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水寨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这是隋炀帝杨广的一首诗，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古朴清新与山清水秀的金水寨的景致浑然一体、毫无差别。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千多年前那个爱游历、走四方的隋炀帝可没有来过这个地处中国西南、偏僻落后的小山村，这首小诗也与金水寨毫无关系。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的喜讯传遍整个中国大地，对于信息通畅的城里人，这种国家大事早就在电视新闻上看了不知多少遍了，而对于这个报纸都稀缺的金水寨，信息流通则很迟钝，就别说什么彩色电视机了。 过了4天的时间，村长终于抽出时间蹬着他那破旧的快要散架的自行车，骑了整整4个小时终于来到镇上请来了维修电视机的人，把全村唯一一台放在村部的黑白电视机修好了，太阳落山，晚风微凉的旁晚，全村的老少爷们才蹲坐在村部里的电视机前得知了这个已经家喻户晓的新闻大事。 如果单纯计算直线物理距离，香港距离这个贫苦的小山村也不过200公里的距离，但是现实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别说是什么摩天大楼、豪华游轮，这个小山村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火车，就连九天之上飞机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也被他们误认为是天降异象、仙人下凡。 “过几天就是初升高考试了，早点回去休息，别在这惺忪着眼看了。”葛老汉一脸严肃的神情盯着蹲在他旁边的葛二蛋，用严厉的口气装饰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 葛二蛋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喜欢了解外面的世界。面对着这沙沙作响，时不时来一个180度大扭曲画面的黑白电视机，葛二蛋是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没有听到父亲严厉的命令。依旧托着下巴、惺忪着眼睛盯着电视机看。 “你小子听没听见啊？”见葛二蛋像头死猪一样纹丝不动、毫无反应，葛老汉一个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嗓门也稍稍提高了一点。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围坐在这里看电视，葛老汉就早一个大耳瓜子将葛二蛋扇翻在地、破口大骂了。 葛老汉的嗓音自然吸引了周围人的瞩目，看着葛二蛋那张愁眉苦脸依依不舍的脸，其他人就偷着乐了。 “葛老头，孩子愿意看就看吧，再过几天就考试了，放松放松也无妨。”村长终于发话了，葛老汉没再继续撵葛二蛋走，葛二蛋歪着眼瞅了瞅葛老汉，他又拿出烟管开始抽上旱烟了，其他几个烟民闻到这烟味，也按捺不住烟瘾，几个人把整个村部房间弄得云山雾罩。 葛老汉眼睛虽然盯着电视，但是心完全不在这上面，他叭叭的咗着手里的旱烟，吐着一个个烟圈。忧心着儿子这次考试会是怎样的结果，如果考上高中，顺利毕业，那也算得上是镇上有文化的人，托关系找人在镇政府里谋一个端茶递水、扫地擦桌的差事就算是烧高香了。如果考不上高中，那就在这个穷山沟子里呆着，就是有一千亩地让你耕耘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葛老汉也算是一个精明人，金水寨里没有比他更灵透的人，包括平时牛逼大势的村长。葛老汉的祖上本是湖北省人士，有着荆楚汉子特有的倔强和韧劲，祖先身上那股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铁血精气神仍然流淌在他的血液里，但是，葛老汉的倔强里又带有稍许自负情结，就像两千多年前的楚国人看不起秦老西一样。 葛老汉之所以会在这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生活，是因为其祖上为了躲避近代的战乱而迁徙，到了葛老汉这一辈的时候，他逃荒来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金水寨，被当地一户人家救下，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无依无靠的葛老汉没办法只能暂时在这里落脚，没想到这一落就是二十多年。这事要怪还只能怪他自己没出息，没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逃荒到这里时，葛老汉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因为家境落魄，到了这个岁数还没说上媳妇。那时的葛老汉正值堤坝要决、泄洪无口的光混岁月，一个人在金水寨单身居住了两三年，本想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到附近的县城另谋生计，却在最不该犯错误的时候犯了一个致命严重的错误。 一个夏日的旁晚，葛老汉干完地里的活后扛着锄头回自己的破草房子，路过村里的一条河，金水寨一个略显痴傻的姑娘正在这条河里洗澡，破烂的衣服就扔在河边上。 平时看着痴痴傻傻的乡土姑娘脱光了衣服在河水里这么涤荡一番后褪去了那股子愚昧、憨傻、脏丑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性感、苗条、俊俏。 三十几岁还没草过女人的葛老汉那里禁得住这个诱惑，他望了望四周没人，扔下锄头，脱光了衣服跳进了只及其腰的河水里。 要说这姑娘痴傻，但是还没痴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姑娘虽然认识葛老汉这个外地人，但是他这么赤裸裸直挺挺的站在姑娘面前，着实把姑娘下了一大跳。 姑娘感觉往岸上跑，葛老汉追上去不由其反抗，就将姑娘抱了起来，来到了岸上。 诗云： 穷山僻壤一野草， 涤尘荡绿也妖娆， 河鸭误恋珍奇玉， 一曲一啄任逍遥。 葛老汉把身上的欲火是泄完了，可是这一幕被同村的人撞见了，这在当时可是千夫所指的大逆不道，任凭葛老汉怎么跪地求饶，目击者都没有放过他，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全村的人，村里人把他五花大绑捆了起来，镇上公安派出所的民警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在被民警当场带走的那天，村里很多人都围在村头看，那一张张铁幕冰霜的脸，个个都摆出一副要掐死葛老汉的架势，心里似乎在咒骂着：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畜生，我们村里人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葛老汉不敢看乡亲们的眼神，那样会让他感觉刺心般的痛，他就以这样的方式——人生第一次做摩托车、还是警用摩托车的方式来到了金水寨所在的县城。 