,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忘记灌注灵力进符笔了吗?” “……” 时眠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那张毫无灵气的符纸从她手指间滑下,飘啊飘,轻轻落在了地上。 “好像……是忘了。” 重新铺开一张符纸,时眠这下记住了要灌注灵力,再次聚精会神从头来过,可惜这次才画了一点,那符纸就猝不及防地烧了起来,转眼变成了灰,时眠呆呆看着,傻眼。 “土豆小宝贝,灵力灌注得要均匀,这图案线条起承转折、有粗有细,你不能全注入一个量的灵力,笔画粗的地方会灵力不足,笔画细的地方会承不住那么多灵力,自然就会失败,你可懂?”睡莲无奈地给她分析着。 时眠恍然大悟,又雄心满满地铺开下一张符纸。 这次好不容易坚持到了一半,时眠手一抖,又给毁了。她这次好好注意了灵力的分布均匀,却没办法顾上图案,免不了笔锋会生涩停滞,动作不流畅的结果就是再次失败。 几番下来,时眠是腰酸背痛,眼睛也涩涩的,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耐心更是消耗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越是傻人,就越容易犟上。她偏鼓上劲儿了,不制出来一张,她还就不收手了! 然而一直到暮色袭来、她体内灵力耗得一干二净,也没有一张符能成功进行到一半的。 这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越是失败,她心态就越是焦躁,如此往复,制符首要就是心神合一,她能成功才怪了。 时眠瘫坐在蒲团上,自己跟自己憋着气,瘪着嘴就差没哭出来了。 “行了,先恢复一下灵力吧,念念《长生经》,心态平稳了再继续。你这才第一次制符,符纸都才废了二十来张,能代表什么?没看那册子上写的,普通资质的初学者,一般都要失败个百来回,才能成功制出第一张符,有点耐心,慢慢来。”睡莲围观都围观得心酸了,看她被打击得厉害,难得出言安慰了一下。 “……” 时眠默默然,叹了口气。 她如今情绪低落得很,不想这么快又投入修炼,干脆爬起来,打算找杜朔撸个烧烤再继续。 一想到吃,她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撑个懒腰,浑身骨头都噼噼啪啪作响,时眠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起来,顺便收拾了下那堆成了小丘的符灰,打开阵法,晃晃悠悠走出院子。 “杜朔……” “咦?” 门外没人,时眠抓抓脑袋,有些纳闷,又四处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奇了怪了,杜朔瞪着眼睛承诺会守着她时,那眼神儿,看得她都瘆得慌,他没道理会偷懒呀,是有什么事情吗? “杜朔!杜朔!”她扯嗓子叫了几声,还是没回应。 这四周静静的,没有其他修士或者灵兽的动静,最后一丝夕阳也沉了下去,天色彻底暗下来,时眠一怔,背脊莫名窜起一丝寒气。 “骗子……”她不满地咕咕哝哝了两声,随便挑了个方向,打算去找杜朔。 还没等她走几步,一直沉默的睡莲就突然出声了。 “蠢货!”睡莲声音有些紧绷。 “啊?”时眠莫名其妙。 “赶快躲进阵法里去,事情不对,杜朔怕是被支开了!” 第三十二章 有鬼 “什么意思?我被盯上了?” 时眠悚然一惊,心脏猛地跳了跳,她暗暗攥紧了拳头,面上却极为放松,看似毫无所觉。 “啊,对了,杜朔是不是说今晚师父也会过来?”她蹙眉,好像想起了什么,缓缓停住脚步,吊儿郎当地抓了抓肚皮,不高兴地咕囔着:“师父那个老古板……过来了肯定要检查我的经书背的如何……算了,我还是去背背经书吧……” 说着,便又转身走回院子。 她虽姿态做的像样,其实却全身都紧绷着,冷汗也悄悄浸湿了里衣。 好在直到她合上院门,回到阵法范围内,也没有任何异变发生。 “看不出来,这时候你到挺机智的。”睡莲难得表扬了她一句,这种时候听来,却像是个冷笑话。 “少开玩笑了。”回到可以隔绝气息和声音的阵法内,时眠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回厢房,倒腾着乾坤袋,把各种能护身的东西都一气儿翻了出来。 “真有人在盯我?什么修为?看得出来身份吗?” “我也不知道。”睡莲声音沉着,叫她听着,狂跳的心也稍稍平复了些:“我不敢大肆探查,怕引了对方注意,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围着你这院子,大约五到八个人,修为不好说,但能引走杜朔,肯定不是善茬。” “那我要怎么办?”时眠茫茫然,虽然紧张,却只有干着急。 “先别慌,凭这些人,无论是掳走你还是灭掉你都很容易,他们一直不动手,就说明是另有所图。你先找点防身的东西,恢复恢复灵气,准备着以防万一,杜朔不是傻的,等他察觉到之后,必然会赶回来。” “……”时眠咬唇,呼吸有些乱。 “……你怎么知道,他就有能力再回来呢?” “现在你只有这样希望。”睡莲声音沉沉的。 她只好强自定下心,将乾坤袋里有用的东西都码出来。 两瓶聚气丹,两瓶补灵丹,一件有点防御作用的低阶法衣,一支低阶法器的匕首,还有,一对换形符。 时眠先是把那件法衣穿上,这衣服大的惊人,穿上松松垮垮、拦手挡脚的。不是不能让它按穿戴者身形变化,但那需要经过灵力炼化,且不说她现在灵气耗尽,这炼化法器,就是粗略炼化一遍那也得要几个时辰,她如今可没时间,只能将就穿上了。 那把匕首也是同样道理,不炼化就无法随主人心意而变化,时眠那小胳膊小腿,拿着这匕首不仅没什么作用,还嫌重呢,干脆就收了起来。 至于那对换形符,大概是时春雪见她感兴趣,便顺手放了一对,看上面的灵气浓度,应该是中品换形符,换形效果持续时间也就是一刻钟多一点。她收在了袖子里,方便要用的时候拿出来,这玩意儿虽然偏门,但也正是因为偏门,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剩下的聚气丹她一时用不着,倒是补灵丹现在用正好。 时眠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拿个高级点的阵法出来挡挡,但一看到那些阵法复杂的摆放,登时就熄了念头。 到底是没办法安心投入修炼,她便分了一缕神识,注意着四周,这才握着装了补灵丹的小瓶子,盘坐下来,五心朝天。 那小瓶子一打开,就有一股浅淡的香味飘出,叫人精神一振。 时眠倒了颗补灵丹在手上,豌豆大小的乳白色丸子,用指甲一刮,就能刮下来一层含着灵气的粉末。这补灵丹顾名思义,也就是快速补充灵力的丹药,她见过小昀派外门弟子的月例,便有一瓶这样的补灵丹,只是那统一发放的补灵丹,似乎没有她手上的品质好。 时眠将手上的丹药送入嘴中,用不着以水送服,这补灵丹一入口中,自己就化开成一股灵气,胡乱游弋向她的四肢。 她连忙顺着《长生经》的口诀引导着这些灵气,这灵气没有经过灵根炼化,自然比不得她自身的灵力那么柔顺,不过到底是和她相合的无属性纯灵力,她想炼化这些灵气,也比其他修士容易的多。 一个周天过去,干涸的经脉经过滋润,恢复了之前的柔软流畅。 一颗补灵丹带来的灵气,填满经脉以外还有些剩余,时眠便喂给了土豆。土豆这家伙,简直像个无底洞,对她来说相当不少的一股灵气,对土豆来说就是九牛一毛,还不够塞牙缝的,灵气喂得太多,这家伙最近大概是营养太盛,嫩嫩的芽又长了好长一节,看上去那叫一个灵气充沛。 又运行了两个周天,确认那补灵丹带来的灵气已经彻底炼化成了自己的,时眠便停下了修炼,现在外头情况未明,她根本也无心修炼,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也就不知道她方才随口胡诌的师父能不能唬住人。 此时,子时已至,天空黑沉沉的,连星星都看不见。 时眠已经可以肯定,杜朔不是遇上了麻烦、被拖住了,就是已经被干掉了,否则以他对她那个宝贝劲儿,不可能放她一个人这么晚。 是嫡系?还是其他什么人?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憋屈极了。 恰在此时,院门处猝不及防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得叫人害怕。 时眠心脏骤然一缩,呼吸抖了几抖。 阵法不被破开,声音怎么可能传的进来? 居然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破开了阵法,来人这实力,她连小动作恐怕都做不了。 “师父,您来啦!”她声音饱含欢欣,一蹦一跳跑了过去。 心里却在拼命祈祷,只要不是嫡系来人,什么都好说。 “呵呵……”门外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 时眠心头莫名一紧。 推开大门,还没等她装个天真卖个乖巧,来人的脸就立时叫她僵在了原地。 “呵……”男人见她的反应,就像是被自己的小宠物逗乐了似的,眯起眼睛,很是愉悦地笑出了声。 “小侄女,怎么,好像不太欢迎叔叔?” 时眠手心被汗***看着眼前人的脸,心中疯狂叫遭。 她虽然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时墨辰,却见过他的儿女,时春道和时酌。眼前这个男人的脸,还有他对她的称呼,都表明了一件事——时墨辰亲自来捉她了。 第三十三章 时墨辰 “呵……呵呵。”汗滴顺着鬓角淌下,时眠皮笑肉不笑道:“六叔怎么有空来?侄女这里,可没什么好招待的。” 时墨辰狭长的眼睛微挑,比起他那两个未长开的儿女来说,时墨辰颜色更盛,相貌生的更阴柔,颇有几分女子般的精致昳丽,这么在沉沉夜色下看去,竟是如同彼岸而来的勾魂男妖一般,美丽到危险。 时眠仰头看着他,又像被刺到了一样,垂下了脑袋。她引以为傲的直觉,让她打从心底里升起阴森森的恶寒,她这六叔很危险,不只是硬实力上的危险,更广意义上,他这个人就很危险。 “侄女这么年幼,就独自在外奔波,六叔怎么好意思要你招待。”时墨辰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种让人别扭的压迫感。 “六叔晓得,此番家主大人,还有六叔那不才的儿子,因着被小人误导,而误会了你,你心中难受,赌气外出也是情有可原。但如今世道乱,你一个小姑娘家,没有大人看护,到底是不妥,六叔实在担心,便来接你了。”他说着,又勾起了唇角,配合着那张脸,正如同冶艳的鬼魅,美则美矣,却实在叫人欣赏不起来。 “……”时眠一时无语,实在是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居然能把他们那些行径轻描淡写地歪曲成这样,这时墨辰,比起他儿子时春道的功底要深厚多了。 “怎么?”时墨辰看上去很是愉悦,弯下腰,挑着眉看她:“侄女可是还在赌气?” “六叔亲自来,也是为了让你消消气……侄女,可不要辜负六叔这一片心意啊。” 鬼特么才信你! 时墨辰嘴上说的冠冕堂皇,那神色却肆无忌惮,明显就是在威胁她! 时眠眼角猛抽,她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时墨辰时春道这类人,总让她有种想要把他们都揍一顿的冲动,可惜她实力不济,只能心痒痒,实在让人气闷。 “侄女看来还是不愿意……但六叔要对你负责任,就不能让你流落在外……唉,六叔也不愿如此的,只是难免要失礼了,希望你莫生气才是。”时墨辰挺直了身子,收起笑容:“鬼束一,鬼束二!” 顿时,两个身着黑衣,一点面貌也看不出的人影,从暗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时墨辰背后。 时墨辰微微挪动唇,就要指挥什么。 “睡莲睡莲睡莲!”时眠瞳孔微缩,在神念里一个劲叫着睡莲。 “吵死了!”睡莲也很是暴躁:“别硬对上!现在先顺着他们,一会儿再找机会,我会带你跳跃空间,你看好时机!” “……” “啊哈哈~”一直沉默着、紧张之情形于色的小姑娘突然放松,笑了起来。 “六叔这话说的,侄女哪里能不愿意呢,这不是看六叔的威武英姿给看呆了吗~”她挤眉弄眼,一张本来还算灵秀的小肉脸,硬是被这谄媚的笑容给毁了,那软骨头的样子,再加上隐隐冒出的几分贱气,简直没有比奴颜媚骨这个词更适合形容她的了。 时墨辰也是一怔,大概是被她这粗糙的恭维手法给震住了,旋即,似乎是被她逗乐,他愉快地笑道:“如此便好,鬼束一,鬼束二,伺候好十二小姐,我们回程罢。” “是。”那两个影子俯首应道。 鬼束二从乾坤袋里头掏了个东西出来,鬼束一上来对她比划了个手势,请她过去。 时眠一看。 “……” “这……六叔,这笼子,就不必了吧?” 时眠瞪着眼睛呵呵笑。 那鬼束二掏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个不小的笼子,成人要进去很是困难,她这六岁小娃儿进去倒是合适,只是这装笼子……简直把她当成个畜生似的,时墨辰这家伙,比起他儿子,功力果然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啊……这个呀,六叔从你四哥那里听闻,你有些淘气,便为你准备了这个,怎么?侄女难道不喜欢?”时墨辰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是满意,笑得普天同庆。 淘你妈个头!笑笑笑笑你妈个头!时眠在心中跺脚怒骂,寒松真人自己一个其貌不扬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怎么生个儿子是这个样子? “倒也不是……”她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神游移地瞄了瞄四周,到底没多说什么。 小姑娘有些害怕,往鬼束一身后躲了躲,捏着他的衣角,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鼓了鼓脸,磨蹭两下,还是乖乖往笼子门口走去。 “别进去!蠢货,这笼子隔绝灵气,进去了我想带你跑都跑不了!”睡莲着急地吼她。 时眠却没有半点反应,脚步慢慢挪动。 一步,两步,三步,她腰一矮,眼看就要钻进那笼子门。 睡莲急得在空间夹层里甩着枝蔓乱拍。 正在此时,时眠突然又站直了身子,她一脸无辜,搔了搔脑袋看向时墨辰:“对了,六叔,我这件衣服不大合身呢,穿着也不舒畅。” 她挤挤眼睛,谀媚地向时墨辰笑:“侄女儿知道您不缺这不值钱的玩意儿,但侄女儿就这么一件值钱玩意儿了,您且务必收下,就是拿去换个灵石,吃顿好的,也是侄女儿的心意……嘿、嘿嘿……” 没什么眼界的小姑娘,明显是想拿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讨好时墨辰,免得自己待遇太非人,只是她这幅表情,又手忙脚乱地脱着衣服,就是早被训练的没有情绪了的鬼束一鬼束二,也难免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时眠叠好衣服,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捧着衣服就上去献媚。 时墨辰早知道这小狐狸有多奸猾,看她这样子,也是暗暗提高了警惕。他弯腰,伸手去,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时眠脸上的笑容突然扩大。 “侄女儿给您披上吧!您可千万别嫌弃!” 时墨辰眼睛微眯,反手就要制止她,鬼束一和鬼束二看她得寸进尺,也快步走过来。 但他们动作都不如时眠快、也不如她决绝。 她早就暗暗输入了灵气在法衣里面,此时手一扬,随即狠狠将法衣砸向了时墨辰的方向。 “嘭——”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第三十四章 生死时速 落阳山脉外围,万籁俱寂。 茫茫的夜幕中,突然有一处荡起了绚丽的光芒,随即便传来巨大的爆破声,直震得近处一里的地面都抖动不已,树木也晃荡得厉害,其中一处格外夸张,连空间都隐约扭曲了一下。 那院子一周的灵气狂躁不安地暴动着,经过了方才的爆炸,连灵气场都隐隐有崩塌的迹象。这动静极大,没准连内围驻扎的那些修士和灵兽都能听见。 时墨辰微微挪开挡住眼睛的手,周围沙尘飞舞,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作为筑基修士,这当然难不住他。 真是有魄力啊……他负手而立,浑身没有半点狼狈,风姿依旧洒然,连发丝都依然安然垂落,没有染上灰尘。早知道小狐狸会耍手段,他怎么会大意被伤到?只是没想到,这小狐狸有胆子直接自爆法器,倒是让他吃惊了。 修仙界中,每一件法器都很是珍贵,像刚才自爆的那件,拿到市面上也能卖出个几百灵石。他是大家子弟,看不上这样的低阶法器,但其实更多穷一点的修士,就是到了筑基期,也不得不将就用着这样的法器。是以自爆法器这种手段,虽然威力奇大,但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有人用,其一是心疼灵石,其二却是法器自爆的威力不分敌我,就是主人,若逃的不及时也照样会被伤到,时眠才练气二层,低阶法器自爆的威力下,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完全就是自杀式的攻击。 像她这种,完全就是光棍的孤注一掷,她甚至都没有将这件法衣炼化,这自爆的威力远远及不上炼化过的法器自爆的威力,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其实她也是靠赌的。 时墨辰感受着,体内那因受灵气场牵引而微微躁动的灵力,渐渐平息下来的感觉。他没有去追时眠,停在原地,还保持着微笑,只是眼睛微微失神。 小侄女这性子……真是像她啊。 他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呢? 这么像……这么像,简直让他想…… 啊,二姐姐……真想你啊。 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狂乱而疯魔的红光,笑容也微微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咳咳……” 此时,被卷起的风沙已渐趋平静,终于缓过来的鬼束二扇了扇眼前的灰。他混身经脉都被震的酸痛,皮肤也因为没有及时躲开爆炸而崩裂出血,更有两只手指都被炸的不见踪影。但他丝毫不敢停滞,立即放出神识搜寻着时眠的去向。 必须将她捉回来,以平息六爷的怒气! 电光火石之间,他却直接用肉眼扫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十二小姐,小的失礼了!” 鬼束二嘴上这么说着,下手却极为狠辣,丝毫没有留情。 他身形诡秘,一闪便挨近了时眠,双手被魔气包裹,交错着就向她的颈脖袭去。 然而还不等他碰到,那“时眠”就艰难地挥了挥手,随即,一股熟悉的魔气挡住了他。 “是我!鬼束一!”鬼束一的声音没变,只是外形变成了时眠的样子,他也被炸的狼狈,浑身是血。 鬼束二一怔,来不及多想什么,立刻便寻着时眠的踪迹飞去。 前头跟着睡莲跳跃着空间的时眠一看急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分辨出我的方向?魔修的什么特殊法术吗?”她头晕目眩,强烈的恶心感堵在喉咙里,压根没心思想问题出在哪里。 “那个册子!陈昌给的那个册子!扔掉!”睡莲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新花瓣,忽闪忽闪就要萎缩了,肉疼地吼道。 时眠来不及考虑那许多,从乾坤袋里翻出那本册子就胡乱扔了出去,睡莲连忙带她换了个方向逃。 时眠只感觉全身经脉都像有铁渣划过一般,再加上神识的伤带来的恶心欲呕,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忍疼痛席卷而来。她的伤一直都没养好,经脉本来就暗伤无数,而且她之前太集中于制符,却屡次失败,弄得她心浮气躁,情绪起伏极大,原先的神识损伤更是很有几分恶化的趋势。现在又这么频繁跳跃空间,方才还受了法器自爆的余波,更是雪上加霜,她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正在快速萎缩,她引以为傲的筑基期神识,也正在跳水似的降阶。 但她丝毫不敢停下,连权衡考虑的时间都不敢花。 这可是在筑基修士眼皮子底下逃亡,她不敢有一点的侥幸。毕竟这不同于上次,她压根没有和寒松真人正面对上,而且还另有脱罪方法,这次可是真真的在逃命呢。 好在,丢了那本册子之后,鬼束一和鬼束二似乎就无法确定她的方向了,很久都没有追上来,而时墨辰不知是不是对鬼束一和鬼束二太放心,居然没有自己追上来。 只有鬼束一和鬼束二,她当然比较好摆脱,但为了确保万一,哪怕是甩开了他们,时眠也没敢停下,直拼得身体濒临崩溃,才让睡莲帮她找了个隐蔽点的洞穴,倒在了里头。 另一头,鬼束二人胆战心惊地回到那个小院子里,视死如归地跪在时墨辰面前,等待着责罚。 谁承想,明明就在时墨辰眼皮子底下逃了个小蚂蚁,这种堪称挑衅的事情,他心情却极好的样子,扶着额头笑个不停。 鬼束二人听着那少见的朗笑,却恐惧至极地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呵呵……啊……”时墨辰仰起头来,那张本来就浓艳的脸添了几分糜色,他陶醉地抚了抚眼睛,喃喃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多像啊!呵呵……就是这样,才有趣啊……” 睨了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两人,他嘴角含笑:“不必责罚……不必责罚,就是这样,这样才好,起来吧。” 鬼束一和鬼束二对视一眼,本想一直跪到领罪,却又不敢揣摩时墨辰这种人的心思,只能顺着他的话,压抑着狂跳的心,站了起来。 谁知道时墨辰还当真没有怪罪的意思,他笑眯眯地对他们招手,又交代了别的事情,要他们去做。 第三十五章 疗伤 时眠没昏多久,她不知道是逃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周围安不安全,就这么昏着,没准就在睡梦中成了他人腹中餐。 她惦记着事儿,没多久就昏昏沉沉醒来了一次。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乾坤袋里翻出了一套隐匿气息和身形的阵法,估摸着这阵法要筑基初期以上才能发现,她在睡莲指导下硬撑着布完了阵,丝毫没敢心疼灵石,直接每个阵盘上都堆了一堆,塞下两颗补灵丹就又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时眠脑袋生疼,那股恶心欲呕的劲儿还是没过去,浑身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一样,疲乏地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半翻翻着眼睛,神色恹恹地靠在山洞壁上。 “睡莲大人……你忠实的仆人小土豆就要废了,来片花瓣呗?”时眠无赖兮兮地说着。 “……滚犊子!”睡莲气得一滞,差点没伸枝蔓出来绞她,这家伙真是,一醒来就这么讨人厌。它声音很抖:“我辛辛苦苦帮你逃出生天,你却打着我身体的主意?” 时眠死皮赖脸:“来一片嘛来一片嘛~睡莲大人~我好难受……我保证,一恢复了就立马拼命修炼补给你灵气,一片花瓣嘛很快就长出来的……” “……” 睡莲良久没说话。 时眠还想继续撒泼耍赖,却发现右手腕上的青莲印记有了动静。 “哎呀睡莲大人你同意啦,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时眠被突然出现的藤蔓勒得脸色发青,眼睛翻白,她双手软塌塌的,想掰开却举不起手。 “是啊,我对你多好,你却不知道感、恩、戴、德!”睡莲语气森森。 “要、要……死了……” “哼。”睡莲冷哼一声。 藤蔓骤然一松,然后顺着青莲印记收了回去。 时眠身子一软,顿时半瘫在地上,想大口呼吸,但一吸气喉咙就钻心的疼,她只好“嗬嗬”地抽着嗓子。 “太狠心了……”她在神念里哭诉着。 睡莲只冷冷一笑:“呵呵。” “你乾坤袋里头应当有疗伤丹药的,翻翻看看。” “哦哦。”时眠反应过来,立马翻出了乾坤袋。 乾坤袋也是需要灵力激发打开的,她艰难的将灵力运至指尖。仅仅是动了这么一点灵力,就让她几乎疼晕过去,时眠压根不敢内视自己的经脉,恐怕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夸张的惨状。 好不容易打开乾坤袋,时眠把那几个药瓶子一气儿提溜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去看那几个瓶子。 养神丹、凝血丸、回春丸,还有不可或缺的辟谷丹。只有前三种可以用来疗伤,养神丹和凝血丸都是二阶丹药,后两者是一阶丹药。 丹药也分等阶,一到九阶依次上去,一阶丹药差不多适合练气中低阶修士,二阶丹药则适合练气后期和半步筑基的修士,其他依次往上推,传说中的九阶丹药刚好是适合传说中的化神修士所用。而同一种丹药,根据所用灵草的年份、炼丹师的技巧功底和所用药鼎的高低,分为了上中下三种品质,同样,不同品质的同种丹药有明显的药力差别。 时眠看了看,辟谷丹就不说了,凝血丸药力太盛,她用浪费了,回春丸与它效用差不多,看上去品质也不错,大概够修补她肉体上的伤,便收起凝血丸,只留了回春丸。 养神丹顾名思义,乃是温养神识的丹药,虽然不是专门用来修复神识损伤的,但多少也能起到作用,只是这是二阶丹药,时眠神识水平是够了,但她担心肉身会承受不住,她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受不住神识损伤的痛苦,打算试试看。 她不敢先修复身体上的伤,通经脉是需要花费精力的,便先吞了颗养神丹。 索性这养神丹性情温和,又是针对神识的丹药,并没有对她的身体增加负担。 养神丹效用比较和缓,不过神识有关的,也确实利索不起来。时眠消化这一颗养神丹,就愣是消化了整整五天。 第五天夜里,阵法上堆的灵石用完了,时眠其实还没消化完那颗养神丹,却不得不停下神识修炼,去补灵石。 看着那些失去了光彩,灰蒙蒙满布裂纹的废灵石,时眠心中一阵肉疼,又是感慨灵石不够用,又是埋怨神识修复起来太慢。 “以后一定要找一部专门针对神识的功法……这么全靠温养也太花时间了。”她咕咕哝哝着。 补好了灵石,时眠也没耐心再去修炼神识,干脆就让养神丹自己慢慢去发挥效用,她拿出回春丸,打算开始修补经脉这个大工程。 “……” 看着瓶子里的丹药,时眠眼神晦涩,抿了抿唇。 一阶丹药一般都按十颗一瓶来装,这瓶回春丸,却只有九颗。结合这熟悉的气味,时眠可以肯定,上次受伤时,她就是被喂了这瓶丹药,也就是说……这是时墨疏准备的。 时眠心里头涩涩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现在想想,这袋东西虽然是由时春雪交给她的,但却不一定是时春雪准备的。距离上次赌气也过去很久了,她如今想起来时墨疏,也是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叹了口气,时眠不再多想,吞了颗回春丸,开始一点点修复经脉。 她这次的伤势太重,一颗回春丸还不够。趁着这颗回春丸的药力用尽,她又修炼了一会儿神识,毕竟修补经脉的过程太痛苦,她脆弱的神识委实承受不住。 时眠浑身汗湿,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嘴唇苍白苍白,像是脱水的鱼一样。 她缓了一会儿,又吞了颗回春丸继续,好在土豆好像也察觉到她的情况不好,也慢腾腾、懒洋洋地吐出些温和的灵气,帮着她滋养经脉。 时眠不知修炼了多久,好不容易将伤养了个七七八八,却没有停下来,而是久违的进入了“无我状态”。 她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修炼过了,这次一气儿修炼了几十个周天,除了中间吞了几颗辟谷丹以外,硬是一直将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才停下了修炼。 等她再睁开眼时,山洞外面那颗生得茂密的树,都已经落光了叶子,而她早先放的那堆灵石,也早已化成了碎片,阵法更是不知停了多久。 第三十六章 针尾角藤 时眠呆了呆。 阵法都成这样了,真亏她还能活着呀。 她翻身爬起来,抖了抖身上那层厚厚的灰,因为一直在修炼,灵气滋养着身体,她身体倒是没有半点僵硬不适,反而比以往还要灵活自如。 “诶?这到底过了多久呀,衣服都小了。” 时眠扯了扯袖子,怎么都还是短一截,衣服紧紧巴在身上,难受极了。 “三四个月而已,你一直不停歇的修炼,灵气充沛补身体,小孩子长得又快,这样也不奇怪。”睡莲回答道。 “好吧。”时眠不习惯地蹦跶了两下,这衣服小了可真是难受,看来她得快点找个人族修士聚集的地方,买身新衣服了。 “有空想那些,你不如先想想怎么逃出去吧。”睡莲对这个迟钝的家伙很无语。 “怎么了?”时眠愣了下,疑惑地扫了眼这山洞,满布青苔,角落里长了点毫无灵气的杂草,除了有些不起眼的小虫,就再无别的生物了。 “你以为这里有那么安全,即使你不用阵法也无所谓?是有东西帮你挡了那些危险而已。” “帮我挡了?”时眠摸不着头脑,干脆再放出神识,探出山洞外扫了一圈。 “哎呦我去!”她突地一个激灵:“那是个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是根长得有点丑的藤。人族应该叫噬灵线,我们草木一族叫它针尾角藤。这玩意儿很阴,看上去没什么稀奇,但一旦被它的枝蔓碰到,就会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一直缠在人身上,它的枝蔓上有细密的角刺,这角刺若扎在人身上,就不会不断地吸食人的灵气,吸干了灵气还不算完,女人的阴气、男人的阳气,它也会吸,不把人身上所有养分吸干,是不会罢休的。”睡莲到底见识广,她从没见过的东西它却能清晰地解释出。 “嘿,爱吸养分呀,那不和睡莲你一样嘛?” “……” “等等等等,睡莲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你的藤收回去呗~”时眠冷汗涔涔,连忙陪笑。 “呵呵。”睡莲冷笑:“别把我和这种低级种族做比,要不是我一直放出气息,你以为它会放过你?” “你的阵法刚失效,这棵藤就盯上你了,期间有打你主意的灵兽,都被它赶跑,守着你就是在守猎物,要不是忌惮我的气息,它早就对你下手了。” “它害怕你的气息,那只要睡莲你一直放出气息,我们不就不怕它了?”时眠奇怪道。 “我空有气息,却没有实力,它现在是无法确定我是什么修为,这才忌惮,若一会我们出去,它发现我就是个空架子,只有更眼馋的道理,没有实力的通心莲,多好的补品?” 时眠一听,拧巴了眉头,那颗针尾角藤就长在山洞外不远处,她要出去,必然得经过它。这棵藤长得粗壮,一看就有筑基期了,虽说草木一族攻击手段单调,比起人族好对付得多,但她练气二层的水平也实在太低,真要正面对上,只有给它当养料的分。 “睡莲大人~咱们直接跳跃过去不就行了吗?”时眠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又放松了心。 “……” “我说你啊,是真的傻啊。”睡莲口气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简直像在教训自家傻儿子:“空间跳跃这种手段,虽然出其不意,很实用,却损耗极大。正常人都会当成底牌,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用,平时更得拼命藏着掖着,生怕叫人家知道了这个手段,以免在关键时刻翻船。你呢?有点事儿就想要拉出来用,你吃的那些丹药都不要钱是不?” “自己想办法!我看你完全是被这个捷径给惯得懒了,你自己好像还没正面对敌过吧?” “……好吧。”时眠鼓鼓脸,很是丧气。 睡莲看她这样子,又给了个甜枣:“这针尾角藤极为少见,却是定颜丹的一味主料,定颜丹稀少,经常被炒出天价,也是因为针尾角藤不好找。外头那株年份不少,个头也大,你把它弄到手,少说也得换个几千灵石,几、千、灵、石、哦。” 果不其然,时眠一听就乐了:“哟嗬!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呀,这藤怎么知道我缺灵石?真贴心。” 掰了掰手指骨,她一脸跃跃欲试地打起了算盘,一副要定这藤了的架势。 睡莲在空间夹层里欣慰地翻了翻花瓣,果然,这家伙平时再怎么傻,打这种歪门邪道小算盘时却是贼精贼精。 时眠想了想,她也不是没有优势。 草木一族不像人族有眼睛,它们除了靠神识视物以外,就没有别的途径了,而时眠恰好会敛神术。 这敛神术是草木一族独有的法术,只适用于木灵,人族压根用不成,这针尾角藤大概不会料到她会敛神术,也就不会做别的准备,恰好合适她偷袭。 时眠又偷偷扫了扫那颗藤,也就筑基初期的样子,敛神术对神识修为高于施术者的灵物无效,她的神识修为如今已经稳定在了筑基期,完全不怕被发现。 接下来就是得想个办法,一击让它没有余力还手才行。 时眠掏出那把法器匕首,犹豫了半天,还是熄了念头。其一是实在心疼灵石,上次爆了那法衣是无奈之举,这次却没有必要,其二是她若不用空间跳跃,自己也逃不过法器自爆的威力,而且万一那藤给炸成渣了,她还怎么卖灵石? 想了又想,她竟毫无攻击手段。 “睡莲呀,这藤有什么弱点吗?” “有是有,但是在根茎处,它的枝蔓长得密,你要接触到根茎,必然得触碰到枝蔓,会被发现的。”睡莲回答道。 “那它的攻击手段,除了拿枝蔓缠人吸灵力,还有没有别的?会不会毒?” “没有别的了,毒的话……它不能放毒,但草木一族,毒也对它没作用。” “哦?嘿~”时眠眼睛轱辘轱辘转了两圈,露出了个狡猾的笑容。 “你要怎么做?”睡莲好奇地问道。 时眠摆摆头,没有回答。 她盘坐下来,掏出那把匕首,按着《长生经》中所说的炼化方法,将灵力探入匕首内部,又分了一丝神识封存进去,跟着口诀,初步炼化起了这匕首。 第三十七章 闷墩儿 等时眠终于炼化好了那把匕首,天色已经黑了。 经过炼化的匕首可以随她心意变化,将匕首调整到最合适自己的大小与重量后,她抓着耍弄了一会儿,确定不会不顺手,这才施了敛神术,偷偷摸摸踏出了山洞。 那针尾角藤正沐浴着月华修炼,长得密密麻麻的枝蔓散乱着,软塌塌地垂落在地上。 时眠将灵力运至眼睛,免得夜色太浓,她不小心踩到了哪条。 她没有直奔根茎,而是吐出了团白雾,将白雾裹在手上后,挑着空隙落脚,绕着整颗针尾角藤走了一圈,连挨着石壁的那处也没有放过。 不知道是不是那白雾的原因,时眠弯着腰捡捡拾拾,直接将枝蔓捏在手里,那针尾角藤也毫无所觉,自顾自的修炼着。 她每捡上几条枝蔓,便分出一缕白雾,将它们编了编,牢牢捆在一起。走了一圈之后,这针尾角藤就像是刚梳了小辫子的姑娘一样,那枝蔓整整齐齐地几条一辫,围着根茎铺散了一周,而白雾就是韧性十足的头绳,那枝蔓再粗壮坚韧,也被绑得紧紧的。 时眠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满意一笑,又捏着下巴打量了一番。 再来梳个髻吧! 她手上的白雾似乎有限,分出去那么多,能裹在手上的,已经很是稀薄。 小心翼翼掂着几条辫子,时眠慢腾腾地给针尾角藤梳起了髻。 等到天空的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角藤正要从修炼中出来,准备休息休息,一会儿取日精修炼。 时眠这时刚好用最后一缕白雾固定了髻身。 她一点也不担心角藤发现她的样子,踢了踢腿,踮脚踮太久,此时她双腿已经酸涩难忍,又分了点灵力按摩了下腿上的经脉,感受着双腿渐渐涌起的热度,时眠舒服的眯了眯眼,上下端详了一番被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针尾角藤。 只见针尾角藤那不算粗硕的根茎上头,盘着一个大大的、用枝蔓编成的花苞髻。 别说,时眠手艺还真不错,这髻编得秀秀气气,虽然实在太大了些。 若把那截露出地面的根茎当成姑娘的头颅,那髻就整整比头颅大了三倍,那原本深绿色的根茎都无法承受这重量,被折得泛白,表面上冒出了层灵草汁,眼看就要断了。 时眠看它硬是坚持着不断,便上去补了个刀。炼化过的匕首才一碰到那根茎,根茎就不堪重负地自动裂出条切面,整个折倒了,那切面坑坑洼洼,飞快地冒出来一层血红的汁液。 时眠神念里立刻响起凄厉的尖鸣,刺得她脑袋生疼。捧着脑袋好一阵,这嘶声渐渐淡下去。 她放出神识在藤蔓身上仔仔细细扫了三圈,确定它身上已经没有木灵了,这才挥挥手,召回了捆着藤蔓的白雾。 白雾一离开,那根根枝蔓顿时一散,歪七八钮、毫无生气地耷拉在地上。 白雾一缕一缕回来,最终在时眠手上汇成了一团,模模糊糊飘忽了几下,最终固定成了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形状。 时眠嘚瑟得眯起眼睛,嘿嘿笑道:“辛苦你啦,闷墩儿~” 三两口将闷墩儿吃了下去,这熟悉的口感、叫时眠陶醉的捧起脸蛋,扭了好一阵,才站起来去收藤蔓。 针尾角藤已死,那表面的粗皮防御力也就低了,她拿着匕首,将枝蔓砍成一截一截的,码得齐齐整整,收进了乾坤袋。 当然,作为一个穷人,她一点也不忍心浪费碎尸过程中偶尔滴落的灵草汁,用空玉瓶一滴不落地盛好,盖上塞子。这可是好东西,既可以当符墨、也可以当丹药材料,就是直接喝也有疗伤补灵效用。 干完所有事情,她也不顾身上的屁嘞,撑着脑袋偷笑,简直想亲自己一口。 “这……到底怎么回事?”从刚才就一直懵懵呆然的睡莲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家伙做了什么?筑基期针尾角藤啊,就这么死了?就这么一点反抗都没做的死了? “嘿~”时眠笑眯眯的,那鼻孔就差没仰上天去。 她能这么顺利,也是多亏了手上那白雾,也就是闷墩儿。 按理说,这闷墩儿早就应该不存在了,它本来就是云雾,就算吃进了身体,也会即刻散作水汽,回归到天地之中,吃了完全就是过过嘴瘾,没有任何意义。 但时眠那时气土豆光吃不吐,便恶作剧它,没任由闷墩儿散出去,而是引导着喂给了土豆。 土豆那家伙惯是来者不拒的,就那么吞了下去,时眠本来想戏弄它,却看它没什么反应,便也就渐渐淡忘了这茬。 直到土豆发了芽,那芽还越长越壮,时眠才发现,那芽上居然裹着一层白雾! 本以为是土豆太邋遢,让自己的崽子发霉了,她却发现那白雾是云雾构造,将它从丹田里吐出来,还会变回兔子模样。 时眠几经寻思,才确定,这是被她喂了土豆的闷墩儿,只是土豆好像没法消化它,便一直存在了体内,芽长出来后,便顺着将闷墩儿也排了出来。 时眠好奇地玩儿过闷墩儿,结果一拿上手,却感觉到一股子麻劲儿,双手完全没有知觉,就是拿小刀在上边开个口,也一点痛感都没有。但将闷墩儿扔开过后一会儿,感官就又回来了。 时眠琢磨着,大概是土豆身上还带着她前世修炼出来的土豆毒,闷墩儿在土豆体内溜了一圈儿,也带上了点土豆毒的特性,只是却远远够不上毒的程度,只是能暂时麻痹感官而已。 针尾角藤的确是不怕毒,草木一族什么样的毒都可以自行消化,只是这不代表毒对它们不起效用,何况闷墩儿这,连毒都算不上。 于是时眠便利用着闷墩儿这个特性,麻痹了针尾角藤的感官,给它梳了个髻,压迫着它最脆弱的根茎,愣是自己压死了自己。 要说,针尾角藤后来也不是没察觉到,只是闷墩儿捆着它,它又只有一个缠人的攻击手法,这下枝蔓没有了知觉、动不了了,可不是只有等死? 这死法,真是有够憋屈的。 草木一族手段少,筑基期的空子也很容易钻,就像时眠和睡莲当初一样,不是修为不如何采音,实在是手段单调,空有一身修为,却只有任人鱼肉。 睡莲听完,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吃了又吐、吐了又吃,不只是闷墩儿可怜,你也好恶心啊。” “……” 本来预想的夸奖没来,反而是这么一句像嘲讽又不像的话。 时眠听着一愣,想了想,这么说着……好像确实挺恶心的。 不过嘛,对于在粪坑里沐浴过的她来说,这点恶心完全比不上一个挺有作用、还能无限重来的极品零食来得重要。 时眠乐颠颠的。 睡莲见此,只是叹了口气,这家伙,永远有用不完的小聪明,还有用不完的偏门小手段,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时眠还在洋洋自得,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收拾了下这里,乘着日出,大肆放开她那已经可以延伸百里的神识,找寻起了周边的人族修士城镇。 身上的角藤尸体,她迫不及待地想换成灵石了~ 第三十八章 玉刃螳螂 神识方放出一里,就发现了一队人族修士,十来个人,均是练气六层、七层的样子,驻扎在一起,不像是临时路过,倒像是有什么目的地停驻着。 “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呆。睡莲呀,你到底把我送到什么地方了?”时眠问道。 “额……”睡莲好像有点心虚:“当时太着急了,好像把你往内围送了……这大概是驻扎在内位的修士?” “……” 内围啊,且不提疯狂的灵兽,就是旁边看热闹捡小便宜的人族也不是吃素的,当时她那个濒死的情况,也真亏睡莲心大。 时眠良久无语:“睡莲呐……” 睡莲恼羞成怒:“少废话了,赶紧过去吧,这么久过去,你就不担心时家那边的情况?” 时眠撇嘴,给自己弄了个小男孩儿的娃娃髻,又抹了点泥巴到脸上,修炼了这么久,她这脸儿也越发灵秀,不这样修饰一下,恐怕叫人看出端倪来。 给自己弄了个狼狈的造型,她撒腿就往那队修士那边跑去。 今日正轮到徐冲打猎,他跑了老远才守到一只落单的赤甲兽,这赤甲兽虽然等阶不高,那个头却极大,他心满意足地回到驻地,还没进去,就远远看见一个小子火烧屁股似的朝他跑过来。 “前辈!前辈救命!”小子拼命招手叫唤着他。 徐冲眉头一皱,不想惹事,转身便要走,却不小心瞥见那小子身后追赶着的,竟是一只玉刃螳螂。 他眼睛一亮,好东西呀!玉刃螳螂是二阶灵兽,而且是二阶灵兽里的财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值钱的,尤其是一对螳臂,乃是炼器极好的材料。低阶法器里头,就数玉刃螳臂炼成的法器攻击力最高。 虽说这螳螂不好对付了点,但现在驻地里这么多人,磨也是能磨死的。 徐冲犹豫了一下,果断打开驻地处的阵法,往里边吼了一嗓子。 “师兄师弟们!外头有只玉刃螳螂,速来助我!” 说罢,便往时眠那边跃去。 时眠喘息粗重,一脸如释重负,欢欣地向他道谢:“谢谢前辈!谢谢前辈!” 徐冲点点头道:“小兄弟站远些,这螳螂就交给我们吧!” 她赶紧躲到一边。 徐冲先是自己和那玉刃螳螂绕着圈子,等他的师兄师弟们都出来了,才开始攻击。 这几人一看就是经常配合的,那行动默契极了。一个站得远远的扔火球术,另一个踩着御风术,绕着玉刃螳螂时不时戳两下,打算缠着它,让它没空注意那边扔火球术的修士。 可惜他们算盘好像打错了,玉刃螳螂就是以速度著称的,那修士虽说御风术修得精,但到底不如人家天赋如此。 只见螳螂那两对玉刃飞快地在空中划动着,几乎看不见影子,缠着它的修士勉力应付,但没多久就落了下风。螳螂看准了空子,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眼看那两把钳子就要夹住那修士的头颅。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此时,一张被启动了的符箓突然被甩在在半空中,放出金色的光芒,随即,就有密密麻麻的金刺突然出现,叮叮当当打在那只螳臂上。大概是因为符箓等阶太低,螳臂没受什么伤,却被打得一偏,那险些被夹到的修士趁此机会身子一矮,拼命催动着御风术,退出老远。 时眠松了口气,朝那符箓出现的地方看去,徐冲正一脸肉疼地看着那悠悠落下的飞灰。 一张下品金刺符都这么心疼,看来不会是大家子弟。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曹师弟没事吧!”扔火球的那个修士担心地大声问道。 “无妨!赵师兄小心!”曹师弟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就见那玉刃螳螂朝那赵姓修士奔过去。 徐冲见此连忙喊道:“这玉刃螳螂乃是木系!大家有金灵根的都用金系法术!” 众人一听都茅塞顿开,顿时有金灵根的都用开了金系法术,没有的也找准空子,暗戳戳地扔两张金系符箓。 就这么磨啊磨,竟也慢慢将玉刃螳螂磨死了。 本来卖相挺漂亮、一看就惹女修士喜欢的玉刃螳螂,被他们这么打下来,简直是面目全非。 几个修士都仰躺在地上,累得半死。 只有徐冲长舒一口气,硬是跑过去查看了一番。 “只是表面打得凹下去了,还是完整的,可以用!”他一抹额头上的汗,露出个安心的笑容。 随即便叫了几个师兄弟一起来处理这尸体。 他们大概都是一个门派的,玉刃螳螂各个部件被处理好了后,一齐收到了那个大师兄那里,其他人面色自然,一点也没有要瓜分一下成果的意思。 时眠看着那玉刃螳螂被收起来,心里羡慕的要死,暗想着,要不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接近他们,她才不会特意去招惹一只玉刃螳螂过来呢。唉,那可是灵石啊,眼看着灵石在眼前被收走,却没有自己的份儿,多么让人心痛。 他们几个师兄弟收拾好了现场,也注意到了时眠。 徐冲首先上来问道:“小兄弟还这么小,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招惹上了玉刃螳螂?” 时眠等得就是他这句话,连忙摆出个后怕不已的表情道:“回前辈,小子是和兄长一起,从乡下来的。来了这里以后,发现大家都在往这内围聚,我兄弟俩便想跟来凑凑热闹。谁知却不小心跟丢了人群,迷路了,这里头危险重重,我们一直想绕出去,提心吊胆地避着灵兽走,却还是招惹了那玉刃螳螂,逃的慌乱,小子便和兄长失散了。前辈,您是大好人,可否让小子跟着前辈们一起?小子保证,一找到我兄长,立马就走!” 几个修士交换了个眼神,却没立刻就答应。 时眠晓得他们什么意思,又补上一句:“小子的兄长那里有灵石的!我们兄弟省吃俭用,存了不少灵石,等找到兄长,他一定会好好感谢各位前辈,前辈们发发善心,小子我很会干活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几个修士这才松了神色,那位大师兄点点头道:“既如此,便留下吧。你一个小孩子,独自在这内围也确实危险,我们吞天派向来尊‘仁’,这点小事,也是办得的。” 时眠连忙感激地弯腰道谢。 心中却暗暗啐了一口,什么尊“仁”,尊钱还差不多吧,还有,吞天派是个什么鬼名字?瞧他们这穷酸劲儿,配上这么个名字不尴尬么? 第三十九章 还幽 时眠跟着他们往驻地走去。 抬头一看,他们的驻地竟然是几个凑在一起的茅屋,虽然看上去朴素过头了,但格局却相当有韵味。 一般来说,修士在野外就是随便搭个小帐篷完事,还有不耐烦搭帐篷,直接凿个山洞的,有灵石的,大不了将法船之类的拿出来,鲜少有人这么有耐心搭这样的屋子。 她不由惊讶道:“前辈们还特意搭了几个茅屋呀,真厉害!” “……” 徐冲咳了一声,淡淡道:“这是我吞天派的山门建筑,吞天观!这可是可以缩小带走的芥子道观,堪比灵器的存在!从我派开山掌门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额,呵呵,这样啊。”时眠尴尬地挠挠头:“芥子道观呀,是可以认主的那种吗?” “没错。”曹师弟骄傲地扬扬脑袋:“这可是我派的镇派法宝,只属于每一任的掌门所有。” “可是,这道观这么珍贵,不会被抢走吗?”时眠疑惑道。 “咳……”曹师弟眼神漂移了两下:“我们的掌门都是……很厉害的,绝不会让这吞天观被抢走!” “哦~”她顿时摆出崇拜敬仰的样子。 心中却暗笑:是你们这道观卖相实在寒碜,连抢都没人愿意抢吧。 一行人走到最大的一间茅屋里,徐冲从乾坤袋里拿出他今天的战利品来,几个汉子围一围,手脚灵活的料理起了那赤甲兽。 时眠看的无聊,就找旁边看着话本的曹师弟说话,这曹师弟看上去年纪最小,最合适她套话。 “曹前辈呀,你在看什么?”她眼睛亮亮的,这么看着人,叫人忍不住心软,丝毫不觉得她这样直白地探究前辈有什么失礼的。 “哦,是落阳城里头最新出的话本,讲时家背后的事儿呢,看着还挺真实的。”曹师弟对她笑笑,露出两个小虎牙。 “时家?小子从乡下来,怎么没听说过什么时家呢?”时眠做聆听状。 曹师弟果然顺着给她讲了起来:“其实也不能叫时家了,现在呀,时家那个大魔头还幽真人重建了时家,已经自立了宗门,改名叫大还魔斋了!” 时眠瞳孔狠狠一缩:“还幽真人?那是时家原先的家主吗?为什么叫他大魔头呀?” “非也非也。”曹师弟一脸唏嘘:“时家原先的家主乃是寒松真人,本来是真的不能再真的道修人士,谁知他的儿子……” 曹师弟突然一顿,脸上涌起些惊惧,又似乎是恨意,他噤若寒蝉,压低声音道:“他的儿子,时墨辰,原先的时家少家主,如今的还幽真人,却修了魔道!” 时眠眼神晦暗,面上却没什么表示,只是又多了几分好奇:“魔道?我们定云界,不是一出现魔道,就会被赶尽杀绝吗?他怎么还敢自立门派?” “这我就不知道了。”曹师弟摇摇头,翻了翻手上的话本:“话本里也没有讲,反正,他就是活的好好的,他那门派,在这几个月里也是越来越壮大。” “那个还幽真人……只有他对别人赶尽杀绝的情况,他自己是混的风生水起。”他语气中涌起刻骨的恨意,一张嫩脸也微微狰狞:“我们二师兄,也就是现任掌门,不过是不小心得到了阴阳两仪斗的斗颈而已,他就对我们吞天派赶尽杀绝,哪怕二师兄送出了斗颈,他也不放过,我们前任掌门……也就是这样被杀的……” 原来,他们那个二师兄,如今的掌门,也是当初参加时家晚宴的一员,在混乱中得到了斗颈后,想着捡个便宜,反正时墨辰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得到了部件,便直接带着部件走了。 谁知那部件上竟然有时家的追踪秘法。 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时家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得到了部件,本以为会来强的,谁知道时家干脆地将他们都放走了,他们不知道追踪秘法这回事,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哪成想一分开,那追踪秘法就起作用了,时家的人跟来,挑出当日参加了宴会的修士,硬是抢了这部件。 这还不算完,他们还要将在场的人全部杀光,以免这件事传出去。吞天派前掌门就是死在了追杀之下,而那个得到了斗颈的二师兄却侥幸留了口气。他能当上掌门,纯粹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吞天派弟子只有他一个还活着,前掌门便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吞天观传给了他。而这二师兄,虽说留了一条命,却重伤垂危,一直昏迷不醒,就现在,还躺在旁边一间茅房里呢。 而吞天派弟子为了逃离时家的追杀,搬着门派和掌门到了鱼龙混杂的落阳山脉内围,想着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时家多少会收敛些。 谁知时家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压根面皮都不要了。 时墨辰一扯大旗,自立门派,还是魔门。 原来他早已是金丹期修为,还是实力强大的魔修,手上竟还有一大批修为不一的魔修,一建起门派来,压根不用招收弟子,这门派就可以顺利运转。 也不知道他身份那么显眼,是怎么瞒住自己的魔修身份,还有这一大批魔修部下的。 吞天派弟子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儿,就怕如今不再在乎名声的大还魔斋直接上门来杀他们,还好,时墨辰得到了斗颈,似乎就把他们这种小蝼蚁给忘了,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原先时家的人呢?有的不是魔修,还幽真人会放他们走吗?”时眠心怦怦跳。 “这个……不知道啊。”曹师弟搔搔脑袋:“这么说来,还真没听说过时家其他人的状况呢,话本里头只说了时家嫡系,没讲过旁系如何,可能是都杀了?” 想到当初去找二师兄和前掌门时,看到的那副简直如同人间地狱般残忍血腥的场面,曹师弟忍不住打了个颤,还幽真人还有他手下那些魔修有多残忍,他可是见识过的,完全没想过时家其他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唉……说起来可惜啊,我记得他们旁系里出了个什么小天才,之前他们贼喊捉贼,说他们家的十四爷是魔道中人时,还是通过了这个小天才下的套,也不知道这小天才如今可还活着,我们吞天派原先还打过她的主意呢。”曹师弟感慨着。 时眠胸口狠狠起伏了两下,她眼眶微红:“那……那个十四爷呢?” 曹师弟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摇摇头道:“那个十四爷身上有斗嘴的消息呢,时家对阴阳两仪斗的执念那么深,不可能放过他,大概是死了吧。” 第四十章 大胡子 “说些什么呢,快过来吃饭了。” 徐冲收拾好了桌子,将料理完的赤甲兽肉端上去摆好,见他们还凑一块嘀嘀咕咕着什么,便叫了一声。 “这便来了。”曹师弟起身,拍了拍袖袍:“小兄弟,你也过来呀?” “……哦。”时眠还愣愣得坐在那里,听到他的话才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挽起个笑容。 “话说回来,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不能总叫小兄弟吧?”之前那个赵师兄理了理衣摆,坐在餐桌旁,给她的位置端了碗兽肉。 “小子名字叫土豆,乡下孩子,名字都土。”时眠向他道了谢,勉强笑着回答道。 几人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土豆小兄弟,快些吃吧,不必客气。” “谢谢各位前辈。”时眠捧起碗儿。 别看他们是几个大男人,那手艺却极精,这兽肉里也不晓得是放了什么调料,连时眠这种人都吃的意犹未尽,灵米也是又香又糯,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只是不知道是担心她付不起伙食费,还是看她身板小,觉得她吃不了多少,那海碗里盛的灵米,连碗底子都没遮住,赤甲兽肉更是只有小得可怜的两块,还带着骨头。 时眠两口就将碗底子都舔干净了,然后可怜兮兮地盯着负责盛饭的徐冲看。 徐冲顿时尴尬得不能自已:“咳,土豆你这些天独自在山脉里躲藏,想必是饿坏了,可要再添一些?” “那就麻烦前辈了!”小男孩感激又羞涩地笑了笑,颇不好意思的样子。 徐冲接过他的碗,舀着灵米的勺子在空中停了半天,才颤悠悠落了下来,他瞄了瞄赤甲兽肉,手臂绷紧,半天没有动作。 大师兄见他这个样子,暗骂了声没出息,重重咳嗽一声。 徐冲这才一脸肉疼地舀了一勺子肉,盛进时眠碗里。 时眠又是羞愧又是期盼地看着他,倒叫他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片刻之后,他就没有半点这种心情了。 只见小男孩双手像闪电一样,连影子都看不见地在碗里飞窜,往返于嘴和碗之间,奇怪的是他嘴上动作也一点没有跟不上,众人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嘴里连通了乾坤袋,连咀嚼都不需要地飞速消灭着食物。 桌上的赤甲兽肉和灵米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变少,众人都不由加快了速度,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塞,哪怕把脸都塞到变形,也跟不上时眠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部分灵兽肉都进了她的肚子。 最后他们看着如同被风卷残云过后的桌子,都慢慢地停下动作,连嘴里的饭都忘记了嚼,盯着饿狼一样地时眠,呆然。 徐冲脸色铁青,简直欲哭无泪,他这是捡了个什么人啊,这饭量比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加起来都吓人,果然是乡下来的,不会看脸色不说,还一点礼数都不讲,特么忒不要脸了,以后遇到乡下的,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时眠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时墨疏,还有迷人的大哥,甚至还有至今生死不知的杜朔,她只有猛吃猛胀冷静一下。 恰在此时,旁边的茅屋里突然穿出“咚”的一声响。 众人被惊了一下,随即一愣,面面相觑。 突然,发自内心地扯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是二师兄!二师兄醒了!饭先不急着吃了,我们去看看二师兄!” 言毕,徐冲二话不说,手脚飞快地将桌上饭菜收进乾坤袋,然后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冲进了旁边的茅屋。 其他几个师兄弟反应过来,都满脸欣慰跑出去了。 “……” 时眠一脸懵逼,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桌面,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高兴啊。 掏了掏牙齿,她也不再吓这些人,慢悠悠走到那个旁边的茅屋里头去看热闹了。 这边,龙日天刚整出了点动静,就见几个满嘴塞着饭、腮帮子鼓鼓的男人,正一脸喜极而泣地跑过来,看着自己嘘寒问暖,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二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二师兄!你可醒来了……” “二师兄你渴不渴……” “二师弟你不要忧心,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龙日天神色有些慌乱,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浮夸地捂住脑袋:“哎哟喂!我的头好疼啊……” “二师兄?!你没事吧!”几个人顿时一气儿围了上来。 大师兄白了几个师弟一眼道:“你们小声些,莫吵到了二……掌门!” “知道了……”几个人这才冷静了些,放低了声音。 龙日天松了口气,大师兄坐到他床边,将手搭在他腕上,探入灵力,细细感知着什么。 “嗯……经脉损伤还是很严重,不过既然掌门师弟已经醒了,那就好办得多。”他点点头,下了结论。 时眠在旁边看着,这个二师兄满脸的大胡子,看上去有几分傻气,她总觉得有几分眼熟,想来是之前宴会那次看到过吧。 “这位前辈就是从那个大魔头手下逃脱的?”她一脸天真问道。 众人如今都不怎么待见她,一时也没人回答她的话。 只有曹师弟,到底心软,点点头回答:“正是。” 他又转头去看龙日天:“掌门师兄,前掌门师伯……临去之时,可有对您交代什么?” 龙日天一脸僵硬:“哎……哎哟!你们都是谁?我又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了?什么前掌门师伯?为什么叫我掌门?” 众人登时惊得瞪大了眼睛,曹师弟结结巴巴看向大师兄:“大师兄,你快看看,掌门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失忆了?” 大师兄一脸凝重,又搭起手给他诊脉。 失忆? 时眠隐晦地上下打量了这大胡子一番,修士又不是凡人,只要元神无损,怎么也妨碍不到记忆,从时墨辰手下逃出来就失忆,以时眠如今对时墨辰的后怕程度,她更愿意相信此人是被夺舍了。 万一是时墨辰手下的什么人,恐会将她认出来。 时眠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便不动声色地退出了茅屋。 第四十一章 翻船 时眠问曹师弟要了此处的地图,便在入夜后,放下了二十块灵石,匆匆离开了。 她要快点回到落阳城,确认时墨疏情况到底如何。 根据地图上所示,若不绕圈子,直接去落阳城的方向,还必须穿过灵兽聚集的内围。 时眠犹豫再三,打算先去附近的坊市,买颗定云珠,再直接飞行回落阳城。 到了坊市上,她也没了杀价的心情,盘算了下身上的灵石,空元真人送的一百块早已用完,只剩时春雪给的乾坤袋里的五百灵石,方才还留给吞天派了二十块。 她还想买些攻击符箓、隐身符箓,还有各种丹药之类的,但不晓得定云珠市价大概多少,便先到卖定云珠的铺子上去了。 此处坊市建在了一处山谷中,偏那卖定云珠的老板还有已经捕好了的云在卖,已捕好却没有认主的云,在低处容易消散,老板便将摊位定在了山谷上方,高高俯视着谷中众修士,再加上他摊位上飘着的各色云彩,看上去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时眠跑上去的途中,免不了穿过整个坊市,恰在此间,她遇见了熟人。 “哎哟,这不是张道友吗?你不是在落阳城内开了家大符箓店吗?怎么又在这里摆小摊了?” “哎呀……别提了,如今落阳城被大还魔斋把控,就是铺面再大,咱也不敢在哪儿待下去啦!” “啧啧,那可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嘛!那大还魔斋虽说允许各路修士在城内做生意,但规矩却奇严,哪怕挣到点灵石,也得被他们找各种借口缴完咯……” “……” 位置挺大的一家铺子上,传来老板和客人的各种牢骚声。 时眠听到落阳城的消息,便好奇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谁知却乍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当日在落阳城,她买符具时,被她坑了的那个老板。 她连忙撇过脸,勾着背,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慢吞吞往卖定云珠的那家铺子上挪去。 谁知这一路穿梭过去,可没少见到熟面孔。 被她坑得低价卖青兔的修士、被她坑了大半只厚蹄灵牛的倒霉少年、还有被她坑了一整只鬣豪猪的老赵头…… 时眠的背越怂越高,浑身悚然发毛,恨不能整个人钻到地底下去,只有这个时候,她迫切地想要学习法术,比如土遁术之类的。 “平日不积德,终有一日要翻车,这就是我叫你守点节操的原因,现在懂了没?”睡莲语气里是满满的幸灾乐祸,听得时眠牙痒痒。 她彻底放弃了买符箓丹药的心思,只想快点买了云就这么驭云溜走。 “老板,你这定云珠怎么卖的?”时眠朝那个照着镜子照着镜子搔首弄姿的中年男人问道。 老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漫不经心地继续对着镜子扑腮红。 “一百灵石下品云珠送浮云,两百灵石中品云珠送堆云,五百灵石上品云珠送小朵祥云。” 时眠顿时一梗,这老板坑她呢,她再不懂市场,也晓得定云界作为产出定云珠的地方,几乎是人人驭云,价格要有他说的这么贵,那那些穷修士的云是从哪里来的? “老板啊,你这价格贵了吧?小子见别人家卖的,可比你这便宜多了。” “那你去别人家买呀,我这定云珠可都是最上等的一批货,谁家也比不了。小子你要买不起,就看看那边散卖的吧。”男人下巴一扬,娇声道。 时眠看过去,是些散碎的小云珠定型而成的云雾玩具,小狗、猫儿、小灵鼠,什么形状的都有,就像杜朔曾经给她的那只兔子一样,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的玩意儿。修仙界里头,因为云彩手感一流,的确是流行这样的小玩意儿,不过都是哄孩子玩儿的,就是年纪稍长的女修,也不乐意玩儿这种东西了,老板这摆明是在笑话她。 时眠顿时心头火起,有意和这老板怼上一怼,却又顾忌底下那些被她坑了的苦主,只好忍了又忍。 扬起一抹天真无邪的微笑,她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地问道:“可小子是要能飞的云呀,前辈,可有什么能飞的,又便宜一些的?” 老板很是不耐,嗤笑了一声:“能飞呀,怎么不能飞。其他的再便宜你也买不起,小子,你要买就快点,真是……妨碍老娘化妆呢。” 时眠登时一阵恶寒,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她正准备说什么,又忽的被旁边的来人打断了。 “老板,你这云怎么卖?” 来人是个年轻女修,声音嗲嗲的。 这修仙界里,人人灵气炼体,身体里的杂质比平常人要少的多,哪怕是五官一般,也有气质来补,是以几乎就没有丑人,无非是美的程度不同而已。这个女修也是如此,五官或许不突出,但那莹润如玉的肌肤、娇艳欲滴的红唇,都愣是把她衬成了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她此时手指最上头那朵最大、颜色最梦幻的祥云,一副颐气指使的样子。 这云也是被爱美的女修士玩出了花样的。 从最基本的等阶上来说,定云珠有下中上、极品,四个品阶,能驭的云都是不同的。 云有浮云、堆云、祥云、瑞云之分,依次等阶不同,还有些无等阶的如同蜃云、顽云、螭云之类,都是别有他用的,正常用来飞行的云,就这么四种,浮云次于堆云、堆云次于祥云,以此类推。 浮云比较稀薄,经常用不了几次就消散的不成样子了,散云珠定不住它,中上品云珠定它太大材小用,是以一般搭配下品云珠。 堆云是最为广泛的,大多数修士都用的它,稳定程度什么的都适中,最适合中品云珠。 祥云开始,云就有了更多的花样,比如说女子喜欢给祥云染出各种漂亮梦幻的颜色,或是定制各种不同的鸟兽形状,男子一般喜欢在上面附加各种法术,折散攻击、自带防御力什么的,更注重实用性,像瑞云那种极其少见的,甚至能在关键时刻帮主人挡一条命。 当然,祥云、瑞云这些,都是含了一丝天道法则和气运在里头的,比较少见,想要捕捉还难度倍增,稍有瑕疵的上品、极品云珠,都会因为束缚不住云彩而碎裂。 其他界还好,各种飞行法器都有,云彩不过是其中一种飞行器具而已。 在定云界里,驭云盛行,几乎少见别的飞行法器,于是云就成了修士们身份地位的象征,云的等阶和花样若不寻常,基本其他修士见了都要让三分。 这女修士指的那朵祥云,是这铺子里头最大的一朵了,一看,没有两颗无瑕疵上品云珠就定不住的。 老板脸上顿时露出了谨慎,身子立马端正起来,也不顾自己化妆了,用那张可怕的脸挤着笑容:“五千灵石,里头两颗上品云珠呢,用的色料保证永久不脱色,还可防御筑基初期全力一击,五千灵石绝对值!道友若看上了,咱还可以给您打个折,四千八百灵石如何?” “不必了。”女修被他那张画得如同猴屁股一样的脸恶心到了,露出了个嫌恶的表情:“给我取下来吧,再送两个小云猫就行了。” “是、是。”老板笑着,转身为她取云,站得偏一些的时眠却看见他满脸的嫉恨。 时眠眼珠子转了转,想着没准能借这个女修压一压老板呢,便用灵力将脸上的泥抹了抹,露出张白净生嫩的小脸儿,保证讨女修喜欢,又摆出自己最乖巧的表情,凑了过去。 “这位姐姐……” 话还未说完,忽然又有个男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那女修身边。 “婧儿可是挑好了……” 时眠抬头看过去,男人刚好也余光瞟到了她。 “……” “挑好了,张道友你……” 名叫婧儿的女修抬高下巴,刚回头要说什么,就见那个一直殷勤无比、在自己面前摆足了姿态的张道友突然满脸扭曲,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 “臭小子!可算是找到你了!” 时眠心中连连叫遭,怎么她刚抹干净脸就正面对上这人了?真是倒霉! 张道友,也就是当初被她坑的那个符箓店掌柜,上来就作势要抓她。 时眠忙后退着装无辜,心念转了转,这家伙好像在追求这女修,看来只好利用她了。 “这位前辈!你在说什么呀?小……小子没干过什么坏事,您……您想做什么?” 她一闪身躲到了那女修身后,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女修看小男孩那惹人怜的样子,狐疑地看了看张姓修士。 他顿时一僵,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原地。这女人他献了好久的殷勤,眼看就要到手了,他可不想给她留下坏印象。但想想又还是气闷,这小子嚣张无耻,当初诈得他那铺子好久都没缓过气来,他早给恨上了,这次好不容易逮到,就这么再让他滑溜脱身,总觉得不甘心。 “婧儿,别上了这小子的当,他靠着年纪小长得灵,到处敲诈,坑蒙拐骗偷,不知害了多少商家的名声,顽皮赖骨得品德极差!今日我也只是教训教训他,要他知道点别人的辛苦!” 说着,他便要欺身上前,右手成爪,那样子,可不只是教训教训。 时眠连忙将女修当盾,挤出了泪来装可怜。 可惜,她们上头闹得动静太大,这地方又显眼极了,山谷里头的修士都渐渐停下动作,开始看热闹。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被她坑过的修士接二连三认出了她,不约而同要上来助阵,才一动,就被周围人极其同步的动作吓住,彼此一看,再交换下苦水,顿时明白了,原来大家都是苦主。 其他修士见此,也乐得掺一脚看个戏,顿时都义愤填膺要上来找她这个毫无下限的小混账算账。 时眠一看,冷汗直流。 完了,这可是真翻船了。 第四十二章 牛气哄哄的时眠 “各位前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时眠一边陪笑往后退着,一边从乾坤袋里掏出补灵丹预备在手上。 “你这小子,坑害了我们这么多人,今日不让你付出些代价,你可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没错!把欠我的灵石还来!” “臭小子害得我不得不换了个地方做生意……” “一个子儿都不花就骗走我的兽肉,还不快补灵石来!” 时眠冷汗直流,好在她巧言令色的本领还没丢掉。 “各位前辈,小子也是有不得不说的苦衷啊!小子自幼便……”时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编造起了自己惨绝人寰的背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能遭遇的所有痛苦,都被她流利地套在了自己身上,丝毫不怕折自个儿的寿。 悲惨至极的长篇大论毫不和缓地开始了洗脑。 那女修士听着听着就抹开了泪,在场寻仇的修士也皆听得一愣一愣,心中怒火还未散去,但看这小子可怜见的样儿,又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一时间不尴不尬的停在原地,不晓得怎么做才好。 时眠看准这时机,嘴上不停,手上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吐出闷墩儿就往众修士脸上一糊,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最近的一朵云彩,她来不及让这云彩认主,便仗着自己神识强大,直接压着定云珠的意识,不管不顾地疯狂往里头灌输灵力。 这是朵堆云,体积比较小,里头的中品定云珠一看也不是完整的,时眠筑基期的神识要压制住它还是稳稳的。堆云被催动,一顿之后迅速飞窜出去,以奔逸绝尘之势往天边飞去,时眠一个没坐稳,还差点被它甩下来。 “臭小子!站住!” 身后传来一众修士气急败坏的叫声,时眠哪里会站住,拼命催动着云彩,脚底抹油就要溜得烟儿都不见。 闷墩儿不能离开时眠太远,她还没逃多久,就不得不召回闷墩儿。 那群修士没了那奇奇怪怪的白雾束缚,立马都掏出自个儿的云彩来,一个二个气得脸通红着追了上来,有些灵石的,还特意塞了颗清蕴丹进口中,免得再中了那奇怪的毒。 时眠回头一看,身后那些修士穷追不舍,黑压压的一片,个个表情都凶狠得不行,不由在心中啐了一口,暗骂道:真是闲得慌!她能坑他们多少点灵石,至于这么计较么? 殊不知,这些修士多半都不是为了灵石,完全是她坑人的手法太阴损贱气,人家纯粹气不过而已。 时眠身体里就那么点儿灵力,又催动着堆云,没多久,那点灵力就耗尽了,她连忙塞了颗补灵丹,也来不及炼化,就那么用了,心中可劲儿哀嚎心疼着自己的经脉。 然而不管怎么疯狂地逃,她修为毕竟不如人,身后修士还是很快就追了上来。 “混账!吃我一拳!” 一个大汉右手上缠了团火焰,隔空朝时眠一砸,那火焰就成拳头的样子直直飞了过来。 时眠连忙压低身子,控制着云彩往下一伏,火焰的拳头瞬间在她头顶上炸开,那威力,要在她身上的话,恐怕能直接将她炸碎! 她动了动鼻子,能清楚闻到自己发丝被零星火点烧焦的味道,一时毛发皆竖。 她逃亡的次数不少,却是第一次这样什么花招都不耍,直接面对危险,那心就如擂鼓般,扑腾扑腾直跳,时眠深吸两口气,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法器自爆?闷墩儿?还是睡莲?不行,都指望不上,尤其是睡莲,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神识里吵她,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身后的修士们越追越近,绕是时眠尽量控制着云彩躲避攻击,身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添着新伤。 突然,时眠脑中灵光一闪,下一个攻击,她压根躲都不躲,任由那水龙冲来,眼看着就要轰在她身上! 这可不是之前那种堪堪擦过的攻击力度,真要被轰在身上,哪怕是她气运再强,也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身后修士都得意的减慢速度、睡莲提高嗓门尖叫的这一刻,时眠身上突然窜起一道刺目的光亮! 顿时,一股威严而霸道的气势冲天而起,天空中的光亮渐渐凝成一道璀璨而庄严的法印,其中的浩瀚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众修士连飞都飞不稳,接二连三地跌下云彩,从高高的云雾中摔下去,有的头着地、有的半边身子都斜插入地面,却没有人敢抬头,一方面是不敢,另一方面,是这绝对的威压,逼得他们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有些修为稍弱、又没用护体灵气罩的修士,甚至混身渗血,已经重伤昏迷。 怎么回事!这恐怖的威压……是金丹?还是元婴? 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子身上?难道是长辈送的护体灵玉?可这不就是个乡下小子吗? 刚才还得意洋洋放出水龙的修士,此时半边脸压地,胸口堵着一口血,满面惊骇,百思不得其解。 其他有脑袋灵光一些的修士,感受着这非比寻常的威亚,此时已反应过来,只得在心中连连叫苦。 早说你有这么大后台,需要什么,就是让我们双手奉上,我们也心甘情愿啊! 现在的名门子弟,怎么一个二个都爱上了扮猪吃老虎?逗他们玩儿很有趣吗? 而且此子来头这么大,却能把一个市井小民的市侩嘴脸扮的如此惟妙惟肖,这也太下功夫了吧?一般的名门弟子不都是脑袋昂上天,端着姿态很是自命不凡吗? 这后台势力也不知是多大,想想刚才他们追着人家死活不放,他们就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子。 还有想的更远的,已经在担心日后被寻仇了,连忙不顾身伤的伤,顶着威压翻身起来,瑟瑟发抖却还跪得工整。 “这位小公子,请莫与我们这些不识相的一般见识!是我们有眼不识珠……” “没错没错!小公子看上的东西,就当是小道孝敬的……” 其他人也被点醒一般,都心惊胆战跪了下来,其真心有几分且不说,这姿态可是做足了。 然而良久,天空中都没有回应。 有胆大的悄悄扬了头,却见天空中什么光亮、法印、出身尊贵的小公子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唯有空气中慢慢逸散着的威压,提醒着他们,方才那不是一场梦境。 “……” 这边已经溜之大吉的时眠可不晓得这些,若她看见这些修士的弱鸡样,指不定有多扬眉吐气呢。刚才还狼狈的被你们追着打,现在可好,全给跪下了。 她此时仰躺在云彩上,感受着身下这云什么名贵绒塌都比不上的舒适感,摸了摸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玉佩,心中感慨。 还好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叫她给赌对了。 廉溪真君可真是大方,送了她这么个保命的大杀器,不知道能用几回? 她从衣服里掏出玉佩,原先还漂亮莹润的玉佩,此时已经消了光彩。 时眠撇撇嘴,有些可惜,看来是一次性的。 “唉……” 又想起了什么,她叹了口气,用了这个,她可就又少了个底牌,早知道就仗着刚才那回儿,狐假虎威一下,哪怕是缴几个乾坤袋来,也算是多了保障啊。 时眠心中惦记着她苦主的乾坤袋,各种后悔莫及。 第四十三章 陈昌 时眠直接抢了朵云,也就不再发愁灵石够不够的问题了。 她又找了个偏僻些的小坊市,先是买了副行头,然后各种类型的符箓买了厚厚一沓,各种用途的丹药又买了一堆,直把身上灵石花的只剩下两百块才罢休。 乔装改扮一番过后,时眠这才驭着云,马不停蹄地往落阳城赶去了。 远远望见那熟悉的城墙,时眠心头莫名紧了紧。 原本恢弘大气、悍然而落的“落阳”二字,如今已被“大还”二字替代,此两字不止用了古修文字,显得幽深而古老,其中还封了一丝魔气,那强悍而诡秘的势态,叫人一眼望去,双目皆灼。 这落阳城已经不同以往了。 时眠看了看城门口那严密的把关,有些犹豫。虽说本来认识她的人就不多,她又做过了伪装,但这种地方到底危险,她不敢直接进去。 想想,她便掏出一张隐身符,又用上了敛神术,屏住气息,仗着身形小,跟在一个正在排队的修士后头,就要浑水摸鱼入城去。 “入城珠!”把守城门的修士喝道。 前头那个修士连忙点头哈腰,递过去一颗入城珠。 这城门口倒是没有多大改动,就连那放入城珠的玉牌都还是上次见到的那块,时眠猜想着,大概是大还魔斋建得太快,时墨辰还没来得及顾上这种细节。 这修士的入城珠顺利通过了检查,刚要过关卡,就见一队身着统一服饰的巡逻修士走了过来。 “可有发现可疑人物?”领头那人肃着脸,看了眼守城门那修士。 “回陈队长,一切正常!”那修士诚惶诚恐,回答道。 那个陈队长点点头,转身便往别处巡逻去了。 守城门的修士对着这边努了努嘴,时眠前头那人才僵着身子,连忙跨过关卡。 时眠紧随其后,一点声响都没弄出来,也顺利过去了,离开时,隐约听见那守城门的修士在感慨:“陈队长如今可是威风八面了,当初我们审他时……呵……” 时眠眯了眯眼睛,不再跟着身前这修士,而是转身,不远不近地缀在了那个陈队长身后。 她可还没忘记,这个陈队长,也就是陈昌,上次算计她的事儿呢,那本册子,或许还有他准备的其他东西,都是动过手脚的,否则时墨辰那些人不可能跟狗子循味儿似的,追得那么紧,现在看他这风光无限的架势,果然是那边的人。 时眠跟着陈昌巡逻了一圈,本来还担心自己的隐身符时效短,唯恐在大街上暴露呢,那陈昌就身子一转,往城主府那边去了。 时墨辰要建起这大还魔斋,不动手是不可能的。 据传,当日这落阳城内几乎被夷为平地,时墨辰为了震慑各路修士,直杀得这城内血流成河,建筑物也被他出手扫成了废墟。如今城内什么南苑西苑都没有了,只有以原城主府为基,扩充而建的魔斋。 时眠捏了捏拳头,一路提心吊胆地走进去,这里头人多,她唯恐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 陈昌好像有目的地一路直奔某个角落,她跟着,是越走越偏僻,当他终于停下脚步时,时眠却瞪大了眼睛。 眼前那人,的确是玉妈妈没错。 她看上去不大好,原本富态的身躯消瘦了不少,脸上也是忧色颇深,陈昌与她打招呼,她哼也不哼一声,直接无视走了。 时眠强忍下去找她的念头,继续跟着陈昌。 事到如今,她再看不出来陈昌的意思,就是真傻了。 他明显是发现了她,往偏僻的地方走,也明显是有话要对她说,而特意让她见见玉妈妈,也是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陈昌走到一间小厢房里,随手布下一层隔音禁止来。 时眠跟着进去,扯下了身上的隐身符。 “你怎么发现的?可是还做了什么手脚?”她冷笑问道。 “小姐恕罪。”陈昌转过头来,面无表情。 时眠只觉得心血翻涌,多日来压抑不住的恐慌都要一齐迸发了。 她唇角微抖,死死盯着陈昌,一字一句问道:“我爹如何?” 陈昌睨她一眼:“无论十四爷如何,小姐您不都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吗?” 时眠深吸口气:“我问的是,他到底怎么样了!” “……”陈昌定定地看她:“小的只能说,十四爷还活着。” 时眠骤松一口气。 “但是,活的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她猛然抬头,磨着牙齿看他。 陈昌抿了抿嘴:“多的,小的就不能说了,小姐若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乾坤袋,递到她手上:“这是给小姐的赔罪礼。” 时眠接过来,扫了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在上面动什么手脚?” “那您就扔掉罢。”他一点也没有辩解的意思。 时眠只觉得气闷,又掏出一张隐身符,甩手便要走。 陈昌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眼看时眠就要走出去了,才突然开口道:“小姐若要去找十四爷,就罢了吧。还是那句话,即使找到了,您也无法做什么,不是吗?” “凭着一时意气冲动,只有葬送自己的份,就像小姐您现在做的一样。”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投机取巧,都是枉然。” “小的奉劝一句,与其总在歪路子上横冲直撞,您不妨真正进入修仙门派试试,那才是坦途,也是最能助您成长的地方。不经过打磨与沉淀,凭现在的您,什么波浪也翻不出。” “您心性飘浮,没有人引路,恐怕无法有所成。” 最后,他突然一顿,整间房子一片死寂,时眠背对着他,低垂着头,什么表情也看不见。 半晌,他才继续道:“小姐,现在什么都还来得及,您需得争分夺秒,强大起来。” 言罢,他看见眼前孤狼一般的女孩儿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大步跨出了房门,那背影带着掩藏至深的茫然。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的深深的,低叹了口气。 第四十四章 四气追魂 时眠躲在墙根处,心烦意乱得下不了决定。 “你想怎么做?我觉得他说的还挺对的。”睡莲道。 “我知道……”时眠抓了抓脑袋,头发扫得唰唰响,又突然想起来现在她还在隐匿中,气得甩手,愣了片刻,长叹口气。 她倒不是生谁的气,完全是在同自己斗气,想起来之前和时墨疏闹别扭,她心中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实力实力!说到底都是实力,烦死了!”时眠跟睡莲发着牢骚,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 从到小昀派测资质开始,她就诸事不顺。她本来就是个土豆而已,重生成人后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多见识点世间万物多彩风姿,活久一点、多玩儿一会,什么时墨疏什么的,明明一开始她都不在乎的,为什么现在就要被束缚? 好吧,没办法,就是生出感情了,被束缚她也心甘情愿,但这乱七八糟的局势,她想保全自己在意的人都无从下手,更别提以她的实力,做什么都不过是蚍蜉撼树。 这对一个喜欢暴力解决问题的人来说,太!憋!屈!了! 时眠想想就气得牙痒痒,短时间内她哪儿来的实力,一旦等长了……不能等长!她现在就心如猫抓了,等着实力慢慢起来,不是得憋屈致死! 睡莲叹了口气,它一早就知道这家伙的臭德行,这会儿也只有抚慰道:“有点耐心,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还有,你再不冷静下来,体内灵力就又要暴动了……” “……”时眠委屈脸,默念了几遍《长生经》,才把那股子焦躁劲儿平复下去。 “你的隐身符时效快过了,要么快走,要么再来一张去找你爹,你怎么决定?” “……走呗。”时眠颓然,站起身来,默默离开了。 她多少还有自知之明的,现在的她,就是找到了,又能干什么?知道他还活着,这就行了。 “要不你回小昀派吧?起码有人能帮你迅速成长。”睡莲建议道。 时眠想了想,确实如此,但她又记得杜朔曾经说的话,一时间犹豫不决。 “对了,现在这个身份太惹眼,那我换个身份不就好了?”土豆式小聪明出现。 “换什么?” “上次我被测出是宇灵体,外界对我的印象也是宇灵体,但那其实是伪装的,所以我只要换个资质,不就没人把我和‘时眠’联系在一起了吗?”她眼睛亮闪闪的。 “……但是,你的长相小昀派多数人都见过了呀。” “额……”时眠脸一僵。 这问题,直到她安安稳稳出了出了城,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她干脆随便找了个偏僻些的小山谷,掏出陈昌给的那个乾坤袋,先让睡莲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打开来。 “……我勒个去。”时眠目瞪口呆地盯着手上那一看就不平凡的玉简:“高级玩意儿啊,这是探入神识阅读的?” 至今为止没见过这种高端手段的穷酸小土豆惊呆了。 “睡莲啊,这方法不安全啊,你确定他不会给我的神识下点毒?” “……呵呵。” 时眠也就是一说笑,在周身布了个阵法,就闭上眼睛,将神识探了进去。 神识一触即到玉简,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什么也没有,她再往里头探去,就感觉脑海中突然多了篇文字,神识一离开,那文字也消失,神识再进去,文字又出现。 时眠玩儿这新奇玩意儿玩儿够了,便看起文字内容来。 最上头篆刻着四个大大的古修文字,“四气追魂”。 底下则记载着一套系统的追踪秘法,各种东西都能附着,且无视距离,被下了此秘法的,只要在同一个界,不管多远,施术者都能感应得到。而且不分门槛,有灵力的都能学,还可以越阶施术,就算对方比施术者修为高出两层,也顶多是能发现,却不能解。 解法从施术者施法开始,就由施术者心意而定好了,可能吃个苹果就能解,也可能要万年雪参才能解,施术者若不说,中了法术的就是试遍各种能想出来的方法,也不一定能试出正确的。 若说缺点,大概就是范围太笼统,哪怕灵力控制力再好,也没办法精确感应到中了法术的物件身上,只能感知一个大概的范围。且万一对方修为高出施术者太多,强行破除了秘法,施术者就会被秘法反噬,混身恶臭不止,起码三年,所过之处恶臭不散,算是被反过来追踪了。 时眠突然睁开眼,紧张兮兮地四下瞧了瞧,然后才捧着玉简,咧嘴笑开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 “之前阴阳两仪斗的斗颈和斗身,大概就是被下了这个秘法吧?原来是陈昌下的?”睡莲插嘴道。 时眠也反应过来,若是寒松真人下的此秘法,他离开之后,时墨辰又不是施术人,就没道理能找到吞天派那一行了,只能是一直都在的陈昌。 “这么说来,他一开始就是嫡系的人了?”时眠歪着脑袋,也是被陈昌弄糊涂了,他到底是什么立场? “而且还将这么珍贵的秘法送给了你……” “是啊。”时眠蹙眉。 嫡系若知道这个秘法的存在,没道理不自己学会并施术,偏偏让陈昌来,只能说嫡系虽知道陈昌会追踪,却不晓得这个秘法的存在。可见陈昌还是很宝贝这部秘法的,那又为什么这么轻易的送了她? 时眠想想,还是不白费脑子了,等她将来出息了,就把那些遮遮掩掩、神神秘秘搞事情的家伙弄到一起,非得逼问出个来龙去脉。 她仗着神识强大,将整个秘法牢牢印在脑中,然后直接注入灵气,毁了这枚玉简。毕竟她实力不济,没准哪天就叫人夺了腰包,她可不想就这么让人占了便宜。 只是可惜了这么值钱的玉简,造价得多高呀。 时眠看看那出现裂纹的玉简,有些心疼。 这乾坤袋就只有一枚玉简,其他什么都没装,时眠翻了翻就做罢,只是看这乾坤袋难得不是大路货,里面的空间极大,还稳定,样子也绣得好看,没有百八灵石拿不下来,便打算炼化来自己用。 还没动手,神念中就直接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小姑娘?开开阵法,本座来接你了。” 第四十五章 廉溪 时眠一惊,赶紧收起了东西。 “这个声音……是廉溪真君?”她讶异的挑眉。 打开阵法,果然看见他笑眯眯地坐在自备的玉墩上,身边还跟了两个弟子,不紧不慢伺候着他烧酒,那风姿,悠然潇洒,这荒山野岭寸草不生之处,愣是被他坐成了不知哪处的桃源仙境。 时眠连忙行礼,道:“见过廉溪真君,不知真君驾临,小女失礼了。” “行了吧。”廉溪呵呵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玉杯,透明的玉液微动,泛出潋滟的浮光:“小滑头,别以为本座不晓得你,这些虚礼就罢了。” “嘿嘿~”时眠搔搔脑袋,笑嘻嘻地直起腰,也不再装相:“真君怎么找到小女了?” “那玉佩被触发,本座会有感应的,便顺着来了。怎么,惹上谁了?” “小女惹得人太多了……偶然一次东窗事发。”时眠皱鼻子。 廉溪真君被逗得呵呵笑:“看来小姑娘你麻烦不少啊,要不要入本座坐下?保证这些麻烦都消失哦。” 时眠满脸憨笑,打着哈哈,心里却飞快的盘算着。 别看廉溪真君说的轻巧,事实上,入了他坐下,压力绝对会倍增。他一个元婴大修士,就算再看护她,也不会理解小修士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她一个孤苦伶仃、又没有实力的小娃娃,空有个天才的壳子,底下人不会服她,所以哪怕表面做的再好看,她日常修炼也绝不会顺利。 而若说改换身份,她当日在炼心路上那么高调,多少人都记得她那作风,还有那张脸,她又不会改头换面,只能以时眠的身份进去。 总得算下来,虽然有廉溪真君这么个招牌在,但进小昀派,对她来说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我怎么拒绝呢?”时眠问着一向精于事务的睡莲。 人家一个整个定云界都排得上名的大修士,亲自跑了这么远来收她为徒,光这一点,她的脸就有一朵祥云那么大了,还敢拒绝?且不说会不会得罪这样一个人物,就是旁边那两个满脸写着羡慕嫉妒恨的弟子,都得第一个上来灭了她。 睡莲语塞,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好说法。 谁知廉溪却语出惊人:“在想怎么拒绝本座呢?” 时眠一悚,僵硬地转头看他,喉咙里咕噜翻腾,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事,怕什么。”他一脸和气,殊不知越是这样,她才越惊悚。 “那……那个,前辈,空元前辈呢?上次门派不是说要讨论后,分配弟子吗?”时眠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理由。 “空元师侄呀……”廉溪真君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上下扫视了时眠一圈,直把她看得混身冷汗,才噗地一声笑出来:“好了,不逗你了。” “本座也想过了,小昀派或许的确不适合你,于是便来给你领个路。” 时眠不可置信,又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廉溪真君好像很喜欢戏弄她,看她这样子,很是愉悦地抿了口酒,道:“别这样看本座,本座好歹与你母亲是故交,照顾照顾你,也无可厚非吧。” “……啊?”这下她更惊悚了。 虽然没听时墨疏具体讲过她的母亲,但端看玉妈妈,那从小伺候她母亲的侍女,却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就应该晓得她母亲的身份地位了,更何况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母亲家族那边的消息传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母亲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凡妇人呢,怎么还认识廉溪真君这样的修仙界大佬,还是旧友? 廉溪真君却没有多说了,只是叫她坐下。 “尝尝。”他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时眠。 时眠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犹疑地瞟了廉溪两眼。瞧瞧这灵气氤氲的玉杯,瞧瞧这色泽华丽的玉酿,她手上是捧了多少灵石?一口不知道有没有几万?真的就这么让她喝了?别说她不忍心,这便宜占太大,哪怕是臭不要脸的土豆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 廉溪真君瞧她这样子,哭笑不得地摆摆头:“你母亲比本座还要出手阔绰,这么杯酒,对她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得,怎么你这当女儿的,却丢了母亲的面子了?” 时眠撇嘴,暗道她怎么不晓得她母亲那么豪气,不过廉溪真君这么一说,她却也不好小家子气了,于是便故作淡定,抿了口酒。 “……” 时眠浑身颤抖了一下。 睡莲在神念里疯狂地叫着:“多喝点多喝点!好东西啊!这酒多来点,别说身体了,就是修为我都能恢复到以前啊!” 时眠只觉得脑袋昏昏的,完全是被有钱人给震的。 这酒她方一喝下去,那满口的醇厚香甜且不说,就是每一寸皮肤都仿佛在大声欢呼般,发自内心地舒畅。 一股奇妙的灵气窜入身体,温和地滋养着经脉,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她皮肤上立刻出现一层灰蒙蒙的杂质,简直堪比自然进阶的效果。只是一口而已啊,多来点,恐怕就像吃了传说中的洗髓丹一样,进阶的障碍都会比平常人简单许多,难怪大家子弟再不争气,修为也不会太低,完全是灵石堆出来的! 时眠看了看廉溪真君,突然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菊花。 “……” 看着眼前这个小狗腿,廉溪真君突然有点不忍直视,他咳嗽了一声:“此乃涴髓酒,乃是我小昀派一位真人兴致来时,偶然酿造的,小姑娘若喜欢,本座这里还有几壶,你且拿去吧。” “那真是谢谢真君了!”时眠眼睛里冒着星星,看得廉溪有点微妙。 他索性跳过这酒的话题,直接表明今日来意:“其实,本座几经思考,还是觉得你比较适合另一个门派,恰好本座有好友在那里,小姑娘你意下如何?” “什么门派?” “小清灵宗。” “小……咳咳!” 时眠呛住,直咳得脸蛋儿通红,才堪堪停下来,张大了嘴巴问道:“小清灵宗?!” “没错。”廉溪真君又得劲儿了,笑呵呵的。 “这……不是小女意下如何的问题,小清灵宗啊,小女真能进的去?” “当然,别太小瞧自己,你才六岁出头,就有练气二层,而且还没有丹药灵材辅助,一般的修士,这样修炼,起码入道两年后才能如此,不只是资质,你的悟性也应该不错。”廉溪真君解释道。 时眠莫名心虚,她老被睡莲说蠢,可没有什么悟性,这练气二层纯粹是阴差阳错来的,若没有丹药修补,和她前几个月的不懈牢固,还不知道得有多少隐患呢。 “当然,就算你不适合修炼,本座在那边有好友,你想进去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 时眠抬手,揉揉今天因为震惊太多太过而运动过度的脸蛋。 “您都这么说了……小女当然没有不去的理由了!” 第四十六章 豪气 “如此便好。”廉溪真君含笑点头,随即翻手现出一张符箓,只是随手挥出去,那符箓便隐隐露出一丝金光,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天际,眨眼便没了踪影。 “想来那边很快就会来人了,在此之前,小姑娘,你就跟着本座吧。” “是,谢过真君。”时眠这次是真心对他行了一礼。 廉溪真君比个手势,示意身边两个弟子收拾起此处的玉墩茶案,自己则将那涴髓酒笼入袖中,牵起时眠要说什么。 突然,两人都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齐转头,看向某处。 是落阳山脉中心处,神识强大一些的,大概都已经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时眠仰起头看了看廉溪真君,恰巧他好像有了什么主意,也低头来,两人真好对上眼睛。 廉溪真君眯起眼,眉角微挑,朝时眠露出个奇怪的微笑来:“真巧,本座还在愁,要送小姑娘你个什么送行礼呢,这最合适的东西就送上门来了,走吧,小姑娘,我们去瞧瞧。” 时眠有些好奇,却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 两位弟子收拾好了东西,又张罗起廉溪真君的车辇来,那派头,可不是一般的奢华。四朵巨大的祥云为底,上头的辇轿简直相当于一个小屋子了,且全部使用的上等灵材,细密而精致的雕纹跃然其上,栩栩如生,看上去那叫一个仙气飘飘,完全就是凡人幻想中的神仙座驾。 时眠目瞪口呆,不断计算着这些东西换成灵石的价格,脑袋都有些晕乎。 一位弟子掩唇低笑,那眼神,怎么看都有些笑话她的意思:“我们真君算是很节俭的一位了,夸张的,还有直接把轿辇做成宫殿样的,您现在就这般表情,看到那些华侈的过分的轿辇,可如何是好?” 他话一出,旁边那位弟子立刻狠瞪了过去,他撇撇嘴,乖乖坐到了前头去,操控这偌大的祥云轿辇,另外一个弟子才忙冲时眠笑笑。 时眠倒没计较,她就喜欢别人嫉妒她又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扬起鼻子,用鼻孔对着先前那弟子哼了一声,她跟着廉溪真君进了辇架里头。 此时,落阳山脉中心那方向的天空上,已经隐隐出现了金色浮光,越来越明显,能让人大致看出,是个古禁制的样子。时眠神识中感受到的那股气息,也越来越强健、稳定。 “睡莲?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不?” “我到哪里去知道。”睡莲冷哼,这家伙真以为它是万能的呢:“不过看这样子,就不是个凡物,方才他说什么送行礼,是要把这里头的东西送给你?” “可能是?”时眠看了看廉溪真君。 他正在斟酒,见时眠看他,便笑了笑,也没见他动手,就不知从哪儿掏出几壶酒来:“这是答应你的涴髓酒,喝多了易醉,你还小,不可贪杯哦。” 时眠狗腿兮兮地双手接过,不住的点头。 这轿辇里头的摆设也是闪闪发光地刺眼睛,她看的头昏眼花,便将脑袋伸出窗棂,向外看去。 只能说不愧是元婴真君的出行车辇,这速度,估计能赶上金丹真人全力飞行了。他们在白云里穿梭,看上去悠闲极了,只有底下时不时一闪而过的修士身影,却在告诉她,这速度有多恐怖。 时眠有点想问廉溪真君,关于她母亲的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直觉,此事问出来了也对自己没好处,犹豫了一会儿,便郁闷地喝了口酒,作罢。 很快,时眠便看见了落阳山脉内围熟悉的景色。有些不同的是,以往只是聚集在这里的灵兽们,如今都狂躁了起来,大概是中心的东西还没有真正成熟,他们只是时不时吭哧吭哧抽两下鼻子,眼睛发红,却还没有真正乱起来,但仅是这样,就已经有弱小的灵兽被它们焦躁的步伐踏死。 那古禁制也渐渐显出了全貌,这是个透明禁制,可以看见落阳山脉被笼罩的中心处,本来荒芜的样子正在一点点改变。时眠能感觉到,来自中心的气息正平稳而有力地一呼一吸,看来是个活物。 “真君,我们要入里面去吗?”外边传来弟子迟疑的问句。 他们现在正停在灵兽围成的圈子外面,差一点便要到他们上方了,灵兽们都很是敏感地抬头盯着他们,蹄子蹬土,相信只要他们一过界,这些灵兽便会丝毫不顾及修为差距,拼了命地上来攻击。 “不必,再等等。”廉溪真君回道。 “是。” 时眠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真君,您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本座不懂古修禁制,当然不知道。”廉溪真君笑眯眯:“不过肯定是好东西,够格当你的送行礼了。” “……” 时眠无言,大人物就是大人物,看这样子,俨然是已经把这东西当成囊中之物了,周围陆续赶来的各色修士,还有这潮水一般的躁动灵兽,都被他忽略了,不过……时眠就是喜欢他这架势! 他们等了一会儿,内围已经聚满了修士。 时眠估摸着,大概方圆千里之内的修士,都在拼了老命地往这边赶吧。不过显然,廉溪真君是修为最高的那个,他的轿辇就在离中心最近的地方,旁边大概半里,却一个修士都没有。 人族到底不像灵兽,宝贝再重要,也比不上小命重要,眼见着人家元婴大修士有意于此呢,他们顶多观望观望,看个热闹,或者再捡捡漏,没人不长眼到觊觎禁制里的东西,是以也就没人往近处凑。 终于,那禁制完整浮现了出来,一道道光芒闪烁,太阳底下映着,那叫一个流光溢彩。 时眠原本只能在神识中能够感觉到的气息,也仿佛瞬间化为了实质,犹如波纹般一圈圈散开,就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估计也能感觉到。 那气息似乎在欢呼,时眠能清晰感觉到它的兴奋,但围着的灵兽却没有被这股情绪感染,反而是越发狂躁起来。一个个接二连三地往禁制上撞去,期间还不停歇地放着各种天赋法术,但禁制愣是岿然不动,直撞得灵兽们都血肉模糊,也没有半点晃动。 渐渐的,灵兽们连最后一丝清明也失去了,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疯狂而无章法地冲撞着禁止,撞到身体四分五裂,血液与脏器飞溅,立刻又有下一波灵兽补上来,期间还有无数无处使力的灵兽开始撕咬同伴,也不用法术,完全靠肉身和原始的本能。 洪水一般的灵兽啊,那数量之多,就不说了,短短一刻钟,此处就像地狱一般,其血腥残酷犹如人间炼狱。 时眠看得脸色煞白,连忙缩回了脑袋。 廉溪真君也深深皱起眉:“本以为只是灵兽本能的争抢……看这样子,是这东西本身有问题?” 第四十七章 旧仇?旧友? 时眠心下一片惊悸,直到睡莲大骂她没出息,才又梗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 这简直像是野蛮邪修的血腥盛筵,场面邪异又诡秘。 她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朝廉溪真君看去:“……真君?” 廉溪真君那张时常笑得欠揍的俊脸也是难得严肃,他本来就眉峰凛凛,此时没了笑容掩盖,更是如刀刃般割人。 也只有此时,时眠心里才陡然一跳。比起豪华的轿辇、轻描淡写的牛气语言,还是他这稍稍显露出来的气势,才能最直观地让她感受到,这是一位元婴大修士。 “……不必害怕。”他察觉到时眠的惊惧,安抚地冲她笑了笑:“本想用来给你做送行礼的……这样看来,却不合适了。没关系,总能找到合适的。” “……我不是说这个,真君。”时眠被这么一打岔,倒是去了几分恐惧,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这东西似乎邪性,真君不担心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邪物,灭了便是。这东西看上去厉害,却不过是会耍些蛊惑人心的伎俩罢了,若说实力,未必有几分,本座还不至于奈何不了它。”廉溪真君胸有成竹,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 时眠心里头七上八下,却只得点了点头。 又听他道:“咱们现在只用等,等这些灵兽将这禁制破开便是。古修禁制虽复杂难解,但无论什么手段,都需要灵力为基,这些灵兽尽管横冲直撞,手段无章了些,却也能消耗一些能量。质量不够数量补,这么多灵兽,总能磨完这禁制中储存的灵力,届时咱们再视情况出手。” “……” 时眠不知为何,突然可怜起了这些灵兽来。廉溪真君恐怕一开始就打着,灵兽打头阵,他紧随其后,省点力气的主意,也不知是该可怜他们白用功,还是感慨他们没有灵智活该如此。 “这意思就是说,这些灵兽最后都是炮灰?”睡莲插嘴问了一句。 “摆明就是呀。”时眠翻个白眼:“怎么了?” “……”睡莲好像有些忸怩,哼唧了半天没说出来,好久才嗡着声音道:“那你不打算……捡捡战场?” 时眠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它什么意思,当即便一阵呕心:“你别想!我可吃不下去!你现在又不愁灵气,这么些难消化的灵兽肉怎么还惦记着!” 睡莲急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你还恶心这些,粪堆里头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恶心?况且这些东西,料理一下就香喷喷的了,有什么可计较的?” “休想!休想!”时眠压根不给它留什么余地,看了底下这场景,再怎么样她也是吃不下去的。 “……”睡莲便良久没说话,也不知是郁闷去了,还是生她的气了。 时眠才不管呢,睡莲就是损货德行,顺着它才要不得。 底下的状况越发疯狂,那不间断的悲鸣和惨叫,听得时眠头皮一阵阵发麻,恨不得塞上耳朵。 廉溪真君却还恶趣味地趁机给她介绍着底下的灵兽品种。 他见识多广,比起睡莲来的更甚,将灵兽的来历、用途、各种偏门小知识都讲的齐全,甚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小故事,有趣极了。 时眠是好奇又害怕,想听又不想听的,纠结得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苦瓜,偏偏越是看她这个样子,廉溪真君就越是来劲。 温润的讲解声,配着时不时夹杂的清朗笑声,不看场景,还以为是在哪里的学堂,有儒雅的教书先生在讲课呢,但一旦搭上了轿辇底下的残忍景象,这声音就变了味。叫外人看来,真不知是个什么怪异模样。 时眠听得直翻白眼,只想求他赶快停下这折磨。 也真是奇了怪了,其他像她这么大的小姑娘,不说看到这种场面受了惊吓,就是平常,那也是得千宠万宠,时时被捧在掌心里娇惯爱宠的,怎么到了她这儿,就遇上了廉溪真君这种人物?他倒真是不怕给她留下阴影,当真是她母亲的旧友,不是旧仇? 时眠免不了想起时墨疏,那可真是把她当宝贝,宠溺到不行,一点做不得假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伤感,就被轿辇外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两位,在下小昀派龙家子弟,敢问此可是廉溪真君坐下?”这是一道沉稳的男声。 没等外头两位弟子出声,廉溪真君便主动出声:“本座在此,何事?” “拜见真君!”男声先是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句,才表明来意:“在下有事请教真君,不知可否与您一见?” “进来吧。”廉溪真君颔首。 “谢真君,打扰您了!” 时眠有些着急,不安地看了看廉溪真君。这龙家没准儿也还惦记着她呢,虽然不知道来人是个什么人物,但就这么见了,好吗? 廉溪真君笑笑,抬手给她身上下了层法术,道:“不必担心。” 此时,龙家来人已经敲敲门,进来了。 时眠紧张地埋头而坐,过了一会儿,却发现此人只是对廉溪真君行了礼,丝毫没有提及自己,她抬头,更见他一个眼神都不往自己这边分,好像她这里是空气一般。 时眠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方才那个法术的缘故吧。 说起龙家,时眠便想起,它在之前的风波中,可谓是毫发无损。 时墨疏和时春雪只是放出了对嫡系不利的流言。大概是处境本就不好,不想多招惹一个敌人的原因,放出的流言中,跟龙家有牵扯的部分都含糊蒙混了过去,只是任由外头的人随便猜,是以龙家的名声没有半点损伤,照样维持着他小昀派第一家族的荣誉。 时家嫡系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时候,他们还掺了一脚表示谴责,就是如今,时墨辰干脆自立魔门,也没有半点龙家与当初的嫡系合作过的消息流出。 时眠摸不准龙家如今是个什么态度,但她估摸着,就这么丢了一件灵器,他们背后绝对是气闷的,没准已经和嫡系撕破脸皮,还得暗骂嫡系无能,再夸张点,可能把姓时的都给恨上了。 但除此一种可能性外,也难保他们没有和时墨辰合作什么,她虽不了解龙家,却晓得以时墨辰那个疯子性情,没道理就让龙家这么置身事外,如今这个状况,到更像是两边有合作。 如果是这样,龙家人知道的就多了。 时眠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到时墨疏,想他的下落,他的现状。 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龙家来人,只希望能找到些什么线索,于她有益。 第四十八章 地下宫殿 “见过真君,小辈龙不留,太和真人坐下四弟子,打扰您了!”那中年男人礼数齐全道。 时眠看着,暗暗感慨,这元婴真君的威势,可真不一般,什么时候她混到元婴了,也得享受一把这种感觉才是。 廉溪真君挥挥手,请他起来了:“原来是太和师侄坐下,不必多礼说起来,你也可以唤本座一声师祖了。” “不敢!”龙不留顿了顿,才说起了来意:“此番叨扰您,还是想请教一番,这禁制内的东西,不知真君您……” 他双眼犹疑,看向廉溪真君脸上。 廉溪真君笑了一声:“怎么,你也感兴趣?” 龙不留讪笑两声,颇不好意思道:“不瞒真君您说了,小辈一开始的确有意于此,不过既然是您看中的,小辈当然只有协力之理,也是作为小昀派弟子该做的。只是如今,看这情况,这东西似乎有异,小辈心中不解,便厚着脸皮,来问问您的看法?” “原来如此。” 廉溪真君眼眸含笑,听了他这一番马屁十足的话,也没见有什么波澜,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实在难测,龙不留不由心如擂鼓。 “本座也不太清楚,只是恰巧在附近,便循着动静过来了。至于这东西,现在本座也揣摩不清,等这禁制破了,不就晓得了?” “是,是。” 两个人一个问一个答,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废话,无聊极了。得亏他们有耐心,时眠在旁边听的都百无聊赖。 龙不留当然感觉到了廉溪的圆滑,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为了求个答案而来,这么东扯西扯些无用的话,倒是正合了他心意。 且不说二人的心思各异,时眠这种迟钝到过分的人,慢慢的倒是旁观出了些门道。 “哦,我明白了。廉溪真君摆明了不想与这龙不留多讲,他却不识趣,硬是赖在这儿不走,恐怕是有别的目的吧?真是辜负他的名字……只是廉溪真君明明也晓得,为什么不直接送客呢?” “人家一个元婴真君,这龙不留再有什么心思,他也能兜着,正好留着还能给你观察,扯扯就扯扯呗。”睡莲回答道。 正在此时,龙不留突然拍了拍脑袋,冲廉溪真君笑道:“说来,不知真君可有听说过小辈的侄子,龙敢?这小子,最近侥幸被渡行真君看中,收为了亲传,只可惜还没等他入册,渡行真君似乎有所感,闭关进阶了,这一闭关可不知要多少年,他年纪尚小,不能无人教导,小辈还正愁呢……谁知这么巧,今日竟遇见了您!那小子被小辈带在身边,此时也在下头呢,他对您也是崇拜得很,不知……可否请您,同他说上一两句话?” 龙不留长篇大论说完,也是为了掩饰紧张,此时一见廉溪真君深色莫测,连忙又小心翼翼道:“小辈晓得是冒犯您了……只是这小子一直说着想见您、想见您,小辈实在不忍心,便想来一求……也不劳烦您教导什么!只是见一见也是好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廉溪真君托腮沉吟了半天,道:“原来是最近盛传的上品灵根天才啊,本座虽不在门派中,却有所耳闻。这么说来,赶上渡行师弟闭关,的确是可惜了,只是渡行师弟坐下不是有其他亲传吗?教导他还是绰绰有余吧?” 龙不留脸一僵,又很快恢复过来,一脸的心疼道:“的确如此,只是……龙敢这小子,委实崇拜您的紧。您是不知道啊,他自小便能将您的那首《不言道》倒背如流,修炼志向就是有朝一日能见到您,或是得到您的一言!小辈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就这么个愿望,小辈也真心想替他实现,真君,您……?” 廉溪真君不紧不慢晃了下手中的玉盏,道:“修炼志向只是如此?倒是格局小了些……” “呵、呵呵……”龙不留虽是笑着,脸色却已经不大好看了,他没想到廉溪这么不给面子,开玩笑,堂堂元婴真君的评价,说你格局小,龙敢若听到了,没准儿心性都会受影响呢。 “不过……”廉溪真君突然又转了语气,他不着痕迹地往时眠这边瞥了眼,道:“他既然能从小将《不言道》背下来,也是难得,本座见一见也无不可,你将他叫来罢。” “额……是!谢谢真君!”龙不留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下松了口气,这峰回路转的,逗人玩儿呢。 他又行一礼,转身出去叫龙敢了。 时眠这才出声道:“真君?” “不是挺有意思的吗?”廉溪真君嘴角微挑:“你可看清楚了?他……” 他突然停了下来,皱了眉头,往外边看去。 时眠也感受到了神识中,那只出现了一瞬的邪异气息,明明只是一瞬,却叫人打从心底里冒寒气。 一看,原来是灵兽们自我毁灭式的攻击,终于将禁制开了条小缝,虽然瞬间就被其他地方匀过来的灵力修补好了,但里面被封住的气息还是泄露了一丝出来,也就是她刚才感受到的。 而这么一修补,本来就已经逐渐暗淡的禁制,更是摇摇欲坠起来,看来撑不了多久了。 不过比起这些,时眠最关注的还是被禁制笼罩的土地。 如今已经完全变了样,整个中心都塌了下去,原先荒芜的干土已经深深陷入地底,而这层干土居然只是一层掩饰,一陷下去,就能清晰看见干土下面空旷的巨大地洞,光线照不到里面,有些黑,她只能隐隐看出,底下是连在一起的一片建筑物,虽然被土掩盖着,却不难看出,这是个相当豪华的地下宫殿。 “这是……”廉溪真君眉头微皱,喃喃自语着。 时眠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有种莫名的兴奋,她抚了抚心跳,看向廉溪真君:“真君,这是?” 他没答话,半晌才道:“虽然本座也是道听途说!但听闻这落阳山脉在几千年以前,也是有过一个大门派的……” 话没说完,就被门外龙不留大声的呼喊打断了,时眠蹙眉。 “呃……真君,这,小辈将这孩子带来了……”他似乎也有点尴尬,但还是牵着龙敢,硬是在轿辇里头落了座。 时眠翻翻白眼,心道,明眼人都晓得关注底下那宫殿的情况,你却偏扯什么教导孩子,借口这么烂,不是摆明了你有别的企图吗? 廉溪真君压根没理他,兀自盯着那地洞,不知在沉思什么。 龙不留显然也只是为了找个借口赖在这儿而已,见状也不打扰他。 倒是睡莲,意外地出了声:“刚才那气息……我怎么总觉得有些熟悉呢?” 第四十九章 消失 “你熟悉?”时眠讶异地挑眉。 “嗯……”睡莲也有些迟疑:“倒不是我自己熟悉,是传承记忆中似乎出现过这东西。” “是什么?” “还不清楚,等禁制完全破开,我才能确定。” “好吧。” 她朝底下看去,中心已经尘埃落定,漫天飞舞的沙尘平静下来,窟窿里的地下宫殿面貌也更清晰了。 时眠摸摸下巴,感叹道:“真没想到,原先的地面居然只是一层掩饰,底下居然是空的,以前怎么没人发现呢?” “大概是里头的东西在作祟吧。”睡莲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旁边的廉溪真君开始有了动作,他先是朝不同的方向发了几个传音符,又拿出一沓玉简来,看看玉简,又对照着窟窿里的宫殿,仔细琢磨着什么。 “真君?这是?”时眠耐不下性子,便在神识中问着。 “呵呵~”廉溪真君倒没有不耐烦,反而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地笑着回答道:“小姑娘呀,咱们这次恐怕是要捡大便宜了,等着吧,本座一定给你捞个最得劲儿的!唉,就可惜,这里头的宝贝咱们不能独占咯……” 话音刚落,时眠就感觉到脑袋里突然一疼,她霎时一晕,又是熟悉的神识上产生的恶心欲呕感。 一阵白光过后,她就发现神识中突然出现了大段的文字,这感觉和上次用神识看玉简时差不多,只是比起上次,大概是廉溪真君没有通过玉简这个媒介,直接给她灌输内容的缘故,难免要遭点罪。 时眠缓过来,就饶有兴趣看起了廉溪真君送过来的文献。 其实说是文献,却是杜撰的部分占多,时眠便挑拣着看,也觉出了些味儿。 原来,这落阳山脉在几千年前,也是定云山脉的一个大分支,其灵气浓厚度,同时养起数万万修士也是小菜一碟,可说是修仙界的一个小圣地了。 而那时,除了长盛不衰的小清灵宗,现在有名的几个大派,还连个头都没冒出来,这小圣地上唯一一个大型宗门,无窍天宗,也就成了小清灵宗之下,第二把手。 那时无窍天宗独占着一个落阳山脉,其发展之凶猛,除了就在近处沾光的落阳城,那是无人可以望其项背,若说几千年后会消失得连个名头都留不下来,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修仙巨擘,却在某一日,突然遭受了无妄之灾。 具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人知道,当时整个落阳山脉,连同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人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没错,就是消失,连一滴血都没留下,也没有什么打斗痕迹,就是突然人间蒸发了。数万万修士,修为高的低的,都一概没了踪影,往日热闹繁华的落阳山脉,一夕之间荒无人烟。 还是之后几天,一个赶来卖灵草的低阶小修士,乍一进落阳城,却发现偌大的城市中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随后几天,渐渐有了高阶修士入山脉中寻找无窍天宗,却只见一片荒芜,往日十里长街、华灯璀璨的修仙小圣地,居然一夜之间成了一片荒山野岭。 无论他们怎么找,也一点都找不到那些繁华而精致的建筑物,无窍天宗那威严而庞大的宗门建筑,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而落阳山脉往日浓郁的灵气也飞快的消散,从中型灵脉到小型灵脉,再到普通的凡俗山脉,用了不过一百年。 之后也有各种慕名而来的修士,想要一探究竟,却都通通无功而返。往日修士们口口相传的,那令人神往的繁华地界,似乎只是他们的一场大梦。 时间再久一点,修士们几乎都怀疑,这个修仙小圣地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莫非真的只是黄粱一梦? 这里消失的太突兀,一点预兆都没有,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后来的修士们没有考证,渐渐也就把那些传说没当回事儿了。 到了几千年后的今天,更是连听过传说的修士都不剩几个,落阳山脉似乎从来就是个低阶灵兽聚集的荒郊野岭,若有谁说,这里曾经那样繁华过,没准儿还会被笑话白痴。 但是如今……时眠看了看底下刚刚露出冰山一角的宫殿。或者这根本不是宫殿,而是文献上记载的,超奢华的坊市建筑。 仅仅是这么一角,就叫人能瞬间确信——那个如梦般的修仙小圣地,曾经是多么真实的存在着。 时眠压下不安分的心跳,深吸了口气,她现在完全认同廉溪真君的话,他们没准儿,是真的要捡大便宜了。 只是同时,她也明白,这么大的事儿,恐怕整个修仙界都会被吸引过来,她顶多趁着来得早,跟着廉溪真君混,能捞点油水,大头恐怕要被各大宗门瓜分。 一个一夜消失的超大型门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没有流失过的巨型资源、意味着无数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和宝藏,还意味着,他们或许能找到晋升化神、离开定云界去往更大的地方、一证仙道的秘密! 虽然同时还意味着危险,但这些未知的危险,在已经可以预见的巨大利益之下,完全不能让人起一点犹豫。 时眠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热血沸腾。显然,外面的修士也都不是傻的,看看禁制内的情况,再联想一下那虚无缥缈的传说,没有人再顾及元婴真君的面子,皆是苍蝇闻了蜜似的,拼命往禁制前面挤。 廉溪真君也不计较这些,他到底是见过风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虽然似乎也心有起伏,却还是淡定的。 看了看那边坐着的龙家二人,他不由蹙眉,有这两人在,倒是不太方便,早知道方才就打发走了。 正想和他们客套几句,就直接送客呢。 突然,方才就摇摇欲坠,闪闪绰绰的禁制却破了。 廉溪真君心中突然一紧。 如潮水般的神压蔓延开来,明明挤得密密麻麻,比肩叠迹的人群,却一时寂静无声。 原因无他,只是这神压太邪气了,他们仿佛在最阴冷的黄泉水中浸泡着,一股如跗骨之蛆般的恶意笼罩着他们,叫人一下子如坠地狱,从内心里生出绝望与恐惧来。 他全身几乎是瞬间就布满了冷汗。 低估里面这东西了,看来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没办法闯的,小姑娘也不能带了。 其实想想也是,几千年前的超大型门派,那时的 廉溪真君第一时间就丢了个法术保护时眠,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那种怪异感觉,凭她木灵的天生直觉,她知道,这是至纯的邪恶。 第五十章 黑色冰晶 一动不敢动的人群,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经脉仿佛结了冰似的,一缕缕细细的冰碴子渐渐出现在经脉里,是至沉的黑色。 廉溪真君反应的很快,登时施了法,一层金色的光幕笼罩住在场众修士,帮他们隔绝了地下散发出的那股诡异气息。 他疾步走出轿辇,踏云而下,在声音里混了灵力,以便所有人都能听见,他郑重其事道:“诸位,本座小昀派昭然峰廉溪道人,今在此诚谏诸位速速离去!越远越好!此处恐有猫腻,危险之极,不是久待之地!” 承了他施法的众修士显然松了口气,但一听这话,却只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离开。 廉溪真君见状,稍稍放出一些威压,更加严肃道:“诸位,此处的危险想必大家都有所觉,在场数万人,本座护得了一时,却不能长护,为了自身安全,请尽早离开!等我们清理完此处,会看情况为大家开放此处古宗门,大家等到那时再来寻求机缘也不妨事!” 说完,却还是没人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大抵是有这么多修士在,有些本身就胆大的,也不怕顶撞了元婴修士,高声道:“您话是这么说,最后却哪有我们的份?等你们宗门清理过了,这里恐怕就真成废墟了,且不说对我们散修不公,就是宗门弟子,最后又有几个能得到你们收缴回去的好处?大家说是不是?!” “没错!没错!” “这里是大家一起发现的,我们也有份!” 此话一出,顿时便有人附和了起来。 廉溪真君见此,也冷了脸,没多说什么,只道:“既如此,在本座灵力不足、或是应敌时,诸位的安危就请自己保障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小昀派弟子可优先得到庇护,拿上身份玉牌,通过证实即可,本座会尽全力保护,龙不留、龙敢,出来负责验身份玉牌!” “……欸!” 里头的两人连忙应声,跑了出去,瞧龙不留那表情,可有几分不乐意呢,只是他们恰好送上门,廉溪真君要用他们,他也说不上什么反驳。 看龙家二人自觉地验上了身份令牌,廉溪真君这才又把视线移向其他修士,道:“其他修士,本座力有不足时,就请自己负责了!” “……” 顿时,底下哄然大乱,无数修士叽叽喳喳个不停。 “你一个修为那么高,护我们这点人还护不住吗?” “不就是找借口吗……” “你一个元婴大能,不止对自己门派弟子有责任吧?难道天下苍生就与你无关吗?” “行事如此绝对,不怕道心有损吗?!” “……” 等等等等,廉溪真君冷着脸,压根理都没理,兀自回了轿辇中,算计事态去了。 睡莲此时也关注着外头的情况,见状忍不住冷笑:“给脸了是吧,保护着你们就已经是仁至义尽,还想怎么样?越没实力越想占便宜,这些人,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诚然,廉溪真君作为一个大型门派的峰主,还是元婴大能,有责任在这种场面下安抚保护诸修士,并控制局面,但也仅仅如此,这并不是这些人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理由。 时眠重点倒不在这里,她只是感叹:“看来这机缘只要足够大,的确能叫人鬼迷心窍啊,元婴大能不怕了,底线也不要了,连危险都看不见了。” 而底下的人,一见廉溪真君做派,便晓得他是没留情面,来真的。 这一下哪还得了,有些惜命的当即便离开了,只是人数很少,稀稀拉拉没走几个,更多的还是心有惶惶,在底下乱成一锅粥,他们害怕,却又念着机缘不愿走,就想蹭着廉溪真君的保护,留下来捡漏子。 其他一部分理直气壮的,居然还声讨起廉溪真君来了,仗着人多且情况混乱,那满口的大道理,就差没把他骂上了。 廉溪真君起先没理会,他们倒是喘上劲儿了,一个二个驭起云,居然还要上轿辇上头去叫板儿。 这些人这么闹,无非也就是想他割个血,立个承诺,可廉溪真君是什么人呀?看上去好说话,各种高风亮节,但他能真让人踩到脸上来?何况这种场面下,数万的修士,人心浮动,不铁血些,压根镇不住场子。他当即就撤了这些人身上的法术,管也不管了。 被撤了保护的人瞬间失色,却更得劲儿了,顶着那愈来愈强的诡异气息就叫骂上了。 然而还没有半柱香的时间,惊悚的一幕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之间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皮肤里居然毫无预兆地刺出了黑色冰晶! 一个修士胸口被贯穿,低下头,慢慢瞪大了眼睛,正想惊恐地大叫,那嘴里却突然冒出一块巨大的冰晶,直将他整个脑袋都刺穿,红红白白的脑浆还没留下来,就淌在了黑色的冰晶上,瞬间被吸收了。 “突!突!突!”,不过几声响动,那修士就像破布娃娃一样,混身被穿刺着硕大的黑色冰晶,什么肠子心脏的,才暴露在空气中,就立刻被黑色的冰晶吸收,最后连皮肤、衣物,都被消融不见。 这冰晶不像是在杀人,像是在吃人! 眨眼见,那黑色冰晶便吞噬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一点血、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最后,还见到那指甲大小,发着光的元神离体,在空中慌乱的飞窜、找着出路,却也被黑色冰晶刺出的棱给扎穿,那金光一滞,随后,就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中。众人却没感觉到元神逸散留下的神魂气息和凝结的灵力,显然,这一切,都被那黑色冰晶吞噬了。 而黑色冰晶呢?居然在吃了人之后缩小到拳头大,然后渗入地面,不见了踪影。 数万人面前,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就这么生生的发生了。 所有刚才还在吵嚷的人,此事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先前那些人,失去了保护,一个个都开始出现这样的情况,偌大一片地方,寂静无声地,只能听见他们的求救声、惨嚎声、嘶吼声和悲鸣声。 所有人心中都只剩下惊悚,只觉得胆丧魂消,有些人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看着那片干干净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土地,人们只觉得肝颤。 刚才还叫嚣的那些修士,不只是炼气期,还有筑基期的,此刻,他们却连一点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没有了,甚至真灵都没有逃过。 这是怎样的可怖玩意儿? 短暂的寂静过后,中心又一次沸腾起来,无数修士都毫不犹豫,不要命地疯狂逃窜,有些惊骇过度的,跪在地上起不来,居然就这样被混乱的人群生生踩死了。 时眠也是吓得肝胆欲裂,蹲着没敢吭气。 第五十一章 青鸾 “天,睡莲,这是什么鬼东西?”时眠浑身汗毛倒竖,忙问着睡莲。 “不知道。”睡莲也很是凝重:“传承记忆还没有被完全激发,得近距离接触了才知道。” “……”时眠在心里低骂了一句:“那我进去?我能进去不?看刚才那些人的样子,太骇人了!” “可拉倒吧你。”睡莲冷笑:“没看刚才那些人都怎么死的?个个修为都比你高呢。你躲远点就是了,这情况你就别想掺和了。” 时眠也不是不明白这道理,可她迟疑了会儿,却没能挪动脚步。 照说,这家伙虽然没轻没重,但到底惜命,再贪心也不会不晓得这里有多危险。 没错,她是想走啊,但从骨子里,她却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吸引力,拼命引导着她往那地下的宫殿里走,那吸引力不是心理上的,纯粹是她身体在渴望,或者说,是骨子里的本能,在垂涎着那气息的源头之处。 是以她一面清醒的想走,一面又被本能所控制,不由自主要往里面去。 没道理啊。 时眠疑惑地看了看外面的其他修士。 要走的毫不迟疑、争先恐后地飞跑着,执意要留的,也是苍白着脸色,警惕地看着那大坑里的动静,眼中虽有野心、有向往,却没有像她这样,像被迷惑了似的,控制不住地渴望。 还有一些幸存的灵兽,他们是全凭本能而动的,却也是被那诡异的气息压制着,瑟瑟发抖,不敢动作,嗓子里时不时溢出恐惧的低吼。 难不成是她自己身体有问题? 时眠半信半疑地内视了一下,这一内视,好家伙,看丹田里那蠢蠢欲动,恨不能夺体而出的土豆,可不就是它做的鬼吗? 她无语地抽抽嘴角。 “对土豆有致命吸引力……应该是木灵没错,同属一族……嗯?不对啊?我也是木灵,为什呢就没这种感觉?”睡莲在神念里喃喃自语。 “一般来说,只有血统低于你,又同属一系的木灵,才能对你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毕竟是大补品,可是比土豆血统还低的木灵……不可能,那是什么原因呢?对了,方才灵兽那疯狂劲儿上看,莫非是使了什么魅惑法术?也不对,其他人没有反应,那难道是什么天性……” “哎哟你可得了吧我的祖宗!”时眠叫苦:“您就告诉我怎么摆脱着法术吧,我赶着逃呢!” “……”睡莲在空间夹层里翻翻白眼:“找廉溪真君啊。” “哦!”时眠恍然大悟。 此时也没有什么龙不留龙敢的在轿辇里头,时眠就直接跑到廉溪真君旁边出声了:“真君,您看……?” 廉溪真君还在用时眠看不懂的手法忙着,一见她,又笑了笑,道:“小姑娘啊,本来还想带你一起去玩儿玩儿呢,但现在这架势,你也看到了,怕是不方便了。” 他挥手,拿出一个灵兽袋来,随即,一匹体型硕大的青鸾出现在了外头。 虽然说是体型硕大,但那只是相对于人族而言。它身长一丈有余,仰着头颅,高高的青色云冠很是抖擞。身型健壮有力,处处线条都是十足的优雅,那披着细羽的颈脖,那叫一个线条流畅、修长优美。 它爪踩祥云,绚丽的羽翼微抖两下,那双与人族不太一样,却如琉璃般清透美丽的眼睛扫了过来,似乎是见着主人,她很是高兴,轻轻地啼叫两声,即使是时眠,也听出了里头的撒娇和欣喜。 这大抵就是种族天赋了,就这么随意的啼叫,从青鸾嘴里出来,就像最动听的乐曲,叫人心旷神怡。 当然,时眠现在可没心思心旷神怡。 她眼睛里头燃起熠熠光彩,盯着这青鸾,来回看个没完,嘴里还时不时吐出些赞叹。 开玩笑,青鸾是什么?七阶灵兽啊!相当于人族结丹初期的修为了,这灵智也开了, ? 她无语地抽抽嘴角。 “对土豆有致命吸引力……应该是木灵没错,同属一族……嗯?不对啊?我也是木灵,为什呢就没这种感觉?”睡莲在神念里喃喃自语。 “一般来说,只有血统低于你,又同属一系的木灵,才能对你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毕竟是大补品,可是比土豆血统还低的木灵……不可能,那是什么原因呢?对了,方才灵兽那疯狂劲儿上看,莫非是使了什么魅惑法术?也不对,其他人没有反应,那难道是什么天性……” “哎哟你可得了吧我的祖宗!”时眠叫苦:“您就告诉我怎么摆脱着法术吧,我赶着逃呢!” “……”睡莲在空间夹层里翻翻白眼:“找廉溪真君啊。” “哦!”时眠恍然大悟。 此时也没有什么龙不留龙敢的在轿辇里头,时眠就直接跑到廉溪真君旁边出声了:“真君,您看……?” 廉溪真君还在用时眠看不懂的手法忙着,一见她,又笑了笑,道:“小姑娘啊,本来还想带你一起去玩儿玩儿呢,但现在这架势,你也看到了,怕是不方便了。” 他挥手,拿出一个灵兽袋来,随即,一匹体型硕大的青鸾出现在了外头。 虽然说是体型硕大,但那只是相对于人族而言。它身长一丈有余,仰着头颅,高高的青色云冠很是抖擞。身型健壮有力,处处线条都是十足的优雅,那披着细羽的颈脖,那叫一个线条流畅、修长优美。 它爪踩祥云,绚丽的羽翼微抖两下,那双与人族不太一样,却如琉璃般清透美丽的眼睛扫了过来,似乎是见着主人,她很是高兴,轻轻地啼叫两声,即使是时眠,也听出了里头的撒娇和欣喜。 这大抵就是种族天赋了,就这么随意的啼叫,从青鸾嘴里出来,就像最动听的乐曲,叫人心旷神怡。 当然,时眠现在可没心思心旷神怡。 她眼睛里头燃起熠熠光彩,盯着这青鸾,来回看个没完,嘴里还时不时吐出些赞叹。 开玩笑,青鸾是什么?七阶灵兽啊!相当于人族结丹初期的修为了,这灵智也开了, 第五十二章 乌龙 “砰!” “哎哟……” 两声响动同时出现。 