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无《梦徊战世》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熔化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唉!”殡仪馆的值班室里,一声清晰的叹息让昏睡中的孙旭东醒了过来,阴暗的光线下他看见一个黑影坐在床边,原来还有些昏沉沉的头顿时“嗡”地一声大如巴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全身麻木,心跳骤升。“见鬼”他脑子里闪过了第一个反应,他两眼紧盯着黑影,嘴巴半张着,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两只耳朵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嘭、嘭”地跳动声。 “你醒了?”黑影轻声问道,声音轻细而柔美。 “见鬼。”孙旭东动了动手指,猛地伸出手想去按开关。 “不要开灯!”黑影高声喊道:“别开灯!”声音急促而尖细。 “你是谁?”孙旭东的手停在半空,最初的惊恐过后,他终于能沙哑着嗓子说出话了,全身的神经也慢慢恢复了知觉,感觉到了黑影的一只手抚摸在他**着的胸膛上。 “不要开灯,你不记得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吗?” “帆?你是帆?” “嗯,是我。”听到黑影肯定的回答,孙旭东慢慢缩回了自己的手,他心里稍微安静些却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你真的认识我吗?昨天晚上我不是在做梦吗?你不会是...?” 帆的手慢慢摸到他的肚子上,食指围着他的肚脐打圈,有点痒但很舒服的感觉让孙旭东吸了口气。帆轻轻地笑了:“一下子问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从来就没有机会跟女人亲近过的孙旭东,感受着帆的扶摸,她的手柔软而温热。这不是鬼的手,在孙旭东的知识范畴里,鬼应该都是冰凉的才对。 “我当然认识你,不然怎么会找到你?人活着、死了不都是在做梦吗?”帆轻轻地说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非常在乎我?” 真的认识我?孙旭东疑惑不已,难道看到过自己脸的MM还有主动找自己的?他不安地问:“你看到过我的脸吗?” “嗯,很难看,但是对我来说没有关系了。” 尽管帆说话声音还是那么动听,但是‘很难看’三个字还是戳痛了孙旭东。他冷冷地说道:“知道很难看,还来找我干什么?”看着帆慢慢地低下头,强烈的自卑让孙旭东不能自己,他用更冷淡的声调说:“难怪不让我开灯,是不是看着恶心啊?” 帆抚摸着他的手停了下来,低下头不再作声。过了一会,孙旭东听见她轻轻的抽泣声。在女人对付男人的最有效武器面前,他顿时慌了手脚,心里懊悔不已。他慢慢坐起来,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帆的满头长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话的。” 帆抽泣了一会儿,轻轻说道:“不要你开灯是因为我不愿意看你的脸吗?难道这世上就没有比你的脸更丑陋的东西吗?” 惊惶中的孙旭东听了帆的话惊住了,帆的话有些不好理解,但他起码能感觉到帆没有赚弃他的脸。孙旭东苦笑了,自己那张因为救火而烧平的脸连自己都不想看,凭什么非要别人看呢?没道理呀没道理。 “是我不好,别生气。”局促不安的孙旭东开始翻来覆去地说着这句话。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帆慢慢转过头,让孙旭东抚摸的手摸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令至今仍是处男之身的孙旭东过了一次380伏。他突然疯了一般伸出被子下的另一只手,一把将帆揽进怀中,大声地喘息着。 帆顺从地把自己的脸贴在孙旭东脸上,在他耳边又轻轻地问:“你非常在乎我吗?” 被原始欲望已经折磨了二十几年的孙旭东已近疯狂,他笨拙地吻着帆,嘴里含混着不停地答道:“是的,我非常在乎你。” 帆她轻轻地笑了,任由孙旭东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拱。当孙旭东觉得这样并不足以熄灭心中那把燃烧已久的火而笨手笨脚地准备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时,帆挣扎着推开了他。 亢奋中的孙旭东怔怔地松开了手,帆坐回原地,看着发怔的孙旭东说:“你躺着盖上被子,我还有话跟你说呢。”等孙旭东听话地躺好,她温柔地替他掖了掖被角,从被子底下伸进手去抚摸着孙旭东的胸膛。 平静下来的孙旭东乖得像个孩子,帆替他掖被子时他感动得想哭。帆好象是感觉到了,问他:“如果为了我,你愿意付出一切吗?” “愿意!”这确实是孙旭东的真心话。 “你想让你的脸回到从前的样子吗?” 孙旭东沉默了,他不知道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改变一切,你相信吗?” 孙旭东像是没听清她说的话:“你说什么?改变什么?” “你的脸,你的一切,你的人生。” 这怎么可能?孙旭东如同坠在云雾中,帆在说胡话?“你不相信?但是我真的能。”帆的话好象是从天下掉下来,震动着孙旭东的耳膜。这回他真的像是看着天上的女神一样看着眼前模糊的帆。 “你说的是真的吗?” “但这会让你有很大的付出,你愿意吗?” “也是为了你吗?” “是。” 尽管帆说得很真诚,但孙旭东心里还是半信半疑,或许帆是在考验我?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一点含糊的,他冲口而出坚定无比:“我愿意!” 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递给孙旭东一个小小的盒子,然后掀开他的被子,睡在他的身边,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轻轻地说:“我让你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充满凶险、阴谋、和危险的地方,你要去帮助一个王,去帮他实现他的梦想。”孙旭东越听越惊讶,莫非帆说的是真的?掂了掂手中的小盒,很轻,正想开口问她,帆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问,到了那儿顺其自然就行了。你要记住,你一定要帮王实现他的梦想。记住你一开始出现的地方,在你帮王实现梦想后,回到开始出现的地方就能回到这个世界来。象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在那个世界里你也只有一次生命,如果生命消失了,你虽然可以回到这个世界,但你还会是原来的你,什么都不会改变的。这只小盒子里的东西是你最后才能用到的,所以先将它藏好,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记住了吗?” 看见无比吃惊、双眼睁得大大的孙旭东点了点头,帆的手摸向孙旭东最敏感的地方,抬起头吻住他的嘴,轻轻吐出丁香,孙旭东本能地紧紧吮住入侵的来敌,双手在帆的身上不停地游走,解除着她的武装。帆轻轻地哼了一声,轻微地在喘息,这让**中烧的孙旭东像进入了火化炉中一样,浑身的燥热让他一把将帆压在身下,帆很配合地张开腿,感觉到喘息着的孙旭东左冲右突却找不到生命之门时,她轻轻地笑了,伸出了友谊的手。片刻之后在强烈冲击前孙旭东瞬间就熔化在帆的怀中......。 第二章 偶遇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一阵犬吠声让孙旭东醒来,眩目的阳光刺得两眼生疼,他眯着双眼坐起身来,这是一个小山坡,四周都是草地,不远处四只猎狗圈着一群羊正在吃草。还沉浸在和帆共享鱼水之欢的孙旭东一头雾水,这是哪儿?这就是帆说的那个遥远的地方吗? 孙旭东不停地打量着四周,充满新奇,午后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说不出地舒服。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湛蓝得让人眼馋,高远而宁静。空气中混合着淡淡青草的气息,稍远处是一片片收割完的麦田和一片长得非常葱郁的小树林,一条还算是宽阔的大路从树林边绕过。好一派田园风光,让久居城里的孙旭东倍感舒适。 孙旭东隐隐闻到了一股羊膻味,低头看看,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破羊皮袄,很旧,外表已经有些发黑了,没扣子,只是腰间用了一根带子束住才不至于袒胸露腹。肥大的粗布裤子上打了很多的补丁,之所以站起身能不往下掉,是因为裤腰上系着一根麻绳。脚上也用粗布包着却是穿了一双草麻鞋。这身打扮让他想起了被地主剥削得很惨的杨白劳,嘿嘿,命苦啊,即使是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里,我他妈还是一个穷人。 身边的草地上有一张弓和一壶箭,旁边还躺着一根鞭子和一只葫芦。孙旭东眼见四下再无旁人,心想这些东西肯定都是自己的。欠过身要去拿那张弓时,背后的一头长发顺着肩膀洒到身前,孙旭东用手一摸,天哪,什么时候留了这么长的头发?这到底是一身什么装扮哪? 对着自己的一身行头,孙旭东发了傻,除了清朝,他这身装束放在哪朝哪代都合适,这让他迷惑极了,帆怎么会把我放到这儿来?这是哪儿?是什么时候?我是干啥的?帆让我帮的王又是谁? 孙旭东呆想了半天不得要领,记起帆最后说,要记住自己开始出现的地方,帮王实现梦想后还要从这儿回去呢。还有,他忽然想到还有只小盒。他连忙站起来,手刚刚伸进怀里就摸到了那只小盒。 这是一只外表非常普通,大小和火柴盒不差上下的小木盒,孙旭东满怀好奇地轻轻打开盒盖,就见里面躺着一颗黄澄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金牙?”孙旭东在殡仪馆里收藏过不少别人遗留的金牙,对这种东西自然极为熟悉,只是眼前的金牙形状有些怪异,像是人的后槽牙。这让孙旭东大是奇怪,以前镶金牙的人大都是为了显摆富足,就是为了给人看的,可镶这么一颗后槽牙谁能看得见呢? “这东西有什么用?”实在有些想不通,孙旭东摇摇头,小心地盖好小盒后仔细观察自己刚刚坐的地方,发现就在他躺下时腰部的位置有一块非常光滑的黑色石头。他非常用心地看看四周,记下这个地方。想起帆说过小盒要到最后才能用上,还不能让别人看见了,那还不如就埋在这黑石边上,反正最后也得从这儿回去。 紧挨着黑石埋好了小盒,孙旭东拿起那张看来应该是属于自己的那张弓,箭弩这玩艺以前孙旭东在部队服役时曾着重训练过,因为在现代战争中它们在有些场合还是具有不可取代的作用,因此颇有研究。这是一张木头雕制的新弓,还散发出木香,粗糙的做工和头发做成的弓弦,说明这是一张低劣的私制弓。他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长箭,长箭扁平的箭镞是用石头磨制的,笔直的箭杆尾部拖着用鸟毛作成的箭羽。孙旭东把长箭搭在弓弦上,站起身猛地拉开弓,四下无物,找了一只羊瞄着试了试,感觉马马虎虎,不由得想起了弯弓射大雕的郭大侠用的是不是用的也是这么原始的弓。 拿起那根鞭子看着不远处的羊群,孙旭东心里忽然明白了,我是一个放羊的。这让孙旭东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似乎过于悲观,挺富裕的嘛,有一大群羊还有四只猎狗,说不定还有一幢小别墅,可算是小康之家了。 四只猎狗突然面向小树林开始狂叫,不安地来回蹿动。孙旭东放眼看去,几条也像是狗一样的动物已经越过树林边的大路,朝自己这个方向而来。 看着猎狗躁动不安的神态,应该来的不像是它的同类,孙旭东猛地警惕起来,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动物,等它们跑到山坡下时,终于他看清了来的是四匹狼。看着这种比猎狗要大两号的凶残动物越来越近,他虽有些紧张却并不慌乱,毕竟当过几年特种兵,这么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从箭壶里摸出一支长箭,对自己的箭术还是挺有信心的,只是后悔刚才没放上一箭,看看这张弓的射程究竟有多远。 只有几十步远了,孙旭东拉弓如满月,瞄着跑在前面最大的一只头狼,“嗖”地一声,长箭带着疾风声离弦而出,两只猎狗犹如得到号令一般,争先恐后迎向扑过来的狼群。另外两只却紧紧地看护着羊群,这是四只经过良好训练的牧羊犬。 射出的长箭并未射中头狼,它更加迅猛地向这边扑来。孙旭东暗骂了一声,迅即摸出第二支长箭,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式,仍然瞄着头狼,狠狠地射出了第二长箭,已只有三十步开外的头狼一声惨嗥,中箭踉跄着倒地。紧跟其后的三只狼稍稍停了一下,仍然是低声嗥叫着扑过来,其中一只露出白森森的利齿扑向迎上来的两只猎狗,另外两只朝着孙旭东猛扑。 射倒头狼,孙旭东信心大增。抽出第三根长箭,对着跑在前面一只狼大张着的嘴,拉弓的右手一松紧握的箭羽,长箭如流星般没入狼口,并不是很锋利的箭镞带着狼血从狼的后脑部位洞穿而出。 乘着紧跟在后的狼被射倒的狼绊了一下,孙旭东摸出了第四支长箭,搭上弦用足劲将弓拉满时,狼已经跃起一人多高直扑而来,孙旭东刚要放手,“啪”地一声响后,手中的弓背断为两截。猝不及防的孙旭东应变奇速,扔掉手中的断弓,双手一把掐住扑到面前露出尖牙利齿的狼脖子,这只足有一百多斤重的狼和它扑起时所带着的冲击力被孙旭东两手奋力顶住。一时间一人一狼都不能轻动,相互对峙着。 守着羊群的两只猎狗极通人性,发现已经没有潜在的对手,同时狂叫着冲了过来,孙旭东听见大喜,没想到两只猎狗却绕过他直扑向和另外两只猎狗正在厮咬着的狼。孙旭东心中大骂:“这是什么狗啊,只知道救同伴,不知道救主人。” 被孙旭东掐住脖子的狼不停地在挣扎,两只前腿伸出的爪子就像七、八把锋利的小刀,不停地在孙旭东那件破羊皮袄上留下它们到此一游的印记。孙旭东的双手越掐越紧,不让它有丝毫喘气的机会,狼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慢慢地垂下了头,一双前脚规矩地搭在孙旭东肩上一动也不动了。孙旭东先两手用力将狼往边上猛甩,狼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孙旭东怕它没死透,捡起地上的断弓,往狼头猛击,直到死狼嘴里流出血来才大松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被四只猎狗围攻的狼已经毫无还嘴之力,发出了一阵阵哀嚎,顷刻之间便倒地不起,四只猎狗围着死狼还是又咬又叫了一会后,尝试叼着死狼往山坡上拖,发现拖不动后抬头望着坐在坡顶上的孙旭东大叫。 已经筋疲力尽的孙旭东懒得理它们,仰面睡倒,怪不得帆说是充满凶险的地方,大白天竟然会有狼到处散步,确实不是什么善地,要不怎么这么长时间连一个人影都还没有看到过。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从山坡下的大路上传过来,一支十几骑的队伍绕过山坡疾驰在大路上,扬起漫天的尘土。大约是看见了山坡上的猎狗和死狼,马队慢慢停了下来,有几个人下了马朝山坡这边走来。 山坡上的孙旭东连忙站起身来,这可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所见到的同类。原本对着孙旭东大叫的猎狗听到动静,又转过身来对着来人狂叫,作势欲扑。那几个只管朝前走,并不将狂叫的猎狗放在眼里。孙旭东吼了一嗓子,四只猎狗屁颠屁颠地往回跑,不时回头叫个一、两声。 山坡下几个人先围着孙旭东射死的头狼指指点点,然后又往山坡上走,看了看被猎狗咬死的狼后,直接向山坡顶上的孙旭东走来。 来的四个人都是顶盔贯甲的军人,只走在中间的头上没盔,长发在头顶梳了一个绺,用一顶平板似的帽子压着,身上护甲大都是铜片做成,铜片之间以兽皮相连,两乳和肩窝的地方用红布打着四个花结。其他三人都是头顶着铜盔,身上的护甲大都是兽皮所制,只前胸嵌着少量的铜片,背上背着雕弓,腰下悬着的箭壶插满了雕翎做成羽翼的长箭。 看着四人渐渐走近的孙旭东,搜肠索肚地在找有关历代军队装束的知识,尽管对于历史知识平时还是很兴趣的,但对于历代军队的服装却所知有限,只能是搬出在漏洞百出的古装电视剧里看过的装束进行对照,眼前四个人满身的披挂好象和《三国演义》里军队装束差不多,看护甲的多寡和神态可以猜测出中间这个人是个军官。 四个人走到离孙旭东只有十几步的地方时站住,一名兵士手指着孙旭东喝道:“大胆小民,见了景将军还不下跪?”孙旭东一听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说的还是中国话,要是被帆弄到一个说鸟语的地方,还得做哑巴。喝问的兵士见他无动于衷,正要走上前来修理修理他,却被身边的景将军拉住。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只狼和那支断弓,用手中的马鞭一指,问道:“这几只狼都是你杀的?” 孙旭东点点头,景将军哈哈大笑:“好、好,看你小小年纪,竟能力屠四狼,是个小壮士。” 小小年纪?孙旭东一时摸不清头脑,自己那张烧得像电熨斗一样的脸怎么能看得出小小年纪?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脸,天哪,竟然是光滑如水,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该长哪儿还在哪儿。惊喜若狂的孙旭东做了一个极为现代夸张无比的姿势,并大吼了一声。 “刺客!”“仓朗”一声,三名兵士各出武器,围住了景将军,景将军也一愣难道真是刺客,还是这小壮士被狼群吓疯了? 一直性情忧郁的孙旭*然性情大变,此时心情无比之好,看那四匹猎狗都像是看四朵花。心情一好,进入角色也快,压住心中的狂喜说道:“禀告将军,这几匹狼正是小民杀的。”说完弯腰拱手作礼。这种情形电视剧里很多,自可信手拈来。 景将军见他说话得体,虽不知他刚才何以要大吼一声,却可以断定他不会是刺客,推开两边的兵士说道:“好好,我大鑫有你这样的子民,何愁不兴?来,赏他。” 第三章 奴隶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景将军边上的兵士闻言立即从怀里摸出一串外形象刀一样的钱扔了过去,孙旭东一把接住,仍是老一套:“小民谢将军大人赏!”听景将军说大鑫?大鑫是什么朝代?这赏钱可象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刀币呀。这时也顾不得了,只知道自己的脸回来了,管他在哪儿都行。 景将军哈哈大笑,看了几眼地上的死狼,问道:“小兄弟,你的狼卖不卖呀?”这个问题倒还是没考虑过,不过今天晚上是不是需要住在宾馆还都不知道呢,要来何用?孙旭东爽快地说道:“将军要这几只狼,尽管拿去,不用给钱。” “哦?”这几匹狼光是皮毛拿到市上就值不少钱,景将军见他如此大方,有些吃惊:“本将军怎能白要你的狼?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孙旭东初来乍到,对本地的行市还不是太清楚,见兵士身后背着的弓看起来不错,刚好自己的土制弓断了,便指指那兵士说道:“将军要实在想给,就给我那副弓箭吧。” “好,好弓送壮士。”景将军对身边的兵士命令道:“解下弓箭,送他。” 孙旭东接过兵士的弓箭,这是一张榆木雕制的弓,弹性非常好。弓弦用手指粗细的牛筋制成,两端套着磨制的山羊角。长箭扁平的箭镞是用青铜打制的,两边有冀,锋利异常。孙旭东弯弓搭箭,虽然不如在部队时训练用的现代弓,但是比那张土制弓要强得多得多。 景将军走到孙旭东身前,一把扯开了他身上的破羊毛袄,看了看露出的肩头,皱了皱眉说:“真是可惜。”转身对兵士们吩咐道:“扛上死狼,咱们回大营烤狼肉吃。”带着兵士们大步而去,转过身去的后背上还有两个闪动的花结。 孙旭东疑惑地看着景将军他们走远了,不知道景将军为什么会说可惜。他扒开羊皮袄看着自己的肩头,上面竟然烙着一个火红的印记。孙旭东大奇: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现在需要好好坐下来想一下了,他觉得慢慢有了些头绪,不是经常听说鬼魂附身吗?可能帆让我附身到一个时空滞留了几千年的地方,难怪自己的脸变了。被我附身的人从事的职业应该是一名专业羊倌,除了眼前的羊群,或许家里还有良田数亩,娇妻一人或是二人抑或是三人?对于这一身实在是拿不出手的衣着,他给自己的解释是,中国人一向是不露富的,没看见山西的煤老板蹲在地上吃‘叭叭面’吗?古人当然也不例外,说不定羊倌家还会有洋楼若干套,仆役下人若干...心中正暗自高兴,忽然想到既然有下人大约不会自己亲自出来放羊吧?想了半天不能自圆其说,不如顺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自己摆脱了那张让人恶心的脸就是天大的喜事,更何况证明了帆没有瞎说,只要我帮助王实现了他的梦想,将来回到那个世界上我原有的一切都会改变,这实在是让人太兴奋了。可是,我要帮助的王是谁呢?是景将军说的大鑫吗?可这大鑫实在是没听说过呀。 一个一个的问题让孙旭东想破了脑袋也无济于事。肚子咕咕一阵乱叫,他感觉到饿了,伸手摸了一下怀里,什么都没有,“这鸟羊倌,出来一天也不带包方便面。”拿起地上的葫芦摇了摇,很沉。扯开堵口的塞子用鼻子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里面应该是水。先尝了尝确定是水之后,孙旭东仰脖猛灌了一气。 抬头望天,太阳已经西斜马上要落山了。现在该到哪里去?孙旭东一筹莫展,帆也真是的,让人家来探险,探险图啊或是计划表啊总要给一张吧。这儿白天都有狼群出没,晚上说不定会有什么来呢,总不能在这儿过夜吧。 他无奈地站起身来,羊群边或坐或卧的四只猎狗见孙旭东起身也都站起来,呜咽着聚拢羊群,汪汪叫了几声后开始驱赶羊群下山。 孙旭东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忽然醒悟过来:这几只猎狗知道他该去的地方。孙旭东心中立时消除了那两只猎狗救狗不救人的不良记录,决定回去以后,好好弄几根骨头犒劳一下,以示奖励。连忙背好弓箭,拿起鞭子跟在羊群后面走下山坡。 猎狗驱赶着羊群上了树林边的大路后向西走去,绕过刚下来的山坡后孙旭东眼前豁然开朗,路的两边都是一望无际收割后的麦田,麦田被一条条沟渠和田埂分割成一块块的方型,远处麦田里到处都有人在放火烧割剩下的麦秸秆,空气中淡淡地烟雾弥漫。可惜中间的田埂都很窄,否则孙旭东真会以为是到了哪个建设兵团的机耕地。 前面的羊群扬起了漫天的灰尘,孙旭东顾不得羊皮袄的膻味了,蒙住口鼻紧跟在后面。五里地过后,他看到在大路右边的麦田中间有一片低矮的草房,一条从大路分叉的小路可以直通那里。 一只猎狗紧跑几步,到了叉路口前转过身站着不动,随后而到的羊群即在猎狗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转向了小路,孙旭东对这四只猎狗的表现大加赞叹,看来,训狗这个行当在几千年前就是我国劳动人民的强项了。下次有机会看到初中的历史老师时,可以给他也上上课。 羊群领着孙旭东进村了,放眼一望,都是破败的草房,心里暗暗失望,看来小别墅是没有了。七弯八绕后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用青砖垒起的大院落,院门很宽大紧紧关闭着,青砖建筑在这一片土房中格外引人注目。孙旭东眼看着一只猎狗飞快地跑向院门高声大叫,心里暗叫一声侥幸,看来至不济也是个财主了。 院子里面的人大约是听到猎狗的叫声,“吱”地一声打开了院门,当先的一只猎狗呼地一声就蹿了进去,羊群咩咩叫着紧跟其后。孙旭东站在最后远远地打量着开门的中年汉子,就见他跟自己一样也是头发散在后面,面目狰狞,身上穿着黑色的粗布大袄,正站在门边看着羊群进院,嘴巴不停在动,好像是在数羊的只数。嗯,这个管家还不错,挺认真。孙旭东心里想。 孙旭东跟着最后一只猎狗进了院子,院子很大,正前是五间青砖瓦房,两边各有一排低矮的草房,院子角上用木栏子围出了动物们的天堂。 门边汉子点清了羊数阴着脸问道:“怎么少了一只羊羔子了?” 汉子说话的态度让孙旭东有些不安,这可不是管家对主人说话的样子啊。哪有见了领导还恶声恶气的?想想平时馆长见了蒋局长的样子,这汉子的神态实在是有些不对头。那汉子见他不说话眉毛一扬,恶声道:“你哑巴了,老子在问你呢。” 鬼才知道怎么会少了一只羊,又没有办交接手续,孙旭东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甚是不爽,刚想回他两句,那汉子顺手抄起一根鞭子打了过来,动作异常迅捷。嘴里骂道:“好你个臭奴隶,弄丢了羊还敢拿眼瞟我,反了你了。” 毫无防备的孙旭东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顿时懵了,倒不是挨了一鞭子,有破羊皮袄挡着,不算太痛。让他发懵的是他怎么会是‘臭奴隶’呢? 尽管从汉子对他的态度上他大略知道自己可能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从财主变成了奴隶吧?再说这奴隶也太遥远了吧,这难道不是在三国时期?奴隶社会可是在二千多年前才有,本来就够远的了,这汉子一鞭子又把他抽远了几百年。 那汉子手中的鞭子没头没脑地落了下来,前面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孙旭东沉浸在强烈的落差中,一时竟毫无反应,任由那汉子的鞭子雨点般地落在身上。 出来的几个人都在围观,没有人上前劝阻。那汉子抽了一阵子,大约是手酸了,鞭子往地上一扔,对身后一个年纪很轻的后生说道:“阿福,这臭奴越来越贱了,丢了羊还敢拿眼睛横我,今晚饿饭。”叫阿福的后生一脸阴笑,躬身说道:“是,大管家,饿他几天,看他是不是得多懂点规矩。” 大管家瞪了孙旭东一眼后气哼哼地进了前面的屋子,阿福一招手,跟他一同出来的几个人一起上来围着孙旭东。阿福看到孙旭东背上的弓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君武,这张弓不错啊,不会是偷来的吧?”说罢转到他身后,想动手取下孙旭东背上的弓。 君武?孙旭东明白了,自己附身的那个羊倌名叫君武,看来君武不仅是奴隶,而且在这个家中也是经常被欺凌的对象,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正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阿福,肯定是其中的一个。看他想动手摘自己的弓,本想出手教训教训他,但此时还没弄清情况,只好忍住。 阿福手握着弓背,嘴里啧啧作声:“哎哟,这可是一张军弓啊,不对不对,看来不是偷的。”说完,慢慢拿起弓,眼见孙旭东身前的弓弦到了他下巴位置时,猛向后拉,用弓弦勒住了孙旭东的脖子,大声喊道:“我看你是用那只羊羔子跟哪个逃兵换来的吧。你们都别愣着,给我揍这贱奴。” 孙旭东脖子被勒,顿时喘不过气来,急忙双手撑住弓弦,身子向后倒去,这是一个保护性的动作,以免颈脖被弓弦勒伤。边上几个人听了阿福的命令,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倒地的孙旭东忙双手抱头护住脸,意识中两个部位是最重要的,一个是刚刚才得来的新脸,另一个则是要弓起身子才能保护住的重要工具。 “你们给我住手。”随着一声娇斥,从前屋过来两个人,“阿福,你又在欺负人,你当你是谁啊?”孙旭东松了抱头的手,只见说话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红着脸圆睁两眼怒盯着阿福。 “大小姐,这可是大管家让我干的,你别管。” “呸,我爹让你饿他饭,让你打他了吗?” “那是因为大管家不知道这贱奴拿羊羔跟人换了弓箭,要不还不得让我扒了他的皮。” “那也得等我爹说话,你们滚开些。”大小姐说完,又对身边一起出来的老汉说道:“黄伯,你扶他到屋里去吧。” 叫黄伯的老人扶起孙旭东,向左边的草房走去,孙旭东从大小姐身边走过时,看了她一眼,正好碰到大小姐满是关切和怜惜的目光,不由得由中一动。眼睛的余光扫过阿福时,只见他满眼恶毒地瞟着自己。 阿福看着大小姐对孙旭东充满关切的神态,心里酸溜溜的,暗暗咬牙切齿:总有一天老子要弄死这个贱奴隶。 第四章 大小姐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受的是些皮外伤,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此时已是夜晚,既没钟更没表,不知到了什么时间,按照经验猜测,应该是九点钟左右。 这是一间又矮又小的草屋,孙旭东如果站直了,随时都有撞头的危险。屋子里没床没桌子没椅子,只有一个地铺,铺着干草,上面铺着几张兽皮,也没有被子,所有的家什少得可怜,都是放在地上。 真是一天奇异的经历,孙旭东躺在草铺上慢慢理着今天一天的头绪,看来帆没有说假话,我是要付出代价的。只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自己还要从奴隶做起。想到自己不再是那张讨厌的脸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感觉真好。就凭这一点,这点子苦实在不值一提。 从关不严实的门缝里吹进冷冷的风,孙旭东哆嗦了一下,看来还是初中的历史老师说得对,万恶的奴隶主榨干了奴隶们的每一滴血汗,妈的,连床被子都没有。下午肚子就饿了,又过了这么长时间,空空的胃里好像总是有一只手伸出来管他要东西,真是难受。孙旭东坐了起来,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朝外张望,他想看看是不是能找到厨房,这又冷又饿的滋味实在难熬。 外面除了有一点朦胧的月光,两排草屋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东头两间瓦房里有昏黄的灯。看来草房里住的都是跟自己一样身份的奴隶,那瓦屋里住的莫非就是奴隶主?如果是在自己来的那个世界里,厨房是很容易分辨得出的,因为一般都会油烟机的出风口。但在这儿从外表实在是看不出哪儿是厨房。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妙。孙旭东又躺回到草铺上。 这个世界还处在奴隶制的时代,在中国应该是战国以前,那我来到的这个世界到底是哪个朝代呢?这个最需要搞清楚的问题却一直让孙旭东迷惑,因为景将军口里的大鑫,孙旭东就是想破脑袋也是不明白的。君武,这个名字不错,比之孙旭东这个富有时代特色的名字好像还要强些。身材和以前的我是差不多的,都是高大壮硕的身材。只不过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从下午挨揍时那位大小姐的眼神来看,应该是个帅哥。只要一想到这个,孙旭东心里就高兴,毕竟当帅哥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肚子饿得实在太难受了,这个孙旭东是有经验的,以前当特种兵野地生存训练的时候经历得很多。他知道,最有效的缓解方法是睡觉,等睡着熬过那个坎就会好得多,就像长跑一样,跑过了极限就不再觉得难受了。收起杂念,孙旭东闭上了眼睛。 饿极了的孙旭东敏感地闻到了一阵羊肉香,意识刚醒时他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睁开眼看见眼前蹲着一个人才知道是真的,他一把坐起来,想看清是谁,那人却轻声说话了:“君武哥,饿了吧?亏你饿着肚子还睡得着。” “大小姐?”孙旭东匪夷所思,这可是一、二千年前哪!古代的中国男女可是讲究授受不亲的啊。哦,说不定此时还不是儒家一统天下的时候,可是也不至于一个大管家的小姐半夜三更跑到一个奴隶住的草屋中来呀。 “你被揍傻了吧?叫我大小姐,快吃吧!”大小姐用娇嗔的语气说道。 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孙旭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心中大乐。难怪君武这小子身为奴隶还一身膘肥体壮,原来有人半夜进补。这下不能再客气了,再客气反而要露馅。已经被饥饿折磨了半天的孙旭东嘿嘿笑了一声,伸手就过去抓起一块羊肉,丢入嘴里大嚼。 大小姐倦着腿坐在铺上,两手互抱歪着头望着孙旭东说:“今天被那个臭不要脸的阿福打疼了吧?” 天黑,孙旭东看不见大小姐脸上的表情,只要听她说话的语气,想必是心痛加上怜惜加上关切,让他心里很感激君武,也不知他是怎么混的,一个奴隶竟博得了大小姐的青睐。一边继续大嚼一边含混着答道:“没事。” 看着孙旭东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小姐吃吃地笑着:“别急,我吃过了,不会跟你抢。怕爹知道,我偷偷到黄伯家里炖的呢,好吃吗?” 囫囵吞枣的孙旭东还真没细细品尝,真是的,这可是几千年前的羊肉哇,吃的是从没经过化肥农药污染的水草,如此吃法可真是暴殄天物了。他控制了一下速度,咂咂嘴,“香。” 吃完最后一块羊肉,孙旭东很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咯。大小姐轻轻喝道:“作死吗?不怕别人听见,你轻点。”说完收拾了装羊肉的陶碗,放在一边的地上,问孙旭东:“君武,那张弓真是你用羊羔子换的?”说着坐在孙旭东的身边。 “不是,那个..阿福他胡说八道,弓箭是我用狼换来的。” “狼?你今天又猎到狼了吗?” 又?看来这个君武也还不错,肯定不会是第一次跟狼打交道。 “嗯,四只。” “四只?狼呢?” “换弓箭了。” “四只都换了?” 孙旭东觉得不对,估计今天跟景将军做的一笔亏本的大买卖。果然,大小姐一哂:“吹牛吧,四只狼才换一副弓箭?我不信。” “嗯...是四只,他要给钱我没要。” “笃”地一声,大小姐攥起手指给了孙旭东一爆栗,“你真是越来越傻了。谁跟你换的,明天去找他要回来,换副弓箭一只狼足够了。” “哦,可他是个大将军呢。” “将军,哪个将军?” “景将军。” “景将军?你见到景将军了?” “是啊,几百兵士都是叫他景将军。”孙旭东怕她不信,在人数上运用了一下数学运算。 “他见你都说什么了?”看来景将军是个妇孺皆知的人物,大小姐根本不问他长的什么样。 “他看见打死的狼,夸我是小壮士呢。” “真的?他真的夸你是小壮士?” “嗯,他让人赏了我钱呢!”孙旭东从怀里掏出那串刀币,大小姐接过去就放在怀里:“我先替你存着,再后来呢?” “后来他问我狼卖不卖,我说你要就送给你。” “对,既然是景将军,送几只狼算不了什么。”――不但是妇孺皆知,而且受人爱戴。“后来呢?” “后来他要给我钱,我没要啊。他说不能白要我的狼,我就管他要了弓箭。”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就给了我弓箭,带着人扛着狼回去吃烤狼肉了。哦,他看了一下我这里,说真可惜。”孙旭东指了一下自己的肩头。 “哦。”大小姐长长地哦了一声,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以为景将军会想带你走呢,唉,就是景将军也不能坏了规矩。君武,你不失望,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下次说不定会碰到赵将军,蒙将军呢,就把你带走了。” 看来,大小姐是知道景将军为什么说可惜的,孙旭东想着大小姐的话,他自己也能隐约地猜得到,或许在这个滞留时空的国度里,奴隶除了农耕和放牧,其他什么事都不允许做,甚至是当兵打仗。可是在孙旭东的脑子里,奴隶社会里奴隶是可以参军打仗的呀。 见孙旭东在沉默,大小姐大概以为他正处在失望的伤心难过中,便有意调节一下气氛。伸手轻轻摸着孙旭东的脸说:“他们今天没有打到你的脸吧?”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孙旭东一阵兴奋,嘿嘿,不但是脸变了,还有个红颜知己,帆的安排真是有声有色。只不知,昨晚还和自己缠绵的帆会不会吃醋?既然让我顺其自然,想必不会吧。趁着大小姐的手摸到自己嘴边,伸手一把按住在自己的唇上,用力地亲吻了一下:“没有,我用手护着呢。”真想知道那个君武和大小姐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大小姐作了一个大出孙旭东意料的举动,用手摸向他下午弓起身子才得以安然无恙的工具。用令孙旭东听得心摇神动的声调嗲声问:“这儿呢?” 仿佛是在部队训练时听到队长响亮的“举枪”口令,孙旭东立即有了反应,心脏临时抽出两股高压强的血液一股冲向大脑,一股冲向工具。 大小姐手中摸到了充实的感觉,吃吃地笑了,轻轻偎依在他身上。孙旭东鼻子里闻着少女的体香,身上感受上温柔的爱抚,心脏以每分钟N次的狂跳令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大小姐倒在草铺上。 孙旭东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亲吻让大小姐娇喘连连。隔着衣服的感觉就像是穿着雨衣洗澡,他伸手想解去自己裤腰上的麻绳,费了很大的劲却怎么也解不开。不由得一阵火起:君武这小子穿裤子时这结是怎么打的?自己的解决不了,便想伸手去撩大小姐的上衣,大小姐用手挡住他,说了声“不要。”关于这个“不要”,孙旭东曾听田青无数次的解释过――这时的“不要”所表达的真实意思正好是它的反义词。搬下大小姐的手正想进一步时,大小姐“腾”地坐了起来,“啪”地打了他一耳光。 “君武,你想害死我们吗?”刚刚还春情勃发的大小姐忽然变得疾言厉色。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孙旭东茫然失措,心跳骤减,其结果是变成了一台抽血机,将派往大脑和工具的血液瞬间又抽了回去,望着大小姐发呆。 喘息未定的大小姐又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爆栗:“君武,你还是个奴隶呢,要想和我那样儿,等你混个人样儿再来。否则,哼!”拿起地上的陶碗,理了理被弄乱了的头发,扔下还在发怔的孙旭东,昂着头开门而去。 第五章 被俘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喔~”一阵鸡啼过后,“哐、哐”两声破锣响,阿福扯着嗓子站在院子中在喊:“鸡打鸣了,起床啰,起床啰!”孙旭东睁开沉重的眼皮一看,天还没亮,闭着眼睛想起了儿时课文上的周扒皮。 “君武,你个贱货,没听到鸡打鸣吗,还敢挺尸。”阿福见孙旭东屋里没什么动静,大声喝道。 唉,也不知道君武这小子怎么跟阿福结上梁子了,老是跟他过不去。孙旭东掀起裹在身上的兽皮,慢慢爬起身,走出草屋。 “你奶奶的,磨蹭个球?”出门就挨了阿福一鞭子,孙旭东心头火起,却看见每个从草屋出来的人都在屋门口挨鞭子。压下怒火,看来这是奴隶每天早晨的晨课。 天麻麻亮时,院子中分成两摞站满了男女老少各色奴隶。孙旭东粗略估算一下竟有七、八十人之多。大家排好队后,大管家才从瓦房里出来,阿福忙迎上去:“大管家,人都到齐了。” “嗯,阿福,和昨日一样,你把今天的人手派一下。”大管家说罢一挥手转身回屋。 “是。”阿福低眉顺眼,恭敬地答道。转过身来立即神气活现,昂着头对站着队的奴隶高声说道:“平奴继续翻地,割马草。军奴在后庄挖鱼塘。要还是跟昨天一样挖不到一尺,把你们这些该死的都剁了喂鱼。”说完阴笑着对孙旭东说:“君武,观音坡的草都啃光了,你还跑到那儿去放羊,今天再往前走点,到前山去,那儿草多。” 前山?没听说过。 阿福见孙旭东没吭声,上前来抬手就是一鞭子:“你是哑巴了还是昨晚没吃饭哪,说话声跟蚊子似的?”孙旭东头稍偏让鞭子打在破羊皮袄上,怒火中烧,真想一个窝心脚踹死他。强忍怒火答应了一声,阿福阴毒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领干粮。” 阿福一挥手,一直站在边上的六名奴隶抬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柳条筐和一个大木桶走到院子中间。分成两摞的奴隶们开始在柳条筐前排成长队。 柳条筐里装的是窝头,木桶里装的是水。窝头每人六个,水一葫芦。轮到孙旭东领窝头时,他发现排在另一摞的奴隶们领的是白面窝头,而他们这一摞领的却是掺有棒子面的黑窝头。妈的,都是奴隶,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孙旭东心里大是不忿。 领完窝头拿出葫芦灌足了水,孙旭东故意磨蹭着,等着叫小山的牧牛奴隶赶着牛群出了院子,才背了弓箭拿了羊鞭到羊圈放出了羊群,带上四只猎狗赶着羊群紧跟着出了院门。 身后的阿福冷眼看着他出了大院,撇着嘴和身边的一个汉子相视一笑。 一出院门,四只猎狗各司其职,一边两只守护在羊群的两边。孙旭东手拿羊鞭走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牛群,上了大路,前面的小山站在路边,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奴隶,身上的衣着跟孙旭东差不多的寒碜。黑黑的皮肤,一双眼睛倒是贼亮的。等孙旭东捂着鼻子走过来对他说道:“君武,前山那儿经常有白国的军队出没,我们都是白国的军奴,要让他们抓到就完了,你要小心哪。” 白国?这又是一个什么国家?我还是白国的军奴?孙旭东觉得头大,不如乘着这机会问问小山:“你怎么知道?白国到前山干什么?” “前几天我在前山牧牛,看到过两营白国的士兵抓了不少鑫国的人,用绳子串着往济城那边去呢。还有几路斥候跑都到前山边上了,幸亏我发现得早,把牛群赶到山背面的山洼里去了,不然就惨了。” 孙旭东明白些了,白国、鑫国是处在这个滞留时空的两个国家,并且经常有些小摩擦。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就是两国边境交界的地方。 小山见孙旭东低头不语,看了一下本就无人的四周趴在孙旭东耳朵边说道:“我看阿福让你今天到前山没安好心。” “是啊,这小子不知怎么了,老是看我不顺眼。” 小山诧异地瞟了他一眼:“君武,你装傻么?你不知道阿福喜欢大小姐?”一眼看见孙旭东背上背着的弓箭,眼中显露出艳羡的神色道:“你这张弓哪儿来的?真漂亮。” 听小山这么一说,孙旭东也记起阿福昨天下午阿福的眼神。原来如此,那小子是在吃我的醋。背上取下弓递给小山,看着他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要不是自己也要用,真想送给他。想了想从箭壶中抽出三支雕翎长箭,小山接过长箭满脸喜色,**自己的箭壶后说道:“君武,你今天去前山,不如直接把羊赶到山洼里去,拚着让阿福责罚也比丢了命强。再说,前山狼也多。”说完紧跑几步追赶他的牛群去了。 到了昨天放羊的观音坡,小山赶着牛群从小树林中的一条叉路走了。四条猎狗都停足抬头望着孙旭东,听小山说得邪乎,不如今天还在这儿放一天,阿福又不是什么千里眼、顺风耳,未必会知道我没去前山。想想还是算了,那阿福既然是吃醋,肯定处处找茬,说不定真的会赶来看看,常在大小姐面前挨揍,可是有失男子汉风度的。还是往前去找找前山吧。见孙旭东不停步,四只猎狗驱赶起羊群顺着大路继续往前。孙旭东暗暗称奇,真不知这猎狗是怎么训出来的。 七、八里地过后,路边不远处有座山坡,比昨天的观音坡要大很多,有几条小路从山脚下可以插到大路上来。孙旭东朝路前方眺望了一下,前面都是平地,没有山了,心想这应该就是前山了。 到了叉路口孙旭东停住脚步,四只猎狗汪汪叫了几声,驱赶羊群拐上小路上了前山。这儿的草确实比观音坡的草要茂盛得多,有些长得密集的地方草深齐腰,只是大多已枯黄。山上几乎没有一颗树。靠路的一边向阳,现在是深秋的早辰,虽然太阳已经露了脸,但刚刚走路出的汗还没干,现在站在山上,小风一吹,孙旭东还是感觉有点凉嗖嗖的。 牙刷牙膏显然是不可求的奢侈品,孙旭东用葫芦里的水漱漱口,开始吃早饭。和昨天晚上的羊肉比起来黑窝窝头很难下咽,但它就是今天一天在外面的主食,奴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啊。 呆坐了一会,想起小山的话,觉得还是照做的好,羊群在山上,几里外都能看得见,要真被那个什么白国士兵发现了,正事还没干就丢了小命可就不划算了。他站起身,拿起羊鞭子和猎狗一起把羊群往避开大路的山后赶去。 一切安顿妥当,孙旭东打了个哈欠,昨晚一直都没睡好,尤其到了下半夜,把几张兽皮都裹在身上还是有些冷。孙旭东觉得最初的兴奋已经开始在消退,这样的日子真要过个十年八年的那可就太难熬了。 眯着眼睛想睡一会儿,可这儿背着阳光,风也挺大,孙旭东觉得阴冷。起身看了看羊群被四只猎狗守卫着正在安静地吃草,自己只要不是离得太远,即使有狼一类的食肉动物过来,听到狗叫就赶过来应该来得及。他转身往向阳的山前走去,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山前,孙旭东找到一块光秃秃的岩石,对着风向的位置有一块突起,既避风又向阳。孙旭东解下箭壶放在岩石上,头枕箭壶,耳听着漫山而过的风声,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罩住了罩住了!”一阵大叫声惊醒了孙旭东,睁开眼,眼前是一道道打着结的绳索,他感觉到全身都已经被缚住,那是一张专门用来缚人的绳网。孙旭东大吃一惊,猛地挣扎而起,两边操网的兵士卒不及防,被绳网带着差点摔了跟头,惊声高叫:“快来帮忙,这小子力气太大。”立即有几名兵士上前,七手八脚地拉紧绳网。这下,孙旭东挣扎出来的空隙立即**网的兵士们收紧,直至动弹不得。 几名兵士抄住绳网,把紧紧缚住的孙旭东提着站了起来,操网的兵士喘着大气说道:“这小子劲可真不小。”孙旭东眼睛被紧缚的绳网挤得只能开一条小缝,要转头才看到除了拉网和操网的兵士外,还有二、三名兵士在稍远的地方。兵士们身上的盔甲和昨天看到的兵士差不多,不过式样却大不一样。 “什长,是个放羊的羊倌。”抄住风绳网的一名兵士说道。 “管他放牛的放羊的,只要是个人就行。”一脸胡子的什长答道。“既是放羊的,羊呢?喂,小子,你放的羊呢?”什长说着走上前来问孙旭东。 孙旭东正在暗暗晦气,眼前这一伙兵士个头都只到他鼻子跟前,自己睡得太死了,直到人家绑了才醒,几年的特种兵真是白当了,看来早上小山说得确实有道理,那个叫阿福的是成心要害自己,妈的,这样的小人,日后有机会一定要给他点着色看看。 “山后有动静!”一名持戈的兵士叫道,话未落音,一只猎狗从草丛中突然疾扑而出,持戈兵士躲闪不及,被猎狗扑个正着,惊慌大叫倒地。余下兵士急忙各挺手中兵器上前,猎狗甚是机警,一见人多,扭身即向后山逃去,一路汪汪大叫。 “追!”什长大叫一声,手中剑一挥,六、七名兵士在齐腰深的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后山追去。 倒地的兵士光着头捡起掉在地上铜盔爬起身,张惶着说道:“什长,鑫国的景皓加紧了防备,咱们还是抓了这个羊倌赶紧回济城的好。” “那你去喊他们回来,老子昨晚这眼皮跳了一晚上,别真他妈的出了事。”什长思忖了片刻,说道。 兵士答应了一声,朝后山跑去传令。却从后山传来一阵人喊狗叫,想必是人狗交了上手。孙旭东不禁心中难过,在手持武器的兵士跟前,四只猎狗肯定要吃亏的。 果然,过不多时,兵士们都回来了,手中的兵器上沾着殷红的血,最后两人合力拖着一匹猎狗的尸体。 孙旭东暴怒了,发狂般地挣扎,两个抄网的兵士用尽全力方才按住。那什长瞪了他一眼,上前踢了他一脚,喝道:“你他妈还倔,在绳网外再加根绳子,捆结实了咱们回济城。” 第六章 苦役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大路继续往西,过了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后,被横躺在一辆战车上的孙旭东远远就看见一座城池。这是一辆单马拉动的小型独辕战车,在孙旭东的印象中,它很像是古代春秋战国时用的战车。再看兵士们所持的武器大都是青铜所制,这些都附合那个时代的特征。 走得近些,便可见城头插着一面大旗在迎风招展,旗上绣着一个隶书写就的‘白’字。孙旭东糊涂了,他曾学习过一点书法,知道隶书应该是汉代才有的,怎么现在就有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确实是被白国的兵士俘住了。他记起了早上小山跟他说的,他们俩都是白国的军奴,被抓就完了。看来这回是凶多吉少。 走近城门,城门头上仍是用隶书写着“济城”两个大字。城门和城墙基本都像是战国时的格局,这到底是什么年代啊,真让人搞不懂。细看城墙孙旭东吓了一跳,城墙上钉了无数的木桩,每根木桩上面挂着的竟然都是人头。这真是一个野蛮的时代。 进了城门,里面异常嘈杂,人声鼎沸,孙旭东努力地转动一下头,只见无数衣衫褴褛的民工脚上戴着脚镣正背着整块的条石,在众多兵士皮鞭的督促下缓步向城墙上背去,他们正在修城墙。 孙旭东一直在挣扎着,却被那绳网收得更紧。几名兵士又踢又打抬着他进了一座扎着众多牛皮帐篷的军营里,几个人一起动手,先替他戴上了一付粗糙的铁镣才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两只手却仍然紧紧捆住。一个头盔顶上插着一根野雉翎的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什长连忙迎了上去说道:“禀队率,咱们今天捕了一个壮羊牯,顺手还猎了一只狗回来。” 什长,孙旭东顾名思义,知道应该就是管10个人的小队长,放到来的世界里就是部队里的班长一类的,不能算是军官。队率是个什么官呢?总不会这个人名字就叫队率吧? “哦”那个叫队率的军官走上来,围着孙旭东转了几圈,和景将军一样,他一把扯开了孙旭东身上的破羊皮袄,嘿了一声说道:“还他妈是个白国的军奴,还带的啥脚镣?直接拖出去砍了。狗让伙夫炖了,大伙儿吃狗肉。” “是。”几个兵士见队率发话,上前架起孙旭东就走。 孙旭东顿时头脑一片空白,真是命苦,好不容易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还没进入角色就如此完结了?这也太过窝囊废了吧?他突然瞪圆两眼虎吼了一声,两肩用力甩出,将两名紧按着他的兵士摔了一个大马趴。 余下的几名兵士大惊失色,一拥而上将他紧紧按住,什长看着孙旭东健壮的身材,扭头对队率说道:“队率,咱们这队督工的城墙还差得远了,这羊牯长得壮实,背石料再合适不过。眼下鑫国那边加强戒备,抓一羊牯也不容易,您一刀把他砍了痛快,修城时限到了,到时完不了工,屯长大人追究下来总有些麻烦。我看,不如留着他一条狗命,等修完城墙您再看着办。” “老子平生最看不起打仗当了俘虏还赖着不死的人。他老子是鑫国军人,当了俘虏却还给人作奴隶,这种人哪里配有后代。”队率拿眼瞟了一眼孙旭东,“不过你说得也对,城墙修不完,屯长那儿须说不过去。这样吧,也别轻饶了他,先揍这小子几鞭子,再让他去背石料。” 孙旭东被紧按在地上,虽听那队率说得难听,不过那可是在骂别人。既然不杀自己,不如省省力,心中暗骂了无数次后,不再挣扎。 “是,按队率吩咐的办。”什长答应一声,对手下兵士一努嘴。 ********************************************************************************************************************************************* 鑫国前山坡下的大路上,阿福带了一名汉子,两人骑着快马了前山脚下。阿福勒住马,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在山坡上仔细搜寻了半日,并未看到一只山羊。他呸了一声跳下马背,对随着下马的汉子说道:“君武这小子耍奸,看来躲到后山洼里去了,咱们上去看看。” 两人上山,汉子眼尖,一眼就看见草丛中被踩扁的箭壶,捡起来递给阿福,阿福一看正是孙旭东昨日新得的箭壶,心中大喜,示意汉子继续往上。待到孙旭东睡觉的地方时,那汉子又一眼看见了草丛上的血迹,叫道:“福爷你看,这儿有血!” 阿福把沾血的草一把扯断,放在鼻子底下闻闻:“一股子膻味,不是人血。”放眼一望地上的草被踩得乱七八糟,好像曾有过不少人:“快,咱们到后山看看去。” 两人跑到后山,山洼里两只猎狗迎上来,在阿福腿边蹭着。阿福再往前走,一只受伤的猎狗正躺在草丛里喘粗气,却不见孙旭东的人影子。同来的汉子见状,说道:“福爷,我看君武这小子肯定被抓了。” 阿福点点头,阴笑着说道:“跟老子对着干,没什么好果子。你把羊赶回去,我先回去报信,倒要看看大小姐这回死心不死心。” 那汉子缩着脑袋看了看四周,担心还有白国的兵士在附近,想出声推脱,见阿福一双眼狼似的盯着自己,只得答是。 阿福满脸兴奋之色,飞跑下山后翻身上马,带着另一匹空马向西绝尘而去。 没被砍头,孙旭东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回去了怎么见帆?被几名兵士带着去抽鞭子,兵士们还要他背石料,下手并不重,基本上是做做样子,糊弄一下队率大人罢了。 孙旭东被带到城门东侧的一段城墙边,交给了一个叫吊的工头。吊管着上百号人,却是身先士卒,脱光了膀子在干,露出一身发达的肌肉。孙旭东发现他的肩头上也有一个印记,不过是黑色的。吊走上前来有些惊异地看了孙旭东一眼,握拳捶了捶他鼓起的胸膛:“不错,是只壮牯子,跟着老子干,别给老子丢份子。把这破袄脱了去。”不等孙旭东说话,一把就扯开了孙旭东围着羊皮袄的带子,剥下了他的羊皮袄。转过身看清了他肩头的印记,哼了一声说道:“军奴。”一指边上一堆上百斤一块的长形石料:“限午饭前背上城墙,不然让你死得很难看。” 这是今天第N次听到军奴这个词了,却不知道有什么含义,奴隶就是奴隶,难道还分等级? 奶奶的,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孙旭东暗骂了一声。只得学着别的奴隶一样,拿了一个背石头用的兜子背在背上,走到吊指定的那堆石料边,两名幸灾乐祸的奴隶抬起一块最大的石料,猛地搁在背兜里,巨大的重量将孙旭东压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用尽力气稳稳站住了,一步一步顺着通向城墙顶的台阶向上走去。原本打算压这小白脸一个马趴的两个奴隶惊奇地大睁着双眼:这小子是人还是牛哇? 吊冷眼看着孙旭东将那块巨大的石料背上了城墙,心里却是暗暗在佩服不已,这块巨石近三百斤,如果是自己背最多能在平地上走几步,要似他这般背上城墙万万不能。 中午开饭时,吊指定孙旭东的任务还有十几块石料没有完成,心里正着急,没想到吊大声命令另外几个奴隶帮着他一块儿背上去了。午饭也是黑、白窝头,不过不定量,几大筐窝头抬上来,管饱。还有几个大木桶盛着菜汤,上面漂着七、八把木勺。中午天有些热了,不少人都是光着膀子,孙旭东发现和自己一样肩头有着火红色的印记的都是奔向黑窝头,而像吊一样黑色印记的奴隶都是奔向白窝头。这回他很自觉,正准备走向一个黑窝头筐,却被吊喊住了,对他一招手,让他过去一起吃白窝头。 吊边上一个奴隶看着孙旭东肩头的印记,对吊说道:“吊头,这家伙可是军奴啊,凭什么跟我们一起吃白窝头?” 孙旭东大怒,好不容易脸好了找回点自信,却还是被看作低人一等,瞪了那奴隶一眼刚想饱以老拳,就见吊斜着看了那奴隶一眼,指着一块和孙旭东第一次背上城墙差不多大小的石料说道:“什么他妈军奴不军奴,谁要能把..那块、那块石料一个人背上城墙头,就跟老子吃白窝头。”说罢又一指窝头对孙旭东说道:“吃。” 窝头的黑白无关紧要,但这一份尊重确实难得,吊的举动让孙旭东感动得差点要掉眼泪,他挑衅地瞟了那奴隶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上前抓起一个窝头塞进嘴里大嚼,一吃才知道,这白窝头比早上吃的黑窝头要好吃得多,心里对吊更是感激。 吃过午饭,督工的兵士拿着鞭子就来催工。吊拉着孙旭东走上城墙头,对两个正在抹砂浆砌石的奴隶说道:“这家伙今天第一天来,帮你们打个下手,别太累了。”转身又对孙旭东说道:“第一天干这种活要悠着点,等习惯了就无所谓了,你不要瞎逞能。” 累了一上午的孙旭东正愁着下午的日子怎么挨,听完吊的话后真是感激涕零,心中暗定,他日若得富贵,必与此人共享之。 有吊的关照,下午的活儿很轻松。孙旭东发现这儿的水好象是紧张资源,干这么重的活儿,给奴隶们喝的水哪怕不是军奴的也少得可怜。另外抹浆用的水,基本都是呈水泥浆态。这些都足以说明水在这儿是不可多得之物。 天黑时开了晚饭,主食和中午一样还是窝头,但菜汤上面却漂着些肥肉,奴隶们一哄而上,争抢木勺,没抢到的直接用手去捞,虽然烫得呲牙咧嘴也一往无前。 毫无经验的孙旭东不知所措,自是一无所获。吊捞着了好几块,看着发呆的孙旭东,咧嘴一笑,大方地分了一半给他。 晚饭后奴隶们整队回营,正在建设中的城墙则由一队队兵士看护。回到城西角的奴隶营,孙旭东被分到一个住着十几个奴隶的草棚中,睡在没有门的门边。没有一滴水可供洗浴,累了一天已经筋疲力尽的奴隶们大都一头倒在地草铺上呼呼睡去了。 虽然累了一天,孙旭东却睡不着。被铁镣磨破了皮的两脚火辣辣地痛,第一次戴着这劳什子睡觉也实在是不习惯。鼻子里闻着奴隶们身上发出的酸臭味道,孙旭东大睁着两眼望着草棚外,漆黑的夜空中几颗不知名的星星在闪烁。他回想着两天来奇怪的经历,自己只是灵魂来到这个世界附在他人身上,不知道来的世界中还有没有自己,说不定那个叫君武的灵魂和自己调了一个个,如果真是这样,试想一下在来的世界里君武一觉醒来,面对满目疮痍的脸一定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第七章 吊(一)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孙旭东的遐想,黑暗中一条黑影慢慢走近,从身形上看,好像是吊往这边走来。孙旭东连忙闭上眼睛假寐。 黑影到了跟前,踢了孙旭东一脚,轻声说:“起来,跟我走。” 确实是吊,孙旭东爬起身,全身酸痛。跟着吊往西走去,回头确定一下自己的草棚的位置,营中草棚众多,都是一样的式样,不要回来时弄错了。 到了奴隶营的尽头,围着的木栅栏上挂着灯笼,有兵士手持长矛在游弋。吊进了一个小些的草棚,孙旭东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有门的单身草棚,只有吊这样的工头级别才能享受得到的。最为难得的是里面竟有一盏菜油灯,地上铺着的是新草,很厚。比之自己睡的草棚,可算得上是星级宾馆了。 吊让孙旭东坐下,坐草铺下拿出一块破老布后撕成条状,帮他把铁镣和脚能接触的地方用老布缠上。孙旭东看着五大三粗的吊笨手笨脚地弓身给自己缠铁镣,脑子里映出了小时候父亲给自己系鞋带的情形。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小姐和小山,每个人象是都对自己怀有敌意,眼下的吊竟如长兄慈父一般关照着自己,再也忍不住,顿时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吊为他缠好了铁镣,坐在草铺上,见孙旭东偷偷抹泪,嘿嘿笑了:“怎么像个娘们?是不是脚很痛?” 孙旭东眼望着满脸沧桑的吊,觉得他眉目间依稀有点像田青。心里估算着吊的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对于君武也就是眼前自己的确切年龄并不知道,但从景将军说的小小年纪来推测应该也就是十八、九岁吧,称吊一声大叔应不为过。 “吊大叔,我...”孙旭东想说些感激的话,一时却说不出来。 吊大手一挥,“知道我为什么要特别关照你吗?” 这正是孙旭东想知道的,他摇摇头。 “我也是鑫国人,原本住在都城咸城,是平民。”吊眼望着闪烁不定的灯火缓缓说道:“祖传的技艺,技兼冶桃(冶古代中打制箭镞、戈等兵器,桃专指铸剑),家里几代都在咸城的兵器作坊为国工。” 一听吊在说自己的身世,孙旭东暗暗高兴,因为可能会说到自己急于想知道的情况,连忙聚精会神地细听。 “自我祖父开始,我家便掌握了铸造加长铜剑的秘诀。一直以来就只为鑫国的王公贵族们铸造长剑,这原本可以让将士们在疆场大展神威的长剑,却只能成为王公贵族炫耀身份的腰间饰品。除了他们,如非王命,其他任何人都不许拥有加长的铜剑。” 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祖父渐渐厌倦了为他们铸造这没用的兵器,便封炉不再铸剑。可那些王公贵族们却不依不饶,逼着他开炉铸剑。祖父情急之下,推脱说以前能铸长剑是因为有剑仙附体,现在附体的剑仙走了,再也铸不出了。如此一说,那帮人也只好悻悻而回。那一年我十岁,我弟弟还不到两个月。” “三年后,一位名满天下的剑士,从田国赶到咸城,求我祖父为其铸长剑。起初祖父一口谢绝,没成想剑士在我家门前跪求三日,不饮一滴水,不食一粒米,终昏绝在地。” “祖父将剑士救起,赠金劝其回田。剑士又出门跪在门前,不饮不食,直到二次昏绝。祖父无奈,问他要长剑何用,剑士道他不满白王的暴政和一心兼吞天下的野心,要孤身犯险,求祖父为其铸长剑后去刺杀白王。” “祖父思忖了一夜,只道剑士得剑后如果真能刺死白王,确实是为天下人除一大害,从此天下少了不少的纷争,各国无须再去穷兵黩武,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不正是铸剑桃工的最高王道吗?剑士要刺的人是白王,不也正是我鑫国多年的宿敌吗?” “第二天,祖父开启了封闭了三年的铸剑炉,用了十几天的功夫铸出了一把加长铜剑。铜剑临出炉时,祖父喝令我父亲用木锤猛击其胸,吐前一大口鲜血喷于长剑之上为长剑发红。当时不懂事的我和弟弟在一边吓得大哭,因为以前的长剑发红都是用鸡血来做的。” “剑士带着长剑离开了咸城,三个月之后,从白国都城邺城传来了有人行刺白王失手,当场自戕的消息。祖父暗暗叹息了一回,浑没想到此事给我家带来的祸患。” “又过了两个月,白国十万大军压境,当年已入致政之年的老鑫王一向懦弱,原以为白王又是来索城要地,没想到白国十万大军只是要鑫国交出为刺客铸剑之人。” “祖父所铸之剑天下无双,白国人一见便知。为一人而息干戈鑫王自是愿意从命,更何况还有几年前让祖父铸剑而未得的王公贵族们在一边煽风点火。当晚即派甲士围了我家,除了我娘带我外出得以幸免,其他一家老小近二十口子全部被抓,次日全部交与白国。” “白国国君将我全家押到都城邺城,并未加害。只要我祖父开炉为他们铸剑,为剌客铸剑之事即可既往不咎。我祖父佯装答应,开炉时率我家男丁十三人纵身跃入烈火雄雄的铸剑炉。这其中就有我不到四岁的弟弟呀。” 灯光中,两行清泪从吊的眼中流出。如此惨剧,以前只在小说或是电视中看到过,眼下即活生生地在眼前,孙旭东也不由暗暗跟着他难过,看来人不可貌像,吊绝不是像他的外表一样的粗鲁汉子,他应该是一个身怀绝技、经历坎坷而内秀其中的人。 吊沉默了多时,张开大手抹去脸上的眼泪,继续说道: “白王得知自是大怒,将我家女丁一律打成贱奴,永世不得脱奴籍,我娘得知后投井而死。自此后,原本三代同堂的我只得改名换姓,一个人四处飘零,不敢以家传技业谋生。直到二十岁才在济城落下脚,开炉为人打制农具度日。三年前白国侵占了济城,我被打为奴隶,在肩头烙下了印记,发到这儿修城墙。”你说完沉默了一会,用温和的目光望着孙旭东道: “你嘴角的一颗痣很像我弟弟,他死的时候太小了,眉目我已淡忘了,只记得这颗痣,不过要论年岁你们应该差不多大。” 孙旭东恍然大悟,原本是君武嘴角的一颗痣让吊如此关照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只知道自己的脸变了,却还没有机会找到镜子一睹自己的尊容。看来嘴角有颗给他带来幸运的痣,让他想起了那颗著名的“幸福痣”。吊的叙述中带来了不少的信息,但他还想知道得更多。 “那我叫你大哥吧。”吊看起来很高兴地点点头,“那我认了你这个弟弟。你在家是干啥的?” “我是放羊的呀,你不是叫我羊牯吗?” “哦”吊呵呵地笑了:“这儿管捕来做苦工的奴隶都叫羊牯。” “原来如此。”孙旭东也笑起来。“你是军奴,那是你父亲还是祖父被白国俘过?”吊又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吊诧异的看着他,“你家是在哪里?” “嗯...”一无所知的孙旭东不如何回答,愣了半晌。吊见他吞吞吐吐,原本很热忱地望着他的眼光,慢慢变得冷淡:“哦,你不想说就算了吧。” “大哥,我得了失忆症!”孙旭东脸上做出一片痛苦的表情,临时想出来一个搪塞之计。 “失忆?失忆是什么意思?” “两天前我在山上放羊,被山石绊了一跤,跌倒时头在山石上碰了一下,醒来后以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 吊听着有些吃惊,问道:“事都装在心里,你的头碰一下怎么会忘了?” 古人以为记忆是存放在心里的,所以有心想事成等成语。这是个医学问题,孙旭东一时半会儿跟吊解释不清,只好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醒来后心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吸取教训,这次他说心中而不说脑中。说完满脸诚恳地望着吊。 “哦”吊像是看着出土文物一般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宽厚地笑了:“你总不会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吧?” “他们都叫我君武。”孙旭东见吊相信了,暗暗高兴,这下发挥的余地可就大了,无所顾忌,什么都可以问。 “大哥,现在是什么朝代?”这个问题很重要。 “看来你真是全忘了,倒是头一次听说摔一跤不掉东西掉心思的。呵呵”吊还是有些匪夷所思,“现在是什么朝代?现在是一个天下大乱、黑白颠倒、无廉无耻的朝代。” 这也太笼统了吧?一头雾水的孙旭东真想直接问现在是中国历史上的哪朝哪代?想想不能,对吊说道:“大哥,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给我从头说说吧。” “嗯,”吊答应一声,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我们本应该都是大忌王朝的子民。四百年前,大忌王一统天下,那时天下太平,老百姓们安居乐业。大忌王为表彰有功的臣子,分封了一百零八个大小不等的诸侯。” “被分封的诸侯,初时尚能相安无事,后来就经常有些纠纷摩擦。开始还有些顾忌大忌王,诸侯们只是小打小闹,两百年过后,大忌王日逐衰落,非但无力再干涉诸侯间的倾轧,连自身也朝不保夕,要看大诸侯们的眼色行事。自此诸侯们大鱼吃小鱼,每日里东征西伐,攻城掠地,用治下子民的鲜血和生命扩大自己的领地。百年一过,一百零八家诸侯中有的丢了领地成了人家的奴隶,有的被外姓分裂篡了侯位。” 第八章 吊(二)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吊继续说道:“纷争到了至今日,大小诸侯还剩十七个,大诸侯们每天还是纷争不断,相互觊觎,算计着灭了对方。小诸侯们则仰仗着大诸侯的鼻息,苟延残喘,说不定就在你我说话的功夫,就有一家被灭了。”吊说着哈哈大笑。 这是一个什么时期,虽然它出现在孙旭东眼前的时候,是远离着二千四、五百年前的时期,但是它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是一个全新的时期,孙旭东震撼了,自己竟然是经历在一个类似中国古代战国时期的时候。在初中历史老师的嘴里,战国是一个群雄并起、百家争鸣的时代,是唯武至上、让有志男儿血脉喷张、大展鸿图的时代。而帆让我来的这个地方现在就处在这样时期,它在历史上没有发生过,所以无须再拿历史去生搬硬套,没有了历史的束缚,我现在所作的一切,就是以后的历史,我可以创造历史!! 遐想中的孙旭东面色潮红,呼吸加快,以前当兵时就总觉得生在和平年代对他来说实在是遗憾,男子汉若能身在疆场指挥千军万马成就一番大业,纵是马革裹尸也让人激动不已。没想到现在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帆让我来帮一个王,肯定就是其中的一个诸侯王,但是谁呢? 吊并没有注意到孙旭东的变化,只问他:“你是在哪里被白国兵士抓住的?” 回到现实中的孙旭东一怔,一指西边说道:“就在咱们修城墙的城门外,大概十几公里外的前山上。” “前山我知道的。”吊听人说话很仔细,在孙旭东嘴里发现了一个新词:“公里?” “哦,就是二十多里地吧。”下次说话要注意,不要整些古代人听了犯迷糊的词,还有动作,不能再出现类似上次让景将军误以为是刺客的动作。“大哥,这济城以前是我们鑫国的吗?” “济城被白国已经占了三年了。咱们鑫国是大忌王亲封的诸侯国,向来民风纯朴,绝大多数都是汉民,当然还有很多其他族类。历代鑫王对子民都是无为之治。只是地处西陲,地僻人稀又天干少雨。虽也算是大诸侯却远比不上中原大诸侯的地大物博、国富民强。向来被他们所鄙视,百十年来,不光是这济城,鑫国多少领地已经被这白国蚕食了。” 鑫国大多数是汉民?难道其他国家的人不是汉民吗?孙旭东有些搞不懂:“大哥,那除了大鑫,其他诸侯国难道不是汉人吗?” 吊再一次用莫名的眼光眼着他,想起了他失忆,呵呵笑道:“当然也有汉民,但每个诸侯国都会有一个人数占了多数的族类,比如白国就是和人占多数,而田国则是日尔蛮人占多数。” “哦!”孙旭东心里有些惊诧,和人?日尔蛮人?很熟啊。他立即问道: “大家都说同样的话吗?” “什么同样的话?”吊像是没有听懂。 “我的意思是说,其它诸侯国都是和你我一样的话说吗?” “当然是,难道还有别的什么话吗?” “哦。”不全是一回事,但他最起码知道鑫国绝大多数都是汉人,他基本可以肯定帆让自己来帮就是鑫国。 一阵沉默过后,吊皱着眉头,悠悠地叹了一口长气。缓缓说道:“纠纠大鑫,共赴国难。”吊的态度让孙旭东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鑫国卖了他的祖父,让他一家惨变,他应该是恨鑫国的,可为什么还会为鑫国叹气呢? “白国很强大吗?” “白国很强大,虽然立国时间不长,土地并不肥沃,人口也不多。每年所出的铜、铁在诸侯中都是最少。但是白人崇尚一种武士精神,民风非常剽悍,恃强凌弱。多年来历代的白王便目空一切,对周围的诸侯国家动不动便以武压境,自己没有东西就到别的诸侯国去抢,还侵吞了许多小国。” 武士精神,这让孙旭东不由想起了来的世界里那个太阳国。不过他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这可是二千多年前哪。继续问道:“那到底有多少大诸侯啊?”孙旭东已经弄清了一些情况,心想总不会和历史上的战国一样,刚好是七个吧? “七国中,白国位置居中,也最强大。地贯南北,呈一狭长形,恰好将鑫、青两国和其它大诸侯国从中分开。西接鑫、田两国,东接忌、铭、起三国。鑫国南接田国,西北两边却是荒漠和高陵。”吊边说边起身用手在地上比划,说了半日,孙旭东虽然明白了不少,但听着头大,心想,眼下这些无关紧要,能记住多少算多少吧。 等吊都说完了,孙旭东脑子里对这个滞留时空的世界已经有了基本的印象,许多原本很模糊的问题都变得清晰起来。 吊从草铺下取出了一个小葫芦,孙旭东以为是水,没想到等吊拨下了塞住葫芦口的木塞子,竟闻到了一股酒香。吊一仰脖喝了一大口,然后把葫芦递给孙旭东。以前的孙旭东是不善此道的,几杯下肚就不胜酒力。不知现在的君武如何?但他知道酒这个东西是根据人的体质决定的,酒量大的人身体中含有一种能够快速分解已醇的酶。在来的世界里,一个人酒量的大小,往往跟此人的交际能力成正比,成为此人是否够豪爽以及交情深浅的检验标准,甚至成为一个复合性人材所必须具备的素质之一。这可一定要试一试,这些继承传统的东西,想必在古代更为讲究,不会喝酒焉能结交英雄好汉?不能结交英雄好汉又焉能成大事? 孙旭东接过吊递过来的酒葫芦,学着吊的模样一仰脖,灌了一大口。只觉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肠胃,不错,挺舒服。 吊笑吟吟地看着孙旭东,接过酒葫芦塞好口子又塞到了草铺下面。每人只喝一口,看来也属须凭票供应紧张物资。 孙旭东热辣的感觉慢慢聚在下腹,暖烘烘的非常舒服,不由有点奇怪,这好像不是一般的酒。但还有要紧的问题要问吊:“大哥,军奴有什么特别的吗?今天上午我刚来的时候,那个叫什么队率的军官就要杀我。” 吊喝酒有些上脸,黑里透红。点点头道:“嗯,不论在哪个国,最让人看不起的就是军奴。即使是一个平奴打死军奴,惩罚也不过是米一斗,凶者鞭三十。平民打死军奴就只罚米一斗,鞭免了。要是王公贵族那跟打死一只狗没什么区别。” 我靠,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孙旭东心里大叫。如此糟糕的身份地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真是服了君武了,这样一个街头野狗般的恶劣生存环境下,还敢为泡MM去招惹阿福等人,不是找死吗? “那什么偏偏我就是军奴呢?”孙旭东一副无辜的表情,这倒不是装的,确实有些无辜。 吊也无奈地笑了一下:“刚才我不是问你了吗?你既是军奴,说明要么是你的父亲,要么是你的祖父曾经在战场上被白国俘虏过,并且做了白国的奴隶,你是他们的后代所以你就是军奴,白国的军奴。” 这可真是命苦,自己祖孙三代都是响当当地红五类啊,却被君武这小子的祖上给祸害了。一下子从正宗的红五类变成了万劫不复的走资派。 看着孙旭东垂头丧气的样子,吊又伸手摸了一下孙旭东的头,缓缓说道:“别难过,这是没法子的事,好在只有三代,要是是你祖父被俘,那将来你的儿子就是平奴了。” 吊的安慰让孙旭东更加着急:“大哥,想要改变军奴的身份就没有别的出路吗?” 吊摇摇头:“很难。除非你很有钱,可以捐籍。但那是给极少数世家子弟留的后路,千金之数只有他们才能捐得起。” 完!唯一的出路是钱,自己一个放羊的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的。帆让帮助的王不可能要一个军奴去帮他呀,这可郎个办呀? “那跟大哥一样的平奴可以从军吗?” “一般也不能,除非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才会让平奴从军的。” 下腹中那股暖烘烘的感觉弥散开来,浸入了四肢百骸和那个要命的地方,非常舒服。吊的酒真是神奇,孙旭东望着吊问:“大哥,你这是什么酒哇?我还想喝一口。” 吊哈哈大笑:“这可也是我家的独门秘籍,要不是有这口子酒,屯长大人会让我住得这么舒服?这酒滋阴壮阳,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能多喝,尤其头一次不能多喝。”原以为只要工头级别就能享受到吊一般的待遇看来是个错误,吊是因为有秘制酒才享受到星级宾馆的待遇的。 吊满脸得色,轻轻说道:“劲酒虽好,却万不可贪杯!”孙旭东张大了嘴,惊诧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吊看着孙旭东笑道:“等你以后娶了媳妇,我送你十大坛子。”孙旭东连连点头,吊大哥的酒实有古怪的门道。 “大哥,鑫国如此对待大哥一家,你对鑫国实应有怨。刚才我听大哥念‘纠纠大鑫,共赴国难’倒好象是要以德报怨。” 吊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叹口气说道:“大鑫立国几百年来,一直处在劣势,几多回危如累卵几近亡族灭国的紧急关头,正是我大鑫千万血性汉子抛却了身家性命拯大鑫于水火之中,才有了那句‘纠纠大鑫,共赴国难’。” “鑫王灭我一家而让百姓免遭涂碳实不能为怨,换作你我也会是这样作的,祖父带着子孙们投炉时不会对鑫王有一丝怨恨,否则他不必那么做。他心里当时肯定只会盼着大鑫能出一代贤王,揪醒大鑫这只沉睡了几百年的猛狮,用它尖利的牙齿和锋利的利爪护住自己怀里的臣民。” 吊的眼睛又湿润了,“我一个失去自由的奴隶,除了农耕、放牧和做些苦力,不能再为它做什么了,如何面对投炉的父祖哇?” 吊终于哭出了声,用苍劲的声音低声吟道: “鹰长啸兮击长空,” “虎长吟兮搏林中。” “士长歌兮洒鲜血,” “梦常醒兮卫大鑫。” 被深深感动了的孙旭东不知如何去安慰吊,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到了鑫王身边,第一件事就是要废了这奴隶制度,让吊这样的人能报国有门。“那大哥为什么不逃走呢?”孙旭东问道。 吊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济城看守严密,不是说逃就能逃的,要等机会。”孙旭东点点头。 第九章 出征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天刚亮,奴隶营的奴隶们就被手拿皮鞭的兵士们抽起来了。听到动静孙旭东睁开眼,吊的草铺草铺得很厚,最为难得的是还有一床破被子,昨晚睡得不错。 身边的吊不知何时已起床走了,孙旭东站起身穿好衣服,探出头就看到吊正和兵士们一起在喝令贪睡的奴隶们起床。 “吊为什么这么替白国卖命?”孙旭东正想着,吊走了过来,看到孙旭东已起床,站在草棚门口对他眨了一下眼睛,粗着喉咙大声喝道:“昨晚还没舒服够?快点出来!” 吊边上一名白国兵士坏笑着:“吊头,你也喜欢这调调儿了?哟,这小白脸长得不错。”后面这句话是对出了门的孙旭东说的。 看着兵士满脸的邪笑,孙旭东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打他个满脸花,鉴于此事将要引出的严重后果,还是忍住了,只能瞪了他一眼,心里问候一次他的女性长辈后便向奴隶们集合的地方走去。还没出几步,被瞪的兵士追上来从后面用鞭子勒住的脖子:“你个贱奴,敢瞪老子!”用膝盖猛顶他的腰,孙旭东顿时喘不过气,后腰也被那兵士顶得要散架。 吊连忙走上前,对正用力的兵士说道:“什长,这小子刚来不懂规矩,等会我让他背大的,让他学着点规矩。” 兵士倒很给吊面子,放了孙旭东,“要不是看在吊头的面子上,老子非催死你不可。”说罢还是抬起腿,让鞋底和孙旭东满是补丁的屁股狠狠地亲密接触了一次。 “屈辱!无以复加的屈辱!!”孙旭东暴怒了,刚要动手吊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往前推,“快着些,就他妈等你了。”把他推到奴隶群中,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要意气用事,枉自丢了性命。” 被怒气憋得满脸通红的孙旭东渐渐冷静,心想如果此刻是真君武在这里,说不定逆来顺受惯了。吊大哥说得对,不是学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吗?忍着吧。 原以为到了工地有早饭吃,没想到到了就被逼着干活。吊不再让孙旭东帮人打下手了,让他跟着自己一块背石头,不过对他说了,不用撑着,吃不住了尽管支声。孙旭东不是那种投机取巧的人,一声不吭跟着吊背上背下。 日上三竿,终于有人抬着窝头筐来送早饭。趁着吃饭的功夫,孙旭东问吊:“大哥,队率是个什么官?” 吊呵呵笑道:“是个军官名,但凡设一军,由大将主之,副将辅之,下辖左、中、右、前锋、后卫等各路军不定,每军二千伍百人,以校尉为首;军下辖伍屯,每屯五百人,以屯长为首;一屯下辖五卒,每卒百人,以卒长为首;一卒下辖两队,每队五十人,以队率为首;一队下辖五什,每什十人,以什长为首。另有车兵,每乘三人,中间为首叫驭长,左弓右矛为辅,另配步甲十人。各级还可设副职。” 孙旭东听得很仔细,这可是古代的部队编制,同一时代各国都应该是大同小异的。他想起了昨天那个要杀自己的队率,如果非要套用现代的军职,那应该是个排长,他帽子上插着的那一根野雉毛,或许就是起着说明军职的作用。 一个月后,也不知是每天的劳作让身体得到了锻炼,还是每晚喝了一口吊的秘酒,孙旭东觉得力气大增,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吊找到跟他关系不错的屯长打了招呼,下令兵士们去掉了孙旭东脚上的铁镣,让孙旭东找到了比穿耐克鞋更舒服的感觉。每天晚上回到奴隶营后,吊就像是孙旭东的一部活字典,让他基本上了解了这个滞后历史时空的地方。一旦搞清了情况,作为另一个世界来的孙旭东,虽然在来的那个世界里文化水平不高,但在这里却体现出了无限的优越,尤其尽可能多地对中学历史老师关于奴隶社会制度必然灭亡的转述,让吊像是看天神一般地仰视着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孙旭东因为在部队时,就曾经被对冷兵器痴迷得发狂的教官熏陶过,所以即使是对于戈、矛、铜剑等这一类冷兵器来说是大行家的吊,孙旭东偶尔的一句一语中的话也得让他思索半天方如醍醐灌顶,喜之不胜。 几天后的中午,劳累了一上午的奴隶们正在吃着窝窝头喝着菜汤,从济城白军军营方向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声,奴隶们停住了吃喝,四周看守的兵士们坐着的、躺着的也立时站了起来握紧手中兵器,眼望着通向军营的大路。吊对孙旭东说道:“白军有战事。” 一时只见大路上尘土飞扬,几匹快马轻装最先出城。过后又跑出两匹马,马上两名甲士手持长弋,一路放声高喊:“前锋校尉出征了!” 开道甲士一过,十辆战车辚辚驰过,每辆战车后面跟着十名手持戈矛的步甲。十几面招展的旌旗紧跟其后,前面最大的两面旗上一面绣着“白”字,另一面上绣着“前锋校尉荆”。旌旗下一辆四马拉动的铜制四轮轺车上坐着满身盔甲的前锋校尉,轺车左右跟着七八名骑着大马的亲兵护卫。最后则是两屯兵士跑步跟随。 四周看守的兵士看到轺车走过,忽然都双手举起,口中齐声大呼:“威武,威武!” 吊满眼忧虑地看着,轻轻对孙旭东说道:“又是对付鑫国的。”孙旭东还是第一次看到古代将军出征,心里只有两个字“威风!”听了吊的话便有些兴奋地对他说:“说不定是鑫国军队打过来了呢。” 心知绝不可能的吊苦笑了一声:“几时鑫国能主动来攻击白国,就离醒不远了。” 白军已都出了城,看守的兵士们见奴隶们大张着嘴还在发呆,大声喝斥:“快吃完干活,呆会前锋将军得胜回营,少不得要杀几个鑫狗给你们提提神。” 吊好像有些心神不定,几次背上背着的石料并不大却险些摔倒,幸好有孙旭东在一边扶住他。看着吊精神恍惚,一下午孙旭东都紧跟着他,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酉时末天已阴暗下来,出征的前锋将军一直未见回来。等奴隶们吃完晚饭天已全黑了,城墙上已经燃起了松油火把。正打算回营就听城外大路上有马蹄声近来,稍顷,两匹开道的快马首尾相接疾驰进城,马上的甲士扯着嗓子大喊:“前锋校尉得胜回营了!” 城墙上及看守着奴隶的白国兵士们立即高声欢呼起来,极少部分白国的奴隶们也喜形于色。只有鑫国的奴隶一个个垂头丧气、灰头土脸。 吊拉着孙旭东的手猛地握得很紧,孙旭东回头只见吊满脸惨痛之色,便也用力握紧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纠纠大鑫,共赴国难!”吊听了孙旭东的话,脸上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对他点点头。 白军大队人马终于开进城来,出征时的十辆战车完好无损地被马又拉回来了,但跟在后面的步甲却明显比出征时要少,有的战车后面只跟了三、四人。回来的旌旗也只剩下六、七面,其中还有一面被撕破。不过前锋将军的轺车还是被四匹马威风凛凛地拉着随后驰过。后面的两屯兵士看不出来少了多少,但一走一拐的伤兵不在少数。走在最后的却是被一跟长绳串着的三、四十名鑫国战俘。 奴隶们等大路上的兵士们都进了兵营才整队回营。孙旭东先回到自己的草棚呆了一会儿点了个卯,奴隶营中的每个草棚中委派了一个小头,负责晚上看守住在自己草棚中的奴隶,以防逃亡。孙旭东点完卯后走进了吊的草棚,两人都有上个月没洗过澡了,草棚中一身的汗臭味让人作呕,好在都习惯了,并不以为意。 孙旭东看吊的神情已经没有一点痛惜的样子了,倒是有些兴奋的模样。果然吊一看到孙旭东进来,便摸出了酒葫芦喝了一口后递给孙旭东,压低声音道:“君武,咱们要庆贺一爵。” 吊的秘制酒因为每晚只能喝一口,所以一般都要等到两人谈到兴头上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助兴的。孙旭东不免对吊的反常举动有些奇怪,仰脖喝了一口问道:“大哥,有什么事值得咱们庆贺的呀?” 吊两眼放光,等孙旭东喝完酒坐下,凑近了低声说道:“你看今天前锋校尉出征时带了多少人?” “兵车十辆,步兵一千人吧。” “回来时又有多少人?” “兵车没少,兵车的护甲好像少了不少,步兵肯定也少了,但看不出少了多少人,受伤的也不在少数。不过他们可也俘虏了不少人啊。” “嘿嘿,步兵起码少了二百人,我看加起来一共少了三、四百人。”吊的声音兴奋得打颤,“你知道以前像今天这样规模的出兵,白国会回来多少人吗?” 孙旭东摇摇头,受吊的感染也有些兴奋了,问道:“大哥,莫不是前锋将军...” 吊摇手止住了孙旭东的问话,说道:“君武,以前白军出兵千人,回程不少于九百五,几乎没人带伤,还每人手里都会兴高采烈地提着鑫军将士的人头,俘虏也不少于二、三百。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孙旭东低头想了想,知道了看着很粗鲁的吊已经从白军的一出一进上看出了端倪,他上前一把抱住吊,两人对望呵呵一笑,却不敢放声。趁着吊高兴,孙旭东说道:“大哥,能不能想办法弄盆水来,我可很长时间没擦洗过了。”吊睁大着双眼,对于孙旭东的要求感到很奇怪,一个奴隶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不过看着孙旭东渴望至极的眼神,吊点了点头。 吊在奴隶营里确实很有办法,一会儿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陶盆水。孙旭东抑制住强烈的心跳,等水盆里的水平静如镜时,一手端了菜油灯,慢慢在水盆上探出头,他看到了一张异常俊美的脸。 第十章 血色观摩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两人兴奋了很久,孙旭东抑制不住管吊要酒喝,吊迟疑了一下,又摸出了酒葫芦,对孙旭东说千万只能喝一小口,无奈孙旭东对此物实是喜好非常,嘴里答应着,还是老实不客气地喝了一大口,吊阻拦不及,嘿嘿笑道:“明天早上不要怪我就行。” 孙旭东见吊收好了酒葫芦说道:“大哥,难怪你下午那么紧张,大概以前的鑫国军队几乎就是白国军队砧板的鱼肉吧?” 吊点点头,叹口气说:“正是,以前白军出城一千,便斩获一千,手里提着的人头有的眼都没闭上,怎么不叫人心寒。从今日一战来看,前有传闻看来果真不假,鑫王真的启用了景氏兄弟来统军。” 孙旭东立即反应过来吊嘴里的景氏兄弟就是自己那天放羊时遇到的景将军,不过不知道是景氏兄弟的哪一位。“大哥,景氏兄弟一共有几人?” “两兄弟,哥哥叫景监,弟弟叫景皓。” “那是景皓在这边。”孙旭东想起了那天在前山上白国兵士说的话。见吊睁大着疑惑的双眼,便将那两天的经历的告诉了吊,不过隐去了景将军说自己可惜的一节。 吊听完大喜,对孙旭东说道:“景氏兄弟是我鑫国的望族,股肱之臣。他们自小便在军中,智勇双全且治军有方,备受军士们爱戴。只因开罪了相国甘虹一直都被革职在家。前些时风闻景氏兄弟复出,一直以为是谣传,今天听你这么一说,鑫国有望也。” 第二日清晨,孙旭东睁开眼时觉得眼皮奇重,立即又感觉到下身粘粘糊糊的甚为难受,用手一捞,一股子清气。这才明白了吊为什么不让他多喝秘酒的原因,不由哈哈大笑。 奴隶们集合整队出了奴隶营没去工地,却被带到了白军的军营,等吊和孙旭东他们到时,军营的操练场上已经聚集了上千奴隶,白国的兵士们不让奴隶站也不让坐,全部蹲在地上。 在奴隶们的对面树了十根碗口粗的木杆,木杆相互之间相隔不到一丈远。每根杆顶上垂下一条拇指粗细的麻绳。三声鼓响后,两队白国甲士押着昨天俘虏的鑫国战俘走到木杆前喝令他们蹲下。 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昨日出征的前锋将军荆校尉大步走了出来。孙旭东看他盔顶上也插着一根羽毛,很绚丽却叫不出名字。荆校尉站定了,瞪着一双金鱼眼对奴隶们恶狠狠地说道:“鑫国的贱奴,几个月了,这济城的城墙至今还未修完,每日里只知磨洋工,白白耗费本校尉的粮饷米食。昨日本校尉亲率车马击溃你鑫国军队,杀敌无数,还俘获了这几十名鑫狗。今日就在这其中斩首十人,既为祭典为我大白战死的将士英灵,也给你们这些贱奴提个醒,还是怠工,车裂了你们。来人,让鑫狗们抓阄。” 边上一名亲兵手里抓着一把秸杆走到鑫国战俘们面前,让蹲在地上的战俘每人抽一支。孙旭东看抓阄的战俘们表情不一,有的昂然不惧,也有的战战兢兢。 等战俘们抽完,荆校尉大喝一声道:“秸杆上有红点的留下,其余的押在一边。” 白国的兵士上前验看战俘手中的秸杆,把秸杆上没红点的战俘赶到奴隶们的边上喝令蹲下。孙旭东忽然发现其中一人很眼熟,仔细一看,竟很像是那天在观音坡上相遇的景将军。连忙趴在吊耳朵边上说:“景将军好像在里面。”话没说完,不远处一名兵士走过来迎头就是一鞭子,大声喝道:“你作死吗?不许说话!” 白军兵士两个伺候一个,把抽到红点的十名战俘分别架到十根木杆前,打散了战俘的长发,向上拉起直至战俘踮起脚尖,再由个高的兵士把长发和杆顶垂下的麻绳打下一个死结。 荆校尉用眼瞪着蹲着的奴隶们,发现有人低头似有不忍之状,便大声喝骂:“都抬起你们的狗头,谁要敢眼睛眨一下,跟他们同罪。” 十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怀抱着青铜大砍刀走上前,各自找到下手的对象后眼望着荆校尉。荆校尉用眼瞪着奴隶们,看见奴隶们都像是聚精会神地在观看很满意,右手举起猛地向下一挥。 木杆下十名刽子手铜刀一齐挥动,动作整齐划一,十道铜光带着优美的弧线划过后,十道鲜红的血剑向上喷出。刽子手们动作完成后却似钉子般一动不动,威风凛凛地任凭漫天的血雨从头淋下。战俘们的身躯脱离了头部的牵引,稍稍地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只待断颈处的血液喷薄而出后方轰然倒地。被麻绳向上拉起的头颅摆脱了身体的拖累,先是向上轻轻弹起,受到血剑的冲激,便有的弹起得更高,有的则不停地打转。 孙旭东在部队服役时曾参加过很多次特殊任务,但那都是用五六式步枪来解决的。人高马大的孙旭东对着跪在地上的解决对象瞄准角度是很好掌握的,几乎每次子弹都是从对象的眉心里穿出来,只有一点很少的血会流出,从来没有让对象死得很难看。像这样血腥的场面真是平生头一次见到,他感到一阵恶心,极力忍住才没有现场直播。他转头看了一眼吊,吊的眼神很淡,既没有受惊吓也没有很痛惜。再看看其他的奴隶,大都数都能看到恐惧的眼神。 荆校尉明察秋毫,对奴隶的反应大是满意,挺着肚子大声说道:“大家都看见了吧,这就是和我大白作对的下场,你们这些奴隶再不好好干活,也是跟我大白作对,那下次这木桩子上的麻绳结的就是你们的狗头了。胡队率,把剩下的打上印记,分发下去。”说完,一步三摇在亲兵的拥护下大步而去。 胡队率令兵士把蹲在地上的战俘押到奴隶前面来,立即有两名兵士抬着燃着碳火的炉子上来,炉子里插着一把铁钎。战俘们被勒令一个个敞开了肩头的衣服,排着队从炉子前走过。 胡队率操起炉子中的铁钎,在每个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战俘肩上狠狠地按了下去,一阵青烟及焦臭飘过后,一个暂新的军奴便在他的手中诞生了。 趁着这功夫,吊问孙旭东道:“哪个是景将军?” 孙旭东早就盯着,对吊说道:“就是这个刚烙过的。”吊点点头。 三十多名战俘都被烙上将终生相伴的烙印后,操练场上已经都是人肉的焦臭味道,不过这个味道孙旭东很熟悉,甚至有少许的亲切感。 吊和这个胡队率也有些熟,等他叫工头们上去分奴隶时,便挑上了景将军。景将军一身普通兵士打扮,跟着吊走近看到孙旭东时,眼里有些惊异的神情,孙旭东知道他可能认出了自己,对他眨了一下眼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奴隶们又被带到工地,工地上窝窝头正在等着他们,很多奴隶受到刚刚观摩场面的影响,没有什么胃口。孙旭东适应能力不错,恢复得很快,跟平时一样就着菜汤狼吞虎咽,一边还是用眼睛瞟着在黑窝头那边的景将军。 吃完饭后吊开始派活,特意派景将军和孙旭东两人一抬,到大路边把堆在那儿的石料抬到城墙脚下来。这活其实不算重,景将军也是力大如牛的人,但是他的一边肩膀刚烙过火印,只能光用另一边抬,脚上还有铁镣,几个来回便磨破了皮。孙旭东朝吊眨眨眼,心领神会的吊故伎重演,把景将军带上城墙头帮人打下手去了。 晚饭后回到奴隶营,孙旭东点完卯便来到吊的草棚里。吊有些激动,要是在鑫国,就他这样的身分,见景将军一面的机会是绝对不会有的,没想到今天还能指挥他两下,真是十二分的荣幸啊。 吊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便领来了景将军,关上草棚门吊双膝跪倒趴倒在地:“鑫国平奴吊拜见景将军。”孙旭东连忙按葫芦画瓢,也跪倒在地:“鑫国军奴君武拜见景将军。” 景将军连忙一手扶吊,一手去扶孙旭东,嘿嘿笑道:“现如今我们都一样是奴隶,不用行此大礼。” 吊趴在地上不起来,哽咽着说道:“将军说哪里话来,您永远都都是鑫国的大将军。” 景将军有些感动:“我大鑫子民,无论在哪里都是好样的。‘纠纠大鑫,共赴国难’哪!” 三人坐在吊的草铺上,景将军问起两人来历,吊和孙旭东如实一一相告,吊说完后问景将军道:“小奴敢问大将军,是不是中了白狗的奸计才至此?”孙旭东暗暗佩服吊很有语言艺术,要是自己问可能就是将军你怎么也会被俘啊?岂不让万民景仰的景将军面上大大地无光? 景将军呵呵笑道:“也算是吧,最主要的可能是我军中出了奸细。昨日我带着亲兵护队和四百甲士在距济城不足三十里的花儿坡筑壕,不知如何会走露风声。丑时初,大约一千白狗步甲用强驽干掉了哨兵后偷偷摸上了花儿坡,我军仓促迎战,虽敌众我寡,却也冲出了重围,从花儿峡撤回大营时中了白狗设在此的车阵。被困后我的亲兵护队全部战死,我临时换了一身普通兵士的衣甲被俘。幸好还有二百人没从花儿峡走,他们应该安然回到了大营。”景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说话平声静气,一场恶战被说得好像只是在街上买了一捆小白菜一般。想想要是一般人,自己军中出了奸细,那还不得咬牙切齿?眼前的景将军却丝毫不以为意,孙旭东这回可真是领教了临危不乱、神定气闲的大将军风度,心中钦佩之极,立即将自己归置在景将军的粉丝之列。 吊睁大了双眼,大张着嘴听完后呆了半晌方问道:“大将军只有四百多人?” 景将军笑道:“是啊,粗算起来我军折了不过二百来人。单从人数来看,我胜敌输。” 孙旭东从吊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吊已经把他自己列入了最最忠实粉丝的行列,那是一种面对着神明的眼神。 第十一章 选士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此后三人同吃同住,白天修城,夜晚则聚在吊的草棚里既谈兵论道,又密议相机出逃。三人意气相投,景将军便提议结为异姓兄弟,吊年长是大哥,景将军排在中间,孙旭东自然排在最小。 月余过后,已是初冬,白毛风一刮,天气干冷干冷。白军为了赶在下冻前修好城墙,不光是为奴隶们改善伙食,还每人发了点御寒之物。 景将军原以为孙旭东不过是一个能力屠四狼的军奴,武艺不错而已。吊草棚里的聚会,让景将军大跌眼镜,孙旭东以并不太深的历史知识,对当下的社会制度作了一个浅度的剖析,就令景将军惊叹不已,切中的时弊让景将军大有知己之感。孙旭东的嘴里,从单兵训练到各兵种之间的协同作战到冷兵器的发展,从发展一支特种兵对于战役的重要性到实战中计谋的运用等等等等,让景将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心中只觉这少年文武全才真神人也。但景将军毕竟是景将军,他知道这小小年纪的三弟实战经验并不多,现下还是纸上谈兵,嘴皮上的功夫,一经磨合后,从文可为相谋国,从武则可定国安帮。 其实获益最多的是孙旭东,景将军乃鑫国上将,胸中所学和对天下各国政局的了解比吊要高得太多,几次三番鞭辟入理的分析后,孙旭东对这个时空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识。他对景将军所说的都是一个现代特种兵所必须掌握的基本知识,只不过有些东西征对现在所处的环境作了些变通。尤其对于热兵器,起码他不能跟景将军大谈八一式全自动步枪等过于现代的东西,以免享受精神病的待遇,最多只能稍微透露一点黑火药之类的东西罢了。至于带兵之道、排兵布阵、攻城掠地等这些实际经验他远不如景将军,所以景将军在他那里捞到的是目前并无多大实际用途的镜中花、水中月,而他在景将军那儿捞到的却都是目前最实用的东西。 吊的祖父名叫器,景将军是知道的,因为当年器所铸的加长铜剑至今仍是各国贵族们趋之若鹜的东西,只是不知他有后人。如果他们能成功逃脱,以吊所掌握的铸造兵器绝技,让吊去主管鑫国的兵器铸造那是最合适不过了。景将军不禁暗自庆幸,幸亏有这次被俘,才得到这两个难得的人材。不然纵使国君已到处散发求贤令,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奴隶营里。 孙旭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了,最初换脸的喜悦已慢慢平淡了。人都是这样的,得不到的想得到,真的得到了也就无所谓了。偶尔睡到半夜醒来,对那个世界上的人还是有些想念。尤其是帆让他刻骨铭心,是她让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还有眉目依稀和吊有些相像田青。不过对于在这个世界上完成帆交付的使命,创造出一个新的历史的豪情却是有增无减。 这天上午,孙旭东正和景将军抬着一块石料上城墙。天上密密的云层压得人很不舒服,这种天气最难受,不干活磨洋工冷,干活出了汗稍歇一下更冷,只能不停地干点小活。 “下雪了。”一个奴隶大喊了一声。所有听到喊声的奴隶都一齐抬头望,果然天空中慢慢飘下了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稀稀落落。孙旭东一阵惊喜,从来到现在一个雨点都没看到过,今天竟然会下雪? 确实是下雪了,奴隶们欢呼起来,看守的兵士也很高兴,对奴隶们这种有些出格的举动视若无睹,纷纷伸出手掌去接着细小的雪花。 景将军拉着吊和孙旭东三人凑在一起,景将军低声道:“今晚这雪一大,咱们便开始逃。”逃跑计划三个人早已订好了,就是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因为按照乡俗,第一个雪夜不管是平民还是奴隶都要跳傩(古代的一种带有迷信色彩的舞蹈)。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吊和孙旭东都一脸肃穆地点点头, 兵营的大路上忽然跑过来一队兵士,大声喊道:“所有奴隶,一起赶到军营集合。”正在欢呼的奴隶们立即静下来,虽然离上次‘血色观摩’已隔了一段时间,但是印象太深刻,奴隶们听到不免有些胆寒。 看守的兵士们立即号令奴隶们开始整队,然后顺着大路开进兵营。一到操练场,孙旭东就看见上次立木杆的地方停着几辆青铜轺车,其中一辆轺车很大,虽然车前也只有四匹马,但从外观上来看就显得很豪华,正如宝马的房车和宝马轿车之间的差别一样是显而易见的。 待所有的奴隶到齐后,从军营正中的中军大帐跑出两队白国兵士,站定后相隔丈余对面肃然而立,稍顷,一队亲兵护卫着两个人并排从兵士搭成的甬通中缓步走来。左首一人满身戎装,头盔上插着三根绚丽的羽毛,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已有些花白,两眼目光威严,步态稳健。右首一人头戴高冠,身上穿着华丽的狐皮裘袄,满脸白净,走路姿态摇曳,颇显女态。 两人走到正中,一名队率上前单膝跪倒:“禀报大将军,奴隶们已全部带到,请大将军示下。”孙旭东听吊说过,济城城里驻有军马一万,这人想必就是统兵的胡将军。 胡将军点点头,和并排而来的人互望一眼,对队率吩咐了几句,那队率答应一声,转身对奴隶们喝令:“所有人前后左右相隔一臂,排队站好。” 奴隶们一阵骚动,在兵士们的喝斥声中你推我挤,排了半天才渐渐站好。队率又大声喝道:“所有人脱光衣服,一丝不剩。” 奴隶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兵士们手舞皮鞭就不停地在抽打,口中催促着快脱衣,一阵忙乱后,操练场上白花花一片。 孙旭东一手遮着羞处,一手抱着膀子,妈的,这么冷的天让人脱光衣服,这些白狗真会捉弄人。回头看景将军,只见他虽满脸憋得通红,却也是脱得赤条条的。 等奴隶都脱光站直了,胡将军陪着同来的人走进了奴隶队中。身穿裘服的人在奴隶中穿来插去,看见肌肉强壮的便转着圈地看,还不时动手捏捏。看中了就对胡大将军点点头,奴隶就会抱着衣服被兵士带到一边。 碎雪花停了,开始辟里啪啦地下起了雪子,坚硬的雪子越来越大,打在奴隶们光着的身子上又冷又痛。孙旭东自己体质好,只是觉得有些冷,但看着身边浑身抖动得像筛糠的奴隶们,不由心中大骂。景将军低声说道:“他们在选斗士。”吊点点头,孙旭东却听不懂,正想开口问,一名兵士大声喝道:“不许说话。” 再过一刻后,雪花开始漫天飘落,孙旭东不时听到“扑通”的声音,这是体弱的奴隶经不住冻而倒地的声音。一直被吊关照着的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最底层奴隶的凄惨和无奈,真正体会到历史老师说的奴隶社会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一股强烈愤怒让他心中陡然升起救民于水火的责任感,看着身前又有一个奴隶倒地,孙旭东不再迟疑,上前两步将他慢慢搀起。巡视的兵士见状跑过来扬鞭作势要打,孙旭东猛站直身,两眼出火般地怒着他,那兵士吃了一吓竟一时呆住,嘴中乱骂几声,鞭子却终是没打下来。 半个时辰过后,孙旭东和景将军已站到了被挑中的奴隶群中,花白的雪地里已经倒下了七、八十名奴隶,在白国兵士如狼似虎的目光中,没有人敢去扶他们一把。直到一声‘穿衣’的喝令后,奴隶们捡起地上已经湿了大半的衣服,抖抖索索地穿上,到此时倒地的奴隶才也相互间搀扶上一把。 吊随着奴隶们走了,操练场上只剩下了百里挑一的十二名奴隶。一名军官把他们带进一座不大的帐篷,让兵士端来一瓮米酒一个木碗,奴隶们轮着喝完后军官阴着脸说道:“邺城王宫里高总管今天来选中了你们,也算是你们的造化,等将来脱了奴籍可别忘了咱们大将军的恩德。外面马车已经套好,你们马上就随高总管回邺城。”说完转身出了帐篷。 孙旭东大吃一惊,眼看雪越下越大,原本订好的计划今晚就可实施,这下不但逃跑算是泡了汤。他并不知道邺城在哪里,但肯定近不了,因为那是白国地都城啊。这变故太突然了,他偷偷望了一眼景将军,就见他也是满脸疑惑地在低头沉思。 几名兵士抬着一个大木桶,抱着一堆衣服走进来。大木桶里一大桶水还冒着热气,上面漂着几个小木桶。看来是给奴隶们洗浴的。这让孙旭东有些高兴,也记不清已经多长时间没洗过澡了。 兵士们都出去了,孙旭东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跳进木桶中,一头扎进去,感觉真是太舒服了。景将军和别的奴隶没有他那么放肆,用小木桶舀水往身上淋。孙旭东爬起来望着景将军问道:“二哥,斗士是做什么的?”景将军沉吟着答道:“白国斗士,成则荣华宝贵,败则人头落地。”说罢做了个禁声的眼神。 穿上兵士们抱来的干衣服,孙旭东这才找到了做人的感觉。可是好景不长,兵士们拿来了铁僚,一个个给他们戴在脚上,然后每人发了几个窝头,六个人一辆,孙旭东和另外五个奴隶被赶进了前一辆,景将军则和其余的奴隶一起被赶进了后面一辆车。 这是一辆两马拉动的青铜轺车,车箱是一个木制的整体,驭手坐在车厢的前方,车门在最后,两边都有窗,却被厚实的黑布挡住,只能透进一丝微弱的光。孙旭东想着方才景将军说的荣华富贵,让他想起了西班牙的斗牛士,只不知这白国的斗士斗的是猫是狗还是牛。看来那个鸟将军说去了可以脱去奴籍,估计不是鬼话。就要离开济城了,不由想起了吊,就这样跟吊分手了,还没来得及握一下手。吊是孙旭东来到这个世界最亲近的同性人,真有些舍不得。 像是等待了一年,轺车终于动起来。第一次坐这种车,感觉比坐手扶拖拉机的感觉还要糟糕。几乎没有减震,轺车木轮子的每一个微小的颠动,都被如实地传送到屁股下面,闷在车厢里车轮滚动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痛,这可真是一次痛苦的旅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轺车终于停了下来。正在迷糊的孙旭东睁开眼,就听轺车外有人喝道:“站住,这儿是河西大营,未得军令不得靠近。”一个尖细的声音答道:“请通报一声苏偏将,就说是宫里的高总管要在这里住一宿。” “总管大人请稍候。” 又过得片刻,辕门大开,轺车继续前行。待再次停住后,轺车后门打开,车厢里的奴隶眼前一亮,只见十几名白国的兵士手举着火把站在车外,天已经全黑了。 第十二章 斗士营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奴隶们在河西大营住了一夜,翌日凌晨即又起行,一整天轺车除了在驿站换马,再也未停。半夜时分,轺车终于停下来,孙旭东坐了起来。车窗外透进火把的光,一名奴隶趴着车窗向外张望,转身对孙旭东说道:“好象是邺城到了。” 孙旭东忙趴到车窗边往外看,轺车就停在护城河边,火光中一堵黑墟墟的高大城墙立在几十步外,这就是白国的都城邺城了。 城门已关闭,护城河上的吊桥也高高拉起。轺车队的护兵们扯开嗓子一通乱叫后,等了很久城门才被打开,一名队率领着一队兵士手持火把来到护城河边,头戴高冠的高总管尖着嗓子和他们交涉了半天,直到高总管发了脾气那队率才匆匆跑回城里,大约是请示了某位敢于负责的领导,赶回来让兵士们放下吊桥。 轺车队进了邺城,奴隶们都清醒过来,趴在车窗边上眼望着车窗外。现在是子夜时分,整座都城静悄悄地,拉车的马蹄走在块石铺成了道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孙旭东见街道很宽敞,比之现代的四车道街道毫不逊色。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商埠众多,如果是白天想必是车水马龙,非常热闹的。 邺城确实是一座大都城,轺车队在城里穿街过巷,大半个时辰后才在一座庞大的府宅前停下。护甲们上前去打门,稍候偏门开了,孙旭东从车窗里看到只有高总管一个人走了进去。 护甲和奴隶们都在宅外静静等候,直到府宅的旁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招呼着驭手赶动轺车,从旁门进了府宅。整个府宅的面积和规模大大出乎孙旭东的意外,里面简直就是一个城中城,楼台建筑大多富丽堂皇,道路虽不比外面的街道宽敞,但并行三辆轺车不成问题。两旁栽种着四季长青的植物,假山、怪石夹杂其间。孙旭东觉得这可能就是白国的太子府坻。 拉着奴隶的轺车沿着府宅的中道一直往后,大约走了二里路后才停下来。后门打开,在护甲的目光下孙旭东他们被赶下了车。颠簸了一整天的奴隶们站在平实的地上脑子里还在打晃,孙旭东忽然发现后面景将军乘坐的那辆轺车不知何时竟不见了,只剩下了六名奴隶。心有不安地朝前看时,只见两扇厚木做成的大门,大门两边都是高大的青砖墙,门前树着一根高大的柱子,上面吊着三个连成一串的灯笼,孙旭东从上往下看,灯笼上写着三个大字:斗士营。 看来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一阵吱吱声响后,两扇沉重的木门被打开,十几个身穿紫色棉袄手拿皮鞭的汉子走了出来,跟押送的护甲们打过招呼,把孙旭东他们赶进了斗士营。 进了斗士营孙旭东暗叫一声苦,所见的房舍虽然都是高大的青砖结构,但显而易见都造得跟监牢差不多,到处都悬挂着灯笼和手持兵器游弋的兵士,身后那道沉重的木门咣地一声关上,孙旭东知道了,这里的奴隶没有人身自由。 孙旭东他们被带到了一个灯笼上写着丁字的号舍前,几个兵士站在门口,让他们坐在地上。穿紫衣中一个腰间束根锦带的人对他们说道:“你们从今日起,就是太子苏门下的角斗士。我是这斗士营的管监,你们以后叫我吴爷就成。”说完一指那些紫衣人道:“这些都是紫衣管事。你们的小命可都捏在他们手上。在这儿你们可得老老实实,谁他妈的要是敢不听管事的管教,或是还想逃跑的话,明天早上先到斗剑堂,看看那儿挂的人头再说。实话告诉你们,能到这儿都算是你们祖上积了阴德,要是时来运转,等你们混上了甲等斗士,那时节可就威风得紧了,说不定一夜就成了名满邺城的斗士。”吴爷满口唾沫星子语无伦次地说了半日,孙旭东却听不太清,只大约知道这斗士分等级,刚进来的奴隶既是丁字号,自然也就是丁等斗士了,这倒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也不知如何晋级。 吴管监说完一挥手,对手下的紫衣管事和兵士说道:“去了他们的铁镣,带入号舍喂食。” 喂食?孙旭东像是没听懂,妈的,把老子当猪看待了?再想想,平时吃的确实跟猪差不多了多少,也不冤枉。 走进号舍,就见一条宽大的通道一通到底,通道上站着七八个手持长戈的看护兵士,青砖砌成的墙壁上插着松烟火把。号舍被分成几尺见方的小间,一长排足有三十间。小间里不时传来人的咳嗽声和鼾声,里面已经住了不少的奴隶斗士了。小间三面是墙,临着过道这边却都是铁栅栏,栅栏上再开小门以供奴隶出入。 一名紫衣管事用钥匙打开了小间铁栅栏的锁,每小间一个把奴隶们推了进去。 吴管监留下了几个紫衣管事,咣地一声锁上号舍的大门出去了。孙旭东这才打量起自己将后的宿舍来,让他很吃惊的是小间虽小却不但有炕,还有褥子和被子,用手一摸温热,另外还有一个木头搭成的小木台。令人感到有点缺憾的只是屋角有一个陶罐发出的异味。除此之外,这个小间是孙旭东到这个世界来以后所有的住处中,最为高级的住处。看来,当斗士要比做奴隶强。 更让他吃惊的是几个看起来也是奴隶的人抬来的饭食,每人一个盖了盖的大陶碗,揭开盖,一股肉香扑鼻而来,暗红色的红烧猪肉在火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和香味。孙旭东食欲大动,已经吃了两三个月的窝窝头了,嘴里早已淡出鸟来。一把端起陶碗,抄起筷子,连着下面的米饭一古脑地只知往嘴里扒。可惜没有吊的秘酒,不然有酒有肉就是当神仙也不过如此吧。其他的奴隶莫不一样,一时间号舍里只闻咂嘴咂舌声。 打着饱嗝的孙旭东脱了衣服爬上了炕,睡在暖暖的炕上他想起了还在草棚中的吊,真可惜他没能一起来。景将军也不知被拉到哪里去了,难道邺城有两个斗士营,景将军他们被拉到另外一个斗士营去了? 天刚蒙蒙亮,丁字号舍的奴隶们便都被叫起来,紫衣管事打开栅栏门,所有小间的二十几名奴隶被兵士们押着鱼贯而出,孙旭东走出大门,一眼就见一个身穿红衣的高大汉子站在号舍前,散披着长发,双手靠背,两眼紧盯着出来的奴隶。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矮小、形容丑陋却两眼精光的人,也是两眼紧盯着,看见孙旭东时一双小斗鸡眼竟一亮。 管监走过来对站好的奴隶们大声说道:“这位旷司虞是你们的教习,这位公孙司虞是你们的监教。自今日起由两位大人教谕你们角斗之术。”说完拉长了声调喊道:“跪!” 奴隶们慢慢地跪了下来,孙旭东心里大骂,做奴隶这么长时间了,还真没让下过跪,没想到今天碰到这两个狗才还要下跪,骂归骂,跪还是得跪下来。 旷司虞两个嘴角下搭,满眼威严,沉声说道:“我教了你们角斗之术,或能让你们脱去奴籍,重得自由之身,甚或能让你们从此出人头地,享尽荣华富贵。理当受得你们一跪。起。” 奴隶们站起身来,旷司虞走过来,从左往右依次用两眼审视着每一个奴隶。复姓公孙的司虞在后面跟着。旷司虞个儿比孙旭东要矮,走到孙旭东面前时微微抬起头,两眼盯了孙旭东半晌,猛地伸出手掏向孙旭东的下阴,孙旭东反应奇快,伸右手一把抓住旷司虞的手。旷司虞眉头一挑,微微一笑道:“还算不错,没白长那么大个子。”说完手一抖,孙旭东见他手松了劲,用眼盯着他慢慢松开右手。旷司虞点了点头便往下一个去了,他身后的公孙司虞跟着走上来,仰着头用眼向上斜瞟着孙旭东,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好俊俏的后生。” 孙旭东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上冒上来,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心中暗暗警惕,这公孙司虞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两位司虞带着奴隶们向斗士营后面走去,越过几排号舍后,后面出现了一间巨大的房屋,八根朱红粗木柱支撑起四角上翘的屋顶,四面无墙却用铁栅栏团团围住,里面再用栅栏将整间屋一分为二,屋檐下挂着一块硕大的篇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斗训堂。靠东的那边已有不少人在舞刀弄剑,传来阵阵呼喝声。走近铁栅栏,孙旭东猛然看见栅栏上用铁钩子钩着无数的人头,有的已经成了骷髅,有的开始腐烂,有的则很新鲜。不由得一阵恶心,昨晚那顿红烧肉带给他斗士营还不错的印象顿时化作乌有。孙旭东转头望了望其他的奴隶,大都有不忍和恐惧之色。 二十几名奴隶被带到了操场的西边,旷师虞让奴隶们排好队后脱光衣服。看着孙旭东一身强健的肌肉,旷司虞眼里隐有赞许之意。一边的公孙司虞走到奴隶中间满眼邪淫地动手动脚,旷司虞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后用力地咳嗽一声,公孙司虞一怔,讪讪地站在旷司虞身后。 东边不时传来斗士们的喝叫声,兵刃相击时发出的清脆的撞击声。 几名紫事管事抱来了一摞崭新的衣服和一捆散放在竹筐里的铜剑,衣服发给每个奴隶一套。除了没扣子和拉链,这套衣衫和现代的衣服差不多,纯棉质地很是宽松柔软。上衣的背部写着一个鲜红的斗字,胸前心脏部位还画着一个红圈。绝大多数的奴隶是平生第一次穿上如此光鲜的衣服,兴奋之情溢于颜色。 旷司虞等奴隶们换好了衣服,冷笑着说道:“你们换上的这身衣衫叫斗士装,能穿上它也不知是福是祸,本教习只想告诉你们,你们胸前的红圈,就是告诉你的对手,他手中的铜剑将要刺下的地方。” 孙旭东听了暗暗心惊,看来斗士既不是斗猫斗狗和斗牛,而是斗人。所有的奴隶中此时大概也只有为数极少的人知道这斗士营是做什么的,旷司虞的话对大多数奴隶来说,像是在头上泼了一盆凉水,顿时愣住了。 像是配合着旷司虞的说教,东边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奴隶们惊惶地向东边望去,只见几名紫衣管事正把一个身穿斗士衣的人拖出斗士堂,被那人拖过的地上留下了一条刺目的殷红。 旷司虞一脸轻蔑地眼着发呆的奴隶们,就像是看着两排站着的死人。一指铁栅栏上钩着的人头说道:“你们之中有些人的人头,不久之后就会被挂在上面,是生是死,无须我来多说,全自在你们自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选剑吧。”说罢用手一指装着铜剑的竹筐。 奴隶们被旷司虞说得心神不定,不敢作声,依次上前在竹筐每人取了一把铜剑。孙旭东看这铜剑长不过二迟,剑脊隆起,剑刃极簿锋利异常,扁平的剑身上两道深深的放血槽,宽大的护手和圆形的剑柄都说明这绝对是一把杀人不沾血的利剑。 第十三章 一斗成名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旷司虞的魔鬼训练开始了,其强度和难度远远出乎孙旭东的预料,并且其中不时伴随着血腥,让这个现代的特种兵经常瞠目结舌。不到二十天,同来的二十几名奴隶中已经有十一人在训练中或被杀,或被活活累死,他们的脑袋被紫衣管事们砍下,挂在铁栅栏上的铁钩子上了。孙旭东也在训练中误伤了另一名斗士,当紫衣管事们当着他的面,咬着牙用刀剁下那斗士尸首上的脑袋时,极度血腥的场面强烈地刺激着不安的孙旭东。 幸亏几个月的劳作让孙旭东变得非常强壮,斗士营中每天的饮食也都是高能量的肉脂类,这才让孙旭东有足够的体能来应付旷的训练。近身匕首刺杀、赤手搏击孙旭东曾经接受过良好的训练,即便是短剑、长戈、和长矛等现代已不再使用的兵器,它们使用的基本原理是相同的,只须有良好的体力和格斗技巧并不难掌握。 旷司虞是一名甲等老斗士,杀人无数让他满脸冷酷,极少有笑脸。旷对孙旭东非常关注,小小年纪的一个羊倌,无论是体能、力气还是格斗技巧和应变能力,都让他这个甲等斗士暗暗吃惊,不过也有缺点,缺乏经验和心慈手软,这在斗士场上都是致命的大忌,这个羊倌对于杀戮好像还不太适应,必须要激发他的野性。 公孙司虞也是甲等斗士,每天抱着两手,背靠在铁栅栏上看着斗士们训练。眼中斗士们强健的肌肉刺激着他变恋的心理,脸上不时浮现出邪淫的笑意。 来斗士营已近一月,但孙旭东能得到的信息非常少,只知道这座斗士营就在白国太子苏的太子府中。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吃喝拉撒睡,然后就是被关在小笼子里。不过这几天的伙食越来越好,训练强度也越来越大,他预感到有事要发生了。 果然,两天后的上午训练结束后,旷司虞破天荒让他们中间的三个人下午休息,吃过丰盛的午饭,孙旭东们便被关回笼子,每个小间里都有两个紫衣管事在等着他们,一进来便被推倒在炕上,又是按又是摩地侍候。 早早地吃完晚饭,紫衣管事抱来了崭新的斗士装,三名斗士换上新衣后又替他们梳理头发。一切收拾妥当了,让斗士们整队在斗士营的门口。 天擦黑时,一众紫衣管事手持灯笼在前引导,两位司虞带着斗士们出了太子府即向右行,路上不少行人侧目而视,用手指指点点。穿过几条街道后,孙旭东远远看到一座青砖垒起的方城,城檐下一排点燃的灯笼,照着一块巨大的匾牌:斗士场。 方城前已挤着不少人,大门前站着两排兵士围出了甬道,手按腰间铜剑站得如钉子一般。围观的人见到斗士队伍过来,立即围了上来,发疯般地高喊。孙旭东见众人的狂热比之现代的追星族犹过,心想这斗士弄好了就是古代的明星。 在兵士的护卫下,旷带着斗士们走进了斗士场,斗士场四周用的是条石垒起的台阶,上面已经坐满了人,在无数的松油火把下无数人在疯喊。斗士场正中用木头抬着一个高台,在孙旭东眼里就像是一座拳击台,不相同的是这座大木台的四周都用铁栅栏围着和四周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甲士。 旷领着三名斗士到了台下,让他们跪坐在自己腿上,自已盘着腿坐下,一言不发。孙旭东抬眼即望到木台面上一层殷红像是血迹,靠他这边的铁栅栏上开了一个小铁门。他心里有些许紧张,看来今晚就要在这个台子上博命了。 四周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忽然又高喊尖叫着,孙旭东转头看,就见大门口处,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也带着三个身穿黄色斗士装的斗士走了过来,径直到了木台的对面。 再过了一会,就听一声锣响,一名身穿着红衣的人拿了一面锣在场中大声喊道:“今夜斗士,前三场,由太子苏府里的斗士对彻云侯府里的斗士,押一赔一。后一场,由彻云候府中丙等斗士武秀挑关内侯府中乙等斗士齐声,押一赔十。”说完又敲了一下手中的锣:“即刻押金,过时不候!” 原来这斗士场就是一个大赌场,用斗士的输赢来押宝。孙旭东转头四顾,只见四周的看台上,已经有很多的红衣执事手捧着竹箕在让人押宝了。