虽说是闯了大祸，可是葛老汉这枪法很准，一击就中，时间一长，姑娘这肚子越来越大，家属亲戚发现后都坐不住了，村里没有郎中，镇上没有一家药店，县城里也没有做人流的技术，就算是有，一个孕妇也经不起这翻山土路的颠簸。肚子大到这个程度，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村长叫来了姑娘的父母和其他亲戚，商量这件事改怎么处理，最后的决定让葛老汉峰回路转，考虑到姑娘以后要嫁人，孩子不能没有爹，生米煮成熟饭就凑合着吃吧。再者说，这姑娘有些痴傻，嫁给葛老汉这个三十几的老光混子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因为有受害人及家属的谅解，再加上村里很多人的联名担保，葛老汉这才被放了出来，在县城里呆了近半年的他对这里有些依依不舍，因为这里可以体会到报纸上说的欣欣向荣、开放进步，虽然没有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但是报亭、电话、收音机还有时不时就出现的一辆自行车就足以让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又在大山沟里呆了两三年的人大饱眼福。 可惜他必须回到金水寨，回到那个令他窒息、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的山沟子，并且要和那个痴傻的姑娘完婚，如若不然，他就会坐很长时间的牢，长到足以让他忘记时间的流逝，忘记自己的衰老。而且，他还欠全村父老一个大大的人情，这样一个年仅十八的黄花闺女让葛老汉没花一分彩礼钱就得到了，葛老汉要在这穷山沟子当一辈子的养老女婿。 如何权衡利弊，自然难不倒葛老汉这样的人精，傻子都能分出好坏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怎么也比蹲监狱强吧。 第二章 葛二蛋的偶像 你用青春爱过的人，你这辈子都不会忘。用这句话来形容那些追星族再合适不过了，城里的孩子追明星，像葛二蛋这样的土老帽也有自己心目中的偶像，经历不同、环境不同、偶像也不同。 城里的高中生的偶像都是像刘德华、周润发、张国荣、巩俐这样的才貌俱佳的天王天后，葛二蛋这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的偶像则要另类的多，或许，城里的孩子知道后，会觉得葛二蛋就是一个极品古怪大傻逼。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由于葛二蛋的母亲是一个目不识丁的痴傻农妇，所以在愚昧无比的金水寨算的上鸿儒高士的葛老汉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深深影响了葛二蛋，葛老汉在茶余饭后常常给葛二蛋反复念叨他肚子里那仅有的一点墨水。最令葛二蛋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几段听了不知多少遍的历史故事。 小学时，葛二蛋因为没什么学习兴趣所以成绩一度全班垫底，在葛老汉的棍棒和皮鞭之下，葛二蛋才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到小学五年级毕业的时候，总算熬到了全班的中游。 这时的葛老汉才彻底相信儿子葛二蛋貌似没有继承他的智商，而是继承了他那个痴傻母亲的智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老话说的一点都不差，葛老汉每每想起这些都懊悔不已，自己当初的一时冲动，**了村里痴傻的姑娘，最后产下苦果，生下了葛二蛋这么个不争气的傻逼儿子，从来没给自己争过脸。哎，都说这养儿防老，这样的儿子以后可如何是好？ 可回头再想想，自己当时若是没让那痴傻姑娘怀上种，那自己现在还在蹲局子呢。葛老汉想到这里，有了一丝知足常乐，又颇感命运安排的无奈，知天命，尽人事，努力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吧。 上了初中之后，就要学习中国历史了，葛二蛋这个在学习成绩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成就感的尴尬纪录终于被打破了，葛二蛋从小就对历史感兴趣，葛老汉嘴里经常磨叽的那几个历史故事和历史人物他是烂熟于心，旱苗逢雨露，飞鸟入晴空，葛二蛋终于可以一展才华，在同学面前扬眉吐气了。 “我们上一节课讲到了秦朝的统一，但是秦王朝非常短暂，它仅仅存在了15年的时间，我现在想问一个问题，哪位同学知道秦朝之后是哪个王朝？”葛二蛋的历史老师也是一个二把刀，她本来是教语文的，镇里缺少历史老师，校长就以文史不分家为由让她带历史课。 她上课的时候也总是爱向学生提问题，这样自己就可以先卖个关子，让学生说一遍，自己再说一遍，故意拖延上课的时间，她如果不拖延，肚子里那点干瘪瘪的才学也就只能让她照着课本念完之后傻立在讲台上保持沉默。 葛二蛋第一次主动举手回答问题，这次也是出奇的巧，全班就他一个人举了手，看他把手举得老高和脸上眉飞色舞的样子，老师就知道他肯定知道答案。 其实这个问题对于城市里的小学生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但是此刻，在这个偏僻小镇的简陋校舍里，葛二蛋就是矬子里面拔将军，唯一知道问题答案的学生。 “葛腾飞，你来回答。”老师示意葛二蛋站起身。 “汉朝！”葛二蛋站起身高声道。 “那你知道是谁建立的汉朝吗？”平时从没出过彩的葛二蛋让老师和全班其他同学吃了一惊，这个平时卫生埋汰、成绩一般、相貌还稍显猥琐的男孩终于闪亮了一把。所以老师又接着问葛二蛋第二个问题，看看他还能否对答如流。 “大汉高祖刘邦”葛二蛋没有直接说刘邦，而是在前面加上了大汉高祖四个字，之所以会这样说，还是受葛老汉的影响。 在历史学家眼中，刘邦是大汉王朝的建立者，是汉民族和汉文化的伟大开拓者之一，对于中国的统一和汉民族的发展有突出贡献。而在葛老汉眼中，刘邦则是一位伟大的草根创业者，他一生的故事对于后世的草根英雄有着很高的激励引领价值，这同时也体现了葛老汉的一个价值观：不靠父辈靠自己那才是真正的牛逼。这也导致葛老汉看不起镇里一些官二代，与这些主宰小镇的权贵人物的关系处的不是很好。 葛老汉对于刘邦是推崇备至，一辈子没读过几本书的他对于刘邦可是极为了解，可以说自己肚子里一半的学问都是刘邦的故事，给葛二蛋将刘邦的时候，从来不直呼其名，而是声情并茂的尊崇“大汉高祖刘邦”。 但是葛二蛋学的不像他爹，葛老汉是声情并茂，沧桑的声音里承载是满满的顶礼膜拜。而葛二蛋的声音则显得阴阳怪气的，惹得同学们一阵发笑。 “那你知道汉初三杰都是谁吗？”老师将问题再提升一个档次，企图难住葛二蛋，全班同学静静盯着葛二蛋。 “萧何、韩信、张良。”