清酒掸了掸指甲,十足优雅地收回腿,重新踩在那被坐得有点变形的小祥云上。 “嘶……”时眠惨兮兮地摸了摸屁股,从轿辇上爬起来,道:“清酒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呀!” 清酒琉璃珠儿似的眼睛撇过来,那满是仙风道骨味的青色长眉一挑,时眠清晰地从它长长的喙中听到一声嗤笑:“呵。” “……” 廉溪真君失笑地揉了揉眉头,无奈道:“小姑娘,清酒不习惯腿上带人,而且……咳,也不大好看,还是坐在脖子后面如何?” “啊,好、好!”时眠也是讪笑着挠了挠头,看来这清酒前辈还怪注重形象的。 廉溪真君帮着她在上面坐好,教她怎么抓,清酒才不难受。 时眠磨蹭了两下,这颈脖后面的毛又粗又硬,孩子皮肤娇嫩,她又没到能放出护体灵力罩的程度,自然是不太舒坦。 “还行吗?”廉溪真君问她。 “没问题真君!!” 这点小事,时眠完全不在意,就是身体对地下宫殿的向往,此时也仿佛淡了两分。 她正兴奋的脸发红呢,练气二层的小修士竟能骑在青鸾的脖子上,谁比她威风? “哼。”清酒好像还是不大乐意,哀怨地瞥了廉溪真君一眼。 “好了,清酒,别不高兴了,这小姑娘就交给你了,可得照顾好啊。”廉溪真君看起来也对清酒很有感情,温声抚慰了一番,又对着它交代了一番,才放开时眠身上的法术,要送她走。 时眠身上一直被施着那可以掩去声息与身型的法术,是以周围修士虽然看见廉溪真君放出了灵兽,却不晓得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这法术一失效,再看时眠那娃娃样子,他们自然没什么不懂的了。 大概是很有潜力的小辈吧,他们这些人羡慕不来。想着,又不再关注了。 但这里头,有个人看见时眠后的反应,格外夸张,就是——龙敢。 “等等!”他高声喝道,扔下手里的活也不管了,就往这边飞奔过来。 鬼才等你。时眠翻翻白眼,廉溪真君也没理他,朝清酒使了个眼色就要送他们走。 “时眠!你站住!你不认识我了吗?”龙敢也没停下,还是执着的要追她。 这一声时眠叫出来,龙不留也有了反应,底下其他修士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却悟了了什么似的。 时眠心中暗骂这龙敢多事,寻仇也要找时机的嘛,哪有他这么冲动的。 清酒慢悠悠地展翅,一点也不着急地飞了起来,但就这样,龙敢还是赶不上。 他一看这情况还急了,从兜里掏出几张御风符,一股脑儿往自己身上贴,这速度一下子叠加的,眨眼就要蹿上来了。 “干!” 时眠打个哆嗦,腹诽道这名门弟子就是不一样,瞧那符箓品阶也不低,居然就这么毫不心疼地大把用了,她惜命,还想安安稳稳等廉溪真君的送行李呢,这时候可别出什么乱子啊。 情急之下,她拽了拽清酒的毛,谁知它却好像生气了,一下扬起脖子抖了抖翅膀。 时眠实力不济,本来就没体会到仙人坐骑的神气感,这在空中毫无遮挡的飞着,那风利得割脸,她又要注意龙敢,不得不探出脸来迎着风,那眼皮子都快被吹的翻开,成张丑女脸了。 清酒这么一抖,她脑袋上的长羽也跑到时眠脸上来搔了,时眠本来就看不清,这一下不得不抬手,想将脸上的羽毛拨开,但这手一拿开,她就更坐不稳了,加之清酒还在抖着,这么毫无防备之下,她竟然身子一歪,从清酒脖子上滑下去了! “哎哟我去!” 时眠吓得心一缩,也不管要顾忌对前辈的礼仪了,手忙脚乱想抓住几根羽毛,却没抓稳,反而抓落了几根羽毛下来,飘飘扬扬飞在空中,把清酒疼得啸了一声。 要说这清酒也是脾气大,或者不是脾气大,纯粹是看不上时眠这近乎凡人的小蝼蚁,又兼之廉溪真君对她的关心,它心中酸乎,居然借题发挥,一翅膀扇出去,把时眠打了出去。 好吧,人家到底顾着廉溪真君的意思,没真扇多狠,意思了意思。 可就是这么没下大手的一扇,也把时眠扇出了好远。 恰巧此时,龙敢追上来了,就是那么巧合,他冲过来的方向居然正对着时眠! 他大概也没想撞她,连忙要缓下来,只是此事发生的太巧,而且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没刹住车,居然就这么撞上了时眠! “天啊!” “小心!” “快回来!” 还愣着没反应过来的其他人,此时突然吓得惊叫起来。 照理说不该这么夸张,可他们撞去的方向,就在那个大坑上头啊!而且他们也不是平直地倒飞,而是慢慢倾斜下去,眼看就要栽在那坑里了! “嗬!”龙不留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双眼都翻白了。 龙敢那是什么身份啊!他也就是个旁系,这龙敢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还活不活?! 廉溪真君也是不知不觉就被冷汗浸湿了鬓角,他赶忙双手一探,朝着时眠他们打出去,一个灵力化成的巨大掌印突然出现在空中,飞快地像时眠飞去。 眨眼间到了近处,时眠两人离那大坑也没有了一丈距离。 好在,元婴真君就是元婴真君,那手段可厉害着呢,大掌一伸一抓,眼看就要将他两人握在手里,所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坑中突然出现一道含着威势的黑气,猝不及防地从地底打出来,竟然就这么生生打中了那大掌!虽然没能打散形成大掌的灵气,却也把它打得一歪,露出些缝隙来。 好巧不巧!就是这么一点缝隙,居然愣生生叫时眠二人落了下去,没能抓住! 没再等大掌反应,黑气将那两人的身型裹住,眨眼间拖回了坑里,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清酒:“……” 廉溪真君:“……” 龙不留:“……” 围观群众:“……” 这乌龙,可真是运势极好的乌龙! 有人摇了摇头,两个小孩子,就这么掉下去,是毫无生还余地了。 第五十三章 土豆的威严 “咳、咳……” 时眠蜷着身体、捂住肚子,疼得一缩一缩的。 这龙敢哪儿不撞,偏偏撞在女娃儿最柔软的肚子上,生生矛着冲了这么远,最后还顶着,狠狠砸在地上。 他一个男娃儿,头顶着她的肚子,带着整个身子的重量,再加上之前的惯性,一气儿这么一砸,差点没叫她把蠢蠢欲动的土豆都给吐出来。 “嘶……” 时眠忍下想要口吐白沫的冲动,拿手指碰了碰肚子上那块,疼得脑袋都抽抽,看来不只是内伤,体表也得青上一大块儿。 “真是……点儿背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龙敢!龙敢!我们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至于这么整我吗!”她气得大声骂道。 “……” 一片寂静无声。 时眠现在疼得不敢翻身,但她晓得龙敢就摔在她背后不远处。 “哟呵,敢情你还装死呢?你……” 不等她破口大骂,睡莲先一步道:“是晕了,你别吵吵。” “……”时眠气得磨牙齿:“个大家公子就是不一样,有人给当垫背还能晕过去,多娇气呢。”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睡莲解释道:“是这儿的气息太强了,他没顶住才晕过去的。” “气息?啥气……” 突然,时眠没了声。 “敢情你还没反应过来啊。”睡莲无语地翻翻白眼:“你们直往坑里掉了,现在就在那地下宫殿里头呢,不信,你抬头看看?” “……”时眠哪有什么不信的,这股强了几倍的、叫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可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她先前被一系列突发情况搞得反应不及,这一下子,可是撸直了头绪,可也更加欲哭无泪了。 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啊!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天道盯上了,天道要搞她,可不是穷尽手段吗。 “咦?不对啊,那我怎么没像刚才那些修士一样,被那个诡异的冰晶弄死?我修为可比他们低太多了。”时眠疑惑道。 没错,虽然她能感觉到这股气息的危险和死气沉沉,但身体上却没收到影响,灵力还是照常运转,无非是土豆越来越不安分了而已。 刚才是廉溪真君护着她,她没感觉到什么,那现在怎么说呢? 时眠掏出乾坤袋,取了颗回春丸服下,涌入的灵气温和而流畅,一点也没受影响。 她大致缓解了身体上的痛苦,就爬起来坐着。 “怎么回事呢?” 她又取了颗回春丸,这会没有服用,而是放在空气中。 果然,没过多久,那回春丸表面就冒出黑色的斑点,转瞬就被“吃”得渣都不剩,而一股黑气却在原地窜两下,渗入了地面。 “吓!”时眠打个抖嗦,连忙确认了下玉瓶的塞子有没有完全塞好,看到里头的回春丸无恙后,才收回了乾坤袋。 她撑着下巴沉思,看来不是这里不危险了,而是她自己的问题。 “睡莲啊,这怎么说?” “我也不清楚,估计着,应该是土豆的原因。” “我当然知道是土豆的原因了……”时眠抽抽嘴角:“算了,反正我没危险就行。” 说完,时眠突然浑身僵住,眼睛瞪得极大,一脸严肃。 “你怎么了?……喂!你怎么了?”睡莲还以为她又出什么状况了呢,吓得连忙追问。 谁知时眠那张严肃的小脸,突然一寸一寸、慢慢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危险岂不就能随便搜刮这地下宫殿了天啊天啊土豆我是要发达了啊!” 时眠得意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然而还没等她再嘚瑟呢,肚子上的疼痛就逼得她折腰。 回春丸药力还没完全化开,她也不敢在这里疗伤,毕竟虽然现在看起来没危险,但保不齐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存在,她可一点不敢放松。 时眠揉揉快笑烂了的脸,直起身子。 一站起来,就看见身后四仰八叉躺着的龙敢,他情况显然很不好。 “……” 她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过去扣了扣他的脉搏。 她毕竟坑过龙敢,还是在炼心路那么重要的场合,虽然他好像还是被什么渡行真君收为了亲传,但那也不能抵去她欠下的因果,这种时候若不救他,她欠下的因果可就没处还了。 时眠还是有点不甘心,这厮绝对是个拖油瓶啊,她还想在这里头大肆搜刮呢,有这家伙在,她还怎么自由行动。 她不情不愿地分了丝神识,裹在灵力里头,探入龙敢体内,果不其然,他的经脉里也开始冒出黑点,还有一些刚形成的黑色冰碴。 “情况好像不太严重……?”时眠奇怪地挠挠头。 刚才那些修士,离了保护才多大一会儿,就那么凄惨的死了,怎么她和龙敢下来的时间也不短了,看他这样子也不太严重啊。 “啧。”她又想到了什么,一咂嘴。 看来又是名门子弟的特殊性了,这种从小各种天材地宝灌大的娃娃,难说身体惧不惧怕这歪门儿邪道的黑气。 时眠的灵力慢慢在他身体里游走着,毕竟是外来户,天生就有排斥性,加之两人都是练气二层,她也没法儿用实力强行压过去。 她磕磕巴巴动了一段儿,一不小心,居然碰到了他经脉里面一处小冰晶。 “哎哟!” 时眠吓了一跳,生怕被他把这冰晶传到自己身体里了,眼疾手快,就要生生切了自己这一丝夹杂着神识的灵力,却不期然发现,那黑色冰晶碰上自己的灵力,居然很是不敌,没撑两下,就自己消失了! 时眠惊愕地停下内视,睁开眼睛,眨了两下,只见刚才黑色冰晶消失的那块地方,也就是龙敢手腕儿处的皮肤上,居然冒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气,然后回旋两下,悄悄渗入了地面! “哟呵!” 她乐了,敢情她还是这黑气的天生克星啊! 这肯定也和土豆有关,毕竟她的灵气都是经过土豆吃了又吐的。想想她土豆一族常常被嘲笑,可不扯淡吗,瞧这多厉害、多牛气啊! 时眠这下高兴了,放心大胆地用灵气清除着龙敢体内的黑色冰晶,没一会儿,便大功告成了。 时眠擦擦汗,心里成就感满满,等了一会儿,见他体内没在冒出黑气,也就松了口气。 这下顾虑就少了,她能好好探探这地下宫殿了! 第五十四章 灵火 时眠撑着身子站起来,先是往头顶上望了一眼。 平平整整,一点不见那个大坑的身影。 “啧。”时眠撇撇嘴。 按说,只要他们还在那个坑附近,就会有外面的光线透进来,可这周围一点光线都没有,若非她运了灵气到眼睛那里,就得两眼一抹黑了。 真不知道那股黑气是把他们吹到哪里去了。 时眠又往周围看了一圈。 黑暗中,用灵力看到的世界泛着绿光,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出,这里格外宽敞,是个修仙门派主殿的摆设,周围四个硕大的柱子耸立,上面雕了些花纹,她看不清,却清晰的感觉到了里面封存的灵气。 时眠咽了口口水,这深深蕴藏着的磅礴灵气,肯定不但是普通的梁柱而已。 她不由想起了刚才那份文献上提到的,无窍天宗相当出名的四根上清龙纹柱。 据说无窍天宗还是先有了这四根柱子,才在此基础上建的山门,派中弟子对这四根柱子的推崇,也是出了名的。不过文献中却没写,这四根柱子到底有什么威能,不止派中弟子尊敬,连他们这些外人也记忆深刻,还特意录入了文献。 时眠压抑着呼吸,没敢去动,继续端详起了别处。 他们的位置在大殿中心,时眠现在分不出东南西北,只晓得是转身过去的背后,有一张用千年灵玉做成的大门,他们应该就是从大门的地方进来的,但现在那里却被牢牢关死。 “嗬……”时眠倒抽一口凉气。 千年灵玉啊,我的三清道祖,这么一大张,居然被拿来做大门? ……真是,好奢华的古门派。 她心里头酸唧唧。 “……” “唉……”睡莲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时眠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疑惑道:“怎么了睡莲?” “白痴啊,你能不能想点有用的事情……”睡莲很无奈:“知道这门现在关了,代表了什么吗?” “啊?代表了什么?” “说明是有灵智的什么东西,为了什么目的,特意将你卷进来的。也就是刚才那股黑气,你可小心着了,它送你来这里,这里就不可能会简单。” 睡莲很严肃的说着,同时自己也紧紧绷着神,仿佛这里是龙潭虎穴。 “我一个练气二层小修士,有什么可图的……”时眠嘟嘟囔囔,没怎么在意。 她现在只想赶快找着这门派的藏宝库,趁着那些大修士都还没赶来时,将这里搜刮一空。 熟悉了主殿摆设以后,时眠发现这里的四处墙壁上都设有烛台,一般来说,上头都会放有夜光石,但可能是古门派习惯不太一样,上面没放夜光石,而且设计的很奇怪,没有放夜光石的地方,显然是用火照亮的烛台类型。 “睡莲?这个怎么点火啊。”她问着:“是不是用那些火球术什么的?可我还不会法术,放不出火来……” 睡莲在心中翻白眼:“你以为人家古门派都用的什么火?火球术什么的都是最最低级的自然火,哪里能在主殿上用,人家用的都是灵火!灵火懂吗!” “哦~”时眠恍然大悟道:“那是什么东西?” “……”睡莲抖了抖枝蔓:“灵火不懂,那三昧真火、太阳真火、青阳焰,这些,你总听过吧?” “啊,听过!”这下时眠明白了:“所以,只要比自然火多了属性的,就是灵火?” “……也不是。”睡莲纠正道:“灵火具体是分了等阶的,且各自属性和作用不同,但也有和自然火一样无属性的,比如结丹修士才能修炼出的真火,就属于无属性的灵火。一定要区分自然火和灵火,那就得分有没有火种了。” “你看那个烛台上的小笼里边。” 时眠探头,凑近去看,烛台上那个精致漂亮,似乎是用来点火的小笼里,静静地躺着一枚老鼠屎大小,毫无光彩的小黑点。 “什么玩意儿?”时眠看不清楚,就想也不想,直接拿了丝神识去探。 “小心!蠢货!”睡莲急急忙忙地阻止,可惜没能拦住。 神识才一接触到那小黑点,时眠就突然脑中一疼! “嘶!” 她被疼的一个激灵,连忙收回神识,呲牙道:“怎么回事!我的神识居然被烧了!” “哎哟……疼死我了……” 时眠捂着脑袋,拧巴着脸,在大殿里头疼得嗷嗷跳脚。 “叫你小心了。”睡莲无奈:“那可是火种,还好你神识修为不比一般练气修士,也没直接用全部神识去探,否则你非得废了不可。” “火种?” “没错,自然火无根,一熄灭了,就彻底消失,而灵火却有火种,他们燃烧的不是自己,是灵气,即使熄灭了,也可以借火种再燃。” “比如结丹修士的真火,就那么一株,他们要用时才吐出来用,那难不成平时就在丹田里烧着呢?当然不是,只是火种就是人家的金丹,要用真火了,引燃火种,将火吐出来,不用了,再熄了,吞进去便是!” “原来如此……那这是什么火种,这么厉害?” 时眠泪汪汪地塞了颗养神丹,飞快地盖上了瓶塞。 “我也不清楚,你点燃了我才知道。” “只有灵火才能有火种,而被列入灵火之流的,没有一个不凶悍,你就这么拿神识去探,也真是不要命了。” “我不就想点个亮嘛……这儿怎么处处都是危险啊。”时眠委屈。 “是你自己莽撞。”睡莲冷哼:“灵火威力就是这么大,且用处很多,其中最重要的用途,当属炼丹炼器,用灵火炼出的丹药,其品阶都有很大几率提升,炼器就更不说了,不止能让炼出来的东西各方面能力都提高,还有可能附加额外的属性。炼丹师、炼器师们,为求一最普通的灵火火种,十几万灵石都拿的出来,这些火种,你除了用来照明,还可以收回去,也算是收获。” “真的假的!”时眠眼睛瞬间亮了。 就这么一个大殿里的照明火种,不起眼极了,居然就值十几万灵石?还只是一个火种?那这满大殿的烛台她不是要赚疯了! “天……来对了啊来对了,这里简直处处是宝啊!” 时眠胸口忍不住连连起伏,激动得不能自己。 她晓得,她这是要大发了。 “你先点燃,反正火种不会烧没,你用完了,再出来熄灭带走就行了。” “好!好!”时眠连忙点头:“怎么弄?” “用灵力就行……”睡莲教了她如何点燃灵火。 时眠按它说的一试。 瞬间,那灵火种就被引燃,一株灵火陡然从那小笼里蹿出。 “是水属性的月光火!”睡莲语气也不平静。 时眠看着这通体月白色,泛着清幽光亮,轻轻舞动、摇曳、身姿十足优雅的月光火,一时心潮澎湃。 看来,这里不仅处处是危险,还处处是灵石、处处是机遇! 第五十五章 破幻象 时眠连着将整个大殿的火种都点燃。 跳跃的月光火交相辉映,映得整个大殿通体辉煌,这数千年来没了人气的古老主殿,竟恍惚间回来了些当初的繁盛感。 偌大的主殿灯火辉煌,时眠孤零零站在中间,心中升起几分说不出来的寂寞感。 摆了摆头,她没再想这些,而是在这主殿里翻翻找找,敲敲打打起来。 若说藏宝库,这用来接待客人、天天无数人来往的主殿,肯定不会是藏宝库所在。但时眠观察了下,主殿似乎还通了分殿,但无论是主殿和分殿的出入口,还是那扇千年灵玉制成的大门,她都无法撼动其分毫,这么一番下来,她只好先搜刮了主殿再说了。 墙壁上的中品灵石装饰?扣下来! 赤乳岩为材质,雕绘精致的小酒壶?先收着! 黄梨沉香木做成的客座椅子?收起来! 墨玉镶灵线的地板?扒拉下来……咦?扒拉不下? 时眠遗憾地叹口气,人家大殿弄得太牢固了,没点修为,这地板还真扒拉不下来。 …… 一番搜刮下来,时眠拍拍被塞满的两个乾坤袋,嘴角都要扯到耳朵根儿了。 “睡莲啊……这古门派可真是富啊,嘿~” “所以我不是说了,让你多注意其他信息了吗?”睡莲冷哼道:“你刚才也感觉到了,一点燃大殿全部的火种,就像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经过动乱然后消亡的门派,怎么会这样完整,可以直接看出数千年前的样貌?还有你刚才收的东西,个个都摆放整齐,没有一点凌乱,这大殿就像刚才还有人在整理一样,毫无打斗痕迹,平和的过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时眠一愣。 “这么一说……是挺奇怪的。” “况且,那股黑气会吃人、吃低阶丹药,连人身上没什么意义的法器衣物都要吃,那为什么不吃这里的东西?就比如你乾坤袋里的中品灵石,不比那些东西值当的多,他为什么就放在这里,让你拿走?” 时眠是越听越迷糊,想了半天,脑子揪成一团,却什么也没想到。 “为什么,我哪知道是为什么啊?睡莲,你直接说呗!” “说明,不是这些都是幻象,就是这里的东西对那股黑气有限制,你可以拿,而它不行!” “幻想?限制?” “没错……我更偏向幻象这个可能性。毕竟赤乳岩这种矿石,虽然等阶高,却有一个的特性,那就是它喜光亮,惧黑暗。若长期不见光,表面会变得黯淡无光,手感也由润变涩,而方才你收了的那个赤乳岩酒壶,表面竟光滑润泽,一点不像在地底下呆了数千年的样子!” 时眠一愣,连忙从乾坤袋里掏出那个酒壶,的确如睡莲所说,这酒壶仿佛前一刻还有人在用一般,珠圆玉润的。 “可……若是幻象的话,那这幻象也太真了吧?” 时眠颠了颠手上的重量,就那么实在的在她手上呢,怎么会是幻象? “是不是这赤乳岩被施了什么法术?古修手段多,没准就有让它保持光泽的方法呢?” “这赤乳岩在如今也就是二两四百灵石的价钱,对你来说贵重,对富有些的家族来说也就一般般,何况数千年前,修仙资源还很丰富的时候,就更不值钱了。没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个漂亮点的石头做成的酒壶而已。所以,就算古修有方法,又怎么会用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壶上?” “……” 时眠蹙起眉头,良久没做声儿。 “别小看幻象。”睡莲叹了口气:“你见识浅,不怪你。合格一点的幻象,都是可以欺骗感官的,更何况是这种地方的幻象。” “……”时眠渐渐也有些相信了:“那我怎么破此幻象?” “……” “长、生、经!” 睡莲一字一句道。 时眠搔搔脑袋,憨憨地笑了。 怎么又把这万能的《长生经》给忘了? 配合着长生经里头最基础的清心诀,或许是时眠本生欲念就比普通人类淡薄的多,过了一会儿,她再睁开眼时,周围已经大变了样。 捏了捏瘪瘪的乾坤袋,时眠拉下脸,唉声叹气。 看来一开始她就没有装任何东西在乾坤袋里,只是幻象欺骗了她的感官,让她以为自己装了东西进去。 不过唯一真实的,就是这些黑气真的拿她没辙。尽管她周围黑气满布,浓郁地围绕在她身边,她体内却丝毫不受影响。 大概就是因此,这些黑气才不得不努力发挥其他能力,时眠稍晃一下神,这些黑气就一拥而上,想迷了她的眼,再让她沉入幻象。 “呸!” 时眠气得口水攻击周围的黑气。 就是这些倒霉玩意儿,害得她的灵石都成了一场空! “……”睡莲有些无语:“我说你啊,真的就那么大点出息啊。这种折射内心的幻象,一般都夸张极了,有些甚至直接飞升成仙,就是同样图灵石、图宝贝的,那也是极品灵石成堆的水准,怎么就你这么朴素?” “切,我这叫切实!” 时眠脸一红,连忙狡辩。 怅然若失了一会儿,她又一次警惕地打量起周围。 格局还是那个格局,四根上清龙纹柱高高耸立,里头那深沉似海的灵气也没有变,只是方才还金碧辉煌的大殿,此时一片凌乱。 黑暗中,被时眠点燃的火种幽幽燃烧,只是这不再是清幽高洁的月光火,成了悚然诡异的冥火。 千疮百孔、还积着灰的大殿,被那黑青色的火焰映照着,再配上周围一塌糊涂的摆设、布满划痕的墨玉地板,还有远处墙角下四分五裂的骸骨。 突然,一阵幽风伴着沉沉黑气卷入大殿,轻轻扫过时眠身上。 她蓦地一个哆嗦,几乎以为自己是在阴曹地府里头。 “好吓人……” 睡莲想了想,这家伙没受过吓,心理年龄又还小,这地方诡异又可怕,周围还没人,她难免招架不住。 正想着,姑且安抚她一下呢,突然见时眠动了。 “不知道现在这墨玉地砖还能不能扣下来?” 她趴在地上扒拉那墨玉镶灵线的地砖,这下居然轻松就扣了起来。 时眠脸上一喜,兴奋地收进乾坤袋,四处忙乎起来。 “哎哟,各位前辈啊,小女可不是故意惊扰你们的,只是这地砖值钱,就搁这儿当地板太浪费了,小女废物利用一下,你们可别生气啊,千万别来吓我啊!” 只见时眠收完了别处的地砖,又将眼光放在了那几块骸骨下头,她一边嘴里叫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一边抖着手将骸骨撂到一边,扣起了底下的地砖。 睡莲:“……” 敢情你是为这个被吓着了啊。 第五十六章 丰收 “好了,你赶紧干正事儿。” “这就是正事儿啊!”时眠咂嘴。 直把整个破败的大殿都扫荡完了,才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对了。”她突然眼睛一转,双手合十,深深出了一口气,道:“对不住了,前辈们,就当是爱护后辈吧,咱一定将你们的恩惠记心头!” “……” “你要干嘛?”睡莲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嘿,这不是担心前辈们的乾坤袋被那黑气腐蚀了吗,我就看看。” 她跑到那堆骸骨旁边捯饬起来,翻了半天,有点气闷道:“怎么没有?没道理啊,这黑气不可能侵蚀到另一个被炼化过的空间夹层里吧。” 又翻腾了一番,还是没见有乾坤袋的身影。 时眠晓得,不可能是这些修士没有乾坤袋,单看那犹如玉质的骸骨就晓得,这些修士生前修为绝对不低。 要知道,修士即使是修了仙,那也是要一步步从凡人蜕变的,什么练气筑基,虽然是有些威能,但那都是生前,死后也就和凡人一般,那骸骨存在不了多少年。 而这些骸骨呢?通体如玉一般,多少年过去了,还是完完整整,一点没有风化,尽管里头满是流转的黑气,却也没把他们啃下来。这能是普通修士? 他们的乾坤袋肯定不是凡物,况且,被炼化过的的空间夹层,那就是另一个空间,而修士的神念才是连通两个空间的钥匙,那黑气就是再厉害,打过神念的乾坤袋它也奈何不得。 “奇了怪了,难道在我之前还有人来搜寻过?” 时眠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咦?”睡莲突然出声。 “怎么了?” “你把那块骨头翻上来?不是那个,下面那块指骨。”睡莲指导着。 时眠按它说的,将那块指骨翻出来。 “嗯?戒指?”她突然眼前一亮。 “魔障了!没想到这茬!”狠狠一拍头,时眠可算是乐上了。 她刚才一时没转过弯儿,光想着高阶修士的乾坤袋不可能是凡物,却没想到,人家古修士只要有了点积蓄,谁还用乾坤袋啊,什么乾坤戒指乾坤手镯的,不比那东西上档次多了吗? 她将那枚戒指扒拉下来,又朝不知道谁是谁的一堆骸骨告了声罪,才屁颠屁颠研究起这枚戒指来。 先是用灵气祛除了表面附着的那层黑气,时眠才算是见到了这枚戒指的真容,只见它虽表面被腐蚀得坑坑洼洼,那颜色和质感却是压不住的。 “哟呵!藏光石!这戒指恐怕得有灵器等阶了吧!” 时眠高高捧起那戒指,乐得直想亲一口。 “还行。”眼界一向高的睡莲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是好东西,以前肯定是灵器,现在就不好说了,算是伪灵器吧,不过对你来说也算够用了。回头找炼器师把表面给你重新炼一遍,够你糊弄人的。” “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时眠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睡莲,上头的神念怎么祛除?” “那简单,这修士虽然生前修为不低,但毕竟死了这么久,神念再强大,也该被消磨完了。” 睡莲教了她消除神念的方法,时眠一试,几乎没感觉到困难就成功了,她又打上自己的神念印记,才算是将这枚戒指收为己有。 没顾得上细看里头的东西,她又赶忙翻腾起了别的骸骨,果不其然,又找着三枚乾坤戒指,看来这是四个修士的骸骨混在一起的。 时眠消除了里头残存的神念,又打上自己的印记,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后面的三枚乾坤戒指,显然质量远不如第一枚,被腐蚀的也很厉害,几乎就要崩溃了。 时眠犹豫了一番,干脆先将里头的东西都挪到第一枚戒指里头,算是以防万一。 “好了,别在这里多留了,还有大头在呢。”睡莲劝道。 时眠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便没有多做停留,熄了殿内的冥火,收了火种便往大殿外走去,临走还顺便收了那被打的四分五裂的千年灵玉大门。 这千年灵玉其实灵气已经逸散得差不多了,也就是时眠这种小修士还看得上,想想刚才看到的那景象,大概就是这大门原先完好时的样子了,时眠心中又是唏嘘又是可惜,很是感慨了一番。 “对了,那个龙敢,你就把他留在这儿?” “……” 时眠皱皱眉,也没想好。 她现在得趁着那大批的宗门修士还没来,争分夺秒的能捞多少捞多少, ” 时眠高高捧起那戒指,乐得直想亲一口。 “还行。”眼界一向高的睡莲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是好东西,以前肯定是灵器,现在就不好说了,算是伪灵器吧,不过对你来说也算够用了。回头找炼器师把表面给你重新炼一遍,够你糊弄人的。” “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时眠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睡莲,上头的神念怎么祛除?” “那简单,这修士虽然生前修为不低,但毕竟死了这么久,神念再强大,也该被消磨完了。” 睡莲教了她消除神念的方法,时眠一试,几乎没感觉到困难就成功了,她又打上自己的神念印记,才算是将这枚戒指收为己有。 没顾得上细看里头的东西,她又赶忙翻腾起了别的骸骨,果不其然,又找着三枚乾坤戒指,看来这是四个修士的骸骨混在一起的。 时眠消除了里头残存的神念,又打上自己的印记,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后面的三枚乾坤戒指,显然质量远不如第一枚,被腐蚀的也很厉害,几乎就要崩溃了。 时眠犹豫了一番,干脆先将里头的东西都挪到第一枚戒指里头,算是以防万一。 “好了,别在这里多留了,还有大头在呢。”睡莲劝道。 时眠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便没有多做停留,熄了殿内的冥火,收了火种便往大殿外走去,临走还顺便收了那被打的四分五裂的千年灵玉大门。 这千年灵玉其实灵气已经逸散得差不多了,也就是时眠这种小修士还看得上,想想刚才看到的那景象,大概就是这大门原先完好时的样子了,时眠心中又是唏嘘又是可惜,很是感慨了一番。 “对了,那个龙敢,你就把他留在这儿?” “……” 时眠皱皱眉,也没想好。 她现在得趁着那大批的宗门修士还没来,争分夺秒的能捞多少捞多少, 第五十七章 愣头青? “什么?”龙敢一愣:“你这卑鄙小人,休要花言巧语误导我!” “我误你姥姥!” 时眠白眼都要翻上天,直接用上灵力一脚踹了上去。 龙敢下意识想躲,却又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居然硬生生停下动作,挨了这一踹。 “……”时眠也是一时傻眼,这一脚可不轻啊,看他那一瞬间扭曲的表情就知道了。 她顿了一下,才干咳道:“现在清醒了吧!先看看你在什么地方再说话!” 龙敢却一脸的浑浑噩噩,没听见她说话似的,愣在原地,又是沮丧又是呆然的。 “喂!” 时眠皱起眉头,有点担心地将手拿到他眼前一晃。 “难道那黑气还能侵蚀智力?”她喃喃自语道。 龙敢这才乍然回过了神,脸上莫名其妙地爆红开:“咳……什么地方?” 他转头一看周围。 破败而阴暗的古殿,虽然一片浓黑,却不难看出往日的大气繁盛,只是此时,这里仿佛堕入了阴间,时不时还有阴森森的黑风从空荡荡的大门处吹进来,绕着人打个转儿,直叫人汗毛竖起三尺高。 “天,这是何处,怎么一副遭遇了粗鲁盗窃的样子,简直就是侮辱古修士的珍贵遗迹,是何方小人的手笔?!” “……” 时眠一时涨红了脸,听着神念里头睡莲毫不掩饰的嘲笑,厚脸皮如她,也莫名起了几分羞赧。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因为你没头没脑的撞上来,我们两个此时都已经坠入那地下宫殿了!” “什么?!”龙敢又是惊讶,又是怀疑。 “你难道没感觉到这股气息吗?” 他站在原地,反应了两秒,才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喔喔!好浓郁的邪恶气息!” “……” 时眠看他那一脸呆傻,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明白平日里睡莲的心情了。 “啊?那我们真的是在那地下宫殿之中?可为何我体内没有一点异常?方才那些修士不是很快就死了吗?” “废话。”时眠这下来劲儿了,抚抚衣袖,眉毛挑得老高,那神气劲儿,就差没拿鼻子哼上一声儿了。 “当然是本姑娘的功劳了,本姑娘天生便身具浩然正气,五毒不侵,乃是承天道之恩出生的女子!这些什么歪门儿邪道,在本姑娘面前统统都是软脚虾!可惜啊,我修为还太低,虽然身有重负,却无法发挥,此番为了救你,本姑娘历经千幸万苦,其间危机重重不足为外人道也,差点就葬身于九泉之下……可你!你居然不领情!醒来便对我喊打喊杀,须知是谁让我俩陷入了如此境地,又是谁力挽狂澜?!” “……” 龙敢瞪大了眼睛,听得一愣一愣,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见时眠那痛心疾首、正气十足的小脸,就把什么都忘了。 他肃然起敬,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地看向时眠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我愚钝了,居然对恩人如此大不敬,请恩人原谅!” 眼看他就要跪下道谢了,时眠心中一虚,连忙装作深明大义的样子,扶着他起来:“不必如此,当日也是我不对在先,救你也是应该的!” “不!”龙敢正了脸色,认认真真道:“恩人不必隐瞒,我知道您背负了大气运,一定是身有重任而不能抒之于口,没关系,我懂!您那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倒是我愚钝,没有想到您居然那么不容易,小气了!请恩人恕罪!” “咳!” 你懂个屁!时眠腹诽,眼神儿乱飘道:“你记在心里就行了,我毕竟年岁还比你小,你这样,倒是折煞我了。” “明白了!”他神色又多了一分崇拜:“恩人好品德!” “……” 时眠揉揉脑门,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有忽悠成功的喜悦感,说起来,忽悠这么一个傻子,好像的确没什么好骄傲的。 她也没了继续忽悠的心思,干脆就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开始干正事儿吧。” “你现在不惧这黑气,但难保这地下宫殿里头有什么别的危险,我也不好让你一个人落单,你就跟着我一起走吧。我正为了神秘使命在找寻一件东西,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当然!”龙敢眼睛亮晶晶道:“为恩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我和……呃,天道,都会记住你的付出!” “谢谢恩人!” 时眠大手一挥,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带领着新收的小弟往外走去。 “……” “恩人,我们这是要往哪儿走?天道老爷可有给你指示?”龙敢恭敬地问她。 “这……” 往哪儿走?她哪知道呀。 时眠站在主殿门口,脑门上露出虚汗,眼睛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也没决定下来往哪儿走。 这可不能乱走一气,万一那些大修士都来了,她却没有连个目的地都没找到,那就得不偿失了。可偏偏此时容不得她细细考虑,有个刚忽悠上的愣头青就在身后等着呢,她这不是要露陷儿? 恰巧这时,她丹田里的土豆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扯得她丹田都隐隐发疼,而周围的黑气也不知不觉中浓郁了一成。 时眠几乎是立马就下了决定。 “往那边走!”她手指向一直吸引着土豆的那个方向。 “哦!” 在龙敢眼里,她的心虚和犹豫就成了,上天派的小仙女?沉静地?呵天道老爷沟通了一番?然后手指一个上天赐下的方向走了。 果然,这就是话本里的小仙子! 他眼里崇敬更深。 时眠压根没注意到这丫的脑中小故事,直往牵引着土豆的方向,也就是这个主殿的正后方,大摇大摆走去了。 正好,她也想弄明白,这土豆无比向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比起其他藏的不见身影的宝贝,没准儿这才是最有益于她的东西。 从头看到了尾,却一直没出声的睡莲:“……” 它总觉得,它引以为傲的智力在这两个家伙面前,都成了浮云。 此时此刻,它只想掐死这俩一个赛一个蠢的蠢货,然后去找个更有出息的契约人来。 第五十八章 奇怪的小少爷 “嘶……什么鬼东西。” 时眠看着不远处那宛如实质般的一大团黑气,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凉。 “包的这么严实,都看不见里头是什么东西了。睡莲,你的传承记忆还没完全被触发?” “唔……”睡莲沉吟良久,语气也有些急躁道:“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是什么来着……” “恩人!” 突然,龙敢高声叫道。 “干嘛?”时眠有点不耐烦,她现在有点后悔带上龙敢了,带也是带晕着的比较安全,毕竟这个愣头青方才能闹出那样的大乌龙,现在难免再坏事儿。 “恩人,看这个!”他捡着宝了似的,蹦跶着激动地叫着时眠。 “叫什么恩人,叫阿眠就行了。”她无语地走过去。 一看龙敢手指的地方,是一块圆盘,上头盖着一层厚厚的土,看不大真切。 时眠蹲下来,将表面的土细细拂去,才看见表层那精致细密的图案。 “龙纹图?”她蹙起眉,总觉得这图案很是眼熟。 捏着下巴寻思了一番,突然,她恍然大悟地锤了下手掌,道:“啊,这不是那上清龙纹柱上的图案吗?” “恩人……阿眠。”龙敢脸上有种奇怪的畏惧,说是畏惧,又更像是兴奋:“据我所知,这是个阵盘,我在家族里看过,在关于阴阳两仪斗的记载里……” “哦。”时眠仔细听着,他却突然不说了,她疑惑地抬头催道:“快说啊,怎么不说了?” “说……当然要说。”龙敢那奇怪的神色更甚,他涨红了脸道:“但是,有一个条件……” “哟呵。”时眠一脸愕然:“你还提上条件了。” 她不耐烦地挠挠头道:“说吧,能满足的我就满足。” “就是……” 龙敢扭捏了半天,一张俊秀的小脸十足娇羞。 “快说啊!什么时候了,还磨叽!” “……” 龙敢长出一口气,眼一闭,视死如归似的大喊道:“请狠狠踹我一脚!” “……” “啊?” 时眠瞪着眼睛看他,还发着懵,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我很喜欢,额,阿眠踹我的感觉,所以……” 他垂着头,额上冒出细密的汗,两颊通红,那个害羞的样子,比起一般的姑娘家还要可人。 “……”时眠抽了口冷气,满脸的惊诧看着他。 龙敢一见,更无地自容了。 说实话,他也闹不清自己怎么回事儿呢。他一个大家公子,从小接受的道家教育和家主教育,可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想法,可刚才时眠踹他那一脚,一下又让他回想起了在炼心路上的那种奇异感觉,实在是诱惑地叫人无法抗拒,他这才提出要求,想再仔细体会一下。 “……睡莲啊,他这怎么回事,我踹他,他还上瘾儿了?”时眠一阵无语。 “看来是的,你可以简单的将这类人归类为——变态。”睡莲语气中止不住的嘲笑。 “……”她揉了揉眉头,心中莫名有点恶寒。 “说来,这也得怪你。”睡莲幸灾乐祸道:“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你要不踹他,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被踹,不被踹,也就意味着不会被引出这种受虐倾向。所以,你这个罪魁祸首,就乖乖消受这小少爷的恩宠吧。” “敢情还是我种的因?”时眠抽抽嘴角。 “那个……恩人?阿眠?”龙敢忐忑地瞅着她。 “呃,可以是可以……” 时眠话才一出口,就见龙敢眼睛开始冒星星,那诡异的红晕更甚,不甚娇羞的样子。 “罪、罪过啊……” 她不由捂脸,想想初次见这小少爷时,他那温润爽朗的少年模样,再想想方才在上头时,他一脸正气的正派小少侠样子,再看眼前这小变态…… 时眠长叹一口气,还真得怪她。 “那……我就踹了?”她迟疑道。 “嗯嗯!”龙敢迫不及待地蹲下来。 “……” 时眠眼角微抽,忍下那怪异感,才一抬脚,朝龙敢肩上踹了过去。 “……” “阿眠,你不认真,都不疼。”看来是她没使力,龙敢只是晃了晃身子,而后就一脸幽怨地看她。 “……我去你大爷啊!” 时眠纠结地干脆发泄似的踹过去,还带上了灵气,一脚,直接将他踹翻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这还不够发泄她心中的卧槽,趁着灰土漫天,她又逮着机会胡乱踩了几脚,直踩得龙敢嗷嗷叫。 “咳……咳咳!” 灰尘慢慢平息下来,时眠瘫着脸,看眼前那小少年狼狈地爬起来,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兴奋和快慰。 “……” “睡莲啊,我怎么觉得,和这个人比,我输了呢?” “呵呵。” “辛苦你了,阿眠。” 龙敢冲她温顺地笑笑,开始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娓娓道来。 “就在几个月前,时家正闹乱子的时候,龙家也不知不觉地动着,虽然长辈们都无意将我牵扯进来,但我毕竟是嫡系唯一的长孙,所以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其中之一,就是这阵盘。” “这阵盘的资料,来自给我们龙家阴阳两仪斗斗身的人。没错,这斗身其实不是一开始就属于龙家,而是被他人赋予的。此人具体身份已经不得而知,只知道是几千年前那次诡异的动乱中活下来的人。他从落阳山脉中出逃,似乎是命不久矣,才将手上的斗身,给了正好遇到的龙家人。随之还留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资料,我们摸不着头脑,便将这些资料都封存起来,直到前一阵,这资料才又被翻了出来。” “这资料中,便有这龙纹图案的信息。这似乎是上古时期一种特殊的封印,能封住一些常理不能度之的奇物。而这被刻了图案的阵盘,也就是为了封印什么东西,具体什么东西那资料上也没写。只是这阵盘还不止一个,有十二个之多,组成了一个阵法,欲破阵法,还得先将上头霸道的图案祛除。这么牢靠的双重禁锢,也可看出这被封印的东西,绝不简单了。” “阴阳两仪斗?常理不能度之的奇物?双重封印?” 时眠抓了抓脑袋,看看前头那被黑气裹得像个蚕茧似的东西,满脸苦大仇深。 她总觉得有什么离她近了,却什么也没想出来:“算了。” “那上清龙纹柱,莫非也是为了封印什么东西?” “这……我就不知道了。”龙敢尴尬道:“我没看太多资料,只看了一部分,不过……那上清龙纹柱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远,就算是封印用的,大概也不是这个东西?” “呼……” 时眠烦躁地长出一口气:“好吧,那你可能解这封印?” “可以的!”龙敢跃跃欲试:“我当时看着好玩儿,还特意记下了解封之法!” 第五十九章 准备 “怎么总感觉不太靠谱……”时眠怀疑地瞟了眼他。 “阿眠放心,我真的会解!” 龙敢捏了捏手指骨,摩拳擦掌地……闭上了眼睛,用神识感应着什么。 “……” 时眠嘴角抽搐,心中的怀疑更深。 “睡莲,他这真能成?不是说这龙纹图可牛气了吗?他修为也就和我差不多,真能破这封印?” “谁知道呢。”睡莲漫不经心道:“不过上古时候的修士仗着资源丰厚,彼此之间无所谓争抢,所以整天都不干正事儿,瞎捉摸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流传下来的,多半都是不看实力,只凭巧劲儿的玩意儿。他看到的那解封方法若是靠谱,没准儿还真能叫他解了。” 时眠将信将疑看了一眼龙敢的动作。 他正捏着一条凝成丝线的灵气,在那图案上西捣鼓一下东捣鼓一下,旁边的灰土上被他用手指写满了各种术式,不过时眠算术很差,才跟着推算了两步,就已经头晕眼花,满眼冒星星了。 “好家伙,是个狠人!” 她警惕地看了龙敢一眼,这丫看着傻不愣登的,被她糊弄的团团转,可算术却这么精,实在是……叫她不平! 倒是睡莲,通过青莲印记,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不错啊,这小子,推算的都是正确的,看着还挺靠谱。你准备准备,里头的玩意儿要真被他放出来了,你俩恐怕不好应对。” “怎么着,你懂这些?”时眠惊奇。 “废话。”睡莲嗤笑一声,语气里那股熟悉的、属于高血统的神气劲儿又出现了:“不过是算术而已,我通心莲一族的空间法术,那可都是有大衍神术打底的,我们的必修课就是这个,这种程度的算术,我压根都用不着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哦~” 时眠故意逗它道:“这么厉害,那你怎么破不了这封印?” “……” 睡莲语塞,随即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这上古的奇门之术道道多的很,又不是光演算就行的。” “知道啦知道啦。”时眠贼笑两声。 “哼,算了,就你那脑子也懂不了这些,我也没必要跟你计较。” “……切。” 时眠哼了一嗓子,不再与它闹,掏出刚才摸来的几个戒指,找起了防身的东西。 除了第一枚那个伪灵器戒指,后面的三枚都已经摇摇欲坠,临近崩溃了。不过反正本来品质也不大好,时眠也不打算再找炼器师修补了。这古修士的炼器手段和现在差别挺大,要修补这种东西,炼器师一般还得多收灵石,最后的花费没准不比她重买一个差不多等阶的戒指便宜。 想了想,这戒指要发挥最大的效用,似乎只有自爆这一条路了。 时眠干过一次这事儿,自然很容易就想到了这方面上去。她上次自爆的只是一件低阶法衣,就已经有那么强的威力了,而这乾坤戒指不止等阶高些,最重要的是,它还是空间系法器,这意味着什么? 时眠可没忘记她是怎么从土豆变成时眠的,那时只是一个大路货乾坤袋就能有那么强大的威力,更遑论这几个乾坤戒指了。 空间系的法器,在自爆上往往拥有凌驾于其他一切属性法器的天赋。 时眠好好收起这三枚戒指,这要是用好了,那就是终极大杀器啊。 “阿眠!这一个我已经解开了!”龙敢响亮的少年嗓音突然冒出来。 时眠跑过去一看,忽略了旁边那铺了满地的糟心的术式,果然见到中间那枚阵盘上的龙纹图已经消失不见。 “不错!你还挺厉害嘛!” 她眼睛一亮,满脸赞叹。 可旁边的龙敢见她那满意的样子,却失落地揪了揪手。 时眠当然发现了,她扯了扯脸皮,随即立刻冷了脸,睨了他一眼,低声喝道:“这才完成了一个,有什么可得意的?还不快把另外十一个都找出来解开!” “是!” 龙敢这下满意了,冲她笑得像花儿一样,乐颠颠地跑去刨别处的土了。 “……” “噗嗤……”睡莲在神念里,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时眠仰头望天,觉得心有点儿累。 她重新坐下,也不避讳着龙敢,翻起第一个乾坤戒指来。 “这什么丹药,名字都不写……” 她将装丹药的小玉瓶一气儿翻出来,却肉疼地揪着心口。 原来大多数丹药,不管高阶低阶,经过了数千年的消磨,都已经药效全失,成了普普通通的泥丸子,装在漂亮精致的小玉瓶里,怎么看怎么闹人。 时眠郁闷地将里头失了药效的丹药扔掉,只收下了玉瓶。 一番清理过后,居然只有四个玉瓶幸存下来,里头的丹药还在往外散发灵气。 时眠死死盯着眼前四个玉瓶:“干,古修都不喜欢给丹药贴标的吗?这怎么认得出来啊。眼看这四药效就要完全消失了,不吃多可惜,可你不贴标签,我也不敢乱吃啊……” 她纠结问道:“睡莲,你见多识广,可认得出?” “唔……勉强认出两个吧。” “那个装了六颗的,不是,是另一个,对。这大概是高阶补灵丹,和普通一阶补灵丹不一样,这是六阶的,效力比之强了百倍不止,补入的灵气也更加精纯,你看这修士也挺宝贝的,玉瓶上放了锁灵术。” “还有一个,只有一颗的那个,那是九转离殒丹,没错,就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从阎王手里抢命的无等阶丹药,如今修仙界里是有价无市,恐怕元婴真君也不一定能备上一颗。” “啊!” 时眠一听,瞪大眼睛,眼疾手快将其收进戒指里,还鬼鬼祟祟看了那边认真演算的龙敢一眼:“还有这等好东西!” “……”睡莲无奈。 “那其他两瓶呢?” “那两个表面都没什么特点,我认不出来,恐怕要闻气味才能认出来了。” 时眠闻言,就想将两个瓶子送进空间夹层,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 “睡莲啊,你又没鼻子,怎么闻味道啊?”时眠抓脑袋,她可没忘记,她当土豆的时候,可是没有嗅觉的。 “……” “好像也是。”睡莲默然道。 “唉,总之我先收着吧。” 时眠还欲再翻,却听龙敢突然叫她道:“阿眠~” “干嘛!”她满脸凶恶看过去,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和这位小少爷相处的最佳方法。 果不其然,龙敢腼腆地笑了笑,语气还颇为开心道:“阿眠,我已经解完啦!” “这么快?”她挑眉。 “嗯嗯~都是连环的,第一个解开了,第二个也就容易了!” “全解开了?”时眠蹙眉看了眼那黑气包裹而成的茧。 “是啊!” “那为什么那东西没被放出来?” “……啊?呃……”龙敢自己也是一僵,歪了歪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是阵盘上的龙纹封印解开了,阵法我不会呀!” 第六十章 黑雾之中 “……” 时眠揉了揉太阳穴,丧气地蹲在地上。 “阿、阿眠,你别这样啊,你骂我也好啊,别不理我……”龙敢一下也慌了。 “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啊!”时眠欲哭无泪,给了希望,临门一脚又狠狠让她失望,难道就是想挨骂? “没有……”龙敢涨红脸:“我是真的忘了还有这茬了……” “没有个鬼!”时眠看他那躲闪的小眼神就知道,一开始他可能是忘了,但后来他绝对存了鬼心思! “唉……” 她蹙眉打量着那十二个阵盘,能看出来,这是个挺复杂的镇压型阵法,绝对不是凡物。 只是不知为何有了松动,让里头的东西很是不安分,若不是如此,那黑气也不会逸散出去。 而刚才龙敢一除去上面的龙纹图案,这阵法就更飘摇晃荡了。时眠是没什么感觉,但旁边的龙敢却脸色不大好,显然是里头的东西放出的气息越来越强,压得他难受了。 “睡莲啊……我突然有点后悔了,早知道随便捞一笔走人就是了,何必来解什么封印,这东西压根不该我来染指啊。”她犹豫着朝睡莲叨叨。 “那你现在就走人呗,也还来得及。” “……唉。”时眠烦躁地揪揪头发:“就那么一说而已,这里显然和阴阳两仪斗有关系,我也想搞清楚呢。” 言罢,她也不再犹豫,向龙敢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阵?可能暴力破阵?” “呃……”龙敢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我没有细看,但是无论什么阵,只要实力高到一定程度,都是能被暴力破开的。” 时眠自动把“实力”两个字换成了“威力”,她掏出一个濒临崩溃的乾坤戒指来,捏紧了拳头。 这东西威力肯定不差,而且阵法如今也不稳定了,多半还真能被破除。而她有睡莲在,想逃开戒指自爆的威力也很容易,大不了受些伤,刚才那枚九转离殒丹也不是吃干饭的,只是…… 她看了眼龙敢,这个傻小子可逃不掉,难道她要带着他一起跳跃空间? 那可不行,且不说睡莲如今有没有那能力,睡莲以前就教训过她,它的存在是必须压箱底儿的,谁也不能说。可若不说出睡莲的存在,她就这么带着他跳跃空间,没准儿这家伙怎么猜测呢,他虽然看上去是个愣头青,但难免不会干出杀人夺宝的事儿,这太冒险了,她可不敢相信龙敢。 想来想去,都没什么万全之策。 时眠皱着眉头,蹲在地上戳弄着那枚戒指,脑子正在飞速转动。 龙敢没感觉有什么,可有的家伙看她这动作,却心惊胆战了。 “丫头、丫头!你千万别冲动啊,真的,你那戒指自爆的威力一定超乎你想象的,到时候不止会炸破阵法,连里面被镇压的东西也会受伤的,而且你也逃不掉!你三思啊,三思!” “谁?!” 她霎时一惊,警惕地抬头四处扫视一番。 “怎么了?阿眠?”龙敢呆不楞登地看她。 “你没听到?”时眠挑眉问他。 “啊?听什么?” “咦?”时眠捏住下巴。 是神识传音?可她为什么没找到传音人的方位?甚至连他的神识都没察觉到? “因为那些都被阵法掩盖住了啊。”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什么意思?”时眠警惕地喊道,她找不到传音人的神识,没法儿传音回去,只能这样直接说话:“你在哪儿?是何人?” 旁边龙敢傻乎乎地看着她,心想阿眠这是在和天道老爷说话吗?可听着怎么不像呢? “我在阵法里头,就是你看到的那坨黑雾,我就在里头。” “嗯?”时眠诧异地看过去,那坨黑雾浓密得有如实质,实在看不到里头的东西。 “你真在那里面?” “真的真的,不信你看我给你变朵花儿!” 话音刚落,就见那坨如死水一般的黑色大茧,突然震动了一下,随即表层的黑雾活跃起来,慢慢的,居然涌动到头顶上,聚成了一朵花的样子,然后转瞬消失,又被融回大茧里头。 “还真是啊。”时眠不可思议地咂嘴:“那这阵法要封印的岂不就是你?” “额,不是我……哎呀,也是我!反正你别用那戒指自爆啊!我会受伤的,你也铁定逃不掉!” “哟呵!”时眠讽笑道:“我要整得就是你,否则我把你放出来了,你却没受伤,难保会怎么对付我呢。” “那你呢?你那修为,比我死的还早呢!” “我就不劳你担心了。” 时眠仰头,眼神如剑一般看向那边越来越浓沉的黑色大茧,仿佛能穿透重重黑雾,直扎那里头的东西一般。她手上还拿着戒指上抛下抛,那戒指本来就不稳定了,这么一抛,时不时漏出一丝扭曲的灰色光芒,看的叫人心惊肉跳。 她其实有分寸,也没真想自爆戒指,只是必须给那黑屋里头的东西一些压力,才能套的出话来。 果然,里头的家伙心头一跳,苦笑起来,心知她肯定是有什么绝招,不怕这自爆的威力。 “可我是无辜的啊,我本来不是这个东西,就在几个月前,我还是正儿八经的人族正道修士呢,你把我放出来,就相当于是救了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真的!” “人族正道修士?哄谁呢,数千年前定云界的确魔道兴盛,修士介绍自己都需要加个正道或是魔道,可是如今魔道衰落,修士一般只自称门派,谁会特意强调一个正道?我看你就算曾经是人族修士,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吧!”时眠压根儿不信。 “哎呀!时家那个魔头,手底下一帮子修魔道的人,我能不在乎正道魔道吗?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时家恐怕就是一个大魔窟!知道他们修魔的人应该都被杀了,我也是被追杀的,一晕过去,再醒来,就成了这个鬼东西了!” “……哦?”时眠微微眯起眼睛:“那你倒是错了,如今时墨疏已经大肆出手,自立魔宗了。” “什么?”神识里头那道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似乎对时家怨气很重,那语气里的痛恨无比清晰:“那那些大宗没什么动作吗?不讨伐他吗?小昀派的人呢?再不行小清灵宗呢?”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时眠摸摸下巴,已经相信了他的说辞,很显然,此人是之前时墨疏暗戳戳追回斗身和斗颈时的受害者,不知为何,如今却出现在这种地方。 “那你具体是什么身份?说来听听?” “吞天派,龙日天!” 第六十一章 破阵 “吞天派,龙日天……” 时眠挑挑眉梢,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当初那个大胡子二师兄,是叫龙日天来着? “说说,你为什么被时墨辰追杀?” “还能为什么呀,他们先前欺骗利用我就不说了。我不就是趁乱浑水摸鱼了阴阳两仪斗的斗颈吗,他们自己没保管好,叫人偷了,那种八辈子都见不着的好东西就摆在我面前,我能不拿吗?何况后来他们追过来,我也主动将斗颈交出去了,居然还要杀我们灭口,欺人太甚!”那声音饱含着狂怒和不忿,刺得时眠脑袋生疼。 她听罢,却还是没说什么,只道:“你空口白牙说了,我怎么相信你?据我所知,就在不久之前,那位吞天派的龙日天,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什么?我肉身未亡?不对不对,醒过来了?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只是他真的醒过来了,我还亲眼见到了,与常人无异。” “……” 面前巨大的黑茧表面开始不安的浮动,那声音良久没有再出现,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时眠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不过,那人似乎失忆了。” “对了!就是这个!失忆?怎么可能,当时时家来的人并没有伤到我元神,怎么可能失忆?夺舍,一定是夺舍!”他又一次咆哮起来。 “嘶……”时眠呲牙:“你能不能小声点?” “哦……”他尽力平复了一下,语气还是有些阴沉:“一定是有人夺舍了我的躯体,我说为什么我醒来后会在这里,而不是回到身体里呢,原来是有人占了我的身体!” “丫头,你相信我,我是真的龙日天,不信你看那个假货能不能指挥我吞天派的镇派之宝——吞天观就是了。我师傅死前将吞天观传给了我,而吞天观是元神契约的,只有我的元神才能指挥得动,他若是夺舍的,就不可能能指挥得了吞天观!” “……”时眠没回话,低头思考着什么。 “可若吞天观只听你指挥,那你昏迷时,为什么你那些师兄弟还能挪动吞天观?” 她想起来那曹师弟说的,他们先是找到了被追杀的龙日天一行,然后才躲进了落阳山脉,可若吞天观只能听龙日天的话,他们又是怎么让吞天观坐落到落阳山脉里头去的? “那大概只是最简化的形态吧?如果我主观意识没有下命令,吞天观就会呈最简化的形态跟着我的躯体走。” “最简化的形态,几个茅屋?” “没错没错。”里头那声音道:“这下你相信了吧?我真的是人族,你将我放出来,我绝不会伤害你的,你要是能帮我弄回身体,我现在这个躯体就送给你了!” “……”时眠没答话,反而扯起了另一茬:“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元神没有受伤,所以昏过去大概没有两天就醒过来了。可醒来后,可能是和这具躯体相性不好,加之我心神不定,所以又昏了一次,后来再醒,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到现在,大概有三年时间?” “从时家的动乱到现在,也没有几个月。”时眠抽抽嘴角。 “哦……那大概是我独自待在这里,感觉时间太慢了的原因。” “嗯……”时眠似乎在思量什么,又问道:“元神没受伤,怎么会莫名其妙离体呢?当时你是已经将斗颈给他们了,然后他们才动手的?” “没有,我见势不对,就将斗颈又收回来了,不过最后还是被抢走了。”他越说语速越慢,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你是说,我元神离体,可能和斗颈有关系?” “……可能吧。”她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停留。 “放你出来也没问题,但是你不能伤害我和旁边这个家伙。”她指了指龙敢。 “当然当然。”龙日天连忙答道。 时眠点点头,她主要担心的也就是龙敢了,她自己可不怕这家伙。 “那你说,我怎么放你出来?” “好的好的!”他狂喜道:“我了解这阵法的薄弱点,只是单从内部无法击破而已,你若能在外部与我合力,自然就不是问题了。” “首先在辰二巳七部……”他一说就没个停了。 “等等等等!”时眠连忙打断,她哪能听懂这种东西:“你等下说。” 她回过头,看了下身后的龙敢。 “……” “唉……”她这一口气叹得可谓是悠长又甚远。 “蠢货!你在干什么!” “哦哦!”龙敢吓得一抖索,飞快蹦起来。 “额,我……我在堆沙堡,因为总是看那些庶子庶女们玩儿,我却不能玩,所以一个没忍住……”他嘴上虽然在解释,那表情却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满眼都写着“骂我骂我”! “……” 信你才有鬼!你一个尊贵的长孙,喜欢用百年灵草捆茅屋我都相信,爱玩儿沙堡? 时眠背脊突然佝偻了,她这是遇见一个什么货啊,为了挨骂无所不用其极啊。 “算了算了,你听着,我给你讲这阵怎么破。” “哦……”龙敢瘪嘴,显然没被骂很是不开心,不过也不敢闹脾气,阿眠好不容易和天道老爷沟通到了破阵之法,为了在天道老爷那儿记一功,他也不能不听啊。 “好了,继续说吧。” 龙日天继续和她传音,时眠就照着他说的给龙敢转述。 “辰二巳七部,进……” “……” 终于,龙敢找到了那个节点。 “就攻击这里吗?” “没错,不用威力很大,你练过火球术吗?火球术小成就行了。” 火球术?还小成? 时眠一撇嘴,法术就是她的痛啊,她修行至今还没有学过任何法术,空有一身灵力却无处施展,憋屈极了。 “火球符行吗?” “也行,中品的要三张,上品的话,一张就行。” 时眠眼一斜:“那个谁,有火球符吗?给我几张。” “啊?哦,有!” 龙敢一愣,连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叠火球符来。 时眠一看,好家伙,一整沓,张张都是上品的,这小公子果然不是她这种穷人可比的。 “我用用。”她淡定地将那沓子符箓抽出来,取了一张,其他都收进了自个儿的乾坤袋。 “咦?不是只用一张吗?”龙敢眼睛不离她的乾坤袋,似乎有不舍。 “怎么着,我骂你不花精力的?不付报酬就想白挨骂?蠢货!”她眼神凶恶地瞪过去。 龙敢脸双颊一红,脸上浮现了些娇羞,低下头,没再言语了。 “真不要脸。”睡莲乐呵呵地点评道。 “呸。”时眠翻白眼:“这是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好了,那我现在就启动符箓了?” “等等,我数三二一,同时发力。”龙日天道。 “三!” 时眠将符箓握在手里。 “二!” 她输入灵气,启动了符箓。 “一!” 时眠手一扬,直直将符箓朝那节点打了出去。 第六十二章 怪物 “砰!” 时眠眼疾手快,拉着龙敢就扑倒在地上。 那节点被这么一攻击,霎时整个阵法都现出全貌来。 十二个阵盘极有韵律地被密密麻麻的金线连接起来,阵盘飞速转动着,忽闪忽闪的金色光芒拼命要压制那黑气,一时强一时弱,最终却还是被黑气反扑,慢慢地,连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不见。 “啪!”的一声,十二阵盘同时被震碎。 阵法破了! 时眠心里却更紧张了,她死死压住龙敢,竟然无师自通地将灵力化成圆球形,罩住自己两人,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护体灵气罩。 果然,阵法一被破,里头的黑气瞬间大盛,狂欢似的疯狂向外涌开。时眠本来还能靠灵力视物,这会儿却只能看见一片茫茫的黑气,她的灵气罩也被吹得东摇西晃,那黑气压力太强,时眠二人连着灵气罩,愣生生被推出了数丈之远,差点就砸在前头那主殿的背墙上。 良久之后,灵气罩突然“啪”的一声破了。 “嘶……” 时眠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一看周身,那黑气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只是那强势却阴暗怪异的气息,却叫人瑟瑟发抖。 当然,这不包括时眠。 她脸色臭的吓人,直接破口大骂道:“干!你不是说不会伤害我们吗?这搞啥呢?向我示威呢?!” “没有……”龙日天委屈道。 “把你的威压收回去!我可不怕你!” 时眠一蹦哒,站了起来。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怕这个玩意儿,不管是黑气也好,还是威压也好,好像她就是天生的克星一样,这货实力再怎么强大,她也生不出畏惧的心思。 只是她不怕,有的是人怕啊,时眠看了看龙敢,这丫已经晕过去了,而且还在这压力之下瑟瑟发抖着,身上再次被黑气缠绕。 “我说睡莲啊,这货实力比你当初都要强了吧?”她心中暗暗咂嘴,当初遇见睡莲,它实力怎么也有个筑基中后期了,却也比不得这货给她的感觉。 “……”睡莲没说话。 时眠也没在意,继续数落着龙日天:“怎么着?还不收?看把你牛的,搞这么显眼立刻就会有人族高阶修士跑来搞你信不信?” “不是我不收,是我收不了啊!”龙日天叫冤道:“你也知道我和这躯体相性不好的,之前还能勉强控制,现在阵法一破,这丫就开始放飞自我,压根不管我了,我顶多就能压制一下它不伤害你而已!” “你就是坑我!”时眠气得翻白眼,又扔了一个灵气罩在龙敢身上,撸着袖子就要去找龙日天麻烦:“我看你是不能留了,正好,我的土豆已经饥渴难耐了,现在就来收了你!” 她身形如箭,飞快地穿过重重黑雾,好不容易找到了之前被包在大茧里的东西,也就是龙日天现在的本体,却心一缩,登时停了脚步。 “……” “干!你是什么玩意儿!” 时眠弯腰,捂住嘴,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儿大,又是恶心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那东西。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前……这个东西。 说它是树?说它是人?还是……怪物? 眼前的东西,框架上来看,是颗树的样子,但那枝条却枯干不已,且那颜色也奇怪,仿佛这几千年都是被浓烟熏过来的似的,通体沉黑,黑得发亮。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方,最恶心的是,它的每一根枝条上,都挂着一颗人头!密密麻麻,神色都惊恐诡异到了极点! “干!你再丑我都能忍,你丑得这么没有艺术水平,我可下不了手啊!” 时眠面色惨白,几欲作呕,眼前这种恶心,是来自心灵的恶心,冲击力十足,和它曾经在粪里来淤里去的恶心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终于明白那些黑气是什么东西了,那哪是什么黑气啊,那是愁云!凝结着深重怨气的愁云! 看看眼前这数以千计的人头,就知道这个鬼玩意儿杀过多少人了,多半还不是用正常手段杀的,而且杀了还不算,还把人家的灵魂捆在这里,消磨了数千年! 没错,这些人头,显然都不是实体,而是灵魂幻化而成的,他们面上的表情不断地变化着,那可怖又诡异的表情,扭曲不似真人。 时眠看了两眼就挪开眼睛不敢再细看,这些灵魂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冲天的怨气,就那么两眼,她就被感染得心性不稳,灵气开始翻涌。这还是对这玩意儿有免疫力的她,要换个人来,此时恐怕已经加入这树上的大部队,成为其中一员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忽视上头摇晃着、正发出无声的尖叫的无数人头,只看那底下的主干。 这诡异的树,主干也不按常理长的,那粗壮的树身,正中间深深陷下去一个坑,里头被一个比上头任何一个人头都大的人头占着,看那标志性的大胡子,正是龙日天! 在这种诡异犹如地狱般的场景下,尽管龙日天本来长得挺和气憨厚,此时也显得恶心又怪诞,简直像个厉鬼。 他此时看到时眠的表情,也挺委屈的。 “也不是我想变成这个鬼样子啊,这些怨灵整天瞎念叨瞎念叨,要不是我是主体,可以屏蔽他们的怨气,我自个儿都快被同化了!” “小丫头,你快想想办法,帮我回身体里去吧,要不行,你找你家长辈来?我看你底牌不少,家里长辈肯定身份不低的。”龙日天恳求着。 时眠啐他一口道:“我家长辈来,你恐怕就真要成怨灵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暗暗腹诽,她要真上去找了人,没准人家怎么猜测她呢,区区一个练气二层的小丫头,凭什么遇见这种东西还能活蹦乱跳上去报信?到底是有什么大气运? 何况之前龙敢大庭广众下揭露她的身份,她就已经很危险了,借此死遁倒是个好机会,哪儿能上去给他求助? “别呀,丫头。”龙日天还在求着:“帮帮我吧!我融合了一点这颗树本来的记忆,晓得这无窍天宗最大的宗门宝库在哪里,你帮帮我,我立刻就告诉你在哪里!” “……” 时眠刚要出口的拒绝又被咽了回去,她纠结地想了想。 宗门宝库啊,她最大的念想啊。可是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享,她虽然直觉能感觉到,这东西她不需要惧怕,土豆看到它,就跟看到了食物似的,可尽管如此,她也不敢相信龙日天,实力低微伤不起啊!这货实力超出她太多,她压根不想再与它有什么牵扯。 正打算找个机会打道回府呢,一直沉默无声的睡莲却突然出声。 “等等。” “怎么了?”时眠诧异:“你的传承记忆被彻底激发了?” “没错。”睡莲声音中有笑意:“答应他吧,不用怕。” 第六十三章 人面树 “什么意思?”时眠挑眉问道。 “我想起来这东西是什么了,也是木灵一族,与我通心莲一族齐名的人面树一族!” “人面树?”她又端详了这怪物一番,道:“名字倒是挺贴切,不过这家伙一看就是邪物,怎么还和你们通心莲一族齐名?” “哎呀,和我们齐名的多了去了,各种都有。木灵一族早从太古时期,就由祖圣分了三六九等,不分属性不分来历的,这世间所有木灵都在其中。” “哦?这还挺有意思的,你细说说?”时眠眼睛亮了亮,土豆之下会不会还有别的更低阶的存在? “现在哪有时间给你说,自己看去。”睡莲没好气道,直接通过神念将自己脑中大片的记忆传给了她。 时眠顿时感觉神念中涌入了大片的陌生信息,涨得她脑仁儿生疼,直冒冷汗,这睡莲的技术,比起廉溪真君要差远了,这么粗暴的一塞,疼得她差点跳起来骂娘。 等这阵儿缓过去了,时眠就迫不及待接受起这些信息来,直接从神念中读取当然比让睡莲说要来的快,还详细,她没一会儿就掌握了一些中心消息,自己整理一下,差不多便明了了。 简单来说,经历了漫长的洪荒时期的十二位巫祖,因为世间万物不丰富,他们很无聊,于是开始造万物,丰富这个世界。 而巫祖之一的木神,也就是句芒神,如今木灵一族的祖圣,他无聊就无聊吧,还懒,他就自己造了十个种族,其他种族,全靠他自己造出的种族再去造。 而那以他精血化成的十个亲生的,被后世称为木灵十圣,睡莲记忆不完整,具体是哪十圣还没想起来,只记得几个名声在外的,像肉芝、建木、鬼草和风声木这四圣,其他几个名声不显,如今俗世中也没有多少记载。 这十个亲生的之后,就是三十六个领养的了,他们被后世称为三十六小神,这三十六个小神是以那十个亲生的特点为基,分化出来的,平均每三到四个小神属一个十圣部署。 三十六小神之后又有二百六十七木魁,这二百六十七个,也是按着三十六小神的特点延伸出现的……等等等等,句芒神以一个母属下放无数个子属,就这样造出了数不清的木灵种族,等造的差不多了,洪荒时期也就结束了,世界正式进入太古时期。 而通心莲一族和人面树一族,同属三十六小神之一,人面树乃是鬼草的属族,通心莲乃是……咳,睡莲表示不是它忘了自己的主族是谁,实在是那名讳太高不可攀!说出来都会冒犯的那种高贵!为了表示对主族的尊敬,它就不说名讳了…… 再说回来这人面树,它虽然是鬼草的属族,却没能得到鬼草的恩宠,分到那通阴阳的逆天能力,反而是鬼草在创造它时,心情很不好,不仅恶趣味地弄丑了它的外貌,还给了个最不靠谱的能力——化怨。 什么是化怨?其实很简单,鬼草在管理冥界事务,需要一个帮手帮他处理那些仍然心有怨气不愿转生,化为怨灵在冥界四处捣乱的家伙。 人面树的化怨,顾名思义,也就是将这些怨灵吃进去,然后挂在树上慢慢化怨,化完了再放走,让它们安安心心转生的存在。 是以它虽然长得丑,但却是实实在在干着好事儿的。 “……” 时眠眼角疯狂抽搐,她看了看眼前这颗人面树,再想想那资料,良久没有做声。 “我说睡莲……你莫不是在诓我吧?你看看这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化怨啊,明明是在生怨好不好?” “谁诓你!”睡莲眼一翻道:“听我说完话再说。” “真要是三十六小神之一的人面树,就是实力再低微,也轮不到被你呼来喝去。这颗人面树明显是跑偏了,现在半死不活的,甚至连自己生出来的灵智都负担不起,硬是送出去,随便拉了一个元神回来,替自己受罪呢!” “跑偏?什么?具体说啊。”时眠还是摸不着头脑。 睡莲很是不耐烦,但姑且还是给她分析了个清楚。 这人面树估计是无窍天宗自个儿培养出来的。只是这无窍天宗的资料好像不太丰富,似乎因为这树的外表,误会了它的本性,以为是个邪物。又见它喜欢挂着人族的怨灵在脑袋上瞎晃荡,便以为要喂养它恐怕需要怨灵,于是时不时上供一些怨灵,想要将这颗“武器”养壮大一些。 而这人面树呢,年纪太幼,灵智未生,被无窍天宗这么一养,也以为自己是个邪物,要靠人族怨灵为生了,它便整天不好好修炼,尽去集怨气去了。 可是不管它怎么挂怨灵,那怨气没多久都会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它修为不见寸进,它一生气,便屠了大把的人,继续挂。 这一挂,可不得了了,以前是人家供奉它怨灵,它从没自己动过手,无所谓,它还是正常的人面树,可这一屠人,它自己便背上了怨气。 这人面树打小被困在阵里,和外界分隔太深,压根没法借日精月华修炼,所以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之前靠天赋化怨,挂一挂怨灵还行,但现在一被因果沾染,主干便毫无抵抗之力的,也开始被怨气侵染,并且越来越严重,眼看就要背不住这么多怨气,死掉了。 但人面树到底是人面树啊,三十六小神之一呢,那生命力,不是盖的。 这颗人面树,愣是使出了扭转乾坤之力,逼迫自己吸收了这些怨气,化为己用,那树不树鬼不鬼的样子,被上界其他人面树看见,恐怕都要将它除名。 就这样苟延残喘,它本来是修灵力正经木灵,就算靠着强大的身体能力硬是靠怨气活了下去,那怨气也远远无法被他利用。 人面树开始索求无度,不断的杀人不断的杀人,开始,无窍天宗或许还由着它,时间一长了,这事儿快瞒不下去了,无窍天宗也起了灭之的心思。 人面树如今早已走火入魔,实力也早已今非昔比,哪儿能允许?单靠着那愁云,居然就这么将此处方圆百里都屠了个干净。 最终无窍天宗引火烧身,自个儿翻船了。 时眠听完,只有一个感觉。 “睡莲啊,这世界上比我蠢的家伙,这不是好多呢吗!” 第六十四章 线索 “……” 睡莲没言声,它想了想,这事儿好像还真挺蠢的。 “不过无窍天宗不是名门正派吗?怎么会私底下养邪物,还给上供怨灵?”时眠咂嘴。 “那就不知道了。” “还有啊,怎么没看到我们土豆一族的等阶辈分?我们是哪一圣属下呀?”她兴致勃勃问道。 “……”睡莲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冷漠,道:“除了你这个奇葩,从太古以来,还真没有土豆生过灵智,所以土豆一族,是不属于木灵一族的。” “……” “这样啊。”时眠面瘫脸。 “……小丫头?”龙日天看她考虑的太久,迟疑地提醒了一下。 “嗯……”时眠一惊,立刻捏着下巴,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道:“此事危机重重,我还需考虑。” “好吧……” “睡莲睡莲!半天了你还没说到正题呢,我到底要不要答应这家伙?”她忙在心里催着。 “答应啊,都说了这颗人面树已经半残了,没什么可畏惧的。”睡莲漫不经心道:“它修炼上一直跑偏,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空有一身好血统,实力却低到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地步。这也就是为什么整个落阳山脉的灵兽、还有你体内的土豆会被吸引的原因了。虚弱不堪的太古木灵三十六小神之一,已经毫无威严可言,只是一道摆在面前无法拒绝的饕餮大餐而已,且就连愁云也挡不住这种来自骨血里的垂涎。至于我,一方面是我在空间夹层里,受到的影响会弱很多,另一方面,也是我血脉与它同等,反而不会有这么深的渴望。” “本来人面树和我们通心莲一样,只要好好吸收日精月华,就是不修炼,要不了几年也能生出灵智。可这颗人面树在种种巧合之下,生出来的灵智愣是被压制着,一直没有出现。到如今,恐怕是压不住了,可一出现又免不了被躯体的怨气沾染,这才偷天换日,借着龙日天那时受伤,便将自己的元神扔到龙日天身上,又把龙日天的元神换回来,代替自己受罪。” “这种伎俩都使出来了,可见它本体到底有多虚弱,所以你压根儿不用害怕。” “你的意思是,在龙日天躯体上醒来的那个元神,其实是人面树?而龙日天……纯粹是倒霉,才被人面树拉来垫背?”时眠嘴角抽抽。 “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她挠挠脑袋道:“那人面树呢?就算它本身很弱,不足为惧,可他脑袋上的怨灵,还有这浓得能滴水的愁云,都不好糊弄吧?” 时眠光是想想上头那些修士诡异可怖的死法,就不寒而栗。那还只是地下的愁云渗漏了一部分的结果,现在封印被打开,被压制的愁云一气儿涌出来,还不知道那些修士会如何呢,若被人面树用愁云攻击,她怎么办? “可你不是不怕愁云吗?”睡莲一句话堵了回来。 “……哦。”时眠低头,看了看自个儿,她就这么安好地站在这浓郁的愁云中,没有任何护体的东西。 怎么给忘了呢?她一身浩然正气压根儿不怕愁云这种东西啊! 时眠乐呵了。 立刻变了脸,笑眯眯地答应龙日天道:“好吧,帮你就帮你,不过你可一定得告诉我这里的宝库在哪里哦~” “额……当然!”龙日天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人儿刚才还一副不关我事儿的样子,怎么现在就这么积极了? “那你说,我要怎么帮你?” “这……我也不知道啊。”龙日天懵了,他对这具躯体又不熟悉,只是想回自个儿的身体而已,至于要怎么回去……他还真不知道! “……” 时眠揉揉额头。 这丫还真是不靠谱。她蹙眉,胡乱理着脑袋里的思绪。 龙日天想回去?那怎么过来的就怎么回去呗!嗯?对了,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眯,思索起来。 人面树要偷天换日,可那时它已经相当虚弱了,怎么可能靠自己办到?这当中一定有媒介。 而当时龙日天手中握着阴阳两仪斗的斗颈,斗身要么在其他人手上,要么就已经被嫡系追回,剩下的斗嘴……会不会在人面树这里? 还有阴阳两仪斗,至今,时眠都只晓得这是个成长性灵器,而且特别特别非常非常厉害,可它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什么用?她却从没听到过。 那么,有没有可能,阴阳两仪斗拥有可以置换元神的能力? 还有人面树,它乃是鬼草部署,鬼草可通阴阳,而阴阳两仪斗,也有“阴阳”二字,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时眠眼中精光越来越亮,她又想起了什么。 人面树被十二阵盘封印,而前头那四根上清龙纹柱与这边的关系并不大,那那四根柱子的存在,是为了封印什么呢? 而且阴阳两仪斗按正常来说,是不会分散出现的。龙家的斗身是别人赋予,时家的斗颈,也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啊,而赋予龙家斗身的人,正是从无窍天宗逃出去的修士…… 那么,那四根上清龙纹柱,原本封印的,会不会是完整的阴阳两仪斗?而它现在,会不会正封印着阴阳两仪斗的斗嘴? 时眠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翻出先前时春雪给她,但里头的东西似乎是时墨疏准备的那个乾坤袋来。 这个乾坤袋她几乎是翻遍了的,唯一没有仔细看过的,就是那些堆成了小山的书册玉简。 她只匆匆看到过一些教习识字、算术的蒙学课本,还有无趣至极的道经和一些最基础的修仙界常识,她对这些东西,实在是看一眼都头疼,这才一眼都没多看过,而现在,却是迫不及待地一本本翻看起来。 《符箓基础》,不对…… 《心算百手》,啧…… 《不言道》,放置…… 《育儿最佳:好字轻松练》,老爹真无聊…… 《定云奇谈》,不感兴趣…… …… 《吾怜阿眠》…… 有了! 时眠眼睛霎时一亮,忙翻开这本制作相当精致的本册。 开篇第一页,便是时墨疏秀丽颀长、飘逸灵动的字迹: 妻已逝,不胜悲,唯余吾女阿眠,珍之若重,此录之。 时墨疏显然很是用心,他明明不再被家族重视、一点资源都分不到了,这本册却用了相当好的材质,且一页一页,都是自己用灵线缝制,最后叠成本册的。 翻开第二面,就是关于时眠的记录,刚出生时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连她多打了个喷嚏都写在了上头,表明了一番担忧。 每一天每一天,从没断过。 时眠看着,嘴角无意识的往下抿着,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她逃避似的,没有再看前面的内容,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旁边的注释,她这才恢复了点精神。 找到了。 第六十五章 进阶 果然如时眠所想一般,时墨疏是将地图交给了她。 只是那时他们不欢而散,时墨疏便没有告诉她,而时春雪不知道晓不晓得这事儿,也没有提醒,时眠又头疼这些书籍,这才拖到现在才发现。 这样也能被我阴差阳错找过来……时眠无语地想道。 地图很大,她没有看别的,只注意到了旁边的小字,也不知道这地图是谁人所制,居然详尽地写出了上清龙纹柱所有的解法,还有供养人面树的全过程,只是关于人面树本身的记录很少,而且都很是偏颇。 “嗯?”突然,时眠挑了挑眉梢,发现了一行角落里的字。 “杜氏叛离,偷我派暗下修士数人,卷走阴阳两仪斗斗身与斗颈,及魔门功法数册,必杀之?”她挠了挠脑袋:“杜氏?” “看来是内部出乱子了。”睡莲分析道:“一个名门正派,手中有魔门功法却不销毁,多半有鬼,那什么暗下修士,恐怕也不是正道。这无窍天宗,看来私底下道道很多啊。” “私下豢养魔修……”时眠撇嘴道:“这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玩儿脱的事,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还有这必杀之,到底没说杀没杀着,我看这无窍天宗被人面树覆灭,保不齐就有这杜氏的功劳呢。” “反正也不关你的事,你就快把龙日天的元神弄回去,然后找宗门宝库去吧。”睡莲道。 “好好。”时眠又回头看了一眼人面树那不算高大的躯体,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些怨灵怨气咱没本事去掉,不然……这三十六小神之一啊,我土豆还真想尝尝看。” “呵呵。”睡莲突然冷笑。 时眠这才打个冷颤,好像……睡莲也是三十六小神之一? “三十六小神之一还混这么差,光吸咱灵力,一点不给咱涨威风,切……”她一下又有点不服气,嘟囔了两句。 “……” 时眠看了看那地图上破解上清龙纹柱的方法,那叫一个头昏脑涨,看来靠自己来是不行了…… 她走到龙敢旁边,踢了踢他身子。 谁知这家伙晕得跟死猪似的,身子无力地晃了下,就再也没反应了。 时眠忿忿地蹲下来,也没撤他身上的灵气罩,便将自己的灵气又一次探入龙敢经脉中。 果不其然,他身体里又开始出现黑色冰晶,且这次来势凶猛,要不是还有她的灵气罩帮衬着,这丫恐怕早死一千回了。 “真娇气……” “……这已经不错了。”睡莲无奈道:“愁云这东西的威力,你刚才也看见了,这东西无视等阶,腐蚀性强的逆天,廉溪真君也不敢说不怕,哪是那么好对付的?龙敢也不愧是金玉养出来的大少爷,有这种抵抗力已经很了不得了。” “……好吧。只是老这么整,我的灵力就那么一点,哪里经得起折……”突然,她话音一顿。 “怎么了?” “……干!我什么时候三阶了?”时眠眼睛瞪圆,很是不可思议。 这么快?说好的修行不易呢?她还没修炼过几次,就这么快三阶了?而且升三阶也没什么感觉,她都没意识到…… “你是运气好。”睡莲看她有点压制不住的得意忘形,便毫不客气的泼冷水道:“全靠运气罢了,你现在虽然升上了三阶,灵力却不是自己一点点修炼上来的,心性跟不上,灵力也极其不稳,随时有可能掉下来,一掉,那就会对经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你可不要看不清状况。” “……” “好吧,我知道了。”时眠一下子又兴奋不起来了。 她就没有一次进阶,是稳稳当当水到渠成的,说到底,还是她所在的大环境太不适合修炼,看来她的确需要入个门派,安安心心好好修炼一阵,磨磨心性了。 那边分心和睡莲说着话,这边,龙敢体内的黑气也祛除的差不多了。 时眠狠狠掐了掐他的人中,愣是把人疼醒了,才又加固一层灵气罩,确定愁云碰不到他。 “我说你自己没有法器什么的吗?光靠我可护不住你啊。”时眠不满地冲他翻白眼。 “啊!有……”龙敢一听,连忙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了个东西。 时眠看了两眼。 “……符宝?!” 她夸张地扯嘴巴拉眼睛。 符宝是什么东西啊?那可是元婴修士以上才能制作的超级符箓!且每一张制作都需要修士的一滴精血才成,其威力堪比制作者亲临,珍贵极了,一般有点身份的也不可能有,除非是有相熟的元婴长辈,还得很得其眼缘,才有可能得上那么一张。 “真不愧是龙家的宝贝……”时眠眼睛都看直了,酸气十足地喃喃道。 “之前忘记了……”龙敢腼腆地冲她笑笑。 “你脑子不好啊?不知道我给你驱逐愁云有多费灵力吗?不早拿出来……”时眠没好气道。 看龙敢启动了符宝,这才收回自己的灵气罩,松了口气。 “给你看这个,是破解上清龙纹柱的方法,你仔细琢磨琢磨,我们再回前面一趟……” 她自己念叨着,却发现龙敢压根没看这边,反而是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嘛呢你!傻愣着想啥呢?咱作为你的救命恩人,你卖个命还有意见了?”时眠故意语气更加恶劣地说道。 可这次,龙敢意外的没有立刻软下骨头,反而抬起头,一副深沉的表情,那双眼睛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般,复杂地看着她,道:“阿眠……之前,一直是用那种方法救我的吗?” “不然呢?”时眠看白痴似的看他:“不用这方法你活得下来吗?” 符宝放出幽然沉静的光芒,温和的摇动着,以圆圈形阻挡外界的愁云。 圆环之中,她和小少年一起站着,她小脸带着疑问,直直望着那少年的眼睛,少年却似乎有些羞涩。 龙敢俊脸微红,轻轻别过眼,声音轻飘飘道:“可是……灵力相融,那是只有……道侣才能做的事啊?” “……” 时眠猛的翻了一个大白眼。 “啊?就这事儿?道侣你个瘠薄啊!”她说到道侣这个词,还狠狠扯了下脸,心中一阵恶寒。 “谁特么和你道侣?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杀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个事实了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分我的宝物了吗?别想!宝物都是我的!你要不乐意帮忙,现在就带着你的符宝赶紧滚蛋!” 时眠活像护食的小狼狗,凶恶极了,那抠门样子,让睡莲无语地直接断了和她的神念联系。 龙敢也是涨红了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气氛被毁的一干二净,滑稽极了。 他嘟哝了两声,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沮丧道:“好吧,什么也没有……” “哼!”时眠翻翻眼睛,这才气顺,拿出那张地图,再次给他说起来。 第六十六章 坑货 上清龙纹柱上,那栩栩如生的龙纹图瞬间大放光芒,上面色彩斑斓的四条龙,似乎活过来了似的,以什么特殊的规律,不停游动着。 好像终于完成了什么仪式后,他们咆哮着,终于彼此交汇。那龙纹柱顿时一静,然后瞬间,疯了似的抖动起来,整个主殿也被带动,摇晃不已。 那光芒也一时极盛,里面具体的情况已然看不清楚。 而一片混乱中,龙纹柱中间,却渐渐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宛如实质般,合着上清龙纹柱被破所产生的恐怖冲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四面八方扑出去。 “砰!” 时眠眼疾手快拉住龙敢,两人连抵抗的心思都还没生出来,就一齐被甩出了几丈之远。 之前那护身符宝时效有限,居然恰好在此时,最需要它的时候,失效了。 她心中暗骂龙敢的东西不靠谱,但还是念着这大少爷娇气,在空中被抛出好远,临着落地了,竟然硬是拖着龙敢翻了个身,自己当垫背,半边脸趁着那下落的势,狠狠砸在被扒光了地砖、相当不平整的地面上,又止不住的滑行了一阵,才终于停下来。 “咯呲!” 时眠清楚的听到了骨头碎裂带来的声音,同时,撑在身下的右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看来是手腕儿断了。 她瞬间疼得全身微颤,出了满头冷汗,顺着脖子滴进衣襟里,来了个透心凉。 但时眠根本来不及缓过这阵疼痛,四根上清龙纹柱还在不断放出强大的冲击,那威压也没有减弱之势,两人的背脊都已经紧紧贴在墙角处,无处可避了。 她将龙敢护在身后,两手硬是在身前撑开一片灵气罩,竭力抵抗着冲击力。 但那力量太强,她那只受了伤的手根本没撑多久,就听到那令人牙酸的声音轻轻响起,一时间,这小小的空间里,只能听到这磨人的声音,和她粗重的喘息声。 时眠清楚地感觉到了手腕处的骨头,一寸寸被碾得粉碎的感觉,那钻心又磨人的疼,弄得她眼睛都看不太清楚了,直想飙泪,但咸咸的猫尿留下来,又把脸上的伤口刺得痒痛。 一时间做什么都不是,气得她狠拧了一把龙敢,恶狠狠道:“我灵气不足了,不会给我服补灵丹吗?” “哦哦!”龙敢赶忙撑着身子做起来。 他其实也不好受,要说身体强度,他本来就是大少爷,当日又没有走完炼心路,没能成功锻体,自然比不得时眠皮糙肉厚。此时时眠死死把他往后挤,夹在墙壁之间,他脸被挤的通红,动动都困难,更别说做别的事了。 艰难地将手伸进时眠袖袍里,他一鼓作气,一把拿出来那瓶早早备在那里的高阶补灵丹,打开塞子倒了一颗,就莽撞地往时眠嘴里塞。 “你干嘛?!收回去收回去!”时眠吓得肝胆一跳,余光瞥见那歪歪斜斜被拿在龙敢手上的玉瓶,那心都吊起来了:“快收回去!知道这东西多值灵石吗?!不是这么用的好吗?你难道没有补灵丹?用普通的就行了普通的!!” 她嚎得声嘶力竭,尾音拖了老长,眼睛瞪得老大,那样子,比起看见人面树或者面对现在这种威胁时,都要夸张多了,活像看见了亲人被绑似的。 “拿这个方便,再多的动作我做不了了!阿眠你就吃吧!” 龙敢拼命把补灵丹往她嘴里塞,时眠就拼命的躲,可惜最后一个不查,补灵丹还是被塞进嘴里,容不得她后悔的,瞬间就化作了充沛的灵气涌向奇经八脉。 “啊!”时眠闭着嘴巴,活像发现亲人被绑又不幸遇害似的,泪流满面。 我的高阶补灵丹啊! 龙敢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啊! 这丫哪有表面上那么纯良那么憨啊! 他就惦记着刚才那沓符箓,故意剜她的心肝肝啊! 别看他是个大少爷,他比谁都精啊! 时眠气得歪鼻子斜眼,要不是经脉里恐怖的灵气量,吓得她赶紧把灵气四处送,没准真要背过去。 这高阶补灵丹就是给结丹初中期修士用,要完全消化都够呛,更别提她这种经脉比蚕丝线还细的小修士了,这灵气量,浪费且不说,还瞬间就能废了她! 时眠只觉得嘴里苦,后悔死了自己刚才还给龙敢当垫背,识人不清啊! 她一会儿给睡莲灌些灵气,一会儿又给土豆灌些灵气,来往反复,终于将这些多余的灵气耗光,自己的境界也又一次跳了一跳,直接从初入练气三阶到了练气三阶中后期! 境界又升了,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经脉里躁动不安的灵力,比起任何外力都要危险,但此时时机不对,她只能顶着这不大听话的灵力,强行撑着灵气罩。 此时,来自主殿中心的压力已经在逐渐减弱了。 时眠虽然浑身千疮百孔,却硬是鼓着一口气,等到那压力消失近无,才手一松,身子一歪,死猪一样地瘫在地上。 整个主殿的墙体,大多数都被向外推到,刚才好歹还有个形状的主殿,此时仿佛被风卷残云过似的,已经不能看了。 …… 良久,整个主殿都平静下来以后,龙敢才好像缓了过来,撑着身子爬起来。 “嘶……”他显然也受了伤,却意外地不如想象中享受这伤,此时皱着眉头,很是痛楚的样子。 “阿眠?你还好……” 他挪着步子跑到时眠面前,正准备问什么,却陡然停下脚步,死死盯着时眠,愣在原地。 慢慢的,他脸上开始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整张脸渐渐涨红。 他憋了一会儿,好像终于憋不住了,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眠你好像猪头哈哈哈哈哈!” 龙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住肚皮抖个没完。 “……” “呵呵。” 刚才还像死猪一样躺着的时眠,竟然冷笑着,好像完全没受伤似的,一跃跳了起来。 她正想捏捏拳头,却发现右手软踏踏的,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便撇了撇嘴,脚掌擦地,毫不客气地,朝龙敢身上招呼了过去。 “……” 半晌,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居高临下地,正想冷笑一个以示威风呢,却见同样变成了猪头的龙敢,居然浑身都冒着掩饰不住的陶醉气息。 “……” 时眠心头一梗,气苦,弄死这家伙的心都有了。 “好了吧,阿眠。”龙敢笑呵呵地站起来,顶着一张与她相似的猪头脸,再也笑不出那种纯良感:“上清龙纹柱的封印被解开了,咱们耽误这许久,也该去看看,斗嘴是不是在那里了。” “……” 时眠没言声,理都不理会他,沮丧地背过身子,往那四根柱子中间走去。 这一冷静下来了,才蓦然被身上、经脉上的疼痛扑回来,登时又哀哀叫上了。 “嘶……怎么这么疼……” 第六十七章 白光 时眠吞了两颗回春丸,也没顾上化开,便跑去观察那四根柱子了。 原先还威武不可攀的上清龙纹柱,如今龙纹图消失不见,也就是四根普通的房梁柱而已,只是材质实在太好,那奢华感始终没有散去。 时眠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主殿的构造,发现这四根柱子一撤,恐怕整个殿都得塌,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抵过这柱子的诱惑,问龙敢要了几张御风符,以作备用。 打量着四根柱子的同时,时眠双眼也不由自主地,往中间瞟过去。 那四条游龙鲜活一时,此时却又一次凝固成了图画的样子,只是身体变成了立体而已。 他们首尾交错,身子一圈圈盘绕起来,成一个圆台样式,矗立在四根柱子中心,也是整个主殿中心。 时眠心中澎湃,方入这主殿时,感觉到的磅礴灵气,已经消失不见,想来就是在刚才那次冲击中消耗完了。而刚才那股强大的威压,虽然已经内敛,但此时却仍能感觉到一股同样的气息,正潜伏在这游龙台上。 是斗嘴的气息吗? 时眠身高太矮,看不见圆台之上是不是放了些什么,想爬上去看看,可一见自己这缺胳膊断腿儿的,又实在不方便,心念一转,便将念头打到了龙敢身上。 “龙敢!你上去,看看有没有阴阳两仪斗的斗嘴在上头!” 她一回头,仰着下巴,趾高气昂地颐气指使道。 常人要人办事,怎么着也得采用怀柔政策,但时眠清楚龙敢这家伙的德行,便怎么恶劣怎么来,毕竟,没有比这种态度更好支使他的了。 果然,龙敢一听,便屁颠屁颠地跑去爬了。 他左脚踩着一颗龙头,右手又扒着另一条龙的后爪,四肢并用,发挥了小男孩儿特有的猴子技能,没两下便爬到了圆台顶上。 “哇!阿眠,我说怎么只在外面看到三颗龙头呢,原来是还有一颗被簇拥在最中心,嘴巴大张,正含着斗嘴呢!”龙敢稀罕地叫道。 “原来如此!”她眼睛一亮:“拿下来拿下来!” “好嘞。” “……” 时眠抬头,盯着那移动得有些困难的少年,眼儿眯着,颇有些复杂。 “……睡莲,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灭了这家伙的口?” “亏你还有这份心思呢。”睡莲语气欣慰道:“这家伙身份与你不是一道,早前你又因为阴阳两仪斗与龙家结过怨,这番,他知道的事情已经太多了,的确不该留。” “……”时眠眼神晦涩,没有在说什么。 却见那龙敢,好不容易爬到了圆台中间,伸着手,眼看就要触到那龙嘴里了。 突然,一股熟悉的威压冷不丁横扫了过去,那强势的姿态,龙敢脚下一个不稳,便直直从圆台上掉落下来。 “嘭!” 这一下,可是实打实地摔到了,刚才还被那威压整了一整,龙敢只觉得嘴中腥甜,半天没能爬起来。 “你怎么样?” 时眠刚才也是一惊,此时匆匆跑过去,问道。 “没……没事。”龙敢苍白着脸爬起来。 “也是。”时眠撇撇嘴:“没准儿这样你才欢喜呢。” 龙敢一听这话,本来想答是呢,但又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愣在了原地。 时眠没管他这些,只问道:“你看那斗嘴,可有何不妥?这威压是斗嘴放出来的?” “哦,没有。”龙敢回神,一脸茫然地挠挠头,回想着什么:“斗嘴没什么不妥啊,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太普通了。” “太普通?”她歪头。 “嗯,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大名鼎鼎的阴阳两仪斗斗嘴,反而像是……普通农家用的那种,又土又没灵气的斗嘴?” “嗯……”时眠眯眼,点点头。 这她倒不奇怪,龙敢或许没见过,但她是见过斗身和斗颈的,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被集齐开灵的原因,的确是貌不惊人,并不奇怪。 “至于威压……”龙敢拧着眉头,似乎在可劲儿寻思着什么:“威压……虽然我说不清,但就是感觉,和斗嘴没什么关系。” “……” 时眠蹙眉,循着龙敢的话沉思着。 “啊!”龙敢突然指着那圆台上方,咋呼了一声。 时眠没有立刻回头去看,而是狐疑地看了龙敢两眼,才将目光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她还不敢相信龙敢,这丫不像表面那么憨,难保不是已经拿到了斗嘴,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趁机跑路呢。 不过她好像误会龙敢了。 圆台上方,有微弱的白光正在一闪一烁,渐渐聚集起来。 时眠对这种白光很是熟悉,如果在神识中看到这样的白光,就代表了神识范围中另一个修士的神识,根据白光的大小强度,可以判断出修士的神识修为如何。 只是这种白光,一般只能在神识中看到啊,若要让神识在肉眼中也放出这样的光芒,那就需要将神识实体化,能实体化神识的修士,那修为…… 时眠盯着那团白光,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阁下何人?”她没有贸然用神识去对话,而是直接出声问道。 “……” 良久没有动静,但上头那光芒却越聚越亮,越聚越大。 “小心,护好心神。” 时眠手一挥,又扔了一层灵气罩。 龙敢也不由跟着她紧张了起来,手一挥,各种闪瞎眼的大少爷必备护体灵器灵符灵丹就出现在了手上。 时眠又等了一会儿,看那团神识还是没动静,正想继续喊话呢,那神识却突然回应了。 “小丫头,别紧张。” 白光稳定的一闪一烁。 “你是谁?为什么伤我们?” “伤你们?”白光有点纳闷道。 “没错,那股威压,是你放出来的吧!”时眠眼神锋利。 “哦……”白光恍然:“你说的是本座的余威啊,那是当然的,本座还没苏醒,那余威没有本座的控制,就会自行驱赶一切近身之物。” “本座?你是?” 时眠心中警惕又重了一分,果然如她所想,这白光不是什么善茬。 “呵,本座?本座是带你进来的人,如果一定要问本座名号,我想你也一定早有耳闻吧。” “无窍天宗,坤元真君!” “……” “龙敢,你听过?” “……真没有。” “……” 第六十八章 坤元真君 那个坤元真君良久没做声。 单从那团很是不安定的白光来看,他此时心情起伏应该不小。 “咳!” 时眠莫名尴尬,装模作样地用拳头捂着嘴,咳嗽一声道:“哎呀,前辈,如今距离无窍天宗的覆灭已经过去数千余年了,莫说您的名号了,就是无窍天宗这个名字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了,所以,咳……” “……” 坤元真君听了,倒是平静了些,好久,才顺着台阶而下,叹息道:“原来如此,无怪世人啊,想我坤元曾经如何威震一界,只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如今就……” “哦?”时眠心里亮的跟明镜儿似的,虽然觉得这家伙自持身份,挺矫情的,却还是识趣地直接问出他最想听的话:“是什么错误的决定,居然使得前辈这般一代豪杰落至今日境地?不知前辈,可否与晚辈指教一番?” “谈不上什么指教,本座啊,只是个被鬼迷了心窍的愚人罢了……” 时眠忍耐了好久这坤元真君,夹杂着各种感慨唏嘘自我惋惜的长篇大论,总算抓出了重点。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姓杜的真人,道号溯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份魔修功法,还附送了一颗人面树种子。 他一看这不是好东西,便拿去上交了宗门,由宗门去销毁。 掌门本来没犹豫,直接要销毁呢,却恰好被串门的坤元真君撞见了。 坤元真君当时已经停留在元婴大圆满千余年了,那个晋升化神的机会却迟迟等不来,眼看着寿数将尽,他也有些魔怔了,一看这东西不凡,便起了心思。 努力劝了掌门暂时不销毁这些东西以后,他开始了针对掌门的长期洗脑工作。 正好那时,无窍天宗发展势头凶猛,眼看就要追上长年以来,在定云界一家独大的小清灵宗了。 这任掌门一接手,就是赶在这么重要的上行期,他压力可是不小,可无奈实力跟不上野心,他一时也急于赶超小清灵宗,便被坤元真君抓住了心思,狠狠一揪,没多久就妥协了。 于是他们开始暗戳戳地发展魔修队伍和培养人面树。而之前上缴这些的溯玄真人,因为一早知情,还比较了解这功法和人面树,便被拉来主要负责这方面的事情。 主要负责是什么意思?当然首先要以身作则啦。 溯玄真人开始自己改练魔功,但是没多久,就出了问题,一个走火入魔,身亡了。 于是他儿子,也刚刚结了丹,便自告奋勇顶了上来。 谁知这家伙是存了异心的,他为自己老子不平,顶上来,主要是为了捣乱,没多久,那次乱子就出来了,地图上说的杜氏,也是指他。 坤元真君错估了人面树的能力,而且压根没想到愁云这一茬,当时就被钻了空子。 他自己本来就心性有瑕疵,人面树杀的人太多,那愁云怨气太过强大,他只来得及保住自个儿的元神,为了保住元神不被侵蚀,就跑到主殿来,私自开启了建派初始就被当成镇门之宝的四根上清龙纹柱。 他一开始也不知道这龙纹柱里头封印了有阴阳两仪斗,只想着借上清龙纹柱躲一躲呢,便大摇大摆开启了。 一开,蒙头就被这等好东西砸晕了脑袋,没注意到旁边还有别的人在虎视眈眈。 结果没轮到他干什么呢,暗处潜伏着的,各种身份的人就一气儿跑上来抢夺阴阳两仪斗。 这还得了! 坤元真君当时就被气得差点上头,手忙脚乱地又恢复了上清龙纹柱,自个儿也躲进去,可回头一看,好好的阴阳两仪斗已经被拆了,唯留一个斗嘴,一点灵器的样子都没有了,笑话他似的摆在那儿。 可如今坤元真君已经不能出去了,他只能心痛地、心痛地就被封印在这里,凭他强大的元神,指望着能在遥遥无期的数年过后,重见天日。 其余的,他被封印着,看不到外头的情况,但就他自己的估计来说,无窍天宗十几个元婴真君,就算最终抵不过怨灵与愁云的威势,那也是能坚持一阵的,只要等到其他外来人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无窍天宗就不至于绝根。 时眠听完,凉飕飕地来了一句:“可惜啊,最终不止无窍天宗绝根,就连整个落阳山脉所有修士,都没能幸存下来,落阳山脉还因为怨灵与愁云,被断绝了灵脉,如今成了凡间普通的山野之地。” “……” 坤元真君听着,很久没能做声。 时眠也皱眉思考着什么。 这坤元真君话中漏洞不少,她只是选择性听听,但就凭这半遮半掩的一点信息,她也能推断出来不少东西。 “唉……” 突然,坤元真君长叹了一口气。 “这数千年来,本座也渐渐想清楚了,心思也熄了。化神机缘,有的人自然会有,没有的,求也求不来,本座当时一时鬼迷心窍,害得我挚爱的宗门绝根,无数无辜的修士陨落,实在是本座的过错……” “如今,本座只想用最后一丝余力,多少弥补一些噌犯下的过错,其他的,就让本座来生去偿还吧……” “小姑娘,本座的元神无意识地将你带入了这里,说明你就是有缘人啊,这余下的任务,也就交给你了,你可愿意?” “回前辈,我当然愿意,您请说吧。”时眠垂着头,好像要承什么重要的使命一般,虔诚道。 只是谁也没看见,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暗芒。 你的元神带我入了这里? 她嘴角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真当她土豆经过了这数月的磨炼,还像以前那么白痴?你的元神莫非是那股愁云?你要真熄了心思,还能一口一个本座,话里话外都是自命不凡? 这丫可能是被关久了,脑子都不大清醒了,或者就是小看她,才干出这么明显的事。 坤元真君没注意这些,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余下其实也没什么了,无非是将那些怨灵的怨气都化解,并放归冥界,你也不需出什么力,本座都会替你完成,你只需要当一个媒介便是。” 第六十九章 打算 “……” 时眠没答话。 坤元真君在心中暗暗皱眉,有些不悦道:“怎么?如此大功德,你不愿成就吗?” “并非如此……”小丫头抬头,小老鼠似的探头探脑,眼光躲闪道:“只是……虽然有前辈相助,但晚辈毕竟修为低微,没什么护身之物的话,恐怕……” 坤元真君一怔,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半天,才登时恼了。 这个小丫头在问他要好处! 真是不知好歹…… 他心中冷哼,但还是勉力做出一副慷慨样子道:“这倒是本座的疏忽。” “……” 时眠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瞧着他,满是期待,虽然她那张猪头脸,着实没办法传达出这种感情。 坤元真君现在还没把人骗到手,到底没办法随便糊弄过去。 他只好在心中暗暗冷笑。 贪婪又不识趣的小丫头,现在给了你又如何,不久之后就会回到本座手上了! “此乃本座之前最爱用的一件法器,名为碧元掌中剑,不止能当攻击法器用,随身佩戴,还可清心养气,样子也讨喜,正好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用,你看,可还喜欢?” 白光团突然凭空吐出一团青光,渐渐落下来,到了时眠手中,才现出原貌。 原来是一只漂亮精致的碧玉小剑,只有手掌那么大,光彩莹润,可人极了。 只是虽然是中品法器,看上去却没什么厉害的,不像能杀人的武器,不过当成随身玉佩戴,倒很是合适。 坤元真君倒是摸得准小姑娘心思。 要是平常小姑娘,看到这种品阶不算低、能当武器能当饰品的法器,恐怕早就欢天喜地什么条件都答应了。 只是时眠这厮对于钱财这方面一向敏感的过分,一看到这东西,就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坤元真君这个老抠货。 这种东西,对他一个曾冠绝一界的元婴后期大修士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还之前最爱用呢,能被你翻出来我都得佩服你了。 这种东西还能找出来,这家伙必然是生死危急关头还不忘自个儿的乾坤戒指,随元神一起带入了封印中。 有你的乾坤戒指在,你就拿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真是老抠货! 虽然心中臭骂着他,但时眠表面却一副惊喜得开花儿的表情道:“谢前辈!有了这个,晚辈就有底气帮助您啦!” “哪里哪里,好了,该干正事儿了。” 坤元真君一边说着,一边阴冷地想着,马上就叫这个臭丫头知道,他堂堂坤元真君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你的小聪明,马上就要付出代价了! 时眠乖乖巧巧听着,却暗暗给睡莲打好了招呼,还不着痕迹给龙敢使了个眼色,虽然不知道就她现在这被挤变形了的眼睛,他能不能懂…… 这坤元真君的意思,也就是要借时眠身体一用。 他们后来忌惮了人面树,是暗暗搞出了一套瞬间就能毁灭人面树的阵法来的,只是 “……” 时眠没答话。 坤元真君在心中暗暗皱眉,有些不悦道:“怎么?如此大功德,你不愿成就吗?” “并非如此……”小丫头抬头,小老鼠似的探头探脑,眼光躲闪道:“只是……虽然有前辈相助,但晚辈毕竟修为低微,没什么护身之物的话,恐怕……” 坤元真君一怔,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半天,才登时恼了。 这个小丫头在问他要好处! 真是不知好歹…… 他心中冷哼,但还是勉力做出一副慷慨样子道:“这倒是本座的疏忽。” “……” 时眠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瞧着他,满是期待,虽然她那张猪头脸,着实没办法传达出这种感情。 坤元真君现在还没把人骗到手,到底没办法随便糊弄过去。 他只好在心中暗暗冷笑。 贪婪又不识趣的小丫头,现在给了你又如何,不久之后就会回到本座手上了! “此乃本座之前最爱用的一件法器,名为碧元掌中剑,不止能当攻击法器用,随身佩戴,还可清心养气,样子也讨喜,正好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用,你看,可还喜欢?” 白光团突然凭空吐出一团青光,渐渐落下来,到了时眠手中,才现出原貌。 原来是一只漂亮精致的碧玉小剑,只有手掌那么大,光彩莹润,可人极了。 只是虽然是中品法器,看上去却没什么厉害的,不像能杀人的武器,不过当成随身玉佩戴,倒很是合适。 坤元真君倒是摸得准小姑娘心思。 要是平常小姑娘,看到这种品阶不算低、能当武器能当饰品的法器,恐怕早就欢天喜地什么条件都答应了。 只是时眠这厮对于钱财这方面一向敏感的过分,一看到这东西,就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坤元真君这个老抠货。 这种东西,对他一个曾冠绝一界的元婴后期大修士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还之前最爱用呢,能被你翻出来我都得佩服你了。 这种东西还能找出来,这家伙必然是生死危急关头还不忘自个儿的乾坤戒指,随元神一起带入了封印中。 有你的乾坤戒指在,你就拿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真是老抠货! 虽然心中臭骂着他,但时眠表面却一副惊喜得开花儿的表情道:“谢前辈!有了这个,晚辈就有底气帮助您啦!” “哪里哪里,好了,该干正事儿了。” 坤元真君一边说着,一边阴冷地想着,马上就叫这个臭丫头知道,他堂堂坤元真君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你的小聪明,马上就要付出代价了! 时眠乖乖巧巧听着,却暗暗给睡莲打好了招呼,还不着痕迹给龙敢使了个眼色,虽然不知道就她现在这被挤变形了的眼睛,他能不能懂…… 这坤元真君的意思,也就是要借时眠身体一用。 他们后来忌惮了人面树,是暗暗搞出了一套瞬间就能毁灭人面树的阵法来的,只是 马上就改马上就改!!!!!!!!!!! 马上就改马上就改!!!!!! 第七十章 筏子 “这么快?” 时眠一惊,顿时凛然,她不能再耗下去了。 但眼前这…… 她看了看那团白光,心乱如麻。 “对了,听梵谷那帮佛修也到了!”睡莲语气突然拔高,显然也挺惊讶。 听梵谷的人,向来不爱出世,不理世俗,不过他们对愁云的特征比较了解,大概是听闻了这边黑气的描述,这才来了。 “听梵谷?有元婴吗?” “那里大能如云,我没按窥测,但凭推断,是有的!” “……” 时眠听罢,咬了咬唇。 听梵谷的佛修,在度化怨灵这方面一向比道修擅长,若有他们在,她就不怕这些怨灵被放出去,肆意杀人了。只是这底下怨气滔天,愁云可摧城,不晓得一个元婴大能挡不挡得住。 她没有多的时间犹豫,心思转了两回,便一狠心,咬咬牙,下了决定。 “前辈,晚辈愿祝您一臂之力,请吧!” “如此,甚好!”坤元真君松了口气。 时眠却暗自打起了十二倍的精神,顺便在背后拼命朝龙敢打手势。 倒不是担心龙敢的安危,这家伙精得很,底牌也绝对不少,她担心的只是,到时候她万一没有精力去取斗嘴,还得要这家伙趁机而上。 那边,坤元真君似乎做了些准备,便对时眠道:“除杂念,屏气凝神!” 说罢,那道白光便从高台上飞下来,直直朝时眠冲过来。 时眠哪能听他的话,她的元神此时已经紧紧绷成一团,神识一遍又一遍扫着身内身外,警惕不已。 甚至,暗暗地,她已经备上了那几颗戒指。 此时,白光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蹿到了时眠眼前! 时眠只觉得双眼一晃,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白光就已经飞入了她脑中。 立刻,她背上一冷,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自己的身体。 坤元真君已经入主她的身体! 这意味着的东西,可远远不像坤元真君说的那么简单,什么借用一下身体?什么当一个媒介? 说白了,就是夺舍! 只不过不同于一般凶残的夺舍,直接把人家的元神当养料吞掉,坤元真君这个意思,要温和一点,就是把她的元神先放一边,等他完事儿,再把身体主控权还回来。 即便如此,这也让时眠身处极危之境! 原先她一身修为都是自己修炼出来并控制的,突然来了个陌生的元神,也不知道和她身体相性如何,怎么可能控制的好她的身体?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成功夺舍之后,原身即便有金丹期修为,它一个不好,也能生生跌成筑基。 而时眠这,即便不是彻底夺舍身体,只是暂借主控权,一刻不到,她也必然元气大伤! 何况,时眠可不相信什么借用什么玩意儿,她敢肯定,这老家伙就是奔着夺舍来的! 时眠自己虽然也是不怀好意,但毕竟眼前这是元婴修士的元神,她没几分把握,心里也在打鼓。 她通过神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界。 清楚看到自己的猪头脸邪魅一笑过后,身形矫健地在整个无窍天宗主殿里奔来赴去,启动着什么,最后,眼光直指主殿背后,直直对着的人面树。 此时的人面树,参天枝桠上,无数漂浮的怨灵都像暴动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尖啸着,那一张张脸庞,不断幻化出各种恐怖血腥的样子,甚至连人面树那漆黑如铁的表皮,也开始渗出一缕缕鲜血。 而坤元真君这一眼看过去,那些怨灵似乎察觉到了,更是疯了一样,哭泣着怨恨着,周围怨气霎时暴涨! 稍微心形不定的,见到此时这景象,恐怕都得吓破胆。 这简直像是一株魔树! 这简直就是地狱的景象! 时眠更是心中一悸,看来她还是小瞧这坤元真君了,这些怨灵如此恨他,简直恨不得嗟其骨啖其肉,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而坤元真君看到这些怨灵如此反应,却双目发红,兴奋地长啸了一声。 “哈哈!我的老伙计们,你们似乎越来越强了,好啊,好啊!千年以来只为养成你们,今日!到了我坤元前来收割的时候了!” “……” 时眠心中一紧,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了,甚至,她已经无法判断自己的决定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那些怨灵 。 她通过神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界。 清楚看到自己的猪头脸邪魅一笑过后,身形矫健地在整个无窍天宗主殿里奔来赴去,启动着什么,最后,眼光直指主殿背后,直直对着的人面树。 此时的人面树,参天枝桠上,无数漂浮的怨灵都像暴动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尖啸着,那一张张脸庞,不断幻化出各种恐怖血腥的样子,甚至连人面树那漆黑如铁的表皮,也开始渗出一缕缕鲜血。 而坤元真君这一眼看过去,那些怨灵似乎察觉到了,更是疯了一样,哭泣着怨恨着,周围怨气霎时暴涨! 稍微心形不定的,见到此时这景象,恐怕都得吓破胆。 这简直像是一株魔树! 这简直就是地狱的景象! 时眠更是心中一悸,看来她还是小瞧这坤元真君了,这些怨灵如此恨他,简直恨不得嗟其骨啖其肉,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而坤元真君看到这些怨灵如此反应,却双目发红,兴奋地长啸了一声。 “哈哈!我的老伙计们,你们似乎越来越强了,好啊,好啊!千年以来只为养成你们,今日!到了我坤元前来收割的时候了!” “……” 时眠心中一紧,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了,甚至,她已经无法判断自己的决定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那些怨灵 。 她通过神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界。 清楚看到自己的猪头脸邪魅一笑过后,身形矫健地在整个无窍天宗主殿里奔来赴去,启动着什么,最后,眼光直指主殿背后,直直对着的人面树。 此时的人面树,参天枝桠上,无数漂浮的怨灵都像暴动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尖啸着,那一张张脸庞,不断幻化出各种恐怖血腥的样子,甚至连人面树那漆黑如铁的表皮,也开始渗出一缕缕鲜血。 而坤元真君这一眼看过去,那些怨灵似乎察觉到了,更是疯了一样,哭泣着怨恨着,周围怨气霎时暴涨! 十分钟就改!!!! 第七十一章 元珩 “这……难道是有魔神降世?”龙不留望着漫天的黑雾愁云,满脸呆然,喃喃道。 “……” 周围已经没有人在听他的话了,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洪水一样朝山谷外面拼命逃窜,只想逃出这被愁云笼罩的地方。 谁也不是傻子,这情况,一看就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没看元婴修士们都认真起来了吗?比起虚无缥缈的机缘,还是这摆在眼前的恐惧,更能震慑众人。 元珩大师慢慢合上了那双射出金光的双眼,合掌,深深叹息道:“阿弥陀佛,罪过啊。” 他回头,朝身后跟着的弟子说了句什么,那弟子脸色登时一肃,恭敬行礼后,便带着听梵谷来得所有弟子,开始准备着什么东西了。 “元珩兄,这……?”廉溪真君脸色不大好看,迟疑地问道。 “阿弥陀佛。” 元珩大师陡然站起身子,周身的气势开始暴涨,先前佝偻驼背的老头,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座小山一般,背影可靠极了。 “贫僧元珩,自诞于世间以来,度化之灵不知凡几,所解脱之因果无数,然,从未见过如此之嚣张、残忍的恶因!” 他双眼蓦然怒睁,金色光辉仿佛要燃起火一般,从他眼中喷射而出,比起刚才,现在这光,更添了一股圣洁之气,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仿佛无法战胜般,令人绝望的浓厚愁云,居然立时被尽数涤散! “是法眼神通!”刚才那个弟子兴奋地盯着这边道:“元珩师祖要开法眼神通了!各位师兄弟,我们不用怕了!” “法眼神通啊……”另一个年幼一些的小僧人也狂热地看着那边元珩大师:“传说中能救度一切的法眼神通,我从小就在听闻了,今日终于能见到真正的法眼神通了!” 元珩大师怒喝一声,气势越来越***涨的灵气倒起,吹得他那半披半挂的袈裟,在身上猎猎作响。 “廉溪兄、鹿河兄,以及其他各位,元珩今日在此,欲度这数万生灵,可否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自然!”廉溪、鹿河两位真君,以及其他门派的修士,都毫不犹豫答道。 “善哉!” 元珩大师飞身而起,与他的几位弟子们成了个复杂的阵型,脚踩听梵谷金莲,开始结阵了。 “是听梵谷的十二法相度嗔阵!”天璜真君眼睛一亮,赞叹道。 “此处的怨灵之多,怨气之厚,犹可见这造下杀孽之人的残忍,看来元珩兄,是动了怒了。”鹿河真君感慨,眼中也有几分忌惮。 “元珩大师经此一战,恐怕将要法眼大成,实力更进一层了。”太禾真人道。 “废话少说!”断水剑君面色冷峻。 “唳!” 突然,一声尖啸刺入众人耳中。 仿佛刚才潜伏在重重愁云中的万千怨灵,都一齐涌出来了似的,各种不同面容,却同样可怖的怨灵,从各种方向、铺天盖地地向这边扑上来了! 断水剑君背上背着的成名剑断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不断的震动、嗡嗡鸣叫起来。 他双手握上剑柄,神色肃然道:“战吧!” 顿时,所有在场的真人真君,一齐出手,护着正在结阵的听梵谷众人,不断地抵退怨灵。 唯有廉溪真君,手上动作有些迟缓,他神色晦暗不明,嘴角不经意地向下抿着。 与此同时。 这边,被占用了身体的时眠,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 宫殿居然升上来了! 这她一个搞不好,就得直面当今定云界最上层的那批修士,叫她怎么解释?怎么按原计划遁逃,然后找个借口说自己根本没有入过地下宫殿?尤其在坤元真君占着她身体的这个时候!可别叫人不明不白的轰杀了才好! 想到自己收缴的几枚乾坤戒指,再看看那高台上的斗嘴。 时眠狠狠咬牙。 不行!绝不能让这些东西落入他人手中!她必须趁着还有怨灵挡着诸修士的时候,快速遁逃! 这时,一直志得意满大笑着的坤元真君,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透过重重黑雾愁云,瞪向一个方向。 “是谁?谁敢打散本座养了数千年的怨灵?找死!这些都是本座的!本座的!” 他双目通红,状若癫狂,狂怒地吼着:“本座的养料啊!本座只要吸收了这些养料,就能魔功大成!等着吧,胆敢抢我坤元魔君的养料,本座必将你碎尸万段!” 这什么坤元真君,显然已经不大正常了。 时眠想找睡莲说什么,却担心被正在她识海里的坤元发现,只好沉着心思寻找时机。 而坤元怒吼完之后,似乎是害怕自己的怨灵被外头的修士杀光了,连忙跑到他的大阵中心一站,深吸一口气,陡然张开了口。 只见周围的愁云怨气,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牵引,居然渐渐凝成一个小型漩涡,一股脑涌进了坤元真君嘴里。 “本座的魔功!哈哈!本座的魔功就要成了!等待千年算什么,只要本座魔功大成,踏入化神,数千年也不过弹指一挥,本座赢了!哈哈!掌门愚昧啊,本座从来都没有输!” 他哈哈大笑,胸有成竹地吸收着四周愁云怨气,只等进入身体后,变化成为魔元,他便可一步登天。 按说,时眠这时候该担心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被撑爆,或者被改造成魔修之体,然而她却完全没想这些问题,只是看着坤元真君那兴奋期待的样子,冷笑。 坤元真君一边张大嘴不断吸食,一边按照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得心应手地运转起了魔功,只等这磅礴的怨气愁云被转化。 然而半晌,他面上的自信得意却渐渐僵硬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疯了似的,抓挠着自己身上,恨不得扣开经脉一探究竟。 “怨气明明进入身体,也跟着本座的无上魔功一起运转了,为什么会消失?怎么可能会消失!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他不可置信地一遍又一遍检查搜寻着经脉,却发现新吸收的愁云怨气同样,一碰到时眠原本的灵气,便会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你!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本座的怨气碰到你的灵力,就会消失?!” 识海中那团白色光晕骤然朝时眠逼近,紧紧逼迫着她,质问道。 坤元真君的元神,比起时眠的元神那要大出了无数倍,此时压在她面前,她的元神被比得像是大象脚下的小蚂蚁,微弱渺小极了。 事实上,坤元真君本来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只当做是个蝼蚁,入主她的肉身后,哪还记得什么承诺,便直接将自己当成了主人。而时眠,比起面前的怨灵大餐,她连饭后甜点都算不上,这才放置在一旁,没有理会。 可谁知,就是这么个小蝼蚁,却摆了他一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消失……但总之,让你修不成魔功就是了。” 时眠此时若是控制肉身,想必会笑得很欠揍。 看了看面前这夹杂着魔元,时黑时白,极不稳定的光团,她语气甜丝丝的,带着嘲讽道。 “傻了吧?让你这个老匹夫目中无人,现在该到了我土豆教你做人的时候了!” 第七十二章 坑元婴 “呵!” 坤元真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压根没将时眠的话当一回事儿,只满目阴霾地看着眼前那渺小的可怜的小光团。 “你不愿说,也没关系,本座吞了你的记忆,自然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那巨大的光团便猛地朝时眠压过来,一副不吞噬她便不罢休的架势。 时眠只来得及闪身一躲,差点就被坤元真君得逞。 坤元一见,戏弄老鼠似的,回身又过来一啄,还是被躲过。 时眠仗着身形小,东躲西蹿,每次都心惊肉跳的堪堪躲过。 但不管她怎么逃窜,这副身体的识海终究太小,坤元真君体型又太大,加之他也念着时间紧张,害怕怨灵被外头的修士斩杀太多,没有了戏耍的心思,三两下,便将时眠围得无处可逃。 时眠看了看眼前的庞然大物,心下冰凉,若是有身体的话,她现在一定是冷汗涔涔的。 虽说刚才放了豪言,但其实她也很没底,毕竟面前一尊元婴大能,就算她还是土豆的时候,顶破了天也就是个筑基修为,在坤元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但是……如今除了拼命也没别的办法了。 时眠定定神,深吸一口气,居然不闪不避了,直接迎面朝坤元真君扑过去。 坤元一看,便失笑了。 心下轻蔑道,想来这小丫头也知道自己逃无可逃了,干脆这样自行赴死,看上去还有尊严一些。 他便老神在在地停在那里,也不逼迫什么了,只等小丫头自己送上门来,他管吞噬即可。 然而顷刻,正当那微弱渺小的小丫头撞上了他庞大的躯体,他正想要一口吞噬掉时,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 他惊疑不定地往周围一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团白雾,轻轻覆盖在他身上,他居然就无法动弹了! 什么鬼东西?! 他脑中闪过这些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这时时眠已经扑倒了他身上,一口下来,狠狠撕咬了他一块元神! “大胆!” 坤元真君痛得尖声嚎叫,元神生生被咬下一口的感觉,即便是活了不知多少年,历尽千帆的他,也忍受不了。 “小贱种尔敢!放开本座,本座要杀了你!将你的灵魂放在冥火上炙烤而干!!”他气急败坏地嚎叫着。 但是时眠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放开他。 她压根理都没理,吭哧吭哧,专注地撕咬着面前庞大的身躯。 坤元真君元神太强,她虽然将闷墩儿从丹田处引到了这边,但能麻痹他,也就是两息三息的事情,她不趁着这两三息多赚一点儿怎么行? 坤元真君连连被咬了好几口,那一处的元神往下凹出一个大大的缺口,还不停有白色光点从那里逸散出去,痛得他各种威胁谩骂层出不穷,那尖叫声刺耳得叫人背上发毛。 终于,当时眠又是狠狠一口咬下去时,坤元尖啸一声,身子一摆,瞬间便将闷墩儿甩开,狂怒地冲向时眠。 “小贱种!本座要你付出代价!” 他一个俯身就直直冲到她旁边,逮着就是一阵撕咬。 时眠刚刚叼着他那块元神,还没反应过来呢,便被这样撕咬,直扯坏了大半边身子,唯留不到一半的元神,逃了出来。 她疼得尖叫都发不出来了,一下去了大半元神,就像有人用最磨人的锯齿慢慢锯掉了她大半边脑袋,比起撕心裂肺更甚! 就是这样昏昏沉沉的境地,她还不忘口齿不清地贫嘴道:“小贱种小贱种的,小贱种骂谁呢!” 坤元真君压根没理她的话,又一个俯冲过来。 不过好像是因为时眠坑了他一把,以他那目中无人的心态自然接受不了,他元神中本来就潜伏着的魔性也又一次被激发,刚才就已经有些浑浊的白色光球,此时已经被一缕缕黑色的魔元纠缠住。 看坤元真君尤不自知的样子,时眠紧咬着牙,用尽此生的毅力,一边四处躲逃,一边嘴上不停地刺激他。 “老匹夫!你就放弃吧,就算你今日吞噬了我,你也不可能练成魔功!” “现在,就在愁云的另一边,当今定云界最顶尖的一批大修士就在外头,你怎么可能逃得过?” “数千年前,全盛期的你就失败了,今日的你又怎么可能成功?!” “别做梦了!” “想想你害死的那些人!有你的掌门,有你一同长大的师兄弟,还有你疼爱备至的徒弟徒孙!只因为你一己私欲,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就你这样的人,还可能成就化神吗?” “我看你修炼的根本不是魔功,是邪功!天道不能容的邪功!” “别说了!!” 坤元真君蓦然一声暴喝。 他周身的气息越来越驳杂,纯净的白色灵元和突然冒出的黑**元在一起互相蚕食着,整个元神都越来越不稳定。 但他好像仍未察觉到这些,只是魔怔了一般地喃喃道:“杀了你!杀了你!” 时眠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押对了,这个坤元真君先前果然在说谎,这一切,就是他一手策划,恐怕这些人,也没有少了被他所杀的。 坤元真君此时已经疯魔了,完全不顾自己摇摇欲坠的元神,只是盯着时眠,疯狂地追赶压迫。 “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本座便可神功大成……” “本座终于要成就化神了!哈哈!掌门、师弟们,还有小雀儿,雨竹,你们没有白死!看到了吗!为本座成就化神而死,你们多么荣幸啊!” “等着,等着,等本座成功化神,就去找你们的转世,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别恨我……” 他语气一时急一时慢,有时狂傲不羁有时又仿佛要哭泣出声,冲过来的速度不知不觉间也慢了下来。 时眠趁他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这一瞬间,大喝道:“睡莲!” 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这片识海的另一团白光,冷哼一声,开口念起了咒。 这咒文古老而神秘,虽然拗口,睡莲却说的无比流畅,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庄严,仿佛是穿过了几十万年,从太古时期传来的经文。 一声一声,坤元真君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安静下来。 第七十三章 逃出重围 他身上的魔元波动越来越剧烈,元神气息杂乱无章。 时眠看准了时机,配合着睡莲的咒文,直接扑上去,凶狠地撕咬开了。 坤元一开始还想要逃避,后来声势却越来越弱,再到后面,居然就停在那里不动,任由时眠动作了。 时眠也就趁势,三下五除二地吞噬了坤元整个元神,一点犹豫也没有。 最后才“呸”地一声吐了口黑气,恶狠狠道:“难吃死了,咱还不愿意吞你呢。” “咦?不对啊。”她感受了一下被自己吞并的巨大能量,有些奇怪道:“怎么没有真灵?难道是叫他给逃了?” “本来就不存在真灵。”睡莲冷嗤她道:“这本来就不是坤元真君的元神,不过是他的恶念聚成的东西罢了。”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这要是真正的元婴元神,就算你阴招再怎么多,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也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这只是坤元真君的一部分罢了,从元神中自己分出来的恶念,当然常人当然是不可能分出什么恶念的,我想大概是他修炼的魔功的原因,这恶念才被单独分出来。” “元婴真君的通天威能,并非是现在的你所能想象的,他们元神之强大,如浩瀚烟海一般,甚至只是被分出来的一份,也可以自己生出神智。” “就比如刚才你吞噬的那团恶念,它大概是离开坤元真君太久,已经自己生了神智,这才像你看到的那样,如常人一般具有思维。只是他再怎么生出神智,终究也只是从坤元真君身上延伸出的一小部分而已,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真灵,所以你才没有感觉到。” “哦~原来如此。”