看来赌博这个行业自古就是一个热门行当且久盛不衰。 等红衣执事们都下来了,场中的红衣人又是一声锣响,大声喊道:“第一场,太子府中君武对彻侯府秦中。”孙旭东听到君武差点没反应过来,妈的,怎么这么倒霉,第一场便轮到自己了。 同来的紫衣管事交给旷一把铜剑,旷转过身把剑交到了孙旭东手中,用眼盯着有些慌张的孙旭东沉声说道:“不要慌,把剑**他的前胸里。”说完一拍他的肩。 孙旭东定了一下神,接过铜剑跨上木台,边上已有甲士打开了铁栅栏上的小门,他一低头钻了进去,后面的甲士随即关上了铁门。对面那个叫秦中的斗士此时也上了木台,孙旭东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秦中,其实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只不过斗士装下肌肉鼓起,非常强壮。 一声锣响,红衣人拉长着声音高声喊:“起斗!” 台上两个人手执铜剑,虎视眈眈,紧盯前对方的一举一动。四周看台上的人群呼喝声大起,催促着两人快些动手。 秦中终于按捺不住,他猛地大叫了一声,双手举起铜剑疾砍过来。孙旭东手中铜剑奋力上挥,挡了开去,最初的紧张在此时一扫而空,跟着上步,铜剑直剌秦中前胸,秦中被他挡了一剑,握剑的手有些发麻,知道这斗士力气比他大,不敢用剑挡他,只能左右躲闪。 两人在台上斗了不到十个回合,孙旭东起码有三次机会可以剌死他但却不忍心下手。见秦中用铜剑横扫,孙旭东猛地用力对着他的铜剑辟下,一声脆响过后,秦中手失长剑呆呆站在场中,手上被震裂的虎口血慢慢流了下来。 四周看台上一大半的人群顿时欢声雷动,这肯定都是押宝押在孙旭东身上的。齐声大叫:“杀、杀、杀。”孙旭东身后,旷司虞和紫衣管事们也疯了似的在喊:“杀死他、你快杀死他。” 孙旭东慢慢举起铜剑,看着对面的秦中满眼绝望地望着自己,心里不住暗骂:“你这笨蛋,快认输啊,认输不就没事了吗。”秦中见孙旭东眼里并没有杀气,倒像是有些焦急,茫然中,他慢慢地跪了下去。孙旭东心里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铜剑。看台上原本狂喊的人顿时嘘声四起,有些人破口大骂。旷身边的紫衣管事们更是声嘶力竭地喝叫:“杀死他呀!”只有旷微微摇了摇头,君武离真正的斗士还差一步。 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孙旭东心里真的不明白,我不是胜了吗?你们可以拿钱了呀,难道非要把斗士杀死吗?秦中的眼里已充满了泪水,孙旭东心一软,扔掉了手中的铜剑。 已经把宝押在孙旭东身上的人气疯了,恨不能上来撕了他。两人身后铁栅栏上的小门同时打开,按规矩,斗士手中兵器同失算是平局。跪在地上的秦中放声哭了出来,站起身踉跄着转身朝小门走去。孙旭东也慢慢转过身,才走到小门边,就被紫衣管事们和公孙司虞一把拖了出去拳打脚踢。 旷司虞伸手拉开了紫衣管事,用身体护住了孙旭东,眼盯着紫衣管事们说道:“第一斗手软你们没见过吗?”紫衣管事们慑于旷司虞威武的眼神,嘴里讪讪地骂着,退了下去,公孙司虞却还在大骂,直到旷瞪了他一眼才住了口。 旷让孙旭东跪坐在身边,沉身对他说道:“跟你说过的,斗士场上是以生死论输赢的。” 场中一阵锣响,第二场开始,和孙旭东一道来的另一名斗士接过铜剑,走上了木台,看台上又是一阵呼喝声起,暂时忘却了上一场带来的不快。 台上两名斗士开始了角斗,两个人势均力敌,一开始的相互试探过后,即全力施以博杀,这比孙旭东上一场的一边倒要好看得多,看台上沸腾了,呼喊声铺天盖地。 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多少都带了伤,身上到处都有地方在冒血,更刺激了看台的人众,尖叫声此起彼伏。终于孙旭东的同伴被对手绊倒,踩倒在脚下。对手毫不犹豫地将铜剑刺入了孙旭东同伴的前心。 孙旭东跪坐在地上,看着同伴前心被对方剌入时痛苦的表情,大张着喘息的嘴慢慢地合拢,睁大着两眼一动也不动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凝固了,心中野性的激情忽然喷薄而出。 众人狂热的呼叫声中,后两场血腥的角斗在继续,又一名同伴被对手的铜剑**了前胸。孙旭东狂躁了,他指着已经剌杀了挑战对手的乙等斗士对旷说:“我要杀了他!” 一直在边上观察着他的旷不出声地一笑,对身边的一名紫衣管事说了几句话,那管事看了一眼两眼通红的孙旭东,一溜烟跑向场中。 咣地一声锣响,狂热的人群静了下来,红衣人高声喊道:“加斗一场,太子府丁等斗士君武挑关内侯府中乙等斗士齐声”中间一个挑字拉得响亮而悠长,停顿一下过后大声报价:“押一赔三十,即刻押金,过时不候。” 斗士场中一时竟寂然无声,从来没有见过丁等斗士直接挑战乙等斗士,那是拿命在开玩笑。直到红衣执事们捧着竹箕到了眼前才相信今晚真有其事,押,把口袋里的钱都押空了才算完事。 孙旭东再次站在木台上,手执铜剑望着对手,这个叫齐声的乙等斗士身材魁梧,个头只比孙旭东略矮,在那个年代绝对是大高个。刚刚将铜剑插入对手前心的快感让他兴奋不已,他手握着铜剑不停地晃动,一脸轻蔑地看着这个刚才竟然不敢杀死对手的新斗士,他要再次将手中的铜剑插入对手的前心,然后砍下他的人头作为自己晋级的垫脚石。齐声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做着作各种假动作引诱孙旭东出剑。 孙旭东血红的双眼紧盯着他不为所动,只等对方的漏洞。齐声在作了无数次的试探过后,终于按捺不住,长身跃起,高举铜剑向对手劈下。已蓄势很久了的孙旭东身形斗长,欺身直进,将锋利的铜剑从齐声高举两臂时露出的空档中插入了他的前心。齐声铜剑落地,双手仍是高举,睁大了充满着疑问的两眼向后倒去。 一阵从来没有的快感向孙旭东袭来,他猛地抽出铜剑,一股带着腥味的殷红顺着剑锋喷涌而出。 第十五章 云公主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邺城禁军的大营正中用铁栅栏围出了一块营中之营,这就是白王专门辟给云公主用作蓄养斗士的斗士营。云公主不但自小便喜欢观看这种血腥的运动项目,而且参与的兴致颇高。每天都会乘轺车到斗士营来,不光是察看斗士们的训练,自己还有专门的教习教她角斗之术。偶尔见到有颇不顺眼的新斗士,便会亲自下场挑战,每逢此时,云公主的教习们便会让斗士手持木剑和公主过招,一边手持铜剑在一旁照看,神情紧张之极,万一真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斗士伤了公主,那教习们可也是灭门的大罪。 好在公主只是跟斗士们过招,到最后把对手打趴下了也就罢手,很少伤人见血,并不会像斗士场上一般将剑插入对手的前心或是砍下他的头颅。所以再傻再笨的斗士跟公主交手,也知道只要自认倒霉地任她一顿拳打脚踢,鼻青脸肿地举剑投降便可完事。是以给小小年纪的云公主一个错觉,觉得凭自己的角斗技术大概是罕有敌手的。 景将军一路过关斩将自己一丝未伤,这让云公主露足了脸,自己营中训练的斗士还从来没有出过如此厉害的角色。听说大哥苏的府中也有一名叫君武的斗士名扬邺城,便想让他们俩斗一场,以便改写一下以往和太子府斗士角斗0胜的记录。但又怕万一折了这名叫景的斗士,那可就真是太可惜了。 这天上午云公主一身斗士装扮,坐在斗士营的虎皮椅上。心中想起大哥每次斗羸后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眼神,实在是气恼,当初白王好不容易答应在禁军中辟块地给她,苏虽平时最疼爱她这个小妹妹却极力反对,说女孩儿蓄养斗士只是胡闹,哪里能训出真正的斗士?偏偏自己蓄养的斗士又不争气,和苏的斗士角斗时,一回也没胜出过。邺城中其他豪门的斗士她无所谓,这回有了景,无论如何要赢大哥一把。她想了半天,对自己身边的教习仁说道:“你挑上两个上好的乙等斗士,咱们到太子府去。” 一行人在甲士的护卫下到了太子府,太子府的管家一见云公主到了,连忙跪了下去,禀告太子苏不在府中,一边要派下人通报太子妃出来迎接公主。云公已经换下了斗士装,一身华丽的装束外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被内监扶着下了轺车,正眼也没瞧管家一眼,只吩咐他不要通知太子妃,便带着人径直进了太子府后直奔府院最后的斗士营。 斗士营的紫衣管事们得到通报,急忙列队跪在斗士营门口迎接这位难缠的主儿。当值的吴管监是这里最大的头儿,跪着行了礼后,知道自己要去和公主说话上不了台面,一眼看见仁教习,便脸笑得一朵花儿似的迎着他问道:“仁爷,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仁斜瞟了他一眼,撇着嘴说道:“别哆嗦了,带我们到你营中斗训堂,另外把那个叫君武的也带到斗训堂。” “君武在斗训堂呢。”吴管监答应一声,不敢再多问,连忙带着一行人直奔斗训堂。心里却一直打鼓,知道这云公主喜爱角斗,找君武不会是来挖墙角吧,要真是这样,她要带人走的话,我的娘哎,我是拦还是不拦啊?不由愁眉苦脸,暗自大呼晦气,为何偏偏轮到今日当值? 孙旭东正在斗训堂由旷陪着练剑,旷的训练方法很特殊,用黑布蒙住了孙旭东的眼睛,两人手持木剑,旷不停地从不同方位出剑或刺或砍,孙旭东目不能视物,全凭两只耳朵听风,用手中的木剑格挡着旷的进攻。 “公主殿下驾到,跪接。”吴管监跑进斗训堂,尖着嗓子高声叫道。正在训练中的斗士们呼啦一声全都跪了下来。只有孙旭东蒙着眼睛昂然而立,旷连忙轻声喝道:“君武,跪下。” 不得旷的命令,孙旭东眼上的黑布是不能取下的,听了旷的令,只得蒙着眼罩跟随着旷跪下。云公主走进斗训堂,用眼一睃两边的斗士,昂着头问吴管监道:“哪个是奴隶是叫君武啊?” 孙旭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再叫他奴隶了,听了这话心里很是不爽。 吴管监见问,低着眉手一指孙旭东道:“回公主殿下,这个就是君武。” 云公主看了一眼大半个脸被黑布蒙着的孙旭东,再看看他身边跪着的旷司虞,旷她是认识的,自己的斗士总是败在他训出来的斗士手中,曾经在苏面前又是撒娇、又是装嗲想把他挖到自己的斗士营去,却每次都被苏黑着脸一口回绝。这葡萄吃不到自然就是酸的,此刻便冷声揶揄道:“难怪我说那么能呢,原来又是旷司虞训出来的呀。” 旷听云公主语气不善,把头伏得更低却并不出声。云公主最恨他这样,哼了一声对身后的仁等人说道:“除了这俩人,其他的都给我轰出去,他们要是有本事,就去找我大哥。”她不说太子而说大哥,明显就是威胁的口气。 吴管监心中大急,这公主像是来找茬的,可不敢多问一声,被轰出去后想立即让人去找太子苏,但想想公主最后一句话终是不敢。 斗训堂除了公主的人只剩下了孙旭东和旷,云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嘴中冷冷说道:“听说这个叫君武的技艺不错啊,丁等斗士时便杀了乙等斗士。今儿本公主就是想来试试他的,司虞大人,行不行啊?” 旷司虞碰了一下头,仍不出声。云公主暗怒,提高了声音一哂道:“怎么,不敢了?” 旷司虞没有回答云公主的问话,只回头沉声对孙旭东说道:“公主殿下给你送人头来了,还不多谢?” 云公主有备而来,听旷话说得狂妄,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哟,旷司虞可真有本事,我话还没说完就想要人头了。你可听好了,今天我带了两个我营中的乙等斗士,要一起试试你训的这位斗士,还敢不敢要人头了啊”? 旷仍是伏头不作声,孙旭东听云公主话里的意思是要以二敌一,心中豪性大发,傲然说道:“谢公主殿下送来人头。” 这下云公主真的是鼻子都要气歪了,娇嗔一声对站在身后的两名乙等斗士说道:“听见没,人家当你们俩是死人了。” 公主身后两名斗士的脸跟血泼过一般,两眼怒睁、须眉戟张。对公主弯腰行了礼,站直身上前各自拨出腰间的铜剑。 旷站起身对孙旭东说道:“君武,摘下眼罩,拿下今日两颗人头,你可就是甲等斗士了。” 孙旭东站起身,扯下眼前的面罩。两目刚从黑暗中出来,乍见光有些刺眼,便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众人,就见众人围护中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冷眼看着自己,身前站着两名眼都红了的斗士正手持铜剑,作势欲扑。 旷转身走到兵器架边,拿了自己用的阔背铜剑,这把剑比之普通铜剑略长,剑身宽阔,上面镂满暗黑色的花纹,锋利的刃口闪着阴森森的寒光。 孙旭东接过旷递过来的铜剑,剑尖下指,冷眼傲视着对面两名乙等斗士,心中按捺不住地兴奋,自从杀了齐声后,每次上场他都会有这种兴奋的感觉,并且一次比一次要强烈。 云公主带着身边的人往后退了几步,旷司虞则充当了临时的裁判,见双方各自拉开了架式,便沉声喝道:“起斗。” 云公主的两名斗士一声暴喝,一左一右挺剑直袭孙旭东。孙旭东闪身躲开右边斗士的铜剑直刺,右手猛发力磕开左边斗士下劈的铜剑后,抬腿踢向右边斗士的后腰。左边斗士手中的铜剑跟孙旭东的阔背铜剑一相交,险些脱手,心中暗自警惕,这小子力大如牛。三人立即围作一团你来我往地以性命相博。 成公主自孙旭东摘下面罩就有些吃惊,这奴隶的面相好熟,却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眼见他在场中的眼神、动作无一不觉似曾相识,不禁呆了。 旷在一边脸色冷漠,其实心里对孙旭东大加赞赏,也不由对自己的眼光有些自得,君武灵活健壮的身材和反应迅速的大脑,天生就是一名一流的斗士。 被公主责成负责观察孙旭东的教习仁,此时大皱眉头,这奴隶的角斗技艺平生仅见,真不敢相信这是旷才**了几个月的斗士。眼见孙旭东以一敌二尤占着上风,他不安地偷望了旷一眼,幸好公主没让自己上场,要不今天真有可能讨不了好。 公主营中的两名斗士其实都是一等好手,只是平时并非经常一同习练,初时俩人配合尚不甚默契,直到几十回合一过,两人一攻一守,渐渐得法,慢慢扳平了场上的劣势,和孙旭东斗了个旗鼓相当。云公主是行家,到此时松了一口气,要真是自己巴巴地送来营中两名斗士的人头,回头见了苏当真要无地自容了。身边的仁教习也是眉头略舒。 眼见二人越斗越勇且气力悠长,孙旭东不由有些焦躁,出剑便有些毛糙,总想一剑便制对方于死地,慢慢竟然有些吃力。酣斗中偶尔看见旷冷冷看过来的眼神,孙旭东斗然惊觉:斗士场上势均力敌时斗的就是脑子。心中暗骂自己,稳住心神,细寻二人攻防配合之中的露洞。 两名斗士错步换位,场中右首斗士步法稍顿,孙旭东眼尖,剑锋直擦向对方滞后的手臂,旷的阔背剑锋利异常,虽没能用上劲,却顿时让对方着剑的部位血流如注。孙旭东乘那斗士一呆之际,飞起左脚猛地踢向他的下阴。 斗士下阴被孙旭东踢个正着,斗士装是没有护裆的,巨大的力道让他顿感下身麻木,头脑里映出了两个被打破的鸡蛋,一时魂飞魄散。极其短暂的麻木过后,无比的涨痛袭了上来,他竟像是忘在身在斗场,扔掉了手中的铜剑后两手捂住裆部,不停地作着小跳。 孙旭东哪能放过如此好的良机,连攻两剑逼退了左首的斗士后,双手握剑欺身上前迅疾挥出,阔背铜剑划道弧线后,血剑冲天而起,一颗散着发、大睁着两眼的头颅飞出两米后掉落在地上,不停地打着转。没了头的身子喷出了大量的鲜血后,仍是两手捂裆还继续跳了两跳过后,轰然倒下。 第十六章 暗斗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斗士喷出的鲜血散发出极浓重的血腥气,场中这突然的变故,震惊了斗训堂里公主等一行人。旷司虞仍是冷冷地眼望着场中还在缠斗的两个人。孙旭东一招得手再不容情,身形暴长,一阵急风骤雨般的进攻顿时让剩下的那名斗士手忙脚乱,再无还手之力,一直倒退着几近到了墙壁边,满头大汗惊恐地招架着孙旭东凌厉的攻势。 正在危急中,旷轻喝了一声道:“君武,好了。” 听旷发话,孙旭东停住劈在半空中的铜剑,血红的两眼却仍然紧盯着面前已经惊慌失措的对手。旷司虞又沉声说道:“这不是在斗士场。” 孙旭东收回了铜剑,退步回到旷身边。从一连串的惊愕中回过神的云公主脸气得通红,哼了一声说道:“果然有些本事,咱们下月初一斗士场上再见输赢。仁教习,咱们走。”说罢不等别人答话,就向斗训堂外走去。 旷拉着孙旭东跪下,大声说道:“恭送公主殿下。” 被斗败的斗士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仁教习,不知如何是好。仁瞪了他一眼,叹口气说道:“走吧,丢人丢到家了。”那斗士如蒙大赦,低着头看了一眼地上同伴的人头,红着脸低着头跟着去了。 孙旭东有些纳闷旷为何就在自己要得手时轻易地放走那颗人头,用不解的眼神望着旷,旷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要真把公主带来的人都杀了,就永远都晋不了甲等斗士。”说完不再理会发呆的他,“戴上眼罩。” 云公主气呼呼地回到禁军斗士营,今天折了一名很不错的乙等斗士,还有旷那冷傲的作派也让她很不舒服,坐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那个叫君武的相貌,就是和自己梦到两次欺负自己的大恶人很想像。“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云公主忍不住愤怒,砸烂了自己平时在斗士营休憩小屋里的所有小玩艺儿。 仁教习垂头丧气地低着头站在小屋门口,也是自己命不好,摊上侍候这么个主儿,事必亲躬不说脾气还大。别的教习在斗士营哪一个不是神气十足。 云公主把能摔的都摔了,坐在虎皮椅上一言不发,过了半天才让仁教习进屋问道:“你看景要和那个君武斗起来,有多大胜算哪?” 仁低着头沉吟了许久说道:“回公主殿下,依小人看,君武角斗的技艺所有的斗士营的斗士无人能比。” 其实云公主心里有数,听了仁的话还是叹了一口气道:“真是的,这个君武和景其实都是从济城押送来的奴隶。不知当初怎么地就被送到苏的府中去了,要是是送到禁军斗士营,那现在不就成了我的斗士?高总管这个狗才真是瞎了狗眼,还说送到我这边都是最好的。” 仁在一边并不觉得公主的话有理,即使是再好的材料没有旷那样的好教习**也是白搭。可此刻如果不想找不痛快的话,就不要反着云公主的话说,何况更不想抬高了旷那个家伙。沉默了一会儿道:“公主殿下说得对,都是高总管办事不力,君武要是被送到我们营,早就是甲等斗士了。” “唉!”云公主叹了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别提了,想起旷那副德性就烦。看来想跟苏争口气,景是不行了。” 仁看着公主的神情,看来公主心中对于不能胜苏一场耿耿于怀。他想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小人倒有个主意,不过要让太子爷知道了,那可就要点了小人的天灯了。” 云公主一听,顿时有些兴奋,“你快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奴隶吗?太子是谁啊?那是我大哥,不会为了一个奴隶跟我这个小妹妹翻脸吧。有事我顶着,你说。” 仁看了一下本就没人的四周,阴阴说道:“那小人就说了。咱们先把旷司虞做翻,然后杀青。” 杀青是行话,就是在临斗的斗士饭食中下毒。杀青的药物并不是毒药,人吃了也不会死,只是气力大减。 “杀青?”云公主一听有些迟疑,这可是斗士场的大忌,就好像现代运动员比赛时服用兴奋剂一样,弄得不好就是一桩天大的丑闻,万一暴露了那她堂堂公主殿下可再也抬不起头了。 云公主低头慢慢坐下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问仁道:“你说说怎么个杀法,这事要露出去了,不用大哥跟我翻脸,这禁军斗士营也就黄了。” 仁此时已全盘想好,自觉滴水不漏,咳嗽一声走过去关上了屋门。 训练了一天的孙旭东回到号舍,丰盛的晚饭后被安排去洗浴一次。孙旭东是现代人,以前几乎天天要洗澡的,只是从不照镜子。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洗澡竟成了一种奢华的享受。 号舍的尽头有一间专给斗士洗澡的浴房,说是叫房,其实就是用破木板围着,四面通风。这个季节在里面洗澡冷得够呛,除了孙旭东,有些斗士被安排了也懒得来洗。 斗士营的杂役提来了热水,倒进了一个大木桶中。孙旭东三下五除二去除了全身的衣服,一头扎进了木桶,把头闷在热水里足有一分钟,才抬头喘气,全身的毛孔仿佛都被热水泡开,爽快之极。 浴房里只有一盏小灯笼,发出暗淡的红光。孙旭东用手擦洗着已多日未见水的身子,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谁?”他发现门口有个黑影,天黑却看不清是谁,打水的杂役一般灌满热水就会离开的,这时候不应该有人在外面。 黑影动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一声,孙旭东立即听出来是公孙司虞,不觉有些奇怪。 “君武,洗澡呢。”黑影走了进来,果然就是瘦小的公孙司虞。一双小斗鸡眼贼亮地盯着孙旭东光着的上身并有逐渐向下的趋势。孙旭东对此人向无好感,只是旷曾经打过招呼,公孙是一个阴险小人,轻易不要和他翻脸。便冷冷说道:“司虞大人怎么会到这里?” 公孙司虞嘿嘿一笑,捏着嗓子说道:“几天没来了,来看看你呀。” 孙旭东看着公孙一张扭捏作态的丑脸,胃里一阵痉挛,刚刚吃下的丰盛晚餐差点都要吐了出来。 公孙又走近了两步,两眼紧紧盯着孙旭东的下身,发出淫邪的光。向木桶伸出手,嘴里浠溜着口水,“让我来看看水热不热。” 孙旭东一把抓住公孙的手,两眼怒视着他,低声喝道:“司虞大人,你可别乱来。”公孙连挣了两下,被孙旭东紧紧抓住,挣扎不脱。他抬头用眼瞟着孙旭东道:“好个不识抬举的臭奴隶,老子这可是瞧得起你。”孙旭东听他出言不逊,手中暗暗加劲,口中却道:“小人可不敢要大人抬举。” 公孙并力气不大,当年晋成甲等斗士全凭灵活取胜。此刻只觉被握的手痛得钻心,也只得咬牙忍住,不一会额头上便有汗渗出来。 孙旭东冷眼看着他憋得满脸通红,其实已是吃痛不过,便放手一推。公孙被推了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勃然大怒,抚着已经有些发紫的手高声骂道:“不知死活的臭奴隶,总有一天老子让你死得很难看。”说完气哼哼地转身出了浴房。 孙旭东呸地吐了一口浓痰,骂了一句国妈加人渣。拿起边上一个小桶舀了一桶热水,痛快地当头淋下。 三天后的下午,吴管监带着太子府的总管走进斗训堂,站在大门口招呼着旷司虞,说是太子有事相请。按规制见太子是不能带武器的,旷把身上佩带的铜剑交给孙旭东后,大步跟着总管出了斗训堂,在一边双手互抱的公孙阴笑着。 吴管监走过来,对孙旭东说道:“从今日起,公孙监教就是你的教习了。”孙旭东看了一眼阴沉的公孙,为什么会突然换了教习?他心里有了一丝不安的预感,他们是不是在使坏要害旷?。自从到了斗士营,旷便对自己关爱有加,虽然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但是能感觉得到旷是一位冷面的热血汉子。孙旭东忽然觉得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什么事都是顺其自然是错误的,他预感到危险在向他逼近,不行,不能再这样了。他又看了一眼正阴着眼望着他的公孙,心里暗暗决定,要反抗。 以后的几天里,旷一直没有再露面。孙旷东在斗士营得不到一点外界的消息,这让他越发不安,旷肯定是被他们害了。自从有了要反抗的念头后,他开始找机会试探着和别的斗士们沟通,很快就联络到了十几名都曾经是旷**出来的乙等斗士,其中一名叫成鼎的顾国斗士,旷对他有救命之恩,最为得力。斗士们公推孙旭东为头,一有机会即发动斗士们杀死管事们,逃出斗士营。 此后的十几天,公孙每天只是来点个卯就溜了,根本不陪孙旭东训练,也没有明着跟他过不去。孙旭东因此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联络了更多的斗士。这天下午,苦姜花了重金买通了吴管监,偷偷进了斗士营,告诉孙旭东,旷司虞被人诬告,里通外国意欲谋反,被押在了济城城南大牢。孙旭东大惊,当即找机会和成鼎商量后,通知了所有联络好的斗士择日起事,定要搭救出*习。 当天的晚饭特别丰盛,孙旭东知道今夜又要上场,如果能斩获一颗人头,自己就要晋级为甲等斗士了。果然,晚饭后,吴管监就通知他理发更衣,公孙司虞已带着人在门外等候了。 今晚上场的只有孙旭东一人,除在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公孙以外,其它的都跟以前一样。灯光通明的斗士场外已是人山人海,孙旭东的粉丝们围着他高声尖叫,两边的护甲费了很大的劲才挤出一条通条,一行人好不容易再走进了斗士场。 孙旭东跪坐在角斗台下,对这儿已经很熟悉了,在眼前的这个台上,他杀死了十三个人,斩获了十三个血淋淋的人头。这对于一个经历过现代文明的人来说,是一次很大的心理考验。 随后又有斗士入场了,因为有角斗台抵挡着,孙旭东看不到入场的斗士,只听他看台上有人疯狂而有节奏地喊着:“景、景、景。”这让他有些疑惑了,难道是景将军今晚也来了吧? 锣声响过之后场中的红衣人高声喊道:“今晚斗四场,头一场,太子苏乙等斗士君武对禁军营乙等斗士景,押一赔一。后三场邺城令三名丁等斗士对关内候三名丁等斗士,押一赔一。” 再次锣声响后,孙旭东站起身心中忐忑地接过公孙递过来的铜剑,上台跨进小铁门后呆呆怔住了,站在他对面手持着铜剑的,正是自己的结义二哥景皓景将军。 第十七章 突变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看着对面熟悉的身影,孙旭东顿时手足无措,呆呆地望着景将军。难道曾经朝夕相处的结义兄弟,今天却要在角斗台上一决生死? 对面的景将军却是面色如常,甚至对孙旭东不露声色地微笑了一下。四面看台上的人众,百分之百地都是为了来看今晚这两位名满邺城的新斗士一决雌雄,此时面对即将开演的好戏,都在声嘶力竭地高声大叫,整个斗士场一片喧嚣。 景将军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铜剑,见孙旭东仍是呆呆地望着,景将军对着孙旭东做了一个眼神。孙旭东似已会意也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铜剑。 景将军叫了一声,举剑向孙旭东刺来,动作并不快。孙旭东此时已反应过来,出手用剑挡住。近身的一瞬间,景将军轻轻说道:“先假意斗斗。”两人再次近身时又说道:“不要露出破绽。” 两个人开始在台上作表演性的角斗,出手间妙着纷呈,精彩好看之极,但表面上看起来却都好像是在拚命。看台上众人彩声雷动,如痴如醉。对练中孙旭东见景将军一剑劈下,抬剑抵挡,两剑相交时,忽然觉得景将军这一剑力道奇大,竟似抵挡不住,铜剑险些要脱手。景将军大惊,急忙硬生生往回收力,纵身倒退后,剑尖指地,让边上之人看着倒似是景将军被孙旭东铜剑上的力道震住了。 景将军满眼疑惑地望着孙旭东,只见他皱着眉头,似是气力接济不上。孙旭东此时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发软,像是有一台抽力泵,从他身上的毛孔将力量一点点抽走,他瞟了一眼台下的公孙司虞,见他撇着嘴角,一脸冷笑,心中立时明白自己是着了这家伙的道儿。 景将军不敢轻举妄动,喝叫了一声,两眼关切地望着孙旭东。孙旭东定了定神,稳住了阵脚,慢慢举起了铜剑。 戏还得演下去,景将军冲上前举剑上撩,怕他抵挡不住,只用了二分力道,孙旭东勉力伸剑挡住,动作比之方才要呆滞得多。近身时孙旭东轻轻说道:“中毒了。”景将军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眉头紧皱,俯身用身子挡住手,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块方绢,紧紧握在手中,直起身铜剑刺向孙旭东的下身,待孙旭东伸剑相隔时,身子似是收力不住忽向前扑,用自己的前胸撞向孙旭东的剑尖。 孙旭东用的是旷留下的阔背铜剑,锋利的剑尖和宽大的放血槽,哪怕是很小的力量,也能轻易地刺入人的身体,景用力地扑上去,立即就被剑尖刺透了前胸。 孙旭东整个地惊呆了,心猛地缩成了一团,本能地要松掉手中的铜剑,前胸已被刺穿的景将军眼睛一瞪后再次向前扑去,铜剑立即将他整个身子穿透,血顺着后背穿出的阔背剑的放血槽顺流而出。他一把抱住惊呆了的孙旭东,任由右手的铜剑落在台上,颤抖着的左手把手中的方绢塞进了孙旭东怀中,嘴趴在孙旭东耳边继继续续地说道:“晋级后逃回..大鑫,逃回..大鑫..纠纠..老鑫......”头一低后伏在孙旭东肩上。 景将军故意扑上孙旭东的剑尖,动作做得非常巧妙,即便近在台下的教习们也没看出来。看台上的人们此时全都疯狂了,不光是大多数人押宝是押在孙旭东身上,景从背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大大刺激了他们好血的神经。 “啊~”孙旭东狂暴地一声大叫,泪流满面。他用手紧紧搂住这个结义的二哥,心如刀割。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他疯了一般地大叫,发泄出心中的愤恨,就在此一刻,他暴发了身上的全部野性,他恨这里的一切,四周欢呼的人群,看护着的护甲,还有台下的那个公孙司虞和那些紫衣管事.....。 台下惊诧万分的公孙司虞简直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难道是吴管监没有按照吩咐做?被杀青了的君武怎么可能杀得了景?他不禁揉了揉眼睛,没错,此刻站在台上被晋级而激动得要发疯的正是君武。他抬眼看见了对面云公主的教习仁正铁青着脸望着他,连忙低下了头。 孙旭东回到了斗士台下,血红的眼睛瞪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景将军说得对,要逃回大鑫,此刻就只能先忍住。管事们都和公孙一样,只当君武满脸奋恨的表情是晋级后的激动。 满怀愤恨的孙旭东无心后面的三场角斗,他心里在盘算,自己晋了甲等斗士,过几日便已获自由之身后,自可逃回大鑫,可是,还有斗士营的斗士们呢?还有该死的公孙和那些管事们呢?还有旷,不但要救出他,还要替他报仇,不能这样轻易地溜走,不是逃回大鑫,是要杀回大鑫。 回斗士营的路上,心怀鬼胎的公孙司虞半路上就被仁叫去了。斗士营的大门打开,当值的吴管监见了孙旭东跟见了鬼一样,张大着嘴半天合不拢。惊慌了一阵后连忙又换上一副嘴脸,君武大人前大人后地叫着。孙旭东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你去把苦姜找来。” 吴管监听了一笑,巴结地说道:“不用啦,您今晚就可以从斗士营出去,要不,我带您到苦姜的住处去吧。” 这就有自由了?孙旭东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快。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是你去找她来吧,我还要在这儿住几天。” 吴管监说的果然是实情,现在斗士营的护甲也好,管事也好没有人再敢去管他了,这就是斗士营的规矩,五颗人心晋上了甲等斗士,从此不光是自由之身,出人头地的日子肯定不远了,没人愿意去触那个霉头。 君武回到自己的号舍,以前看护着的护甲已经撤了。这些都不能让他心里有一丝的兴奋,他的心里已经被仇恨充满了。他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能光是靠满腔的仇恨所能做的,必须要了解所有的情况,制订了详细的方案才能完成。他曾经经过现代特种兵的军事训练,知道要干些什么。他掏出了景将军塞在他怀里的方绢,方绢上有字,红色的字迹微微发黑,显见是用血写成。颤抖着用手打开,就见一笔苍劲略带潦草的隶体字: 景监吾兄台鉴: 弟自被俘所经之事甚多,不及细述,兄自可询君武得知。唯君武怀经天纬地之才,胜我弟兄犹多,可为我大鑫之基石,望兄力荐之。他日大鑫若能强兵富国一统天下,弟虽死犹生也。弟皓顿首。 这原来是景将军写过他哥哥景监的一封推荐信,看着这血红的字迹,孙旭东不禁泪下,景将军定是得知今晚要和自己的义弟一决生死,宁愿自己一死以全孙旭东,其目的也只为大鑫得到一个难得的人材,真国士也。他心中默念着景将军最后没说完的话:“纠纠大鑫,共赴国难。”杀青用的药物药性已过,孙旭东不再有那种被抽出而无力的感觉,他猛地站起身,左手抽出了旷的阔背铜剑,割开自己的右手的食指,在方绢的空处写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吴管监带着苦姜来了,孙旭东撕块布条包上食指。吴管监站在门外通报了一声竟然没敢进门。苦姜满脸兴奋地走了进来,进门就一连声地问道:“君武哥,你真的当了甲等斗士?”看着孙旭东戚然的面容不禁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孙旭东点点头,示意苦姜不要说话,竖着耳朵听着吴管监确实走远了没有偷听,轻声对苦姜说道:“不要说那个了,我打算救出旷司虞,逃回大鑫。” “可是,旷司虞是被关在南城大狱啊,你怎么救他?” “这个不用你管了,你知道南城大狱在哪里吧?” “知道,就在南城门边上。” “有多少人看守?”苦姜有些惊异地看了孙旭东一眼,“今天早上去看他的时候我没注意到,君武哥,你不会是....” 孙旭东不让她问下去:“那好,你明天一早就到太子府门口等我,带我到邺城转一下。然后你再到南大狱去一次,一定要看清有多少人看守,都在什么地方,最好能画在纸上。你记住了吗?” “纸?那是什么东西啊?”孙旭东一愣,看着苦姜惊异的表情有些失笑:“哦,我说错了,画在绢上吧。” 苦姜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好吧,明天早上我就在太子府门口等你。”孙旭东搂住她亲了一口说道:“今晚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苦姜红着脸,孙旭东的亲昵举动让她感觉很幸福,对着他甜甜地一笑。孙旭东打开门送苦姜出去,外面很冷,呼呼地刮起了北风,苦姜觉得冷,紧紧地偎在孙旭东身旁。两人到了大门,刚好碰上吴管监,开门送走了苦姜后,孙旭东便让吴管监去把成鼎找来,吴管监一脸难色,期期艾艾道:“君武大人,斗士营的规矩,夜里不可私会斗士的。”孙旭东瞪了他一眼:“是吗?我今儿要想破破这规矩呢?”吴管监心里有鬼,瞄了他一眼,假装下了狠心似地说道:“那好,谁让我是你的好兄弟呢。眼下旷司虞不在,我替你担些干系罢了。您回号舍等着吧。” 亏他还敢提旷司虞,孙旭东压住心内的怒火,不再理他径直回到自己的号舍。稍候号舍外即有脚步声响,成鼎推门走了,这是一名顾国的奴隶,身材不高却敦厚壮实。成鼎三年前就被送进了太子府的斗士营,因犯上差点被太子苏五马分尸,是旷力保下了他。自此后即视旷为救命大恩人,跟旷有着过命交情,三年来也是旷罩着他,不然哪有斗士能在斗士营里呆得了三年?百里挑一的晋升了甲等斗士脱去奴籍成了自由的平民,剩下的则是用项上人头作了他人的垫脚石。成鼎知道了孙旭东已晋级甲等斗士,半夜来找肯定是和旷的事有关,进门便满脸紧张地问道:“是旷司虞有事吗?” 孙旭东摇摇头说道:“暂时还在南城大狱,不过我们不能再等了,要及早动手。”成鼎点点头,稍想了一下说道:“我看这天明天要下雪了,这可是邺城今年第一场雪。你看......” 孙旭东立即想起了到邺城的那天,也是济城下了第一场雪,他们当时正是准备趁晚间跳傩之际,逃出奴隶营。 孙旭东望着成鼎说道:“有把握吗?”“**不离十吧,我看天象很少出错的,今晚北风骤起,云层密布,明天中午午时过后定会有场大雪。” “那好,就在明晚动手。一共能聚拢多少斗士?” “除了两个平时和公孙走得很近的丙等斗士,其他的我看都会跟着咱们的。” 孙旭东点点头,“嗯,那两人明天和护甲管事们一并做了。咱们可是在白国都城地,我们人这么少,要想成事必须布置周密,万不走露风声。” 第十八章 军情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时间已定好,两人接着商量明天如何夺取斗士营,至于得手后如何救出旷逃出邺城,这个要等明天上午孙旭东在邺城搞清情况后再定,好在斗士营在太子府邸的最后,护甲和管事当值都是几天才一轮换,平时很少有人出入的。所以只要明天晚上动手时动静不要弄得太大,严密封锁消息,单从外面看还是很难发现斗营里面起反了。 第二天孙旭东早早起床,打开门一看,门外已经没有了看守的护甲,终于有了自由的轻松感觉。抬头望望天,低低地压着铅一般的云层,不错,看来成鼎的预言很靠谱。 杂役送来了早饭,神色间对孙旭东非常恭敬,看来晋了甲等斗士确实就是一步登天。吃过早饭,便老实不客气地对小杂役说道:“去把吴管监替我找来。” 吴管监进门一脸笑便陪着小心说道:“小的正准备过来找您呢,怕您还没吃完饭,这才来晚了。” 孙旭东象是没听清,我靠,竟然自称小的?这也未免太快了吧。看着吴管监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又不像是假装的。原本想站起来的孙旭东索性大刺刺地坐着,沉着脸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啊?不会是还要去斗训堂吧?” 吴管监见这位新贵脸色不善,心里直打鼓,他是心里有鬼的人,今儿一早都没见公孙露面,对昨晚斗士场的事心里实在没底,生怕有什么不对。 “哪里哪里,小的找您当然是替你刺上青花啊,您老这边请。” 刺青花?不知是什么名堂,想想还是不要问,起身跟着吴管监出了门。到了管监们理事的号舍,门口两个紫衣管事一见他们俩过来,连忙弯下了腰。孙旭东心里那个舒坦,这可真是人上人的感觉。 号舍内生了一个碳炉子,很暖和,炉火中还插着一支烙铁样的东西,头前已经被烧红。吴管监请孙旭东坐了,吩咐身边的紫衣管事道:“伺候爷宽衣。” 孙旭东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这是要在他的肩头刺上脱去奴籍的标志。这事可得配合点,一边自己帮着紫衣管事脱衣服,一边想起了找吴管监的目的:“老吴,我今天要出去转一下,你替我弄身衣裳来。” “哦,您是要衣裳啊”吴管监放下了心,可斗士营里哪来的衣裳?“君武爷,这营里可没其他的衣裳,要不,您弄身管事的衣服穿上?爷要出去也要早去早回,太子府死士营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接您呢。”吴管监边答话边拿起了插在炉火中的烙铁。 “你说什么?接我出斗士营?”孙旭东大吃一惊,难道又要跟上次一样,计划好的事又要泡汤? “这是太子府里的老规矩啊,甲等斗士大多入死士营,您老这么年轻就做了营标,以后前途无量啊。我可要动手了,您老可得忍着点。” “今天不会来吧?”孙旭东心里暗暗叫苦,运气真的是很衰。 “吱”地一声响后一股青烟带着皮肉烧焦的臭味散了开来,让孙旭东觉得分外亲切。“不见得是今天,这得看太子的意思呢,死士营可只有太子私用虎符才能调得动呢。”说话间吴管监拿开铬铁歪着头看着自己的杰作,嘴里啧啧连声:“君武爷,您以前这边的肩膀头见不得人,可现如今,就是大冬天都得让它露在外面,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哦,那你赶紧去替我弄身衣服来。”刺青的剧痛让孙旭东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心里稍安,只要今天不去,明天老子在哪儿可就说不定了。他转头看看自己的肩头,就见在以前的印记旁并列着一个形似太阳的火红印记。 很会伺候人的吴管监不光是抱来了一身崭新的管事衣裳,还不知从哪儿弄了面铜镜。孙旭东身材高大,这身衣服嫌小,好在有外面的紫袍遮住,不至不伦不类。穿好后照了一下镜子,让孙旭东非常满意。临出大门,吴管监又送上一块出入太子府的腰牌,挂在孙旭东的腰带上。边上排着队正要到斗训堂去的斗士们满眼艳羡地望着孙旭东大摇大摆地出了斗士营。 从偏门一出太子府,正在门口翘首以待的苦姜便迎了上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一辆小轺车就停在太子府的对过,驭手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袖着两手、白发苍苍的老人。 苦姜见孙旭东穿着簇新的管事紫衣一派气宇轩昂,禁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他,她是摆夷女子,并没有太多的忌讳,倒是让孙旭东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看着轺车上的老人,还有站在后面的小姑娘都面带微笑,心下大窘,低下头轻声对苦姜笑道:“苦姜怕不怕羞?有人看着呢。” 苦姜大概已等了很久,小脸蛋儿冻得通红。并不理会孙旭东取笑,抬头笑着对孙旭东说道:“她是奴家的小丫鬟,叫红儿。驾车的老管家叫松庆。” 孙旭东对他们点点头。红儿上前蹲一个礼便转身到轺车旁挑起了车门的软帘,苦姜牵着孙旭东的手两人上了轺车。 轺车虽小里面却设施齐全,等孙旭东坐好了苦姜叫声:“松庆阿伯,按我说的路慢慢走吧。”驾车的松庆答应一声,马鞭挥动,轺车缓缓启行。 苦姜从怀里取出一块大方绢交给孙旭东。他打开一看只见方绢画着很多的线,还有小字,最上面写着邺城图三个隶书大字。孙旭东极其赞赏地看了苦姜一眼,这可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轺车在邺城的大小街道里缓缓而行。苦姜对邺城了如指掌,一边让孙旭东对照着地图透过轺车的小窗向外仔细观察,一边仔细解说。对于快速熟悉地形和地域孙旭东经过专门的训练,有着极好的方位感,轺车在邺城内的主要道路上走过一圈之后,他头脑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印象。 邺城确实是一个大都城,街道两旁都是酒楼林立,店铺众多,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这种景象在孙旭东的脑子里很熟悉,因为和古装电视剧里面的镜头很有些类似。 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城门楼子,苦姜用手指着对孙旭东说道:“那就是南城门,南城大狱就在城门下。”轺车辚辚行近,只见高大的城墙下有一座四周都用大块青砖垒起的方城。方城两扇漆黑的大门前,寒冷的北风中钉子似的站着两排持戈的兵士。孙旭东一努嘴,问苦姜道:“这是南城大狱?”苦姜点点头。 轺车行到大狱门口停住,孙旭东一把掀开车帘,扶着苦姜下了轺车。苦姜对孙旭东说道:“君武哥,奴家已和这里的牢头约好了,进去探望一下旷司虞。”孙旭东轻声道:“一定要记住里面的情形。”苦姜点点头,接过车后小红递过来的一个包裹,径直走向大狱大门。 孙旭东好象是没事乱遛达的样子,貌似漫不经心地围着南大狱转了一个圈,只见大狱四周的围墙都是墙高逾丈,大块的水磨青砖很是光滑,如果用攀爬的办法肯定是行不通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只能从大门想办法了。 门前守卫的兵士见孙旭东在大狱围墙边乱晃,一个什长模样的人走过去,看见孙旭东一身紫衣管事装束,不知是邺城哪位大佬的门人,这样的角色是不能随便吼声喝叫的。再走近些,一眼看见了孙旭东腰上挂着的腰牌有太子府三字,更是得罪不起,拱手客气地问道:“这位纲纪,请问你有事吗?” 孙旭东见他执礼甚恭,心想这身皮看来还挺管用,立时心中一亮。对那什长笑道:“没事,我等个人,顺便看看。” 等到苦姜出来,两人一同登上了轺车,苦姜立即从坐垫下抽出一张白绢,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毛笔,就在车上细画大狱内的情形,孙旭东边看边问,已是对大狱的情形知之甚详了。 孙旭东让松庆再赶车顺着刚才来的方向反着走一圈,一边与脑子里的印象对证,一边观察哪些地方易躲藏,哪些地方易守难攻。快要回到太子府的那条街上时,孙旭东忽然想起了景将军呆过的斗士营,刚才一路都没见过似的,便问苦姜:“那个云公主的斗士营在哪里?” “就在邺城西门边的禁军大营里,那儿可不准平常人靠近的。你要回鑫国啊就得从西门出门呢。” 西门禁军大营?孙旭东一惊,幸亏问了一句,这可一定得去看看。让苦姜立即让松庆把车赶到西门去。 西门其实刚才来过的,禁军营缩在街后面,因为是军事禁区,松庆也没有往里去。这次再来到了街口,孙旭东下了轺车,让苦姜他们在大街上等,他一个人单独走着进去。 沿着大路走进了百十步就见两边已没了民房,地方豁然开朗,前面大道上有兵士把守,远处远远可见一座连着一座的牛皮帐篷。 孙旭东不敢再贸然向前,闪身在一家小屋后,细细观察着禁军大营。忽然从街口那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忙隐身向里,回头只见来路上一骑飞驰而来。马背上躬身骑着一名像是送信的传令兵士,飞马疾速向禁军大营冲去,嘴中大喊:“紧急军情,请大将军接虎符了。” 邺城有战事?孙旭东不禁心中疑惑,邺城可是白国的都城啊,别国不可能轻易能打到这儿啊,难道是哪个谋臣要谋反? 他快步走回街口,果如成鼎所料,天空中铅一般的云层里慢慢飘下了细小的雪花。孙旭东大为兴奋,真是天助我也。急急上了轺车后问苦姜道:“你看见一个骑马的兵士过去没有?”苦姜点点头:“奴家看好像是个传令兵。” 孙旭东道:“你让松庆阿伯把车赶到边上,我们在这儿等一会。”等车动了,孙旭东看着苦姜柔声说道:“苦姜,以后跟我说话不要老是奴家奴家的,我可不愿听呢。”苦姜听了先是一愣,再是心里甜蜜无比,微微一笑娇羞无限。 第十九章 劫营(一)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拉上轺车小窗上的青丝帘子,只用手掀起一角眼望着禁军大营的街口,不大一会,就听人喊马嘶声,七、八名斥候从街口处飞骑冲了出来,手上各拿一面大旗,高声大喊:“禁军大营紧急出征了,百姓速速回避。” 大街上的人群立即站在道边,井然有序,并不见一丝惊慌失措之色。孙旭东心中暗暗佩服,白国人果然是穷兵黩武,举国皆兵,如果不是常经战事磨练如何能做到如此镇定? 街口传来一阵雷鸣般低沉的声响,禁军营中的战车出现了,马蹄和巨大的车轮震动着街面上铺着的条石。每辆战车中间站着一名驭手,左右各有一名兵士,左手都是挎着一面硕大的盾牌,一名右手持着长戈,另外一名右手持长大的步弓,站立在轺车上全身盔甲,威风凛凛。每辆车后跟着十几名手持武器的步甲,这让孙旭东觉得战车大概就有些类似于后来的坦克吧,大有坦克协同步兵作战的味道。 大约五十辆战车过后,是一队队手持弓箭的弓箭手和一队队弩兵和身穿长铠甲的骑甲,一群军官装束的马队过后,过来了几面大旗,上面绣着各种猛兽的图案,正中一面大旗上则绣着禁军大将军何。四匹大黑马拉动一辆车体巨大的青铜轺车,轺车弯柄伞盖下坐着一个顶盔贯甲的彪形大汉,满脸虬髯,神情威猛。也凑在帘子下偷看的苦姜碰了一下孙旭东轻声说道:“这个何大将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苦姜娇柔的话说声竟微微有些打颤,孙旭东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鱼贯而出的禁军大队,只伸手轻轻搂住了她。 后面跟着的全部都是步兵,其中有几队竟然是两人抬着一支近两丈长的长戈,孙旭东猛然想起了那部电视纪录片中介绍过的,这种两人合作使用的长戈是专门用来对付敌人的骑甲的。紧跟其后的还有冲击方阵的长戈兵,不过他们手中的戈只有一丈长左右。 足足将近一个时辰,禁军才全部从街口过完,让孙旭东最留意的是,走在最后的骡马车队,上面竟然装着造饭用的大锅和大量的帐逢。 孙旭东低着头估计了一下刚刚过去的禁军人数应该在两万人左右,转头问苦姜:“你知道这禁军营里一共有多少兵士吗?” 苦姜摇摇头,她一个女儿家自是不知。不过她马上说道:“管家松庆伯应该知道,他有个兄弟专给禁军大营送菜呢。”也不等孙旭东答话便高喊:“松庆阿伯,你来一下。” 外面又是北风又是雪,老头坐在驭手的位置上冻得直吸鼻涕,只光伸进着头就感觉到轺车里的温暖如春。孙旭东有些担心,并不敢轻易开口,坐在这儿看禁军出征可以理解为看看热闹,可巴巴地打听大营中的人数,这个就有些让人起疑了。他看了一眼苦姜,苦姜知道他起疑,微笑着说道:“松庆阿伯自小就在我家,他也不是白国人呢,不要紧的。” 老头听了孙旭东的问话,抖索着伸出两根指头,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两万人,一个都不会少的。” 跟自己估计的差不多,孙旭东对着老头儿点点头,笑道:“多谢松庆阿伯了,我们回太子府吧。”老头答应一声,缩回头爬上驭位驾车启行。 孙旭东低头思忖,从禁军倾巢出动的情况来看,白国麻烦大大的,因为出营时他们带了锅和帐篷,这说明短时间是不会回大营的。他望着苦姜问:“苦姜,你回去后设法打听一下,看看是出了什么事。不过要小心些,不要让别人起疑。” “嗯,奴家还有个表哥在廷尉府当差,他应该知道的。我怎么告诉你?” “天黑时我在太子府门口等你。” 轺车在太子府的门口停了下来,苦姜没有再下车,只是掀起帘子恋恋不舍地望着孙旭东进了太子府的偏门。 太子府中此刻也有动静,很多人都在忙忙碌碌,不时有成队手持武器的兵士跑来跑去。孙旭东一路观察,坚信白国一定有大事。径直向斗士营走去。 斗士营里一切如常,这里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世界。中午看禁军出营耽误了午饭,孙旭东一边吃着小杂役临时热的饭菜一边前思后想。外面的雪是越来越大了,白国有大变,不知还会不会跳傩?不过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外面已经乱糟糟了,今晚拿下斗士营不会有问题。吃完饭关上门,拿出邺城的地图和苦姜画的南城大狱图,他盘腿坐在火炕上,按照当初在特种兵部队里军事教官教传授的临战前分析方法,仔细琢磨。 通盘谋划好了以后,心中已是大有把握,强烈的胜利预感让他很是兴奋。一眼看到躺在炕头上旷的那把阔背铜剑,忽然想到了被它穿透了的景,“纠纠大鑫,共赴国难”他慢慢冷静下来,从怀里掏出景留下的血绢,看着景用鲜血写成的字迹,他再一次被深深震撼,自从来到这个遥远的世界,他一直记着帆的话要顺其自然而逆来顺受,当奴隶、当苦役、当斗士,他从来没有反抗过,直到结义兄弟殷红的鲜血才让他清醒,在这个唯武至上的世界里,一味的忍让和退缩最终只能是灰溜溜地回到来的那个世界,不留下一丝痕迹。一阵不安让他猛地站起身,就在今晚,一切都将为之改变,不能辜负景将军的重托,这个世界将会因我而改变。他提起旷的阔背铜剑,推门出了号舍。 号舍门一开,北风卷着大雪拥了进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天阴沉沉地,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整个斗士营已经是一个由白色统治着的世界。孙旭东望着眼前洁净的白雪,心想到了晚上,这里将会是雪白血红的世界。踩着吱扭作响的积雪,走向斗训堂。 虽然两位司虞不在,但斗训堂的斗士们还是在管事们的监督下挥汗如雨,很远就能听到里面刀剑的撞击声和斗士们的喝叫声。孙旭东刚刚大步走到堂下,立时便有一名紫衣管事凑了上来,孙旭东没有理会,站在一边看斗士们训练。乘管事们不注意时,孙旭东踱到陈放兵器的架前,抄了两把精巧短剑拢在宽大的管事服中。然后走到最近的一个紫衣管事跟前,对他说道:“呆会散了让成鼎那小子到我号舍帮我挑挑鸡眼,这小子手艺不错。”那管事一连声地答应了,孙旭东对他一笑,遛达出了斗训堂。 回到号舍躺便在炕上养精蓄锐,迷糊了近半个时辰。心中忽然觉得苦姜在叫他,急忙睁开眼,号舍内已是有点目不能视物了,心中一急连忙起身拉开门,天并没有黑,只是因为下雪,铅黑的云层压得很低。斗士营里没有报更的,并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便大步走出斗士营。 出了太子府门,就见苦姜的轺车已经停在门外,松庆一身蓑衣坐在车前,蓑衣上已堆了不少雪,看来到了有些时候了。孙旭东急忙走过去,大概苦姜已经看见他来了,正用手挑开了车帘等着他上车。 还没坐好,苦姜便急急说道:“是一向和白国修好的忌、铭、起三国联军趁白国不备,突然袭击破了白国东边的幽明关和葫芦河,听说已经离邺城不太远了。今天下午出动禁军就是去增援和准备防卫邺城的,邺城令也发出了征招令,壮丁和平民都要到邺城四面城墙助防呢。” “哦。”这个消息让孙旭东大喜,在奴隶营时景将军曾多次分析过,白国虽然表面上和东面诸国修好,却经常依仗武力玩些花样,侵占了三国不少利益,总有一天三国会联合暴发的。景将军按三国的军事能力预计是三年以后,没想到这么快三国便联合攻白了。让孙旭东高兴的是三国联军能不能成功无所谓,但对于今晚,他们是帮了孙旭东的大忙了,看来今晚之事必成。 苦姜看着孙旭东兴奋的脸,锁着眉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孙旭东看着这个为报恩而对自己以身相许的少女,大概是猜测到今日一别之后再难相见而愁眉紧锁,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柔情,他伸手抱住了她,闻着她身上的幽香,低头亲了一下苦姜光滑的额头问道:“苦姜,我今晚要是走了,你愿意跟着我吗?” 苦姜低头沉默了一会,慢慢摇摇头。抬起头望着孙旭东时已是两眼满是泪水,轻轻说道:“在这里奴家还有丢不掉的东西,只能等以后什么都可以丢掉的时候,奴..我..我会去找你的。好吗?” 孙旭东心中此时柔情百转,一把抱住苦姜,一边亲吻着她娇嫩的脸,一边说道:“你一定要来找我,一定要到鑫国来找我。不,我会带着千军万马来找你,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苦姜极坚定地点了点头,却再也忍不住,抱着孙旭东哭了出来。孙旭东心中很有些难过,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一狠心推开苦姜,下了轺车后并不回头径直回了斗士营。 回到号舍不多久便听到斗士们回来的脚步声。孙旭东用火石点着了豆油灯,门声一响成鼎推门进来了。 孙旭东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递给他一把短剑。等外面人声已过,孙旭东拉开号舍门探身察看了一下未见异样,从怀中掏出两张地图铺在炕上,和成鼎两人对坐,手指地图对成鼎布置机宜。 成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等孙旭东说完答应了一声,跳下炕把短剑掖进斗士服里开门而去。 吃过杂役送来的晚饭,孙旭东怀揣着短剑,手中提着阔背铜剑出了门。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片大如鹅毛静悄悄地落下。虽然他心里对斗士营里看守们的位置早就有数,但事先还是要侦察一下是否有变化,这可是军事教官强调得最多的。孙旭东掖了一下衣领,向管事们的号舍走去,这边并没有看守的护甲,孙旭东站在离着号舍有一箭之地的黑影中,就听从吴管监理事的号舍里传出管事们的说笑声。 孙旭东狞笑着,先把看守的护甲们做了,回头再来包你们的饺子。 乙等斗士的号舍前有四名看守护甲并且有一间可供兵士们休憩的小屋。此刻小屋里烧着碳火,三名兵士在里面一边向火,一边在碳火上摆弄着古代的烧烤。隐约还传出了酒香,巨大的牛油火把下只有廊下站着一名缩头缩脑的兵士。这里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也是孙旭东选择的最先要送上路的几个目标。 后面是丙等斗士的号舍,这里的护甲有八名之多,也有一间供他们休息的小屋,这几个是孙旭东打算送上路的第二批。 再后面的丁等斗士号舍兵士更多,且没有回廊,只有一个大门可供出入,除了有护甲之外,还有几名紫衣管事晚上也是宿在里面的。等级越低的斗士死亡的可能性越大,逃跑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所以看守的兵士也就越多。 如果前面两批兵士正点按时上了路,斗士营里面除了偶尔有管事出来一下,基本就不会再有其他的危险。这是孙旭东早已看好的,此刻见护甲们一切如常,浑然不知即将临头的大祸,心中顿时激起一阵临斗前的兴奋。 看看和成鼎约定的时辰差不多了,孙旭东左手提着铜剑,右手反手袖着短剑大步走到乙等斗士号舍前,屋外那名抖索着的兵士见了,初时还以为是寻常的紫衣管事,看清了是孙旭东,连忙站直并挺了一下胸。兵士们虽然不如紫衣管事们熟悉每个斗士,但这个新贵还是认识的。 孙旭东很亲热地微笑着走了过来,好像是要开口说话的样子,兵士正准备接受表扬。忽然面前的孙旭东用拿着铜剑的左手一把抱住他,右手袖着的那支锋利短剑调转剑尖,瞬间刺入了他的胸膛。大惊的兵士瞪大着双眼,嘴巴大张却喊不出声。孙旭东左手上移搂住他的头颈,右手握着短剑的手柄旋转了一个九十度,手上立即感到了一股粘乎乎的温热。 屋里一名正在吃着烧烤喝着老酒的兵士像是听到了一点动静,站起身喊了一声:“球五,谁他妈在外边呢?” 外面无人答话,只听见碳炉中木碳烧爆时发出的辟叭声,三人对望一眼,立即警觉起来,相互做了一下眼色,抽出腰间的铜剑,“球五,你他妈哑巴了?”全神戒备地向门边慢慢靠近。 第二十章 劫营(二)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手持阔背铜剑就站在门外,两眼紧盯着木门,见木门刚刚闪开一丝缝隙,抬腿向门猛踢,正打算开门的兵士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震得昏倒在地,孙旭东跟着猛扑上去,左手铜剑轻薄的剑尖划过,切断了后面持戈兵士的咽喉。第三名兵士张口欲叫,孙旭东右手短剑已**了他张大的嘴中。 被刺的兵士向后倒下,刚好压在烧得正旺的碳炉中,打翻的碳炉和酒壶发出声音巨大的咣当一阵乱响,小屋中立时火星四溅,酒香四溢。 孙旭东连忙贴身靠在门边侧耳细听,管事号舍和丁等斗士号舍都离得远肯定不会听到,就怕后面丙等斗士号舍的看守兵士听到动静。过了好一会见并无异样,看来是外面北风呼啸把刚才巨大的声响掩住了。孙旭东喑叫一声侥幸,返身抓起门边昏倒的兵士,摸到他腰中系着的钥匙后,用短剑割开了他的喉咙。粗大的颈动脉被割断,一股血剑像是高压水枪打开的笼头,孙旭东躲闪不及,立时被淋了个满头满脸。 成鼎住的号舍隔着几间房,因为约莫到了两人约定的时辰,他一直趴着门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兵士值房里碳炉倒地的声音,成鼎知道是动手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沉寂中外面走廊下的火把突然灭了,接着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成鼎松了一口气,心知君武得手了。他站起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从怀中掏出了短剑。 号舍门打开,一股寒风裹着满身是血的孙旭东撞了进来,孙旭东对成鼎做了一个伸出大拇哥的手势,便将其他号舍的钥匙交给他,又闪身回到兵士们的值房。成鼎拿了钥匙,逐一打开已联络了的乙等斗士的号舍门,让他们到兵士值房和孙旭东汇合。 等成鼎最后一个赶到值房,一共是九名乙等斗士,加上孙旭东自己刚好是一个什人小队。孙旭东脱下了满身是血的紫衣管事服,擦净了脸上的血迹。让斗士们扒下了兵士的衣服,扔了一套给成鼎换上,另外再挑了二名斗士和自己一道换上了兵士的甲衣。 乙等斗士号舍廊下的火把已经被孙旭东按进了雪地里灭了,他让四个没换衣服的斗士躲在漆黑的廊柱后。自己带着成鼎和另一名斗士,手里拿着刚刚被浸灭的火把,大步向后面的丙等斗士号舍走去,剩下一名化了装的斗士潜伏在屋角,以作联络。 八名看守丙等斗士号舍的兵士就有六名在值房里向火,毕竟斗士营从未出过事,大家心里比较懈怠。再说今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如果不是轮到在斗士营里当值,此时在外面还说不定怎样高乐呢。 