一连三个问题，其他同学都没有举手示意回答问题，只有葛二蛋一个人知道，老师没有再问问题，示意葛二蛋坐下，因为再深入的问，她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葛二蛋坐下后，神情亢奋，像是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一般，一改以前佝偻着腰的毛病，挺着胸膛、抬着下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骄傲姿态，横眉冷对着其他同学好奇的目光，可就是流鼻涕这个脏兮兮的毛病还是没改掉，青黄的鼻涕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在即将接近嘴唇的时候，葛二蛋猛地一吸气，又把流出的鼻涕带着空气的微凉吸回了鼻孔里。这个动作，一天要反复很多次。 在历史课上一战封神之后，葛二蛋在同学和老师心目中的印象分飙升了不少，葛二蛋更加喜欢学历史了，因为这里他可以找到阔别他生命好久的成就感，只要一上历史课，葛二蛋就是那个精神抖擞、聚精会神的好学生。 转眼三年的初中就过去了，在村部用黑白电视看完香港回归的新闻报道后，村长就换台看看其他的频道，电视机上播放了香港的动作警匪片，一些拥抱激情深吻的镜头充斥着整个荧屏。一看到这些，很多村民都涨红了脸， 葛老汉一看到这些，脸一点都不红，可是心里就不爽，而且他不想让葛二蛋过早接触这些太过超前大尺度的东西，少儿不宜嘛。 “喂，葛老头，平时看这些，就你叫唤的起劲，今天怎么霜打了茄子似的，蔫了走啦？哈哈哈” 葛老汉根本不理睬乡亲们的玩笑话，一手死死抓起葛二蛋的半袖把他往外拽，在回家的路上，葛老汉积蓄的怒火又爆发了，刚才还沉思不语的他顿时雷霆大发，这种喜怒无常的表现已经令痴傻的葛二蛋轻车熟路了，他清楚的知道葛老汉发飙前的一些表情征兆，他也知道说什么话干什么事能让葛老汉风云突变。 “我草你个瞎妈的，你他妈这次要是给我考砸了，我他妈打断你的腿，我草你个贼妈的。你看看你这副逼德行，我草你个妈的，你他妈啥时候给我长过脸啊，我摊上你这么傻逼小子，我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葛老汉一路上大骂葛二蛋，一口一个草你个妈的，这几乎成了葛老汉骂人时候的口头禅，有些时候一连说上好几次，一副急头白脸的愤青文人混合低俗农民的狰狞表情。 虽说葛二蛋确实是葛老汉草他妈草出来的，但是这么肆无忌惮的骂，葛二蛋心里极不舒服，毕竟这痴傻之人也有自尊心啊。葛老汉这个喜怒无常的做派和狗血喷头的骂人方式一直萦绕着葛二蛋的无辜童年，也使得葛二蛋从小就瞧不起他这个爹。 第三章 闹出大笑话了 中考的前两天，葛二蛋一直在家闷着，邻居就知道葛二蛋肯定是被他爹给收拾了一顿，葛老汉那种近似北方人的破口大骂在邻里乡间那是出了名的，村里的狗听到葛老汉的绝世神骂都要跟着随声附和汪汪叫几声。 中考的前一天，葛老汉就送葛二蛋到了乡镇上，在中学附近找了一户人家租住下来，为期三天的时间。破费了葛老汉家底的三分之一，为的就是让葛二蛋能够在考试期间休息好，避免起早贪黑的赶路影响考试状态，因为到乡镇骑自行车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反观村里其他几位家长，就没这么关心在意了，也不想破费那个钱，就是当天早晨骑自行车送孩子到乡镇中学的考场，下午考完试后再骑自行车把孩子接回家里住，这一来一回可是耽误不少时间啊。 葛老汉这脾气虽不好，但是在教育孩子这件事关家族兴旺的百年大计上绝不敢又变点含糊，能做的必须做到位，孰轻孰重分的很清楚。 葛二蛋的学科成绩就像葛老汉说的那样，太偏科，语文、历史、地理学的很好，可是这数学、物理、生物学的很差，上了初中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因为太偏科还闹出过笑话，难怪葛老汉老是说葛二蛋不给自己长脸。 ————一年前———— “王老师，真是让您费心了，我们家葛腾飞这脑子笨，平时就缺根筋，以后还要劳您多给费点心，我们这些乡下人都没什么文化，比不了人家城里孩子父母那文化水平，学习这方面帮不上孩子多少忙，就只能指望您多提点一些啦。”上初中的时候，家长会散会，几个成绩差的孩子和家长正围在班主任王老师面前说着孩子教育的事，其中就包括葛二蛋和葛老汉，葛老汉在王老师面前是毫不掩饰，说着葛二蛋的坏毛病，葛二蛋则皱着眉头，跟个四眼狗似的哭丧着个脸，其实葛二蛋心里就不服葛老汉说的脑子笨、缺根筋这个观点。 “我觉得你们家葛腾飞挺聪明的呀，虽然有点偏科，但是他这记性还是蛮好的，你跟他讲的一些历史故事他都记得很清楚，历史老师可喜欢他呢。”王老师的话说的没错，葛二蛋有他自己的聪明，而且记性还挺好，听到老师由衷夸奖的话，葛老汉这心里就有了丝丝安慰，再努努力，这孩子肯定会有出息的。 王老师和家长们说完了孩子成绩的事，又寒暄了几句，其他家长就都散了各自回家去了，葛老汉还是懒着不走，他从自己那粘了些泥土和油污的裤兜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纸包。 “王老师，这个您收着……”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使不得……” “王老师，我这可不是客气，这是您应得的，其实我们也都知道，您最近家里出了点事，现在一个人住校职工宿舍，挺清苦的，但还是那么兢兢业业，明年就中考了，您是班主任，工作任务太重，累坏了身子骨那怎么行啊，您拿去补补身子。” 葛老汉这个人很心细，他知道这感谢不能停留在嘴上，必有有所表示才行，从来没给乡里领导送过礼的葛老汉这次却破天荒给葛二蛋的班主任送礼了，因为葛老汉由衷敬佩这位王老师，葛老汉也是听别人说：王老师结婚5年来因为没有怀孕所以最后离婚了，现在一个人搬进校舍住，但是没有因为家庭的变故而影响学生的学业，这种公而忘私的精神让葛老汉这个老年愤青非常敬佩。 “看来我家里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个大概了，哎，其实我们是我们那口子他不行……”王老师见葛老汉如此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所以就没再藏着掖着，而是把家里的私事也跟葛老汉叨叨，发泄一下心中憋屈了很久的压抑情绪。 其实王老师这么说也是有她的目的，她和自己丈夫离婚确实是因为结婚五年都还没有孩子的缘故，可是究竟是谁的出了问题导致这个情况，周围同事和乡里一些干部都开始嚼舌头瞎猜测，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仍然深深影响着这个拼熊落后的地区，所以人们都认为是王老师的原因，这让王老师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现在，王老师把这件事跟葛老汉说了说，总算是舒缓了挤压已久的郁闷。 在回家的路上。 “爹，我从来没见过你给乡里领导送礼，今天怎么给我们班主任送礼啊？” “哼，给那些吃皇粮不干人事的人送礼，我还不如喂狗……”葛老汉一听到这话，气急败坏的说道。 茶余饭后，葛老汉来到村头和在这里纳凉聊天的村民一起闲聊。 “哎，王老师这个人确实不错，有学问，可就是不开花结果啊，再有学问也是没用啊。”村民们说着说着就讨论起王老师来了，村长就有意无意说了这么一嘴，赶巧，葛二蛋也来村头了，在一旁玩着扔石头砸水花的无聊游戏。 “哎，你们不了解别乱说，其实是她男人不行。”葛老汉反驳了一句。闲着没事的村民都是碎嘴皮子，就喜欢谈论别人的事，听到葛老汉这么说，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到底是谁不行的问题。 