时眠恍然大悟道:“原来不是真正的坤元真君啊。” “我就说,之前给我下套,下得痕迹那么明显,他还自以为是得紧,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老谋深算的元婴真君做派,敢情就是个空有力量,被蒙住了双眼的嫩雏啊。” “还有小贱种这种话……要不是知道了真相,恐怕我以后对元婴真君的尊敬都得少几分啊。” “你本来也没有多尊敬吧。”睡莲笑话她,语气中又不知不觉添上了几分傲然道:“真正的元婴真君,就算再怎么堕落,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可能消失。凌驾于不知多少生灵之上的他们,心胸怎么可能这么狭隘?对待小辈,像这种下等做派,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啊……”时眠想象了一下,也不由感慨出声。 “那真正的坤元真君呢?他去哪儿了?” “我怎么会知道。”睡莲翻翻白眼道:“有空考究这些,你不如快点收收东西跑路吧。” “啊!” 时眠一拍脑袋,赶紧收回了身体的主控权。 刚一回到身体,就感觉到脑海中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她连做出挥使肢体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都艰难极了。那元神根本无法像以前那样如臂指使地控制身体,一个简单的动作,脑海里尖锐的痛感就折磨得她一个晕眩,差点坚持不住昏过去。 时眠晓得,这是刚才和坤元的恶念争斗造成的伤害。 她自重生以来,身体上经脉上受过的伤不知凡几,就是神识,也因为自己的滥用,受过不少折腾。但这些她其实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受点罪罢了,毕竟最重要的元神,从来都是被保护得好好的。 而今日,这最脆弱也是最重要的元神,却被人家一口撕去大半,这无疑是她受过最重的伤,也是后续问题最多的一个。 元神是什么东西?那就是修士的本源。 受了伤不好治还不说,一个闹不好,没准儿后半生就得痴傻度过了。 时眠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她本来就老被睡莲骂笨了,这要是再去几分智力,岂不真成了傻帽? 但现在的情况,她来不及想更多,只是在心中苦笑两声便作罢。 她昏昏沉沉的,几乎是凭本能,跑回主殿,爬上高台,从龙嘴里头抢下了斗嘴,还有坤元恶念带进去的一枚乾坤戒指。 顺便还不忘一开始就惦记着的,那四根材质不凡的柱子。 即使是她体内灵力已经乱成一团的情况下,她也硬是鼓着一口气,浓缩了几枚灵力,往那柱子的头尾上各甩一个,炸开,如此往复,四根柱子都进了她的乾坤戒指。 不顾没了柱子支撑,剧烈晃动着,就要坍塌的主殿,时眠从袖子里掏出一开始就问龙敢要到的几枚御风符,激发了一张,贴在昏迷在一旁的龙敢身上,直接将他甩出殿内,自己则另选了一个方向,趁着主殿坍塌的最后一刻,逃了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 时眠虽然眼前一片黑,已经看不清楚什么东西,却任然看见了周身密密麻麻围着的各种怨灵。 刚才这些怨灵就一直围着她了,或者说,是围着坤元恶念。 外面的修士们所面对的怨灵,或许已经足够多了,但绝大部分怨气更重、修为更深的怨灵,绝对都是围着她的。 刚才他们或许还忌惮着坤元恶念的强大,没有一口气冲上来围攻,但现在时眠身上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却还带着坤元恶念的气息,他们虽然不太明白坤元恶念为何突然弱了,却晓得这是个复仇的好时机。 于是无辜的时眠就被当成了坤元恶念的替代品,无可奈何地面对着眼前这些魂体凝实,修为强大的怨灵。 她摸了摸怀中那几个越来越不安分的乾坤戒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念着龙敢,他虽然被贴了御风符,但没有人的控制,未必能飞出多远,她要自爆戒指,难免要波及到他。 将剩下几张御风符一口气用完,时眠放这些怨灵的风筝,愣是放到了整片愁云的边界,也就是与人族修士聚集的那头正好相反,至少也有十几里了,她才被围住。 确定了龙敢就算会被波及到,也受不了太大的伤后。 她这才硬撑着,对那些迫不及待扑上来的怨灵冷笑道:“傻帽们,让你们眼瞎追姑奶奶我,现在就教你们做人!” 一口气引爆了三枚戒指,朝不同方向砸出去后,时眠好像是终于放下了最后的念想,痛快的晕了过去。 “睡莲……接下来,就拜托你啦……” 第七十四章 都不简单 “嘭!” “嘭!” …… 接连响起得几声爆炸声响,震得诸修士头晕眼花,脚下都站不住了。 “趴下!都趴下!” 鹿河真君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厉声喝道。 有机灵的,立马就俯下身子,一点仪态也不顾,死死趴伏在地上,还不忘用最快的速度祭出所有护体法器。 而迟钝一点的,立马就被教做了人。 “哗啦!” 黑压压的愁云中,突然毫无预警地飞出来一大片流石飞灰,狠狠砸在直愣愣挺着身子的修士脸上。 “哎哟我去!” 另有修士也在哀嚎:“怎么还有人飞出来啊?!压死我了压死我了!谁快来帮个忙?” 他身上死死压着刚才从愁云里边飞出来的少年,本以为他应该晕过去了,谁知过了两息,旁人忍着身上的灵气波动要上来帮忙时,却见他动了。 少年慢悠悠地撑起身子来,身上突然有一层水蓝色的光亮碎裂开来,细细碎碎晶莹闪烁的碎片从他身上轻飘飘落下来,好看极了。 他眼中一片清明,在这种混乱又危险的情况下,居然如同一滩毫无波纹的池水,平静又清醒。 “公……公子!” 龙不留终于看清少年的模样,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即便是大松了一口气,感动自己不用送了性命的同时,又有几分疑惑。 先前有旁人看见龙敢落下地底的,此时也不可思议极了,若不是爆炸的余威还在,他们不敢分心,此时恐怕早已将他围起来,要来个刨根问底了。 “公子,您怎么出来的……” 龙不留语音未尽,那一点话尾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他脸色突然僵住,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忘了呢?公子的事情岂是他这种小人物能询问的。 先前为了搭上廉溪真君的船,他随了公子的意,跑去廉溪真君的轿撵上一番言道,语言之中很是占了公子的便宜,看来现在是还没从角色中出来,不知不觉就托大了。 龙敢轻轻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那眼神淡然而平静,却无端端叫龙不留心中生出恐惧。 他正想请罪,驭着云高高在上的廉溪真君,看到底下这一番情况,却突然开口了。 “龙敢?” “弟子在。”龙敢仰头,温和又不失恭敬地回答道。 廉溪真君与周身几位交换了下眼神,不知道传音说了什么,几位真君真人都一齐朝他看过来。 “你上来,我等有话问你。” “是。” 龙敢一点没有犹豫的答应了,步履不停,直接一跃上去,看也没看那边欲言又止的龙不留。 龙不留还有周围其他修士,虽然都好奇,却不敢直视头顶的几位真君真人,唯恐冒犯了他们,只好自己一边抵御爆炸余波,一边交头接耳着。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爆炸,威力有这么大……” “就是啊,先前的巨响隔了有两三息,这些沙砾流石才随余波荡过来,足见这爆炸中心离此处有多远了,可就是这样,这余波也不可小觑,真不知道爆炸中心的威力,会有多恐怖了……” “是啊,灵气场都被炸的波动了,我身体里的灵力到现在还受着牵引,静不下来呢。” “真可怕……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听梵谷的师傅们布阵啊?” 有人仰头看了看手势繁复,又透着一种庄严和安宁的听梵谷众人,不由忧心。 他们还在结阵呢,就遇上灵气场不稳定,这要是影响到阵法怎么办? 这铺天盖地的怨灵,他们普通道修再怎么打散都只是一时之功,愁云加持之下,没一会儿又会重新聚起来。要真正解决,只能看佛修的度化大法了。 “放心吧,轮不到你愁,元珩大师堂堂元婴期佛修,这么一点小问题能影响什么?” “说的也是……” 他们悉悉索索念叨着的同时,龙不留却心乱如麻,在心里为自家公子狠狠提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真君们会问到什么程度,万一直将公子来此处的目的都要刨出来,可怎生是好? 不过他这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人家龙敢在上头,气定神闲地应付着各位威势强大的大修士,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么说,你完全是无意摔了进去?” “弟子莽撞,的确如此。” “摔进去,就立刻昏迷了,直到刚才才醒来?” “弟子无能,的确如此。” “……” 诸位真君反复套着话,叫龙敢上来的廉溪真君却一句话也没问。 他目光幽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给身边的青鸾传音了一句:“清酒,去找她。” “哼。” 清酒底气不太足地哼一声,然后乖乖拍了拍翅膀,高高飞起来,不见了身影。 龙敢轻轻瞥了一眼过去,却恰好和廉溪真君的目光对上,轻轻一触,随即立刻分开,彼此都没什么反应。 与此同时,愁云深处,还有一棵树好不委屈,正欲哭无泪地哀叫着。 “女娃儿啊,你不是答应咱要帮我的吗?食言就算了,还自爆法器?” “早前就叫你别自爆法器的啊!” 他仰天,不甘地长叹一声。 没错,没有了诸多怨灵的压力,人面树也轻松了一些,龙日天虽然刚才已经元神不稳,但此时被一炸,又给惊醒了过来。 他看着被爆炸余波扫得四分五裂的身体,简直无语泪流。 不行,他绝不能就这样面对接下来要接踵而至的各种修士,他现在这状态太危险了,没准儿就会被直接灭杀,好一点的,也是被当成什么古怪东西,拘禁起来研究。 他还指望回到自己的身体复仇潇洒呢,这怎么行? 龙日天一急,脑袋里又莫名多了些陌生的记忆,他知道,这是人面树本身的记忆,以前他还不愿接受呢,此时倒是来得及时。 他几乎是无师自通地,通过残余的那一点点感应,感觉到了斗嘴的所在,斗嘴的气息此时时隐时现,还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跳跃移动着。 龙日天咬了咬牙,就着那一点点主干的残枝, 第七十五章 苏醒 时眠此时,正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茫茫然呆立在那里,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怎么了?怎么会在这儿?” 她不自觉地道出了心声。 本以为只是微不可察的声音,却在这一片了无生息的寂静中,意外的响亮。 “吓!” 时眠被自己的声音吓得一愣,下意识捂住了嘴。 这么一来,她却清醒了一点。 “嗯?我之前,是昏过去了?” 她想起来自己晕过去之前的记忆。 接连自爆了几个乾坤戒指,她逃得再快也免不了受重伤。再加上之前,摔下地底受的伤,打开上清龙纹柱封印受的伤,跟坤元恶念恶斗受的伤,她昏过去之前就想,这番能顺利活下来便算幸运了。 “看来,我是活下来了?” 时眠动了动手脚,灵活有劲儿,没问题。 “……不对劲。” 她却脸一拉,沮丧开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看了看死气沉沉的周围,时眠无语泪流。 “难道是已经死了,到了冥界?” 时眠四处看了看,走了两步。 “……咦?” 她突然看到一处从黑暗中现出一角的崖壁,诧异地挑了挑眉。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左右现在无事,时眠干脆慢悠悠地在黑暗中摸索着。 “哎哟!疼……” 她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龇牙咧嘴地抱着小腿哼唧。 “什么玩意儿?” 安抚好了自个儿的腿,时眠气哼哼地凑近了那罪魁祸首去看。 穿过层层浓雾,一块半边碎裂的石牌出现在她眼前。 “啊!” 时眠恍然大悟。 “这不是很久之前,在时春道那里做过的噩梦吗?” 她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叫她记忆深刻的噩梦,从仙草一点点变成土豆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上次倒是见过这个石牌,好像是洞天福地的象征?” 时眠摸了摸那被拦腰打碎的石牌,眼中闪过一丝可惜,突然,又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瞪大眼睛,细看着什么。 “……有字?” 上次的梦境中,她只是模模糊糊窥见了一点这洞天福地的面貌,但更多细处的东西,却像是蒙了一层雾一般,怎么也看不清,这石牌也同样,上次没看见上面有字,现在却出现了。 “说起来,上次在梦中,我只能跟着梦境走,压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回却能自己来摸索……这梦境怎么回事,还带连续解锁的?” “……” 半晌无言。 时眠沮丧地发现,她身边已经没有了无所不知一般,什么问题都能为她解答的睡莲。 摇了摇脑袋,抛开心中的困惑,时眠开始研究那块石牌。 “这到底是谁人的洞府呢?石牌上会不会写有信息呀。” 她好奇地琢磨了一会儿,眼睛一会儿瞪大一会儿眯小的,却怎么也没法透过那恼人的黑暗……哦,或者那是上次梦境中出现的瘴气,她怎么也无法透过瘴气,看见上面的字。 “哼,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吗?” 时眠也没恼,狡黠地笑了笑:“这回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自然也有了触觉,这点问题,可难不倒本土豆。” 她伸出手,细细抚摸开了那若隐若现的字。 这字不像是篆刻其上,反而像是哪位修剑者,直用剑锋豪迈刻下的,其渠道深深凹陷,却不太平滑,反而锋利得割手。 时眠顺着笔画,一点一点摸索着,终于,仿佛拨开瘴气终见其容一般,对此字了然于心了。 “……甘?” 她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又用指尖感受了一番,的确是个“甘”字。 沉默了一会儿。 时眠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我在干什么呀,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 摇头撇了撇嘴,她正想站起来,找找这碎裂的石牌的另一半呢,刚撑起身子,脑中却猛然袭来一片黑暗。 时眠又一次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她浑身如同冰火两重天似的,一时冷又一时热,唯一没变过得,就是割裂骨髓一般的刺骨疼痛。 她晓得,这才是她真正的身体上的感觉。 就在她疼得牙齿打抖,梦中都被折磨得要死不活时。 突然,有什么格外灵活,却带着草腥味混合淡雅香味的东西,掰开了她的嘴,递进来了一颗暖洋洋的棉花糖。 身体上的疼痛瞬间就被这颗棉花糖的暖和给化解了。 时眠浑身的每一处,都蓦地松了一口气。从疼痛与压力中解放出来,这感觉不能更好了,他们欢天喜地地接受了棉花糖暖烘烘的滋润,于是几乎是瞬间,棉花糖带来的润意就走变了全身。 时眠被疼痛压迫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感受着身上并不磨人的轻轻痒意,还有让人舒服的想睡过去的暖乎,她干脆放任自己,沉入了深深的梦乡。 这一觉,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洞天福地来扰人了。 时眠安安心心睡了个黑甜的长觉。 再醒来,是被脸上的刺痛硬生生扰醒的。 “谁一个?谁敢在本土豆脸上动刀子?!” 从土豆时期就很会欣赏美的时眠,出于对自己盛世美颜的担忧,硬是将自己从酣睡中拔出来,满目狰狞的醒了。 然而醒过来,眼前却并没有什么妄图毁她容貌的持刀小人,只有一片宽阔辽远的天空,以及悠然漂浮的白云雾气。 ……美好的不似人间。 当然,如果她不是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移动,周身尖锐的风也没有在她脸上肆意乱割就好了。 时眠感觉得到身体上的不便,自然不好用灵气罩保护自己,不能用灵气罩,就只好向正背着自己在天空中飞翔的家伙求助了。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只感觉手下硬邦邦的羽毛格外刺人,低头一看,那青色的,泛着诱人光华的羽毛,可不就是之前才见识过的青鸾吗? …… 也对,除了它,也没谁会让重伤的人就这么敞着了。 “清酒大人!您快给咱施舍个灵气罩吧!咱要毁容啦!” 时眠不敢动用神识,只好靠肉嗓子吼。 然而周身呼呼作响的厉风,分分钟就将她那点声音撕扯的影子都不见,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 时眠瘫倒在清酒颈脖上,欲诉无门。 第七十六章 步家兄妹 “噗!” 不知道是谁喷笑出声,在这样呼啸的风中也格外清晰。 “清酒前辈,您就放过她吧,还是个小孩子呢。”一个清清亮亮的女声,语气里含着明显的笑意道。 “用不着你这样的小孩子来教训我!”清酒嘟哝道。 言罢,时眠就感觉身上凛冽刺骨的风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身上出现一层摸不着看不见的灵气罩。 她霎时松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前辈~” 当然,这个前辈并不是清酒。 时眠虽然听到了一个女声,却始终没能见到其人,她仗着现在有灵气罩护体了,便像小老鼠一样,从清酒脖子上偷偷探出头,想张望一下。 谁知人没看到,倒是那灵气罩的护体范围太小,她一不小心出去了一点,登时满头乱发便被吹成了扫帚模样,眼皮子翻翻,嘴角漏风的,糗得她赶紧又缩回去。 心中还不忘抱怨清酒小气。 清酒呵呵冷笑道:“臭丫头,莫忘了是谁在帮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扔下去?” “诶嘿~清酒大人说笑了,咱是谢谢您呢~” 她嘴上嘿嘿赔着笑,脸上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叫有心人看见了,不免促狭地笑了。 “你这小娃娃,真是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声又出现了,且越来越近,她余光瞥见清酒右边出现了什么东西,便转头去。 “嘿,前辈,小女名叫时眠,敢问前辈……” 时眠满脸谄媚,正想朝旁边帮她解了围的姑娘讨个巧呢,没成想,一看过去,满脸的谄笑却彻底僵硬。 只见一个青葱欲滴,扎着两个花苞髻,笑容甜甜的小姑娘,正骑在一头仙鹤的脖子上,满脸好奇地看着她。 小姑娘看上去顶多豆蔻年华,并没有比她年长多少。 要说,有些老妖怪很喜欢将自己的外貌保持在幼童时期,单从外貌来看,并不好看出一个修士的真实年龄。 但在世间磨炼过不知多少年的老油条,和初探世间的嫩芽儿,到底还是有些方面不一样的。 就比如,这小姑娘满脸的朝朝稚气,老妖怪们怎么可能拥有? 时眠脸上浓浓的巴结之意顿时就淡了几分。 小姑娘鹅黄色的衣裙随风轻轻摇摆,辫尾的金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端的是仙家童女模样,十足的姿态宜人。 ——尤其是站在灰头土脸,顶着个土扫帚的时眠身边,更衬的她气质不凡。 就算时眠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外貌,此时也有一种自行惭愧的感觉。 那姑娘一见,更是掩起嘴咯咯娇笑起来,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牙儿。 “叫时眠?怎么啦,看见我很失望吗?” “没有!”时眠想起了什么,又瞬间打起精神,嘿嘿笑道:“没想到前辈这么年轻而已,您真漂亮~” “哈哈~”她又娇娇地笑了,有些兴奋道:“你真有趣,别叫什么前辈了,把我都叫老了。” “我姓步,叫步梦,你随便怎么叫。” “好的,步姐姐~”时眠忘记了自己的猪头脸根本笑不出乖巧的样子,只一个劲眯眼笑着。 开玩笑,她可不傻,脑袋转个弯儿,便想明白了。 普通的小姑娘说话,清酒能听?之前它嘟哝一句,也更像是玩笑式的。 清酒能够口吐人言,那个骄傲劲儿可不是盖的,能让它态度好些的,除了修为强大能压住它的,就是身份背景能压住它的了。 步梦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有压住清酒的修为,只能说明她背景强大。 结合之前廉溪真君许诺她的话…… 时眠哪敢轻视,只有可劲儿巴结的份。 小清灵宗的弟子,多半身份还不简单,能叫得亲近点儿还不好? “小梦。” 一道略嫌冷淡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了点警示。 步梦吐了吐舌头,朝时眠眨眨眼道:“这是我哥哥,步月,你随便……额,还是叫谨慎一点吧。” 时眠顺着她眼神看过去。 不知何时,清酒左边也出现了一只仙鹤,与它并驾齐驱地飞行着。 其上一个男子正负手而立,他身着白色道袍,直视着前方,昂首阔立,一派仙人之姿。 尽管只见着半张脸,也能看出那男子一对剑眉斜飞入鬓,凛凛星眸似融入了冰雪一般,薄唇微抿,丰神俊秀的宛若神明。 时眠一时间呆住了,眼睛黏在那半张脸上,迟迟没有挪开。 尽管修仙界无丑人,但这男子也俊美的太超乎想象了。 “哈!看呆了吧,初见我哥哥的人都会这样。”步梦突然打断道,眉目间得意洋洋。 时眠回过神来,冲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看步月微微蹙起的眉,心中想的却不是他们以为的龌龊事儿,而是…… 人家骑得明明只是品阶不高的仙鹤,却能骑出如此风采,而她骑的是堂堂青鸾真妖,她却…… 看了看自己的形容,时眠难得有点沮丧。 要睡莲看了,肯定会很欣慰,她终于有点这方面的意识了。 “不过时眠啊,我听说,你可是直接掉入了无窍地宫的,只受了这么一点伤就活着出来了,可是有什么秘传?”步梦试探性地问道,引来了步月一个严厉的扫视。 其实也就是她才敢问出来了,平常人要问出来,不得叫人的眼刀子戳死,就她家底子丰厚,问出来,也不会叫人怀疑她有什么企图,顶多是冒失了一点。 时眠晓得,她这么问,多半还是想知道无窍地宫的情况。毕竟现在真正尽去探索过的人没有几个,无窍地宫又是不用说的超级宝库,吸人视线,她这个修为低微却还活着出现的人,就格外叫人好奇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儿,她真正关注的,却是另一句话。 “只受了一点伤?步姐姐这话就玩笑了,咱的伤可是差点就要命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得对一个豆蔻少女叫着姐姐道。 “啊?”步梦诧异地看她一眼,想起了什么,才笑道:“哎呀,你这丫头,没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重伤吧,这点伤就被吓着了,其实连根基都伤不到的,你别担心。” 第七十七章 边缘 “怎么可……” 时眠突然咬到了舌头,脸上神情有些怔忡。 “什么?”步梦疑惑地看看她。 “啊……没什么。”她勉强地笑了笑,低头思考着什么。 她想起来朦朦胧胧中出现的那颗棉花糖,或者说,是一股纯灵气,再想想至今仍未醒来的睡莲,一时心中有些复杂。 步梦却等不及了,娇娇地追问道:“哎呀,别在意了,快说那地宫里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怨灵?我哥哥说,他前些年去剿灭藏在辰南岭的大邪修,都没有见到如此之厚,范围如此之广阔的愁云呢!” 小姑娘说到自己哥哥时,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脸上生出几分骄傲来。 “额……” 时眠眼神有些闪烁,这要怎么编?她一时半会儿编不出来啊! “这个没用的臭丫头,掉下去就摔晕了,哪儿能看到地宫是什么样?要不是我,她没准儿早被怨灵们给撕了。”清酒哼道。 时眠顾不上想清酒为什么要帮她解围,连忙接上:“是啊,咱也是倒霉啊,莫名其妙摔下去,还莫名其妙晕过去,都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这么一趟呢!” “这样啊……”步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不过你可真厉害呀,居然不害怕愁云?那东西邪门极了,不管多高的修为,一个不小心都会被入体,若一旦被入体,便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摆脱。我等清酒大人时,只是在旁边沾了点,都差点出事儿呢!” “这样啊!”时眠一脸钦佩道:“那步姐姐现在还这么精神头十足,说明那点愁云什么的在你面前根本小菜一碟嘛!哈哈~” 然后呢? 步梦兴冲冲地看着时眠,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谁知道那家伙拍了个马屁,便像是将此话揭过了一般,只是笑眯眯地看她。 步梦俏脸微微一僵,盯着时眠又眯了眯眼。 可惜那家伙只管笑得憨厚,一张猪头脸,盯了几息便叫人不忍看下去了。 再加上旁边步月不断散发着的冷气,她不得已,只好丧气的撇撇嘴,不再追问。 时眠看上去傻傻的,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这单纯直率的大小姐,反而比那些油滑的家伙更难对付呢。 “对了步姐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她心中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但还是带着点小激动地问道。 “去哪里?”步梦撅了撅嘴,对她先前的不识趣似乎有些不满,态度也淡了下来:“还能去哪里,回我们小清灵宗呗。” 果然! 时眠强自压下起伏不定的胸口,纯良地对步梦笑道:“那我……” “你?廉溪真君没有给你说吗?”步梦撇嘴道:“廉溪真君与我们师祖是好友,便托师祖给了你一个推荐名额,可以直接入宗。只是推荐名额毕竟没有经过考验,算是走捷径,所以你入宗之后至少十年,要当边缘弟子,算是磨炼,之后才会考虑升入外门。” 边缘弟子?十年? 时眠一下就愣了。 边缘弟子她听说过,顾名思义,也就是游走在边缘的弟子。全靠伺候外门弟子,或是做些杂物混下去,说是磨炼,其实就是混着,升上外门弟子遥遥无期不说,一个不妥,还会被彻底除名,不要说外门弟子了,就是在宗门打个杂都没有资格了。 可时眠关注的不是这些,边缘弟子最让她糟心的就是,不下发任何功法! 她来小清灵宗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学习,为了好好修炼,早日回去找到她老爹。 而边缘弟子不要说小清灵宗的重要功法了,连外门弟子那简化过的浅薄功法都分不到半张,况且,宗门开设的讲学,边缘弟子也没有资格去听! 这还学习个什么?十年以上,到底是多久也不确定,那么长时间过去,时墨辰估计早将她老爹碾碎了一遍又一遍。 不对啊,这待遇,还不如待在小昀派好呢,廉溪真君怎么可能让她去小清灵宗? 时眠看了看骑在仙鹤上百无聊赖的步梦,又小心翼翼问道:“那……可有什么快些成为外门弟子的方法?” “这个啊。”步梦用眼角睨了她一眼:“我又不在外门呆,不清楚啊……哦,对了!” “哥哥?”她越过时眠去看步月,问道:“半年之后,是不是开始宗门大比了?” 步月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地凹着造型,听到步梦的问话,只轻轻颔首,表示没错。 “哦。”步梦点点头,又看向时眠,解释道:“半年后,就是我们小清灵宗二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了,那可是所有弟子的狂欢,届时包括边缘弟子在内,都有约战上一层弟子的权利,若战胜,便可升为上一层弟子,你若想成为外门弟子,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试试。” “这样啊!”时眠眼睛一亮,感激地向步梦笑道:“咱晓得了,谢谢步姐姐!” 她就说嘛,廉溪真君一定是将这些都算好了,才会送她入小清灵宗的,接下来能不能成功一步登天,就要看她自己的了。 步梦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淡淡应了一声,便偏过头去。 时眠也没感觉尴尬,只是在心里撇了撇嘴,感慨了下,不愧是小清灵宗的天之骄女,就是再天真单纯,那骄傲也是根植在骨子里的。 她暗自盘算了一下,半年的时间,养伤估计就要花去一半,剩下一半时间不仅得修炼,还得好好练练攻击手段,否则届时空有修为,却一个人都胜不了。 时间很是紧张,时眠心一沉。 拼了! 反正她还没有好好在修炼上下过功夫呢,这次就来试试,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吧。 她突然又好奇,多嘴地问了一句:“那步姐姐呢?届时所有弟子皆可约战,步姐姐有什么计划呢?” 步梦听了,拿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了看她,然后轻轻扬起了下巴,眼睛里带着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属于小清灵宗上层弟子的傲慢,道:“我乃元婴真君坐下嫡系亲传,无需约战于谁,若有人约战于我……” 她轻轻笑了。 “即便是在高我一层的修士当中,我也当无敌!” 第七十八章 入峰 “额,呵呵……这样啊。”时眠摸了摸额头上的汗。 步梦似乎是觉着和她说话没什么意思了,之后便一直沉默着,没有再找话题。 时眠也懒得巴结了,翻了个身,本想在清酒身上运运气,查看一下身体状况呢,但顾念着如今情况不合适,便只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她醒来得晚,事实上他们从落阳山脉出发,已经走了两天有余。 小清灵宗位居定云山脉中部,而定云山脉由北方至西南横贯定云界,定云山脉的中部,差不过也就是整个定云界大陆的中心了。 落阳山脉在定云山脉西南端尾部,若沿着定云山脉往小清灵宗去,其实也并不太远,不需多久便能到,更遑论他们是御兽而行了。 果然,没一会儿,步梦的声音就再一次活跃起来了。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时眠,你快看!” 时眠一听,连忙从清酒身上爬起来,谨慎地从它脖颈旁边探出点脑袋去看。 谁知方一见,便被眼前的景象震得一呆,心中震撼无法言说。 她本以为清酒已经飞得足够高了,穿梭在云雾之中,与云雾并驾齐驱。普通有点修为的鸟禽,都在他们下方的下方,垂头看去,只有一个渺小的影子,至于人族,根本就看不到了。 可就是飞得这样高的清酒,在眼前那座巨山面前,也只是堪堪够到了山腰。 眼前这座山,凌驾于云雾之上,直直扎入天际,仿佛要将天捅破一般! 只是这山峰,乃是小清灵宗的宗门山峰,到底不可能让外人观见全貌。 只见一层浓郁的雾化灵气,轻飘飘地覆盖着整个山峰,且越到山峰上方,这灵气越厚,到了顶峰,那堆堆垛垛,几乎能化出水来的灵气,更是呈圆圈形,一层一层,厚厚地包围着顶峰,外人看去,除了乳白色的灵气,就什么也探不见了。 时眠猜想,大概是这里本来就灵气丰富,而小清灵宗又弄了什么大型聚灵阵的原因,这山峰上的灵气才会浓郁的如此夸张。 但若此山峰单是这样,也就是让人惊讶感慨一番,外加流流口水罢了,可时眠却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的向往之情怎么也停不下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山不是个普通的山,而是小清灵宗的宗门所在之地。 小清灵宗作为定云界第一宗门,长期以来不可动摇的仙门巨擘,古往今来,有无数修士曾在这里入学,得道,修炼,进阶,其产生的“气”,就让这座山远别于其他。 也就是这数千年来浸染此山的“气”,才让这里对修士们有着强大的吸引力,那是一种修仙者朝圣的心情! 这就是真正的,修炼圣地! 时眠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不自觉地调整了下自己的姿态,想以最诚恳的态度去面对这座山峰。 然后,就见两只仙鹤,连着清酒,在接近山峰的时候,微微偏了下身子,往下俯冲。 嗯?哦,看来不能直接上山,也是,那就没规矩了。 时眠激动的想着。 终于接近了山脚,时眠咳了两声,整理了下自己头上的扫帚。 却见清酒身子又微微一侧,直接飞过了这座山峰,往后头去了。 嗯?哦,大概是要从山门进入吧,直接往山脚下一搁,那也太不严肃了。 时眠依旧激动的想着。 可当清酒越飞越低,飞过了那个霸气伫立的山门时,越飞越偏,最终停在一个灵气稀薄的小山峰……或者是小土包旁边时,她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了。 步梦无意间瞥见了她皱巴巴的脸蛋,眉梢微微一挑,不知道是嘲笑还是逗趣地笑出了声,道:“怎么啦?你不会以为你能直接入主峰吧?” “诶,嘿嘿……”时眠挠挠头,尴尬的笑了,转移话题道:“主峰?那这么说小清灵宗不止是那一座山峰?” “当然了。”步梦白了她一眼:“我们小清灵宗一共八大主峰,二十四大侧峰,还有偏峰无数,整个宗门沿定云山脉而建,绵延七万余里,门下弟子数万万人,依附我宗而生的各种小门派小家族,还有散修,更是弟子数量的数倍……” “算了,说这些,你也听不明白,反正就是很大!很大!你不能想象的大!方才那座主峰,乃是我们小清灵宗的第一脉主峰,仰韶峰,掌门师伯坐镇之地,边缘弟子,是没有资格入内的。” “好吧……”时眠听的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步梦拿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看了看她,好像彻底对她失去了兴趣,长叹了口气道:“反正啊,我们只管将你引荐入宗内,其他的,你自己摸索摸索,也就都知道了。” “多说那么多干什么。” 清酒优雅地抖了抖脖子,时眠就狼狈地咕噜咕噜摔了下来。 “赶紧的,我可不想再背着这臭哄哄的家伙了。” 步梦被逗得掩唇娇笑,冲清酒点点头,随后拉着步月,轻快地转身上了那山峰。 时眠委委屈屈地一瘪嘴,但还是忍着内脏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跟了上去。 只是从山脚走到理事堂而已,短短一节路,时眠却见识足了步家兄妹的威风。 只要来一个人,脸上就会出现经过统一练习似的,相当一致的,惊诧、向往、崇拜,最后一低头,全部化成了敬畏。 “那是步师祖?” “没错,是步家二位师祖……” “真的假的?” “真的呀,我出任务时见过的!” “哇……真走运啊你小子。” “但是两位师祖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种地方?” “那我怎么知道……咦?是引荐人的?看他们背后那个……” 出声的人突然语塞,显然是不知道怎么描述时眠好了。 当然时眠并不知道这一茬。 时眠总觉得,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想正常走路恐怕都是件难事儿,可看前面步家两兄妹呢? 哥哥全程放冷气,直接无视周围一切目光和讨论,妹妹则像是有些享受这样的目光,嘴角含着矜持的微笑,像骄傲的小孔雀似的,昂首走着。 而时眠,就那样躲躲闪闪,形容不堪地走进了理事堂。 第七十九章 名门 “步……步师祖……?” 理事堂里头,刚才还在东倒西歪嬉笑着的两个掌事弟子,一见到步月,立刻惊愕地直挺挺站了起来,神色有些忐忑。 步月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倒是这边的步梦,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面貌小些的那个弟子立刻反应过来,赔着笑脸道:“哎呀,还有这位小步师祖,您怎么来我们这偏僻地方了?” “有事要你安排,你查查看,我们师祖是不是还有一个门内弟子引荐名额?” 年纪大些的掌事弟子一听,便立即找出了两册玉简,翻查着什么,一边还不忘看看旁边步月的脸色。 时眠从旁瞧着,晓得这步月恐怕是名声在外,非是他妹妹步梦能比的。 “小步师祖啊,您说的是九衡真君的推荐名额吗?” “正是。” “的确还余下一个,真君可是要引荐什么人?” “喏。”步梦偏头,朝时眠努努嘴道:“就是她了。” 掌事弟子怀着对真君推荐的期待,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然后瞬间沉默了。 刚才还仿佛透明的时眠,一下子被这么多目光集中,不由憨笑着抓了抓头发。 “……” “咳,这,这位……小兄弟?就是要入宗的吗?”年长的掌事弟子掩饰性地拿拳头抵住了嘴。 “是个姑娘。”步梦看看他。 “哦哦!原来是位小姑娘……” 年纪大的掌事弟子心思还深一些,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对,旁边那年轻一些的,脸上就明显的出现了失望。 显然,时眠和他们想象中的真君推荐人,实在差的有点远。 算了。 那个年轻些的想着。 多半又是个通过层层关系进来的,也就只能止步于边缘了。还指望真君的推荐名额能有什么厉害角色,这次宗门大比给他们峰挣点福利呢,现在看来根本靠不住,还是得靠老弟子啊。 两人对时眠的热情一下就冷了,只是按照流程,恭敬地问着步梦。 “小步师祖,信物可有?” “给。” 步梦从乾坤袋中掏出枚珠子递过去。 两个掌事弟子弯腰行了个礼,便拿着珠子,往后头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个灰扑扑的乾坤袋。 “小姑娘,给,你的身份令牌已经刻印好了,还有边缘弟子的规矩,和第一个月的俸禄,都在里边。” “谢谢您!”时眠接过来,眼睛闪闪,期待着掌事弟子再说些规则事情,但那弟子却直接无视,转身又去对步家兄妹送笑脸了。 时眠只得撇撇嘴作罢,看来只有自己摸索了。 “好了。”步梦不客气地打断掌事弟子的恭维:“我们也要走了,这小姑娘以后你就多担待些,知道吗?” “当然当然!”那两人皆正色道。 时眠瞄了瞄步梦,这姑娘虽然不大看得起自己,但还是没忘打个招呼,也不知道是因为怕她带来的人受了欺负,损她的面子,还是真心帮帮时眠。 要知道,她的这么随口一提,已经足够让时眠在座山头轻松混下去,绝不会有多余的烦忧了。 “那我们就走咯。”步梦斜眼看看时眠。 “嗯,多些步姐姐和步前辈,麻烦你们跑一趟了。”时眠露出个真心的微笑来。 不得不说,眼前这小姑娘虽然傲气无忌了些,却到底还是讨喜的。 “小事。” 步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抱着手臂,高高扬起脸儿,脸上的光彩一时有些逼人。 “先前有些事,是我莽撞了,但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地位和资格,让我自觉地不探询你的事,所以我不会向你道歉。” “但我步梦,乃是九衡真君座下嫡系亲传,行事有不妥,让你感觉自己受了冒犯,我自然也会担待。便给你个机会吧,若此次宗门大比,你能成功入内门,我就送你一件东西,算是对之前行止的补偿,如何?” 小姑娘那姿态是十足十的盛气凌人,说的话却坦诚极了。 时眠先是被震了一下,随后便是苦笑。 内门?太看得起她了,她此次自己定下的目标,也不过是升入外门而已。 不过人家小姑娘既然如此光明正大的说了,她也不能不尊重。 当即,便肃了脸色回答道:“时眠晓得了!” 即便是为了不辜负小姑娘这一片坦然,她也不能不努力一把。 咳,当然……只是努力一把而已。 步梦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步月,满脸的求表扬。 步月如冰般的脸色也微微缓和了一些,冲步梦轻轻点了下头,以示她做得很好。 步梦脸上的开心得意立时便压抑不住了,冲时眠点了点头,又受了那两位掌事弟子的礼,便跟着步月,转身出去了。 两位掌事弟子从外面叫来一个边缘弟子,送时眠去了分配给她的屋子。 时眠乖乖跟着走,心里却还想着步家两兄妹的事。 她一直都以为,那些从出生便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名门大家弟子,多半都是被宠坏的纨绔,修为什么的全靠灵石死撑上去,心性极差,除了身份背景,不一定比得上草根出身的普通修士。 甚至还小家子气地想过,若这些资源拿给别的普通修士去,效果一定比给这些没受过风雨的家伙好。 可直到了今天,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天之骄子远不像那些散修想象中那么不堪。 从幼年时就接受着修仙界最上等的教育,他们或许是没有经过风雨,不如散修那么能打、有战斗力,但他们的心性修为,却远超了其他人一等。 他们是真正凝聚了正派精神的、下一辈修士中的顶梁柱,有傲气,却不过分,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光凭方才步梦那一番话,就可看出,这到底是有底蕴出身的,和普通修士就是不一样。 就是时眠这种向来行为不正,野蛮狡猾,还很是鄙视那些注重大道理的正派人士的人,在真正感受到了这种正派精神之后,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她心里想着种种,那厢,她的屋子却是到了。 第八十章 丹田怪象 说是屋子,就真的是间土阶茅屋,连普通都说不上,简直堪称简陋。 时眠没见过其他小清灵宗的房屋,但就眼前这蠖屈蜗潜的,实在是寒碜。 她无奈,只得耸耸肩,认了,边缘弟子就这个待遇,也是没办法的,这屋子虽然不便于修炼,但反正她可以布阵,只要不挑剔,也碍不着修炼。 向引路的那位弟子道了谢之后,她推开那并不厚重的木门,扣上了锁。 屋子里很脏,到处都是一层灰,时眠只能将就抖了抖蒲团坐上去,其他的就不管了。 且不说她不会净尘诀,就是她会,此时也不敢动用灵力啊。 时眠将方才掌事弟子给的那个乾坤袋拿出来,一股脑倒出里头的东西。 一个不显眼的小木牌,一本并不厚的小册子,一枚下品灵石,一瓶下品回春丸,简单又寒酸。 “就算是边缘弟子,这也太小气了吧,好歹是定云界第一大宗呢……”时眠嘟嘟囔囔着,心里更坚定了至少要升上外门弟子的念头。 将小木牌挂在腰间,收起灵石和丹药。 时眠翻看起那本小册子来。 这册子主要就是说一些边缘弟子需要遵守的守则,比如不得打架斗殴啦,面对上层弟子要行礼啦,每个月必须领不少于两份活干啦…… 时眠看看便无甚兴趣地甩在了一边,起身布了个隔音阵,又叠了个聚灵阵,便迫不及待地坐下内视了。 甫一动用神念,时眠就清楚地感觉到了元神处传来的剧痛,看来元神受的伤实在不轻。 她盘算了一下,她先前吞了坤元恶念,那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元神,但所蕴涵的能量也很恐怖了,至少修补她元神上的伤,那是绰绰有余的,或许还可以帮她更进一层。 只是这元神上的动作都太花费时间,哪怕这半年全部用来消化坤元恶念修补元神,那也不一定够用。 时眠想了想,便打算大致修补一遍神念,于她正常使用神念、释放法术无碍就行了,其他的再慢慢来。 她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继续将神念沉入经脉中,登时,一股难言的酸痛感便向她袭来。 得亏她以前没少折腾,这点毅力还是锻炼出来了的,虽然疼的冒汗,但脑袋还保持着清醒。 看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时眠却意外的欣慰。 “比我想象中好多了,我还以为自己会半废了呢,这样看来,确实如步梦所说,伤不到根基。” 但同时,时眠也很清楚,她之前那种情况,不可能只受这么点伤。 在神识细致入微的查探下,任何一点动静都无所遁形。时眠自然发现了那股细细密密的温和灵气,正不动声色,一刻不停地滋润修补着她的经脉,任何一处都没有放下,恐怕都不需要她自己动手,不需多久,这经脉也能恢复如初。 这恐怕就是之前那颗棉花糖的功劳了。 只是这棉花糖是什么东西?效力如此之强,简直堪称力挽狂澜,却温和安静极了,一点副作用都没有? 时眠脑中,只能想到纯净平和的木系天材地宝,有这样的本事。 “睡莲?” 她试着在神念里呼唤睡莲,然而两声下去,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应。 先前吞服的那枚高阶补灵丹,她只吸收了一点,大部分给了睡莲和土豆。睡莲吸收了那么一大股磅礴的灵气,只是动用一下空间跳跃,对她来说恐怕根本不痛不痒,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时眠心中有个念头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抿了抿嘴角,悄悄将识海里面封存的一部分坤元恶念的能量,通过青莲印记,送到那个和她结了契,正沉睡着的元神。 随后振了振精神,时眠继续将神念往下沉,沿着经脉,入了丹田。 “……” 她揉了揉眼睛,又想起来眼睛和神识无关,干脆放弃这股神识,换了一股神识凝成丝,再次探入丹田。 “……” 时眠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可能元神受伤太重,脑袋里出现了幻觉。 “……鬼的幻觉啊!干!” 她简直快要哭了,手掌成刀,狠狠往自己丹田处一拍,配合着神识的强拉硬拽,硬是将里面那个东西吐了出来。 看着眼前那根细细的,上头长了一张大胡子脸、看着就叫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小树枝,时眠无力地撑住脑袋哀嚎:“什么玩意儿啊,怎么什么东西都往我丹田里钻啊?!” “……” 懵懵懂懂,刚刚醒来的龙日天听到她这杀猪般的嚎叫,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沟通了一下阴阳两仪斗斗嘴,就突然进了你的丹田……” 他呵呵笑道:“不过你别说,你丹田里环境真好啊,我一进去就给睡着了,还有一股奇怪的灵气,一直在帮我修复身体呢。” “你滚犊子啊!那是我的!我的!谁让你乱吸收的!” “额……可我受这么重得伤,还不是怪你自爆的那几枚戒指?”龙日天虽然不好意思,但想起来先前这货答应帮他回身体,却丢下他的事情,也多了几分底气。 “感情还怪我了……” “……”龙日天看她脸色实在不好,便有些心虚道:“也没什么吧?大不了以后我不再进去了便是,你丹田里有个土豆的事,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我可以发心魔誓!小姑娘……你别这么夸张啊?总让我感觉自己对你做了什么滔天恶事似的……” 时眠没理他,依旧满脸沮丧地瘫倒在蒲团上。 她当然不是计较这些,她在意的是,居然什么东西都可以入她的丹田! 土豆就算了,起码有前世的因果在,睡莲也算了,怎么说也签订了契约,能探知她的丹田也不算什么,闷墩儿也就算了,是她自己吃下去的,还没有灵智,不需担心…… 可人面树是什么玩意儿?龙日天又是什么鬼?也能随便入她的丹田? 把她当什么呢?这还是人的身体吗? 何况最叫她忧心的一点,就是谁都能进去。 抢她的灵力药力就算了,万一要对她不利呢? 丹田,可是修士最脆弱的命门啊。 第八十一章 结契 “……小姑娘?” 龙日天打断了她的沉思。 时眠眼儿一眯,转头,阴森森地盯着地上那根丑的吓人的破树枝。 “……” 龙日天莫名一个激灵。 “咳,你,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时眠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两排大牙:“当然是办了你了!” 她抓过来那根树枝,仗着自己神识强大,就要强行签订契约。 “你干嘛你干嘛!”龙日天躲闪不能,只好惊叫开了:“你答应过帮我回到身体的!” “回到身体和签订契约没有冲突,你要是成了咱的灵宠,我自然会更尽心尽力地帮你回到身体了。” 时眠才不顾龙日天什么想法,就算是心魔誓,也是有漏洞的,她可不敢去赌。 毕竟她丹田里的景象太过匪夷所思,一旦流出消息了,被那些想人造灵根想疯了的家伙听闻,她不定有多大的麻烦呢。 若非之前承诺了龙日天帮他回到身体,结下了因果,她没准能当场灭了这丫,只是结个契约控制住他,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她动作不停,硬是动用灵力结了几个法印,又逼出一滴精血,滴在龙日天身上,最后再用强大的神识,硬逼着龙日天接受契约,将法印打在了他元神的外围,这才算契约成功。 龙日天几乎是绝望地接受了契约法印,心中一片悲哀。 想他本来也是吞天派内重点培养的弟子,吞天派尽管不是什么大派,却也让他修炼至今,一路顺风顺水,从没遇见过什么磨难。 结果不过是跑了一趟时家吃个酒,他就惹来灭门大祸,掌门师父,各位师兄弟就死在自己面前,他死里逃生,却被外来者逼离自己的躯体,最后只能在这样一个邪门儿的身体上苟活。 浑浑噩噩数月,终于遇见一个希望,没成想却比之前遇到的事情还要坑爹,不止被法器自爆炸得差点一命呜呼,如今,他一个堂堂八尺男儿,居然就要成这个小姑娘的灵宠了! 灵宠是什么?那就是毫无尊严与自由,任人把玩戏弄,有危险了还得冲上去挡命的苦活儿啊! 想来如今就是回到自己的身躯,他也无法再像以往那样活了。 龙日天无望地想着,愤愤然戳了那个法印一下,真希望这么一戳,这个法印就能消失。 “……咦?” 戳完,他好像才刚刚意识到了什么,登时惊讶地瞪大了眼。 “怎么不是主仆契约?” “怎么,你还想签主仆契约?”时眠冷飕飕瞟过去一眼。 “不!不!”龙日天终于反应过来了,狂喜道:“就平等契约了!我就说嘛,小姑娘你不像那等心狠之人!” “嗤。”时眠冷笑道:“行了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有一点,之前,你答应我说,我帮你,你就告诉我无窍天宗的宝库所在,但现在这个条件已经不管用了,就换一个,我帮你保护元神,回到身体,你得教我修炼法术,至少十个,如何?” “好好好,当然可以!”龙日天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他虽然修为不高,但几个法术还是懂得的,要教时眠也没什么问题。 时眠这才满意地点头道:“那你现在就搁一边儿呆着,自己修炼,别打扰我,以后也别想再入我的丹田,知道了吗?” “明白了,那这聚灵阵里的灵气,我可能分一些用?” “我用不上的你可以用,但不能和我抢。”时眠龇牙。 “好的好的。”龙日天还是乐滋滋的。 时眠这才翻个白眼,继续坐在蒲团上,梳理身体情况。 她其实也想签主仆契约的,想想木灵三十六小神之一是她的灵宠,就算是个半废的,说在嘴上也威风呀,可惜,她经历实在太浅,连主仆契约都不会签订,只会和睡莲签过的平等契约。 平等契约就平等契约罢,无非是互惠互利罢了,总归也能起到作用,龙日天一旦起了对她不利的心思,平等契约都会自动约束他。 时眠想着便释然了。 她又一次沉下神识查探起丹田。 丹田倒是与往常一样,先前她受再重的伤,终归于丹田无碍,土豆在里头躺的好好的,头上长得芽也越来越茁壮,闷墩儿在上头盘绕着,白色的云雾若隐若现地点缀上去,连土豆都有了几分仙风道骨。 时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土豆长得芽和以前看见过的土豆兄弟们不太一样,简直都不像土豆了,她想了想,这大概就是会拾掇形象的功劳了,只是一层云雾而已,连土豆都不像土豆了。 摇了摇头,正想开始修炼一下,借着仍在体内作用着的那股温和灵气养养伤呢,时眠却突然眼神一凝。 她将神识绕到土豆背后,刚刚生出一点绿色的地方去看。 “……” “我说你!” 龙日天正借着聚灵阵内的灵气修炼呢,就被时眠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不满地一蹦,用两根小枝撑着自己立起来。 心中暗想,若非他此时不是人身,身体里没有经脉,也不怕灵力不稳,恐怕得被时眠吓得走火入魔了。 谁知时眠火气比他还大,气急败坏道:“是你把愁云带到我丹田里的?” 龙日天陷在树枝里头,黑黢黢的脸霎时一僵,眼神左右漂移道:“咳,那不是我从地宫里逃出来的吗?难免带上了一点……我也不知道会突然进到你的丹田里去啊,所以就没来得及脱开……” “应……应该没事吧?反正你又不怕……” 时眠无力地坐了下来,没理他。 她只觉得自己前世……不对,前前世一定是造下了什么大孽,今生遇见的家伙才会没一个省心正常的。 她是不怕愁云,但不定土豆也不怕啊,就算土豆不怕,以它那个奇葩样子,不定会因此发生什么变异呢。 她看了看还没有完全随新芽冒出来的愁云,也无可奈何,只能祈祷别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了。 想想她如今身体隐患不断,时眠就愁眉不展,修炼都不敢大手大脚得修了。 第八十二章 交易 数个月后。 小清灵宗周边一个小集市上。 “我说老板,就你这个法衣还要五百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呢?” 一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正站在一家店铺面前讨价还价着,脸上硬是挤出了个让人火大的嘲讽表情。 对面那个正对着镜子抹胭脂的男人眼一斜,张开那张不知来回抹了多少遍的,红艳艳的嘴唇,不阴不阳道:“不送!” “……” 时眠气得一梗,灵石交易上,向来只有她气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糟她的心了? 这是遇上对手了! 她精神一振,看到猎物似的盯着老板道:“我说老板啊,做生意可没你这么做的,咱是真心要与你说道说道啊。” “你看。” 她拿起那件法衣,抖了抖展开。 “瞧瞧这长得,你要不说是女款,咱都以为是给哪家种灵米的糙汉子穿的呢,就这也能卖出去?老板你就是积货几个几十年,也不定会有人当这个愣头青呢!” “再看这。” 她指了指法衣旁边那块板子,上头歪七扭八地写着“可防练气大圆满修士一击”。 “现在的法衣,不能轻松防筑基修士几击,那都是不好意思出来混的,就隔壁,那个能防筑基初期修士三次全力一击的法衣,人家才卖八百灵石呢,老板你这法衣比人家能比得上?还要五百灵石?” “最后再说!” “一般最普通的法衣,都是有各种法印加身的,可攻可守可清心可解咒可轻身可不沾尘,老板你这法衣作用这么单一,怎么可能有人买?” “唉,老板啊,我今日就当是行行好了,你这法衣不知多少年没人买的,连个本儿都回不了,我就便宜点,两百灵石,帮你消货了!” 时眠一脸慷慨,看向那老板。 老板将胭脂搁在一边,终于放过了他的烈焰红唇,又拿起黑沙蛹磨成的眉粉,开始画眉。 这黑沙蛹磨得眉粉可是贵极了,不止上色好,而且在再激烈的战斗中也不会掉色,更重要的是,这是纯天然灵气制品,不含一点矿石粉末,兑点水拿来画符,那都是极好的,没点家底的女修,根本只有眼馋的份儿。 时眠就看那老板毫不心疼地一边刷,一边“噗簌簌”地往下落,最后描了一个又黑又粗的汉子眉。 她有些肉疼,又坚定了一定要坑这老板一把的心思,你黑沙蛹眉粉都能这么用,不知坑了多少灵石的,给便宜三百灵石还不行? 又搁下眉粉,老板好像这才想起来时眠似的,将那糟心的眉毛一挑。 “不送!” “……” 时眠差点气歪了鼻子。 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 她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更加不愿认输了,又开始喋喋不休道:“老板你这就没什么意思了,别的不说,就说你这外形,那也是硬伤啊,就算再不注重外貌的女修,顶多也就是买个普通道袍,你这法衣的样貌,简直就是自毁形象!何况,不注重外貌的女修能有几个?咱们女修最……” 时眠敏感地发现,自己在说出“咱们女修”四个字时,那老板眼睛亮了一下,从漫不经心的态度一转,多少有在听了。 她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计策。 “还有啊,老板,你是不是没学过画眉?眉不是那么画的,来来来,咱给你示范一下,时下最流行的弯月眉!” “……” 半个时辰后,时眠心满意足地从店铺里走出来,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往自己的弟子居所去了。 店铺里头,老板正对着镜子捧起脸蛋,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犹如两柄大弯刀一般挂在脸上,滑稽极了的一对眉毛,满意地点了点头。 “时师妹?” 她顺着山边一条小路走上去,正好迎面碰上了人。 “郑师兄?” 那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专门负责帮外门弟子种灵米的。 郑师兄看了看时眠提溜着的法衣,不由惊讶道:“时师妹,这是你自己穿?” “是啊。” “这怎么行啊,你们小女娃就该穿的鲜鲜亮亮,这种衣服,给我穿我都未必愿意呢。” 时眠叹了口气,皱起眉头,一副愁得不行的样子道:“也没办法,师妹穷啊,没有灵石买好法衣穿。” “这样啊。”郑师兄挠挠头:“那正好,我正想找师妹你买上次那种换形符呢,师妹那里可还有存货?” “哦?”时眠眼中精光一闪:“当然有了,师兄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郑师兄咧嘴一笑,看上去老实极了:“上次我买了两张,本来就是买着玩的,谁知道居然真的阴人成功了。敦阳山那个臭屁小子,可出了大丑,我还借由他的形象,冲别的弟子勒索了不少灵石呢!” 他嘿嘿一笑:“本来就想趁着如今这符还没几个人知道,我再多用用,正好师妹你缺灵石,我就多买几张备着吧!” “勒索灵石?” 时眠挑挑眉,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冲郑师兄勾勾手指,两人窸窸窣窣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半晌之后,两人终于谈成了让双方都满意的、不为人知的交易,这才彼此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对了,郑师兄,你今天不是要交灵米吗?怎么有空回山?”时眠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师妹你还不知道啊,今天是宗门大比报名的日子,我特意回来报名的。” “啊?”时眠一下子激动了:“我还真不知道呢!” “那可能是那些家伙又做鬼了吧。”郑师兄想起来什么,撇了撇嘴。 “可能吧,报名需要什么吗?”时眠却不甚在意,只追问报名的事。 她当日跟着步家兄妹上来,到底是太显眼了,有人巴结讨好,却也有人冷待,特别是她展现出本性,开始卖各种符纸给一些臭味相投的人以后,那些不待见她的就开始玩些没什么意思的小手段了,但多半无碍于她,她也没怎么在意。 “带上身份令牌就行了,另外还要报上自己的修为年纪什么的,都是小事。” 郑师兄看她那一刻也坐不住的样子的样子,便善解人意道:“那你快上去吧,咱就不说了,还在报名呢。” “好,那失礼了。” 时眠冲郑师兄笑笑,等他点点头,便飞一样地往山上跑去了。 第八十三章 法术 “名字?” “时眠。” “年龄?” “七岁。” “修为?” “练气五层。” 那内门来的登记者闻言顿了顿,歪头撇了撇她,直接什么话都不说,霸道得拿神识将她里里外外一扫。 “还真是练气五层……” 他嘟嘟哝哝地记上了。 时眠心里不太高兴,却还是压着。 “身份令牌。” 时眠将腰间的小木牌递上去,那弟子拿着用灵力在另外两张圆形薄玉片上拓印了两下,便还给她,顺便将其中一张玉片也给了她。 “半月之后,先在敦阳山进行第一次比斗,记得按时去。好了,回去吧。” 时眠点点头,道了谢便转身走了。 她其实还是不舒坦,被人拿神识里里外外得扫,就算知道丹田不会被扫到,她心中也怪异难受极了。 “这次努力些,晋为内门弟子,你就可以用鼻孔对着刚才那人了。”睡莲慢悠悠道。 “这……尽力吧……”时眠还是心虚。 “也是因为阿眠修为和年龄不相符嘛,人家难免要查探一下试试真假。”龙日天笑呵呵道。 确实,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入道不久,仍然在打基础,有个练气二层就不得了了,时眠这个练气五层,放在落阳城那种偏僻地方,已经足够让人惊艳,称一声天才了。 不过这到底是小清灵宗,七岁练气五层的孩子也不少,并不能说明什么,方才那弟子惊讶的,不过是时眠作为一个毫无资源的边缘弟子,却能和作为正式弟子成长起来的孩子并驾齐驱罢了。 “呵呵。” 然而睡莲一听龙日天说话,便冷笑开了。 龙日天立马就闭嘴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个神秘的睡莲忌惮十足,或者说,还有点畏惧。 时眠则连忙当了个和事老转移话题。 睡莲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她为什么又和人签了平等契约,她有理有据使人信服地说了事由之后,睡莲就一直沉默、生闷气,对龙日天的态度也一直没有改善。 时眠想了想,怎么也弄不明白睡莲为什么生气,便只好尽量不去惹它,让它自己清净一下了。 “哎呀,睡莲,我想将刚才那件法衣重新炼制一遍,你懂不懂什么法门?教教我呗?” “法门?”睡莲冷飕飕道:“我又不是人族,怎么会炼制法器?你不如问问你的新伙伴好了,他以前一定炼制过法器。” “……”时眠总感觉有些别扭,但还是赔笑道:“哎呀,那家伙连个法术都教不转呢,炼器他哪儿懂啊,还是得靠咱们睡莲不是?” “哼。”睡莲顿了一下,算是默认同意了。 终于哄好了。 时眠松了口气。 却又听那边龙日天委委屈屈道,他是会炼器的。 她只翻翻白眼,压根没理会。 龙日天这些日子来教她法术,她已经深深感受到了这家伙的不靠谱程度。 这家伙原先是下品水木双灵根,会的法术就那么两系,最后还是要她用自己卖灵符的灵石去坊市上买齐各系法术。 真亏得这家伙还大言不惭地说一定会教好她法术呢,且不说他不会其他系法术,就是他自己学习的那几样法术,也照样没有小成。 任何一种法术,都不是学会了就算了的。学会了,只能算是入门了,能初步使出这个法术来而已。 随着对一种属性的深入感悟,和对一种法术原理的了解程度,法术会越施越精,效果会越来越强大。 简单来分,任何一种法术都有入门、窥径、小成、大成和圆满,这五个阶段。 简单得说个火球术,同样灵力量释放出来的火球术,会因为境界的不同而天差地别,圆满火球术比起入门火球术,其威力大了十倍不止。 境界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若一系中任何一种法术境界修的高了,修炼同系的其他法术,都会更加容易。 并且,即便是火球术这种最普通的法术,若修到了圆满,其威力都能比其他高阶法术更加强大。 一些接触不到高阶法术的散修或者边缘修士,往往就是靠着这个拥有了立身之法。 而龙日天这家伙,没有一个法术是修成了小成的,堪堪窥径而已,自己都还云里雾里的呢,能教她什么? 时眠没能从龙日天那里获得经验,又没时间自己去感悟提升,没办法,只能采用了最笨的办法——用经验去填。 没错,想要提升法术境界,除了领悟属性之力和解析法术原理之外,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不停不停地努力练习。 勤能补拙这个词语,在修仙上,有时是笑话,有时是真理。但至少在法术的修炼上,这词儿没什么问题,毕竟无论是什么法术,只要练习的多了,总也会摸到一丝内里真相的。 时眠也只有靠着这个办法,才能在短期内提升法术境界了。 幸亏她以往没有接触过法术,就算不眠不休地不断练习,也不会觉得腻,毅力什么的不会影响到她,反而是时不时感受到新的一丝属性之力时,那种玄妙又迷人的感觉,让她更喜欢修炼法术了。 不过现在,时眠还得暂先放下法术的问题。 她走进自己的小屋子里,在阵盘上放了几枚灵石,合上阵法,才对着眼前的法衣发起了呆。 她的确需要一件功能齐全的法衣,但在坊市上却怎么也找不到,想想自己从无窍地宫中搜集的各种高阶材料,不由得便起了,自己来炼制一件合心意法衣的念头。 只是她没炼过器,就算有睡莲从旁指点,她也生怕自己炼出个奇怪玩意儿,白浪费那么多有价无市的高阶材料了,这才跑到坊市上,看中了手上这件法衣,拿来当模板。 时眠又将神念放出去,紧紧围绕着自己的小屋子,一点也不敢放松。 这些东西可都是她的宝贝,绝不能叫别人发现了。 确认无碍之后,她才珍而重之地从挂在脖子上的乾坤戒指里,掏出准备好的材料来。 第八十四章 炼法衣 要说最值钱的材料,那肯定在从坤元恶念那里得来的那枚乾坤戒指里。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乾坤戒指上下了坤元真君的神念印记,不是坤元恶念,而是坤元真君。 时眠虽然神识修为比同阶修士强大一些,但顶多也就是个筑基水平。 她可以在有主场优势的情况下,借着各种手段还有睡莲的帮助,将送上门来的坤元恶念吞吃入腹,却没那个本事,越阶去消除正牌真君的神念印记,尤其,这个越阶,越得也太大了些。 时眠只能暂先将那枚戒指保存着,只待自己哪日修为强大了,或是这神念印记自己慢慢减弱了,再来探索这吊人胃口的戒指。 至于现在,她只有用最开始从尸骨上扒下来的那枚戒指里头的材料了。 “这枚戒指的主人生前怎么也得有个金丹期了。”时眠不知道第几次咂舌道。 这小半年来,她已经将这枚戒指翻来覆去摩挲几十遍,却仍会因为这里面装的东西之晃眼而咂舌。 太富了啊! 就这么一枚戒指,还不包括坤元真君的那枚,她都觉得当初往地宫里头那一遭着实不亏。 “垂云丝也来一些吧。” 时眠用净水诀净了一遍又一遍的手,才敢去拿那缕垂云丝。 这垂云丝可是供不应求的好东西。 每日食用祥云的垂云蚕,在固定年纪固定体格和固定环境下产出的蚕丝,才能称做垂云丝。 其坚韧,就算不经过炼制,也能在筑基大圆满修士的攻击之下毫发无损,而且柔软冰凉,有清心之能,修炼途中心性出了什么岔子,这垂云丝没准儿还可以帮忙稳住一些。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漂亮!让广大女修无法抗拒、垂涎欲滴的漂亮! 其光华绚丽、轻柔缱绻,能仙气飘飘,也能妖娆妩媚,还能冰清玉洁,是公认的衬托美貌的一把好手,什么路数的女修都适合的万金油。 时眠想用它,也是存了一点小心思。 毕竟她走到哪里,似乎都因为不修边幅而被人鄙视着,作为一个多少觉醒了一些爱美之心的土豆,她也是想得到惊艳赞叹的目光的。 等着吧。 时眠在心里美滋滋的嘿嘿笑着。 等本土豆炼出这件法衣,保证闪瞎你们的狗眼! 她又掏出来一枚冥火种,引燃过后,用灵力托着,在空中静静飘浮。 一般还没有修炼出本命真火的低阶修士炼器,使用的火种都是地火一类。 像小清灵宗的外门弟子,就可以使用宗门的炼器室了,里面有已经从地下引上来的稳定地火,用点灵石租用便行了。 可惜,一来时眠没那个资格,二来,垂云丝这种一般是金丹修士才开始需要的高阶材料,用普通地火是根本没办法炼化的,除非用本命真火,或者其他灵火才行。 本命真火要金丹期才能修炼出来,时眠哪儿有那东西,只能用之前从地宫得来的冥火种了。 “但是睡莲啊,这冥火真的没问题吗?别让我炼制出来什么带有奇怪属性的玩意儿了,我可只有这一缕垂云丝。”时眠有点忧心道。 修士为什么多用本命真火炼器,那是因为本命真火无属性,不会影响炼制出来的法器属性。 有属性的灵火虽好,但那一般是要炼制特殊法器时才会用到。 比如要炼制专门对付怨灵的法器,就可以用太阳真火炼制,其炼出来的法器,会有一定几率附加上太阳真火的属性,让阴鬼怨灵见之即灰飞烟灭,比起其他法器来说,是专门克怨灵的。 时眠手上这冥火,其自带了阴气,万一炼出来的法衣被附上了属性,还不一定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效果呢。 “得了吧,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大不了,就是让你穿上去之后,看上去幽怨一点而已。”睡莲漫不经心道。 “我穿着法衣是为了漂亮为了晃眼,要幽怨做什么呀……”时眠嘀嘀咕咕道。 不过没办法,她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便只好暗自祈祷,这附上属性的概率不要太大了。 备好垂云丝,她又陆续取出一些普通材料来,一一点齐。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睡莲道:“只用垂云丝这一种高阶材料,总感觉炼出来的法衣等阶不会太高,若我进阶太快,穿不了太久,岂不是浪费这垂云丝了?” “那你再找找别的材料呗。”睡莲语气一转,又嗤笑道:“其实材料都是虚的,你若有手艺,普通材料也能炼成高阶法器。” “哎呀。”时眠憨笑:“咱这不是没手艺嘛,只好拿材料充了。” 她想起来自己一直惦记着的好东西,问道:“那四根上清龙纹柱的材料,能不能做炼制法衣用?” “哪有用上品龙息岩炼法衣的,那是硬材料,你想让法衣硬邦邦得变成盔甲吗?你要炼刀炼剑还合适些。”睡莲对她的奇想很无奈。 “那只加一点点呢?一点点粉末,行不行?”时眠实在是心痒难耐。 “……” “那倒是可以。”睡莲无力。 “那就加一点吧!”时眠两眼放光道:“先前你道那龙息岩种种好处通天,咱就迫不及待地想试试了。” 她从乾坤袋里,将其中一根上清龙纹柱托出了一角,剩下大半都留在乾坤袋里。 这小屋实在太小,恐怕摆不下一根上清龙纹柱,她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时眠从腰间取下早已被炼化过的碧元掌中剑,注入灵气,往上清龙纹柱的边角上轻轻削了一下。 就指甲大的那么一片,时眠本以为会很轻松就削下来呢,谁知碧元掌中剑划上去,居然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来。 时眠不信邪地又狠狠割了两下,可惜除了差点把碧元掌中剑崩坏,龙纹柱还是光滑平整,没留下一点痕迹。 “这怎么办?” 时眠苦丧地皱起眉头,心疼地吹了吹碧元掌中剑。 这也是好东西呢,中品法器,同阶修士没点家底的,不一定能拥有一把,她要上宗门大比,还多得靠它出马呢。 “笨,反正你等会要用冥火炼化它,干脆就用冥火烧呗。”睡莲鄙视道。 “哦!”时眠恍然大悟。 冥火既然能炼化这龙息岩,要弄下来一点,还不是轻易得很? 她伸手,用灵气将那静静在空中漂浮燃烧的冥火招过来,凑近了那龙纹柱一点点小角,搁上面烧着。 可惜等了好一会,那小角上也没什么动静。 时眠等的不耐烦了,便烧一会儿,拿掌中剑削一下,如此往复。 终于,那龙纹柱不堪重负,落了堪堪能盖住小指甲盖儿那么一点儿粉末下来。 “呼……” 时眠擦擦汗,总算松了口气,将剩下的龙纹柱又收了回去。 “好了!这下便可以炼制了!睡莲,最先要怎么做?”她跃跃欲试道。 “你得先把模板放进去,不然怎么融材料进去?” 时眠依言,拎起旁边刚买的那件法衣,就往冥火上一蒙。 “蠢货!不是那么扔的!”睡莲一时气急,大声叫道。 “啊?”时眠懵了。 “快拿起来啊!” 她赶忙又将法衣捞起来,可惜就胸口上,已经烧了一个大洞。 “用灵气裹着!懂不懂?你是在炼器,不是在烧东西!”睡莲恨铁不成钢道。 “你又不说清楚……”时眠小声拌了一句。 “……” 终于,一片手忙脚乱之后,时眠总算是摸着了点大概。 “龙息岩炼化不易,你最先加进去。” “哦哦。” 时眠依言将龙息岩裹入灵气,借着冥火努力和法衣融合。 “避神玉。” “该刻第一道伸缩法印了。” 伸缩法印可以让法衣随着身体自动变化大小尺寸。 “黄蝎粉。” “该上避尘诀了。” “……” “好了,加垂云丝吧。” “呼……” 时眠深呼了口气,紧张地看了看手上的垂云丝,才郑重万分地裹着灵气一同加入了冥火中。 “所有材料都加完了,接下来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睡莲指导她显然也指导得很是疲累。 “在脑中想着你想炼成的样子,然后用手上灵力去控制雕琢,记得看着冥火的势头。” 时眠照着睡莲所说,控制着各种材料相融,然后雕琢细节。 她脑袋上尽是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下来,最后深入衣服里头,把她整个前襟都打湿了。 这活儿,实在不是个简单事情,要控制注意的地方太多,她又手生,难免压力大。 “快些。”睡莲突然催道。 “不再炼化一会儿吗?” “冥火燃烧是在燃烧身边的灵气,你没发现你聚灵阵里面的灵气已经很稀薄了吗?这样最后成衣时,恐怕没有足够的灵气注入成型,你这法衣的等阶得下一个层次,浪费了。” “啊!”时眠反应过来了,一时也有些心急,不只是周身灵气稀薄呢,她自己体内灵力也不足了,控制这么多东西,实在太消耗灵力。 吞了颗补灵丹,时眠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收尾了。 “凝型!” “别慌别慌!晚一点再注灵!” “别忘了控制材料!” 时眠深深皱着眉头,专注地盯着眼前那一团各色混杂、内里泛着冥火青光的粘稠液体,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似的。 “好了,结印吧,可以注灵成衣了!”睡莲也紧张道。 时眠手上轻轻颤着,生涩地结了个印,朝那团已经有了大体形状的液体打过去。 登时,聚灵阵内外的灵气,都一股脑地涌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冲进那团液体。 外头偶然路过的一个弟子察觉到这动静,不由愕然得眨了眨眼。 “姓时的臭丫头这十来天没出门,生意也不做,任务也不做,连宗门大比的分配对手都不去看了,原来是藏着偷偷进阶呢啊?” 他又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再次感受了一下这灵力的波动。 “不对啊?练气五层升六层,哪有这么大的动静,灵力波动还这么不稳,这死丫头,搞什么好东西呢呢?” 他眼睛来回转了转,嘴角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来,连犹豫都没犹豫的,便跑到理事堂,去叫掌事弟子了。 而屋中的时眠,终于开始进行成衣的最后一步了。 “压缩灵气!再压缩!尽量全部压进法衣里!” 时眠憋得脸红脖子粗,努力地压缩着灵气进那半成衣里。 总算是将法衣能承受的最大的的限度灵气都压了进去,才算可以。 时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 到了这个时候,炼器已经基本成功了,她只要再用灵气放在冥火上加固一下,然后防止一边等着冷却便行了。 她抬手抹了抹汗,看着那被灵气包裹着的、流光溢彩精致漂亮的法衣时,不由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 总算没浪费材料是不? 她此时已经完全放下心了,身子也不再紧绷,正想将已经加固好了的法衣从冥火中挪出来,放到一旁冷却一下时,突然! “砰!” “时师妹!你没事吧!我带掌事来帮你啦!” 一道声音乍然响起。 她设下的隔音阵突然被人闯入了,就是外面那一层防止人进入的简单禁制,也被人冲撞得蓦然发出一声巨响。 长时间来都在安静环境下炼器的时眠,被这巨响和叫嚷吓得愣是一抖,灵气一个不稳,便没控制住法衣,居然让它直直又掉进了冥火里! “哎呀!”她一个激灵,赶紧想将法衣捞上来。 谁知外头的人听她这慌乱的叫声,还更来劲儿了。 “砰!” “时师妹你别慌!快开禁制,我们来帮你!” 谁知早已神识不济,精神极度敏感的时眠,被他这一声吓,居然又一次手抖了,刚拿起来的法衣,又一次掉入了冥火上头。 “啊!” 时眠简直要哭了。 她还听见外头那个弟子在低声怂恿着掌事弟子,要强行破开禁制进来“救”她。 “我没事啊!”她几乎是哭着嚎出来的:“真没事!这位师兄!你们再撞我就有事儿了!快走吧!” “时师妹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定要说出来!不用客气!” 外头那声音满是正气。 掌事弟子也附和道:“没错,时眠你可千万别出事儿啊,你出事儿了我可没法儿向步师祖交代!” 第八十五章 幻灭 “交代你大爷啊!”时眠此时急得,一点也不在乎掌事弟子的身份了,怒吼出声道:“咱们是不是有仇?人家修炼中途跑来打断你败不败人品啊!” “赔偿损失!赔偿损失!知道你们这么一搞损失了我多少灵石吗?!” 要是有人看到此时的她!铁定会被那一脸狰狞给吓到。 外头那个弟子原先看把她惹恼了,还很是高兴,暗想着这下这丫就得罪掌事弟子了,以后有她受磋磨的。 谁知转头就听那个死丫头又开口要什么赔偿,他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一下子定住了。 时眠这个死丫头在抠灵石上的本事,他们同一个山头了半年,还能没见识过吗? 他吓得一个哆嗦,瞬间就闭口不言了,生怕她真跑出来缠着抠灵石。 这下怎么下台? 他偷偷看向前头的掌事弟子。 掌事弟子此时也是气得脸色发青,说他一个堂堂掌事弟子,这座山头上就他最大,此时抱着关心的念头过来看时眠一个小丫头,居然还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顿,这叫个什么事儿? 不过到底步梦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就是此时气得挠心,他也终究做不出什么。 话说回来,刚才也确实是他疏忽了,被旁边这弟子三言两语牵着跑,居然就糊里糊涂干出闯人屋子的事情。 掌事弟子理亏,却又不忿,一时间气得脸色发红,又听里头那个不识趣儿的,骂完了硬是没有再说话,给个台阶下,他就尴尬的想捂脸。 “罢了。”他捂着嘴咳了一声,刀锋一样的视线从旁边那个弟子身上划过。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那就先回去吧。” 那弟子脸色一白,心知这老家伙到底不想惹有步师祖撑腰的人物,便想在他身上撒气了,这么一番,他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忐忑不安地冲掌事弟子笑了笑,他便顺着话道:“倒是弟子担心过头,妨事了,劳掌事特意走了一趟。” 他兢兢战战行了个礼。 掌事弟子心有郁气,却更想离开这里,也没有趁他自揽责任便发难,只是草草训斥了两声,便拂袖走了。 那弟子看着掌事弟子的背影,又看看已经沉寂下来的屋子,狠狠磨了磨牙。 “死丫头,不就仗着有人撑腰吗,可不要得意太过,且看这回宗门大比,我怎么收拾你!” 他很恨地甩了甩衣袖,来时气势嚣张,走时却像只小老鼠似的,灰溜溜跑了。 至于屋子里头的时眠,吼完那一声之后,只暗暗将赔偿这一茬记在了心上,就没在意外头的动静了,呼天抢地拯救出来自己的宝贝法衣,可惜抢救出来的成果,却只叫她欲哭无泪。 “睡莲啊,这还有的救吗?”她捧着法衣,失魂落魄,哭丧着脸问道。 “咳……” 睡莲似乎差点笑出了声,不过想着时眠此时是真的心情不好,便强自忍下,同情道:“除非你再有一缕垂云丝,或者其他好布料,否则……是救不回来了。” “……” 时眠一下像极了焉掉的土豆,整个人都颓废了。 “我的法衣啊!” 她突然仰天长号一声。 只见她手上刚才还流光溢彩,夺目非凡的法衣,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坨黑漆麻拱、不知所谓的东西。 如果说先前那模样,可以称做是天边的朝霞,水面的落月,宛如仙子衣裙的话,现在这个,除了还有个道袍形状,简直是被比到尘埃里的尘埃去了。 时眠本来就是奔着漂亮去的,又见了刚才那件让人心中沸腾的法衣,此时再见这还不如炼化之前好看的法衣,如何能够接受? “咳……”睡莲说出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安慰:“好歹是炼制成功了,能力作用什么的都没出差错,这不就行了吗?” “行什么啊……” 时眠瘪嘴。 的确,她方才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步骤,就算临门一脚出了那样的意外,也已经影响不到法衣的等阶、作用了,这法衣的确算是炼制成功,就算最后不小心又掉回了冥火中,那也不过是将颜色烧过了头而已。 只是时眠本来想的好好的,这垂云丝那么显眼,她以后穿上了,走到哪里都会有“哇!”、“天哪!”、“真漂亮!”之类的羡慕嫉妒恨,而她就可以在这种又羡又妒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中高高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招摇过市。 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她要是再穿上这法衣,恐怕会比先前预料的更显眼,只不过会变成“啧!”、“噗!”、“蛤蛤蛤!”之类的嘲笑讽刺,而她恐怕会变成一只小蟑螂,怎么也抬不起头了。 有了希望过后的失望就会格外挠心挠肺,尤其是时眠这种想象力过于强大的,对于怎么怼嫉妒她的女修们,她都已经想好措辞了,这下反差过大,实在叫她怅然若失。 “想点好的。”睡莲也着实被逗乐了,如今安慰她也不嫌烦。 “你若是穿成原来那个样子,指不定招惹多少麻烦呢。那得多耽误修炼,多耽误多少时间?你爹还等着你去找,你那六叔也还等着你去吊打他呢。虚荣攀比最毁道心,你看,现在不就是在警示你吗?” “……我明白。”时眠撇嘴。 她如何能不明白这些?只是到底不太成熟,控几不住计几罢了。 只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时眠只是怅然若失了一阵,便又打起精神好好打量起了她初次炼制的法衣。 算了算了!左右她又不是没丑过,没准她还可以借着这件法衣扮猪吃老虎呢,那不有趣吗? 她想了想,在对手万分不屑地轻飘飘一掌打在她身上,而她则气定神闲负手而立,全屏法衣去抗时,对方可能出现的愕然懵逼之色,就觉得心中郁气散去不少。 铺展了下手上的法衣,时眠尽可能让自己忽略那个诡异的外貌,只看内在。 “不错啊!”她眼睛一亮:“高阶中品法器,够我用到筑基了,若不挑,金丹也不是不能坚持一下。” “还不致呢,你试试它的能力。”睡莲笑道。 第八十六章 准备 “什么?”时眠似懂非懂道:“我记得可以清心,避尘,防御金丹初期全力一击,还有什么?” “何止。”睡莲笑她:“可不要小瞧龙息岩了,你现在要穿上这法衣,那就是穿上了一层乌龟壳,缩着不打也能把对手磨死。” “原先垂云丝炼制成的法衣,虽然能防御金丹初期全力一击,但那一击过后,这法衣估计也就留不下来了。可你加上的那一点龙息岩粉末可不一般啊,龙息岩沾染了龙气,你用在法衣上头,这法衣便可以自动修复,只要周围有足够的灵气,就可以无限制地恢复如初,你用到什么时候也没问题。” “说起来,还是刚才那一下子的功劳呢。本来单纯用龙息岩加入炼制,不过是防御能力稍强一些,对灵兽的威慑力大一些罢了,可你刚才那么一回炉,就相当于是借冥火又附加了一遍能力,这才让龙息岩的作用完全发挥。只不过代价……就是龙息岩压过了垂云丝,这法衣外貌变一变了。” “真有这么好?”时眠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这意思是,只要她穿上这法衣,以后即便去抢元婴修士的东西,还站着给人打,元婴修士也打不死她? “那阿眠岂不是什么都不怕了?找时墨辰那个大魔头报仇也没问题了?”一直沉默着的龙日天也兴奋地跳了出来。 “那只是理想状况罢了,两个蠢货。”睡莲嘲笑她的天真,顺便攻击了一下龙日天:“除非你在什么灵气十足丰厚的洞天福地,否则法衣自己修补过几次,抽干了周围的灵气,就没办法再次复原了。况且,那些金丹元婴的,想杀一个人,手段何其多,干嘛光就着你的壳子打?” “所以,实力才是一切,外物终究是外物,你就别异想天开了。” “切。” 时眠又露出了那种让人无端端火冒三丈的表情。 “那我现在在这种地方,用了聚灵阵灵气还这么稀薄,这法衣岂不是一次都没办法修补?” “鸡肋啊,鸡肋。”她老气横秋摇头念道。 “……” 睡莲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不是它的法衣,这法衣鸡肋碍到的也不是她,可她就是觉得莫名火大,好想用枝蔓把时眠好好抽一顿。 “算了,勉强用吧。”时眠状似嫌弃地套上了法衣。 其实她心里乐着呢,她那狗屎一般的炼制手法,本来就已经把垂云丝的效果损了一大半了,却没想如今因祸得福,把龙息岩给发挥了个十成十,虽然现在这效果不经用了一些,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发挥奇效,救她的命呢。 把冥火种熄灭,时眠感受了一下周围空荡荡的灵气,不由暗想,下次使用冥火,一定要到灵气充足的地方,这冥火燃烧太消耗灵气,下次不能像今天一样,差点没有足够的灵气成衣了。 “我炼这一件法衣,过了多久了?” 她漫不经心拿神识瞥了一眼这个边缘弟子院子外头挂着的历,却登时吓的魂飞魄散。 “怎么过了这么久?!明天居然就是第一场比斗了!”时眠一蹦起身。 “哎呀!睡莲你怎么不提醒我呀!”她不自觉地埋怨道。 “难道还叫你停下炼制不成?”睡莲冷道:“左右又不是错过了,不是还有今天一天的准备时间吗。” “可这也太急了……” 时眠无法,只能忙忙碌碌地开始收拾明天用的上的各种东西。 首先是她这半年下来积攒的各种符箓。 她虽然对此方面实在没有天赋,可浪费的材料多了,到底不是白浪费的,也学会了换形符、火球符和金斩符三种。 只是她手艺不精,只能制出下品符箓。 威力不强,只能用量去凑,好在她练习的勤,这些都是按沓算的。 “换形符倒是用不太上,等会儿给郑师兄送去,换点灵石回来,我再去买些别的符箓。” 她计划着。 又将碧元掌中剑温养了一边,挂在腰间,时眠找了找,自己除了这柄小剑,还有什么攻击手段。 她这大半年,别的都是姑且便过的,只有一件是在拼了命的修炼,那就是法术。 五系法术,每一系的基础法术她都没少,个个都已经入门,练的最多的普通火球术,和普通木缚术,更是已至窥径。 这说起来有些可怖了,龙日天几十岁的人了,就算天资不佳,那也是平庸,他都才堪堪窥径了几种法术,时眠才多大?她接触法术又才多久?居然就已经有一门法术窥径了,这说出去也算是天才了。 只有时眠,还有一直看着她练习的龙日天和睡莲才知道,她到底有多拼命,才能练就这成果。 那可真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在练啊。 普通人说是练一门法术练了多少年,可那真正练习的时间,可能占不到几分,时眠说出去好像很了不起,但这样练习的时间,可比一般人要多了去了,真说起来,她还嫌自己天资太过愚钝呢。 “也是托了前世的福。”她心中有些玄地想着:“否则能练成一个火球术就不得了了,木缚术这种不常练的木系法术,我可没办法只花那么点时间就练成窥径。” 试了试法术,她心中也有了些底气,只是要肖想内门弟子的宝座,这点窥径的法术可不够看的。 时眠想起那个,自己不止下了功夫去练习,而且还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法术,一个五系组合法术。 她虽然只是刚刚入门,威力还没练出几分,但一招下去,在同阶段修士中也是不得了的了。 组合法术厉害就厉害在这里,强大又多变,只是刚刚入门,也强了其他单一法术不止一筹。 得亏时眠的奇葩灵根,否则这种五系组合法术,就是五灵根的修士,怎么也得筑基以上才能接触。 时眠准备好了东西,又出去匆忙采买了一番,直到日已至黄昏,才停在了理事堂外头,张望着那张对手编排表格。 “赵宝龙。” 她默默念了一遍这名字,才把他和今天那个找事的小弟子对上号。 冷笑了一声,时眠又看了看天色, 很快了,明天,我土豆就来教你做人。 第八十七章 出场 敦阳山,演武台。 赵宝龙挤在一群弟子当中,无头苍蝇似的来回窜着,怎么也出不去。 “赵师弟,这边!” 他顺着声音找去,只见一个英俊帅气的少年正在那边给他招手。 赵宝龙废了老鼻子劲儿才浑身凌乱地挤了出去,跑到他身边,气喘吁吁地撑住腰。 “真是的,挤死了,姚师兄怎么在这儿?” “我就想着你可能进不来呢,特意过来等着找你呢。”姚遇玄爽朗笑道:“盛典嘛,没办法,咱们西面边缘弟子的比试场就这一个,自然是所有人都往这边来了。” “毕竟是西面唯一一个被赐名了的边缘弟子山峰啊。”赵宝龙不由得面露感叹:“不像师弟那个山峰,连名字都没有。” “哈哈。”姚遇玄笑笑:“既然是来了敦阳山,我就尽尽地主之谊吧,来,走这边。” 赵宝龙跟上去,远离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师兄,这边有路?” “当然了。”姚遇玄回头,得意道:“不过只有本峰弟子知道,咱们走这条路,也清净些。” 赵宝龙看他回头的样子,一时间心中跳了跳,为了掩饰心中的不自然,才咳嗽了两声道:“姚师兄倒是越来越英俊了,没少被师姐妹们惦记吧?” 谁知这恭维的,却像是马屁拍到了痔疮上,姚遇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再英俊也没用,该欣赏的人却不会欣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们峰那个郑立海,是从哪里得来了一种奇怪的符箓?他可将我害惨了……” “郑立海?符箓?”赵宝龙奇怪地摸了摸头,突然想起了某个一直在卖符箓的人。 “师兄说的是什么符箓,师弟不知道,不过郑立海倒是一直和一个在卖符箓的人走的很近,此人……” 他将时眠的种种事迹都叙说了一遍。 姚遇玄一听,立马就肯定这个什么时眠,一定就是卖那种奇怪符箓的人,不然原先郑立海那个傻大个,怎么突然会耍心机,还会坑害他了?铁定都是和这个家伙学的。 “怎么了?师兄?可是有何不妥?”赵宝龙没憋住,问了一句。 “不妥的大了。”姚遇玄冷笑:“本来我与孙师妹都快成了,都是这个郑立海横插一脚,还坑害得我形象大失……”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你说你和这个时眠,是第一次比试的对手?” “是啊。”赵宝龙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本来我就想教训教训的……师兄,可要我下手狠些?” “是要狠,要狠到这个地步。”姚遇玄手并成刀,狠狠往下一砍。 “……”赵宝龙一时有些张皇地看他:“有……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了。”姚遇玄一张俊脸都扭得不成样子了,阴狠道:“不只是她,还有郑立海,也一并如此。” 赵宝龙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才勉强冷静下来:“可是……宗门大比,就算边缘弟子管的松一些,也绝不允许出人命呀?” “不一定要当场死啊。”姚遇玄意味深长道:“下来以后,不治而亡,就怪不到我们身上了。” “……” 赵宝龙心里怦怦跳着,还是很犹豫,他仓惶看了看姚遇玄,总觉得他和印象中不一样了。 “这也是事出有因的。” 姚遇玄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连忙压住心中不断溢出的恶气,勉强维持住了一点那英俊爽朗的样子,脸上带了丝羞愤和苦恼。 “你不知道,郑立海借着那时眠的什么奇怪符箓,让我出了多大的丑,还让我背了不少灵石债,被掌事警告,差点就终生都没有资格进入外门了……” 他尽力将自己说的更可怜一些,郑立海一些恶作剧似的捉弄找事儿,也被他苦大仇深地说成了是心存恶意,要毁他前途。 其实郑立海远没有做那么过分的事,只是姚遇玄自小仗着一张鹤立鸡群的脸,和很有希望晋升外门的修为,在边缘弟子中受尽了追捧,从没有过什么曲折。这下一时丢了形象,他好面子又心眼小,心中恨绝郑立海,这才想要杀了他和时眠两个。 果然,一向以他为首的赵宝龙一听,立马气红了眼。 “真是欺人太甚!”他眼中现出坚决道:“师兄放心吧,师弟一定好、好、教、训、这个死丫头。” 姚遇玄心中很满意这只被驯服的狗,面上却是无奈又伤感的表情。 赵宝龙一看,更是恨上了时眠。 “说来,我与这个死丫头一同下的山,她也快到了……” “让让让让!” 话音未落,便被一道风风火火的女声打断。 赵宝龙一怔,立即反应过来道:“就是她了!” 两人快速从小道上跑出去,站在演武台附近,就看那缓慢向上蠕动着的人群,突然被杀出了一条直线。 只见那人海中间,硬生生被人分出一条道路,如波涛一般,两边的人你推我我推你,翻涌着向两边倒去。 而细看一下,那开路的人—— 居然是用浑身蛮劲儿把人撞飞的! 没错,时眠仗着身上的法衣厉害,自个儿撞别人也绝不会伤到自己,便无视前面一切阻拦,一气儿往前冲着。 偶尔有块头大的,她撞不飞,便踩人家的脚,一脚下去,趁人跳脚,再飞快撞开冲出去。 她就这么野蛮又阴险地,收获了无数“哎哟!”、“我艹!”之后,居然在黏糊又紧实的茫茫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就这么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要冲上演武台了! “谁家小子!打不死他!” “看他那穿着,身上粘的是粪吗?!别弄老子身上了!” “哎哟我去,你们没发现刚才说话的是女声吗?” 当然,有咒骂的,也有开心玩笑的。 “哎呀,那是时眠时师妹吧?” “哈哈,真是她的作风啊,下次我也学学。” “时师妹这道袍上是下了什么符箓吗?她那小身板硬悍那么多人也毫发无损的,我也好想要这符箓啊。” “肯定是新符箓,上次买没见过啊。”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买家。 第八十八章 决心 “呼……” 终于,眼前没有人了。 时眠停下来擦了擦汗,双手叉腰,眼睛放光地看向眼前的演武台。 “总算被我杀出来啦!人真多,说起来还有点累呢。” 她左右活动了一下身子,虽说撞人家她不会有什么感觉,但那是要使力才能撞开的。 眼前,是早已看呆了的敦阳山内部弟子,还有刚刚从外门领了任务出来,负责这次西面边缘第一次大比的弟子。 “这个……师兄,她是不是犯规了?”一个外门弟子呆呆地抬起手来,指着失眠。 “犯什么规。”这次外门来的,要坐镇的那个筑基修士翻了翻白眼:“又没开始比试,有什么规则。” “好吧……” 外门弟子一面做着事,布置着演武台,一面偷偷瞄着这个奇葩的边缘弟子。 而赵宝龙和姚遇玄之流,就是满目阴沉地咬舌头了。 “就是此女,师兄你看,可是不要脸极了?” “的确不假,咱们也算是为边缘弟子除一害了。” 而时眠则享受着这目光,心中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看本土豆的霸气出场哈哈哈哈哈!” “……” 睡莲又想换契约人了。 “好了,你快找找自己的比试场地吧。” “哦,好。”时眠反应过来。 她非要来这么早的原因,也是她和赵宝龙的比试安排的很早。 此次边缘弟子报名参与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在和外门弟子约战比试之前,他们还得先自己来一番比试,淘汰掉肯定没资格和外门弟子比试的那批人。 而这初试,也就是淘汰制。报名弟子会被随机安排到对手,战胜了即可继续比试,失败了就立即被刷下,没有复活的制度。 而只有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比试之后,最后留下的二十个人,才有资格进入外门大比,当然,这只是西面而已,其他地方的边缘弟子,连着这边一起,还得有八十个人。 时眠修为才堪堪练气五层,虽说边缘弟子大多只有二三层的修为,但也不是没有更高的,她想在这海一般的修士中脱颖而出,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就比如第一轮比试遇上的赵宝龙,就算是边缘弟子中修为不错的一批了,修为同样是练气五层,不过他停留的时间久,经验比时眠丰富得多。 时眠在脑中想了想,昨天向郑师兄问到的,这个赵宝龙的资料。此人擅长使剑,有一柄下品法器飞剑,使得很上手,主要修体修武力,法术什么的,没有一种窥径的。 她一听修武就乐呵了,修武呀,那你尽管来打好了,咱的法衣你都打不破呢。 她自从昨天彻夜试了试自己的法衣,那信心可称爆棚。 “那边是不是赵宝龙?”时眠在心中问道。 “就是他。”睡莲答道。 时眠看了看那边的赵宝龙,他脸上阴鸷之色极浓,看仇人似的看着她,却又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心虚。 她当即就不乐意了。 怎么着,你毁我法衣,无冤无仇就来添乱子,你还恨上我了?你怎么不上天? 时眠哼了一声,干脆大摇大摆走上去。 “哎呀,这不是赵师兄吗?来这么早啊。”她脸上又摆出那种无端端叫人火大的嘲讽表情。 “咱们恰好是对手,同一个演武台的,就一起过去吧?” 因为人太多,只一个演武台上比试,那不知道要比试到什么时候去了,所以此番,敦阳山特意多搭了几个小演武台,时眠和赵宝龙的比试场地,就是小演武台的其中一个。 “时师妹。”赵宝龙盯着她,压抑着什么似的笑了笑道:“也好,一起走。” 他朝旁边的姚遇玄点了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才跟着时眠往他们所在的演武台走去。 那个人怎么有些眼熟? 时眠多看了姚遇玄一眼,人长得俊,就是容易给人留印象。 好像是郑师兄情敌,刚刚被整了的那个弱鸡? 她又不动声色瞄了眼赵宝龙。 这俩人熟悉?凑在一起,是盘算着什么吗? 没等她细思,赵宝龙又说话了。 “时师妹,这次比试,可有信心?” “当然是有的。”时眠露出大白牙,森森笑道:“昨日师兄那么关心师妹,还特意找来掌事破了师妹的阵法,就是为了这份关心,师妹也不敢输呀!” “呵呵。”赵宝龙勉强笑了笑:“有信心就好。” “怎么?师兄觉得我赢不了吗?” “……”赵宝龙捏了捏拳头:“赢不了,所以,早点认输会比较好。” 时眠一下子连装相都不愿意装了,脸色拉了下来,用最嘲讽的表情看了看赵宝龙,遂不说话,自己在演武台下头坐下了。 赵宝龙低下头,神色很是阴霾。 他没杀过人,说起来,也和时眠没有深仇大恨,即便是为了师兄,他也暂时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本来想时眠自己醒悟,早点认输呢…… 想起刚才她那个表情,赵宝龙心中又升起一股嫌恶。 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也就怪不得他了。 巳时一刻,演武台的一切准备终于完成。 高高站上去的外门弟子,身上穿着绣了大大的“清”字,看上去整洁又漂亮的门派道袍。 那个坐镇的筑基修士,像是要故意展示这件道袍似的,缓缓扬起袖袍,将整个小清灵宗标志都展现出来,才狠狠一敲那锣鼓,伴着灵力的锣鼓声传出了老远,悠悠不绝。 同时,一股沉重的威压也毫不客气地向众人袭来,修士们顿时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小清灵宗边缘弟子选拔比试,开始!” 他威严的声音穿出,在下面仰望的边缘弟子一下沸腾了,满脸都是向往和期望。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只要成了,以后就能成为,像上头站着的那修士一样的人。 他们将会拥有宗门统一发放的道袍,那是小清灵宗的标志,他们将不再是可有可无的边缘,他们将是真正的,和数万万弟子共有骄傲的,小清灵宗弟子! “乙三演武台,第一场!” “练气五层时眠对练气五层赵宝龙!” 第八十九章 让你打 终于来了! “哼!” 赵宝龙重重冷哼了一声,身子一轻,就凭空飞了起来。 他脚步在空中轻飘飘地点了两下,仿佛在走什么看不见的空中楼台似的,看上去风姿十足,近了演武台,还要旋一个身,衣袍一挥,才昂首挺胸立了上去。 “这个傻帽!” 时眠看他装相,却只在心里啼笑皆非。 轻身术这种法术,就是代步而已,速度不快又飞不了多高,还消耗灵力得厉害。在定云珠泛滥的定云界,这种法术更是鸡肋一般,时眠压根就没去学。 赵宝龙这厮,专门学了这法术,不就是想装相吗。 时眠看他在台上那个深不可测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切。” 她很清晰地嗤了一声。 然后老老实实、慢慢吞吞地一步步走上演武台,站在了赵宝龙对面。 赵宝龙正接受着围观众修士艳羡又赞叹的目光,突然被时眠这声不屑的嗤笑给打断,不由心头火起。 “时师妹,请指教吧!” 他袖袍一振,双目如炬。 “嘿嘿,指教,当然要指教了。”时眠阴阴地看着他,笑了笑。 赵宝龙心里突然打了个突。 他才想起来,这个死丫头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可指教的人物,丫从来不按常理出牌,阴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 立时,他就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不过好在,他今日,也不只是指教指教而已。 想至此,赵宝龙又放松了一点。 是啊,目的不同,时眠怎会知道他会下什么程度的手,只有她防不胜防的余地才是。 “好了!”站在台外判规则的外门弟子打断了他们的争锋相对,大喝一声:“开始吧!” 登时,底下的围观修士也开始起哄。 “快点打!快点打!” “墨迹什么呢!” “赵师弟快好生教训一下那小丫头,丫刚才居然敢踩老子的脚!” 有些嗅觉极其灵敏的修士,此时已经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浓重的火药味,暗暗猜测着,没准这初开始的第一场比试,就能看到一场大戏呢,得劲儿啊! 姚遇玄也坐在演武台之下,目光炯炯地盯着,只希望连日来的憋闷能在今日一展。 赵宝龙被这些声浪激得心中澎湃,对杀人的恐惧感都少了几分。 他微微俯下脊背,双拳紧握,摆了一个修武之人的标准起势。 时眠也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手了,暗暗将灵力运至掌心,已经在默默忆起法诀。 两人,一触即发。 最先动的,是赵宝龙。 他双拳一振,便有灵气涌上,包裹住他整个拳头,看上去有气势极了。 “呔!” 一声大喝,赵宝龙一跃而起,拎着拳头便劈头盖脸朝时眠砸下来。 那拳风虎虎生威,看的人热血沸腾,底下的修士霎时便是一片叫好。 时眠心里头有些打鼓,不动声色地将灵力运至体表,有法衣遮着,谁也看不见,于是她看上去就像是吓呆了,弱不禁风地站着。 先前还叫好的修士,正期待着她的应付手段,等着看一场精彩的比斗呢,却见她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防护,顿时便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姑娘小心!” “不会抗就躲!” “护体灵气罩!护体灵气罩!” 到底只是个小丫头,修士们虽然对她心有气恨,却还是替她担心。 而姚遇玄此时却轻轻放松了身子,虽然面上无表情,但眼中还是隐隐现出一丝快意。 看台的外门弟子此时在犹豫,演武台上不能出人命,他拦是不拦?这小姑娘也有练气五层,按说一拳下去也扛得住,他只是看她的反应太生嫩,担心这是个堆修为的,扛不住这一拳。 所有人都盯着这一拳,有人盼着砸下去,有人盼着躲过去。 “砰!” 最终,这一拳还是落在了时眠身上,呼呼作响的拳风一顿,随后沉闷地停了下来。 太惨了。 有修士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然而两息寂静过去,却没有听到惨叫。 怎么回事? 他又悄悄睁开一只眼,犹犹豫豫地往台上看过去,才瞄了个大概,却是两只眼都倏然瞪大,他不信邪地擦了擦眼睛,再次看过去…… 这回是真正的瞠目结舌了。 只见赵宝龙还维持着拳头砸下的姿势,他的拳头甚至还没放下来,正实打实地抵在小姑娘身上。 而小姑娘呢? 她就那么完好无损地站着,拳头不仅没能伤她,甚至没有让她退后一步! “嗤!” 时眠扯扯嘴角,脸上浮起浓浓的鄙夷不屑。 “师兄的拳,不过如此嘛!” 赵宝龙本来正沉浸在愕然之中,被时眠这么一嘲讽,心都被气得一停,差点没上头。 “是吗,可惜,这只是开始而已!”他脸色涨得通红,低吼道。 “管你什么开始。”时眠呲牙,阴阴地看着他:“反正,现在该我了!” “好!” “小姑娘厉害啊!” “蛤蛤蛤不愧是时师妹!” “再来!再来!赵师弟轰她!” “怎么做到的?是那个粪色的法衣的原因?” 底下修士经过一时的沉寂,此时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声声叫好。 那外门弟子也将半直起的身子重新放下,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满意地看着底下弟子的激昂情绪。 他们要的就是这样了,本来想着要调动修士的情绪,还得等一等,酝酿酝酿再渐入佳境呢,没想到第一场比试而已,这两个人就能这么完美的激发起围观弟子们的热血。 时眠将赵宝龙的拳头抖出去,一个窥径火球术就砸了过去。 她其实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法衣能护她身体,却拦不住那劲道,若不是她机智,早先将灵力运至体表保护着,恐怕就得受一点内伤了。 她不傻,刚才只是试一试赵宝龙的本事,心中有个底而已,此时大致晓得了,便不打算再叫他有挥出拳头的本事,她要主动出手了。 “站着给你打你也伤不了咱,如今咱就让你见识见识!” 火球术被他堪堪躲过,只烧到了他衣料一点边角。 赵宝龙看了看那片地方的痕迹,心中一紧。 第九十章 嫉妒 这火球术,起码有窥径境界了! 赵宝龙不由得庆幸,幸好躲了过去,若不然,便是他修武,身体强大,也吃不消窥径火球术的一击。 姚遇玄却是陡然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倒不是因为这一拳没能将时眠怎么样,他还没那么高瞧赵宝龙,时眠要是这么轻易就被他灭于拳下,那就不是他嘴里那个阴险狡诈的死丫头了。 他心里难受,主要还是因为这窥径火球术的原因。 要知道,数万万的边缘弟子中,能够将一门法术修至窥径的,恐怕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边缘弟子,那是被正式弟子刷下来的次品,无论是资质、心性还是悟性,都经过了一轮筛选。 而悟性对于一个修士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往日那些以文入道、以武入道,甚至是白日飞升的仙人,或许毫无资质,却能筑成无上大道,都是全凭悟性。 当然,如今悟性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了,但对于修炼,也很有助力,在宗门的考核中,也是相当重要的一项。 只是悟性这个东西,玄得很,经验再丰富、见识再多的修士,也没办法准确判断一个孩子在悟性上好与不好。 所以这就成了边缘弟子唯一能够展示自己的地方了。 想要晋升为外门弟子,除了像宗门大比这种难得一遇的盛典,其余的便有拼命展示自己的价值,表现出自己虽然资质低下,却悟性极佳。 而悟性最直接的体现,便在于法术的境界上。 姚遇玄是小清灵宗附属家族姚家之子,却因为资质太低无法成为正式弟子,他自幼便见惯了真正的小清灵宗其繁华与豪气,眼高手低的怎能甘心?可惜,小清灵宗家族势力不兴,姚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便是再怎么帮他扫清道路,也只能让他在边缘弟子中好过一些而已。 姚遇玄也是个有心气的,丝毫不满足于被边缘弟子们捧着,一直在拼命努力,就是想有朝一日成为正式弟子。 他如今还未及冠,却已经有一门法术修至窥径,晋升外门的可能性无限增大,最是理解一个窥径法术背后代表了些什么。 可是如今呢?时眠才多大?就已经将一门法术修至窥径。 简直就是打他的脸。 姚遇玄心中沉沉的,看着时眠的脸色愈发阴鸷。 今日此人必须要死。 赵宝龙此时与他也是一个想法,他虽然不太明白窥径法术的意义,只是感慨一下其威力,但时眠下了他的面子,这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要动真格的了。 “虎威拳第一式——擒虎爪!” 他一声大喝,一只脚提起,双手成爪,背后隐隐约约现出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形象来。 “吃我一手!” 赵宝龙猛然扑上来,那身姿凶悍而迅猛,有了几分真正的老虎气势。 “有病吧。”时眠在心里默默对着睡莲吐槽:“出招之前还要有模有样地报个招式名,示威几声,真要遇上敌人,早死不知多少回了。这哪里是对敌呀,耍猴戏呢吧。” 时眠虽然在心里贬低着赵宝龙,但到底还是同阶修士,她不敢太过托大。 说时迟那时快,她思绪飞快转动的同时,赵宝龙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上来,眼看就要一爪抓下去。 “咚!” 却见时眠这次没有硬抗,而是闪身躲过去。 赵宝龙的拳头扑空,重重砸在演武台上,他阴恻恻地看了时眠一眼道:“别跑!可敢吃我一招!” 这下时眠的白眼就要翻上天灵盖了。 敢你妹啊,你说不跑就不跑?你多大的脸啊? 她一个木缚术上去,趁着赵宝龙没有防备脚下,粗壮还带着尖刺的青色木藤就突然从地底下凭空蹿出几丈之高,将赵宝龙整个人紧紧地捆住。 赵宝龙一时不察,被缚了个包圆,他只感觉这比他手臂还粗,上头还带着尖刺的藤蔓,无时无刻不在鞭笞着他的身体。 “放开我!有种我们正面来战!” 时眠理都不理他,她觉得这人可能脑子不太清醒。 将藤蔓稍稍放松一些,露出了赵宝龙大致的躯体,时眠便趁他病要他命,很是猥琐的放了个火球术,狠狠砸在赵宝龙身上。 赵宝龙此时没得逃,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即便是他身体强壮,也不由得“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唇色直发紫。 “卑鄙小人!” “……” 时眠撇嘴,又是一个火球术上去。 底下的修士叫好声不绝,姚遇玄却双目隐隐泛红。 又一个窥径法术,还是不同系的! 他心头杀意疯长,嫉妒和不安,再加上之前的旧怨,叫他一点也没了原先对时眠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而时眠一听底下的呼喊,暗想着也差不多了。 正想干脆地将赵宝龙扔下演武台,结束对决时,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藤蔓崩裂了一根。 “嗬!” 赵宝龙一提气,干干脆脆将身上的藤蔓一齐甩出去,一跃而出,眼睛有些泛红。 时眠挑挑眉,安然地收起了木缚术。 她其实也不奇怪,她灵力不丰,若全力去施展窥径期的木缚术,那就没有余力做别的了,是以她本来就没有动全力,赵宝龙一个练气五层修士,自然被困不了多久。 “时师妹欺人太甚!休怪我不留情面了!”他咬牙切齿道。 “上啊!上!” “快把那个死丫头扔下来!” “时师妹这丫又装相了,再来吊打一回呐!” 底下的修士一见又有反转,一个个兴起之极,起哄着。 时眠却只是百无聊赖地撇嘴,心想此人真是输不起,她怎么就欺人太甚了? 赵宝龙拉不出来她全部的实力,她也就不想再借此人试探自己了,只打算快点结束。 那边,赵宝龙总算也蓄足了力气。 “虎威拳第四式——穿心拳!” 他跃起一丈多高,本来清瘦的少年模样被突然涌起的肌肉所扰,他浑身气势顿时暴涨,双拳上敷着燃烧的虎鬃色光芒,拳风猎猎作响,直直地从半空中砸下来! 时眠被勾起了好胜心,双目中闪现出浓郁的兴奋。 “来吧!” 她竟然是要硬碰硬! 然而,就在两人快要碰到时,睡莲却突然大叫出声。 “小心!别让他的拳劲入体!” 第九十一章 欺人太甚 “怎么了?” 时眠被她这一惊,身形不由得顿了一下,就是这么一下,赵宝龙的拳头就已经近在咫尺。 此时要硬抗已经不行了。 她只是心念一转,就果断选择相信睡莲的话,身子一矮,顺便便将护体灵气罩甩了出来。 “呼哧!” 赵宝龙的拳挥了个空,他却没有放弃,继续拎着拳头上来追赶时眠。 时眠摸不清睡莲的意思,不敢直接面对他的拳头,便摸了个御风符在身上,油滑地四处躲避。 “有胆量便站住!” 赵宝龙使出这拳头显然也很吃力,他先前又受了伤,此时一张脸都憋得青紫青紫的,看上去可怖极了。 “没错!站住!刚才不是还很厉害吗?” “时师妹正面刚他啊!” “赵师兄好样的!把她打下来!” “哎呀快别逃了,真没意思。” 底下围观的修士们一看这架势,没有之前精彩了,登时便开始添柴加火。 姚遇玄死死地盯着赵宝龙的拳头,眼睛都泛红了,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抓着座椅扶手,那木质扶手,此时已经被抓成了粉末,他还不自觉。 打上去!打上去!就看这一拳了! 可惜时眠不肯随他意。 她就那么放着赵宝龙的风筝,东一下西一下,打不着她不说吧,她还时常回头给他下点小绊子,阴险极了。 可那赵宝龙也是怪,被这么整得手忙脚乱的,也迟迟不肯放下手中那个拳头,他灵力明明单薄又不纯,维持不了这一拳多久,却宁愿塞丹药也不肯放弃。 旁人见了只道一声执着,时眠却晓得,这一拳多半是有什么玄机。 “睡莲?到底怎么回事?” “拳劲有问题。”睡莲沉吟片刻道:“我不知道他练的拳怎么回事儿,但多少能猜出一些,这一招,多半是耗了心血才能使出来的阴损之招。” “我不晓得具体,但这种拳术,一般都会在拳劲上做文章。一旦被他的拳劲入体,那拳劲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甩不脱,且会不停地在你体内霸道破坏,有得是毁心脉,有的是毁丹田,种种不一,但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要你死,而且死的很慢,受尽折磨!” “除非是修为高出一个大境界,否则这种耗了心血才使出的阴损拳劲,是不会轻易被祛除的,你现在还没这个能力,最好不要硬碰!” 睡莲严肃地警示着。 “……” 时眠听得明明白白,却没在意这什么拳劲。 她只注意到了,赵宝龙想杀她,还特意用了这种使人不易察觉,还可为自己脱罪的阴损招数。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她与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想杀她? 时眠这下可是真的被激怒了。 一开始只因为看不惯,就无缘无故针对她的,是他赵宝龙;后来只是因为被排成了对手而已,就找来掌事故意坏她的事儿的,也是他赵宝龙;如今演武台上,技不如人恼羞成怒,不懂点到为止的,还是他赵宝龙。 她什么时候招惹过此人了? 这才叫欺人太甚。 时眠心念一转,眼中冰冷无比。 想杀她,就得做好被她所杀的准备。 她在心中思量了片刻,便有了决断。 演武台上不能杀人,一旦闹出人命,毁的是她自己的前途,是以此时不是下手的好时机,想要教训赵宝龙,还得另辟蹊径。 她想了想赵宝龙方才表现出的种种,很容易便晓得,此人极好面子,爱装相,而且心胸狭窄,丢了一点面子就不得了了。 她要打击此人,从损他面子上下手,才是上策。 有了决断,时眠便突然不再逃了,脚步一滞,便回身正面看向赵宝龙。 赵宝龙一时怔忪,却很快反应过来,面上浮起一丝喜色,拎着拳头便飞身而上,嘴中不忘煞有介事道:“师妹终于不逃了,不必怕,只是指教指教罢了,来试试师兄的拳头罢!” “好!” “终于不逃了!” “来好好打!” 底下本来已经开始无聊的修士们,一见此情况,俱是精神一振。 姚遇玄也放松了点,虽然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指教?是指教啊。”时眠嘴角一勾,冷笑道。 许是和睡莲待久了的原因,她这话凉凉的,又带着让人心虚的嘲讽,颇有几分睡莲的味道。 拳风已至。 时眠的头发被迎面而来的拳风震得倒飞,飘飘扬扬的。 眼看就要被打脸,她却丝毫不惧的样子,缓缓提起了自己的拳头。 “她要干什么?” “就那个小手臂,也能和赵师兄比?哈,等着被打飞出去吧!” “时师妹搞他!” “咦?这拳……?” 有修士看着时眠的拳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拳头上被敷了一层轻飘飘的雾气,或者说,是拳头放在了那团雾气里头,而那雾气形状鲜明,居然像只小兔子。 “什么啊,兔儿拳?” “果然是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啊!” “刚才还一副厉害的样子……真是叫人失望。” “蛤蛤蛤时师妹真可爱!” 他们说话的空儿里,时眠和赵宝龙已经正式对上。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两只拳头带着各自的拳风,轰然撞上,一只拳头尚且稚嫩,另一只则青涩有余刚硬不足,两只拳头抵在一起,一时竟没有半分动静。 成功了? 赵宝龙感觉到自己实打实的碰到了时眠,暗想着此时拳劲大概已经入她体内了,不由得便面露喜色。 底下的姚遇玄也陡然松了身子,心想着总算了解一个心腹大患,他这才将手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座椅扶手已经被他摁碎了。 其余的修士也从热血中醒过来,颇有些可惜地看了看时眠,站在台外的外门弟子犹豫了两下,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宣布胜负。 正在此时,突然! 时眠面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赵宝龙,看的他毛骨悚然。 只见她轻轻张开嘴,一字一句道:“切——” “……” 赵宝龙虽然心中正欢喜,听到这一声,也差点被气得倒仰。 正欲回击呢,他却发现自己的舌头突然不会动了,赵宝龙半张着嘴,却无法说话。 他愕然地将眼珠子往下移了一移,只见自己全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被一层白雾裹住了! 第九十二章 战胜 “咦?” 无论是围观的修士,还是正盯着演武台犹豫着的那个外门弟子,此时都奇怪地挑起了眉毛。 “你以为你赢了?”时眠笑得相当恶劣:“都说了,在我看来,你——不过如此!” 话音一落,她突然手臂一发力,本来抵着赵宝龙的拳头狠狠怼过去,而他的拳头居然就那么弱不禁风地被击退了! 时眠气劲强极了,就这么死命砸过去,居然硬生生将修武的赵宝龙砸退了数十步,最后一跌,软倒在了地上。 赵宝龙身上还被闷墩儿麻痹着,此时就如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仔,瘫在地上,任她施为。 “天!”有人失声叫出来。 “她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就是我也没办法打退赵师兄啊。”一个魁梧大汉不敢置信道。 “时师妹干得漂亮蛤蛤蛤!” 其实,虽然赵宝龙修武,身体能力看上去是比一般修士厉害许多,但时眠曾经在炼心路上走的那一遭,也让她身体比同阶修士都要强上一层,是以打退赵宝龙,这对她来说,还真没那么难。 而台下的姚遇玄此时双目怒睁,双手想要捏住凳子,却发现已经无处给他捏了。 ——绝不能让时眠安然活下来! 他脑袋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七岁多就将两种不同系法术修至窥径,今日若再让她扬了威,只怕晋升外门弟子的名额,就少不了她一份了! 时眠一点不晓得底下修士瞬息万变的思维,她只是慢慢接近了赵宝龙,脸上表情平静而严肃。 “赵师兄,时眠自认从未招惹过你,更没有做出过什么让你需要来拿我命的恶事,但你不依不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今日,便来算算账吧!” 言罢,她不在意赵宝龙突然变得惊惧的表情,轻轻扬起手,捏成拳头,她将全身的灵力都涌至这只拳头,暗暗地,也行成了一股拳劲。 “第一拳!”时眠拳头一扬,然后狠狠砸在赵宝龙身上:“报你无缘无故屡次对我下绊子之仇!” 赵宝龙被打的一个倒飞,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第二拳!”时眠轻身而上,又是一个饱含威势的拳头,直直落在赵宝龙胸口:“报你故意扰我炼器,毁我法衣之仇!” 说到法衣,她心中又涌起深深的郁闷,肉疼极了。 毁坏一个女孩儿爱美的心情,何其罪恶? 赵宝龙胸口瞬间塌陷,恐怕是肋骨尽断了。 他眼里那浓郁的怨毒,就差要剜时眠的心了。 “第三拳!” 时眠神色平静,慢慢走到赵宝龙身边。 赵宝龙直觉不好,拼命想要蠕动开,却全身都毫无知觉,他心里恨毒了时眠,一时间却只有绝望。 姚遇玄也紧紧捏着拳头,心中喊着,杀了他!杀了他,你自己也就逃不了了! 其他修士,也俱都是看得热血沸腾。 “第三拳,就报你心胸狭隘,品质无德,欲图暗害我之仇!” 时眠高昂着下巴,看着地上的赵宝龙,就像在看一只蚂蚁,她最后一拳也已经蓄好了力,全身的力气与灵力,都集中在了这一拳上。 “砰!” 时眠一拳砸向了形容不堪地蜷缩在地上的赵宝龙,这一拳,是打在了他脸上。 赵宝龙被这一拳的拳劲所带,直接深深嵌进了演武台,一个人形大坑出现在这被精心搭建的演武台上。 当裁判的外门弟子顿时一跃站起来,心下骇然。 而时眠,在飞扬的灰尘沙砾中,慢慢收回拳头。有风沙遮掩,谁也没能注意到,一丝细微得难以察觉的黑气,顺着她的拳头,悄悄进入了赵宝龙的身体。 时眠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宝龙道:“之后,你我便两清了。” 当然,此时的赵宝龙,已经听不到她说话了。 一般是被她揍晕的,另一半也是被活活气晕的。 时眠干得最没德行的事是什么?就是打了赵宝龙的脸。 打其他什么地方,他还能狡辩一下,别人也不至于笑话他,但打人不打脸,时眠最后最有威势的一拳,直直揍了他的脸,这简直就是侮辱! 以他那爱装相喜受追捧的德行,还有那狭隘逼仄的心性,醒来后恐怕连见人的勇气都该没了。 时眠只有这般,才会感觉到畅快,感觉到这仇确实已经报了,揍人不是最爽的,揍到了人家的软处才是最爽的! 她手一扬,便将围绕在赵宝龙旁边的闷墩儿收了回来,再次在手心聚拢成一个软萌的小兔子模样,只是现在,可没人敢小瞧这只只有小娃娃才玩儿的兔子了。 “啊!” 那做裁判的外门弟子蓦然反应了过来,欲哭无泪地飞快冲上演武台。 “死了吗?死了吗?别死啊!” 他哀嚎着,这演武台上出了人命,他也是要受追责的。 “没死呢。”时眠撇撇嘴:“留了一口气。” 她突然又换上谄媚无比的笑容来:“师妹也是有分寸的,怎么舍得让这位师兄为难呢!” 可那外门弟子压根就没理会时眠的溜须拍马,更没理会她言语上占他这个外门弟子的便宜,自己称呼自己为师妹。 他此时探了一下赵宝龙的鼻息,发现确实没死,便又急匆匆地叫来助手,帮他一起将赵宝龙送去疗伤。可能这也是个新手,考虑不周全,慌慌忙忙的,时眠这个胜者,居然就这么被忘在了演武台上。 “我……这是胜了吗?”时眠茫茫然站在演武台上,有点不明所以。 底下的修士经过一时沉默,此时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引燃了似的,炸开了锅。 “好样的啊时师妹!” “赢了赢了,肯定是赢了,方才那位师兄忘记了而已!” “时师妹快下来吧!” “乙三演武台,第一场,练气五层时眠对练气五层赵宝龙,时眠胜~” “大妹砸不错啊!我原谅你踩我的脚这回事儿了!” 时眠憨笑着挠挠脑袋,从演武台上走下来,一群围观修士就涌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话题。 她千辛万苦才从这人海中逃离,想要走开时,却无意中瞥见了独自坐在台下,双手紧握,正低垂着头,看不清面色的姚遇玄。 时眠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两眼,便回身走了。 第九十三章 杀心 天色尚早,时眠干脆就不回去了,直接四处看一看别人的比试,探探别人的老底儿,打发着时间等着下一场比试的名单排出来。 她现在正在看的,是另一个演武台上,一男一女,两个情哥哥情妹妹的比试。 “明哥哥!小红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同你拔剑相对……”女子含情脉脉,两眼双泪垂。 “红妹妹!明哥不怪你,来吧!”男子剑眉微蹙,深情十足。 “嘤嘤嘤……明哥哥,小红真的下不了手啊!”女子千娇百媚地将纱袖一提,掩面而泣。 “为了送你入内门,明哥做什么都愿意,来吧!红儿!”男子面色似悲似喜,仰首望天,闭上了双眼。 “……” 周围围观的修士纷纷怒骂出声,直叫他们要打快打不打快滚,别再演武台上卿卿我我的。 时眠却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却见那女子似乎是万般不乐意,戚戚哀哀地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便抹泪便直直扎了过去—— “臭娘们,你敢来真的?!” “不是你说什么都愿意的吗?” “说说而已,真不上道!嘶……吃我一剑!” “干!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休要挡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越来越不堪,却见那男人居然真的将剑挑了过去,女子看看躲过,纱裙却被撕破了。 围观修士这才兴奋起来,一个二个都起哄着。 “撕的好,再撕响些!” 那对男女便你来我往,出招拆招,嘴上还没个停地咒骂着对方。 时眠却失了兴致,伸了个懒腰,又去别的演武台了。 “你喜欢那种感觉?”睡莲笑问。 “没怎么见过,想看看而已。”时眠有点无聊的回答道:“谁知道啊,这么快就破灭了,演戏也给我演完好不好?” “哈哈~”睡莲笑出声。 “对了,刚才那个赵宝龙,就这么算了?” “什么意思?”时眠四处找着有意思的演武台,听闻这话,只是抬了抬眼皮子。 “你不杀他,他日后必然是要来杀你的,到时候他不在小看你了,你想以绝后患,就难了。”睡莲念她可能不明白,便解释道。 “……哦。”时眠垂头想着什么。 “你不忍心?”睡莲突然猜道:“你是因为没杀过人,所以不忍心杀人?” “……” “你该杀了他的。”它无奈道:“反正你迟早要杀人,还不如现在就学会怎么杀,斩草不除根,永远是修仙界中一大忌。” “……”时眠却突然勾起了唇角,笑嘻嘻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杀?” “……嗯?”睡莲疑惑。 “演武台上怎么好光明正大杀人,我只是放了一丝愁云入他体内而已。”时眠眉宇间的漫不经心很是明显:“睡莲啊,我已经不是最初那个又蠢又迟钝的土豆了。” 她似是安抚又似是邀功地笑了笑:“别担心,我都懂得,不会犯什么奇怪的仁慈之心,该杀之人,绝不会手软。” “……” 睡莲一时竟然失语。 她不由得正视了时眠一眼,这是第一次,在它看来那么单纯好懂的时眠,做出了在它想象之外的事情。 到了下午,果然传来了赵宝龙的死讯。 只是那时,他身上的伤分明已经被控制住了,没人将他的突然死亡归结到时眠身上,只当是赵宝龙自己修炼的功法的问题,毕竟她用的手段实在难测。 而睡莲就看着时眠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头,然后将那丝刚刚饮了血,看上去粗壮了不少的愁云重新吞进肚子里。 它料错了,拥有了一部分人类感情的时眠,却到底没将人命放在眼里,她从来没有为杀人这件事担忧、纠结过。 当然,那是之后的事情。 此时,时眠第二轮的对手已经排出来了。 她跑去那张灵石制成的大型布章板上一看。 “丙二演武台,第七场,练气五层时眠对炼器二层蔡元录。” 时眠看了看丙二演武台,刚好,快了。 谁知等上台的时候,对面那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却自己认输,一点留恋也没有的下去了。 “时眠胜!” 时眠就这么轻轻松松再次晋级了。 她本来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但一看周围修士那神色,便大致晓得了。 看来是刚才碾压赵宝龙那一手镇住了不少人。 毕竟在边缘弟子中,练气五层已经算是中上游了,若是修为不高于她,多数修士都会选择认输。 果不其然,之后的数场比赛,都是认输的居多,有些要硬撑的,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终于,日暮西沉,布章板上只剩下了整整四十个人的名字。 上午开着的几十个演武台,此时多半都已经关闭,只剩下最后二十个。 “小清灵宗边缘弟子选拔比试,最后一场!” “诸位,这一场完了,便可以散了,能够进入外门,与外门弟子约战的,就是留下来的二十个人,大家心中自有决断,我便不多说了,各循其位,开始吧!” 顿时,辛苦拼命了一天的诸位修士都来了精神,虽然都是被淘汰的,却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们都明白,重头戏开始了。 一时,这不知多少人密密麻麻摩肩接踵云集着的敦阳山,居然比上午安静有序了不少。 能留到最后的四十个人,都是边缘弟子中的佼佼者,观看他们的比试,往往能让他们从中获益良多,没有人想错过。 时眠抬头,看了看布章板上的对决名单。 “甲六演武台,练气八层郑立海对练气五层时眠!” 她找到近在咫尺的甲六演武台,向上面看去,正好发现已经等在上面的郑立海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一对视,彼此都心照不宣。 “时师妹,多有得罪啦。”郑立海抓抓脑袋,苦笑道。 “……” 时眠严肃着小脸。 “时师妹?” “……郑师兄。”她目光坚定,煞有介事的看向郑立海道:“其实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多商量商量不是吗?比如说交易的事,进入外门后所得灵石分成之事,还有还有……” “所以。”她憨憨地笑了:“咱们有话好商量嘛,干嘛非要打一场,多伤和气啊。” “……” 第九十四章 控制 “……” 郑立海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他这个师妹,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这个……师妹啊,此事关乎晋升外门,我觉得咱们还是严肃一点为好……”他话音突然顿了下来,看着眼前那个幽幽怨怨的小姑娘,郑立海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是这种事情,他到底不想耍滑过去,再加上他一个大男人,刚才看到时眠那凶悍的拳术和诡秘的道道,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只想试试自己与时眠谁更强。 无奈,郑立海还是硬着头皮道:“咱们还是来好好比试吧……” “唉……”时眠状似失望地垂下了头:“本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利益解决不了的,没想到郑师兄却如此坦然,一颗道心不受利益蛊惑,师妹受教了,师兄,来吧!” 郑立海看她那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不受利益蛊惑?是说他?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个油滑的时师妹,是在拐弯儿抹角地恭维他? 郑立海又无语地摸了摸鼻子,这恭维的,睁眼说瞎话就算了,还忒委婉了。 时眠就这么认定自己赢不了吗?这么早就开始拍他的马屁……他自己都没觉得,自己能稳胜呢。 摇了摇头,郑立海一张不太出彩的脸庞登时一肃,看上去还挺有样子:“那就开始吧,时师妹!” 言毕,他手一召,就在时眠所站的地面上,突然蹿出几道尖锐的土刺来,他居然像是不需要念法诀,甚至连在心中默念都没有似的,直接便将法术使出来了! 时眠心中一个突,更没底了。 她一跃躲过这几根土刺,直接吐出了闷墩儿,化成薄薄的雾气朝郑立海敷过去。 只是这回,郑立海不像刚才的赵宝龙,完全没将闷墩儿放在眼里,他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几道土墙层层截住闷墩儿,丝毫不让它有机可乘,最后还一个土遁术,遁入了地面,无迹可寻。 闷墩儿扑了一个空,连郑立海的身都没近到,时眠无奈,只好将它收回来,一口塞了下去。 果然,闷墩儿只适合趁其不备阴一阴人,一旦被明晓了其中的道道,那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时眠看着除了自己就空无一人的演武台,将全部精神都打了起来,如海一般的神识笼罩着整个演武台,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肯放过。 但是无论她怎么警惕,也有疏漏之时。 就在她转身去看那个出现了一点轻微灵气波动的方向时,突然,她背后,近得几乎没有缝隙之处,一道身影突然跃起! “天降巨石!” 一个巨大的石头凭空出现在演武台上方,带着悍然威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来。 “吓!” 时眠吓得一惊,赶紧给自己拍了个御风符,就要逃出这巨石落下的范围。 她虽然第一时间就用神识发现了这动静,但却反应不及,何况就算反应的过来,这么大的落石范围,想逃出去也不容易。 郑立海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特意挨着她窜出来施法。 “师兄你不厚道啊!”她一边惊叫,一边脚底抹油似的拼命逃窜。 “嘿嘿~得罪了。”郑立海露出个纯洁的微笑。 