两名站在值房外当值的兵士在廊下袖着手相互偎依着,扛戈的兵士把戈抱在怀中。听见吱吱扭扭的踩雪脚步声,抬头望见从前面号舍的阴影处走来四个人,看装束是乙等斗士号舍的看守兵士,便高声喊道:“你们不当值瞎晃悠个啥呢?” 孙旭东沉声答道:“妈的,廊下的火把让雪给浇湿了,到你们这儿借支火把来接接火。” “切,这倒霉催的,等着啊。”一名兵士答应了一声,转身取下一支插在廊柱上的牛油火把走上前来让成鼎对火。 孙旭东带着另一名斗士走近廊下,就听里面有人问道:“谁在外面啊?” “头前号舍兄弟的火把灭了,过来对火的。”站在廊下的兵士答道。 “哦”里面的人不再说话。孙旭东已到那名兵士跟前,边上的斗士假意伸出火把对火,孙旭东回头对成鼎点点头,忽然一把抱住眼前的兵士,右手紧紧捂住他的嘴,紧跟着边上斗士手中紧握的铜剑已刺入了兵士的胸膛。后面的成鼎见孙旭东点头,立即跟着动了手,先用手中的火把突然上扬,打了兵士一个满脸花,然后短剑刺穿了他的喉咙,动作干净利落之极,正在用心地对着火的兵士一声未吭,瞬间就见了阎王。 孙旭东见成鼎也已得手,对着留在屋角的斗士一挥手,稍后躲藏在前面的所有人都猫着腰轻轻跑了过来,孙旭东用手势招呼了六个手中已经有剑的斗士,做了一个用脚踢门的动作,剩下还有两支长戈和两名赤手空拳的斗士则藏身在廊柱后。见众人都已准备好,孙旭东定了定神,猛地一脚踹开值房的木门,当先冲了进去,后面的斗士各挺兵器,鱼贯冲入。 里面的兵士们围着碳火或坐或躺,正无聊地扯着成年人的话题。面对突然破门入而的斗士,顿时大惊失色,慌作一团,待反应过来起身抄兵器时,已经利刃加身。只有坐在最里面的一名兵士甚为机敏,见机不妙转身就想从屋后小窗逃走,孙旭东轻吼了一声,右手激扬,手中短剑带着疾风正中那兵士后颈窝,中剑兵士一个踉跄扑倒在墙上,嘴里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后慢慢瘫软倒地。 这两排号舍顺利得手,意味着今晚之事成功了一大半,因为后面的管事号舍和丁等斗士号舍相距较远,大可放开手脚杀个痛快。 搜出丙等斗士号舍的门钥匙打开号舍门,立时又放出了二十九名丙等斗士,这其中的有些虽然事先并未联络,但见了这个阵势无不欢喜鹊跃,反正迟早是个死,还不如跟着孙旭东大干一场。 孙旭东还是让八名斗士换上兵士的甲衣,然后把将近四十人的斗士分成两拨,成鼎带一拨悄悄围了丁等斗士号舍,先不要动,等孙旭东带另一拨端了管事号舍后再一同杀进去。等成鼎一帮人悄悄向丁等斗士号舍摸去后,孙旭东带着剩下的人猫着腰蹑着脚向管事号舍靠近,堪堪到只离号舍不到一箭之地时,号舍门一开,一名紫衣管事手提灯笼走了出来,孙旭东见一时躲避不及,干脆站直身和身向前猛扑。 紫衣管事听到动静,抬头只见风雪中十几条黑影迎面扑来,“妈呀!”大叫了一声,扔掉手中的灯笼转身就往回跑,进了号舍砰地一声紧紧关上了号舍门。身后孙旭东刚好赶到,飞身在门上踹了一脚,原本想和刚才一样一脚踢开,不想号舍门却纹丝不动。 身后的斗士们纷纷赶到,孙旭东用手摸了一下号舍门,原来是粗铁所制,用脚肯定是踢不开的。看了一眼号舍的木窗,对着斗士们用手一指,“从窗户里进。” 此时管事号舍里已乱成一团,斗士起反是以前从未遇到过的事,那个时代可能也没有什么应急方案一类的东西来让管事们平时常加以习练。初逢大变惊慌失措,慌里慌张忙作一团地找兵器。 孙旭东见已经暴露,立即让七八个斗士绕到号舍后面,防止有人从后窗逃出。 吴管监硬着喉咙喊道:“你们这些臭奴隶,不怕被剥了皮吗?”一面惊慌地一把拿起给奴隶脱奴籍刺青花用的铬铁,用力取下最前面一寸长的活动部位,四下找地方藏匿,这东西叫籍嫡,可是国之重器,自己的头丢了不打紧,如果这个东西丢了,吴家九族也就都不用活了。 号舍外的斗士们抡起手中的铜剑,猛地劈开窗棂,一名斗士刚跃上窗台,就听“嗖”地一声弓弦响,窗台上的斗士身子一震,向后倒了下来。“他们有弓箭!”下面的斗士急忙托住倒下的同伴,口中惊呼道。被射中的斗士额头上插着一支长箭,两眼圆睁,眼见已是不能活了。 孙旭东蹲下身,这是一名刚放出来的丙等斗士,看年龄也就在十七、八岁,看着他还带着孩子气的脸,强烈的悲愤让孙旭东怒火中烧,用手轻轻抹合上他的眼睛,咬着牙吩咐道:“去几个到斗训堂,砸开大门弓箭和强弩只管取来,把里面的龟孙子们统统射成刺猬。”又对身边一名斗士说道:“你赶快到丁字号舍,告诉成鼎这边动静已经大了,让他守住号舍大门,一个都不能放出来。” 号舍里的管事们不停在尖叫,里面有三、四张弓,时不时就向外放上一两支箭。孙旭东让斗士们都蹲下,以防中箭。 “后面也有奴隶!”号舍里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这肯定是有管事想开后窗逃跑,被伏击的斗士杀毙。 五六名斗士不一刻就抱着弓箭和强弩赶了回来。孙旭东让斗士们换用弓箭和强弩,只管从窗口向号舍里乱射。号舍里立时便有人中箭惨呼,孙旭东再让人送几副弓箭到后窗,两边对射里面的人就一个都跑不了。 前后窗一阵狂射,直到长箭和弩箭全都用完。前后各有一名斗士跃上窗台,手拿铜剑护住头脸,这次再没有什么动静了,只见两盏灯笼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被射得像刺猬一样的紫衣管事,满地鲜血横流。 一名斗士打开门栓,孙旭东带着斗士们走了进去,吴管监躺在最里面,满脸血污,身上中了十几支长箭。几名平时倍受他欺凌的斗士立即冲上前去,砍下了他的头颅。其他的斗士也纷纷寻找发泄的对象,一时管事号舍时血肉横飞,竟似成了一个屠宰场。 现在只剩下前面的丁等斗士号舍了,等斗士们泄完愤,孙旭东对两名斗士道:“你们俩就留在这个号舍里找样东西。”他并不知道那支籍嫡是叫什么,只得扒开自己肩头的衣服让他们看,吩咐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支刺青花的铁家伙。两名斗士得知号舍里有籍嫡,差点喜疯了,忙不迭地去翻箱倒柜。 孙旭东挥手对其他斗士说道:“只剩最后一战,斗士营就是我们的了,咱们现在先去夺了丁字号舍。回头还要到这儿给大伙儿脱去奴籍。” 斗士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去奴籍正是他们日夜梦寐以求的,眼见梦想即将实现,不禁欣喜若狂,跟着孙旭东出了管事号舍,直奔丁等斗士号舍。 刚刚转过屋角,就听丁等斗士房那边传来打斗呼喝声,看来已经交上了手。众人立即跑步上前,成鼎他们正和看守的护甲及紫衣管事们斗成一团。护甲和管事们一边动手,一边扯着嗓子在呼救,孙旭东不禁心中一紧,妈的,成鼎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万一让太子府里的人听到这还了得?疾忙挥手招呼斗士,自己抢在头里飞身扑上,脚下的积雪被踢得四下乱溅。 第二十一章 脱籍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斗士营的斗士都是角斗博杀的精英,但看管丁等斗士号舍的护甲和管事也是经过特别挑选的,因为这里的危险最大。孙旭东跑近看了护甲和管事们角斗的章法,成鼎他们并不太占优势。知道自己的计划中其实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纰漏,对这个地方的实力估计不足。如果不是前面的做得很隐密,后果堪忧。 近二十名的新军加入战斗,立时形势逆转,斗士们士气大增一顿狂砍,护甲和管事们渐渐不敌,不时有人倒下,立时便被杀红了眼的斗士们乱刃分尸,地上血水杂着雪水,残头断臂到处都是,一片狼籍。余下的护甲和管事眼看着斗士们似饿狼般的残忍,不禁有些心惊肉跳,斗志更加焕散。人数已占绝对优势的斗士们越战越勇,已经毫无抵抗之力的护甲和管事们最终任由对手宰割。 最后一个敌人的人头被砍下,刚刚还是呼喝声四起的斗士营便只闻呼呼的北风声和斗士们的喘息声。孙旭东转身奔向大门,先侧耳听了一会并无异常,拨开门栓开了一丝门缝向外张望,见太子府寂静如常,一颗心始落地,背靠大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成鼎连忙跟着跑来,面带愧色地说道:“君武大人,他们同时出来两个人,我们只杀了前一个,后面的缩回去报信了。” “这也难免,好在没事,别介意。”孙旭东毫无责怪的语气让成鼎大为感动,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能的。 斗士们一生中从来没有象今晚一般痛快,他们生来就是任别人宰割的鱼肉,平生头一次以暴制暴的快感让他们兴奋不已。孙旭东他们放出了丁等斗士号舍里近六十名的丁等斗士,然后让所有的斗士们整队,齐步开到紫衣管事号舍前。 管事号舍的廊沿下,插着十几支烧得滋滋作响的牛油火把,将号舍的空场照得雪亮,不时有被风吹散的雪花落在炙热的火苗上,即时便被化为乌有。近百名的斗士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雪地上,雪花静静地飘落在他们满是热汗的头脸上,口鼻中呼出一道道的白气。 孙旭东站在廊沿的台阶上,眼望着近百名满脸既兴奋又热切的斗士,心里在酝酿着说辞,今晚的事才成功了一半,相比之下后面要做的事会有更大的风险。 留下来找那支籍嫡的两名斗士把管事号舍翻了个个也没找到,让孙旭东也些着急,成鼎刚刚和斗士们说过了,只要今晚救出了旷司虞,大家从此后便都是自由之身了。这让所有的斗士欢喜若狂,喜极而泣,几个月的奴隶当下来,孙旭东理解他们,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是一出生就被打上了贱人的烙印,自由和尊严对他们来说是拿生命都不一定能换得到的。如果找不到那支意味着自由和尊严的烙铁,被巨大失望打击了的斗士们还会有斗志吗? 成鼎从管事号舍出来,手里提着吴管监的人头。走到孙旭东跟前,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下面的斗士们见了成鼎的神情,原本热切的脸上充满了失望,很多人低着头沉默不语。孙旭东心中大悔,稚嫩啊稚嫩,真不该把还没有拿的手东西轻易作许诺,如果今晚是景将军领头做这件事,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看来领兵驭将并非易事,不是靠着几年特种兵的经历和啃过几本历史书就能做好的。 “斗士弟兄们,两位兄弟在号舍里都翻遍了,没有找到能给我们除去奴籍的籍嫡。”成鼎面带戚色地站在孙旭东边上对着下面以斗士们说道:“可是,大家不要丧气。咱们都自小就是奴隶,从小到大,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今晚君武大人带着我们杀官造反,总算是我们尝到了一回做人的滋味了。君武大人已经晋了甲等斗士了,不再是奴隶了,可还是带着我们这些个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的奴隶,杀了平日欺凌我们的狗管事,狗护卫,我们就是死也值了。还有旷司虞,他也是奴隶出身,虽然平日里对我们没什么好脸,可他拿咱们当人!如今旷司虞遭人陷害,就被押在南城大狱里受罪,我们怎么能眼看着把我们当人的人去受罪呀?弟兄们,我成鼎不会说话,可我觉得找不到籍嫡也好,咱们今后就跟着君武大人杀官造反了,当初他白王不也是杀官造反起家的吗?不也照样面北称王吗?”说罢飞起一脚,将手中吴管监的人头踢到了台下的人群中。 孙旭东的两只眼珠差点要掉下来,我靠,这还不会说话?这成鼎也太牛了,绝对是一名合格的政治思想工作者。 不知是成鼎的一番说教还是吴管监的人头起了作用,斗士们一边嘴里大声喝骂着,一边争抢着去踢吴管监的人头,人类足球最初的雏形大约就是因此奠定的。 一名抢到吴管监人头的乙等斗士大脚将人头开到禁区外,高声说道:“君武大人,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咱们这些兄弟以后生是你的人,做鬼也跟着你。救出了旷司虞,也别管是哪国人了,咱们占山为王去。”话音刚落,斗士们一片附和声。 孙旭东看着又泛起活气的斗士们,心中被这些先民们的纯朴大为感动,一定要把他们带出去,替他们脱去奴籍。 “成鼎,把人分成十个小队,乙等斗士做队长,大伙换上所有能找得到的甲衣或管事服,咱们这就准备去南城大狱。”孙旭东对成鼎吩咐道。 斗士们开始四处搜集被杀死的护甲和管事的衣物,只要不是浸满了血的死人都被他们剥得赤条条的。 “找着了找着了!”一声惊喜得变了调的惊叫从管事号舍里传来,两名斗士从号舍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手里高举着那支籍嫡,斗士们一惊之后,大声欢呼。 “在哪里找到的?”孙旭东大喜,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接过斗士递过来的籍嫡。正准备放到眼前看看,鼻中已闻到一股臭味。 “是从没头的吴管监身上找到的,这王八蛋竟然把这东西塞在**里,咱们俩扒他衣服的时候发现的,还有一小截露在外面。” 难怪有一股臭味,孙旭东连忙递给了成鼎,成鼎却一点也不嫌弃,一把接过用双手高高地举起,斗士们再一次欢呼。 “救出旷司虞,立即给大伙脱籍...” “等一等。”孙旭东不等成鼎把话说完,看了一眼斗士们道:“现在就给大伙儿去了吧。” 成鼎有些吃惊,这样做说不定就会有人在半路上开溜。他疑惑地看着孙旭东。孙旭东点点头高声说道:“旷司虞是咱们斗士营的司虞,是我君武的大恩人,我去救他是天经地义。跟为你们脱籍这事两不相关,脱籍是大伙儿今晚在斗士营用血汗换来的,是大伙儿应得的。不过大伙儿要想该着帮君武一把,那就请大伙儿跟君武一道,杀向南城大狱,救出旷司虞。如果还想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能脱去奴籍,那就跟君武一起到鑫国去投军,等将来疆场上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才是大丈夫本色。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君武不多说了,大家看着办。” 孙旭东最后几句话大多斗士没懂,前面是听懂了。都在暗暗思忖,一名丙等斗士出声问道:“可是君武大人,我是田国人,也并非是是汉人,怎么到鑫国去投军?” 孙旭东微微一笑,说道:“四百年前,有田国吗?我们都是大忌王的子民。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现在是到了该合的时候了,若干年后还会田国吗?若干年后我们大家还都会是一个王的子民。” 大忌王斗士们是知道的,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句话必隐约听人说起过。看着君武神情笃定的样子,斗士们不由很是信服。 孙旭东心里暗暗好笑,其实他早已盘算清楚,如果救出旷再给斗士脱籍,等于现在就是在要挟,斗士不一定见人情。若是现在就给他们脱籍,实在是一个大大的恩惠,他们都是奴隶出身,单纯的环境不可能有太深的心机,知恩图报才是他们的本色。就算是有人开了小差,却并不是靠晋级换来的脱籍,冒死逃出邺城顶多也就是一个平民身份罢了。今晚若能顺利救出旷,如果只剩自己和几名鑫国的斗士,能不能逃出白国的领地还是个未知数。再说去投景大将军如果只有几个人,虽然有景皓的就职介绍信也不免让他小觑自己。面前这近百人的队伍,都是百里挑一经过严格训练的斗士,放到战场上绝对都是以一挡百的角色。带上他们就算是没有景皓介绍信也能成就一番事业。看着斗士们信服的眼神中还有一丝疑虑,他继续说道: “至于是否汉人更加无关紧要,大鑫自古就是海纳百川,大鑫国内非汉民的何止千万?大鑫王早就下过求贤令,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能为大鑫出一把子力气,就是大鑫的子民。从今儿晚上起,大伙儿都是我的生死兄弟了,如能跟着我一起,将来君武若能封候拜将,定然也少不了你们这样生死兄弟的。到时候不光是你们,就是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会跟着你们沾光。真正到了天下一统的时你们个个都是开国的大功臣,那时哪里还分什么白国的,田国的?” 一通白话之后,再看斗士们的眼神,孙旭东知道自己的目的基本达到,虽是和先民们玩了一个小小的手腕,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们干。”还是刚才那名乙等斗士高喊了一声,“这天下本来就是一家的,君武大人说得对,什么他妈的白国、田国的,还不都是大忌王的。” 斗士们的情绪立即被挑动起来,乱哄哄地你一言我一语,这些人其实在哪国都是最底层的人,万恶的奴隶主就是他们对国家的概念,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他们和景、吊对国家的理解不在同一个理念上。 看着雪地里群情汹汹的斗士们,孙旭东松了一口长气,不由对自己今晚的发挥暗伸了一下大拇哥。他对正在对着众人慷慨激昂地附合着自己的成鼎说道:“升碳炉,为弟兄们脱籍。” 一个时辰过后,下了大半天的大雪终于停了,风也变得小了。成鼎带着一个小队用长戈划开了斗士营后墙的砖缝,弄开一个可以过人的窟窿后,孙旭东带着们斗士钻了出去,穿过一大片旷野后来到一条不宽的石条路上。正准备火石点燃灯笼,就听前方一阵马蹄声响,一队马甲手持火把冲了过来,头前一名骑甲高声叫道:“前面那拨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第二十二章 劫狱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来的这队骑甲人并不多,只有十几骑,不过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满身盔甲全副武装。火光中只见正中间是一名军官,长着一张大脸盘子,满脸臊黑,微微有须,头盔顶上插着一根颜色绚丽的羽毛。 头前的一名骑甲见了斗士们的装束,一抬马鞭恶声问道:“你们是哪个府上的管事?这押的都是什么人?” 斗士们还从没经过这阵势,孙旭东已换上了一身紫衣管事服,连忙拿过一盏灯笼,指着上面太子府三个字,对那骑甲说道:“我们是太子府的,这些个奴隶在府中生事,我们这是奉总管之命,将他们送到南大狱去。” 骑甲一听是太子府的,脸上颜色立即缓和。回头对那军官大声禀道:“校尉大人,是太子府的管事送奴隶去南大狱的。” 那校尉闻声两腿一夹马肚,上前几步盯着孙旭东,脸上有些疑惑的神情,问道:“太子府送奴隶的?怎么会走到这儿来?”说话声音像破锣一般有些刺耳。 孙旭东暗叫不妙,看来有些麻烦,此时也只有死马且当活马医了,看方才那骑甲的态度对太子府还是有些忌讳的,反正对方人少,万一露了马脚宰了他们便是。便昂着头模仿着吴管监训人的神情说道:“这倒怪了,听这位校尉大人说话,难道太子府送奴隶还非要走哪条路不成?” 校尉见孙旭东口气不善,心知这帮二不吊的角色不宜开罪,他转头看看其他扮作管事和护甲的斗士,只见个个都有些神色慌张,心中更是起疑,嘴里却呵呵一笑说道:“既是太子府纲纪,自管请便。” 孙旭东心里一松,灯笼也顾不得点了,手一挥带着人便走。刚走出几步,身后校尉那破锣一般的声音又起:“贵纲纪,太子爷世子安好?小将可有些时候没去拜见世子爷了。”孙旭东听问只得站住身,世子那是指太子的儿子了,鬼才知道怎么样啊。并不回头信口答道:“世子爷安好。” “把那管事拿了!”校尉突然一声暴喝,孙旭东知是露出了马脚,转身抽出藏在袖底的阔背铜剑,也对斗士们高声喝道:“把他们宰了。”和身扑向马上的校尉。 除了装成十几名护甲的斗士外,其他装扮成管事和奴隶的兵器都是藏在怀里或是宽大袍袖中的,听孙旭东令下,纷纷取出兵刃扑向立马站在路边的骑甲。 校尉骑在马上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铜剑,举剑居高临下劈向冲上来的孙旭东。大声命令手下的骑甲:“这是一帮反奴,提了他们的人头回去庆功。”骑甲们兵器早已出手,和扑上来的斗士们杀成一团。 只斗了几招那校尉大感意外,原以为这是不过是一群想逃亡奴隶,没想到这帮奴隶比之寻常兵士要厉害得多,并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眼前这个蹿上跳下的假纲纪厉害得很,自己若不是仗着骑在马背上,可能早已被他伤了。 三、四名斗士围住一名骑甲狠斗,其实他们的功夫比骑甲要高得太多,是只因为路太窄,斗士们相互之间有些拥挤施展不开手脚,又是头一次和骑在马上的兵士角斗,雪地上跳上跳下还有些打滑,一时还不太适应而已。被骑甲们扔在地的牛油火把有些已经被斗士们踩灭,只有几支扔得远些的还在烧着,乱斗中已经看不太清了,成鼎高声大叫:“不要这么多人围着,去点火把,把路两头围着。” 终于一名骑甲的马腿被成鼎砍断,立时从马上倒栽下来,人还没落地,就已经被砍成三四截,那匹战马也悲鸣着倒下。 “别伤马!”正和校尉在缠斗的孙旭东听到马嘶高声大叫,战马的嘶鸣可比人喊的动静要大得多,再说马留着肯定有用,自己这辈子还只是在小时候照相时骑过一次马呢。 校尉坐在马上,面对孙旭东的进攻只有招架之功,心中大乱,懊悔不迭,先把这帮子奴隶放过去,再多带点兵来多好,都怪自己托大走了眼。 此时后悔已经晚了,酣战中孙旭东假装滑倒,校尉一见有机可乘,伏身用力一剑劈下,孙旭东闪身躲过,左手抓住校尉握剑的手往下猛带,右手铜剑倒收,迎着被拉倒下马校尉柔软的脖子切去,卜地一声响,没了头的尸身仰着摔倒在地后,校尉长着大脸盘子的头翻着滚地落在了满是血水的尸身上。 余下的骑甲纷纷落马,被斗士们切下了头颅。孙旭东见有几名斗士有些皮外伤,上前安抚了几句,让成鼎赶紧用从斗训堂里带出的伤药敷住。让几名负伤的斗士感动不已。 这是在邺城内,今晚说不定还有人要从这里路过,孙旭东吩咐斗士把剥净衣服后的尸首和头颅统统拖到路边的旷野里,用雪盖住,再弄些雪掩盖住路上的血迹。挑了十七个会骑马的斗士,用雪擦去骑甲衣甲上的血迹换了,骑上战马。 孙旭东换上了校尉的服饰,头上戴着插了羽毛的校尉头盔,很合身感觉非常不错。可是到骑上校尉的战马时就有点丢面子了,人虽然坐在上面控着马缰,但马却不听他的使唤,原地打着转就是不往前走。扮成骑甲的成鼎呵呵笑了,教以控马之法,那战马这才有了点合作的意思。孙旭东小心翼翼地骑在马背上,马鞍是木制的,因为动作不熟练,还不懂用成鼎说的纵送之法,硌得屁股有点疼。心想以后回去一定要找到军事教官,特种兵光是教汽车、骑摩托、快艇什么的还不够,老祖宗打仗用的家伙什,也得练练才行。怀里总觉得很沉,他伸进手摸到了一件冰凉的物件,掏出来一看,黑黝黝的一块形似老虎的东西,心中一喜,这东西好,这可就是调兵用的虎符啊。 石条小路的尽头慢慢有了民房,看来前面的大路就绕回到了太子府前门所在的那条大街上了。刚才被那群骑甲耽误的时间不少,要尽快赶到南城大狱,天亮前一定要想办法逃出邺城。 上了大街孙旭东已经有了几里骑马的经验,并不是很难,按着日间记熟的道路催马小跑,众斗士们在后面也跑步跟上。 虽夜已深,大街上却有许多举着火把走路的行人和骡马车辆,车上装的都是大石块,满钉着钉子的滚木,还有长箭、弩箭等武器,不时有整队的兵士匆匆跑过,孙旭东心里知道,这是在为守卫邺城作准备,看来东边的三国联军更加逼近了。 一路再也没有什么意外,顺利地来到南城大狱前。不远处的南城门,灯火通明,城墙上全是守城的军士,城墙下一队队的壮丁吆喝着正在把守城用的石块、擂木等等军用物资往上送。一口口造饭的大锅正热气腾腾。一派肃穆临战前的状态。 看来计划要改变一下了,这里边上就是南城门,守城的禁军近在咫尺。万一出了纰漏,被禁军围在大狱里,就可能要被包了饺子。按照苦姜探得的情形,南城大狱的防守并不是很严密,也不需要这百十人都进去。孙旭东临时决定兵分两路,让成鼎带着一半人留在近处,以防不测时接应去劫狱的人。然后自己带着余下的人一直到了大狱门口,对迎上来的看守说道:“太子府有几名奴隶今晚要送进大狱,你们打开大门。” 孙旭东所扮的校尉是一名级别很高的军官,过来的只是一个什人队的什长,听了孙旭东的话问都不敢问一声,一挥手对手下的人叫道:“打开大门,帮校尉大人把人押进去。”转身替孙旭东牵着缰绳,点着头对孙旭东说道:“校尉大人,您请下马歇息,让他们送进去就得。” 孙旭东故作熟练地跳下马,没想到抬腿过高下来时重心没掌握好竟趔趄了一下,那什长连忙一把扶住,还替他掩饰:“小的该死,缰绳没牵住,这地也太滑,您没事吧?” 孙旭东并不见情,哼了一声,一摔手老气横秋地说道:“我可告诉你,这里面可都是太子爷交待下来的要犯,我和我的人要亲自送进去。让你的人站着别动,里面有人接应就行了。”说罢昂着头径直进了大狱。 那什长对着已经进了大狱的孙旭东,呸地吐了一口浓痰,心说妈的,在老子面前装酷,摔不死你。这小子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校尉,倒是他娘的有些邪门。 大狱门后是一个天井,再往里是一条通到底的长廊,长廊的一边都是用手臂粗细的杂木做成的栅栏,囚犯就是被囚在栅栏后的囚牢里。长廊上每隔七、八步便站有一名兵士。 孙旭东进了长廊,鼻子立即闻到一股熟悉的人臭味,这让他想起了和吊同住的奴隶营。一名当值的狱吏迎上来,见了孙旭东说道:“请问校尉大人是来...”孙旭东不等他说完,一指身后几名斗士装扮成的囚犯说道:“这是太子爷交办的几名囚犯,今晚要关在你这儿。” “好好好,您跟着我来。”狱吏转身带着他们往长廊里走。孙旭东一面跟着往里走一边对照苦姜画的图,旷应该就被押在这条长廊的尽头。身后化了装的斗士们却每到一个兵士面前就留下两个人,貌似稀奇地东张西望,其实却是只等孙旭东一声令下便要动手杀人。 栅栏里面的囚牢里关了不少囚犯,一个个蓬头圬面,懒散地躺在地铺上,身上发出阵阵的恶臭。 到了一个囚牢栅栏前,里面只关着一个披头散发,被绳索反吊着的囚犯。狱吏掏出了钥匙,打了木门上的铜锁。孙旭东一闪身,让身后的斗士们继续向前靠近看守的兵士。狱吏推开木门,回头等着囚犯进去。就在此时,孙旭东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正好走到狱吏面前的囚犯忽然伸出了双手,紧紧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原本懒洋洋地躺着的囚犯们好像是同时被过了电,一把坐了起来,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惊人的一幕,只见刚进来的那些人各自抽出兵器,将长廊里的守卫们杀得血肉横飞,横尸倒地。片刻的惊愕过后,囚犯们被惊吓得抱着头高声大叫,大狱时顿时一片混乱。 孙旭东不再理会,抽出阔背铜剑冲向长廊尽头,就着廊下的火把,栅栏后的囚牢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旷司虞? 第二十三章 禁军斗士营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望着空空的囚牢,情知有变,但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难道旷司虞是被换了地方?急转身一间一间囚牢地往回寻找,嘴里高声大叫:“旷司虞!” 斗士们也都在囚犯中寻找,栅栏里的囚犯们停止了尖叫,一些囚犯则一边用身子猛烈地撞击着栅栏,一边对着斗士大声呼救,要求获得解放。 孙旭东急步冲到躺在地上的狱吏旁,伏身摸了一下他颈下的脉搏,心中只希望他没有死透,可着手处却摸不到一点脉博,孙旭东摇摇头,忽然听见几声微弱的:“旷、旷、旷”孙旭东循声四顾,发出声音的正是囚牢里那名被绳索反吊着的披发人,孙旭东连忙冲进去,一把抓住那汉子问道:“你是说旷司虞吗?”那汉子看来很虚弱,艰难地点了点头,孙旭东大喜,用短剑割断反吊他的绳索,那人两腿好像站立不住,孙旭东连忙扶着他靠墙坐倒在地。 “这人好像知道。”孙旭东身后的一名斗士喊了一声,余下的斗士们都围拢过来。 大狱门外看守的什长今天闹了一夜的肚子,已经跑了三、四回了。此时肚子里又来了劲儿,只是想等那校尉从狱里出来,送走他们后再去一泻而注,一直在皱着眉使劲憋着。这会儿实在憋不住了,总觉得气门那块儿总有一丝温热的感觉忽进忽出。他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解下腰间的铜剑交给手下人,“妈的,老子实在憋不住了,那一根鸟毛走时若问起我,就说我被典狱召去了。”说罢转身推开大门,穿过天井向狱内的长廊瞟了一眼,就往右边茅厕就跑。忽然停住,刚才好像是看到看护的兵士倒在地上,心里一惊,温热的感觉立时丢到了九宵云外,不好,莫非是劫狱的? 什长转过身,靠着壁檐蹑手蹑脚回到长廊,轻轻伸出头,就见长廊里当值的一溜兵士都倒在血泊中。什长头上汗哗地一声下来了,惊叫一声转身就向门外跑。 长廊里一名斗士看见了什长飞奔而出的身影,大叫一声:“有人跑出去了。”孙旭东大惊问道:“是谁?”“我只看见有个人跑出去了。” “你们俩背起孙先生,咱们赶紧走。”孙旭东已经问清了旷的去向,起身带着众斗士向大门跑去,身后大狱里的囚犯们发疯般地高喊着:“杀人啦,劫狱了。” 成鼎自孙旭东进了南城大狱,就一直带着人目不转睛地瞪着大门口,眼见着那什长捂着肚子进去出恭,就怕要出事,让身边骑着马的斗士戒备着。果然,片刻之后就见那什长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指手划脚,成鼎心知事不好,一声招呼,猛带马缰绳,十几骑向着大狱大门疾冲而去。 那什长正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嘴里叫着:“有人劫狱了,有人劫狱了。”一见成鼎他们的装束正是禁军,大概以为他们是听到报警赶过来的,连忙大张着两手,声嘶力竭:“快,快,有个校尉带着人正在劫狱。” 成鼎低喝一声,“后面的杀了他!”自己并不停,径直冲向大狱大门。紧跟成鼎的斗士身子微微伏下,手中铜剑刺入什长前胸后,被快马一带,什长的尸身被掀得老高。 门口的待援的兵士被马匹挡着,并未看到什长已被人杀了,眼见禁军的骑甲飞马赶来,立时都像见了亲人般,热泪迎眶地猛跑着迎了上来。 这次成鼎没有再客气,扬起手中铜剑,对着跑在最前面的看守奋力劈下,身后马队一过,一阵惨号声后,雪地上只留着九具无头尸首。 孙旭东带着人出了大门,刚好看见成鼎他们宰杀了门前的看守,暗叫一声好险。对走赶到门口说道:“快,让孙先生跟你一起骑一匹马,他的腿断了。” 孙先生?成鼎不解,急急下了马问道:“旷司虞呢?” “旷下午被公主解到禁军大营去了,这位孙先生是旷的好朋友。快,由你护着他,咱们这就往禁军大营。” 此时不便再多问,成鼎急忙和背着孙先生的斗士一起,将这位断了腿的孙先生扶上自己的战马。 孙旭东跨上战马,费了点劲拨转了马头,带着众人往城西禁军大营而去。身后大狱门前的看守尸首,都没来得及掩藏,好在天黑并不容易看见。 到了日间看禁军出营的街口,孙旭东用力勒住了马,马现在骑得不错,很有校尉的派头了。此刻却没功夫自恋,一路上只在心中暗自盘算如何行事。他一挥手对赶上来的成鼎说道:“从这进去就是禁军大营了,骑马的斗士我都带走,你带二十人留守在这里,有事再进去接应。”说完领着人折进街口,向大营冲了进去。 日间有兵士把守的地方还是有人把守,举着火把,听到马蹄声响都伸着头往这边张望。待走得近了孙旭东看清了前面把守的人竟都是一身管事装束,看来营中禁军已全部开出,只剩下一些管事了。就听管事中有一人大声说道:“来的什么人?这里是禁军大营,不得擅闯。” 时间紧急,不能再磨蹭了,孙旭东握紧手中的阔背铜剑,并不答话,催马踏雪疾驰而过,手中长剑猛然挥下,前面拦着的管事大惊,一时闪避不及,人头已被铜剑砍落在雪地里。 身后的斗士们各出兵器,四名管事一个都未能逃脱。孙旭东冲进了禁军大营,大营里一部分帐篷已被拆走,留出了一大块空地,四面都没有灯火,孙旭东顺着路打马继续往前,转过一排营舍后,前面出现了火光,一个用木栅栏围成营房的,门口点着一串灯笼,跑近些看灯笼上写着的正是“禁军斗士营”。 就是这里了,孙旭东勒住了马。斗士营营门紧闭,听得有马蹄声到了营门口,有管事跑到栅栏边望着外面问道:“外面是谁?斗士营夜晚不准出入。” 没有撞门的东西,如果翻栅栏进去可能要受到攻击,还是得借借太子府这块金字招牌,孙旭东下了马,走近栅栏说道:“我们是奉太子之命,到你营中押解斗士去守城。”孙旭东情急之下,想了这么一个很站不住脚的借口,说出口便大悔。 “押解斗士去守城?”管事一头雾水,太子昏了头吧,这禁军营中斗士基本上都不是白国人哪。“你有虎符吗?” “有。”幸而得到了这个东西,关键时刻还真有作用,孙旭东伸手入怀掏出那半边老虎在那管事眼前一晃。 这下那管事也怕是真的,但还是迟疑了一下说道:“那请校尉大人等一下,我去禀报一声。”说罢一步三回头向正中一顶极大的帐篷走去。 即使出示了虎符,人家也不是很相信,孙旭东知道自己说的那个理由太不靠谱。不能再耽误了,趁着管事进了帐篷,孙旭东一挥手,“翻栅栏进去,弄开大营营门。” 因为设是设在禁军大营的营中营,所以四面的木栅栏都是摆设,不过是为了说明这里是云公主的地盘罢了。两名斗士很轻巧就翻了进去,跑到营门一看,营门却是用铁链和铜锁锁着的。孙旭东低吼了一声,“用剑砸开铜锁。后面的人再翻。” 两名斗士举起铜剑就往锁上砸去,声音很大。几下后就听帐篷里冲出十几个人,孙旭东听到一声娇叱:“你们造反了,竟敢到这儿来撒野。来人,给我宰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是云公主,孙旭东大奇,这主儿此时不在王宫里呆着,竟然会在斗士营。 铜锁已被砸开,孙旭东一脚踢上去,营门洞开,立即带人冲了上去,刚好迎上冲过来的七、八名管事,这些管事平时只知作威作福,哪里是斗士们的对手?七八名管事瞬间就被斗士们尸解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云公主这回真惊了,说话一反平日高傲、冷淡的声调,声音尖细恼怒之极。 “交出旷司虞,我放你一条生路。”孙旭东站上前,冷冷地说道。 “君武?”公主和背后一人同时惊呼道。孙旭东定睛往公主身后看,竟然发现了公孙! “哟,公孙司虞,有两天没见了。”孙旭东压住满腔的愤怒,尽量做得有绅士风度些。不过眼睛里的怒火还是一望就知道的。 “嘿嘿,君武,还知道造反了?你不是晋了甲等斗士吗?怎么奴隶还没当够?”公孙则是压住惊慌,尽量做得镇定自若些。不过有些打颤的语音漏了底。心中只是骂,妈的,护卫们怎么还不出来? 帐篷后传出一阵有序的脚步声,公主的一百名铁甲护卫从斗士营后冲了出来,他们是公主的贴身护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勇猛之士,公主偶尔在斗士营留宿,他们就住在斗士营最后面的帐篷里,有人报信才急急赶来,挺身护卫在公主前。 “你们这群叛奴,还不放下手中的兵器?哼,还放我一条生路,做你的清秋美梦吧。放下你们的剑,不然全都杀了你们!”公主手指着斗士们,高昂着头用一种极其鄙视的眼光望着孙旭东,疯了似地用尖利的声音高声叫道。奴隶都来造反,这还了得?白国立国以来,都从来没有过的事。 云公主特有的尖叫声和鄙视的目光像雷电击傻了孙旭东,他呆呆地站着,没错,就是她,就是那种看臭狗屎一样的眼光,就是那样的尖叫:“爸,你以后不要再让那个像鬼一样的人到咱们家来了。 公孙司虞见孙旭东竟像是被去公主的话吓坏了,立时胆气壮了少,提着铜剑走上前来,阴笑着说道:“君武,你是不是吓聋了,没听到公主的话吗?”眼见孙旭东还是在呆呆地**,他猛地暴喝一声:“君武。” 孙旭东一下子被扯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护甲,让两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孙旭东原来的营救计划本来就不包括禁军大营,所有的行动计划也是以要么是隐密行事,要么是绝对的优势兵力作为前提的,以保证始终都掌握着主动权。即使是得知旷被转押到禁军大营,来之前也分析过,营中禁军下午已经开出,留营的人数肯定有限,以自己这近百名以一当十的斗士定可一举拿下。实未能料到云公主竟然会夜不归宿,身边还带了一百铁甲护卫。 孙旭东望着公孙那副龌龊的嘴脸,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虽然人数并不占优,但自己所带的都是百里挑一的汉子。今晚若是不能救出旷杀出邺城,还谈什么以后带领千军万马一统天下?心一横右手铜剑高高举起,大声喝道:“斗士们,反正是一死,咱们杀他娘的。”和身便向公孙扑去。 正在此时,就见从那顶大帐篷里跌撞着跑出一名混身是血的管事,嘴里叫着:“不好了,不好了,里面..里面...” 第二十四章 挟持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那管事话没说完,扑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孙旭东和斗士们此时已和云公主的铁甲护卫们接上了手,顿时呼喝喊杀声一片。 云公主见帐篷内的管事被杀,吃了一惊,一眼见到溜到了后面的公孙司虞,尖声令道:“仁和公孙带几个人赶快去看看。” 话未落音,帐篷里已响起兵刃撞击和喊叫声,接着又是几名混身是血管事惊慌地逃出来,他们身后的帐篷大门突然被扯下,几十名头脸上都是血的汉子各执兵器出现在云公主面前。 “啊?!你们,你们竟然也敢造反??”云公主气苦地尖声惊问道,这些汉子正中她的斗士营中的斗士。 “活腻了,活腻了,王剪,你们这些贱奴,老子统统杀了你们。”仁指着斗士中一名长相颇为英俊的年青斗士说道,然后大叫一声举剑冲了上去。“不要管我,你们都上去!杀了他们!”云公主脸上已被惊怒交加弄得变了形,对紧紧护卫在自己身边的管事和护甲命令道。 孙旭东已经砍翻了几名铁甲护卫,阔背铜剑上沾满了稠稠的鲜血。禁军斗士营中的七、八十名斗士突然反水让他惊喜不已,场上的形式再一次起了变化,也再一次拿到了主动权。他对着王剪那边的斗士们大声喊道:“弟兄们,大家并肩子上啊,左不过是一个死,杀了这些吃人的家伙替我们垫背。”他一直用眼瞟着公孙司虞,今天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无耻小人。 禁军营中受到鼓舞的斗士们一阵呼喝,已扑上来和仁教司他们交上了手,那个叫王亲剪的斗士和仁教习斗在了一处。后面没有找到对手的斗士则冲过来对付铁甲护卫。 新加入的力量让孙旭东的斗士们土气大增,虽然已经劳累了一夜,但胜利在望激励着每一个斗士。面对着平日骑在自己头上拉屎的护卫和管事,斗士们都是两眼血红,展开了不要命的架式玩命地狠斗,有些已经负了伤的斗士忍着剧痛,照样是狂砍滥杀,场面惨烈之极。 见势不妙的公孙司虞手舞着铜剑慢慢靠近了云公主,命令着拚死抵抗的铁甲护卫围成圈子保护公主,此时云公主也大为慌乱,望着正在奋力砍杀的孙旭东,心里不停地在念着,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个几次在梦中欺凌自己的大魔头手下,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孙旭东一剑劈断了一名持戈铁甲护卫的大腿,从他身上跨过去,直扑公孙司虞。公孙大惊,指挥着面前几名铁甲护卫赶紧上前拦住,自己凑到公主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公主殿下,小的护着你,咱们先退出回大帐。”招呼着剩下的七、八名铁甲护卫倒着退回大帐。 禁军斗士营中仁是王剪的教习,原来看王剪的根基相当不错,对他颇为照顾。后来为拉拢公孙,竟然下药麻翻王剪让公孙袭了他的**。此时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剪清已经被仁伤了左手,渗出的血将白色的斗士服染得鲜红。情急之下他一色都是两败俱伤的招数,自己一个奴隶,命并不值钱,只要能报了大仇,死算得了什么? 仁教习心中真是后悔,妈的,平时什么玩命的阴损招儿都教了这小子,今天都拿来对付师傅了,真是报应啊。眼见自己身边的管事和护甲一个个被砍倒,越来越少了,不禁心中有些慌乱,一个不留神被王剪砍中了左腿,钻心的剧痛让他左腿一软,身子跪了下去。王剪见状猛提右腿膝盖,正撞在仁的下巴骨上,随着一阵骨头裂开的声音,仁的头向后猛仰,王剪手中铜剑挥过,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下来。 孙旭东身边的几名斗士已解决了各自的对手,立即围拢来一起对付那几名铁甲护卫,顿时便砍翻了他们,孙旭东一挥手,带着七、八名斗士冲进了大帐。 偌大的大帐里灯火通明,却一个人影也没有,难道公孙护着公主溜了?孙旭东身后的一名公主营的斗士说道:“我知道他们去哪了。”说罢领着众人从大帐对过的帐门冲了出去。 不远外还有一排宽大的号舍里发出了亮光,那名斗士领头冲了进去,立即被七、八支长弋围攻,这是公主身边最贴身的铁甲护卫,不光是勇猛,功夫也是非常厉害的。那名斗士一时还手不及,被一支长戈错去了人头。 孙旭东一声怒喝,被头前斗士飞溅的鲜血刺激得要发狂,扬手高举铜剑冲近铁甲护卫斗作一团,身后的斗士们也各挺剑矛,和护卫们展开厮杀。 不断有前面的斗士赶来加入战团,看来前面的战况顺利。孙旭东眼见帐篷中见隔着一道幔帘,心知公孙和公主一定就躲在帘后,他奋力一脚踹倒面前的一名铁甲护卫,径直冲向号舍中间的幔帘,倒地的护卫让身后的斗士去砍下他的人头吧。 果然不出所料,幔帘后,公主和公孙就藏在号舍的屋角,边上堆放着各种刑具,看来旷从南城大狱押来后就是被关在这里。公孙的手臂里夹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右手用剑勒在那人的颈下,孙旭东只要看那人的身形就知道正是旷司虞。公主也是手持着铜剑,仍是用那种极其鄙视的眼神望着冲进来的人。 “站住。”公孙司虞大吼了一声,他个儿并不大,此时情急之下竟然声音大得吓人,差点将号舍顶上的瓦片都震落下来。 “你们都给老子站住,再往前一步,老子就废了他。” 望着被夹在公孙臂下一动也不动的旷,面对公孙司虞的威胁,孙旭东投鼠忌器,只得站在原地,用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他要敢伤了旷,老子活刮了你。” 见威胁起了作用,公孙惊慌的眼神镇定了一点:“君武,咱们来做个交易,你放了我们,我就放了旷司虞。”说完对着旷一怒嘴儿,样子很难看。 “你竟然和奴隶做交易?什么放了他,你要杀了他。”一边的云公主歇斯底里地高声尖叫道。 公孙竟然用眼瞟了一眼公主,若是在平时这可是大不敬,要灭九族的。此刻只见他额前几绺乱发下,一双贼眼用热切的眼神望着孙旭东:“怎么样?君武?这个交易可以做吧?”他挟着旷忽然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云公主稍远后说道:“要不,公主也给你,放我一个人走就行了。” 云公主顿时惊呆了,转头一双大眼怨恨地望着他,紧紧地咬住嘴唇。 旷肯定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孙旭东紧盯着公孙肋下的旷。慢慢地,旷抬起了头,满脸都有血迹,只是一双眼睛还是用冷竣的眼神望着他。公孙的铜剑紧挨着他的颈下,剑刃下已经渗出了小血珠。对付这种挟持人质的事件,他经历过很多起还是有些经验的,首先是不能激怒对手伤了人质,然后寻机使用狙击步枪来解决。狙击步枪现在肯定是不现实的,不过还是先答应他,或许可以利用他转身时露出的破绽来干掉他。孙旭东将手中铜剑一扔,“那好,你放了旷司虞,我放你们走。” “嘿嘿,君武果然是聪明人。不过我却有些信不过你的手下,让他们都把手上的兵器放下。”此时号舍里有了越来越多的斗士,前面的铁甲护卫已基本都打发上路了。 “都放下,你们把兵器都放在。”孙旭东沉声令道,斗士们迟疑了,都望着孙旭东,孙旭东回过头再次沉声下令:“放下。”斗士们不再迟疑,号舍是一片呛啷啷兵器落地的声音。 公孙司虞像只过街的老鼠,一双贼眼极机警地望着众人,挟持着旷慢慢转过身,就在他的背对着云公主的那一刻,云公主忽然身形暴起,手中铜剑从他的后背穿透到前胸。公孙背后遭袭,持剑的右手本能地往前收,就听“嗖”地一声羽箭破空声,一支长箭疾飞而至,正中公孙的右手,将铜箭打落在地。公孙一口鲜血喷出几尺远,跪倒在地,肋下的旷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孙旭东急忙几步蹿到旷跟前,一把将他抱入怀中。斗士们捡起地上的兵器立即围拢上来,用剑指着呆呆站立的云公主。 旷睁眼望着抱着他的孙旭东,冷峻的眼神竟然变得有些柔和。旷确实被折磨得很惨,身上到处都是伤,很虚弱了,颈下被公孙铜剑勒出的伤口还在不住地往外渗血。旷动了一下,轻轻说道:“公主不能杀,带着她逃出邺城。”说罢不住地喘气。孙旭东心中难过,连连点头,命令身边的斗士:“赶紧去找些疗伤药来。” “这个女人怎么办?”几名用剑指着云公主的斗士问道。孙旭东把旷交给边上的斗士,站起身向云公主走去。 云公主没有把插在公孙背上的铜剑拨出来,恢复了高傲的神情,昂着头站在众人面前,还是用那种看臭狗屎的眼神看着孙旭东,当然里面更多了一分怨恨。 都这时候了还充大神?孙旭东瞪着血红的眼睛走到她面前,狠狠地盯着她,云公主撇了撇嘴角,还轻微地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哼声,大大地刺激了孙旭东,这又让他想起了来的世界上那个太阳国的女人。他咬牙切齿猛地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倒在地上的云公主嫩白的脸上立即留下了五个漆黑的指印。 白人不是很牛吗?孙旭东暴怒着,思想不由被来的世界里某个民族牵扯着,老子今天就是要杀杀牛人的威风!他上前一把抓住公主的衣领,将她整个拎了起来,怒吼道:“刚才是替旷司虞打的,现在是替我景二哥打的。”说罢抡起右手,在云公主另一边脸上再次留下了五姑娘到此一游的印记。 斗士们的轰然叫好声中,倒在地上的云公主终于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她猛然起身便去拨插在公孙背上的铜剑,孙旭东冷眼看着,并不阻止。 云公主拨出了铜剑,呆呆地站立着,今晚的场面在几年前就在她梦中出现过,正是面前这个恶魔,当众**自己,多少年来一直深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呆滞,突然扬起手中的铜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孙旭东原本以为云公主拨出剑会作最后一博,那自己肯定会豪不留情地杀了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自杀,本能地伸出铜剑一挡,但云公主的动作很快,雪白的脖子上殷红的鲜血已流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出城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这一着大出孙旭东的意外,眼见着云公主倒了下去,孙旭东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她,看了看她的颈下,只见被铜剑割开的伤口虽然不浅,还没伤到气管和颈动脉管,人已经昏过去了。战时的救护工作他是学过的,在公主身上撕下一幅绢条当作绷带,紧紧地裹住她的伤口。 斗士们一直在边上默默地看着,“为什么要救她?他们都该死的。”终于有人出声问道。 孙旭东回过头,就见公主营那个叫王剪的斗士手持着一张长弓,两眼瞪着自己问道,看来刚才射中公孙右手的长箭就是他所发。 “我们还在白国的都城,留着她比杀了她好。你叫王剪吧?前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王剪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说道:“小人正是叫王剪。前面的铁甲护卫都被弟兄们杀了。你们真的是太子府的斗士吗?”他并不认识孙旭东,一开始看到他们的装束,还以为是白国的禁军起反了,直到交手时假禁军大叫他们是太子府的斗士才知道是同道。 孙旭东见这个王剪虽是自称小人,却一副傑傲不驯的神态,这种人孙旭东在部队里见得很多,一般都不会是怂人,大都自恃有点本领目空一切。但若能镇住他为已所用,则绝对是最为忠心得力的人。便有些矜持地点点头道:“我叫君武。” 王剪大睁了两眼望着孙旭东,“你果真是君武,景大哥的结义兄弟?” 看来,景将军在他们面前提起过他。“正是,景是我结义的二哥。” 孙旭东话音一落,号舍里突然跪倒一片斗士,孙旭东见王剪他们突然下跪,不禁一怔,随即释然,这帮斗士肯定是景二哥在时便收服了的。想想自己在斗士营几个月,若不是最后为起事才急急联络了成鼎几个之外,其他斗士几乎都不相识。不由得对景将军更增敬重,看来他什么都不用说了,景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了。 古人以义气最为重,孙旭东是知道的。他连忙也跟着跪下,嘴里问道:“你们为何行此大礼啊?” 王剪高声说道:“景大哥跟我们说起过,日后若能获自由之身,即到鑫国投奔你。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能见到你,还省得我们跑到大鑫去了呢。景是我们的大哥,您是他的结义兄弟,从今后我们就称您君武大哥了。”说罢深深伏下头去。 孙旭东再一次被先民们的单纯质朴所感动,自己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要用点小手腕真是太不厚道了。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对这帮兄弟一定要坦诚相待,那边的坏习惯不能用在这帮兄弟身上。他站起身朗声说道:“各位弟兄们,君武跟你们一样,也是一名奴隶,也曾受尽了欺凌。可你们的景大哥,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孙旭东故意停顿一下,环望四周后才继续说道:“他是鑫国的大将军,景大将军!” 禁军斗士营的斗士们早已被景的风度和功夫所折服,对他甚至有些崇拜,但却并不知道景的真实身份。此刻听到景竟然是鑫国的大将军,无不惊诧之后大声欢呼。以前太子营的斗士们得知君武的结义兄弟是鑫国大将军也是高兴万分,看来这君武以后在鑫国肯定是前途无量,咱们可算是攀上了高枝儿了。 “大家若不嫌弃君武,就请跟我一起到鑫国去投景将军的大哥景监将军,从此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共当。”最后一段话孙旭东模仿着指导员战前动员的口气,并辅以极为夸张的手势,效果果然非同凡响,除了躺着的旷和公主,号舍里只要是还能喘气的都是欢呼不停。 旷司虞和公主都不能走,马也不能骑,还有上十名受伤比较重的斗士。孙旭东让人到大营中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马车一类的,再派几个人到斗士营的伙房去找些吃的东西。然后将禁军营的七十名斗士编成一个队,王剪任队长,下面再编七个什人队,也由王剪指任什长,全部换上铁甲护卫的甲衣,并用地上的雪擦净甲衣上的血污。 派出去找车马的斗士在禁军营的马厩还真找到了四辆破轺车,还有几十匹老马,轺车都是闷罐车厢的那种,但在此时却是最为实用的,在车厢里铺上厚厚的褥子,伤员躺在车厢里面既可免受风寒,也防路上被人发现生疑。一切都准备好了,孙旭东让人把从斗士营伙房弄来的东西大家先饱餐一顿,多余的全部放在最后一辆轺车上带走。自己则一边喂着旷进些食,一边和他商量着出城的办法。 正准备出发,就见一骑从停在军营前,原来是成鼎见这么时间还不见出去,放心不下,派了一名斗士骑着自己的马来探探情况。孙旭东亲自将旷司虞小心地抬进车厢后,走到队前,看了一眼火把下排得整整齐齐的队伍,盔明甲亮,斗士们个个精神抖擞,鼻中呼出的热气心里一时竟然很是有些激动,只要能带着这支队伍顺利出了邺城,那可就真应了那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翻身上了战马,顶着小北风出了禁军大营。 街口上成鼎他们看见一溜火把过来,心知他们已经得手了。成鼎兴奋地举着一支火把跑步迎了上去,孙旭东队前的王剪张弓搭箭便要射,孙旭东连忙一把拦住:“这是留在外面望风的弟兄。”王剪听后哈哈大笑。 成鼎骑上马,一连声地问道:“旷司虞救出来了吗?”孙旭东点头答道:“在后面的轺车里,不过旷受了伤。”成鼎一听大急,拨转马头就往后面去找,孙旭东心中暗道:“都是些情深义重的好汉子。” 去鑫国就是从城西大门出去,离这儿很近。到了街口,孙旭东让人先将断了腿的孙先生扶进旷司虞的轺车,然后叫成鼎过来,问道:“方才有军队往西边去吗?” “往西没有,往东倒是不少。还有个屯长问我们是干嘛的,让我唬弄过去了,当时可真有些紧张啊,差点尿了...” 边上的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孙旭东见说往东看去,就见东边天上有些发红,难道是三国联军已经兵临城下? 成鼎还在说刚才的事:“今天真是幸亏那队骑甲给我们送来的甲衣,要不这时候穿着管事服在大街上真有些让人生疑呢。” 孙旭东呵呵一笑道:“成鼎说的是,咱们还要靠这衣甲衣赚开城门,逃出邺城呢。”说罢一抖缰绳,回头喊道:“大伙儿跟紧了,前头就是城西大门了。” 众人抬头看,前方果然黑糊糊地然隐约可见邺城西门高大的城楼,城楼下有火把的灯光。斗士们都有些紧张了,说来也怪,杀人对他们来说心理上没有一点负担,可到了被人盘查的关口却显得异常紧张。 正如旷所料,大概三国联军主要会在东南门攻城,配备城西门的守军好像并不多,走近了看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屯,此时城门紧闭,兵士们大都分布在城墙上。孙旭东猛地催动战马,大声喝道:“大伙跟上。”身后立时人马大动,虽为数不到两百,也有一番小气势。 “停下。”前面的守军举起了手中的火把在不停地画着圆,孙旭东直等马到人前,才吁地一声猛地带住缰绳,原本打算来一个立马横剑的姿式,但这等高难度的动作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会的,那马领会错了主人的意图,竟来了一个紧急刹蹄,差一点把孙旭东甩下了马背。 头前的兵士还以为孙旭东带着人马急急赶来,肯定是有重要军情。一把帮孙旭东带住了马缰绳,好不容易坐稳的孙旭东狼狈地扶了一下头盔,对那兵士沉声问道:“你们这儿谁是领兵的军官,让他来见我。” 那兵士连忙行了一个军礼:“请校尉大人稍候,小人这就去禀报屯长大人。” 稍过片刻,就见一个顶盔贯甲的高大军官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到了孙旭东马前,几个人一起恭身行礼:“标下南苑禁军营卫虎屯屯长何大来参见校尉大人。” “何屯长免礼,本校尉是来传城西禁军大营何大将军将令,敌军已近,令城西大门守军速开赴城东大门助防,城西大门交由本校尉布防。”孙旭东说完,从怀里摸出那半只老虎递给何屯长,“这是虎符。” 何屯长接过虎符也从怀中掏出半个老虎,将两件虎符一合,火把灯光下,两半虎符即成了一只昴首扬尾的山中之王。何屯长见虎符不差,便将孙旭东的半只老虎还给了他,说道:“还请校尉大人出示诏令。” 除了半路上劫来的这半边老虎哪里还有什么诏令?孙旭东不由有点着慌,前面的说辞都是和旷司虞商量好的,但这个情况却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 现在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了,孙旭东把半只老虎揣在怀里,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大声问道:“什么诏令,难道本校尉的虎符是假的吗?” “校尉大人的虎符是真的,可是标下出营前,本营王大将军亲自下的将令,要调本屯军马,除了调兵虎符还须要有大王的诏令才行。”何屯长根本不买孙旭东的账,虽是拱手行礼声调却是不卑不亢,看来是个老兵油子。 孙旭东心中暗暗叫苦,此时身后近两百名斗士的性命就靠自己了,如果不能哄走这屯守军,就只能是来硬的了,但这城门两边都有烽火台,下面一交手,上面狼烟立即就可燃起,后果不堪设想。看天色也不早,要是天亮了还没出城,今晚做的那些事弄不好就要暴露,尤其是南大狱,杀死的护卫就躺在雪地上,只要有个过路人就暴露无遗了。想到此孙旭东鼻子上冒出了冷汗,只能再狠狠威吓他一下。孙旭东将声音再提高一个八度:“老子奉的可是何大将军的将令,误了军情你可担当不起。何屯长,你不遵将令,莫不是惧死不愿到城东大门去呀?”想起苦姜提起何大将军时声音都打颤,语气中便特意加重了何大将军四个字。 “标下是南苑禁军营的,只知遵王大将军的将令,不管其他什么河将军湖将军。校尉大人要调动本屯军马,必须出具大王的诏令。”这何屯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拱手低头丝毫不为所动。大约见孙旭东年纪不大,却在他面前称老子,心中有气便顶了他一句。 “大敌当前,身为带军屯长,竟然敢公然违抗军令。”孙旭东勃然作色,猛地从腰间抽出了阔背铜剑,挟着一阵疾风向正低着头的何屯长颈下狠狠劈去。 何屯长背后站立的众人一声惊呼,让何屯长心中一惊,耳闻疾风急忙闪避时,铜剑锋利的剑刃已然及颈,一声惊叫还未来得及喊出,颈腔中的鲜血冲天而起,大张着嘴的头颅已倒栽在雪地上,顶上的头盔滚出老远。 第二十六章 阳明关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何屯长身后的几名军官惊惧万分,各自伸手想要拨剑,身后的兵士们也是一阵大动。孙旭东身后的斗士们见状各挺兵器唿啦一下围上来,双方剑拔弩张,城西大门下立时气氛紧张之极,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孙旭东暴喝一声,用手中铜剑指着那几名军官道:“三国联军已大军压境,军情十万火急。这个鸟屯长非但惧死不遵将令,还敢口出不逊辱我何大将军,分明是蓄意谋反,本校尉已将他军前正法,你们难道都要跟着他造反吗?”仿佛是配合着孙旭东的说话,邺城东南方向的上空,忽然火光大盛,隐约间确实有狼烟冲天而起。 刚刚杀了人的铜剑剑尖上还滴着血,火光下孙旭东咬牙切齿,声色俱厉直如凶神恶煞一般满身杀气。几名军官不由有些心慌气短,谋反是要被诛灭九族的大罪。几人相互对望了一眼,松开了要拨剑的手,中有一名军官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标下们不敢。” 总算是镇住了他们,孙旭东暗松了一口气,问那军官道:“屯中可有副屯长?” “标下就是。” “即刻起你就是屯长,取了他身上的虎符,带领本屯军马,速速开往城东大门。” 那副屯长听后一愣,以前一直被何屯长压制着,心中早是不爽。只是眼前这位校尉大人并非本营上宪,所说之话不知能不能作数。 孙旭东见他的神情当他还在起疑,打铁趁热,沉声喝道:“怎么,你也想违抗何大将军的将令吗?” 副屯长一惊,拱手答道:“标下不敢。”伏身在何屯长的尸身上摸出虎符,转过声来,挺胸大声令道:“李大彪,整队,速速开拨城东大门。” ****************************************************************************************************************************** 天微微亮时,铭国一屯军队的几名斥候从城墙脚下悄悄接近了城西大门,只见门楼上虽是灯光通明却好像不见一个人影,不由大奇。内中一个小头目吩咐道:“速速回报屯长大人,邺城西门似是无人把守。” 屯长率着几百人马从大道上赶了过来,在城上兵士弩箭射程之外立住了脚步。五大三粗的屯长骑在马背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城楼皱着眉望着半晌,心中不住犯疑,眼前的城西大门城门大开,门前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已放下。真他娘的邪了门了,带兵打仗多少年了,这样的怪事还是头一次碰到,难道这是白军的诱敌之计? 脚下大路的雪地上有车马印,不过看来从这儿过的人马并不多,屯长咬了咬嘴唇对边上一个队率下令道:“带着你的人先过去看看,一有白军即刻撤回。” 