大家讨论正欢的时候，葛二蛋这个二愣子也憋不住了，也想说几句痛快一下嘴皮子，所以葛二蛋在旁边插了一句： “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和老爷们没关系，女人到了年龄自然就有了。王老师是生育年龄晚而已。” 在一旁的村民们听了之后先是愣了一下，全都默不作声，随即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滚回去！兔崽子！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滚！”葛老汉冲着葛二蛋咆哮道，吓得葛二蛋一溜烟就没影了。 “喂，葛老头，怎么这么早就回去啦？” 村民们嘲笑葛二蛋，其实也是在嘲笑葛老汉，你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二逼儿子呀。这让葛老汉面子挂不住，看着村民们笑得合不拢嘴，捂着肚子的滑稽样子，葛老汉那张老脸阴的就像涂了碳粉似的，那叫一个扎心啊，站起身就回家了。 回家后的葛老汉狠狠揍了葛二蛋一顿，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葛二蛋没再和别人说过话。 第四章 中考成绩出来了 都说傻人有傻福，有些时候，还真是这么回事。学习学的好，不如赶点赶得巧，这就是一考定终身模式下中国教育的一个弊端。就是不知道葛二蛋这次能否赶对点。 葛二蛋的三个拿分学科是语文、历史和地理，偏偏这次中考，语文、历史和地理的题出得都很难，尤其是历史和地理，很多题都是超纲的题，但是这难不倒将历史和地理学的滚瓜烂熟的葛二蛋。 听着考场里其他同学的唉声叹气，葛二蛋这信心就更足了，他下笔如游龙，真可谓是意气风发。监考老师收卷的时候，葛二蛋四下里瞅了瞅，其他同学的卷子上有很多空白区域，看着自己卷子上密密麻麻排列的答案，葛二蛋这心就像浇了蜂蜜一样甜。 而其他几门学科，葛二蛋学的都不好，可是偏偏这几科的考试题出得很简单，葛二蛋也能勉强混个及格分，甚至还会再高点。平时考数学、物理、生物等理科，葛二蛋的卷子上总会又大片空白区域，唯独这次中考，最关键的一战，葛二蛋勉强全部写上了答案，对于葛二蛋来说，这就够了。葛二蛋是自我感觉良好，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半个月后，中考成绩出来了。 “咦？怎么没有我啊？怎么回事？让一下。”考试成绩张贴在学校大门口的公示栏里，一共是十张大红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学生的姓名和分数，葛老汉和葛二蛋以及其他同学家长都在挤着查找自己的成绩。 方寸之间，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欢天喜地：“我儿子就是聪明，这次又进入了全校前十名，稳进县里重点高中了，走，下馆子去。”有人失声痛哭：“平时都能上高中线，怎么偏偏这次考砸了？”有人暴跳如雷，此人正是葛老汉。 “草你个妈的，你不是说你考得很好嘛，好到哪里去啦？这上面都没有你的名，你他妈连倒数第一都算不上！”葛老汉一个大耳瓜子将葛二蛋掀翻在地。 “天底下哪有你这号傻逼。你他妈的就是个种地干活的脑袋，我草你个八辈子妈的，为了让你考好，我还花钱给你租房子……”葛老汉开启了他的吹风机式谩骂，葛二蛋躺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动不动，万念俱灰。 “葛老头，你先别着急上火，兴许是二蛋忘写名字了呢？到时候找学校帮着查查。”一旁的村民劝葛老汉。 “忘写名字？一张卷子上忘写名字，那几张卷子上都忘写名字啦？”葛老汉反驳道。 “说的也是昂，那兴许是老师忘了抄录他的成绩了，所以榜单上看不到，待会问问学校的主管老师吧。” “哼，我看你这兔崽子跟你妈是一个德行，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累赘……”葛老汉没再理会那个村民，而是掐着腰继续大骂葛二蛋。 躺在地上如同一条死鱼的葛二蛋突然站起身一溜烟跑没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兔崽子，等我回家打不死你……”葛老汉怒气未消，越骂声音越大。 “你还有完没完啊？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愿意骂回你自己家里骂，别在这里扰乱学校的正常秩序。”乡镇中学的新任陈校长听见有人在大门口骂人便出来了。 “老子他妈的愿意骂！你他妈是哪根葱那头蒜啊！还管起老子来了。”葛老汉不认识这位新来的校长，只觉得他有些官样，但是葛老汉不怕这些小官，所以有把怒火撒在他身上。幸亏旁边有人及时提醒，葛老汉才收敛了下来。 “哎呀，这是新来的陈校长，你消停一会吧。” 葛老汉一听是新来的校长，立即闭上了嘴巴不再骂了，可是也没给陈校长好脸色看，他拿出自己的旱烟蹲在一旁的墙根开始吧唧吧唧的抽上了，眼里全无这个新校长。 “葛腾飞和他的家长来了没有啊？”陈校长冲着众人发话道。 “我就是，什么事？”葛老汉依旧蹲在墙根抽烟，看都不看陈校长一眼，继续吐着烟圈。 “啊？你是葛腾飞的父亲？”陈校长有些惊讶，便又确认式的问了一句。 “有屁快放！”葛老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情绪已经被葛二蛋糟糕的成绩搅得剪不断理还乱。 “哎呀，我从事教育行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说话粗俗的人啊，我都替你儿子有你这么个爹感觉臊的慌，你这以后要是去市里的白云中学也这么骂人，那还不得全市都出了名啊？”陈校长还没有把话说透，精明的葛老汉听着话茬不对劲，因为白云中学可是市里的第一牛逼重点高中，一些城里人托关系都进不去的，葛老汉立即站起身盯着陈校长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葛腾飞这次中考是我们全镇的第一名，根据省教育厅的最新教育改革政策，全市每个乡镇都至少要有一名学生选派到市里的三所重点高中读书，白云中学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哈哈。” 陈校长一番话直接让葛老汉的情绪来了一个180度的大反转。 “那不对啊，我仔细看了榜单了，这上面都没有他的名字。” “是吗？我来看看”其他挤在成绩榜单附近的人都给陈校长让路。 “哎呀，确实是没有，这个应该是主管老师登记成绩的时候忘了登记了，这也正常，葛腾飞是全镇唯一被选派到市里重点高中读书的学生，成绩是单列的，我这里有全部考试成绩单，这是最准的。不信你看。”陈校长把手里攥着的单子拿给葛老汉看，葛老汉双手接过成绩单，瞪大了双眼，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实在不好意思，陈校长，我刚才看到成绩单上没有葛腾飞，所以我以为他考得很差，老师根本没给写，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刚才言语上冲撞您了，实在对不起……”陈校长把葛老汉叫进他的办公室里谈话，一路上葛老汉是一个劲的说好话道歉。 “哎呀，老哥啊，我可提醒你一句啊，这孩子不能不管，但是也不能像你那样动不动就打人骂人，那样会招致孩子的反感和疏远，甚至是记恨。 