时眠最终还是逃出了这范围,没被巨石直接压在身下,活活砸死,但后背处也是被撞击得一闷。 这个时候,法衣的局限性就出现了,它可以防直接伤害,却没办法防劲道。 时眠只感觉那沉沉的厚劲通过法衣打在她五脏六腑上,闹得她喉咙腥甜。 直直扑在了演武台上,时眠受到了和赵宝龙一样的待遇,直接砸出了一个坑。 “好!” “漂亮啊!这招真厉害!” “小妹子快还手呀!” “这妹子怎么没有刚才那股流氓气势了?” 底下的修士很少见这样激烈又宏大的比斗,一时间都激动的不能自己。 时眠却是一阵泄气。 本来郑立海修为就比她高了三层,她没报什么希望来的,这样一来,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时间都想认输,然后和郑立海讨个好,谈谈日后入外门坑灵石的事情算了。 “你搞什么呢!”睡莲却突然呵斥道。 “打不赢,我不想打啦!”时眠瘪嘴。 “你有什么打不赢的?”睡莲恨铁不成钢,字字铿锵道:“郑立海一个下品灵根,其修炼出来的灵气驳杂不已,就算使出法术看上去厉害,实际上威力却是下等,而你呢?你身体里都是纯灵力,比起郑立海不知强了多少,虽然修为不如他,使出的法术却未必会比他差到哪儿去,你为什么打不赢?” 时眠被问的一愣,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她就是觉得自己赢不了啊。 睡莲还在继续冷道:“你觉得?你觉得就是了吗?你那股子莽劲儿去哪儿了?怎么,一见到是熟人,还修为高于你,你就被打垮了斗志?” “哼!”它重重冷哼一声:“没出息的家伙!” 时眠被激得脸颊一红,就要反驳,睡莲却在继续抢话。 “还有,你忘记你答应过步梦什么?” “你忘记了,你来小清灵宗的目的?” 此话一出,时眠顿时愣住了。 她来小清灵宗的目的?她……是为了实力而来!为了找到时墨疏,为了吊打时墨辰!她必须要进入外门,不然怎么有更高阶的功法和更多提升实力的机会? 奇怪! 时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将这些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时眠心下骇然,简直到了手抖的地步。 “是之前那丝愁云。”睡莲冷静地安抚她:“你动用它的同时,因为没有直接用自己的灵力洗刷,便被它影响了心性。没关系,现在你既然已经醒悟了,便没问题了。” “可恶……” 时眠想起之前被自己吞下去的那丝愁云,不由得胆寒,这东西也太防不胜防了,以后她可还能轻易动用否? “好了,此时正是比试之时,这些事情容后再议,就先不要分心了。” “嗯。”时眠回过神来,看到对面的郑立海,也是抿唇皱眉,很是不悦的样子。 她明白,自己刚才那番作为,不只是不尊重步梦,最冒犯的,还是作为对手,想要正正经经讨教一番的郑立海。 她重新肃了肃心情,暂时将自己从被愁云控制的惊惧中拉出来。 “郑师兄,方才一时迷了心,多有得罪。” 她身上气势一沉。 “现在,来真的吧。” 第九十五章 惊 “这才对!” 郑立海眼睛一亮,掌中又聚起了土黄色的灵气。 时眠也长吁一口气,神色坚毅,两只手灵巧地翻了翻,清透漂亮的碧色小剑便出现在了掌中。 她也想试一试,自己到底能不能拼过练气后期修士。 台下的诸修士都不由自主沉下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那一触即发的势态。 突然! 裁判弟子眼中的时眠莫名消失了。 “是土遁……” 他的一点点尾音消失在空气中,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直直盯着演武台上那道青色光芒。 原来,时眠不是用了什么遁术,只是她的速度实在太快,这才叫人的眼睛一时跟不上。 此时,一道青色的光芒飞快地绕着郑立海来回舞动,只留下来不及散去的星星点点,看上去漂亮极了。 而郑立海却被逼得步步倒退,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不停地用土墙去挡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时在两人之间响起。 “这小妹子不是法术系的吗?原来还擅长近身?”有修士愕然看着台上那根本无法捕捉的影子。 “这资质……” 高高在上,一整天都只是垂眸静修,只管坐镇的那位筑基修士,此时已经睁开了眼,正往时眠这边看来,眼中有些疑惑:“这资质,不该是边缘弟子呀?” 而正在比斗中的姚遇玄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只是一时分神,就被对手逮了个正着,灵气罩被破了一个大口子,疼痛感顿时充斥了他的脑袋。 姚遇玄气恨的咬了咬牙,又把这笔账算在了时眠头上。 而时眠这激烈的攻势也没有持续多久。 “噔!” 一个猛烈的撞击突然爆发在两人之间。 郑立海被逼着退后了两步,满头大汗地看了看那被扎出一个口子的土墙,赶紧修补。 时眠听着碧元掌中剑的嗡鸣,手一软,差点没能拿住。 两人显然都不太好,但对视之间,却不约而同地放声笑出来。 “得劲儿!” 时眠感觉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劲儿,不停地主动发起攻势,郑立海看似被压着打,其实却防御的游刃有余。 底下围观的修士们看着都觉得酣畅淋漓,一个二个又是激动又是赞叹的,都觉得今日没有白来。 时眠却不满足于现在这个僵持的状态,她余光一扫,就看到已经有几台修士决出胜负了。 再拖下去,对于灵力量不如郑师兄的自己不利。 时眠心中想着,几乎是瞬间就决定了,来决胜一击! 上蹿下跳精力无限的小身板儿突然停了下来,郑立海几乎是立即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哈哈!” 他撤了眼前的层层土墙,壮硕的胳膊一挥,抹了抹额头。 “痛快!” 他被迫防御了这么久,一个攻击法术都没使出来,心里早就憋屈得很,如今看时眠要来最后一击了,顿时也做了同样的决定。 “来看看,咱们谁的法术厉害吧!” 郑立海手里开始捏起繁复的法印,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庄严。 时眠一看那法印就晓得,这恐怕是什么高阶法术了。 但她并不害怕,反而是跃跃欲试,她虽然没有高阶法术,却会窥径期的普通法术,就来看看,境界的提升能否让普通法术比拟高阶法术吧! “碎土交泰掌!” 郑立海从腹中沉沉地提起声音,浑厚地喝了一声。 “……” 咳,时眠……还是不大好意思报招名。 “砰!” 轰隆隆的响声半晌不停,怕是整个敦阳山都能听得见这响声。 演武台下方的围观修士们都不得不趴下来,避开那威势。 弥漫满天的沙砾灰土盖住了里面的一切情况。 裁判弟子已经傻了。 这是练气五层八层的比试? 没听说过谁家的练气这么牛,连他们搭的,能在练气巅峰修士比试下完好无损的演武台,都被他们给拆了啊! 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出于对其他修士安全考虑,进去叫停的好。 求助地看向那个一直不管事的筑基修士,却见他冲自己摇了摇头。 裁判弟子这才姑且冷静下来。 看来是没事儿了。 终于,在所有修士期待下,那浓厚的飞沙总算散去了。 修士们都期待无比地看着台上,眼睛几乎放出光来。 “碎土交泰掌!这名字一听就不一般啊!” “没错,我猜郑师兄赢!” “这威势,今日可真是见识到了啊!” “什么?你说这演武台是被郑师兄那一掌拆掉的?” “不然呢?那小姑娘才练气五层,总不可能有这本事吧!” “……哎呀,那可遭了,小姑娘没事儿吧?郑师兄这一掌这么强,她撑得住吗?” 众修士叽叽喳喳,心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包括刚刚战胜了对手,跑过来观战的姚遇玄,都心中笃定却又莫名忐忑地死盯着演武台上的情况。 只见演武台上,两个人影渐渐显出轮廓。 一个已经仰面而躺,另一个摇摇晃晃,却还坚持站着,仰面躺着的那个看不大清晰,只能看站着的那人来判断。 “咦……” 被郑立海那一掌折服了的一个弟子,有点奇怪地擦了擦眼睛。 “怎么觉得,郑师兄的身形小了不少呢……” 这句话没有两息便得出了结果。 因为站着的,根本不是身形魁梧的郑立海,而是时眠! 没错,那个唇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却还坚持站着的,确是时眠无误! “……” 所有人皆瞠目结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新晋的练气五层,居然战胜了练气八层的老修士! 更别提,就郑立海刚才使出的那一招,根本不是普通的练气八层能有的威势,他已经超过了同阶修士。 “而且,这小妹子的外袍居然都没被打破……这到底是有多强?”一修士无知觉地喃喃着。 其他人一听,顿时更加悚然。 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屎一样的外袍,居然还是一件等阶不低,防御惊人的法衣,是以只以为这是时眠自己的本事,能护住外袍无损。 何其打击人! 第九十六章 噬心锥 “……” 姚遇玄紧捏着拳头,目眦欲裂。 他指骨无意识地发出着“咔咔”响声,他却没注意到,只看着演武台上的时眠,怎么也不肯挪开自己阴狠得吓人的目光。 裁判弟子到底见过大世面,经过短时间的呼吸不畅后,此时已经重新整肃了脸色,站到演武台上,准备宣布胜利者。 这绝不能容忍! 姚遇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今天时眠必须死。 他毫不犹豫地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什么,手指一番,便将其捏在了指间。 “甲六演武台,练气八层郑立海对练气五层时眠,时眠……” “嗖!” 不等裁判弟子说完话,一道破空之声突然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时眠只来得及看着那枚小小的灰色尖锥迎面向自己飞来,就再也来不及做其他动作了。 太快了!这时机也太刁钻!专门选在她经过一场战斗之后,体内灵力耗尽,且心神虚弱之时。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生不出,只看着那灰色尖锥,一点一点,越来越近…… “噌!”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灰色尖锥已经抵在了时眠额头上时,一直大手堪称诡异地出现了,稳稳的抓住那尖锥,没有让它有存进。 “谁人放肆!” 那人一声高喝,震耳欲聋,他手一扬,一只灵力化成的大掌便凭空出现,顺着尖锥射来的方向,直直伸过去。 时眠听着便打了个抖索,底下的诸修士也是一震。 所有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顺着那大掌一齐看去,却见它扑了一个空,抓过去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 “师……师叔?” 裁判弟子弱弱地出声,满脸仓皇,看向那个突然出现,拦住了尖锥的修士。 所谓师叔,也就是一直坐镇的那个筑基修士,他双眼眯了眯,看着那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又眼含威慑地扫了周围其他修士一眼。 “你们,可有谁注意到,这尖锥从何而来?” “……” 没有人说话。 筑基修士顿时放出了全部威压,声音中掺了灵力,重重冷哼一声,听得人心神俱颤。 “回……回前辈……” 一个修士战战兢兢,硬撑着这可怕的威压,勉强出声道:“先前这里没有人,晚辈……真的没有注意到……” “……” 筑基修士冷淡地眸子扫了扫那人,直把他扫得额头上汗流不止,这才放过。 他将手掌一摊。 一枚很不起眼的灰色小尖锥静静地躺在那里,但显然它的能耐可不会不起眼,突然飞出来,哪怕是筑基修士,硬接住也不能不付出代价。 那筑基修士的掌心上,三道深深的伤口正不断淌着血。 按说,筑基修士受这么点小伤,是立刻就会痊愈的,可他手上那三道长长的口子却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架势,反而变本加厉地流着血,流出来的,全被那枚小尖锥给吸收了。 “腌臜玩意儿!” 筑基修士眼一眯,直接掌心一震,那邪门儿的小尖锥便被震碎,连点灰尘都没留下来。 “是谁扔的这东西,我没兴趣知道。”他居高临下地,高高睥睨着众修士:“只是,噬心锥这种东西出现在边缘弟子中,想必谁都看不下去。” “要么自己站出来,要么就散了在场所有的边缘弟子,全都逐出门派。两相抉择,全部由你们来选。”他毫不留情道。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个瞬间,底下的修士就炸开了锅。 “是谁!” “出来!” “是你吧!我刚才看到你过去那边了!” “少喷粪!你明明同我一道的!” 边缘弟子们一听会被逐出门派,顿时都疯了似的找起了人。 且不止因为这一个原因,噬心锥这种东西的冲击,也让他们打心底不安起来。 噬心锥,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实也是如此,这种东西阴损至极,一旦接触人体,便会不断地吸食人血,直到将最后一滴血液榨干,停留在人的心脉上,才肯罢休。 这是邪门歪道最爱用的暗杀利器,因为不会带有灵气波动,所以想要发现它,简直是难上加难。 曾经就因为这些特性,无数正道修士惨死于它手下,甚至震动了整个修仙界,就在如今,制成这种锥的矿物,其所有大大小小矿脉,都还在各大宗门的严厉掌控之下。 边缘弟子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能弄到这种东西的人?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想必边缘弟子们连睡都睡不好。 时眠悄悄看了那筑基修士两眼。 两句话就惹得人心浮动,也是个人物。 事实上,他虽然说是那样说,单凭他一个外门筑基修士,还真没权利遣散整个西边的边缘弟子,这么说,也就是威慑罢了。 他成功了,这下,就算最终找不到那扔锥的修士,他也不会因监管不力而受责罚。 没准这些人最终还会推举出来一个“罪魁祸首”,那样,他就更轻松了。 “三日之后,我要结果。” 淡淡地放下这一句话,那筑基修士便不再理会他们了。 此时,布章板上的最终晋级名单,也已经出来了。 时眠不出意外的在其中。 那筑基修士朝时眠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们一定会交于你一个答复,不用害怕。” “多谢前辈。”时眠笑笑。 她看了看刚刚爬起来的郑立海,他也眉目阴沉,显然对这种情况很是不安。 “时师妹。”他传音道:“刚才,我注意到姚遇玄……就是之前我教训过的那个臭屁小子,他站在那个位置。当然,后来我躺倒了,没能仔看那边,不知道是不是他放出的噬心锥。但这也是我的一个猜测,这噬心锥可能是他冲我放的,只是在灰尘中瞄不准方向,这才扔到了你这边。” “虽说只是猜测……但我也得向你道个歉。” “无事。”时眠眉目温软地笑了笑,安抚着郑立海。 实际上,心里却在飞速地筛选着各种条件。 她想起来之前赵宝龙和姚遇玄站在一起的样子,又想起来赵宝龙无缘无故的浓重杀意,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第九十七章 还手 躲在人群中的姚遇玄,此时也是冷汗涔涔、两股颤颤,急促地呼吸着。 就差一点,他就要被发现了。 该死!怎么就一时被怒恨急了眼,忘记还有筑基修士在坐镇了? 他心中的后怕实在难平,只能靠不断地自言自语来缓解情绪。 事实上,若没有那个筑基修士横插一手,他今日没准儿还真成功了。 时眠那时已经力竭,就算发现了噬心锥,也没有能力躲过去。他所催动的噬心锥虽然还没有发挥出两成的能力,但要杀一个时眠也不在话下,只是这搁在筑基修士面前,就不好看了。 姚遇玄心里头在滴血。 他家中也没有能力弄到几个噬心锥,就那么两枚,全给了他,他今日白白损失一枚,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这要传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他那些庶兄庶弟们嘲笑呢。 时、眠! 你怎么运气就这么好? 姚遇玄对这个名字咬牙切齿,不知不觉,好像连郑立海在他心中的必杀程度都比不上时眠了。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实在怪不了时眠,但他一向鼻孔昂上了天的,怎么会承认是自己居心叵测,出阴招杀人,却因为自己判断不力而失败? 这笔账当然是又算在了时眠头上。 罢了。 他看了一眼布章板,姚遇玄,时眠两个名字赫然在其上。 要杀时眠,时机还多的很,到时候对上,他能动的手脚就不像今天这么明显了。 等着吧。 姚遇玄捏了捏拳头,勾出一丝冷笑,双目暗沉沉的,明明是一张英俊帅气的脸,此时却让人望之生惧。 他正想走,却又突然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走到救治受伤修士的棚子里。 赵宝龙的尸身已经安放在单独的隔间里,等待稍后处置。他趁此时混乱,没有人注意这边,便一个闪身蹿进了棚子,直接将赵宝龙的尸身收入了乾坤袋。 完事之后,才长吐一口气,一双眼睛阴鸷地扫了扫周围,才状若无事地悄然遁走。 这可能会成为他对付时眠的关键点。 另一边的时眠,可不知道自己被这样惦记着。 她此时正在脑袋里捋顺关于姚遇玄这个人的事。 “郑师兄说此人心眼就针尖大,而且心思不良,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做出这些事情?” “有可能,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真迁怒到你身上,也不是没可能。”睡莲闲闲道。 “不是吧。”时眠咂舌:“太夸张了,多大点事儿啊。” “总之你得小心些。” “我知道。”她用手撑着下巴,有点恹恹道:“他的办法估计不少呢,刚才问了郑师兄,这姚遇玄背景还算有那么一些,姚家正好掌控了一处小清灵宗的矿脉,有噬心锥也不奇怪……所以我才讨厌这些公子哥呀!” 她仰头哀叹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却好生难缠!” “……” 睡莲也叹息了一声,显然也觉得有点棘手。 时眠一边分心和它分析着,一边还在运转着《长生经》补充灵力,谁知却被屋外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声音打断。 “要找时师妹吗?” “我觉得找了也没什么用……” “可万一她知道些什么呢?当时她可是直直看着那噬心锥飞过去的。” “哎呀,时师妹才从演武台上下来,现在恐怕还没休息好呢……” “啊?可是……” “可是什么呀,时师妹今日可出了大风头,以后肯定是要飞黄腾达的,你今日去打扰了人家,留下坏印象了怎么办?” “……唉,也有道理。” “那走?” “走走走,再找郑师兄问问吧。” “……” 时眠盘坐在蒲团上,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 “睡莲,要不……我先下手为强?” “什么意思?” “哎呀,反正姚遇玄总归要来找我的事儿,与其到时候毫无准备的,只能见招拆招,还不如现在就主动给他找点麻烦,你看呢?” “你要在边缘弟子里面散播消息?”睡莲突然悟了她的意思。 “没错,我一口咬定的话,总归会有人信,到时候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无论他姚遇玄背景怎么牛气,也扛不住整个西边边缘弟子的群起而攻之啊!”时眠越说越感觉没错,拳头一敲掌心,眼里冒着精光。 “得嘞,就这么干吧!” 她兴冲冲地,看着那几个弟子还没走远,便直接给他们传音。 “几位师兄,师妹有一事相告,请进吧。” 那几个弟子本来还在叽叽喳喳怀疑这怀疑那,乍然一听这传音,还有点懵,彼此对视了两下,才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 “好的,时师妹,打扰了!” “……” 两刻钟过后,时眠矮旧的弟子房间突然被大力冲开。 “岂有此理,姚、遇、玄!” 几个弟子均是满目愤慨,脸色涨得通红,显然都是气急了,一个二个恨得甩袖子。 “师妹,你放心,就算不为你,姚遇玄这等小人,我们西边边缘也是容不下它的!” 一个领头弟子认真地对时眠做了承诺,这才压抑着急躁的步伐往理事堂走去。 时眠看着这些人的背影,一副弱柳扶风之姿,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却怎么也擦不净。 她干脆捂住脸,埋下身子,肩膀一抖一抖地憋着笑。 前头一个弟子偶然回头,一看这场景,更是愤愤不平。 看时师妹都被逼成什么样子了!可想而知这姚遇玄有多过分! 他更坚定了讨伐姚遇玄的决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眠这厢终于笑够了,看人已经走光了,才慢吞吞爬起来,合上那刚被摧残过,看上去更加脆弱的木门。 她光想想姚遇玄接下来的焦头烂额,就想笑的不行。 “姚遇玄啊,真当本土豆好欺负呢?哈,让你尝尝片刻不得安宁的滋味!” 她得意地眉梢都快飞起来了。 刚才那几个弟子,俱是边缘弟子中人缘很好的,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圈子,圈子里头的人,无不以他们为首,待他们回去将自己说的话一转述,那些人焉有不信之理? 不过这还不够,这点小问题,有姚家当靠山的姚遇玄还没办法被掰倒,再干些什么呢? 第九十八章 愁云 睡莲才为她添油加醋撒泼买惨的无耻行径而震惊,又看她尤不满足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无语。 “总觉得……你的攻击性比以前更强了。” 它默默做出一句点评。 “是吗?”时眠歪头想了想,才眯眼笑道:“一向如此。” 是了,她以前干过最有脾气的事儿,也就是鼓着一口气偷出了阴阳两仪斗的斗身和斗颈,给时家嫡系添了些麻烦,然后傻大胆地涮了坤元恶念一把罢了。 其余时候,基本都是憋屈着忍着,但那可不是因为她软糯,纯粹是实力不济,天知道若她修为足够,她有多想将时墨辰之流吊起来虐打。 说起来时墨辰,时眠又想起来时春道了,他临时背叛了嫡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老爹收拾。 不过也是想想便作罢,毕竟她一向对时春道没什么好感。 “可我总觉得……”睡莲欲言又止。 “怎么了?” 它半晌没说话,似乎是思考了什么,才道。 “按说,一个人的行事习惯不会变得这么快,就算你本性如此,可之前的行为习惯也一时没法恢复过来,要我说……你之所以一下子就能这样果决,是有那丝愁云的原因。” “……” 时眠一怔。 对了,愁云。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还差点把这个巨大的隐患给忘记了。 “可我杀赵宝龙时就已经这样了,那时我可还没有吞食那抹愁云啊。”她摸摸脑袋:“那个愁云的影响,难道不就是把我变得消极,没有争斗欲?” “何止如此。”睡莲若是有人身,此时一定是摇头晃脑、一脸深沉。 “其实在愁云入体之时,就已经对你产生影响了。我就说你那么干脆地杀赵宝龙,有些不对劲呢,是愁云影响了你,它恐怕不只是放大消极情绪,你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会被他放大。就比如得知赵宝龙要杀你时的暴躁和愤怒,愁云放大了这种感情,你才能干脆下手杀他。” “啊……”时眠瞠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有感觉才怪了。”睡莲嗤道:“土豆到底是你的灵根,你们之间的联系紧密不可分,它就是你的一部分,你已经习惯不会去关心它的细微变化了,就像你的身体在成长,手脚在慢慢变长,你会有感觉吗?” “你是下意识的忽略了,但土豆却是实实在在在影响你的心态。”睡莲叹息一声:“总之先把那些愁云都弄出来吧。” “好吧……”时眠垂眸,有点沮丧。 此时愁云已经随着土豆长出新芽,完全冒出来了,一层一层叠在上头,和旁边被闷墩儿缠绕的那根芽产生了鲜明对比。 时眠将它吐出来,成一个圆圆的小球状,搁在掌心。 “这要怎么办?愁云不像普通云,没法儿自个儿散啊。” 睡莲闻言想了想,很不愿意地说出了自己一直不愿意说的那个家伙:“你可以给那根破树枝,反正本来就是他带进去的不是吗?” “哦,对!” 时眠想起来龙日天,连忙把他从灵兽袋里头掏出来。 这丫长得丑,时眠不愿意把他带在身上,更不可能再让他进丹田,睡莲对他那个嫌弃劲儿就不说了,也不可能待在睡莲那个空间里,无奈,时眠就给买了个灵兽袋。 刚开始这丫还要提什么人族尊严,说什么也不肯在灵兽袋里待着,叫时眠威胁了要把他掰断,这才乖乖进去。只是普通灵兽袋它还不呆,非要高阶的,和青鸾用的那种灵兽袋一个等级,把时眠心疼的,整整一个月茶饭不思。 “给你!”时眠将手摊在龙日天面前。 “这……”龙日天那张嵌在树枝里头的丑脸,探头探脑地看了看那坨愁云,疑惑地看向时眠。 “收回去!”时眠翻个白眼,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它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差点就进不了外门!我进不了外门,可没本事把你给换回去,你就在这树枝里头呆到元神枯竭吧!” “嘶……”龙日天一听,打了个抖索,它想说什么,却又磨磨唧唧没说。 “干嘛呀?还不收回去?” “这……”龙日天迟疑道:“可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呀?这愁云,我也没办法存着……” “你挂着呗,改邪归正了,化怨总行吧?”时眠翻翻白眼。 “这个……也不行。”龙日天不好意思地抖了抖自己细长的身子:“你看我就这一根树枝,没法儿化怨啊,得等我把这树枝修炼成主干,长出分支,才能在分支上化怨。” “……”时眠揉了揉额头:“所以说,要你何用?” “算了,总之你不怕这愁云吧?” “是不怕……” “那就先跟你搁一块儿吧。” 她粗暴地将龙日天塞回灵兽袋,然后将愁云也扔进去,丝毫不顾龙日天的抗议。 “呼……” 长出一口气,时眠看了看土豆,确定没有其他愁云有残留,才作罢。 “睡莲,这样这愁云就影响不到我了吧?” “嗯。”睡莲回道:“以后可不能什么东西都给土豆喂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时眠瘪瘪嘴。 外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人声却没有跟着静下来,反而越来越吵嚷。 今夜注定是所有人的不眠之夜,独独时眠,她可以笑着安然睡下。 “下次再过招,就是外门大比啦。” 她看着最后一点夕阳也落下,暮夜彻底将这座山笼罩。 “我得再多些底牌才是。” 距离下一次外门大比的日子,还有半个月,届时她要面对的对手,那实力和底蕴就不是半吊子的边缘弟子可比的了。 “半个月啊……恰巧是炼化一件法器的时间呢,虽然,对你来说,只能堪堪初步炼化一下而已。” 她从乾坤戒指里掏出一件貌不起眼的东西来。 “让我见识见识吧。”她眼中非但没有兴奋和期待,反而是复杂与低沉:“这让无数人疯狂的阴阳两仪斗,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第九十九章 对头 晨光微熹,西垣峰上轻薄柔软的云雾稍稍被揭开,有如一秀气的小女子,悄悄解下了朦胧的面纱,露出个羞涩的微笑一般,柔美迷人极了。 彻夜修炼的小弟子站在昨夜刚搭建好的演武台下面,撑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无精打采地往山下走去。 “真是的,管事这个点就让我来接待,何必呢,这么早,肯定没人来的……” 他边走边嘟囔着。 待到山脚下那个空荡荡的登记台时,他一看这情状,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紫埕木的大马凳上一坐,眼睛转了转,低头从乾坤袋里翻着什么。 “算了,看看画本打发时间……吓!” 他被眼前突然窜出来的两道人影吓得一跳,差点跌下凳子去。 “你、你们……” 小弟子被眼前两个横眉竖眼、气势凶残极了的人吓得哆嗦,差点以为他们是什么不轨之徒了。 却见那个呲牙咧嘴,脸色黑得有如魔女一样的小姑娘,突然转过头来,冲他一笑,所有凶神恶煞顿时春暖花开,小姑娘本来皮相就好,这么明媚地一笑,更是叫人仿佛能听到花儿绽放的声音。 “这位师兄,请问现在可以入峰吗?” “啊……”小弟子呆了一下,然后脸默默一红,正想回答可以呢,却又被打断。 “这位师兄,大清早的辛苦了,师弟在这儿等了这许久,可否让师弟先入峰呢?” 刚才那个面目狰狞,好像要吃人一样的少年也转过头,神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他阳光清爽地那么一笑,就叫人感觉有和煦的轻风拂面一般,心都软和了。 “当……”小弟子又是一呆,正想回答呢,却再一次被打断。 那个小姑娘一听少年说话,整张脸又是一变,一个看上去就欠揍的嘲讽脸被她诠释得无比到位。 “哎哟,姚师兄,怎么就让您先入啦?师妹怎么记得,您比我后来呢?”她转头甜笑道:“这位师兄,一定要让师妹先进去啊,师妹可是昨晚就等在这儿了~” “那……”小弟子有点无措,但还是坚守职责,可话还没说出口,却再再一次被打断。 “呵呵。”刚才还如同哪家俊逸的小公子一般,可以叫小女修们嗷嗷尖叫的少年,一听那小姑娘出声,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开了。 “时师妹这话就不对了,师兄本来是要比你来得早的,那不是被你绊住了吗,现在让师兄先进,也没什么不妥嘛……” “师兄这话可就没理了,怎么就是师妹绊住的呢,讲道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表情到语气都是十足的阴阳怪气。 那小弟子屡次发声屡次被打断,渐渐地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尤其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就要吵起来时,他也忍不住了。 “再吵都给我滚出去!!” 他蓦然从凳子上直直站起,双手发狠,使劲儿拍了下桌子,受不了地一声大喝。 “……” 小姑娘和少年都被震得一愣,面面相觑了一下,又不约而同给了对方一个白眼,然后一齐转过头来,仗着皮相,摆出歉疚而羞愧的表情,异口同声道:“抱歉,这位师兄,那么,我们谁先进去呢?” “呵呵。”小弟子掀掀眼皮子,这回没有被他们的皮相所迷惑,冷笑道:“你们谁先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不利落一点,今天就谁也别想进去。” “……” 时眠脸一僵,随即狠狠剜了姚遇玄一眼。 姚遇玄也一样,眼神阴狠不明地在她身上扫着。 两人也没有再争执。 这时候,就是发挥力气的时候了。 时眠仗着自己蛮力不小,一屁股将姚遇玄挤到旁边,死死把着登记台不让。 “这位师兄,给。” 她掏出来之前发的那个薄玉片,递给那小弟子。 这薄玉片记载了她在整个宗门大比中的所有过程,也是她的身份象征。 小弟子哼了一声,才将玉片接过去,放在旁边的灵玉台上做着登记。 姚遇玄脸色阴晴不定,他注重形象,可做不出来拿屁股去挤人家的事情,只得将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旁边拿眼神儿挤兑时眠。 可惜时眠皮厚,完全没感觉到,等小弟子做好了登记,才小腰一扭,嗤了姚遇玄一声,飞快地往山上跑去。 姚遇玄也焦急地等着那小弟子做好登记,生怕落后了时眠半步。 “你看你看。”时眠一回首,看见他那样子,便对睡莲发牢骚道:“我就说他没安好心吧?绝不能让他比我先上山,保不齐他就有什么阴招呢。” “你不也没安好心吗?”睡莲在心中翻白眼。 “嘿嘿~” 时眠奸奸地一笑,步履飞快,很快就看见了半山腰的演武台。 她眼睛一扫,就将几个演武台的地势情况,还有周围的观客座椅之类的东西牢记在了心里。 身后姚遇玄很快追了上来,时眠眼睛紧盯着他,生怕他做什么手脚。 “行了吧。”姚遇玄阴****你这半个月里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哪有时间准备怎么找你的茬。” “……”时眠闻言挑挑眉,一时也有点想笑。 她想想这半个月里姚遇玄的狼狈样子就乐不可支,几乎所有边缘弟子都在讨伐他,最后还将他捅到了那位筑基弟子面前,虽然他背后不知做了什么,安然脱罪,但一向在边缘弟子中横行惯了的小霸王,有这样的经历,也是足够憋屈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幸灾乐祸道。 “这句话还给你。”姚遇玄被气得胸口起伏两下,才冷笑道:“别以为你杀了赵宝龙,会没人知道。” “那你就找出证据啊。”时眠回呛。 “……” 两人相看一眼,许是都察觉出这样呛下去没什么意思,便干脆暂时收起火药味,一起向布章板上看去。 那里写了这次外门大比的规则,他们二人虽然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但又都把进入外门当做更重要的目标。 第一百章 开始 外门大比,边缘弟子的存在感就低的可怜了。 毕竟历年一来,真正能够战胜外门弟子,成功晋升外门的边缘弟子寥寥无几。 不只是边缘弟子的资质问题,从更多方面来说,从小接触的资源不一样,其中落差不知不觉就成了道不可逾越的沟壑。 谁都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对于边缘弟子约战外门弟子这个环节,大家都是兴趣寥寥。 时眠姚遇玄,加上所有边缘弟子中选拔出的八十个精英,在这连续六天的外门大比中,只占了第二天下午的半个时辰而已。 外门弟子自有外门弟子的一套淘汰赛制,但那与时眠就没什么关系了,她只注意到边缘弟子约战外门弟子的赛制。 “八十名边缘弟子互相再进行淘汰,最后留下来的一名,可直接晋升外门。余下诸人,亦有约战外门弟子之权利,胜则同样可入外门。” “约战之人,不可修为低于约战者,两方修为持平,或被约战者修为高于约战者,皆可。不得有欺瞒修为之行,战斗中点到为止,不可危及对方性命,不得场外寻求援助,不得……” 时眠没有再注意后面的违规处罚,而是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 这规则,就像是走独木桥。 边缘弟子数万万人中,若不通过约战,最终能自然晋升的,居然只有一人。 这是有多看不起边缘弟子?岂不是说,数万万人之中最顶尖的一人,才能勉强入你外门? 无奈,事实的确如此。 时眠想了想,要靠这个淘汰赛制自然晋升外门,她可能是没希望了。 她打听过,这次边缘弟子选拔出的八十人中,有一个东边的,修为已至练气大圆满,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魁首了。 她当日与练气八层的郑立海一战,几乎都已经到极限了,在练气大圆满修士的面前,她恐怕不是其一招之敌。 只能靠约战。 约谁呢? 今日正是外门大比的第二天,他们边缘弟子的时间在下午,时眠还有一上午的时间去观察各种外门弟子间的比试,从中挑选一个合适自己的对手。 她也正是打得这个主意。 旁边的姚遇玄同样也看完了规则,意味不明地瞟了时眠一眼,被她一个白眼怼了回去。 姚遇玄有点气闷,但更多的是期待。 他知道,自己今日一定会被分配到与时眠一战。 而他准备丰富,这里又是外门,他家族的势力也多少可以展开,不怕弄不死时眠。 光是想想到时候这个小杂碎的惨状,他就觉得这半个月以来压抑发酵的郁气都散了一些。 姚遇玄不由得满怀优越感地冲时眠勾了勾唇角。 时眠嗤了一声,没理他,心里同样很清楚,自己今日麻烦怕是不小。 只是她从来不怕麻烦。 这是一场博弈,大家各怀鬼胎,都在暗暗盘算,像时眠这种傻帽不会下棋的,看似只有被杀个片甲不留,死路一条,但她从不这样想—— 本土豆是不会下棋,但毁掉棋局,以蛮力破之,可是她最擅长的一件事儿了。 她一点也不让姚遇玄有在场地上动手脚的机会,几乎是强拉硬拽地把他拉到边缘弟子观看的区域那边去。 一屁股坐下,她学着话本里头那种语气,很流氓道:“放弃吧,姚师兄,今天你就是师妹专属的了,可别想着离开我。” “师兄也这样想。”姚遇玄阴笑着:“师妹如果能更老实一点,师兄我就省心了。” 旁边有陆陆续续进来的修士,闻言怪异地看了这怪异的两人一眼。 时眠压根没理会。 她看着这广阔而大气,起码能容下数万人自由活动的演武场,心里头的向往怎么也停不住。 这只是这座西垣峰的一角,就已经如此广博美丽,只是从旁观战的凉亭而已,都是雕栏玉砌,碧瓦朱甍,绝非她往日呆的那座小土包可比,连敦阳山的演武台与这一比,都像个农村随意搭建的斗鸡台子。 如果是完整的西垣峰,那该有多么钟灵毓秀? 尤其是这里的灵气…… 时眠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通体舒畅。 若她能在这里修炼,进阶的速度恐怕能快将近一倍! 这就是小清灵宗外门弟子的待遇。 她内心一片火热,对于外门弟子之位,几乎是势在必得。 “放心好了,没问题的。”睡莲悠哉悠哉地出声了。 “我都没这么自信呢,睡莲你怎么这么有信心?”时眠笑问。 “开玩笑。”睡莲呵呵冷笑道:“你好歹是我调教出来的,能比不上一个小界小派的外门弟子?你要是敢输……呵呵。” 时眠蓦地一个冷战,在心里撇了撇嘴,才漫不经心恭维道:“是是是,睡莲大人最厉害……” 终于,东边的太阳猛得一提劲儿,冲上了这高高的山峰,刚才还略有些暗的演武台瞬间大亮,金色的光芒在一片平坦的演武台上平铺直彻,耀眼地叫人不敢睁开眼。 时眠感受着身上灼热的温度,悄悄将灵兽袋里的龙日天掏出来,让他好吸收这难得的日月精华。 演武台上的外门弟子多起来了。 一时间整个西垣峰外门大比场地,都一片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这繁华的景象在初升的太阳下面,恍惚间,让人感觉,这就是一片修仙圣地。 当太阳再次上升,刺目而嚣张的阳光越挂越高,渐渐缓和下来时。 外门大比的第二天,要开始了。 时眠这是第一次见到,除步梦步月以外的内门弟子。 他们个个穿着宗门道袍,那道袍显然和外门弟子多穿的很不一样,这应该有中阶法器级别了。 天青色织边,月白色做底,小清灵宗的标志用金色丝线细密缝制,在太阳的照耀下,晃眼极了。 为首的那个,时眠压根不敢去直视,威压太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结丹修士。 他轻轻抬起手,漂亮又优雅的道袍舒展,叫人看得眼热。 时眠只感觉胸腔里的心在扑通扑通不停地跳,随着他的手扬起,她的心也在向嗓子眼儿那里提。 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尊敬和庄重。 终于,她的心被威严的声音狠狠一震,安分了下来。 “小清灵宗,第三十二回宗门大比,外门大比次日,开始!” 第一百零一章 玉宫 守一峰的最上方,隐入岚烟之处,有一座高大却不高傲的玉宫,如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般,纤然坐落。 那琉璃瓦、玲珑砖,以一种意趣十足的方式堆砌着,屋檐楼榭,都被雕刻修模地优雅又极富古韵。 一眼看过去,几乎要被那流光溢彩、飘然若仙的情态给晃了眼。 步梦跟在步月后头,从悠长的回廊中走进大殿。 这大殿中更是典雅精致,每一物的摆放,似乎都含了韵味在其中。且不止是房梁墙壁,就连桌椅之类的摆设,都是用灵玉制成,整个宫殿有如画中仙境一般,晶莹润泽,又带了仙气。 步梦却从一踏入这里,就浑身发冷。 不只是这玉宫本身温度便低的原因,也有她从内心深处传来的寒凉,她光是想想那位真君的凉薄,就打心底里发冷颤。 “拜见师祖。” 步月先她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个弟子礼。 步梦紧随其后,却不敢同他一样行弟子礼,而是乖乖地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大礼。 “拜见真君。” 尽管她强自压抑住心里的惶恐不安,声音却仍是发抖了。 步梦撑着地的手微微一缩,呼吸缓得她几乎要察觉不到了。 “……都起来吧。” 半晌,那高高的九重玉阶上,才传来那人冷淡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玉殿里,他那仿佛掺了冰碴子一样的声音,更是被模糊的有些虚渺。 步梦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 看来今天真君心情不错。 步月没有犹豫地安然起身,他不像步梦顾虑那么多,站起来,便自然而然地开始报告最近峰下发生的事务。 步梦站在他身后,距离不远也不近,像是在寻求他的庇护,也像是在悄悄疏远他。 她低着头,只能看到自己这个哥哥的半个背影,心里的羡慕不是一点半点。 出神中,她恍惚明白了自己和哥哥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 他的背影,颇有几分那位真君的韵味。 “三儿。” 明明已经模糊了的周围声音中,突然出现一声无比清晰的呼喊。 步梦条件反射似的绷紧了全身,五感一瞬间灵敏了起来。 “真君。”她毕恭毕敬地俯下身子,眼珠子都不敢有一点乱动。 “本座记得,你前日同你大哥一起,接了廉溪真君送来的什么人?” 可能是峰中事务讲的差不多了,九衡真君开始闲话起来。 那声音明明轻飘飘的,在步梦听来,却重的叫她喘不过来气儿。 “回真君,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是个小丫头,弟子同哥哥一起,将她送入边缘了。” 她刻意强调了哥哥,而不是大哥。 “如此。”上方那声音沉吟了片刻,忽地轻笑出声:“怎么,本座听闻,三儿你很喜欢那小丫头?” “……” 步梦只感觉头皮忽的一阵发麻,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稳了稳心神,压抑住哆嗦,才愈发谨小慎微道:“不敢,弟子只是时刻不忘塑造对外形象罢了。” “是吗……本座还听说,你与她做下了什么约定?” “为了维护我九衡座下的荣誉与骄傲。” “……” 九衡真君可能觉得有些无趣了,声音又复方才的冷淡无波:“那你便照看好吧,总归是廉溪真君交代过的人。” “是。”步梦在心里暗松了口气,答道。 步月又接过话去,讲起了关于内门大比的一些事务,步梦听着那些话,已经习惯性地把自己当成个聋子。 等正午过了,她跟着步月一起走出那寒气森森的玉宫,终于又被太阳笼罩了全身时,才蓦然发现,自己的里衣几乎全部湿了。 “我还有事要处理,小梦,你先回去吧。”步月只知会了这一声,便一个轻身术,飘飘然下山了。 步梦慢吞吞地往山下走着,想起刚才九衡真君的问话,心里有些担心时眠。 突然,她又忆起今日是外门大比的第二天,她之前了解过,边缘弟子约战外门弟子,就安排在这一天的下午。 若时眠能顺利通过选拔,这个时候也该上场了。 步梦想了想,便从灵兽袋中召出仙鹤,驭其上往西垣峰去了。 其实以她的身份,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外门大比的,更别提是边缘弟子约战外门弟子了,若不是当真对时眠起了点兴趣,她或许连外门大比的日子都不清楚呢。 步梦想起来时眠,一直紧着的心就松了一些,甚至有点想发笑。 她是当真喜欢这个小丫头,想与她做朋友,只是这注定是不行的,只能尽量不给她惹麻烦了。 想起来先前因为自己一时没收住心情,对时眠态度太亲近,被步月警告最后又捅到九衡真君这里,她心里就无限的懊恼。 只有无奈地想着,这个朋友,恐怕是交不成了。 步梦在心里,一边渴望着快点长大、快点成熟,不说有自主的能力,哪怕是能更完美的隐藏感情和内心也好,可一边又极度惧怕着长大,怕得连这个想法都没敢在脑中多留。 穿过云层,步梦终于隐隐看见了西垣峰的影子,那里的人声鼎沸,明明现在还只能看见一个影子而已,都遥遥传了过来。 “时辰已经到了吧。” 步梦想着,只能盼着时眠别太菜,太早就被淘汰下去。 当能看到人影的时候,她就拿了两张隐身符,贴在自己和仙鹤身上,并不希望被人发现。 她清楚地察觉到,这片地方,还有无数同她一样的修士在暗处隐匿着,且修为没有比她低的。 看来这外门大比,关注的人也不少啊。 步梦想着,便随意找了个好地方,让仙鹤在上头歇着了。 “边缘弟子的演武台……边缘弟子的演武台……” 她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眼神不停地在整个偌大的西垣峰演武场上寻找着。 “啊,有了!”她眼睛突然一亮。 “是时眠!” 步梦兴冲冲地定神一看,那脸上的表情却是突然僵硬了。 “……” “呵……呵呵,真不愧是,被我看中的时眠啊……” 她脸皮微微一抽。 第一百零二章 土豪 台上那个,身穿着丑得让人发指的法衣,满脸贱笑,时不时出言嘲讽刺激一下对方的猥琐小女娃,是时眠? 不。 步梦瘫着脸。 她拒绝与这个人成为朋友。 实在是……时眠的对敌方法太一言难尽。 只见那个她就那么站着,动也不动,除了换换表情不停地嘲讽,就是拿着手上那一沓符箓时不时地丢一张。 你施土刺术?还你一张火球符。 你施金斩术?嘿,砍不动我~ 你要近身攻击拼身法?来来来,一叠符箓迎面招呼你。 时眠对面是个漂亮又妩媚的女修,穿着漂亮地水红色纱裙,露出一截白生生细嫩嫩的小腰,且一看就是个注重形象的,就是近身攻击时,也不是首先注重招式的犀利灵敏,而是将身姿的飘逸妖娆放在了第一位,好好一身法,被她用得跟跳舞似的。 可惜,底下的男修们可没有享受这福利多长时间。 只看这女修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时眠,不但被她贱言贱语,又是调戏又是逗弄地气了个大红脸,而且还被追着打,一叠又一叠五颜六色的符箓摔上去,品阶不高,也说不上受什么伤,就是损坏形象免不了。 没一会儿,那女修顺滑如绸缎的满头青丝就成了被炸出糊味的鸡窝,又没一会儿,连她原先妩媚动人的红纱衣,都被各种土系符箓弄得又脏又破,白嫩嫩的皮肤也粘上了灰尘和小伤口。 刚才还叫人流口水的鲜嫩姑娘,一转眼就成了村头地里干活的农妇。 于是也没等时眠上手去,人家姑娘自个儿就掩面,嘤嘤抽泣着飞快奔下了台。 “……” 围观的修士一时都有点无语,说好的激战呢?怎么跟出闹剧似的? 时眠却勾起唇角,得意洋洋地,露出了个标准的胜利者笑容。 “我说你……也太不给人面子了。”睡莲无奈又无语道:“明明正常手段去战斗就行了,非要选这么招仇恨的方式,刚才那女修一看追求者就不会少,你这是给自己惹麻烦呀。” “哼,我偏要这样。”时眠一说起这个,又气哼哼地瘪嘴道:“谁让她嘲笑我的法衣了?还说什么要教教我怎么打扮……呵呵,鼻孔都要仰上天去了!” “再说了。”她撇撇嘴:“她那德性,战斗中不去关注对手的情况,也不琢磨怎么出招怎么防御,光在乎自己的形象了,这出去了,真要遇到事儿的时候,分分钟丢命啊!我这不也是在教育她吗……” “你有理。”睡莲翻白眼:“惹麻烦了我可不会帮你。” “行了吧,虱子多了不怕痒。”时眠无所谓道。 她看了看那巨大的布章板,发现不知不觉中,边缘弟子中选拔出来的八十个修士,居然已经被淘汰得只剩十人了。 “嘿。”时眠乐了。 “我这是靠符箓淘汰了多少人啊?” 她不将自己的猥琐行径以为耻,反而得意起来了。 “都进阶到这个地步了,我怎么感觉连热身都还不算呢?符箓多就是好啊,有钱人的感觉……” 时眠之前遇到对手,都是一水儿的拿符箓去拼,压根不与对方正面交手。 有些修士不像刚才那女修一般,会自己下去,他们硬要上来与时眠手底下见真章,时眠就只好拿一叠符箓,一气儿砸上去。 五花八门花花绿绿的各种劣质符箓,单要说根本就不够瘙痒的,叠的多了,却能硬生生将人砸下台。败在这种不知所谓的破符箓手下,再配上时眠那藐视的小眼神儿,也不知道对方是有多憋屈。 “可惜啊,就算都是劣质符箓,砸这么多,我的灵石也撑不住了。”时眠叹了口气道:“灵石怎么也不够用,好在,虽然花光了身上的灵石,可我也得偿所愿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而此时围观的修士们,虽然有唾骂她手段低劣的,也有怀疑她实力,觉得她投机取巧很快就会被刷下去的,但还有一些人,渐渐看出了些门道。 时眠没有实力吗?这倒是看不出来。但比试进行至今,只有她,实力还保全完整。 看看其他几个演武台上,经过了几番比试,一个个狼狈不堪的修士,他们相当于是经历了车轮战,中间还没有休息时间,就是那个最有希望夺魁的练气大圆满修士,此时也是气喘吁吁。 再看看时眠呢? 符箓本来就因为激发所需灵力极少,而受修仙界几万余年追捧不断,尤其时眠用的都是些劣质符箓,那激发所需的灵力就更是微乎其微了。恐怕前脚用出去,后脚,体内不断运转的灵力就能立刻补上来。 她此时气定神闲地站在演武台上,气息沉稳,和早上初来时没什么区别,比起其他修士来说,状态不知好了多少倍。 “你倒是难得聪明一回。”睡莲感慨了一声。 “投机取巧嘛,我最擅长的。”时眠笑呵呵道。 “虽然你这话没错,但这么说自己是不是不太好?你倒是多少羞愧一下怎么样?”睡莲默默道。 时眠没理会了,她看着那张巨大的布章板上的字,又开始变成一道道白光,一道道线条渐渐扭曲成一坨,等这些白光再次分散呈现为文字时,新一轮的比试列表就排出来了。 “啊……”时眠眼睛一亮,颇具兴味地笑了笑:“倒是和我期待的一致了,莫非你也是这么想的?” “……姚遇玄?” “外门大比,边缘弟子晋外门比试,第四场,申十演武台,练气五层时眠对练气八层姚遇玄!” 裁判弟子高高地呼喊了一声。 姚遇玄此时也飞身上了演武台,时眠看着他站定,他也盯着时眠,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个大大的微笑,旁观者看了,却莫名地从心底打了个寒颤。 “时师妹,师兄可是期待这一战很久了。”他右手指微微动了动。 时眠也呲牙,毫不示弱道:“师妹也是,想教训师兄想的不得了呢。” “大言不惭!”姚遇玄蓦然冷了脸,低喝一声。 “那就少废话,来战吧!” 第一百零三章 侮辱 话音刚落,她便拎着碧元掌中剑,直接飞身蹿上去,一改之前的怂蛋样,眼里头的兴奋已经遮掩不住。 “砰!” 青色的光芒与一股狂暴的气息相撞,时眠只感觉虎口一震,居然没办法再压下去,无奈,只好借势一个倒翻,重新罗在地面上。 “什么玩意儿?” 她看着眼前那个瞬间变了全身气息的家伙,不由得牙疼。 “这丫不就是个小白脸吗?怎么还能变成这样?” 眼前的姚遇玄,一改平时奶油小生的外貌,双眼怒睁,不只是身形涨大,显现出明显的肌肉块,就连身高也眨眼窜高了一节,嗓子里喘着粗粗的气,虽然面相还是看得出原来的样子,那形容却是天翻地覆了。 “这就是之前打听过的,那个姚家的什么家族功法了吧,我看这样子,和描述中的挺像的。”睡莲提醒道。 时眠恍然大悟,想起来之前特意打听到的,关于这门功法的情况。 同时,底下围观的修士们也一下子被点燃了,皆是哗然。 “这好像是姚家的《狮虎内经》吧?” “《狮虎内经》?是那个传说中能够借用狮虎之力,强悍霸道无比,一旦修炼时日深了,甚至能够修出狮虎法相,乃至以身变狮虎兽的高阶功法?” “就是那个!姚家就是靠这部功法,才能在大家族大派系层出不穷的内门中站稳脚跟啊。” “我听说过!只是这么厉害的功法,这小子怎么学到的?” “姚遇玄……啊,我记得!” “哦?” “姚家确实有一个嫡孙,因为资质不显,无法直接入内门,便送进了边缘弟子中历练,就是他!” “潜龙在渊啊……如今看来,这《狮虎内经》修的也颇有模样,不愧是姚家嫡孙,不可小觑啊!” “……” 底下的外门弟子,也是没见识过《狮虎内经》的,如今乍一看,皆噪噪然没有个停。 时眠眼中却异彩更甚。 就是这样才够劲儿! 她重新提气,没有等姚遇玄完全激发内经,便如狂风暴雨般上手,又是拳又是剑的,疯狂攻击起来。 “吼!” 姚遇玄被激怒了,变大了的身躯一震,虬结的肌肉跳了跳,愣是将时眠抖了出去。 他双拳一合,嗓子里又冒出不甚清晰,却十足威风的低吼,然后后脚一压地,居然颇为轻巧地冲时眠冲过来了。 他跃起起码有两丈之高,庞大的身躯,兼两个看上去就吓人的拳头。 时眠看着头顶那直冲着自己落下的黑影,两个拳风隐隐撕破了周围空气的拳头,眼看就要砸到自己身上,直接扑下来就往一旁飞快翻滚。 “咚……” 沉闷的响声骤然响起,还带着颤抖不停的尾声。 高高扬起的灰尘挡住了围观者的视线,那些双手跟着拳头落下而捏紧的人,都紧紧盯着演武台,呼吸有些不稳的不断问着。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小姑娘躲过去了吗?” “肯定躲过去了,不然这一拳下去铁定没命了,内门的人会阻止的。” “哗……这一拳的威势,可真是很难见到啊。” “想不到边缘弟子的比试居然也挺有看头。” “那个小姑娘呢?哎呀,看不清啦!” “那小姑娘可能受伤了,我瞧着啊,她可能要认输下场了,本来之前也只是靠符箓走到现在,差不多了。” “可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说这小丫头在上一轮比试中挺厉害的。” “嗨,哄你的吧,才多大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实……力……” 那人呆呆地看着烟尘稍稍散去的演武台,目瞪口呆,连没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见那演武台上,一个拳坑深深地凹下去,周围一拳还被震出了裂纹。 这可是外门大比的演武台,其质量和能承受的攻击强度,非是敦阳山那种临时搭建的台子可比的,可就是这样,居然也被砸出了一个坑?姚遇玄那一拳到底有多强? 但这都不是众人关注的重点,重点在于,旁边那个强大的姚遇玄,居然正被密密麻麻的深绿色藤蔓缚住! 而那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就拿着她那细嫩嫩的小拳头,一拳一拳砸着! “简直就是羞辱……” “天啊,我都不忍心看了。” 有修士不忍直视地偏过头去。 可不是吗?时眠那个拳头,没有一点拳劲,也没有使什么灵力在其上,纯粹靠着肉体能力砸着。 这拳头又没什么威力,干嘛不施别的法术,偏要拿拳头耗着?纯粹就是为了羞辱。 你看你一个爆发了内经,已经变成了彪形大汉的男娃儿,还这点能力都没有,被一个小姑娘吊起来,在众人面前慢慢打,脸皮都扫地了! 没错,时眠就是故意的。 她早就摸头这姚遇玄的德性,晓得此人是把面子形象看得无比重的。 她便也不着急结束战斗,脑子里想到什么折辱对方的方法,便上手去做,战斗结果她都不在意了,能逮着机会尽量损损对方的面子才是更重要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才算是赢了。 “这么不尊重对手……这小姑娘,倒是缺了些我们大宗的气度。”有人皱眉。 “我可不想遇见这样的对手啊……”也有人打寒颤。 不过也有人,发出了疑问。 “奇怪,姚家小子怎么不挣脱?他有《狮虎内经》,挣脱这么个窥径木缚术,也不算难吧?” “对啊,咦……你们看那个藤蔓?” “……嗯?有一层白雾,那是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猜,就是那个东西,才让姚家小子挣不脱的。” “……的确。你们看,姚家小子不是没有用力挣扎,倒像是有些使不上劲儿,手脚动作都是软的,这才迟迟挣脱不开。” “太阴险了……什么邪门东西?” 木缚术中的姚遇玄,魁梧的身材渐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的内经显然已经收敛了。 “嘿……” 时眠就那么闲闲地拿小拳头揍,眼角微微一挑,丢了个蔑视的眼神给他。 姚遇玄的脸已经完全黑了,眼里的怨毒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你以为,真能困住我?” “嗯?” 时眠一怔。 第一百零四章 狮虎兽魂 “啪!” “啪!” 一根根藤蔓突然尽数绷断,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从那中间爆发出来,刺眼的光团围绕着姚遇玄。 “嘶……” 时眠被那气息震得连退了几步,才稳下来。 “又要做什么妖?” “小心点,这气息强过头了,不太对劲儿。”睡莲警惕道。 时眠一咬牙,才不管你姚遇玄要做什么妖,她也不等那光团稳定下来,直接一个火球术就招呼上去。 “窥径火球术?” “就是窥径火球术!这小姑娘到现在有两个不同系的窥径法术了吧?” “这么厉害?我还以为边缘弟子肯定修炼不出窥径法术的!” “看姚家小子怎么对应了。” 但是姚遇玄好像压根儿不欲正面对决,身形一闪,“嗖”地便窜到了演武台的另一边。 此时他身上的光团已经收敛起来,那强大的气息却还是极盛。 “呼哧……呼哧……” 他弯着腰慢慢撑起身子来,满脸的青筋暴跳着,那眼神简直像是要将时眠生吞活剥了。 “时、眠!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傻帽!” 时眠咧了咧嘴,才不管他的嘴炮,直接旋身上前,手上的掌中剑配合着法术,没有一丝停顿地衔接着,朝姚遇玄攻去。 谁知那姚遇玄却毫不在意一般,不慌不忙地从乾坤袋中一伸手。 “高阶法器!” “我的天!姚家这么肯出手?高阶法器都拿出来给晚辈用了。” “这下那女娃完了,就算这高阶法器的实力没办法全部被发挥出来,那也不是她能对付的。” “天啊,真是长见识了,我混这么久都没见过高阶法器,今日居然在边缘弟子的比武中见识到了!” “哼!”姚遇玄勾唇,脸上是阴鸷的笑容。 “时眠,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了。” 言罢,他双手一扬,将那把扇子形状的高阶法器展开,拼命注入了全身的灵气入内,才勉强唤醒这把扇子。 “去吃了她!” 姚遇玄大吼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将扇子对着时眠一挥! 一个虚影顿时从扇面上跳出来,越变越大,最后,居然足有三丈多高! “狮虎兽魂!” “真的是狮虎兽魂!” “天,这气息太可怕了!” 那样貌像狮又像虎,身材庞大又威武,嗓子里正发出着威严而可怖的吼声,露出四根闪着银光的巨大尖齿的巨兽,可不就是狮虎兽吗! 只不过真正的成年狮虎兽,可是九阶灵兽,是不可能被封存在一把仅是高阶法器的扇子里头的,这当然是被猎杀了的狮虎兽,其神魂被封存在里头而已。 “小心,别硬拼!”睡莲提高声调喝道。 时眠当然晓得,只是这狮虎兽魂体型太大,几乎将整个演武台都要占满了,她倒是想逃,往哪里逃? “吼!” 狮虎兽魂扬起巨大的头颅,朝着天上长啸了一声,然后便鼻子喷出两股白气,蹄子一蹬,要朝时眠扑上来了! “糟了!这丫头绝对挺不过去!怎么办,怎么办?” 裁判弟子急得团团转,就差没掉眼泪了。 这可是人命啊!这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他该拿什么去交代? 无奈,他修为也不是很高,不敢上前阻拦,只有嘴里头高喝着,提醒姚遇玄比试规则。 但见姚遇玄那个样子,完全就是偏执了,劝不过来。 他只有两眼泪汪汪地去看那内门来的坐镇修士。 那修士坐在高台上,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显然是注意着这边情况的,却没有贸贸然动手,仍在观望。 您可别再观望了啊! 裁判弟子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几乎做好之后一系列受罚的准备了,只能无望地看着台上,那巨大的狮虎兽魂,一步一步,逼近在它比较之下,无比渺小的时眠。 时眠此时也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她顶多想着姚遇玄会玩儿什么阴私手段,她多加防备便不怕了,没料到姚家对这个嫡孙的重视度居然不低,连封存着狮虎兽魂的高阶法器都拿出来给他胡闹了。 “睡莲睡莲!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睡莲也是一阵咬牙切齿:“你想想办法,躲过去,土遁术你不是学过吗?躲过去就好了,姚遇玄修为太低,没办法召出这狮虎兽太久,等他自己灵力耗竭,这狮虎兽是也消失了,他还能任你宰割!” “我倒是想啊!也得我先躲过去再说啊!”时眠欲哭无泪。 她咬了咬牙,干脆便施了土遁术,这法术她虽然没练几次,但姑且还是能躲一时的……吧? 演武台上,时眠整个身子瞬间沉入了地面,消失的影都不见。 “聪明!这样估计能躲过吧?” “还得看她土遁术修炼的怎么样,能遁多久……” “天啊,这阵仗,要是我估计都吓蒙了!” “……” 然而这话音未尽,便被更巨大的声响掩盖过去了。 “吼——” “吼——” 狮虎兽魂也没有紧着查探地底的灵力波动,直接拿嗓子开吼,那声音中灌注了灵力,再加上狮虎兽与生俱来的声音天赋,底下围观的修士中,有离得近的,居然已经双耳流血! “啊!” “……” 修士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许是因为这情况无法再观望,那上头坐镇的修士终于出手了。 他大手一挥,一层薄薄的光幕便出现在众修士面前,直接将演武台整个包裹住。 修士们瞬间就发现,虽然仍旧能听到狮虎兽魂发出的声音,但那声音却无法影响到场外人了。 而演武台里面,时眠也是咬牙。 这狮虎兽的嗓门儿,一吼便直接将演武台地下的土石震得颤抖不已,互相嗡鸣,她的土遁术本来就修的不精,在这种不稳定的环境下,更是几乎失效。 “噗!” 她再次吐出一口不小心进了嘴中的土石,咬紧了牙关。 地底下是呆不了了! 时眠干脆放弃了土遁术,再次浮上演武台,气喘吁吁,浑身狼狈的半跪着。 “天……我们都这样了,别说那小姑娘在演武台上承受的压力了,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状态,也算不错了!” 第一百零五章 反胜 “那又有什么用?” 有修士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下被逼出来了,就更没希望了,只希望姚家小子还能有点分寸,别把着小姑娘逼死了罢。” 裁判弟子也是,再一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姚遇玄此时,虽然操控着狮虎兽魂,眼看着也是要虚脱了,但还是风骚不减。 他气派十足地甩了甩衣袖,站在狮虎兽魂背后,那个样子可是威风极了,他昂起下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时眠,露出了个有几分扭曲的笑容。 “这下,师妹可知错了?” “傻帽!” 时眠直接一个大白眼过去。 她都有点服气姚遇玄了,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不忘装相? “嘴硬也没用。”姚遇玄阴森森得笑了笑,一张英俊的脸硬生生弄成了副丑恶嘴脸。 “师兄想你现在大概知道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了,可惜已经晚了,师兄已经不会原谅你了。” “……” 时眠没搭理他,双手藏在背后,紧紧攒成拳,手心被汗*******完了完了,怎么办?阿眠要不认输吧!认输吧!” 龙日天此时也几乎绝望了,一个劲儿地劝着,被睡莲赏了一顿嘲讽。 时眠此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但她多犟啊?要她认输,要是对方是能巴结的,她又有好感的,或许没问题,向姚遇玄认输?怎么可能! 然而或许,像她这种平时愚钝的类型,就是在小聪明上,或者是危急关头,才能有一些急中生智的点子。 时眠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 “等等,睡莲,你说这个狮虎兽魂,维持不了多久是吗?” “是啊。”睡莲语气很淡,没有像龙日天那样急躁,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它似乎只是有点感慨,自己怎么摊上了时眠这种土豆而已。 “可惜了,你看姚遇玄也快撑不住了,就这么一点时间,如果撑过去,你就胜了。” “是啊,就这么一点时间……” 场外围观的修士,包括裁判弟子和坐镇的内门修士,还有隐藏在暗处打算看准时机,神不知鬼不觉下手救人的步梦,都怔怔然看见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突然抬起了头。 她看着眼前几乎望不到全貌的巨大狮虎兽魂,居然——露出了个恶劣的笑容? “搞什么?” “怎么还笑得出来?” “破罐子破摔了吗?” “我怎么觉得,时师妹一定是有底牌呢……” 步梦和那个坐镇的修士,则是同时挑了挑眉。 狮虎兽魂一步一步逼近,那沉重的威压也一点一点增强,但时眠没有再躲,她也没力气再躲了。 她只是从胸前挂着的戒指里,掏出一个只有手掌大的,灰扑扑的东西,紧捏在手上。 睡莲说什么来着?只要再撑一些时间? 她是撑不下去了,但是如果让这些时间快点流走呢?让这狮虎兽魂身上的时间,变得快一些呢? 你有高阶法器,可以召唤出狮虎兽魂,你厉害,但我就没有了吗? 时眠笑了笑,挥手扔出几个颜色格外丰富的符箓,都是劣质符箓,只有个样式罢了。 “她难道还不懂,这种符箓完全没有作用吗?” “倒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毫无作为地,就这么等着被败吧……” “也是个有骨气的,唉……” 时眠当然懂,但她本来要的就是这种花架子,让这些修士看不清自己的动作,便足够了。 “阴阳两仪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一片五颜六色的光芒中,时眠突然猛得冲上去,朝着狮虎兽魂举起了什么东西,浑身的灵气都在疯狂地注入其中,连睡莲也从青莲印记中给她渡着灵气。 “吼!” 狮虎兽前爪一挥,直直朝时眠扑来,那张猩红的大嘴大张,威势强大。 电光火石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屏住了呼吸,又有多少人手心微动,就要坐不住了。 但是,终究还是没有人上前阻拦。 “完了……” 有修士从座位上站起来,喃喃道。 各种颜色的符箓炸开,烟花似的密密麻麻,闪得人什么也看不清,整个演武台就像是个放爆竹的地方。 所有人都屏息等着,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者说是惋惜什么。 然而半晌,当演武台上的各色符箓终于退场,台上场景无比清晰时,所有人却都呆住了。 “……” 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暗处观察的各路人物,此时也皆是瞠目结舌。 “……怎么了?” 有胆小的修士,从刚才起就一直别过头去不敢看台上场景,此时一发现周围修士的异常,便半眯半睁着眼往台上瞄了一眼。 这一眼,又呆住了。 演武台上,巨大的狮虎兽魂已经消失了,一片狼藉的偌大场地,此时只剩两个渺小的人,一个还站着,另一个却躺着了。 然而,站着的人,却不是本应得胜的姚遇玄,躺着的人,也不是众人预想中连全尸都留不下来的时眠。 “呼哧……呼哧……” 时眠喘着粗气,只感觉嗓子里有血腥味在翻涌,她极力压抑着,走了两步,又感觉到身体上的酸软,几乎支撑不了她做什么动作,乃至她一直没有好全的元神,此时也开始隐隐作痛。 果然,这么早就使用阴阳两仪斗,尽管只是个残缺不全的斗嘴,对她来说也负担过重了。 她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走到姚遇玄旁边。 姚遇玄此时仰面躺倒在台上,双目圆睁,牙齿紧咬,却没办法再站起来了。 时眠没杀他,她还不像姚遇玄那么丧心病狂,也没有姚遇玄的大来头,即便杀了人也有的是办法脱罪,她要杀姚遇玄,还得另寻时机。 只是不杀他,她却是心有不甘的。 时眠没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尽办法地折辱姚遇玄。 她干脆就深一脚、浅一脚,一点一点,把姚遇玄的身体踹到演武台边缘,像踹死狗似的,一点一点挪,在沙土遍及的演武台上,裹得满身污脏。 姚遇玄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最后终于到了演武台边缘。 时眠看着脚下比败家之犬还要不如的,面目全非的家伙,歪倒了下身子,又勉力撑起来,然后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了个胜利的笑容。 一脚将他踢下了台。 第一百零六章 斗嘴 “申十演武台,练气五层时眠对练气八层姚遇玄,时眠胜!” 裁判弟子在一片寂静中,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宣布了结果。 瞬间,底下的修士都沸腾了,像是一锅烧熟的油,突然被倒入了水,眨眼就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等等,这就胜了?怎么胜的?” “是啊,我还没看清楚呢,那小姑娘做什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狮虎兽魂呢?” “我的三清道祖!这样也能反败为胜?” “到底怎么了,谁看到了?谁看到了?” 修士们皆是挠心挠肺,最关键的一部分没看到,这不是磨人呢吗? 然而,时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恐怕还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了。 “砰!” 时眠听到这句话,脚下一崴,终于浑身一松,放心地摔在了台上,长出一口气。 嘴角禁不住露出个嘚瑟的笑容来。 “嘿,睡莲,看我机智不。” “是,你最机智。”睡莲也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看着自己又有些模糊的一片花瓣,有点无奈地顺着她答道。 时眠满意地嘿嘿笑了笑。 连着龙日天,也不好意思地恭维了两句。 她方才的确是破罐子破摔了,连阴阳两仪斗这种东西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拿出来用。 要知道,这斗嘴一出,关注落阳山脉那边消息的人,绝对会认得出来,到时候她暴露了身份,那麻烦可就大了。 好在她机智,用符箓的颜色遮住了斗嘴的动静,是以在外人看来,就是那巨大的狮虎兽魂凭空消失不见了,完全不知道时眠做了什么。 本来斗嘴的启动,那动静也小,不像那封了狮虎兽魂的扇子,和姚遇玄一个样,或者和姚家人就一个德性,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风骚的气息,连启动都要放点威压出来装装相。 “真亏我能成功啊。”时眠侥幸地对睡莲道:“我本来想着,能有三成几率成功启动这斗嘴,都算是我运气好了,谁知道这不但成功启动了,使得力度也还不错,刚刚好将狮虎兽魂弄没了。” 这阴阳两仪斗斗嘴,时眠目前就摸索出了一个功用——控制时间的流速。 这神通,说说都没人相信的,实在是太过逆天,简直在同天道打着擦边球。 控制时间?那是比空间更高深的学问了。 空间上,人族无数的修士,好歹还研究出了一点名堂,比如乾坤袋、芥子神通和跨界传送法阵之类的。 但时间上?好像还真没什么代表性的成果。 最为聪颖的人族,几十万年来的修仙历史上,居然没在时间上研究出什么东西,可见这能控制时间流速的阴阳两仪斗,到底有多么可怕了。 时眠光是想想,就不难体会到,当初在落阳山脉,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为阴阳两仪斗疯狂了。 这是让人疯魔才对。 只可惜,这么逆天的神通,首先是因为阴阳两仪斗的不完整而大打折扣,又因为时眠的修为太低,掌控不了这种神通,再次效果大损。 最后的结果就是,时眠虽然能使用这斗嘴的时间神通,但每次使用,却将自己抽干都不够的,还要借用睡莲的灵力,才能勉强使用一次。 这效果比起真正的神通来说,也微乎其微了。 时眠根本无法控制让时间流快还是流慢,或者说是流的多快、流的多慢,只能全凭运气,玩儿一样的用这神通,没准儿还会将自己给坑了。 她方才就完全是在赌博,一旦斗嘴除了差错,不但没有让时间流快,使狮虎兽魂快点消失,还让狮虎兽魂身上的时间流速变慢,比原先能出现的时间还久的话,那她就是真的玩儿完了。 “都是运气啊……”时眠长长叹息一声,有点幸灾乐祸的笑了:“方才我与姚遇玄皆是强弩之末,完全是我运气好一筹,才能胜他,要怪啊,就只能怪他自己咯。” “真亏你还笑得出来。”睡莲嗤了一声,在心中摇摇头。 它都后怕的不行,光是想想要是斗嘴除了差错,就只有任人宰割,它就满花瓣的冷汗。 “不过你也不是纯运气好。”睡莲想起来刚才感觉到的,那种奇怪的熟悉感。 “怎么?难道是我对操控阴阳两仪斗还有天赋不成?” “……” 睡莲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好道:“或许还真是这样。” “那,那个……” 龙日天突然扭扭捏捏地插话道:“阿眠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时眠翻了个身,仰面躺倒在坑坑洼洼的演武台上,心想着,她都胜了,怎么还没人来送她去疗伤? “你是不是忘了……刚才只是十晋五的比试,你接下来,还有对手?” “……” 睡莲苦笑了一声。 满心畅快,觉得已经完成了任务的时眠,此时也是骤然一僵。 “……” “啊啊啊啊!”时眠几乎要哭出来:“睡莲!怎么办啊?” “我哪知道怎么办。” 睡莲也很是无奈,这眼看着就要成功晋升外门了,结果现在,时眠这个情况不只是一定会被淘汰,就算之后想要约战外门弟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时眠泪流满面,她本来也没想到姚遇玄会逼出她全部的实力,还将她耗得一点灵力都不留,原本想着就算没办法直接获得晋升外门的资格,也能挑一个实力不怎么滴的外门弟子约战一下呢,结果…… 不行,她是一定要入外门的,都到这个地步了,要是打道回府,她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参加不是? 时眠动动酸涩的胳膊,鼓着劲儿撑着自己爬起来,去看最新的布章板。 此时,底下的修士们也是无限惋惜。 “真是可惜了,这小姑娘以练气五层胜练气八层,尤其那个姚家小子明显不是普通的练气八层,这样的实力,晋升外门本来是毫无压力的……” “唉,晚些遇到姚家小子就好了……” “没办法,这就是时运不济吧,看现在这个样子,她只有认输,下场了。” 第一百零七章 直升 时眠听着底下的讨论,不由得捏了捏拳头,不甘心极了。 布章板上,剩下了最后五个名字,其中一个轮空……无奈,轮空的那个不是时眠。 “我就偏不肯了。” 她看了看后头跟着的演武台番号,庚三演武台,随即咬了咬牙,自己从演武台上走下去,往庚三那边去了。 “时师妹!”一个男子跑过来,有些忐忑地看她。 时眠抬头看了看,是郑立海。 她想像平时那样恭维几句,吹几句牛皮,但却没有多余地力气说话,只好冲他露出个难看的微笑。 郑立海这下表情更担心了。 “时师妹……要不,就算了吧?” 时眠嘴角往下撇了撇,一下子连笑容也不摆了,趔趔趄趄,自个儿从他旁边过去了。 郑立海揉了揉脑袋,第一次发现这个油滑狡诈的师妹还有牛鼻子死犟的一面。 “师妹,你现在上去也赢不了,不如就先回去疗伤……” “吭哧……”时眠鼻子冒出个亮晶晶的泡,然后又黏糊糊的破了。 “……” 郑立海脸皮抽搐不已,他一点也不想承认,似乎理解到了时眠的意思……她是在用鼻涕鄙视他。 “我胜了师兄你,怎么也得带着你那一份儿,坚持到晋升外门才是。” 时眠没回头,天知道她已经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虽然勉力最后装了一个相,说出这么有侠气的台词,却没有余力去配合一个表情了。 “干!居然冒鼻涕泡了!哇……”她在心里头冲睡莲大哭道:“我的形象,看来是永远没办法想我想象的那样塑造了!” “……” 郑立海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真正的表情,还真被这句话给感动了,暗暗捏了下拳头,没有再去管她。 与此同时,暗处的步梦犹豫了下,正想现身时,就见有人先她一步,往坐镇的内门修士那边去了。 她挑了挑眉,双手抚了抚刚刚准备展开翅膀起来的仙鹤,又坐下了。 果然,那人与自己的目的是一样的。 步梦等了两刻,就见那坐镇的修士微微沉吟一下,点了点头,今天第一次站起身来。 “会缘真人啊……也挺合适的。” 她看着那个坐镇的修士,飞身往时眠要去的庚三演武台上轻轻落下,若有所思道。 时眠此时,终于千辛万苦地爬上了庚三演武台,她一路上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办法,却怎么也想不出要怎么比这一场。 此时站在演武台上,脑子都快要炸了,却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轻飘飘落下,那身子挺拔的,一看就不凡。 “坐镇的那个?”她愣了愣。 坐镇修士,也就是会缘真人,此时朝底下不约而同低头行礼的修士们点了点头,随后高声一喝:“我乃内门第四脉源胤峰浮尘真君座下,会缘真人!今以我第三十二回宗门大比,外门大比坐镇责任人之称宣布,豁免边缘弟子时眠入外门之权利,本次边缘弟子晋外门之比,将有两个直升外门的名额!”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今,时眠可先行退场,轮空者补位,余下四人再次进行淘汰,其第一名可获得直接晋升外门的权利,针对外门弟子的约战,将如期安排在淘汰赛之后,此告!” 话音落下,因为是以灵力扩出,长长不能消退。 底下诸修士皆是安静,反应了一下,才哄然。 “这么好运?” “其实还算合理……毕竟那小丫头的确有晋升外门的实力与潜质。” “但是这种事情……不合规矩吧?” “会缘真人坐镇,他有一定权利可以在规矩外行事。” “天……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先例啊?” “就是啊,这不合传统……” 众修士种种反应不一而足,多还是面带怀疑的窃窃私语着。 参加晋升比试的诸位边缘弟子,那表情就更是精彩了。 尤其是时眠对面那修士,蹙着眉头,不服气的不要太明显。 时眠有点发懵地看着会缘真人,会缘真人却睨过来,对她点了点头,随后他身后那修士,便上前挥了挥手。 时眠只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跟着那修士动了。 “前辈是……” 她看着那修士面容,突然恍然。 “没错。” 边缘弟子大比时,前来当坐镇修士的那位筑基弟子,正是跟在会缘真人身后的修士。 虽然时眠不知道,但其实会缘真人能做这个不合规矩的决定,也是有他在其中推荐提议的。 他冲时眠微微颔首道:“不必慌张,这是你的实力应得的,安心随我去疗伤便可。” “哦……” 时眠还是有点愣,眼看着会缘真人就要回去坐镇,而她要去疗伤,她赶紧挣扎着,恭恭敬敬向会缘真人行了一礼,无比诚恳地道了谢。 会缘真人压根没有回头理会,径自走了,倒是那筑基修士难得笑道:“你有这份心,今后努力些,往会缘真人门下,做位记名弟子便可了。” “您折煞我了。”时眠挠挠头,装作听不懂地含糊过去。 筑基修士也没多说,将她带到了疗伤的地方,便知会一声,又转身走了。 时眠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过来扶她的医修姐姐笑了笑,便像散了架似的,安心倒了下去。 宗门大比就有这一点好,宗门会安排门内医修和会炼丹的丹童,专门组织一个治疗在演武台上受了伤的修士的队伍。 虽然不是免费的,但只是扣除宗门贡献点数而已,像时眠这种还没有成为正式弟子的,一般就需要专门去做指定任务,不过多半都不会很难。 时眠眼前一片黑,身体疲惫不已,精神却极是亢奋,虽然看上去是晕过去了,实则五感无比清晰。 她感觉到香香软软的医修姐姐将自己扶到了塌上,没过多久,一种无比温柔的灵力便开始在自己身上游走。 时眠舒服地有点昏昏欲睡,受伤了有人伺候,她还是第一次呢。 但比起这些,还有一个更让人兴奋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 这丫才反应过来。 她可以直升入外门了! 第一百零八章 容师姐 等时眠的意识再次回炉时,她已经被送回了作为边缘弟子所分到的那做小屋里。 揉了揉眼睛,她有点朦胧地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向医修姐姐道谢。 “没关系。” 医修姐姐看上去年纪不大,但看眼神,实际年龄也不会小,她有些爱怜地看了看时眠,问道:“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我好多了,谢谢姐姐。”时眠无比纯良地笑着卖乖。 那医修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又道:“你如今也是外门弟子了,被会缘真人亲自破格提拔,大概要不了几天,就会有外门的理事过来领你去办理正式弟子身份令牌,届时也会重新分配弟子院居,这已经是定下的事了,你便安安心心养伤吧。” 言罢,她便留下一瓶丹药,要转身离开。 时眠心头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在医修姐姐要踏出小屋时,叫住了她。 “那个,这位姐姐?”她自己也有点臊得慌,尴尬地笑了笑,才继续问道:“请问,外门弟子约战内门的比试,在何时开始?可需要重新报名?” “……” 医修姐姐一时好像还没听明白她再说什么,愣了一下,才诧异地挑挑眉。 “……怎么?你难道,还想参加晋升内门的比试?” “呃……是的。”时眠眼神有点躲闪。 对她来说,进入外门,其实已经足够了,只是到底与步梦有过承诺,她再怎么,哪怕是一轮游,也得去试试才行。 “……” 医修姐姐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她叹了口气,带着劝慰道:“你叫时眠?阿眠,不是我要泼你的冷水,方才那一战我也看了,你的确是实力不凡,只是……” 她语重心长道:“内门弟子比你想象的更要可怕,普通弟子就不说了,筑基期才有资格经过选拔升入内门,筑基期与炼气期之间的实力鸿沟,想必我不说你也明白。况且,就是从小养在内门的孩子,等阶确实看上去和你差不多,但那些人的底蕴,却比你要深的多,没有一个是软柿子。” “你如今已经进入外门,而且年纪又小,一定会分到上等级别的资源,何必还去争内门弟子的名额呢?还是不要去触那个霉头才好。” “你若是嫌资源不够,我姑且也有点话语权,可以去理事堂帮你说一说,这内门大比,还是不要掺和了。” 医修姐姐一说就是一大堆,且句句都是由衷之言,时眠听得又是心里热乎,又是不好意思的。 她终究没办法接受这份好意了。 挠了挠头,时眠也露出个真切的笑容道:“谢谢姐姐,你说的话师妹不是不晓得……只是,与人有约,师妹不敢忽视,必须要走那么一趟才好,便是最终无法升入内门,也算是赴约了。” “……” 医修姐姐良久没有说话,蹙着眉头,显然很是纠结。 她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担心,时眠上了那个演武台,会被打击到心性,毕竟这孩子从刚才看着,就是个有潜力的,万一因为这种原因夭折,未免可惜。 只是看着孩子的样子,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医修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又叹了口气,复问一遍:“你真的已经想好了?” “没错。”时眠认真地点点头。 “……那好吧。”她无奈,只好摇了摇头,问时眠要了她的记名玉片,帮她去登记内门大比的名额。 “谢谢姐姐~”时眠笑呵呵的,这回,这笑容才带了点真意。 “真是犟孩子。”医修姐姐还是满脸的担心,眉宇间很是不赞同:“你且记着,内门大比的台上,一切以保命保根基要紧,不要像今天那般,怎么也不肯认输,下次万一受了更重的伤,可就没办法像今天这样治好了。” “嗯!” “……”她看了看这丫头那小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不是多亲近的人,她说太多,也是逾矩。 “你记住便好。” “内门大比在一个月后开始,外门晋升内门的淘汰比试举办在十五天内门大比的第七天下午,也就是说你还有一个月零六天的时间准备,可记得多上心些?” “晓得了,姐姐为阿眠担心这么多,真是多谢姐姐了!” “……” 那医修姐姐本来都准备走了,听到这话,实在没忍住,还是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一直想说,我不是什么姐姐……都已经八十岁的人了,你这么小,叫婆婆还差不多。” “……” 时眠心里头一抖,差点想大叫一声,大妹子啊!咱和你其实也一般大! 不过还是竭力忍住了,她憋出个无害的表情道:“那不就是把您叫老了?要不还是叫师姐吧!” 医修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门槛处,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纠结着眉头,脑海里面两个小人儿,一个叫她不要多管闲事,另一个又不停地说着时眠这孩子多乖多可惜。 她憋了一会儿,还是沮丧的放弃了,回头对时眠道:“师姐姓容,你到外门弟子理事堂道一声容师姐,大家就都知道了,届时你若受了伤,可以来找我看看……总之,一切小心吧。” 时眠眨巴眨巴两个大眼睛,突然觉得心头有点堵得慌,她暗暗将这位容师姐记在了心头,才笑成一朵花,认真的点了点头。 容师姐这才肯走,若再不走,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多做些什么事了。 时眠看着她的背影,自己去带上了门,在神念中对睡莲感慨道:“真是好心肠的人啊,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也能如此由衷地劝慰帮助,难怪她说自己的名号那么广,想必也有这个原因。” “被你的皮相所骗罢了。”睡莲嘟哝嘟哝道。 时眠嘿嘿笑了两声,跑回床榻上盘坐起来,开始化解体内的药力。 屋外的天空上,驭着仙鹤,拍上了隐身符的步梦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真对我胃口,不错。” 她拍了拍仙鹤,让它往回转去。 “那我就等着你罢,但愿,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才好。”她眸色有些深。 第一百零九章 锦鸡 时眠内视了一遍体内情况,发觉医修果真不凡,仅是刚才那一小会的治疗,也让她体内的伤势暂时被控制住,剩余的药力若被她化开,此次受的伤,也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只是身体上的伤能被治好,元神上的伤却不行。 这次使用阴阳两仪斗斗嘴还是有些勉强了,她暂时压抑住的元神处旧伤再次被触发,若是不认认真真温养好,恐怕就得让她的元神留下永久的伤害了。 时眠运行起《长生经》来,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直到将体内的药力化解了个七七八八,身体上也舒坦不少,才长出一口气。 她总感觉,自从自己修了法术之后,这《长生经》对自己修炼的辅助,就越来越强了,运行一个周天所需要的时间,直比以前要少两成,其增加的灵气量却比以前要丰富不少。 只是她一直没有时间去细琢磨这其中的玄妙,只希望这次宗门大比事毕,能好好捋一边自己的修炼情况才好。 “要我说,你还是拜个师父比较合适。”睡莲插话道。 “师父?” “没错,我在人族的修炼事宜上,到底还是了解不多,不太合适指导你修炼,你情况又特殊,若能有个见识多广的师父,才能真正帮助你不走弯路。” “……” 时眠听了,犹豫都没犹豫地直撇嘴道:“就是因为情况特殊,才不能有什么师父。” “谁知道这个师父能不能信任?若是个心思不良的,我岂不是卖身于魔窟了?” “……” 睡莲听着,张了张嘴……咳,在心里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她虽然想提醒时眠,有一种叫做师徒契约的东西,却也知道这种东西也是有空子可钻的,顿了顿,便没再提。 时眠本来想直接消化坤元恶念,以补足元神伤口的,可摸了摸肚子,她又饿了。 尽管自从她修出了灵力,睡莲已经不需要她像之前那样疯狂吃东西来补充能量,然而她的胃口已经养大了,如今很容易饿,除非是到筑基期,能够辟谷时,她才算是从吃这方面解脱出来。 睁开眼,正低头准备从乾坤袋中找瓶辟谷丹出来呢,时眠无意间余光一扫旁边,却差点没将自己吓得魂飞。 “……” “……” 时眠低头,那个东西仰头,两者对视了几秒,她才试探性地问道:“……清、清酒大人?” “哼。” 时眠一听这熟悉的声调,便晓得这就是清酒了,只是…… 她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它,笑意几乎溢到嗓子眼儿,又被她强行压下去。 “清酒大人您这是……缩小身体以后的状态吗?” “正是。”清酒脑袋昂了昂,颇有点骄傲的样子。 时眠又想笑了。 她承认,青鸾就算变成普通公鸡大小,那也是和公鸡有着天壤之别的,看那羽毛的绚丽耀目,就是一般土鸡比不得的。 但是同样,除了羽毛和姿态不一样以外,青鸾到底与公鸡属同一源,它变成这般大小……还真就是只不太一样的,咳,锦鸡而已。 时眠看着它那四支本来刚劲有力如苍松一般的细腿,此时变成了矮矮的小鸡爪,撑着它那有点过于丰满的身子,显得一摇一晃憨态可掬,只觉得丹田里的土豆都要笑翻天了。 “那么,清酒大人,怎么会突然跑到我这里来呢?” 她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 “哦,是有事。”清酒拍拍翅膀,和普通的土鸡扇翅没什么区别。 “还记得我家主人对你说过的,送行礼吗?” “啊……” 时眠想起来,廉溪真君的确有次承诺,只是之前种种突发情况,她掉下了无窍地宫,直接连廉溪真君的面都没有再见,那无窍地宫的情况又特殊,廉溪真君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无法给她捞出什么好东西,便没有再当回事儿了。 谁知,这廉溪真君,好像还没忘记这一茬? “我家主人是重诺之人,自然不会忘记这话。”清酒脑袋高高昂起,一双变小之后,似乎连以前的飞扬神采都无法表现出来的鸡眼,无神的转了转。 “不过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便将这个任务交给清酒大人我了。之前我也一直没有走,只不过是在周边寻找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罢了。” “哦?”时眠眉毛忍不住乱跳了两下,她真心怀疑清酒这个对她有意见的,会给她挑什么好东西。 况且就算是好东西,那过程也一定不轻松,她心里不由生出几分警惕。 “哎呀,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况且本来也是麻烦真君了,便不劳清酒大人操心,您快办您自己的事儿就是了。”时眠脸上笑开了花儿。 “瞧你小气的。”清酒鸡眼瞅过来,居然无比清晰地出现几丝鄙视来。 “不会坑你,真是好东西,你去看了便知道了。” 它看时眠还是眼珠子乱转,一看就在打别的注意的样子,又补上了一句:“而且,你不是要参加什么内门大比吗?刚才那场比试我也看了,烂得很,铁定打不赢,你跟过来,我保证让你一个月内实力再升一个等阶。” 时眠听到那句一点也不委婉的烂得很,不由得眼皮一跳。 清酒却没在意,继续说道:“你不是元神还受了伤吗?一样能帮到你,真的不去吗?” 时眠心一跳,她现在是心动了,但却又不安了。 “清酒大人……怎知我元神有伤?” “呵呵。”清酒鸡眼一斜:“都说了你不要想太多,真是小气。我清酒堂堂妖族,还看不透你一个小丫头?瞧那二愣子样子,说元神没受伤我都不信,恐怕还伤的是智力吧?” “……” 时眠手腕紧了紧,有点想将眼前这只鸡揪起来。 她努力平息下自己的暴脾气,想了想,提升实力什么的她都没想,但元神上的伤的确是刻不容缓。 她并没有从清酒身上感觉到恶意或者危险,又想起之前来小清灵宗的路上,清酒还帮她解过围,于是便没有多犹豫,点头同意了。 第一百一十章 容小六 定云山脉中部,小清灵宗外围,一碗湖附近。 时眠穿着毫不起眼的土小子农服,百无聊赖地蹲在路边玩儿野草。 “我说清酒大人,你说的那个引路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我也不知道……再等等吧。”清酒也很不确定道。 时眠撇了撇嘴,继续撕起手上的草。 “哎哟。”旁边恰巧有两个堪堪引气入体的农人夫妇路过,有些惊奇地看着时眠肩上站着的清酒,嘟嘟囔囔道:“看啊,那只鸡一定很值钱,一看就不是普通鸡。” “是啊,羽毛养的这么好,宰起来吃一定不错!” “说什么呢。”妇人瞪了旁边那中年男人一眼:“这样好的鸡,怎么能弄来吃?” 她眼睛里闪着中年妇人对于热爱的农物独有的狂热光彩,道:“这样漂亮的鸡,多生几窝,养着看才是好的!” “没出息的……”男人啐了她一口,脸上表情很是恨铁不成钢:“果然是妇人之见。” 妇人没理他,兀自陶醉在清酒的美貌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走的已经快看不见影子了,才终于转头回去。 清酒:“……” 时眠已经笑落了泪,捂着肚皮,一抽一抽的,直到现在,才缓和一些。 她心想着,这的确不是普通鸡,这特么根本就不是鸡!清酒大人横行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过这种体验。 时眠爬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拿手,安慰性地去拍了拍肩膀上的那颗鸡头。 谁知清酒一下子火了,尖尖的嘴抖索着抖索着,直到忍无可忍,才鼻孔狠狠出了一口白气,翅膀一扇,跳起来就是一顿啄。 “哎哟!哎哟……清酒大人我错了!蛤蛤蛤!您别啄了……哎哟疼!” 时眠一边狼狈躲闪着,一边止不住地笑眯了眼,肩膀耸个不停。 清酒一看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我知道了,你一路上是不是都在笑我呢?嗯?” “我堂堂青鸾是什么所谓的鸡能比的吗?嗯?欠啄!” 她狠狠一嘴叨下去,疼得时眠直接跳了起来,捂着手背大叫道:“清酒大人您太狠心了!我只不过是想想而已!” “什么都别说了!啄你算轻的!” “我还以为只有鸡才啄人呢,敢情清酒大人您堂堂青鸾还这样?” “……” 一人一鸡闹作一团,你啄我闪,那本来就脏兮兮的土地上一下被翻腾的灰尘扬起,几乎看不到人。 来的人在旁边犹豫的站着,对于周身你来我往的各种异样眼神,有点受不了。 他臊红了一张脸,实在有点不想去认这无法言说的一人一鸡,但无奈,不好无视约定,只好硬着头皮,狠了狠心,上前问道:“请问,是清酒道友吗?” “哈哈哈哈哈清酒大人您也会摔成狗啃泥的样子啊蛤蛤蛤!” “无礼小儿本大人啄死你!” “……” 来人眼角抽了抽,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窘迫感。 他顶着过路人越来越异样的视线,终于不想再磨蹭,干脆大声又问了一遍:“请问是清酒道友吗!!” “……” 地上胡闹的一人一鸡静了几息,然后突然像看见什么稀奇东西一样一股脑地爬了起来。 时眠连身上的灰都没拍,直接站起来,将身子往那边一凑,与来人的脸就只有两根手指宽的距离。 清酒从地上翻起来,抖了抖羽毛上的灰尘,也扒拉着时眠皱巴巴的衣服,胖胖的小身子费劲地窝到了她肩头。 “嗯……?” 时眠捏住下巴,仔细端详着眼前约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直将他看得满脸通红,眼睛湿润。 “你就是容小六?” 她有些失望地放平踮起的脚尖,叉着腰叹了口气道:“这么小,能靠得住吗,我说清酒大人你这是找的什么引路人啊。” 刚才还羞答答眼神躲闪的少年,一听这话立马板起了脸,严肃道:“请你放心,容小六绝不会辜负您付的灵石。我虽然年小,但对于一碗湖周边的所有情况都了若指掌,要找引路人,我敢说,没有人会比我更合适!” “呃……”时眠一下子又尴尬了,眨眨眼赔笑道:“哎呀,别这么严肃,好吧好吧,我相信你。” “……”容小六眼神一下子缓和下来,有点羞涩地笑道:“那就好……请问怎么称呼?雇佣我的清酒道友在哪里?” “时眠,叫阿眠就好。”她有点兴奋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好玩意儿一样。 不过对她来说,容小六这种一眼就能看破所有心思的人,的确是少有的纯净了。 “至于清酒?喏,这就是清酒大人啦。” 她指了指肩膀上的鸡以示意,清酒无比配合地从脚趾开始抖,直抖上了头,漂亮的羽毛在日光下放出虚浮的光,这么一抖,各种令人迷幻的颜色掺杂折射,漂亮极了。 它显然是想给容小六一个震慑,可惜容小六显然不买账。 他看了看这只鸡,有点呆然又有点无语。 “原,原来这就是清酒大人……” “没错,你是要先付雇佣金?找她要吧。”清酒分出一根翅羽,指了指时眠。 “……” 容小六有点震惊地看向清酒。 “会、会说人话?咦……会说人话的动物,姑婆好像说过……是、是什么来着?” 他有点懵地挠了挠脑袋,随后羡慕地看向时眠。 “好像会说人话的动物很厉害呀,时小姐你能有这样一只真好。” “呃……”时眠笑着打哈哈道:“是啊,很难得呢!” 她分出一只手去扯了扯清酒的尾羽,示意它不要再轻易在人前开口,着遇到一个没见识的没关系,要是遇见懂行的,不知道会引起多大骚动呢。 “还有,叫什么时小姐啊,叫阿眠就行了。” “不行。”容小六傻呵呵地笑道:“你可是我的雇主呢。” “哦?”时眠眼睛一转,有点恶趣味地笑了:“那叫时老板怎么样?” “……” 容小六懵懵地歪了歪头,不太明白这小姑娘为什么要求这么难听的称呼,不过还是顺从道了一声:“时老板。”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进入一碗湖 时眠肉疼地从乾坤袋里掏出最后一点灵石,很不情愿地递给了容小六。 容小六一见灵石眼睛就亮了,笑眯眯地伸手去接…… “……” “时老板?” “呃,呵。”时眠猛然醒悟,尴尬地松开了紧紧捉住灵石不肯放的手。 “咳。” 她欲盖弥彰地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看向天边,等容小六收好了灵石,才又转头过来。 容小六拿了灵石,显然态度更好了,殷勤问道:“时老板你是现在就要找你说的地方吗?还是先休整休整?这附近的好客栈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哦!” “不必了。”时眠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期待道:“现在就去!” “好吧。”容小六看了眼她腌菜一样的衣服,还有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就咧嘴一笑。 “请随我过来吧!” 他们二人……一鸡,穿过一碗湖周边,直直斜入了一碗湖背靠的那个荒谷森林。 这容小六乃是清酒之前通过一碗湖周边的一个坊市,早早就雇下来带路的人。 因为这周边地势复杂,一碗湖的各种分流小溪小河的,还有背靠的那座森林,也跨了一个荒谷外加一座山峰,清酒虽然感觉得到它要找的东西的存在,却实在没办法从那个虚虚的气息中直接找出实体来,所以还需一个熟悉周边环境的引路人。 “周围水流丰富,且比一般地方寒冷,常年见不到阳光,毫无灵兽野兽栖居的地方,你心里可大概有个数?” “这个……不好说。”容小六挠了挠脑袋道:“这条件还是有些笼统了,我大概能筛出四个地方左右,具体是哪一个就不知道了,还需时老板你亲自去确认一下。” “好吧……” 时眠看了看肩上仰着头睁眼歇息的清酒,撇了撇嘴,在心里对睡莲抱怨道:“睡莲啊,我怎么觉着,这清酒还没你靠谱呢?” “呵呵。”睡莲冷笑两声,听的时眠打了个冷颤。 “一只小青鸾而已,你以为它能有多靠谱?我可是上古木灵三十六小神之一,待我再成长些时日,哪里是这只小青鸾能比的。” “好好好,你最厉害、最靠谱。”时眠偷笑道。 睡莲好像不止对龙日天有种迷之蔑视,对于清酒也一样,态度差到天上去了,时眠私心偷偷想着,会不会有她的原因在里头呢? “小六啊,又接活啦?”这时一个老头从旁路过,看到容小六,摸着一把大胡子笑问。 “是啊。”容小六点点头:“刘老叔刚回来呢?” “可不是嘛!”姓刘的老头摇头笑了笑道:“现在生意不好做咯,亏你小子玩的野,这一碗湖也能摸透,才接的上活路。” “你有空也歇歇啊,你爹可是担心你的很,多回去看看他。”刘老头已经走了过去,挥挥手,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拐过下一片树林走了。 “好嘞。”容小六笑答。 他们现在走在一碗湖旁边的小树林里,来往人群穿梭在其中,虽然都不一定修为如何,碎嘴却是厉害的。 时眠这个形容,走在这里是铁定会被瞩目的,连带着容小六也免不了,可刚才这娃儿还在意人家眼光在意的想逃,现在却笑眯眯地一路走过去,心情只好不差。 “你有这么喜欢灵石?”喜欢的可以无视之前还很抗拒的目光。 时眠忍不住问道。 “也不是……也算是。”容小六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道。 “我只是需要灵石罢了……”他眼神突然有点暗淡。 “……” 时眠看看他,不知道是该问还是不该问。 容小六却自顾自说了下去,自己的老底,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因为我爹身体很不好,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那种不好,可我们家不要说是给他治病的灵石了,就连平日吃饭喝水、家用开销的灵石都拮据的不行……没办法,这样下去就活不成了,我这才出来接活路。” 他说到这里,兀得一笑:“还好啊,天无绝人之路,像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人,也因为幼时漫山遍野得疯啊玩儿,将一碗湖附近的地势全部摸了个清楚,这才好接一接引路人的活儿。” “像刚才的刘老叔,他是专门接打鱼的活儿的。这一碗湖里头有名的碗底子鱼……哦,有学识的叫玉盘碟鱼。那鱼啊,连练气中后期的修士都不一定能毫发无伤地捕上来,可刘老叔一个只能堪堪引气入体的,却可以轻松做到,还有专门的一手料理方法。这就是人家一辈子的活计,专门有一手家传技艺的,那才叫有本事啊,灵石赚的可多了。” 容小六一脸唏嘘,很是羡慕的样子。 “你也不差了。”时眠捂嘴笑道:“靠玩儿出来的活计,不也不错吗?” “也是。”容小六咧嘴一笑。 “前头咱们就要过一碗湖,真正进入后头的森林了,时老板你注意脚下啊。” “我晓得了。”时眠将清酒抱在怀里,免得它被这里繁盛茂密的各种枝叶给挂到。 前头的容小六身形灵敏,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是熟悉的样子,走了老半天,那衣衫还没有一点凌乱。 倒是时眠本来就形容狼狈了,她干脆就这么不躲不闪直愣愣走过去,反正以她的肉体强度,这些没有灵气的凡枝压根伤不了她,衣衫被刮破就刮破,反正怎么着也能蔽体。 怀中的清酒瞧她这副光棍儿样子,又拿鼻子喷了口气。 森林里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走得快,时眠走了老半天,回头看看,也不过一点点路罢了。 “我说小六,这第一个地方,咱们还要走多久才到?”她忍不住问了。 “还要一会儿。”容小六回道:“但是马上还有几步路,就会路过一个蜂窝聚集的地方,时老板你注意些,莫惊了蜂。这些都是身有灵气的灵蜂,一个不可怕,多了就能蛰死人,小心些好。” “灵蜂?这里灵气这么稀薄,还能有灵蜂……真想见识一下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翡心 随着时眠二人渐渐深入树林,周围光线也明显暗淡了下来,遮天蔽日一般葳蕤的草木让阳光连见缝插针都做不到。 时眠将灵力运至双眼,才勉强可以清楚视物,她看了看前头灵活走着的容小六,也是有些惊奇。 这容小六不过是练气一层罢了,居然也能如此,看来确实是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了。 “不过清酒啊,你这找的真没问题?”她用神念对清酒传音道:“到处都是凡木,空气中灵气稀薄跟凡间差不多,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 “我说有就是有。”清酒哼了一声道。 “可别坑我呀,这一个月要是浪费了,我不但伤没好,实力还没个进步,到时候上台就要糗大了。”时眠忧心忡忡。 “少废话吧。”清酒也很不耐烦:“你在怀疑我堂堂妖族的直觉与见闻?” “……” 时眠在心里撇嘴,还是没敢吐槽清酒这个不能化人形的妖族。 “时老板,到了。”前面的容小六压低声音,脚步放轻,放在背后的手朝她挥了挥。 时眠也特意放轻了脚步,有些好奇地抬头去看了看那参天大树上的蜂巢。 这几棵比起周边其他的树,显然要矮一些,看上去不是一个品种的,树身上一个又一个树洞深深凹下去,蜂巢就结在里面,密密麻麻的。 时眠瞪着眼睛,总归是想看那据说身有灵气的灵蜂,可惜看了老半天,这些蜂巢都静静的。 “等等!” “等等!” 突然,两道声音同一时间在时眠脑海里出现,听得她一愣。 “看看这蜂巢!” “看看这蜂巢!” 又是同步的声音。 时眠嘴角一抽,念及清酒并不知道睡莲的存在,便没有先答睡莲的话,而是对清酒道:“我说清酒大人,怎么了?” “你再仔细看看,这蜂巢里面,是不是没有蜂?” “……” 时眠听着呆了一呆,看看头顶上安静得有些异常的蜂巢,扯了扯容小六的袖子。 “你看,这蜂巢里面,是不是没有蜂?” “哎呀。”容小六吓了一跳,赶忙对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没有蜂? 他抬起头看了看,的确是不大对劲。 “往日都是有的呀……”他压低声音咕哝了一句。 时眠看他也说不出什么,干脆随便捡了个小石子,朝着其中一个蜂巢一掷。 “嘶!” 容小六倒吸一口凉气,狠瞪了时眠一眼。 “没事。”时眠翻翻眼睛道:“你看。” 容小六朝头顶上看去,那蜂巢被石子打上去,轻轻晃了一下,却还是了无声响。 “真没有蜂在里面!”他松下一口气,随后就是惊诧。 “前几天来还在的,怎么现在一个都不剩了,母蜂也不在?” 时眠没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清酒。 清酒将两根翅羽伸出来,弯下其中一根,另一根撑在鸡头下边,一副深沉思考的样子。 “将蜂巢捣下来……” “将蜂巢捣下来看看,这可能是好东西呢。” 脑海中又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只是睡莲察觉到了,便没有再说下去。 时眠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还是只回了清酒的话。 “好东西?” “没错,传闻中极阴之地有蜂名翡心,其吸食阴气而成长,成群结队后乃是鬼怪一大克星,其中的蜂后若能成长起来,也有一定几率成为妖族,若契约成为灵兽,便拥有了一个可以驭使千蜂的蜂后,可怕至极,一向为人族所猎捕。” “它们的蜂巢比之其蜂价值一点不弱,无论是当做丹药材料,还是直接使用,都是益处无穷,因为一些偏门丹药以它为主料,这东西又少见,所以如今市场上可谓供不应求。” “这……这么厉害?” 时眠眼睛一寸一寸地向上移,等看到那为数不少的蜂窝时,双眼已经变成了灵石的样子。 “只是可能……毕竟这里灵气稀薄,又不是极阴之地,可能性不是很大。” “反正先捣下来就是了。” 时眠舔舔嘴唇,支使着旁边的容小六道:“小六啊,你看找个什么东西,将这蜂巢捣下来如何?” “什、什么?”容小六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她:“时老板,你要这蜂巢?可是不合算呐,这又不值什么灵石,卖出去价再低都不会有人要。而且这里的蜂极为凶残,一旦他们回来发现自己的巢没了,时老板,你会被追杀的!” “哎呀,那都是小事。”时眠想了想被密密麻麻的翡心蜂给追杀的样子,心也是缩了一缩,只是这点恐惧,在侥幸和对灵石的渴望中,都化成了渣渣。 “总之,现在先把这些蜂窝捣下来吧!” 她说罢便贴了张御风符到自己身上,脚尖轻点,顺着树干往上步去,很快就找着了第一个目标。 “嘿!” 双手一掰,便将整个黑黢黢的蜂窝掰了下来。 双手摇晃了下,时眠有点失望道:“什么啊,没有蜜?” “废话。”清酒扇扇翅膀,站在她胸口上道:“翡心不酿蜜的,若要养育后代,一般也是直接收集阴气。” “嗯?那就是确定我这是翡心的窝了?” “没错,就是,说起来,你手不冷吗?”清酒鸡眼斜下来瞅瞅她。 时眠呆了一下,然后瞬间拿不住了。 “哎哟哎哟,手要僵了!嘶……” 手忙脚乱,哆哆嗦嗦地掏出来脖子里头的乾坤戒指,时眠直接将蜂巢扔了进去,才长舒一口气,用灵气温了一下手。 “好家伙,看来的确不是俗物啊!” 她眼睛里头闪着兴奋的光芒。 底下的容小六一见她在树上肆无忌惮地东捣西捣,也是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干脆也找了根长树枝,往树洞里捣去。 没一会,这片聚集的蜂窝便被时眠搜刮了个干净,容小六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这些蜂窝的价值,时眠也就顺着私心,没有提与他分的事情。 “一个、两个、……五个啊!” 她眯了眯眼睛,笑得很是满足:“这下要赚大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极阴 “哎,本以为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的,没想到还没走多久,就能遇见这种东西,已经不亏了!” “让你质疑我清酒大人的眼光。”清酒冷笑道:“那些蜂巢,你先保管着,到时候只能分你一个,其他全都是我的,听到没有?” “……” 时眠瞪圆了眼睛,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样子。 “你的?可是……” “可是什么?”清酒鸡眼一睨她,刻意带上了几分威压道:“不是我,你能找到一碗湖这个地方?不是我,你能发现这窝的价值?分你一个算便宜你的,臭丫头。” “……”时眠脸垮了下去,迫于压力只能怂,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头却痒痒得挠心挠肺。 清酒一看这丫那眼珠子乱瞟,就知道她心思绝对没定,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没理,反正在实力的压迫下,再多小心思都是徒劳,它压根用不着提防时眠的坏招。 “有翡心的存在,就说明我们找的没错,你的那个送行礼,的确就在这附近了。” “说来说去,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时眠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道。 “好东西就是了,只长在极阴之地的东西,我能闻到风声,也是因为这东西估计快要成熟了,声势才有些大,叫我感觉到了,之前那一窝一窝的翡心,之所以会消失,多半也与这个东西快要成熟有关。” “啊?极阴之地?”时眠抬头四处看了看,实在看不出来这地方有什么稀奇的。 “这就是极阴之地?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啊,怎么一点阴气都感觉不到?” “那就不知道了。”清酒耸耸翅膀道:“或许是被什么封印,又或许是什么天然壁障,让此处的极阴之地变了样子,我也说不清。” “……” 时眠愣着没说话,安安静静跟在容小六身后继续走着。 她是想起来,痴儿药若要解,似乎是需要极阴之地的环境才行? 只是整个定云界也没听说过什么有名的极阴之地,寒松真人带着时酌,到底去哪里解了呢? “时老板。” 容小六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考,时眠抬头看去,容小六正指着一处被灌木掩盖的洞穴道:“这就是第一个,符合您的条件的地方了,现在就进去吗?” “进去啊。”时眠眼睛一亮,就要拨开灌木,自己走进去。 “那个……”容小六突然咳嗽了一声。 时眠疑惑地看向他,就见这丫眼珠子乱晃,双颊微红道:“还在发愁你的鞋子容易破吗?还在烦恼森林里的灵虫会伤害你的皮肤吗?还在无助野外什么都不方便吗?现在,你的救星来了!只要三灵石,所有烦恼包解决!容小六出品全套野外装备,保证物美价廉!让你在野外也能拥有顶尖客栈一般的生活条件,不要犹豫!入手吧!” “……” 时眠面瘫着脸,呆滞地看向容小六。 “咳……”容小六对了对手指,头埋得几乎要看不见脸:“这个……是一个朋友建议的词,我觉得时老板你可能会喜欢,所以就说了……” “咳,你看,你的布鞋都破了,真的不来一套吗?” “……” 时眠看着眼前容小六那羞涩的样子,觉得要坑灵石,果然有比厚颜无耻更高级的办法。 半晌之后,她穿着全新的装备,在容小六的带领之下,拨开茂密的灌木丛,好不容易钻过去,进入了那个黑漆漆的洞穴。 一进去,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时眠拿着容小六全套中的夜光石,四处一扫,大概就将这个洞穴的环境掌握了个差不多。 大概能容纳两个人的宽度,岩壁光秃秃的,连苔藓都没长。 有水流、寒冷、常年不见阳光,且没有任何灵兽昆虫居住。 “清酒,是这里吗?” “你往里边走走,看这洞穴有没有连接其他地方。” 时眠依言往深处走去,这洞穴也不长,二里路的样子,越到里面越窄,时眠几乎是半蹲下走到的尽头。 尽头处有小溪流,通过角落一个坑坑洼洼的小口流进来,那小口顶多能伸进去一个脑袋,身子要过去,却是不可能的。 “清酒?” 清酒站在她肩上,好像在思考,它沉吟片刻,才从时眠身上跳下去,凑近了那个小洞口闻了闻。 “唔……没有阴气。” “也没有翡心曾经来过的痕迹,多半不是了。” “啊……”时眠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 她拿手摸了摸那泉水,还在嘴里尝了尝,道:“你说这个泉水会不会有什么玄机?会不会是什么千年灵乳?或者是灵泉水?会不会还有传说中的泉眼?” “啪!” 清酒一翅膀扇在她脑袋上,翻了翻鸡眼道:“别做梦了,你以为你是话本里的主角吗?遇见什么东西都是宝贝?赶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往下一个地方走吧。” “我晓得了……” 时眠丧气地瘪瘪嘴。 容小六在她身后有些距离的地方,就已经停下来了。 时眠来的时候慢,回去却是不花费时间,很快就从有点弯绕的洞穴中看见了百无聊赖坐在地上的容小六。 “小六!” “啊,时老板,你回来啦。”容小六闻言,站起来看她。 “不是这里,咱们赶快到下个地方去吧。” “好是好,只是……”容小六面露犹豫。 “只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外头到了晚上了,我总觉得越来越冷,要不要生个火,先过一晚上,等明天白天暖和了,再继续找?” “越来越冷?”时眠愣了愣,放开皮肤表面那层灵气罩,便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这确实冷得有些过了。 “怎么会呢?这才过去多久,还没到晚上吧。”她蹙眉道。 一直在森林里走,看不到天色,他们的确没有注意到时辰的问题,只是上午出发,到现在,明明感觉也没有多久,她甚至都还没有感觉到累,怎么就到晚上了呢? “我也奇怪呢,以往这森林中到晚上也没有这么冷……但总之这太冷了,我修为低,恐怕没法带路。”容小六抱歉地看着她。 时眠摇了摇头,蹙眉思考了一会才道:“总之咱们先从山洞里出去吧,也许是山洞里温度低的原因。” “好。”容小六抖索了一下,往外走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到达 下一个地方离处不远,只是路难走,被各种灌木落叶铺满,走上去是又慢又累人。 “我说,就没什么好走些的路吗?”时眠抱怨道。 “您要找的地儿偏僻,还真没有什么好路。”容小六倒是还轻松,只是那脸色却隐隐有些青白。 “我说,时老板,您不觉得这越来越冷了吗?”他牙齿颤栗了一下,才顺畅说出这句话来。 “的确……”时眠抬头看向那参天大树的顶端,隐隐能看到些光线:“可这还没到夜里呢。” “奇怪了……”容小六步履加快。 时眠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地对清酒问道:“清酒大人,您说,这会不会是阴气的原因?” “你还不傻嘛。”清酒安逸地在她怀里蹭了一下,道:“多半是了,那个东西是离成熟越来越近,这极阴之地的阴气才会越来越不稳定。你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抵御阴气的,你是没关系,可这个小子的身体受不了阴气的侵蚀。” “抵御阴气……” 时眠皱眉,抓着脑袋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抵御阴气的东西。 她想问问容小六呢,又不好解释自己怎么知道这附近有阴气,只好纠结着,脚步都慢了下来。 “时老板,您怎么了?”容小六奇怪地转头看她。 “啊……没什么。”时眠笑了笑,突然,脑袋里灵光一现,想起了某个一直被遗忘,存在感很低的家伙。 “龙日天?你不是能化怨吗,那这阴气,也可以驱散吗?” “……阿眠呐。”龙日天在灵兽袋里的光杆儿抖了抖,声音无比忐忑:“你就饶了我吧,我哪能有那个本事。” “可你连怨气都能化掉,为什么没那么凶悍的阴气却不行?”时眠撇嘴。 “不是一个性质啊,怨气是怨气,阴气是阴气,阴气是天地自然所生,又不像怨气那样有因果在其中,我怎么能化?”龙日天无奈道。 “……反正我不管。”时眠将他从乾坤袋里掏出来,威胁地抓住了树枝中间,他人脸所在的那个地方,道:“我们好歹也有平等契约在,我帮你找身体,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龙日天想说自己教了她法术,但想想自己那个水平,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只好咕咕哝哝道:“好吧好吧,反正人面树也可以消化阴气,我只能将靠近他身边的阴气都吸收掉,没办法保证他自己没事儿哦。” “那就行了。”时眠满意地松开手。 “小六,你过来。”她朝容小六招招手。 “怎么了?”容小六摸不着头脑地回头看她,还是两下跑了过来。 “嘿!” 时眠趁他没注意,直接将手伸过去,把龙日天往他背后一插。 “咦?什么什么?”容小六有点不知所措地抓挠着背,却什么都抓不到。 “没事儿。”时眠笑眯眯地拍了拍手道:“你感觉一下,现在是不是没刚才那么冷了?” “嗯……?” 容小六茫然地看看她,依言感受了一下,随即便睁大了眼睛道:“还真是!和平日里这里的温度差不多了,时老板,你怎么做到的?” “这你就别管了。”时眠摆摆手道:“赶紧的,既然你不冷了,咱们就快点走吧。” “好嘞。” 容小六身形灵活地在森林里窜着,时眠在后面辛苦的跟,心里只暗想着,等入了外门,一定要先找一门身法来学一学才是。 “快到了!”容小六突然步伐慢了下来,指指前头对时眠说:“就是那里了。” 时眠抬头看过去,只见到前面一片小泉,隐藏在丛丛叠叠的草木之后,它背靠一处小坡,坡上葳蕤茂盛的树枝垂展下来,几乎将整个泉都遮了个严实,若不是刻意翻开承重的“头帘”进去,恐怕都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处小泉。 “这就是第二个地方?” “没错,我也是突然想起来这处地方的,本来按说的,这么大一处泉,应该是会吸引不少野兽灵兽的过来饮水,可我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任何生物靠近这处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时眠翻开这将此处泉遮的严严实实的树藤,拿着夜光石走了进去。 “……咦?” 一只通身翠绿,拥有着有如最迷人耀目的翡翠一般躯体的蜂,不知从何处出现,突然落在了时眠肩上。 “是翡心。”清酒声音有些兴奋道。 时眠捏起来这只漂亮的像是人族雕刻的翡翠玉件一般的翡心,仔细打量了一下。 “死了。” 她想起来什么,又回身,将刚才穿过的那片树藤又抖了抖。 这不都不知道,一抖吓一跳。连续十几只翡心又从树藤中陆陆续续掉下来,有如夜空中一点一点的星辰一般,在这一点阳光都见不到的地方,尤显美丽。 “都死了。” 时眠将这十几只翡心摊在手掌里,蹙眉道。 “哎呀,就是这个灵蜂!”容小六此时也狼狈的从树藤中穿了过来,一眼就被时眠手中散着绿色光晕的翡心吸引了过去。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他抓了抓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冲时眠笑了笑:“抱歉,时老板,我不知道这灵蜂会出没这附近,有灵虫聚集,大概就不符合条件了?下一处地方也不……” “不。”时眠打断了他,突然两眼抬起,直直瞅向容小六:“就是这里了!” “……” 容小六被她眼神灼得一滞,然后移开了视线。 “这、这样啊,那您……还要我跟着吗?” 容小六一只懂得,不能多问客人的事情,所以时眠一路上种种要求和奇怪的举动,他压根都没敢多想,如今时眠看来是找到了目的地,想来要自己办事,就用不着他了。 “不用了。”时眠歪头想了想,感激地对他笑了笑:“辛苦你了。” “没事。”容小六憨笑道:“剩下还需要付两块灵石,您看是现在付吗?” “现在吧。”时眠从乾坤袋里掏出来两块灵石递给他,正想一道别呢,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了下来,然后是边青,最后……生生变成了一副死人脸。 “我觉得,你可能走不了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逃入藤下泉 “……” 容小六被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一怔,不由抬头起来看她,这一看,可不得了了。 “……” “这个这个这个,时……时老板?” “呵、呵呵。”时眠勉强苦笑了一下:“这还真得对你说抱歉了。” “嗡嗡……” “嗡嗡……” 时眠四肢僵硬,勉强将脑袋一点一点往背后挪去,那嗡嗡声愈见大了。 她双眸呆滞地看着眼前几乎将整个藤下泉给照亮的、密密麻麻数无尽数的翡心,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逃!!” 当机立断,时眠扯着容小六就疯狂地往树藤外头冲去,然而这才一动,刚才只是看着她的数万翡心,就像被激怒了似的,一窝蜂上来,疯了似的围堵。 “啊啊啊!” 时眠一边跑一边洒泪,只感叹自己的倒霉。 她手忙脚乱的,一会一个火球术,一会一个金斩术,明明都砸中了那些蜂,却发现这些法术好像对他们作用不大,来一个压根没办法消灭多少,反倒是时眠体内的灵力,被消耗的眨眼就没了大半。 “没用的!翡心可不是一般灵兽,他们乃是食阴气而长大,除了阳气,一般的法术根本没法伤到他们!”清酒一边挥着翅膀驱赶自己身上的翡心,一边拔高了声音道。 “你还说呢!清酒你可是妖族,修为比我高多了,快想想办法把这些玩意儿弄走啊!”时眠吼道。 “我有什么办法。”清酒也是欲哭无泪:“我虽然是妖族,可是现在实力才只相当于你们的筑基期,这么多的翡心围攻,就是结丹期来也棘手,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啊那你平时耍什么威风!我还以为你有结丹期了呢!” 就这一人一鸡拌嘴的功夫,无处不在的翡心就已经将时眠给包围了,可谓是避无可避。 时眠将全部灵力都拿给容小六做了护体灵气罩,自己全拿肉身抗,可这还没一会儿呢,她那点子微薄的身体能力就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一个又一个的黑色印记在她身上出现,时眠只觉得一股扎心的寒冷通过那些黑色印记刺进了骨子,懂得她睫毛都快要结冰。 “对了!冥火!” 她哆哆嗦嗦掏出一枚冥火种引燃,直直丢进了蜂群中,却看到差点叫她心肝都挤碎的一幕。 那些翡心,居然像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团团围绕上去,互相争抢着冥火种,没多久,那刚才还森森燃烧的冥火,就被瓜分殆尽! “你是不是傻!?冥火说到底乃是阴气为底的,你这是在扔补品啊!”清酒骂道。 时眠也是差点肠子都悔青,她看了看周围这些翡心,再看看被她护着的容小六,明白自己是不可能从正面出去了。 “算了,逃命要紧!”她狠了狠心,一咬牙,干脆多拿了两个火种出来引燃,拼尽全力扔出去,趁着翡心们一拥而上抢夺时,露出了一个缺口,才连滚带爬冲了出去。 那缺口正好对着藤下泉,时眠慌不择路地跑进去,看到泉水,便心生一计。 正常的蜂都怕水,你翡心再怎么特立独行再怎么美成一朵不一样的烟火,这点基本特性总还是带着的吧? 她拖着容小六,完全不顾身后察觉到她意图,再次扑上来的群蜂,直直跳进了那黑乎乎、看不见深浅的泉水中—— 刺骨的寒,几乎瞬间就将时眠给冻住,头发都冻成了冰坨子,她心跳一滞,一下子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容小六身上的护体灵气罩也瞬间失效。 不过那些蜂看来的确是不喜水,在水面上气急败坏的瞎胡乱转,就是没办法下来拿她怎么样,叫她得意的,扳回一局似的,僵硬着脸,硬撤出个嘲讽的微笑来。 时眠迷迷蒙蒙的,唯独觉得对不起容小六,他被自己拖来这种危险地方就不说了,还因为她的任性惹上翡心,从而被拉下了水,他修为那么低,此番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二人在这深不见底的池子中一直沉、一直沉,时眠搂着怀中的清酒,眼看着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远,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她看不见,她以为凶多吉少的容小六,在黑沉沉的水中,倏地睁开了双眼,那之中一片清明。 容小六衣衫散乱,因为水的浸泡,衣衫也变得透明,他纤瘦的背上那奇怪的刺青,也透过衣衫而清晰可见。 突然,那刺青动了动,随后一股金光乍现,轻柔又温暖地包裹住了他全身,若有人能看到此时的他,恐怕要感叹,好一个被阳光眷宠的少年人了。 容小六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没有问题,这才在这重重的、一点流动性都没有的水中艰难地游动了一下。 他双手朝时眠伸去,直到抓住了她,才安心闭上眼睛,两人一鸡一起,沉入看不见底的深渊里去。 而就在同时,一处狭小的密室里,一个正盘坐着的中年人猛然睁开了眼睛,眸色深沉。 就在他所盘坐的蒲团背后,一座几乎占了整个密室的玉床,浑身散发着让人看着就抖的浓浓寒气,静静座在那里。 中年人蹙眉,看向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远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怎的今日这么吵? 他想了想,大抵是那东西快要成熟了,引得一些小玩意儿过来了罢。 从长期维持的盘坐姿势站起来,中年人全身一阵噼里啪啦的响,他拉了拉筋骨,才回头看向那玉床之上躺着的人儿。 “放心吧,任何人,都没办法抢走属于你的东西。”他默默道:“这是属于你的,所以,快些醒来吧。” 玉床上慢慢蜿蜒的寒气,盖住了上面那小人儿的面庞,只能看到她纤细的手腕微动,像是在回应这中年人一般。 “罢了。” 中年人心里一犹豫,刚要盘坐下来的身体,又站了起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去看看吧。” 言罢,他便在玉床上结了几个法印,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打开那密室的门,一闪身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原因 时眠晕的并不安稳,昏昏沉沉,时梦时醒。 她不耐烦这么一直烦扰的睡,便想醒过来,站起来,却怎么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就像凡间老百姓爱说的鬼压床那样,她明明感觉自己已经醒了,没一会儿,却又发现刚才只是个梦。 “……” “噗!” 终于,当时眠放弃挣扎时,却突然被满脸的鸡毛糊住,生生让她感觉到了实感,以这小动静为契机,才算是醒过来了。 时眠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呆滞的眼神第一时间望到的,就是那个妖艳贱货一般闪瞎人眼的鸡屁股。 “……” “清酒大人,请你一定不要放屁。” “……” 时眠又被糊了一脸。 “呼……刚才真是难受死了,敢情是清酒大人您压在我身上呐,咱还以为是鬼压床呢。” 时眠抓着乱糟糟的头发,长吐出一口浊气。 “没出息的家伙,这么久都醒不过来。”清酒两个鼻孔一抖,喷出来一口白气。 “还说呢,还不是之前被那些蜂给叮的?我说清酒大人,你一定得多分咱两个蜂巢才对得起……对得起……”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往自己身上移去,却突然傻了。 “咦?”时眠抓了抓破破烂烂的衣服,懵然道:“之前那些伤呢?怎么不见了?啊,而且我一点也不冷……怎么回事?” “嗤。” 清酒翻翻鸡眼,抬起一根翅羽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时眠眼神随之看去。 只见这里是一处黑漆漆的溶洞,到处都是浓浓的阴气,把这溶洞遮得若隐若现,看不太真切,也不晓得到底有多大。 溶洞的地面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不少积水盛在里边,整个溶洞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这之中,唯有一处是干爽舒适的,那就是时眠所躺的这个台子,因为比地面高出一层,才没有积水。 另有一处看上去比这里还要温暖的,却是一个正弯腰付在地上忙忙碌碌的人。 “容小六?”时眠诧异地挑了挑眉头:“你没死啊。” “……”容小六无奈地转头过来道:“时老板,您怎么张口闭口就是人死不死啊,哪儿那么容易死。” “好吧好吧。”时眠看着他的脸,捏着下巴打量个没完。 “我说,你这是要成佛了还是咋滴,怎么全身都冒着圣光啊?” “……所以说,时老板,您不要乱说话呀。”容小六一张清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红晕来。 “这只是护体罡罩而已,什么圣光。”他摊了摊手,让身上那层闪瞎人眼的金色光芒更完整的显现出来。 “罡罩……什么呀,我还担心你撑不住这里的冷呢。”时眠放松地抓了抓脑袋,还好,没波及到容小六就好,免得她又欠人家一笔因果。 “您撑不住我也不会撑不住啊。”容小六忍不住瘪了瘪嘴:“您还不知道吧,还是小六我将您身上的伤给治好的呢。” 时眠看他那骄傲扬颌的样子不像作伪,不由得挑眉,看向清酒。 “的确是。”清酒挑了挑那鸡爪,两只指甲互相一撮:“所以才说你没用,还要人家一个练气一层来救。” “……切。” 时眠不服气地撇嘴,向容小六问道:“你怎么会治伤的?还是阴气所致的伤口。” “其实……”容小六也没扭捏隐瞒,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其实,我们家正好有一些医修的传承,我也从小受之熏陶,所以才懂一些。至于阴气这些,虽然偏门,懂得人较少,但一旦了解了内里的道道,反倒是比别的伤要好治一些,这不。” 容小六指了指自己刚才趴伏着忙碌的地方,那是一处溶洞的拐角,不少看上去只是黑了一点的杂草生在那里,乱七八糟,看上去阴冷的没精神。 “这就是您那伤口化解所需要的一味药材。” “真是厉害了……”时眠惊奇地点了点头。 容小六看她眼神中丝毫没有对那所谓医修传承所产生的任何想法,不由得脸上笑容更拉大了一些。 “可是你们家自己就能医人,怎么你父亲还身体不好呢?” “这……”容小六眼神一闪,苦笑道:“医修唯独医不好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 时眠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在纠缠这个问题。 容小六自己是有不得不说的苦衷,他看时眠这样子,只暗暗感叹,这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却不晓得时眠根本没有什么善解人意的,她只是暗暗下了结论,恐怕这不是不能治,只是没有灵石去治,罢了,同是缺灵石的沦落人,她就不去戳穿他了。 “对了。” 时眠突然皱起眉,时眠的眼神犀利起来了。 “之前那些蜂,干嘛那么疯狂地盯我?他们又不酿蜜,蜂窝也没什么味道,我身上应当没有多重的味道啊,何况那藤下泉已经有些阴气了,要说凭阴气认出来,也不对劲。” “你多少还不算傻到家。”清酒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也正想这个问题呢。” “为什么?” “……我,咳。”