屯长眼望着那队率领兵而去,安然过了吊桥,又安然进了城门,白军仍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就见那队率骑着马回到城门口,对着屯长招手。妈的,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管他娘的杀进城再说,说不定这就抢了入城的头功呢。手中铜剑一举:“弟兄们,咱们杀进城去。”催马当先冲出,带着一屯军马呐喊着冲进了邺城。 *************************************************************************************************************************************** 出邺城已经近三个时辰了,孙旭东带着斗士们急行在前往鑫国的官道上,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出现什么异常让他放心不少。官道边相隔几十里便有一个的烽火台都是狼烟滚滚。一路上也遇到了几支赶往邺城勤王的白军,孙旭东带着队伍避在道旁,大军都急急而过,并未引起麻烦。 天气已经放睛了,正是雪后寒,惨白的太阳挂在空中,却没有一丝暖气。地上的积雪被前头大军踩过,成了雪泥甚为难行。 孙旭东骑在马背上,经过昨夜一夜惊心动魄的战斗,让他经受最严格的考验,打羸了这个冷兵器时代的第一仗,信心大增。人虽然很疲乏了,但心里却仍然很兴奋,昨晚虽然费了些周折,但救出旷带着斗士们逃出邺城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尤其一夜恶战虽有斗士受伤,但竟只折了一人,这既是一个骄人的战绩,也说明自己手下的这支队伍战斗力之强悍。当然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总结一下来提高自己,现在还没出白国,前面肯定还会有很多凶险在等着自己,一定要把自己和这帮生死兄弟紧紧捆在一起,兑现对他们的许诺,完成帆的心愿。只可惜景将军不在了,想到景,他心中不由得一痛。抬眼望着正在行进中的队伍,斗士们呼吸着凛冽的空气,虽然都是满心喜悦但毕竟不能抵消疲劳,有些斗士的脚步都已经有些踉跄了,折腾了一夜,必须找个地方稍微歇息一下,让他们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 再往前行两里地后,道边不远处像是有座房屋,孙旭东举起手让队伍停下来,吩咐成鼎赶过去看看。一时便打马回报,那是一座已经破败了的庙宇。 一行人赶到了庙宇前,庙虽也破败却甚是不小,孙旭东让斗士们在到庙中歇息,从轺车中取出食物分了,将庙中的木头神龛劈了生火,烘烤一夜干了湿、湿了干的甲衣。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地,好在轺车上还有一袋干麦子,权作草料喂马。 斗士们围坐在火堆前,一边吃着烤牛肉,一边大谈昨晚的恶战。禁军营的斗士不停地向太子府的斗士提问,君武大人乍就那么大的胆子敢领着你们起反?太子府的斗士自豪地告诉他们:“咱们君武大人那是天宿星下凡,咱们以后跟着他呀,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说起出邺城时被孙旭东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个副屯长,斗士们不由哈哈大笑,心中对孙旭东敬佩之极。 孙旭东也吃了点东西,然后上了旷司虞和孙先生的轺车。旷受的都是些皮肉伤,用了些药比之昨晚要好很多,此时并未躺下,正拿着一块烤热的牛肉,撕碎了喂躺在车上的孙先生。 见孙旭东上车,旷低声问道:“君武,你真是打算带着我们到鑫国去吗?”孙旭东点点头,旷又问道:“禁军斗士营的景真是鑫国的景皓?” “是,他是在济城外被俘然后跟我一起被押到邺城作斗士的。” “那景皓现在在哪里?”听旷这样问,孙旭东才想起,自己和景决斗时旷已被捕在了狱中。当下便将事情的原委说给旷听。 旷听完还未说话,就听躺在地上的孙先生叹息一声说道:“早闻鑫国景氏兄弟乃国之栋梁。君武大人,景皓既是死在你手上,你现在去投他大哥,是否曾想过景监会兄报弟仇?” 旷在一边呵呵笑道:“君武,小子耳。先生切莫称他为大人。只须称他君武便了。”说罢对孙旭东说道:“孙先生所言甚是,到了景监那里都是你一面之辞,你怎么知道他便容得了你?” 孙旭东从怀中取出景将军的血书,递给旷道:“这是景二哥临死前给我的。” 旷接过了先不看却直接递给孙先生,孙先生从褥子里伸出手,打开血书看了多时,合拢后递还给旷,又是深深地一声叹息:“景大将军,真真之国士也。”说罢呆望着车顶不再出声。 孙旭东见旷对孙先生十分恭敬,心中奇怪,不知这断了腿的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旷看过血书也低头沉思了一会:“看来,景将军对你十分器重。君武,你到了鑫国之后若是得以重任,真会不顾天下生灵涂碳,用武力一统天下?” 孙旭东低头沉思,在这个遥远的世界里,大鑫这个和自己同民族的先民们正在被异族任意欺凌,他是他们的子孙,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祖先被别人宰割?怎么可能不去帮自己的祖先去一统天下?但这些是不能跟旷说的,他沉默了一会,抬头说道:“司虞,现在天下诸侯各霸一方,白国恃强凌弱,连年刀兵不断,百姓早就是在水深火热中了。一些诸侯王们极尽骄奢淫逸之能事,一如白王视异族百姓猪狗不如,才有邺城斗士场上以斗士性命来取乐。天下大势如此,早就该有一位有德君王来救民于水火。君武到大鑫后若能得以重任,当先劝鑫王以仁德治国,然后才兴仁义之师一统天下,到那时百姓才能真正脱离水火,安居乐业啊。” “好!”躺在地上很虚弱的孙先生听罢大叫一声,让孙旭东吓了一跳,疑惑地望着他。 旷微微一笑:“这大概就是天意吧,你会跑到南城大狱去救出孙先生。孙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其所著兵书包揽用兵之精要,实为一部震古烁今的兵家巨著。如此人才在白国却落了个被剜去膝盖骨而终生残疾。哼哼,天若再不灭白国,这世上也就真无天理了。君武,你既有此大志,好自为之吧。今后有用得着司虞的地方,不用客气。” “多谢司虞。”孙旭东连忙拱手,旷是一个一流的军事教官。听到这个世界上也有个姓孙的军事家,孙旭东有些疑惑,这也太巧了吧。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参谋长啊。孙旭东不由多看了孙先生两眼,只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呆呆望着车顶。孙旭东对着他拱手施礼:“孙先生,君武有眼不识泰山,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孙先生缓缓转过头,“君武大人是孙某的救命恩人,本不该推辞。但孙某已是心灰意冷,君武大人虽有鸿鹄之志,只怕帮不了你什么了。”孙旭东知道这样的人才不是轻易肯听命于人的,只能以后再说:“先生千万不要再提什么恩人了,眼下还是身体要紧,有些事等以后再说吧。”说罢替他掖了一下被角。 “前面再有个几十里,就是以前鑫、白两国的分界地阴明关了,那儿应会有重兵把守。过了阳明关还有河西大营,君武,路上不能多耽搁,要尽快逃出白国的土地。路上若有卡上的兵士盘问,就说是奉了太子之命到济城接祭神。” 这条路其实孙旭东当初走过的,不过是被关在轺车里,是以并不熟悉,看来前面还会有凶险。他点点头下了轺车,正准备让斗士们穿好甲衣继续赶路,忽然想起了另一轺车上的云公主,便让身边一个斗士去看看。 云公主还在昏迷状态,孙旭东吩咐车上的斗士,一定要看好她,要发现她醒来不老实,就用绳索绑了。然后下令斗士们上继续上路。 太阳快要落山时前面隐约有一排大山,官道渐渐变得狭窄陡峭。上到半山坡时只见一块巨石上写着阳明关三个大字,孙旭东心中暗自警惕,这里就是旷说的有重兵把守的阳明关了。 官道从两山之中穿过,犹似一条狭谷。越往上走官道愈加陡峭,不少斗士被地上的雪泥滑倒。孙旭东抬头看两边,就见都是悬崖峭壁,高不可攀。心想此处真是一个绝好的关隘,若在此处伏上一支人马,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出乎意料的是白军设卡的兵士并未细加盘查,甚至向孙旭东打听了一下邺城的情形后,见他们还要在夜里赶路,竟相送了几十根松油火把。过了卡只见傍着山崖搭了几十个牛皮大帐篷,这里面住的肯定是把守阳明关的白国兵士了。 过了阳明关,官道上没有一点积雪,四周不见有下过雪的痕迹,气温也高了N度。看来那高耸的阳明关不但是一个军事分界线,天气在这里也被它一分为二。听旷说阳明关就是白鑫两国以前的分界线,如此易守难攻的关隘,不知鑫国怎么会丢了。 天黑后斗士们点上了火把继续赶路,路上没了积雪要好走得多。半夜时分远远就见大道边上有一串灯笼,灯笼下有十几支火把在移动,孙旭东知道这里就是河西大营,以前从这儿过时曾和景将军一起在营中住了一夜。心里默念了一遍*的说辞,带着队伍径直向前。 走得近了就见灯笼上写着:白河西大营苏。记起在这儿统兵的好象就是一个姓苏的偏将。十几名举着火把的兵士排在官道上,用火把画着圈,一名领队的队率高声问道:“前面来的什么人?” 孙旭东打马上前:“我们是从都城邺城来的,奉太子之命到济城接祭神。” 队率听了竟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问道:“校尉大人是否要到营中歇息,用些酒饭,待明日再赶路?” 孙旭东摇摇头:“太子已限定了时日,我们要连夜赶往济城。”“哦!”队率答应一声侧过身一挥手,身后的兵士连忙让开了官道。 孙旭东带住马,挥手让斗士们列队从白国兵士面前走过,他们现在变得镇定多了。就在最后的四辆轺车即将要通过哨卡时,只听得一声女人的尖叫:“拦住他们,他们是白国的叛奴!” 第二十七章 河西大营(一)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云公主的尖叫那队率听得清清楚楚,一愣之后大声喝道:“且慢,轺车里面是什么人?” “我是白王公主,这些都是叛奴。”过阳明关后公主醒了过来,一路上都用耳朵贴着车篷细听,等的就是这时候,自是音高如锥,字字钻入那队率耳中。 队率呛啷一声抽出铜剑,大声下令:“拦住他们,回报大营。”一名兵士拨腿就往一箭之外的大营辕门跑去,剩下十几人一起扑向公主的轺车。轺车前面的驭手和另一名斗士,急忙拨剑跳了下来,被迎面上来的七、八兵士名截住,刀剑齐施,顿时手忙脚乱。幸好另外三辆轺车上的斗士及时赶到,解了二人之围。 孙旭东骑着马已经走出十几步远,听见公主的第一声尖叫就知大事不好,急忙拨转马头,抽出了阔背铜剑,大喊一声:“快,回去杀了他们。”队伍后面的斗士立时乱了队形,纷纷挺兵器向轺车围拢过去。 孙旭东快马赶到轺车边上,那帮兵士见对方人多且战且退。就听大营那边一阵战鼓声响起,孙旭东心里格登一声:坏了,河西大营总有几万兵马,这要是出动了万难抵挡。但此时多想无益,先把那十几名兵士处理了再说。 白军队率见敌人越来越多,转身带人就往大营辕门跑去,孙旭东一马当先,紧追不放,马比人快,追上一个就用铜剑猛劈,白军兵士要么丢了脑袋,要么停得一停便被后面蜂拥而至的斗士作了尸解。 孙旭东眼看就要追上跑在最前面的那名队率,就听大营里隐隐发出低沉的雷鸣声,心知这是重型战车出动的声音,急忙吁地一声带住战马,拨转马头,大声命令后面的斗士们回撤,因为重型战车上有弓箭手。 果然斗士们还没跑回到官道上,白军两辆四马拉动的战车已冲出了辕门,车上的弓箭手箭如雨发,一名跑在最后的斗士屁股上中了一箭,好在距离较远,伤得不重。 此时轺车是最好的挡箭牌,孙旭东让有马的斗士们把马匹藏在轺车后,人则趴在官道的路肩下,熄灭所有的光把。只可惜在斗士营中带出来的弓箭和强弩不多,但此时也已箭上弦,准备射杀冲过来的白兵。 孙旭东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太过大意,没有派人看住云公主。妈的,看来今晚说不定就此终结,好歹临死前先拉几个垫背。云公主这个自以为是的*,今晚如能脱险,绝不杀她。孙旭东知道对于这种自视高人一等的女人,羞辱她远比杀她来得更痛苦。 孙旭东望见白军的战车停在辕门口,没有再往前追击,战车上的弓箭手和兵士们都跳下了车,和后面紧跟着的步军一起一字排开,将大营两侧都护住了阵脚。这让他有些奇怪,自己这两百人,白军只需出动几千人一次冲击就可能跨了,怎么不冲击而摆出防守的架式呢? 从辕门里出来一匹白马,稍近些时马上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大声喊道:“叛奴们听了,速速放出公主,放下手中的兵器投降,我们屯长大人答应留你们一命。” 莫非公主在我们手上,他们怕乱军中伤了公主无法向白王交待而投鼠忌器?孙旭东仔细观察着辕门前的白军,不对,从战车上下来的兵士加上后面的步军兵士最多也就在四百人左右,他们既是威吓我们投降,就应该摆出更大的阵势啊。孙旭东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估算,今晚河西大营里就这么多兵。这个想法让他大感兴奋,不过河西大营上次自己住过,确实是有几万兵马,白天一路过来也没看到有河西大营的旗号去邺城勤王啊,孙旭东心中有些吃不准,吩咐边上的斗士去把王剪喊来,还要试探一下白军的反应。 孙旭东竖起大拇指对着那名骑在马上喊话的军官,然后先闭上右眼再闭上左眼睁开右眼,利用两次大拇指视差中的距离推算出那名军官距离。这可是现代特种兵尤其是炮兵侦察兵必须要掌握的技巧,不过最后还需要把米作为单位的结果换算成步。他对刚赶到自己身边的王剪说道:“那喊话的军官离我们百步之距,你看能不能将他一箭射了?” 王剪眯着眼看了一小会儿,点点头从胯下箭壶中选了一支羽翼长箭,憋了一口气猛地右手搭箭拉开弓弦,吱地一声响后顿时弯弓如满月,略作瞄准,右手一松,嗖地一声长箭带着疾风从孙旭东眼前掠过,远远地“啊”地一声惨叫传来,正在喊着话的军官手捂着脸慢慢跌下战马,一只脚却还卡在马蹬里。白马似是吃了一惊,昂着头打了一个响鼻,转身拖着那名军官小跑着回了大营辕门。 孙旭东紧盯着辕门口的反应,吩咐有弓箭的斗士作好白军冲击的准备,但见白军辕门的兵士只是一阵骚动,并没有冲过来。 孙旭东心中大定,基本可以判断白军大营中确实只有那么多兵,这都是些寻常兵士,只要能短兵相接,绝对不是斗士们的对手。可是如果就这样往上冲的话,对面有将近百人的弓箭手,那起码将会有一半的斗士倒在冲锋的路上,这肯定是行不通的。 旷恢复得不错,只是走路还不太灵便。他早已下了轺车,此时摸到了孙旭东身边,低声对他说道:“君武,我看这大营有些古怪。” 孙旭东正在低头想着对策,见到旷能走动了很高兴,老姜就是辣,旷也看出河西大营的不对劲了。他点点头说道:“司虞,今晚河西大营所有的兵士都在辕门口了,可是我们没有战车和盾牌很难穿过到辕门的这片开阔地。”凝思中他用了一个现代军事常用术语,但很好理解,旷并没有多问,低头略一思忖,对着公主的轺车一努嘴说道:“君武,用她开道。” “嗯。”孙旭东未置可否,把公主绑在前面开道,白军肯定不敢用弓箭射杀她。可是公主一个人只能挡住几个斗士,白军中若有几个神射手,专门射杀挡不住的人,虽然牺牲可能小些,但肯定会折去不少的斗士。这些斗士都是他的心头肉,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拿他们的生命去冒险。 孙旭东望着眼前的河西大营,忽然心中一亮,“去把成鼎叫来。”转头对旷说道:“司虞,你还没全好,先回轺车。今晚咱们乘机拨了这个河西大营。” 旷一直对孙旭东是青眼有加的,眼看他说得如此笃定,用冷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后点点头,“一定要快,僵持久了等天亮了愈发不利。” 孙旭东下令身边的斗士拆了几块轺车上的木板,将所有的弓弩集中交给骑马的斗士。一刻钟后,转身吩咐身边的两名斗士道:“你们去把公主绑了带过来” 孙旭东对着赶来的成鼎和王剪耳语了一阵,两人连连点头。孙旭东拍了他们一下肩头后,两人各自带了六个什人队的斗士摸着黑分左右离开了官道。 轺车里云公主高声尖叫,一会儿只能发出呜呜声,想必是被绑她的斗士用东西堵了上嘴。孙旭东让每三名斗士把拆下的轺车木板当作挡箭牌,两块并成一排中间留一个空隙。 两名斗士押来了五花大绑的云公主,她一见孙旭东就挣扎不停,两只小脚不住乱踢。孙旭东一把抓住的头发,揪着她站在木板的空隙中,大喝一声:“点支火把照亮了她。”身后一名斗士拿来一支点亮了的火把,火光下云公主一身素衣被孙旭东从背后揪住了头发,站在木板中间不住扭动。 “我们往上冲。”孙旭东推了一把前面的云公主,对两边抬着木板的斗士令道。又回过头对身后的斗士们令道:“你们趴在他们弓箭射不着之处,待他们步甲一出动,见我举剑就往上冲,马队冲上去不要和步甲纠缠,只管射杀他们的弓箭手。咱们一举端了这个鸟大营。”说罢连着公主一共是九个人慢慢向辕门挨去。 对面虽然是一股亡命的叛奴,可大营里领兵的屯长却不太放在心上,不就是区区二百奴隶吗?只是听说他们假冒官军挟持了公主,倒让他有些伤脑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原本以为自己四百多人一开出来,那伙反奴肯定要作鸟兽散,乖乖交出公主。谁知这群奴隶不但不跑还射死喊话的军官,看这架式还真不是一般的奴隶。边上有兵士报好像看见有黑影从两边往大营运动。屯长冷笑一声,想抄我的后路,急忙将四百多人重新布置,多派弓箭手和弩兵牢牢护住两翼,自己只带着不到一百的兵士守在辕门正中。此时天黑不知奴隶们的情况,等天亮后再集中兵力,以弓箭手开道,一举便灭了眼前这伙叛奴。 奴隶中忽然点起一根火把,边上的兵士连忙对他说道:“屯长大人您看,他们那边点了火把。”屯长一扬手,令道:“弓箭手准备。” 火把下有两大块黑影,慢慢靠了过来。屯长皱着眉,不知奴隶们搞什么名堂,再走得近了,才看清是两块大木板,不过中间却站着一个不住在扭动的女人。“公主?”屯长不仅吃了一惊,这帮奴隶们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拿公主当挡箭牌。连忙对弓箭手们喊道:“中间是公主,千万不可伤了她。” 孙旭东他们往前走了有几十步了,离辕门口只在八十步左右,照理这时候已在对方的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内,却并没有一支箭射过来。孙旭东下令再往前,九个人继续慢慢向前拱。 越来越近了,就听啪地一声大响,一支羽箭猛地插在了轺车木板上。抬着木板的斗士虽然小心翼翼地等着对方的长箭,还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几支羽箭飞来,都插在木板上,其中一支锋利的箭矢穿透了木板伤了一名斗士的手。 孙旭东缩着头躲在公主身手,大声喊道:“两边移动。”九个人立即开始左右移动,对方的弓箭立即停了下来,因为很难保证不伤到公主。孙旭东又大声令道:“继续往前。” 屯长面对着越来越近的两大块木板,一时竟想不到好办法,射箭肯定是不行的,对方左右移动极易伤了公主。他干脆下令弓箭手们放下弓箭,不要管这两块木板,只须戒备后面官道上的奴隶过来。其他步军兵士则等木板再往前来几十步,便冲出去砍杀了木板之后的人,救出公主。 正在这时,只听得大营左、右翼把守的兵士们同时大声惊呼,就在他们前面百步的地方,也突然都亮起了一支火把。 第二十八章  河西大营(二)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屯长听见两边兵士的惊叫,急忙转头两下里张望,两边各有一名兵士发疯般地往辕门这边跑,嘴中大叫:“屯长大人,叛奴们攻上来了。” 待跑到了辕门边,两名兵士看到了前方几十步正在慢慢靠近的木板和中间的公主,顿时呆了,用手指着惊叫道:“怎么这儿也有啊?” 屯长见状也有些惊惶,大声喝道:“什么这儿也有啊,你他妈的给老子说清楚了。”两名兵士如见鬼魅地看着营前孙旭东他们,用手指着对屯长说道:“我们前面也有一个公主,被叛奴们挟着往前冲。” “啊?”屯长大吃一惊,叛奴手中怎么可能有三名公主?一时间竟惶然无计,看着只有几十步远的公主,抬脚踹了左翼兵士一脚问道:“你们他妈的看清了没有?怎么会有三名公主?” “不知道,跟这一模一样,只不过没到这么近。”兵士指着还在靠近的孙旭东,苦着脸说道。 “先回去告诉你们队率,不要轻易放箭,伤了公主可是死罪。让弓箭手压住后面的叛奴,等近了再让步甲砍了他们。” 两名兵士答应一声,飞跑而去。屯长两眼盯着还在左右晃动却是步步逼近的两块木板,一挥手中短剑,对着七、八十名步甲大声令道:“杀了叛奴,一定要救下公主,回来老子为你们庆功,冲啊。” 得令的步甲们大吼了一声,随即一窝蜂地冲了过去,孙旭东等的就是这一刻,等白军兵士离着只有不到二十步远,一举手中剑后大声令道:“先往回跑,等他们追上来再返身挡住。”拖着公主转身就往回跑,云公主极为倔强,拚死力挣扎,可头发被人紧紧揪住,终是挣扎不脱。余下七名斗士也丢了手中的木板转身就逃。 官道那边趴在地上的斗士眼见孙旭手中铜剑高举,立即跳起了身,脚下像安装了弹簧一般向前疾冲。二十匹战马也突然从轺车后冲出,直袭大营。辕门前白军的弓箭手虽箭在弦上,却被前面自己人挡着不敢乱放。屯长见状暗呼上当,奋力喝令已冲出的步甲撤回,却哪里能听得到? 眼见自己的马队和斗士已经出动,孙旭东猛然回身一声大喝,神威凛凛。一手揪着公主的长发,一手持铜剑和追上来的白军兵士展开厮杀,其余斗士也纷纷回头,立时便和白军们斗成一团,八个人奋力将白军兵士堵住,再往前就挡不住他们身后的弓箭手了。 官道的马队已经赶到,斗士们在马背上伏下身,策马绕过营前正在相斗的兵士,马背上拉弓搭箭连珠般发出,直取辕门前的弓箭手。 白军屯长正在大声发令,忽见奴隶们马队显身,心下大惊,冲起来的骑甲对付步军如以石击卵。疾忙招呼两边的弓箭手先阻住马队,弓箭手刚反应过来,马队上的奴隶一阵箭雨过来,立即被射翻了七、八个。 那屯长被一支长箭射中了左臂,他极是剽悍,大吼一声,右手握住长箭杆硬生生地拨了出来。带倒刺的箭矢立时拉下了一片血呼呼的肉,被他顺手扔在地上。伸手拨出剑,大步上前,砍向一匹已冲到近前的战马,马上的斗士已扔掉了长弓,手中握着铜剑,伸剑来隔,被那屯长一把带住手腕,奋力拉下马后割下了人头。 此时左右两翼的形势都和辕门差不多,守护的白军兵士终归吃了投鼠忌器的亏,弓箭手和弩兵没有发挥到什么作用,让斗士们几乎是零伤亡地通过了那片开阔地,形成了混战的局面,这样的形势变得对斗士们非常有利了,因为短兵相接的话,寻常兵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混战中孙旭东一直在找那位屯长,所谓擒贼先擒王,隔着人堆一眼看见着那屯长正用剑砍伤了一名斗士,心中大怒,砍倒一名兵士后将满身溅满鲜血的云公主交给一名斗士,右手将阔背铜剑倒握,奋力掷向屯长,杀得兴起的屯长眼见一柄铜剑疾飞而至,急忙用手中剑一磕,不料飞来的铜剑上力道奇大,虽然被他磕去了准头,剑把上的护手环却重重地打在脸上,屯长立时只觉眼前金星飞舞,头晕目眩。身后一阵疾风掠过,再也闪避不及,还带着帽子的头颅已被身后的一名斗士提在了左手上。 辕门中白军主将一失,阵形大乱。但兵士们面对着如狼似虎的斗士斗志依旧,毫无惧意,明知已是不敌却没有一名兵士扔掉手中的兵器投降。让孙旭东想起吊说的和人武士精神,果然非同小可,这些对自己凶残的人对敌人更会凶残十倍,难怪这个世界里白国一国独大,称王称霸。 孙旭东脑子里不由又把面前的白国人和另一个世界的某国人联系起来,杀心顿起,从地上拣了一支铜剑,大声喝叫:“杀光他们,杀尽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 辕门前终于静了下来,地上倒着百十具尸首,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残腿断臂。大营左右两翼却还在激战,孙旭东将没受伤的斗士们分成两拨,分赴左右去支援成鼎和王剪。轻伤的斗士扶着伤重的斗士先回到轺车,等全部解决了白军后再来打扫战场。 得到加强的左右翼斗士用很快的速度解决了战斗,所有的人全身都杀得和血葫芦一般,这一仗实在比禁军斗士营来得惨烈,不光是白军兵士数量上占优,还有一个原因是斗士们没有很好的休整,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成鼎和王剪报来了伤亡人数,竟然折去了十一名斗士,还有二十多人受了伤,这让孙旭东心痛不已。下令所有阵亡斗士的首尸一定要找到,头颅被割去的什人队长必须要去找到。不要把自己的兄弟扔在敌人的土地上,这是那个世界上每一国军人必须要做到的,他现在就要用这些理念来影响他的手下。还有就是一定要仔细搜一下看看是否还有漏网的白军兵士,要是被逃出一个去,后果会很严重。 清理完战场,孙旭东和旷商量了一下,斗士们原本很疲惫了,又是一夜血战,无论如何要休整几个时辰了。否则前面如果再遇上情况,很难有体力支撑下来。河西大营此刻已被拿下,不如就让斗士们进营,吃一顿热饭,然后在被白兵捂热了的被窝里睡上一觉,明天天亮再向鑫国进发。 一切都安顿好了,孙旭东也在官道上派了岗哨,以防还有路过的白军。然后问身边一个叫蔡轮的斗士道:“公主押在哪了?带我过去。” 公主被单独押在一个小牛皮帐篷里,门口站着一个斗士看守。孙旭东进了帐篷,只见她仍然是被五花大绑被丢在帐篷的角落里,全身都是血,嘴里塞着一块破布。就是这个女人,让十一名兄弟丧了命,孙旭东怒火中烧,走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拉着她站起身来。 云公主脸上稍微有点泪痕,那是被孙旭东揪头发吃痛时哭出来的。此刻满脸怒容地扭着头,倔强地用眼瞪着脸都变了形的孙旭东。那种怨恨、轻蔑的眼神越发让孙旭东怒不可遏,他猛地将公主掼倒在地,用脚踩着公主细白的脖子,恶声威吓她道:“你这个贱女人,竟然让毁了十一名兄弟,今天老子就要杀了你为他们送行。”说罢用铜剑挑断了绑着她的绳索。 手脚获得自由的公主在他脚下不住的扭动,用手拨出了塞在嘴中的破布,立时就闻公主那尖利的嗓音:“君武,你这个下三滥的臭奴隶,竟敢如此对待本公主,总有一天,我父王会扒了你的皮,点了你的天灯。” 孙旭东勃然大怒,呸地一声松开脚,伸手要去揪她的头发。公主今天晚上头皮都差不多要被他揪下来了,见他又伸手过来,突然张开小嘴一口咬住了他的右手。孙旭东吃痛,右手一扬,公主一头摔了下去,脑袋撞在地上昏了过去,嘴角上慢慢流出血来。 孙旭东捂着被咬得出了血的右手,狠狠地踢了云公主两脚,云公主却一动也不动了,他伸出手摸摸她颈下的脉博仍在跳动,知道只是昏过去了,性命应无大碍。用绳子将她重新绑了,然后转身出了帐篷,对守在门口的斗士说道:“小心看着,千万别让她跑了。只要还在白国,她就有用。等她醒了拿点东西给她吃,明天一早上了轺车一定要堵上她的嘴。” 回到安排给自己的帐篷,他已经疲惫不堪了。但此时还不是能休息的时候,明天就能赶到邺城了,他必须还要和旷司虞他们商量一下明天该怎么办。 第二天天刚亮,养足了精神的斗士们早早起来了,孙旭东让成鼎和王剪带着他们到大营里面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合用的东西可以带上。自己躺在地铺上睁大着两眼,昨晚虽然三人商量了半天,却因对情况并不了解,还没有想到一个万全的办法。 成鼎两人来到后营,就见大营外就有一座峰火台,走得近了只见台上堆满了牛粪等物。两人对面一望,心下不仅后怕,昨晚如不是孙旭东以诡计突袭了大营,只要有一个兵士跑到这儿点燃了峰火台,只怕早就有些麻烦了。 后营的武备库已经空了一大半,想必是大军开拨时就带走了不少物资。但还是屯有不少的米、面干牛肉等食物以及羽箭、弩箭、铜剑等兵器,还有不少整瓮的酒。最后面的马厩里面拴有几十匹战马和几辆轺车。 几名斗士闯进了一个缩在大营角落里的小牛皮帐篷,里面地铺上有人一声惊呼,倒让几人吓了一跳,急忙抽出铜剑。就见从被子底下钻出一个人来,却是獐头鼠目,下巴下面还留着一副山羊胡子瞪着着两眼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要造反吗?” 一名斗士举剑就刺,被边上的斗士一把拦住,真奇怪了昨晚竟然没有发现这儿还有个人,斗士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子是军需,你们是哪个队率手下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让你们队率来见我。”军需在营中是负责后勤保障的,和队率差不多的小官,但他见眼前的几人都是兵士装束,惊了自己的好梦,自然要翘着胡子教训一番。 “什么他妈的军需?老子宰了你。”先前的斗士又举起了剑,还是被边上的斗士拉住:“先报了君武大人,又跑不了他。”那军需这才觉得情况好像不妙,滋溜一声钻进了被窝。 孙旭东和旷闻声赶来,稍晚两名斗士也用一副简易的二人抬抬着孙先生赶了过来。帐篷里两名斗士从被窝中揪出了军需,不知是没穿衣服冷还是害怕,那军需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见了孙旭东并不认识,心里吃了一惊,这河西大营眼下最大的官儿就是屯长了,怎么突然冒出个校尉来,难道是吃亏空的事东窗事发了?不由身子发软,说话声中带着哭腔问道:“校尉大人,小人没犯什么错啊,不就是昨晚多喝了点,也不致是死罪吧?黄屯长在哪?啊,我要见黄屯长啊!” 第二十九章 关山飞渡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一路上就在路上暗自责骂自己,昨晚也太不小心了,后营居然还留有一个大活人,可见昨晚负责搜营的那队斗士何等粗心大意,幸而未能酿成大祸,此事过后一定要追究。此时冷眼看着抖成一团的军需,沉声说道:“黄屯长昨晚已经见阎王爷去了,莫非你也要跟着?” 军需吓得一怔,颤抖得更厉害,上下牙齿撞得山响:“校..校尉大人,都是黄..黄屯长让我干的,我一个小小军需..哪敢不干啊?您老明察啊。”孙旭东听得莫名其妙,转念立即明白了,原来是一个小贪官,大概伙同着昨晚那个屯长干了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此时没有时间逗他玩了,两眼一瞪问道:“你干的那些鸟事老子不管,说,这河西大营苏偏将哪里去了?” 军需一听,心里安定多了,不过很惊诧:“黄屯长没跟您老说吗?哦,哦,我说我说,苏偏将带着人马开往济城去了。” 果然如昨晚孙先生所料,孙旭东和旷、孙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孙先生对孙旭东皱了皱眉,示意他再问。 “什么时候开拨的?去济城做什么?” “昨天一早邺城传来军令,说是东边三国联军业已起兵攻白,因怕鑫国乘机起兵夺济城,是以令河西大营开赴济城。” 这么说济城突然加了几万人马驻防,想必防范极严密,这小两百人想要从济城到鑫国去会很麻烦。孙旭东皱着眉,看来东边的三国军事行动既帮了自己又给自己制造了麻烦。 就听旷司虞在边上问道:“你不是白国人吧?” “是,是,小人是田国留下人,来河西大营还不到三个月呢。” 妈的,不到三个月就敢干些拆烂污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孙旭东越看此人越觉得有点像殡仪馆那个出了事的出纳,心里不觉好笑。 孙先生对帐篷里的几名斗士说道:“你们先把这人押出去,等会儿叫再进来。”那军需抖索着想穿衣服,被后面一名斗士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连忙抱着衣服跑了出去。 “君武大人,幸亏昨晚搜营没发现此人,此人很有些用处。”孙先生望着孙旭东慢条斯理地说道,又转头望望旷司虞。孙旭东脑子其实非常灵活,早已觉得事情隐有转机,只不过有些模糊罢了,便对孙先生一拱手说道:“先生请讲。” “现在济城驻有重兵,我们这么多人,想从济城到鑫国所冒风险是极大的。不过即使是济城没有重兵,我们从济城去鑫国也不妥当,君武大人以为然否?” 孙先生是读书人,军事家,说话有些酸,让孙旭东想到了想吃就吃的冷酸灵牙膏,不过此时没心思闲扯淡,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其实孙先生说的也是他一路上都在捉摸的问题,确实是不太妥当的,他抬起头说道:“先生说的甚是,我们一路从邺城杀过来,所作的都是大事,不光是拨了这河西大营还带着云公主,这些事多少都会留下痕迹。眼下白国遭袭,一时腾不出手。一旦稳住了,肯定能查得出我们是从济城投了鑫国,到时就有可能陈兵鑫国,逼迫鑫王交出我们这帮叛奴了。” 孙先生听了大大点头,脸上露出极为赞许的表情。没有点远见的人是想不到这些的,他不由对孙旭东有些刮目相看。其实孙旭东之所以有这样的顾虑还有一个原因是吊的经历,想当年,白国为了一个铸剑的匠人都会陈兵十万,何况今日一伙抢劫了公主的叛奴? “那咱们眼下该怎么办呢?”旷司虞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不禁心下着急,白国不能呆了,鑫国又不能投,岂不走投无路了? 孙先生微微一笑道:“眼下就要用到那个田国留下的军需了。两位请看,”孙先生要过孙旭东的铜剑在地上画着:“田国弱小,一直仰仗着白国的鼻息过日子,是以白国基本对田国不设防,两国不光是边民来往频繁,白国军队也经常会到田国的边城小镇上去打打牙祭。留下这个地方我曾经过去,就是鑫、白、田三国交汇的一个小镇,紧挨着白国的边城当口。小镇群山环绕,翻过镇后的大山就是鑫国的疆域了,只因山高路险,没有当地人作向导是很难逾越的,是以田、鑫两国虽然都筑了城防,却并未派兵把守。” 孙先生话说完,孙旭东和旷司虞两人都知道那个军需的作用了。孙旭东不由大喜,从田国入鑫实为上策,彻底避免了自己担心出现的尴尬情况。伸出大拇指来了一句台词:“高,实在是高。”转身出了帐篷,高声令道:“把那军需带进来。” 入鑫之计安排妥当,孙旭东心里轻松了不少。回到帐篷正准备下令出发时,昨晚看守云公主的斗士气喘吁吁地跑来说道:“君武大人,您快去看看,那公主醒了自己都不认识了。” “她什么时候醒的?”孙旭东一边急步跟着斗士走向关押公主的帐篷,一边问看守的斗士。“今天早上才醒,醒来就哭哭啼啼的,问我们为什么要绑着她。” 孙旭东不由奇怪,哭哭啼啼这可不是那主儿的性格,一掀帐篷门帘,就见公主还是被绑着,缩坐在角落里呜咽着正在哭。 云公主见到人进来,急忙抬起头,满脸泪痕急剧地抽泣,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道:“你们为什么绑我,为什么绑我呀?我这是在哪里?”孙旭东瞪大着两眼,这是云公主?他走上前在公主面前蹲下身,云公主像是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两腿紧紧倦起,两眼不时惊恐地望一眼自己衣服上的鲜血。 如果是以前,她现在应该破口大骂了,甚至要伸腿来踢。但眼前的公主却一副害怕伤心的样子,和以前真是判若两人。失亿?孙旭东脑子里有了一个反应,不会是失忆了吧。 “你认识我吗?”乘着公主“哭势”稍有减缓,孙旭东轻轻问道。 公主看了他一会儿,抽泣着摇摇头。孙旭东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因为他从公主的眼神里看到了湖水一般地清纯,和以前那种盛气凌人、怨恨加轻蔑的眼神有着天壤之别,这不是一个少女能够装出来的。 “你去取些吃的东西来,再去找身干净衣服让她换上。” 斗士答应了一声出去了,孙旭东伸手解开了绑着云公主的绳索后,默然坐下,看着头发散发,惊慌不安的云公主问道:“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云公主略带惊惶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呆滞,良久过后木然地摇摇头。 出去的斗士拿了两块冒着热气的熟牛肉放在公主面前,缩成一团的公主望了两人一眼,突然伸出手抓起牛肉低着头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一向傲气十足的云公主一夜之间竟然变得如此不堪,孙旭东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相反大起歉疚之意。从当斗士那一刻起,面对凶悍、残暴的敌人,孙旭东永远不会低头,眼前的云公主已经让他找不到一点敌人的感觉了。 “等她吃完了,你出去让她自己换身衣服,待会上了轺车不用再绑着她了。”孙旭东站起身吩咐看守的斗士,那斗士甚感疑惑,孙旭东苦笑道:“你现在就是放了她,她也不知该去哪里去了。” 半个时辰过后,河西大营里一阵人喊马嘶,当先两辆四马重型战车冲出辕门,后面紧跟着七、八十匹战马和上十辆轺车,扬起了冲天的灰尘。孙旭东已经换上了一身屯长装束,身后两名斗士扛着两面素白大旗,一面上写着:白河西大营,另一面写着:护营屯黄。换这身装束是孙先生建议的,校尉的级别太高,在当口那个小地方容易引起麻烦。 孙旭东边上就是那位叫祠福的军需,他并非是采用威吓的办法让祠福答应当向导的,军需帐篷里就有满满一箱黄澄澄的金条,孙旭东当场就拿出了一半,许诺祠福若安全送他们到鑫国,这一半就是给他的酬金,那可是几万马人几个月的开销啊,祠福眼都没眨一下就跪在地上起了毒誓,有了这笔钱咱就在鑫国住着也不赖呀,有钱了在哪儿都是大爷。况且他又不是白人,到这儿当兵无非也就是为了求财罢了。 祠福对这一片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都很熟悉,口才也算不坏,一路上让孙旭东大长了见识。便向他打听,这一片哪个地方铁矿比较多,硝石和琉璜有没有,说到铁矿祠福倒是知道些,可硝石和琉璜就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眼前的官道分了叉路,战车的驭手不知往哪边走,在道边停了下来,孙旭东和祠福打马赶到了前面,祠福一指往正西的那条说道:“这是通往济城的官道,还有几个时辰的路程就可赶到济城。咱们去当口得走这边。” 孙旭东回过头对身后的斗士们大声喝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白国的军老爷了,见了人不躲就用鞭子抽,动静弄得越大越好。”众斗士一听笑逐颜开,妈的,生来就是被别人欺负的,今天老子也欺负欺负别人。四轮战车上的驭手一蹬马缰绳,嘴里驾地一声大喝,一车当先冲上了去往当口的官道。 一路上和这支队伍相遇的老百姓多少都遭了点殃,闪避稍慢就挨了鞭子。过了正午时分,队伍到了一个叫云冲的大镇,包下了镇上最大的酒肆,孙旭东一边让斗士们饱餐一顿,一边叫成鼎带人跟着祠福去置办了普通百姓的衣帽鞋袜。 出了云冲,孙旭东让扛旗的斗士把旗子扔了,斗士们在云冲的胡吃海喝已经给人留下了足够的印象了。再说扛着河西大营护营屯的旗子碰上了真的白国军队反而容易让人起疑。 再往前行不到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连绵不绝的青山,官道比前面变得窄些了,祠福往前一指道:“再有不到二十里的山路,就到当口了。” 当口说是一个小镇,其实只比一个小村略大,整个小镇只有极其简易的一条小街穿镇而过。田国对白国向来是俯首贴耳,从不敢冒犯,所以白国在当口只驻了一屯守军,稀稀落落地散布了小镇周围。小街尽头驻屯的白国兵士设了一个哨卡,一个什长带着什人小队执行一下例行的检查工作。 队伍到了哨卡前停下,孙旭东对祠福点点头,然后对着成鼎做了一个眼色,成鼎会意手握剑柄,打马和祠福一起上前和哨卡兵士交涉。 队伍很顺利地踏上了田国的国土,孙旭东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斗士们也都是兴高采烈。二十多里山道后,祠福一指山下出现的小镇,大声说道:“我家到了,留下。” 官道对面忽然出现了一队白国兵士,没有打旗,走在最前面的是骑着马的一名队率。两队擦过时那队率还对着孙旭东敬了一个军礼。队伍的最后面用绳索串着十几个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子。 孙旭东转头望着祠福,祠福神色稍有尴尬:“这些个女人是被拉去作尉安妇的。” 第三十章 回归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听罢皱了皱眉头,冷眼看了祠福一眼,心中恨恨暗骂:“白国兵士拿田国女人去作尉安妇,如此欺凌田人,亏你还去白国当了兵。”不再理会他。 队伍只到留下镇口,镇上之人如躲避瘟疫一般,立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可见白国军队平日里在这留下定是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紧跟在背后的王剪伸腿踢了祠福一脚,呸了一声,说道:“你们留下的人见了白军都知道闪避,为何你吃猪油蒙了心,还会到白国去当兵?只怕也没少欺负你们田国人吧?” 祠福一张丑脸顿时窘得通红,低着头说道:“小人也不过是为了到白国混口饭吃罢了。”孙旭东在一边冷哼了一声,“做人做到你这份上也就跟汉奸差不了多少了。”汉奸是一个新名词,祠福没太听懂,只是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低下头再也不作声。 冬日时短,队伍过了留下镇,太阳已近偏西了。顺着大道来到镇北边,“往前不到一里地就到小人家了。”半天不作声的祠福开了腔,脸上也有游子归家的兴奋之色。孙旭东点点头,队伍今晚要在此歇息一晚,养好精神明天一早开始翻越鑫、田两国共有的朱屏山。 前面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村子,村子边的一群羊让孙旭东倍感亲切。进村的路很窄,重型战车不能通过,孙旭东让上面的驭手和几名斗士下车,卸下拉车的战马,徒步进村。村子里的人大约见了有大队官兵进村,家家都是关门闭户。 祠福走在最前领路进了村口,指着一个土坯大院落说道:“这就是小人的家了。”说完跳下马背。 斗士们纷纷跳下马,孙旭东吩咐成鼎,立即在村子周围布哨,所有村民只许进不许出。然后把马交给身后的斗士蔡轮,正打算进院子,就听从里面传出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阿母。”祠福一惊,大叫了一声,冲进了院子。孙旭东情知有变,也跟着走了进去。院子里面是三间土房,哭声就是从土房里传出来的。 “福儿?福儿啊,你还知道回来啊?他们砍伤了你阿弟,还把你媳妇都抢走了啊。”孙旭东站在门外,就听一个苍老的女声哭着说道。隐约间还有一个男人在低声哭泣。 “是谁?是谁啊?祠寿,你说。”祠福暴怒的声音传来。 “方才来了一队白兵,到村子里抢东西,后来又抢女人,到我家要抢我嫂子,我上前拦着,被他们吹了。” “白兵,老子就是白兵啊,你没跟他们说吗?” “说了,可他们还是要抢啊,说哥哥都给了白国了,嫂子就更..更..” “呛啷”一声响,大约是屋里的祠福拨出了剑,“我操他奶奶。是不是刚刚走不到一会儿?” “是啊,在咱村掳了十几个女人去了。” “老子跟他们拼了去。” 祠福提着剑,灰头土脸地从屋里冲了出来,身后一个白发老太婆揪着他:“你不命了,他们人多呀...”祠福一把挣脱她的手,在孙旭东面前跪倒:“君武大人,黄金小人一根都不要了,只要大人抢回小人的媳妇,小人这条命就是大人的了。”说罢磕下头去,虽然用足了力却因是黄土地,气势不大。身后的老娘见院子里突然站了这么些人,一时惊呆了,见了儿子的举动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下不住磕头。 孙旭东急忙扶起祠福的老娘,其实方才在路上碰到那队抢人的兵士,他心里就闪过救人的念头,但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情势不一样了,先不说翻过朱屏山要祠福当向导,就冲着祠福老娘这一跪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问祠福道:“祠福,就是刚才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队白兵?怎么刚才你没认出你媳妇来?” 祠福极为惭愧地低着头,“小人是田人,每次见田人受欺心里也不好过,只能总是低头装作不见。” “王剪,你带六个小队跟着祠福,宰了那队白兵,救回被抢女子。官道上有人,就说是斩杀叛军。”“得令。”早已按耐不住的王剪大叫一声,上前一把拉起祠福,“这才像个男人样,走,王剪陪着你走一趟,救回大嫂来。” 王剪和祠福上马带着人刚要出发,几名其他小队的田国斗士一窝蜂地咋呼着要跟去,孙旭东点点头:“尸首处理好,不要露出马脚来。”王剪答应一声一挥手中铜剑:“好,弟兄们跟上,驾!”一马当先向官道冲去。 方才抢人的白兵一路上被后面的娘们儿哭哭哭啼啼地拖着走不快,往前走了不到五里地,正在过一道山梁。骑着大马的队率不时拨转马头,转到女人们跟前,伏下身伸手摸一下这个的脸蛋,那个的**,一脸的坏笑:“别哭别哭,呆会到了大营就有得你们乐子啦,每人发给你们十根肉枪...哈哈哈哈”不过眼睛总瞟着其中一个白嫩俊俏的女人,那女人虽然貌似伤心落泪,却时不时地对着那队率抛个媚眼,撩拨得队率的老二举起老高。 “队率,不如让兄弟们开开荤吧?妈的,裤裆里都快盛不下了。”一个押解的兵士心痒难搔,涎着口水说道。“放屁!”队率虚着抽了他一鞭子:“要让屯长大人知道了,非把你那盛不下的玩艺儿拖出来斩了不可。”一队兵士哄地一声怪笑一片。“不要罗嗦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营是正经。” 身马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队率回头张望,见山梁后灰尘大起,一队骑甲正飞马赶来。敢在官道上如此放肆地跑马一般都是白军的骑甲,队率即令兵士们站在路边避让。 身后骑甲一阵风般向前掠过,兵士立即被掀起的尘土围住。队率急忙拿手捂住鼻子,心中暗骂:“妈的,骑甲了不起么?神气个鸟。”眼望着骑甲们飞马过了山梁,转弯绕过了突出的山嘴不见了踪迹。 待尘土消散,骑甲们的马蹄声已不可闻。兵士们重新整队继续向前,刚刚转过山嘴,突见前方三十步外,官道上静静地立着几排骑甲。带队队率吃了一吓,还没问出声,一声弓弦响,挟裹着疾风的羽箭穿破队率的护甲,贯穿了整个胸腔,锋利的箭镞带着四溅的黑血钻出了后背。 队率偌大的身躯从马背上轰然倒下,背后的兵士顿时炸了营,乱糟糟挺起手中的兵器大声惊叫,不知所措地瞪着眼前的骑甲。 对面几排骑甲已经轮流发动,骑兵对付步兵纯粹就是一场屠杀,每一排骑甲掠过,都会有七、八名白兵倒地。狭窄的官道上血流成河,被抢来的女人们被眼前的场面吓得惊叫成一团。 剩下的七、八名白军兵士,面对着同室操戈的骑甲虽然满脸错愕,却昂然不惧,各挺兵器破口大骂,直到最后一排骑甲的铜剑从他们的颈下掠过,倒下了嘴仍是大张着。 祠福家里斗士们都安顿下来了,从轺车上搬下几顶从河西大营带过来的帐篷,搭在祠福家的大院子里,孙先生和旷还有受伤的斗士们住在帐篷里。孙旭东则和余下的斗士们在院子外面搭起柴堆,尽管祠福惊惶的老娘一再要他们住到家里去,但孙旭东还是执意地要今晚围着煹火对付一夜了。 天黑了下来,孙旭东望着村口,王剪他们已经去了近半个时辰,照道理也应该回来了。身后走来那名看守云公主的斗士问道:“君武大人,您看公主今晚住在哪里呀?”孙旭东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以后不要再打、骂她了,看看能不能腾出一个小帐篷,让她单独睡吧。” 远处传来了马队的马蹄声,孙旭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自己已经感觉他,他真正地和这些斗士们心贴心了。 队伍回来了,几匹上都是骑着两名斗士,腾出来的战马驮着被抢去的本村女子。祠福跳下马便拉着媳妇一起跪在孙旭东面前:“从此后,小人风里雨里就跟着君武大人了。”孙旭东扶起他们,淡淡一笑:“明天就要有劳你了。今晚之事,迟早会露出风声,你还是赶紧进屋跟你阿母商量一下吧。” 手臂被砍伤的祠寿去喊来了被抢女子的家人,不一会儿都带着来领人了,刚开始时见了也是白军的孙旭东,抖抖索索地害怕得不行,见孙旭东非但无一丝恶意,态度还和蔼可亲,便拉着不停地问长问短,重复着感恩的话。孙旭东谦逊着将他们送走后,走进了旷司虞和孙先生的帐篷,让跟在身后的蔡轮去叫来祠福再弄些吃食来,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再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 孙先生面有忧色地望着孙旭东,说道:“君武大人,方才救那些被抢的女子动静弄得太大,机密一失,我们的行踪日后就可能白国嗅到啊。”祠福一听顿时在一边局促不安。 孙旭东看了祠福一眼,微微一笑道:“先生所虑甚是有理。但我们如果连自家兄弟的妻室尚不能保全,遑论其他?”祠福哗地一声,眼泪上来了,嚅动着嘴想说话,孙旭东对他一摇手制止了他:“刚才我也前思后想了,最迟明天,驻在当口的白军便会到这儿来找那队白兵。这里的村民替他们救人时自是千恩万谢,可到时白军一用强,必吐露无疑。瞒是瞒不住的了。” 孙先生点点头,问道:“那君武将军计将安出?” 孙先生真是够酸的,孙旭东便也拽:“我和祠福共有一策请与先生商之。” “愿闻其详。”孙先生一拱手。孙旭东忍不住微微一笑:“刚才在领人的百姓面前,我故意说我们明天天亮开拨,让他们先入为主。暗中咱们大部人马今晚三更便悄悄启程,只留下十几名兄弟和轺车驭手,待四更天时,祠寿带着十几辆轺车一同出动,动静稍大惊醒一部分人即可。轺车队从留下镇直插田国的当阳城方向,过黄水当阳桥时,将轺车全部潜入黄水后,骑战马从小路赶赴朱屏山与大队汇合。这也可算得上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 孙旭东连说带比划地说完,孙先生闭着眼睛沉思半晌后睁开眼睛:“君武大人此计可行。”说罢又皱着眉问道:“只不过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知是出于什么典故啊?还望君武大人告我。” 原来孙先生想了半天是想这个,孙旭东不禁失笑,对着孙先生一拱手道:“这个等来日到了鑫国,君武再一一奉告先生。” 夜已深了,身边的斗士都在鼾睡,发出了细微的鼾声。孙旭东坐在柴堆前,眼望着熊熊燃烧的煹火呆呆出神,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差不多半年了,从最初的懵懂不知到现在已经整个地融入这个世界,其间的人和事都经历得很多了。虽然有些人和事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如流星般一闪即逝,但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以后回到来的那个世界,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明天,就在明天,自己将回到那个都是大汉先民的国家,那个能让自己大展宏图的国家。孙旭东抑制不住满心的兴奋,站起身对着西北边,心里大喊了一声:“大鑫,我来了。” 仿佛是回应孙旭东,静夜里火堆中“啪”地一声暴响,迸出无数的火星。(本卷终) 第一章 噩耗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距济城二百里不到的鑫国朴阳城,是鑫国和白国边界上的另一个军事要塞。鑫国上将护边大将军景监所部就驻扎在朴阳城外的田齐镇,整个护边大营占去了田齐镇的一半地方。此时天已经是亥时了,明亮的月光下帐篷里的兵士们已经熄灯睡觉,兵营里只有整队巡哨的兵士举着火把在四处巡戈。 大营正中是景监将军的牛皮大帐,地上垫着老虎皮的大帐内,景监一身常服手拿着一卷竹简,背着手正在帐篷时踱步。八天前白国东边的忌、起、铭三国联军联合出动,一度三国大军兵临白国都城邺城下,据从白国回来的细作报,甚至曾经有一屯军马杀进了邺城。景监皱着眉头,他实在想不通为何东边三国会突然对白国发难,又为何不干脆联合西边的鑫国一同发兵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呢?转念一想,即使他们真的来联合了,对年迈的老鑫王是否会发兵他心里也实在没底。 三国可能是怕鑫国如果不愿发兵,反而走露风声,失却了先机吧。 他们如果真的来联络了,老鑫王要问我出不出兵我该怎么回答呢?景监皱眉深思,在他看来,三国联军的军事行动显然不太妥当,虽然占了先机,一举突破了白军防线兵临邺城,但白国的军事实力远比三国联军要强大,最初的猝不及防过后,各路勤王的军队齐至邺城,三国联军必定要吃大亏。头几日不停有从济城打探军情的细作回报,白国遭袭后即调河西大营三万人马进驻济城,就是为了防止鑫国乘乱出兵,形成对白的夹击之势,白王用兵深谋远虑,并不是白给的。 就算是倾鑫国之兵攻下济城,阳明关能过得去吗?那里的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是易守难攻。只可恨候成那个窝囊废无用误国,只会纸上谈兵,事关鑫国生死的阳明关竟会被白军一日内攻下,得尽地利的天然屏障拱手送与了白国。景监每每想到此事便心中愤怒,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竹简扔在几上:“候成误国,真该千刀万剐。” 眼下几天在济城打探的细作都没有回过营,想必是白军加强了戒备,细作们出不了城。得不到最新的军情让他坐立不安,他看了一眼大帐门口站立着的两名亲兵护卫,说道:“今晚辕门护卫是南宫吧?你去一趟,告诉他如有济城回来的人,不管多晚都要叫醒我。” 一名亲兵答应一声,推开大帐的帘门,一股凛冽的冷风吹进来,让景监发烫的脑门觉得一阵清凉。他看了一眼帐外,好象月光不错,对另一名亲兵说道:“咱们出去转转吧。”亲兵一听,连忙取下挂在帐钩下的毛皮大氅要替他披上,景监摇摇手示意不用,推开帘门出了大帐。 夜幕下皓月当空,发出皎洁而柔和的光,景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痴痴地望着它。景皓最喜欢这月光,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叫皓,一想到景皓,景监的心里就有些担心,今晚的辕门护卫南宫,就是和景皓一起被俘到济城的,原本是打算初雪之夜一起逃回鑫国,景皓却突然被送到邺城去了,南宫带着几名弟兄冒死逃了回来,因身上已被白人打上军奴的印记,不敢再回原军中,径直跑到田齐镇来投奔了他。 皓精明干练,行事沉稳,只要没有暴露身份不会有事的。他每每都是这样安慰自己,这样才能让自己稍稍心安。“走走吧。”带着亲兵徐徐往大营内踱去。 通往辕门口的营道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夤夜之中若非军情大营中是不许随便跑动的。“济城有人回来了?”景监急忙转身向营道上望去,看身形好象就是护卫南宫。 从辕门到这里有一里多地,急跑而来的南宫口鼻中呼呼冒冒着白气,他并没有看到稍远处站在拐角处的景监,径直去推大帐的帘门。 “我在这里。”景监轻声说道,“是济城的人回来了吗?” 南宫没有答话,几步跨到景监跟前不及行礼,便趴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景监听后沉声问道:“哦,君武?他有皓将军的消息吗?” 南宫摇摇头:“我认识他,是叫君武,在济城时和皓将军是结义兄弟,后来和皓将军一起被送到邺城去了。标下急着赶来报大将军,其他的没问了。” “你带他到大帐来见我。”“遵命。”南宫拱手答应一声,转身又向辕门跑去。 景监立即回到大帐,心中狂跳不止,兄弟终于有消息了,只是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抑制住心内强烈的不安,在帐内来回踱步。 大帐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帘门一开,随着一股冷风南宫带着一个人进了大帐。 “鑫国小民君武叩见景将军。”进来的人正是孙旭东,历尽几天的艰辛跋涉,今晚总算是到了田齐镇,找到了护边大营。 “不用行礼了,快请起来。”景监连忙伸手扶起了孙旭东,孙旭东抬眼望着景监,除了个头比景二哥稍高,脸形更为削瘦,兄弟俩相容甚为相似,孙旭东像是见了久违的亲人,既高兴又悲伤。 景监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高大健硕的身材,很英俊的相貌,两只漆黑的眼珠目光深邃。他点点头,怀着极忐忑的心情问道:“景皓..景皓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望着景监极为关切的眼神,孙旭东心如刀绞,他猛地跪倒在地,极力忍住悲声,肩头却在激烈地抽搐。 “哦。”景监已经知道了,长长地哦了一声,他呆呆地坐下,两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一直站在孙旭东身后的南宫和两名亲兵见状也醒悟过来,顿时趴倒在地,痛哭失声。 一时间大帐中气氛沉重之极,景氏兄弟在鑫国极受爱戴,兄弟俩身出名门望族,自少年起即在鑫国军中为将,为鑫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虽然平时各带各的兵,很少有时间聚在一起,但兄弟情义笃深,如今弟弟已撒手西去,鑫国从此少一上将,哥哥景监的心上犹如被人插上了一把尖刀,令他痛不欲生。 良久过后,景监起身扶起了孙旭东,“你们都起来吧,君武跟景皓是结义兄弟?”孙旭东点点头:“在济城奴隶营时,景皓将军是结义的二哥。” “哦,你们在奴隶的事,有些南宫都告诉我了。景皓后来的情形你应该都知晓吧?” 孙旭东心中对二哥的死一直有内疚,但此刻他一点都不打算隐瞒:“景二哥就是死在我的剑下的。” “你说什么?”景监两眼大睁,惊声问道。“你奶奶的,老子宰了你!”身后的南宫一声怪叫,伸手就要去拨剑。景监一声轻喝:“南宫,这中间定有隐情,你不要鲁莽。”估量着南宫这一声怪叫不定惊醒了外面多少兵士,对两名亲兵说道:“你们出去看一下,有人问就说没事。” 两名亲兵原来狠狠瞪着孙旭东,听令只得转身出了大帐。 孙旭东此时对景监极为佩服,果然是大将风度。他从怀里掏出二哥留下的血书,递给了景监。 大帐中一片死寂,景监在看景皓写给他的血书,南宫虽然听令没有拨出剑,却仍是对孙旭东虎视眈眈,他跟景皓多年了,一直是他贴身的护卫,对景皓有着极深的感情。 孙旭东一脸平静,静静在站在大帐中,对眼前的景监,他相信和结义的二哥一样,也是一个一心为国的国士。 景皓的血书其实很短,不过景监看了很多遍。怔怔地流下泪来,终于他长叹了一口气:“吾弟之气节上可惊青天,下可泣鬼神,皓,咱们来生再做兄弟。” 缓缓出了一口长气,景监让南宫去把两名亲兵叫进来,对他们说道:“景皓的噩耗不得外传,违者军法从事。”三人躬身答应,景监指着暖凳说道:“来,君武兄弟,先请坐下。你们都先退下吧” 大帐里只剩下孙旭东和景监两人对面而坐,孙旭东从中午一顿饭撑到现在,前胸已是贴上了后背,不过实在不好意思说。景监两眼望着他刚想问话,就听孙旭东肚中咕咕叫了两声,心下歉然,急忙让亲兵赶紧到伙房去弄些吃食来。 算上吃饭的时间,这次汇报足足有两个多时辰,景监听得极为仔细,孙旭东说的情况印证了很多细作回报的消息,有些以前听来没头没尾的情况也变得很清晰,毕竟是鑫国上将军,虽有亡弟之痛,却还是以国事为重。 对情况都了解之后,景监沉默了一会,他很想知道对面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小伙子到底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让景皓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全他。