我时间比较紧，我还是跟你说正题吧，那就是葛腾飞到白云中学学习的入学手续事宜……这是白云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千万要收好，按规定时间到学校报到。”交代完入学手续事宜，葛老汉收好相关手续走出办公室，那是一个春光满面啊。走路的姿势都变了。 葛老汉顺便搭乘同村人的驴车回家，一路上这嘴就没闲着，旱烟也是吧唧吧唧的抽着，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次可不一样，好消息很快就在全镇传开了，葛老汉在没有回到家之前，一路上有三四个认识人向他表示祝贺，葛老汉感觉葛二蛋之前给他丢的脸已经全部找回来了，而且剩下的还绰绰有余，够自己吹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这回非要在全村人面前好好显摆显摆不可。 “二蛋？二蛋？你在哪呢？”葛老汉回到家后发现二蛋没有回家，自己那痴傻的老婆也说没看见葛二蛋回家，葛老汉问村里其他人，也都说没有看见葛二蛋。 葛老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葛老汉心想：傍晚之前，葛二蛋肯定就回到家了，村长也在村部准备了酒席等着给葛二蛋接风洗尘庆功，全镇一共20个村，中考状元正好落在金水寨，这村长脸上也是平添许多光彩啊。 眼看着天色渐渐变黑，葛二蛋还是没有回家，葛老汉这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了。 “这么晚了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啊？你为什么没有和他一起回来啊？”村长问葛老汉。 “哎，别提了……” “不好！二蛋会不会是寻短见了？”村长突然一拍大腿站起身，这一发问犹如晴天霹雳咔嚓一声就让葛老汉从天堂跌入地狱。 第五章 县委书记来了 “二蛋！……二蛋！……” “村长，这村里找了半天了，我估计二蛋他压根就没回村里，他应该还在镇上，要不劳烦你和乡亲们跟我到镇上去找找。”葛老汉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全然没有了刚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的神情昂然，似乎忘了葛二蛋考上市重点高中的事了。 此刻他也不得不低眉顺眼的哀求村长和乡亲们牺牲睡觉休息时间举着火把与他一起深夜赶路去镇上找葛二蛋，如果仅仅是他一个人去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葛二蛋的命估计是玄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谈不上劳烦不劳烦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村长很爽快的答应了，号召村里的青壮年二十几号人一起浩浩荡荡去往镇上，平时有些小恩小怨的乡亲们这关系确实是叽叽咯咯的，但是遇上这种大事，他们还是团结一致，没有做袖手旁观的看客。 “幸亏今天晚上有月亮，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更不好找……”村长一边小跑一边说着，跟在后面的葛老汉望着圆圆的月亮，那圣洁无暇的光芒穿透那尚未有空气污染的天空撒在这乡间，就像是一层银霜。 山路本期崎岖不平，起自行车未必会比步行快，二十几号人一路时而小跑时而疾走，仿佛是在与时间赛跑，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到达了镇上。 “葛老头，我看我们还是先到派出所问问公安民警吧，他们有车，估计会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二十来号人在镇上盲目的找也不是办法。”村长刚要拔腿去往派出所的方向，葛老汉就把他给叫住了。 “村长，我看我们还是先去学校找找陈校长比较好，我看他这个人还比较好说话，让他领着我们去派出所说会更好一点。”看来葛老汉对派出所似乎没什么好印象，但是这次还不得不求人家，所以他想到了先去找找陈校长，看他是否还在学校。 “谁啊？这么晚了什么事啊？”值班室里的灯忽然亮起，传来门卫师傅的声音。 …… “哎呀，这个事你怎么不早点来镇上啊，快！走！去派出所。” 葛老汉这双老毒眼这看人看得忒准了，陈校长没有半点埋怨不耐烦的意思。起床穿好衣服就随同乡亲们去往派出所。葛老汉庆幸当天晚上正好是陈校长有事没有回家，要不然上哪里找陈校长。 派出所的警力很有限，值班的只有一个警察，而且只有一辆警用摩托车，陈校长同这位民警说了之后，民警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拉网式查找，也就再多他一个人手。 “要不然你把这件事向县公安局汇报一下，让领导再多派些警车和人手……”陈校长对民警说道。 “哎呀，陈校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间点，领导都睡了，局机关那帮老爷们也都睡觉了，我一个小兵卒子向谁开口啊？不好使啊……”民警把陈校长拉到一边凑到耳边轻声说道。生怕让这些村民听到。 陈校长沉思了一下后说道：“那我用一下你们派出所的电话可行？” “没问题，可以。” …… “哎呀，老同学是我啊，我这边出了一个要紧事，这么晚了不得不打扰你一下，想请你帮帮忙……” “……哎呀，老同学，你这是哪里话，太客气了，我从教育局那边得到消息说，今年我们县一共就只有5个人被保送到市里三所重点高中读书，本来在全市所有县区里就是最少的，这要是救人救晚了，那就只剩下4个人了，那还了得，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我这就给韩书记打电话。” 没过一会，派出所的电话又响了。 “嗯，我明白，局长，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看着这位民警在电话里那个点头哈腰、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葛老汉就知道这次是真找对人了，也不知道陈校长刚才给哪个牛逼大人物打了电话，这么快就疏通了。 “陈校长，局长来电话了，让我们先在这边找着，一会县里就会来十几辆车和一百多号人来帮我们。” 县里组织的人手很快就到了，因为他们都是坐着大卡车一路奔过来的。 “哎呀，韩书记，您怎么亲自带队来现场了？”陈校长看到韩书记后大为吃惊，这件事居然惊动了雄川县县委书记亲自出马，动静不小啊。一百多号人拿着手电，这阵势，陈校长还是第一次见到。 “陈校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不能亲自来，本来就只有5个人保送市重点高中，其他县区最少的都有十多人，如果因为救人不力，再少一个，我以后到市里参加教育工作会议，我这老脸往哪搁？” 金水寨那二十多位村民因为葛二蛋的事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县委书记，得知县委书记亲自出马带队找人，其他人也都不敢马虎懈怠，在小镇范围内展开全力查找。 “找到啦！在这呢！”