容小六突然插嘴,看一人一鸡齐齐看向他,还有点不习惯地咳了一声,才眼神下移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见,那些蜂虽然来势汹汹,但却散乱没有组织,而且那么轻易就被冥火吸引过去,一看就是没有高智慧蜂后统一指挥的,有没有可能……蜂后还在巢里?” “……” 清酒无神的鸡眼冒出些赞叹来,又点了点头:“果然是比这个蠢货聪明多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蠢货时眠撇了撇嘴,没有理会。 “不过这样就说得通了,蜂巢的味道或许难辨,但蜂后的味道一定是无比清晰的,难怪那些蜂那么疯狂,原来是女王被我给绑了?” 时眠想到了什么,扯扯嘴角,一个恶劣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 “对了,听说,翡心蜂后是很有可能成为妖族的潜屁股?” “没错。”清酒看向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契约蜂后 “睡莲亲~” 时眠甜腻到恶心的声音出现在神念里,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睡莲小宝贝儿~” “……” 睡莲还是无言。 时眠没有气馁,眼珠子转了转,大概就晓得睡莲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了。 大概就是之前,它与清酒无论说什么都恰好撞到一起的时候,就开始生闷气了, 时眠叹了口气,暗道这叫个什么事儿?她夹在中间怎么好做人嘛,这下可怎么哄。 “睡莲大人,别生气了嘛,先前啊,那不是因为不方便回您的话嘛,真不是我有意的~” 沉寂片刻,才听睡莲冷笑了一声:“呵呵。” “……” 时眠一抖索,那是浑身不得劲儿。 “睡莲大人,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这样了!一定把您放第一位!现在不是有急事儿嘛……求您了,快帮帮咱吧。” “……嗤。”良久,睡莲才轻哼了一声:“稀罕你似的。” “嘿,您原谅我啦。”时眠傻笑。 睡莲爱答不理的:“说吧,什么事儿。” “是主仆契约的事儿!”时眠眼睛闪亮亮,忍不住扯出一个嘚瑟的笑容来:“您看,这不是得了只蜂后吗,作为睡莲大人您忠心耿耿的土豆,我第一时间就想主仆契约了它!以后啊,就有新的仆人来伺候您了,您想想,无数的蜂子蜂孙来伺候您,捶藤蔓的、揉荷叶的,还有按摩花瓣的,要多少有多少,不安逸吗?” “所以啊,就想请您帮忙,教一下咱怎么签订主仆契约……” 时眠狗腿至极地嘿嘿笑着,叫那边的清酒和容小六看的一头雾水。 他们是不懂主仆契约,才让时眠自己翻一下乾坤袋里录的书册,找找契约法印来的,谁知这丫刚才开始就拿着一本放倒了的册子,脸上表情极其饱满丰富地慢慢翻读着,这种册子,不是神识扫一下就知道大题内容了吗?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嘛。 这边,睡莲很不给面子地冷笑道:“没关系,需要仆人我可以自己契约,不劳烦你。” “哎呀,您这话说的。”时眠浮夸地扭了扭身子:“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这都一样嘛!这些东西闹人得很,怎么好叫睡莲大人你去管教呢?咱刚好帮您教好了~” “……” 睡莲几乎被她的厚颜无耻所折服,只好叹了口气,将主仆契约的法印通过神念印到了她脑海中。 时眠乐呵呵地连忙道谢,这才睁开眼睛。 “看好了?”清酒疑惑地看她满面笑容地收起书册。 “好了,找到了。”时眠手一伸,将扔在旁边的一个蜂窝抓过来:“那我可就签了?” “本该如此。”容小六暖洋洋地笑笑,他是不知道这翡心蜂后的价值,只晓得是个灵蜂的蜂后而已。 “便宜你了。”倒是清酒百般不对头地冲时眠连扔了几个白眼,它倒不是稀罕这蜂后,堂堂青鸾还不至于如此,纯粹是时眠那张嘚瑟又神气的脸,实在叫人看了就心里怄火。 时眠专注着那蜂窝中躺着的蜂后,没有在意这些。 一听说蜂后,再联想先前那些宛如星辰的翡心,就让人浮想联翩,这翡心女王,比起普通的翡心来说,是不是还要美丽惑人上几倍呢? 然而时眠看着蜂窝里头那只酣睡的蜂后,只觉得辣眼睛。 这蜂后不只是臃肿肥胖到让蜂窝里的蜂室几乎撑不住,而且完全没有普通翡心那晶莹剔透,如水一般温柔翠绿的翡翠身子,反而是灰扑扑的,比起凡间的普通昆虫还要丑陋恶心! 时眠虽然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但兴奋却占了多数。 一直都是平等契约平等契约的,她终于要翻身做一回主人了!丑又怎么样?这叫清纯不做作!和那些妖艳贱货是不一样的! 乐滋滋地将蜂室里头的蜂后捧出来,时眠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蜂后如今臃肿的身子,多还是因为她马上就要生小蜂了,正在休眠中。 也正是因此,它才会虚弱的任由时眠放在手中,虽然这只蜂后显然年岁不大,修为还算不得高,而且蜂后本来自己就没什么战斗力,全靠驭使手下保护自己,但时眠这种练气五层的家伙,若在它正常时期,也是压根别想把弄她的。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群蜂都出巢的时候,才会独独漏了它在蜂巢里。 “要生小的好呀,契约完就又多了一批手下。”时眠嘿嘿留着口水。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她言毕,便放下心神,开始准备结契了。 大致过程都与她结平等契约时差不多,只是法印变了而已,唯一棘手的,就是这主仆契约,要求主的一方神识完全压过仆的一方,不可有半分差错才行。 时眠自从上次元神的伤复发,就很少动用神识了,一来是疼痛难忍,而来,也是神识能发挥的作用变小了。 她此番要契约翡心蜂后,却是不得不动用神识才行,还多半压不住,这时候睡莲的重要性就出现了,幸好他们神念相连,睡莲想要帮帮她,还是做得到的。 半晌,时眠终于等到了关键一刻,划开手指逼了滴精血到蜂后身上,眼看着那红光渐渐淡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感受了下神念中新出现的那抹联系,时眠心中可是乐开了花儿,她很清楚,她不只是多了一个灵兽而已,她是多了一群! “好了。” 时眠神清气爽地站起来。 “我们可以去找找东西了。” 她眼中神采奕奕。 “那个……”容小六声音弱弱地打断道:“我……也跟着去吗?” “当然了。”时眠奇怪地看他一眼:“况且,你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吧?” “这倒是。”容小六沮丧道:“想不到这森林中居然还有我不晓得的地方。” “不过倒是我拖累你了。”时眠看看他的罡罩:“这罡罩的开启,恐怕也是有后果的吧?” “无事。”容小六温软地笑笑:“本来就是给您引路的,这是应该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捷足先登 话虽这么说,时眠却还是免不了惭愧,只能暗暗记在心头,想着等回去了卖些东西,以灵石来补偿他了。 “对了,你转过来一下。”她突然对容小六说道。 容小六虽然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依言转过身子来。 时眠便手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背上拿下来了什么东西,连清酒也没看清楚。 “好了?”容小六一脸茫然地回身过来,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时眠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走吧,清酒。” 她暗暗将被水泡的有点儿焉儿的龙日天收进了袖子里头,以神念传音道:“你快些把灵兽袋里的愁云拿出来,我要将蜂后收进去,别让它被愁云沾染了。” “啊?”龙日天还晕头转向呢,听这话便只是浑浑噩噩地接道:“拿出来了,它放哪儿啊?” “你挂着啊,蠢蛋。” 时眠一点也不客气,言毕,便将龙日天扔进了灵兽袋,等他挂好了愁云,才又拿出来,将手上仍旧在休眠中,毫不知事的蜂后扔了进去。 “我说你怎么这么弱鸡。”时眠看着龙日天那个东倒西歪的样子,不由得翻个白眼啐了他一口:“挂好了,可别叫别人看见这愁云,或者是感觉到气息,知道了吗?” “哦……哦。” 龙日天躺在她袖子里,那唯独一根可以化怨的树枝,硬是被一团不符合他体型的愁云占据了,看这样子,也不知道是怨化他,还是他化怨。 他树干上凹陷下去的脸上,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如今更是转着圈圈。 时眠心里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这龙日天靠不靠谱,但眼下毫无他法,就不说这虚弱的蜂后若被愁云沾染会有什么后果吧,若将愁云扔到任何一个乾坤袋里,她都担心以这愁云的破坏力,会惹出什么事儿来,若是毁了她那些值灵石的宝贝,她可就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磨叽什么呢,赶快!”前头一蹦一哒跳着的清酒见她迟迟没有上前,便不耐烦地回头吼了一嗓子。 时眠闻言,只得拢好了袖子赶上去:“来了来了,叫魂呢。” 清酒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她,容小六则是一脸傻笑地从旁看着。 时眠撇撇嘴,问道:“我说清酒大人,这地下像个迷宫似的,您到底晓得方位不?” “少怀疑我。”清酒轻哼一声道:“我们种族对这个玩意儿,可是最敏感的,我早就闻到味道了,你安心跟着走便是。” “这么厉害啊。”时眠扯扯脸皮,表情说的分明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清酒气闷,只能兀自安慰自己冷静,不要和这个没见识的死丫头一般见识。 “对了。”它突然心生一计,不有嘿嘿笑了两声,对时眠道:“先说好了,这东西虽然是要送给你的送行礼,但终归我清酒大人的引路之功不可埋没,那就这样吧,届时呢,你可以分上一片花瓣,剩下的,则给我,如何?” “什么?!”时眠瞳孔一缩,嘴唇发抖道:“怎么这样?一片花瓣?” “对啊。”清酒看她这样子,不由窃笑:“那东西即使只是一片花瓣,也足够当你的送行礼了,反正你修为这么低,一片花瓣没准儿都消受不了呢,其他的也用不上,便正好全了我的功劳吧!” “人呢,不能太贪心,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所以你就安心收下这一片花瓣吧!” “……” 清酒越说越来劲儿,尤不愿停,那一张鸡嘴磕磕叨叨个没完,直教人想用线给它捆住,不要再言。 时眠是当真被这厚颜无耻给惊着了,呆若木鸡地跟着后头走,良久都没什么反应。 清酒逗得差不多了,才满意地挥挥翅膀,重新站在她肩头。 那边的容小六从头到尾都在装聋,一副没有听见她们说话的样子,自个儿跑去东看看西看看,记路呢。 他单纯是单纯,却不傻,晓得自己打主意也没用,以这两人的修为,他多半吃不了还兜着走,不如给这二位客人留个好印象来的实在。 “近了。” 突然,清酒鸡眼圆睁,犀利地看向一个方向,可片刻之后,又变得有些迷糊:“……咦?” “怎么了?”时眠回神,暂时压抑住肉疼,问道。 “……” 清酒跳下她肩膀,趴在地上好好闻了闻,才伸出两根翅羽,捏住自己下巴上的冠贝道:“味道不太对头?怎么……有人族的气息?” “……” 时眠闻言便是一惊:“有人捷足先登?” 她将眼神挪到容小六身上,容小六蹙眉,抓了抓脑袋,诚恳道:“时老板,这个我真不知道,就我所知,近半年来,我见过所有来这片森林的生人,都已经离开了。” “……” 她听了这话,也没多怀疑,而是皱起眉头,与清酒对视了一眼。 “快些走吧,记得收敛气息。”清酒说完,便自己收敛了神识,此时若有人拿神识扫过,想必是完全发现不了它的。 时眠也会敛神术,自个儿施了术,才向容小六看去:“你可会收敛神识?” “老板莫担心,会的。”容小六憨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抓出的一个药丸子,张口便塞了进去。 等他消化完药力,再睁眼时,时眠已经没办法通过神识发现他了。 “你这倒是稀奇。”她有些惊叹地看了看容小六。 她的敛神术来源于睡莲的木系天赋法术,还以为人族没有什么敛神方法呢,没想到如今便在一个练气一层的人族身上见识到了。 “嘿……” 容小六笑了笑,与时眠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大家都晓得些对方的秘密,说出去,谁也讨不了谁的好。 “好了,快走,莫叫人先了一步……”清酒的话还没说完,三人就不约而同地同时消声。 “……” 半晌之后,时眠才凝重地抿了抿嘴角,用神识对清酒传音道:“方才那人,比起你的修为如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吹雪佛莲 “是结丹期。”清酒声音也有些发沉:“恐怕还不是初入的结丹期。” “……”时眠良久没有说话。 方才扫了一圈过去的那抹神识,实在是叫人心颤了,时眠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赤条条的叫人看了一个遍,虽说是她自己收敛了神识,但来人神识之霸道,也叫她心悸。 “结丹期……” 她咬了咬牙,半晌,才一捏手掌,狠狠道:“结丹期又如何!都走到这里了,也没有退路,总归还得走下去。” “走吧,怎么说,就算得不到,也得看上几眼。” “我也是这样想。”清酒赞同地看她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容小六。 “方才那人是结丹期,我们决定要一探究竟,你呢?” “……” 容小六呢?他还能如何,只好苦笑了声:“那便恕我不能带路到底了。” “好。”时眠点头,道:“你四下寻一寻出路,总归不要去触那人的霉头就好了。” “晓得的。”容小六安慰地笑了笑,又对他们行一道礼,便转身,朝原路而去了。 时眠则是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普通农服,换上先前炼的那件法衣,才和清酒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 周围的阴气似乎又浓郁了些。 “都怪清酒你事先不打探清楚,这万一是早被人家结丹真人看中的,我来做什么,当炮灰吗?”时眠晦气地撇嘴道。 “还不是为了你?不去就回去。”清酒呲牙。 时眠只得哼一声,不再嘟囔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清酒大人,也别整什么神秘了吧?快说说快说说,这极阴之地,到底有什么宝贝?” “本来也没有什么瞒着你的原因……” 清酒抖抖喙,道:“不过是这玩意儿生的漂亮,我想着,你见到了它的样子我再介绍,要合情景些罢了。” “极阴之地,其特产天材地宝种种,但若论长得最漂亮的,当属这吹雪佛莲了。”清酒面露赞叹,看看时眠,一脸看土包子的优越表情,道:“说了你也想象不出来,等瞧见了便晓得了,那可真当是……” “你见过?”时眠一句顶上去。 “……” 清酒竟无言以对。 “说正经的。”时眠没好气地翻翻白眼。 “好吧,这吹雪佛莲,除了名字美,长得也美之外,还有其他诸多好处,其一便是同我一样的……”它面容一肃:“天生妖族。” “说来,草木一族对于血统好像是有什么划分来着……到底怎么分的我忘了,总之这吹雪佛莲血统不低,乃是天生妖族。只是这一朵似乎还年幼,我闻着这阴气的浓郁,大抵能晓得这是此佛莲的第一次成熟盛开,经此一次之后,它便会初生灵智,拥有人族筑基期的实力。” “这佛莲实力强大之后种种,我便先不言说了,只道它这第一次成熟过后的功用,首先一点,便是对元神的无尽好处。” “吹雪佛莲乃是阴气滋生,又带了个佛字,最是清净寂定,有抚人元神、定人经脉之功效,无论是元神有伤,还是经脉藏有什么暗伤,它皆可解,且无谓于等阶,便是元婴期修士,见到了也得争抢一番。” “除了直接服用之外,外的功效也种种不一而足,有些丹药专需要它做药材,甚至有一味九阶丹药,还是以它做主料的。” “经过炼化之后,它的功效就更多了,不只局限于修补,甚至能够生生将人的心性拔高一个等阶!” “心性?”时眠眼睛一瞪,一脸你说谎地看向清酒。 “没错,就是心性。心性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也是有所耳闻的,有多少修士,资质不差、资源不差,一生辛苦修炼过去,最后却硬是卡在了心性面前,明明灵气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却至死不能突破,抱憾终身,一旦强行突破了,没准还提前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可谓无望。” “也不是没人在心性这方面下功夫钻研,只是这东西实在缥缈不定,如何都只能看修士自身,所以最终也没个尾。” “可是,就是这样困住了所有修士的心性,这吹雪佛莲所炼之丹药,却能生生将其拔高一个层次!你可晓得,这是有何等逆天?” 清酒鸡脸上显现出清晰的激动和向往,下冠贝都开始颤抖,时眠听着,也是激动不能自已,脸颊泛起红晕来。 “虽然,这颗佛莲还太年幼,现在就摘下来,是炼不出这样的丹药的……” “……” “……那你说个卵啊……” 时眠深深叹气,扶额,却又突然睁开眼睛,泛起一丝希冀来:“那如果让它一直这样长着呢?” “你想太多了,此处虽然是极阴之地,但明显只是个规模较小的,吹雪佛莲若年份长了,哪怕将这里抽干,恐怕也是不能有寸进的……” “切……” 时眠撇嘴,终于失望了。 若没有拔高心性这样逆天的能力,这吹雪佛莲,也就只是好一些的灵药罢了。 “对了,睡莲,这个吹雪佛莲和你一样,都是莲诶……” “……所以呢?”睡莲在空间夹层里翻了翻花瓣,心里有点气。 “二百六十七木魁之一,十圣中鬼草属族,吹雪佛莲。” “血统也不如何,虽然是莲,但比得上我吗?” 它轻哼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对清酒喷毒:“还有那只鸡,没见识的我都想笑了,看那鸡脸上,哎哟,陶醉的,我要是出现在它面前,它不得激动的晕过去?” 说到这里,它似乎得了什么信心,神气活现的。 “少和这些家伙打交道,都比我差远了,拉低层次,懂不懂?” “……”时眠揉了揉脸蛋,莫名有点想笑:“要不是知道睡莲大人你,我差点就以为你是毒属的了……” “哼。”睡莲冷哼,不过意外的心情好了起来。 就是,那个清酒,还有这些家伙,都不如她,她还计较什么呢? “不过这个吹雪佛莲,作为药材倒确实不错,你看着些,有了它,我差不多便能修补完身体了。” 第一百二十章 幻梦 “好,好。”时眠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能不能从结丹真人手下抢到还是一个问题呢,睡莲就提前预定了。 “气息更浓了……” 清酒将翅膀扬起来,挡在时眠面前,让她走慢一些。 时眠自然是放慢了脚步,干脆还掏出一张隐身符来,拍在了身上,这下不只是神识察觉不到她,连肉眼也无法察觉了。 她捏了捏搭在肩上的鸡爪,有点紧张。 穿过又一层奇形怪状的溶洞壁,她总算找到了一丝光亮,同时,四周阴寒的气息也愈见刺骨,直叫她连打几个哆嗦。 “就是那儿了,寻着光亮走。”清酒传音道。 时眠心如擂鼓,脚步轻轻点在地上,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且她还要在意着那个结丹真人,一时间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汗滴从鬓角跌落,她也毫无所觉。 平常一盏茶的路程,如今硬是叫她走了快有两炷香的时间。 “……快了。” 清酒话音刚落,便见那亮光骤然又盛了一倍,时眠身上止不住地起鸡皮疙瘩,她不得不一刻不停歇地运转灵力,才能抑制住牙齿打抖发出的声音。 “凌晨,月光大盛之时,这吹雪佛莲大概就要开始绽放了。” “什么时候摘取?” “等它第一次成熟完全时,大概再等一天,第二日的凌晨便可以了。”清酒鸡眼犀利无比地看着前方那愈来愈刺眼的光芒,那激动不言而喻:“看好了。” 时眠穿过最后一层稀稀洼洼的洞壁,抬首,便看见前面是个很大的洞穴,约摸同那无窍地宫主殿差不多了。 一踏入这巨大的洞穴,宽阔的空间就叫时眠一下子呼吸都顺畅了,无论是抬头看见的顶,还是四处环绕所看见的壁,都让前面那规模不小的、长长的一节溶洞显得无比逼仄,简直叫人不敢相信这是个地下空间。 不同于之前看见过的溶洞那样坑洼不平,这洞穴要光滑许多,尤其是上面覆盖的冰晶,厚厚一层,散着森森寒气,看上去就吓人。冰晶一路结到了脚底下,蔓延至整个洞穴,就连洞穴中央那个清浅的小湖,也多是被冰晶结住了。 但这一切,都不是让时眠感到窒息的原因。 她自踏入洞内,双眼就直勾勾地看着一处地方,完全没有挪动过,那眼里没有赞叹,也没有惊艳,竟然完全是僵滞的—— 她只是看呆了。 那小湖中间,一朵含苞待放,半开半闭的莲花,正静静沉睡,它通体晶莹剔透,好像是冰雪雕刻,偏偏又带着玉质般的温润,仿佛是月华浇注的美人儿,清艳,却不清冷。 也是奇怪,这样的极阴极寒之地,凝结出来的那么一朵,却意外的并非不通人意。 那一片片仿佛经过了上天爱怜一般,放着月华似的光芒的花瓣,照亮整个洞穴,盈盈如水,叫人只能称一声冰肌玉骨,清莹秀澈了。 最要命的是,这莲美就算了,偏偏这周围的环境,还用了极大的力气去与它的美相互映衬。 光泽透亮的冰晶受了它的光芒,四处折射,瞬间,各种奇异梦幻的颜色散射在浮空中,像是互相比美一样,你美,我便加倍的美回来。 寒气在空中浮动,浅浅淡淡地,若有若无遮掩着这美景,平白添了一丝仙气。 整个洞穴中,简直就像是哪位不得了的画师花了大把心思,用最纯净的笔墨、最缥缈的心思和最天马行空的幻想,所凝造出来的幻梦一般。 道一声此处是人间仙境,想必也没有什么人会反驳吧。 时眠好久不能反应过来,控制不住的屏息,唯恐惊扰了此处幽深静谧的图画。 良久,才突然出了一口气。 “我想……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这场景吧。” “没出息。”清酒明明也激动的鸡眼泛红,却还是损了她一句。 时眠捂着心口,悄悄退出了洞穴,不知道在发什么愣,清酒在她旁边警惕着,还不忘盯着那朵吹雪佛莲不放,眼中觊觎之色一点也不避讳。 “睡莲啊……”时眠欲言又止。 “我怎么觉着,那吹雪佛莲,比你当初的样子好看的太多呢?” 她想起来在唐家初次见到睡莲的样子,那就是一朵普通的凡间莲花罢了,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呵呵。”睡莲只是冷笑。 它有意解释一下,自己当初只是用了障眼法而已,正体绝非这个灵智都未生的什么佛莲可比,可它一面又觉得因为比美貌而自己去解释这些,实在有些掉份儿了,于是只好冷笑。 心中却别别扭扭地想着,你来问罢!你来问呀?你只要问了,我便给你看我的本体真容,如何? 可惜时眠哪里想得到那么多,真以为睡莲在外貌上有些不济,还体贴的没有多问,去扎睡莲的心。 于是睡莲就只好心里抓痒似的翻腾个不停,看时眠那个不在多言的样子,硬是把自己又气着了。 “这吹雪佛莲……果真不俗啊。” 时眠正和清酒说着话,言语中的向往怎么也挡不住,她现在的全副心思,恐怕都已经跑到里面那个半遮半掩羞答答的佛莲身上去了。 “没骗你吧?”清酒哼了一声:“让你一直怀疑我的眼光,这东西不止漂亮,价值才更高。对了,虽说这佛莲离能采摘还有一阵子,但你也别干等着,四处探寻一下那结丹真人的痕迹。” “我晓得。”时眠又盯了那洞穴一眼,才蹑手蹑脚走开了。 这洞穴一眼便可收入全貌,自然是没有看见那结丹真人任何痕迹的,她只有四下找寻一番了。 “对了,我听闻,这种天材地宝一般都会有伴生灵兽之类的守护,若是极阴之宝,自然就更不同寻常了,但我怎么看那洞穴里头一片平静?” 时眠有点不解地问道。 这洞穴就这样毫无防备,吹雪佛莲也没什么东西看守,那岂不是谁来都可以轻易拿走了? “自然是有的。”清酒道:“亏你还能想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寒松真人 “这吹雪佛莲肯定是有伴生灵兽的,极阴之地所生,多半还不好对付,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不过既然是伴生灵兽,常理之下应该是不可能离开太远的,我们能这么容易进来,很大一个可能就是,那个伴生灵兽已经被之前那结丹真人给料理了。” 清酒分析着,时眠脸色也有些沉了。 “那照你这么说,这位结丹前辈,是对这吹雪佛莲势在必得的架势?” “可不是嘛。”清酒拿翅羽揉了揉脑袋,懊恼道:“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是好了,就这么拱手让人,我怎么也不甘心啊!” “……” 时眠咬咬牙,虽然没说话,但也是一样的心情。 她这千辛万苦来一趟,总不能没个收获吧? “走一步看一步,首先探探那结丹真人的底儿再说。” 另一边,那中年男子用神识扫过了整个地下溶洞,却没有任何收获,也是有些纳闷儿。 他看了看手边的巨兽,双眸如剑:“你在这里守好了,我暂且离开一阵,若我回来发现她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拿神魂给我炼丹吧。” 那巨兽闻言身子一抖,脸上清楚地出现了恐惧,很显然,这是个已生灵智的灵兽。 中年男子见他这般,满意地点了点头,才飞身而去。 若顺着他前去的方向看,便能清晰看见那光亮愈来愈盛的地方。 “……” 时眠正好好走着路,突然又被那霸道扫来的神识给吓得僵在原地,被陌生神识窥探的感觉并不好,可惜时眠不敢生出一点抗拒,只能在心中祈求这修士快些免下疑心。 “在那边。”等那如海般的神识收回去了,清酒才敢对她传音。 时眠愈发轻手轻脚地往它翅羽所指方向走去,脑袋正在拼命地转着,只欲求一个完美的方法。 不得不说,她总是会在这种时候生出过人的聪慧来。 时眠从乾坤袋里头掏出两张换形符来,嘿嘿低笑了两声,当下也不去寻那结丹真人的踪迹了,而是返回到了那溶洞之中。 “清酒大人,还得请您帮个忙啦~” “……” 清酒警惕地盯着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不到一刻钟之后,它的预感也果然实现了。 “……” “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精明呢,还是蠢了……”它扶额,心中却也是兴奋。 时眠嘿嘿一笑,凑近那小湖中央,先是掏出一张符启动,等那张符变成了普通叶子,又干脆地将手上那张符箓打在吹雪佛莲身上。 顿时,那佛莲便冒出一股白烟来,白烟散去之后,什么美貌的佛莲都散去了,只剩下一朵轻飘飘的叶子。 本来佛莲美则美矣,却只是花瓣而已,那叶子还是普通的深青色,它又枝繁叶茂,偶尔有两片落下的,也不奇怪。 时眠见状,得意地挑了挑眉,忍着寒冷往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一站,又贴了一张换形符在自己身上。 “嘭!” 又是一股白雾散去,那小湖中与方才没什么区别,美得惊心的吹雪佛莲依然静静地躺在湖中,无非是多了两片不起眼的叶子而已。 清酒摇了摇头,却还是依她之言,极力敛息,它乃是兽族,兽族天生在敛息之术上面就有一手,此时它缩在洞穴角落,想必就是那结丹真人真的来了,站在它面前,也是发现不了的。 浅淡的小湖中,被时眠引起的波纹一圈一圈,渐渐变缓,终于,最后一圈波纹散去,湖水平静了。 就在下一刻,洞穴门口,毫无预兆的,凭空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果然来了!” 时眠在心里紧张道。 她就知道,这修士觉出了疑惑,拿神识扫不出来什么,定然是会亲自来找寻一圈的,果不其然,就叫她给撞见了。 身体变化成了吹雪佛莲,她想要看看那修士,又不能用神识,也是着实不容易。 终于,当那修士迈步走进,又走进,那张脸终于出现在时眠低矮的视线可视范围之内时!时眠沉默了。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唯有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寒松真人! 一时间她几乎要吓回原形,却还是勉力保持着,又端详了眼前这修士一番。 他虽然没有了之前见到的那样锦衣玉服,也没有了那不可一世的气势,可长相和周身威压,无疑都昭示了一个事实—— 这就是寒松真人! 时眠心中的紧张,比起之前还要来的更甚,同时,心里还泛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寒松真人在这里,那时酌会不会也在这里?时酌的痴儿药有没有解开?听闻这痴儿药需要极阴之地的环境,那会不会是她正在解药性?若是如此,这吹雪佛莲,会不会是她所需要的东西? 她一时间连自己的思绪都捋不清楚了。 若是和时酌夺药的话…… 她想起之前种种,虽然不是她害时酌中药,却是她取了时酌精血,使得她药性压抑不住复发,这里面,未尝没有一丝因果在,再加上她对时酌也不是没有好感,眼下这情况,该怎么解? “咦……”寒松真人皱眉,死死地盯着时眠。 时眠更是紧张的眼前发黑。 她这是仗着真正的吹雪佛莲就在旁边,所以不害怕自己空有型没有气息,可是这样终究和自然的气息不一样,她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寒松真人这个老油条。 却见寒松真人上下打量了她几回,到底还是没有觉出什么大的不对,只是有点微妙的感觉罢了。 “算了。” 寒松真人没有再纠结,伸手,又在洞穴门口布了几个禁制,才转身而去。 “还是提前来候着吧。”他喃喃自语道。 时眠这才松了口气。 换形符时效有限,这眼看就要过时效了,别在寒松真人眼底下露陷才好。 看着寒松真人远去,清酒这才跑过来,拉着小湖中湿淋淋的时眠出来。 “嘶……真冷。”时眠一面哆嗦一面爬出来。 倒在地上,双目发直。 原本她的计划应该说没什么问题的,即便看到来人是寒松真人,她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计划。 只是,真的要抢这吹雪佛莲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软? “想什么呢?还不快点。”清酒急躁地扣着鸡爪,来回蹦哒。 时眠却仍旧在发呆,迟迟没有起身准备。 在她原来的计划中,是打算仗着自己练手的符箓多,就这么在小湖中潜着,直到吹雪佛莲盛开,便来一手偷天换日,结丹真人采下她,而清酒则趁机拿走真正的吹雪佛莲。 一则她的法衣中炼制了有龙息岩,有龙的吐息保护,她就不像刚才在藤下泉那里,穿着普通农服时一样,会惧怕阴气,还会被翡心所伤了,她可以长时间呆在湖水中,虽然会冷,却不会真的被阴气伤了根骨。 二来她有睡莲帮忙,睡莲在空间上有一手,就算在寒松真人手下,也未必不能借着他的疏忽大意,而找机会逃走。 到时候来一个金蝉脱壳,她和拿走了吹雪佛莲的清酒汇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行分赃,就可以毫发无损地夺走这吹雪佛莲了。 可是这想象的很美好,她现在却又犹豫了。 “时眠!”清酒好像是真被她给弄气了。 “这种紧要关头还想什么呢?没听刚才那结丹真人说要回来提前守着吗?不要命了你!” “……” 时眠抿了抿嘴角,有点迷茫地看向清酒道:“可我不知道……” “什么?” 她叹了口气,因为时间紧迫,便三言两语简单概括了一下她与寒松真人以及时酌之间的纠葛,然后才满目纠结地看着清酒求助。 “……所以呢?”清酒冷笑了一声:“你的心肠原来有这么软?” “药又不是你下的,那老匹夫还与你有怨,你夺这佛莲,有什么问题?” “可是若不是我取了时酌的精血……况且,痴儿药若不解,那是会伤及真灵的呀,时酌若因此有了什么闪失……那就太造孽了。” “让我这么说吧。”清酒一双眼睛盯着她,之前的傻愣已经消失不见,作为青鸾那时的风姿气度,却隐隐展现了出来。 “你修仙,便是在与天争命,若不往上爬,就只有等着陨落,所以若真有成大威能的决心,便要有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根性。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了个没什么纠葛的人心软?你不可笑吗?” “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修士杀妻证道、杀父证道种种,不曾停止,那是为了什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自己想想,你若是放弃了这吹雪佛莲,可甘心?” “……” 时眠听的一愣一愣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老实说,她就是不甘心,吹雪佛莲啊,就摆在眼前了,有多诱人,看看她那不受控制的眼神就知道了。 可同样,若时酌有什么事,她也是不愿意的。 “咦……奇怪了,我怎么会对时酌这么心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时眠当土豆时,没有长心,自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感情,变成人之后,也一度感情匮乏,不会有那么多千肠百绕,看看当初在炼心路上给龙敢的那一脚便知,她从来不是什么纯良之人。 照理说,遇到这种情况,流氓根性的时眠应该是毫不犹豫地耍手段抢走佛莲,完了还要留上个字条挑衅寒松真人,把他气得个倒仰才对。 什么因缘心软,在利益面前都该让步,可为什么她会在意时酌? “睡莲,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时眠只能想到找睡莲商量了,她自己思索了一番,开口道:“会不会是我在慢慢变成人的时候,感情出现了问题,有的地方多了,有的地方又少了,所以才会这样?” “你是傻帽吗?”睡莲就这一句话。 它在空间夹层里,是真的想要扶额叹息了。 “请问这位土豆,你以为人族的感情是什么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等想象力呢。感情都是由心而发的,你以为是在分大饼吗?还多了一块少了一块的。” “啊……”时眠有点尴尬地瘪了瘪脸:“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你先分析清楚,你对时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说感情……”时眠撇嘴:“哪有什么感情啊,相处时间才多久。” “我就是单纯觉得……不想让她出事而已,嗯,就算肉体出事,真灵也绝对不能出事。”她说着还赞同地点了点头:“反正就是不想让她有事,倒不像出自于感情,而是……类似于直觉?” 时眠挠了挠脑袋,说的自己也有些纳闷儿了。 “你知道,我的直觉很厉害,所以我就是本能地想这样做了。” “真是奇了怪了……”睡莲叹气:“你和时酌有什么关系吗?怎么还和直觉扯上了。” “我不知道……” “是不是时家趁你不注意,给你做过什么手脚?” “哪儿能啊,他们也没那个机会呀。”时眠撇嘴。 睡莲却是想到,当初龙家还没有因为时眠对龙敢的挑衅,而发现时墨疏的不对,时家也还没有想要通过她下手得到阴阳两仪斗斗嘴时,在去小昀派的路上,那个陈侍卫就已经开始动手脚了。 若是和斗嘴没关系,他们又是为了什么,那么早就在时眠身边准备着了呢? “……算了。”睡莲在心里头皱眉思考着,嘴上还是劝诫着她道:“总之这个吹雪佛莲一定不能错过,你先准备着吧。” “……” 时眠没说话,但还是依言,重新掏出一沓换形符来。 “想好了?”清酒斜着鸡眼瞥她一眼。 “嗯。”她有点心虚地笑了。 但显然,清酒对她意见还是不小,冷哼了一声。 “想好了就赶紧的,到时候看我真的只给你分一片花瓣。” “好、好。” 时眠赔笑,再一次踏进了小湖中。 正在此时,凌晨已至。 吹雪佛莲身上纯洁清丽的光芒乍然一盛,整个洞穴中的冰晶都受这光芒影响,交相辉映,光彩璀璨得叫人睁不开眼。 空气中的阴气开始隐隐嗡鸣,且越来越浓,显然,整个地下溶洞,乃至更远处的阴气,都在为了吹雪佛莲这一次的成熟而聚集过来。 吹雪佛莲开始绽放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绽放 这么大的动静,寒松真人想必也要来了。 时眠赶紧要将换形符重新贴上,却又突然犹豫了。 “你又搞什么?”清酒简直想不顾天生妖族的骄傲骂一骂街了,这时眠怎么状况百出的? “等等,我要在湖中坚持一整天,既要持续维持法衣,抵御阴气,又要不停启动符箓,还要注意着吹雪佛莲盛开的样子好模拟出来,灵力肯定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怎么办?” “……” 清酒一愣,也想起来这个问题。 时眠化成了佛莲的外貌,可没有地方吞补灵丹,不像换形符,可以藏在花瓣花叶里,偷偷使用便是了,她没办法用补灵丹补充灵气,这周围又只有阴气没有灵气,吸收不了,这可怎么解? “总、总之,你先换形再说,你说的那寒松真人怕是要来了……”清酒有点无措道。 时眠看着它,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某件被她忘到了天边的事情。 “对了,你主人上次不是送了我吗!”她一拍脑袋。 “我主人?”清酒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她。 时眠在乾坤袋里翻腾来翻腾去,终于找出了一个小小的酒壶。 “涴髓酒!” 她咧嘴一笑,拧开瓶塞,就将那酒倒进了小湖里。 色泽华丽、清亮浓郁的酒浮在小湖上头,因为质地不同,没有和那阴寒的湖水融在一起,时眠看那小小一滩,刚好够她变化成佛莲大小掩盖住,吸收也方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闻得到酒香吗?”她转头问清酒道。 “闻不到,佛莲的香气太盛,完全压过了。”清酒撇了撇嘴。 时眠这才安心地将大多数符箓扔给清酒,自己启动了一张贴在身上,又打了一张到正缓慢展开花瓣的吹雪佛莲身上。 又是一阵白烟散去,小湖中除了还有些波纹之外,看上去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清酒过去,将一沓子符箓仔仔细细塞到时眠的叶片里,才又躲到了角落去。 它心中还在肉疼,时眠这个败家子,涴髓酒这么用,简直是暴殄天物,不知道会浪费多少灵气挥散在空气中,可同时又知道,除此之外没什么办法能破这个局,最终只好无奈地鞠了一把泪。 片刻之后,洞**的禁制起了波动,寒松真人终于来了。 时眠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能在心里激动,清酒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寒松真人一掌驭使着一座巨大的寒玉床在移动,另一掌牵着一只巨兽,正缓缓走向湖边。 他将寒玉床找了个好地方轻轻放下,又层层布施禁制,还用灵气做了个巨大的灵气罩,这才算是放心,然后便牵着巨兽,走进了湖边。 清酒心里一阵波涛汹涌,实在是那巨兽的身份,让它打心底儿里慌了。 斗转虎! 要说起这个名字,在人族里头或许不怎么有名,但在兽族耳中,那却是很不得了的。 这可是由阴气而生的阴兽! 阴兽虽然在兽族中极为稀有,势力很小,但每一只阴兽,那都是实力可怖,远超了同修为妖族的,尤其是它们的实战,不止是攻击手段刁钻,而且由阴气造成的伤害,大多数兽族都很难解,阴兽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一个大写的不好惹! 但清酒惧怕这只巨兽,也就是斗转虎,还有更甚的原因,那就是斗转虎的血统,比起青鸾来说还要胜一层,它们从诞生以来就有灵智! “这……没准儿会发现我吧……” 清酒在心里哆哆嗦嗦地念着,胸口好像有小鹿在跳一般,七上八下。 它的隐匿术虽然很不错,即便是人族的结丹修士也没法发现,可是在兽族中,尤其是斗转虎的眼中,那就尤其一般了。 不过等了好久,却见那斗转虎连一个眼神都没往它这边瞟。 难道是年岁太小,修为比我差太多,这才发现不了? 清酒有点疑惑,可也松了口气。 它哪里知道,纯粹是寒松真人对斗转虎不放心,特意施了法术让它能力变弱,斗转虎这才没办法发现它。 清酒一边忍不住地看了斗转虎一眼又一眼,一边又看向了那边的寒玉床。 禁制里头森白的寒气弥漫,几乎看不出来个什么玩意儿,它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形而已,果真是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差不多。 “可是……” 清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来。 寒松真人刚才放下玉床的小心翼翼,以及施下禁制时的一丝不苟,乃至看向玉床时,无意中显现出来的眼神,都叫它觉得,那不是个当爷爷的对孙女的态度,甚至都不是对小辈的态度。 那边的寒松真人可不知道它在乱想什么,他此时正牵着斗转虎,看着那湖中的吹雪佛莲,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实在是吹雪佛莲绽放的美,比起他想象中更甚。 那轻轻舒展的一片片花瓣,每一寸,都像是最上等的羊脂玉,浑然天成的温润线条,更是少了人工雕刻所带来的匠气,这是没办法复制的美,独属于吹雪佛莲。 没有经过任何工匠构筑雕琢的地方,明明只是个单调无趣的洞穴而已,此时却在吹雪佛莲光芒地照耀下,变成了堪称梦幻的水晶宫,有种天然无修饰的美感。 尤其是那冰晶渐渐融化时,淌下来的水,潺潺流动中,带着被折射发散成各种颜色的光彩,不停的变幻着姿容。 寒松真人深吸了一口气,空中馥郁却带着冷意的香气扑鼻而来,仅是闻闻而已,都让人头脑一阵安宁平和,不愧是对元神都有奇效的吹雪佛莲。 “花香可醉人,果真不假啊。”寒松真人闻着闻着,居然还闻到了一丝酒的醇香,他也没多想,只是在心中如此感叹道。 “……”旁边的斗转虎却郁闷地拧了拧眉头,看着湖中的吹雪佛莲,总觉得不对头,可惜,它不敢对寒松真人说,毕竟它对寒松真人的仇恨和恐惧还是深扎在心底的。 “等等吧。” 寒松真人原地盘坐下来,一双眼睛幽深地看了看绽放的越来越快的时眠,又看了看那边的玉床。 “快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功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眠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她几乎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只剩下意志而已,身下的涴髓酒也被吸收的差不多了,再不到点儿,她可真的坚持不住了。 “……马上就到凌晨了,再坚持一下。” 睡莲见她如此,忍不住悄悄渡了些灵气给她,暖洋洋的,多少叫她好受了些。 时眠叹了口气,看了眼那边闭眸盘坐的寒松真人。 寒松真人看上去毫无所动,定定的坐着,也不畏惧阴气,也没多关注吹雪佛莲的情况,只是时不时地跑去寒玉床那边看看而已。 寒松真人,原来这么疼爱时酌吗? 时眠大脑被冻得有点僵硬,转不太过来,只生出了这一个想法。 又是一炷香过去,涴髓酒彻底被吸收干净了,时眠看不见时辰,只能暗自祈祷着,身体里的灵气能够支持到凌晨才是。 就在此时,突然,洞**的光芒再次大盛,若说之前这洞穴只是亮如白昼的话,此时那就是闪的人睁不开眼了。 清酒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浓郁,几乎能滴出水来的阴气,也是心里也是打鼓。 寒松真人突然睁开了一双鹰眸,往时眠这边一看,再老的老油条,此时心中也是免不了生出些震撼的。 只见吹雪佛莲开始盛放,只有最后一片花瓣,还羞答答的微微垂着,像是个欲拒还休的垂着眸的美人儿。 那一片片花瓣,光芒洁净,看着都叫人心神一定,森森寒气围绕着它,却并不叫人望之生寒,反而是将它衬托的仿佛画本中的仙家仙草一般,美丽极了。 终于,空气中的阴气一滞,然后开始疯狂地动乱,却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就是吹雪佛莲。 吹雪佛莲像是一个漩涡,而且还是个见不到底的漩涡,稠得宛若实质一般的阴气,这么疯狂地涌入它的身体,它却还是那么慢悠悠地舒展着花瓣,一点也不着急。 “快凌晨了!” 寒松真人来了精神,站起来,开始掏专用的灵草铲以准备,但他却还有一点疑惑,一边准备着,一边看了时眠一眼又一眼。 “怎么总觉得,这阴气涌入的方向,偏了一些?”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再加上寒松真人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居然会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伪装成佛莲,还硬是在阴气十足的湖水中撑了这么久,所以也就没多想。 而时眠此时可就苦了,真正的吹雪佛莲就在她旁边,那森森的阴气在她脑袋顶上吹,几乎没把她吹成傻帽。 “睡、睡莲大人,帮帮我……”时眠口齿不清,晕晕乎乎道。 睡莲无奈得又渡了些灵气给她,至少保证她能灵智清醒。 它算了算时间,又看了看那已经半结出实体的阴气,轻轻松了口气。 至多还有一盏茶,凌晨就要到了。 寒松真人也蓄势待发,呆在时眠旁边盯着她,就等着成熟了。 清酒也浑身绷紧,强压下对那只斗转虎的恐惧,慢慢靠近了时眠——它的任务也不轻呢,最终能不能得到吹雪佛莲,还得看它的。 斗转虎也双目炯炯,紧盯着湖中的佛莲,虽然它越看这朵佛莲,就越觉得违和…… 洞**一干人等心思各异,却都将眼神投在了时眠身上,也许是这目光太过灼然,吹雪佛莲的最后一片花瓣也经不住了,终于,盛放开来。 一瞬间,那美丽如仙的吹雪佛莲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彩来,洞**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而那些阴气,居然在极寒的状况下,凝结成了一片片细小的雪花! 佛莲周身被这些不停飞舞旋转的雪花围绕,居然还真不愧于它的名字,吹雪佛莲! “嘶……不愧是极阴之地阴气最盛之时。” 即便是作为结丹真人的寒松真人,此时也被骤然攀升的阴寒弄得打了个冷颤,就更别提时眠和清酒了。 凌晨,终于来了! 雪花减弱,消散的那一刻,寒松真人便利落地出手了。 他将灵气灌入灵草铲中,直接驭使着它靠近了小湖中的时眠,对着根部就是一铲下去。 “铛!” 谁知那根部坚硬极了,这一铲下去居然没有伤到其分毫。 “这么难铲?”寒松真人眉头一皱,双眸阴森地看了斗转虎一眼。 斗转虎心中大呼冤枉,吹雪佛莲根部明明就毫无防御力!它可没有骗人啊? 寒松真人不晓得这些,而是暗自懊恼。 这斗转虎胆敢骗他,若是因为采摘不及时,而使吹雪佛莲药性消退可如何是好? 他毫不犹豫地加大了力气,又一铲狠狠下去。 那边的时眠正在心里大哭,她忍住想要摸摸腿脖子的冲动,趁着这一铲过来,干脆主动跳了上去。 “咦?” 寒松真人一愣,他感觉这一铲是铲空了的,怎么还将吹雪佛莲整个都给铲上了?不过他也没多怀疑,想着那根部也是极好的药材,心里还有几分宽慰。 时眠也是冒着风险才这样的,她不可能真叫寒松真人把她的腿脖子铲断,又担心他生疑,看他这样子,才算是放松了。 寒松真人驭使着铲子到自己面前,满意地看了看那朵佛莲,才将她收进了一早准备好的玉盒里。 玉盒盖上的那一刻,空气中浓郁的吹雪佛莲气息,也消失了。 时眠的心落下来了一点,看来清酒配合的很好,没有穿帮,现在想来,它已经要准备逃了。 接下来,就是等寒松真人将她收进乾坤袋,她趁机逃脱,出去与清酒汇合。 时眠心中免不了生出些兴奋感来,马上,她就要成功算计这个讨厌的寒松真人了! 然而,就在她的激动中,却听那寒松真人沉吟了一下,自语道:“看这情况,这里的阴气浓郁,倒是正好可以配合着吹雪佛莲一起使用,那便就在这里吧。” 他眼神威胁十足地看向斗转虎,道:“你去在禁制便守着,如有生人过来,用尽你全部本事也必须拦着,懂吗?” 斗转虎脖子一缩,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意外 寒松真人满意地点头,这才抬步,捧着时眠往玉床那边走。 “搞什么?!” 时眠几乎要疯了。 “你就这么原地开工了?没什么要准备的吗?起码把外面的禁制打开呀?” 她几乎是欲哭无泪,连带着隐藏着的清酒,也浑身一阵软。 它本来打算趁着寒松真人打开禁制的时候溜出去,然后就不愁逃不走了,可现在呢?不说禁制了,看看那边那只斗转虎,怎么可能逃得走? 完了。 清酒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时眠终究没能猜到寒松真人的打算,这个空子被堵上,他们是不得不去面对一位结丹真人的怒火了。 就连睡莲龙日天,此时也都觉得无望了,这怎么逃?空间跳跃也跳不过禁制呀? 时眠一阵绝望,眼睁睁看着寒松真人带着她靠近玉床,随手布了个改造过得聚灵阵,将周身的阴气全部聚集过来,便打开了玉盒。 “……咦?” 寒松真人眉头一皱,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怎么气息消失了?” 他再次感受了一下,无比确定地发现,他明明打开了玉盒,吹雪佛莲也就在眼前,可刚才那股纯洁又盛大的气息,真的没有出现。 寒松真人还没有想到这吹雪佛莲是假的,只是有点奇怪地将时眠捧起来,想要用灵气探一探。 这一探哪能得了?时眠人族的经脉总是没办法随着外貌形态的改变而改变的,时眠不可能乖乖让寒松真人查探。 恰在此时,她的换形符又一次要失效了,时眠正想再启动一张花瓣里的符箓,却扑了个空。 “……没了?” 她不敢置信地在心里低吼,她辛辛苦苦练了那么久符,画了那么多张,居然就不知不觉中,没了? 感觉到已经有点不稳定的形态,时眠只能在心中苦笑了。 但要就这么等着寒松真人来宰杀,她不服! 时眠心一狠,趁着寒松真人没有多防备,直接身子一滚,便从他掌心掉下去,直直落在了玉床上! “……” “怎么回事!” 寒松真人惊怒,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直直瞪上那玉床,却发现哪有什么吹雪佛莲?那是个人!还是个小孩子! 时眠脸朝下,紧紧贴着时酌,寒松真人没有看见她的脸,便自以为是地恍然大悟了。 “难道这佛莲并不是第一次成熟,而是第二次,这次是化形?”他看向洞穴门口守着的斗转虎问道。 扯淡呢。 斗转虎在心里这么说着,可又控制不住自己,鬼使神差回答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守着,不太清楚到底是第几次成熟,或许……是这样。” 寒松真人惊喜,年份更高的吹雪佛莲,好处自然更大,只是这化了人形,要是不好控制,反而伤了时酌就不好了。 他神色一正,蹙眉看向那个缩着没动的小孩子身影,伸手去正想逼它化回原型呢,却被那陡然爆发出来的灵气一掀! 寒松真人“蹬蹬蹬”退后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向玉床之上。 他一个结丹真人,怎么会被掀开? 然而玉床之上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层层阴气卷起的风暴,像是一个大茧,紧紧包裹住了两个人儿,还有一缕缕的黑气在上面翻卷。 “什么东西……”寒松真人眯了下眼睛,又陡然睁大:“愁云?!” “怎么会有愁云在这儿?”他胸口起伏不定,脸色涨红,显然是愤怒之极。 一个飞身,便到了洞穴门口,他一掌将斗转虎打得倒退几步,直到撞在了禁制上,才焉焉地落在地上。 寒松真人目眦欲裂地掐住斗转虎:“你敢骗我!你是在害她!”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他连着呼吸起伏不定,直到双眸都泛红:“你可知道那位大人是谁?她若有事……你完了,就算我不杀你,你背的孽也能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了……” 斗转虎才不听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只觉得这个人莫不是疯魔了。 它一面在面上做出恐惧之情,不断的摇头,心里的暴戾和恨意却快要压制不住了。 到底是堂堂斗转虎,骨子里的傲气和野性是磨灭不了的,寒松真人不只是强抢吹雪佛莲,还要折辱它,将它当做奴隶一般,它怎能服? 即使表面上再怎么顺从寒松真人,那也只是在为逃脱甚至复仇而隐忍罢了。 “我、我知道,有东西,救……” 逼迫之下,一直不会使用神识的它居然也勉强突出了几个音节,传音到了寒松真人神识中。 寒松真人勉强冷静下来,双眸狠狠地盯着它道:“现在就带我去,否则,死!” 斗转虎忙不迭点头,转身领着寒松真人出了洞穴。 它心里暗想着,无论那个冒充佛莲的人是谁,只要趁此番能给那个要救的人多添添堵,就不枉它如此给她制造机会了! 清酒也看准了机会,一同溜出了禁制。 它顾不上管时眠如何,只晓得此番,能逃出一个是一个,至于时眠,它没有救她的能力,只能看她自己了。 洞内顷刻安静了下来,只有阴气盘旋凝聚的乎乎声,禁制就在洞穴门口,没有撤掉。 不过,就算是撤掉了禁制,恐怕时眠也没那个本事逃了。 时眠此时只觉得浑身都被冻僵,一丝知觉也没有,连龙息岩制成的袍子都失去了作用,顷刻就被阴气冻成了薄薄的冰层。时酌的身躯紧紧贴着她,就像是万古寒冰一般,比起这样可怖的寒冷,之前受的那一天一夜的冻,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倒霉啊……” 她脑袋晕晕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时酌,就会出现这种奇奇怪怪的反应,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下来。 迷蒙之间,只能隐隐看见一双透亮的眼睛,轻轻睁开,正盯着她不动。 是时酌吧。 时眠心里隐隐生出一种满足感,就像是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一样,那计划失败的绝望和懊恼都消失了。 时酌活着就好。 为什么呢? 时眠再一次问自己,然而没能得到答案,她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是人 如潮水一般的寂静,一点一点将她掩埋,仿佛是被深埋在了九幽之中似的,她耳畔除了细细的流沙声,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一种真正能叫人绝望的寂静,真正能磨灭一切的黑暗。 时眠静静地躺着,脑袋里却是一片清醒。 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畏惧,或是排斥这黑暗,反而有一种由心而生的熟悉感,让她能在这种情况下安然处之,甚至久违的放松。 “该醒来了,我的姐姐。” 那一道轻软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像是最温和的催眠曲一样。 时眠在这声音的抚慰之下,思维渐渐停止,竟然香甜地酣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之前那些什么黑暗什么寂静,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没能在她脑海中留下一点儿痕迹。 “……” 时眠手撑着床,迷迷蒙蒙地坐起来,半眯着眼睛晃了晃脑袋。 “哟,你醒了?” 一道有点熟悉地声音传到她耳边,她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是谁,直到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能够看到东西时,她才愣愣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是一只鸡,一只漂亮的锦鸡。 “……啊。”她呆不楞登地自言自语道:“有鸡诶。” “……” 清酒的华丽的羽毛止不住地轻轻震颤,那鸡胸脯一起一伏,要不是有毛盖着看不出来脸色,估计没人会怀疑此时那不是紫红色的,没错,清酒被这“鸡”的称呼给气得直发抖呢。 它无数次在心里默念,这是个伤员,这是个伤员,才勉强稳定住了情绪。 “你给冻傻了?” 清酒仔细看了看那小娃娃,见她那漂浮不定的眼神,和微微抽搐的脸颊,就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好啊你!” 它扇着翅膀飞上去就是一顿啄,半点不客气,专挑着时眠露在外面的皮肤啄。 时眠被啄得哇哇大叫着不停跳脚,连忙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清酒大人!饶过我这一次吧!” 然而清酒哪里会听,直到啄了个过瘾,心里舒坦了,才轻哼一声,落在床边,昂首挺胸地俯视她。 时眠郁闷地捂着脑袋呻吟,又不敢说什么。 她刚才是真的睡糊涂了,没反应过来,不是故意的呀! “行了。”清酒发泄完了,显然就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停留了:“既然醒了,就赶紧收拾着准备吸收吹雪佛莲吧,离你内门大比的日子没几天了。” “啊?” 时眠现在才想起来某些最重要的事情,一骨碌爬起来,连忙问道:“我们逃出来了?吹雪佛莲到手了?” 她想起来之前那个情况,所有出路几乎都被堵死了,她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时眠紧盯着清酒,想叫它说个来龙去脉。 然而清酒只是翻翻白眼道:“谁知道你走的哪门子狗屎运,我是后来才找到你的,可不知道你怎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要问,就问她吧。” 时眠顺着它翅膀所指方向一看,登时就呆了。 那矮小的木门门口,正盈盈而立,娇俏地看着她的女娃儿,可不就是时酌吗! “阿、阿酌?”她张了张嘴,有点呆楞道:“你没事啊。” “阿眠。”时酌用她那张清瘦了许多的小脸,轻轻一笑,暖意洋洋地看着时眠道:“托阿眠的福,我没事哦。”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眠看见她肩上的龙日天,尤摸不着头脑地蹙眉问道。 时酌看了看床头的清酒,摇了摇头道:“是我个人的一些事情,说出来,倒是让你见笑了。” 清酒用鼻子出了口白气,不情不愿地扭着屁股出了门,飞得远远的,也没有刻意窥探她们说话。 时眠又将眼睛放在了时酌身上,时酌眉眼间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才开口道。 “此事便说来话长了,只能说,我们能离开,是家主爷爷允许的,不必担心。” “我……体质比较特殊。”时酌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本来长期被痴儿药威胁着,元神都已经坚持不住了,可多亏了阿眠你的愁云,我才能醒过来。” 她将龙日天递还给时眠,时眠一看,果然,那团勉强被龙日天挂着的愁云,此时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么说来,她变化成吹雪佛莲的时候,龙日天也一样被藏在她身上,的确,摔在玉床上的时候,会接触到昏迷中的时酌,只是…… “你为什么会需要愁云?不是需要吹雪佛莲才能醒过来吗?”她傻乎乎地问道,直到看见时酌的眼神,才发现自己好像鲁莽了。 “额……不方便说也没事,人嘛,总有那么点怪癖……”她尴尬地越描越黑。 时酌嘴角抽了抽,无奈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只是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不是人。”她认认真真地看着时眠的眼睛,没有一点玩笑的样子。 “不是人?” 时眠却意外的没有反应很大,她想了想……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算做人呢。 “我是一株植物……或者也不是,不,应该说是,不是普通植物吧。”她歪头想了想,目光一片坦然。 “……”时眠这下淡定不了了,植物?难不成和她一样? “我应该是一株阴气滋生的植物,多半还不属于人界,愁云、阴气这些东西,都对我有这无比的吸引力……怎么说呢,就像那根树枝,它就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什么?”时眠挑眉,看了看肩上仿佛被掏空的龙日天。 人面树乃是木灵三十六小神之一,十圣中鬼草属下,难不成时酌,也是哪一族小神不成? “它是什么?”时酌眼睛看着龙日天。 “……这是人面树。”时眠语塞道。 她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脑袋都是一团乱的。 “好吧,你真的不是人?可你看上去……”她抓耳挠腮了半天,又勉强吐出来另外一句话:“还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应该是秘密吧?” “嗯……?”时酌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才道:“可能是因为,你比较亲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时酌 “……” 时眠眼角抽了抽。 “好吧,骗你的。”时酌见状,忍不住捂嘴轻笑了起来。 “其实是有事相求。”她又正色了。 “事实上,我现在非常的虚弱,虽然借着那团愁云暂时能够行动,但其实只是表象而已,时刻都有可能真灵受损。” “……”时眠低垂着头,偷偷拿眼睛瞅了她一眼,发现在正在看自己,才咬咬牙,无比肉疼道:“吹、吹雪佛莲,借你半片花瓣也不是不行……” “……”时酌失笑,摇了摇头道:“我需要的不是吹雪佛莲,而是愁云,很多的愁云!” “啊?”时眠惊讶地扯嘴。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邪门……”她无奈道:“但我真正需要的,就是愁云,连阴气都不行。” “因为我一直在昏迷,没办法告诉家主爷爷,我真正需要的其实是愁云,他还以为我与常人一般,惧怕愁云呢,几个月前我明明闻到过很浓的愁云味道……家主爷爷却完全不带我靠近。” 时酌蹙眉轻叹:“所以,阿眠,你的这愁云,是从哪里来的?” “……”时眠正惊讶着,听到这问话,才反应过来。 “我想大抵已经没了。”她摇摇头,想起那个元珩大师,他是绝不可能留下一点愁云祸害人间的。 时眠三言两语给她简单讲了一下无窍地宫的事,当然,并没有说到自己如何,只是说恰巧沾了一丝罢了。 时酌听完后,只能沮丧地长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了……那我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呢?” 时眠看着她的样子,犹犹豫豫了半天,鬼使神差道:“其实,你爹那边应该不缺这种东西……” 才说完,她就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干什么呢! 时墨辰那可是她的仇人,算计得她老爹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这么帮时酌投奔他,帮助他们父女团圆,她哪来的好心? “……”时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话,看着时眠那个纠结的样子,终是不忍心,道:“他不是我爹。” “……”时眠又傻了。 时酌居然说,时墨辰不是她爹? 她扣着脑袋拧巴着脸,实在是今夜,这信息量着实有些大了。 “我也不是嫡系的女儿。”时酌苦笑:“我是时雁的女儿。” “时雁……是那个时雁?等等,你是她的女儿,为什么会不是人?难不成还能生下植物不成……咦?不对,她不是只有时春雪这一个儿子吗?” 时眠一个头两个大,掰着手指头算也怎么都数不明白。 “……此间种种,恐怕不便言说。”时酌双眼惆怅地看她:“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家主爷爷待我不薄,也是因为我身份的原因……总之,我是不打算去找他的。” 时酌想起来时墨辰那个人,也是忍不住心里发寒,那人是何其残忍,才将她和时春道两人都养得没个样子。 “我这痴儿药……估计还是嫡系的人给下的呢。”时酌摇头低叹。 “……”时眠看着她,一时半会儿还是没办法将她的身份转变过来。 时雁是被嫡系以残忍手段逼死,而时酌是她的女儿,她还被嫡系的人下黑手中了痴儿药,所以,时酌其实和她一样,与嫡系有仇?可她备受寒松真人的照顾,这又怎么分? “啊……” 时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时墨辰回到时家主持大局时,做的第一件事,好像就是处死了他的正房妻子,朱氏? 这件事与她没有多大干系,闹得也不大,是以她几乎只是听一听就抛之脑后了,此时想起来,却是有些不对劲的。 她忍不住看了时酌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直到时酌都忍受不了她这样子了,主动一问,她才吞吞吐吐讲出来。 “……果然。”时酌听罢,没有什么仇恨或是愤怒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含了浅浅的遗憾。 “她是被逼的受不了了,才下的手。” “她是晓得我的身份的,却不知道那人并不是我爹,以为我是那人和我娘……乱来,才抱回去的,再加上那人性格阴晴不定,对她,还有四哥,都是非打即骂,用尽了凌辱的手段,而我却并非如此,我还被家主爷爷护着……她许是觉得冤屈吧。” “四哥……时春道?”时眠反应过来,想了想那家伙,也是不由得咂舌。 怪不得时春道要背叛嫡系,有一个变态老爹从小打骂,完了还要将他老娘给干掉,这不背叛都没人信啊。 “嗯……”时酌眉眼微蹙,愁容尽显:“四哥不是坏人,也不容易……” “……唉。” 时眠听完这么多秘辛,虽然还遮遮掩掩掩盖住了最关键的部分,但还是足够把人震晕了。 她除了感慨大家族就是事儿多之外,就只剩下心累。 “算了,你们嫡系的事儿,我也不想多听了,左右咱们没仇就行。” “只是,你既不愿意去他那儿,还有哪里可以找到愁云呢?” “……”时酌蹙眉,久久不语,显然也很是纠结。 “要不这样吧,你让寒松真人带着你……” “不行。”时酌干脆地摇了摇头:“他待我好,也是有条件的,不过是出于畏惧和野心罢了,希望我苏醒过来,成长起来,领着他踏上无上大道,然而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一旦长久与我相处,知晓了我的虚弱,又明白我的价值,就会发现那些大衍之数预言出来的宏大未来……都比不上眼前的丰厚美餐重要。” “我不想在他的庇护下活,最终也死于他的庇护之下。”时酌认真地看着她道。 “……”时眠无语,半晌才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仙草啊……” 难不成是哪位三十六小神转世投胎,甚至只是暂时实力受损? 她看了看时酌那清明的眼睛,还有先前那些不符合年龄的老成,在心里悄悄肯定了这个猜测。 “那些就不说了。”时酌露出一排白牙,笑得很羞涩,道:“所以,阿眠你也听了这么多我的秘密,是不是该负起责任,带我一阵子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分赃? “……” 时眠眉头猛抽。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时酌垂下头,又一副伤感不已的样子,那迷蒙地眼睛沾上了点点水雾,叫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你看,我现在性命堪忧,又无人看顾,自己孤身漂泊,要上哪里去找愁云?可怜我从出生就没了娘,还在嫡系步步为营……” 时眠太阳穴跳了跳,头疼地叫了停:“好了好了,你先等一下。” 时酌乖乖地闭口不言,只是拿那双动人的眼睛,又是羞涩又是期待地看着她。 时眠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坑人的时候,好像……也喜欢做出这幅表情? 这难道就叫风水轮流转?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我如今也有事情要做,就算你跟着我,我也帮不上你什么的。”时眠无奈道。 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她如今要准备着进入内门,等内门大比一过,不管通没通过,她肯定都要沉下心来好好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基础巩固,还有跟着宗门系统地学习修仙常识等等,哪有空去帮她? “没关系的!”时酌赶紧接上:“其实……就算没有愁云也没关系,你的那根树枝,对我来说作用很大,只要它分我一小截就好!我也不多打扰你,等伤势差不多稳定下来,我就会走的。” “……” 时眠看了看肩上蔫蔫的龙日天,恍然。 人面树这种属性偏僻的灵草,对普通修士来说或许没什么作用,但对于时酌这种人来说,就像是吹雪佛莲之于她一样,乃是灵丹妙药。 “可是……这你得问他愿不愿意了。” 时眠耸肩,龙日天和她签的不是主仆契约,要是龙日天自己不愿意,她可没办法让他献出自己的枝条来。 自从时酌吸收愁云,连带着还霸道地将他也抢了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龙日天,一听这话,条件反射似的,突然就来精神了。 “不行!大姐,真的不行!我还小,我还是个孩子,你别打我的主意啊。”龙日天那张黑漆漆的脸此时皱成一团,显得格外苦逼。 “我就这么一条枝了,这根枝再折损一点我可怎么活?大姐,你还是找找别人吧。” “……” 时酌瘪下脸,双眸开始酝酿。 “……” 时眠长叹了口气,不想再和他们扯皮了。 “你们自己商量去吧,我先不奉陪了。”她说完,就将龙日天递到时酌手上,转身往门外走去。 时酌点点头,势在必得地看着龙日天,两人都没有管他那呼天抢地的哀嚎。 时眠走出小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葳蕤茂密的森林,还有不远处的那藤下泉,看来他们并没有走多远。 “清酒?” “扑棱棱……” 清酒挥扇着翅膀过来,落在了她眼前的树枝上。 “悄悄话说完了?”它鸡眼不屑地瞟了时眠一眼。 “……说完了。”时眠晓得它有点不爽,但也没有多管。 “离内门大比还有多久?” “不久了。” 清酒掰着翅羽数了数:“不到二十天,够不够你吸收吹雪佛莲,都还难说。” “……”时眠皱了皱眉:“那就快些吧,咱们现在就去找个地方吸收。” “那就在这极阴之地如何?”清酒指了指藤下泉。 “寒松真人和斗转虎呢?”时眠眼里闪过一丝忌惮。 “都走了,你安心炼化花瓣就是,我给你护法。” “好吧。”时眠仰头想了想。 “记得帮我看着那两个。”她下巴一扬,朝小屋那边点了点。 “哼。”清酒鸡眼一翻,显然不太高兴她这个指挥人的态度,但也没有反驳就是。 “好了,那就把佛莲给你吧。” 清酒鸡眼一眯,鬼鬼祟祟地朝四下一扫,明明可以神念一扫了事的,它却非要做足这姿态。 “事先说好。”清酒拿出来东西之前,还要先威胁地看着她:“这吹雪佛莲,我肯定是要分大头的。” “……”时眠眼珠子一转。 “先拿出来,看看怎么分再说。” “别想耍赖。”清酒将吹雪佛莲从体内的芥子空间里吐了出来,它们兽族大多都有这么一个天赋,与生俱来就有一个芥子空间在体内,还可以随着修为增长而变大。 它警惕地看着她,寸步不让道:“这次从发现到把东西带出来,可都是我出的力。” “哼。” 时眠眼睛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浮在它面前,那朵已经收敛了光芒,看上去只是精致漂亮一些的佛莲。 轻嗤了一声道:“这难道不是廉溪真君给我的送行礼?看着咱们交情,分你就不错了,怎么还开始居功了。” “……” 一人一鸡目光相交之处,几乎能着起火来。 沉默片刻,两人都酝酿足了之后。 “这片花瓣我看不错,就从这里分吧!” 时眠那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探向了空中的佛莲。 “贪心!” 清酒鸡爪一伸就抓住了佛莲,回身就藏在了自己羽毛底下。 它被气得牙痒痒,那朵花瓣?从那朵花瓣开始分,它就只能分到一片叶子了! “休想独占!” 时眠喝了一声就开始对清酒上下其手,占着清酒此时体型小,紧紧箍在怀里不让走,果然!三两下就叫她翻出了东西。 她捧着吹雪佛莲,笑得好不得意。 “你大胆!敢对我堂堂青鸾无礼!” 清酒着实没想到,它身体一滞,随后就开始“噼噼啪啪”地响,显然是要先出原形来了。 怀中的鸡突然变大,时眠赶紧连滚带爬翻到一边,深怕被压到,可这一来,还没拿稳当的佛莲又掉出去了。 时眠有些忌惮,清酒缩小体型时压抑了修为,她才敢如此,若叫它恢复了体型和修为,今日自己就只有扑街了! “哼,让你变,我来帮你!” 时眠掏出一张符箓,一启动就直直向清酒打去。 “换形符?!你怎么还有?”清酒吓得赶紧躲闪,这一让,又将佛莲露了出来。 时眠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捡起来,就往藤下泉那边跑去。 换形符?她当然没有了,一张普通的火球符罢了,诈一诈清酒而已。 清酒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气得跳脚。 “站住!看我不抓到你让你……” 它还没来得及说出威胁的话,就一步也不敢向前走了,虽然还是气得发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眠跑下去,还回头对它做了个鬼脸。 “嗡嗡……” “嗡嗡……” 眼前,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翡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嘿……” 时眠跑进藤下泉,得意地低笑了两声。 和清酒扯皮那么久,为的不是别的,就是让这群翡心赶过来而已,有了这群翡心,自然不愁清酒找上门来,也用不着谁来护法了,这群翡心还不够吗? 她想到那群看上去就吓人的蜂,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是这么拉风啊! 时眠从袖子里将蜂后抖出来,颇为满意地捧着它,对着那个堪称可怕的丑陋身子,不停发出啧啧声。 这蜂后生产完之后就从沉睡状态里醒了过来,时眠已经可以联系到它的神念了,只是这蜂后到底年岁不大,修为不高,没什么灵智。 不过也正是借此,时眠才能直接控制它对着群蜂发号施令,就像刚才那样。 “你可真是个宝贝啊,对了,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 蜂后当然是不会提什么意见的。 时眠捏着下巴,想起大概还在外面跳脚的清酒,贼兮兮地笑了。 “就叫凉拌鸡口吧。” “凉拌鸡?”她翻了翻手里头肉乎乎的蜂后,见它没什么反应,也照样笑嘻嘻的。 “对了。”时眠突然想到了什么,将灵兽袋翻出来,从里面掏出那些新出生的幼蜂。 “你们,过来。”她威风十足地指了指一处的蜂,那一片都听话地围了过来。 “你们带着他们去觅食,务必养好了,知道吗?” “……” 那些蜂哪能听懂这话,只是本能却是在的,乖乖从时眠手里借过了幼蜂,簇拥着飞出了浓密的树藤。 时眠嘚瑟地点了点头,满面笑容几乎止不住。 和睡莲龙日天这种听上去很厉害很有前途,实际上却在吸她的血的家伙们不一样,这些翡心可是即战力! 光是想想日后有谁挑衅她,她就大手一挥,黑压压的蜂群过去一扫荡,让对方半死不活的景象,她的嘴就快要咧上耳朵边了。 “放心,我会把你们养得好好的。”她抚了抚手里头的蜂后,又收回了灵兽袋,才往那潭泉走去。 深不见底的死水已经不见了,唯留一个黑黢黢的洞在那里,冒着森森的寒气。 时眠脚尖轻点,直接从洞口一跃下去了,感受着那股失重力,还有越来越冻人的寒气,不由得想起了容小六。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安全逃出去?此时可已经回到家了?他那罡罩不知能坚持多久,要是在地下受了阴气,可怎生是好。 时眠心里还是挺感激容小六,便暗暗将这事在了心里,念着炼化完了吹雪佛莲,她再去找找容小六,多付些灵石。 终于,长长的洞口迎来了终结,时眠又看到了那熟悉的奇形怪状的地下溶洞。 “嘶……” 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越来越冷了?” 当日在这底下,她还穿着普通衣裳,都没觉得这么冷呢。 “恐怕是你摘了吹雪佛莲的原因。”一直没出声的睡莲突然发话了。 “嗯?没道理啊,佛莲成熟吸收了那么多阴气,这里只有缺阴气,变暖和的道理,怎么会越来越冷呢?” “没那么简单。”睡莲在空间夹层里听到她这白痴的言论,不由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我猜着,这里的极阴之地之所以隐蔽,阴气内敛,不是因为本身规模不大的原因,而是被什么封印了,阴气只能在固定的区域内游走,没办法散开。” “看着也不像人为的,多半啊,是个天然的大型阵法,我看这里地脉走势有封龙之势,且那个一碗湖又当了天然的‘眼’,再结合……” “算了。” 睡莲突然停了下来,看时眠那一脸懵逼,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不懂,反正就是,这吹雪佛莲有可能是这阵的阵眼,你将它摘下来,阵就压不住了,常年被压抑的阴气会渐渐反弹,最后疯狂扑出去。” “尽快炼化吧,炼化完了就走,否则对你没好处。” “好吧。”时眠挠挠脑袋,只听懂了这一句。 她看了看手上的佛莲,眼里还是懵的。 等走到之前那个洞穴时,果然见里面空荡荡的,无论是斗转虎还是寒松真人,都没有见影。 她走到小湖旁边盘坐下来,压抑着心里的兴奋,仔仔细细端详着那佛莲。 一片片娇嫩的花瓣还盛放着,清幽宁静的香气弥漫,真可醉人。 “这么分正好……” 她拿手一比划,在中间画了一道。 皱眉想想,又觉得自个儿的少了。 “那就这样分吧。” 她又将手挪了一挪,自己占了大半朵莲。 却尤不满意,假惺惺地纠结了一番,最终才满面笑容地留下了一片花瓣在地上,自己将大头捧着。 “这样分最好!” “……” 也不知道等她出去,清酒会怎么对待她。 眼下时眠没想那么多,欢天喜地地又摘了一片花瓣下来,打算自己炼化。 “等等。”睡莲突然发话了。 “怎么?”时眠心情好,傻乐着问道。 “你有一片花瓣就够了,剩下的放到空间夹层来,我有用。”睡莲慢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 时眠脸上的笑容却霎时僵住了。 她像被雷劈了似的,满脸呆然,半晌,才涌上悲愤来。 她错了!一个吸血鬼走了,另一个还在蓄势待发!反正好处永远不是她的! 时眠满心愤懑和不甘,胸口不停起伏,心里满怀着揭竿而起的热血! 她捧着佛莲的那只手狠狠一扬! ……然后乖乖递给了青莲印记。 眼看着青莲印记光芒一闪,手中沉甸甸的佛莲就消失在眼前,时眠失魂落魄地耷拉下了脑袋。 “行了,耍什么幺蛾子呢,赶紧炼化。”睡莲凉凉地来了一句。 “……” 时眠整个人阴气沉沉,差点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了。 一直最苦逼,从未被超越。 她默默想着。 不过也算是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了,叹了口气,她还是乖乖将手里那片花瓣递进了嘴中。 “……对了,这佛莲第一次成熟会生出灵智,那它体内应该有元神才对,怎么没见到呢?”时眠突然想起来这事儿。 第一百三十章 练气六层 “还在身体里呢。”睡莲答道:“怎么?” “睡莲你要是将那整朵莲花都炼化了,那佛莲的元神也保不住了吧?” “是这样,它就可以去入轮回了。” 时眠闻言,仰头想了想,才道:“那独独将元神拿给我如何?”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干嘛?”睡莲在心中轻轻皱起眉头:“我可不允许你吞吃元神。” 毕竟吃元神这回事儿,就像是吃人一样,实在没什么底线,现在又不像是上次吞吃坤元恶念时,乃是情势所逼,时眠若要靠这方式提升修为,迟早有一天要垮。 “想什么呢。”时眠翻了个白眼:“我的闷墩儿有形无神,它又不能修炼,恐怕这辈子都生不出灵智来,所以我想找一个元神安进去而已。” “不过随便找个元神,我也不放心,恰巧,吹雪佛莲这种刚刚诞生,干干净净跟一张白纸一样的元神,不就是最好的吗?” “你倒是会想。”睡莲默了一声:“行了,我炼化完了,就将元神给你,你且等等吧。” “还有,炼化吹雪佛莲恐怕得花费不少时间,这段时间内我得切断和你的联系,你就自己多长点心,注意别被人坑了。” “晓得了。” 时眠满意地点点头,停下的手这才一伸,将花瓣扔进了自己嘴巴里。 甫一入口,那花瓣就顿时化成了一股清凉,自体内向四肢涌去。 这吹雪佛莲性温和,名字里又带个佛字,自然是有几分佛性的,虽然效果强大,但却一点不霸道,像春夜里丝丝绵绵的细雨一样,轻柔地洗刷着肢体。 时眠沉下心神,任由那股清凉涌上头顶,顿时,不只是神识一片清宁,连元神也像是被抚慰了一般,连日来的躁动都平静下来。 时眠在修炼上,从来都是个半吊子,不管是当土豆时,还是变成人后,从来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修炼,而是自己摸索,至今,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弯路。 虽然面上看不出来,甚至时眠自己也不知道,但那各种隐藏着的缺陷和细微的伤口,都是真实存在的,此时被佛莲赤裸裸地拔出来,可不就一清二楚了。 佛莲就像是刚刚从冬日过来,看着灰败的大地,想要洗刷并治愈一切伤口的春雨,温柔又一丝不苟,无比积极地一拥而上,包围了时眠的元神,一点一点滋润着它。 也许是性平和的原因,甚至都不需要时眠特意去炼化,佛莲就这样积极的开始发挥效用。 时眠感受着那种,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的感觉,不由得有些昏昏欲睡。 她没经历过在娘胎里被孕育,但她觉得,最安全也最温柔的娘胎里,差不多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佛莲的那一丝佛性不是吹嘘的,仅仅是一片花瓣,也让她灵台一片清明,之前的种种急躁和其他情绪,此时都像是消失了一样,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 她那个愚钝的脑子,可是很少有这种时候的。 时眠低低喟叹了一声,虽然知道,此时最好的就是一觉睡过去,但碍于时间紧迫,还是主动炼化起佛莲来。 有了她自己的推动,佛莲修复元神的速度就更快了,灵力在体内一周天一周天地运转着,时眠这次没了许多顾忌,硬是等到元神已经被修补好,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炼化着剩下的药性。 许久后,也不知道是多久。 地下溶洞的阴气突然有些不稳,不知道从哪里混进来的灵气,形成一个小漩涡,朝着一处灌下去。 在没有人看到或发现的地方,一丝丝来不及躲闪的阴气,也被夹带着,从那个漩涡中一同灌了下去。 又是良久,漩涡终于消失,被挤在一旁的阴气连忙冲上来抢占地盘,不一会儿,地下溶洞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除了阴气更为浓郁一些,好像什么异常都没有。 盘坐在湖边的时眠,运转完最后一个周天,将修为差不多固定下来,才睁开眼睛,吐出了一口浊气。 “呼……” 她顿了顿,才站起来伸了伸手脚。 “终于练气六层了,吹雪佛莲不愧是吹雪佛莲,连根基都帮我清扫了一遍,恐怕没有哪一次进阶,我的灵力会如现在一般凝实吧。” 她眉眼中现出一丝感叹来。 她的修为一直不稳当,完全凭着奇葩地资质强行滥用灵力,没能发挥出来纯灵力的真正厉害之处,而是用生涩浪费的手法,硬是将自己的灵力用成了和普通中下品灵根修士一样的水平。 此时要是让她与人对战,她可占的便宜就大了,她能够用更少的灵力去催发更高水平的法术,这样,在同阶修士中,一样的灵力量之下,她能用的法术就更多,威力也更强,不愁不能傲视同阶修士了。 只是一片花瓣就如此,要是有整朵,她还不知道怎么牛呢。 时眠严重闪过一丝可惜,但仍晓得过犹不及的道理,没有多去纠结这个问题。 她看准了一处凸起的地方,随手挥出一道窥径火球术来。 “嘭!” 拳头大的火球砸在那处洞穴壁上,那片冰寒的岩石登时被熔出一个深深的洞来,寒气和火球碰撞,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白烟不断。 “果然,对法术的控制力也增强了。”时眠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的法术控制力,差不多能和当日的杜朔比肩了,算是非常不错的水平。 “嘿,这可真是厉害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捏了捏拳头,止不住地有点得意。 “伤愈之后实力就算是提升了一个等阶,没想到还有灵力凝实这么个额外的惊喜,这下就不愁内门大比没底气了。”时眠眼里跃跃欲试,一贯的好战好风头:“让我领教领教吧,内门弟子的厉害。” 试完了个实力大概,她便回神,收拾收拾自己,照着原路上去了。 也不知道这一炼化炼化了多久,她还惦记着去找容小六,时间不要太紧张才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想不出来标题 乍然掀开浓密的树藤,时眠还有些不习惯。 在地底下待久了,许久没有见到光,虽然森林里的光也暗,但还是叫她不太舒服。 “呼……” 她撑了个懒腰,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实在是溶洞里头阴气太盛,那冷的,她几乎一直都是浑身无知觉的。 翡心蜂群还尽职尽责地里三层外三层守着,帮时眠护法,一直不曾离开,有些累了,还有更多的上来补,这就是人多的优势。 时眠在神念中给凉拌鸡发了道指令,可惜凉拌鸡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怎么做,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控制着凉拌鸡,给蜂群下了命令。 蜂群一顿之后,才一窝蜂朝她涌过来,往灵兽袋里面扎。 等所有蜂都进去了,时眠手都已经举酸了,不由得在心里庆幸,幸好当初因为龙日天幺蛾子多,非让她买了个高等阶的灵兽袋,容量大,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这么多翡心,普通灵兽袋装不装得下呢。 甩了甩手。 “清酒?” 她问了一声,却没听到回声。 果然还在生气吗? 时眠想着,便迈步朝之前那小屋子去了。 谁知才刚刚走近,甚至连人都没见到,就已经听到声音了。 “清酒大人,这样力度可还好?”一道轻轻软软的女声言道。 “嗯……可以,再来颗灵谷。”清酒懒洋洋地声音响起,光是听那语气,都能想象出它神气十足的样子。 “您请。”女声柔顺地答道,然后就想起了嚼灵谷的咯嘣声。 “……” 时眠嘴角抽了抽,实在有点不忍进去看。 时酌这丫,怎么还伺候起清酒来了?多半是被忽悠的吧。 不过她站着不动,里面的家伙却是发现她了。 “傻着干嘛呢?还不快进来。”清酒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时眠眼角一动,迈步走了进去,一进屋子,才晓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看那清酒,四仰八叉躺在软绵绵的小美人儿身上,闻着小美人儿身上如空谷幽兰般的冷香昏昏欲睡,还有那青葱玉指一颗一颗给喂着灵谷,甚至还有根虽丑但精干的树枝主动帮忙剔指甲,这日子过得,凡俗间的皇帝也莫过如此了! “我说清酒大人,您这是干嘛呢?”时眠眼角猛抽,又看向时酌:“还有你,搞什么名堂呢?” 清酒翻了翻无神的眼皮子,瞅她一眼,颇为嘲讽地开口。 “嗤。” “……” 时眠额角一跳,没理会,倒是时酌说话了。 她那张虽然年小,但却很容易就能看出日后风情的姣好小脸一红,道:“毕竟要麻烦你一阵子,不好什么都不做。” “……” 时眠深呼了口气。 给清酒做,又不是给她做!阿酌你这想歪了啊! 不过她也没好说什么,而是凑近了清酒,嘿嘿一笑。 “清酒大人,我一再想了想,当日是我不对,不该贪心,不该不顾你的苦劳强行抢夺,我已经深深的反思过了!请收下我这一点小心意吧!” “哦?” 清酒抬了抬眼睛,看似不屑地瞄了她一眼。 时眠却清楚地看到了它那一丝小期待,不由在心里极为贱气地一笑。 “您请收下吧!”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来那一片因为没有好好保存,已经有些光泽暗淡的花瓣,聚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朝清酒奉上。 “……” 清酒一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鸡眼,看着那片花瓣,又看看时眠。 当看到她那个“你能拿我怎么样”、“蛤蛤蛤傻了吧”的笑容时,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是被涮了。 它胸脯一鼓,又突然瘪下去,可还是没能忍住气,又是一鼓,如此往复,不停地起伏着。 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微你大爷啊! 它气得翻白眼,跳起来看准时眠的脑袋,就是如疾风闪电一般的一顿啄! 那速度,几乎都要看不见影了。 可见清酒是有多生气,连着憋了这么久的气,也不知道要折腾成什么样子才肯放过时眠。 半晌过后。 时眠顶着一张久违的猪头脸,“嘶嘶”抽气着。 “清酒大人,您也太狠了吧?” “呵呵。” 时眠看了看在旁边笑得温温和和,好像没看到她在单方面被虐一般的时酌,在心里饮了一口咸泪。 “算了……” “清酒大人,如今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内门大比开始了吗?” “早开始了。”清酒将一直给它剔指甲,此时正瑟瑟发抖的龙日天扔回给时眠道:“后天就是外门晋内门的比试了,你今日休息休息准备准备,明日出发,恰好能赶上。” “原来如此……” 时眠点点头,看了看手上的龙日天。 她才想起来,清酒应该是不知道龙日天的存在的,廉溪真君参与清理无窍地宫,肯定能发现龙日天之前的残骸,也不知道清酒会不会怀疑什么。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看了清酒一眼。 清酒却会错了意,莫名地眼神飘忽,道:“这可是你那树枝自己愿意的,他们两个商量好,我只是做个见证罢了!” “啊?” 时眠一怔,察觉到什么,低下头一看,果然,龙日天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点点分支已经不见了。 他那张本来挺有男子气概的脸,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缩成了老鼠样。 “阿眠,你得替我做主啊!” “……” 时眠沉默一会儿没说话,抬眼看了看那边神色毫无变化,无比纯良的时酌,轻轻咽了一口口水。 ……不可小觑啊。 “好了。”她将龙日天收到袖子里,问清酒道:“你可有发现容小六的行迹?” “没有啊。”清酒有些莫名道:“他大概早回去了吧,怎么?” “那就趁今日还有一天,去找找吧。”她挠了挠脑袋道:“我还想多付些灵石,毕竟受了照顾。” “那走吧。” 清酒扇扇翅膀飞下来:“不过最近因为一碗湖附近愈加寒冷,前来的修士已经很少了,做生意的也走了一些,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肯定在的。” 时眠晓得这是因为极阴之地将要反扑的原因,心中想着,恐怕没有多久,小清灵宗的人就会发现此处异常,派人前来探寻了,一个宝贵的极阴之地,恐怕能给宗门带来不少好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找茬 时眠顶着一张猪头脸,袖子里揣着树枝,肩膀上站着肥鸡,身后跟了个貌美如花的青葱小姑娘,就这么奇形怪状地走出了森林。 “咦?这里果然冷清了不少啊。” 她一眼就看见那边的一碗湖,周边各种小商贩已经消失了,只有零星几个做湖上生意的还坚守着,就比如之前那个刘老叔,依旧守着他那小船,在湖边上百无聊赖地扯指头。 “刘老叔呀!”时眠自来熟地凑过去打招呼道:“还记得我不?” 刘老叔浑浊的双眼微睁,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张了张口,好像想说什么,却又仿佛遇上了什么忌讳似的,居然头一偏,一句话也没回。 “……” 时眠奇怪地挑了挑眉头,她确定这刘老叔肯定是认出自己了的,怎么连回个话的面子都不给? 便有些不满道:“我说刘老叔,您这就不厚道了啊,怎么装不认识呢?” 刘老叔眼神也没给她一个,兀自看着波光粼粼的一碗湖出神。 时眠撇撇嘴,只好道:“好吧,那刘老叔,您可知道容小六近日如何?我想找找他呢,可否告诉一声他住在哪里……” 话没说完,她就皱起眉头,没有再说下去。 眼前这个刘老叔,居然在她一说到容小六时,就飞快地拉着船,头也不回地另外一边跑去了,那脸色可是十足的避之不及。 她这下才察觉到不对了。 容小六是出了什么事吗? “刘老叔?”时眠看他那样子,晓得要撬出消息来是不可能了,只好无奈道:“看来您也有难处,那咱也不为难您了,只是,可否告诉咱一下,容小六在哪里?” “……” “您看啊,那小子年小,性格也好,一点不浑,怎么也不好不让人去帮他吧?” “……” 刘老叔停了良久,好像还是被这话给触动了,那根枯瘦的手指犹犹豫豫地伸起来,欲盖弥彰地往一个方向一指,就赶紧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 时眠记下了方向,又道了个谢,便打算前去呢,谁知这刘老叔,或许到底是不忍心,嗓子压的低低地说了一声:“……别去。” “……”时眠有些莫名,但也警惕了起来,颔了颔首,还是转身往那方向走了。 刘老叔背对着她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丝惋惜。 这厢,时眠也晓得,多半是容小六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来的可能还不是一般人,不然不会让这些油滑惯了、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当地小商贩提之生畏。 是因为容小六的那个家学?她虽然不太了解,但也明白肯定很珍贵。 她想了想,便闪身进了一旁的小林带,摸出一张隐身符,又施了敛神术,才往那边走去。 虽说她实力有提升,但只是相较于自己而已,凡事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刘老叔指的那方向,是一群矮屋破房聚集的乱地,藏在林带后面,一般人看过来,便只看得见一碗湖的风情,而看不到此处的脏乱穷酸。 时眠找过来,也没看到容小六的影子,明明很密集的旧屋小巷中,却没什么人迹,不晓得是因为阴气过盛已经搬离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在哪儿呢……” 她一家一家上去看,一路走下去,但没找见什么人。 正在此时,突然。 “你说是不说!” 一声厉喝想起,砸在这安安静静的小巷中,把时眠吓得差点没站稳。 “嘶……搞什么。” 时眠在心中嘟囔,反应过来,又莫名觉得这声音很耳熟。 是谁呢? 她放轻了步子往传来声音的地方走去,那又是另一条更窄的细巷,藏在两间屋子中间,只能过一个人的样子,阴暗又不显眼,难怪她刚才会没发现。 穿过那条细巷,就能看见一个更破烂的小房子,时眠简直要怀疑这到底能不能住人了,更别提,这小房子此时半边都被人碾平,只留下一点残骸,而那废墟之上,是一艘华丽贵气的法船。 “那是……?” 时眠突然看见法船上有个印记,应该是某个家族的印记,她很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感受了一下,法船甲板上有比她更强的气息,虽然不知道具体强上多少,但她还是更加小心地一点动静也不敢弄出来,蹑手蹑脚攀上了法船。 “……” 时眠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她万万没想到,一攀上来,首先看见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穿的像个花花蝴蝶一样的姚遇玄,也真亏此人脸长得好,就算穿成暴发户样子,也没到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 只是,她怎么和这个姚遇玄这么冤家路窄呢?都躲到这种犄角旮旯里了,居然还能遇见。 时眠的小心脏突然跳了个没完,有种兴奋感不停地在激她—— 这种地方杀了这孙子,总没人能找到她身上来吧? 可惜,看了看姚遇玄旁边那个虽然不知具体,但肯定已经筑基的修士,她只能撇嘴,暗自骂了一声,果然是孙子。 “咚!” 姚遇玄手一伸,隔空抓住了个人,狠狠砸在甲板上,又是一句喝。 “不说话?给我打!” 周身的小家丁闻言,一笼子往上围住,开始对中间那个人拳打脚踢,甚至还有吐唾沫的。 而刚才因为角度问题被挡住视线的时眠,也因为姚遇玄这一拖而看清了人。 果然是容小六。 “唉。”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这娃儿估计是要倒霉了,上次听说的那个病床上的爹,看姚遇玄这个趾高气昂的丑恶嘴脸估计也是留不下来了。 救是不救呢? 这个问题,时眠看了看站在姚遇玄身后的那个筑基修士,没有一点犹豫。 当然要救! 且不说容小六这娃儿给她观感不错,还帮过她疗伤,哪怕今日被欺压的是个陌生人,为了给姚遇玄添堵,她也必须得救啊! 时眠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她如今实力在筑基修士面前肯定是不够看的,但要逃跑却没什么问题。 只是如今睡莲不管事儿,她得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毫发无伤地带着几个拖油瓶一起逃。 第一百三十三章 屈辱 “清酒大人?” 时眠想了想,要动用翡心,那肯定得折损不少,翡心食阴气而生,不好养殖,每一只损失了她都心疼,便不打算这么早就拿出来用,只能求助清酒了。 “嗯?”清酒懒洋洋地回道。 “可否麻烦您一个事儿?”时眠嘿嘿地狗腿笑着。 “哼。”它冷哼一声:“这时候倒是怪懂事的,可惜,不可能!” “哎呀,清酒大人。”时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孙子之前屡次暗算我,差点没让我死在他的噬心锥之下,恶心极了。您想想,我好歹是廉溪真君看好的人,您不也是来看护咱的嘛?这孙子想杀我,还好没叫他成功,不然可就打您的脸了!咱必须给他点好看才是。” “还有容小六,多好的男娃儿啊,你看,就这么叫人家吐唾沫,您看着可忍心?” “……” 清酒岿然不动,想拿廉溪真君来压它,太天真了。 不理会,不理会,说什么都动摇不了它的心。 时眠见此,只好出了最后一招。 “您就帮帮咱吧,恰好我手上有些针尾角藤,您应该听说过?若您同意,我便送您一些,保证让您一辈子永葆青春!哎,看看这华丽的尾翼,看看这年轻的翎羽……听说,化人形之后,这些绚丽的羽毛,就会光芒散尽哦?” “……”清酒眼神动了动。 光芒散尽什么的,它作为天生妖族是不会有那种低等血统的烦恼的,但尽管如此,永葆青春这四个字也很吸引人了。 它咳了一声:“……你有多少?” “没多少,但炼制出三五粒固颜丹的量还是有的!”时眠暗笑,何止三五粒呀,当初那针尾角藤年份那么长,炼成固颜丹,上街见人就发恐怕都发不完。 而清酒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绿了,固颜丹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她的眼睛开始冒灵石。 也不知道这丫哪来的好运气,能弄到这种东西…… 清酒嘀咕了两声。 “好吧,你说吧。” 时眠得意地笑了,与清酒一番窸窸窣窣,一人一鸡才聚都满意地笑了。 她又想起身后贴着隐身符,一直跟着的时酌,不由得头疼。 “阿酌?你自己一个人,可护得住自己?” “没关系。”时酌甜道:“不必担心,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那好,那届时你可要看准了清酒,乘上去就快些逃哦?” “好。” 虽然看不见,但想必她此时是在乖巧点头的。 时眠算好了计策,才看着那边的姚遇玄,阴恻恻地笑了。 她不止要从姚遇玄手底下抢人,她还要好好给这孙子一个没脸,让他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痛。 那厢,匍匐在地的容小六咳嗽了几声,捂着肚子喘气,还是一言不发。 旁边的家丁见他顽固,干脆用那沾着石子的鞋,踩在他脸上,一点一点研磨,嘴里不停发出嗤嗤的笑声。 “容家的小公子啊,现在,可是小人在踩您的脸哦?” “呸!”旁边另一个家丁一口唾沫上去,眉眼间说不出来的扭曲畅快。 有的人就是这样贱格,平日里压抑,便将憋屈都发泄在落魄的人身上,可即便如此,他们姿态间也没有那种毫无顾忌的跋扈,而是老鼠一样的趾高气昂,依然卑贱。 容小六一张清俊的脸被踩着,看不出什么神情。 那家丁不太满意,他想看这个本来应该高高在上的人,此时在自己脚下的卑微愤怒,便将脚移开,踩在容小六脖子上。 可一看,容小六那脸虽然面目全非,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丑陋样子,反而是一如之前的安静淡定,一定要说的话,就是眸中多了几分苦意吧。 事实上,容小六的确是没什么愤怒憋屈之情,反而是如释重负之中,又掺杂了些无奈。 从幼时开始,常年以来提心吊胆的躲闪,看着父亲日渐灰败的脸,再看着自己累死累活只为挣那一点点灵石,到头来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除了疲惫就没有别的了。 此时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他甚至还有点宿命的感觉。 除了父亲死的那一刻,那种无力、茫然的感觉之外,他现在都已经感觉不到屈辱了。 爱咋咋地吧。 容小六觉得自己可能要活不成了,他没有期望过有谁来救自己,只是在思考要怎么保全家传,还有点担心在宗门内步步为营的姑婆而已。 不过显然,家丁很不满意他这个态度,为什么这人都被踩在脸上了,还能没有一点受屈辱的样子?这叫他多没成就感呐! 他胆子突然肥了,没有顾忌少爷下的不能将人弄死了的命令,抬起脚,将身体里那点可怜的灵力汇聚在那里,就要狠狠朝容小六的脖子上跺。 容小六也才练气一层,这一脚下去,肯定是活不了的。 可他却没什么惧怕,反而是松了口气。 就这样死了,没准还少受点姚家的刑。 那边一直喜滋滋看戏的姚遇玄,一见此就虎了脸。 “怎么训练的?”他看了看旁边的筑基修士。 筑基修士捏了个印,那脚还未完全下落的家丁就突然僵滞了下来。 “抱歉,少爷,我下次会好好检查一遍送来的人的素质的。” “哼,下次。”姚遇玄嘲讽了一声,却并没有再多说了。 僵滞着的家丁身子一晃,又一晃,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了生息。 旁边的家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就识趣儿地拖着他的尸身走了。 刚才还不得了的家丁,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姚遇玄看着地上虽然形容狼狈,却双目清润如旧,没什么情绪的容小六,突然心口发堵,有种自愧弗如的感觉。 但很快,他就把这感觉抛之脑后。 开玩笑,一个穷酸小子,比得上他? 不过鉴于那一瞬间的感情,姚遇玄还是不打算给容小六好日子过。 他看了眼身后的筑基修士,道:“先带回去,到家族里关到囚里好好审。” “是。”筑基修士恭敬答道,就要上前拎起容小六。 而容小六只是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姚遇玄打了个哈欠的功夫,一道无比嘲讽的女声突然出现在了这安静的小巷里。 “姚遇玄,你这孙子,也就会在这种地方耍威风了吧?上次你可是像个死狗一样,被我拖着溜呢!” 女声张扬无比,居然毫不顾忌在场的筑基修士。 姚遇玄大张的嘴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第一百三十四章 揍你 这个声音,他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简直就是他完美人生中一个天大的污点,每晚,他都会在被这个声音充斥着的噩梦中醒来。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这不会也是个噩梦吧? 真是倒霉。 姚遇玄脸色发黑,一副衰样。 “哟,不说话?嘿,你不会是怕了我吧?”时眠贱笑着,直接扯了隐身符,大摇大摆显出身形,对着姚遇玄喷毒。 “……贱人。” 姚遇玄胸口不停起伏,声音在嗓子里转了许久,才含糊咕哝出这一声。 他就是怕了这个家伙了,但同时以恨不能嗟其骨肉,矛盾的愤恨和憋屈混在一起,就成了这个怂样。 姚遇玄脸上一片红,突然想起来手边这个家族派来帮助的人,不由地笑了。 “你也就现在能嚣张了。” “敲你那张脸,是被谁给揍的?真是活该。” 他哧哧嘲笑了两声,双目阴沉道:“待我擒了你,定叫你生不如死!” “……” 时眠咬了咬牙,敢嘲笑她,她自己可以猪头脸,但就是不能忍被这孙子给嘲笑。 “那你试试啊?怂货!” 她看他突然又气定神闲开来,当然没什么不明白的,只是这孙子想靠别人来杀自己,还得看那人有没有余力才是。 姚遇玄闻言扯了扯嘴角,手一动,瞅了一眼旁边那筑基修士,他就领会了意思,当即便伸出大掌来,要朝时眠拍去。 这一掌看上去轻飘飘的,但其中分量却绝不小,练气修士和筑基修士之间有着天大的鸿沟,无论时眠现在实力如何长进,在这一掌下也绝无逃脱可能。 谁知时眠那厮,不止没有躲闪,还嚣张无比地迎面飞上来,举着拳头似乎要揍他。 “嗤,傻帽。” 姚遇玄轻轻扬起下巴,无比安逸地坐在那里,一点也不害怕时眠的靠近,甚至觉得她或许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等着看呢,这丫被拍成肉泥的惨状。 “真是自不量力,你以为赢过我一回就能赢我第二回吗?太天真了,今天,本少就让你见识见识……” 姚遇玄一边无比傲气地说着,一边却在心生疑惑。 时眠的拳头好像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挨上来了,怎么还没有被拍死?身边那个蠢货搞什么呢? 但还没等他搞清楚,那个越来越近的拳头已经挨上了他的鼻尖,他眼前被这突然放大的拳头给掩成一片黑…… “啊!” 突然,姚遇玄受不住地惨叫出声,本来安安稳稳坐在富贵椅上的身体,居然像是炸了毛的鸡似的,一下子腾了起来,四肢撑直,偏偏脸上还停留着个拳头,看上去可笑极了。 这跳起来的一瞬间之后,就是回落,只是姚遇玄似乎过于激动,身体摆得太过,居然没能正好回到椅子上去,而是偏了一下,双腿卡在扶手上,加上整个人的重量,这一下,坐的可不轻。 姚遇玄又是一声惨叫,脸色发紫,身子直挺挺的,在扶手上一歪,摔在了甲板上,蜷着身体抽抽个没完。 卡着蛋了! “啊啊……” 他捂着那处,连声响似乎都快发不出来,只是嗓子里不停地发出“嗬嗬”声,听着就难受。 那么大的力度,直接在扶手上劈了叉,又是那么软弱的地方,不怪他会疼成这个德行。 “嗤。”时眠不屑地拿鼻子出了口气。 “弱鸡。” “混……混账……” 姚遇玄不停喘气,明明那股生疼还没缓过来,他也忍着满脑袋的星星,愤怒硬是让他有了毅力,朝那个不靠谱的筑基修士看去。 却见那筑基修士,似乎不是不想帮他,而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鸟给拦住了。 “你卑鄙……!” 他又回头,满眼的阴狠和耻辱看着时眠。 “都是请帮手,有什么卑鄙的?” 时眠摊了摊手,露出个无比狡猾的笑容来。 她担心有人碍事儿,给了旁边剩下的几个家丁一人一掌,都打晕了,才掰掰手指骨,桀桀笑了。 “你看,现在可没人帮你了,我要怎么对你才好呢?” 另一边,那筑基修士其实也很郁闷,他也想去帮忙呀!可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大鸟老是缠着他不放,没办法呀! 修士气得牙痒痒,他生怕这大少爷出什么事,回去撒个娇告自己一状,那自己可就完了,可眼前这个鸟又实在油滑,怎么也甩不脱。 你想逃吧,它缠着,逼着人退,你想攻吧,它又躲,怎么也打不上,结果就是只能你一下我一下的纠缠着,也没有认真打架的意思,完全就是吊儿郎当吊着他。 “哪来的鸟这么烦人!” 他实在受不住这种被戏耍的感觉,不由低吼了一声表示懊恼。 谁知对面那个漫不经心的大鸟,一听这话,就被激得炸毛了。 “你说谁是鸟?本大人是青鸾!青鸾!没见识的乡巴佬,我啄死你……” 大鸟一改势头,开始疯狂地迎头啄来,修士却是心中一喜,不怕你认真打架,就怕你吊着人玩儿! 谁知,过了几招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认真打架,他打不过这只鸟! “哎哟!” 又是一啄,啄得他差点飙泪,修士不由自主地闪躲着,渐渐越躲越远,已经无暇顾及那边的姚遇玄了。 “……” 姚遇玄当然看见了那边的状况,心里是气得发抖,欺人太甚! “哼。” 他又将眼睛移到时眠脸上,笑了笑:“没关系,就算是我一个人,照样能杀你。” “来啊,弱鸡。”时眠翻翻白眼。 “不知天高地厚!” 姚遇玄冷笑一声,看时眠的眼光,已经像是在看瓮中之鳖。 他自上次输了擂之后,经过家族的各种灵药宝物灌溉,实力已经更上了一层楼,绝非当日可比的了,若是现在的他上去,或许都用不着狮虎兽魂,他就能生擒时眠! 时眠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聚了个火球术在手上,对着他阴笑。 姚遇玄恰巧身子的难过也过去了,便翻身起来,也捏了个诀。 他居然已经进阶到了练气九层!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止是揍 时眠发现了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挑了挑眉而已。 她又有新打算了,恰巧这姚遇玄实力也有了长进,那就再让她试试手吧,看看自己的实力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去!” 手一挥,那个浓缩的小火球便朝姚遇玄砸过去。 姚遇玄看都没看一眼,尤自发动着心法。 一个火球术罢了,他如今身上穿的法衣,不至于抵挡不了一个窥径火球术。 “吼!”姚遇玄一声怒吼,身子又开始像上次那样膨胀起来。 “狮虎内……” “嘭!” 他还没来得及报完心法名字,一个火球就猝不及防砸上了他的脸,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火球术居然威力不小,直直将他砸退了好几步,心法的启动硬生生被打断了。 “怎么可能!” 姚遇玄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法衣上那个黑印。 要知道,这法衣可是能抗筑基修士全力一击的,时眠才练气六层,居然能在这法衣上留印子? “还不快点启动心法。”时眠不耐烦地啧了声:“你这样太弱了,我没打头。” “……” 时眠这话再配上那绝妙的表情,成功地让姚遇玄又被气得一阵头昏脑涨。 “贱人,等着!”他气得低吼,又一次启动了心法。 “狮虎内经!” 一股狂暴的气息乍然升起,姚遇玄仰头喘息着,浑身肌肉壮大,又生生高了一节。 “啊——” 他高举着拳头,一边在嘴中吼,一边飞身靠近了时眠,那足有时眠两张脸大的拳头砸下来,看上去厉害极了。 时眠嘿嘿笑了声,也来劲儿了。 虽然看不上这家伙,但不得不说,这丫启动了狮虎内径之后,还是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我也来!” 她举起拳头,灵力涌上去,对着姚遇玄的拳头砸过去。 “轰——” 两人拳风皆比上次强大不少,这么一相撞,居然生生撞出一股强大的灵气波纹来。 “啧。” 时眠手有点发酸,不太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决定使用法术。 但那边的姚遇玄显然情况要比她严重,手抖个不停,竟是连举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他暗自心惊,时眠这个死丫头,怎么一下子实力又提升这么多?而且不知从哪里修炼出的那股子奇怪气息,居然通过拳头刺过来,把他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恶……” 他咬咬牙,又吼了一声。 “狮虎气劲!” 时眠这回没有拿肉体去抗,她的肉体说到底,只是因为有过炼心路的磨练,才比同阶修士强不少而已,比起姚遇玄这种还是差了。 捏了个法诀,一个金斩术丢过去,躲开了这一拳,她就又施了个木缚术在姚遇玄手底下。 “啊!” 木缚术所生出的藤蔓显然也比之前更加茂密,防御力也强了不少,姚遇玄一个不小心,便被一根根粗壮的藤蔓缚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卑鄙!” 时眠撇撇嘴,压根不想理他的废话。 “现在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挣开好了。” 她居然也不上赶着去揍,而是悠悠闲闲蹲在地上盯着姚遇玄,居然真的去观察他什么时候才能挣脱了! “……” 姚遇玄被气了个倒仰,这种不将它放在眼里的样子,简直就是耻辱! 可惜,他一时半会儿,居然还真的挣不脱这藤蔓。 时眠等烦了,看见那边满脸呆傻的容小六,不由得心生一计。 “小六?”她轻声问了一句。 “啊……”容小六似乎是无意识地回答了一句,看着时眠的眼神还有点呆滞。 “刚才他是不是叫人揍你了?来,揍回去。” “……” 容小六坐在甲板上,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小六?” “……哦。”他突然打了个抖索,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看时眠。 “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难道你不想揍这家伙?要是怕报复大可不必,反正你不都和他撕破脸了吗?”时眠蛊惑道。 “……多谢时老板相救。”容小六抿了抿唇,有点复杂道:“不过这个就算了吧。” 时眠皱了皱眉,认认真真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真没有理应有的愤恨和报复欲,不由得眉角一挑。 “那好吧。” “喂,那边的!”突然,她又凶悍地把头一偏,跑到那些家丁挨着昏过去的地方,一个一个踹醒。 “过来,给我揍他!” 刚刚醒来的家丁哆哆嗦嗦看着眼前丑陋过头的女魔头,听到这话,才愣愣地转头,看见了一身狼狈的自家少爷。 “……” “这、这……”年龄稍大,看上去话语权微重一些的那个家丁,结巴着道:“小人们不敢……” “少废话。”时眠龇牙咧嘴:“要么去揍,要么就死!” “……” 家丁们一听,面面相觑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起身。 时眠眼睛眯了眯,诱惑道:“难道你们就不想揍他?他平常难道不欠揍?有没有动辄打杀你们?有没有动辄克扣赏钱?有没有把你们当个人看?” “……”家丁们沉默,眼睛都有点红了。 唯有年纪大的那个欲哭无泪,是是是,你说的都是,可今日我们上去揍了,一时爽过,等你走了我们就活不成了! “要不被我杀,要不被他杀,自己选一个。”时眠突然又变脸,一脸凶狠。 “……” 一个小年轻见此抖了一下,目光闪了闪,才道:“既然如此,爽过再死!” 言罢,便起身,朝姚遇玄跑去。 其他小年轻一见,也都纷纷站起来,唯有那个老的还没动。 小年轻们发挥了刚才在容小六身上使的那个劲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容小六身上得不到的成就感,却能在这个像狗一样嗷嗷直叫的姚遇玄身上得到,尤其是,他们对姚遇玄的仇恨可比对容小六深多了,光是看着往日一直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被自己欺压成这个样子……这波不亏! 唯一剩下的那个家丁,在时眠的眼神压迫,还有面前的场面冲击之下,居然也抖着腿走过去了。 “呸!” 一口唾沫糊上姚遇玄的脸—— 他就是刚才那个唾沫很多不停在吐的家伙。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宗 家丁们越打越来劲,各种刚才用在容小六身上的下流手段,都一一归还在了姚遇玄身上。 时眠深信,这次,她铁定能给姚遇玄带来终身难忘的心理阴影。 杀了一个人的最佳方法,不是杀了他的身体,而是杀了他的心。 时眠无疑是极为阴损的,今日这一遭,姚遇玄的心性恐怕要大受打击,以他那个德性多半也走不出来,日后修为不得存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原先姚遇玄还算是个求上进有野心的,如今就算是生生废了。 “啊——” 姚遇玄整个人已经不能看了,那样子,谁见了也认不出,这是原先那个飞扬招摇,鼻孔朝天的大少爷。 他似乎是再也受不了这种耻辱了,凄厉地仰天嘶吼着。 身上的肌肉再一次膨胀,居然生生将藤蔓震碎了! “哼。” 时眠冷嗤了一声,看着姚遇玄将周身的家丁一个个生生震死,也没什么反应。 她心中杀意极盛,现在若想杀了姚遇玄,简直就是最绝妙的当口—— 没有高修为的跟着,也没有什么人围观,届时哪怕是那筑基修士告发,门派追责,她也可以抵赖。 可惜杀意空在胸口翻腾,理智却压抑着不让。 现在不是杀姚遇玄最好的时机。 折磨人是一回事儿,真的杀了又是另一回事儿,所代表的意义都是不同的。 时眠现在孤身一人,没什么靠山,还不敢直面姚家不顾一切的怒火,等她安定下来,看准了拜一个牛气的师父,才是既能解恨又能保全自身的最佳时机。 可惜了。 她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了看那边的清酒,它气急败坏地已经追着那筑基修士跑遍了整个林子,从一碗湖边的林子到这里的小巷,全部被它轧平。 筑基修士就是这样可怕,明明没有多用心的打,却依然有这样的破坏力。 那边也不能再多等了。 时眠看着差不多了,便打算遁走。 “清酒大人——” 一声吼出去,清酒显然是听见了,但却尤不解气,又追着给了两爪子,才扇着翅膀回来。 时眠看它准备得差不多,便过去拎起容小六要走。 当然,这一切都是转瞬之间发生的事儿,姚遇玄才将将抖落身上的藤蔓,就见时眠想走,立时便嘶吼着冲上来,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走开点,不陪你玩儿了。” 时眠嫌弃地拎着容小六一躲,回身便是一脚。 “吼!” 姚遇玄现在狂暴之下,这一脚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了,时眠不欲纠缠,看着那边时酌已经麻利地爬上了清酒的脖子,才掏出来之前顺走的那朵堆云,拉着容小六跳上去,便欲走。 “休想逃!” 姚遇玄口齿有些不清晰地恨道。 他双腿微微一弯,脚狠狠蹬地,身子弹起来,居然像根箭一般,跟着时眠屁股后头就追上来,拖了一条长长的黄色光芒在身后,挂在空中半晌没有消逝。 “干,怎么这么能跑?” 时眠回头就看见姚遇玄差点够上了她的堆云屁股,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让你追!” “你看着方向。”她吩咐了旁边的容小六一声,尤自给堆云输着灵力,人却是跑到了堆云屁股后头。 时眠看了看姚遇玄那双已经有点偏执空洞的眼睛,没有半点内疚,而是笑呵呵道:“想追是吧?不服气是吧?” 她扬起拳头,一狠心,剩下的灵力全部涌了过去,还隐隐带着寒意。 一拳,狠狠对着姚遇玄那张比她还惨不忍睹的脸邹下去。 “砰!” 拳风是出乎意料的强大,在时眠的拳头和姚遇玄下凹的脸中不停散着波纹,因为半空中的风速原因,被撕扯得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扭曲地逸散在空中。 “想挨揍就成全你!” 姚遇玄身形一滞,被这一拳打得在空中倒飞几丈之远,又因为刚才那股气势下去,狮虎内经的飞翔之数也不做数了,居然从半空中,就这么直直落下去了! “啧。” 时眠看了眼那个匆匆忙忙赶上来的筑基修士,晓得姚遇玄死不了,便不再关心了。 “我灵力不够了,清酒呢?”她向容小六问道。 容小六手指指了个方向,时眠便看到时酌正在朝她招手。 她勉强驭云过去,等自己和容小六都上了清酒庞大的身躯,才算是松了口气,收起了堆云。 “呼……” 时眠躺在清酒背上,虽然硬硬的羽毛割得她并不舒服,可她还是畅快的笑出了声。 “得劲儿!” “切。”清酒不高兴地咂了咂嘴道:“刚才那个土老帽,我还没出完气呢,你就把我叫回来。” “嘿,清酒大人您和那种人一般见识干嘛呀,多掉您的价呀?这不是再打下去动静就大了吗,我怕引过来什么人就不好了。”时眠笑嘻嘻道。 “阿眠真厉害~” 时酌显然看戏看的很满足,此时掩唇轻笑着,却叫人无端觉得有点冷。 “好了,现在干脆就直接出发回去吧。”时眠摸了摸清酒的毛,狗腿道:“还得麻烦清酒大人您啦。” “哼。” “对了。”她又想起来什么,看向了身边一直坐着不发一言的容小六。 “你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去小清灵宗,你呢?” “……”从刚才开始就好像一直都没回过神的容小六,闻言一愣。 老实说,他能有什么打算呢?本来都等死了的,突然来这么个峰回路转,他都还没点真实感呢。 “……我不知道。”他喉头动了动,挤出来这么一句。 “那要不先跟着我?回去看能不能给你找个安身之所。”时眠歪头想了想道。 “……”容小六沉默着没出声。 他是不想给时眠造成麻烦。 “时老板……惹得您那样得罪了姚家,我实在是惭愧,您看有什么办法,拿我去抵一抵姚家的怒火……” “行了吧。”时眠压根没听完,就翻了个白眼。 “我本来就和姚家有仇,救你也只是为了气一气那个孙子,我可不怕事儿。倒是你,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就好好想想日后怎么样吧,别东愁西愁的。” “这……” 容小六听着,有点发愣。 “怎么办好呢……”时眠捏着下巴思考着。 容小六眼神有些晦暗,看见她这个样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时老板不必烦忧……” “嗯?” “我在宗门内有熟识之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容家 时眠抬眼看了看这外门弟子理事堂,心中有些感慨。 只是外门理事堂而已,就如此富丽堂皇,要是内门,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位师兄。”她没有去问那些办事情的弟子,而是向守在柜上打瞌睡的小弟子问了一声。 “唔……嗯?”那弟子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问道:“找谁?” “请问可有一位容师姐在?” “……” 那弟子一听,却是眼神突然清明了,有些奇怪地看了时眠一眼,才点点头道:“在的。” 时眠看他发传音符去了,便看了身后的容小六一眼,叹了口气道:“虽然你有容师姐看护,不过有什么事情,也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明白的,时老板。”容小六勉强冲她一笑,那眼神却明显没有在听她说话。 时眠又叹了口气。 之前的事,容小六没说,她自然也就没问,这种和家学有关的事情到底太敏感,她虽然猜了个大概,却不好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之前帮她疗伤的那个容师姐,居然是容小六的姑婆,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当时还呆了好久呢。 就是不晓得,明明容师姐混得不错的样子,为何他和他父亲却落魄到那个样子了。 “传音符已经发出去了。”小弟子回来,看了她一眼道:“怎么没见过你?” “新晋外门的。”时眠笑笑,没多说。 “唉,那你可能不太清楚。”小弟子四下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要找医修啊,还是另找他人吧,容师姐如今自顾不暇,可能不太好帮你们。” “什么?”时眠有点疑惑道,身后的容小六也顿时抬起了眼睛。 “唉,不好说……” 小弟子神秘兮兮的,明明很想八卦一番,却还要摆个谱,吊足了时眠的胃口,才掩着嘴巴低声道:“是姚家发难了,偏说容师姐偷拿宗门药品,还为了一点私事杀了他们姚家一人……嗨,我当然是不信的,可耐不住姚家势大,而且说的有理有据,容师姐这两天正焦头烂额呢。” “……” 时眠伸手拦住身后激动起来想要上前询问个清楚的容小六,不动声色道:“哦?这话一听就不可能嘛,怎么,宗门还信了姚家一家之言?” “是啊,本来他们的证据也模模糊糊的,容师姐想要过去也就过去了,可谁知道,最近上头的人……” 小弟子鬼鬼祟祟比了个手势,道:“不知怎的,居然不保容师姐,好歹资历那么老,作为医修也没少帮宗门出力……可人家说不保,就是一点没出面。” 他撇了撇嘴,又是鄙视又是感叹地说着。 “那就没有什么人出来帮忙说句话吗?容师姐平日帮的人不少吧?”时眠蹙眉,没想到这情况会这样。 “嗨,那些人,受恩惠的时候说得好听,什么不敢相忘,一到了这个时候,眼看容师姐要倒了,他们可就安静如鸡了,恨不得人家不记得他们呢。” “至于我们这种小弟子,说了也毫无作用,没准儿还惹得上边的能人儿们不高兴……所以啊,就只能算了。” 小弟子装模作样地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道:“只是可惜了容师姐,那可真是个好人啊,我们外门弟子多多少少都是憧憬她的。” 时眠抿了抿嘴,没理会他这个一点诚意都没有的叹息,而是在心中沉思什么。 “可我们堂堂小清灵宗,门风严谨清透,难道就没什么明眼人主持公道吗?” “那也要那些人看到才行……”小弟子打了个寒噤道:“若是内门中的人晓得了,还有人愿意管一管的话,容师姐就不会如此了,可惜,事情闹得太小,姚家在外门势力又大,压根传不进内门的人耳朵里去。” “这样啊……” 时眠点点头,眼睛微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身后的容小六却是满面苍白,垂下眼睑,几乎是无力地出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理事堂门口有了动静。 今日乃是内门大比的日子,宗门大多数人都涌到了那边去看比试学习,即便是管理了数十万外门弟子的理事堂,也请冷的很,是以这一点动静,就格外明显了。 时眠看过去,正是容师姐来了,只是她看上去比一个月以前要憔悴苍老许多,身上那股温润柔美的气质也显得很是疲累。 “阿眠?” 容师姐看到她,恍然地哦了一声。 “外门晋内门的大比下午便要开始了,你是想要些用的上的丹药吗?” “不是。”时眠心里有点热乎,这人,明明自己也过得不好了,还想着要帮她,究其原因尽然只是因为她看上去可怜,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修,该说是心软,还是愚善好了。 “是为了给您引荐一人。”她指了指身后一直低垂着脑袋,显然没有勇气抬头看她的容小六。 容师姐不明所以的看过去,一楞,又仔仔细细地盯了好久,才又是不敢确定又是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声:“……溪沉?” 容小六揪了揪衣裳,才万般复杂地抬头,唤了一声:“……姑婆。” 他没料到的是,自己这一抬头,面前那个已经有些露出沧桑的女子,居然就眼一酸,落下了泪来。 “姑、姑婆……?”容小六一见便慌了,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时眠看了一眼周围显然都目露兴奋的弟子们,低低咳了一声道:“还是先回容师姐的洞府,如何?” “对、对。”容师姐抹了抹眼泪,冲他们笑了笑,才手脚有些凌乱地摸出自己的云,将他们招呼上去,回了自己的洞府。 时眠注意到,她的手一直都是抖的。 容师姐的洞府,说白了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外门弟子都能分到的小洞府而已,只是格外的凌乱,像是才被什么人翻找过一样。 “姑婆,这……” 容小六还没问出口,就果断被容师姐打断,转移了话题。 “你这孩子,这么些年,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虽然没有再流泪,那眼睛里的情感却是更让人不敢直视。 “……本来想着走远一些便好了的,没想到,如今还是要给姑婆添麻烦了。”容小六一直垂着头,像是不敢面对容师姐一样。 时眠坐在旁边,感觉无比尴尬,她这是,走还是不走呢? 可人家姑侄俩已经聊了起来,她插话怎么看都不太对劲,索性,也就装作听不见地看风景了,虽然容师姐这里到处都是灵草灵药的残骸,实在没什么可看得起。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可知姑婆一直在找你们?”容师姐嘴角又忍不住抖起来了,她仰面朝天了一会儿,才有点近乡情怯道:“……你父亲呢?他如何?” 容小六却是身子一僵,眼睛里露出明显的悲哀来。 “父亲……自从那次受了伤,便一直没好全,我们没有灵石,买不起草药疗伤,又不敢向人求助,无奈,便只有任他的伤势恶化……直到几天前,姚家来人找到了我们,父亲……就那么去了。” “……” 容师姐就像是被抽了魂魄似的,呆呆坐着,好久都没有反应。 容小六不忍,也是双眼一酸,哽咽道:“没想到姚家会如此穷追不舍,是溪沉没能保护好父亲……” “……不是你的错。” 容师姐面容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她喃喃自语道:“是我的错,我没能及时找到你们,要是我……” 时眠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氛围,在旁边不自在极了,一听这话,更是忍不住要煞风景了。 “那个,咳,恕我直言,错的真不是你们,是姚家不是吗?容师姐,还有小六你,何必自责呢?” “……” 两人一同转过来,黑黝黝的眼珠子直盯着时眠,把她看得脸皮一抽,直想打自己的脸。 人家的家务事,插什么嘴呢?何况还是姑侄俩正煽情的时候。 哪知容师姐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苦笑道:“阿眠说的对,是姚家的错,可是如今的修仙界,只有实力才是一切,没有实力,就只能任人宰割,姚家就是光明正大地灭了我们,我们也毫无还手之力。” “没错,实力不济,怪不得人欺到头上,只能怪自己……”容小六也双目无神道。 “如今,我们容家大概也只剩你我了吧,看样子姚家不打算放过,是姑婆无能啊……” “姑婆不要这样说……唉,总之绝不能让姚家得手,我们二人,就听天由命吧……” 两姑侄,都是同一副游魂的样子,看得时眠不知为何,就感觉牙痒痒。 “我说你们。”她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还晓得自己实力不济,才招人欺压?” “晓得怎么不去改?怎么不去提升实力?一副天要亡你的样子,真是酸倒牙。”时眠毫不客气,翻了翻白眼。 “……” 姑侄俩都是一脸“嘤嘤嘤不要劝我们我们就是懦弱”的样子,看着她,等着下文。 然而,时眠……忘词了。 咳,以她的脑袋,实在没办法像睡莲一样,想不出什么那些一本正经很有道理的说教之语,把人从死的生生说成活的。 等了半天,三人居然就这么无言的大眼瞪小眼。 在两个人直愣愣的目光中,时眠只感觉脸蛋发热,很是掉分,无奈,干脆又一锤桌子,也不讲什么道理了,匪气十足地扬起鼻孔道:“反正,都是姚家的错,你们就不要想什么听天由命了,给我打起精神来,都来帮我扳倒姚家!” “……” 姑侄俩哀怨地瞅了她一眼,回头继续相对着嘤嘤哭泣。 “……”时眠脸皮抽了抽。 “喂!”她虎了脸跑过去。 “都说别哭了,哭也无济于事,怎么不想想解局之策?” 或许,容小六……哦,容溪沉,他到底还是正值少年,没有像他姑婆一样消沉,不知道什么心态,似乎不甘心,又似乎认命地问道:“可我们境地已经如此落寞,怎么可能扳倒姚家?” “哼。”时眠嗤了一声道:“只要你想,总归不会一点事情都做不到,自己觉得自己完了,当然就会毫无出路,你要是搏命地抓住一切机会去拼,没准儿还能生生让你拼出一条道路呢?” “想绊倒一个家族,方法可是有很多的,正面硬抗,侧面敲击,甚至耍阴招陷害,或是放流言扯瞎话,一个家族看上去庞大,不可战胜,但往往会有更多的缝隙,而且在意的东西也比单个儿的修士要多,你试试看,见缝插针,就算没办法弄垮,也能给他伤点元气。” 