他开始问些题外之话,已经对这个世界非常了解的孙旭东对答如流,随便拿出些对付景皓和吊的那一套,立即让景监心折不已,心中既为亡弟英年早逝难过,也为亡弟感到欣慰,景皓他没有看错人。 两人秉烛夜谈,一时竟忘记了时间,正在兴头上,忽闻大帐外有人急跑而至,门帘一动,南宫探身进来,躬身禀道:“大将军,大营前有群百莽夫,手执兵器,看势头竟像是要闯大营。” “嗯?这还了得,起一屯兵速速拿了。”景将军拍案大怒,大声令道。 第二章 大变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大吃一惊,南宫说的那帮子人肯定就是自己手下的斗士,他们是一群勇夫,现在眼中大概只有自己,可能是见自己入营后良久未归,放心不下,便要来闯营。急忙拦住转身要去的南宫,对景监一拱手道:“大将军,可能是和我一同来的兄弟,待我与护卫大人一起去看看。” 两人急步赶到大营辕门,孙旭东人还未到,就听辕门外乱哄哄一团,成鼎破锣一样的大吼声,大约正在教训拦住他们的护卫兵丁:“我们君武大人是来投景将军的,为何将他扣住?谁要敢动了他一根寒毛,老子就和他拼了。” 孙旭东心中感动,这是一帮最单纯、最真挚的生死兄弟,在来的那个几近尔虞我诈的世界里,自己的朋友中几乎是找不到一个的。他跨过辕门,见来了大约一半的斗士,便脸上佯装怒容,高声说道:“成鼎不可造次,这可是景大将军护边大营的辕门。” 乱哄哄的斗士们见到孙旭东,立即欢呼一声,渐渐静了下来,成鼎急步迎上来说道:“我们见大人久入不归,怕有什么不测。再见不到大人,咱们就要踹了这个...那什么。”成鼎看到孙旭东身后的南宫,硬生生地忍住了鸟大营三个字。 孙旭东瞪了他一眼,板着脸说道:“景大将军怎会害我,成鼎行事鲁莽了。怎么孙先生也没拦你们。” 成鼎嘻嘻笑道:“孙先生倒是拦了,可是没拦住。大人,你可是咱兄弟们的主心骨,一刻也离不了的。” 孙旭东听罢一怔,明明自己走时吩咐过,他不在时一切听从孙先生号令,看来这帮人是一点组织纪律观念都没有了,这种势头可绝不能听任任之。但此时是不便理会的,转头对南宫苦笑,南宫哈哈大笑:“我南宫要有这么一帮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君武兄弟不要责怪他们了。” “这就是你从那边带出来的人吗?”景将军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孙旭东忙躬身答是,转过身对着斗士们说道:“这位就君武景二哥的大哥,景大将军,大伙参拜。”说罢自己先跪了下来,身后的斗士们立即齐刷刷地跪下。成鼎偷眼望着景监,就见他两眼炯炯有神,配着削瘦的脸型,不怒自威,虽是一身常服,却透出一股手操生杀大权的将军气势,内心不由有些惴惴。 “好、好,都是些勇猛之士啊。”景监这一次并没有伸手扶他们,而是来到跪倒在地的斗士们中间,这中间有不少人曾经和景皓一齐同甘共苦,现在看着他们对景监的心灵也是一种籍慰。 “孙先生没来吧?”景监问道,孙旭东见成鼎在**,用手捅了一下他,成鼎忙答道:“孙先生没来,还拦着不让我们来。” “哦,孙先生内慧之人,自不会同你们一般胡乱行事。”景监口中有责怪之言,脸上却是嘉许之色。“大伙儿都是曲乡义民,既愿到我护边大营来投军,我景监都收了。南宫,你这就带着义民们到花儿坡陈校尉那里,告诉他先把义民们安顿下来,三日后本将军自有后命。” 景将军的话有些奇怪,孙旭东没听懂,但知道景监既象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便大声说道:“多谢大将军收留。”南宫得令即让兵士拿些火把出来分与斗士,准备出发。 景将军走到孙旭东面前,挑了一下眉说道:“君武兄弟,你先带着人跟南宫去,另请转告孙先生,本将军不日一定前往拜访,失礼之处还望先生莫怪景监。” 目送着南宫领着孙旭东他们去了,景监回了大营,刚进辕门,就见将参王平带几个人急急赶来。王平见到景监一怔,忙行了参礼说道:“有人报我说是有刁民竟敢闯营,莫非还惊动了大将军?” “哦?是谁报你呀?”景将军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是曲乡一众义民想要来投军罢了,我已经把他们收了,安置在花儿坡营了。”说罢不再理会怔在一边的王平,径直回了大帐。 孙旭东他们先到几里之外的一片洼地,汇合了扎营在这里的余下斗士。替孙先生和旷引见了南宫之后,即在南宫的带领下,天刚亮时到了花儿坡。孙旭东记得当初景皓就是在这儿筑营时,中了白军的埋伏被俘到邺城的,此时只见花儿坡的军营依山傍水而筑,营前埋着鹿角竹签等防袭设施,四周都用高大木栅栏围住,很明显,在这儿筑营就是为了能以居高临下之势,封锁住营前一条通往鑫国纵深的大道。看来这些工作都是景皓被俘后,鑫军继续完成的。 花儿坡的守将陈伟是景监的心腹校尉,得了景监的将令,立即令军士在军营西边腾出了十顶大牛皮帐篷,安顿了孙旭东的人马。南宫一路上已经和孙旭东混得稔熟,此时见诸事已安置妥贴,便告辞回大营回复将令。 一同送走南宫,陈校尉过来客套了一番自去操练兵士。孙旭东等三人围坐在帐篷里,孙先生听完孙旭东述说昨晚的情形后,闭目沉思了片刻,说道:“不用说了,景大将军身边定有掣肘之人哪。”旷点点头:“我想也是这样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咱们的来历。”孙旭东眼光闪烁,摇摇头道:“我想还不仅于此,这其中的隐情现在实在难以看破。”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孙先生朗声一笑,“咱们不用瞎捉摸,景氏兄弟是旷古罕有之国士,有这一条就足够了。走,咱们去看看鑫国兵士的斗志如何?” 三人来到大营东边的操场,场里两千多兵士正在进行操练,对于这种大规模的排兵布阵,孙旭东虽然得到过景皓的一些指点,但那是纸上谈兵,还是不很熟悉。此刻得孙先生和旷在边上一一点评讲解,自觉大有收益。 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三人回到帐篷,立即展开讨论,孙先生是大行家,历数鑫兵操练中种种不足,以及将后实战中会因此带来的种种恶果。旷则在一边补露拾遗,孙旭东只有点头默记,偶尔提出一些不成熟的意见时,立即被孙先生批驳得体无完肤,让孙旭东闹个大脸红,这孙先生在用兵上确实太过厉害。三人海阔天空,慢慢又扯到了兵器的优劣上来,这下孙旭东大占上风,将孙先生和旷说得两口大张,惊诧莫明。其实孙旭东在这个上面已经用了很大的心思,自己是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人,那里现在用的兵器在这儿只要有一样就足以称王称霸了,只是得不到而已。 “铁制兵器取代铜制兵器是必然的。”孙旭东下了一个结论,准备结束这次讨论去弄点饭吃吃,然后补上一小觉。 “铁器粗糙不说,又脆而易折断,还不好打制,君武大人这个说法未免太过武断了吧?”孙先生求知欲甚强,兴头正高,不依不饶。 这个问题孙旭东想到了一些,这里还是一个青铜时代,铁器还只是用在什么铁链、铁栅栏或是某些粗糙农具上了,说明人们还没有真正掌握好冶铁的技术,自己虽然知道铁制的兵器比铜制好得多,但可惜在那个世界里也没干过铁匠这一行,对于冶铁这门技术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他相信,只要得一人相助,自己就一定能冶炼出适合打造兵器的精铁来。此人暂时还没找到,此时便故作神秘地笑道:“先生到时自知。今天休整一天,自明日始,您们二位就要开始训练斗士们了,不能总让他们歇着。大家既是来投军,就要守军规、军纪,先生要好好替他们讲讲,触犯军纪是要杀头的。我看这些天很多人都散漫了。好了,咱们该去祭祭五脏庙了。” “君武大哥,你的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吧,我学会了呢。”孙旭东刚出帐篷,就听云公主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她正和祠福媳妇一道在收斗士们要换洗的衣裳。云公主自失忆后,性情大变,所作所为让这些知道她底细的人经常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她身后低着头站着的祠福媳妇,不时红着脸瞟孙旭东一眼。 随着公主的转变,孙旭东对她的看法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竟是自己一巴掌把她打得像个白痴,以前的事都忘了个干净,虽然或许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坏事,但对于有着现代心理常识的孙旭东来讲,还是知道失忆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常常会为了一个我是谁的问题想破脑袋。 “哦,不用啦。这儿有水吗?”孙旭东知道这个地方水属于紧缺资源。鑫国穷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在于天干少雨。 “不要很多水的,我们都是一点点刷的。”云公主的笑脸极为灿烂。我靠,这一巴掌打的?孙旭东看着云公主心下歉疚,“不用替他们洗,他们自己也长着手呢,别累着了你们。” “累不着,君武哥,那我们去了。” 孙旭东答应一声,回过头和旷、孙二人面面相觑,满脸的匪夷所思。 “君武大人请留意,军营里是不能有女人的。”孙先生望着她们的背影,提醒道。 “先生说的是,昨晚路上我已请南宫护卫回到田齐后,找户合适的人家,让公主住进去。再租间房让祠福把家安了,他们一家也是为我们而不能在田国立足了。” 孙先生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说道:“君武大人心地善良,如此安排甚妥。” 第三日上午,孙先生手挥令旗正在军营西边空地上指挥着斗士们排阵,本来想过来看看笑话的陈校尉在旁边看了多时,嘴巴张得极大,眼看着场中这些身穿着乱七八糟服色的百姓动作虽不熟练,但随着令旗挥动演练出来的阵型真是千变万化,神秘莫测,不禁对那坐在二人抬的瘸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貌似一帮乌合之众的难民,竟被他**得有板有样。 一阵马蹄声响,前卫营放出的斥候骑马赶来,跳下马躬身禀报:“校尉大人,前营大道上一彪人马正冲大营开来。” 第三章 斗勇军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哦?有多少人?”陈校尉一惊,难道邺城的白军真敢大白天来袭?报事的斥候一见校尉的表情,连忙说道:“是小人没报清,人马是从田齐大营那边过来的。” “奶奶的,老子还当是白军来了,自己人来了你咋呼个屁呀?”陈校尉抬脚在那斥候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道:“再去看看是谁来了。” 南宫从田齐护边大营带着一军人马来了,进了军营即对陈校尉说道:“请校尉大人将人马在操场集合,南宫有将令。君武兄弟,把你的人也带到操场。” 陈校尉军令传出,军营中一时人马大动,两军五千多兵士整齐地列在操场上,花儿坡营操场并不大,立时被挤得满满当当,人数虽有几千之众,却都是神情肃穆,不闻一声咳嗽之声。南宫并不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幅锦绢,展开后大声念道: “大鑫国护边大将军景监令:着新建一军,军名为斗勇军。着君武暂署该军领军校尉,待本大将军禀明大王后实补。着旷为该军都尉。都尉以下各职即由该暂署校尉自行委任,后报本大将军。此令。”读罢将手中将令一合,抬头高声道:“另有景大将军口令,着花儿坡营校尉陈伟率本部前卫军全部人马,接令三日后撤回田齐护边大营,其花儿坡营防务,即交割于新军斗勇军。不得违令。” 南宫说完下了马走向孙旭东,双手捧着将令递给他,呵呵笑道:“恭喜君武兄弟..校尉大人了。”孙旭东实没想到景监这么快便会委他实职,况且一下子跳过好多级,校尉一职统属人马虽然只有两千五百人,但除了大的集团行动,一般情况下都会是一个单独的作战单位,在军中实属要职。心下激动急忙伸出双手从南宫手中接过将令。但不知为何孙先生未获军职,孙旭东正想问南宫,南宫已对着孙先生躬身行礼,说道:“先生乃当今大材,景大将军未敢造次,是以快马报进咸城,向大王举荐先生入朝堂,只等诏令了。” 孙先生听了,嘿嘿一笑:“多谢景大将军抬爱。孙某已是残废之人了,即有诏令下,也不会入朝堂的。请护卫大人回复大将军,如果让孙某人跟着君武大人,孙某就留在这花儿坡营。如果非要孙某入朝堂,那孙某人就回到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终老余生了。” 孙旭东闻言大惊:“先生不可,先生大才,窝在这小小的花儿坡营太委屈了。君武愿先生早入朝堂,为大王出谋划策,一展平生所学啊。” 孙先生苦笑,缓缓说道:“有些事孙某人已经看得很开了,万事都有机缘。校尉大人不必多言了,孙某已决之事是不会再听由别人的。只要校尉大人不弃,孙某就以布衣之身助校尉大人一臂之力有何不可? 孙先生一番肺腑之言,差点感动得孙旭东掉下眼泪,差点冒出以前一句脍炙人口的啥也不说了,眼泪哗哗地。 南宫在一边听了也是感动不已:“先生既如此说,南宫一定回复到大将军。校尉大人,能得孙先生如此大才相助,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说完用手一指站得整整齐齐的新军: “这支名为新军,实则都是从各营抽调的精猛之士,这一军人对大将军都是忠心耿耿,校尉大人无须有什么忌讳。军中所属军需、医官、营务等都已配齐,一共是两千五百人,内有骑甲五百,弓箭弩手五百,战车五十辆,加上校尉大人自己的近两百人,计员额二千七百人,校尉大人空额是肯定吃不上了。”南宫呵呵笑着打趣道:“请校尉大人这就先行与我交割了,然后再与陈校尉交割营务。新军各级军职请校尉大人自行任命后,即署本报景大将军。” 只做过假校尉的孙旭东对这一套很陌生,好在有孙先生和旷两个行家里手打理,一个时辰后即顺利交接。斗士们你拉我拽地换上了暂新的鑫国军服,心里兴奋之极,他奶奶的,总算是熬出头了。一刻过后,两面几尺见方的大旗树在花儿坡的营门前,一面绣着:“鑫斗勇军”另一面则绣着“鑫斗勇校尉君武。” 抬头望着两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孙旭东心中激动不已,这第一步算是踏出去了。 第一要务自然是要将斗勇军按规制进行编制,然后定出各屯、卒、队主官副职人选以任命军职。旷的想法很简单,在原斗士营的斗士中层层优选,直接任命就行了,孙先生却觉得不妥,如此一来从大营抽来的兵士们必然不服,尤其是里面的军官,他们肯定会觉得新任校尉大人偏心。军中一旦为此产生不和,是很难带好的这支队伍的。 孙旭东默思良久,深觉孙先生言之有理,说道:“我看不如这样,斗士们跟我们一路杀过来,他们的功劳大家都清楚。新军里的军官呢,只需按名册将他们的履历开出,大家先按功劳和斩获敌人的首级来定职,一碗水虽不能端平,也不致撒出来,其实既然都在一军,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偏不偏心以后还能看出来。现在军情紧急,没有下层军官,将会是一盘散砂,咱们也无须太过用心了。” 孙先生点头称是,立即按孙旭东所说的办法,先将全军分成青龙、(弓弩屯)白虎(战车)、朱雀、玄武四屯,还一屯定名为鑫皓(骑甲)屯,自是为纪念景皓将军的。每屯五百人,剩下二百人除一小部分后勤杂役处,都充入校尉亲兵队。然后定出了各屯长、卒长、队率及各级副职的名单。斗士们几场恶仗打下来,谁都斩获了几颗首级,成鼎当了鑫皓屯屯长,王剪则当了青龙屯屯长,十几人充入了校尉亲兵队,余下之人致不济也弄了个队率副队率什么的干干。 做完这件事,孙旭东即让随军来的军中教习,将所有斗士集中起来,恶补军规、军纪。急于求成的孙旭东玩了点小聪明,给屯长成鼎找了一个小毛病,当众敲了二十记军棍以杀一儆百。成鼎极是聪慧,知道孙旭东是借机敲打敲打这些当了官的新兵蛋子,自是极力配合,将戏做到十足。不料还是让孙先生看出了破绽,当众没揭穿不过事后给了校尉大人一点小警告,抓军纪要长抓不懈,恩威并施,从小处严格要求,靠玩这些小把戏作用不大的。 三天一过,斗士们基本知道了规矩,见了孙旭东不再是君武大人、君武大哥地乱叫一通了,也知道自称标下,貌似很有些正规军的模样了。其间陈校尉带着孙旭东跑遍花儿坡营防区,以熟悉防区地形。 第三天中午接了伙房的斗勇军伙夫们露了一小手,难得地比平时多做了两个菜,还有些荤腥。南宫提议要庆祝一爵,让陈校尉搬出后营库存的陈酒,孙旭东此时已接了全部的防务,敌军就在眼前,自是不敢大意,自己滴酒未沾,并令屯长们各自看好自己的手下,斗勇军所有人严禁饮酒,违者军法从事。 孙旭东身有军务,南宫和陈校尉自然不能勉强,但是他们下午便可撤回大营,兵士们平时可怜,肉和酒都很难见得到,刚好趁此机会让他们打打牙祭,也不失为鼓舞士气的一种手段,是以并未下令手下的人禁酒。 跟着孙旭东一起逃来的斗士中,有很多是一生中头一次有喝酒的机会,以前做奴隶只听说过有那么一种玩艺儿,却哪里能有酒喝?酒这东西是讲缘分的,缘分极深的人只要喝了一滴从此便离不了它,斗士中还真的就有两个这样的人,实在忍不住偷喝了一小口又忍不住喝了第二小口,再忍不住一小口接着一小口,每次心里都说是最后一小口,把孙旭东的军令忘了个干干净净。 午饭后南宫即和陈校尉一同率着前卫军所有人马撤回大营,顺便把云公主和祠福媳妇也带去田齐镇。孙旭东早已换了校尉服色,胸前和肩窝处各打着两个花结,鑫军的军服上的军阶和白国不同,白国以头盔上的翎毛为区别。而鑫国军队军官一般不带头盔,长发盘起后压一顶小平帽,军阶则以前胸及后背的花结来区别。孙旭东刚穿了这身校尉服色时,很想看看自己的形容,军中找不到镜子,忽然想起云公主和祠福媳妇合住的一顶小帐篷里说不定会有柄铜镜,便乘着她们出去洗衣服,偷偷溜了进去。一个人对着镜子正在臭美之际,冷不防被回来取物的云公主撞了个正着,竟被她刮着脸皮羞了一顿。想起刚才送她上路时,在她的眼中好象发现了某种带电的物质,心突地猛跳了一阵,这云公主不会是有那那啥了吧? 按照孙旭东的想法,自己的护卫队人太多了,不如在斗勇军中抽些能识文断字,身体健壮长相普通的人来组成一支专门从事打探敌情等的专门特别小队,取名为神机营。人数不要多,大约在一百人左右,由旷先专门教习他们角斗技能,然后孙旭东再来教他们一些侦察兵应知应会的东西。送走南宫他们后,旷带着两卒人出去巡营了,孙旭东便和孙先生二人在中军帐篷商量人选。 孙先生正大赞侦察兵这个名字取得好,帐篷门帘一掀,护卫队队率蔡轮急急走进来禀道:“校尉大人,两名鑫皓屯的队率中午可能偷着喝多了,已昏了过去,军医正在施针,看来很是危险。您是否过去看一看?” “什么?我不是下过令吗?”孙旭东一边问着一边急步跟着蔡轮走出中军帐篷。两名昏倒的斗士已经被抬进了医官的帐篷,边上围着几名抬他们来的兵士,一见孙旭东板着脸急急进来,忙闪在一边。 “你们没事吗?都出去?”孙旭东十分恼火,如此不守军令这还了得了。他冷眼看了一眼两名喘着粗气躺在地上的队率,都认识,两人都是太子府斗士营的丁等斗士。心中更是恼怒,对军医说道:“这两人务必要救活,就是死也要让他们知道是为什么死的。”转身对蔡轮狠声说道:“传令,所有卒长以上军官到中军帐,本校尉要升帐了。再派两个在这儿看着,这两人一醒立即押到中军帐。其余全军在操场上集合。” 军营中军鼓骤然响起,南宫带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士,不到一刻便已整齐地列在操场上。 中军帐里一片沉寂,孙旭东大步走到将台前,两眼虎视着帐内站立的几十名军官,一拍桌上的虎符,大声喝道:“军中无纪,何以为军?” 下面站着的人一多半不知道有人醉翻了,见这位新任的校尉大人忽然发飙有些摸不头脑。成鼎也不知是自己手下违了军令,伸头望着别人。 “成鼎!”孙旭东一声大吼,成鼎猛然一惊,连忙躬身答是。“我中午是不是下过禁酒的军令?” “下了。”成鼎心知大事不好,定是手下有人违了军纪,额头上立时冒出汗来。 “那我问你,现在军医帐篷里躺着的,是不是你的手下?” “这个,标下不知道啊?” “说得倒轻松,不知道,不知道我要你个屯长有鸟用?” 成鼎眼见孙旭东气得扭曲变形的脸,心里一惊,他很熟悉孙旭东这种表情,那是对付白国敌人时才有的表情。看来这回是要来真的了,嗡地一声头大如斗,连忙跪倒在地,“是标下偶有管教不严,请校尉大人恕罪。” 孙旭东勃然大怒,还是孙先生说得对,光是一味迁就教不会这帮人。从腰间拨出铜剑怒吼道:“什么偶有管教不严?你管过你手下那帮人吗?看来,不杀人你们都当那军纪是拿来闹着玩的。” 第四章 肃军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拨剑大怒,让中军帐篷里的人都惊呆了。平日里孙旭东是非常平易近人的,跟大营开过来的新军们只接触了三天,给他们的印象很是不错。对斗士们更是几乎没有责骂,有错时也只是不伤人格地轻责几句,从未见他如此暴怒,不由都为跪在地上的成鼎和此刻还昏倒在军医帐篷里的两名队率捏了一把汗。 成鼎惊得脸色大变,连磕几点头,颤声说道:“不知两位违令的队率是咱们斗士还是大将军那边开过来的新军?”心中只愿别是斗士营的兄弟出了事。 从护边大营过来的二十几名军官听到这话,个个心中不爽。他们自从军起就跟着景监,都是景监一手提携的心腹,知道景大将军对新任的校尉极为器重,临行前大将军一再叮嘱,这是一帮草莽英雄,如若他们有什么不当之处,只能容之,有委屈回大营倒,万不可与之生隙。否则坏了情面不说,一律军法从事。眼下听成鼎之言,大有把他们当外人来看之意,心中自是不爽。行,既把咱当外人,那咱就冷眼看着。 “哼,新军?新军个个都是景大将军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会目无军纪?还不都你是成鼎带着的人,自以为功劳盖世,仗着曾经跟本校尉同生共死,便目空一切,屡次违犯军令。头一次在河西大营,本校尉令你派人细搜白军后营,你们竟留下了一个大活人在炕上睡觉;第二次,本校尉进护边大营,让你们一切听从孙先生号令,你成鼎不听孙先生阻拦,竟带着人要去闯景大将军的辕门。不错,那时你们还是斗士,可以推说不知有军令,可这几日本校尉每日让孙先生和教习向你们宣讲军规、军令,擅违军令是要被杀头的,难道你们的记性让狗吃了吗?” 成鼎听了哑口无言,伏身低下头说道:“校尉大人责的是,成鼎甘愿领罪。可是那两名兄弟..队率还望校尉大人念在他们有些功劳的份上饶他们一死。” “现在求饶只怕太晚了吧?”孙旭东话未说完,大帐门帘一掀,亲兵们押着两名醉酒的队率进了大帐,两人酒还未全醒,被亲兵按跪在地,斜着眼四处张望,嘴里不住地咕哝着。 两名队率的样子让孙旭东更是火上浇油,大声对亲兵令道:“拉出大帐绑了,别让他们稀里糊涂地死了。打盆冷水先泼醒了他们,再拖到操场,当着全军将士砍了。” 亲兵们二话不说,上来拉着二人就往外拖。成鼎一见头在铺上虎皮的地上磕得山响,说话声里已带出了哭腔:“校尉大人,他们才刚刚从火坑里跳出来,您饶了他们吧,成鼎求您了。” 成鼎的喊声震动了孙旭东,他狠了狠心肠不为所动,王剪一探头刚想说话,被满面怒容的孙旭东一眼瞪了回去,一时大帐内寂然无声。帐外的亲兵到伙房弄了两碗水,泼醒了两名跪在地上的队率。两人初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被亲兵们按着跪在地上,一时还想不起是怎么回事,发了一会儿怔,陡然醒悟,这才有些惊慌起来。扭头对死死按着自己的亲兵说道:“怎么了兄弟?怎么按起自家兄弟来了?” “起鼓,吹号!”孙旭东大喝一声。军营处决军犯鼓响号鸣后则不可挽回了。身后的蔡轮听了一惊,看来今儿这校尉大人真的是要杀人了,他有些迟疑地答应一声,却没动脚。孙旭东回头一瞪眼:“你怎么了?不会传令了吗?”蔡轮无奈,向帐外慢慢走去,走到成鼎身边时,就听成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校尉大人,成鼎愿意顶罪,您饶了他们吧。”说罢一把抱住蔡轮的双脚。 大帐内所有的军官都看不下去了,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请校尉大人饶了两名队率。”孙旭东站起身,用手虚抬,说道:“诸位无须替他们求情,今日如不杀他二人,以后何言以律治军?都请起来。蔡轮,你再拖延,本校尉连着你一起砍了。” “校尉大人且慢。”新军中新任白虎屯屯长任平拱手说道:“二位队率初入军营,尚不知军中法度森严。且虽违军令尚无恶果。标下以为两队率经今日之事后,定会翻然悔悟,从此再也不敢违令。恳请校尉大人斩且留着他们项上人头,戴罪立功。”说罢磕下头去。 一直在旁边的孙先生洞若观火,知道此时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轻轻咳嗽一声,坐在二人抬上说道:“校尉大人,任屯长说得甚为有理。斗勇军刚建,严明军纪自是应当的。今念两队率均系初犯,就饶了他们性命吧。” 任平出面求情,孙旭东心中就长松了一口气:难怪在那个世界里常听到执法难,天理、国法、人情确实是很难摆得平的,今日实是领教了。真为了这点小事就杀了两名生死兄弟,岂不叫人心寒?但新军中若没人出面说情,这事就做得骑虎难下,为相互间不生隔阂,这两人也只得杀了。此时孙先生又不失时机地搬来了梯子,心中虽在暗喜,表面上还得沉吟半晌,说道:“既然任屯长和先生都替他二人求情,那两颗人头暂都留下。” “谢谢校尉大人。”成鼎一听涕泪横流,新军中众人都是暗伸拇指,这人真是一条重情义的好汉子。 “先别急着谢,死罪是饶了,军棍是少不了的。”孙旭东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宪兵这个概念,想当年自己穿着军装在天安门城楼扔了一个烟屁股让值勤的宪兵逮了个正着,愣被罚着在城楼上拣了半天的烟屁股,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他稍一思量说道:“自今日起,在每屯中抽十人,组成律兵队,轮流当值专纠军中违法乱纪者,一经发现即可责罚,上自本校尉,下至军中伙夫,犯了军纪的只管拿下。此事烦先生即刻去办。成鼎带兵不严,致部下屡犯军令,散帐后即到律兵队自领军棍四十,两名队率公然违令领军棍八十。” “成鼎甘受责罚。”成鼎磕了一个头,站起身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咧着大嘴说道。孙旭东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本校尉平时对你们太过迁就也有过错,散帐自领军棍三十。” 大帐中众人象是听错了,一齐瞪大双眼望着孙旭东,成鼎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校尉大人不可,都是标下们的错,如何能让校尉大人受罚?校尉大人要觉得处罚不严,成鼎自愿受八十棍”其他众人也都跪了下来,大叫校尉不可。 看着众人急切的眼神,孙旭东呵呵一笑:“成鼎,我犯错你受罚,道理上说不过去吧?再说打在你屁股上,只光你长记性,我却长不了,也不公平吧。” 孙先生一看孙旭东真要自罚也急了,这戏可做得有点过头了。急忙说道:“校尉大人严明军纪自是该当,可自罚军棍,这也太....”孙旭东走到孙先生面前,拦住话头,面色凝重地说道:“那日先生所言极是,君武确实是纵容了他们,既有错就该当受罚。”说罢转头对众人大声说道:“你们记住了,我斗勇军的军纪面前,校尉和马夫是一样的,只要违反军纪一视同仁。另外,本军以后就只有斗勇军,没有什么斗士新军之别,以后本校尉听到谁这样说话,自到律兵队领棍三十,听到没有?” “是。”大帐中众军官响亮地答应一声,孙旭东满意地挥挥手:“散帐。” ******************************************************************************************************************** 十天后,齐田护边大营前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三匹快马冲到大营辕门前,对着守护在辕门的兵士亮出腰中的腰牌,大声说道:“速速通报景大将军,我们是咸城来的特使,有事急见景大将军。” 一名识点字的什长一见腰牌上写着“太子府”三字,转身跑进大营。 稍停,大将军护卫南宫急步而出,一见马上骑客,高喊道:“老徐,有甚急事?” “南宫护卫啊?”为首的骑客顾不得客套了,急急说道:“快快打开辕门,见了大将军再说。” 三人随着南宫进了景监的大帐,大帐里没有点灯,大白天一时进来还看不太清,坐在将台后的景监已站起身问道:“是徐监正吗?” 徐监正三人急忙跪下道:“是,徐庆奉太子之命,急见大将军。” “哦?莫非是咸城里出了什么事吗?太子有书信来吗?” 徐监正转头看了看门口站着的两名亲兵,景监说道:“这都是我的贴身亲兵,你但说不妨。” “好。臣相甘虹,不知如何得知大将军军中有军奴,在大王面前告了一状,说大将军无视国法,擅自征奴为军,是有谋反之心。鑫王已派了廷尉张栋前来查实。此事他们做得很是机密,太叔公又被派到林渠监看工程去了,太子临行前才得到的消息。不及修书,便命我快马来报大将军早作准备。” “临行前?太子出了咸城吗?” “是,大漠里的胡人近日经常大规模袭扰边城,蒙将军告急,太子请命提兵去边城了。” “哦,多事之秋啊。”景将军听了默然不语,军奴之事一定是军中有人密报了甘虹。良久问道:“甘臣相告状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半月前吧。”徐监正低头想了想说道。 半月前?君武他们投军才刚刚半月啊,景监看了一眼站在徐监正身边的南宫,难道说的是他? ********************************************************************************************************************* 天擦黑时,军营里到处都点起了灯笼,花儿坡营中军帐里,孙旭东挨了军棍,正拐着腿和孙先生在各屯长送来的名单中,挑选神机营的人选。孙先生认为神机营的人数应是少而精,多了怕教习们分心,训练跟不上白搭,另外神机营直属校尉管辖,中间不要再设置机构了,这样指挥上更迅捷。精兵减政孙旭东自然是赞同,便缩减到五十人,空出来的名额由校尉亲兵队中抽人充补。 “传令各屯长一个时辰后到我帐中。”孙旭东对亲兵令道,转头对孙先生说道:“旷司虞出去不少时候了,不知为何还不见归?”眼见天将黑,孙旭东不免有些担心,应该回来了。旷这些天每天都带着人出营四面巡查,既为防止白军的细作,也想抓到熟悉济城内情的人打听一下白军的消息。 “如今是三花结的都尉了,校尉大人称呼上请留意。”孙先生干什么都是一丝不苟,孙旭东连忙笑着点头称是。 “不会有什么事的,旷都尉还是校尉大人的司虞呢。”孙先生不苟言笑,偶尔想幽默一句却一点都不可笑。 孙旭东正想打趣孙先生一句,门帘一动,蔡轮禀道:“校尉大人,都尉大人回来了,还抓回了一个白军化了装的探子呢。” 第五章 山雨欲来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哦,果然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孙旭东笑道:“赶紧请旷都尉将探子带到进来。” 一时旷便带着两名兵士押着一个身上穿得极为破烂的人进来,大约是怕那人偷窥,旷在探子头上罩了一个黑布袋子。 “司虞辛苦了。”孙旭东忙说道,又看了一眼孙先生呵呵笑道:“司虞是救我出水火之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私底下还是称呼司虞为好。”孙先生连忙一躬身,说道:“私下称呼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中军帐不可。” 旷看了看二人说道:“你们说些什么?什么私下中军的?”两人笑而不答。旷也不再问,一指那探子道:“回营时就见这小子在营前鬼鬼祟祟地溜达,我就派人盯上他,果然这小子又绕到营后不时东张西望,甚为可疑,就先将他抓了来。” 孙旭东见此人一身奴隶打扮,是自己以前放羊时候的穿着差不多。示意押着那探子的兵士取下他头上的布罩。那人眼睛陡然见光,两眼一时睁不开,急忙低下头。孙旭东沉声问道:“大胆白国奸细,装倒是化得不错。这是第几次来偷视我大营?” 那探子见问,正想抬头,却被身后的兵士一把按住,又一脚踢在膝盖关节处:“跪着回校尉大人的话。” 探子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小人该死,可小人是鑫国人,不是白国的探子。” “嗯?既非白国探子,为何窥我大营?” “这个,这个小人...小人...”孙旭东一拍将台上的虎符大声喝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再不说拉出来砍了。” 探子吓得连连磕头:“冤枉啊,小人实是放牧的奴隶,是主家管家的大小姐让小奴来看看的..” “大小姐。”孙旭东吃了一惊,自己曾经放羊的那家大小姐?心中大起疑惑:“你抬起头来。” 那探子抖索着慢慢抬起头,看清了火光下的孙旭东,两眼忽然冒光,兴奋地大喊:“君武,真的是你呀,我是小山哪,我是牧牛的小山哪。” “小山?”孙旭东定眼细看,正是那天给他指路的小山。不由心中大喜,哈哈笑道:“起来起来,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啦,这儿离着那..村子可有几十里地呢。”指着小山对旷和孙先生说道:“这是跟着我一起放牧的兄弟。呵呵。” 旷都尉和孙先生两人对望一眼,先是莞尔一笑,然后跟着也放声大笑,竟然错抓了校尉大人的往日的同道了。 小山欢天喜地地爬起来,满眼艳羡地看着孙旭东:“是头些天大管家从朴阳回家,路过这花儿坡,到家后就说怪了,花儿坡有个斗勇校尉也叫君武,和咱家丢的那个军奴同名。大小姐一听就上了心,今儿一早就多派了一人跟着我去牧牛,让我赶到花儿坡来看看,是不是你呢。可没想到真是你呀,君武哥,我可不是在做梦吧?” 小山激动之下语无伦次,口水喷着几尺远。孙旭东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小山,你咬咬舌尖看,要知道痛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君武大哥了。”心中映上了大小姐的影子,竟然大有心跳的感觉。等有空了是得抽出时间去看看这丫头,不是说等我混个人样出来便可...嘻嘻。 小山果然傻乎乎地咬了一下舌尖,用力过猛舌头立即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此时顾不上痛了,上前一把抱住孙旭东摇过不停:“君武哥,是真的,你真的当上了校尉了啊。” 孙旭东任他摇晃,看着蓬头垢面的小山,对身后的亲兵说道:“带着他到伙房弄得热水,让我这小兄弟洗个澡,然后换身行头。还有,我这兄弟大概有几年没吃过肉了,只怕是滋味也忘了,你让伙房想法子弄点子大肥肉,让他回忆回忆。” 亲兵笑道答应一声,带着小山去了。孙旭东转身对着旷和孙先生笑道:“小山这家伙,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留下他吧。”其实他哪知道小时候的事,胡乱一说罢了。 校尉大人这样说,二人自是无话。三人相对一笑,坐下来继续讨论神机营的细节事务。 ********************************************************************************************************************************* 景将军的大帐里点着几盏豆油灯,并不是很亮堂。徐监正带着人已经连夜赶回去了,守在帐内的亲兵也被他打发出去了,一个人靠坐在虎皮椅上,对着将台上的虎符呆呆出神。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景监摸着有些发烫的脑门,真不知咸城的那帮权臣和望族是怎么想的,我景监一不跟他们夺权,二不跟他们争利,为什么总是容不下我,为什么总就要在背后捅刀子呢?这么多年来,自己两兄弟为了鑫国多少回出生入死,多少次挽回危如累卵的大鑫,可为什么还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若不是宫里的太叔公和太子撑着,说不定自己早就让他们拨了。看来甘相这次真是用尽了心机,乘太叔公外出之机下手。 景监仰背靠在椅背上,心中丢开了自己想到了出兵的太子,西北边的胡人自大鑫立国以来,几百年一直是侵扰不断,这些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民风比之白国更为彪悍,行踪飘忽不定,骑射功夫极佳,一小股一小股在荒原上飘荡。他们主要以放牧为生,一有可乘之机则小股人马倾巢而出变成了杀人的强盗,一番烧杀抢掠过后便消失在茫茫荒原之中,令人防不胜防。大鑫国这些年一直是蒙田大将军带着几万人马在西北镇守,采用军**防的形式,官军分散驻扎,边民组织青壮年丁成立自卫团,由国家配给武器。自卫团中但凡因战受伤或阵亡,所有抚恤和一般兵士同等相待。一有胡人侵袭,即由自卫团先行组织抵御,然后点燃烽火报警,官兵见警后即飞马来援。这方法虽然让官军经常是疲于奔命,但还是使得胡人吃了不少亏,让边民相对地过上了几年稍稍安生的日子。 今年上半年天气异常反常,一连三、四个月荒原中未得一滴雨,原本可用来放牧的牧草成片枯黄,让胡人们放牧的牛羊断了口粮,自然也就断了胡人的口粮。急了眼的胡人一改以前作派,将先前分散的小股胡人聚拢成众,公推出称作单于的首领,把以前的副业变成了主业,成建制地向鑫国边城发起冲击,立即打乱了蒙大将军的军**防之策,仓促间损兵折将连失了几个小城后,即将人马收缩在边境要塞杜城固守待援。 “唉!”景监站起了身,习惯地在帐中慢慢踱着步。太子亲自提兵驰援,自是非同小可,蒙大将军向来自恃甚高,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向咸城求援的。 派往白国的细作至今都还没能回来,白国的最新时局也不得而知,这也是景监的心里一直悬着的一件事,虽然按照推算东边的三国联军不会占多大的便宜,说不定还会被白军大败,但心里也总希望能出现奇迹,传来联军大胜的消息。这样自己即可率兵先攻下济城,争取拿下阳明关,然后分兵西北,一举铲了西北的胡人那个什么单于,则几十年大功毕于一役岂不快哉? 景监怔怔在站住了,为心里不现实的胡思乱想苦笑了一下。还是想想眼前怎样应付甘虹告刁状的这桩事吧,军中征用奴隶是国法所不容的,尤其是征用军奴更是大罪。在景监看来这是一条混账之极的规定,奴隶中有很多精勇之士就此被埋没不说,国家又少了多少兵源啊。其实不许奴隶从军,无非是不想奴隶们有了战功而脱去奴籍,把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永远禁锢土地上,成为任人剥削的劳作工具罢了。制订这种国法的人简直就是猪脑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都不懂,国家都没了,还会有你的土地吗?可这是延续了几百年的国法,不是他一个护边大将军能改变得了的。 甘虹埋在自己身边的钉子就是将参王平,肯定是坐实了南宫等几个人确为军奴才将消息通报给了甘虹。廷尉张栋此时说不定已从咸城动身来了,这人和甘虹就是甘虹的一条狗,到时查实了南宫确为军奴那肯定是要将文章做足的。 “去把南宫护卫叫来。”景监对站在门外的亲兵令道。稍过一会,帐帘挑开,南宫整齐地穿着三花结军服走了进来,脸色甚为不安拱手行礼:“大将军唤标下?” “嗯。”景监点点头,现在去追究南宫怎么会暴露了军奴身份是毫无意义的。站在面前的是一位身经百战的鑫国军官,为救景皓曾以自己的肉身替他挡了三箭。“南宫,不要死了娘老子似的,实在不行,你带着那几个兄弟先躲藏一阵,日后再投到君武营中。” 南宫心中刀割,自己逃走不但坐实了景监曾收留过军奴,还得背上放纵军奴的罪名,绝是逃不了一死的。他双腿跪在景监跟前,哽咽着说道:“那万万不行,标下们怎么会畏罪潜逃,让大将军去顶罪?到时张栋来了,只求大将军将咱们在辕门口袅首了示众,再具书向大王请罪。只要能保大将军无恙,咱们几个死了算不了什么。” 景监心里暗叹一声,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呵。他忽然想到了君武营中的孙先生,此人名头极大,据称胸中奇谋层出不穷,何不将这些事跟他商量商量,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想到这个景监不由心中一振,扶起南宫说道:“你让几名亲兵多带两匹马从大门出去,只说是奉令到朴阳催要军粮。咱们俩悄悄出大营后门和他们汇合,到花儿坡斗勇营去。” 第六章 接风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花儿坡营中军帐里灯火通明,帐外南宫手按腰中铜剑亲自守候,大帐内孙旭东等三人已和景监见面寒喧已毕,围坐在他身边听他说话:“景监夤夜至此,实有三事与诸位相商。”说罢先将大鑫朝堂的政争和盘托出。 孙旭东一直边听边玩味景监叙说中的大鑫朝堂里纷繁的政治格局,他不停地在头脑中检索,大鑫类似于哪个朝代呢?翻开中国历史,无论哪一朝哪一代都是派系林立,相互间明争暗斗,景将军嘴里的大鑫好象是一个综合体。但不管哪种情势,也只需用利益二字来概括足矣。借用来的世界里的一句话就是:没有永远的合作,只有永远的利益。 景将军说完三人都在思忖,孙先生默然良久抬头说道:“久闻鑫国太子伯齐干练旷达之贤名,历次上书鑫王要求变法刻意求新,发奋图强之心令人敬服。臣相甘虹豪门望族,老辣祢坚,虽非相国,实有相国之权。其身后还站着一大帮豪门望族。不知大将军想过没有,太子的变法一经施行,表面上看能让鑫国国富兵强,但得害最大者为谁?正是这些鑫国赖以为基石的豪门望族哇。” 变法?孙旭东脑子里急速地回忆历史教科书,中国古代战国时期有很多诸侯国都曾经变过法,好象大多是都半途而废,只有商秧在秦国的变法最为彻底和成功,为后来的秦始皇统一六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是商秧变法的具体做法在他脑子里已经有些模糊了。 “太子不在其位而谋其政,实为憾事。老鑫王为政一向默守陈规,怎会为镜中花般的新法去开罪那些豪族呢?太子虽得太叔公所助,但过早暴露实行新法意图实为一步错棋,其实只要想一想,变法之说并非太子最先,其他六国都有说者,为何都只是听打雷而不见雨下呢?是以太子上书不但说服不了老鑫王,还会为自己处处树敌而埋下危机啊,从大将军目下的处境足可突窥一斑了。”孙先生说完目视着景监。 景监连连点着头,鼻梁上微微有些汗珠,当初太子上书老鑫王要求变法图强,自己兄弟着实在后面怂恿了一把,虽然当时也曾想到了会有人反对,但没能想得甘虹他们反应会这么激烈。总觉得对国家有大利的事,作为大臣吃些亏是应当的。他盯着孙先生问道:“景监受教了,还请先生教我,太子当何以处之?” 孙先生微微一笑:“无他,六个字足矣:当其位谋其政。” 景监低头略一思忖,哈哈大笑道:“先生所言令景监有茅塞顿开之感。这第二事却和大鑫西北之向的胡人有关了。” 胡人入侵在中国历史上犹多,特别是在汉朝时期的匈奴,这一点孙旭东是了解的,武帝以前大都是以纳贡,甚至以公主和亲来换取边境的和平,直到汉武帝时期,倾全国之力经几十年,最终将匈奴打得一厥不振,从此不再为患。从景将军的叙述中好像他说的胡人远没有当年的匈奴强大。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大将军,胡人之患,并非一日之功便可清除。但对付胡人以军**防之策标下以为甚为不妥。” “哦” 景将军目视着孙旭东,“那你说说看。” “此次胡人聚拢攻城,大将军尽可不必担心。蒙大将军只是一时不能适应胡人战法的改变而已,得太子援兵相助后定可大获全胜。” “这是为何?”景将军见他说得如此肯定,问道。 “胡人何以能为患?就是仗着人数分散,行踪飘忽不定,骑射功夫好而已,而这些东西对于攻城掠地来说用处不大。他们此次将人数聚拢,攻取城池正是以已之短攻敌之所长,必败。标下所虑的是,将后对付胡人的方法不能再是军**防了。” 景将军大以为然,欣然问道:“那以君武之见呢?” 这条经验汉朝大将霍去病早已总结出来了,此时不妨照搬就是:“以飘忽对飘忽,以骑射对骑射,丢弃被动的防守,改为主动进攻。只要统兵之将谋划得当,当可永禁边陲。” “好!”景将军拍案叫绝。这是一种全新对胡作战思路,不管是否有效,都值得作些尝试。景将军很是兴奋,呵呵笑道:“今晚真是不虚此行,再说第三事。” 这次等景将军说完,三人都笑了。旷都尉说道:“想必是校尉大人见大将军时,有些事忘了说了,徒让大将军烦恼。”景监望着三人神情轻松的模样,很是有些疑惑:“莫非君武还有事瞒了我?” 孙旭东笑道:“不敢,标下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提了。”说罢即将在白国太子府中缴获籍嫡之事禀告了景监。 景监听完大喜过望,哈哈大笑过后说道:“你这家伙,如此重要国器竟然还不是什么大事?”孙旭东确实不知道那籍嫡有什么来头,便问道:“那请大将军告诉标下。” 景将军心中高兴,看了一眼孙旭东呵呵笑道:“真不知道?好,本将军告诉你。当年大忌国强盛之时,每次分封诸侯国即看国之大小铸配籍嫡,由诸侯王自行掌管,以便分管治下奴隶,像咱们鑫国这么大的诸侯国也只配了两根呢,有些小诸侯国则一根都没有。白国灭了几个诸侯国,想必也抢夺了他们的籍嫡,是以太子府中也有一根,不想竟被你们所得,实是天意呀。” “既是这样,那这根籍嫡就由将军上交鑫王吧。”孙旭东听罢也很高兴,不过在他眼中看来,那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放在来的那个世界里,随便在哪个小县城里大约也能仿造个十根、八根来。 “不可。”孙先生说道:“白国失了籍嫡,可能正在四下查找。大将军将此物上交,万一走露了风声,又会带来麻烦。” 景监点点头说道:“孙先生所虑甚是,还是用此物替南宫他们除去奴籍后即原物奉还。” 孙先生听罢微笑道:“难道大将军只用它来除去南宫护卫的奴籍,不想用它来除去心腹大患吗?” ********************************************************************************************************************************* 朴阳城令躬身目送着远去的轺车队,心中不住暗骂:入你奶奶的,一晚上就挥霍了老子五十金。 轺车队最前的骑甲高举着几面大旗,表明了轺车队主人的身份就是鑫王派往护边大营,查实大将军征用军奴的廷尉府廷尉张栋大人。此刻他正坐在宽大的轺车里,一双小眼不时看看两边车窗外并不美的景色。轺车前面是几十名步兵护卫,拉大轺车和头前骑甲的距离,用以防止马匹扬起的灰尘呛着了廷尉大人。 快到田齐时,张栋就见前面大道旁,景监已经带着营中的副将、将参、校尉等在路边恭候了。这让他心里很舒服,看来这次真的是抓着这家伙的把柄了,记得以前每次到他营中,他最多只是接到大营辕门。张栋靠背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冷笑了一声。 轺车队停下,张栋是鑫王特使,景监按规矩带着手下行了参见礼后,神色间甚为谦恭地亲自扶着廷尉大人上了轺车。张栋心里那个舒坦,和将参王平会了一下眼色后,高昂着头登上了轺车。 景监中军大帐里已经摆下了接风的酒宴,空气中充满浓烈的酒肉香味。两排小几上盛食之物竟然使用的是铜鼎,装酒的器具也是使用的铜爵,这在军中可是奢侈之物,一般情况下都只是会使用精致些的陶碗。鑫军中生活清苦,如此规格接待是极少有的事。 酒宴伊始,景监斟了满满一爵酒举起说道:“廷尉大人远道而来,一路甚是辛苦。军中原本不许饮酒,但今日既为廷尉大人接风,也只得破破例了。来来来,廷尉大人,景监先干为敬。” 张栋皮笑肉不笑地听着,见景监举爵干了双手一亮爵底,咧着嘴笑道:“本廷尉可不止一次到过景大将军营中了,先前可都是白水煮青菜,今儿是怎么了?又有酒又有肉,倒真叫本廷尉有些难以置信哪,啊?”说罢阴着眼笑看景监。 眼见张栋满脸神色傲慢,说话中尽是骨头,大帐中景监的心腹们无不心中暗怒,他们真不知景大将军为何会一反以前的作派,对这鸟廷尉如此客气。只有将参王平和他身后的两个心腹,满眼幸灾乐祸地看着景监。 景监眼中的怒火稍纵即逝,仍是双手举爵呵呵笑道:“头几次廷尉大人到我营中运气不好。昨日本营兵士外出打猎,收获颇丰,是以今日得以酒肉款待廷尉大人和一众弟兄们,请各位放量尝尝这边城的野味。” “哈哈,看来本廷尉这次运气不坏,好,本廷尉陪大将军干了这一爵。不过过会儿还有公务,酒嘛,点到即止。待公务一了,再陪大将军一醉方休。”说罢仰脖将爵中酒一饮而尽,对着景监亮了亮爵底。 再有人向张栋敬酒,均被他以公务为由推辞。尽管大帐中酒肉飘香,一顿饭众人却吃得索然无味,不到一刻,张栋即推席起身,景监一见,便也下令让人撤去酒席。 张栋站在正中,冷眼看着兵士们把用饭的小几搬了出去。大帐中除了几名他的亲兵只留下了校尉以上的军官静静站立在两侧。他撇了撇嘴,手入怀中咳嗽一声道:“大王有诏,景监跪接。” 景监急步走到张栋身前跪下,大帐中两侧的人也都跪倒在地。张栋扁平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看着跪伏在脚下的景监,心中怎一个爽字了得? “大鑫国平王诏令:今有人报鑫国护边大将军景监,目无国法,擅征军奴从军。着廷尉张栋,即日赶赴护边大营查实回报。景大将军,请接诏令吧。” 景监高举双手过头,接下张栋递过来的诏令。张栋嘿嘿一笑后板着脸说道:“这就烦请大将军派人将中军护卫都尉南宫措、中军护卫亲兵赵刚、虎翼军队率赵猛、还有前卫军队率其食带来吧。”说罢冷笑紧盯着站起身的景监。 大帐之中景监的心腹们暗暗心惊,他们并不知道南宫他们曾被打为军奴。难怪大将军今日对这鸟廷尉如此迁就,可是迁就了那廷尉也未必领情啊。 景监叫了帐外的亲兵,吩咐他们立刻将廷尉大人要的人带来。看着景监面容上略带无奈的神情,张栋用心品味着猫捉老鼠的快感。 一时南宫等四人被带到中军大帐,景监令四人参见廷尉。四人行礼后便直挺挺地站起身,让张栋心里很是不爽。他冷笑一声:“也不知四位到底是大鑫国的军官呢还是白国的军奴?如果是大鑫的军官,那不妨就这样站着,如果是军奴那最好还是跪下。” 四人冷眼看着张栋,一声不吭。张栋压住了怒火,冷眼看了一边的景监,就见他焦急已见于颜色。便围着四人慢慢转圈,像是自言自语道:“还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好,是什么样的人便在你肩头上按那么一小下,就算你扒了那块皮也还能留下疤。”一圈过后停下脚步,突然对着等候在帐门口自己的亲兵暴声吼道:“来人,扒下这几个贱奴的上衣,现出他们的原形。” 第七章 强弩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四名亲兵答应一声,掳着袖子就要上前,一直满脸谦和的景监忽然脸色一沉,沉声说道:“且慢,廷尉大人鲁莽了吧?” “什么?景大将军想抗诏吗?”张栋勃然大怒,手指景监喝道。心中却在冷笑:果然狗急了是要跳墙的。 景监面色如常,对着张栋一拱手:“廷尉大人言重了,景监如何敢抗诏?” “既不敢抗诏,那为何不让我的亲兵扒下这几名贱奴的衣服?” 景监打开手中的诏书,沉着脸说道:“大王诏书上只说让廷尉大人来查实景监征用军奴,可没说这四人就是军奴。” “什么?你说什么....我看你是想包庇这几个军奴!”景监变脸本就让张栋甚为不快,一听他强词夺理,更是让他气得七窍生烟,语无伦次地大声暴喝。 中军帐中,两位最高主官针尖对麦芒。景监一改先前谦恭神色,满脸都是傲气。手下的心腹军官心中大声叫好,早已看不惯那廷尉老气横秋的作派,管他妈的特史不特史,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咱们立马上去尸解了他们。 “本大将军从来赏罚分明,既不包庇手下也不冤了手下。廷尉大人自己既说他四人是军奴,请问有何凭证?”景监两眼斜瞟着张栋,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反了,反了,老子既说他们是军奴,当然有凭证。”被激得暴跳如雷的张栋口不择言,移目四顾,直盯着将参王平。王平此时鼻尖上冒出了汗珠,心中大骂张栋草包,两眼极力闪避着张栋。 “请廷尉大人请出凭证,景监若有庇护军奴之事,任凭处置。”景监脸如严霜,步步紧逼。 “王平?都这时候了还做缩头乌龟吗?”张栋一声大喝,其声如雷,两眼怒视着王平,象是要喷出火来。王平再也躲不住了,低着头躲避着景监的目光出列两手一拱:“标下可作证,这四人确为军奴。” “看到了吧?听到了吧?”张栋立即变得神气活现,摇头晃脑地说道:“景监,这可是你营中的将参说的,算不算得凭证啊?”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再无顾忌,直呼景监大名。 景监不理会他,两眼盯着王平问道:“请问将参大人,如何得知他四人是军奴?”景监向来在军中威信极高,平时虽从来不摆大将军的谱,却是不怒自威,瞪起两眼时大营中无人不怕。王平是他手下,却呼其为大人,自是讥讽之意。王平此时被景监利剑一般的目光逼视得局促不安,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答道:“标下..标下..曾看到..过他们..肩头上的奴隶..印记。” “哈哈哈”一旁的张栋昂着身子一阵狂笑,“听到了吧,你们都听到了吧?”后面一句是问帐中众军官的。众人无不恨得牙关紧咬,两眼怒盯着王平。 景将军突然变得和颜悦色,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将参,自甘臣相荐你到我军中,景监一向待你不薄,你既知他们几个是军奴,为何不先告诉我呢?” 这可是诛心之问,王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不出声,四下都是怒视着他的目光,躲无可躲,只得两眼望地。 景将军的脸色今天好象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不过那都是你一面之辞,诬陷大鑫在职军官可也是要杀头的。”话是对王平说的,两眼却瞟着张栋。 “不要再罗嗦了,如是诬陷,本廷尉自会治他之罪。景大将军,现在可以让亲兵扒下这几个人的衣服验证验证吧?” “且慢,本大将军要王将参自己说,如是诬陷该当如何?”景监毫不让步,历声喝道,身后站着的心腹蠢蠢欲动。 “王平?”张栋又一次被气昏了头,发抖的手指指着王平。王平如骑在虎背,面如死灰,他心里知道,今天就是整倒了景监,他手下的心腹也决不会让他活着回到咸城。长叹一声,拱手说道:“标下愿以人头担保,这四人确实是军奴。” 王平话刚落音,大帐中忽然一道红光闪过,王平的脑袋连着头顶上的平帽一起滚落下来,颈腔中冲起的血箭在空中散开落下,散落血雨中正是景大将军手执滴血的铜剑,威风凛凛傲然而立。 “啊!你..你..你要起反吗?”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惊呆了吓软了的张栋,手指景监话不成声,他虽然和王平站得远,嘴角边却也溅了几点王平的鲜血,惊慌之下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浓重的血腥味道,让他更加惊惶失措。 张栋的亲兵见势想要拨剑,却立即被军官们紧紧围住,动弹不得。只听得景监冷笑了一声,扬声说道:“景监世代望族,永远都是大鑫忠心之臣。南宫,脱下你们的上衣,让廷尉大人查验。” 四人得令,昂头脱去了上衣,坦然将右肩伸向张栋。刚刚心下稍安的张栋定睛一看不禁傻了,眼前四人的肩头上除了一个军奴的印记外,赫然还烙着一个火红太阳的标记。惊怒交加的张栋,陡然间只觉心口处遭了一记闷棍,嗓子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跌坐在地。 ************************************************************************************************************************************* 花儿坡营中,孙旭东正在操场和王剪一同试射经他改制后的弩,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王剪一连试射了三次,支支都中了插在前面的木头小人,不由兴奋之极,大赞校尉大人的弩既省力,又准又好用。 孙旭东第一次看到弩就觉得太原始了,虽然已经具备了现代弩的雏形,射程也比弓箭要远,但它的准确性太低了。而准确性正是弩最大的长处啊。他拿了一副弩在自己营房里琢磨一个时辰,发现影响准确的主要是三个地方,一个是弩的扳机直接去推动钩牙,要用很大的劲才行,这肯定会大大影响射击的精确性。二是弩的望山是固定不动的,不管射程多远都在一个地方,完全没有考虑到箭镞的飞行是一个抛物线的过程。三是箭镞呈扁平的三角形,既不是很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流线原理,影响射程,遇有风时也会影响精准。 虽然找到了问题的症结,问题并不好解决,主要是扳机,想法是加上一个联动机构,利用杠杆原理去推动钩牙,这样省力的同时可以保证弩身的稳定性,大大提高弩的精准性。可要实现时却让孙旭东费了不少脑细胞,想画张图吧还没纸,没铅笔,没直尺,没三角板,没圆规,真是让他费尽了心思才弄妥了。望山的问题倒是好解决,只要参照现代军用枪支的标尺原理就可搞定。将原先为一个整体的望山拆成两部分,底座锉成台阶状,随着距离的远近调整望山的高度就行了。第三个问题在花儿坡营却没有办法解决,因为这里的军中器匠最主要的任务是修补损坏的兵器,根本打制不出孙旭东要求的,三个棱面相同大小的三棱型箭镞。 两人来到距木头小人二百步的地方,孙旭东让王剪再试射一次,王剪用脚蹬开弩弦,放入弩箭后瞄准,轻扣扳机,孙旭东设计的联动杠杆机构极轻巧地就推开了钩牙,一阵疾风掠过,弩箭射出,两人张目细望确好象没有射中前面的木头小人。 趴在木头人那边的小山跳起身,飞也似地跑过来,喘着气禀报道弩箭射到了木头小人的脚下了。孙旭东微微一笑,接过王剪手中的弩,将望山调高了一格后蹬弦上箭,略作瞄准,嗖地一声射出,稍后就见那边的兵士们欢呼雀跃不止。王剪匪夷所思地看着这猛然间威力大增的弩说道:“校尉大人,这支弩能否赏给标下?”孙旭东哈哈大笑:“别急,待本校尉再稍作改动后,即送到齐田大营,请景将军命军中器匠以后就照着这样子做,鑫国大军的弩兵都能用得着。” 孙旭东回到营中,仔细琢磨着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动,只可惜弩臂的制作工艺太过复杂,和制作长弓一样需要的时间很长,不过眼下可以在原有的弩上进行改制,就可节省不少时间。 正在细细思量,帐处蔡轮走了进来,躬身禀道:“孙先生来了。” “快请。”孙旭东急忙起身,对这位大才,他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尊敬。两天之前由他导演,景监主演的大戏确实是太精彩了。 孙先生坐在二人抬上,伸手接过蔡轮递给的陶碗,喝了一口水道:“校尉大人,咱们从白国到这儿时日已是不短了,也不知那边的情形到底如何,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孙旭东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我也有些不放心,咱们弄的动静弄得实在太大了。景将军派去的细作一个都没回来,想来济城看守很严,估计三国还在跟白军接仗吧。” “是啊,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这消息不通,咱们就好像是瞎子,眼前的事也只能是估摸了。” 孙旭东听着孙子的名言,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此孙子非彼孙子,要不这样的现场直播世上有几人能听到啊。忽然心中一动,大声令蔡轮:“你速速带着人,不拘到哪里,去替我逮些活鸽子来。” 