人多力量大，葛二蛋很快就被找到了，他就躺在河畔，衣服已经被河水浸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这个好消息，人群迅速蜂拥过来。 “人怎么样？”韩书记蹲下问身边的工作人员。 “还有一息尚存，他应该是跳进了河里，又被河水冲到了河畔，需要赶快送到市医院抢救，咱们县的卫生院还没有这个实力。” “小董，你驾车技术最娴熟，你带上几个人手一定要尽快把咱们县的好苗子安全送到市医院。” …… 看到这一幕的葛老汉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对这些当官的也不再有以前那样的偏激观点了，人家吃皇粮的也有干人事的。 除了感激，葛老汉这心里还有愧疚，确实如陈校长说的那样，自己这个教子方法确实有些不妥，虽说是严师出高徒，但是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因为自己的错误，最后搞得县委书记亲自出马领着一百多号人深更半夜帮着找人，欠人家这么大的人情，这以后可怎么还啊。 第六章 看电视剧 葛二蛋被送进了市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抢救，幸亏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葛老汉守在他身边三天三夜，度日如年，听到大夫说葛二蛋已经基本没什么大碍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三四天没睡好觉、焦急交织着恐惧，精神的极度疲劳让葛老汉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像是老了十岁一岁，白头发的面积翻了好几番。 市医院重症监护室一天的费用对于一个农民来说那是天文数字，葛老汉是拿不出这个钱，当时韩书记临机决断，为了保住这个保送市高中的名额，县里出钱给葛二蛋治病，重症监护室的花费由县财政承担，后来又经过了县委常委会议的通过。 这几天，葛老汉对整件事反复回忆思考，性格似乎也有了变化，自己遭遇如此大的变故，非亲非故的人们都伸出了援助之手，这是社会对于一个普通人的关爱。 同时葛老汉也明白，韩书记之所以这样帮助他，还是有私心在里面的，因为葛二蛋考了全镇第一名，保送了市白云高中，韩书记为了保住这个名额才不遗余力搜救葛二蛋，这是省教育厅的下达的新改革政策，今年是第一年，省厅领导和市里的领导也都在关注这项改革措施的落实情况，贫穷落后的雄川县自然比不了其他县区，保送人数拿个倒数第一也算正常，如果再因为救人不力，死一个，韩书记这个县委书记的脸面是挂不住的，当然，葛老汉这个老农民自然不明白官场上的这些事，但是他就记着一条真理：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葛老汉看人看得非常准，可是偏偏看自己的儿子葛二蛋看得不是那么准，葛老汉意识到：葛二蛋这个孩子敏感偏激，不像自己有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生观，有些时候，平时老实的人更容易走极端，会做出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说这跳河自杀吧，葛老汉可是不敢。 从这件事以后，葛老汉在与葛二蛋沟通交流的时候变得异常谨慎小心了，再没有打骂过葛二蛋，想想如果葛二蛋当时没有考第一、没有保送市里重点高中，韩书记还会那样兴师动众找他吗？还会派车以最快速度送到市医院抢救吗？还会从财政里出钱给他垫付住院治疗费吗？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不会，自己恐怕早就已经和葛二蛋阴阳隔界了。想想就后怕呀。 如果没出葛二蛋自杀未遂这件事，葛老汉肯定要在全村全镇好好吹吹牛逼，现在不行了，欠了这么多人的人情，葛老汉内敛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张扬了。 葛二蛋很快就痊愈出院了，高中的学习生涯也正是开始了，当葛二蛋再一次来到他所在的藏蓝市市区的时候，面对着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高楼大厦的林立，白云中学的大门，他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命运对自己是如此的眷顾，赶上了省里新出台的平均教育资源的改革红利，成为全镇第一个有幸到市重点高中读书的学生，自己一定要奋发图强，抓住这难得的机遇，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就像他熟知的那些历史英雄人物一样。 葛二蛋的这种想法在同龄的孩子中也算正常，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对自己和社会都还没有清醒清晰准确的认识。取得一点小小的成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自我膨胀了。 葛二蛋的偏科没有脱他的后腿，反倒是让他在中考过程中阴差阳错歪打正着拿了个第一，就真实学业水平而言，葛二蛋能上个县里高中读书就不错了，但是应试教育就是以分数论英雄，葛二蛋捡了个大便宜，用东北农村的土话说就是：隔着锅台上炕。 世间没有白享的福、没有白受的罪，第一个学期，葛二蛋的真实水平就暴露了，当然，葛二蛋选择学文科，没有学理科，所以摆在他面前的两座大山就是数学和英语。每次周测验，数学和英语这两科，葛二蛋都是年级组倒数第一。但总体成绩还行，因为有语文、历史、地理这几科给他提分。 一个成长在农村大山里的孩子突然间来到了市里学习生活，不仅仅给了葛二蛋前所未有的膨胀内心，还让他开阔了人生眼界、见识了这个花花世界。 “天地之间有杆秤，大长拖就是那老百姓……”这是电视机《宰相刘罗锅》的片头曲，1996年上映后，就成为一部红遍大江南北的历史剧。学校门口的旧书音像店老板就经常在看摊的时候看这部电视剧，葛二蛋一次偶然机会来到旧书店看旧书，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彩色电视，也喜欢上了《宰相刘罗锅》这部电视剧，可惜就是下课时间太短，刚看到起劲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就响了，葛二蛋没办法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 从此以后，葛二蛋就经常来这个旧书音像店，周末放假的时候，葛二蛋也不回家，他似乎被城里的新鲜事物迷住了，亦或是对他的父亲葛老汉日益反感敌视。有时候在旧书音像店一呆就是一天的时间，托着下巴龇着牙和店老板一起看《宰相刘罗锅》。 看了太多学生从这所学校大门出出进进，这店老板看学生也别有一番眼光，他一看葛二蛋这个穿着打扮就知道他是从乡下来的，粗糙卷曲杂乱的发型就像一个鸡窝扣在他的头上，一看就是家里人在家用剪子给他剪得，城里理发店要是这个水平早就黄了。焦黄的牙齿，一看就是平时不刷牙的那种，有口臭，老师都懒得搭理。破旧而且还不合体的衣服，上衣领被蹭的黑黑的，估计是半年都没洗了。裤子太短露出了没有袜子遮挡并带有一层厚厚泥村儿的脚踝，一双破布鞋布满了艰辛和泥泞，这一看就是家里人弄来的一身二手货，凑合着穿就行。 “你不是市里人吧？” “不是，我是雄川县金水寨的。” “哦？我老家也是雄川县的，没想到咱们还是老乡啊。” 闲聊的过程中，店老板得知了葛二蛋是雄川县人，还知道了他是雄川县出了名的穷山沟子金水寨的人，以全镇第一名的身份考进白云中学，这让店老板对葛二蛋从原来的鄙视嫌弃变成了肃然起敬。 男人穷不怕，就怕没本事没志向。人不应该以出身背景论英雄。这或许就是店老板的价值观吧，和那些托关系找人削尖脑袋也要挤进白云中学的富家子弟相比，葛二蛋比他们强多了，人家可是完全靠着自己的硬本事在出身背景、教育资源质量都已经输在起跑线的时候，屌丝逆袭反杀，成功与城里孩子中的佼佼者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第七章 树冠上的杂草 “喂，脚跟尽村，我们大哥叫你过去，走。”周末放假，正在旧书店里全神贯注看《宰相刘罗锅》的葛二蛋被一位同年级的同学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同学，但是校服可以确认他是白云中学的学生。 店老板一看这个学生的打扮就知道他是这所重点高中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校服没拉拉锁，敞着怀，里面穿着一件胸前印有虎头的黑色半袖，下半身是穿着一条时髦的喇叭牛仔裤，说话里带着学生不该有的地痞流氓气息。 “你是谁啊？”葛二蛋回头惊慌失措的问道，嘴角一丝抽搐，眼神里充满一丝恐惧和惊讶，这是典型的老实憨厚乡下人反应。葛二蛋心里在想，这个我不认识的同学怎么知道班里同学给自己起的外号“脚跟尽村”呢？ “你管我是谁，见我们老大再说。”这个略带痞气的学生一把揪住葛二蛋那脏乱的头发就把葛二蛋往外拽。葛二蛋知道他肯定是学校里的那帮小恶霸们，成天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经常欺负其他老实的男同学，还调戏漂亮的女同学，葛二蛋不敢招惹他们，只能低眉顺从。葛二蛋低着头猫着腰被人抓住头发踉踉跄跄的走着，像是一条狗一样被人牵到了一群纨绔子弟面前。 葛二蛋抬头一看，站在五个人最中间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也是全校出了名的官二代兼调皮捣蛋大王——雷刚。 雷刚的发型非常特别，除了额头上方的那一溜头发特别长以外，其他部位的头发都比较短。雷刚平时从来不穿校服，因为他觉得那样穿有些傻逼，根本不符合他的风格，上身是一件长长的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稍短的皮夹克，下身也是喇叭裤，不过这裤子颜色在那个相对还保守的年代里还不符合他的性别，这是一条大红色的喇叭裤，而且还不是牛仔裤的那种布料，脚上一双黑色旅游鞋。玩过那款属于哪个年代的超级经典游戏——拳皇97的人都能猜到：雷刚这是在模仿游戏里的八神。 “草！老子叫你把脚跟尽村叫过来，谁让你揪他头发来？”雷刚一边说着一边抬腿踢了一脚那个穿喇叭裤的同学。 “草！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我们班的历史课代表，属于班干部，你懂吗？”刚才那位揪葛二蛋头发、把葛二蛋当狗对待的同学在雷刚面前又像是一条被拔了犬牙的狗，人生角色翻转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大哥说一小弟绝不说二，大哥说吃屎小弟绝不敢窜稀。 “喂，脚跟尽村，期中考试考历史的时候，我会坐在你旁边，到时候让我抄抄你的答案，我爸看了我的成绩考得好，会重重有赏，到时候不会亏待你小子。”雷刚用胳膊搭在旁边两位小弟的肩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傲然姿态，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微抬下巴。 “有监考老师看着，怎么抄啊？被抓住要受处分的。”对于从来没有抄袭过得葛二蛋，这无疑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而且他也怕受到学校的处分，所以断然拒绝了雷刚。 “你小子怕个机把？校长见了我爸都要点头哈腰溜须舔腚，出了事，老子罩着你。”雷刚一提到他爸，那牛逼吹的敢把天捅破，弄得葛二蛋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听老子的安排。对了，事成之后，老子领你这个乡巴佬到我家里看看好东西，天天窝在那个破书店看什么几把刘罗锅啊。有劲吗？”雷刚拔腿要走的时候，突然看到旧书店的老板站在门口向这边张望，所以又补充了几句。 葛二蛋返回了旧书店，心里坎坷不安，生怕被监考老师抓到后开除学籍或者流放到雄川县城里的高中。 “你认识那个人？”店老板见葛二蛋回来了便问道。 “同班同学。” “怎么了？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店老板见葛二蛋神色不对，便又问道。 葛二蛋把自己担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哈哈，我刚才也听了个大概，那个同学不是说要罩着你吗？你知道他是什么家庭背景吗？” “我不知道，我就是听班里同学说他家里很有钱。”葛二蛋摇着头说道。 “哎呀，咱们是老乡，我今天就不妨告诉你，但是你千万不要再对别人乱说，更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明白吗？” “明白。”葛二蛋点了点头，瞪大了双眼。 “刚才那个奇装异服的雷刚是咱们藏蓝市政法委书记雷杰琼的儿子，虽说是纨绔子弟，没少给他爹惹事，可是这个人讲哥们义气，你若是帮他打小抄，出了事，他肯定求他那个神通广大的爹给你摆平。” 葛二蛋这么一听，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是又有些疑问和好奇，这个雷刚的名声这么大，连旧书店的老板都知道他的姓名。 “这个政法委……书记是个什么官啊”葛二蛋一头雾水，盯着老板问道。 “哎呦，哈哈，我说你这个小同学啊，没事别老是抱着些历史课外书看，多了解了解生活常识，这些都不懂，你以后怎么混社会啊？”老板听到葛二蛋这么问，有些吃惊，一阵哈哈大笑，因为在之前和葛二蛋的闲聊中，老板发现葛二蛋知道清朝的领侍卫内大臣是个什么官、知道明朝的千总是个什么官、知道唐朝的都指挥使是个什么官、知道战国时期的祭酒是个什么官，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政法委书记是个什么官。 老板说完之后，葛二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已经有谱了，因为老板说，市政法委书记比县委书记官职要高，这就足够给葛二蛋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提气撑腰了。 “不过啊，我提醒你一句，这样的人你以后最好少和他来往，没什么好处。这样的人没什么硬本事，就像是没有根基却恰好落在树冠上的杂草，傲视着地上的小树苗和小草，等哪一天树倒了，他也就归于凡尘，到那个时候，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杂草甚至不如地上有根基的小草，他只会随风飘荡，任人践踏。