时眠讲起这种话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说的那叫一个神气活现,要让睡莲看到了,又得讽刺她心眼儿歪了。 “……” 容家姑侄俩呆呆地看着她,显然被镇住了。 时眠得意地轻哼了一声,抱起胳膊道:“恰巧我也得罪了姚家,算是同一个阵线上的,虽然你们不太成器,但我也勉强可以让你们和我一起,给姚家找点麻烦,所以就说说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 姑侄俩面面相觑,容师姐眉眼一垮,那担忧的小眼神儿,时眠一看就知道她要劝自己别和姚家斗了,连忙看向容溪沉,容溪沉倒是不像刚才那么生无可恋了,他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忐忑不安地看向时眠,问道:“时老板,你说的那些办法,可当真能伤到姚家?” “当然了。”时眠笑得恶劣:“你试试就知道了。” “只要放下底线,你就会成为最难缠的人,姚家都怕你。” “……” 容溪沉眼睛一亮,没有顾忌旁边依然消沉的姑婆,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缓缓说起了姚家和他们容家之间那些事儿。 时眠听着,一个计划就渐渐浮上了心头,缓缓成型,只是,她还需要一个靠山。 时眠扯开嘴巴,看着眼前的容溪沉,安抚地笑了笑—— 若是睡莲醒着,一定会感慨,又是一个和它一样,被这家伙带歪的好孩子啊! 番外一 道无春风 南墙头探进来的红枫落了,秋天终于离开,冬日慢慢地来。 本来修仙之人对于季节是没什么感觉的,他们不畏寒暑,也不慕风流,往往一闭关就是好几个季节逝去。 可是我的时间太慢,便忍不住在意这些。 身后富丽堂皇的屋里,母亲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和哭泣,还没个停歇。 我抬眼去看那精美的碧瓦朱甍,有点不明白,这样静心修造的房屋,为何承下的不是诸多美好,而是不堪入目的污秽和肮脏。 院内打扫的侍女安安静静,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也面无异色,他们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心有想法,也不敢表露。 不过我觉得,她们心里在嘲笑,嘲笑着,看啊,这些看上去身份不凡自持优雅的人,内里有多么不堪。 “嘭!” 雕花灵木门被狠狠砸开,那个男人却不像他的行为那么粗鲁,他慢悠悠地踏出来,精美的靴子碾上了落下的红枫。 侍女们无不低头行礼,身子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却两眼发直,盯着他没动。 不是我不害怕,而是太怕,已经做不出动作来。 那男人慢慢从我身边走过,眼睛里含着那种让人心凉的嘲讽,我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直到他与我擦肩而过,那眼神终于离开了我身上,肌肉才稍有放松。 或许是因为我终究是他亲子,他并未对我做过什么,只是喜欢拿这样毫无感情地目光看我而已,可就是这目光,也是我无法承受的午夜梦魇。 那个人是疯子,我怕他。 “春道呢!春道呢?!” 母亲尖利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还带着颤抖和沙哑,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桥段,无比顺从地走进去,挨到她的旁边。 她很狼狈,衣衫不整,外露的肌肤上一片青一片紫,头发被人扯散,看上去一点也没有以往端庄淑惠的样子。 她本来是大家小姐,原先资质也不错,只是终究没到家族要保的地步,便送出来成了亲。 成亲和结为道侣是不一样的,和修士成亲后的女人,无非是个听上去更冠冕堂皇的炉鼎而已。 但母亲曾经的那些骄矜和傲气,却到底是一直带着的,哪怕是生了我之后,修为倒退不说,还一直停滞着没有前进,她的傲气也没有消失。 我幼时很喜欢她那种感觉,那种温软的像水一样,却又有着自己精神的目光,可惜,现在的她已经变了。 母亲浑身颤抖着,好像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楚,良久过后,才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她双目涣散,显然意识不清,但嘴中却执着地念叨着:“那是个疯子,是疯子,我的春道,离他远一些……不,不,你要靠他近一些,最好能杀了他,替娘报仇,娘这么爱你……” 她突然停下来了,然后面露狰狞,歇斯底里地吼叫开了。 “你也是他的种!你也该死!我不该生下你,你该死,去死!” “……” 我的脖子被她紧紧扼住,耳膜也被她尖刻地叫声给刺得震动,不出一会儿,便眼睛翻白,喉咙里发出怪声了。 又是这种濒死的感觉。 母亲总是要来这一出的。 我任她掐着我的脖子不放,直到我已经面色发紫,手脚软塌塌地瘫在地上,她才陡然放开了我。 “我的春道……” 母亲看着变得和她一样狼狈的我,喃喃了一声,然后骤然抱紧了我,一遍一遍念着“春道”这两个字,终于睡去。 侍女贴心地在我手边放了一杯水,然后轻手轻脚退出去,带上了门,像是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我意识回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没有去理会那杯水。 良久,才偏头,看了看睡得很不安稳的母亲。 她大概是爱我的。 我出生时,是她给我取了名字,叫做“春道”。 长夜里破晓,寂灭中重生,春风化万物,春风道。 据说修士到结丹,便会开始凝聚自己的道,有大道,有小道,也有独属于自己的道,而这春风道,是其中上乘。 古有春风道修,其一念救生死,一念化万物,种种痴念种种阴邪,皆为其所抚平,它带来破晓,带来重生。 春风可化万物。 母亲憧憬这个传说,希望我修成那传说中的春风道,便为我起了这个名字,寄予了我无限的希望和光明。 她应当是爱我的。 只是出了些小差错罢了。 我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用尚且瘦弱幼小的身子,将母亲拖上了床,安顿好,才喝了那杯水,去往家主的书房那边。 虽然在这里,我身份很高,但没有父母的庇护,一样容易夭折。 我替自己寻找了一个靠山,我的家主爷爷,寒松真人。 他向来是不在意什么血缘的,和那人一样的无情,想来我若是无声无息的死了,他也不会叹息一声,当初为了攀附上他,我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力,努力展现了多少可利用价值,他才勉强庇护我一下。 远远的,才看到那个属于家主的宽大书房,我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家主爷爷,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女孩子不读也没事儿的,算了,你要是想听的话……” 孙慈子孝,其乐融融。 我心里有点发寒,又有点悲哀的愤恨。 里面那个是我名义上的妹妹,时酌。 但是我母亲从不让我叫她妹妹,她强迫性的让我喊,“小杂种”。 我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以前一直反过来对母亲说,这样不好,即使被歇斯底里地掐住,也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可是后来稍大了些,从母亲有事不甚清醒的念叨中,晓了一些事,我便沉默了。 这个女孩运气比我好太多,我懂得越多,越是嫉妒她,讨厌她。 她不用陷入那个富丽堂皇的斗兽笼,也不用在阴晴不定的家主爷爷手下战战兢兢,可她偏偏还是我噩梦的开始。 自从母亲没了孩子,而她替了那个孩子成了我的妹妹之后,以前只是冷淡的那个人,就开始对母亲发泄各种恶劣情绪,而我从中受累,再也没吃过一顿省心饭。 母亲说的对,她不只是个杂种,还是个血缘肮脏的杂种。 即使我心里明白她自身没有错,可还是忍不住用这样的词汇去侮辱她。 踏进屋子,寒松真人和她一起转头,看向了我,我一如既往地乖顺低头道:“家主爷爷,昨日的功课,已经背好了。” “嗯。”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又将眼神放在了方才时酌指的地方,嘴中道:“那就到一边去默下来吧。” 我点点头,脚步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到旁边更矮的一个案上,伏着开始默书。 可是那双冒出青筋的手,却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之间,我心中已经潜伏了太多阴暗和不忿,这些东西扭曲着我,好像想将我变成那个人一样似的。 不行。 我对自己说。 我是春道。 等内心平和下来,我才偷偷摸摸地往寒松真人那边看了一眼。 他一个眼神也没有放到这边,而是殷勤到几乎不像是对孙女那样,细细给时酌讲解着。 我心中有些失望,他是结丹真人,一定察觉了方才自己的问题,可他毫无表示。 也罢。 我说服自己,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什么,才低下头。 普通这个年纪的孩子,只需要学一些简单易懂的道经,而我是嫡系长孙,要学的更多,更深。 但还不止如此,我接近寒松真人时,曾许下了承诺,会好好接手这个家族,成为最优秀的家主。所以我不止要学道经,还要学各种策论,学会整整一个家族的生存之道。 每日都在歇斯底里的哭闹和尖叫中度过,还得花出大把时间去修炼,余出来的空子学习这些书册,还真得亏我天资不错,才能完成寒松真人布下的课业。 时间一点一点地挪,蒙着灰的日子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过去,我的境地也在一点一点的好转,且我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学会了忽略季节。 直到那个人,这次一去游历,就去了好几年。 以往说去游历,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这次这般,想来是那边出了问题吧。 就像母亲所说的一样,他不是去游历,而是去会佳人了。 时酌的母亲,一直没有死,他从寒松真人手下保下了她,随后就一直当成禁脔,时不时出去会一面。 囚禁自己的亲姐姐当成禁脔,他的心早就黑了。 我趁着他不在的这些年,努力吞噬了主家大片的势力,勉强有了保住自身的能力,才长舒一口气。 可这口气没舒多久,又提了起来。 时酌中了痴儿药,寒松真人一直觊觎的阴阳两仪斗,也有了线索。 我本没有将此事看多大,而是一丝一缕地拆开,分析着我能从中获得多少益处,可没想到,却遇见了一只小狐狸。 我长大后,是第一次在寒松真人面前,因为办事不利而被责骂。 说不气恨是不可能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她逮回来,给她下最阴毒的……不对。 我又沉默了。 我是春道,可是我又忘了。 在这样的地方,什么春道,根本只是奢望,可是因为有母亲在,我愿意相信,便一直努力地去变成春道。 时局变换地很快,就是一个愣神,事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马铃薯,我听着,就晓得,多半是小狐狸。 她怎么有胆子做这样的事呢?我连想都不敢想。 可我却疯狂地嫉妒她,只不过比起嫉妒时酌,要多了几分向往。 我向往她的肆意妄为,她的张扬不羁,那是我一直不敢触碰的。 我受了伤,是寒松真人打的,而寒松真人为了时酌,离开了这个浑水潭子,特意带着她寻解药。 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在这之后,时家嫡系开始一步步走向劣势,而那个男人却回来了。 他不只是回来了,还带回了一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魔修,难怪我能轻易地收拢了大把势力,原来只是他不要了,放松了而已。 我身边的陈昌也走了,他一开始就不算是我的人,我一直防备着他,也依赖着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和那些魔修有些关系。 我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一回来,就杀了母亲,手刃。 到那时我才恍然,难怪,他走了之后母亲就明显有所放松,清醒的时间变长,而时酌在中了痴儿药之后,她甚至还有一次露出过一摸奇怪的微笑,原来如此。 我那时被叫在旁边询问情况,那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儿,前一刻还在说话的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嘴唇。 嘴唇上沾血了。 那人像是炫耀,又像是疯魔地,在我面前,用刀一点一点割刺着母亲。 血蔓延到了我的脚下,小时的粗布麻鞋哪怕变成了锦缎绣鞋,也免不了这一遭,只不过这次,要更夸张一点罢了。 我愣愣然看着身躯扭动,狼狈的像只受伤的母狗一样的母亲。 她在向我求救,她伸出手来,似乎是因为不能说话,在拼命地撕扯着表情,一张脸已经丑陋地不能看。 可我竟然,不想救她。 我觉得她不能说话了,很好,不会有那样尖利的声音吵我了。 我觉得她马上要死了,也很好,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她了,她在玷污以前的她,所以死掉,也很好。 我甚至觉得,这个场面,有种奇特的美丽,我很喜欢,我的心在疯狂的跳。 终于,母亲断气了。 我高高地俯视着地上,躺在血污中,已经没了人形的母亲,心里居然没有一点波动。 “看到了吗?”那个人拭了拭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我说话了。 他阴柔地笑,那张妖孽的脸上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蛊惑。 “罪孽是会遗传的,你和我一样。” 他淡淡的说着,然后轻笑了一声,颇为愉快地转身走了。 而我居然觉得他说的没错。 地上的母亲尸骨未寒,带着种种不甘心走了。 而她的寄望也跟着她消逝。 长夜里破晓,寂灭中重生,春风化万物,春风道。 可惜了,我的道无春风。 第一百三十八章 换赛制 步梦坐在高高的观武阁上,周身都是些同年龄的天之骄子,她一边应付着这些平素没什么交往的师兄妹们,一边有些焦急地偷偷瞄着底下的演武台。 这时眠,怎么还没来?马上比试都要开始了,就剩她一个还没有交记名玉片,这要错过了,可连场都入不了了。 “步师妹,在找谁?”旁边那个凑近乎的师兄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扫了扫。 “没谁。”步梦一脸无所谓地转头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人罢了。” “外门能有什么好玩儿的人。”那师兄笑了笑,带着浓浓的自傲。 步梦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他正想继续搭话时,却见她突然双眼一亮,松了一口气似的看向了记名处。 只见一个豆丁大小的女娃娃,紧赶慢赶,满头大汗地跑上来,将记名玉片交了上去,身后还带了另一个女娃娃。 “这般年纪,就能进入大比,也算是外门不错的了。”那师兄见步梦有兴趣,便点点头赞赏了一句。 步梦却哼了一声,道:“她可不是外门弟子,就在上个月,她还是边缘弟子呢。” “……” 那师兄愕然地睁大眼睛,又看了时眠两眼。 而时眠这边,也在烦躁呢。 本来她不至于迟到的,要不是一开始送回了屋子的时酌闹着要看她比赛,她才不会又特意转回去接她一趟,弄得自己差点迟到。 “呼……好不容易赶上了。” 时眠抹了把虚汗,又看了看身后微笑着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时酌,有点气道:“我说阿酌,干嘛非要出来?这边人太多了,万一有谁认出你来……我不想和时墨辰对上啊。” “放心。”时酌温温柔柔地安抚道:“外人看见的,不是真正的我。” “……” 虽然得了这么个解释,可时眠却觉得更加烦躁了,也不知道是为何。 “不过这仰韶峰还真是……” 她收回已经记录好的记名玉片,回头,才感慨地看着这山峰景色。 宗门大比乃是小清灵宗难得的盛事,宗门也很是重视,这最后的内门大比,硬是设在了整个宗门的中心,主峰中的首峰,仰韶峰,也就是时眠来时,在空中看到的那做气势恢宏的山峰。 然而这仰韶峰,远看有一番滋味,近看又是另一番滋味,远看是峰,近看是人。 此时,时眠看着这密布着且看不见尽头的人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小清灵宗,乃是定云界第一大宗,其弟子数万万,光是弟子的登记资料都要占一座峰去拜访,此时这犹如一个小社会的修士,都在此观看着,再加上此番大比,乃是对外开放的,不知道多少本界的天才骄子以及老牌大能齐聚此处,可以说,这真的是新秀想要出头最好的场地,但同时也是给人压力最大的场地。 那高低不同的席位上,各种不同的身份的修士带着各色各样的表情,或坐或卧,或嗔或怒,世间百态,居然都一一体现着。 时眠感觉自己的血在燃烧,烧得她很兴奋,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发泄这种兴奋感。 她此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千姿百态的许多人,就是正常的人,在这样宏大的场面下也会被镇住,就不要说她了,这样的百生相一般的情态,对着尚且感情很迟钝,不完整的时眠来说,有着着魔一般的魅力。 “睡莲……” 时眠才一出声,就想起来睡莲不在,不由得有些泄气,这样的场景,应该和睡莲一起看才是。 “算了……”她回头,又紧着叮嘱了时酌一句:“可一定要小心哦?我担心小昀派也有人来,你可别叫人发现了。” “放心。”时酌指了指给外人坐的观看席道:“那我便先过去了?” “嗯,去吧。” “阿眠加油~” 时酌说着,便挥挥手走了,时眠看着那漂浮在空中,莹白如玉,比起之前哪一次见过的都要豪奢的多的布章板,心口又狠狠跳了跳。 她紧张了,这个场景,实在是很能给人压力。 内门大比和外门大比的规矩又不一样,他们这些要晋内门的,此时就不止是要通过淘汰比试了,还要经过一系列试炼,比如心性的测试,和悟性的测试种种,时眠听容师姐说了一些,却还是心里没底。 而现在按布章板上所说,第一轮试炼,应该就是最简单粗暴的实力比试了。 参加比试的诸多外门弟子,两两进行比试,非淘汰制,败者仍可进入下一轮比试,只是胜负平各有积分,十轮之后,积分最高的百人可进入下一轮比试。 时眠呼了口气,这样的制度,就不是靠强运或者一次侥幸能够讨巧的了,十轮下来,有没有实力,那是真正一清二楚的,但同时,参加的修士也会很累就是了。 突然,她注意到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写了“可带能够完全掌控的灵宠上台战斗”。 时眠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既然如此,就算她最终还是实力不济,也能在凶残的内门弟子手下保全自己了。 “咦……?” 时眠眼神晃了一下,就见那布章板又变了样子,上面的赛制解释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一轮的比试安排,一看时间,原来是未时到了。 顿时,刚才还散散慢慢的仰韶峰演武场,安静下来,都开始准备观战了。 无数双眼睛盯着台上,时眠这觉得呼吸有些不稳,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终于要来了,最后一搏!” 时眠眼神坚毅,如果说一开始她没有想在这个内门大比上如何,甚至参赛态度很是消极,那现在,她就是有正经的理由需要在这里搅风搅雨了,她要好好表现,为自己物色一个靠谱的靠山! “西区乙十二演武台,练气五层时眠对练气五层于欢。” 时眠默默念了一声,才站上了主演武台这边的传送阵,等着穿送过去。 这就是内门。 她看着脚底下一看就造价不菲的传送阵,心里很是向往,同时,也有些暗喜。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路顺 她修为已然升上了练气六层,可记名玉片上的资料却还显示的是五层,在给分配对手时,宗门会尽量将同等阶修士分到一起,而实际等阶更高的她,就会因此占不少便宜。 时眠心里偷乐,传送阵也终于轮到她这边启动了,她无意间抬眼一扫,就看见了仿佛坐在云端一般,高高俯视着她的步梦。 步梦眼神很复杂,又惊讶又慌乱,还有不自觉的,对她的担忧。 虽然只是那么一眼而已,时眠下一秒就被传送走了,没能多想那个眼神的意义,但却也觉得心里很奇怪。 干嘛这么看她? 这个问题没等她多想,就已经被对面的对手给打断了。 “你就是时师妹?” 于欢看上去年纪不大,文质彬彬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正是,不知师兄……?” “我早前也是当过边缘弟子的,郑立海同我说过你。”他笑了笑,嘴角挽起一个说不出来的狡猾笑容:“早就想认识你了。” 时眠也眼睛一亮,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那这么看,咱们虽然打架,但却可以不伤和气嘛。” “是也是也,讨教而已。” 一大一小一对视,都是心照不宣的笑容,两人同样眯了眯眼,在裁判弟子下了令后……用尽全力出手了。 “干,你不守信用!说好的不伤和气呢?”时眠呲牙。 “师妹不也一样,下这么重的手。”于欢也咬牙微笑着,面色很是不妙。 时眠不与他多说,更加下起了狠手。 这种消耗战,要的就是速战速决,体力和灵力,能省则省,现在面对的对手可不像之前,能用劣质符箓生生炮轰下去,她也得认真对待。 不过好在于欢也是个聪明的,很快就感觉到了她实力和玉片上记得不一样,他几乎没有胜算,便干脆地认了输。 这样打下去,时眠会被耗掉一些灵力,他也可能没有再战之力,彼此消耗划不来。 不过显然,这么理智的比试非常不得底下观战修士的胃口。 “这就完了?” “有没有点血性啊!” “太没劲儿了,这样也想晋升内门?” “唉,虽然懂……不过这个看着着实没什么意思啊。” 时眠没理会这些话,就地盘坐着,等待着一刻钟过去后,下一个对手。 索性,她运气都比较好,一路下来没有遇上什么值得一体的对手,最难缠的一个,对方也聪明,晓得谁也没办法轻易胜谁,不死磕,干脆一同认输,视作平局。 时眠就这么不是平就是胜地下来,居然以不起眼的修为,硬是爬上了积分榜上的前几位。 她在这边是乐颠乐颠的,另一边却有人因为她而急惨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步梦紧紧揪着裙摆,已经没有心思理会周身的事了。 “时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阴气?之前明明都没有的……这下遭了,早知道我就不说要她来参加内门大比了,这要是被真君发现了……” 她打了个哆嗦,更加在心中碎碎念起来。 “小梦?” 一个仿佛结了冰似的声音蓦然传到耳畔,步梦顿时打了个颤。 “啊、啊……哥哥。”她抬头看了看步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面孔,看不出关心她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步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之前那个丫头也来了?” “应该……来了吧。”步梦眼神躲闪开了。 “是么。” 步月瞧她这个样子,眼睛微微一眯,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厢,比试已经进行到了第八轮,排名基本也定了下来,不会有大的浮动了。 时眠抬头看看,发现自己排在第十几名,才松了口气,这样哪怕是后三轮都输,也不妥妥的百名以内了。 她只是在考虑,到底是一开始就搅风搅雨,吸引上面的人的注意力,还是等到了后面的试炼再开始,现在先保存实力?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时眠很快就想好了。 现在那些分量大的多半都还没有前来,她要是现在就将实力完全发挥出来,恐怕浪费,还是等到后面的关卡再说好了。 想好之后,对于接下来的比试,她也不怎么认真了,不是平就是认输,那速度快的,哪里像是个大比的样子。 “搞什么呢!” “真没意思,下去吧!” “实力这么低,怎么弄到那么多积分?” “有人可怜她的吧?” “行了。”另一个修士打断道,他显然也很不满时眠,可却没有像其他修士那么骂出声,而是嘿嘿冷笑了两声道:“现在她能偷的了巧,等到后面混战,就看得上乐子了。” “对啊!”另一个修士眼睛一亮:“还是杨兄聪明,这丫头,到混战,估计要被吞得渣都不剩吧?” “哈!就等那时候了!” “……” 时眠没工夫听下头的议论,而是很快结束了战斗,开始盘坐下来养身运气。 其他演武台还在继续比试,没有她结束战斗的这么快,她不知道下一轮比试是什么,只能尽可能的抓紧时间了。 “嘶……” 突然,一道奇怪的寒气在经脉中打了个转,又顿时消失无踪,时眠被扎得差点痛叫出声,缓过来想去寻那捋奇怪的寒气,却怎么也寻不到。 “果然……” 她心里一沉,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从上次在极阴之地吸收了一片佛莲之后,她就老觉得经脉中有东西潜伏,打姚遇玄时也感觉到了这东西在作祟,只是一直没叫她抓见影子,她不敢肯定罢了。 这是哪来的东西?这么不受控制,不要伤到她自己了才好。 时眠心中警惕,却到底没办法现在就去一探究竟,只能先紧着试炼,恢复着体内灵气。 另一头的步梦却是敏感地抬起了头,瞪圆了眼睛朝时眠这边看来。 “怎么会……”她喃喃了一声,才蓦然反应过来,旁边的步月应该也感觉到了。 果然,抬起头来,就看到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步梦不由自主地后背发凉。迷路姬说好困……好累……啊啊熬夜好难受!以后要不把更新时间改改吧,晚上不想码字了……话说作者君蠢死了○| ̄|_居然把章节发错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改……请注意一下,这里缺章了!!一把三十七直接到一百三十九,中间的一百三十八章在番外卷!! 第一百四十章 大佬们一个一个来 第一轮试炼很快结束,时眠六胜四平,共得积分八十,位列四十七名。 她抬头看了看,顿时有些得意地挑起了眉。 那布章板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修士名字和修为,一串下来,她这低微的修为真是显眼极了,前面排的人,就不提练气修士了,连筑基修士都是一大把! 外门弟子众多,的确有些符合年龄限制,又早早筑基的弟子。 不过,她扎眼是扎眼,却不一定会让人赞叹,刚才那些观战的修士就不说了,各种鄙视摇头,就是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糕点群众,也是怀疑居多。 “切。” 时眠撇撇嘴,有点不乐意自己的虚荣心没能被满足。 突然,她脚下的传送阵一晃,时眠赶紧站稳,那一点点不常有的感情也立刻被打散。 “怎么回事?” 茫然地望了望身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一开始的主演武台,身边全是正在喘息的修士,显然同她一样,都是刚刚经过了车轮战。 时眠找了一圈,没能找到于欢,反而是因为眼神太肆无忌惮,被几个筑基修士给瞪了。 她只好撇撇嘴,抬头望向布章板,看看这第二轮试炼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二轮试炼,乃是试炼修士心性的,只不过这和时眠曾经走过的炼心路不大一样,此处的心性,不只是毅力根性,还包含了心魔这一项。 外门弟子晋内门弟子试炼,和弟子入门选拔试炼是有明显区别的。入门试炼时年龄限制在了八岁以下,且不得修炼过任何功法,虽然可以入道养气,体内灵气却是不成一统的,这样的孩子经历浅,又没有功法的影响在其中,一般形不成心魔,心性试炼也就简单了。 而这次外门晋内门的年龄限制,却限在了四十岁以下,经历的多就不说了,在外门摸爬滚打许多年,修炼的功法也杂乱不已,多半都有一些心性暗伤,这才会有这种试炼。 不过一方来说,这也不算坏事。 小清灵宗的心性试炼颇为有名,时眠也听说过,设在了宗内独有的明心秘境中。 这明心秘境据说是上界清灵宗落下来的东西,其益处无穷,一般的修士进去,都得被它逼出心性漏洞来。 许多修士不重修心,许多漏洞藏着看不见,修士自己也不知道,往往到了进阶时,才恍然被心魔困住,最后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明心秘境就是在这一点上有好处,帮忙找出心性缺失,就好叫修士去悟,宗门内有弟子要升大境界时,往往都会攒上好长一段时间的宗门贡献,进一次明心秘境。 而且这秘境还不止是能映出缺陷,虽然修士的心性是要自己去悟去修的,它也帮不上忙,但做个辅助确实可以的,这秘境还有清心静神,使人不易走火入魔的作用,在秘境中悟道,往往收获都比在外界悟道要多得多。 可以说,明心秘境也是小清灵宗能够傲视诸多大小门派,拥有相当一部分中坚修士的原因之一了。 就是这样的明心秘境,如今却在大比上被用作试炼工具,不可谓不奢侈了,不知道多少修士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各种扼腕叹息自己年龄不符种种。 时眠对这个明心秘境,也是充满了好奇心的。 它们草木几乎不必修心,就不知道,当她变成人之后,可会有心性这个烦扰? “轰!” 一声低沉的巨响,缓缓蔓延出去,众人皆感觉身体都一震,随后就看在主演武台的上方,仰韶峰的中部,甚至凌驾了诸多核心内门弟子所坐的地方,一道流光缓缓游走。 “哼!” 一道隐含了憋闷的喝声响起,修士们这才发现,流光的对面,居然凌空站着一位胡子能拖地的老修士,看上去颤颤巍巍的,但那架势,却是在以一人之力开启秘境! “是破难真君!” “天,真君的气息是不是又变强了?” “废话,不然能以一人之力开启秘境?” “进阶居然没有放出消息来……” “明心秘境虽然不是常规的已经有了自己规则的小世界,没到强行破开空间越界的地步,但是因为其特殊性,要打开,也是相当困难的,破难真君,恐怕已经有元婴后期修为了!”一个结丹修士口中喃喃道,顿时,旁边的修士都开始啧啧附和。 “连破难真君都出来了……这恐怕是整个定云界最盛大的盛事了吧?”另一个没见识的,死盯着天空不放,嘴里无意识的感慨着。 “现在说还太早了。”他旁边那修士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狂热,道:“内门大比的最后一天,才是各路群英汇聚一堂的时候,我听说,上一届的内门大比,最后一天甚至有多对结丹修士比试!” “什么?”旁边那修士倒吸了一口凉气:“高高在上的结丹真人都上台比试……真是想象不出来。” “等着看吧,今日有破难真君露面,就算是顶天了,到时候你不知道,那元婴修士多如……” 没等他开始吹牛,旁边的修士就都一齐转头看去,没有理会他了。 那修士往空中一扫,顿时心脏一滞,眼前都有点黑了。 才来一个重量级的,居然还能再来一个?外门弟子晋内门而已,至于吗? 那人踏冰而来,在云雾中凝出一条晶莹剔透的阶梯,丝丝缥缈的寒气与岚烟缱绻,他就像是仙境中走出来的人儿,衣袂飘然,身姿无双。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惊艳的地方,比起他的排场和气质来说,他那张脸,已经到了叫人屏住呼吸,完全忘记他其他点缀的地步。 明明是仙风道骨,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他却拥有一张雌雄莫辩,甚至有些妖媚的脸,可这张脸用在他身上,偏偏又不叫人觉得违和,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完美的将他那张脸上的媚气压了下去,只叫人看见了其精致和美丽。 远远一眼望过去,踏入红尘的仙君形象就这么深深刻入了众修士的脑海里,恐怕是忘不掉了。 “九衡真君!”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入秘境 他的形象特征实在是太明显,踏冰凭空二来,俊秀如妖又飘然若仙,几乎是所有人在看到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心里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九衡真君居然也来了,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啊……” “这就是那个号称千年难得一见,八十岁结丹,四百岁结婴的天才九衡?” “……” 整个巨大的演武场,经过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再次沸腾了起来,且程度远比看见破难真君要甚。 破难真君是老牌大能了,修士们几乎都不陌生,且他本身没什么话题。 可这位九衡真君就不一样了,首先是他的天才名声,传遍了整个定云界,可说是现今小清灵宗的代表人物之一。 其次就是他那张容易引起事端的脸,叫多少女修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又叫多少男修暗暗恨得牙痒痒,这样一个政治性娱乐性皆有的人物,即便是在人人都很忙没空陪唠嗑的修仙界,也传满了他的八卦! 上头还在专心开启明心秘境的破难真君,为自己人气的低落默默伤心了一息。 不过九衡真君就像是没有发现自己带来了怎样的波澜一样,看都没往底下看一眼,而是径直踏着冰,走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门核心弟子所在的地方,停下了。 步梦埋着头,脸色已经白了,躲在步月身后乖乖行着礼,大气都不敢出。 “师祖。”步月恭敬地行了个礼:“您这是……?” 九衡真君扫了他俩一眼,用流着细冰的声音道:“上来。” 步月当下就什么都没说,一步踏上了冰面,跟在九衡真君后面,只是步梦还停在原地,不知道叫没叫她。 九衡真君用那双仿佛没有任何波澜扫了步梦一眼,又是轻轻开口道:“三儿,上来。” 步梦猛得打了一个颤,才听话地跟了上去。 旁边那些原先还高高在上,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评论着下面各路修士的内门弟子,此时一个个噤若寒蝉,乖得跟小鸡仔似的,直到九衡真君领着步家兄妹,又隐入了更高的云层时,才敢大声出气。 “九衡师伯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刚才和步梦搭话的弟子喃喃自语了一声,旁边的弟子连忙点头赞同。 而底下,和众修士一起抬头瞻仰的时眠,看到这景象,却只有一个想法—— 冰不滑吗? 她擅自在脑袋里面想了一通那个如沾染了红尘的谪仙一般的九衡真君,突然一个失蹄摔了怎么办?站不稳怎么办?不由自主地滑行怎么办?最后变成农家稚儿滑冰了怎么办? 不由偷偷笑出了声来。 虽然看见了熟人步梦和步月跟在九衡真君身边,不过她那个脑子,是一点别的想法都生不出来的。 她这边天马行空的想着,那边的明心秘境也终于要开了。 破难真君双手一合,又是一个散发着强大气息的法印被打出,终于,一个半透明的镜面一般的巨大圆盘出现在空中,高高悬挂,有如一盘圆月。 “开!” 破难真君大喝一声,那圆盘顿时一震,晃晃悠悠出一层层波纹。 只见他满头大汗,似乎在努力地稳定着这秘境似的,良久,那圆盘才稳定下来,变成了一汪水镜,不再像刚才那样是半透明的。 破难真君见此,捏了捏拳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身,就那样凌驾于这偌大的仰韶峰演武场,无数修士的头上,气势如虹地沉息道:“明心秘境已开,众弟子拿好记名玉片,开始试炼!” 他的声音虽低沉却精神矍铄,一点也不像面上那么苍老,这声音并不让人觉得过大,却清楚的传遍了整个演武场,同时还隐含威压,给足了威慑。 “入秘境者,半个时辰内破境而出则积百分,一个时辰内则积七十分,两个时辰内则积五十分,三个时辰内积二十分,过了三个时辰无法破境而出者,扣五十分!最终两轮总积分在一百二十分以上之人,可进入下一轮试炼!” 破难真君宣布完了规则,便袖袍一挥,在下面等着的百名弟子,包括时眠在内,全部腾空浮了起来,往明心秘境入口处去了。 “现在,诸弟子按方才排名顺序,一一进入,开始计算时辰!” 他话音落下之后,布章板的样子就陡然一变,俨然已经开始计时。 弟子们尚且还没有在空中站稳,就忙不迭地踏进了水镜,生怕浪费了时间。 唯独时眠,借着破难真君的法术,蹲在水镜面前,捏起下巴想着什么。 她好像对那面水镜很感兴趣的样子,将手伸进去,又拿出来,拿手指头搅动一下表面,甚至看着水镜里面的自己,做了个鬼脸。 “那丫头干嘛呢?” “真不怕浪费时间啊?” “小娃娃爱玩儿也没这么好笑的吧……” “刚才就是侥幸,一个厉害点的都没遇上,才能进入这轮的。” “是吗?看她这样子,恐怕还真是侥幸。” “看看别人吧,我押第一个出来的保准是柳师兄!” “哎哎哎,那可不一定,我看……” 底下诸多修士围观的欢快,时眠却在遗憾。 这么好的近距离接触空间入口的机会,睡莲却不在,真是可惜了。 睡莲乃是宇属性木灵,一般这种小世界入口,都是存在法则的,对于睡莲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她默默叹一口气,又万分不舍地将手触在水镜上,探出灵力感受了一下,才迈步进去。 而坐在云烟中,一直观察着她的九衡真君,还有那边的破难真君,却同时轻轻挑了眉毛。 刚才那个女孩,是想感受宇系法则? 九衡真君整个人就像结了冰似的,毫无表情,眼神中也什么都看不见,叫人实在不晓得他此时的心情好坏。 “那就是廉溪送来的孩子?” “是的。”步月在旁回答道。 “……” 九衡真君好久没说话,半晌,才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师祖,叫时眠。” “时眠……” 他念叨着这个名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的步梦坐如针毡,一听九衡真君问起时眠,就更加面无血色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坑爹的心性试炼 时眠满怀期待地走进了水镜,正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心性这一回事儿呢,抬首就看到,眼前空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嗯?不是说会幻化出什么吗?”她歪了歪头,看着身前身后这一片白茫茫,有点不解。 “睡……” 习惯性地想找睡莲问一问,但还没来得及叫出口,时眠就住了嘴。 不是她想起来睡莲在休眠,而是,她的神念,居然感受不到睡莲的存在了。 和睡莲休眠无法交流不一样,这次是刻在元神上的平等契约都消失了一般,她连一点睡莲存在的痕迹都找不到。 “啧……” 时眠皱了皱眉,莫名有点不安。 “是这明心秘境隔绝了我和睡莲的神念?” 她想想无果,只能赶紧摒除这些杂念,在看不见尽头的雾中行走,寻找着能快速破境而出的方法。 可惜,这地方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时眠不管怎么走,不要说线索了,连周围的环境似乎都毫无改变。 “难道说,秘境不是没有幻化出东西,而是这雾,压根就是幻化出的?真正的明心秘境,其实并不是我看到的样子?” 时眠歪头,若有所思起来。 她还没忘记上次在无窍地宫下遇见的幻境,那不是在环境中幻化出什么,而是欺骗眼睛,直接改动修士的感官来达成幻觉作用。 说不准虽然她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但其实一直停在原地没动,甚至连眼睛看到的都是假的,一切只是感官被欺骗了而已。 “要是这样的话,莫非这片白雾就是我的心性?” 时眠站在一片死寂,毫无波动的雾气中,突然打了个颤。 她看不见周身的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独自一人在这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空间内,莫名其妙的孤寂感实在是叫人难抑。 她感觉有些烦躁了。 “这都过去多久了?本想争取半个时辰内出去的……现在看来,这一轮也没办法冒头了。” 时眠心中想着这些,又不得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试炼。 “难道说,这就是我心性的漏洞?” 声音如石沉大海一般,连个回声都没有。 她皱眉,细细回想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有可能留下漏洞。 当土豆的时候,她是纯粹的草木,没有感情,也不可能心性出问题…… 正说着,眼前就出现了一颗土豆。 时眠顿时怔忡,原来是她想什么就出现什么? “你!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叶子?我知道我的叶子比较好看,你想拿去当帽子,可也不能在我没有被挖出去的时候抢啊!你可知道,你把我的叶子抢走以后,导致了那些人没能刨出我,最后让我生生烂在了地里!” 那土豆伸出四根细细的火柴棍,脸上齐全的五官生动地表现出了人族才有的愤怒和不甘,居然硬生生叫人愧疚起来。 可惜,时眠的脸皮之厚非常人能比。 “滚犊子吧。”她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扇开了那颗土豆:“你被挖出去立刻就要上饭桌,留在地里还能多长长再死,哪里不好了?” 她昂起脑袋,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何况你明明是个智障,我那时怎么叫都不会回话的,怎么可能来指责我?还有那个五官,天才如本土豆,都是没能修出齐全五官的,怎么你就能拥有五官了?” “这波幻象我给负分!” 话音一落,那颗土豆立即消失了个没影。 时眠撇撇嘴,又开始往下梳理。 她变成人的契机,乃是睡莲。 “该死的低等种族,你害得我身体……” “啪!” 时眠这次毫不犹豫地扇飞了眼前那个大放厥词的东西。 “幻化错了,给负分!” “……” 明心秘境有点委屈,明明是你记忆已经不清晰,没办法从中找到形象,我才随便幻化了一个的,你明明就不记得样子了,怎么就知道错了呢? 却听时眠低声嘟囔道:“还会发光,切,睡莲怎么可能那么漂亮。” “……” 她继续往下想起来。 天天为她操心头疼的玉妈妈,娇纵着她又尚有底线的时墨疏,各种各样的人影闪过去后,又出现了一个让她头疼的人,龙敢。 也许是她对龙敢的记忆太过鲜明,这个龙敢看上去格外的真实,就连羞涩抬头,目中那一点点渴望都清晰可见。 时眠本以为他会以炼心路上的自己干的缺德事儿为由找她的漏洞,没想到却是小瞧他了。 眼前的龙敢小腰一扭,豪放地表现出了比现实中还要风骚的一面。 “阿眠,踹我~” 他屁股一撅,双眼不断的眨着,做了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干!” 时眠登时从头到脚麻了一遍,恶寒不已,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上去,“咚”得一声,将龙敢踹翻在了地上。 却见他一脸如登极乐,舒畅不能自己的表情。 “……这个杀伤力,确实比前面任何一个都强大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实中的龙敢,有夸张到这个地步吗? 时眠脸皮抽了抽,看着地上那个有点用力过猛的龙敢。 原来在她心里,已经不知不觉将龙敢妖魔化了这么多啊。 她十分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幻象,评估着自己的内心。 “不过……” 时眠蓦然冷笑一声:“你还是错了!” 她挥手直接扇散了幻象,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真正的龙敢,怎么会这么容易满足于刚才那一脚?未免太小瞧他了!真正的他,此时应该尤不满意地拿那双讨人厌的眼睛看我才对!” “……” 龙敢的幻象消失之后,就是杜朔了。 他还是一张面瘫脸,看似毫无表情,实际上却眼中暗含了哀怨。 “小姐,为什么不去找我?你可知,那晚我被时墨辰引走之后……” “……” 时眠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什么,拍了一下掌:“对了,你好像还下落不明呢?” “……” 她支着脑袋也有点烦恼道:“哎呀,都给忘了,不知道有没有事儿,等等我修为上去一些以后去找你,不过现在就算了吧,幻境中说什么你也听不到。” 她又是手一挥,便将幻象挥散,没有一点要沉溺进去的样子。 “唉……” 时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里的幻象也太菜了,不是说是上界掉下来的吗?怎么还不如上次在地宫里的幻境真实呢?” 她摇摇头,有点无趣地继续梳理心性。 殊不知,同一时间进入秘境的修士们,此时都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一个二个不是歇斯底里地摇头尖叫就是生无可恋地无神呆坐,那些有毅力一些的,也是在使尽浑身解数在于幻境争斗。 整个定云界都出了名的明心秘境,真的会有那么简单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时眠本身从木灵变成人还没有几年,对常人来说相当打击心性的事情,对她来说可能压根不痛不痒。她没有学过人族的礼义廉耻,不懂道德品质,就算如今明白一些了,也没办法安然接受,毕竟她不是一张可以任意涂鸦的白纸,前几十年的经历,已经让她自有了一套观念。 这样的她,如何从正派的人族思想角度下手去找漏洞? 何况她那吹雪佛莲也不是白吃的,如今幻象对她影响力很小,甚至能让她清醒地明白这是幻象,多半有那吹雪佛莲的影响在。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 当初那个地宫里头,幻象化出的都是灵石啊! 她唯独对灵石狂热,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保持理智去想什么幻象不幻象? 时眠在这秘境中占了大便宜,可惜却不自知,偏叫明心秘境莫名背了个“不怎么的”的名头,也是无辜。 “然后是谁呢……” 眼前的人似乎有点高,时眠百无聊赖地抬头往上看去,吊儿郎当的表情便顿时凝住了。 是时墨疏。 不过不是平时的时墨疏,而是她最后见到他时,他清瘦疲惫的样子。 “阿眠。”时墨疏对她笑了笑,一张清逸的俊脸上是一如往常的温柔娇纵。 “……” 时眠几乎是无法自控地,将眼神全部黏在了他身上,尽管明知道这是自己脑中的幻象,她也没办法让自己潇洒地挥手过去。 她很久没见到自己这个便宜爹了,很是想念。 不知不觉地,她脑中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想法,等她察觉到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想念?” 她看着眼前温柔地对自己伸手,要抱抱她的时墨疏,不由得苦笑一声。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时眠将自己的手放在时墨疏的手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若我在这里停留,就无法提升实力去帮您了,所以只好先走一步。” “您放心。”她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看着时墨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会找到您的。” “……” 时墨疏的表情很是欣慰,又欣慰又担忧,就像是真正的他会有的反应。 时眠看着他消散不见的地方,甩了甩脑袋,继续打起精神。 接着,如时酌、赵宝龙和姚遇玄等人都出来绕了个过场,可惜,没有一个坚持过几句话。 时眠梳理着梳理着,就将自己不长的时间梳理到了现在。 “咦?”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呆站着,看着周围一如既往的白雾,眨了眨眼。 “怎么还不出去?全都梳了一遍,该出来的人都出来了,我的心性,应该是没什么差错了吧?” “……” 时眠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止没能出秘境,连幻象都还没有消失,难道说我的心性还有什么漏洞?” 没有人能回答她,她就只好自己去想。 可惜,她本来就已经很烦躁了,如今更是没办法理清头绪,想了半天,脑袋都晕乎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缺失什么。 索性,她就原地盘坐下来——小憩片刻。 倒不是她不着急出秘境,只是心绪不宁的状态下对于心性更没什么好处,只好先睡个觉冷静一下。 毕竟就算在这里栽了,也还有约战这一方式进入内门呢,不过是她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对上个个都不好对付的内门弟子而已。 谁知,她是没心没肺地睡去了,有些家伙却不满意了。 “咚!” “哎哟!” 时眠痛呼一声,捂着脑袋睁开已经有了些睡意的眼睛。 “谁打我?” 她四下看看,却除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什么都没看到。 “总不会是我的心性要求我不能睡觉吧?”她哀嚎一声,很没志气地瘫在地上道:“我这个脑袋实在没办法思考这么复杂的东西啊,让睡觉还不能睡一个?” “哼!” 她话音才落,一道重重的冷哼声就落了下来。 “吓!” 时眠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瞪大眼睛懵懵地望向周围。 “谁在?” “……” 没有回声。 她蹙眉低声道:“这难道也是幻觉?” “白痴娃娃!”刚才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时眠惊悚地弓腰警惕着周围,实在是一个本以为只有自己的空间内,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不见其体之人的声音,委实叫人不安。 “到底是谁?”她脑袋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有可能的人。 破难真君?或是别的真君?这声音显然是位老者的声音,一同进来的弟子都是年轻人,显然不会是他们。 没听说过那些真君会这样查探弟子的心性试炼呀。 时眠脑中胡思乱想了一通,那声音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张口便道:“吾乃明心秘境住持者,明心也!” “……什么?” 时眠嘴角一抽:“住持者?是像器灵一样的东西吗?” “非也。”那老者文绉绉道:“器灵乃是由器而生,乃器之本身灵智,而小世界不生灵,只孕育天道,然此明心秘境天道尚未成型,需得有一住持者掌控,吾便是这住持者!” “……” 她多少听懂了一些,却仍有不明之处,便问道:“可若你是住持者,那为什么是破难真君能打开秘境?” “哼。”住持者又是一声嗤道:“破难小儿如何能够打开秘境?不过是吾打开,他在外面装个相罢了。” “……” 时眠好久,才消化下了这个消息。 她单是想想外面那个气势滔天的大能巨擘,实际上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装个相,满脸深沉地收获一点惊叹的眼神而已,就觉得不忍直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住持者 “那……这位住持者前辈,您这是有何贵干呢?”时眠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幻象了,毕竟她从来没有过什么住持者之类的记忆,幻境如何模仿? 而且这住持者,敢称呼破难真君为小儿,也不知道是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虽然它没有露面,终究让人半信半疑,但时眠姑且还是得小心对待。 “看不惯你!” “……前辈,您怎么突然说起大白话了?” “……” “咳。”时眠感觉他好像有点尴尬,便连忙帮他找台阶下:“我是说,您怎么看不惯了?” “哼!”住持者这才顺了意,相当不悦道:“你们这些小辈来我明心秘境中试炼心性,本来也是吾勉强同意才为之,若你好好试炼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睡觉?你这是看不起我明心秘境吗?” “……不,前辈,你想多了。” “总而言之!”住持者苍老的声音瞬间低沉,严肃起来:“你敢在秘境中吊儿郎当的,吾便要惩罚你!” “惩……惩罚什么?”时眠咽了口口水。 “在这里呆上两百年,磨炼好心性再出去吧!” “什么?!”时眠拧着脸,不敢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别说我寿命都没那么长了,我如今可不是能在这里耗的情况啊!” “你搞什么?”她顿时就凶恶了起来,什么礼仪谦恭都不见了:“你到底是谁?别说什么住持者,逗我呢?” “……” 那声音沉默了一阵,才又道:“不过,你若是想早早出去,也不是不能,我可以帮你。” “帮个锤子,赶紧滚蛋吧,装神弄鬼的。”时眠冷笑着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袖袍,暗道了一声晦气。 “我可没听说过,在这明心秘境中不用心还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惩罚,本来就是弟子修心之用,修不成也可以放弃,怎么偏就你看不过眼?你还有权利给什么惩罚?上来就说我看不起秘境,要让我呆上两百年,你是在故意压我,说!到底有什么企图?” “……” 这下住持者是真的愣了。 不对呀,刚才明明就仔细观察了这个小丫头,的确智力不高才对,怎么这么容易就察觉到了? “吾……” 他突然有点语塞,不知道该怎么骗下去,毕竟他独自呆了这么久,几乎从未与人接触过,虽然年岁活的长,但还真不擅长玩儿心眼儿。 “吾什么吾?”时眠嘲笑道:“连上古文言都说不清楚,一会儿白一会儿文的,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上界掉下来的明心秘境住持者?” 住持者听这话,就晓得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傻了半天,急得团团转,也没想出什么法子。 他本来看着时眠不灵光,便用了最简单原始的方法,想要控制住她。 先声夺人,强词夺理,因为没有身形而不知不觉产生的未知恐惧,再加上最后那一个苛刻的两百年,照理说,这样的小丫头应该彻底被打破心理疑惑和防备,狼狈的求他放过才对,届时他便可以大发慈悲地放松一些,但会提出条件,而这丫头还会无比的感激他,然后毫不犹豫的答应条件,完全不再想其他…… 可是,为什么这丫不按套路走,说翻脸就翻脸? 住持者慌乱也只是一瞬间,毕竟年纪不是白活的,当下就作出了决断。 “小辈!你没有资格质问吾!吾确实有目的需要你去实现,且你如今已别无选择,必须去完成!” “什么意思?” 时眠一惊,蹙着眉问道。 “你现在已经走不出这里了!无论你是不是能通过心性试炼,只要吾不让你出去,你就永远也出去不了!你自己想吧,是死在秘境当中,还是帮吾办事?” “你说困我就困我,谁信?”她嗤道:“你是什么牛鬼蛇神,就有本事控制明心秘境了,可拉倒吧!” 时眠席地而坐,闭着眼睛就开始冥想,不再去理会这个所谓住持者,只想着早些破了心障,出去找裁判弟子说说这试炼途中出现捣乱者的糟心事儿,多得点补偿积分才对。 谁知,一闭眸,她就发现糟了。 她的元神上出现了一轮黑沉沉的雾圈,绕着元神形成一个环,简直是分分钟就要逼下来的架势! 更出奇的是,旁边与睡莲、龙日天和凉拌鸡的元神契约,居然都变成了灰色,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她才没办法感受到睡莲的存在。 “你弄得什么东西?” 她“唰”得站起来,失声叫道。 “上古鬼道元神禁锢术,大浮沉术,中术者若无施术人亲自解除,则元神永被禁锢,不得离开原地,修为也不得寸进,转世投胎也不能,直到千百年后,元神被岁月消磨干净,方得解脱!” 住持者声音中满是傲然,显然对这什么上古法术很是傲然,听着就能让人在脑中描绘出他盛气凌人的样子。 “本来是不想使用别的手段的,谁知小儿你不识好歹,就休怪吾不仁慈了!” “……” 时眠听完,都快被气笑了,这老匹夫,施压诱惑不成就直接光明正大的威胁,还一副施舍的样子,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 可是她偏偏做不了什么,虽然不知道这个老匹夫是怎么做到在她不知不觉中施下这种法术的,但她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得中招了,只有被威胁的份儿。 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心中暗恨,怎么也不服气,便问道:“为什么偏偏是我?进入秘境的弟子那么多,怎么就选上我这样实力不出众的呢?” “这个……” 住持者沉吟了片刻,道:“因为你身上有鬼道的气息。” “鬼道的气息?” “没错,既然与鬼道有关,帮吾办事也就方便了,正好你资质看上去也不错,将来一定能进入到内部,不选你选谁?” “……” 时眠是憋屈地肝疼。 无妄之灾啊! 什么鬼道的气息,是龙日天?还是时酌?总之又不是她自己,怎么就威胁到她身上了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要挟 “……我若帮你,你可会帮我解除这个什么禁锢术?”时眠黑着脸,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这句话。 她自己巴结人时,可以软骨厚脸皮,可这不代表谁势大于她,她就愿意软骨,她向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惯了,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压和威胁,怎么能忍? 只是如今情况实在叫她无法反抗,修士比丹田还要重要的命门,元神,被人家控制在手里,她怎么反抗? 回去一定要找裁判弟子投诉,不,干脆找坐镇修士,或者直接闹到破难真君那里去,这什么破秘境!堂堂小清灵宗居然连弟子试炼的安全也保证不了? 住持者显然只能禁锢她的元神,没办法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是故技重施,打一棍子又给一颗甜枣,好声好气道:“那是自然的,不止如此,吾还知道你心性到底差在了什么地方,指点你一番也不是不行。” “我怎么相信你?”时眠冷眼道。 “你不得不相信,不是吗?” 老匹夫! 时眠在心里咬着牙道。 “……唉。” “那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气过了,也就冷静下来了。形势逼人,她只好在心里叹气,乖乖认栽。 “帮吾拿来这小清灵宗宗主的腰牌,仓库中的引魂草,以及请动九衡小儿来助吾一臂之力!” “……” 时眠默默翻了个身,呈大字摊开在地上,双眼无神道:“来吧,要杀要剐随你便吧,弟子做不到啊!” 住持者抽了抽嘴角。 “你若不同意,吾便只好将你永远囚禁了,是拥有自由身,去努力做,还是永远一个人呆在这里,便由你自己取舍吧。” 时眠能怎么取舍?还不是只有接受! 她只有侥幸地劝着自己,说不定出去了,这家伙就拿她没办法了呢?总归还有那么多真君在,这种关乎明心秘境和宗门的事,他们总不会吝啬于救她一个小小人物来换取这种消息。 “我同意了,你可以解除了吧?”她无奈道。 “嗯。”住持者满意地点头。 时眠却发现她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她同意二字才刚刚落下,就见围绕着元神的那一圈雾一凝,变成一个小小的乌黑印记,烙在了元神上头。 “……” “上古鬼道元神禁锢术,在中术者承诺了实验之后,会化为信誓符,一旦你有了违反信誓的意图,就会重新禁锢元神!” “……那我岂不是想都不能想?”时眠抽了口气。 “正是。”住持者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来情绪,可惜时眠就是觉得很欠揍:“不过不用担心,等你完成了信誓之后,此符自然就会消失,吾还不至于害你一个小辈的终生,这只是一段雇佣关系罢了。” 时眠听着,气成了一张嘲讽脸。 有你这么无良的前辈?有你这么不要脸皮的前辈?这还不害终生呢,算盘都打到宗主身上去了,她稍有不慎就是得罪整个小清灵宗,死无葬身之地,而说雇佣关系,她又能得到什么报酬?强买强卖的逻辑。 “既然你同意了,也差不多该出秘境了,你先将灵力运转几个周天,平静下来之后,吾再助你。” 时眠心中憋闷,情绪起伏又大,再加上幻象那见缝插针的影响力,的确是很容易出问题,她自己也察觉到了,便盘坐下来,乖乖运转起了《长生经》。 别说,这《长生经》虽然是烂大街的养气功法,但对她却好像有奇效一般,运转起来很流畅,几个周天很快就过去了,同时她心神也平静了不少,不若方才的气急败坏。 她自己本身就是信奉实力大过一切的,如今没了幻象特意诱导的负面情绪,也明白这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不过这是一回事,她服不服,又是另一回事了。 或许是感觉到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住持者那沧桑的声音又缓和了一些,听着叫人很是舒服,很容易就陷入了他的声音当中。 “你可想过,你的心性,为什么会幻化出一片不见边际的雾?” “为什么?”时眠反问道。 她犹有警惕,不敢真的沉入他的声音中去,被他带着走。 不过住持者却没回答她,而是又问道:“你可想过,为什么你走了那么久,却也找不到出路?” “你的心性,到底是哪里有缺失,才会将你困住?” “……” 真正好的师父,往往不会直接言明弟子问题所在,而是稍加点拨,再由弟子自己去悟,这样,往往才能让弟子获得最多的收获。 显然,住持者就用了这个方法来点拨时眠,她察觉到,便没有再抗拒,而是真的思考起了这问题。 谁知却被问得愣住,还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什么会幻化成一片不见边际的雾?因为她的心性是雾就幻化成雾咯。 时眠眉头紧锁,双手揪着,用为数不多的智力思考着。 为什么找不到路?是因为她的心性就没有路吧…… 所以,她的心性到底缺失什么? 时眠不知不觉地沉思了起来,甚至已经忘记周身的一切,连方才对住持者的忌惮都给忘了,只沉入在这几个问题之中。 她在白雾中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 她感觉自己的脑中仿佛有什么奇妙的东西炸开了,那种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玄妙感,让她深深地沉了进去,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给了她牵引,她朝那方向走去,一直在走,却怎么也找不见。 终于,她抓到了。 时眠蓦然睁开早已闭上的眼睛,精光乍现。 她悟了了! 浓重的雾似乎在一点点散去,时眠清楚地感觉到了心里那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受,和眼前所见一模一样。 她一点一点捋下去,只感觉自己整个人也一点一点明朗了过来。 她的心性到底缺失什么?缺失的不就是一条路吗?若有路,不就可以走出迷雾了吗? 而路代表的,是方向,方向所指的,是目标。 时眠,缺了一个目标! 明白了这一点,她也就好去填补这个漏洞了。 的确,修炼至今,无论是当土豆时,还是当人时,她都没有想过自己是为什么而修炼,浑浑噩噩,似乎就过来了,没有目的,心性怎么才能成型? 她作为人族的心性压根都还没有成型。 要心性达成一个圆满,就得找到目的。 时眠又一次蹙眉沉思了起来,周围的雾将散未散,隐隐就能见到光亮了。 她至今,最迫切地想要好好修炼的一次,也就是时墨疏下落不明,她又只能在时墨辰手下灰溜溜逃走的时候。 那时候她想要好好修炼,是想有朝一日找到时墨疏,将时墨辰那个讨厌的家伙给收拾一顿。 之后,也就是如今,被这莫名其妙的住持者威胁时,她又一次想要好好修炼,为了不这样随便遇见个家伙都能轻易要挟自己。 她最终追求的是什么呢? 是实力。 雾气又散去了一些。 可她透过实力,又追求的是什么呢? 是自由,不受束缚。 雾气几乎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层,轻薄地包裹住时眠。 时眠却透过这雾,看见了更远的地方。 她找到了,她之所以要修炼,是要从这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的世界中跳脱,是为了自由自在,为了无法无天,为了让她思念之人不受伤害! 她可以不求名,不求利,不求成为什么一宗之主,拥有无数弟子徒孙,也不求成为什么强势大能,走到哪里都要接受跪拜。 她修炼,只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保护,为了自由! 雾终于散了。 时眠站在演武场上,双目一片清明。 她终于完整了。 丹田中已经不太像土豆的土豆,蓦然又发出了一根芽,飞快的生长着。 这根新芽似乎色彩缤纷,又似乎什么颜色都没有,一眼看去,只觉得迷幻,就像人的感情一样,似乎五彩缤纷,又似乎只出于简单的欲望,但总之,它真实存在。 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坑 “不过……” 时眠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眨巴了一下。 “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抬头看了看已经漆黑的天空,那上头星辰很是闪烁,一点也不像白日那样被云雾遮掩,再看看空荡荡的演武场,静悄悄的,连守夜弟子都在点头,只有寒风吹过去,带起一片落叶。 时眠只觉得内心的泪水逆流成河。 “不要耍我啊!!” 她一下子扑倒在主演武台上,一张脸拧巴成一团,欲哭无泪。 她这到底是在秘境里头呆了多久?不要说什么几个时辰多少积分的问题了,今天的比试都已经收场了啊!! 时眠只觉得生无可恋,她的承诺,她的靠山,她的前途,全没了啊! 守夜的两个弟子被她的大呼小叫给惊醒,连忙大喝一声:“谁人放肆?” 随即便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手上动作不忘停。 “自己人自己人!两位小哥莫冲动!” 时眠看这两人居然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登时吓得一跳,连忙告饶道。 可惜,那二人根本不听她说话,俨然一副要先将她拿下再说的架势。 “噔!” 就在她要还手的时候,突然,有别的东西替她承下了那两个弟子的手掌。 时眠有些呆楞地看了看眼前这层冰,感觉有种迷之熟悉。 “你二人,不必管此事。”一道娇嫩的声音有些淡淡道。 时眠和那两个弟子一同转过头去,看见眼前轻点着下巴,娇俏又骄矜的步梦,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小……小步师叔?”两个弟子愣了一下,才犹豫道:“可是此人……” “此人乃是我们真君亲点要见的,若有人问起来,就说真君的名号便是了。”步梦一口真君就将他们堵死了,那两人对视一眼,便识趣地躲得远远的了。 “步姐姐?”时眠故作乖巧地看着她。 步梦撇撇嘴道:“叫师叔,懂不懂规矩。” “好吧,师叔……您怎么在这儿?”时眠虽然不太明白,但眼睛就像是放了光似的盯着步梦,显然算盘已经打得噼啪响了。 这师叔的名头,怎么也不能是做白用的,巴结上了,没准就多给一个机会呢? “还不是你太不争气。”步梦脸色很是嫌弃道:“知道你在秘境里面呆了多久吗?整整五个时辰!” “本来秘境里面时间就与外界不同了,你这就相当于是呆了整整两个月,你说你这?” “……呵、呵呵。”时眠眼睛尴尬地到处乱瞟,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 “不对啊!不怪我在里面呆的久,是因为那秘境里……” “那秘境里什么?”步梦疑惑地看了眼突然僵滞的时眠,不满道:“反正就不要狡辩了,外门晋内门大比已经结束了,最终晋内门的人选也确定了,你没希望了。” “……” 时眠默默然,只觉得心口像是憋闷着一口老血,偏偏她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元神上那个蠢蠢欲动的信誓符,就是在赤裸裸地威胁她。 太无耻了! 步梦看她那个脸色,小脸又有些不自在开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挽回的方法……” “什么?”时眠顿时抬头,满脸期盼地看向步梦,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 步梦抿了抿嘴,手不自觉地抓了抓衣角。 “步师叔……”时眠见状,赶紧趁热打铁,一双眼睛几乎是瞬间就酝酿除了眼泪,泫然欲泣地看着步梦道:“弟子我实在是不甘心呐,我绝对是有实力在身的!您一定要相信我,何况我出身孤苦……如今又得罪了大家族……” 她絮絮叨叨了半天,把步梦都听得不耐烦了,才赶紧摆手打断道:“行了行了!” 她翻了个秀气的白眼,鼓着嘴道:“我告诉你,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接受。” “嗯!”时眠眼睛晶晶亮的。 “我家真君……有意收你为记名弟子。”她眼神不知道为何有些摇摆不定,不过时眠没在意这些,光被胸膛中蹦哒个不停的心脏给带过去了。 “你若有意,可以随我去见真君,你若无意,也可以拒绝。” “有意有意!当然同意了!不过师叔……你是说真的吗?”时眠简直差点被这个馅饼砸晕,激动的一蹦三尺高。 元婴真君的记名弟子,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她几乎能在宗门内横着走!而且各种功法资源也绝对比起普通内门弟子要好。 这个身份若是成了,简直比她一开始预想过最好的结果还要好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步梦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家真君脾气非常不好的,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想清楚了!” “……我家真君,还有可能苛待弟子!”步梦咬咬牙,低声道。 再苛待那待遇也比普通弟子好吧? 时眠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点头。 步梦看了她半晌,才转过身道:“那你随我来吧。” 时眠美滋滋地跟着她走向早已停下来的仙鹤,一点也没注意到,她转头时眼中的那抹不安和心虚。 直到两人乘着仙鹤走了,再一次冷清下来的演武场上,才有人又从暗处钻了出来。 时酌面色如往昔一般,挂着让人摸不透的笑容。 她看着时眠离去的地方,眼睛眯了眯。 突然,她恍然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似箭一般扎向一处,那股被窥探的感觉却又突然消失了。 难道还有人在? 她笑容渐渐淡下来,冷沉着脸,不发出一点声息地走了。 这厢,时眠跟着步梦,乘仙鹤于月色中徜徉山海,清晖洒下,明谷壑了沟渠,飘然欲仙,舒畅得她都迫不及待想弄一头仙鹤了。 不得不说,小清灵宗作为定云界第一大宗,那占的山峰不只是最广、灵脉最丰富的,还是最美的。 不过这一切,在她看见守一峰上那座在月光下盈然玉立,却又高傲地仿佛要与月比肩,有如桂树月宫一般的玉宫时,都大打了折扣。 她在心头默默地想,人间仙境,或许莫过如此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九衡 步梦目送着时眠战战兢兢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小梦。” 仿佛结了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步梦顿了一下,才乖乖转过身去,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 “师祖说的是一定要将她带回来,可没有说过可以任她选择。” 步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和他那张脸一样不近人情。 “啊……啊,我只是……”步梦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解释出个什么。 她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还好猜对了,真君不会无聊到查探她们的情况,而是让哥哥来。 “不要乱说话,懂事一点。”步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回身走了,徒留步梦捏着拳头在原地。 而进入玉宫的时眠,此时也从兴奋中冷静了一点。 周围都是森森寒气,把她硬是冻得清醒了过来,感受着这里无形的压力。 这里是一位元婴真君的寝殿,而现在,她一个练气六层的小杂鱼,被这位元婴真君单独召见,还要收她为记名弟子…… 这怎么可能? 时眠是真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她被一位从未谋面的元婴真君给看上。 她资质说不得好不好,确实比一般人好一些,但也比不上从小天姿资源灌溉出来的顶尖天才,九衡真君一个元婴真君,怎么说也不愁没有好弟子。 要说是廉溪真君打过招呼请着照顾一点吧,那也不至于当成记名弟子来照顾啊?元婴真君那是什么身份,能吩咐一个徒孙的徒孙照顾她一下都不得了了。 可若是有其他意图……她有什么好图的?全身上下最值得吹乎的,也就是从未被任何人发现过的睡莲了,这九衡真君,到底是看上她什么呢? 时眠一路走进玉宫,就看到空荡荡的大殿。 这里处处摆放都极为精致,简直像是哪位追求完美的女修寝殿,回想起来白日见过的九衡真君,时眠暗想着莫非他的喜好和长相一样,都是偏女性的? 大殿中没有人,她又不敢乱走,想着步梦说的是让她自己找,犹豫纠结了好久,才狠狠心,往隐有响动的内室走去。 “真……真君?” 时眠小心翼翼地站在内室门外,头都不敢抬一下。 “小步师叔叫弟子来……” “进来。” 浅淡的声音传出来,却带了丝无法描述的威严感,叫她忍不住脚下一抖。 太没出息了。 时眠暗啐了自己一口,深吸口气,乖乖走了进去。 谁知一进去,她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清风舞明月,幽梦落花间。 她脑袋里不知不觉就出现了这么一句。 实在是眼前的九衡真君过于令人惊艳,她控制不住自己,如此姿容若莲,颜华若妖之人,她也是第一次见。 人的容颜原来真的可以到这个地步。 连一向不喜欢描写外貌的作……连一向不太注重外貌的时眠,都忍不住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打了个寒噤,赶紧挪开视线行了个道礼,胆战心惊道:“是弟子失礼了!” “……” 九衡真君没回话,依旧摆弄着手上的玉钗。 时眠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明显是女修才用的玉钗,看上去更像是半成品,而九衡真君拿在手上,居然就是在雕琢花样。 “你叫时眠?” 她又打了个颤,忙道:“是弟子……” “……时眠,前阵子那个时家的人?”他没有抬头看,而是漫不经心地问着。 “正是。”时眠不敢在他面前有所欺瞒,乖乖答道。 索性九衡真君也只是这么一问,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他又道:“你想入内门?” “正是。” “那就当本座的记名弟子吧。” “……” 时眠眼神晃个不停,捏了下拳头,才道:“……可否容许弟子问一问,您怎么会想收弟子为记名呢?” 九衡真君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时眠的心也跟着一滞。 他抬起头来,盯着时眠看了几息,才突然笑道:“你倒是胆子很大。” “不敢。”时眠低头,却没有收回问题的意思。 九衡真君顿了两下,才道:“没什么原因,一时兴起罢了,你母亲,本座原也是认得的。” “……我母亲?”时眠顿时就抬起了头,有点惊诧道。 她母亲到底是何方人物?难道不就是一个小家族的小成员的早夭妻子吗?怎么一个二个的元婴大能都认识她? 不过九衡真君显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她也不敢再多问。 “你回去收拾一下,找个侧峰住下吧,三儿会带你领身份玉牌。” “是……”时眠迟疑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而已?她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罢了,大比最后一日,还是随我去一趟演武场吧。”他突然又道。 时眠忙不迭点头,她知道,宗门大比最后一日,乃是非门派弟子也可以约战的一日,美其名曰天下修士互相交流学习,其实就是平日有冤有仇的都一并在这上面解决而已,什么都不约束,全凭修士自己约战,且生死不论。 她若是就这么被收了记名弟子,肯定是要被诟病的,毕竟她什么都一般,还需要一战来作为契机。 难为九衡真君还想得到这种事情。 时眠在心里感慨着,同时心里的狡猾点子也冒出来了。 届时,她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上,姚遇玄和姚家总不会还能忍下来吧?她主动提供机会,就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了。 “好了。” 九衡真君吹了吹玉钗上的玉屑,来回端详了一番道:“没有问题了。” “你过来。” 时眠傻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是叫她过去? 九衡真君一眼扫过来,她才赶忙僵硬着身体走过去。 九衡真君将她身子掰过来,背对着自己,才悠然地开始帮她挽头发。 时眠却只觉得毛骨悚然,头发倒竖。 这是玩什么?元婴真君给她挽发?她是不是在做梦? 九衡好久才梳理满意,给她挽了一个她平日绝不会挽的复杂发髻,插上了那玉钗。 时眠更是觉得晕乎了。 手法这么熟练,是积年的变态吧? 谁知,她晕晕乎乎被叫着退下时,却隐隐听到背后那虽然冷漠却难掩一丝嫌弃的声音。 “啧,多久没洗头发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送离 时眠得意地哼着小曲儿,从容师姐的洞府里走出来,脑袋里在不停地打着算盘。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虽说莫名其妙被九衡真君收为记名弟子这件事来的有点突然,不过这对她的打算来说只有好处绝无坏处,唯一可惜的,就是清酒要走了。 时眠回到自己在外门的临时洞府,方一进去,就看见清酒还是跟大爷似的享受着时酌的服侍,那点别扭立马就消失了。 “我说清酒大人,您不是要走了吗?” “是啊。” 清酒掸了掸翅羽,鸡眼斜瞟过来。 “那您这架势……”时眠眼角抽了抽。 “切,真是小气。”清酒用鼻子出了口气,鄙视地看了她一眼道:“才呆多久呢,就迫不及待要我走了,没良心的家伙。” “嘿嘿。”时眠傻笑着:“哪儿能啊,这不就问一问吗。” “行了。”清酒嗤了一声道:“针尾角藤拿来,我今日便要走了。” “……” 时眠瘪瘪嘴,颇有些肉疼地从乾坤袋里头掏出早就分好的一根角藤,闭着眼睛,右手要伸不伸,一副憾然割舍的怂样递给了清酒。 清酒上看看下看看,确定没问题了,才毫不客气从她手上将角藤夺过来,一点也没在乎她那点小力气。 “行了,既然你烦,我现在便走了。”它朝时眠摆了摆翅膀,便跳下软榻,朝洞府外走去。 时眠一听它这么说,莫名又有点不舍,带着时酌一起出去,就看清酒转眼间从小锦鸡变成了高傲俊丽的青鸾。 “您回去可小心点啊,出去别被巡逻弟子发现了。”她满面纠结道。 “用你说。”清酒身长一丈有余,看时眠就像看虾米一样,此时是别有一番威风。 “阿酌妹子,这些日子麻烦了啊。”清酒倒是有心情跟时酌打招呼。 “您一路小心。”时酌仰头笑道。 “好嘞。” 它猛得一展翅,巨大的双翅线条优美,羽毛一片片无比梦幻。 “行了,我这便走了。” 清酒扇起翅膀,将脚收在了肚皮底下,盘旋一会儿,却还没有离开。 “……臭丫头,虽然本大人不在,不过你也不用消沉,遇见碍眼的家伙就收拾掉,别把麻烦揽头上了,懂不懂?” “嘿。”时眠看了看一直不愿意低头看她的清酒,不由得咧嘴一笑。 “晓得啦!” 清酒猛得扇起翅膀,带起的风将底下时眠的头发吹的向后飞扬。 “在就再见啦,日后,我还会回去的!” “……” 清酒已经飞的远了,那身影在天空中看着,可叫一个潇洒不羁。 时眠看着清酒远去,轻轻低叹了一声,道:“我才发现,原来清酒是母的呀。” “……” 听力很好的清酒,又飞回来给了她一爪子,才再次飞走。 “少看些不该看的!” “哈哈哈!” 时眠开怀大笑着看它飞远,空中落下来一片翅羽,她接住,捏在手上,直到清酒再也看不见影子,才回身。 这一别,就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再见了。 她心里有些怅然。 “阿眠。”时酌的声音勾回她的思绪。 时眠抬头看了看她,见她正安抚似的微笑着:“我们是不是该去新洞府了?” “嗯……走吧!” 她心里一暖,莫名觉得有这么个妹子还挺好的。 “不过,阿酌,你的伤还要养多久?” 她不过是想起来这回事儿,多嘴问了一句,就见时酌又两眼泪汪汪了。 “阿眠是嫌我麻烦了吗?我现在无处可去,若连你也不收留我……” “好好好!”时眠眼角一抽,赶紧求饶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想待多久都没问题的。” “那就好。”时酌这才破涕为笑。 她却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郁闷,她这是招上了个什么人儿啊? “说起来,阿眠。”神念里头突然穿出来龙日天后知后觉的委屈声音。 “我好歹也帮清酒剔了这么久的指甲,为什么它给你们告别,却一句都不提我?” “……” 时眠将自己的堆云掏出来,两人在云上悠闲地坐着闲聊。 “说起来,还好小清灵宗没有什么筑基以下不得在宗门内飞行的规矩,不然咱们就得去挤传送阵,或是雇灵兽了。” “是啊,听说小昀派就有这规矩呢。”时酌弯弯着眼睛道。 “说起来。”她眼神有点飘忽地瞟向时酌道:“你也是小昀派定下的弟子了,日后可要回去入门?” “那就说不定了。”她苦笑道:“那里离大还魔斋太近,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这样啊……” 时眠默默无语。 小清灵宗占地极广,为了不打扰修士们的修炼,互相之间的洞府都隔得很远,就别提时眠是从外门到内门去了。 这里距离热闹的仰韶峰也远,悠悠然飞行之间,居然没遇见几个修士,惬意极了。 “对了。”时眠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我那天在秘境中呆久了,后来你可是自己找到了回洞府的路?” “是啊,我见你不出来,又肚子饿了,便自己回去了。” “可是你又没法儿飞行,也没有身份令牌乘传送阵,怎么回去呀?”时眠不解。 “清酒大人接的呀。”时酌歪头看她。 她立马就什么疑惑都没了,只是暗自嘀咕着清酒不小心。 她进来时清酒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锦鸡,自然没人说什么,可若是一只快要结丹的青鸾,那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要给宗门申请才能带入宗门的,谁知它那么不讲究,居然就在修士那么密集的地方接走了时酌,要是害她被罚了怎么办? “不过,阿眠你在那明心秘境里头,可有收获?”时酌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算是吧。”时眠很不情愿地答道。 比起收获来说,她得到的恐吓要更多一些。 “那就好,我一直听说明心秘境对修士很有益呢。”时酌看着时眠那面色,笑容不由得加深了一点。 “啊,快到了。” 时眠突然看见了前面云雾中露出一个尖的山峰,眉开眼笑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洞府 步梦给她安排的洞府,在守一峰的侧峰上头。 守一峰为主峰,侧峰两座,次峰十数,还有数不清的矮峰,时眠这个身份,安排在矮峰高了,独占座次峰又低了,只能和步梦一起,住在侧峰上,日后想必少不了与步梦接触。 “让你看看我的洞府!” 时眠眉飞色舞地领着时酌跳下去,双手一挥。 时酌顺着看过去,就看见一座看上去简陋,不过很宽阔的洞府,凿在临近峰顶的位置,但显然是次位。 不过也不愧是元婴真君的记名弟子洞府了,此处什么灵田、灵兽院都备齐,地方还不小,甚至连地火都已经引好了,算的上是时眠住过最好的地方了。 “先进来吧。” 时眠将新得来的身份令牌在洞府门口晃了一下,就见那看上去很沉重的石门,居然悄无声息地挪开了。 “咱们先收拾收拾,让这里能住人再说。” “好。” 时酌看着她那屁颠屁颠四处跑的身影,又看看这到处积灰的高大洞府,眼睛里闪过一抹不耐,但在时眠转过头来时,又瞬间变成了笑意。 “看你高兴的,不先给洞府起个名字吗?” “啊……” 时眠恍然,停下来捏起下巴。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她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一个好名字,但念及这是她在小清灵宗的洞府,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在小清灵宗的目的。 她一开始来此的目的,就是拜师学艺,早日拥有可以找到自个儿老爹的实力,现在又变成了拥有让自己自由的实力,不过,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她不会被那个该死的住持者给坑了的前提下。 说起这个,时眠就来气。 住持者就像是根搅屎棍,本来安排好的一切,各种大好前途,全被他给搅和没了。 不过虽然这么想,她却不敢有一点毁约的心思,元神上的印记大咧咧地摆着,就像是在嘲讽她。 时眠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让自己畅快一点的名字。 “阿酌,你看,叫风骨府怎么样?” “风骨府?” 时酌嘴角抽了抽,笑容变得有些奇怪道:“怎么想起这么个名字呢?” “嘿。”时眠笑道:“意思就是,我是个有风骨的人,谁胁迫我我都不服,怎么样,有骨气不?” “……那你便取这个名字吧。”她呵呵笑着,心里却不知道对这个浅显易懂又相当不符合其主人真实脾性的名字怎么想了。 时眠显然很满意,点点头就乐颠颠地跑出去,在那块还没有刻字的石牌底下,拿着碧元掌中剑一阵敲打,直将三个大大的,她自认为一笔一划都相当有“风骨”的风骨府三个大字刻了上去。 “怎么样?”她挑眉看向时酌。 “……不错。”时酌低头,忍笑忍得有点难受,但转念一想,日后自己也要住在这三个大字之下,又忍不住黑了脸。 “嗯!” 时眠倒是毫无自觉,这已经比她拿笔写出的字要好太多了。 “好了,剩下的就是整理一下整个府了!” 她扯着时酌,先是将洞府打扫干净,又跑到仰韶峰下头的坊市上买了一堆家具和蒲团,还有各种洞府可用的聚灵阵法、隔音阵法、保护阵法,和一堆灵草种子,才回到洞府开始忙活。 毕竟这里是她以后要常驻的地方,她自然是尽自己所能地买了最好的一套东西,甚至那个聚灵阵法,还是她卖了一节针尾角藤后才凑齐的灵石。 作为记名弟子,她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六十块灵石,还要完成基本的弟子任务才能领,弟子想要赚灵石,多还得靠自己的本事,只是单上宗门的免费课程还不够,学不到太深的东西,而更高级的课程,还得完成任务,赚取宗门贡献点,才能花费点数去听课。 时眠虽然是九衡真君的记名弟子,但也仅此而已,她虽然在月例上比别人多一点,选择功法的权限也要高一些,但却没有资格去求九衡真君的指导,只能靠自己听课,或是拉进一下各种内门弟子的关系,去求指导了。 可以说,这小清灵宗内,不努力就想吃白食是不可能的,而越努力的人,能得到的也就越多。 当然了,步梦步月这种人不在范畴之内。 时眠将洞府布置好,起码不再是一开始那个简陋的石洞,而是各种器具齐全,又翻了灵田,将买来的基本灵草种子拨下去,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旁边的时酌笑道:“辛苦你了,你选一间屋子?” “唔……”时酌眼睛一扫,便指了最外面的那间屋子。 “不好打扰你修炼,咱们便离远一些吧,你住最里面,我住这外面。” “随你怎么选吧,我都无所谓。”时眠挠了挠头,又将自己早准备好的身份令牌给了她。 “这是我问步师叔要的身份令牌,你若要在这里长住,没有令牌不方便,只是因为你不是弟子……所以这是侍女令牌。” 她言罢,小心翼翼地看了时酌一眼:“实在是,我还没能力帮你弄到权限更高的令牌,你又说日后要走,我便想你大概没有入小清灵宗的念头……” “我明白。”时酌温软地笑了笑:“紧张什么,本来也是我麻烦你了。” “唉,你不介意就好。”时眠傻笑。 “没事,对了,晚饭在哪里吃?”她不动声色地偏开话题。 “弟子食堂。我跟你说哦,这里的食堂,居然都是灵材做的,每一道吃了都对修为能有进益,而且据说味道也相当好……”时眠兴奋的脸色渐渐淡下来,郁闷地撇了下嘴:“就是太贵了。” 宗门不管练气弟子的吃饭问题,毕竟每个月都会发足够的辟谷丹。而这弟子食堂,其实是为筑基以上弟子准备的。筑基修士以上已经辟谷,不用进食,若要进食,一般也只吃有益于修为,或有特殊功用的灵餐。 “不过,咱今天开心,吃一顿就吃一顿吧!”时眠咬咬牙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形象 数日后,时眠清早便爬起来,忙上忙下地收拾侧峰。 步梦打了一夜的坐,出来就看见她满脸喜气地掸着不存在的灰,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记名弟子不是做这些事的,你过来。” “步师叔。”时眠亲亲热热的凑上去,笑成一朵花儿。 “真是……”步梦恶寒,咧嘴道:“你有这时间,不如收拾一下自己的外形。” “外形?” 时眠疑惑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宝贝法衣,灰布鞋,低调又不起眼,没毛病啊。 “啧。”步梦嫌弃道:“你虽然只是个记名弟子,但我们守一峰被多少人看着,今日大比终日,你要就这样上去了,不是给我们峰丢脸吗?” “这样啊……”时眠咂咂嘴,才反应过来。 她一时还真没适应这身份的转变,想来这记名弟子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九衡真君毕竟难得收一个,今日大比上,还是有不少人关注的。 “进来,给你订做的弟子服已经送到了。”步梦斜了她一眼道:“自己不知道拿,还要我帮你,以后你不只要去领自己的月例,还有我们整个峰的,都归你,明白吗?” “我晓得了。”时眠挠头,不好意思地答道。 “……” 步梦在前面嘟囔个不停,手上动作却没有慢,把她按在自己洞府内的凳子上就开始重新帮她挽髻。 “道髻都不会梳,你以前到底是有多娇生惯养?”她虽然一直在念叨,不过因为声音爱娇的原因,听上去更像是在撒娇。 “麻烦步师叔了……” 时眠莫名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步梦给她梳道髻时,便没忍住往周围看了几眼。 别看步梦这样子,似乎是个娇娇大小姐,但看这屋内,是当真朴素,比她以前见过时酌的闺房要差太多了,俨然是个苦修的样子,再看她手上麻利的动作,时眠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步师叔以前没有侍女吗?”她忍不住问道。 “我们一脉一般都不提倡侍女。”步梦眼睛盯着她的后脑勺,认真地挽着髻。 “修行途中,自己动手才是最好的,正是这样日常的小事,才有助于修心,哪像你还带个侍女?” “记住了,整个守一峰主峰侧峰,只有你我、哥哥、师叔和真君五人,若是看见其他人,没有通报就上山的,多留意些。” “明白了。”时眠点点头:“不过……这个师叔,是何人?” “是真君唯一的弟子,丛雨真人,你见到了,记得叫师伯。” “哦……” 时眠脑袋中突然冒出来自己听到过的八卦,九衡真君在取道号之前,似乎也是姓步的,而他收的唯一一个弟子就是家族中的后辈,看来步梦步月,也和九衡真君是同一个家族? “好了。”步梦拍拍手,又对着时眠撇嘴道:“以后自己学习梳道髻,看看你之前那像个什么样子,当了我守一峰弟子,就不能那样不修边幅了。” “好嘞。”时眠笑笑。 “这个。”步梦从腰上解下来一个明显和其他乾坤袋差了一个档次的袋子,扔给时眠道:“是你的一套东西,自己回去换好,过会儿咱们就该去仰韶峰了。” “麻烦你了步师叔。” 时眠捧着东西,就笑着道谢,往回走去,结果一个不留神,瞄见了步梦书桌上放的一本书。 “《极阴录》?”她心头一顿。 若往常她看过即忘,但有了极阴之地那一遭,她却对这方面相当敏感。 “瞎看什么呢?” 没等她再仔细端详,身后的步梦就一巴掌拍了过来。 时眠一个踉跄,就出了洞府,洞府大门轰地关上,将她隔绝在外。 “赶紧去换!” “……” 她歪了歪头,不明白步梦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不过还是屁颠屁颠捧着乾坤袋,回到自己的风骨府去了。 洞府里头,步梦攥着那本《极阴录》,抿了抿唇,将它塞在了书架的最下方。 那厢,时眠乐呵着跑进洞府,就见时酌正优哉游哉看护着灵田,一听她回来了,便转过头来闲闲一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嘿,我的弟子服发下来啦。”时眠眉眼笑弯弯道:“等一下,我换上给你看看。” 说罢,就跑进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时酌这才将看似懒散耷拉着的腿放下来,不动声色地将下面藏着的东西收回了乾坤袋。 时眠则是迫不及待地把那灰扑扑的乾坤袋打开,捧出那套弟子服来,顿时双眼发光。 “真漂亮……” 她惯常地想找睡莲叽叽喳喳一通炫耀,不过又想起来睡莲不在,只好掏出龙日天,在他面前将那套道服一展。 天青色织边,月白色打底金色丝线细致刺下的小清灵宗标志,整件道袍看上去,若不说是门派弟子服,还以为是哪家世家的优雅公子呢。 “怎么样?” “自然是好看的……”龙日天面无表情道。 时眠满意地点点头,便将他又收回了灵兽袋。 龙日天:“……” 不过有一点,这弟子道袍虽然好看,但毕竟是批量货,防御能力种种,都很一般,对于炼气期一般来说是够了,不过时眠到底有一件更好的,当然就看不上眼这一件了。 思索一番,她便只好将道袍套在外面,里面穿自己的法衣,索性她人小,这样套着也并不臃肿。 “嘿!” 时眠用灵力化出一面水镜,对着里面的自己左看看又右看看,满意的不行。 一丝不苟盘起的规矩道髻,温和雅致的道袍,再加一张难得没有肿也没有脏的白净小脸—— 自从她离开玉妈妈身边,可就没有这样利索过了。 “不错!” 自我欣赏了一番,她才出去,跑到时酌面前转了个圈。 “阿酌,你看?” “道袍真好看,不过阿眠更好看。”时酌依着她心意夸道。 “哪有,看你夸得。”时眠嘚瑟地挠了挠脑袋。 她从当土豆时就审美观很高,喜欢看美人,自然也希望自己好看,此番被一夸,忍不住的咧嘴笑起来。 “那我就走了哦~麻烦你呆在这儿了。”她一步三蹦地出了洞府。 “嗯。”时酌目送她,心中松了口气。 第一百五十章 盛事 时眠跟着步梦,一起乘着仙鹤往仰韶峰去着,一路上身边全是络绎不绝的各路修士,他们就像是朝圣一样,对着仰韶峰有着不可言说的向往。 她不禁也有点被传染了,心中有些沸腾。 今天是小清灵宗宗门大比的最后一日,同时也是最盛大的一天。 这是整个定云界的狂欢才对。 “呆会儿带你去逛坊市,今日的坊市上各种东西是最丰富的,各种有用的有趣的,都能找到。”步梦回头,见她这个没见识的样子,不由娇声笑了。 时眠一听就兴奋开了,连忙点头道:“那就麻烦师叔啦!” 倒飞的浮云从身边掠过,时眠又是惬意又是期待的,只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很快,她们就看到了那座巍峨雄伟的仰韶峰,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只是更加热闹了,隔得远远的,也能听到清晰的人声。 “守一峰步梦师叔到!”通报弟子一声长喝,有认识的人便一同转头看过来。 演武场上修士显然比那天还要多,人潮拥挤,一派盛事模样,上方的坐席开的更多了,显然是今日要来的大人物太多。 “步师妹。”一个瘦高的男子走过来冲步梦笑道:“这么早。” “不早了。”步梦斜他一眼:“已经有真人到场了。” “是啊,在这边。”男子哈哈笑着,比了个手势,引她往席位上走去,转移话题道:“丛雨师叔可能来场?” “师叔仍未出关。”步梦眉头一蹙,有些担心。 “没关系。”男子安慰道:“师叔资质尚佳,此次一定能成功进阶的。” 步梦勉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过。”男子不含什么情绪地打量了跟在步梦身后的时眠一眼,问道:“这位是?” “真君新收的记名弟子,时眠。”步梦顺势给他介绍道:“前几天才入了册,应该已经听说过了?” “的确,早已传开了。”男子爽朗地笑着,冲时眠点点头,道:“时师侄,我乃源胤峰会缘真人座下,孟东嘹,叫我孟师叔即可。” “孟师叔好。”时眠眨眨眼睛。 “嗯。”孟东嘹点头。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席位,此处不高不低,比那些真正的大佬低了一些,却又在普通内门修士之上。 孟东嘹很是有礼地将步梦送上了座位,又将时眠安顿好,才坐了下来。 “时师侄能被九衡真君收为记名,倒是难得的。”他温和地笑笑:“只是师叔寡闻,竟从未听说过师侄名号,不知师侄可是方才入门?” “哪里有什么名号。”时眠纯良地眨了眨眼睛,羞涩道:“不过是个凡间孤女,偶然进入宗门,当了边缘弟子,又运气好被真君看中,才勉强入内门而已。” “边缘弟子?”孟东嘹显然惊了一下,又不死心道:“这样说,师侄应该是很有天赋吧?不然怎会被挑剔的真君看中。” “呵呵。”时眠假笑道:“哪里,师侄……天生愚钝,真的只是运气好而已。” “这样啊……” 孟东嘹笑容似乎有些挂不住,斜看了眼步梦,见她对时眠没什么照顾的意思,便也没有再找话题,而是兀自同步梦说话去了。 时眠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啐了一口。 原来是个没节操的家伙! 这孟东嘹殷勤的过分,一看就是对步梦有着不可言说的企图,而她呢,一说起来没背景又没潜力,这人立马就势利眼地不再理会,显然是个摆尾巴的家伙。 果然,不一会儿,又来了别的女修,这家伙便当即告了罪,又去替别人引路了。 “切。”时眠没忍住撇撇嘴。 旁边的步梦却好笑了。 “你倒是怪鄙视人家的,你自己不也是一样的德性?” “哪儿能啊。”时眠顿时就狗腿的嘿嘿笑道:“咱恭维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要您这样人美心善的才行。” “呵。”步梦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终于,清天中云雾皆散,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的太阳落下清晨阳光,大佬们也要来了。 “小昀派鹿河真君到!” “小昀派东玉真人到!” “玄冥宗震河真君到!” “皓月澄辉宗古脩王到!” “紫极剑宗红尘剑君到!” “清光派芦仙姑到!” “无回剑派流云剑君到!” “琴谷荀真人到!” “听梵谷元珩大师到!” “……” 一连串的名字念下去,个个都是威震一方的大能,光是听听都够心神俱颤的了,更别提这些人此时一同聚在了此处,个个姿态不一,风流各异。 最后,终于到了本门的大修士压轴。 “小清灵宗,九衡真君、浮尘真君、留耳真君到!” “小清灵宗掌门,浩宣真君到!” “……” 时眠目光灼灼地盯着,几乎能燃起火来。 就是这些人,如今定云界,最强的这些人! 整个演武场经过了一瞬间的寂静之后,齐齐跪拜,数万万人在这里,就像是朝圣一般,一同喊出了声。 “不才小道们,为各位真君行礼!!” “……” 此一声过后,余音浩荡,盘旋在偌大的仰韶峰上,久久没有消散。 时眠一同跪下去,却没有低头,而是直直地盯着上面的人。 她的头皮在发麻,她的血脉在兴奋。 她也想成为,能够这样接受无数修士跪拜之人! 半空中,背着光站立的一排巨擘们,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们凌然于众人的身姿。 半晌,那站在最中间的,此次大比最重要的浩宣真君才轻轻一抬手,炽热的阳光透过他手臂的缝隙落下来,仿佛要开始燃烧一般。 “诸位请起!” “远道而来我小清灵宗,还请” 马上就改!!!!!!!!就剩一点字了!!!!!!!!!!!!!!!么么哒!!!!!!!!!!十分钟!!!!!!!!!!!!!!!!!!!!!!!!!!!!!抱歉!!!!!!!!!!!!!!!!!!!!!!!!!!!!!!!!!!!!!!!!!!!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风情 “走,去逛坊市?” 时眠正目不转睛看着演武台上那对筑基修士纠缠不休,冷不防耳边出现这句话,还有些不舍。 “等等呀,现在正是精彩的时候呢。” “……” 步梦顺着她放光的眼睛,朝演武台上看去。 那里没有什么光芒大方的招数,也没有什么头破血流的精彩比斗,只有一个眼神幽幽的蓝衣女子看着对面一脸不耐的男子,不断地上演着无聊话本里的故事。 “你为什么不爱我?” “姑娘,自重。” “明明是你先说爱上了我的,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 步梦抽了抽嘴角,强行将她扯出了席位。 “方才那两个筑基修士生死斗的时候没见你认真看,现在倒是挺来劲儿?” “啊……”时眠遗憾地回头瞟了一眼:“生死斗哪有这么有意思啊?纠纠缠缠的两方都像智障哈哈哈哈哈!” “……” 步梦眉眼一跳,总觉得很是火大。 “我还以为你是喜欢这种戏码,原来只是嘲笑人家而已?” “咳。” 时眠捂住嘴咳了一声,笑眯眯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步师叔,这坊市上可会有什么只有现在才会出现的稀奇玩意儿?” “没有。”步梦回头瞪了她一眼:“只有比平时贵了一倍的东西。” “啊?”时眠嘴一咧,眉毛耸起来。 “哼。”步梦这才慢悠悠道:“你要看稀奇,倒也有,毕竟整个定云界各方的商贩都有聚集。我也是听说的,皓月澄辉宗的宗门领地里,有种奇怪的小猴子,没有修为,却会学人言,还会跳舞,等会找找看。” “好好!”时眠乐呵呵的一步三蹦,稀奇地到处瞄着。 定云界之大,方圆三十余万里,绵延无穷,即便是元婴大能,从这头不停歇地行至那头,也得要数个日夜,其囊括的种种风情非短时间内可以领略完全的。 然而今日,这些种种不一而足的风情却在此处聚了首,不止是在演武场上看,如今在坊市上看更是明显。 穿着红色抹胸,挂着纱衣的热辣姑娘不断起舞,坐着的老汉儿敲着鼓,旁边就是尖嘴六翼暗霞翅马,正人性化的抖抖身子,朝来往修士们作揖,修士们若欢喜,便扔给它几块灵石,翅马当即吞下肚,收入了体内的内袋。 而近在咫尺的旁边,就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巫族人,他们一件黑袍子遮到底,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在旁边放了块牌子,写着“大衍通天命,只要百灵石”。 又是旁边,眉眼锋利,犹如刚出鞘的剑一般的剑修,穿着无回剑派的弟子道袍,一排如松一般挺立着,收货了无数来往女修的驻足,却老神在在地等着前来交换磨剑石的同道。 …… 种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撞在一起,一眼看过去,直教人眼花缭乱,半天都走不动路。 像时眠这种见识浅的,就更是不得了了。 那稀罕的就像是眼睛被施了法术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太有趣了!” 她边说边压抑着跳个不停的小心脏,生怕它太激动了承受不住。 “可惜……睡莲要是醒着就好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惋惜的不行。 这样的光景,错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了。 而旁边的步梦,虽然同样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盛况,不过到底是大家养出来的,那基本的矜持还是在的,虽然稀奇,不过也没有太失态。 人潮拥挤,她们两个为了不被分开,紧紧地拉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什么师叔师侄的隔阂也消失不见了,真的变成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在逛坊市而已。 时眠东瞅瞅西看看,各处的风情小物都买了一些,还获得了红色抹胸姑娘的一个香吻!渐渐的就在这坊市上如鱼得水,不亦乐乎。 “啊,就是那个,你看。”步梦突然扯了扯时眠的袖子,指向一处。 时眠顺着看过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猴子眨巴着那双大的出奇的眼睛,盯着来人观察,时不时嘴里突出一句奇葩的点评。 什么“这是个丑女啊!”、“小伙子手放哪儿呢?”、“这么大年纪了还学小年轻逛坊市?”,这些话都是随手拈来。 若是惹得谁生气了,要上来找他算账,便赶紧站起来扭动身子,配合着身后主人的琴声跳舞,那样子,不伦不类很是滑稽,修士被逗乐,不再生气,它还得寸进尺地要打赏,灵气极了。 “真的不是灵兽?” 时眠不敢置信地盯着,没忍住问出了声。 谁知那猴子一转头,看着她便尖细地来了一嗓子:“大胆,敢质疑本王?!” “哈哈哈!” 步梦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捂着肚子怎么也停不下来:“刚才……刚才那是古脩王有名的一句话,古脩王也敢打趣儿,这猴子可真逗。” 猴子好像听到了她的话,转过头来配合的也咯咯笑起来:“哈哈哈,你说谁逗?你才逗呢!” 那腔调学了个十足十,正是步梦娇声娇气的感觉,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嘲笑。 步梦顿时呆住,却轮到旁边的时眠开怀大笑了。 “不准笑!” 步梦小脸憋红,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扯着她走了。 “好了好了……不笑了。”时眠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走,咱们去算算命。” “不过说起来这算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算的真的准吗?” “什么算命,人家那叫大衍之数。”步梦没好气道:“可别小看巫族人的大衍之数,真正修炼有成的,甚至能够通晓天机呢。” “好吧。”时眠撇嘴道:“那咱们就去算算。” 她拉着步梦坐到那个看不清面庞的巫族人旁边,兴致勃勃道:“前辈,是先收灵石,还是先算算?” 巫族人拄着杖的手动了动,袍子底下穿出的声音意外的温柔好听:“先算了再收灵石。” 居然是个女的。 她心里有点惊奇。 “好吧。”时眠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刚刚发下的弟子俸禄还在,便安心道:“那请给我二人算一算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命之外 那巫族女子握着杖的手微动,下一刻,时眠就发现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虽然他们仍处于闹市之中,也还能看见周围的人来人往,但却安静地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一般。 “天命不可宣也。” 巫族女子解释了一句,便叫步梦将手伸了出来。 时眠不自觉地将呼吸声放低,傻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 她先是念了句古怪的咒,然后掐了个诀放在步梦手心,就开始不断地演算着什么。 巫族大衍之数与道家算命批字所用方法不同,时眠看的迷迷糊糊,却仍然兴味十足。 “……不好。” 良久,她才吐出了这两个字。 “啊?”时眠登时就吓着了:“不好?怎么个不好法?” “……” 巫族女子沉死了片刻,才道:“六亲不靠,天生大劫,早夭之状,不过若是能过去,倒是会一路顺遂。” “什么?” 旁边的步梦一脸平静,仿佛没有听到这么吓人的推算一般,反而是时眠大惊小怪着。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会早夭?前辈,您没算错吧?” 她眉一倒竖,委实是不敢置信。 步梦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早夭呢?要说是其他原因也就罢了,六亲不靠还天生大劫是个什么鬼原因? “……请问,可有解法?” 步梦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会时眠,淡淡地问道。 “我只推命格,不算解法。”巫族女子微微一低头,才敲了两下杖,将她手上的诀收了回来。 “三百灵石,小道友若要算解法,就另寻他人试试吧。” 步梦默默无语,掏出了一个小袋递给她,等她取走了灵石,才收回来。 从头到尾都好像被说早夭的不是她一样,自然地让时眠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这位小道友也要算吗?”女子转头看向时眠。 “……” 时眠咬了咬唇:“算!” 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算的准不准。 女子点点头,也叫她伸出了手,同方才一样的方法,掐了诀在她手上,才开始默默推算。 时眠心里有些躁动,瞟着旁边的步梦,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步梦是个心地不坏的,她也很有好感,两人虽说相处时间短,但听到什么早夭,也委实叫她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下意识觉得这是胡扯的,但到底心中不敢确定,七上八下的,难受极了。 “我都不急,你倒是挺急的。” 步梦见她这样子,不由得眼一弯,笑了。 时眠脸蛋皱巴巴的,颇为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这次花费的时间,可比刚才要久得多,时眠等了半天,都不见女子停下推算,心中的质疑更加重了。 “恕我不才。” 巫族女子半天才停下来,叹了口气,沮丧道:“小道友的命格,我居然推算不出。” “……” 时眠蹙着眉,撇了撇嘴:“推算不出?” “正是。”巫族女子点点头:“小道友你,不在命格之中,乃是天命之外的人,我找不到你的轨迹。” “……瞎扯淡。”时眠低声嘟囔了一句,眼神却有点躲闪。 她似乎……的确轨迹偏了?从一颗土豆重生成为人…… “一千灵石,小道友勿怪。” “……什么?”时眠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是没算出来吗?居然也要收灵石?” “虽然没算出来,但仍然耗费了我的精力,我等修大衍之数之人最怕触及天道,像小道友你这种情况,这一算可是要损耗我不少的,是以不止要收灵石,还要贵一些。” “……” 时眠站到巫族女子面前,坐下来,将自己平摊在地上。 “来吧,要灵石没有,要命一条!” “……” 半晌之后,时眠气得眼睛都发红,拉着步梦絮絮叨叨个不停。 “就说那人绝对不靠谱吧?居然要一千灵石?呵呵!这种一看就是江湖骗子,步师叔你可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我说……” 步梦听她没个完,不由无奈道:“你不是已经砍价砍成了一百灵石吗?” “可那一百灵石也是我的全副身家了啊!”时眠哭丧着脸,摸了摸没有鼓多久就又瘪了的腰包。 “真黑啊!” “行了。”步梦好笑地摇头:“回头做几个宗门任务就回来了。” “好了吧?咱们也玩儿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好吧。”时眠还是愁眉不展。 她也的确没有心思再继续玩儿了,还是回去歇歇的好。 两人从人潮中穿梭回去,走的很是艰难,无奈坊市上不允许飞行,只好就这样钻着。 时眠走的磕磕绊绊,一个偶然,被旁边修士的灵宠给绊住了脚,当即重心不稳地朝另一边倒了过去。 “啊,抱歉!” 有人被她撞到,还撞得不轻,她连忙低头道歉道。 那人围着篓帽,看不清面容,只知道是比时眠高了许多。 他似乎有些担心,想要扶一扶时眠,却又顾忌着什么,只是站在那儿没动,给她当了人肉靠垫,却没有动手接住她。 见时眠站稳了,也只是对她的道歉点点头,便转身又没入了人潮之中。 时眠可没注意那么多,只是心道了一声晦气,就赶紧追上了前面的步梦。 等两人终于回到席位上时,已经狼狈的不像样了。 步梦还好,多少顾忌着形象,没有太过凌乱,时眠这种本来就大剌剌的人,此时可就真的没法儿看了。 然而还没等她重新收拾自己,一直等着她的人,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挑衅了。 “小清灵宗第六脉云廊峰弟子,姚遇华,请守一峰时眠师妹上台指教!” 时眠扯了扯衣袖,就听到这话,一挑眉,朝传来声音的演武台上看过去。 一个长相与姚遇玄有三分相似的青年正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她,眼神很是放肆。 看来是姚家人来了。 她心念一转,便有了打算。 “师叔,烦请帮我请外门的容师姐前来一叙。”她低声朝旁边的步梦道。 步梦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掏出了传音符。 时眠一双眼睛像是看见了猎物一般,毫不示弱地直勾勾盯回去,倒把姚遇华看的有点不自在。 “守一峰时眠,应战!” 正好她心情不大好,就有人上赶着给她逗,她怎能不应?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死战 姚遇华脸色一暗,就笑了起来。 “不知时师妹,可愿应我生死战?” “生死战?” 这话一出,底下当看客的众修士顿时就低声嘟囔起来了。 “这两个是同门师兄妹吧?” “什么仇怨……今天的生死战全都是不同门派的,还从未有同门自相残杀的呢。” “况且这也太不公平了吧,那男子可是有练气九层修为了。” “反正那小姑娘也不会应……” 话音还未落,就见时眠满脸的跃跃欲试,一口应了下来:“生死战便生死战,师兄届时可莫要求饶!” 生死战虽然是叫这个名字,不过到底不同那些地下擂台,要真的其中一人死了,战斗才算结束。 宗门大比上的生死战,只是允许出现死亡而已,认输虽然无效力,但若最终二人达成协议,其中一人重伤,也是可以算结束的。 但这生死战一出,也就代表了两修士之间有着要以生死为了结的恩怨。 时眠同姚遇华见都没见过,当然没有什么仇怨,真要说,姚遇华也不过是姚家的棋子而已,顶多是姚家觉得此战毫无悬念,可惜,时眠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弱。 “大言不惭!” 姚遇华嗤了一声,用一种几乎是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看她,道:“那么,就请来签生死状吧。” 裁判弟子当即上来,将生死状铺开。 这生死状也是有讲究的,并非真的就是张纸而已,这纸上下了言灵之术,一旦签下,就跟心魔誓同理,是要接受天道监督的。 姚遇华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就开始拿那种讨厌的眼神看着时眠,似乎这样就能让她少块肉似的。 时眠压根不痛不痒,正要提笔时,却被脑中突然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傻了?这生死状是能乱签的吗?” 是步梦的声音,她似乎没有用普通的神识传音,而是用了别的什么手段,声音有些模糊。 “别回我,我就是叫你不要签,姚遇华没有那么简单的!” 步梦有些焦急,显然是真的担心,她抬头悄悄瞄了上面的九衡真君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同时眠传音,才悄悄松一口气。 时眠抬头,朝她的座席看了看,却是咧嘴一笑,转头提笔,在生死状上歪七八扭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顿时,就见那生死状通体闪过一道金光,还未干的墨迹瞬间变成了绣在上面的一样。 “云廊峰练气九层姚遇华对守一峰练气六层时眠,生死战,开始!” 步梦眉头紧蹙,气恼地咬了咬牙。 “天真!” 同时,其他刚才还在观望的修士,听到这一声,也聚集了过来。 “那就是九衡真君新收的记名弟子?”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呀……运气真好。” “九衡真君居然会同意他的弟子签这样必输无疑的生死状?” “是啊……若死了可不好收场,就是要妥协认输,也大大的丢份啊。” “那姓姚的小子也胆大,这不是不给九衡真君的面子吗。” “你们话别说太满,说不定这小姑娘是真的能胜过对方呢?” “……” 普通修士们在窃窃私语,另一处观望的姚遇玄也同样捏着拳头,阴鸷地看着场内,眼神就像毒蛇一样,紧紧跟着时眠。 他坐在结丹真人席下,紧挨着的右手边,此时的动静也很容易被看见。 姚家家主秋来真人,也就是姚遇玄的亲爹,看他这样子,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 姚遇玄乃是他老来得子,四百余岁了才生下来,修仙之人自己都在与天争命,如何还能创造生命,修为越是高的修士,越难以生育,他年轻时不想这些,老了却舍不得家族势力,想要有个继承人才好。 这个孩子,还是他特意找了修为低下的女修,还是牺牲了其几层修为,最终变回凡人才得来的孩子,原本是寄予了很大期望的,未曾想到他却资质不显。 如今的小清灵宗峰脉势力坐大,家族势力不兴,哪怕是最大的家族,也抵不过一支主峰的倾轧,更别提像他们姚家这样的了。 也正是因此,他才没办法将儿子塞进内门,而外门中能人又不少,他的儿子他知道,担心护不住,多番思考下,才将他放入了边缘弟子中,做不成凤尾,做个鸡头也是好的。 可以说,虽然姚遇玄利用价值不那么大,可到底秋来真人唯一的儿子,也是捧在手心里宝贝的。 就是这样一个大少爷,却变成了如今这副阴晴不定,仿佛生存在阴暗的湿泥中的样子,秋来真人如何能不心痛? 他将目光移回演武台上,看着时眠的目光很是冷漠,就像在看一只蚂蚁。 虽说也怪他的儿子不争气,可毁了他的儿子,就是在打他的脸,此女,必除之。 时眠可顾不上那么多,只是捏了捏拳头,想要酣畅淋漓地打一架罢了。 她对面的姚遇华就更是如此,那浑身肌肉跳动的,一看就是在启动心法了。 终于,两人相顾无言了片刻之后,一齐暴起! 同时,步梦手微微一动,放出了手上的传音符。 “嘭!” 拳风相撞,在空中荡起层层波纹。 时眠想要故技重施,将闷墩儿包裹在手上,却发现那里面那个属于吹雪佛莲的元神还没有醒来,她居然不好控制了,于是便只好什么都不靠,只靠自己的能力了。 姚遇华这个内门成长的练气九层到底是不一样的,才一出手,她就明显的感觉到了压力,比起与姚遇玄那一战时还要更甚。 不过她从来都不会害怕压力就是了,对方越强,她才越能被激发出实力。 “吼——” 姚遇华扯着嗓子低吼着,身形一顿,又一次冲了上来,他拳势一改,带上了拳劲,那灵力放着土黄色的光芒,看上去沉重极了,显然是使了招式。 “啧,不会说话了也要吼一声,什么毛病。” 时眠咂咂嘴,有点不明白这些人干什么之前都要报个招式命,看上去威风吗? “既然如此,我也来。” “五相太真术!”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落入下风 五相太真术,也就是她先前唯一练成的那个五行组合法术。 组合法术中,属性越多的威力越强大,这五相太真术只是烂大街的低阶法术而已,五灵根修士基本上人手一册,可一旦练成了,尽管只是刚刚入门,也是可以碾压同阶修士的。 “这是……组合法术!” “居然是五灵根资质?” “重点是……她居然练成了?!” “她才多大,修为才多高啊……五系组合的法术,怎么也得要筑基了那灵力量才有可能支撑得住吧?” “真是可怕……” 五灵根修士,五种灵力合起来的灵力量,才抵上同阶单灵根修士一种灵力的灵力量,还要受灵根品级限制,修为低、灵力不足时,想要放出五行法术就是痴人说梦,有些灵根品级低的,就是修为再高也练不成五行法术,可以说,时眠这个年纪、这个修为,能放出这法术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轰!” 五种灵力色彩不一,同时亮起来,结成一个简单却又玄妙的巨大法印,朝着姚遇华顶头就砸了下去。 登时,低沉的轰声炸开,隆隆不绝于耳,空中的灰尘也扬了起来,叫人很难看清中间状况。 “天,那边怎么了?”有别处的修士被这声响一震,好奇地跑了过来。 “快来看!这边的精彩多了。”一个认识他的修士招了招手,道:“虽然只是练气修士,不过比那些筑基修士的比试还要带劲儿!” “这是九衡真君的弟子在比试啊!” “什么?” “……” 此处演武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皆是兴致勃勃地等着演武台上的烟雾散去。 终于,等那尘埃落定时,就见姚遇华身上被炸的焦黑,还隐有些灵力紊乱。 “厉害!” “果然不愧是五行法术。”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真的施展出五相太真术呢,这法诀我能倒背如流,却是施展不出的。” “姚家那小子还能战不?” “……” 看台上的姚遇玄,却是骤然紧了拳头,胸口不稳定地起伏着。 这贱人怎么会五行法术的?她怎么可能会?我难道真的比不上她? 他心中又是恨意滔天,又是畏惧恐慌,又是绝望,一时间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中,居然出不来了。 秋来真人见状,也是无奈。 这个儿子真的废了。 他结了个印打在姚遇玄脑门中心,才叫他终于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姚遇玄朝他点了点头,又紧紧地盯住了演武台上。 姚家的《狮虎内经》到底不是吃素的,虽说时眠的五行法术强,可它加持的身体能力也勉强可抵下这一招。 姚遇华双眼圆瞪,似乎压根都没想到自己会吃瘪,傻在那儿,又气又懵。 “快点啊。”时眠贱贱地撇了撇嘴:“等着你出招呢。” “……” 姚遇华心口一滞,气得全身血液都在上涌,当即便下了决心,将家主曾经拿给他以防万一的东西拿了出来。 时眠本还担心他拿出上次那柄高阶法器的扇子呢,狮虎兽魂她如今也对付不了,不由得正色了几分,却见他不过是掏了个什么珠子,塞进了嘴中,便又懈怠了。 “快些啊,吃补灵丹的时间都给你了,我就站在这儿……” “轰!”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迎头轰来的拳风吓得连滚带爬翻到了一遍,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完全躲过,那拳风撕扯着周围的空气,发出了一路令人牙酸的声音,才落在了地上,扫过她半边身子,弄得那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还好有我的宝贝法衣在……” 时眠惊魂未定地低头看了看,外面那层弟子道袍已经被烧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法衣来。 “啊!”她心疼地皱起了脸,欲哭无泪。 才拿到的弟子道袍啊!这下又得去修复了。 时眠气恨地瞪了眼那边的姚遇华。 “说好的报招式名呢?怎么又不报了?赖皮啊!” 不过显然姚遇华已经顾不得她在说什么了,他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威吓声,看上去已经没了人形,那气息居然暴涨一节,已经有了练气大圆满的气势。 “天,他刚才吃的是什么?” “他气息还在涨……这下那小姑娘要完了!” “是姚家秘药,可让修习《狮虎内经》的弟子被激发出全部潜力,在短时间内实力攀升,只是会半失去理智,而且后遗症很重!” “这是下狠手了啊,到底什么仇怨?” “这下要完了……姚家真不厚道啊!” “看!他实力快要接近筑基期了!” “……停了停了,还好,没有真的到筑基期。” “可这也……” 时眠听见了下面修士的话,忍不住暗骂了几声姚家小人,姚遇华也是个傻的,后遗症严重居然也遵从了家族意愿吃这种药,真是活该被利用。 她盯着眼前喘着气的姚遇华,浑身寒毛倒竖。 她如今要面对的,是半个筑基期的修士,别说别人觉得她会输了,就是她自己也心狂跳个不停。 以往不是没有遇上过强大的修士,她甚至还两次在寒松真人手下搞幺蛾子,可这正面对上,还是生死战,可正是第一次啊! “拼了!” 时眠一跃而起,干脆主动进攻。 她大不了就将翡心放出来,群蜂一扫荡对面不还是只有扑街的份儿,不过就是暴露点底牌,总是保命来的重要。 “木缚术!” “火球术!” 一连着几个窥径法术扔上去,虽然能拦住姚遇华一时,却没办法从根本解决问题,她被这么一消磨,体内灵力也不够用了。 “不过也相当厉害了,才练气六层灵力量就如此丰富,看来真君的眼光真不是我们能堪破的。” “是啊……可惜了,这么有潜力。” “你说真君会不会出手叫停?” “怎么可能,元婴真君可是要面子的,别说这小姑娘还只是个记名弟子了。” “……” 姚遇玄看着场上瞬间落入了下风,东躲西藏的时眠,嘴角终于扯出一个大的有些不正常的弧度。 “你要完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秒杀 同时,时眠也绞尽脑汁竭力思考着对策,她空有一身好硬件,对敌手段却是缺乏,到底积累不足,如今弱势就显现出来了。 怎么办? 往日歪点子层出不穷的脑袋,此时居然僵住了,她搜刮完了整个脑子,也没能想出来什么办法。 时眠不甘心地狠狠咬了咬唇。 “如今之计,只有尽力拖延到他药效过去,后遗症开始发作了。” 她本来的目的是要在这演武台上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威风来着,如今却只有狼狈逃窜,不可说不憋屈。 等这厢事了一定要多寻几个趁手的法器,再多学点高阶法术! 她掏出一瓶补灵丹,握在手上,一边躲闪一边送了一颗下肚,就那么靠着药效,慢慢和姚遇华纠缠着,不上不下。 “看的我都累了……” “姚家小子就算这样奈何不了那小姑娘啊。” “不一定,没看那小姑娘很吃力吗?只要他再加把劲儿……” “来了来了!” 姚遇华果真如修士们猜测的一般,拼着最后一口气,再一次乍然暴起,浑身速度一提,飞也似地朝时眠砸了过来。 强大的拳风迎面而来,带着呼啸的风声。 时眠只有尽力在这明明不小,此时却显得格外狭窄的演武台上拼命闪躲。 “嘭!” “啊!” 一声沉闷的响声,伴随着围观修士的惊呼,同时震了起来。 时眠“噗”得吐出了一口血,容不得停留,忍住五脏六腑的撕扯,暂时压制了体内那股乱窜的拳劲,继续马不停蹄地逃窜着。 她终究没办法躲过这一拳,尽管有灵力罩和法衣的保护,但拳法这个东西本来就不是法术系的手段,实打实的拳头是有拳劲的,法衣能起的作用并不大。 “……” 步梦捏紧了拳头,双眼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不再眨动,汗珠也不期然落了下来。 九衡真君坐在高高的空中席位上,身边站着面无表情,一个眼神都没有朝演武台上瞟的步月。 他就那么无甚兴致地看着演武台上的时眠,好像她不是自己的记名弟子一般。 与此同时,演武场的入口处也出现了两个匆匆赶来的身影,容师姐和容溪沉一来就看见狼狈不堪的时眠,顿时大惊失色。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时眠,拖着那不甚利索的身体,移动的越来越艰难,而她背后的姚遇华,则慢悠悠的,傲慢地一步一步靠近她—— 这是生死战,他们此刻又一次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快杀!” “就是,快点杀!” “杀了她!杀了她!” “大庭广众下杀元婴真君的弟子,哥们儿,爽透了吧。” “……” 有戾气者、好事者,已经被这压抑的气氛感染,开始起哄了。 不过更多的修士还是苍白着脸,死死盯着台上的动静,并没有出声。 更多的人并不认识时眠,而她的外表还是很具有欺骗性的,再加上姚遇华一开始就是以大欺小,他们下意识中,还是不希望时眠会死。 终于,姚遇华靠近了时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大声喘气的时眠,勾起嘴唇,扬起了拳头。 时眠危矣。 步梦无意识地站起了身,双手紧握着撑在桌子上,心已经要跳出嗓子眼。 容家姑侄飞快地往演武台这边跑来,惊慌不已。 九衡真君依然毫无反应。 姚遇玄激动地攥着椅子臂,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快意已经快要抑制不住。 姚遇华的拳头蓄起了势,土黄色的光芒汇成沉沉的威压,“噼啪”作响仿佛有狮虎兽在其中咆哮一般,他拳头微微向下,轰然砸了下去。 “轰……” 有修士不忍直视地偏过了头。 太惨了。 轰隆声很久才消停,这块演武台附近都没了声息,只能听见其他远一些的地方还热闹非凡。 然而,姚遇玄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预想之中大仇得报的解恨表情,而是呆滞。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他瞬间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嘶声尖叫着,秋来真人当即就挥手压制住了他,也皱起眉头看着演武台。 有人想看又不敢看地半眯着眼朝演武台上看过去,登时便愣了。 演武台上,血肉横飞的惨像并没有出现,姚遇华的拳头确实是挥了下去,但时眠却完全没有受到冲击。 无数、无数,几乎可以说是漫天盖地的翡翠色蜂,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正安安静静地飞在空中,以至于整个演武台上方都是黑的,没有一丝光线。 “嘶……” 有修士打起了寒颤,瞳孔紧缩,一些女修更是已经捂住了双眼,裁判弟子则是很犹豫地看向了坐镇修士。 而时眠,她看着眼前虽然被震住,但依然没有死心的姚遇华,脸色冰冷。 “不对……这蜂空有数量,你没发现它们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吗?” “啊……真的!” “那还拿出来干嘛?死马当成活马医吗?” “可是若是普通的蜂,她刚才是怎么躲过那一拳的?” “这个……” 下一刻,他们的质疑声就全部消散了,而是瑟瑟发抖地看着那演武台上,几乎不敢出声息。 只见时眠双手一扬,群蜂瞬间跟着她的手势向上挪动了身子,做俯冲势。 “给我,灭了他!” 那小小的手掌狠狠往下一扣,声势可称恐怖的群蜂就瞬间往下冲着,姚遇华的身影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嗡嗡”的声音大得这绵延了整个仰韶峰山腰的演武场都无处不能听见,近的修士更是捂住耳朵,脑袋中轰然作乱。 而群蜂只是那么轻轻的往下走了一个过场,就再次回到了空中。 