看着孙先生瞪大双眼,孙旭东故作神秘地一笑:“等他们捕来了,先生就知用处了,呵呵。” 第八章 密谋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鑫国的都城咸城,地处大鑫国正中。城是一座老城了,街道上房屋大都很破旧,两边商铺的货架上东西也很少,一派萧条气象。比之白国邺城的壮观繁华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鑫王王宫座落在咸城中稍稍靠西的地方,除了王宫前有一个很大的广场之外,其他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之处。很普通的五进青砖大瓦房,再加上一个后院,就是王宫的所有建筑了,显得颇为寒酸。 围着王宫的一片青砖房,基本上都是鑫国一些世家望族的府邸。老臣相甘虹就住在离王宫不远的一座三进的宅院中。从齐田大营气极败坏赶回来的张栋正垂头丧气地坐在甘虹的书房里,等着正在府中应酬回事官员的甘臣相。 诸候国大都设有相国一职,在国中为百官之首,除了重大国事需禀奏国君外,其他一般事务都交由相国,位高权重。所以相国可以自己开府视事,朝中大小事务就在家中处理。鑫国二十年前也有相国一职,但自从老相国去世后,鑫王没有再委任相国,普通的事务基本上都交给了臣相甘虹,虽没有明令他开府视事,实际上官员们回禀事务也大都是到他家中的。 张栋有些坐立不安,这回到齐田大营去是他主动向甘虹请缨的。原本以为不但可以大大羞辱景监一番,沿途还可以发点小财。没想到到头来是被景监打了一个大耳括子,那些答应返程时再送上的仪程,自己也没脸再去拿了,真是丢尽了颜面,窝囊得紧。 “老爷来了。”站在门口的奴仆轻声对张栋说道。跪坐在软席上的张栋连忙站起身,走到书房门边对着门躬着身。 “你回来了?”甘虹人还没进门,先闻苍老的问话声。他六十多岁了,已经是满头银发,却还是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充沛。 张栋拱起双手腰弯得更低,心下惴惴不安:“是,老臣相,张栋刚到咸城,立即赶到臣相这儿了。” “哦,回来就好啊。”甘虹稍一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径直走到软席上跪坐下来。张栋抬眼看了甘虹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不豫之色,心下稍安。半边屁股挨着矮凳坐下,大冷的天,鼻子上还是冒出了汗。 “下官到了齐田大营....”张栋正打算禀报,甘虹摇手止住了他说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唉,鸡没偷着,反丢了一个王平。” 张栋心里大惊,自己从田齐大营出来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咸城,沿途并未作任何耽搁,这老臣相是如何得知的? 甘虹看了一眼张栋,冷冷一笑,伸手端起几上很精致的一只陶碗,说道:“依这见,这次错出在哪里?” 张栋连忙收起心神,作冥思状:“我看,大概是王平真的走了眼吧?” “放屁!王平跟我多年,你当跟你一样蠢吗?一路上你除了吃喝玩乐,正事干了多少?”甘虹忽然发怒,将手中的陶碗狠狠摔在地上。张栋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躬着腰,心中惊惶不已。鼻子上冒出的小汗珠,凝集成滴挂在鼻尖上。 甘虹粗粗地叹了一口气,两条白眉扬了扬尽力忍住了怒火,放平声调说道:“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眼下有件事还得你去办一下。” 张栋如蒙大赦,“是,是,是,请老臣相吩咐下来。”心里一松,鼻子上的那滴汗终于掉了下来。 “你在咸城找一下,看看有没有胡人住在这儿,要找不到的话,会胡话的汉人也成。这事你亲自去办,不要交给下面的人,听清了?” “听清了听清了,下官这就去办。” “出去这么多时日了,还是先回家看看你老父亲吧。”甘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叹着气说道。等张栋躬着身辞去了。对门前的奴仆说道:“去将吴先生请来。” “下官见过臣相。”吴先生叫吴天明,是臣相府的中书舍人,平民出身,跟着甘虹已经近二十年了,既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智囊。虽然年纪只有三十几岁,但相貌看上去比年龄要老成得多。 “嗯,坐下吧。张栋那个草包回来了。唉,要不是看着他老子和我多年莫逆之交,真要除了他这个廷尉之职。” “这事怪不得他,人家摆好了口袋就是让他钻的。只是可惜了王平,跟了臣相那么多年。” “是啊。”甘虹长叹了一声,“你不会是有兔死狐悲之感吧,放心,等将来若是世子继位当了大王,我会按军功举荐你的。你看,这事出错出在哪里呢?” 吴天明想了一下说道:“下官也想了很久,这中间确实有些蹊跷。王平是精细之人,不会误报的。不过有一事大概与此有些关联,王平手下说景监新建的一支斗勇军,好象里面有不少斗士。这斗士应该只有白国邺城有,怎么会投到景监军中呢?” 两人皱眉想了半天,可这两件事之间很难联系起来。甘虹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先放到一边吧,慢慢打探,以后再跟景监算帐。白国使节刚才来过了,三国联军这次没捞到什么好处,已经被白军赶出了白国。还送了些东西来,谢我拦住鑫王借机出兵。东西我没收,不过这消息就连景监他们也未必知道啊。” “那白国下一步会有什么打算呢?” “白国这回吃了亏,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白使说白国休整一段后,打算调集大军,对两边的忌、铭两国同时下手。求我到时还要按住鑫国的兵马。唉,我甘虹身为鑫国重臣,却暗助敌国,实在是对不起祖宗啊。”甘虹说罢低头长叹。 “臣相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啊。阳明关是万万不可收回的,否则和白国的边境一定,太子变法之论又会高谈。” “是啊,变法、变法,大鑫只要变法,必亡啊!亏得太叔公那个老不死的,也紧跟着太子闹。哦,胡人那边我已让张栋去找人了,这些胡子真是愚蠢之极,竟然弃已之所长。再不指点他们一下,恐怕真要给太子灭了。” “难道这事臣相也打算让张栋去办?”吴先生惊问道。 “不,这种事弄不好要灭族的,哪能让他这种成事不足之人去,只是让他找个人带路。等安排好了,可能要你去一趟的。先等他们打几仗,吃点亏才会听话。” “好。”吴先生点点头,老臣相果然是机关算尽了。“臣相还有事吧,没事下官先告辞了。” “等一下,太叔公这两天就要从林渠回来了。开挖林渠虽说是太叔公在大王面前极力推行的,但最初的主意还是我们出的。听说两万人挖了一个多月,林屏山掘进不到几尺,劳而无功。大王要追问下来,咱们也要准备准备好回话。” “嗯,这个简单,当初咱们出这个主意,本就为搞个弄不完的工程。大鑫不能富了,稳了富了就会要变法。主意是咱们出的,可挖掘的地方可是太叔公亲自去选的。这劳而无功的罪好象不能放在我们身上吧?” 甘虹极满意地看了这个平民一眼,真是可惜了,如果是个贵族出身比张栋他们不知强哪儿去了,现在却只能窝在自已身边当个小小的中书舍人,真是委屈他了。 吴先生退出去,甘虹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呆呆地出神。甘家自鑫国立国就在,多少代的老贵族了。怎么能容忍太子、太叔公他们胡乱折腾?变法或许可以强国富兵,可自己和身后的一大帮世家贵族怎么办?封地、奴隶、还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就那么没了?真是太幼稚了,不要忘了,鑫国是站在我们肩上的,我们趴下了,大鑫国?只怕世上就没这一号了。无论如何要保持现状,正象中书舍人说的,大鑫国不能不打仗,不能不穷,这样大王才不敢让他们胡为,也只有这样才能将世子伯牙早日扶上太子之位,日后继位当王。到那时,大鑫国才能稳固、才能富足啊。 ******************************************************************************************************************************* 桌上的豆油灯花轻轻一跳,让正对着灯花**的云公主回过神来。“云姑,吃饭了。”“哎。”失忆后被改叫云姑的云公主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走出房门。 这是南宫在齐田镇找的一户人家,家中无儿无女,只有两个老两口,都是鑫国的平民。一向孤独的两位老人,平白捡了一个俊俏的大闺女竟宝贝得不行。最多只让她干点针线活,其他事都不让她沾边。其实云姑的针线活很是蹩脚,因为才跟祠福媳妇学了不久,做出来的东西歪七扭八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 吃过晚饭,云姑回到房中,手上拿着针线,却又对着豆油灯发呆:这会儿他在做什么呢? 第九章 孙文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飞回来了,校尉大人您看,飞回来了!”花儿坡营门口,蔡轮像个孩子般地指着天上又跳又叫着。 阳光很刺眼,孙旭东抬头眯着望着天上,果然有几个小黑点从花儿峡那边往这边飞过来。看来鸽子的进化二千年就已完成,眼下还是近处放飞,等以后能远放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等它们回鸽舍了,多喂些精食。”孙旭东吩咐蔡轮道,转身进了军营直奔孙先生的帐篷,两人是打过赌的,这下可是羸了个东道。 “先生,那你块玉佩可得给我了,哈哈。”正在竹简上书书写写的孙先生惊愕地抬起头看着进门的孙旭东,“真回来了?”见孙旭东满脸兴奋地点头,孙先生哈哈大笑,伸手便从腰间解下佩戴的玉佩,轻轻拍在书桌上:“孙某认输,拿去。” 孙旭东经常发现孙先生会一边用手把玩着那块玉佩,一边呆呆出神。不用想,那块玉佩肯定对他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呵呵一笑,在边上坐了下来:“君武哪敢真要先生的爱物?只是君武有一事不明,一直想请教先生,但又怕言语间冒犯了先生。是以未曾开口。”孙旭东发现自已真是全部融入了这个世界,跟文人说话时也可文邹邹地酸倒牙。 孙先生听罢苦涩一笑:“校尉大人想问的话,孙某心里清楚。”他眼望着帐门,徐徐说道:“孙某自小喜好兵法,八岁时即遁入深山老林,追随司虞研习。十余年足未出深山,每日里潜心在兵书和砂盘之间如痴如醉,不能自拨。待有小成时即一人独自游历天下,遍观天下山川地形,胸中演练了百万雄兵。”孙先生说到此,停了片刻。孙旭东第一次见他眼神中神采流溢,想必是心有所动,感慨颇深。 “孙某一路游历,其间著下了孙氏兵法。流传天下后,虽有当今诸多领兵之将奉为至宝,可真正能吸其精髓者又能有几人?只知在内求用兵之法,却不闻开篇之警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孙旭东大惊,这几句明明就是孙子兵法中开宗明义的。难道这两个世界确实还有些相通之处?他忍不住问道:“跟先生日久了,先生能否告之大名?” 孙先生呵呵一笑:“君武大人客气了,孙某单名一个文。” “哦。”竟然跟国父同名啊!孙旭东心想,看来大家只是英雄所见略同而已,以后一定要拜读一下孙先生的大作。 孙先生眼神慢慢变得黯然,喝了口水后继续说道:“当此乱世,各国相互皆有觊觎之心,是以刀兵频举,民不聊生。孙某原以为挟胸中百万雄兵,助有德之诸侯王一统天下,解救百姓黎民于水火之中。可是与孙某面谋的诸侯王中,无一不是想独霸天下后,有更多百姓以供鱼肉。”孙先生摇着头,满脸苦涩。 “我在白国面见国君,白王一心留我治军。我则要他先行求贤变法,削去世家望族特权。白王大怒,谓我欲扰乱白国,拂袖而去。我待再投奔鑫国说服鑫王,不想白王怕鑫国得我治军,竟下令扣押孙某。其太子苏更为狠毒,下令让人剜去了孙某的膝盖骨,让孙某终成一废人。” 孙先生语声平淡,像是叙说别人的事一般,一副宠辱不惊的深沉,深深震撼了孙旭东。坐在面前的孙先生就是一位先贤,比之中国历史上的孙武、孙膑毫不逊色的大贤。 “那先生以为鑫国国君就一定会先变法求强吗?” 孙先生低头思忖移时,摇头说道:“眼下当然不会,变法图强,其间之事凶险万分,鑫王一向以陈规治国,轻易不会趟这趟浑水的。但鑫国太子颇具远见,深知鑫不变则亡,是以才会几次上书要求变法。” “那先生为何不一开始就到鑫国来,也不致遭白王所害。” 孙先生摇头道:“变法之事艰险异常,并非易事,稍有差错极易动摇国本。七国中,鑫虽为大国,然国力最弱、民最贫、世家望族亦最多,此皆为变法之大碍,是以鑫国变法比之它国更为不易。” 原来如此,看来鑫国的国际地位很低啊。“那等将来太子得其位时,先生可一展大才了。” “非也非也,孙某自思也非变法大才。依孙某愚见,太子若要变法,须得有此几条方可施行:一得君王之位;二得变法之大才;三得富国之文臣;四得强兵之武将。得此四,变法可大成。” 这话听得孙旭东心里“怦怦”直跳,难道孙先生所说的变法大才就是我?两眼颇为热切地望着孙先生。 “眼下前两条都还未得,是以如现下即行变法,必败。” “哦。”孙旭东一听没自己什么事,微微有些失望,难道自己平时所言变法的一些策略不符合鑫国富有特色的国情? “所幸是鑫国后两条却眼下皆已齐备,校尉大人可知是谁否?”孙先生笑问孙旭东道。 “君武对鑫国的情势并非十分了解,不知先生所指何人,强兵之武将莫非是指景监大将军?” 孙先生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当局者迷。孙某所说的文臣武将均指校尉大人一人耳。” 孙旭东心提到了嗓子眼,实未想到自己在孙先生心目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虽出意外也有些小小得意,“先生言过其实了吧?何以见得?” “不然,孙某自有道理。孙某为何说校尉大人不是变法之大才?非是校尉大人才具不备,日常和校尉议论变法时,常闻惊人之言,令人茅塞顿开,都为老成谋国之言,稍加拾遗补缺后实可作为鑫国变法之国策。然如主持变法,校尉大人却有一致命缺点,不知校尉大人自知否?” 孙旭东检视一下自己,不禁惭愧,何止一个缺点?太多了,十个手指都不够数。当然这个只能放在心里,摇摇头答道:“请先生指点。” “心地太过善良。”孙先生皱着眉说道:“校尉大人自邺城一路杀到这里,也可算是杀人无数了,可那是对你死我活的敌人。如果是对鑫国的平民、奴隶呢?我想校尉大人面对这些人时定会是心慈手软的。鑫国一旦开始变法,必定是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其间情势也必定会波谲云诡而变幻莫测。主持变法之人很多时候是要用无辜平民百姓的鲜血去拨开迷雾的,此一点上,校尉大人做不到。” 听完孙先生的话孙旭东脑子里立即想起了那天他们说云公主的事,孙先生就曾说过自己心地善良。看来平时他就在观察自己啊。如果孙先生知道自己是从一个杀人要偿命的和平世界中来到这里的人,大概就不至于把这个归结为缺点吧。不过孙先生说得还是非常有道理的,面对无辜的百姓,自己肯定是下不了手的。他吸了一口气,对着孙先生点点头。 “孙某之所以说校尉大人文可富国,武可强兵,其实不需孙某细细解说,校尉大人心中早已在谋划了。他日一旦得了鑫王大用,必证孙某言之不谬也。” ********************************************************************************************************************************** 下午从齐田大营送来了紧急军报,派往济城的细作回到了大营。白军河西大营已经撤回了原驻地,济城大门也已开了。但白军把消息封得很紧,白国东边的军情还不甚明了,要等派驻在邺城的细作回报才能知晓。 孙旭东接着军报沉思了片刻,我靠,这算什么军情通报啊,不跟没说差不多吗?我靠,真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天,等来的是这么个东西。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到济城走一趟了。 孙旭东建成的神机营已经由旷都尉训练了半个多月了,这在古代军中实在是一个创举,因为它不同于一般的军中细作,单单用于打探军情的。孙旭东的想法是把他们训练成古代的特种兵,必须掌握时下所能实现的一切技能。所以他每天都要去督训一、两个时辰,向他们灌输了不少现代军人才有的理念。 操场的一角专门划出了一块场地供神机营训练,下午孙旭东到时,操场上王剪正带着弩兵们在练习改制的弩,因为器匠有限,改好的弩还不多,弩兵们抢着练习,士气旺盛得很。神机营的兵士们也正练得热火朝天,旷都尉还是跟以前在斗士营一样,抱着两手在一旁教习。见孙旭东进了场地,几步迎上前。兵士们并不停下,这是孙旭东规定的,只要是教习没下令,天塌下了都不准停。 旷对着孙旭东拱手行参见礼,只要在人前,旷都尉从来都是遵军中之礼的,从不马虎。开始孙旭东还有些不习惯,但既然是军规,都应遵守。人后则另当别论了。 孙旭东拉着旷走出场子,说道:“司虞,济城河西大营已经回防,城门也开了,我想后天带两个人一起到济城去一趟。神机营训练有些时日了,你看是不是挑两个进度快点的人跟我一起去?” “嗯”旷都尉点头道:“是得让他们见见真场面,有些东西光靠说教没有用处的。” 花儿坡营离济城只有七十里不到,比到齐田大营还要近些。两天后天还没亮,四匹快马从营门中冲出,向济城方向绝尘而去。 四、五十里过后,四匹马转过一个山嘴,孙旭东身边的小山兴奋地喊道:“前村”这里正是孙旭东最初当奴隶的地方。他吁地一声带住马,看着眼前的一切,正是那条弯弯的大道,农田中的小村,一时竟感慨万千,让他想起了那群羊、四条狗、当然还有大小姐。 孙旭东笑着看了一眼小山,忽然童心大起,笑道:“小山,从济城回来时,咱们到村子里去看看。” “好嘞!”早就想衣锦还乡的小山兴奋地大叫一声。 “咱们赶到前山,马放林中,换了便装后进济城。”孙旭东大声令道。四人双腿一磕马蹬,四骑向前山一路冲去,身后扬起大片的尘土。 第十章 五心居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封了很长时间的济城开禁没两天,人流量特别大。护城河上的吊桥被进城、出城的人压得吱吱作响。孙旭东带着旷都尉挑的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挤过了吊桥。 旷都尉挑的两个人都是济城人,济城被白国占时逃回鑫国的。一个叫方旭,另一个秦济。小山和马留在了前山,躲在山后等他们回去。 人很多,城门口的白兵盘查得并不严,三人都是平常人打扮,没费什么力就混进了城门。孙旭东一进城门,当然是先向右看,那儿是他以前曾经劳作过的地方。 城墙早已修好,以前围着奴隶们干活的木栅栏也拆除了。唯一还有的东西是城墙垛口上挂着的奴隶们的人头,不过也变成了白森森的骷髅。看着通向城墙顶的台阶,孙旭东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日一起在这里背上背下的景皓和吊两位生死兄弟如今一个已经去了天国,还有一个也生死不明。再往前道边是军营,自己第一次看杀人的地方,也是让自己对生命意义的理解发生转变的地方。 “老老..尉,”魏尉同音,这是昨晚约好对孙旭东的称呼,方旭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咱们先到五心居去吧?”孙旭东点点头,方旭便走在前面带路。 济城以前是鑫国的领地,并不是很繁华。被白国夺去后,一下子让它成了三国交界的边境小城,战略地位突显,白国便在济城分驻了有近五万人马,倒让济城成了一个热闹的边境小城。更由此引来了不少白国商人也迁过来。五心居是济城的一家最老的酒楼,也是济城最上得了台面的。孙旭东之所以要到五心居,是因为它背后就是白军的济城戍边大营,戍边大将军庆复是济城最高的军事主官。 方旭和秦济对济城非常熟悉,带着孙旭东穿街走巷不一会便来到一条铺着条石的街道上。孙旭东看这里非常热闹,街却很窄更显拥挤,店铺也显老旧。 “就在那儿。”方旭在前面,回头说道。就见前面一座四间三层的木楼,除了在邺城看到过几次三层建筑,孙旭东就再也没看到过了,真没想到这个边境小城还有如此豪华的地方。新上的朱漆,四角飞檐,夹在这些老旧店铺中非常抢眼,很是气派。正门顶上挂着一块镶着边的大匾,正中间“五心居”三个大字很是精神。 三人走进酒楼,立即有扎着围裙的酒楼伙计上来招呼。还不到午饭时间,酒楼中桌子上却都坐有用饭的人。孙旭东用两眼偷瞟着酒楼里的食客,果然里面有不少白国兵士,但他却没有发现有军官在。便问伙计道:“楼上是包厢吗?” 伙计没听懂,瞪大了双眼:“包厢?哦,你是说单间吧?” 孙旭东连忙点点头,暗暗告诫自己,万事由方旭上前。这可是在敌占区,刚才那种对伙计说错话会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很容易暴露。 伙计带着他们上楼,没到二楼口,就听一人大声说道:“奶奶的,再给老子去看看,要还没有让老子泄火的雌儿,老子一把火烧了她的窑子。”“是。再没有标下打她个满脸花。”一声答应后,紧接着木楼板上一阵咚咚脚步声响,前面带路的伙计连忙用手把身后三人一拦,闪在楼梯一旁。 “闪开、闪开。”一名白国队率手按着铜剑从楼梯上下来,满脸喝得通红,身上一股酒味。走到孙旭东身边时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咯,一股令人反胃的酒臭味袭击了孙旭东的鼻腔,差点让他吐了出来。 上了酒楼,只见二楼一边是单间,对着楼梯口还是一大间,里面摆着八张饭桌。孙旭东一上来就看见临窗对面坐着两个白国军官,看装束长着一张圆圆的黑脸是一个屯长,还在骂骂咧咧,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卒长则不停地媚笑点头。大约是有连着下去的那个队率这三个活宝在楼上,楼上几乎没什么客人,只隔着几张桌子上坐着几个普通百姓,正在拚命往嘴里扒饭,想来也是快点完事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伙计正打算孙旭东他们往单间里带,孙旭东对着方旭做了一个眼色。方旭会意,对伙计说道:“咱们就在这边坐了,亮堂些。” 愿意跟白国军官在一起吃饭的人不多,伙计有些诧异,看了一眼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稍弯腰做了一个手势说道:“那几位请便,不知几位要点什么吃的?” 三人也拣了一个临窗的桌子坐下,和那两名白军军官隔着一张饭桌。方旭对等在一边的伙计说道:“随便给我们上五十个钱的酒菜就行了。” 伙计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了,那边吃饭的几个人也急急放下了筷子,抹着嘴跟着下楼会账走人。 孙旭东紧挨着临街的窗子,看了一眼窗外,下面街道上人头攒动,斜对面有家店铺装修得也很华丽,不过却没有招牌。 “妈的,城一封,*都给封没了。”那屯长还在粗着喉咙骂道:“老子这股子邪火不出,干什么都不得劲啊。” “嘻嘻,屯..屯长大人,我..我看那老鸨..子自己就挺..挺..挺不错的。屯长大人何不先拿她去去火..火..火...火..火性?”卒长是个磕巴,最后一个性字好不容易才蹩出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老女人老子不要,松松垮垮四不靠边儿。老子就要刚出道的雏儿。那才叫个紧呢。嘿嘿,告诉你,驻在城东时,自从喝了那家什么..什么..坊的酒啊,老子这杆金枪还真他妈的就不倒了,哈哈。”那屯长旁若无人,满口胡柴。 “那..那是,那..什么..什么坊的主儿也真..真..真他妈牛,每天就卖一..一..一坛,都让大人们弄去了,小..小..的还没尝过呢。”卒长涎着脸说道,这次还不错,没怎么卡住,脸上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你想喝?你他妈才几饷钱?真要喝了保不住那几个饷钱都要塞进那无底洞里。” 原本坐在他们身边看看能不能听到些消息,没想到这两人说来说去都是女人的事,孙旭东微感失望。伙计端上了酒菜,四个热炒还有一小陶壶酒,孙旭东望了二人一眼,三人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哎..哎.哎,那边三..三..三个小小子,是..是哪国人..人..人哪?”不用看就知道是那卒长在再问话。方旭和秦济望了孙旭东一眼,孙旭东对着方旭作了个眼色。 “没..没长耳朵吗?军..军..军爷在问..问..你们哪!”那卒长又问道,声音提了一个八度,一对蛤蟆小眼也瞪起来了。 方旭连忙站起身答道:“军爷是跟我们说话吧,咱们三个都是白国人。” “白..白国人,我说呢,要..要..要是鑫国的鸟..鸟..鸟..人也不敢坐..坐..在军..军爷身边吃..吃饭。白..白国哪里人?” 没想到在这儿被他们盘问,孙旭东忙站起身:“咱们是都城邺城人。” “邺城人?嘿嘿,又又是些奸奸商。前段铭铭国军攻进邺邺城,你你们家妹妹了没没事吧?”那卒长一脸坏笑,望着孙旭东说道。 孙旭东心中一惊,三国联军中曾经有军队攻进过邺城!这可是第一次听说。正想如何用话套他,那屯长却骂道:“闭上你的鸟嘴,什么话都往外蹦,也不怕磕巴死你?奶奶的,都城都让人给攻了,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说?” 卒长闻声立即讪讪地收住了嘴,孙旭东见那屯长极是谨慎,也只得说声取笑,拉着方旭慢慢坐了下来。看来这个屯长应该知道些东西,得想个什么办法弄倒他。 秦济替孙旭东倒了一小陶杯酒,孙旭东端着酒杯又想着了吊。也不知他此时还在不在济城。端杯喝了一小口,很是辛辣,忽然孙旭东心中大跳,直骂自己笨蛋之极,刚才那屯长不是说喝了什么什么坊的酒后金枪不倒?会不会就是吊酿制的秘酒呢?他仔细回忆着刚才白军屯长说的话,越想越有道理。不过吊是平奴啊,奴隶是不可能被允许开作坊的,怎么会在济城酿酒呢? 实在是有些疑惑,身边那名白军屯长虽然谨慎,但对自己三人并未起疑。孙旭东太想知道吊的下落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起身问道:“这位屯长军爷,您刚才说的那个酒是不是叫劲酒啊?” “咦,难道你也喝过?”那屯长大大咧咧地问道,一双眼却孙旭东身上溜来溜去。 老子喝得多了,孙旭东心中暗道,嘴上却道:“哪里,哪里,军爷您喝的酒,哪里轮得到小人们。只不过以前曾听人说过,喝了那个酒,那个..那个..” 屯长听完哈哈大笑:“正是、正是,他奶奶的,看来你小子也喜欢那个调调儿啊。” 孙旭东忙陪笑着,慢慢坐下,心里一时兴奋之极。劲酒是吊家独传的秘制酒,除了他不会有外人会酿造的。这可真是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知道是吊便好,既然劲酒大大有名,自然作坊就好打听了。 临街忽然传来一片吵闹声,街上行人都往两边跑。孙旭东伸头去看,就见对面那家没挂招牌的店铺前,一名白军队率正揪着一名男子,口中像是在大骂,隔得远了却听不太清。孙旭东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家妓院,看来妓院门口不挂招牌可能是规矩。 “是..是..是胡名,屯长大人,看..看来,还..还.是没.没您要的,小..小..小.娘皮。” 那卒长也在窗前探头望着,对那屯长说道。 “他奶奶的,喝完这点酒,呆会等老子亲自去了,一把火烧了她个*窝!”屯长拍桌大怒,恶声说道。 孙旭东眼看着那叫胡名的队率,猛地拍了揪着的男人一巴掌,返身便昂然向五心居走来,路上两边的百姓象是躲避着凶神恶煞一般往两边挤。孙旭东心里暗暗叹息鑫人的软弱,除了身上的衣服不一样,倒真是像极了电视中晃在北平大街上的日本鬼子了。 不一时楼梯声响,胡名走上楼来,先大刺刺地瞟了孙旭东他们三人一眼,躬身向那屯长禀道:“那老鸨还说没有,标下不信进去看了看,里面还是那几个老娘们。” “他奶奶的,莫非鑫国女人都死光了?”屯长气哼哼地骂道。 “那王八头子说了,开城已经有两天了,估莫着就有人送女人来。标子打了他一巴掌,告诉他咱们屯长大人就在五心居等,有了也要先让屯长大人**。” “他奶奶的,你小子会办事。知道老子的心思,弄个没经人事的才爽啊。哈哈,来来,喝酒!” 方旭和秦济只在心里痛骂,两人脸蹩得通红。孙旭东望着细皮嫩肉的秦济若有所思,微微一笑,对他们说道:“两位,赶紧吃饭吧,还要去会账呢。” 急匆匆三人吃完饭,孙旭东对着那三名白军躬身行个礼说道:“三位军爷请慢用,小的们先走一步了。”那屯长大手一挥,一副不耐烦的神情说道:“去吧,去吧,让老子们清静。” 楼下跟掌柜结饭账时,孙旭东问掌柜:“听说这济城有个卖劲酒的作坊,不知道在哪儿啊?” “城东头,翠竹坊。不到城门口有条巷子转进去就是。不过这掌柜的可牛啊,一天只卖一酝子酒,多一滴都不卖。这济城啊,除了济城令就是大营里的军爷们才能喝得上啊。” 孙旭东不再听他罗嗦,按耐住欢喜道了一声谢,三人立即出了五心居。方旭虽然不知道孙旭东为什么会打听一个卖酒的,但以为打听着了自然要去找。出了门就往城东走,孙旭东连忙喊住他:“城东的酒作坊跑不了,咱们先干一桩正事。这附近哪儿有当铺?” 第十一章 舌头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真是活见了鬼了,这两天愣是个没有新闺女上门。标子,你给老娘到城门子那儿望着去,别是让别家抢去了。”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粉的老鸨对王八头子说道。 “谁他妈说不是呢,害我今天吃了两个大巴掌。”叫阿标的王八头子手捂着脸说道:“那我这就到城门口去了,不过要带来个大闺女,您可得尝我几钱。”阿标伸出手掌,望着往下直掉粉渣的老鸨。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再不领个大闺女来,等会儿那白军屯长来非活剥了你不可,还不干紧去是正经?” 阿标叫了一声晦气,妈的,这年月什么都不好干啊。出了门正打算往城西门去,那边是老鑫国,卖女人的大都是从城西门进济城的。猛然眼前一亮,他干这个有年头了,一眼就看出正往这边来的一男一女有戏,急忙紧走几步凑上前去。 来的两人中男的二十多岁的模样,浓眉大眼,身板也大,一身穿着破烂不堪。旁边跟着一个女人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也是一身破烂衣服,不过看身材和发型就知道还是个大闺女。尤其是这女人头上插着一个草标,让阿标不由对自己的眼力颇为得意。两个人头上都扎着白布条,这肯定是给家里过世的长辈带孝的。 “二位是?”阿标满脸带笑凑上去。济城开这个的有好几家,行业竞争激烈,这服务态度一定要跟上。 “这位爷,我阿爹刚死,家里没钱下葬,这个..我妹子..”那男的局促不安地说道,身边的女子两肩在轻轻耸动,好像正在暗暗哭泣。 “不用说了,爷们知道了。”阿标一听确实是要卖的,立即自称爷们,用手一指自家门口说道:“喏,咱们行院就在这儿,济城内大名鼎鼎的五心居对面,来的都是吃饱了的贵客,嘿嘿,到这儿算是你们找对地方罗。跟我走吧。” 三人进了行院,阿标见老鸨正接着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喜滋滋地高声叫道:“当家的,我可带来了一位。”老鸨一听丢下那公子哥儿,心中虽是大喜,转过身来却紧绷着脸。上下看了那女子几眼,哼了一声说道:“这女子长得可一般,想卖多少啊?” “我妹子。。我妹子,唉,您给二金吧。”那男子看了妹子一眼,哭丧着脸说道。 “什么,二金?你看看,你看看,这儿有个疤,这儿还有点小黑痣...” 装扮成公子的孙旭东坐在堂前,乘着几人正在讲价钱的功夫,眼见无人注意他,溜进了一间小房,正如事先观察,后墙确有一扇小窗。孙旭东四下张望,这里可就是以前李师师、董小婉一类人的办公场所了,看守之后不禁微感失望:小房里所有的家当除了一张大床外就只有一张低矮的梳装台和两把矮凳。心说即使行院的档次比之京师的档次低些,可也不能这么简陋啊,这可比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青楼寒碜多了。 最后以一金成交后,扮成卖妹子的方旭,拿着钱舍舍不恋地样子出了行院大门,立即向城东走去。 “别哭了,从今后啊,这儿可就是你的家啦。”老鸨心里有些小欢喜,这姑娘长相皮肤都还不错,一金买来实在是捡了个便宜。何况还可以抵了那白军新来屯长的差了。白军军官别的事都缺德,唯独玩姑娘可是大方得很,这边放水,那边拿钱,现金交易,从不佘欠。转身拿了一件大红的衣裳,喜滋滋地对阿标说道:“把姑娘带到房里去,这件衣裳先给她披上。再到五心居去喊那位军爷。” 老鸨回头再找刚才那位公子,人影全无。虽然跑了一单生意,也不以为意,白天嘛,姑娘们本来就卖得贱。孙旭东此时却正躲在小房里掀开一丝门缝,瞟着阿标将低着头的秦济送进了隔壁的小房。稍过片刻待阿标出门,孙旭东瞅准机会,悄悄溜进了秦济的小房。 方旭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直奔城东门,按着五心居老板说的,果然转进一条小巷就见一家门前插着一竿小旗,上写着翠竹坊,下边一个斗大的酒字。方旭径直走了进去,就听里面柜台后一人说道:“今日的酒卖完了,要买酒请明日一早来。” “请问您可是掌柜的?”方旭问那人道。那人背对着方旭,见问转过身来,打量了一眼方旭,答道:“正是,请问你有何事?” 方旭凑进柜台,看了一下两边并无旁人,小声说道:“掌柜的可识得景皓和君武二人?” 那人像是吃了一惊:“莫非你识得他们?” “正是,请问掌柜的大名可是叫吊?” 那掌柜急忙起身从柜台里走出来,一把拉住方旭说道:“在下正是吊,请问你...” “君武大人此刻就在济城,让我先来寻访吊大人。”他见孙旭东称吊为大哥,自己称呼一声大人应不为过。“眼下不及跟大人多说了,君武大人让我问问,您是否弃了家业,跟我们一同回大鑫?” “回大鑫?非我一日之愿也,这些家业算得了什么?君武呢?我们怎么回?”吊心情一时激奋之极,连着问方旭。 “大人不用问了,要走的话请大人立即准备些东西,一辆大车,几只大厚布袋,还有几头活猪。要快。” “好,我这就准备去。”吊雷厉风行,说罢转身进了屋。 阿标亦步亦趋地领着白军屯长来到行院,那屯长身材甚是高大,进门就“他奶奶的”乱骂一通,老鸨连忙迎上前去,媚笑着说道:“哎哟,军爷呀,我这儿可是刚刚花了三金买的一个小丫呀,就让标子喊您去了哟。” 那屯长哈哈大笑,打了一个酒咯,“好,好,他奶奶的,要让老子快活了,军爷我大大有赏。” “哟,谢军爷的赏了。”老鸨闻着屯长嘴中发出的酒臭,却不敢掩鼻,对着阿标一使眼:“快着点呀,快领军爷销魂去。” 躲在小房中的孙旭东,耳听着屯长往这边来了,对着秦济做个手势,钻进了大床底下。秦济则挨床上坐着,作低头垂泪状。 房门一开那屯长打着酒咯就进来了,身后的阿标连忙掩上了门。那屯长是个急性子,嘴里一边哼哼着一边脱衣服:“来,来,别哭,别哭,军爷让你快活啊!” 孙旭东躲在床下,眼看那屯长的脚几步上前,倒在床上后两脚互相几下蹬去了靴子。头上的大床倒极为结实,屯长胖大的身子压上,竟不出一丝声响。孙旭东从衣服里摸出一根打了结的麻绳,从床下钻了出来。转身只见那屯长正将秦济压下身下,嘴里哼哼唧唧,两手不停地扯着秦济身上的大红衣裳。 孙旭东稳住心神,双手捏住麻绳两端,慢慢靠近**中烧的屯长,乘那屯长头抬得稍高,猛地将麻绳从他头上套下,勒住了屯长的脖子。 满心焦躁的屯长忽然脖子被套,惊叫声还未喊出,就被麻绳勒了回去。身子手脚不住扭动,偌大的身躯将身下的秦济压得尖叫了一声。 孙旭东咬牙双手死命勒住麻绳,就像当初卡住那只狼的脖子一样,任那屯长两脚不住踹在自己身上,一刻都不敢松劲。 那屯长终于动弹不得了,孙旭东麻绳稍松,身下的秦济奋力将他从身上推到一边,孙旭东松开麻绳,只见屯长的脖子已被麻绳勒出一圈青紫。忙伸手到他鼻子下探鼻息,这要是勒死了可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手背处感觉那屯长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孙旭东心里松口气,对着秦济做了眼色,两人一齐动手将屯长的外衣脱下,然后用麻绳将他捆粽子一般绑了,撬开他臭哄哄的大嘴,撕了半块垫巾塞了进去。 这屯长身材胖大,两人弄好了都喘着粗气。孙旭东让秦济整好衣衫,自己却从怀中掏出一块粘了锅灰的布在脸上轻拭,然后换上了屯长的装束。先掏掏屯长怀中的口袋,这家伙还真富裕,口袋足足有二十金。都齐备了挺着肚子学着那屯长的样子对秦济一瞪眼,秦济轻笑了一声,点点头。 孙旭东也自觉好笑,又学着那屯长大声说了一句:“他奶奶的。哼哼”用手一指后窗,秦济忙起身走到后窗跟前,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到一刻,就听后窗道路上有马蹄声,秦济打开一丝窗向望张望,果然是方旭赶着一辆大车,车上还有一个人和几只麻袋。秦济急忙打开窗,伸出手晃了晃。 “他们来了。”秦济小声道,孙旭东几步跨到窗前,坐在车后的正是日夜思念的吊大哥,不由心中激动之极。 大车在窗前停下,这条道很是僻静,很少有行人。孙旭东满心激动,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吊先见窗内一黑脸大汉并不相识,听声音定睛细看,不由眼眶都要红了,颤声正想要说话,孙旭东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接过窗外方旭递进来的粗布袋,两人将那屯长装了进去,合力抬到窗沿,方旭和吊急忙接住,将屯长扔在车上,不料砸着了边上另一只布袋,立时传来一阵猪的尖叫声。 对着吊和方旭孙旭东伸出拇指做了个手势,方旭点头拿起马鞭赶车即行。孙旭东关上窗,从怀中摸出五金握在手上,大声说道:“跟老子走吧,他奶奶的。” 正在行院门口的老鸨一见屯长大人完事出来,急忙迎了上来:“哎哟军爷,您还满意吧?”孙旭东故意稍稍偏头,学着那屯长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这妞儿确实不错,他奶奶的,老子要把她带走,天天有乐子。给你五金,老子买了。” 说罢将握在手中的钱往柜上一扔,挽着秦济扬长而去。 第十二章 国策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叛军的事查清了吗?”邺城王宫中,老白王躺在软榻上,问躬身站在软榻边的太子苏道。 “禀父王,那晚城中大乱,还没能全部查清。不过,叛军是从城西门诈开城门出逃的,并且过了阳明关。” “嗯?”白王踢开跪着为他捶腿的宫女,坐起身问道:“派去阳明关的人回来了?” “是,儿子就是为这事来见父王的。”苏往后退了一小步,躬着身子答道。 “叛军一共有多少人?难道留守河西大营的那屯人马也是这支叛军所杀?”白王对这事很是恼怒,河西大营是白军屯兵的重地,留守的人马一夜之间,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直到第三天白军才知道。真是天大的笑话,让他引以为莫大的耻辱。 “出阳明关后到河西大营只有一条官道,叛军既过了阳明关就只能走这条道,日子也正对头,是以......”眼见父王脸色不善,苏心中不免有些惊慌。 “我问你叛军一共有多少人?哪个营中的?”白王一听更是烦躁,竟是眼噔着苏问道。 “禀父王,阳明关报叛军是一名校尉带着,人数应在五百人左右。那晚邺城遭破,加上城外联军攻城,咱们光是失踪和被砍去人头的兵士就有几千人。这支叛军眼下很难查出是哪个营的。不过儿子和禁军大营的何大将军合计过,叛军中肯定不可能都是兵士,里面还有南城大狱逃狱的人犯和死囚。” 白王不置可否,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到了窗前望着窗外问道:“那叛军最终往哪边去了?过了河西大营可就有几条官道了。查清了没有?” “叛军过阳明关的第二日,曾经有一队人马在云冲出现过,打的就是河西大营的旗,并且在云冲置办了不少平常百姓的衣物。可以肯定这就是那支叛军,可过了云冲,叛军就在此后没了踪影。” 白王一听怒火又起,转过身历声说道:“什么没了踪影?难道还会插翅飞了去?”太子一听父王发怒,刚刚站直的腰连忙又躬了下去:“云冲官道再往前就是和田国相交的当口,但是云冲的小道却是四通八达,叛军极有可能过了云冲后便改换了衣裳服色,就此逃散亦未可知。” “我记得云冲前面还有个地方叫什么去了,过了那儿才是田国呀。” “是。父王说的地方就是当口。儿子也派人去查了,回报说我们在当口驻军驻得很散,又大多不不相互节制。边关当值的兵士那日并未见有什么可疑大队人马,更未见过有校尉一职的军士过关。” “哼,查了这么些天,竟查成了一桩无头公案。”白王无奈地摇着头,苏赶忙低了头。其实孙旭东他们那晚逃出邺城时,并非没有留下痕迹,只是当晚邺城太过混乱,尤天降大雪,为他们遮盖了不少痕迹。沿途哨卡当值的兵士也怕担干系,说的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交差。 “你妹妹云没有一点下落吗?”先国后家,白王毕竟是一国之君。不过问话时关切的神情却溢于言表。苏听到父王问这个就头大,因为每次问过之后紧跟着白王都有一场雷廷震怒。此时只能是躬身低头,眼望着地砖,心中只恨何大将军手下的一名校尉,将冲进城的铭国兵士俘住后,问都没问便全部坑杀,正是那帮子铭国兵士冲进禁军大营,杀了公主的铁甲护卫后,一把大火将大营烧成了白地,又一路烧杀,甚至攻进了太子府,将邺城弄得一团糟。现在很多事之所以找不到头绪,都是受那一屯被坑杀的铭军所赐。 “你聋了吗?”果然白王又是勃然大怒,云是他最疼爱的公主,竟然会在一夜之间,死不见尸活不见人。“堂堂白国公主,竟然会在本国都城没了踪影,你这太子是如何当的?真是丢了一国人的脸面哪!回话!!” “实是儿子无能,求父王责罚。失了云妹,儿子心中也...”苏赶紧跪在地上,深深伏下头,再挤出两点眼泪。 殿中一时父子两个陷入沉默,苏抬起头偷望了白王一眼,老白王皱着眉头在呆呆出神。苏心中不禁难过,经那晚之变后,白王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以前漆黑的两鬓竟有些花白了。白国自立国以来,从来都是将别人踩在脚下,从未遭受过如此打击,这实在是让一向笑傲列国的老白王心理一时难以承受。这次苏真的流下了两行热泪,哽咽着说道:“都是儿子平时忘了父王骄兵必败的谆谆教诲,没能对国事尽心竭力,才有邺城被破、失了公主之事啊。求父王责罚儿子吧。”哀嚎一声,头在青砖地上崩崩磕得山响。 白王踱到榻前,慢慢坐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儿子,心中实是百感交集。长叹一声,说道:“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都怪你。白国的相国、将军还有那么多官员都有过错。你对三国的处置父王考虑过了,不能全部照准施行。” 苏赶紧擦了一把眼泪,眼望着白王:“请父王明示。” “远交近攻,当今七个大国,我大白除了远在西北荒漠中的青国,跟其它五个大国都是紧挨着,都得攻。攻了一百多年了,累了,也该歇会了。” 苏听了大惊,一向雄心勃勃的父王嘴中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惊愕地望着老白王,却见他对自己一摆手,继续说道:“嘿嘿,你大概觉着奇怪,或是觉得父王老糊涂了?哼,我还没老到那地步儿,我大白立国一百多年来,靠的就是矫兵健将在疆场上冒死博杀,多少白人的鲜血和头颅才将大白推到了这七国之首啊!” 老白王边说边站了起来,声调中也充满激情。稍停过后又开始慢慢踱步,叹息了一声,道:“可白国真的就强大了吗?真的强大到足以傲视其他列国吗?嘿嘿,幽明关葫芦河两道天堑一夜之间被人攻破,两日内敌军势如破竹,兵临都城之下,这就是强大?我看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看来这次三国联军突袭邺城,给老白王的刺激实在不小,已经在开始反思白国的国策了。其实白国的军力和国力在七国中占绝大优势,三国联军攻白,正如景监所料,白国在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后,只调动了部分大军,几天功夫就将三国军队赶出了白国国境。所以苏觉得白王之言未免言过其实,但做儿子的当然只能俯首贴耳,躬身低头问道:“那父王的意思是?” “有些东西要改一改了,寡人现在真有些后悔没听进孙文之言哪。他也一齐跑了吧?” “是,那晚南城大狱的人犯都逃了。”一听白王说起这个,苏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剜掉孙先生的膝盖骨可是自己自作主张的。 “嗯,此人不能为我所用,确实是一大损失。不过他所提变法之举,实是亡国亡族之举。寡人甚不以为然。白国自今以后,要收敛些锋芒,不要一味只攻不交了。只有到了白国国力真的能够视列国皆为小儿之时,才能锋芒毕露,一统天下啊。这是国策,你要记住,有些事你回去跟相国仔细商议,像这次东边三国,都放一放,不要急着报仇,尤其地处中间的起国,不妨先与之主动交好,绝了他们的联盟之心。甚或挑拨一下,咱们也看看别人的热闹,让他们彼此相耗,岂不省了我们不少心力?退下吧,回去好好琢磨吧。” ********************************************************************************************************************** 孙旭东和秦济出了行院,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换下身上的衣服,又是一副平民打扮赶到济城西门,就见方旭和吊正在大车上四处张望,两人连忙赶上前去,扒上了大车。大车已作过特殊处理,车上臭不可闻,秦济不由想起了那屯长的臭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吊满脸欣喜之色,一把握住孙旭东的手,两人四目相视,皆是无比激动。方旭一挥马鞭,大车徐徐起行,直奔城门。 守城的兵士拦住了马车,方旭忙从怀里掏出了五十钱塞在一名兵士手中,笑道:“城外甲长家明儿娶媳妇儿,让小人进城来买几头生猪,军爷,您方便。” 那兵士皱着眉捂着鼻子接了钱在手中掂了掂:“娶媳妇儿就这么点儿?只怕赶明儿生个儿子没**儿,再给老子加点儿。”他倒是不嫌那钱也有臭味儿,只管多要。 “是,是,是。主家就给了这么多,嘿嘿,咱也想落点儿酒钱呢。没说的,都给您了。”方旭连忙又从怀里掏出五十钱,递给那兵士。 “这还差不多,还算晓事。过吧。”军士瞟了一眼车上的人和大布袋,笑着说道。猛然间只见中间一只布袋里忽然大动,放了捂住鼻子的手,大声喝道:“等下,猪哪有那么大动静的?” 吊狠狠踩了身边的布袋一脚,立时就有猪的尖叫声,陪笑着对那兵士说道:“军爷,那是只牯猪,正在发情呢。您老要不怕臭,打开看看?” 兵士听了又用手捂了鼻子,瓮声说道:“算了,算了,军爷没功夫看你那发情的牯猪,赶紧滚蛋吧。” “谢了,军爷。”方旭一挥马鞭,鞭稍猛地往回一带,发出极为清脆的鞭响后,辕马奋力扬蹄,带着大车直出了济城西门。 第十三章 鬼火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大车出了城门上了官道,方旭手中的马鞭脆响声不断,辕马放开了蹄子,拖着大车在官道上玩命一般奔跑,木制的车轮碰到路上的坑洼,不时将坐在上面的人抛起老高后,又狠命地往车板上砸下去,几人用手紧紧抓住车边的栏杆,才不至于被颠下车去。塞在布袋里的屯长此时已经清醒了,本想猛力挣扎,却被了个七晕八素,有力无处着。初次成功的喜悦让秦济和方旭激动不已,一路上放声大叫,渲泄着心中的兴奋,吊和孙旭东相视而笑。 五六里过后,孙旭东回头望济城城墙也不可见,险地已过。伸手拍了一下方旭的后背,方旭手中缰绳轻带,辕马喷着响鼻放慢了脚步。 车一平稳,装在布袋里的屯长就不老实起来,嘴里嗬嗬作声,不住扭动挣扎。秦济对他极是恼火,对着布袋猛踢一脚喝道:“再动,活剐了你。”也不知那屯长是否听到,仍是扭动不止,秦济更怒,一屁股坐了上去说道:“妈的,刚才你压老子,现在也让老子压压你。” “兄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吊脸上还有欣喜之色,望着孙旭东道。孙旭东也用脚一踢袋中的屯长,呵呵笑道:“幸亏这位屯长大人指点,否则偌大一个济城,兄弟哪里去找哥哥?”说罢二人哈哈大笑。 “景将军好吗?”吊按住满心喜悦,问道。孙旭东心里其实早已想到如果今天结义三兄弟能够齐聚,那才是真正的快慰平生。见吊相问,不由心中难过,笑容僵在脸上,握着吊的手说道:“大哥,咱们回营再细说。” 吊蓦然一惊,见孙旭东神情情知有变,也不再问,淡淡一笑说道:“那好,今晚咱俩同宿一帐,重温奴隶营中的时光。” 大车转过一道弯,方旭回头喊道:“校尉大人,前山快到了。” “好,到了路口停车。秦济去山后找找小山。” 一时,大车停下。秦济从大车上跳下,沿着小叉路飞跑向后山洼。吊是爽直人,心里实在是存不住事,望着孙旭东嚅嚅问道:“君武,莫非景皓他...”孙旭东低了头,眼望着别处,轻轻地点点头。 “哦。”吊长长地答应了一声,两眼顿时黯然失色,望着脚下的几只布袋呆呆出神,不再说话。 方旭望着秦济跑向的后山,忽然惊声叫道:“校尉大人,好象山后有烟。”孙旭东忙抬头望去,果然山洼上空有一丝淡淡的蓝烟。他知道这地方白天常有猛兽出没,不及多想,跳下车猛向山后跑去。 等孙旭东跑进山洼,先见四匹马被拴在树上,撂着蹶子样子颇为不安,心中大惊,急跑几步,就见先到的秦济一手持剑,正在扶起躺在地上的小山,两人身上都有血,边上倒着一头硕大的狼和一支空弩! “小山怎么啦?伤着没有?”孙旭东边跑边喊道。 “有狼,小山差点让狼给叼了。”秦济答道。小山见了孙旭东,奋力推开扶着他的秦济,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神情说道:“我没事,直娘贼的,这两只狼中午就一直盯着我。放了一把火也没吓走它们。”说罢踢了一脚地上的狼。 “两只?”见地上只有一只狼,孙旭东问道。小山往山坡前一指,脸上竟有些兴奋,说道:“第一只让我用弩干掉了,这弩可真准,总有上百步远呢,一弩就趴下了。走,我带您去看。”小山脸上被后来扑上来的狼用爪子挠出了不少的血痕。此时也顾不得痛,拉着孙旭东就往山坡上跑。 山坡顶上的荒草很深,小山放火的地方和这里隔着一片光突突的岩石,是以火没能烧过来就熄了。小山拨开草,就见一只灰色的狼躺在地上,弩箭从它眼框中穿过,箭矢从狼的后脑露了出来,一片腥红。 孙旭东拍了小山一巴掌,说道:“好,准头不错,这些天没白练。怎么第二狼没射中?” 小山笑着摸了一下头,“这弩准是准,就是上弩箭慢些儿。我射倒了第一只,正弯腰蹬弩弦呢,那畜生就冲到跟前了,这下只能拿弩当剑使了。这家伙,劲太大了,跟着被它扑倒了。要不是秦济赶来刺了它一剑,嘿嘿...” 是啊,改过后的弩准头得以大大提高,但发射速度还是一个问题,不过这回找到了吊,很多问题可以继续改良。孙旭东弯腰拖了一下地上的狼,很重,足有一百多斤,不禁想起了和景皓的初次见面。此时也转身对小山和秦济说道:“扛上它放到马背上,咱们回营吃烤狼肉去。小山,咱们抓了一个大活人回来,军情要紧,前村咱们只能下次再去了。” “是。”小山眼里虽有一丝失望,嘴里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一声,现在是军人了,自然要服从军令的。 转过身来正要下山,孙旭东忽然发现小山放火烧过的地方还有一点火苗,发出的却是黄蓝色的光,他有些吃惊,四周都已经被烧得光秃秃的了,怎么还会有火苗呢?身后的小山和秦济也看见了,俩人不禁都“咦”了一声:“鬼火?” “天然气!”孙旭东反应过来,不禁大喜,看来这地下说不定是一个天然气田!上前一步踩灭了火苗,蹲下地用手一试,果然有一小股冷风直往上冒。唉,两千年前这些资源真是太丰富了。 大车再次启行,车上就只有几只猪和一名屯长了,吊骑了方旭的战马,四骑一车奔驰在回花儿坡营的官道上。路过观音坡时,孙旭东很想停下来看一看,特别是那块睡过的岩石,想想还是以军情为生,一路策马不再停留。 花儿坡营中,南宫按剑守在中军帐前,帐内景监正和孙先生相对而坐,两人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了。 “以先生之大才,莫说是这花儿坡营,即是景监军中,也屈了先生了。先生既来鑫国相助,自当以鑫国国事为重,如是只窝在这一片狭小军中细务之中,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孙先生听完景监的一番话,低头沉思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将军,并非是孙某推脱。这一入朝堂便身不由已了。孙某一生耿直,自也喜欢和耿直之人相处,就象在这花儿坡营中,大家彼此坦诚相待,从不需费尽心机去揣摩臆测,更无需装模作样去做那小人之态。是以,孙某宁愿呆在这花儿坡中,相助君武校尉治军。” 景监此行就为说服孙先生入朝,见孙先生一直以言语推脱,却并不着恼。听罢微微一笑道:“先生所言极是。但依景监看来,先生所见却也有偏颇之处。今先生在君武军中,如若有一日朝中一道诏令下来,撤了这护边大营,撤了这斗勇军营,先生如何处之?抑或是今日让你断了粮草,明日让你断了军饷,先生又何以处之呢?”景监说完笑咪咪地看着孙先生。 孙先生沉吟良久,景监的话确实有道理,何况自己本就是心怀大志之人。抬头说道:“大将军不用说了,孙某从命就是。也并非是大将军一席话说动了孙某,而是孙某确想助君武成就一番大事。如此,拼了这把老骨头就是。” 景监哈哈大笑,起身对着孙先生一躬:“他日君武想在沙场为大鑫立下汗马之功,还需先生多多相助啊。” 孙先生忙正容拱手回礼,却又嘿嘿笑道:“如此孙某也只能入了大鑫朝堂,跟甘臣相他们玩几年花花肠子了。只不过孙某入朝,万不可由太子或是大将军举荐。” “大将军,君武大人回来了。”南宫伸进头禀道。 “好,我就在中军帐中等他。”说服了孙先生,景监大为高兴:“那是自然,否则甘臣相必用心排挤。等君武来了,咱们共商先生入朝事宜。” “不用商量了,大将军不是说太叔公在林渠掘渠不顺吗?只要先将孙某送去林渠,孙某可保万人之力日进一丈。” 孙先生此言大出景监意料,这人难道真是个全材,不光是治军,为政,还能治水?“先生所言果然当真。” “大将军难道信不过我孙某人?”孙先生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景监不信,惊愕之后,纵声大笑:“大鑫国得先生真万民之福也。”鑫国缺了几百年的水,真如孙先生所言,用万人之力只需数月就可挖开林屏山引黄水入鑫了,这功劳实在大得没边了。 “君武参见大将军。” 孙旭东带着吊已大步进帐,行完参见礼后,一指身后的吊对景将军说道:“大将军,君武找到吊大哥了。大哥,快拜见景大将军。” 吊早已五体投地:“鑫国平民吊拜见大将军。”这又是曾和皓同生共死的兄弟,景监急忙一把扶起他,颤声说道:“你是器之后?” “正是,器是小民祖父。” “好,好,名匠之后啊。”景监一时竟十分激动,器铸之剑天下名品,花千金亦不可得。吊是他的后人,自懂铸剑之法,在敌国甘愿为奴,却从未用家传绝技去替敌国铸一支剑,仅凭此一点就足可令人敬重了:“景监是你结义大哥的兄长,以后不要再行此大礼了。” 吊抬头望着名满大鑫的大将军,心中又浮出了景皓的身影,见兄如见弟呀,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一旁孙旭东心潮澎湃:这就是我大汉先民,敢恨敢爱的大汉先民。孙先生早听孙旭东嘴里听说过吊,此情此景也不禁唏嘘不已。 大家相见已毕,孙旭东说道:“大将军,咱们俘了一名活口,有重要军情,大将军是亲审,或是由标下审后报大将军?” “既有重要军情,就将他押到中军帐中。”景监一听大喜,白军在阳明关紧锁消息,去邺城打探的人根本过不来。 帐门大开,一时白军屯长被抬到中军帐,兀自臭不可闻。景监豪不为意,下令兵士打开袋口,那白军屯长愣头愣脑地钻了出来,口中嗬嗬有声。 兵士取下了他口中的垫巾,黑地里呆了半天,忽见亮光犹睁不开眼,屯长深吸一口气,高声骂道:“他奶奶的,谁他妈的打了老子的闷棍?” 第十四章 杜城之围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这个被滞留的世界还是一个青铜的世界,铁器在这里只是被简单地利用了,根本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铁相对于铜来说无论是从矿资源还是硬度和韧性都要比铜要强得多。铁器取代铜器是孙旭东来的世界里已经经历过的,他知道在这里也将是必然的。只是他对于这个行业也只是一知半解,但他相信只要有吊这个大行家相助,他们一定会开启一个崭新的铁器时代。 此时已近午夜了,孙旭东和吊还在帐篷里对面席地而坐,就像以前在奴隶营中一样。听完孙旭东叙说的经过,吊默然无语,从腰间取出酒葫芦,递给孙旭东。长叹一口气后说道:“纠纠大鑫,共赴国难。景皓一心为国,最终为国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了,只是兄弟你却千万不可辜负于他啊。” “大哥说哪里话来,君武绝不会负大哥所托。”孙旭东喝了一口劲酒,那股熟悉的温热向四肢百骸散发开去,说不出的舒服。“大哥,你怎么会在济城开起酒坊来了呢?” 吊呵呵一笑道:“还不靠的是这秘制的劲酒?你们走后,没两月济城城墙便修好了。白人又要把我们拉到黄水去筑堤。且不说那是九死一生的营生,让我远离了大鑫国那可是万万使不得的。没奈何,跟那白军屯长做了一笔交易,带他到我以前所居之地,挖出地下埋藏了几年的十坛秘酒给他,那屯长也还算是厚道,不光是放了我,还乘着白国祭神在济城,谎报了一个籍额,替我除了奴籍。出来后既要谋生,便开了一家酿酒的作坊了。” “既是谋生,大哥为何每日只卖一坛呢?” “我的酒你知道,人喝多了便想那个。我要多卖了,那些白狗岂不还要多糟贱些咱鑫国女人?” “哦。”孙旭东原以为是吊的经商之道,故意弄成个物以稀为贵。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禁以下歉然。 “大哥,你家铸剑为何不用铁呢?” “铁?”吊望着孙旭东,想了想才说道:“铁这东西作兵器太软,若是粹火又太脆,极易拆断,用来打兵器不合用的。” “那大哥跟我说说你们炼铁之法吧。”吊知道孙旭东对兵器这东西也颇有研究,却搞不懂为何对铸兵器也有兴趣。 “炼铁很简单,只要找到铁矿,成块取回放入耐火池中用火烧炼。待相发红后即软如面团,任凭锤打即可成形,只是取出时的火候有些难以把握罢了。” 这么简单?难怪他们制出的铁器粗糙不堪。“那为什么不和铜一样,将铁矿熔化呢?”锻打的生铁质地软,杂质多这个孙旭东是知道的。 “熔化?铁不像铜,烧不化的,用木柴最多只能烧红。” 孙旭东隐约之间找到问题的症结,他们没有找到能够熔化铁矿的可燃物质,他立即想到前山上那冒着火苗的天燃气。不由得兴奋地发抖,“大哥,我知道什么东西可以烧化它。” 看着孙旭东兴奋的样子,吊有些匪夷所思,奇怪地问道:“烧化了又怎么样?顶多不用费时去锤打。就是用铁汁铸出来的东西那不也差不多吗?” “大哥,那当然不一样。”孙旭东一时不知如何向吊解释,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要尽量使吊能听得懂,只能粗略地说:“按你的方法炼出来的铁叫锻打铁,铁里面还掺着别的东西,所以软,粹火后易断。可如果咱们把它熔化,想法除去里面多余的东西,那时炼出来的才是真正的铁。” “哦。”吊已经听懂了,却还有些疑惑:“按你所说炼出来的铁比铜好吗?我有办法铸出加长铜剑呀。” 看着吊疑惑的神情,孙旭东知道在没有真正炼出真正的精铁之前,自己是说不清的。他夺着吊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说道:“等咱们炼出来,大哥就知道它的威力了。