活在那些曾经是小树苗而日后已经是参天大树的树荫下。”老板这个比喻非常贴切恰当，暗藏玄机没有明说，这是历经沧桑的人才能总结出来并且拐弯抹角说出来，葛二蛋没有听明白这其中的人生哲理，他只知道雷刚学习很渣。 第八章 选择做和珅还是刘罗锅 雷刚这小子在初中时期就是抄袭高手，在这方面可谓是身经百战、精通各种抄袭手法，虽有偶有失手，但是有这么一个能呼风唤雨的爹保驾护航，雷刚就算是失手也没事。 雷刚这个渣成绩就算是去葛二蛋的那个乡镇初中都要排名垫底，可是人家老爹牛逼啊，一句话的事就把校领导摆平了。从小没怎么经历挫折的雷刚日益飞扬跋扈，在学校里为所欲为，成了学校和老师的一个烫手山芋，平时管雷刚要小心谨慎，不能像对待其他普通学生那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万一领导搭错了哪根筋，不领你这替他教育儿子的情，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雷刚这次运气可真好，监考老师正好是通过他父亲雷杰琼的关系进入到白云中学教书的，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雷刚进入到考场后，就认出了这位曾经到他家里向他老爹行贿的监考老师，雷刚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具体细节，但是他知道，如果没有父亲的抬举，眼前的这个监考老师还在县级高中教书呢。 雷刚盯着这位监考老师看的时候，监考老师的目光恰好也落到了雷刚的身上，似曾相识的眼神打量着雷刚，雷刚知道这是监考老师认出了自己，他背靠着桌椅，来了一个深深的懒腰，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这次考试不用犯愁怎么抄了。 坐在旁边的葛二蛋即惊讶又害怕，监考老师对他与雷刚的小动作居然视而不见，而对于其他同学则是百般苛刻，随意张望一下都要被监考老师瞪一眼。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葛二蛋依旧是年级组的历史第一名，满分一百分，雷刚因为字迹潦草扣了一分屈居亚军，得了九十九分。雷杰琼平时工作比较忙，领导嘛，哪有时间顾及雷刚的学业，当然，雷杰琼也知道，这成绩肯定存在水分，尤其是历史得了九十九分，但是雷杰琼依旧兑现了承诺，给雷刚买了他想要的礼物。 自作聪明的雷刚还以为他那雕虫小技瞒过了自己的父亲，其实，雷杰琼也不想深究这件事，很多时候，弄虚作假歪门邪道也是一种本事、一门学问，工作中不就是有很多鲜活的案例吗？ 雷杰琼兑现了承诺，雷刚也兑现了承诺，他要好好在这个乡巴佬面前炫耀一下自己。雷刚领着一帮小弟邀请葛二蛋到他家里玩，有点痴傻的葛二蛋其实在心里瞧不起雷刚这样的人，但是他又很羡慕雷刚的背景，把自己那个没本事却有脾气的渣爹和人家的牛逼爹一比较，葛二蛋这个心就彻底失衡了，痛苦之余，葛二蛋在心里暗暗劝慰自己说道： “你是从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你能靠自己的本事进入这所学校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潜力，社会上这些不公平的事太多了，现在弱小的你左右不了什么，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用实际行动来践行那句涂在学校操场围墙上的大字标语‘学习改变命运’” 这样一想，葛二蛋的心里就舒服多了，忘却了这一切的烦恼，投入到那学海无涯的漫长征途中。 来到雷刚家里，葛二蛋眼界大开，看到了很多其他家庭里没有的东西，精致的茶几、真皮的沙发、紫砂壶、夜光杯、大彩电，红色的电话机，还有卫生间里那坐便式抽水马桶，乳白色的干净外壳让葛二蛋这个缺乏生活阅历和常识的人做梦都无法把这东西与拉屎联系在一起。望着这个稀奇古怪，比自家洗脸盆还要干净的东西，葛二蛋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是洗脸用的？可是太矮了，洗手的？ “脚跟尽村，你干嘛呢？”雷刚大呼小叫道。 “卧槽，这他妈是马桶，拉屎用的，你怎么用那里的水洗手啊？”雷刚惊讶的说道。 葛二蛋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脑袋就像一个呆瓜，然后又傻里傻气的望着这个马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在葛二蛋的印象里，拉屎的场所就是农村的大粪窖，夏天的时候，一进去，恶臭带着一群苍蝇扑来，屎尿混合物上点缀这白色粉色的卫生纸，一泡屎自由落地砸进去，屎尿汤都有可能溅到自己的嘴唇上。见识了市白云中学的厕所之后，葛二蛋只是感觉相对干净了一点，不过今天这一幕可是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豪华奢侈，一个抽水马桶，颠覆人生观，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到底能有他妈的多大呀？ 雷刚让葛二蛋用自来水重新把手洗干净了，就去和他那帮小弟玩拳皇97了，葛二蛋就在这个硕大的空间里转悠，就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除了惊奇还是惊奇，一天到晚都在琢磨历史的葛二蛋自然会把很多事物和历史联想在一起：《宰相刘罗锅》里的大贪官和珅家里就是这么的奢华气派啊。想着想着，葛二蛋突然间恍然大悟，有一集的一个细节葛二蛋当时没看明白，也没好意思打扰全神贯注看电视的店老板，现在看了雷刚坐在抽水马桶上给自己演示如何使用这个东西，葛二蛋终于明白电视剧里的那个情节了：和珅坐在那里和一个跪在地上捂着鼻子的下人说话。看来，二百多年前的和珅也用过这东西。 一提到和珅，葛二蛋的印象就是脸谱化的，和珅是一个坏人，一个无恶不作的大贪官，葛二蛋的单纯就像是一块透明的玻璃，仅仅是印照出事物的表象，看不到事物深层次的东西。葛二蛋经常听到老师说一句话：透过现象看本质。现在的他对这句话的理解相当浮浅，浮浅到不能再浮浅：雷刚要是在一个女生面前用手捋他额头前的那撮毛，就说明好色的雷刚中意这个女生。 葛二蛋打心眼里由衷敬佩电视剧里刘罗锅的才干，对刘罗锅是赞不绝口，对于和珅则是嗤之以鼻，认为他只是一个一味向乾隆皇帝献媚讨好、善于溜须拍马却又无才无德的猪头大贪官。他在旧书店和店老板一起看《宰相刘罗锅》的时候也经常用浮浅的语言表达着自己内心的观点，已过不惑之年的店老板则不以为然。 “如果让我选择，我肯定会选择做和珅，而非刘罗锅。现实社会中的其他人会不会选择做和珅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像刘罗锅这么当官的，一万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 看着葛二蛋那张惊讶不可思议的表情，店老板决定和这个傻瓜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这些话让葛二蛋匪夷所思、似懂非懂，并且是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