但方才还鲜活着叫嚣的姚遇华……不,他们甚至不敢肯定那是不是姚遇华。 演武场上,只有一具泛黑的骷髅骨架,保持着姚遇华刚才的站姿,那两个空洞洞的眼眶还是那样放肆地看着时眠,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真是让人讨厌。” 时眠冷哼了一声,手掌化出灵力,往前一推,那骨架顿时噼里啪啦散落了下来,再无一丝声息。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谁比谁黑 时眠捏了捏拳头,竭力绷着面上的冷色,其实内里已经在哀嚎。 她太疼了,虽说她从来伤痛都不少,但还要维持这幅表情,就相当考验人的意志力了。 本来她是不准备放出翡心蜂群的,毕竟这也算是一张底牌,来历更不好对外人言说,而且难免被垂涎。 只是没想到,姚遇华吃了那秘药之后本事委实不小,她还真不能就靠自己败他,迫不得已,才放出了蜂群。 时眠心中喜忧参半,喜得是这蜂群虽然单个力量不显,聚集在一起却能够秒杀一个半筑基的修士,其威力可怕,恐怕不是金丹期以上都得忌惮,不得不说真是好东西。 忧的则是这之后的一连串麻烦,甚至包括九衡真君是否对这蜂群感兴趣,或者说是对这蜂的来历感兴趣。吹雪佛莲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埋在心里的。 她这厢胡思乱想着,那边的裁判弟子却混乱了。 比试是有规则的,灵宠虽然可以带,却有约束,即“可完全掌控,无不确定性,一次仅出现一匹。” 这就防止了一些背景庞大的修士,用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高阶灵兽甚至是妖族来钻空子,或者是用普通灵兽,但以数量来取胜。 灵兽终究只是起了辅助作用,除了那些偏门的御兽门派,它们对修士实力的提升其实并不被重视,毕竟修士本身的实力才是最可靠的。 可是时眠这个……该怎么算? 说是灵宠,可那东西身上毫无灵气,万一是什么特殊炼制的傀儡玩偶呢? 裁判弟子并不知道翡心,自然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什么。 若万一这蜂是灵宠,那时眠算不算违规呢? 她的确可以完全掌控这蜂群,但蜂群若局限于一次只能出现一匹上…… “咳,时师妹,比试规定修士只能携带一匹灵兽,你这……”裁判弟子想了想,还是要先问清楚再判断。 时眠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地抬起手掌,上面躺着一只肥肥的灰扑扑的肉坨坨。 “是一匹呀,那些蜂都不是我的灵兽,这才是。” “……什、什么意思?”裁判弟子呆楞地问道,连同底下围观的修士也一脸懵懂。 等等,他们还没从姚遇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这件事中回过神来呢,这又怎么了? “意思就是……”时眠歪头,咧嘴纯洁地笑道:“那些蜂群都是无赖跟过来的,我和他们没有契约在身,我只契约了一只可以完全掌控的蜂后,刚才也只用了一匹灵兽,所以,我没有违规!” “……” 裁判弟子傻了,围观修士也傻了。 这……是什么个情况? 裁判弟子无措地看向了顶头上坐的几尊大神,那是今日的坐镇修士。 显然,也有真君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 鹿河真君、芦仙姑还有九衡真君,互相之间交换眼色,没有动嘴,显然是用了神识传音,不知道在说什么。 过了几息,九衡真君似乎是为了避嫌,找了同为本宗真君的留耳真君过来宣布判断结果。 “此战守一峰时眠无不妥之处,故云廊峰姚遇华落败,守一峰时眠胜!下一组约战继续!” “善!” 时眠,包括步梦和容家姑侄,这才松了口气,当然,也有其他修士暗自里嘀咕的。 “这判断的……九衡真君还是动了私心啊。” “不过真要按规则来说,也找不出她什么岔子。” “反正要我说,我宁愿看这小姑娘赢呢。” “说起来,那个蜂群真是太可怕了……” “姚遇华不长眼去挑衅啊。” “……” 时眠将蜂群都收了起来,才骤然耸起了背,咳了几声,掏出回春丸又喂了自己一颗,才晃晃悠悠,像是故意拖延时间一样地慢慢走下台。 果然,有人上钩了。 “慢着!”尖刻的男声响起来,伴随着椅子被带倒的刺耳声响。 所有刚刚松懈了神经的修士,皆是一同看了过去,而时眠则是弯了弯唇角。 “姚师兄……不,现在应该是姚师侄了?敢问有何指教?” 姚遇玄胸口大力起伏着,目眦欲裂,压根没有理会时眠,兀自朝那高高在上的几人呼喊。 “秉几位真君,弟子不服!这时眠……” “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强制拍在了地上,双膝狠狠砸下去,连脑袋也抬不起来,更别提说话了。 秋来真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这个越来越没轻重的儿子,恭敬地行了礼道:“打扰几位真君了,犬子太失礼,师侄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 “嗯。”九衡真君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没了下文。 还维持着行礼姿势的秋来真君就尴尬了。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追问一下他为什么会这样失态吗?不应该关心一下吗?怎么完全就是“你的确很失礼不过我原谅了,退下吧。”的态度? 还是旁边的留耳真君解围,问道:“不过这弟子方才说什么不服,可是觉得我等的判断有误?” “并非如此。”秋来真人这才顺着道:“诸位真君的判断,犬子自然没有不服,只是……这时眠小师侄所做下的事,却让他……” “做下的事?什么事?” “这……”秋来真人欲言又止,目光闪闪烁烁,一副愤懑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瞬间就勾起了围观诸修士的好奇心。 此时,因为刚才群蜂浩荡的景象,这边的演武台又聚集起了更多的修士,挤得那叫一个摩肩擦踵。 新来的修士光听说了时眠的身份,却没看见方才姚遇华的气焰,自然就以为是时眠仗着是元婴真君的弟子,欺压了别的弟子,此时一个结丹真人居然也闪烁其词不敢直言,可见她有多跋扈了。 登时,那印象便一落千里,开始催促起秋来真人。 秋来真人叹了口气,才一脸无可奈何道:“本来师侄是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说的……无奈,犬子实在是心有不甘,不能忍啊!” 他一脸悲愤:“师侄如今,也想为犬子讨回一个公道,诸位真君或许不知道,这时眠师侄,曾杀害同门弟子,并且残害另一位弟子,导致其产生心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更心狠 “杀害同门弟子?” 此言一出,登时一片哗然。 小清灵宗门规第一条,即不可同门相残,一旦有此类事情出现,观其情节,予最低思过峰思过十年,最高以命偿命的惩罚,可谓相当严格。 若要指责一弟子残害同门,那代表的后果就相当可怕了。 “你这么说,可有证据?”留耳真君看了看九衡真君,见他没什么反应,便也没有顾忌了,仔仔细细地问下去。 “自然是有的。”秋来真人点点头,对地上仍跪着的姚遇玄道:“玄儿,你来说。” 此时姚遇玄也冷静下来了,他自小见多各种勾心斗角,自然明白怎样才能让大多数人站在自己这一边,于是便长叹了口气,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他这脸色,自然而然就可想他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可能不轻,果然,接下来的话便印证了修士们的猜测。 “秉真君,此女所杀……”他脸上表情悲痛难忍:“乃是弟子的挚交好友,边缘弟子,赵宝龙。” “……” 他这话音一落,便有修士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边缘弟子?” “边缘弟子……严格来说还算不上门人啊。” “不过这一条规定边缘弟子也适用的,只是……一个内门弟子,还是元婴真君的记名弟子,杀一个边缘弟子,这惩罚也不可能会重吧?” “不如说,如果九衡真君周旋一下……根本就不会有惩罚。” “唉,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 围观修士们的热情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毕竟即便是不如外界残酷的宗门里,那等阶社会形式也是很明朗的,宗门门规看上去是所有弟子皆平等,但真正实行下来却不好说了,这样的情况,他们几乎可以想见最后的惩罚结果。 不过显然,姚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姚遇玄眼睛又是幽又是毒,盯着时眠,一字一句道:“当然,还不止如此。” “此女不单单是杀害了赵师弟而已,她因为想要获得晋升外门弟子的名额,故而在边缘弟子大比中想方设法要杀害他,赵师弟不过是想要自保,反击一下罢了,她便怀恨在心,不止杀害了赵师弟,其手段还极其残忍,最后甚至……简直丧尽天良!敢问,此等品格之人,怎配成为内门弟子?!” “……” 修士们一时间喧声更大,比起刚才,简直是抑制不住地窃窃私语。 姚遇玄所说,简直句句诛心! 若只是指责时眠杀害边缘弟子,那还有许多辩解的方法,可他这么一解释,完全就是在说时眠心性残忍狠辣,那情况可就严重多了。 “证据呢?”留耳真君并没有为他言论所左右,只是要着证据。 姚遇玄咬住牙关,脸部肌肉都在跳动,一副难过到了极点的样子。 “弟子本不想这样做……实在是对不起赵师弟,只是不这样的话,就无法帮他讨回公道……” 他猛得跪伏下来,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具透明棺木,那其中躺着的,赫然就是早已死透的赵宝龙! “嘶……” “天啊……” “呜……” 棺木乍一出现,修士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背冒起冷汗来,甚至有年幼胆小的弟子,已经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那赵宝龙的死相,委实是凄惨了一些。 身上细碎的伤口便不提了,已经肿胀得难以分辨的面孔也不提了,重要的是他的丹田处,居然被人生生挖空,露出一个空荡荡的大洞! 他的内脏也跟着流出来,那一片都是血肉模糊的,再加上其手脚扭曲的角度,整个身体都像烂泥一样,毫无人样,不难想象他到底遭受了何等残酷的对待。 “……” 留耳真君顿时便不悦地皱了眉,手一挥,时眠、棺木、姚遇玄和秋来真人,都瞬间从原地消失了。 徒留一片不明真相的围观修士。 “等等,不当众弄清楚吗?” “杀了她!如此心性,怎堪为我宗弟子,先逐出宗门,再杀了她!”有弟子愤怒地起哄道。 “还没定论呢,说不定不是她杀的?”也有明事理一些的。 “这样不敢在人前说清楚,不就说明了她脱不了干系?反正是九衡真君的弟子,我们看不见,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那弟子冷笑了一声道。 “这……”另一弟子一愣,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实际上,留耳真君自然不是要包庇时眠什么的,实在是演武场上鱼龙混杂,非本宗门的别派修士、散修众多,之前还好说,但姚遇玄一拿出赵宝龙的尸身,那架势就完全不同了,已经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询问,否则不是给宗门闹笑话吗? 不过姚遇玄的目的是达到了的,成功的让人心倒向了自己这一方。 他们几人只觉得身形一晃,就转瞬到了仰韶峰上的主殿中,浩宣真君如今在演武场那边,这里自然就空下来了。 仰韶峰的主殿,意味着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这里可是整个小清灵宗的中心,是定云界数千年屹立不倒的小清灵宗的中心,说是整个界的顶点也不为过。 时眠这事闹到这里,几乎已经没法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姚家或许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如此瞩目的宗门大比上闹腾开来,几位真君哪怕只是为了面子,那也得认真对待,以儆效尤啊? 时眠看了眼那边演的很入戏的姚遇玄和秋来真人,不由得在心中道了声,真狠人! 她当初只揍了赵宝龙三拳,分别是胸口和脸,之后又用愁云从内部破坏了他的身体,还是很小心地留了个壳子,外观上根本看不出什么,赵宝龙的尸身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姚家人……或者只是姚遇玄一个人,也真是心狠了,本来也不见得和赵宝龙关系多好,纯粹就是利用,而且人都已经死了还仍然不放过,如此对待人家的尸身,也不知道赵宝龙若真灵未走会如何呕心。 真亏他如今能做出一副为了兄弟痛心疾首的模样。 时眠感叹了一声。 这演技,这脸皮,是在下输了! 不过,感叹完了,也就轮到她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郑师兄身死 “守一峰时眠,你怎么说?”留耳真君目光移向了她。 “弟子说?”时眠歪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弟子说,一派胡言!” “哦?”留耳真君挑挑眉,等着她解释。 时眠看了一眼九衡真君,他还是跟冰冻着似的,没有半点反应,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索性就不管了,就算他没什么表示,九衡真君记名弟子这个名头,也已经很有用了,不是吗? “姚遇玄所说,全都是假的。”她仰着下巴瞟了姚遇玄一眼:“不要说那些毫无根据的揣测中伤了,就是这赵宝龙,也绝非弟子所杀!” “你说谎!”姚遇玄憋不住地大声叫道:“他与你比试之后就重伤,随后就死了,你能说不是你干的?” “哼。”时眠嗤了一声,像是在鄙视他的智商:“你也说了,与我比试之后只是重伤,他之后明明在医修弟子那里疗了伤,然后才死,其间相隔时间不短,怎么能说是我所杀?” “比试规则明明是台上不准出人命,我遵守了,难道有规定之后对方的生死也算在我头上吗?” “不是说这个!”姚遇玄被她的诡辩弄得憋屈,道:“明明是你在台上被赵师弟所伤,记恨上了,于是事后偷偷摸进他的帐里,以残忍手段虐杀了他!” “这只是你的臆测,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他身上有你的灵力波动!”姚遇玄越来越激动,脸色发红道:“真君一定能看出来,弟子使用的棺木可以完整保存尸身上一切痕迹,现在赵师弟身上还有此女的灵力波动!” 留耳真君蹙眉,依言走下来,掀开了棺木。 他闭眼用神识感应了良久,才点头道:“不错,的确与她的灵力波动完全一致。”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时眠道:“弟子与其有一战,还是近身战,当然会沾染上灵力波动,这不能证明就是弟子杀死了他。” 她冷笑一声:“姚师侄空口白牙,就要给弟子安这么大一顶帽子,怕是不妥。” “……” 姚遇玄咬牙,眼睛瞪大,很是不甘。 时眠又哼了一声,继续道:“看姚师侄是拿不出什么证据了,可是弟子却有证据!” 她恭敬朝留耳真君请求道:“弟子在与赵宝龙一战之后,就一直在演武台下观看比试,直到赵宝龙身死,从未离开一步,此一点边缘弟子的郑立海郑师兄可以证明,求真君宣来郑师兄,说个究竟!” 留耳真君当然是同意了,当即便招了在殿外侍奉的弟子,要他去找来郑立海。 谁知等了半晌之后,却传来郑立海早已身死的消息! 时眠顿时眼神如剑一般扎向姚遇玄,果不其然看见他隐藏着疯魔和挑衅的目光。 是他干的! “……” 时眠捏进了拳头,喉头不自觉地在发抖。 她怎么忘记了?一开始,姚遇玄会对她抱有敌意,还是通过了郑立海的,郑立海戏耍了他,又给他难堪,虽然后来时眠一点一点拉走了姚遇玄的仇恨,但他也不可能放过郑立海! 她一时间甚至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姚遇玄,那目光几乎要将他吞吃入腹。 她与郑立海相识时间说不得长,短短半年罢了,可这半年里头,他对时眠的照顾却不是一点半点,再加上两人的性格臭味相投,很容易就混成了朋友,此时乍一听到死讯,时眠是不能不愤恨的。 自从宗门大比开始之后,她就一直忙的团团转,根本就将郑立海给抛到了脑后,居然连他的死讯都没能得知,此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据那弟子的回报,郑立海是在外出做任务时惹上了发疯的灵兽,被硬生生撕咬入腹的,连尸骨都没能留下来,更别提那什么灵兽的踪影了,也就是说,就算她心知肚明姚遇玄脱不了干系,也压根无法奈何他! “守一峰时眠,可还有别的证人?”留耳真君不晓得这其中各种弯弯道道,只是继续盘问。 时眠勉力压下内心的狂躁,逼迫自己先冷静下来,解决了眼前事再说,于是脑袋里又冒出了一个人。 “回真君,当时那场比试的坐镇修士也可以为弟子证明!”她回想了一下,曾见到那位筑基修士跟在会缘真人的身后,便道:“大抵是源胤峰会缘真人的弟子。” 留耳真君点点头,又对那小弟子吩咐道:“去找找。” 小弟子领命,退下了。 这次花费的时间就很长了,干等也不是办法,留耳真君便自行查看起赵宝龙的尸身来,这一看,便看出了不对。 “这弟子身上的伤痕,怎么像是在死后才弄上去的?”他蹙眉,目光锋利地扫视了一圈。 伤痕这东西,也是有讲究的,人死前受的伤,和死后所受的伤,从颜色到形态都是有所不同的,留耳真君活了这么多年,经验丰富,很容易便看了出来。 “这……或许是因为她不放心赵师弟叫出声,所以便先杀了他,才开始虐打。”姚遇玄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诚挚异常。 留耳真君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又继续查探起来。 “这致命伤也并不是外伤……而是有什么阴邪之物,大概是很霸道的毒?从内部中伤的。” 他沉思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 恰在此时,方才出去宣人的小弟子回来了。 “真君。”他领着身后的人,一同朝座上两位真君行了礼,才道:“秉真君,这便是当日西边边缘弟子大比的坐镇修士,源胤峰会缘真人在外门收的弟子,许录行。” 许录行,也就是当日帮时眠拦了噬心锥的那筑基修士,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道:“外门弟子许录行,拜见真君。” “起来吧。”留耳真君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守一峰时眠言你可以证明,那日大比,她下了台之后,直到弟子赵宝龙身死都一直在台下观看比试,没有走开过,你怎么说?” “……” 许录行歪头作沉思状,良久才确定地点点头:“回真君,确实如此。”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反击 “怎么可能!”姚遇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尖叫,登时就被几道不耐的目光给怼了回去。 “回真君,弟子绝对没有说谎。”许录行垂头道。 留耳真君点点头,却又是良久没说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九衡真君一眼。 如今这情形,不论到底是谁做的,都已经扯不清了,与其再探究下去,找出真相公平判罪,不如想个合适的法子解决才好。 若偏袒时眠,则外界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定会质疑,人言可畏,越是大的门派越是在意名声形象,这点不可不顾忌,可若偏袒姚家,他又不知道九衡真君到底是什么想法。 这怎么解? 时眠看留耳真君这个样子,便晓得自己反击的时候到了。 “真君,弟子还有一言!”她突然跪倒在地。 留耳真君挑了挑眉,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本来弟子是不欲说出此事的,毕竟我只是个普通弟子,不敢多得罪人……” 听见的人皆有些无语,你这还叫普通弟子,不敢得罪人? “……但是此事事关宗门安慰,弟子不可不说!” “哦?”留耳真君这下有些认真了,微微眯起眼睛:“怎么说道?” “……” 时眠咬牙,用了之前姚遇玄那一招,一副愤怒不甘到极点的表情。 “真君或许也察觉到了,这赵宝龙乃是身体内部遭破坏而死,您想想,从内部破坏人体的,有哪些东西?” “弟子在边缘弟子大比中,曾被不知何人用噬心锥暗算,这点,许师侄想必也能证明。”时眠看了看许录行。 她如今身份高了,辈分也相对的高,原先还高高在上的那筑基修士许录行,还真得称她一声师叔。 许录行闻言,点头凝重道:“回真君,确有其事,当时在场所有修士都知道,弟子也上报了宗门,如今应该还在搜查当中。” “……” 留耳真君当即便冷了脸色。 噬心锥这等毒物,是被明令禁止的,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边缘大比这种场合使用? 时眠见这引起了他的重视,便继续道:“况且,当时姚师侄正在场!弟子怀疑,这赵宝龙乃是他所杀!” “你这又是何来的根据?” 他没注意到,旁边的秋来真人和姚遇玄脸色同时白了一瞬。 赵宝龙当然不是姚遇玄杀的,但噬心锥却确有其事,还是秋来真人为了保护爱子亲自交于的,这可比同门相杀还要严重了,只是时眠是怎么知道的? 姚遇玄仍不死心,认定她只是搅乱浑水胡猜测,没有证据。 但时眠却扬起了嘴角。 他们无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回真君,制造噬心锥所用到的天然血铁,其大大小小矿脉都在宗门严格掌控之下,姚家似乎没有分到其中任何一条的掌控权。但是或许连宗门都忘记了,数年前覆灭的内门容家,手上也有一条天然血铁矿脉,最后却没有记录入册,正是被姚家藏了起来!” “什么?” “……” 殿内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留耳真君周身气势也悄悄逸了出来。 “此事不可胡说,你是说真的?” “真君若不信,可以招来曾经的容家残存的血脉,来对质一番,他们此时就在演武场上!” “哦?” 留耳真君没有迟疑,吩咐了方才那小弟子:“去找。” 小弟子脚下打着哆嗦走了。 这事情……好像不简单啊,莫非是要变天了? 姚遇玄则是陡然慌了,他现在才想起来这事,容小六被时眠救走了! 而秋来真人确实一脸懵懂,不明白怎么回事。 其实是姚遇玄担心被责罚,或减俸禄,回来之后居然没有告诉秋来真人容小六被时眠带走这事儿,只是说容家后人身体虚弱,当场死了,然后一番添油加醋将自己的经历描述的惨烈异常,将秋来真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时眠身上。 若秋来真人知道这事,以他的老奸巨猾,必然不会掉以轻心,更不会叫时眠抓到这样的把柄。 毕竟若容家后人只剩下一个外门容师姐,以她弱势,压根都不可能闹到内门来,容师姐又和时眠没什么关系,他们自然想不到,于是居然就这样亲自把事情闹大,到了真君亲自叫人来对质的地步! 不得不说,时眠也是走了个运,多亏了姚遇玄这个蠢货,她才能成功钻到空子。 不过这姚遇玄也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到了这个地步,仍然还要竭力挽回。 “真君!时眠血口喷人,您查探查探就是了,这赵宝龙体内没有噬心锥!噬心锥在吸食完人血之后会停留在心脉上,您看看就知道了!” 他扑到留耳真君脚下,身体微抖地叫道。 然而留耳真君却只是颔首道:“一切等宣了来人后,就会清楚了。” 姚遇玄瞪大眼睛,满脸失魂落魄。 这意思是不查探了?非要等人来? 时眠在旁看着,嘲讽无比地嗤了一声。 这姚遇玄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当她说出矿脉一事时,赵宝龙怎么死的就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比起一条敏感矿脉,来说,边缘弟子的一条命太轻了。 更别说如今峰脉势力强盛,家族势力衰落,这种情况下,一个家族偷藏矿脉,还造出了噬心锥这等毒物,居心何在? 若此事当真的话,不如说留耳真君还能成功找到台阶下,一切都推到一个行为不轨的家族头上,不是更容易堵住外人的嘴? 秋来真人显然已经意识到了。 他面色铁青,已经绷不住了,看看台上两位真君,他想传消息做手脚都不成,一时间居然只能傻愣。 正在此时,一早就到了演武场上的容家姑侄俩也来了。 时眠与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外门弟子容渲,见过留耳真君、九衡真君!”容师姐工工整整地行了礼,连着身后的容溪沉一起,脸色严肃无比。 “起吧。”留耳真君道了一句。 “你们原是内门容家之人?” “回真君,弟子乃容家第十四辈行三女,这是弟子的侄孙,容家第十六辈行六子。” 留耳真君若有所思地点头,回想起了这个容家的事。 第一百六十章 后怕 说起这容家,他也是有印象的。 其存在时间极长,传承很深,拥有的独门医修功法典籍,曾支撑着其在千年前小清灵宗家族势力辉煌时,显赫一时,也曾出过普济天下的大能之辈,并非是什么底蕴都没有的小家族。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族开始随着家族势力的衰落而衰落,瞩目其的人渐渐变少,因为容家典籍除了核心的宝典之外,其他一切宗门都有拓印,于是也没有被特意关注,千年过来,不知不觉之间,这个家族已经消失了。 只是那怎么说也是个绵延上千年的大家族,就算嫡系没了也有散出去的旁系支系,人丁不可能只剩下这一点,而且还被时眠叫做“残存的血脉”,这是什么意思? 留耳真君眉头一蹙,已经意识到这其中可能牵扯很大,不过到底是家族势力那边的问题,顶多是家族势力内部勾结坑害,他是一峰之主,当然没有避讳的意思。 “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 容渲眼眶瞬间就红了,比起时眠姚遇玄这种装出来的,她显然要真实很多。 “回真君……我们容家,是枉被灭门的!” “灭门?” 这个令人心惊的词一说出来,顿时就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跳。 “你们容家,不是因为通婚越来越少,最后人丁稀少而消失的吗?” “并非如此!”容渲捏起拳头,用一种仇恨入骨的眼神死死地剜向了秋来真人:“真君可到内门理事堂查看一番,直到弟子这第十四辈,嫡系旁系等诸多弟子,都还有百余人!” “不过,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悄无声息的死去,虽然看着好像并不突兀,但若对比起来就能发现,他们都是在那相同的五年内死的!您说,可有这种巧合?” 此言一出,留耳真君面色又阴沉了几分,再次吩咐人下去宣了理事堂来。 那弟子一出去就被关心情况的本宗弟子,或是想看热闹的非本宗弟子给围住了,他心里也实在是震惊,缓和不过来,于是便碎嘴了几句发泄一下。 结果这一下可就不得了了,修士们的热情居然比刚才还甚。 有来头的真君弟子仗势欺人,比起家族之间阴私倾轧,哪个更严重点? 本宗弟子是忧心且慌乱,其他人则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么一闹,舆论瞬间就脱离了姚家想要的势头,当然,也没有站到时眠这一边就是了,她那点破事已经被忽略了,现在所有人关心的,都是姚家到底有没有勾结其他家族在小清灵宗庄严的内门里搞风搞雨。 大殿里头的人还不晓得这些事儿,只是心思不一地沉默着。 秋来真人是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掩埋事情,姚遇玄则是呆在原地,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气,容家姑侄俩沉浸在悲愤里不可自拔,只有时眠,清晰地将这一切收入了眼中。 “真君,理事堂弟子到了!” 小弟子千辛万苦穿过了各种修士的包围,好不容易带回了理事堂弟子。 留耳真君当即就让那弟子翻出了那几十年前的记录。 理事堂里什么东西都记载得一清二楚,这点东西当然是很快就被翻了出来。 谁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容渲所说的,居然句句属实。 那上百人居然真的在五年之内消失了个干净,只剩下在闭关的容渲,和在外游历,很久都没找见人的容溪沉父亲,而这一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的意思是,这是有人在害你们?” “真君再查一查便知道了。”容渲惨然笑道:“我容家属下的资产,都去了哪里?” 留耳真君继续翻起了资产。 容家虽然规模在逐渐缩小,但千年大族的底蕴还是在的,几十座中小型峰脉,十余条矿脉,还有各种灵石资产,居然就在那五年内一点一点易主,被瓜分到了十余个家族头上!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峰脉矿脉中,有一条峰脉、三条矿脉,居然不知不觉没了记载。 何其可怕! 属于家族、或者说是属于宗门的峰脉和矿脉,居然会消失不见?当然不可能,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悄悄让这些资产从理事堂中消失,转为了私人所有! 留耳真君顿时便将眼神投向了那理事堂弟子,不自觉露出的威压逼得那弟子面色惨白,跪倒在地。 “真、真君息怒,原先这峰脉谱不是由弟子掌管的……是、是蒋家的人在掌管!” 他也是一阵的心惊后怕,他接管时明明查看过这峰脉谱,居然一点不对劲都没看出来,这假账做的是有多精明! 留耳真君没有多逼迫那弟子,而是很轻易地明白了事情严重性。 此事非同小可。 他当即便起身出了主殿,要去找浩宣真君。 如果这事是在其他时候被揭出来都还好,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想低调处理都不可能的。 盘根错节如毒瘤般扎根的诸多家族势力,或许该迎来一番清洗了。 虽然时眠早已预想过这种情况,这事儿也是她挑起的,但到头来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不是为将要来临的风波,也不是为接下来要受到的多方家族势力仇恨,纯粹是为自己的机智而心惊……咳,纯粹是为这好运气而心惊胆战。 想想,若非一系列阴差阳错,容小六会死在一碗湖,容家的核心宝典没准儿也会落入姚家之手,而容师姐被困在外门,无数个勾结起来的家族如同天堑一般让她无处诉冤,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而她要面对姚家的诛心之论,不死也得吃大亏。 都是运气啊。 时眠心里一阵后怕,这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让局势来个大转弯,可见有多险了。 不过,这事显然还没完。 时眠只觉得眼角处有什么光亮一闪,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发现那到光亮已经近在眼前。 是一柄剑,她无法躲过的剑! 时间好像被放缓了。 这一剑委实来的出奇,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时眠眼神扫过容家姑侄俩,发现按这剑的势头,转个弯就会扫到他们身上,显然,出招者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谁? 时眠余光瞄见了飞身要出逃的秋来真人,他甚至扔下了他的宝贝儿子。 是秋来真人。 容不得她多想,那剑尖已经一点一点,挪到了她眉心。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又一发 “砰!” “啊!” “啊!” 重物落地的声音,加上两声同时响起的惨呼声,一同在大殿内回响起来。 “父亲!”姚遇玄惊慌地往倒在地上的秋来真人身边爬去,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容家姑侄俩也暂时被拉出了悲伤,大惊着围到了时眠身边。 而时眠则是看着那把仍旧气势汹汹玄在空中的剑,冷汗不已。 “愚蠢之徒。”那高高的座位上,一道平淡到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还惊魂未定,循着声音看去,果然见到那冰雪雕琢一般的男子,半玄着一只手,正是朝向了时眠这边。 他那手骤然往下一按,空中的剑也顿时一落,“叮叮当当”落在玉铺的地面上,回声清脆,那方才还嚣张不已的其实也已经消失,上面浓郁的灵气渐渐逸散。 本以为只是当摆设的九衡真君,还是出手了。 可惜秋来真人的剑实在太快,且打得人措手不及,即使是九衡真君出手,时眠也只是免去剑身的攻击,那剑气的冲击仍然叫她倒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时眠心下一片冰凉,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浸出了一片冷汗。 她这是第一次直面结丹真人的攻击,明明只是剑气,居然也有如此威能,若是那剑尖再近一些,让那剑身真正触及到她的身体,恐怕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会被瞬间击杀。 此等实力,恐怖如斯,实在是叫她惊骇不已了。 “多、多谢真君……” 她呆坐在地上,突出这句话。 九衡真君没有理她,只是挥手招来了一个弟子,让他把已经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秋来真人连同姚遇玄一起押了下去。 此时,时眠才意识到等阶之间的巨大差距。 秋来真人随便一记偷袭的剑就可以叫她毫无抵抗力的死去,而九衡真君又能将如此强大的秋来真人轻易镇压,甚至只是动了动手掌而已,何其恐怖? 这就是实力。 她心头无端端有些发沉。 又有弟子过来扶她,连着担忧不已的容家姑侄俩一起,将她送回了洞府。 秋来真人来这么一手,几乎就是不打自招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她们了,如今,只需在洞府中等着结果便是。 “这真是……”容渲苦笑着,眉宇间是说不出来的涩意:“原来时师妹说是要助我们掰倒姚家,我还只当笑话听,没想到啊,我才是个笑话。” 她说不出来心里头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可笑。 原来掰倒一个家族,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那她之前的种种走投无路,种种无计可施,算是什么? “容师姐不过是被迷了眼罢了。”时眠见她心性有崩塌的迹象,连忙撑着内伤朝她笑道:“师姐,您就记住一句话,不要怂,就是刚!” 容溪沉眼睛一亮,说狗腿,又是真诚居多地道:“不愧是时老板,时老板说得真好,墙都不服就服时老板!” 容渲一愣,来回念了这话几遍,方才那种沉闷感也不觉地消失了,她无奈地摇摇头,道:“现在可不能叫师姐了,可得叫师侄了。” “哎哟,您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哪儿分这个呀。”时眠笑眯眯的,不过也没有拒绝。 宗门中实力至上,规矩如此,她也不会太别扭。 “快别说了时老板,您的伤没事儿吧?”小狗腿容溪沉从旁边揽起时眠,紧张地替她把了把脉。 半晌才松了口气:“呼……还好,并不严重,想来待会儿姑婆治疗一下,就没大事儿了。” 时眠抽了抽嘴角,总觉得身边这个容溪沉很陌生。 之前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个看上去单纯羞涩,实际上却消极疲惫的小少年,可是如今看来……怎么这么欢脱? 然而在容溪沉看来,时眠就是他无比高大的时老板,一次又一次帮助他,救他于水火之中,尤其是今日姚家这事,来时他都还忐忑消极,结果却这么轻易就被化解,在他眼中,时眠就成了他这个年纪最容易崇拜的形象,隐隐都有了无所不能的感觉。 ……咳,虽然有些时候看上去很狼狈又不修边幅。 时眠不知道这些,只是纯粹出于好奇地问了一句:“说起来,你们容家的医修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已经将容家瓜分了,姚家的人还要派人来抢核心宝典?” “这……”容渲和容溪沉对视了一眼,才摇了摇头道:“其实说出来也无妨。” “我们这核心宝典,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之所以能在我们容家手中发挥出强大的医修能力,只是因为我们容家血脉而已。” “血脉?”时眠偏了偏头,她听说过一些厉害的少数异种血脉,可那些都是增强战斗力的,怎么还有医修能力的? “不错。”容渲苦笑着点头:“外人以为我们的核心宝典藏着什么大秘密,其实他们不知道,就算他们拿到了,也修炼不成。” “我们的宝典,来自木灵一族!我们的血脉,也有木灵血脉!” “什么?”时眠悚然一惊。 又是木灵? 不过容渲却没有察觉到,只以为她是在不可思议。 她点了点头,一脸深沉道:“师叔或许知道草木一族擅长医毒,但或许不知道,这木灵中也有专精这一方面的草木。” “我们容家的传承,就来自木灵三十六小神之一的女青!” “三十六小神?你们还知道三十六小神?”时眠越来越惊讶了,三十六小神之一,她这都遇上多少个了?不是说自上古后举世难见吗?她运气有这么好? “时老板也知道?”容溪沉同样讶异地看了看她,不由得更加崇拜了。 他们也是从家传宝典中才了解到一些木灵一族的秘辛……或者说是原来人人皆知,如今已经成为秘辛的事情,在外界,从没有接触到任何消息,如今看来,不愧是时老板啊,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些,博览群书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挑了一波大事 容渲也是诧异地点了点头,对时眠更加佩服了。 “没想到时师叔也知道,没错,正是木灵三十六小神之一的女青。它乃是十圣中返生香的属族,返生香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女青因为继承了返生香的复原能力,才会专精医毒一道。” “不过我们容家,只是沾了一点女青血脉罢了,并不纯粹,多年来与外族通婚,这残存的血脉也不剩多少了。” “宝典中记载的,乃是为木灵女青准备的功法,我们本来就是人族,没办法发挥其全部能力,如今血脉越来越稀释,更是连祖先的程度都难以达到,这才一步一步走向衰落。” “……” 时眠听的一愣一愣,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草木一族修为高后,可以化为人身,也有与人族通婚的,其诞下之子,便会拥有人族和草木一族混合的血脉,看来容家祖上,也就是这么来的了。 她很少亲眼看见这种奇谈中的故事,一时间看容家姑侄俩的眼神也有些惊奇。 睡莲曾经与她说过,木灵十圣中比较出名的四圣。 肉芝,据说食之可直接成仙,鬼草,据说可通晓阴阳,还有建木和风声木两种她并不了解的,就有四个。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可以逆天复活的返生香,再加上空间属性的睡莲,它那个还没有想起来名字的主族,就凑齐六个了,还有四个,分别是什么? 她无端地很是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原来是草木一族的原因,对于这些传说相当感兴趣。 “不过现在,这些都是空谈了。”容渲又摇摇头,慈和地看了容溪沉一眼:“我们容家就剩我们两个,想来也难延续下去。时师叔帮我容家申了冤,不如就收下这宝典,将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作用?” “开什么玩笑,别别别!” 时眠吓了一跳,连忙挥手道:“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又用不上。” 她想了想,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况且,谁说你们没法儿延续下去的?我曾蒙小六照顾,体验过一回那医术,不是挺有天赋的吗?让小六传承呀!” “……哦?” 容渲怔忡地看向容溪沉。 其实说真话,她上次见容溪沉时,他还没有入道,后来长年没有见过,这回来了也一直在发愁别的事儿,她还真不晓得容溪沉的修炼水平和血脉天赋。 “你看!”时眠松了口气:“你都没有看过小六天赋如何呢,还是给他修炼吧,我可不要。” 容渲见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倒是失笑了。 而时眠纯粹是不想欠下因果,这东西太贵重,且不说她根本就用不到,就是这回硬抗姚家,她出的力气也真不多。 不过就是动了些歪脑筋,又恰巧等到了好时候、好运气而已,可当不起人家的家传宝典。 “师叔,您的洞府到了。” 前面一直驭着云送他们回来的小弟子突然出声,时眠一看,眼前是自己亲手刻下的“风骨府”三个大字,确是到了。 说起来,他们侃得忘我,都忘记云上还坐着一个人了,好在一直是用传音在说话,也不担心叫人听了去。 “麻烦了。”时眠冲他点点头。 那小弟子连忙又是受宠若惊又是恐慌地逃走了。 一方面是时师叔这种在指控下毫发无损,还倒打一耙让对方坠落云端的牛气人物,居然对他道谢,实在是当不起,另一方面,也是知道她惹了众怒,最好不要与她扯上关系才好。 其实时眠自己倒是不担心,如今正当峰脉势力强大的时候,自己又给了这么个由头,家族势力铁定要受一波大浪,此后估计要一蹶不振,夹紧尾巴做人了。 他们就算心里把她恨得牙痒痒,也不可能敢轻易出手,顶多搞搞暗杀。 但暗杀又如何?她来小清灵宗就是来修炼学习的,天天在元婴真君眼皮子底下窝着修炼,就算当记名弟子跑跑腿,那也是在宗门内,谁能动她? 容渲和容溪沉搀扶着她走近府内,里面却一片静悄悄,没看见时酌的人。 跑哪儿去了? 时眠疑惑了下,也没当回事儿,便叫两人将自己扶到了自己榻上,开始享受来自女青族的医修治疗。 在她龌龊的小心思里,这就像是她作为一颗土豆,却被高高在上的女青族治疗抚慰一般的舒畅。 不过她这头是舒坦了,被她搅起来的风雨波及到的人,却是焦头烂额。 留耳真君向浩宣真君禀告了这一事之后,顿时使浩宣真君勃然大怒,当即便派人去查了那几座被藏起来的峰脉矿脉,这种东西搬不走,自然是一查一个准。 多年来,这些家族早就将矿脉里面的矿开采的差不多,混在正常的资源中花销出去了,除了那天然血铁比较特殊,不好出手,姚家只拿来做了几枚噬心锥,其他的都已经被耗空,那是多大一笔额数? 除此之外,这些家族还胆大包天的联起手来排除异己,欺凌弱小,宗门规定不可同门相残,时眠那种程度都被控的那么严重,那么这些家族悄悄咪咪抹杀的无数人命呢? 偷盗宗门资源,还是欺上瞒下勾结腐朽,甚至谋害无数同门弟子。 浩宣真君当即便下了令彻查,一时之间各个家族人人自危,可是家族这种形式,本来就是不透明的,哪个家族能少了点黑历史? 浩宣真君是铁了心要整顿这些盘踞宗门上千年,越来越陈朽的家族,居然一点也不手软,大大小小的罪定下去,居然没有一个家族能逃过! 自此,家族势力元气大伤,恐怕是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至于时眠这个最先挑起事的小虾米,除了将她恨入了骨髓的各家族,基本就没有人记得了,想起来也只是提一句:“此女真凶猛啊!” 小清灵宗宗门大比最后一日,是被腥风血雨扫过去的,甚至演武场上死的人,都没有自家清洗的人多。 而时眠呢?她已经安安稳稳地睡大觉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选功法 太微峰,藏经阁。 时眠拿着身份令牌,踏进这静悄悄的藏经阁内,向周围一瞟,竟然没见到什么人。 太微峰的藏经阁,乃是小清灵宗最大的功法典籍藏放处,一般新入门的弟子要找功法,都会来这里看一趟。 时眠一直只靠着《长生经》一本基础法诀,还没有定下来主修功法,这稳定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寻一本适合自己的功法。 说来她的运气也算好了,这功法分了天地玄黄四个等阶,越是高阶的自然越稀有,也越是被宗门严格把控。 一般的边缘弟子,修炼的功法都是黄阶下品,外门弟子好一些,一些天资好的可以选择玄阶功法,而内门弟子就可以开放地阶功法了,当然,只是下品中品的。 时眠虽然只是元婴真君的记名弟子,但权限也比普通内门弟子高一些,可以选择地阶上品功法,她也是因此才来了这藏经阁第六层。 地阶功法一般都可供修士修炼到结婴,不过为了避免弟子贪心,想多学几本,或是抄录下来带出谋利,这里只放了首卷,让修士弟子参考选择,后面的卷章都要在楼下租借。 “太多了……” 她看着眼前这些书架,不由得心生感慨。 不愧是底蕴深厚的大宗门,一般一本地阶功法,就可以撑起一个不错的家族,姚家的《狮虎内经》就是如此,而这藏经阁里,这样的功法居然有几书架,虽然比起楼下的玄阶黄阶功法来说少了太多,但这本本都是精品,反而更不好选。 时眠蹙起眉头,有些发愁了。 “要是睡莲在就好了……” 她轻叹了一声,很是遗憾。 这功法的选择对于修士的前途来说相当重要,她自己俩眼一蒙黑,要是选了不适合自己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九衡真君收她为记名弟子,也没有帮她选一本合适的功法,她自己更不敢去要,便只好自己来挑。 “《木元心录》,木灵根弟子修炼有奇效……” “《北斗御雷卷》,一共九层,修至最高层弟子可空手召神雷……” “《双龙离焰抄》,可化气为龙,火灵根弟子修炼最佳……” “……” 时眠一本本看过去,都是无甚兴趣,摆摆头,有些无奈。 她体内的灵力都是纯灵力,虽然这些功法她都可以修炼,但却未免可惜了这纯灵力,若是有五行功法就美了。 五行功法这种,一般等阶都较低,毕竟五灵根弟子有着天然劣势,修炼到高阶的没有几个这创造功法的,就更少了。 “若是我能有《小清灵录》……”时眠眼底浮起一丝渴望。 《小清灵录》乃是小清灵宗的最高功法,天阶上品,睥睨无数宗门,只是这功法等阶太高,时眠压根接触不到。 她在藏经阁内晃晃悠悠,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去学哪一个,这些功法虽然都不错,却不能让她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咦,这是什么?”时眠突然看到角落里一格只放着几本功法的小格子。 “《五灵归元诀》……”她眼睛乍然一亮:“就是你了!” 时眠翻开那本《五灵归元诀》,果不其然,是一本五行功法,只是尚有缺憾。 创造这本《五灵归元诀》的,只是个结丹修士,虽然偶得顿悟创造了基本,却没能力将这本功法完善,是以这《五灵归元诀》到结丹期就没有下文了,若要修炼它,就只能靠修士自己去补全后文。 “差强人意……不过也没得选择了。”时眠撇撇嘴,总的来说还是满意。 她又到处逛了逛,选了本身法《点水诀》,便作罢了。 她已经打算好要走法修路子,虽然她很喜欢亲自上手揍人,但终究比不上一个法诀过去灭一大片的快感,再加上她的灵力特点,不走法修路子也有些可惜。 同时修法修体不现实,她只能暂时将那些令人眼馋的剑诀炼体功都扔到脑后了。 “唉……”时眠又看了眼这层藏经阁,总觉得还是很遗憾。 她一共能同时租借三本功法,没想到这浩瀚的书库却连三本都选不全。 “下次找步师叔帮帮忙吧……” 她心里想着,便回身要下楼了,谁知脑袋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惊得她痛呼一声。 “哎哟!”时眠嘶声抬头一看。 “谁特么租了功法还带倒一排书,欺负我人矮看不见吗?” 她摸了摸脑袋,气恨恨地将那排倒下的书扶正。 或许是谁急匆匆的拿走了功法,这一排书没有放稳,就倒了下来,其中一本格外的厚,露出半截在书架外面,时眠没看见,就撞了上去。 “这是什么?” 时眠扶好了书,拿起那最后一本被她撞到的功法。 “《灭穹续宇录》?” 她愣了一下。 这里的功法名字,少见有这么嚣张的,起的这么能耐,不也只是地阶功法吗? 手里拿着沉甸甸的,时眠心中好奇,索性坐下来抱着这《灭穹续宇录》,翻开看了看。 结果这一看,可不了得。 “宇系功法?!” 时眠差点跳起来,激动地双目圆睁。 “小清灵宗不愧是小清灵宗啊,宇系功法居然都能放在藏经阁里随便弟子翻看,这就算只是地阶的宇系功法,那价值也不亚于普通天阶功法了吧?” 她心中唏嘘,兴致勃勃地来回将这首卷翻了几遍,越看越满意,若能拿这功法做主修功法,《五灵归元诀》做辅修功法就完美了! 时眠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抱着书,半天没有缓过神。 怎么会有这么凑巧,这么好的事? 她的疑问很快就被解决了。 拿着三本功法下楼租借时,那管理藏经阁的老者看了她一眼又一眼,还是她自己受不了,才问道:“这位前辈,请问可有什么不妥?” “……”老者撇了撇她手上的《灭穹续宇录》,道:“你能修习宇系法术?” “啊……”时眠挠了挠头,突然意识到什么,脑筋急转道:“并非如此,弟子不过是好奇,想要看一看而已。”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灭穹续宇 “这样啊。”老者点了点头,眼神才不那么奇怪。 “看看倒无妨,这法诀只有三卷,不适合拿来修炼,只见识见识少见的宇系功法,那倒是合适。” “只有三卷?!”时眠一下子将眉毛竖了起来。 “不错。”老者皱皱眉,似乎被她这大惊小怪吓了一跳。 “弟……弟子只是觉得可惜……”时眠连忙讪笑着解释。 “的确可惜。”老者闻言,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灭穹续宇录》本来是天阶上品功法,属性又特异,算是可遇而不可得的,传闻还是上界修士带下来的,已经在这藏经阁放了无数个岁月。” 他轻叹一声,时眠的心也快跳出来了。 “只是可惜啊,这功法还没有等到能修炼它的人出现,就在数千年前丢失了后面几卷。” “本来一共有十八卷,可供修士修炼到化神,如今只剩三卷,到了筑基期就无法进行了,无奈,才被降到了地阶功法那一层。” “……” 时眠满脸呆滞,有种马上就要哭了的感觉。 老者继续说道:“不过好在宇灵体的天才本来就少,这丢失了,倒也影响不大,毕竟没人需要……你怎么了?!” 时眠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她擤了把鼻涕,红着眼圈道:“弟子是为这功法可惜、为我门派可惜、为整个修仙界可惜啊!这么霸气厉害,傲视群雄的功法,却如此落寞……” “……”老者满是褶子的眼角抽了抽,才无语道:“……真是个心软的孩子。” “你拿去吧。” 他做好了登记,便将《五灵归元诀》和《点水诀》的拓印本都给了她。 只是《灭穹续宇录》租借的人太少,甚至都没有拓印本,老者便直接将真册给了她。 时眠捧着那三卷《灭穹续宇录》,无语泪千行。 明明只能修炼到筑基期,还那么厚干嘛? 她翻开厚厚的三卷,果然,只有前面有字,后面大半部分都是白页,似乎是留下来给主人做笔记的。 时眠将这几本册子都收了起来,才向老者道了谢,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莫非是流年不利?《五灵归元诀》只能修炼到结丹,而《灭穹续宇录》更是只到筑基期就没有了,全是鸡肋啊! 她坐在榻上,满脸深沉地盯着眼前两本功法,心中犹豫不决。 “要是睡莲……”她又想发牢骚了,说了一半,却又突然停下来。 “对了,睡莲!” 时眠双眼乍亮,用拳头敲了下手掌。 “睡莲不就是宇系的吗?还是木灵三十六小神之一,待她醒来后想必会想起来更多传承,届时请它帮我补全一下功法不就行了!” 她笑眯眯的,心里的算盘打得美美的,刚才还仿若千斤重的犹豫顿时消失。 “就拿《灭穹续宇录》当主修功法了!” 她将《五灵归元诀》收起来,只翻开那本《灭穹续宇录》。 “往古今来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今我欲立此录,破无尽之宇,掌宇法之一道,灭穹,续宇!” “……” 光是读了开头几句话,时眠就感觉呼吸不畅了。 不愧是原来的天阶上品功法,创此功法之人,绝对不凡。 常人谁能有这样的志向?欲破看不见尽头的无尽空间,要掌握宇法,须知这宇的范围有多大?单看定云界这三十余万里,绵延无穷,却只是三千界中的地级界,甚至在地级界中都排不上号,就晓得这口气到底有多大了。 灭穹,续宇! 字里行间都能想见到那人挥下笔时的豪情万丈,以及傲立天地之间的风采卓然。 时眠被这首卷的口气之大给震撼到了,不由得有些兴奋。 她将这简单又凝练的首卷看了好多遍,才按下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开始看正式的修炼部分。 《灭穹续宇录》分了十八卷,每一卷都是在对宇这种属性的理解上递进,虽然时眠看不见最后的一卷,但也可以推测到,修炼到那时,不说灭穹续宇,掌握一些空间法则,以一人之力创造世界也不是没可能的。 而这《灭穹续宇录》在炼气期的第一卷,就是讲究一个“无形”。 此卷分了九层,以时眠现在的元神,和身体能力综合一下,差不多能修到第六层,已经能将“无形”初见雏形了。 这一卷修炼过后,便可使人掌“无形”,说的很玄乎,其实就是初步接触宇属性而已,只不过是宇属性的攻击都在无形中,肉眼看不见,这才有这么个名字。 第一卷还附了两个法术,时眠对这个最感兴趣。 其一乃是“空间撕裂术”,这与睡莲的空间跳跃不一样,顾名思义,就是撕裂空间,初期也就是借撕裂空间之后的空间引力伤人而已,像是厉害了许多的风斩术,只是比风斩术更加无形,无声也无息,乃是阴人的一把好手。 不过修为上去,这法术也大成之后,就可以做到徒手撕裂空间,到达千里之外这样的逆天能力了,虽然那是在很久远,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的时候。 第二就是“乾坤挪移术”,虽然名字很不得了,不过其实只是一种遁术而已。比起一般的遁术来说,这乾坤挪移术因为利用了宇属性,更难被人察觉到遁逃的方向,一遁就没法儿追了,逃跑时更方便,且速度也更快。 同样,大成之后也不了得,届时就是真的可以“乾坤挪移”了,不过时眠没想那么远,她只是暗暗盘算着,这《灭穹续宇录》是怎么回事儿?暗示她可以干点坏事儿吗?这俩法术显然都不是正面对敌的。 时眠心里很美,只觉得没有比这更适合她的功法了。 一阵自得之后,干脆就开始打坐,打算将这《灭穹续宇录》修到入门再说。 宇属性她已经不陌生了,跟着功法去修炼,同时配合着基础的《长生经》补充灵气,几十个周天过去,她再睁开眼时,已经可以凝聚出宇灵力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跋扈 敦阳山旁,一无名小峰下。 俩边缘弟子正忙里偷闲,一边赶着短背灵羊,一边玩儿着划拳。 忽然,那面向路一头的弟子眼一瞪,扯着仍在说他出拳慢了的那弟子,就毕恭毕敬地行了个道礼。 “弟子见过时师祖!” “嗯。”那路过的少女,闲闲地瞄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就要走了。 但还没等那弟子松一口气,又见她突然停下来,明亮的双眼朝这边看过来。 “师……师祖?” 弟子忐忑不安地看看她,却见她走过来,弯下腰,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中哼着曲儿,又晃荡着走了。 等她已经走远,那弟子才算是回过神来,抹了把汗:“还好她没找麻烦。” “师兄,那是谁?你怎么这么怕她?”还纠结着师兄出拳慢了的弟子,疑惑地看了那远去的少女一眼。 看不出修为,穿着看上去还不如他们边缘弟子,而且吊儿郎当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物,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别胡说。”那师兄瞪了他一眼。 “那可是内门来的魔女,惹不得!” “内门来的?”弟子看了眼那少女消失的地方,显然是不相信。 “哎哟,你这样是要吃亏的。”师兄脸色一肃,细细地给这个新来的师弟科普了一番。 “那是九衡真君的记名弟子,时师祖,虽然行事怪异了一些,但那身份摆在那儿的。她虽然原先我们峰出去的,每年也会过来一趟,但是却是见到谁看不惯,就直接上手教训的人物,一点也不留情……” 那弟子听的一愣一愣,半晌,才唏嘘长叹:“这时师祖行事这么嚣张,没人教训她吗?” “谁敢教训。”那师兄翻翻白眼:“此人嚣张跋扈也不是一两天了,听说才被收为真君弟子,就仗着身份搅得那些家族不得安宁,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谁能拿她如何?” “而且她还无耻!听闻上次她抢劫了源胤峰的孟师兄,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为民除害,惹得人家的师父,一个真人都亲自要教训她了!结果这时师祖呢?她恶人先告状,跑到丛雨真人面前一哭诉!然后就闭门不出,可把人家孟师兄给气坏了。” “能屈能伸,以无耻为准则,这位师祖是狠人啊!”那弟子听完,眼底升起了崇拜的光芒。 那厢,慢悠悠走回自己洞府的少女,也就是时眠,还不知道她又多了一个崇拜者。 今日是郑立海的祭日,她刚刚去祭拜完,心底颇有些惆怅。 姚遇玄早就死了,可同样的,郑立海也回不来了。 时眠叹了口气,也没多想,“呸”得一声吐掉了叼着的狗尾巴草,便召出自己的堆云坐了上去。 一路上招摇过市,不知道惹了多少目光,她还洋洋自得,四处挤眉弄眼,吓得人家赶紧就跑,她又嫌无聊,冲人家喊弱鸡,又招了一波仇恨。 这些年来,她是怎么嚣张怎么来,凭着九衡真君不管她,就可劲借着身份四处惹是生非,如今整个宗门恐怕都有了她的名声,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当初小清灵宗家族势力被清洗,不知道多少人恨她恨得牙痒痒。时眠为了躲避这些家族明里暗里的手脚,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低调,直到这些家族忘了她,二就是尽可能的嚣张,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使那些家族没办法下手。 但是这么大的事儿,恐怕没等人家忘掉她就该翘辫子了,再加上时眠自己那点虚荣心,索性就选择了后者,于是就有了刚才的情况,每每路过之处,都是各种嘘声。 “世人不知我啊!” 时眠摇晃着脑袋感叹着。 她打劫收拾的都是平日作风不良的人,怎么就不传她是见义勇为的好少女,偏要传什么魔女呢? “还不是阿眠你太欠揍了。”神念里传来了龙日天的声音。 时眠撇撇嘴,无视了这句话,沉醉在自己那只能感动自己的侠义之风里。 龙日天渐渐没有最初那么寡言胆小了,还是没有了睡莲的压迫,他才敢恢复自己的性格,若是以前,他早该被睡莲嘲讽了。 或许是木灵本身寿命悠长,这消化东西的时间也长的原因,睡莲自从要走了那吹雪佛莲之后,就一直没醒,近十年过去,时眠仍然没有察觉到它一点动静。 “还有啊,阿眠……”龙日天欲言又止。 “怎么了?”时眠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洞府。 “最近,我总觉得你妹妹好像对我有……”他的话音未尽,看到那风骨府下正练功的时酌,就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时眠没在意,跳下堆云,就朝时酌笑了笑。 “阿酌,练功呢?” 时酌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温温柔柔冲她一笑,道:“阿眠,饭做好了,快去吃。” “好嘞。”时眠乐颠颠地跑进府里,就见那满桌子散发着香味的饭菜,不由眯起眼睛悠哉道:“得妹……不,得姐如此,夫复何求啊!” “意思错了。”时酌满身汗意走进来,笑眯眯地吐槽了一句。 时眠没理会,闷头就开吃。 睡莲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近几年又开始可劲儿抽取她的身体能量,害得她不得不像以前一样一天好几顿地吃着,修为因此一直停滞不前,在练气九层停留了好久。 照这么发展下去,哪怕她筑基以后,恐怕都得继续吃东西,享受不到辟谷的方便了。 “步师叔还未出关呢?”她吭哧吭哧刨着饭,含糊地问了一句。 时酌没有回头,答道:“是啊,这次看来能成功筑基了。” 时眠手一停,点了点头:“二十四岁筑基,不愧是步师叔啊。” “你快一些,能更早。”时酌眼含笑意回头看了她一眼道。 时眠摇了摇头,没说话。 如今定云界最出名的天才,就是她的挂名师父九衡真君,二十二岁筑基,天资出众,还未听闻有比他更早筑基的。 时眠当初不满九岁就升上了练气六层,看上去似乎能更早,但其实不然。 她这些年进阶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都是在巩固根基,修炼心性和各种法术,如今又有了睡莲抽取灵力,想筑基还早着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知道取什么标题 “倒是你,可惜了。”时眠遗憾地看了看时酌。 她乃是金水木上品灵根,放在这小清灵宗也不凡的资质,偏偏一直不愿加入小清灵宗,只给时眠当侍女,没有好资源和好功法,这些年来修为一直没什么长进。 “不可惜。”时酌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 时眠还欲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周身灵气气场的晃动,不由得眉头一凝,往那出问题的方向看去。 半晌,却又放松了。 “是步师叔成功筑基了!” 她三两口刨完饭,就套上弟子道袍跑到峰顶,打算第一个给步梦恭喜。 时酌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被她搁在一旁的树枝,微微笑了下。 这筑基,成功之后还要一番巩固才能出关,时眠早早过来抢占了这位置,不过是为了拍好步梦的马屁而已,毕竟这些年她闯祸时,也有步梦在出面摆平。 谁知道那灵气气场刚刚平静下来,时眠已经做好了等两天的准备时,那紧闭的大门却突然开了。 “……” 时眠愣了一下,才跳起来赶紧挂上了大笑脸:“恭喜步师叔!贺喜步师叔!师叔这么快就成功筑基,实乃我们峰的……” 她的马屁还没拍完,就发现步梦的脸色不是太好。 难道是失败了? 可是步梦身上气息虽然不太稳定,却明显是筑基期的气息啊。 数年后,已经从娇俏豆蔻少女变成了娇媚青年女子的步梦,用她那双仿佛含着水波的眼睛横了时眠一眼,道:“聒噪。” 随即便迈步往了守一峰去,或许是去拜见九衡真君了。 时眠默默捂起了自己的玻璃心,觉得很受伤害。 另一边,步梦感受着体内强大了无数倍的澎湃灵力,却双眼暗沉,仿佛被乌云笼罩一般。 远远的看见那一如既往的玉宫时,那心情就更糟糕了。 “真君在等你。” 几年过后,已经变得更加冰冷沉稳的步月,已经守在了玉宫外,见到步梦,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 步梦不发一言,脚步轻轻地就进去了。 步月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步梦心乱如麻,又不敢泄露丝毫紊乱的气息,一步一步地往偏殿走去,心里越来越沉。 “弟子步梦,拜见真君。” 她跪在偏殿门口,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 偏殿内传来仿佛刀落在雕刻物上似的,细碎的声音,良久,里面的人才答道:“进来吧。” 步梦走进去,一时间也被晃了眼。 他倚坐在用水云丝线编织成的矮塌上,衣着很是随意,没了平日那股气势压力,容颜的突出就愈加摄人心魄。 “咻。” 他终于落下最后一刀,将手上新雕刻的簪子来回看了一遍,才满意地笑了。 “过来。” 步梦规规矩矩走过去蹲下,将自己的一头青丝朝向九衡真君。 她感觉到那人冰凉的双手在发间穿梭,动作很轻柔,她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好了。”九衡真君欣赏地看着这一头从小被自己养护到大的如瀑长发,感叹道:“这是本座雕琢最美的一根玉簪。” “……” 步梦浑身僵硬,没有答话。 九衡真君将她揽起来,放在自己的榻上,动作间的亲密已然超过了师徒这道底线。 …… 另一边的时眠,沮丧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打算准备个什么贺礼,刚想回洞府,又遇见了匆匆赶来的丛雨真人。 “阿眠,方才可是步师侄成功筑基了?” 丛雨真人是个看上去谦谦如玉的君子人物,丰神俊朗,那眉眼间又不乏温柔,迷死了一大批女弟子,事实上,时眠也利用他的慈和,装乖卖可怜地寻求了好几次庇护。 “正是,师伯也是来恭喜的?可惜啊,步师叔刚刚出关,还没巩固修为就往主峰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这么急……” 她嘟囔嘟囔的,丛雨真人却是眉头蹙了起来。 “还是晚了……” 他没有多与时眠说话,就马不停蹄地也去往了主峰,时眠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 “筑基不是喜事儿吗……” 她郁闷地回到风骨府,又开始了修炼。 几年下来,她已经将《灭穹续宇录》第一卷修炼到了第八层,还差一点,就要进入第九层,若进入了第九层,她的实力还能再翻一倍,那两个法术也就能小成了。 她估计着,今天再努力一天,这进入第九层,就是水到渠成了。 时眠静静地盘坐着,不断地运转着功法,一点一点将体内的纯灵力转化成宇灵力,并且花了老鼻子的力气去凝练。 她如今已不再是那半瓶水瞎咕噜晃荡,该晓得事都晓得了,这一步的重要当然也很明白,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莽莽撞撞。 没了睡莲的督促怒骂,她终究还得自己磨练心性,现在,她早就不会像以前学习内视时一样焦躁不耐烦了。 《五灵归元诀》作为辅修法诀,她意外的修炼起来要比《灭穹续宇录》更快,如今已经学完了第一卷,掌握了很多新法术,正在默背第二卷,只等筑基了。 《点水诀》就更是简单,时眠已经修炼到了第三卷,点水无痕了。 比起那乾坤挪移术那种遁逃之术来说,这点水诀虽然也重在速度,却是一门身法,与敌人缠斗时很合适,消耗的灵气更少,要装相也不错,时眠还挺喜欢的。 漫长又枯燥的凝练灵力,时眠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默念着《灭穹续宇录》法诀,加深着理解。 终于,那经脉中,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透明灵力一滞,开始疯狂地蹿动起来。 时眠连忙试着控制,将它一点一点,竭力拖入土豆那处,有规律地让其运转。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时眠满头大汗,已经感受不到累了。 直到那灵力终于完全被土豆梳理好了,才像得到了什么升华一般,欢快又轻灵地在经脉中游走。 时眠这才松了口气,又运转了两个周天,才睁开眼睛,摸摸瘪下去的肚子,爬下了床。 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时酌。 她长舒了口气道:“你终于出来了,真君叫你去主峰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阴谋 “真君叫我?”时眠愣了一下,问道:“我修炼了多久?” “快两天了,快去吧,真君早就在叫了。” 时眠连忙点头,一边往主峰去着,一边心生疑惑。 这么多年,她就像是被九衡真君遗忘了似的,从没被召见过一回,这突然间是怎么了? 她有些忐忑地走进玉宫去,但还没到主殿,就听见了丛雨真人在和九衡真君争执着什么。 “真君,弟子以为,时眠年纪尚小,修为也低,此去恐怕不妥!” “……” 九衡真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冷,他没有多言,只是淡淡的一句:“无需多言。” 时眠一听就打了个颤,敢情还是在讨论她啊,丛雨真人一向心软,这次这么反对,看来真君要给她派的差事绝对不是什么好差。 她不想多听墙角,便高声道:“弟子时眠,拜见真君!” 里面的人想必也早就发现了她,顿了一下便出声了。 “进来吧。” 她畏畏缩缩走进去,就见丛雨真人在拿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而旁边居然还坐着刚刚筑基的步梦。 只是这步梦似乎有些不对,时眠没忍住看了好几眼。 “无须担心,本座自然会对她讲明,也不会强迫她。”九衡真君看了丛雨真人一眼,声音里含着威压道:“退下吧。” 丛雨真人皱了皱眉,低下头,还是转身走了。 时眠一听这话,就更加心惊胆战了。 “真……真君?” 九衡真君起身往偏殿走去,半天,才轻飘飘传来一声:“进来。” “……” 时眠无措地看了眼步梦,发现她始终看不见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作罢,乖乖的进去了。 如同她当年那次一样,九衡真君又拿出了一根颇漂亮的簪子,让她毛骨悚然地玩了会她的头发,才簪了个精致的发髻。 “好了,跟着三儿一起,去极阴之地吧。” “……” 时眠觉得脸上有点僵硬。 直到那簪子上头,她才发现,这簪子俨然是一件法器,带着一种强大的威压,而且相当霸道地封禁了一丝她的神念。 被元婴真君赐下的簪子封印神念,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她随时可以被顺着神念灭杀元神! 时眠已经在心里破口大骂了。 干你娘,说好的会对我讲明,不会强迫我呢?!堂堂元婴真君说话不算数,脸皮呢? 她是真不知道这个挂名师父这么霸道蛮横。 不过不管她怎么心塞,九衡真君显然都不打算理她了,摆摆手,就要叫她走人。 时眠那个暴脾气啊,当时就火大了。 这些年或许是嚣张习惯了,她一时之间太过膨胀,收不住自己,居然胆子一大,就开始质问起九衡真君来。 “敢问真君,这是什么意思?” “……” 九衡真君眼神奇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能有这胆量,想了想,还是没与这无脑小辈计较。 “不去就死。” “……” 时眠的心有点累。 她也冷静了一点,赶忙赔了个笑脸:“不不不,弟子失仪了,弟子的意思是,真君可否告知一下此行是有什么任务?为了真君弟子当然愿意赴汤蹈火,但您要是不说明白弟子怎么付出啊嘿嘿嘿……” “……” 这一下似乎把九衡真君哄回来了,他盯着时眠看了一会,直将她看得笑容都僵了,才开口道:“三儿此行要去巩固修为,另外找一件东西,你从旁看护。” 时眠当即便知道不好了,这扯什么蛋呢,仗着你是真君就可以藐视本土豆的智力吗? 就她这个修为,还不如步梦自己,说什么从旁看护。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时眠只觉得憋屈,这好不容易拜了个师父,还以为可以庇护自己呢,怎么现在看来也不靠谱?她修行就是为了摆脱威胁,结果又被威胁了。 她看九衡真君已经不想再说,便识趣地退下了,同时在心中暗暗盘算着。 明心秘境那什么住持者的三个条件,其中一个就是请动九衡真君去助他一臂之力,她肯定没有这个本事,此次倒是能找找,有没有什么契机。 时眠满心郁闷地走回主殿,就见步梦已经起身等着她了。 “去领任务牌。”她扬了扬下巴,朝时眠示意。 “今、今天就走?” “嗯。”步梦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正眼也不看她。 时眠撇撇嘴,只觉得这步师叔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极阴之地自然是指的当初被时眠解开封印的一碗湖那里,自从那处极阴之地抑制不住被发现之后,宗门就一直派人把控着,近几年或许是探索了个差不多,便对宗门弟子开放了任务,可以领取去那边驻守、开矿、采摘变异灵草等等任务,只是少有弟子承受的住那里的阴气,是以这任务人气并不高。 看步梦这意思,她们二人是要挂着任务过去了。 时眠到理事堂随便领取了个采摘灵草的任务,就带着任务牌急急忙忙对时酌说了一声,找步梦去了。 若不是九衡真君显然不怀好意的话,她还是很乐意去一趟的,毕竟她拉风的蜂群大军因为长久没有食用阴气,已经相当萎靡不振了。 时眠将变粗了一圈的龙日天收回灵兽袋,才爬上了峰顶。 步梦已经骑着仙鹤在等了,见时眠来了,也没什么表情,拍拍仙鹤就要走。 时眠总觉得不对劲儿,这步师叔怎么就不像步师叔了呢? “步师叔,你还记得大比街边的时眠吗?” “少废话。”步梦不给面子地啧了一声,直接驭着仙鹤走了。 时眠匆匆忙忙掏出堆云赶上去,颇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步梦还是没有给她哪怕一个眼神。 事实上,不是步梦想这样,实在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时眠罢了。 真君到底没有对她做什么,她还需要一件东西去完善,可若是找不到的话…… 她眼中暗色一闪。 身边这个活宝恐怕就再也没法耍宝了。 她与时眠相处几年,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只是孰轻孰重,她心里很明白,毕竟她也是身不由己。 步梦有些出神。 她到底心软,却没办法阻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变异灵体 夜很沉,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窸窣声,在这冷得叫人双唇发颤的夜里,格外吓人。 时眠偷溜出了门派驻地,就是想趁谁都没看见时,将她的翡心大军放出来吃个饱。 门派驻地离一碗湖不远,她担心就在这附近放出蜂群会惊动驻地里的修士,又想着自己左右不怕阴气,索性就跑进了森林里。 “呼……又回来了。” 时眠看了看周围,曾经繁茂的大树因为阴气侵蚀早已生机断绝,看上去阴森森的。 她一拍灵兽袋,道:“回去吧,你们的老家。” 那密密麻麻的蜂,瞬间像是饿狼扑食一般,朝四面八方涌走了。 时眠一边通过凉拌鸡感受着他们的位置,一边盘坐下来,摸上发髻里面插的那根簪子,又叹了口气。 不愧是元婴真君的东西,她连碰一下都烧手,这几天也没少尝试拔下这根簪子,可惜拔是能拔下来,但那捋神念却没办法摆脱。 她还尝试过要砸碎这根簪子,结果却被灼伤了手,显然是被警告了。 “这叫什么师父啊……” 时眠再一次嘟囔道。 她盯着那根簪子,心里怨念很足。 等感觉到蜂群们都吃的很满足了以后,她才将那密密麻麻的蜂群召回来,看着眼前壮大不少的队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年凉拌鸡生了不少,越生越多,就是不好养,现在总算能饱餐一顿了。 时眠将蜂群收回去,才悄悄咪咪摸回了宗门驻地,谁知途经步梦房间时,却听到了些响动。 “唔……嘶……” 断断续续的低吟,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似的。 时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从窗户的缝隙里看了进去。 她生怕步梦在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各种敛神术隐息术都使了出来,结果这一看,却是自己想差了。 步梦脸色青白,僵硬地在榻上抽搐着,她似乎很痛苦,嘴中忍不住地发出着嘶声,双手的骨节都凸了出来,这灰沉沉的夜里,看上去格外可怖。 时眠心中一悸,顿时有些慌了,正犹豫着是进去帮忙好,还是不要打扰她好,就见到步梦又一次生了异变。 她对阴气也挺敏感,因此周围空气中飘散的阴气开始躁动时,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这宗门驻地内设有阵法,阴气很稀疏,可是聚起来也是相当可观了,这样大量的阴气聚集到步梦的屋子里,她却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时眠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就见步梦嘴角喃喃着,念了什么法诀,瞬间,那蓄势待发的阴气呼啸着,一股脑从她头顶灌了下去! 时眠瞬间提起了呼吸。 这样大量的阴气,不是在自杀吗?步梦到底在干什么? 她知道守一峰一脉水系传承深厚,像九衡真君的冰系,就是变异型,可无论是水还是冰,都和阴气没有关系啊! 但步梦好像还真不怕阴气,甚至在阴气灌顶时那脸色还稍微好了些。 接着,时眠就被震惊了。 那阴气全部进入步梦身体后,就见她颤抖着,好像在消化,而那阴气流经之处,居然能够用肉眼清清楚楚地看到! 那阴气一点一点地在步梦身上蔓延,时眠已经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一副泛着幽幽青蓝色光芒的骨架,出现在了步梦身体里。 不,或者说是,那才是步梦。 那骨架晶莹剔透,像是世上最澄澈最幽静的玉石一般,散发着仿佛来自九阴的寒气。 步梦终于安静下来了,直到那玉骨的光亮淡下去,她也没有再痛苦地吟出声。 时眠却是久久没有回过来神。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她虽然没有真正见过,却听说过各种大名鼎鼎的,如宇灵体宙灵体之类的特异灵体。 步梦这个是…… 她下意识想问睡莲,却得不到回应,才反应过来,开始和龙日天发泄自己的激动。 “刚才那个,是不是极阴灵体?” 龙日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应该就是了,我听说过的极阴灵体,就是这种样子。” “……” 时眠盯着里面的步梦,想起了这个极阴灵体的记载。 诞生于极阴之地,天生寒玉骨,若搭配合适功法以及阴气修炼,天资无限。 与一般话本中的是男子绝佳炉鼎不同,真正的极阴灵体,修为不到一定高度,没有至阳功法的男子,与其双修只会惨死,就是正好符合条件的,也不能说采补什么的,只是阴阳交融,双方都得到好处。 可以说,这就是真正的天纵之姿。 若说一般人担心惹眼早夭就算了,步梦背景这么强大,为什么从没听到过她是极阴灵体的消息? 时眠有些想不通,又见里面的步梦再次痛吟开了。 “不对啊,极阴灵体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她看着里面不成人样的步梦,打了个哆嗦。 到底怎么回事? “肯定是极阴灵体无误,就是好像有些缺憾……”龙日天沉吟道。 时眠已经顾不上听他说话了,里面的步梦气息越来越弱,翻滚着似乎在找寻什么,却怎么也不得劲。 怎么办? 时眠当然不想卷入这种奇怪的事情里头,只是步梦的样子委实太惨,她脑袋上的簪子又在提醒着她看护,于情于理,都没有不管不顾之理。 她毫不犹豫就推开了房门。 步梦似有所觉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已经冻僵的脸,勾起了个不伦不类的笑容。 她今日突然发作,自然是没有自救的能力,索性就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撤掉一切隔音阵法和护身术,只等着时眠来呢。 “带我……去外面……” 她嗬声说出这句话,已经不大清晰,所幸不用她说,时眠也已经背起她往外走了。 乍一挨上背上的阴冷,绕是时眠也不由狠狠打了个冷战,咬咬牙,才呼了口气,脚步轻轻地背她出去。 步梦虽然痛苦,神智确实无比清楚的,她看了看时眠后脑上那根簪子,双眸出神。 早知道就一早告诉她了,如今迫不得已叫她撞见这个样子,反而不好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极阴地心(求订阅) 时眠料想着步梦肯定是需要阴气,自然是将她往阴气浓重的地方带,要说哪里最浓,自然是当初那个地下溶洞了。 她还记得那路怎么走,虽说那藤下泉已经不见了,但入口却还在。 时眠紧赶慢赶,身子都冻得没知觉了,才终于落入了地下溶洞,她将步梦放下来,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呼……” 步梦却似乎很享受这阴气,那痛苦的神色一下就淡了不少,周围的阴气再次开始聚集,这地下溶洞的阴气本来就浓郁地几乎能滴出水来,这么一聚,自然是化成了液态。 “盛……喂我……”步梦还是没办法挪动身子,甚至连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了,只好求助时眠。 时眠赶紧找了个空玉瓶,将那阴气化成的水滴收进去,送到了步梦嘴边。 “……” 之间那阴气才一接触到步梦的身体,就再一次放出了光芒,刚才那具幽幽玉骨也再次出现在时眠眼前。 时眠直接接触到了这玉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极阴灵体果然不能小觑,单是这寒气也能让一般人喝一壶了。 步梦一直在炼化阴气,到了后来,时眠已经不用她指示,就自己盛好新凝聚的水滴,看准她玉骨要黯淡的时候给喂下去,如此往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脑袋平静下来之后,心中也升起了疑惑。 莫非这就是九衡真君派她陪步梦来此的原因? 可她总有种感觉,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良久,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步梦终于吸收好了阴气,安安静静地躺下了,她那满头乌发半遮半掩在脸上,时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醒着,索性就不打扰。 让她惊异的是,步梦此时的气息显然已经强大了不少,和之前那有些虚浮的气息不同,像是一个真正稳固了修为的筑基修士了。 “呼……” 一片寂静中,地上的女子终于吐出了一口气,她爬起来,抹了抹虚汗,朝时眠笑了一下。 时眠顿时心口一悸。 美人啊。 “让你看笑话了。”步梦身体显然还使不上力,但她还是努力整理着自己的形容。 “不会……”时眠抬眼看了她一下,又赶紧挪开。 “想问就问呗。”她扯扯嘴。 “……” 时眠有些紧张,但还是问出了口:“步师叔……为什么会突然如此?” “呵……”步梦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下:“如你所见,我是极阴灵体,但却是个人造的,不完整。” “人造的?”她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灵体还能人造?” “真君想做,这不就做到了吗。”步梦淡然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没意识到这是多冲击人的事情。 “……” 时眠不由咂舌,同时打了个寒颤。 “那此行来此……” “就是要补全灵体。”步梦干脆地接上,她看时眠还是眼神躲闪,干脆就帮她问出了话:“你是不是想问,要你来是干嘛的?” “嗯嗯!”时眠忙憨笑。 “我此行是要找纯阴石精,但此处极阴之地形成不久,不知道有没有,所以要有一个备用的。”她瞟了时眠一眼,像是自暴自弃一般,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而你,你身上不是有纯阴灵力吗?你就是我的备用粮。” 时眠怔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纯阴灵力?这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啊。 她偏头想了想,突然想起数年前大比之上,曾出现过一回的奇怪寒气。 那是她吞服了吹雪佛莲之后出现的寒气,似乎是一直在经脉中蛰伏着,只有那一次冒出来了一瞬,将时眠扎得骇然。 后来她也有仔细找寻过那丝怪异的寒气,可惜一直没发现它的存在,加上它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过,日子一久,她居然给忘了。 莫非那就是步梦说的什么纯阴灵力? 时眠小心肝抖了三抖,备用粮这说的…… 她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些血腥残忍的画面。 看了看步梦,她朝时眠翻了个白眼,闹别扭似的偏过头不看她。 “弟子还有一事不明……” 时眠忍不住喃喃出声。 “什么?” “……您,为什么不像以前的步师叔那么可爱了?” 她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茫然若失。 以前娇俏可爱,虽然有些娇纵却心地善良柔软的步师叔,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不近人情的样子了? “……” 步梦额角抽了抽:“你还真是不慌不忙啊。” “没有。”时眠傻愣愣地挠了下头。 “……唉。” 步梦看她这样,也是无奈了,索性便解释道:“不过是要在外人面前塑造出那种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形象罢了,你说我变了,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 “……” 时眠愣了愣,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塑造那种形象。 不过步梦没有多说,她恢复好了体力,便站起身,捋捋衣袍道:“既然已经下来了,就走吧,去找找纯阴石精。” “哦……”时眠跟着她,也站了起来,在步梦没有注意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备用粮?九衡真君? 哼。 想占本土豆的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她脑子虽不好使,但简单的推理却还是能做到的,想想看,步梦好好一个人,为什么九衡真君要给她人造灵体?这有违天和之事,可不是那么好办的。 再想想看,为什么步梦步月没有师父? 他们称九衡真君为师祖,称丛雨真人为师叔,那师父呢? 还有步梦的态度,天纵之姿要隐瞒,真实性情也要隐瞒,硬是将自己变成一个不起眼的普通骄女,为什么? 想想之前丛雨真人那一系列反应,还有步梦步月九衡真君这三人之间的微妙感,时眠脑袋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步梦恐怕过得并非如表面那样光鲜亮丽,而九衡真君虽是名门大派一峰之主,但行事恐怕也并非那么正派。 她又想起了当初,步梦问她要不要拜入九衡真君门下时的反应,那时她沉浸在喜悦中没什么感觉,如今想来,这分明是早就盯上她了啊。 啧。 时眠在心里咬了咬牙。 一不小心,她好像掉进狼窝了。 那只在急智方面有一手的脑袋,飞快地转了起来,时眠晓得她如今已不可能从这个漩涡中脱身而去,她能做的只有一个,就是在这之中用尽浑身解数去换取利益最大化。 “有些奇怪。” 她的沉思突然被打断。 时眠抬头看去,发现步梦已经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她将全部心思都压下,暂时扮演起自己二愣子的形象。 “这纯阴石精,一般是结在阴气最浓之处,也就是极阴地心,可是以我的感知,此处阴气最浓的地方,却有两处。”她不解地捏住下巴。 时眠一听,脑袋却是一转,顿时有了点子。 她想起来睡莲曾经说过,此处的极阴之地原是被什么天然阵法给封住了,而吹雪佛莲就是阵眼,那里也是阴气逸散出来的地方,按说,那处洞穴应该就是极阴地心了,可是步梦,却说此处有两个阴气最浓的地方。 若阵眼所在就是极阴地心,显然只会出现一个,而若两者并不重叠,那就只能说明,阵眼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的极阴地心是另一个,之前时眠没有察觉到,是因为它被阵法掩盖住了。 这重重抽丝剥茧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时眠瞬间就想好了计划。 她狗腿地冲步梦笑道:“既然如此,就两个都看一趟呗,咱们分头去就是了。” “这倒是可行……” 时眠眼睛一亮,就差没摆尾巴了:“对啊对啊!不过师侄观着其中一个阴气浓郁之处就在附近,另一个却有些远,师侄也不好意思叫您多跑,所以就由师侄我去远的那一个吧!” 她心里有些紧张,看着步梦,眼巴巴地等她答应。 没几个人晓得她曾来过这里,步梦也一样,所以,她大概察觉不了她的心思? 步梦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同意了,时眠顿时松了口气。 她要抢先将纯阴石精拿到手上。 “那师侄可就去了?”她笑眯眯道。 “去吧。”步梦点点头,就看她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步梦摸摸下巴,也转身走了。 时眠爬回了地面,便直接放出了她的翡心大军,道:“去,找阴气最浓郁的一块石精!” 这翡心使阴气而生,找这个最拿手,还方便快捷。 不过当时眠看到那黑压压的蜂群全都挤在一碗湖上方,不敢下去时,不由得撇了撇嘴。 结果还是要她自己来。 这一碗湖可不是那么好下的,里面的碗底子鱼,单个来说就是练气后期的修士也难不带伤地捕下来,更别提那湖里都是一群一群的了。 时眠如今战力不错,同期修士来说算是上等,但面对这成群的碗底子鱼,也只有躲闪的份儿。 她想了想,只要尽力不对上那些鱼就好了,于是便偷了个巧,使了水系法术,化水术。 这化水术可让修士的身体变化成水,本来的作用是在修士与人过招,来不及闪躲时,将身体化成水流,使对方的法术打在水身上,如果身边有水,比如在河流丰富之处,那水就会立即自动修复上来,修士重新变成人时,身上就一点上都不带了。 这法术听起来很厉害,似乎有恐怖的不死之能,但实际使用起来,修士化成的水往往会一招被人家强大的灵力蒸发成空气,更是死的惨,所以这法术其实只是个鸡肋。 时眠学这个,也就是为了好玩儿而已,没想到此时却是派上用场了。 她坐在湖边,将腿伸进了湖水之中,顿时整个人都失去知觉了。 长日浸淫在阴气之中,底下似乎还藏着极阴地心,这湖水也是带着极寒之气,真亏它还是液体。 时眠被冻得发疼,她等了半晌,又觉得这样只是在浪费时间,干脆心一狠,整个人钻了下去。 …… 酸爽。 时眠脑袋里只有这两个字。 她飞快地施了化水术,才感觉好一些,慢慢往湖底去了。 周围四处都是游动的碗底子鱼,时眠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尽量小动静地往下沉着。 这碗底子鱼五感并不灵敏,或者说因为这湖水的寒冷,他们相当迟钝,只能凭借水流的波动来感知一切,声音、形体,都只有这一个方式。 所以说时眠化成了水,就占了这个大便宜,比起一个大活人,这引起的波动相当微弱了。 时眠被冻得有些发晕,完全是被九衡真君那个霸道的“不去就死”给激着,才能保持神智。 等她实力再强一些,铁定不回小清灵宗了,有这么个坑爹师父,还不如我自己去散修呢。 她在心里晦气地想着。 这湖底也不知道有多深,时眠一直沉、一直沉,也没能见着底。 黑幽幽,看不见底深渊仿佛一张狰狞巨口,而她这个渺小的虾米正在拼命往里面送死。 时眠感觉到下沉的越来越困难,周围的水已经不流动了,仿佛在泥泞之中似的,她使劲全身力气才能缓慢下沉。 时眠心里越来越虚,她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可这胶着着的水还不知道有多深,怎么办? 幽寂的湖水中,静的让人发慌,碗底子鱼也已经消失了身影,周围一片恶心黏腻的漆黑,叫时眠纠结极了。 她现在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粗略的估计一下,这沉下来的距离,差不多都快有十几里了,一碗湖表面上看着可没有这么深,这湖底下的极阴地心,想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时眠已经无退路了,她不再想放弃不放弃的事情,而是勉力支撑着,一心往湖底下沉。 又是好久,这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她看不见天色,但预想着,只怕此时已经天亮了。 终于,她脚底一空,那黏腻的触感突然消失,像是隔了一道分界线似的,时眠摔下去,那底下居然是空的,湖水完全流不下来! “嘭!” 重重的一声,时眠嘶声尖叫。 她的灵力用完,化水术已经自动消失,于是就这么肉身摔下来了。 这么久的消耗,她的肉身防御也几乎维持不了,这么一摔,竟是生生摔死了! 修行之路,危险难测啊。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章 找寻 “嘶……” 时眠揉了揉屁股,皱起脸蛋。 屁股都要冻成冰块了,真亏这一摔还没摔碎。 她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离地面十几里深的湖底,居然并不黑暗,反而四处光芒透亮,空荡荡的巨大空间内,一缕缕闪烁着幽青色光亮的冰晶成簇结着,多了,就将这极阴地心照得通明了。 时眠呆立着,寂静到可怕的偌大地下空间内,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而已。 抬头,是黑漆漆看不见一点动静的湖水层,低头,就是如同来自九阴的洞府一般,一簇簇冰晶静立不动。 她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呆在宗门里,是看不到这种奇观的。 这周围的冰晶皆是普通的纯阴石,平常这种纯阴石,拳头大的一块儿都是上万灵石起步,没点身份,还难以拿下,可到这里,却成了随处可见的东西。 时眠有些心动,但想了想,又只能作罢。 她虽然能感受到此处阴气的寒冷,却不会受伤害,是因为法衣上的龙息岩在保护,但这可不代表她有能力去敲下这些纯阴石,况且就算她敲下来了,也没有保存手段。 罢了,取了纯阴石精,就将此处告诉宗门去,估计能换取相当大的一笔贡献点。 她想了想,就没有再纠结于这些纯阴石,而是迈步,开始寻找那纯阴石精。 另一边,一碗湖旁边。 时酌焦急地询问着宗门驻地内的弟子。 “请问,我姐姐是何时消失的呢?” “这……”驻地里面的筑基修士们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有察觉到那两尊大佛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天夜里还打了招呼,两人都在,我想大概是半夜不见的吧……” 为首那人有些不耐,九衡真君的两个弟子,在这种还未摸透的危险地方消失,他们自然是比谁都着急,还用不着一个没什么身份的炼气期小辈缠着追问。 却见时酌一听这模棱两可的话,眼眶顿时红了。 “呃……” 修士们愣了一下,也不由得心软了。 正值最美年华的少女,容颜娇艳,楚楚可怜,眼眶这么一红,就像是海棠沾露一般,自然是惹人心疼的。 时酌容貌可比时眠漂亮多了,要按步梦的话说,就是人家时酌才像是个身份不凡的贵女,哪像你,一身的土气,还有点智障的味道。 时眠当然是不服气了,不过她不服的不是容貌不如时酌,而是步梦比试她的智力。 本土豆大智若愚,乃是最机智的,你们这群愚蠢的人族! …… “你、你别担心,我们已经派了弟子寻找了,等等看晚上会不会有动静。”修士们劝慰道。 时酌抹了抹眼泪,坚毅道:“不了,小女也去找!” 说罢,她就转身,风风火火往森林里面走去了。 领头的修士欲拦,想想却又没阻止。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啊!”他感慨着。 身后的另一位筑基修士有些担心道:“此女修为太低,就这么放入森林里,恐怕不妥吧。” “无事。”领头修士摇摇头:“左右这到处都有我们的弟子,林中也没什么凶物,就让她去吧。” 身后的修士都是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驻地,遥遥地还有人问了一句:“对了,之前怎么没看到这姑娘,是才来的?” “好像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这种地方。” “担心姐姐吧。” …… 走进了森林的时酌,那神色却是瞬间大变,刚才那副柔弱的表情,此时也带上了些危险。 “啧。”她眯了眯眼睛:“昨夜走的啊,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地心。” 四处看了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她才张开嘴,动了动口,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周围被阴气侵蚀的树木却莫名抖了抖。 不久,就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时酌眼前,明明是相当庞大的身躯,却在这纤弱的少女面前雌伏,形成一幅荒诞的画面。 若时眠在此处,就能很轻易的认出来,眼前这双目散发着幽光,浑身透露着危险气息的巨兽,正是当初那只斗转虎。 “去,找个没人发现的时机,到极阴地心去。”时酌吩咐道。 那斗转虎立即张了张口,听不到声音,但料想着是在答应。 它转身,刨了刨地,就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时酌面前。 时酌站在原地,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 这厢,正在极阴地心寻找纯阴石精的时眠,却是要抓狂了。 “到底在哪儿?!” 她挠了挠脑袋,掏出龙日天来,开始对他发牢骚。 倒不是她急躁,实在是这底下太安静,安静到让人恐惧,然后就是挠心挠肺。 她只庆幸,自己还有龙日天可以说话。 “好了好了。”龙日天无奈地劝道:“早些找到也好早上去,再忍一下。” “可是这底下太大了,再忍多少下也不一定找得到啊……”时眠欲哭无泪。 不过到底也知道这样是在浪费时间,消沉了一会儿,又继续找开了。 这里景色虽美,但看久了也就腻了,再加上寂静无声,真能把人逼疯。 时眠一直往一个方向走,周围的景象却都是相同的,久而久之,她甚至有种自己只在原地踏步的感觉,无端让人惊悚。 到底在哪儿?这里阴气散布都差不多,哪里有至浓的地方? 她在心里不耐地想着,但是这个想法刚刚一闪而过,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她为什么会觉得,纯阴石精是在阴气至浓的地方呢? 时眠眼睛突然亮了。 “真是傻了我了!” 她嘿嘿一笑,放出了一些翡心,对着凉拌鸡指挥道:“去找最阴气最弱的地方!” 那翡心顿时盘旋了一下,就“嗡嗡”扇起了翅膀,朝一个方向走去。 时眠笑眯眯地跟着,再一次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 纯阴石精,顾名思义,就是极阴之地阴气最浓缩的精华,一般的思维是,这样的石精定然是阴气浓郁之处才能酝酿出来,可若是那周围的阴气全被石精吸收了呢? 石精会不停的吸收灵气,将体型积累的越来越大,而它周围的阴气自然是吸收首选。 所以纯阴石精当然不在阴气至浓之处,而是在阴气最微弱之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快到碗里来 当看到那周围那遍地成簇的冰晶开始慢慢减少的时候,时眠就知道自己想对了。 纯阴石精周围的纯阴石,自然也是要被吞噬的,这么一看,她要找的东西大概已经不远了。 正在此时,头顶上的湖水突然有了动静。 时眠心一凝,只想着是不是步梦来了,没有多等,干脆就迈步跑了起来。 这极阴地心之大,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落下,但想来她一时也找不过来,趁此机会抢先拿到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身影淡去之后,方才落下来的东西也找到了这里。 斗转虎伏在地上闻了闻气味,确定无误,才朝着她离去的方向,散步似的,慢悠悠跟了过去。 时眠一路跟着翡心蜂群跑着,周围的纯阴石终于完全消失,空荡荡的空间内只有她一个人跑着,自然是离那里越来越近了。 终于,周围摄人的阴气完全消失了。 时眠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眼睛紧紧盯着眼前那块石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怀疑人生。 眼前光滑的石壁下面,别无一物,只有一块大拇指大小的小石头滚落在下面,若不是时眠左看右看都没看到任何东西,就要将这块小石头给忽略了。 她抽了抽嘴角,揉了揉眼睛。 “是我找错了,还是传说中的纯阴石精就是这个小石头?” 她无语着走过去,只想着试探一下而已,却见那放出来的蜂群突然像疯了一样,挡在时眠面前,凶巴巴地翘起尾针不让过去。 时眠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危险,这些小家伙们察觉到了在警示她,稍微感动了一下,结果一观察之后,就咬牙切齿了。 “干,你们就是想吃这东西而已!” 她掏出凉拌鸡威慑对方,龇牙咧嘴。 “为了个吃还敢对你们母蜂凶吗?一群吃货,也不看看你们吞的下不,这东西吃下去得噎死你们!” 蜂群们声响渐小,显然还是屈服于凉拌鸡的威严之下了。 时眠哼哼两声,才将他们收回了灵兽袋,然后搓搓手,嘿嘿的笑了。 能让这群蠢蜂这个反应,无疑眼前这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小石子儿,就是传说中的纯阴石精了。 时眠眯起眼睛走上去,还嘟嘟囔囔着:“虽然你这家伙丑了一点,不过我也不介意,勉强收了你啦,快到碗里来……” 她掏出一个玉碗,这是她以前抢一个纨绔子弟最喜爱的灵天牛时,硬是叫人家附赠的。 灵天牛是种能用来角斗的昆虫品种,因为那支角锋利无比,所以装它的东西自然材质很好。 时眠倒不怕这玉碗被冻裂,毕竟眼前这块小石子,委实没有散发出什么寒气。 她将玉碗一点点凑近那纯阴石精,看准了,眼疾手快地扣了下去。 “哟呵!”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眼前这块小石头,居然在玉碗快要扣下去的时候自己动了动,往旁边挪了一下! 玉碗扑了个空,时眠再次拿起来,神色有些凝重了。 石精石精,顾名思义,是一种精怪,只是这种精怪没有生机,一般生不了灵智,除了那些几万年份的,或许能修成灵智,否则一般石精都没有自主思想。 时眠比划了下眼前这块石精。 就那么一点点,怎么可能有几万年份? 她不信邪地再次看准了时机,拿出了在饭桌上抢菜的手速,飞快往下一扣,结果居然又扑了个空! 时眠拧拧眉头,这不像是生了灵智的样子,好像只是有一点本能反应而已,知道面对危机时逃跑。 她盘算了一番,突然想起了那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东西。 冥火种! 时眠从无窍地宫带出的那么多冥火种,自从上次喂了翡心蜂群之后就已经不剩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最会吹牛的土豆 时眠见身后斗转虎没有追上来,才松了口气,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同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嘿,瞧把你能的,呆会儿就告诉宗门去,把你变成我的贡献点。 她慢悠悠地在这沉沉湖水中往上游去,不时在心里盘算着计划。 先前揭发姚家与诸家族阴私的时候,她的身份令牌上就积了一大笔贡献点,只是她没花,一直保留着,之后数年间,她也没闲着,惹是生非的同时也做了不少任务,又积累了一些贡献点,如今她发现真正的极阴地心,地心里那些纯阴石的价值,再加一只斗转虎,能为她带来多少贡献点? 时眠哼哼笑了一声。 这么多的贡献点,总该够她借用一次宗主的腰牌了吧? 另外两样,也可以慢慢计划搞到手…… 时眠觉得肩上的担子好像轻了一点。 她一直没忘记住持者的那三个条件,元神上那道霸道的信誓符,就像道催命符似的,一日不除,她就心难安。 她也不怕住持者反悔,总归这信誓符在她做到自己的承诺之后,就是住持者不动手也会自行消失。 时眠脑袋转的飞快,直到她已经游出了那黑沉泥泞的湖水,回到普通的湖水中后,这些思绪才淡下去。 她自在地在湖中打了个滚,舒畅不已。 总算从那讨厌的湖水中出来了,她体力已经不足,灵力也不够了,若再不出来可就麻烦了。 同来时一样,时眠谨慎地避开了碗底子鱼,终于能够看见湖面上透下来的阳光了。 她游到距离宗门驻地最近的那片湖岸,悄悄变成了人身,然后憋足了气—— 爬上岸边扯起嗓子厚道:“夭寿啦!不得了啦!湖底藏着真正的极阴地心啊!好多好多的纯阴石啊!湖下面还有一只血统高贵威武勇猛霸气侧漏的阴兽斗转虎啊啊啊!” 这嗓门,大的周围一里处都能听见,五感灵敏的修士最为遭罪。 驻地里那领头的筑基修士被这嗓音刺得虎躯一震,然后甩了好几下脑袋,才突然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 “……” 当所有驻地弟子都闻声而来时,就见时眠咧着舌头,要死不活地瘫在湖边。 不对啊,声音那么中气十足,人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但没有人多注意这个问题,他们都被方才她说的话给吸引了。 “时师叔,你方才说什么?”领头修士虽然修为比她高,但也要遵循辈分。 时眠瞟了他一眼,卡着嗓子断断续续虚弱道:“咳……不行、我要不行了……说不出话来……需要好多疗伤丹药补灵丹药才能好过来……” 领头修士眉角一抽,周围的弟子也面面相觑。 他们早就在这里驻守了,不常回宗门,也就没怎么听过时眠的名声,此时一见这么厚脸皮的人,都有些懵。 “咳……师叔,请收下弟子的回春丹。”一个弟子见她形貌狼狈,还是不忍地上前递了丹药。 时眠收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手中这丹药。 一阶下品回春丸,太菜,不够。 她捏着丹药,继续在地上哀嚎着。 “……” 周围的修士们都有些傻了,不过到底是求知心切,一个二个的都送上了丹药。 “师叔,这是我的二阶凝血丸……” “师叔,这是弟子的一阶补灵丹……” “师叔……” “……” 最后,是那个领头的筑基修士,他脸色有点黑,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师叔,这是我的三阶固灵丹。” 时眠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接过来那小玉瓶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将收缴的丹药都收回了乾坤袋,才一个翻身站起来,笑眯眯道:“昨夜本师叔啊,半夜睡不着出来闲逛,一个不小心扎进了那一碗湖中,当时那叫一个冰寒彻骨啊,所幸本师叔是个坚强之人,挺了过来,回过神来沉得有点深,本师叔干脆就……” 她对着这些筑基弟子们口若悬河地“娓娓道来”,说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口水横飞,虽然夹杂了许多吹嘘自己的废话,不过修士们还是听得认真。 不过也有些纯洁的弟子还在纠结别的问题。 师叔啊,你不是不行了吗?给你丹药你都没吃就收进乾坤袋了,怎么突然又行了呢? …… 领头修士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她的话,与周围其他几名老弟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才严肃道:“师叔,你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是真话了,千真万确,你们快些下去探一探,底下宝贝好多呢!”时眠眨巴着大眼睛,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夹杂着吹嘘的激昂故事有多让人怀疑。 领头修士凝眉,再一次认真道:“师叔,此事非同小可,那湖深若真如你所说的话,我等筑基期弟子还没有能力潜下去,必须传消息回宗,请结丹的师叔来才行,你确定没有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啊。”时眠无奈地摆摆头:“本师叔以我的身份令牌作保,所言绝对非虚!” “……” 这话一出,领头修士也就下决心了,他冲周围其他老弟子点了点头,忙回去发传音符了。 时眠满意地勾起嘴角,似乎都已经看见了大批的贡献点在朝自己飞过来。 “不过,时师叔,您不是才炼气期吗,怎么能潜到那么深?”弟子们听到此等奇谈,皆是好奇不已,围住时眠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其中就有人问了这个。 “哎呀。”时眠面不改色道:“师叔我可是元婴真君的弟子呀,那手段嘛,还是有一些些的。” 她仰着下巴在诸多弟子面前又将自己吹捧了一番,鼻子差点翘上天去。 叫睡莲看到她这个样子,恐怕得伸出藤蔓来绞她。 是不是傻?人家真正天才的弟子都知道低调知道隐藏,就你这个半壶水爱晃荡? 不过有人听着听着,思绪也渐渐地飞了,这一飞,就想起了一件事…… “哎呀,时师叔回来了,步师叔呢?还有时师叔你的妹妹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挑事情 时眠乍一听,还以为这弟子是在骂人,她神色一正,正要拿出师叔的威严来逞逞威风教育一番呢,突然又反应过来了。 “嗯?我妹妹?” “不错,就是您的那个妹妹,叫时酌的小姑娘。” 时眠顿时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怎么来了?” “这……” 弟子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时酌为什么来了。 时眠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似的,不过不等她细细思量,又有弟子出言打断了。 “哎呀,刚才我看见时酌姑娘了,她好像又回去了!” “又回去了?”时眠有点傻,周围弟子们也有点傻,不懂她这是在玩儿啥呢。 时眠索性就不管了,左右会自己回去就好了,这问题等她回去再问问,如今还是得先把步梦找回来。 “哎呀,说起来,弟子落入湖中之前正邀了步师叔一起来交流交流,我掉下去之后,她或许久等我不来,就担心地出去寻找了呢?大家莫担心,去森林里看看。” 她随口就编出来一句谎言,周围的弟子却都信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同时感叹她们感情好。 一行人分散了往森林中找去,时眠混在其中,直接往藤下泉的地方去了。 结果这才走到半路,却是遇见了刚刚回来的步梦。 她看上去没什么大碍,甚至精气神要好不少,看见时眠,只是笑了笑,便走了过来。 “步师叔!” 周围弟子看到,皆是松了口气围上来,没事就好啊,这可是比时师叔还宝贝的大佛啊。 “看吧。”时眠的大嗓门先声夺人:“我就说步师叔没事,虽然是为了找我,但也不会不顾身体,大家不用担心啦。” 步梦娇美的脸上配合地浮起一抹心安,道:“是啊,一直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幸好没事儿。” 两人眼神交汇,心照不宣。 周围的弟子却是点了点头,送了她们回驻地,就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一路上步梦的演技那叫一个完美,不谙世事的娇纵大小姐被她诠释的无比到位,那些弟子看她的眼神也平淡了下去—— 普通的天之骄女模板,已经习惯了。 时眠在旁边看的咂舌,暗想着一定要向步梦学习才行。 两人一起,回到了步梦的房间之后,才层层屏障布下,都是神经一松。 时眠累的躺在地上装死,步梦则是有条不紊地整理了形容,然后一个法术帮她烘干衣服,才回身靠在榻上,伸脚踹了踹时眠。 “别装死,东西呢。” 时眠翻了个跟头,盘坐在地上,松了松冻僵的筋骨,“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等她松好了,才很拽地看向步梦。 “不给!” “……” “等等等等,有话好好说嘛……” 步梦筑基修士的威压实在有点吓人,一看她那要强抢的架势时眠就怂了。 她狗腿地凑上去,轻轻捏着步梦的小腿。 “步师叔,咱打个商量呗。” “嗯?” 时眠笑容微深:“您急需这纯阴石精补全体质,恐怕不只是为了自己吧。” “你想干什么?” 步梦懒懒地斜了她一眼。 时眠只道:“告诉咱也没事儿嘛,总归也跟咱有点关系。” 步梦嗤了一声,声音低沉了一点,她好像是在刻意装着潇洒,淡然道:“如你所想,真君修行速度过快,身有缺陷,如今已不能再进一步,而我,就是为真君而生的祭品,或者说是炉鼎?” “我并不是第一个。”她眸色暗沉,虽然声音平稳,但显然内心并不如声音一样。 “我还有一个哥哥,步月其实只是大哥,我的二哥……”她嘲讽地笑了笑:“他的完成度还不如我高,早就去了。” 时眠一听这话,却瞳孔一缩,脑袋里第一个想法就是。 嚯,男孩子也搞啊,丧心病狂的九衡真君。 …… 咳,偏题了。 步梦继续道:“你不是疑惑为什么我和哥哥没有师父吗?我们的师父就是我们的父亲,不过他和母亲一起,早就被真君给玩死了。” “……” 时眠皱起了眉,想起那留耳真君和浩宣真君,都不像是会容忍这种事情的人。 “此等迫害之事,宗门难道就不管吗?” “呵。”步梦瞅了一眼,似乎是在嘲笑。 “且不说真君对守一峰的把控严厉之极,其他真君们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管的。” “别天真了,如果这样宗门能够多一个实力更强的修士,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投入更多祭品。”步梦说的似乎有些累了,叹了一声道:“按他们的话说,这是舍小己为大家,实力更强的真君能增强宗门实力,庇护更多弟子,而我这样的倒霉蛋……就为了更多的弟子牺牲去吧。” “……” 时眠抿了抿唇,没说话。 其实她也是明白的,当初那两位真君那么热心正派,一是因为情势所逼,二则是因为打击家族势力对他们只有好处。 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也没有绝对的正义或不正义。 不过在时眠看来……她自己过得好就是正义。 时眠没有多纠结这些阴私,而是看着步梦眯了眯眼,道:“其实师叔不想接受这样的命运吧?” “……”步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不要挑事情,既然有纯阴石精,你就用不着沾惹进来,真君可远比你想象的恐怖。” 时眠笑了笑:“我胆子比较小,什么都怕,但唯一不怕的,就是挑事情。” 步梦无语。 时眠语气带上了诱惑,道:“师叔,如果您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能摆脱?反正不做与不成下场一样,不如拼一把,万一成了呢?” 步梦靠在榻上,长发垂着,看不见表情。 时眠也不着急,细致地给她揉着腿。 她相信,步梦的反弹绝对比她还要强烈,不可能不答应,她要做的,只是为她打开一扇新大门而已。 果然,半晌之后,步梦偏过头来,挑眉笑了笑。 “说来听听。”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套路了一个真君 时眠跟在步梦后头,一步一步朝着那伫立在峰顶的玉宫走去,阳光撒下来,经过玉宫折射,有些刺目。 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跳,这不是害怕紧张或是什么,纯粹是在兴奋。 和一个不可一世的真君对着干,本土豆若是成功了,这光辉史上就又添了一笔啊。 她在脑袋里头重新温习了一遍,和九衡真君这种人打交道的方式。 首先,姿态要放低,不能惹他们不爽,不然会被直接干掉。 然后,要有适当的强势,必须惹起他们的兴趣,让他们觉得有点意思,放你一马,不然会被随手干掉。 最后,要攻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其反应不过来,不然会被暴怒的干掉。 简单来说,随时都有可能被干掉。 大殿已经近了,时眠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根翅羽捏在手上,正是清酒走时留下的那片翎羽。 “弟子见过真君!” 两人一同,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坐在玉座之上的九衡真君,却迟迟没有叫她们起来。 “三儿,怎么没有融合?” 步梦心微微一颤,长年累月的恐惧瞬间激发了她心里的心虚,不过好在她本是坚韧之人,强自镇定了下来。 “回真君,纯阴石精已经拿到了,在时眠身上。” “嗯?” 九衡真君将眼神移到了时眠身上,那压力顿时让她背上出了层冷汗。 “回真君……” 九衡真君已经不耐烦听她说话,手一动就要直接抹杀:“本座让你陪同协助,你在干什么?” 时眠头上的簪子突然散发出强势到无法拒绝的杀气,她一瞬间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真君等等等等!弟子想给你表演个戏法!!” 她被吓得脑袋一团乱,自己都不知道知己在说什么,甚至还慌张地破音了。 若不是场合不对,恐怕得被步梦嘲笑。 她舌头打着拐说完这话,感觉到那簪子停了下来,才松了口气,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上那根翎羽。 “真君你看,这是一根翎羽。” 她左手拿着翎羽,右手颤颤巍巍点了一束火,凑近翎羽。 “这是一束火,它们一接近……” 她用火去烧了翎羽,有些难烧,但好歹还是烧完了。 “然后翎羽就被烧没了哈哈哈!” “……” 大殿一片寂静。 九衡真君又动了动手指。 时眠汗毛一竖,连忙高声阻止道:“等等等等,您就不好奇弟子是在干什么吗?请容许弟子说完这一句话!” 簪子气息又停了下来。 时眠抹了把汗道:“方才弟子烧的,乃是廉溪真君座下灵兽,青鸾的翎羽!这是真君给弟子的护身符,只要弟子一燃烧它,廉溪真君就会立即知道,并且赶过来搭救!” “呵……” 九衡真君似乎有些怒气了,他身子一斜,将手搭在座臂上,撑起了脑袋,轻轻一笑,颇为糜艳。 “你以为,本座会害怕廉溪?” “您自然是不怕的。”时眠出了一口气。 暂时别杀她就好。 且不说那翎羽完全只是清酒飞走时落下来的普通羽毛,没有任何作用,哪怕它真的能唤来廉溪真君,九衡真君还是想杀她就杀她。 难道还要为了一个炼气弟子翻脸,甚至大打出手不成? 时眠做这个一是提醒一下九衡真君自己不是个孤女,二是适当的给点压力,引起九衡真君的怒气只是第一步。 目前他的内心大概就是:小不点你很跳啊,好啊,让你跳,你跳够了本座再狠狠打击你然后杀你。 时眠要利用的是他这份怒气,耍耍狗腿表表衷心将其安抚下去,这份怒气就会化为兴趣,九衡真君的心态也会变成:虽然你很跳,不过还挺好玩儿,奉承本座奉承得也不错,那本座就大发慈悲放你一马吧。 她脑袋里瞬息之间流转过了几乎撑破她智力容量的思虑,实在是九衡真君太危险,她不得不谨慎求生。 “真君啊……”时眠露出了个标准的谄媚笑容,身后就差没有一条尾巴在摆。 “您看啊,弟子自从那年入了您的门下,一直瞻仰着您的光辉形象,您一直是弟子心目中的启明星,弟子对您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热烈而激情啊!您那抬手的风姿,那……” 吹了一堆没用的,时眠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冷冰冰的九衡真君,压力也是有点大,她干脆话音一转:“可是……弟子这么仰慕您,您居然!” 她呈西子捧心状,双目中的泪就要落下来。 大人物虽然看不上小小蝼蚁,但若是看见小小蝼蚁对其崇拜疯狂,最后受伤,也是会心里舒坦的。 “弟子拜入这样血统高贵威武勇猛霸气侧漏的您门下,这一生都已经满足了,可是……请原谅弟子小小的贪心!” 时眠双目盈盈,努力将自己这张并不惊艳的脸蛋变得我见犹怜,她看着九衡真君,像是在祈求。 九衡真君的面瘫脸维持了一会,然后嘴角微微挑了起来,显然怒气已经被安抚下去了。 “哦?” “请答应弟子一件事吧!目前弟子还没有想好,等弟子想好了,就是您取走弟子这条贱命的时候了!” 她目光诚恳的,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她提了多么过分的要求。 九衡真君似笑非笑,那手指在座臂上一下一下,敲了好久,才道:“好。” 时眠顿时双目圆睁,捧着胸口,一副激动地快要晕过去的样子:“谢谢真君!” “……” 旁边的步梦目光诡异地看了她一眼,竟无言以对。 看上去一副献出了生命,无怨无悔视死如归的悲壮样子,好像很惨的样子,实际上却已经不知不觉将必死局面扭转,甚至还要了一个条件—— 高人啊。 “好了,现在可以将石精拿出来了吗?”九衡真君看着她道。 时眠连忙抹了抹眼泪,将那玉碗拿出来,直接运气送到了九衡真君面前。 她不害怕九衡真君反悔,虽然此人无德,但他吃自己那一套,就说明他正是标准的大人物心态。 大人物答应了蝼蚁的条件,虽然只是抱着玩儿玩儿的心态,但还不屑于反悔。 九衡真君拿出了那枚石精,左右看看,才随意摆摆手,叫她下去了。 时眠恭敬行礼,然后转身退出了大殿,走时与步梦眼神交汇,很明显的传达了一个意思。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她走出泛着寒气的玉宫,暖洋洋的太阳再次照到了她身上。 时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冷汗。 她摸了摸额头,觉得有点心累,得回去睡一觉才行,但同时一股兴奋又在横冲直撞。 她赢了! 套路了一位真君! 多么值得吹嘘的事情啊! 住持者的三个条件,已然凑齐了一个,接下来就是宗门贡献点了。 时眠抹抹汗,往理事堂走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爱脑补的少女心真君 玉宫中,九衡真君抚着玉扳指,面容如冰,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才回过神来,将手上的纯阴石精扔给了步梦。 “去融合吧,三儿。” 步梦将石精捧在掌中,深深沉下一口气,猛然跪了下去,双膝发出“咚”的一声。 “真君,三儿有一事相求!” “……” 九衡真君皱了皱眉,有些烦躁。 怎么今天这一个二个的,都这么不听话了? 不过他也没当一回事儿,而是不耐道:“说罢。” 步梦闭了闭眼,认真回想起时眠方才展示的演技,凭她的脑袋复制了一下。 于是九衡真君就发现,那个一直胆小如鼠,木愣愣很无趣的三儿,居然在眼中凝聚了无数无法描述的深重感情,她嗪首微扬,那张娇媚的脸上露出些苦色。 “真君,三儿知道,三儿从出生之时,便是属于真君的,三儿从未有过不妥的心思,一直以您为天地,但是……但是!三儿罪该万死!” 这声音,如泣如诉,激亢高昂,念诗一般的。 “哦?” 九衡真君面无表情。 步梦心中虽然忐忑,但也不得不继续进行表演,她酝酿了下,摆出了个让人心碎我见犹怜的表情。 “三儿、三儿,居然不知不觉之间,爱上了真君您!您每次替三儿拆发时的温柔,每次远去的背影,每次严厉的呵斥……三儿,都深深沉醉其中!” “……” 一片沉静的玉宫内不断回响着她的尾音,但是玉座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步梦捏紧了拳头,差点被自己这一番话恶心吐,但心中不上不下的恐惧压着,让她实在吐不出来。 刺激啊,刺激。 以后她要多找时眠学习这门技艺。 步梦在等着九衡真君的反应,看看下料够不够猛,可惜头上的人却迟迟不出声。 而此时玉座上的九衡真君,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副如寒冰雕刻的样子,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眼中有些木楞。 他今日受到的冲击有些大…… 九衡真君在心里努力消化着这个一直只当容器的三儿,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他淡淡出声道:“所以呢?” 步梦一滞,差点以为自己完全没有动摇九衡真君,但当她抬起头时,心中喜色却是抑制不住了。 妈的,居然脸红了,老不修的。 她在心里得意地笑了,但还没忘记自己是有目的的。 她抹了抹眼泪,继续道:“三儿如今没写多少时日可活了,也甘愿为您献出一切,只是……希望真君垂怜,能给三儿一份念想,算是最后的礼物!” “嗯……”九衡真君撑着脸的手感觉到了一股烫意,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放了下去,下意识道:“那就再送你一副簪子吧。” 他在心里点了点头,为自己的仁慈感到感动。 他修为已经停滞很久,自然不可能放过步梦,只是在这之前,完成她一些小愿望还是可以的,毕竟……咳,毕竟本座修行数百年,一直沉浸在冰寒之中,能有一段尘缘还是不错的。 唉,最后雕一副簪子送她,本座以后就不再雕了,为她收手……本座真是风流又多情啊。 九衡真君耳根子也有些发红了,他不由自主将自己代入了话本中的主人公,有点飘飘然。 如果时眠知道他这一番心声,恐怕得怒喷他一脸。 老不修,装什么纯情啊,结果还不是要人家死! 步梦此时听到这话,却是傻了,她稳了稳心神,硬着头皮道:“不,真君,三儿想要的,乃是宗门宝库中的引魂草……” “……” 九衡真君脸色一下冷了下来。 好气哦,幻想被破灭了,本座给你雕刻簪子还不够吗?都打算为你封刀了。 他还是没有停下幻想,反而衍生出了更多的内容来。 啊,本座是多么的深情又忧郁,明明遭到拒绝,但还是执意为一蝼蚁女子雕簪封刀,世间无我这般多情人。 九衡真君脸色又缓和了,对于步梦主动加戏还是有点满意的,他声音冷清,淡淡道:“想要便去拿罢。” 他又起身往偏殿走去,迫不及待得开始了自己的幻想。 “进来。” 步梦眼角微抽,还是恭恭敬敬跟了上去。 随后,只听那偏殿中的“咻咻”声不绝,新的话本故事又出现了…… 时眠这厢,还不晓得这些事,她正站在内门理事堂里头高高仰着头,一副要将鼻孔对上天的架势。 “这、这个……”那管事的筑基弟子擦了擦汗:“宗门已有修士查探过了那一碗湖底,您的确所言非虚,这贡献点也已经到了,只是……求宗主腰牌这事儿……” 他磕磕巴巴说不下去,要说他也就是个普通内门弟子而已,干嘛让他对上这个祖宗?宗主令牌什么的,他可没有资格说行不行啊。 “本师叔不管,本师叔的宗门贡献点,难道还不够换一次令牌吗?我看你们就是在欺我背景单薄……” 那筑基弟子都快哭了,谁敢欺你啊?还背景单薄? “行了。”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进来,理事堂楼上慢慢走下了一位老者。 那弟子松了口气,看到救星似的欢喜道了声:“真人!” 时眠眼珠子一转,刚才那副霸王气息也换了换。 “见过这位真人。” 她行了个道礼。 那胡须长长的真人看了她一眼:“你这小辈倒是霸道的很啊。” “嘿嘿……”时眠傻笑了两声,没说话。 结丹真人面前她可不敢横,底下弟子或许不知道,但结丹真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就是个纸老虎。 旁边那弟子看她这态度转变的,也是有些懵了,才知道这小祖宗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样子货。 “好了。”那真人摇了摇头,慢悠悠道:“你的确是功劳不小,为宗门带来不少收获,借用一次宗主令,也并非没有资格。” 时眠神色兴奋,感觉胜利就在眼前了。 “只是……”老者突然又话音一转。 “嗯?”时眠迫不及待地催促。 “只是,在这之前,还得通过宗主的考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坑爹的考验 “宗主的考验?” 时眠心猛地一揪。 她可没想面对宗主啊,那压力太大了,这宗主令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借过,怎么没听说还有这回事儿? 那真人摸摸胡子,笑道:“并非宗主亲自考验,不过是设置了一些关卡而已,你可确定要闯?” 时眠撇撇嘴,道:“自然了。” “好。”他点点头,对身后弟子道:“将她身份令牌上的贡献点全划了吧。” “……” 时眠震惊脸。 “这,师叔,宗主令牌不是还没有给我吗?” “哦……”真人笑了笑,厚厚的胡子也没能盖住那股狡猾之意:“这些贡献点,不过是换取一次考验机会而已,能不能通过得到令牌,就看你的了。” 时眠拳头动了动,捂住了脸。 这真人显然就是想搞她啊。 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她揉揉脸,也无可奈何,只能沮丧道:“那就劳烦真人领弟子去参加考验了……” 真人点点头,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 会认怂就好,让你这臭丫头抢真本人心爱小徒儿的储物袋,这下总算撞到本真人手上了。 “走吧。”他笑眯眯地在前面领路,将时眠带着往后堂走去了。 时眠气哼哼地跟着,心里盘算着此次事了,不一定在这宗门内还呆的下去,一定要多打劫几个人才是。 二人走到了后堂,就见那真人翻箱倒柜,将那里对着的各种宗门物资都搬开,硬是弄出了一条通道来,那通道正对着地下,不大,只能看见几节阶梯,之后就是一片黑黢黢,无端叫人忐忑。 “这个给你。”真人笑眯眯地递给她一块中品灵石。 “下去了将这灵石放在槽上,考验就会自动开启,记住,只有一次机会,通过了我就去将宗主令给你。” 言罢,他不由分说便拎起时眠后衣领,直接将她丢进了那地下的小通道,然后飞快堵住了口子。 时眠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就这么像小鸡一样被扔了下来,她揉了揉被膈疼的屁股,磨磨牙齿,冷哼一声,才摸着黑黢黢的台阶,往下走了。 这真人完全不告诉她考核内容有哪些,还只有一次机会,她想通过,恐怕是不容易啊。 时眠沿着阶梯,一路往下,一开始还有精力胡思乱想,谁知这通道长的吓人,她屡次都感觉快了,但漫漫黑暗却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后来就直接机械似的一步一步往下走,直到腿都走酸了,也没到底。 她的肉身可是比同阶修士都要强一些的,能让她疲惫,这通道不会贯穿了整座万丈高峰吧? 她摸了摸口袋,还好,干粮还多。 又是上千阶台阶走下去,时眠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看到前面一座巨大的石门中,透出了一丝光亮。 “终于到了!” 她欢喜地跑过去,却没能成功穿过石门。 “砰!” 一道光幕突然出现,将时眠拦住,她揉了揉发疼的,突然看见眼前的光幕上出现了字迹。 这字迹有些古朴,本来就不大认字儿的时眠看了好久才看明白。 “用时三个时辰,中无停顿,气息微乱,心神微动,评定:中等之姿。” “吓!” 时眠登时一惊,这居然是评定结果,还是方才走过那段阶梯的评定。 她心里叫糟,这中等之姿,也不知道合不合格? 好在,光幕亮了一会儿之后,就淡下去,石门中间弹起一个凹槽。 “呼……” 她出了口气,看来是可以了。 毫不犹豫将那块中品灵石放进去,时眠心中愈加警惕,一点也不敢放松。 凹槽吞了那枚灵石之后就又收了回去,同时石门也没了阻碍,时眠一走进去就看见了一个大字。 “学!” “嘶……” 她只是恍惚瞄了一眼,双眼就被刺得生疼,同时心境也被震得有些不稳。 这字绝对不是普通人写下的,她神识修为不低,却不敢直视这字,其中蕴含威能非同一般。 时眠没有不自量力到去死磕这个字,或是妄图从中领悟什么,而是乖乖看向了另一面石壁,那石壁上同样刻了字,不过是小子,似乎是介绍了这考核的由来和内容。 “本座乃小清灵宗第十九代宗主,喻虚真君,因无合适弟子传承衣钵,特设此试炼,宗门内所有弟子皆可尝试,通过者则合格,可得到本座全部传承,然失败者则当场抹杀,慎之!” “……” 时眠读着,眼睛越瞪越大,敢情这不是什么宗主令的考验,而是十九代宗主选弟子的考验! 这她早有预感,也没什么话说,只是那失败者当场抹杀是怎么回事儿? 她欲哭无泪,只是想换个宗主令而已,怎么还赌上命了呢? 也不知道这喻虚真君的传承还在不在,看这试炼地的样子,多半早就被废除了,她若是九死一生出来了,却什么也得不到可就亏了。 时眠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来,神色已经变得认真无比。 本土豆从来都只信奉一句话,不要怂,就是干! 总归这样的高级试炼地都会根据修士修为调整难度,她努力一把,未尝不行。 时眠深吸了口气,穿过这两面石壁,往里面的通道走了过去。 另一边,方才那真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后堂,就跑去安慰自己心爱的小弟子了。 他心中得意洋洋,只觉得这嚣张的小辈总算吃了教训了,她肯定是不可能通过那么严苛的试炼的,不过他也不担心,总归那试炼经过设定,不会真的抹杀弟子,不过是让她尝尝…… 等等! 真人突然神色一变,有点懵了。 他是不是忘记重新设定一下试炼了? …… 沉默了片刻,真人脚下飞快,已经跑到守一峰去准备请罪了。 玩脱了啊,这小辈这下是死定了。 真人一边跑,一边自我安慰着,没准这臭丫头能平安出来呢?但是没有设定,喻虚真君的传承也就会被正常得到,他没有经过同意怎敢轻易开放真君传承,还是会被罚…… “唉……” 真人叹了口气。 “总归不可能,只是可惜这臭丫头咯,天资还不错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头黄金猿 时眠在泛着潮气的地下通道里面走着,一直紧绷神经,却迟迟没有遇见任何不对。 通道里面一片安静,除了两边的壁上安有夜光石,其他地方都是一片光滑,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 时眠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这考核到底是考核的什么,只能就这么走下去。 可是无论她怎么走,这通道都像没有尽头似的,周围的光景也毫无变化,不自觉地让人心神疲惫。 时眠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这么一直走下去不是办法,她该分析分析。 这样的通道,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考验弟子心性和耐力,另外一种就是,这都是幻境,幻境在不知不觉地瓦解着弟子的心态。 时眠想了想,还是倾向于幻境这一猜测,看看喻虚真君这个道号,就知道他多半不是力量型修士,而是玩儿那些飘忽心性的,他的传承,自然也会从这方面下手找传人。 时眠闭了闭眼,她算是见识过一些幻境的,自然也有经验。 《长生经》的清心诀念个几遍,她上次进过明心秘境,本身心性也没什么弱点了,这再一睁眼,周围的场景已经大变了样子。 “嘿~” 时眠有些乐呵:“什么嘛,就这么简单?本土豆这次破幻境的速度可快了,评价应该不低了吧?” 她乐颠颠地找起了光幕,此处是一个圆形石室,周围共八个石洞,但都是关着的,如果一定要说,这就像是个角斗场一般,时眠站在中间,就像是要被瓮中捉鳖的那个鳖。 她四处找了找,没看到什么评价,心下便知道这一关怕是还没过。 只是还有什么问题呢? 时眠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就被右手边石门的骤然响声给吓了一跳。 “嘶……” 她手中已经凝起了法诀,警惕地盯着那座石门,石门沉重无比,这一升上去,直将整个石室都震得晃荡,而它身后的东西,也渐渐露出了身形。 “三头黄金猿!” 时眠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 三头黄金猿,天生妖族,成年后结丹期修为!还玩儿什么? 吾命休矣! 她在心中哀嚎,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敢情她没有死在九衡真君手下,也没有死在住持者手下,而是自己作死死在了这深万丈的地底下? 那全身披着璀璨金毛的巨大黄金猿,将三个脑袋低了一低,才勉强穿过石门,它好像闻到了时眠身上的气味,低吼一声,双眼开始泛起贪婪,那巨大的脚掌一跺,就朝时眠这边飞奔而来。 时眠差点没被吓哭,这家伙也太大了!三十个她也没有这黄金猿高啊! 她登时什么法诀也不管了,直接驭起点水诀就开始与黄金猿拼命周旋,她体型小,这黄金猿笨拙,在这空间内又施展不开,竟然一时半会儿也没捉住她。 只是那三个头颅,可以说是眼观四面,时眠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自己发现,每次堪堪擦着黄金猿的毛手逃脱,时眠也是心很累。 “呼……不对,这黄金猿怎么没有想象中强?” 时眠一边逃,一边故意出声道,结果黄金猿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仍然持续着刚才的动作。 果然不对! 她心中肯定道。 三头黄金猿天生妖族,虽然不比清酒的青鸾一族,但也是灵智早生,被一个小蚂蚁这样怀疑,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刻意将身法放慢了一点,瞬间,那巨大的手掌就抽上了身子。 “砰!” 时眠重重摔在了石室角落,黄金猿见状兴奋地捶了捶胸口,就少女跑地夹着腿蹦过来,以为能饱餐一顿了。 谁知,它还没跑到地儿,就见那本应该死了的小蚂蚁又爬了起来,甩甩身上的灰尘,怒视起了它! 时眠鼻孔狠狠出了口气,只感觉刚才那一掌完全不痛不痒,不过是和她同阶修为的力量而已。 “干,原来是个空有气势没干货的弱鸡,敢吓本土豆,我宰了你!” 她一想到自己刚才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就生气,更是对这黄金猿恨得牙痒痒。 “空间撕裂!” 她喝了一声,掌中凝聚起看不见的能量来,唯一能确定它存在的,就是周围那扭曲的景象。 “去!” “吼!” 三头黄金猿尖啸着摆着身子,那疼痛却是愈演愈烈,无数看不见的空间裂缝在他身边呼啸,带着死亡气息的乱流瞬间卷走了它大片的血肉,方才还威风十足的黄金猿,瞬间变成了血色。 时眠却是皱起了眉,有些不满意。 “体型太大了,这样伤不了它根本。” 若是人族体型的,在这样消耗了大量灵气的大型空间撕裂术之下,恐怕早就死了,但这黄金猿身形庞大,且肉体防御极强,这样反而不能将它怎么样。 “有了!” 她突然眼睛一亮,居然停下来,没有再逃。 暴怒中的黄金猿察觉到,却没有任何怀疑,直接就将拳头砸了过来。 时眠虽然是法修,但靠着那件法衣,只有同阶修士力量的黄金猿也没办法凭肉身伤她,这一拳她安心地收了,却是趁机贴了张符到黄金猿掌上。 “吼?” 黄金猿有点疑惑地抖了抖手掌,却没将那符斗掉,索性不管了,继续提拳头朝时眠砸。 然而…… 黄金猿有点蒙,这个人类,怎么越来越大了?还有这石室,之前有这么宽阔吗? 它不服地再次提起拳头要砸,但一看那拳头……哪里是拳头,这是土狗的爪子! 时眠笑眯眯地看了看那条单手就可以抱起来的土狗,感叹道:“换形符,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神器啊!” 她手指一并,化气成刀,砍了好几下才斩了方才还让人瑟瑟发抖的黄金猿。 虽然变成了土狗外形,但黄金猿的肉身防御还在,不过对于这种大个子来说,换形符的能力已经相当不错了。 只是那黄金猿刚一死,尸身立马就消失不见了,时眠有点遗憾,这尸身可是很值钱的。 她没有心思多想这些,又有一座石门动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作弊器 这一次出现的,是同样为天生妖族的碧瞳雪狼王,也是个不好惹的存在,但与方才那三头黄金猿一样,修为都与她同阶。 时眠两下解决了这雪狼王,心中有些疑惑。 这些灵兽,随便扔一头出去都是人人争抢的存在,怎么在这儿像不要钱似的?再者,这实力修为也是大失水准,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遇上了假灵兽。 喻虚真君乃第十九代宗主,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这些灵兽难不成就一直呆在这底下不成? 又是一座石门震动,接下来居然是飞禽…… 雷灵蚁、狂浪飞蟒、六眼毒蛛…… 八个石门里面的灵兽都不一样,一一轮了个遍,绕是时眠体内灵力充沛精纯也要被耗空了,她气喘吁吁站了一会儿。 “这下总该结束了吧……” 话音未尽,八个石门又一次同时动了。 时眠欲哭无泪:“还一起来啊?别这样。” 她不得不开始嗑药,要知道她又穷又抠,这丹药都是能不用就不用的,这下一下磕上好几颗也是很心碎的。 “来吧来吧,本土豆还就和你们耗上了!” “……” 然而几轮围殴过去,她再硬气也撑不住了。 “有古怪!” 时眠已经很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这些灵兽她都杀了多少次了,怎么可能一次次复活呢?这底下也压根不可能有这么多灵兽,这多半是幻境中的幻境,只是做的这么精致,她该怎么破出去? 时眠不敢让灵兽把自己拍死,要知道一开始就说了生死不论,说明这幻境还是很危险的,她要是被拍死了,多半不会脱离幻境,而是真实的死掉。 “没办法了,靠你了,闷墩儿!” 她吐出一团兔子形象的白雾,蒙头往自己脑袋上扣去,顿时,一片清凉酸爽传来,时眠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双目呈螺旋状。 …… 就这么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当时眠恢复神智时,什么围殴的灵兽啊角斗场都消失不见了。 “呼……” 时眠长出了口气。 还好,她有闷墩儿在手,虽然每用一次自己也要感受一次酸爽,但总归能脱出那个不榨干人不罢休的幻境就好。 占了闷墩儿身体的吹雪佛莲元神早已清醒,时眠也成功契约了它,又多一个小弟。 这有了元神的闷墩儿,或许是占了吹雪佛莲的特性,不只是能够麻痹,还附带一个透心凉,每一次麻痹都是彻骨的寒冷和清醒,在这冰冻下,一切情绪皆虚妄,不得不说,拿来对付幻境还是相当有用的。 时眠爬起来,将闷墩儿吞回了肚子,左右一看,居然还是没有出现光幕。 这四周一片漆黑,像是个牢狱,腐臭的气息和干涸的血迹遍布这里,看上去叫人从心底里产生畏惧。 她挠了挠脑袋,几乎可以肯定,这又是一个幻境。 第一次阶梯考的是坚持,第二次通道考的是寂寞,第三次石室则考的是胆量和实力,这次考的是什么呢? 很快,当她看见那狱官抬着各种恐怖刑具,拎着一个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刑犯走进来时,就晓得了。 考的是恐惧! 本土豆最胆小了,居然这样对待本土豆! 时眠咽了口口水,干脆地吐出了闷墩儿,又往脑袋上一蒙。 那凹足了造型,阴森森走过来的狱官,还没有开始表演,就见目标已经把他们驱散了。 之后时眠干脆就一路大肆作弊,管你什么幻境,我作弊器一上就是秒过。 她已经无所畏惧。 来来来,你尽管制造幻境,我出不来算我输! 或许是这幻境也拿她无奈了,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之后,眼前终于出现了那叫人感动到哭泣的光幕。 “用时六个半时辰,神位无明显波动,共通幻境十七场,惰念、痴念、怒念、惧念、哀念……评定:天赋拔群!” 时眠登时弯起了个大大的笑脸。 这评定,似乎不错啊! 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结束? 她看着光幕消失,又是一道大门打开,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另一边,还在守一峰下徘徊的真人,愁眉苦脸地耷拉着脑袋。 也不知道那臭丫头如何了…… 喻虚真君乃是一代大能之辈,少有的突破了化神,飞升上界的存在,这传承试炼也很不简单。 就他的了解,喻虚真君最擅长控人心,修的乃是“存在而不在,有知而无知。”,这层叠境中境也是一个个都直捣黄龙,稍有不慎,就是元神被抹杀的下场,一步一步犹如天渊。 幻境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能够引导人心,当修士以为自己找到正确的破境之法时,往往就会直接将自己送上死路。 就像时眠遇到的石室,无穷无尽的围殴,引导着修士,感觉只有求死才是脱出的正确之法,殊不知那一死就是真死。 真人又叹了口气,那时眠年纪尚小,在这样危险重重的幻境中,想必是撑不了多久。 他当然不晓得,时眠这货手中有着相当不要脸的作弊器,什么幻境,还没来得及发挥能力,就已经被她自虐般的手段给打散了。 “唉……” “庞真人,您在这里干嘛呢?”一道女声突然响起来。 庞真人看去,原来是九衡真君座下的步梦小师妹。 “步师妹呀……我……”他一脸苦色,磕磕巴巴,才无奈地说了。 正要去宗门宝库拿引魂草的步梦,一听这话就眉毛高高挑了起来。 这不能啊!时眠答应她的事情还没做到呢,怎么就要死了? 她心底也是憋屈,顿了半晌,才道:“先不忙,真人,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死,您先看看情况再说。” 庞真人挠挠脑袋,掏出了那喻虚真君试炼的掌事阵盘。 “……喻虚真君的传承居然被激发了?这不可能啊!” 庞真人一脸呆滞,捧着阵盘半天都没有反应,旁边步梦却是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 “……” 庞真人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起身,步履蹒跚地往仰韶峰走去了。 “这下不用对九衡真君赔罪,要去找宗主领罪了……” 步梦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一百七十九章 喻虚传承 时眠疑惑地看了看眼前这东西,很是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东西?是新的考验? 宽阔的石壁上,一个个被凿得整整齐齐的方格中,每一格都放着一件宝贝,细数一下,正是七七四十九件,虽然有几格空了,但仍是叫人移不开眼。 时眠被晃得眼乱,虽然心底蠢蠢欲动,但还是保持着警惕。 考验欲念的幻境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她心里摸不准,索性捧着闷墩儿,又给自己来了一下。 …… 再次醒来时,时眠看着眼前这毫无变化的景象,傻了好久,才一拍脑袋。 “嚯!是真的!” 一股狂喜顿时就充斥了头脑,她本以为这是个亏本儿买卖,没想到最后被自己赚大了! 拍了拍闷墩儿的脑袋,感受到那元神也散发出喜悦之情,她才满意地将它吞了下去,一件一件观摩起这些宝贝来。 元婴真君不愧是元婴真君,而且还是当过宗主的元婴真君,瞧瞧看这库藏,任何一件扔出去都是让人争相抢夺的至宝! 时眠看了好一会儿,才眯眼笑了。 那个真人想坑她,恐怕不会想到自己反而得了好处吧?这些东西,想必宗门也不会收缴,可以说是自己的净获得。 她跑到最边上的那一格去,打算一排一排慢慢收进去。 这最边上的一格里放的是一个令牌,不知道什么效用,时眠也没管,抓着便往乾坤戒指里面塞,之后正要将手伸往下一格时,却异变突生。 “咚!” 那格子里头降下来一道石板,蕴含着强大的气劲,像是要将她的手砸碎一般狠狠落了下来! 时眠眼疾手快收回了手,随即还没有反应,就听其他的格子也相应“叮叮咚咚”地合上了,饶是她呼天抢地想去抢救一番,也什么东西都没捞回来。 石壁又恢复了方才那个平平无奇的样子,只是上面又浮起了一道光幕。 “此七七四十九件宝贝,通过试炼者可任选一件,辅以本座之功法传承,将来若有成就,可找本座入门为弟子!” “……” 时眠傻站着,只觉得内心的悲伤逆流成河。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 她心痛的要窒息,掏出那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令牌,后悔得恨不能即刻集齐阴阳两仪斗回到方才选择的时候。 早知道不能全收,她就好好挑选一番了,如今就拿了个这不知有何作用的令牌,可不是亏大了? 想想方才看见的灵器、神符、万年灵乳、极品丹药…… 这喻虚真君显然是想要广撒网,通过的一人一件宝贝,并不是馈赠或是传承,完全就是另给的一个机会,配合他的功法,最后能成功成长并冲到他面前的,才是真正通过了考验的。 老谋深算啊。 时眠坐在地上,宛如一条咸鱼,同时在心中将喻虚真君给腹诽了一顿。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心里的恶意,脑袋上的光幕突然掉下来两件东西,当头砸上了时眠的脑袋。 “哎哟!” 时眠痛呼一声,气呼呼地看过去,却见是一本功法,和一瓶裹着丹方的丹药。 “什么东西?” 她将那功法翻过来,就看见五个大字儿——《太虚喻神抄》! 哟呵! 时眠一惊,这名字,起的比她的《灭穹续宇录》还要霸道,看上去不凡啊。 她翻开这功法,只看了首卷,就大概晓得了内容。 同擅长心神方面的喻虚真君一样,这本功法主要也从元神下手,先是巩固修炼自己的元神,然后以自己的神识迷惑他人,甚至驾驭他人,可以说是相当难得的功法。 修士最脆弱的无非就是元神,尤其是高阶修士,越是肉身强大法力强大,就越是希望弥补元神弱点,但不知道多少大修士,求一门炼神功法求一生也得不到,可说是相当贵重。 估算一下,这起码也得是天阶功法了,又因为修炼元神这样的稀少属性,恐怕比起天阶功法还要宝贵! 真不愧是小清灵宗…… 她心里是深深的震动。 时眠又将那瓶丹药拿起来看了看,根据丹方上面说的,这是种名叫驭神丹的无品丹药,配合《太虚喻神抄》使用有奇效。 修炼者自己服用丹药之后,身上散发的气味可以迷惑敌人,配合功法,甚至能够短暂使对方变成没有心神的傀儡,一切按自己意愿去行事! 时眠啧啧称奇,看看那丹方,用的灵草也并不是很稀有的,这样的奇丹,相当符合她的风格啊。 只是…… 她皱了皱眉,心里相当纠结。 她已经修了《灭穹续宇录》当主修功法,这《太虚喻神抄》虽好,可…… 辅修功法当然是比不得主修功法的,只有主修才能将功法的全部能力发挥出来,但这两门功法各有长处,她都割舍不得,一时半会儿真选不出来。 索性她也就不想了,最近睡莲需要的能量越来越多,大概是到了关键时刻,不久就应该醒了,等睡莲醒了请教下它再说。 打定了主意,时眠就急匆匆地要回去取宗主令了。 步梦融合完纯阴石精后必然要被九衡真君采补,她承诺了帮助她,就得在这之前完事儿。 沿着石洞跑回去,时眠一路上都有种不真实感。 她是真心没觉得她耗费了什么力气,怎么就获得了喻虚真君传承呢? 那功法,那丹药,都是人家梦寐以求的啊。 虽然丢失的东西也不少,但到底本来也不是自己的,时眠心痛一会儿也就过去了,这收获才是真心让人欢喜! 她想了想,大概是老天有眼,晓得她是个好娃娃,才降下如此机缘吧。 穿过长长的石洞,最初看见的那两面石壁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时眠侧着身子不让自己去看那个大大的“学”字,只想着快点上去才好,谁知却突然感觉到乾坤戒指里面有东西不安分。 “什么玩意儿?” 时眠一看,正是方才那枚令牌,只是她现在已经爬了几节阶梯,远离了那两面石壁,这令牌又不再躁动了。 难道有什么玄机不成? 她试探性地退后到石壁面前,果然见那令牌再一次晃动起来,若不是她死死攥着,都要自己飞走了。 第一百八十章 活人像 “咦?” 时眠眼睛转了转,心底又有了思量。 这枚令牌虽然其貌不扬,但能和那些难得一出世的宝贝放在一起,想来也是有些来头的,莫非就是用在这里? 没等她细细考虑取舍,那令牌已经像是有了灵性一般,自己挣脱束缚,朝那面刻着“学”字的石壁飞了过去。 “欸!等等!” 时眠还没考虑好这后果,一见它飞走自然是急忙去追,只是石壁上那字本来就扎眼,这令牌一飞过去更是光芒大盛,叫她不得不停住脚步,在原地捂住眼睛。 “……” 良久,那光芒才逐渐黯淡。 时眠心下忐忑,生怕一睁开眼什么也没有,白丢了个不知道什么用的令牌。 她慢慢挪开手掌,看向面前石壁…… “好自恋!” 她没忍住就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石壁上的人似乎拿眼睛斜了她一下。 没错,石壁上,正是出现了一个人像。 方才那金光闪闪的“学”字,似乎重新被组合了一下,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长须长袍,仙风道骨十足,左手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指着,颇有一股指点江山的气势,而右手则背在了身后,捧着一件东西。 时眠没见过喻虚真君,但她料想着,在这种地方出现的,除了喻虚真君本人也就没别人了。 她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虽然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不过似乎已经老得堆褶子了,真的还活着吗?还让人去找他……” “……” 石壁上的喻虚真君似乎又瞟了她一眼。 时眠没注意,而是突然发现了别的东西。 “咦?这右手捧的东西,怎么是凸出来的?” 她心大,也没什么顾忌,就这么直接上去摸了摸,结果那东西居然直直掉了下来! “嚯!” 时眠被吓一跳,才发现这人像居然还是半绘制半真实的,这东西就是真实盛在那绘制的右手上的,这一掉下来,喻虚真君手上的玩意儿也不见了。 “厉害了我的喻虚真君。” 她稀奇地将那掉下来的东西捡到手上,那是个圆环,或者说是挂钩……咳,说得难听点,就像是农家秤砣上面吊东西的铁钩子似的,说简陋都抬举它了。 不过如果单是外表丑就算了,这铁钩子还毫无灵气,上面锈迹斑斑。 时眠盯着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乾坤。 不过到底是喻虚真君手里拿着的东西,虽然看上去很寒碜,不过嘛……大人物往往就喜欢这个调调嘛。 她很自然地将铁钩子收回乾坤戒指,也没有嫌弃,然后跑到那喻虚真君人像上敲敲打打,这摸摸那摸摸,半天也没有刚才的事情再发生。 “切……” 时眠有点不满意,盘算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是挖不出好处了,才戳了戳这人像那不可描述之处,算是偷偷摸摸的恶作剧。 她本来就是肆意的性子,也不懂得对于大能之辈的尊重与敬意,反而越是大能之辈她越想调戏,结果这么一调戏就给出问题了,那人像居然很明显地翻了翻白眼! 时眠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看去,人像又恢复了刚才的表情,可那嘴角下撇的不悦之意却是相当明显。 真的动了! 她登时怂了,小心肝跳了跳,却见那人像没再有什么表示。 “前辈?” 试探地喊了一声,人像也不回答。 时眠盘算着多从这里捞点什么呢,自然不肯放过,于是胆大包天的—— 又是一戳。 “小辈,休得放肆!” 那人像陡然出声,时眠还没来得及反映,就被石壁突然爆发出来的威压给摔了出去。 “咳、咳……” 她趴在地上等了半天,那金光才淡下去,一睁眼,人像又变回了那个“学”字,熟悉的威能震慑着眼球。 时眠却不服输,捂着眼睛过去骚扰道:“前辈~” “前辈,您回来呀~” “前辈,弟子知道错了,您快再出来一下吧!” “哎哟喂,我的眼睛哦……” 干嚎了大半天,也没什么动静。 时眠撇撇嘴,晓得是没得指了。 方才那人像,不是喻虚真君留下的神识,就是这个“学”字产生的字灵,总归都是不简单的人物,指点她一下也是轻松的事情。 可惜啊……下次再也不手贱了。 她瘪嘴想着,还是垂头丧气地开始爬这万丈阶梯。 结果最后牺牲一枚令牌,除了得到一个铁钩子,就再没别的了。时眠在心里扼腕叹息,这样为一时爽快忽略掉深层利益的自己简直太不合格了,下次到这样大能之辈的传承中,一定要小心了再小心。 她一边爬阶梯一边开始运气,就这么噔噔噔的不停,居然是趁机锻体开了,万丈的阶梯虽然听着恐怖,不过这么一直不停的走也用不了多久,很快,就已经走过了数百阶。 时眠这边是爽快了,那边的庞真人却心里苦啊。 “这、这个,宗主,弟子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儿……”他老脸紧皱,已经快成一朵菊花了。 高坐在殿上的浩宣真君却没有生气降责,而是垂眸沉思起了什么。 “喻虚师祖的传承……近年来宗门峰脉移动,倒是将那里给掩住了。” 他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道:“庞真人,你虽擅自启动了喻虚试炼,但这试炼本来也应该面向全部弟子,是以并不算错,只是故意给宗门弟子添阻,且欺骗之行有错,念你心有悔改,那便交给你一个任务吧。” “什、什么任务?”庞真人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 “喻虚试炼以前因为种种原因关闭,但喻虚师祖如今在上界,还是需要弟子的,我们在下界也应当提供助力。这样吧,本座派你去让这喻虚试炼重见天日,对弟子们开放这试炼,有想尝试者则尝试,而你,就负责把守这试炼,如何?” “是!是!”庞真人长舒一口气。 这任务虽然忙,可能耽误修炼,但已经算很轻的处罚了。 “那……那弟子要求的宗主令……?”他小心翼翼抬起眼睛,嘴里发苦,毕竟他可是借了浩宣真君的名义说什么宗主试炼,才坑了时眠的。 浩宣真君点点头,道:“此弟子贡献点既然庞大,自然是要给的,不过本座也想见见她,你让她过来,亲自找本座拿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搞个大新闻 时眠终于爬上了理事堂,重见天日。 她出来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找那庞真人算账,顺带将说好的宗主令拿到手。 不过一路溜溜达达地喊着,逛遍了理事堂,除了吓到几个普通弟子,倒是没见到庞真人。 “哪儿去了?不会跑了吧。” 时眠眉一倒竖,正准备拿出无敌撒泼打滚大法之时,理事堂门口就突然出现了那个矮胖矮胖的身影。 “哎哟!这位真人呐……”时眠露出两颗小虎牙,阴森森地挽起了个笑容凑上去。 庞真人本来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又添几分苦意。 “这个……时师侄啊……” “嗯?” 时眠把脸凑过去,笑眯眯地盯着他,硬是叫他将未尽的话咽下了肚皮。 “……” 最后,这场单方面碾压的谈判以时眠获得两个满满的乾坤袋这结果结束了。 时眠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腰包,心里阴霾一扫而尽。 “好了,真人,您答应弟子的宗主令呢?” 面无人色的庞真人抖了抖那肥肥的身子,低沉道:“宗主说叫你亲自去拿……” “啊?”时眠一惊,顿时在心里细细盘算,自己是不是干过什么坏事儿,被浩宣真君发现了,这才叫过去敲打一番。 ……不过,似乎她干的坏事儿已经数不过来了呢。 “咳。”时眠拿拳头捂着嘴咳了一声,道:“您可知……这是为何?” 庞真人死鱼眼盯了盯她,暗想着原来这家伙也晓得心虚。 “放心吧,不是坏事儿,你得到了喻虚真君的传承,宗主自然要看看你。” “这样啊。”她嘴一咧,顿时就不怂了:“那弟子就过去了,真人您似乎还有任务在身,弟子就不打扰你了哦~” 时眠挥挥手,蹦哒着跑出了理事堂,那语气中的嘲讽还是很足。 庞真人在她身后佝偻着背,掏了掏自己的乾坤袋,再看看那个杂乱阴暗的阶梯,深深叹了口气。 时眠这厢,已经迫不及待了,只要她完成了住持者说的三个条件,再送到它面前,这一直悬挂在脑门上威吓着人的信誓符就会自行消失,革命即将成功啊! 她坐在云上乐滋滋地想着,又重新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仰韶峰离得不远,不一会儿就已经能看到那浩然威武的身姿了。 时眠眼睛动都不动一下地看着,在心中暗叹,这仰韶峰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那气势给带跑心神,不愧是第一大宗的主峰。 “时师叔。”守山门的弟子看到她,很是恭敬地行了礼,道:“宗主已经在等您了,请上山罢。” 时眠点点头,露出了个自以为和蔼的笑容。 仰韶峰上非特殊期间内不可飞行,她想要去峰顶上的大殿,还得自己一点一点爬上去,好在她今日爬的路程也不少了,虽然累是累些,但配合着炼体却别有一番好处。 她这边眼看就要事了,那边也有人立即就知道了她的情况。 时酌一只手撑脸,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在桌子上敲着,挑了挑眉。 “倒是比想象中快了许多啊。” “呵……” 她慢悠悠站起来,舒展了下身体。 “那么,也快到了本圣收网的时候了。” 强大的气势突然从她娇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足够让人心惊,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长年不重修炼,修为半低不高的时酌。 这厢,时眠正等着侍童领自己进去,不经意间发现龙日天的神念似乎有些异动,她心下有些疑惑,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便只能先放一放了。 “时师叔,请。” 清秀的侍童比了比手势,将她领了进去。 这大殿其实就是那时同姚家摊牌时的大殿,还是熟悉的样子,气势恢宏。 时眠暗暗想着,自己每来这里一次,就要搞一波大事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 “守一峰时眠,求见宗主大人!” 话音一落,便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直接将她送入了大殿之上。 时眠还是恭恭敬敬地保持着行礼姿势,不敢马虎。 虽然见过浩宣真君很多次,但这么单独对话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巨擘,实在难以不让她心惊胆战。 “起!” 浩宣真君声音浑厚,威严无比,并没有玩儿什么和蔼。 “你便是时眠?” “正是弟子。”时眠站起来,后脑勺有点发汗,不过在浩宣真君面前留个好印象,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于是只好忍着怂劲儿,不卑不亢地抬起了头,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精气神儿十足的年轻人。 小土豆的大人物心理研究手册上表示,越是责任大且地位高的大人物,越喜欢看到有韧劲儿的天骄后辈,在他们面前想要留下正面印象,越是守规矩越不行,就得做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叼劲儿。 果不其然,她这架势一撑起来,浩宣真君就点了点头。 “不错,不愧是通过了喻虚试炼的弟子。” 浩宣真君样貌中年模样,不能说好不好看,只能说他作为一宗之主,无论是气势威压还是道蕴仙意都没有缺憾。 时眠心知自己抓对了点,连忙更卖力地表演起来。 她骄矜地点了点头,眉目间既有敬意也有“今后定不弱于您”的傲然。 浩宣真君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番,越看越满意。 不错,一般能成事儿的天骄,差不多都这个气性,想想自己当年也是这个模样啊…… 他挥手,袖袍中飞出了两件东西,直直落在时眠面前。 “此一乃本座腰牌,另一乃法器入梦笛,收下吧。” 时眠皱眉看了眼眼前的东西,正气凌然道:“宗主大人,这宗主令乃是弟子贡献点所换,可这入梦笛,是为何?恕弟子不能擅自收取。” 浩宣真君眼神果然又放缓了一些,他不容拒绝道:“此入梦笛乃是神识攻击类法器,配合喻虚师祖的功法一起可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本座也不需要法器,送给你,也不只是为了你而已,收下吧。” “……” 时眠沉思一会儿,才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弟子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宗主!” “无妨。” 浩宣真君点了点头,才陡然又严肃了面色,道:“此次叫你来,也不只是这些,更重要的还是要叮嘱你一些必须知道的。” “宗主大人请说。” “本座料想你已经晓得,这宗主令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且不得用来做出颠覆宗门之举,便不再与你多提了,只说你方才得到的喻虚师祖传承。” “那传承乃是本门以飞往上界的大能修士留下的,你既然得到了,就得尽力去修炼,有朝一日修炼有成,便可以到上界去寻找喻虚真君,虽然你已拜入九衡门下,但请教请教也没问题,总归是宗门之幸。” “不过有一点,就是这传承,你必须立誓不将其传授于其他任何人!” 时眠听罢,神色一肃,道:“这是自然的,弟子愿意立誓。” 她将右手举了起来,大声道:“弟子时眠,今得喻虚真君传承,立下心魔誓不将此传承传授于其他任何人,如若有违,则终生修为不得寸进!” 冥冥之中,一道意志降在了她身上,又转瞬消失。 浩宣真君这才点了点头。 立下了心魔誓,则要接受天道监督,是一定会实现的。 “好了,既然如此,你就可以回去了,好好修炼吧。” “谨遵宗主教诲,弟子告退。” 时眠行了一个道礼,那背脊却还是挺得直直的,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松懈演技,这是她面对大人物时的良好修养。 一直到离开了仰韶峰,坐上了自己的堆云时,时眠才乐颠颠地翻了个跟头。 “又赚了啊!” 她掏出刚才那跟入梦笛,乐滋滋地亲了两口。 高阶法器!还是特异属性的,足够她用到筑基,甚至结丹了。 “果然装相是坑蒙拐骗的核心法则……” 时眠嘿嘿笑了两声,对自己方才的表现满意极了,功力又有增长啊! “只是……这样完整功法、丹药法器都给准备齐的,不是在逼我转修《太虚喻神抄》嘛……”时眠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的天平越来越不稳定。 转修主修功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还得先废除前面修炼好的《灭穹续宇录》,修了这么多年又换,实在是不方便。 不过现在不是愁这个的时候,时眠将入梦笛好好地收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引魂草了。” 她没急着去找步梦,而是在整个宗门里头逛了一圈。 藏经阁、炼丹室等等,包括以前有过摩擦的一些弟子,还有动不动就暗戳戳想搞个大新闻的家族,全被她搜刮了一遍。 乾坤戒指里面空荡荡的空间,顿时就填了一半。 此之后还不知道她能不能继续在宗门内呆下去呢,若不幸要去做散修,自然是得将资源准备好。 时眠看了看这已经看惯了的峰脉,还有令人舒心的见之就躲的弟子们,心里还有点小不舍呢。 “对了,还有我的风骨府。” 她驭云回了侧峰,打算将自己在风骨府内藏的东西也都装到乾坤戒指里。 不过却是突然想到了时酌。 对啊,她要是当散修了,时酌怎么办? 时眠有点头疼,倘若时酌要跟着她,她自然不好不答应,但是实在是不方便…… 她不好自己下决定,只好打算回去问问时酌的意见。 说起来,上次时酌为什么会突然去极阴之地找她,她还没找着机会问一下呢。 时眠满怀着纠结打开自己风骨府的大门,却没看见时酌的身影。 “去哪儿了?” 四处找了找,也没看见人。 她心里有些担心又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当土豆时超强的直觉一直被保留了下来,时眠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更加担心。 时酌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没准儿还和她有关? 她将这事放在了心里,只想着住持者和步梦这事儿一完,就同时酌好好说一下去。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骨府,将里面放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扫到乾坤戒指里。 时眠又看了看自己这已经住出了感情的洞府,才飞身出去,到峰顶找步梦去了。 “步师叔!” 步梦的洞府紧闭,没有一丝声响。 “步师叔?” 她又放大了声音喊了一声,可惜依然没有得到回应,直到看到那落在洞府旁边的符纸时,才恍悟过来。 “砰!” 她捏碎那留声符,符中立马传出了步梦的声音。 “我要融合纯阴石精,大概三日后可融合完成,你要的东西在丛雨师叔那里,行事小心!” 时眠勾了勾唇角,挥散眼前的符灰,转身就去找了丛雨真人。 丛雨真人自然是没有二话地就交给了她引魂草。 这下九衡真君的承诺、宗主的腰牌、仓库中的引魂草,三个条件,已然聚于一手! 时眠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已经预感到即将要搞的是个大事情。 一切,只等三日后了。 。等等!!!!马上就改!!!!!!#(大哭)来不及码完字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黄昏时刻 三日后,仰韶峰演武场,明心秘境旁。 时眠落下来站定,四处看了看,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演武场不光是大比之时开放,平日也有弟子过来比试练武,只是现在天色尚早,周围还没有什么弟子。 但等到天色大亮,她也该要搞事情了。 时眠闭了闭眼。 不得不说,这种钻空子的事情做起来,还是很需要心理承受能力的,饶是她这种习惯搅风搅雨的,也会有畏惧的感觉。 不过…… 突然,她又乍然睁开了眼,顿时精光大放。 来吧! “住持者前辈,我来了,你要的东西也已经准备完成了。”时眠通过信誓符,朝着住持者的神念穿着音。 住持者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答复:“哦?九衡真君呢?” 她撇撇嘴:“你总不可能是一开始就需要他出手吧?” “哼,也罢。” 明心秘境骤动,竟然是自己出现了,看来就和住持者说的一样,开启明心秘境,还真得靠他,之前那破难真君居然还真是在装相。 那面水镜再次高高悬挂在了半空中,这动静可不小,周围为数不多的弟子立马就看过来了,时眠顿时昂了昂首,掏出乾坤戒指里的宗主令来。 “……” 弟子们顿时就明白了,看来是个贡献点丰厚的师叔换了宗主令,想通过明心试炼呢,他们虽然羡慕,却没有多想了。 同时,峰顶上盘坐着的浩宣真君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觉得这弟子很自觉在好好修炼,没有辜负《太虚喻神抄》。 而时眠呢?她其实压根不需要宗主令去开启秘境,全靠住持者罢了。 持着宗主令进去,时眠一眼就看见了上次藏头露尾的住持者,但这住持者…… 她有点想笑,但还是给他面子,没笑出声。 还以为住持者是多可怕的东西,结果外形居然是只灵巧的小鹿,两只角圆圆的,大眼睛湿漉漉,看上去可爱极了。 住持者显然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一怒道:“好了,小儿,既然你说你已经准备好了东西,那便交给吾吧!” 时眠揉揉脸蛋,直接将宗主令和引魂草丢给了他,顺便不经意地问了句。 “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哼……”小鹿眼神阴阴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你就知道了。” 时眠撇撇嘴,索性也没管。 反正这家伙肯定不是做什么好事,到时候闹出的动静越大,对她好处也越多。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样做对宗门的影响,毕竟生活了多年的宗门,还是有些感情的,但悬挂在脑门上的信誓符,还有必须要帮的步梦,都让她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时眠暗自叹了口气。 住持者明显有赶人的意思,她干脆自己跳了出去,道:“需要九衡真君帮忙时,便传音于我。” “……” 住持者没有回话,她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演武场上。 还在默默羡慕嫉妒恨的诸弟子都是一愣。 这……才过去多久。 “你们说这位师叔,是这么快就成功修补心性了,还是这么快就被踢出来了?” “嘿嘿,这么快,肯定是被踢出来了……” “白浪费一个宗主令啊……我都替她心疼。” “没那个天资何必去作死呢……” 有些听说过时眠名声的,或是被她打劫过的,都欲言又止看向那些弟子,眼色都快打到天边上去了,那些弟子也没什么反应,他们只好默默叹息。 不要怪师兄没有帮你们啊,是你们太傻太天真啊。 然而预想中的魔女暴怒并没有出现,那个往日让人见之即躲的祖宗,被这样碎碎念着,居然也没有半点动静,而是在明心秘境旁边呆坐,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人生。 弟子们有些困惑,但想想或许她是被打击得太惨,已经没精力管这些小弟子了,不由松下一口气。 渐渐的,看热闹的弟子们也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他们来这儿也不是来玩儿的。 时眠就这么在秘境旁边发呆久坐,太阳一点一点上移,又一点一点下移,终于,黄昏时刻要来了。 这时,也正是演武场上弟子最密集的时候。 黄昏时刻,百鬼出行之时,也是鬼道修士最钟爱的时刻,不过这都是少有人知的东西,更多的弟子这时来到演武场,不过是因为吃完了晚饭过来比划比划而已。 但今日却有些不同,密集的弟子们无一不低下头颅,恭敬行礼,整个演武场上寂静无声,只有那恭迎的声音。 “弟子,见过九衡真君!” 九衡真君慢悠悠地落下来,正站在了时眠面前,但神色却有很明显的不耐。 这个小蚂蚁相当麻烦而且胆大,给她一个条件,她还真敢使唤本座,索性本座宽宏大量,就耐着性子陪她玩儿玩儿吧。 九衡真君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意。 她当初可是亲口说了,这件事完成之时就是取走她命之时。 时眠就在九衡真君面前,自然是感觉到了这丝杀意,顿时汗毛倒竖,心中却不怎么在意,而是冷笑着。 想杀我,哼,等你完成这个条件时,怕是想杀都杀不得了。 不过她面色上,还是做足了姿态的。 “真君,您来了!” 复杂而感情深厚的星星眼,坑人必备条件之一,时眠毫不犹豫拿了出来。 “嗯。”九衡真君如冰般的面孔没有丝毫变化,点了点头。 “你说的条件,是何条件?” 时眠神色一肃,道:“回真君,等到正点黄昏,您就会知道了。” “……” 九衡真君瞥她一眼,嗤笑了声故弄玄虚,干脆就等着了。 索性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完了就快点回去吧,三儿的纯阴石精也差不多该融合完成了。 他降临仰韶峰,浩宣真君也是立即察觉了的,不过却没放在心上,反而是更加安心。 九衡一向是他最倚重的后辈,修为也快要追上他,没什么所谓。 时眠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数着时间。 一刻、半刻。 五十息、十息。 一息。 黄昏时刻,到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重回巅峰 明心秘境内,一处散发着苍茫气息的地方。 时酌默默盘坐着,她周围是密布的符文,并不是阵法,也不是符箓,仅仅是流动的符文而已。 这符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文字形体乍一眼看上去扭曲,再看一眼却让人沉迷其中,甚至可能被夺走心神,看上去古老而又神秘。 不过这股符文产生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却并不咄咄逼人,住持者,也就是泠麝,正在一旁护法。 终于,当黄昏时刻正式来临时,时酌骤然睁开了双眼。 “明心,放弃吧!” “轰——” 符文顿时自行合并,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法印,气势强大且带着浓郁的鬼道气息,狠狠朝时酌眼前的地方落了下去。 “唉……”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叹息,出现在她耳旁。 “鬼草转世……终于还是找到吾了。” “哼。”时酌冷笑一声,语气相当霸道:“你的秘境掌控权都落入了泠麝手中,还有什么可以反抗的?你早就是注定属于本圣的东西,乖乖出来吧。” “不可能。”那真正的住持者,明心声音沧桑道:“你真的以为,恢复了鬼草十圣的实力和地位,就是好事?” “你会将自己害了的,吾不能让你误入歧途。” “少废话了。”时酌根本没有听他多言,看那符文结成的法印只是让明心动摇而已,便直接让泠麝拿出了引魂草。 “你可是以为本圣奈何你不得?呵,尝尝这引魂草的滋味吧。” “怎么会!”明心顿时一惊:“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正是你所依附的门派所有,不过看来他们并不晓得这引魂草的价值呢,明明是本圣的属族,地位高上。”时酌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一张尚且稚嫩的俏脸硬是被染上了妖异。 “待本圣重回巅峰,定要将消沉下去的鬼草一族重振名声。” “你太想当然了……”明心有些悲悯道。 时酌只是冷嗤:“只会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你倒是说说,本圣是哪里不行了?” “……” 明心良久没有说话。 她这才讽道:“你看,不过是畏惧我会将你彻底炼化罢了。” 明心在心中摇摇头,没有再劝,而是道:“虽然你已经能够动摇吾,然而吾身上有这小清灵宗祖师留下的印记保护,你是不可能将我炼化的。” “哦?” 时酌挑了挑眉,有些邪气地笑了:“那么,这样又如何?” 她看了眼泠麝,泠麝顿时将手中的宗主令抛了过去。 明心感觉到那气息,终于开始紧张了:“你……怎么可能弄到那祖师的腰牌?” “这你就无需关心了。”时酌笑了笑,然后脸色陡然一变,将令牌按在了那保护着明心的光膜上:“给我开!” 顿时,万千丝丝缕缕的柔和灵力开始四处暴射,光膜应声而散,被保护着的明心顿时现出了真身。 那是一块养心石。 没错,就是如今人人都有一块带在身上,便宜至极,可有可无只图个心里安慰的养心石。 只是明心虽然是烂大街的养心石,却是一块属于上界大能者的养心石,跟着大能者跟久了,不要说本来无生命的矿石都拥有了灵智,它甚至还能将自己的本体幻化为一处作用无穷的秘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时酌满意地握住了养心石。 “有了你,本圣就可以找回全部的记忆了,休要抵抗。” 明心只好无奈:“你这身体,可容不下炼化吾的灵力。” “呵。”时酌又给泠麝丢了个眼色,泠麝顿时知意。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时眠正担忧地看着那似乎有些不稳定的明心秘境,就收到了住持者的传音。 “让九衡将体内灵力输送进秘境,我说停再停!” 时眠脸色一僵,就咽了咽口水,回头对九衡真君道:“真君,烦请您将体内灵力送入这秘境中!” “……” 九衡真君狐疑地看了看她,实在不知道她是想干什么,不过也没在意,他几百年来积累的天才傲气让他根本不屑于度量小辈的心思,是以便袖子一抖,直接往明心秘境中送起了灵力。 底下围观的弟子们一直好奇地看着,实在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这怪异的景象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吸引了更多弟子前来围观,演武场竟是久违的又拥挤开了。 其实不只是他们,还有九衡真君不晓得这是在干嘛,时眠自己也不晓得。 不过她瞧着这阵势很大,住持者要搞的事情肯定也不小,心里便只有煽风点火的念头了。 浑厚到恐怖的灵力长河一刻不停地送入明心秘境,因为没有固定的接受之人,是以立马就要飘散在秘境之中去充当灵气了,泠麝眼疾手快接住那灵力长河,直接以自己的身体为转换,将这至阴灵力送入了时酌身体里。 被时酌抓着的明心顿时大惊失色,淡定不下来了。 “你怎么可能有这么浑厚的至阴灵力?!不可能!至阴体不吞噬极阴灵体,是一定会早夭的!” 时酌感受着明心正在一点一点被自己炼化,顿时感觉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 “呵,本圣早已计划许久,一切都在本圣掌握之中,明心,你已是本圣囊中之物了。” “不啊——” 庞大的灵力涌入时酌体内,明心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时酌炼化着。 它感受着身体的消散,不甘地喊出了声:“你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时酌充耳不闻,满头大汗地专心着炼化,泠麝同样无比痛苦。 九衡真君的灵力虽然庞大强悍,她想利用却得有足够强大的身体,包括泠麝这个只负责转换的,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一人一鹿浑身鲜血淋漓,几乎是前一息被碾碎成肉酱后一息又重新凝聚身体,如此往复,也不知道到底承受了何等痛苦,但他们都没有出声。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本圣重回巅峰…… 为了大人重回巅峰…… 终于,明心的最后一丝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外面的九衡真君此时也是有些警惕,他的灵力几乎要被抽空,这时眠,到底想干什么? 时眠感受到那目光,无比希望住持者快点说可以停下来了,不过—— 她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恐。 似乎已经不需要住持者说了。 这明心秘境,要破碎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最大的危机 “这是……” 有围观的弟子看着那轰隆作响的明心秘境,有点呆滞地喃喃了一声。 猛得,那不断放出极其不稳定狂暴气息的秘境一角,突然崩塌碎裂了一块,扭曲的虚空带着恐怖的撕裂气息被辐射出来,瞬间将底下正对着的一片弟子给吞噬了。 那些弟子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几乎是瞬间,就那么被生生绞走了大片的血肉,留在地上的碎肉都还迟钝了一下,才开始飚出鲜血。 这一幕之残酷,可说是让人窒息了。 “……” “快跑!” “啊!” “秘境要崩塌了——” “诸弟子不要恐慌……” 演武场上乱作一团,人人争先恐后,已经没有谁听得见话了,飞行的遁地的,还有直接逃跑的,和别人撞在一起都没空多吵一句,而是爬也要爬出去,无论是谁,都在疯狂地拿出自己所有底牌遁走。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 逃,越远越好。 时眠光是想象一下就能理解这种恐慌—— 当初一个乾坤袋的空间崩塌尚且有那样的威力,如今一个秘境呢? 恐怕即使是定云界第一大峰的仰韶峰都要被移平。 这是出大事儿了。 她想也没想,就拼命催动了乾坤挪移术。 逃!不管什么计划了,只能逃! 时眠慌乱之下,根本都没去在意身边的九衡真君,然而九衡真君却显然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 一片恐慌混乱中他屹立不动的身影极为显眼,那脸色就更是可怖了,虽然现在没人看他的脸色。 “哼!” 长年如冰人般的九衡真君难得露出了如此狂怒,他直接伸手封锁了身边这一片空间,驭起乾坤挪移术的时眠瞬间就被挡住,从虚空中摔了下来。 “休想跑!” 九衡真君伸手,巨大的灵力手掌将时眠紧紧地捏住,然后便自行施了遁法。 元婴真君可一遁千里,不过转瞬之间,自然不畏惧这秘境崩塌,不过那些仰韶峰及其附近的弟子就要倒霉了。 时眠脸色苍白,至今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边仰韶峰上,一直很放心九衡真君的浩宣真君也是猛然怒睁双眼。 “是谁!” 他没来得及多管,那些弟子才是最需要操心的存在,顿时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演武场上,挥手直接将弟子们收入了另一个空间。 没错,小清灵宗这种底蕴深厚的大宗门,是有可以收纳活物的空间的,这样的空间再进阶一步,就是一个规则完整的小千世界了。 浩宣真君将整个仰韶峰的弟子全部送入了空间,还包括尚且没有逃远的。 不过显然,光是救这些弟子还不够。 “轰……” 又是一声巨响,明心秘境再次崩塌了一个大角,那片虚空都被撕裂,苍茫而恐怖的气息在虚空中撕扯着。 浩宣真君脸色凛然,天知道他已经近百年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了。 “宗主,这是怎么回事儿?” 动静太大,已经有感受到情况的其他主峰真君赶了过来,一见这恐怖的架势,顿时也是脸色发沉。 “稍后再说,留耳!”浩宣真君胸口一鼓,暗恨着九衡真君办不好事。 “在!”留耳真君答了一声,全身力量都崩起来了。 “你去守护大殿,开启阵法,务必不得叫大殿被毁!” “是!” “破难!” “在!”爱装相的破难真君此时也顾不得淡定了,老脸微红,那是被紧张的。 “你去保护宗门秘库,任何一件宝物都不得被损坏!” “是!” “浮尘,妙言!” “在!”一男一女两位真君立刻站了出来。 “尽力封锁空间,不得叫此秘境崩塌的威力威胁到别的峰脉!” “是!” “至于本座……”浩宣真君深吸了一口气,喝道:“本座就来守护我小清灵宗主灵脉!” 所有真君心口都压了一块重石,饶是他们这些纵横一界的天骄,心里也很没底,实在是在仰韶峰上出现这种事情,牵扯太多,一切后果都很难测。 仰韶峰乃是整个定云界最庞大也是占据最主要资源的灵脉所在,甚至这条灵脉的灵珠也在仰韶峰,一旦被破坏,不只是定云界灵气浓度会受到影响,甚至还会破坏气运,灵脉被横断,不只是小清灵宗,连定云界的气运都会受损,带来的后果会相当恐怖。 就更别提此后小清灵宗的名声威严这些小事了。 这是真正的危机。 无数双眼睛都在远处遥遥观看,紧盯着这里的变化,陆陆续续也有真君过来帮忙,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没底。 此事发生的太突然,反应过来,甚至有不少心智坚固的修士也差点崩溃。 一切,就看这些平日受万众景仰的真君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浩宣真君闭了闭眼,鹰眸紧盯那越来越狂暴的明心秘境,摒除了一切杂念,只有一个心思。 守护。 这是他们的使命。 “诸位!最后的崩塌要来了,赌上我等受此界之恩惠,拼命吧!” “是!” 真君们全部拿出了自己的最强水准。 空间崩塌,法器灵器自爆。 修仙界最恐怖的两大破坏力。 空中的明心秘境骤然放出耀眼的光芒,带着毁灭的气息,疯狂向四周席卷而来。 “轰——” “隆隆……” 恐怖的爆破声绵延不绝,一连响了快有一炷香时间,才渐渐缓和一些。 “完了……” 远远观看着的修士们,不自觉地念出了一句。 小清灵宗绵延七万余里,大小峰脉无数,弟子千千万,但此时,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同一个地方,没有一个人出声。 甚至更远的地方,也有人因为这里的动静而严肃了脸色。 良久良久。 终于,被封锁的空间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座闪烁着金光的护山大阵,带着不可撼动的气势,威严地笼罩了整个仰韶峰。 “这是……” “老祖布下的护山大阵!” “老祖!老祖垂怜啊!” “太好了!没事!天佑我小清灵宗!” “等等……你们在高兴什么?” “嗯?” “护山大阵……保护的明明是在外面的我们,秘境,可是在大阵内崩塌的啊……” “……” 所有人皆呆然。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给本座将他抓回来! “这……” 一片寂静,目光,又移向了那护山大阵内。 大阵如同天地间最伟岸的巨人,静静屹立,谁也看不见内部的景象。 弟子们,包括现在才赶来的其他宗门修士,以及散修,都望眼欲穿,心吊在嗓子眼,谁都想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我……我相信,宗主和长老们一定可以的!”一个弟子看了看周身的同伴,突然带着哭腔吼出了声。 “……” 其他弟子们面面相觑,渐渐的,也都咬紧了牙齿,怒吼道:“没错!宗主和长老们是最强的,小清灵宗永存!仰韶峰永存!” “小清灵宗永存!仰韶峰永存!” “小清灵宗永存!仰韶峰永存……” 一声声弟子的怒吼响起,赶来围观的修士们,不由得都沉默了。 倒不是说他们不讲道义,只是小清灵宗若在此次之后,实力最强的宗主和几位长老受伤,或者是陨落,哪怕他们守护定云界灵脉有功,但小清灵宗没有实力守护的话,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保住那么多资源和领地。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这小清灵宗宗门凝聚力如此之强,弟子们心性如此坚固,守住宗门倒是没问题了。 一声声的怒吼下去,渐渐的,护山大阵像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呼喊,那金光缓缓褪去,又一次回到了地下。 而那被护住的仰韶峰…… 赫然已被碾平。 “宗主——” 有弟子顿时发出了悲鸣,然而却被身边的同伴拦住。 “等等,你看……那是不是宗主和长老们?” 那弟子一愣,再仔细看过去…… “真的是!” “……” 片刻的寂静之后,欢呼声骤然爆发出来。 “宗主!宗主没事!” “灵脉也保住了!” “还有大殿、宝库!” “长老们太棒了!” “宗主呜呜呜……” 弟子们一片喜极而泣,都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浩宣真君却突然举起手拦住了他们。 “诸弟子……”他气息有点虚,不过只是一瞬间就调整了过来,声音还是那样如洪钟般隆隆。 “暂且不要过来,秘境崩塌的余威尚在,此片地方空间中有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极其危险!” “啊……” 弟子们皆是愕然,但听闻此话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是啊,现在还不好过去。” “总归宗门无碍就好。” “咱们先回去?” “回去干嘛,守在旁边啊。” “哦哦……” 浩宣真君看着尚且没有意识到后续处理之麻烦的弟子们,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回首,同小清灵宗十二大元婴修士——除去九衡和他自己,就是十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顿时飞身而起,如同十尊神明一般伫立在天空中,让人不敢仰头直视。 “诸位道友,请莫心慌……” 浩宣真君话还没说完,就被嘈杂的声音盖了过去。 玄冥宗震河真君一声怒喝:“敢问浩宣宗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错!”紫极剑宗红尘剑君微微蹙眉,气息危险:“你们镇守的地方,怎会出现如此巨大的空间崩塌?可知道这后果是什么?” “阿弥陀佛。”听梵谷元珩大师捻着念珠,默默念起了经文,显然,他也很是不满。 其他更远的宗门尚且还没来到,但这么几尊大神已经足够质问了。 都是一群想要趁火打劫的牲口啊。 浩宣真君在心里低叹。 他与身后这些真君,其实都只是在强撑,经过刚才那样巨大的冲击,身上的暗伤已经无数,就是实力最高的他,要养好身上的伤,恐怕也得要两年,还得高阶丹药不断才行。 只是为了不在这些逮着空子就钻的牲口面前露怯,自然是得强撑。 浩宣真君有些无奈,此番还真是麻烦了。 他等说得上话的人都嘟囔完了,才威严无比地出声道:“此事,的确是本座监管不力,给一界气运带来了危机,如今虽然危机解除,但我小清灵宗也难辞其咎。” “在此,以我小清灵宗之名,特向诸位道友、以及天下小友道歉!” “然而!现在本座还未找出这秘境突然坍塌的原因,诸位且稍安勿躁,待本座查明了原因之后,再给出一个交代,如何?” “……” 来了的修士们面面相觑,都各怀鬼胎,没有回话。 浩宣真君见此,重重冷哼了一声:“诸位暂且莫忘,我小清灵宗乃定云界第一大宗,这点底气担当还是有的!” 先诚恳道歉,然后再给个棍子,这话看上去是在给诸修士承诺,实则是在提醒他们,小清灵宗,乃是定云界第一大宗,得看清楚了自己的能力再来谈欲望! “……”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那些修士们其实就明显弱了下来,等了一会儿,才有震河真君带头说道。 “既然如此,吾等便在此等候结果了,浩宣宗主应该不介意吧?” “自然。”浩宣真君双手背后,点了点头,直接让身后的浮尘真君给诸修士安排住处,以示诚意。 最后,又带着几位真君绕了一圈安抚好周围弟子的心情,才回到了那已被夷平的仰韶峰上。 “这次损失可大了,威震定云界的第一大峰,就这么没了……今后我小清灵宗的威严可要大大受损啊。”破难真君老脸皱成了菊花。 “没错……”留耳真君愁眉苦脸:“几年后的开宗大收弟子,恐怕要比往年惨淡多了……收不到新血液才是宗门的危机啊。” “还有那些牲口……虽然是我们监管不力,但是好歹还出手镇压了,他们就只想着在这种时候趁虚而入。”面容如玉的妙言真君忍下喉头的鲜血,愤愤道。 “唉……” 然而,一直背着手在思考什么的浩宣真君,却突然回头了。 他的脸色冷如冰霜,声音更是让人从心底发颤,饶是这些真君老怪物,看到他这架势,都有点紧张。 “那些都之后再说。” 浩宣真君周身气势一震,属于强者的狂怒之气几乎凝为实质。 “现在!给本座将九衡抓回来!” 请假条 抱歉……今天怎么也码不出字来,因为是个大剧情,不太好写,所以卡死了(:3_ヽ)_ 对着键盘发了快一个小时的呆,实在不行……唉。 明天如果写通顺了的话,会补上今天的。 以及……大家如果能夸我一下就好了#(对手指)夸夸我的话,我能连着一周都有好心情的~ 最近,好多眼熟的读者都不见了,不知道是在养文还是弃了(:3_ヽ)_ 看着一直在评论区签到的读者君消失,看着虽然没有冒过泡,但是每天都在投推荐票的读者君消失,看着总是鼓励我的小天使读者君突然消失…… 每一个都能让我难过好久,每天都会注意看看熟悉的id出现没有,至今仍然能记得,才写了几万字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评论区的读者君id…… 说着说着好像变成发牢骚了(:3_ヽ)_抱歉。 第一次写文,才发现这是个这么寂寞的事情,作者君屡次都想弃文,屡次都觉得写不下去了,渐渐的最初那种连点击都没有,仍然能一写就是四千六千的热情好像消失了。 但是还是放弃不了,毕竟第一次投入了这么多的心血,即使自己也知道这样写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但是还是想坚持填完坑。 写到现在,回头看看最初的章节,发现自己还是有进步的,无论是分段、句子流畅度、还是剧情设置,都比以前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不怎么样,不过对我来说是很大的进步了(*≧▽≦) 写这本书的意义,除了是为自己积累经验,其他的就是遇见各位读者了~ 真的很喜欢各位读者君(*≧▽≦)感谢仍然在支持的你们。 不管怎样,作者君会一直努力下去的。 以上,么么扎。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扯皮 九衡真君堂堂一大元婴修士,自然用不着别人去抓他,他又没有背叛宗门,当然是自己回来了。 先前没同其他真君一起守护仰韶峰,不过是他急于质问时眠,而且自己身上的灵力又已经用尽的原因。 “九衡。” 浩宣真君目光如剑,严厉地扎在了飞身而下的九衡真君身上,其他真君也皆是皱眉看着他。 九衡真君站定,面色已经恢复了冰冷,他清楚此事无法善了,微微低头,沉声道:“此事,且听师弟慢慢道来。” “砰!” 他手一挥,一道身影就毫无抵抗之力地重重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灰尘,咳嗽了两声。 “你,同真君们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衡真君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时眠,漠然道。 时眠捏了捏拳头,慢慢爬起了身。 天知道,这个看上去冷静的九衡真君,方才那脸黑的如同锅底,硬是将她一个小辈捏着脖子质问。 她的信誓符已经消失,自然是如实说出了所有事情,不管九衡真君信与不信,总归这套说辞,对他是最有利的。 只是…… 时眠乱发下被掩盖的嘴角诡异地勾了勾。 她真的会这么说吗? “回……几位真君。” 时眠匍匐在地,一副虚弱的不得了的样子。 “……”浩宣真君眉头深深皱起来:“你是那个换了宗主令的孩子,到底是何居心?” 她喘息了几口,眼中闪过一道暗光,然后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浩宣真君。 这个时候,之前在浩宣真君面前刷的好感度就派上用场了,他下意识觉得这孩子是有什么苦衷,心里的滔天怒火也熄了一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安心地说就是了。” 时眠这才一副憋不下去了的表情,崩溃地低下头哭道:“求宗主大人主持公道啊!弟子……弟子,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一切,都是弟子的师尊指示的!” “……” 九衡真君顿时脸一黑,抬起手来就要将她掀翻在地。 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大逆不道的东西是要报复他! 旁边的浩宣真君和其他真君面面相觑了一番,才抬手阻止了九衡真君。 “破难师弟,你在这里守着,别让弟子们靠近,顺便将芥子空间内的弟子都安顿好,妙言、留耳,留在这里修复空间裂缝,九衡。”他盯了眼九衡真君,抬了抬下巴:“我们先去你峰上说话。” 九衡真君抿了抿唇,用几乎能凝聚成刀的视线扫了眼时眠,才在前面带路,去了守一峰。 一路上时眠被浩宣真君抓在手里,一直是垂头低泣的样子,浩宣真君眼光扫过她,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疑惑。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当然相信九衡,但是看这孩子的样子…… 谁也看不见,将面容隐藏在阴影处的时眠,勾起了一抹有些自嘲的笑容。 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以至少,她也要将答应步梦的事情做完。 “好好的说。”九衡真君一回到玉宫,就用含着冰碴子的声音对着时眠低语了一句。 他知道时眠想做什么,只是偏偏时眠很会借势,他一时居然奈何不得她。 浩宣真君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直接坐上了高座,威严无比地看着他二人。 “时眠,你先说。” 时眠顿时倒在殿上号啕大哭,语不成句道:“宗主!宗主大人明鉴啊!弟子实在不想看到师尊继续错下去,再这样下去,师尊他……就要变成心狠手辣的魔修了!” 九衡真君脸色黑如锅底,却只是冷脸端坐,没有表情,一个小弟子的胡言乱语,他虽然气恨,却并不觉得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却听时眠继续道。 “师尊因为自身修为迟迟没有突破,便使用逆天道而行的手段,硬生生制造出了弟子的师叔,极阴灵体的步梦,目的即是采补其突破自身,此手段何其残忍?我们小清灵宗乃是定云界第一大名门正派,如何能使得如此手段?更修提步师叔的父母被师尊控制,最后死在这场试验中,这之前甚至还有一位幼子因为制造不完全而夭折!” “步师叔作为人造灵体,本也不是完整的,师尊收弟子为徒,即是为了利用弟子,将师叔的灵体补充完整,以供师尊采补所需!” “够了!” 九衡真君暴喝出声,摄人的眼神死死盯着时眠,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时眠却是在心里勾了勾唇角,表面装作惶恐的样子打了个抖索,脑袋死死埋下去,只是颤颤巍巍道:“就……就是如此,求宗主大人明鉴!弟子与步师叔实在难以忍受这既定的命运……故而才有此说!” “……” 浩宣真君皱着眉头,眼神晦暗不明,他和其他几位真君交换了一下眼色,才道:“可若是如你说的这般,那明心秘境的崩塌又是怎么回事呢?” “回宗主。”时眠心提起来,总觉得浩宣真君的态度有些不合她的想象。 “明心秘境此事,弟子也不太明白,只是按照师尊的说法,取到了宗主令,然后就按师尊的意思打开了秘境,其余的弟子也不明白啊!只是……或许明心秘境中,也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师尊突破屏障?” “……” 浩宣真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九衡真君,没有直接下结论,而是接着问道:“九衡师弟,你又是什么说法?” 九衡真君面色阴沉,摁着怒气道:“师兄,此事真相绝非这弟子所言……” 他将时眠告诉他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自己往明心秘境中输送灵力,也不过是出于答应过她的条件而已。 不过从头到尾,都只抓着明心秘境一事再说,只字未提关于步梦的事情。 时眠一听就知道他想避重就轻,总归现在引起瞩目的事情是明心秘境崩塌,他只要将自己从这之中摘出来,其余的事情虽说有违人道,但想压下去也无不可。 她怎么会顺了九衡真君的意? 时眠卯足了劲哭出声,将九衡真君那结着冰的声音给压得死死的。 “宗主大人不可被师尊迷惑啊!师尊早已鬼迷了心窍,如今谎话也是信手拈来,弟子从未见过什么住持者,当日进入秘境中试炼,不过是自身心性不佳才会花费那么多时间,这一切分明就是师尊主导的啊!” 她声音极大,震得几位真君都皱紧了眉,旁边的九衡真君更是一次又一次捏紧拳头,恨不能将她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就地掌杀。 “好了。” 浩宣真君抬手抑了抑,蹙眉思考着什么,周围几位真君也是神色各异,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神识传音。 “听谁的?九衡真干了这事儿?” “这个我知道,九衡自身灵体有亏,的确是需要一个极阴灵体来修补。” “那就是说这弟子说的是真的?” “不可尽信。” “可这又和明心秘境有什么关系?” “的确,明心秘境中只有一块明心而已,九衡要它做什么?难道是需要明心来突破屏障?” “还有明心秘境中的住持者,本座有同其论过道,不像是九衡所说的那般霸道啊。” “就算九衡真的需要明心秘境中什么东西,也可以先找我们商谈,怎么会直接就做这样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后果。” “莫非真如那弟子所言,他入魔了?” “……” 浩宣真君将嘈杂的传音抛到了一边,深沉的眸子盯着时眠和九衡。 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九衡到底有没有入魔,若他入了魔,则那弟子所言便有可信之处,而若没有……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九衡师弟,你且同我过来……” “宗主大人!” 时眠一看情况要不对,赶紧打断道:“您若是不相信,便请步梦步师叔来一叙罢!” “……” 浩宣真君看了看她,顿了片刻,才道:“好,来人。” 他召来了自己的侍童,这侍童也是方才被收入宗门芥子空间,才出来的。 “将她所说之人找来。” “是。” 时眠捏紧拳头,心怦怦乱跳着。 她知道,以九衡真君的身份和修为,只要他没有入魔,哪怕最终证实他的确做下了有违人道之事,只要没有证据说明明心秘境崩塌就是他一手策划,那么最终被推出去填补其他宗门修士怒火的人,就会是自己。 宗门不会放弃一位有大前途的元婴修士,正如步梦所说,在宗门看来,小部分的牺牲来换取更大的利益,只会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如今这局,几乎已经定下了结局,即是她会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时眠要做的,仅仅是借着这事情闹得大,将步梦的事揭出来,保护步梦而已。 步梦如今已经修补好灵体,这事情揭出来,宗门又没办法帮着九衡真君掩盖过去,那么哪怕是为了面子,步梦也会被好好善待,甚至是被格外关照。 时眠深呼了一口气,将脑袋里的一片混乱强压下去。 她心下现在一片寒凉,她明白自己的愚蠢和短视差点给这一界带来什么后果,所以从没有想过要逃避责任,虽然不知道宗主为了安抚那些别派修士的怒火,会给下怎样的惩罚,但总归不会好受。 在这之前,她只能尽力将答应步梦的事情完成了…… 时眠狠狠咬唇,嘴角差点渗出血来。 住持者! 按原来的计划,时眠只是想着住持者会弄出些动静,而这些动静势必引来关注,无论是普通弟子还是真君大能,总归在这种情况下遮羞布被扯下来,她便要借势,将住持者弄出的动静推到九衡真君身上,引出步梦一家的事情。 如此,既能解了自己的信誓符,又能保护步梦,同时还一解被这自以为是的九衡真君利用之仇,乃一箭三雕之计! 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住持者,居然会直接将明心秘境弄得崩塌。 难道它不是依附明心秘境而活吗? 时眠心中百味陈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正在此时,步梦到了。 她一进殿便将眼神投向了时眠,两人视线相接,不知怎的,时眠便突然感到一阵心虚,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步梦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严格来说,她还算是引诱欺骗了步梦。 不管在宗门和整个定云界的气运中,步梦会选择自身还是大局,总归她没有告诉过步梦这个选择,便哄着她按自己所说的行事,那么便算是欺骗。 时眠混乱的脑袋一点点清醒,心也是一点点下沉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也是被欺骗了的,可这些行事,却是她自己选择的,她无力狡辩。 何况…… 时眠目光有些发涩。 她必须得承认,哪怕她知道这一切的后果,以她的自私,也不一定就会不管信誓符,而选择大局。 时眠一直都承认自己的卑劣,也一直不当回事儿。 这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卑劣感到心虚。 “你便是步梦?”浩宣真君沉声问道。 “回宗主,弟子是。”步梦规规矩矩行了道礼。 “想必你也听过方才之事了,九衡将你当做炉鼎采补一事,可是真?” 步梦不傻,即便对时眠的行事有不满,也有疑惑,却很清楚目前是自己自保的最好时机。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方正正的跪下来,一双眼儿瞬间湿了,声如泣血道:“回宗主大人,此事,千真万确!” “弟子乃是步家步梦,父母出自凡间家族步家……” 步梦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从最初那个夭折的二哥开始,一点一点。 几位真君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九衡真君更是目光如刀,看着步梦,目眦欲裂。 怎么会这样!本座与你的惊世爱恋马上就要谱写完成了,为何你要背叛本座! …… 咳,这不是重点。 时眠在一旁,也是听的有些心惊。 之前步梦只是稍稍对她讲了一些,并未细说,她还不知道这九衡真君,居然手段如此冷酷。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成功坑元婴 步家本是凡俗家族,九衡真君偶然得道,才引得家族弟子都能踏上修行之路,说九衡真君就是步家后辈心目中的神也不为过,九衡自己,也一直维持着在家族中超然的地位。 这本是好事,然而遗憾九衡真君天生有缺陷,必须要吞噬一极阴灵体,才能够继续修行。 这极阴灵体可不好找,九衡真君几番搜寻不得,又因为吞噬手法过于残忍,故而没有告诉宗门,他几番思考之下,便动了自己造一个极阴灵体出来的念头。 这要找谁造呢?自然是自己家族里面,理所应当为自己奉献的那群后辈了。 步梦资质不错的父母,便是他这个念头之下的牺牲者。 他们被收为了亲传弟子,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步月,也成为了守一峰一员,他们表面上过着天骄的生活,实际却无比灰暗。 九衡真君养着他们,像养牲畜一般,为他们挑好一切条件,只是为了繁殖。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与天争命,自己的命都还嫌不够呢,孕育出生命那就更困难了,何况女子在生育了孩子之后,修为会倒退,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得到寸进。 步梦的父母为了孕育出资质最好,最接近极阴灵体的孩子,被严格看管控制着,每天像猪一样被喂好各种资源,然后就是修炼,孕育。 不要说是自由了,连尊严都被踩在了脚底下。 就这样,他们孕育出了九衡真君的第一个试验品——步梦的二哥。 可惜,这是个男孩子,偏偏是按极阴灵体的条件而孕育出来的,他体内天生的阳气和阴气相互碰撞失控,没有多久就夭折了。 九衡真君当然不会就这样放弃,步梦的母亲被养好了身体之后,紧接着又开始了第二次孕育。 这次生下来的,就是步梦了,只可惜她依然不是完美的。 就在九衡真君还想继续时,那对已经麻木到疯狂的夫妻,就自尽而死了。 九衡真君在家族中寻找了一番,发现没有同这对夫妻一般合适的人选了,郁闷之下,只能将希望都放在步梦身上,于是就有了之后这一系列事情。 步梦一边说也是一边被勾起了情绪,多年来的愤懑沉郁填满了她的眼睛,叫几位真君也不由得沉默了。 步梦从小,便是被当做炉鼎养育的,从来都不能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张,甚至为了迷惑外界,她还得演出娇蛮天真大小姐的样子,虽然性格中不乏这些,然而实际上却是沉郁占多。 她已经不知道压抑了多少年,明明感觉自己早已经麻木了,然而此时将这些话全部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苦涩。 一边怒睁着眼睛,一边氤氲着泪水,步梦第一次说出了声。 “凭什么?我不甘心!” “……” 真君们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轻轻传音道。 “这……怎么说?” “还真不知道九衡师弟干过这事儿啊……” “浩宣师兄?” “……” 浩宣真君沉默地坐着,良久没有发声。 此事已经揭了出来,自然不能当做没发生过,虽然他不可能真将九衡师弟怎么样,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来人。”浩宣真君张口,叫来了侯着的弟子:“将丛雨真人找来,另派几名弟子去原先步梦双亲住所查探一番。” “是。” “九衡。”他又看了眼九衡真君:“随本座过来。” 九衡真君捏紧了拳头,面有愠色,但还是跟了过去。 两道身影一从玉宫内消失,时眠就狠狠松了一口气。 多半是妥了。 她看了眼步梦,恰巧步梦也看了过来。 时眠傻乎乎地憨笑了一下,得到一枚白眼。 座上的真君们还在讨论着什么,都没有在意她们。 时眠也姑且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如今步梦出来了,这事儿被摆在了台面上,就已经无法善了了,多的不说,起码九衡真君再想要动她,是不可能的了。 步梦双亲所住的洞府正是他们被九衡真君控制豢养的地方,痕迹当然是有的,再加上丛雨真人,这件事上九衡真君是逃不掉的。 任务完成了…… 时眠深深出了一口气,有些呆滞。 接下来,要轮到她了。 浩宣真君这出去一试九衡真君,自然会晓得他没有入魔,没有入魔,他毁掉明心秘境的理由也就不那么充足,再加上一位没有入魔的真君,宗门是肯定要保的,被推出去的,就只有另一个直接导致事情的人,也就是她了。 时眠捏捏拳头,将眼神放在了重新回来的两位真君身上。 浩宣真君面色明显放松了一些,九衡却是脸色黑沉。 时眠冲他咧了咧嘴,又贱又滑地笑了笑,仿佛是在说:怎么样?你再牛呀?还不是被我给涮了? “……” 九衡眉角抽了抽,掌心的灵力酝酿好又散,恨不能立即将她轰杀于掌下。 时眠没有理会,而是得意的挪开了实现视线,心里却越发的苦了。 没过多久,丛雨真人还有去找寻痕迹的弟子都过来了,九衡真君干过的事情自然是无从狡辩的。 浩宣真君当即沉了脸,无比严厉道:“九衡,你身为我小清灵宗弟子,怎能做出这等事情?” 九衡真君抿了抿唇,还是乖乖地跪下了身子:“弟子知错。” 浩宣真君挥了挥袖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唉!你虽是我宗一峰之主,然而犯错也不可不罚,按本宗门规第一条,不可同门相残,本座予你思过峰思过十年的惩罚,认真反思,精进修为,你服是不服?!” “回宗主,弟子领罚。” 九衡真君眼神晦暗不明,但还是俯首接了,但心里的郁气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他知道,按门规规定,同门相残的最低处罚就是思过峰思过十年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让自家后辈帮点忙算什么同门相残,但情势所逼,他也不得不认了。 何况进了思过峰,还可以逃避这明心秘境的问题,浩宣真君可以说是相当照顾他的。 只是对于一位天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九衡真君来说…… 时眠! 他狠狠咬了牙。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处罚 “步梦。” 浩宣真君又对步梦点了点头,露出些和蔼道:“你辛苦了,现在看来,你是不能在九衡座下继续修炼了,你看看,愿意拜到哪位真君座下?” 让弟子自己挑选真君做师父,这待遇也是相当好了,可想而知,之后步梦的资源,肯定是被倾斜的那一方。 不过步梦当然也很知趣,眼眶微红,闭了闭眼道:“全凭宗主大人吩咐。” “嗯。”浩宣真君点了点头,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你这路子,同样修习水系功法的妙言倒是合适你,她门下也尚未有真传大弟子,恰巧便能给了你,你意下如何?” 妙言真君即是之前那位女修了,定云界高阶女修不如男修多,妙言真君修炼至今,倒是比一些男性大修士还要强,在许多弟子眼中,的确是香饽饽。 步梦一听也没什么疑问,自然是点头谢恩了。 “回头妙言回来,你便去拜师吧,现在先不忙。” 浩宣真君点了点头,稍软一些的神色也又一次冷硬了起来,周身属于元婴大修士,同时还是一宗之主的强大气势,一点一点蔓延了出来。 “然后是……” 他将视线移到时眠身上,眼中渐渐酝酿起了风暴。 “还不跪下!” “轰……” 笼罩在玉宫之上的隔音法术被撤下,浩宣真君狂怒的喝声瞬间传了出去,泛起一道道声波,修为稍弱一些的修士,此时都被震得胸口有些腥甜,但同时也是精神一震。 无数双眼睛顿时聚集在了守一峰上,心思各异的,都在关注着。 重头戏要来了。 “砰!” 时眠被他的气势压得双膝狠狠砸了下去,几乎整个人都被迫匍匐,五脏六腑被挤压着,若不是她强忍,恐怕早就一口血吐出来了。 干。 她默默吐了个脏字,然后就乖乖俯首了。 浩宣真君表现得很明显,九衡真君的处罚他给了,步梦的庇护他也给了,接下来,就到了她为自己肆意妄为负责的时候了。 区区练气九层弟子,胆大妄为利用他们这些真君,不管其目的为何,有没有理,首先就是大不敬,真君威严不可侵犯! 九衡真君没有入魔就值得保下,浩宣真君不管到底是谁导致了明心秘境崩塌,他顺着时眠的意办了事,那么时眠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老油条啊,想利用他们还太早了。 时眠心中轻轻叹气,想起之前为自己的计划洋洋自得的自己,不禁有点好笑。 “守一峰时眠,你可知错?” 如洪钟般的声音席卷出去,传遍了整座守一峰,威严十足。 时眠滞了两下,才姑且顺着演了下去,一瞬间就倒在了大殿上,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痛哭道:“回宗主大人,弟子知错了,求您宽容啊!” “哼——” 浩宣真君重重冷哼一声。 等会!!!!!!!!!!!!!!!!!!马上就换!!!!!!!!!!!!!!!!!!!没来得及码完!!!!!!!!!!!!!!!!!!!!!!!!!!!!!!!!!!!!!!!!!!!!!!!!!!!!!!! “步梦。” 浩宣真君又对步梦点了点头,露出些和蔼道:“你辛苦了,现在看来,你是不能在九衡座下继续修炼了,你看看,愿意拜到哪位真君座下?” 让弟子自己挑选真君做师父,这待遇也是相当好了,可想而知,之后步梦的资源,肯定是被倾斜的那一方。 不过步梦当然也很知趣,眼眶微红,闭了闭眼道:“全凭宗主大人吩咐。” “嗯。”浩宣真君点了点头,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你这路子,同样修习水系功法的妙言倒是合适你,她门下也尚未有真传大弟子,恰巧便能给了你,你意下如何?” 妙言真君即是之前那位女修了,定云界高阶女修不如男修多,妙言真君修炼至今,倒是比一些男性大修士还要强,在许多弟子眼中,的确是香饽饽。 步梦一听也没什么疑问,自然是点头谢恩了。 “回头妙言回来,你便去拜师吧,现在先不忙。” 浩宣真君点了点头,稍软一些的神色也又一次冷硬了起来,周身属于元婴大修士,同时还是一宗之主的强大气势,一点一点蔓延了出来。 “然后是……” 他将视线移到时眠身上,眼中渐渐酝酿起了风暴。 “还不跪下!” “轰……” 笼罩在玉宫之上的隔音法术被撤下,浩宣真君狂怒的喝声瞬间传了出去,泛起一道道声波,修为稍弱一些的修士,此时都被震得胸口有些腥甜,但同时也是精神一震。 无数双眼睛顿时聚集在了守一峰上,心思各异的,都在关注着。 重头戏要来了。 “砰!” 时眠被他的气势压得双膝狠狠砸了下去,几乎整个人都被迫匍匐,五脏六腑被挤压着,若不是她强忍,恐怕早就一口血吐出来了。 干。 她默默吐了个脏字,然后就乖乖俯首了。 浩宣真君表现得很明显,九衡真君的处罚他给了,步梦的庇护他也给了,接下来,就到了她为自己肆意妄为负责的时候了。 区区练气九层弟子,胆大妄为利用他们这些真君,不管其目的为何,有没有理,首先就是大不敬,真君威严不可侵犯! 九衡真君没有入魔就值得保下,浩宣真君不管到底是谁导致了明心秘境崩塌,他顺着时眠的意办了事,那么时眠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老油条啊,想利用他们还太早了。 时眠心中轻轻叹气,想起之前为自己的计划洋洋自得的自己,不禁有点好笑。 “守一峰时眠,你可知错?” 如洪钟般的声音席卷出去,传遍了整座守一峰,威严十足。 时眠滞了两下,才姑且顺着演了下去,一瞬间就倒在了大殿上,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痛哭道:“回宗主大人,弟子知错了,求您宽容啊!” “哼——” 浩宣真君重重冷哼一声。 第一百八十九章 魔渊 魔渊,顾名思义,即是魔修肆虐之地。 魔修同道修不同,修的并非是灵气,而是魔气,此魔气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乃是天魔之气,同灵气一样,都是洪荒时期即存在的东西。 魔气充斥的地方与灵气充斥的地方不相容,自然会分成两界,好比定云界就是灵气充斥之地,魔修在此处,虽然也能修炼,但比起在魔气充斥之界速度和实力却差了很多。 无法跨越到魔气充斥之界的魔修们,当然不会就那么善罢甘休,于是便有千辛万苦炼成的魔修大能之辈,将整个定云界漂浮散落的魔气聚集,硬生生开辟了一个附属小界面,也就是魔渊了。 此处算是整个定云界最混乱的地方,也是看似风清云朗的定云界,最阴暗腥臭的犄角旮旯。 大宗门虽说是正道,与邪魔乃是天敌,但只要不被妨碍,且不会感觉到威胁,多少还会给魔修们留一线生路,于是就出现了魔渊这个三不管地带,魔修聚集、甚至有不敢见光的邪修偷偷藏匿…… 但这都不是正道弟子谈及魔渊便噤若寒蝉的最主要原因。 魔渊最可怕的地方还在于,这里没有任何灵气,哪怕是魔气充斥之界,也会混杂着灵气,多少有道修勉强修炼,但魔渊却是纯粹的魔地。 这也就意味着,修士一旦踏上了魔渊,便无法修炼,无法回复灵力,甚至还要运转灵力去抵御因体内灵力自行缓慢流转而被带入身体的魔气,而若灵力消耗殆尽了呢? 失去了灵力的修士,除了身体强壮一些以外和凡人没什么区别,在魔渊这种纯魔气充斥的地方,还格外的脆弱。 他们会被魔气一点点蚕食,被灵力洗刷锻炼过无数遍的经脉,会在彻骨之痛中被强行转变,熟读道经的道修们,在被魔气侵蚀了心性之后,还会元神受损…… 道修若在这里待久了,毫无疑问,会变成残破不全的怪物。 而时眠所接受的惩罚,是在这里待上八十年…… 她若运气好些,便只是多受些痛苦,然后后半生变成生不如死的废人,运气不好,就如那些弟子们所说一般,不止没办法活着出去,还会受尽折磨而死。 时眠望着前面越来越近的那道恢宏禁制,苦笑了两下。 补灵丹这种常用丹药,她可都放在了那乾坤袋里,而现在被上缴…… “到了。”侍童突然停下了云。 时眠往前看看,那漆黑的,仿佛未知的苍茫深渊似的屏障,距离还是有些远。 “……就到这里吗?” “……” 侍童没来得及回答,就有另外的声音插了进来。 “妈的,正道的人靠近这里干嘛?想被老子干吗?”一道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躁意。 “嘿……两个白嫩的小家伙。”另一个细一些的声音吊着嗓子笑了笑,叫人听的很不舒服。 时眠被金绳捆着,没办法自己翻动身体,看不见来人是什么样子,不由得吊起了心,却见那侍童冷哼了一声。 “渣滓们,休得放肆!” 他抬起手臂,手中赫然握着一枚身份令牌,他宽大的袖袍展开,属于小清灵宗的标志顿时被抖落出来,在这气氛稍有些怪异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正。 “吾乃小清灵宗宗主浩宣真君座下童子,此行乃是送人的,尔等若不帮忙,就趁早走开!” “……” 那两道声音一时无言,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或反应,过了几息,嗓子尖细的那人才低声嘟囔开。 “又是小清灵宗的白老鼠,不过是筑基期罢了,真想……” “……” 侍童听到这话,眼神又厉了一分,却听那粗犷声音也响了起来。 “哼,此处就是老子把守的,说吧,你干嘛的?” 侍童收回颜色,冷淡地瞟了他一眼,然后扯起金绳,直接将浑身狼狈的时眠摔了下去。 “此女犯了大错,我宗罚她在此处反省八十年,你们将她领进去罢。” “八十年?”那粗犷声音愣了一下,才乐呵了:“不错,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儿?真是适合这地方啊。” 尖细声音也桀桀笑了起来,听着叫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侍童没理会,只是冷眼斜了下,便又道:“八十年后我会再来,若没死,就送出来。” 言罢,便再次将云驭起,竟是就这么要走了。 尖细声音似乎是故意的,在他尚未走远时,用极其阴冷的口气道:“大宗门的弟子就是不一样啊,区区筑基期也敢这样同我等说话,下次若再见到……嘻嘻……” 侍童头也没有回。 尖细声音似乎很是气恼,干脆一脚踹在了还被捆在地上的时眠身上。 “呸!” 一口浓痰,直接糊上她的眼睛。 时眠闭了闭眼,才勉强又睁开,直到此时,才看到这两人的模样。 声音尖细的那个,意外的并不同想象中一般贼眉鼠眼、身材矮小,反而是个身长九尺、浓眉大眼的大汉,只是配合着他面上那不阴不阳,带着尖酸气的表情,叫人看着牙疼。 而声音粗犷的那个,也意外的并不是个鲁莽大汉,而是个佝偻着背的小瘦子,乱发捂着脸,看不清样子。 “大哥,这家伙……?”尖细声音又泄愤似的狠狠踹了几脚,才看了看那小瘦子。 “看样子倒是个有胆色的,咱们……” “……”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尖细声音有点不解道:“大哥,怎么了?” 小瘦子埋在乱发下的眼睛,又盯着时眠看了几息,才忽得笑了,沙哑的声音叫人很不舒服。 “你看,这个家伙,不只是个娘们,还有点姿色呢……” “嗯?” 尖细声音挑了挑眉,直接用沾着泥的鞋底粗暴地踩到时眠脑袋上,将头发扯到一边,果然见到那张虽然不怎么漂亮,却总归细皮嫩肉的脸蛋。 “……” 他沉默了一下,阴沉尖酸的脸上才露出了个奇怪的笑容。 “大哥,这个,可以玩儿一阵子呢……” “……” 时眠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抽了两下。 她眼睛往天边瞟了瞟,侍童的身影正逐渐缩小,却还尚未消失,他一定能听到这边的动静,但却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也就是说,这是默认…… 时眠无奈地笑了下。 第一百九十章 危机 她平素也爱看那些酸腐无趣的话本小说,自然不会不晓得,这俩人是想干嘛,可这种一直当趣子的事儿居然有一天落在了她身上,实在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时眠默默打量了那两人一番,魔气冲天,虽然不晓得具体修为,但能把守着这里,总归实力不会低,再加上身上金绳的束缚…… 难道今日就要在这儿栽了? 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 时眠做土豆时,没什么性别之分,故而也没有人族的那些意识,之所以对于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情感兴趣,也不过是不懂,所以才好奇。 但是看了这么多年的话本,她再傻也晓得,她现在作为个女娃儿,遇到这种事是受折辱的。 要说她也奇怪,有时为了达到目的,能卑躬屈膝没有脊梁骨似的演戏,但有时又格外固执,小孩子叛逆一般的,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时眠脑袋里飞快地盘算了一番现在的情况,发现除非睡莲醒来,靠她自己是别无他法。 怎么办? 尖酸脸的大汉已经俯下了腰,嘿嘿笑一声,提溜起她后颈的衣裳,将她提了起来,两条腿儿在半空中晃荡。 “嗯……不错,反正也是来受罚的,咱们就带回去吧,大哥?” “哼哼……”小瘦子点了点头,随后回身,往那边黑沉如水的禁制去了。 时眠被提溜着跟上,心里的弦紧紧绷起,只觉得身边那股说不清是汗臭还是狐臭的味道紧紧缠着她,连带着颈后那双手,也叫她浑身恶寒。 “这位……前辈?敢问如何称呼?”她心里乱糟糟的,只能先行搭话,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转机。 “……”尖酸大汉挑眉瞅瞅她,似乎有点讶异她这么有胆子,不过似乎是心情挺好,马上就回答了:“我乃魔渊十六营百夫长,号清风亭居士,我大哥乃是十六营千夫长,号芳亭居士,怎么?” “……” 时眠嘴角抽了抽,脸蛋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噗……” 结果还是没忍住,嘴角一抖,露出了个极为压抑的笑容。 清风亭居士?芳亭居士?等等,这是在说这两个魔修?乱拽什么文呢? 时眠一边笑一边直觉不妙,抬眼瞅了瞅,果见那清风亭居士正阴森森地笑着。 “抱歉……清风亭前辈,晚辈实在是听闻您乃百夫长,这名号威风凛凛,再搭配您的伟岸英姿,佩服无比地笑了出来啊!您可千万莫见怪!” 她没扯号居士的事情,刻意转了下话题,谁知清风亭居士理都没理,用压得低低的嗓音阴沉道:“没关系,过一会儿,你就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威风了……” 他闪烁着暗光的眼睛盯着时眠,目光极为下流。 “……” 时眠抽了抽嘴角,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就快要长出羽毛飞出来了。 “赶紧的。”前面的小瘦子芳亭居士催了一句,才手掌一动,在自己身上附了一层魔气。 清风亭居士跟着,也将魔气驭起,顺便在时眠身上也附了一层。 带着极其怪异气息的魔气一接近时眠,几乎是瞬间皮肤就有种烧灼感,法衣虽然能抵御魔气不接触皮肤,却没办法阻止魔气进入体内,时眠不得不运起灵力去抵御,不由有些心惊。 若魔渊内部都是这样的魔气,她恐怕真撑不了多久。 直入天际的漆黑禁制幽沉而死寂,叫人打心底儿里产生畏惧。 芳亭居士一接触到那禁制,就如沉入泥沼一般,禁制毫无波动,只是见他沉进去了而已,可见这禁制之厚。 时眠被拎在清风亭居士手上,也跟着被塞了进去。 方一进去,她就清楚地感觉到了那股压抑的气息,再加上陌生气息的冲击,浑身难受就不说了,甚至连呼吸都给忘记了。 “唔……” 时眠皱着眉头,没忍住低低抽了口气。 清风亭居士见她这模样,带着嘲意笑了笑,那张尖酸脸更辣眼睛了。 “这样就不行了?正道的白老鼠真没用啊……等会,有更刺激的。” “……” 时眠专心抵御那股压抑气息,没有理会这话。 这禁制的确是强大,他们足足走了十几息才穿过去,不怪乎这里直接被当成附属的另外一小界了。 魔渊内部没什么光线,时眠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周围的景象。 一片血色。 血色的沙石地面,血色的山谷峰峦,血色的树木杂草,以及拥有着血色双目的妖兽…… 时眠莫名打了个颤,有点被周围的气息感染了。 “啧。”清风亭居士不耐地咂了咂嘴,看向那群虎视眈眈的妖兽,直接一脚踢了过去:“妈的,不好好给老子洗魔晶,围过来作甚!” 一片强悍的魔气被扫起,成道直线撞向了那群妖兽,妖兽们被推翻在地,却又不痛不痒地爬起来,露出牙齿对着清风亭居士怒吼。 他却面不改色瞪了回去,两边互怼了一会儿,才像是打完了招呼似的,妖兽们拍拍屁股乖乖走了,清风亭居士也又踹一脚,往芳亭居士去的地方赶去。 时眠看着这交流方式,有点无语。 莫非魔修都是这么交流的吗? 这个问题来不及让她去观察,危机就已经到来了。 清风亭居士将她领进了一处峡谷,泛着涛涛血泡的小湖旁,正是等的有些不耐烦的芳亭居士。 “嘿,大哥,这就来了。” 他咧了咧嘴,便直接就着金绳,将时眠扔进那湖中,溅起挺高的水花来。 “大哥,炼多久?” “嗯……”芳亭居士扯了扯捂着眼睛的乱发,道:“快死的时候再拉出来。” “好嘞,那您忙去,我在这儿看着。” “好。”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唯留清风亭居士,看着沉下去就不见人影,只有一点气泡浮上来的湖面,怪异地痴笑道:“嘿……白老鼠的身子那么弱,可承受不了我兄弟二人啊,只能先将你炼一炼了。” 他盘坐在湖旁,双眼带着奇怪的狂热,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能忍多久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土豆要失身辣 时眠猝不及防被扔进血湖,还没来得及骂娘,就被突然扎进身体里的魔气给刺得差点又蹦出去,可惜这湖水不知怎的,重的吓人,她一沉进去,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有如压着千斤顶似的,只有越沉越深。 “噗……” 极端的痛苦袭来,一个没憋住,嘴里包的气就吐了出去,时眠赶紧闭上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意志,拼命往上游起来。 她炼气九层的修为,若没有空气不能呼吸,也顶多只能撑一炷香的时间,必须得上去。 清风亭居士看见水下波动越来越大,倒是诧异地挑了挑眉毛:“这股子狠劲儿还挺不错啊,血湖对我等魔修来说,都是相当恐怖的炼体之所,没想到这白老鼠还有力气爬出来。” 时眠一边承受这酷刑,一边听着这透过水面传下来的闲淡话语,心里莫名就冒出了一股邪火,在魔气侵体的痛苦之下,很轻易地突破了心防,瞬间点燃她的五脏六腑。 为什么? 所有被压抑着的负面情绪一同爆发,时眠眼球乱晃,五官诡异的扭曲,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整个人俨然是疯魔之态! 清风亭居士当然看见了,但脸上神色却愈发闲适。 “哈,不出所料,所有白老鼠都是这幅德行,真好看呐……” 他摇头晃脑的,高高的颧骨上浮起一抹潮红。 血湖对于魔修来说,那都是一大酷刑,就更别说体内全是灵力的正道修士了,进去受到的痛苦怎么也得是他们的数倍。 这样一来,虽说的确能有炼体的效果,但更多的也会缩短正道修士寿命,加速魔气的入侵,最后恐怕真的会变成个怪物——只有肉身,而体质混乱且心神疯魔的怪物。 不过更大的一种可能性,就是直接死了。 清风亭居士紧紧的盯着湖下,就等时眠快死了再捞出来,他可不在乎时眠会不会心神受损。 而时眠,也总算是体会了一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身体上的疼痛都已经不算什么,心神上的绵密痛苦才是真叫人恨不能一死了之,若非是有当初那片吹雪佛莲的功用在,她恐怕早已心神沦落,修炼了几十年的元神,也得毁于一旦了。 决不能这样下去…… 她强行将被魔气侵蚀的那股心神抛向一边,瞳孔快速的颤动着,竭力思考起脱身的办法。 装怂好了! 正观赏的起劲儿的清风亭居士,就看见那看上去很有活力白老鼠,突然四肢抽搐,面色僵硬青白,不再竭力挣扎,而是眼白翻翻,任由自己往血湖深处沉去了。 “怎么回事?”他拧眉不悦道:“居然这么快就不行了?方才不是还挺有力气的吗?” “啧,真是没趣儿,还以为终于能有个好玩儿的……” 清风亭居士嘴上虽是骂骂咧咧的,手上动作却没停。 他手指一点,一股浓厚的魔气便凝成了一线,勾上时眠身上的金绳,一个使力,将时眠扯上了岸,然后赶忙松手,甩了甩指头。 “不愧是血湖……老子的魔气都想吞噬。” 他阴阳怪气地咂咂嘴,才向一边装死的时眠走去。 “砰!” 刚刚勉强脱险,出了满身冷汗的时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差点内脏都飞出去。 清风亭居士显然也很不满,提溜起时眠的衣领,凑到她脸上吐了口口水:“没用的东西,进了血湖体质还这么差,干脆将你炼成傀儡算了。” “……” 时眠犹自装死,眼皮都不抬一下。 几番下来,她这具躯体都要作废了,如今就算回到外界,恐怕都不能继续修炼,底子摆在这里,再经过血湖炼体,又能怎样? 连番变故,再加上方才心神被入侵,哪怕她再硬气,此时也只能浑浑噩噩的跟破抹布似的任人摆弄。 清风亭居士瞧着没趣儿,只能撇嘴暗道了声倒霉,便将她拎起来,去找芳亭居士了。 不管怎么说,虽然是个废物,但也能用一阵儿不是? 时眠任他拖着走,心里已经什么波动都没有了。 倒不是说万念俱灰,只是迷茫罢了。 她今日便要被这俩瞎拽文的魔修给沾染了吗? 她是犯了错,但是这样,就能够赎罪了吗? 她看不见周围,只能感觉到清风亭居士拖着她,颠颠簸簸地走着,时不时还有妖兽觊觎的危险气息袭来,只是一律被清风亭居士给骂退了。 终于,他停下脚步。 “大哥,快来演武场!” “……” 没有回声。 时眠勉强睁开眼睛,朝四周看了一眼。 一个个简易的帐篷搭着,倒像是个兵营,她被拉着穿过这些帐篷,到了一块空旷的血色地面上,此处歪歪斜斜摆着些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假人儿,看来就是那什么演武场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再淡定,也忍不住生出了些怪异。 不愧是魔修,会玩儿啊,这大庭广众平坦宽敞的,也不知道是要羞辱她,还是他们的特殊兴趣。 怎么办? 时眠呆呆地被清风亭居士摔在地上,只能看着他一边恶意地阴笑,一边将外衣给脱了下来,还有同样衣衫轻薄,正缓步走来,活动着身躯的芳亭居士。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俩魔修,穿成这样,真的很风骚,已经到恶心的程度了。 不过如今可不是她吐槽的时候,两个猥琐到了极致的魔修,已经凑近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慢慢伸出了手…… “砰!” “啊……” 时眠忍不住地痛呼出声。 芳亭居士见此,满意地大笑道:“反应不错,反应不错!” 随即拳头一捏,又是一记重拳砸在她身上。 清风亭居士不甘落后,捏紧拳头,直接飞身而起,“乒乒乓乓”连着几记拳头落下,差点将她摁进了地面去。 “哈哈,还能承受咱兄弟两个,看来炼得不算很失败啊!” “轰!” 又是一记毫不留情的重拳,这次直直揍在了时眠脸上。 芳亭居士双目放光道:“老子就喜欢拿娘们练手,尤其是有点姿色的,爽啊!” “嘿……”清风亭居士也神清气爽地嘿嘿阴笑道:“不错,痛快……” “……” 两人嘟嘟囔囔着,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拳头落下来,时眠就跟暴风雨下瘦弱的杂草一般,无助地飘摇着。 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时眠,心里各种念头齐出,说不清的纠结。 原来那恶心的装扮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儿,而是练武的装束啊…… 话说回来,把她丢去血湖炼体,原来是为了拿她当沙包? 是一开始她就想岔了?这俩魔修原来根本没有不可描述的心思? 还有那小瘦子芳亭居士,专爱揍女子,还爱揍有姿色的,这是什么令人无语的爱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朔君 “嘭!” 又是一下,时眠被高高甩飞,然后重重落地,浑身肿胀青紫,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流脓,几乎看不出原型。 芳亭居士捏了捏拳头,正兴奋地冲上去,想要继续时,又突然停了脚步。 那个浑身散发着臭气,已经不成人形,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家伙,实在是太扫人的兴了。 他当即撇了撇嘴,收回拳头,对一旁休息着的清风亭居士示意了下道:“罢了,没什么好玩儿的了,扔了吧。” 清风亭居士点点头,有些遗憾道:“这才不到半月就成这样了,真是不经用,现在的白老鼠一个比一个弱……” 他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尖锐的不忿来:“敢扫大哥的兴,要不直接弄死好了?” 芳亭居士扫了一眼,大剌剌道:“已经快死了吧?别浪费时间了,叫妖兽去扔了便是。” 他看了看兵营那边严阵以待的架势,烦恼地搔了搔脑袋,骂道:“妈的,上头又有人要下来查,这些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特么的麻烦……” 说着,又一脚落在了时眠身上,然后转身便走,清风亭居士跟上去,只留时眠一动不动地躺在演武场上。 旁边有听到命令的妖兽来处理她,却极为灵性的,嫌弃着,半天不肯靠近。 只能听见清风亭居士愈来愈远的声音。 “大哥莫气,上头的人,总不好得罪。我听说这次来检查的比营长还大,是王城来的,咱们还是小心些……” “……” 终于,那一点声音也消失了。 不知从何处卷来的微风,伴随着淡淡的血腥气,从演武场上拂过,没有为那倒在地上的身影停留片刻。 她就像真的死了一样。 说来也是,芳亭居士二人,虽然不知道具体修为,但当初说起那筑基期侍童时都是不屑一顾的口吻,想来修为肯定在那之上。他们有意多保存一会儿新玩具,自然都是没有用一丝一毫的魔气,纯粹发泄身体力量而已。 只是哪怕纯肉身力量,那也不是炼气期的时眠能抗住的。 再加上时刻入侵的魔气,以及空有硬度强度,内里经脉却混乱坏死的肉身,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小清灵宗给的惩罚乃是在这里呆上八十年,而时眠才不过来了半月,便已经要死无全尸了。 不愧是魔渊啊。 被派来抛尸的妖兽经过一番心里斗争,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嫌弃得用尾巴圈住那团不成人形的东西,慢悠悠往兵营外面走去。 本来因为今日有上头的人来视察,它应当将这碍眼的正道修士丢远些的,但作为一只爱干净的好妖兽,它实在懒得带着这家伙走远了,干脆随便寻了一处小山丘,仗着有些弧度,虽然离兵营近,也就这么扔下去了。 时眠气息淡薄的几近于无,到不担心来视察的人发现,于是妖兽随意甩了甩尾巴,大摇大摆的走了。 时眠任自己被摔下去,依然死沉沉的没有半点反应。 半晌,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 只晓得那边的兵营都已经骚动了起来,传来魔修们的佞笑,以及觥筹交错碰杯之声,她身边才出现了些微不可察的波动。 “这魔渊也是奇怪了,往日分明混乱不堪,毫无组织可言,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组成了一个个兵营,还有了什么王城?” 一身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山丘背后,有些困惑地看了看那边热闹的兵营。 “听闻那王城的拥有者,还出手组织魔修们去狙杀邪修,说什么要整顿魔渊,让带领魔修们重新得见天日,也不知道是什么安的什么心……罢了,左右于我无干。” 她摇头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地上毫无生气的时眠,叹了口气道:“等待多日,总算守到你最虚弱的时候了。” 黑袍人将兜帽翻下来,露出一张娇艳的俏脸来。 时眠此时若能睁眼,就能看到这黑袍人的长相,赫然同时酌有五分相像,只是比起往日的时酌来说,要更加精致,且气势不凡,周身的压迫感十足,虽含而不露,却也绝不会让人小觑,绝非那个没什么修为的小修士时酌可比。 此人,正是脱胎换骨之后的时酌。 或者说,是鬼草转世。 她看向时眠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一丝愧疚,也有一丝嘲讽,但更多的,还是冷漠。 “休要怪我,此一界本来就是让我鬼草汲取养分的,你凑上来碍事,被利用就无可厚非了。”时酌居高临下,语气中带着她自己查觉不出的傲慢,道:“别担心,待本圣恢复了十圣地位,会将你的属族好好提拔一番的,如今,就乖乖成为本圣的养料罢。” 她说着,便将右手抬了起来,慢慢靠近了时眠的丹田,一股极具威严的气息从她手掌中散发出来,压迫着时眠的丹田,好像在逼迫她交出什么东西似的。 时眠丹田里的土豆,在谁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剧烈颤抖了起来—— 另一边,魔渊十六营酒席上。 芳亭居士阴沉沉地眼睛向上瞄了眼,心里的不耐更甚。 “说来,这位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坐在酒席正中,最上方的男子,抬起线条优美,又隐隐蕴含着极强爆发力的手臂,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道:“称朔君即可。” “哦~”芳亭居士目光一闪,咧出个笑容,道:“不知朔君您,是以何身份代表王城前来视察呢?” “……” 此言一出,酒席顿时沉寂了一刻,那名为朔君,却面貌年轻似少年的男子,看上去也没有回话的意思。 清风亭居士脑中神经一绷,赶忙上来赔笑脸道:“朔君大人莫要见怪,大哥不过是今日丢了个玩物,心情不太好罢了,再加上最近前来视察的使者一波接一波……您懂得,绝无冒犯之意!” 芳亭居士冷哼一声,不过也低下了头,没有再冲撞。 他不过是有些不服气罢了,这朔君明明修为不高,却做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仗着是从王城来,便高高在上地冷眼看他们,实在叫人火大。 魔修不像道修那样重面子,爱作假和气,不服气便直接刺出来了,只是他倒也知道不妥,有清风亭居士出来和稀泥,就顺着台阶下了。 “……” 朔君冷眼瞟过去,没说话,又自顾自酌起了酒。 芳亭居士一见这臭屁样子,差点又蹦起来,清风亭居士连忙提前一步截住了话头,道:“不过近日来,王城的确总是派使者来视察,不知到底是——” 他疑问地看过去。 朔君顿了两刻,才道:“无甚,有邪修四处流窜,王城监督罢了。” “原来如此。”清风亭居士的嘲讽脸上憋出个好像纯良的微笑,又喋喋不休地摆起了可有可无的话题。 朔君面上在听,实际却已经心神跑远。 他有些散漫地看着这一年四季都同一个样子的天空,脑袋里又想起了那位虽然好吃,却机灵可爱的小姐,想着想着,就被自责和纠结给缠住了。 明明说好要保护小姐,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能陪在她身边,自己是个多么不合格的护卫啊! 他越想越担心。 自从上次小清灵宗宗门大比见了小姐一面,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小姐现在怎么样,他听闻小姐被丢进了魔渊,便一直在寻找,可惜王城到底是近年才建立起来,力量还是没有渗透整个魔渊,找起人来颇为麻烦。 “唉——”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 清风亭居士连忙停下了闲唠嗑,小心问道:“朔君大人,是小的说的哪里出错了吗?” “哦,无甚。”朔君回过神,正好也被他的喋喋不休烦到了,不想再听,便随便扯了个话题道:“对了,你说丢了什么玩物,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清风亭居士笑道:“是前些日子,小清灵宗又送来的受罚弟子,我们兄弟看着还不错,便收为了沙包,用了有一阵呢。可惜啊,今日终于撑不住了,大哥索性便丢掉了,说来也可惜,那沙包我们兄弟二人都挺中意呢……” 他说着说着,突然见朔君楞楞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额……朔君大人?” “你们说,小清灵宗送来的受罚弟子?你们收为了沙包?今日撑不住了?” “没错啊。”两居士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了。 而朔君……他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虚妄 “哧——” 时酌双手忽然被一灼,细细的青烟从莹白的手面上飘起,似乎是被什么反噬了。 她眉头顿时一簇,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十圣之一的鬼草,怎么可能有木灵能反噬她?难道是她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可即便如此,木灵十圣的威严也绝不是寻常木灵能抵挡的,怎么回事? 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时眠,却见她方才还奄奄一息,似乎已经没了神智,此时却居然又睁开了眼,变形的看不出以往模样的双眼正死死瞪着她,有血丝充斥在其中,但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 “……是意志还在抵挡吗?” 时酌捏了捏下巴,恍然道:“也对,你的元神又不像肉身修为这么弱,若意志坚定,倒也不是没可能做到这样。” “罢了,便让你当个明白鬼吧。” 她微微俯下身子,直视着时眠,娇艳的嘴角微勾,笑容十足妩媚。 “你刚才已经听见了吧?本圣乃是鬼草转世之事。” “你也是木灵,想来肯定是清楚木灵十圣的存在的,何况还有人面树在。” “如你所想,时酌,也就是本圣,正是木灵十圣之一的鬼草转世——不,本圣就是鬼草!” “你不是以前就很奇怪,时雁一个人族,为何会生下本圣这样的木灵吗?这很简单,因为她是这一界的天命女!” 天命女? 时眠突然眼梢一挑,莫名想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还有廉溪真君。 廉溪真君曾说过什么来着? “是不是有些熟悉?” 时酌悠然转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目光令人极不舒服。 “你母亲也是呀,而且还是能与时雁争锋,甚至比时雁更加强大的天命女。” “只不过比起乖乖听话,为本圣尽心尽力的时雁,你母亲——也就是曾水涟,她比较大胆,也比较愚蠢罢了,居然妄想违抗天命,也就是违抗本圣之命,去寻求什么自我……” “呵!” 时酌霍然冷笑了一声。 时眠也是眼睛陡然瞪大。 将自身之命比作天命,何其自大! “怎么,想说本圣狂妄?” 时酌双眼一瞟,嗤笑道:“井底之蛙,不知天之旷阔!” “本圣巅峰时期,定云界这样的小界,翻手便可覆灭无数个,抬手也可创造无数个,休说是这样一个小界的天命,就是无数个界的天命加起来,也不如本圣一念!” “当初本圣选择了这一界作为转世之所,便已经选定了那么几个天命女,让她们互相争斗着成长,最终决出的最强者,作为本圣重新降世的承接之人,成为本圣的养料,万般荣幸加身。” “这份荣幸本来是曾水涟的,但她却愚蠢的不愿意接受,说什么要寻求自我,抛弃天命女这一身份——怎么可能?她的一切,都来源于天命女这个身份,来源于本圣的恩德!” 时酌眼中露出几分郁郁。 “本来要降世于她身的本圣临时改换了选择,重新降于时雁的腹中,而本该因本座怒火而被剥夺生机的曾水涟,却硬生生撑到了将你生下才死!当时本圣便晓得,你一定有古怪,一定是曾水涟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埋藏着她希望的手脚!” “果不其然,你这个本该没有元神存在的怪物诞生了,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异木灵……” “本圣虽不晓得曾水涟到底在你身上留了什么后手,但这都无所谓,你是个木灵,就可以成为本圣的养料,而一旦成为了本圣的养料,曾水涟的一切算盘都会落空!” 成为养料…… 等等! “你……”她艰难地出声,双目血丝赤红,声音也仿佛被滚石碾过似的,沙哑又难听。 “你……从一开始就……” “没错!” 时酌仿佛有些得意,眉眼飞扬道:“最开始,入小昀派时,本圣便已经没打算让你活下去!陈侍卫便是本圣令寒松派过去的人,其目的根本不是什么陷害你为下痴儿药之人,那时若是计划成功,你早已就是本圣的养料!” “你很好奇吧,为什么总是会鬼使神差地想救本圣,下意识不愿意伤害我?因为陈侍卫一早在你身上动了手脚,来自木灵十圣的手段!无论你是什么人,都无法发现或祛除!” “可惜啊……却出了朱氏这么一个岔子,没想到她竟有胆对本圣下痴儿药,那东西等阶低,却十足邪性,虽不可能真正伤到本圣,却害得本圣好不容易靠新肉体养回来的一点木灵重新陷入沉睡,让你给逃了……” 时酌脸色渐暗,脸上满是阴鸷。 时眠眼中的血丝也更重了。 一切都在时酌的算计之下!亏她当初还犹豫地觉得她或许是无辜的,还为此愧疚过……全都是假的! 妄她还自认为机灵,妄她还认为自己已经严格按照睡莲的嘱咐,小心翼翼提防住了他人的狡猾,现在看来,她天真愚蠢的过分,一直都被人摆弄于股掌之间! 那股奇怪的亲近感也有了解释,是时酌为了吞噬她而通过陈侍卫做的手脚,十圣之一鬼草的手段,遥远又古老,难怪睡莲发现不了,难怪她炼化吹雪佛莲时也未能祛除,三十六小神怎能比得过十圣? 时眠喘息声愈重。 时酌满目阴沉地看着她,喃喃道。 “让你蹦哒就是个错误,你就如同当初的曾水涟一样,不断地给本圣制造着麻烦……” “时家本也承了本圣天命,所有时家的人都该是本圣的仆人,曾水涟却蛊惑了那时墨疏,使得他不愿将手中的阴阳两仪斗斗嘴,以及人面树所在的地图交出来……” “……” 时眠嗓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显然激动极了。 “奇怪么?” 时酌双目沉沉,看着她冷笑:“所以才说你天真到愚蠢,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吗?你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时雁与时家从来都不存在矛盾,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本圣的降临做准备而已。” “阴阳两仪斗是本圣的灵宝,不过是当初降临时因种种原因受了损,才降为灵器,还四分五裂,时雁周折与龙家时家之间,只是为了本圣凑齐这件灵宝罢了。” “那有斗嘴和人面树所在的无窍地宫地图,也是时雁费尽心机为本圣夺来,谁料曾水涟胆大包天坏本圣好事,让时墨疏将那地图从时雁手中骗走……” “当然。”时酌讽刺地笑笑:“时墨疏也一样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他或许当真认为时雁在本家遭受迫害呢?” “他可能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欺骗了时雁,毕竟总会有这样的人,带着自以为是的善意去坏别人好事。” “无窍地宫地图本圣早就想拿回来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在何人手上,也得亏小昀派入门试炼时,本圣的计划没能成功,你又招惹上了龙家,使得时墨疏暴露出来……” “可惜,本圣因为那该死的痴儿药,还有时家那群不中用的家伙,没能顺利夺得地图,并取到曾经寄存在那里的一切……” “甚至还因为时家人的疏忽,似乎不小心通过阴阳两仪斗斗颈唤醒了沉睡的人面树,提前将无窍地宫的存在暴露了出来,其中本该属于本圣的一切全部被瓜分,斗嘴被你带走,本圣特意扔来定云界做协助的属族人面树,也被你得去……” “你说,你不是一直在碍本圣的事儿,还能是什么?” “……” 时眠眼睛圆睁,目光有些涣散,消化着这事实。 “但是直到这个时候,本圣任然没有让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念头。” 时酌眯眼看着她,似乎是在嘲笑什么:“虽然你很碍事,但本圣并没有多余的精力与你计较,顶多就是打算找到你,让你交出人面树与斗嘴,然后给你个痛快罢了。” “但是你却极不长眼地自己送到了本圣面前——” “也就是在一碗湖的时候。” “自己送上门就不说了,甚至还自己献上一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怨气,成功的唤醒了本圣……” “一切都该怨你自己,如此之好的机会送上门来,本圣又岂能不用?” “那时,本圣便已经开始了一切计划。” “你身上那一丝纯阴灵力,也是本圣那时借吹雪佛莲埋在你身上的。” “知道宗门大比之时我为何执意跟去吗?不过是为了在正好的时机引动你身上那一丝纯阴灵力,让你得到九衡的注意力,然后成功成为他的‘棋子’罢了。” “同时,又联系了明心秘境中的泠麝——也就是你以为的住持者。” 时酌抖抖袖子,一只灵巧可爱的小鹿蹦了出来,那双眼却沧桑的仿佛一位老者,和外表极为不搭。 它看了看时眠,叹了口气。 时酌脸上带着有些残忍的笑意,继续对时眠道。 “泠麝当然也并非真正的住持者,不过是早些年明心秘境坠落下来,真正的住持者虚弱之时,本圣安插的钉子罢了。” “本圣在那时,就已经在为再次降世,重回巅峰做着准备了……” “联系到泠麝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正是因为本圣早就摸透了小清灵宗的情况,才能抓住时机在你身上埋下纯阴灵力,以此作套去谋得九衡的至阴灵力——” “至于之后的事,不就很清楚了吗。” “明心有助于本圣恢复,本圣自然要谋夺到它!而你,就是本圣在明面上的化身,是本圣的棋子,替本圣完成一切。” “三个条件是本圣指示泠麝下的,上古鬼道元神禁锢术,当然也是作为鬼草的本圣交给它的,本圣甚至一直等到了你出秘境,被步梦带走去见九衡时才离去!” “之后你能顺利集齐三个条件,也少不了本圣在其间穿针引线,甚至斗转虎也在那几年间被本圣收服,特意放去让你发现,助你得到更多宗门贡献,好换取宗主令……” “最终,本圣如愿得到了明心。” “泠麝,人面树,阴阳两仪斗,全都该是本圣的,这一界本就是本圣汲取养分的地方,虽说定云界这小地方尚且不配,但也算本圣的道场的一部分了。” “——你一个不知来历的木灵没有本圣的允许,你凭什么得到这里的一切?” 时酌陡然露出一个大大的,隐含着疯狂的笑容。 “现在,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你,也该被本圣收回一切了。” “啊啊——!” “噗——” 时眠陡然癫狂起来,浑身不住的抽搐,一口浊血被喷出,她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珠子不断地混乱跳动,显然木灵已经动摇到快要消散。 “啊——啊——” 她无意识地叫出声,狂乱的泪水从眼眶中漫出。 产生灵智至今近百年,这是她第一次流泪。 不是难过的泪水,不是伤心的泪水,也不是不甘的泪水。 这是她为自己的愚蠢,自己的成长而献出的泪水。 只是不知道这次流泪之后,她还有没有命去接受泪水带来的成熟。 一切都是虚妄! 连日里的困惑,不解,被肆意殴打时产生的疑惑,还有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除了差错,不明白是自己哪里不对的不甘,全部得到了答案! 是愚蠢!是天真!是识人不清! 还有最重要的,弱小! 若她脑袋足够清明,思维足够缜密,且不那么天真,警惕心足够强的话,早该在最初就察觉到一切! 退一步,哪怕她已经入了套,也不是没有脱出机会,只怪她太过信任于时酌,竟然为自身创造了盲点,乖乖跟着时酌走了! 如今想想,当初的一切,包括时酌语焉不详的解释,莫名其妙想要跟着自己,以及等等细节处的不对劲,都预示着这个结局! 甚至龙日天察觉到危险,察觉到不对时还正面对她说过! 都是她的愚蠢天真酿造了如今的局面! 而在这一切之上,若她有足够的实力…… 时酌根本就无法给她下套! 若她有实力,一开始时家就困不住她,若她有实力,泠麝也困不住她,若她有实力,现在时酌也无法如此轻慢地说着她一切的计划,如此居高临下地嘲笑她,如此傲慢地要夺走她的生命! 这是弱小的罪! “啊——” 泪水浸湿脸上的伤口,细细密密的刺痛扎来,时眠只觉得心神俱荡,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痛苦将她包围,黑暗侵蚀着一切,无尽的深渊散发着几乎归于死寂的气息,似乎不用时酌动手,也要将她抹杀。 虚妄啊!都是虚妄! 现在,要怎么活下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睡莲再现 “朔君大人?朔君大人!” “您慢点走,这是要做什么?” 芳亭居士两兄弟追着步履不停的朔君,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在哪里?” 朔君霍然回头,一双黑眸如剑般扎过来:“那弟子在哪里?” 芳亭居士触到那眼神,顿时头皮一痛,暗道邪门。 他一位筑基大圆满修士,居然被这看似修为不如自己的家伙用眼神伤了?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他看了看清风亭居士,一向会见风使舵的清风亭居士连忙唤来方才丢弃时眠的那妖兽,一行人紧跟着妖兽又急匆匆地追开了。 两兄弟心里都有些莫名的忐忑,虽然眼前这朔君的态度不明,但他们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老魔修了,哪能发现不了,那个沙包估计不简单。 朔君此时更是心急如焚,一心只想快点找到不知生死的时眠,连芳亭居士两兄弟都顾不上处理。 索性那妖兽当时嫌弃时眠,也并没有走多远,很快,越过一个小山坡,朔君赫然便看见了时眠。 “小姐——!” 朔君目眦欲裂,右手毫不犹豫地一挥,一记魔气大手印便朝着时眠旁边的黑袍人挥过去! 只见浑身扭曲不见人样的时眠,正双目涣散,流着血泪,浑身颤抖地抑制着什么,而那黑袍人的手正覆盖在她丹田上方,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传来,时眠的身躯也肉眼可见地崩裂开来。 “啧!” 时酌不耐地一咂嘴,阴翳的目光朝朔君扫过去,不知何处蔓延开来的黑气,轻易将他的魔气大手印挡掉。 “还是大意了……罢了,弱小木灵不要也罢。” 她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便一边用黑气同朔君周旋,一边放弃了时眠的本体木灵,将手伸向别处。 “嗞——” 时眠周身的空间陡然扭曲,常人听不见的牙酸声音响起。 像是隐藏在深处的空间被强行破开一般,空中裂开一道漆黑的细缝,其中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仿佛有着撕裂一切的能力。 正当她要将手伸进去取出什么时,一道厉喝乍然响起。 “吒!” 青绿的藤蔓猛然从那裂缝中抽出,带着猎猎风声,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若有空仔细观察,便能看出这藤蔓抽过的地方,周边空间无不产生细碎的裂缝,虽然瞬间又被天地修复,但其中蕴含的可怖能量不言而喻。 这是空间属性的法术!或者说,压根就不是法术,只是这藤蔓本身就蕴含了空间属性! 这一鞭绝不能硬接! 时酌翻身跳起,手一挥,便让泠麝去缠住了朔君,自己同这藤蔓纠缠起来。 “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 时酌咬着牙,万分不甘,她以为自己已经将时眠摸透了,却没料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底牌。 “你是谁?!” “……” 藤蔓沉默不语,只是抽动之间的力道更狠,仿佛带了熊熊怒火。 “该死!” 时酌晓得这样纠缠下去对自己是没好处的,不得已,只好心一横,动用了体内好不容易积攒的鬼气。 “鬼海浮沉!” 话音一落,幽黑的一片鬼海骤然涌起,无数青白的枯骨在其中浮沉,阴森森的鬼气不断侵蚀着那藤蔓,藤蔓一时间竟被缠住了。 “看来必须得用点真本事了……” 时酌眉头紧锁,心里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又算漏了的这个事实。 她现在虽然恢复了一些,又谋夺到了明心,但实力恢复也是需要时间、需要积累的,如今到底还没有绝对的实力,不宜露出峥嵘。 毕竟虽然她将定云界当做自己道场的一部分,但本土的修士可不这么想,她敢肯定,如果被小清灵宗那些宗派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绝对会被当做天材地宝,被人族争夺瓜分。 “只好速战速决,抢到东西就走了!” “区区木灵,还不臣服!” 时酌猛然回身,周身气势一震,属于木灵十圣的威压放出,藤蔓行动顿时缓慢了许多,但还是不屈服地拼命挣扎着。 “不知尊卑的家伙……” 她虽嘴上呵斥,行动上却没有和那藤蔓纠缠的意思,直接将鬼气逼往右手,然后默默念咒,朝那道空间裂缝中一抓—— 被深藏在空间夹层中的阴阳两仪斗斗嘴,还有装了龙日天的灵兽袋一齐飞出,藤蔓虽然拼命想阻止,却有心无力,还是被时酌抓住了那两样东西。 “哼!” 东西一到手,时酌顿时周身黑气一敛,召回泠麝。 她双目冷冷扫了朔君还有那藤蔓一眼,仿佛要将两者牢牢刻在心里似的,随即冷哼一声,隐去身形,转身便走。 “休得逃跑!” 朔君身边魔气疯长,没有往哪个方向追,而是霸道地将魔气蔓延数里,然后在空中一齐引爆! “轰!” 隆隆阵响轰然炸开,魔渊坚硬的血色土地也受不住这力度,分分崩裂,数里土地顿时下降了十寸。 可惜,饶是这样的手段,也依然没能让时酌现出身形,想来她遁速极快,已经跑远了。 “这……” 芳亭居士以及其后一干人等,皆是傻眼的看着这一切,还没回味过来方才短短百息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那两兄弟见识到了朔君的实力,再联想他来自王城的背景,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都已经动了逃跑的念头。 朔君顾不得他们,见追击无果,便急匆匆地跑向时眠,一瞬间手上已经抓了十数个装着丹药的玉瓶。 “小姐!” 青绿藤蔓见此情况,也渐渐收敛了空间裂缝,重新将枝条缩回去,等空间裂缝完全愈合时,时眠手腕上的青莲印记才微微一动,一朵看上去像是缩小了数倍的睡莲跳出来,急急缠住时眠的手腕,探查她的身体情况。 朔君没管那睡莲,只是一股脑将身上的保命丹药全给时眠喂下去,失神地捏紧了拳头。 “……小姐,您怎么样?快将丹药吞下去啊……” “……” 可惜,时眠没能顺承他的期待。 她本来就微弱的气息,顿了一顿,然后轻轻地消失了。 “……” 朔君一张俊脸登时惨白,双目圆睁。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