明天咱们就上齐田大营,求景将军调一支人马,护着大哥到前山炼铁。” 田齐护边大营中的器匠们这一段每日都在将军中原有的弩,改制成经孙旭东改良的弩,景监亲自试射后赞不绝口。是以孙旭东和吊到田齐大营请他派兵铸铁,景监望着帐门口笨拙的拴马铁墩,虽觉不可思议却一口应承下来。 鑫国在前山突然增兵立即引起了济城白军的注意,白国戍边大将军庆复甚至到了城西门,派出几路斥候化了装靠近打听,得到的回报是鑫军派了几千人马驻在了前山,正在大兴土木造房。 “造房?”庆复莫名其妙,前山所在本就不是安营扎寨的理想去处,每到枯水季节方园几里都找不到水源,鑫军为何非但跑到前山来安营,还建房安营?那既是建房,可是要长驻在前山啊。庆复想了半天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他们长驻,应该是不会贸然对济城发动攻击的。“以后你们每日都派斥候去前山打探,看看鑫国人搞什么鬼。有事及时须禀报本将军,否则拧下你们的脑袋当夜壶。” 城西门前锋校尉此后每日都派出几拨斥候,回报的无非都是些今日有几车拉着大木上了前山,或是几车拉着大石上了前山等,好象都是些造房用的东西。一月之后,校尉大人失了耐心,去他妈的,反正只要不打过来,人家造房干你屁事? 景监在前山派了十屯人马,山前五屯用于防守济城白兵,山后五屯则是抽的军中匠器,石匠等匠作。吊是大行家,和孙旭东一起到前山看了一次,立即绘出了炼铁用的房屋和炼铁池的草图。是以后屯人马由吊指挥,在孙旭东发现的天燃气眼上垒房搭炉。 由蔡轮驯养的鸽子已经越放越远了,最远可以放到离营二百多里远的地方。花儿坡营和齐田大营之间的军情交换,除了特别重要的人送处,其它都交给了既省事又便捷的鸽子。 大清早孙旭东刚起床,蔡轮手拿着一幅卷成卷的小绢走进了帐篷。孙旭东打开一看,正是齐田护边大营景监送来的军情,让他快马赶到护边大营。 顾不上洗漱,孙旭东带着几名亲兵刚要出营门,祠福正等在营门口,见了孙旭东忙行了参见礼,笑道:“校尉大人,听说你要到大营,标下。。这个。。那个。。”孙旭东见祠福神情扭怩,心中暗笑。问道:“可向王屯长告假了?”“告了告了。”祠福一见有门,喜不自胜,忙一连声答道。孙旭东微微一笑喝声上马。 一行人一路狂奔,大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护边大营。景监的护卫南宫正在辕门翘首以待,一见孙旭东赶忙迎上来,面带忧色地说道:“今儿黑早,西北杜城那边来了军报,大将军蒙田误中胡人诡计,被胡人射雕手咬住,以身殉国了。” “哦?”孙旭东听了心里一沉,早闻蒙大将军是鑫国名将,连前村里的大小姐都知道其名。鑫国骤失猛将犹似大舍失梁,难怪景监会让自己快马赶来。 进了景监大帐,孙旭东正要行礼,被景监一把扶住。景监并没有将军报交给他看,只是对他口述了杜城之变。 西北胡人在单于冒顿的率领下,一连破了鑫国几座小城,最后将大将军蒙田围在杜城。杜城是鑫国西北重镇,城防坚固,两边都是高山,地势对防守非常有利。蒙大将军得太子所提援兵后更是如虎添翼,胡人几次大规模攻城都被两人拒于城下,损失惨重。两人眼见胡人调兵遣将,连大漠中的老营都被调过来,城下帐篷连着帐篷,足有八万人。正准备大战一场,胜此一役以靖边患。未成想胡人忽作鸟兽散,一夜之间从杜城下消失得无踪无影。几天过后,两边小城镇频频遭袭,向杜城报警。竟又恢复到以前的老样子,只是比先前更为狠毒,竟屡有屠城之举。太子和蒙大将军商议,蒙大将军力议复用军**防之法对付胡人,将大军分散驻扎,以便及时救援。 七日之前,胡兵忽然又齐聚杜城,一夜之间杜城城西门前胡兵十里连营。大清早让守在城墙上的鑫国兵士吓了一跳,急报蒙田。蒙田眼见胡人貌似要倾全力攻城,心中大喜,杜城内兵马虽已分出,但还有七万人马,凭着杜城坚固的城墙,尽可抵挡眼前的胡人。大将军正在考虑如何调用分驻杜城左右的几支军马包抄合围,一口气吃了胡子。却见两边三十里外的峰火台忽然冒出狼烟。这让他大吃了一惊,两处分别是前岗和停前,所驻的军马最少的都有三万人马据险而守,小股的胡兵足能应付,非是情势紧急绝不会轻易报警。眼见胡兵大部就在眼前,如何还有兵力分攻左右? 按事先约定,举狼烟就得出援兵相救,可要是分兵去救,眼前正在调兵遣将的胡兵如果突然进攻杜城,则杜城危矣。蒙大将军望着城外胡兵们不停地在调动,扬起的灰尘遮天闭日。又望一望两边远处峰火台上燃起的冲天狼烟,一向老辣的他竟一时无了主意。 胡兵营中忽然鼓声大作,惊天动地。烟尘中似是有胡人骑兵出动,蒙大将军急忙下令全军戒备,所有弓箭手和弩兵们箭上弦,准备痛击攻城的胡兵。可等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是只听鼓声,不见有人。 此时太子伯齐也急急赶到城楼之上,两人面对胡兵的虚张声势都有些捉摸不定。观察良久过后,却又看不出破绽,胡人能骑善射,脑子却并不发达,打仗很少使用诡计,大多是凭着实力和彪悍的士气一鼓作气来攻城掠地。今日这景况实在有些反常。 蒙田眼见两边的狼烟还是冲天燃起,不禁心下焦燥。无论如何都要派出人马先试探一下眼前的胡兵到底有多少人,不然再拖延,两边分驻的人马可就危险了。同太子略作商议之后,即命营下校尉尽起本军人马,出城冲营。这实是无奈之法,如果对面的胡兵并非虚张声势,凭着胡人的弓箭,这两千五百人可能都得死在半路上,可眼下也别无他法了。 杜城城门忽然大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慢慢放下。那校尉点齐人马,前以五十辆战车开道,战车上搭载着弓箭手和弩兵。一手执长剑一手执盾牌的骑甲紧跟其后,冲出城门直奔护城上的吊桥。 第十五章 中伏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冲锋中那校尉身先士卒,左手握盾牌,右手执铜剑一马当先,口中呐喊着最先冲过吊桥,身后紧跟的战车和骑甲步甲排着长队,一过吊桥后即四面散开,跟着校尉齐声呐喊冲锋。 最先的校尉冲至离胡兵营帐不到二百步,即将盾牌护住上身,身子缩在盾牌后催马继续前冲,照经验,再进得几十步,胡兵的弓箭手便会箭如雨发了。 城门楼上,太子和蒙田两眼紧盯着漫天灰尘的胡兵大营,随时准备鸣金收兵,胡兵的主力如果在这儿,坚守还是最好的策略。 离胡兵营门只有一百多步了,却没有一支羽箭射过来,冲在前面的校尉不免心有疑惑,疾驰中伸出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大营,虽然仍是尘土飞扬,却并不见弯弓搭箭的胡人人影。“胡兵有诈?”右手铜剑高举,急提马缰。紧跟着冲锋的队伍攻势立即缓了下来。 胡子兵营中灰尘在慢慢消散,鼓声消歇,胡人踪影全无。校尉带住马,除了身后自己的兵发出的动静外,眼前只有静悄悄的胡兵帐篷。打了几十年的仗,还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校尉坐在马上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睛四处张望,尤其要看看胡人是不是在地上做了手脚。 城门楼上的蒙大将军立即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胡子就是在故弄玄虚以虚张声势,其目的当然是防止杜城大营增援两翼真正被围的鑫军。大将军并不敢冒失行事,亲自擂起战鼓。 营前的校尉一听城上鼓响,顾不得其他了,大喊一声,挥剑催动兵马冲进胡兵大营。 “太子,胡子在使疑兵之计,佯攻杜城,实则要分围吃了我前岗和停前守军。我看立即兵分两路,分路救援,否则耽搁一久,两边可能都守不住。哼哼,胡子也学会兵不厌诈了。”蒙田见一军人马已经冲进了胡子兵营,并无一丝异状,更加坐实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太子捻着骸下短须,微微皱眉道:“杜城到前岗,要途经马陵峡,那可是险峻之地啊。若是胡子在那里有埋伏,可就吃大亏。” 蒙田略一思忖,说道:“胡子总共只有八万人,前岗和停前同时报警,粗略估算一下,胡子想吃下前岗和停前,每边都不会少于三万人马。杜城中现有人马七万,我带三万人亲至前岗,副将黄震带一万人解停前之围。马陵峡虽险,好在不长,只须将人马按屯编制相隔,一屯一屯快速通过应无大碍。” 太子沉思了一会,也觉可行,看看两边冲天的狼烟点点道:“好,兵贵神速。有劳蒙大将军了。” 冲入胡子大营的那军人马,拨了不少胡子的帐篷回来,有的兵士还笑嘻嘻地扛回了胡子的皮鼓。看来胡子为使这疑兵之计,下了不少血本,光帐篷就送了几千顶。 蒙田领着三万人出了杜城,先派出军中斥候探路,大队全速直奔前岗。十几里平路过后即到马陵峡,蒙田带住战马,见探路的斥候并未报异情,即让军马排成长队,一屯一屯快速通过马陵峡。 马陵山并不高却很陡,面积也比较大。马陵峡是马陵山中的一条峡谷古道,从马陵山中穿山而过的马陵峡虽然不长,但比较狭窄,两边山岩也很陡峭。 因为马陵峡较窄,所以蒙田三万人马中并没有重型战车,只有几十辆两马拉动的轻型战车。此时第一批通过马陵峡的就是这几十辆轻型战车。 骑在马上的蒙田,身后飘着大旗。眼看着一屯一屯人马安然过了峡谷,心中松了一口气:幸亏胡子还不会用兵,若是真伏了一支胡子兵在这儿,过这峡谷确实不易。今日前岗之围一解,明天一定要派一支军马驻在这马陵山上,以免后患。 几十屯人马过后,蒙田带着中军策马进了马陵峡,峡中路上的尘土已经被前面过去的大军踩着干干净净,只空气中满是灰尘的味道。 “快,全速通过峡谷!”蒙田大声令道,几百人的中军护卫队首尾相接,在峡谷中快马疾驰。 中军行进在峡谷之中,蒙田眼见再行得百步就可出峡,正在庆幸间,突然听到山岩上有惊雷之声,心中一慌急忙带住战马。抬眼只见两边山岩上无数合抱的大石带着泥土,裹着被砸断的小树枝雹子一般砸在峡谷内,发出巨大的声响。瞬时之间就将峡谷封死。 蒙田顿时头上冒出了冷汗,身后的几百人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他回身望了一眼高举着的大旗,心念一闪,今天就是被这杆旗害了。 两边山顶上胡子们已经探出了头,发出一声声呐喊。大概石头只是用来挡路,并没有砸向被堵在峡中的人马。蒙田一挥手,急令所有人下马,躲在马下,因为他知道,随后来的肯定是胡子们的箭雨了。 突然和主将隔断的鑫军顿时有些乱了,幸有各营主官回过神来后竭力节制,方才没散。就在此时,马陵山上一片喊杀声起,无数头上伪装着茅草的胡子像是忽然从地中冒出来的一般,先是一通箭雨,将刚刚稳住神的鑫兵射得大乱,兵士们像是割稻子一般一茬茬倒下,余下的惊慌失措到处寻找能避箭的藏身之地。 峡谷正中上方的胡子并不是乱箭齐下,而是一支一支慢慢往下射,却是每发一箭必有一名兵士或是战马倒下。蒙田心知站在上面就是胡子射手中的最精锐――射雕手。 蒙田所在的峡谷内,竟找不到一块突出的岩石来作掩护。只有身边的亲兵紧紧围着蒙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向主将的羽箭。羽箭凄历的破空声中,伴随着中箭亲兵的惨叫声,一名名亲兵轰然倒下,蒙田长叹一声,推开剩下几名还围在自己身边的亲兵,刚想仰天大叫一声,一支长箭裹着疾风,从他头顶上没入,蒙田身子一震,两腿发软就势就要跪下,他心中最后的一点意识让他硬硬站住,大瞪着双眼,直挺挺在向后倒下。 已经乱作一团的鑫兵被马陵山上冲下来的胡子们彻底打乱了阵脚,胡子的人数大大超出了蒙田事先估计的数量,一拨拨从山上冲下,竟如虎入羊群一般,手中的弯刀将鑫兵的手、脚砍得满地都是,人头砍下却舍不得乱扔,别在腰上。 杜城方向的鑫兵除极少数混在死人堆里躲过一劫,两万人几乎全军覆没。这是大鑫对胡子作战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已过马陵峡的前军一万人见峡谷被堵,回身已是不能,胡子居高临下更是不可能爬上马陵山,眼睁睁地看着无计可施,最终只能先奔了前岗。只到半路就碰上了从前岗开来的几千鑫军。蒙田的副将找来前岗带军校尉一问,不禁大惊失色,今早前岗忽然出现了万余胡子,只是围着,并不攻塞。然后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很多狼粪,点起了狼烟。带军校尉想了半天,不知胡子们玩的什么花招,只是觉得肯定有鬼,几次带军冲出,都被那万余胡子拼死挡住。 景监说完杜城之变,显然有些不能自己:“‘两景蒙赵,大鑫不倒’,如今已是四去其二了。”不禁黯然神伤。孙旭东心里当然也非常沉重,他对蒙田并不了解,要安慰也不知从哪里开口。两人相对默然了很久,孙旭东说道:“大将军,蒙大将军为国捐躯,你也无须太难过了。那另一路救援的一万人马呢?他们路上有没有遭伏?” 景监摇摇头,“去停前的黄震一路平安无事,到了停前后,才知道停前的狼烟也是胡子放的。我现在只是奇怪,胡人向来心计不深,不知为何突然会用起如此诡计,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这个孙旭东倒是觉得没什么,不是说了不能用老眼光看人啊。仗打得多了自然会变得聪明些,蒙田此翻吃亏,首先就是用老眼光来看胡子了,其次是通信手段太过落后。不过胡子的进步也确实太快了些。 “大将军,胡子此番用计,无非是采用围城打援之计。胡子兵力不足,却利用狼烟谎报军情,确实不失为一妙着。但若依标下之见,前岗和停前两名领军校尉见胡子自点狼烟,就应能判断出胡子在使诡计。当时若两校尉也下令点燃烽火,那太子和蒙大将军在杜城看到的将是四支狼烟,应当会想得更多些吧。” 孙旭东的说法,景将军都没有想到,心下暗自思量大觉有理。点点头说道:“君武所说有理,不过世上却无卖后悔药的。那天在你营中,听了你所说的对付胡人之法,我思谋很久,也与孙先生商议过,确实可以一试。杜城此次大败,我军丧了近两万人,太子定会向大王求援。咱们这边白国并无动作,眼下还算平静,所以打算禀奏大王,授你副将之职,带着人马开赴杜城助太子击胡。不知你意下如何?”景监说完,两眼紧望孙旭东。 一股热血直冲孙旭东的大脑,大漠荒原之上,头枕日月而卧,马踏千里而战,不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吗?孙旭东毫不犹豫,拱手答道:“但凭大将军调遣。” “好。”景监霍然站起身,“我现在就写奏报,只等大王诏令,你即刻开往杜城大营。” “标下遵令。”孙旭东起身正色拱手正色答道。 景监也慢慢站起身,背手踱了几步沉呤着说道:“你此番去杜城,给你一万人马如何?”孙旭东心中暗自盘算,护边大营总共也就八万人,边上就是鑫国的宿敌白国,自己要是带多了人马,万一白国来犯很难抵挡,尤其前山那块天然气田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 “标下带五千人吧。标下走后请大将军多调些人马驻在前山。” “五千?”景监皱眉道:“君武,蒙大将军杜城一败,胡子用兵大变,你万不可轻敌。五千人不够,你带一万人吧。” “大将军,标下虽只要五千人,却并非是普通步军,标下所要五千人都须是骑甲,且大将军营中改好之弩,标下要全部带走。呵呵,大将军这下不会说标下轻敌了吧?” 何止不是轻敌,抽掉了护边大营骑甲一半的老本,这下景监大皱眉头,咬了咬牙后说道:“好,就依你,三日之后五千骑甲聚齐。” 第十六章 引水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在护边大营用过午饭,吩咐亲兵先到镇上去喊祠福一同回营。自己向景监告辞之后,便带着亲兵出了大营辕门。上了官道,就见道边坐着的一位姑娘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君武大哥。” “云公。。姑?”站在道边正是一身平民小女儿装束的云公主,叫了一声孙旭东后满脸绯红,更增俏丽。孙旭东连忙跳下马,走上前问道:“云姑,你怎么知道我到齐田来了?” “今儿早上我在祠福大嫂家描样,祠福大哥回来了,说是跟着你一齐来的呢。”云公主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白国公主的影子,既让孙旭东欣喜也让他有些愧疚。他一时无言以对,便没话找话问道:“云姑。。你在那家过得还好吧?” 云姑却一点都不局促,嘻嘻笑道:“好着呢,嗯,阿爹和阿母都对我挺好。对了君武哥,我学会描刺了呢,哪,这幅是给你的。”这完递过一幅绢子来,两眼火辣辣地盯着孙旭东。 孙旭东面对云姑,总有一种负罪的感觉。一见云姑热辣的目光,竟然有自己是个大骗子的感觉,不由大窘,不安地回避着云公主的目光,隐约听见身后亲兵的窃笑,连忙一把接过云公主手上的绢子,却不打开看,对云姑笑道:“云姑,让你多费心了” 云姑见孙旭东不打开看,嘟着小嘴正要说话,官道上一阵马蹄声传来,正是派去叫祠福的亲兵同着祠福一起回来了。孙旭东像见了救星一般,对云姑说道:“云姑,我要回花儿坡了。你要缺什么东西,只要到大营找南宫大哥。” “嗯。下次再来大营,记得去看。。看。。看我”云姑轻轻说完,脸红得像是泼了血,全是羞涩的小女儿之态。孙旭东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中全是依依不舍,心中不由更是歉然,看来云公主真是喜欢上了自己。 祠福马已到跟前,见了云姑的神情打趣道:“哟,云姑,在这儿等着校尉大人呢?”一听祠福打趣,云姑反而立即神情坦然,嘻嘻笑道:“是啊,祠福大哥一回家就把人家往外赶,又关门又关窗的,我可不就到这儿了吗?” 亲兵们轰地一声大笑,倒让祠福弄了个大脸红。孙旭东跨上马背,对云姑说道:“你早些回去吧,下次再到田齐,我去看你。”说完一催战马对身后众人令道:“回营。” 回到花儿坡营,孙旭东立即让亲兵请来了旷,将上午在田齐大营的情形对旷详加述说。旷听后沉默良久,叹息道:“蒙大将军威武神勇,不想竟死在胡子之手,可惜呀。西北之地,我们都不熟悉,依你所说的战法若非地熟也难得凑效啊,只可惜孙先生不在营中了。” 孙先生早在十天之前就启程赴咸城去了,至今尚无消息。孙旭东点点头道:“司虞说的是,所以我想到杜城之后,首要即是先熟地形,得地利后方可求战。” “嗯,胡子虽骁勇,只要咱们地势上不吃亏,斗勇军未必便怕了他们。”旷是一流教习,几月来的督训对斗勇军的战斗力极为自信,想象着他们即将浴血疆场,心中豪气顿生。 孙旭东微微一笑,令蔡轮道:“召军中屯长以上军官,即刻赶到中军帐。” 前山天然气的气眼之上已经建起了一座大木房,吊作器匠坊。坊中的天然气眼已经被吊挖得大了许多,眼中插入一根中通的粗毛竹,出气端被吊用耐火泥封住,然后在上面再用耐火泥垒了一个化铁池。 化铁池的底部围着出气口垫上了很多青石块,从花儿峡那边取过来的铁矿石一块一块堆放在青石块之上。此时吊手执火把,神情极为严肃,几千人的辛苦就在这一把火点上后,能不能烧化架在上面的铁矿石了。 木房中已聚满了军中器匠,大家都很想看看这鬼火到底怎么厉害,竟能把这石头烧化。吊心里默念了几句,伏身在化铁池上,左手一柄小铜剑猛在捅开封在气口的耐火泥,手上立即感到一股极其阴冷的风,右手火把伸出,还未到气口,轰地一声,一条兰中稍带黄的火龙已被点燃。 “哦!”木屋中响起一片惊呼声,器匠们个个眼瞪得像铜铃。真是见了鬼了,明明是一股冷风,竟然可以烧得着? 吊眯着双眼细看着丝丝作响的火龙,看火候是他的拿手好戏,君武说得不错,这种火看着虽不大却极其霸道,真有可能烧得化那铁矿石。 一刻过后,最下面的铁矿石已经被烧得通红,上面的也开始在变色,吊按捺住兴奋,取了一支长戈,轻轻碰了碰了烧红的矿石,发现已经变得非常软了。 几十人的木屋中除了火焰发出的嘶嘶声外,竟不闻人声。“滴了滴了。”忽然一名器匠手指矿石高声大叫,余人随即也见到火焰中熟悉的石滴泪,只不过平时看到的是铜,而今天看到的却是铁!器匠们大睁着双眼,从他们第一天做器匠开始,师傅们便揪着自己的耳朵教导铁是烧不化的。可眼前的景象,要是师傅在跟前的话,一定也要揪着师傅的耳朵,然后告诉他铁是能烧化的。 吊欣喜若狂,却还没忘了孙旭东的嘱咐,在这里炼铁的事万不可走漏风声,他笑着对欣喜的器匠们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禁声禁声,呵呵,今儿咱们可都是开了眼界了。” ******************************************************************************************************************************** 孙先生自离开花儿坡营,便一路兼程赶往咸城,这天进咸城时天已抹黑。孙先生并不住店,坐着二人抬就直奔臣相甘虹府上,两人一夜深谈过后,让甘虹大是疑惑,并不是对孙先生的才具,而是孙先生为政的态度和坊间传说大相径庭,非但没有一丝变革求新的言辞,许多地方还和自己不谋而合,可见传闻大多不可信,贵族就是贵族,哪怕是和孙先生一样的破落贵族,都只会向着自己说话的。疑惑之后甘虹如获至宝,以此人所具之才和口舌之利,如能为已用太子和太叔公他们的变法之议简直不值一驳。欣喜之下,第二天便带着孙先生来见鑫王。 咸城破旧的王宫里,满头华发的老鑫王坐在宽大的桦木椅中,身后侍立着太叔公,一个在鑫王心目中非常有分量的阉人。 老鑫王打量着眼前这位久闻大名的孙先生,单以相貌论,孙先生实在算不上俊才,削瘦的脸庞配上尖尖的下巴并不让人觉得才具高深,只脸上的不卑不亢神情和眼光中极其的自信让人觉得心里很踏实。无论怎样,孙先生的到来还是让鑫王有些高兴,鑫国地脊国贫,当今一些天下有名的大才大都不愿到鑫国来。他正襟危坐,如临大宾,呵呵一笑后鑫王说道:“寡人久闻先生大名,承蒙先生不弃,今日得以在咸城相见,实是幸事啊。” 半年之前便闻鑫国曾发过求贤令,广招天下贤才。孙先生原本以为鑫王此举不过是糊弄一下治下百姓,博个爱才的名声罢了。此刻听到一国之君说话如此客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孙先生高抬着的头略低,搭手作礼后答道:“孙文虽簿有小名,却只是四处游方之小民。得大王如此礼遇,心中甚为感激。” 鑫王哈哈大笑,毕竟年事已高差点岔了气,站在他身后的太叔公连忙躬身轻轻拍着他的背。鑫王咳嗽了几声后说道:“先生过谦了。先生既来鑫国,不知对我大鑫当前之局有何高见?” 孙先生一路之上早已想好了和鑫王的陈对,这时当然是胸有成竹,微微一笑后说道:“鑫国地虽大物却不博,地脊民贫,国力不强。虽立国四百余年,却不余后起之诸侯国远甚。立当今列强之中,犹虎狼群中之小羊,处境实实堪忧也。”孙先生夸大其辞,话说得实在是不客气,说完后即观察周围人的反应。身边的甘虹眉头紧皱,鑫王身后的太叔公却两眼热切,两个差异一望而知。只鑫王竟似不以为意,还欠起身看着孙先生。 “先生之意是否寡人治国有误,以致我大鑫国力疲弱,被列国小视呢?” “大王当政,皆依祖制,励精图治, 夙兴夜寐 ,实为诸候中仅见之贤王也。内有贤臣、外有良将亦皆大才,并非治国有误也。” 甘虹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担心他不知天高地厚,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鑫王一怒之下,自己这个举荐人也是逃不了干系。 太叔公得知天下闻名的孙文投到鑫国,原本兴奋异常,因早就听说此人曾游说列国,力陈变法之利,若能说动鑫王,则大鑫中兴有望了。此时听了孙先生什么内有贤臣的一番马屁之辞,心中不由大失所望,低着眉一言不发。 “哦?依先生之见,我大鑫贫弱之根由为何?” “大鑫虽地大,却天干少雨。人虽勤奋,奈何却要看天公颜色。立国几百年来,雨足年份不过十之一、二,年年欠收,积弱成疾,是以无水即是大鑫疲弱之根源矣。” 这实在不算是什么高明的看法,是个鑫国人都知道,鑫国从来就缺水。老鑫王眼见孙先生慷慨激昂,言之凿凿,不觉心里好笑,竟拿这些是人皆知的东西到朝堂上卖弄,此人枉称大才。嘴里却还是要客套一番的: “先生真是一语中的,令寡人茅塞顿开,佩服啊佩服。今日寡人偶感小恙,就不陪先生了。甘虹,你带孙先生到国馆歇息吧。” 这可是鑫王在下逐客令了,言下之意是懒得理你。身后的太叔公微微摇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看来对这孙先生的传闻,确实是言过其实了。难怪到处游说却四处碰壁。也不知他治军之才是否也是名不副实。 最感尴尬的臣相甘虹,一大老早便独见大王,把孙文夸得像一朵花儿似的,谁知一到朝堂,昨晚那些老成谋国之言一句不闻,却用个鑫国小儿都知道的事儿来糊弄,这也实在是给自己脸上抹黑。躬着腰答应一声,转身拉着孙先生的衣襟,正要叫人将这个瘸子抬出去,就听孙先生大声说道: “大王且慢。孙某胸有富鑫之良策,不知大王愿闻否?” 第十七章  铁剑(一)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鑫王正要起身,见说哦了一声,便又坐了下来:“先生既有富鑫良策,寡人当然要听先生高见。” 甘虹见大王愿听,松开了拉着孙先生的手,眼中疑惑,昨晚两人相谈,这瘸子并未说什么富鑫的良策。太叔公见孙先生语气笃定,心里也颇觉意外,莫非此人真的怀中蹩着宝? 孙先生微微一笑,昂然问鑫王道:“大鑫国缺水,妇孺皆知,原本不用孙某多嘴。但不知大王可有解决之道?” 这个说法就很意思了,鑫王兴致大高,如果孙先生有办法能帮鑫国去了缺水之患,说是富鑫之策一点都不为过。鑫王又欠着身问道:“哦?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鑫国天干少雨缺水,此天灾,孙某亦无法。但鑫国为何不掘通黄水,大兴水利以足灌溉?”原来是这么个主意,鑫王嘿嘿一笑:“先生未免孤陋寡闻了吧,我大鑫此刻就有两万民夫在林屏山,正在开山引水,难道先生竟一无所知?” 在林屏山开山引水是臣相甘虹的主意,执行人却是太叔公。虽然事先预计工程难度很大,但为了解决这个鑫国最大的隐忧,老鑫王还是决定哪怕是倾举国之力,也要完成它。一开始工程进展极顺,两万人一月之间即掘进十余丈,大有三年即可完工之势。鑫王正自欣慰之际,督造却奏报说工程遇岩石阻拦,掘进变得异常艰难,费万人之功,日不能进一尺。鑫王大惊,亲派太叔公前往察勘,但面对比铁还要硬的黑岩石,太叔公也是一筹莫展。至此工程竟成骑虎之势,再往前劳而无功不说,还得费钱费饷,鑫国本来就穷,实在是难堪重负。停了吧,枉费两万人月余之力,国人必然大哗,老鑫王自己也不甘心这万世之功付之流水。真是前不得,退不能,成了让老鑫王吃不香睡不着的一块心病。 孙先生不理会鑫王的揶觎,望着鑫王呵呵笑道:“孙某不但知道鑫国正在林屏山掘水,还听说掘水遭石所阻,日进方盈寸,大王正为此事茶饭不思,不知所传是实否?” 老鑫王觉得有些尴尬,略为思忖之后,为了大鑫国的面子,皱眉说道:“林屏山掘水虽暂遇石阻,却并不如先生所言日进方盈寸。只待掘出大石,自可月进十丈。经年之后,即可掘开林屏山,引通黄水。” “哦,如此孙某告辞了。”孙先生见鑫王死要面子活受罪,坐在二人抬上对着老鑫王躬身作礼,就要告退。 老鑫王原本打算说几句场面话再来问孙先生,不料他竟然立即就告辞,大出老鑫王的意料,一时竟呆住了,转头斜了身后的太叔公一眼。 太叔公早已按捺不住,他听出了孙先生的言下之意,就是有办法加快林屏山的掘进速度,见了鑫王眼色,竟走近孙先生几步后,躬身行了大礼,用尖细的嗓音说道:“先生且慢,先生如有掘进的良策,还请先生告我。” 一边甘虹虽摸不清这瘸子肚子里到底想的什么,但这种有利于大鑫的事当然绝不肯让太叔公一人表现,便也躬身作礼说道:“孙先生既来鑫国,若有利大鑫之良策,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一时间大鑫国国君和两个权臣一齐望着坐在二人抬上的孙先生,虽然目的各不相同,眼神却都是异常热切。 孙先生拿捏好时机高声说道:“大王若委我治水,孙某只须以万人之力,一年内即可掘开林屏山,为大鑫引进黄水,替大王建万世之功!” “此话当真?”不待两位权臣开口,老鑫王赫然站起身,两眼精光大盛,紧盯着孙先生问道。 孙先生镇定自若,昂然答道:“孙某愿以颈上头颅担保,一年之内引不进黄水,大王尽可将孙某这颗人头取去。” “好!”老鑫王伸手击案,精神抖擞像是换了一个人:“甘虹,拟诏。” ************************************************************************************************************************** 景监护边大营中人喊马嘶,五千骑甲整齐地排在护边大营偌大的演军场上。 “自今日开始,这五千军马即都由你指挥。只待大王诏令一到,即刻开拨击胡。”一边景监坐在马上,手指着演军场上的骑甲说道。 “标下遵命!” 孙旭东一身戎装,骑着战马在队伍前,用极满意的眼神看着眼前之五千虎狼之师。花儿坡营已经被陈校尉带着人马接了防,这五千人中一半是花儿坡营的斗勇军,剩下二千五百人却是景监从各军抽调出来的骑甲,都是军中的精锐。 “禀大将军,前山大营有快马来报!”守在辕门的兵士大步跑来,对着景监行了礼后禀道。 “哦?莫非有紧急军情?”护边大营和各营之间现在一般军情的联络都是在使用信鸽,很重要的军情才会派快马传送。 “标下不知,来人还带着一个大包裹。” “是不是长长的包裹?”边上孙旭东问道,他隐隐觉得可能是吊有了好消息。急切间问道。 “回校尉大人,正是。” 孙旭东大喜,对景监说道:“大将军,一定是前山那边的事有眉目了。” “让他进来,本将军在中军帐等他。”景监面上甚是镇定,心中也一动,虽然花了那么多人力和物力,但他对铁那种东西是否就象孙旭东说的那样,还是有些疑惑,不过眼下立即就可以见见真章了。 前山来的兵士背上背了两个长长的包裹,进了中军帐一见孙旭东也在大为高兴,行完礼后即解了下来,两手捧着递给了景监,说道:“这是吊大人打造的兵器,让标下斗勇军营和护边大营每处送一把,标下来时路过花儿坡营,才知道校尉大人已经开到大营来了。” “嗯,你先下去吧。”景监接过包裹,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孙旭东,并不急于拆开,先仔细地打量着。 孙旭东却没有景监那份耐心,用佩剑割开包裹外面捆绑着的绳索,急急打开外面包着的毡布,布包中,一柄雪亮的长剑出现在眼前。 除了比常用的铜剑长,它的外形也和铜剑很为相似,但它是用铁打出来的铁剑,被打磨得极为锋利的剑刃发出冷森森的光,这是铜剑所不具有的。孙旭东一把抄起铁剑,兴奋地对景监说道:“大将军,这就是铁剑。” “嗯。”景监也已打开了毡布包,他行伍多年,对兵器自是了如指掌,眼前的铁剑只要看其锋芒,就可知是神兵利器。景监不禁也两眼放光,右手握住剑柄将剑提起,意识到这种兵器可能将改写兵器的历史。 孙旭东拨着腰间的铜剑,两剑相碰,铁剑发出极为悦耳的金鸣声,比铜剑发出的声音要好听得多。 “这剑如此之长,不知是否易拆断?”景监看着近三尺长的铁剑,有些担心,这样长的铜剑是极易拆断的。 孙旭东两手握剑,笑着对景监说道:“要不,咱们试试吧?”说罢左右两剑剑刃相交,一声脆响过后,两剑分开,只见铜剑的轻薄的剑刃已被砍卷了刃,铁剑刃口虽有损伤,却比铜剑要轻得多。 “嗯,这铁剑要比铜剑硬度好得多。”景监赞叹道,也拨出腰间的铜剑,两剑用力相交,然后验证着两把剑的刃口。 孙旭东看着铁剑刃口上的小卷口,心里有些茫然,铜应该是很软的物质,哪怕是铸造时在里面加进了一些其他的物质,但它的硬度应该比钢铁要差很多,两剑相交,铁剑应安然无恙才对啊。 除了硬度,还要试一下它的韧性,孙旭东提剑来到撑着中军帐篷的一根碗口粗细木柱跟前,提剑用力刺去。 吃地一声疾响,铁剑刺进了木柱,剑尖从对面透了出来。景监大瞪着两眼,如果是用铜剑,即使不折断,肯定不能刺穿这碗口粗细的木柱。 “好,果然是利器。”景监不再是那副沉稳的神情,竟然有些乐不可支的样子,高兴地说道。 孙旭东却看着地上铺着的毡布,蹲下身掀开,露出下面铺着的青石,拨出插在木柱中的铁剑,又用力向青石上刺去。 一道火星闪过,伴着一声脆响,孙旭东的手中的铁剑剑身微微弯曲。 “可惜!”景监叫了一声,对孙旭东的举动疑惑不解,用剑去刺石头,不弯才怪。 “大将军,吊大哥炼出来的铁还有些问题,这还不是真正的铁剑,标下想到前山去看看。” “还有问题?”景监觉得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真不敢想象没问题的铁剑是什么样子。“好,你去吧,本将军到真要见识见识真正的铁剑。” 第十八章  铁剑(二)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带着蔡轮小山和另外几名亲兵连夜赶到前山。进了军营孙旭东只和前屯驻军的校尉打了个招呼,让蔡轮他们到伙房去弄点吃的,自己便直奔后屯吊的器匠作坊。 作坊前守卫的兵士非常认真负责,用火把照了几次确认是斗勇军的君武校尉后才打开作坊大门。天气还有点冷,孙旭东一进作坊就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稍停额头上就有汗下来。从吊的化铁池垒起来后,孙旭东就没来过了,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吊的化铁池。作坊里一片嘈杂,器匠们都只穿着单衣,抡着大锤在铁砧上猛打,不时溅起一串串火星。 “大哥!”往里走进几步,过了化铁池就见吊在隔出的一间小屋里,吊坐在地上,背靠在身边的几篓木碳上,眼睛看着手里拿着一支弩正在发呆,并没有听到孙旭东的喊声。 “大哥。”直到孙旭东走到跟前喊了一声,吊才抬起头,一看孙旭东大喜,放下手中的弩站起身来:“君武,那把铁剑怎么样?” 孙旭东笑笑不置可否,吊不等他答话,又呵呵笑道:“吊枉为祖传的器匠,竟然不如兄弟你一个放羊的,那化出来的铁打出的剑果然比铜剑要强得多,兄弟,哥哥佩服啊!”说罢笑眯眯地看着孙旭东。 看来吊还是不知打制的铁剑不够完美,倒让孙旭东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对吊说道:“大哥,我想亲自看看你化铁。” 吊仍是兴高采烈,指指硕大的化铁池说道:“走,那边去看,自点了火便一刻都没停过,我让他们轮流炼铁,等兵器石模一做出来,就可以铸造兵器了” 铸造当然比打制效率要高得多,但这种钢铁肯定还是哪里不对。孙旭东跟着吊走到化铁池边,就见四五个器匠只穿小衣,正围着化铁池在忙活,器匠们的脸被化铁池里炽热的铁水一个个映得满脸通红。 吊眼望着化铁池中的铁水对孙旭东说道:“我已在不同火候时取过铁样了,火候不对时,打制出的兵器还是很脆。” 吊是大行家,铸器火候的问题不用孙旭东担心。他看着铁池中翻滚的铁水,脑子里在极力回忆物理老师曾经教过的东西,好像要掺入什么东西,铁会变成钢?是什么东西呢? 吊在一边看孙旭东紧皱着眉头,鼻尖上有细小的汗珠,以为他是怕热,哈哈笑道:“兄弟,你不惯在这种热地方,走,咱们到碳屋去合计合计连发弩。”说完拉着孙旭东就走。 “碳!”孙旭东大叫了一声,边上的吊吓了一跳,瞪眼看着孙旭东问道:“你说什么?我是说到那边碳屋去。。。” “大哥,连弩图我已经画出来了,今晚先放一放。你先叫人去把碳屋里的木碳折了,再磨成粉,越细越好。”孙旭东的脸不知是热的还是兴奋所致,被蹩得通红,吊的印象中孙旭东虽然还不如景大哥那种沉稳气度,但这样急切的神情也不多见。他不禁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立即先照着孙旭东的吩咐,叫来几个人把那几篓子木碳去磨成碳粉,然后才问孙旭东道:“兄弟是要在铁水中掺入碳粉吗?” “大哥不愧铸剑名家,一猜就着。”孙旭东把吊拉到化铁池边:“大哥将碳粉掺入池内铁水中,再命人不停用物搅动,一刻不许停下,铁水出池时也不能停,直到成锭。” “嗯。”吊有些疑惑地看着孙旭东问道:“那一池掺入多少?” “这个。。”孙旭东隐约记得只需掺入一点点,但具体数字却很模糊,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你先用已经炼好的铁打剑,锻打中掺入碳粉,掺入多少最为合适还要大哥慢慢来试。” “哦。”这个道理吊是懂的,他家祖传能铸长剑的秘方,也就是在熔化的铜水中掺入少许锡和其他微量的东西,这跟孙旭东要在铁水中掺入碳应该就是一个道理。“兄弟,是不是我送去的铁剑,还是不行?”孙旭东点点头道:“大哥送去的铁剑比铜剑要强得多了,但还不是真正的铁剑。在铁水中掺入适量的碳化出来的叫钢,用它打制的兵器硬度和韧性比大哥打制的铁剑还要好很多。” 用铁打制出来的剑就已经让吊兴奋不已了,没想到还能打制出更好的,吊大是兴奋,两眼放光,呵呵笑道:“兄弟你等着,今晚无论如何大哥也要打制出一把你说的钢剑来。二虎子,给爷架好风箱,爷要亲自掌锤。” ************************************************************************************************************************ 第二天午时,孙旭东才睡醒睁开眼,只觉嘴唇紧巴巴地甚为难受,想必是昨晚在器匠坊中呆了一晚所致。孙旭东急急起身。昨晚和吊一起一直干到天将亮,原本只打算眯一小会儿的,没想到一觉竟然睡到了大中午。 门外守着的小山听见动静,进来帮着他一起穿好装束,孙旭东急步出了帐篷,小山在后面喊道:“校尉大人,你从昨晚到现在可还什么都没吃呢。”孙旭东一摆手:“你到伙房去替我弄些吃食,送到器匠坊守卫的兵士那儿。”头也不回直奔器匠坊。 跨进器匠坊的大门,只见吊上身赤膊,正用铁钳夹着一支烧得通红的剑坯,浸入装满清水的木桶,顿时一大股白烟冒起,一股水气扑鼻而来,夹杂着金属特有的气味。 孙旭东走上前,吊已是两眼通红,嘴唇上还有两个小血泡。孙旭东心中暗暗感动,看来大哥非要自己去睡后,他自己却一刻都没有停,一直干到现在。 吊没有理会孙旭东,将剑坯从桶中抽出,放在眼前,眯着双眼看着黑黝黝的剑坯上的纹理,对孙旭东道:“碳粉稍多剑即易折,这次好像合适些。” 孙旭东点点头,这个他是不太懂的,只有等吊将剑刃口打出,便可试出来:“那二哥把剑刃开出来吧。” 吊答应一声,将剑坯重新放入炉中,等烧红后即夹出放在铁砧上,右手抡起大锤,极有节奏地锤打,一刻过后,剑身两侧便变得甚为轻薄,这是吊特有的技法,锤打出刃口的雏形后,再要剑刃锋利只需稍加打磨,省时省力。如是普通器匠打制的剑身,要想最后锋利的剑刃,则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来打磨才行。 吊将剑坯再次回炉,暗红色时迅速粹入清水中,滋地一声响浓浓的白气冒出,孙旭东又闻到一股呛人的金属气味。吊等水桶中的剑坯不再冒出气泡已近冷却时,夹出剑坯递给孙旭东,孙旭东右手一把抓住剑坯剑柄部分,跟左手握着的先前打制出的剑坯两剑用力对砍,叮地一声脆响后,急忙检视着两剑相交的刃口部分。就听孙旭东大喊一声:“二哥,成了!”满含惊喜之色。 吊连忙接过两支剑坯仔细观察,先前的剑坯被砍出了一个小口,刚出的剑坯刃口上只有一个白色的小印。吊一脸欣慰,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递给孙旭东道:“再试试。” 孙旭东答应一声,握紧剑柄,剑尖对着铁砧用力刺了过去,“叮”地一声脆响,剑尖上冒出一溜火星,剑身微微弯曲后却断为两截。吊啊的一声惊叫,心下大为失望,所制的这把剑硬性足够了,韧性却还不行。 “成了,大哥。”孙旭东不但毫无失望之色,就在剑尖冒出火星的那刹那,他的思路变得极为清晰。 吊望着孙旭东大惑不解,剑都断了怎么成了?孙旭东知道吊脑子一时还未转过弯来,便伏身拿起一把先前未掺碳打的剑来,对着铁砧扬手刺去。一声脆响过后,剑未拆断剑身却已弯曲。 吊是大行家,微微一怔后哈哈大笑:“君武,我知道了。此两种铁一在内作剑身,另一则外包为刃即可造出真正的铁剑来。” “大哥所言极是。铁在炉中最易渗碳,锻打之时最易失碳。碳多时锻打,碳少时则回炉,其间火候还需大哥费心摸索。”孙旭东激动万分,在这个青铜的世界里,是他和吊成功地开辟了铁器时代,在这个被历史滞留的时空里,他们俩推动了整个时代。 “火候大哥省得,君武放心,五日之内大哥准保打制出你说的铁剑来。”吊黑红的脸上微微发光,昂着头一脸豪气说道。 ********************************************************************************************************************** 吊住的帐篷里,孙旭东和吊隔着小几相对而坐,小几上放着几盘小菜和吊的酒葫芦。大概是两个人都很兴奋,吊整整一葫芦酒已经所剩无几了。待两个的情绪渐渐稳定后,孙旭东对吊讲述了杜城之败。 孙旭东说完,吊低着头一言不发,正自内外交困之际,大鑫国又失一大将,实在是令人沮丧。过了好半晌,吊才开口问道:“蒙大将军一去,西北胡人之患岂不更甚,难道大王会一直让太子在西北灭胡?” “大哥,景大将军已经向咸城起了奏报,让君武提五千骑甲,不日开赴杜城。” “那太好了。”吊猛的又来了精神,两眼发光盯着孙旭东道:“君武,这次你得带上我一道去杜城。” 孙旭东看着吊急切的眼神,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大哥之长并非是在疆场上厮杀,前山这器匠坊才是大哥的用武之地啊。” 吊大失所望,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大哥除了这铸器之外,还就是会酿这秘酒了,真到了沙场说不定腿肚子都会转筋。” 看着吊失望的神情,孙旭东呵呵笑道:“大哥千万不可妄自菲薄,君武在前方杀敌,若没有大哥打制的利器,岂不一败涂地?大哥,这铁的用处极大,可不光是打制兵器。但眼下冶炼打制之法却还不能传出去,要让它在我大鑫一统天下时先一展神威,然后再造福万民。” 吊回过神来,思忖片刻道:“这个我省得。器匠坊不得前屯校尉和我准许,守护的兵士是不让进的。君武,你此番进杜城击胡,要不要带些铁制兵器呢?” 孙旭东摇摇头说道:“大哥现在赶制的铁制兵器一律封存,秘密运至护边大营景大将军处,如此方能以后跟白国开战时做到出其不意。我此次到杜城,对付胡人主要靠的是弓箭和弩,不用带铁制兵器。我走后大哥还须把我要的三棱羽箭和弩箭尽量多多打造,派人送到杜城。另外还有我画制的连弩,大哥也要费些心思,尽早造出来送往杜城。” 吊点点头,从葫芦中倒出两小碗酒,递给孙旭东说道:“兄弟,大哥嘴笨就不多说了,只愿你此一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为我大鑫一绝边患。来,兄弟干了!” 第十九章 前村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第二天过了申时,孙旭东从前山营中辞出,几人骑着快马沿着官道回齐田大营。这次路过观音坡时,孙旭东带住马,跳下马背让蔡轮他们在官道上等着,带着小山上了观音坡。 已经是初春了,观音坡上到处都有小草吐出的嫩绿,羊肠小道边还有些叫不出名的小花。孙旭东四下望着这个自己最早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地方,心中大为感慨,当初就是从这里开始,从一个放羊的奴隶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他心里默念着这里是当初用箭射倒头狼的地方,这里是景皓扒开自己的破袄说可惜的地方,爬上坡顶,他看到了那块灰褐色的岩石,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就是躺在那块石头上。 孙旭东在岩石边蹲下身来,用手抚摸着凹凸不平岩石,帆说了,等以后帮助了大鑫王统一了天下,自己还要从这儿回到另一个世界。 小山在身后见孙旭东蹲在地上呆呆出神,还以为他在回忆以前放羊的日子,说不定正在想前村的大小姐呢,不禁扑哧笑了一声。 “小山,你笑啥?”孙旭东站起身,笑问小山道。 “没啥。”小山连忙故作正经的样子说道,稍后又涎着脸笑问道:“校尉大人,你看咱们今天能不能回前村去看看?”自从被旷抓进了军营当了兵,小山做梦都想一身戎装回到前村,让以前动不动便抽自己鞭子的阿福和他手下的狗崽仔们看看,我小山如今也混出个人样了,还要让荷姑高兴死。 孙旭东这次真的想到了大小姐,时间很长了,大小姐的面目在记忆里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不过说话的声音却还是记得一清二楚。马上就要开赴杜城了,说不定几时才能回来,不如今晚呆上一晚,明天一早即赶回大营也不会误事的。孙旭东看着小山点头道:“那好,让蔡轮他们先回大营,咱们俩进前村去。”心中一动,忽然想到恶搞一把,对小山说道:“嗯,小山,咱们进村先不要惊动大管家和阿福他们,你看看能不能先去弄到两套咱们以前穿的衣服?” 小山一愣神,立即反应过来,他也还是少年人心性,高兴说道:“我有办法,等会儿我先溜进村,弄两套出来就是。” 两人疾步下了观音坡,孙旭东向蔡轮交待了几句,让他先带着用毡布包裹了的铁剑回齐田大营见景监。等到了进前村的路口时,天已近擦黑,两人带住了马,找了一个僻静些的地方,孙旭东坐在地上等,小山脱了外面的亲兵服色,只穿着号褂子乘着夜色溜进了村子。 ************************************************************************************************************** 前村的阿福刚刚被大管家责骂了一通,回到了自己住的草屋,一进门便大声骂道:“狗日的大眼,你他妈的又害老子挨训,你小子就那么贱?为啥总要去勾搭一个女奴?” 叫大眼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干瘦小伙,挨了骂呆了一呆后,讪讪地陪笑道:“福爷,都怪那荷姑长得太水灵了,小的忍不住,这个。。那个。。。” “什么他妈忍不住,那荷姑长得瘦小枯干,有那么水灵吗?再说了,那可是奴隶啊,你小子总不会是想娶个女奴做婆娘吧?嘿嘿,当心到时候你阿爹把你下面三条腿都给打断喽。”阿福坏笑着说道,边上坐着的几个人一阵轰笑。 “哪能呢?小人也就是想尝个新鲜,哪能真娶回家做婆娘?” “新鲜?”一名汉子阴笑着说道:“那荷姑也不知让小山新鲜过多少回了,你小子还当是个宝,真他妈的猪脑子。” “胡说!”大眼瞪着他说道:“别他妈的满嘴喷粪,你什么时候看到荷姑让小山那个了?再说了,你他妈不也老往荷姑身边凑吗?”他们几个中间,阿福是头儿,其他人一律平等,是以大眼并无顾忌,边说着边露出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那汉子霍地一声站起身,正要出口相讥,阿福怪叫一声:“够了,瞧你们那个出息劲儿,今儿我把话撂在这儿,谁他妈弄出了事儿,到时做了奴隶可别怪福爷没先招呼。” ***************************************************************************************************************** 孙旭东坐在旷野里,呼吸的空气中略带着柴草的炊烟味道,他尽力回想大小姐的容貌,隐隐记得她红着脸圆睁两眼训斥阿福的那副神情,不过大小姐那句要想跟我那样儿除非混出个人样儿的话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想到这,不知是中午吊的秘酒喝得过量,还是大小姐那晚的表现,孙旭东只觉得下面很有些反应,大有蠢蠢欲动的感觉。 天已经全黑了,今晚只有微微一点月光,几十步之外就看不太清了。村子里突然传出了几声狗叫,孙旭东凝视着村口,过了一会儿出现了一条隐隐约约黑影,应该是小山出来了。 抱了一抱衣服的小山急步跑到孙旭东身边,喘着气吃吃笑道:“差点让阿福那几个狗东西看见了,嘻嘻,校尉大人,多时没穿过了,衣服的味道可有点那个。。”说罢递给孙旭东几件衣服。 果然孙旭东鼻子里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很熟悉竟然让他有些亲切感,接过衣服立即换上了,叫小山把换下的军服打成一个包放在马背上。 “马怎么办?”孙旭东小声问道。 “我都安排好了,化子等在大门口,马让他偷偷牵到马厩里,放在野外会被虎狼吃了去。哦,校尉大人,你先前住的那间棚子让别人占了,不过王胡子那间空着,你今晚先住他那间吧。” 王胡子?不认识。孙旭东愣住了,自己曾经住过一夜的棚子倒是记得,可是王胡子住哪间天才知道。想想只能呆会到了再问小山了:“那你住哪儿?你先前住的地方肯定也让人占了吧?” “我?嘿嘿。。校尉大人就不用管了,我有地方住呢。”小山心说校尉大人装傻,难道我和荷姑有一小腿儿的事你会不知道?嘿嘿笑着小声说道:“呆会我让荷姑想法儿找个由头去见大小姐,再悄悄告诉你回来了。” 两人牵着马慢慢溜进村,什么都看不太清的环境不能让孙旭东回忆起什么来,一直到了那幢青砖大院前,才有了印象。小山住了脚,等村子里的狗吠声稍停后才走到大门前伸手轻轻敲了几响。 一边大门在一丝丝地打开,显然是怕发出吱吱的声响,全开之后,小山向孙旭东招了一下手,蹑手蹑脚地牵着马走了进去。 孙旭东紧跟着进了院子,眼前的两排草房倒是印象深刻。叫化子的那人已接过小山手中的马缰绳,牵往院子角落边上的马厩。小山返回身极小心地关上门,孙旭东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王胡子先前住哪儿去了,我给忘了是哪间。” “嗯?就在羊圈边上啊,单独的那间草房,嘿嘿,正好离得远,晚上动静大点也不碍事儿。” “多嘴。”孙旭东在小山头上敲了一记,羊圈的位置他是记得的,转身轻轻向羊圈走去,那化子已拴牢了马,正轻手轻脚往回走,忽然院子里的狗猛地叫了起来。 “谁在外面呢?”阿福大屋里大声吼道。 “福爷是我,化子,给马上些料呢。” “妈的,晚上窝头把你撑着了?还不挺尸?” 化子连忙答应一声,快走几步拉着小山奔向了右边的草房。孙旭东赶忙几步走过羊圈,缩在后面果然有一间单独的小草房。 也不知王胡子以前在这儿是干什么的,至少他的地铺上铺的草很厚,只不过味道还是跟孙旭东以前住过的草房差不多。 推开草房门,坐在地铺上,孙旭东开始想像着呆会大小姐见了自己的表情,是惊喜还是怨恨抑或是既惊喜又怨恨?除了那天晚上的一顿羊肉,自己对她实在了解不多。 外面有了动静,孙旭东连忙竖起耳朵,是脚步声和猎狗的几声呜咽,接着是又是阿福的喝问声。 “是我福爷,荷姑,送娟头给大小姐呢。” 这次没有听到阿福的吼骂声,荷姑的脚步声后,院子里一片沉寂。 荷姑已经去了,大小姐马上就会来吧。孙旭东的心忍不住咚咚地跳动得厉害,我靠,要知道这样刺激,早就该来了。 稍过一会,院里又有了动静,孙旭东敏锐的听觉告诉他,这是荷姑的脚步声。 大小姐此刻已经知道自己回来了,孙旭东强按住心跳,眼巴巴地望着草房外。 第二十一章 恶报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草房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惊醒了孙旭东,现在他的状态极好,让他自己也感觉超过了当特种兵时的那种状态,比以前更为机警和沉稳。即如昨晚和大小姐春风几度,正在沉睡中也能被脚步声惊醒。 清晨暗暗的天光透过柴扉射进了草房,地铺上还有大小姐的余香。孙旭东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竟在大小姐躺着的地方发现一小片鲜红的血迹,大出孙旭东的意外,看来大小姐以前和君武并没有什么出轨的举动,便宜倒是让自己捡了。昨晚大小姐问了一夜,孙旭东想马上就要开拨到杜城去了,要说了实话空让她牵挂,便费了好大的劲才编了个谎话支吾过去,此时心下不觉大为不安。起身稍稍拉开柴门,只见外面天已麻亮,这时候应该是阿福他们催奴隶起床干活的时候了。 果然就见阿福手中提了鞭子从屋角处走出来,还是站在当间,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大叫时,就听前院有人惊呼起来。 小山被发现了?孙旭东连忙竖耳细听。 “小山!你个贱种,还敢死回来?”前院里叫大眼竟然在荷姑的草屋里发现了躺在草铺上呼呼大睡的小山,一时怒不可遏,挥起手中的鞭子就向小山头上抽去。闻声惊醒的小山闪身躲避,还是被鞭稍掠了一下前额,前额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 一声惊叫荷姑抱着胸躲到了屋角,挨了一鞭稍的小山腾地一声跳起,他嘴中怪叫一声,抬腿便向大眼小腹踹了过去。 正扬手准备第二鞭的大眼被一山一脚踹个正着,一屁股坐倒在地,大眼头嗡地一声,一双名副其实的大眼瞪得像是牛卵子,反了反了,奴隶竟然敢回手?一时惊得忘了出声。 小山得理不让人,跟着旷都尉练了不少时间了,也算你小子倒霉,今儿让小山爷试巴试巴。 以前做奴隶所积聚的怒火此时全都爆发出来,小山上前一步,赤着的脚踩住大眼的脖子,顺手又夺下了他手中的皮鞭,扬手就是一鞭,拧笑着说道:“大眼贼,平日里欺负爷们欺负惯了,今儿爷可要教训教训你了。” 大眼的脖子被踩住,气都透不过来,脸蹩得通红就是喊不出声,手脚乱动地只是挣扎。站在后院屋前的阿福和跟大眼一起到前院催工的另外几个人听了动静,嘴里咋呼着急急跑了过来。 有恃无恐的小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伏身一把拽住大眼的头发,将他拖到草屋外。大眼脖子一松劲,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奴隶造反了,福爷快来呀。” 大眼的叫声无异了一声惊雷,草房中所有的奴隶都伸出了头,无不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发傻,却没有一个敢作声。 起先还以为是大眼躬着身拖人的阿福大吃一惊,扯着鸭公般的嗓子大声尖叫:“是谁他妈的吃了豹子胆?”一边急跑过来。 小山一脚又踩住大眼的脖子,昂头冷眼看着已赶到跟前的几人。 “小山?”几人顿时呆住,一直以为这小子被狼拖了,“你他妈的失心疯了吗?”反应过来的阿福脸都气都变了形,举鞭就向小山抽来,大声喝道:“抽这个贱种。” 几条鞭子立即都向小山抽过去,小山大喝一声:“来得好”英勇倒是够英勇了,只是实在无法同时避开,拚着背上挨了两鞭子,却和身向阿福猛扑过去。阿福的一鞭刚抽下,正要回身,被小山扑了个正着,两人一头摔倒在地。 小山伸出手,紧紧卡住阿福的脖子,任背上鞭子雨点般落下,将阿福死死按倒在地上死死卡住,几近窒息的阿福被卡得直翻白眼。 身后几个眼见阿福伸胳膊蹬脚,急忙扔了手中的鞭子,一窝峰拥上来拉扯小山。顿时几个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草屋的奴隶们张大着嘴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小山?难道真的吃了豹子胆了? 小山被几人从阿福身上拉开倒地,趁势打了几个滚,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拉开了架式瞪着阿着阿福几人。 阿福被扶着站起了身,一手摸着自己被小山勒得发紫的脖子。几人见眼前阿福势子摆得十足,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不觉有些心慌,一时竟无人敢上前。阿福揉搓有脖子,瞪着血红的双眼,恶声命手下人:“抄家伙,今儿福爷要活剐了这贱种。”身后一名汉子听了,答应一声打起飞脚直奔后院大房。 小山脸上毫无惧色,心下却不住打鼓,都这么大动静了校尉大人怎么还没露面?眼前这几个人要抄上了家伙,自己赤手空拳可能就要吃大亏。心下大急,偷眼四顾算计着逃往王胡子住处的捷径。 跑去的汉子不一刻便捧了几支土制的剑、棒过来,几人手中持了家伙,胆子立壮,伸直了腰甩着家伙围了上来,阿福极为精细,看着小山乱转的眼睛便猜到了他的意图,拿了一把卷了刃的破剑拦在小山意欲逃跑的方向。草屋里伸头偷望的奴隶一见这阵式,年纪稍大的奴隶们都缩回头不忍再看了。 几人快步将小山围在中间,“小山,快逃啊!”荷姑不知几时已站在草屋门口,带着哭音尖声叫道,边上站着的化子也是一脸焦虑。大眼一听醋性大发,脑中突然闪过荷姑在小山身下*不止的样子,不由他怒火中烧,恨不得手中木棒一下就砸开小山的天灵盖,干瘦的大眼虎吼一声,扬起手中的木棒向小山扑了上去。 小山闪身避开大眼砸下的木棒,抬腿蹬向大眼的腰胯。大眼被蹬了个趔趄,侧着身倒退了几步,虽未摔倒却甚是狼狈。 “真他娘的反了,大伙儿齐上。”阿福怒骂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破剑对另几人喝道。 “慢着。”院中一人一声暴喝,“阿福,你们要打杀这个人,可是大鑫国的校尉亲兵,不怕王法吗?”走近来的孙旭东放平声调,阴着眼冷冷盯着阿福说道。 众人眼中只顾着小山,竟不知几时跟前走近了一个衣着褴褛的奴隶,不由都转头盯着那人。暴怒中的阿福不及细想,开口就骂:“放你妈的屁,什么他妈王法,在这儿老子就。。。你说什么?君武?”最后君武两字,阿福像是见了鬼一般地惊叫出来,今儿真他妈的见鬼了,碰上的都是以为死了的人。 孙旭东除了知道君武是阿福的情敌外,并不清楚两人中间是否还有其他过节,不过阿福这人附炎趋势、恃强凌弱且甚是歹毒,视奴隶们不如牲畜是领教过的。这种鸟人哪能不好好教训一顿?他冷冷笑了一声,用更平缓的声调说道:“正是,大鑫国护边大营斗勇军营校尉,君武。” 阿福像是遭了雷击,脑袋轰地一声,顿时呆若木鸡怔在地上。前番就听说过花儿坡营来了个新校尉名叫君武,当时心里就有些担心,这君武几乎可说是在自己鞭子下长大的,一旦得势那还了得?提心吊胆地过了一阵好象没事,这世上叫君武的人多着呢,哪有那么巧的事。 院中的变化让草屋里的奴隶们兴奋之极,不觉间都走出了草屋,三五成群在窃窃私语,不时用手指指点点。只孙旭东心里有点奇怪,为什么一直没见大小姐的父亲,那个曾经鞭打过自己的大管家? 阿福呆呆地放下手中高举的剑,望着眼前昂头而立却一身破衣的君武,心下实在还有几分疑惑,一个军奴怎么可能当上校尉呢?按住心下的惊慌问道:“校尉?你这样也是校尉?”言中虽有讥讽之意,神态上却一点也看不出。 孙旭东哈哈大笑,对着小山一使眼色,这时候的小山头昂得高高地,见了孙旭东的眼神,得意地望了傻站在草屋前的荷姑一眼,对着化子一招手,两人一起转身奔向马厩。 奴隶们渐渐都围了上来,眼中都是匪夷所思的眼神。被围在中间阿福等人一扫往日飞扬跋扈之气,满脸沮丧之极,尽力闪避着孙旭东剑一般的目光,手足无措。 “君武,真的是你吗?”一名老奴缩着头喃喃问道,两只老眼满是疑惑,这会是每日里赶着羊进进出出的君武? 孙旭东看着他笑笑,其实一个都不认识,便对着四面的奴隶拱手作礼高声说道:“往日多亏了大家伙照顾,君武多谢了。” “哄”地一声,奴隶们这才开始放开些拘谨,开始君武哥,君武老弟等等乱叫一通。小山和化子牵来了战马,手里托着校尉平帽的小山大步走到阿福他们跟前,瞪眼喝道:“见了校尉大人,还不跪下?” 阿福他们心下早有九分相信,看着小山手里四方四正的校尉平帽,不禁心如死灰,两腿一软,跪了下来。那老奴倒像有些见识,也急忙出声招呼四周还从没见过官的奴隶跟着跪下。 孙旭东忙躬身去扶跪倒的奴隶,就听一声尖细的叫声从人后传了进来:“君武,你是个骗人的大坏蛋!”人们大吃一惊,跪着的奴隶们纷纷起身闪开,就见大管家的大小姐一身红衣,低着头跑进了后院的青砖大房。 第二十二章  黑石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大小姐一嗓子,让孙旭东大感难堪,不过这时候还得挺着,脸都不能红,否则大大影响校尉大人的形象。孙旭东对着跪在地上阿福等人沉下脸,先搬出几顶大帽子将他扣上:“阿福,你当众辱骂官军校尉,聚众殴打校尉亲兵,口出狂言污蔑国家王法,任一条本校尉都可取了你的狗命,你知罪吗?” 阿福本是小人心性,尽管刚才大小姐那一嗓子让他醋性大发,但此时性命比什么都要紧,自然也顾不得脸皮了,磕头如捣蒜,口中只喊校尉大人饶命。 看着一向作威作福的阿福和他手下的狗腿子,此时都跪趴在地上大喊饶命,孙旭东的感触并不太深,但边上的奴隶们就大不一样了,只觉心中那个解气啊,岂一个爽字能了得? “现在知道要饶命?”孙旭东背着手围着几人慢慢踱了几步,决定首次使用民意来解决问题,让奴隶们平生第一次感受一下做人的感觉。转身对着四面围着的奴隶们问道:“你们答应吗?” “不。”早已怒火冲天的奴隶们一声怒吼。看着平时恭顺的奴隶们一个个怒眉戟张,阿福立时瘫倒在地,屎尿齐流。孙旭东冷笑一声,大小姐已是自己的人了,岂能容对她垂涎欲滴的阿福老在她身边?对着小山一挥手道:“小山,拖出去砍了。” 阿福血淋淋的人头摆在剩下的几人面前时,几人脸都吓绿了,除了磕头之外话都说不出了。阿福除了,这几人还得留着,不然太不给大小姐父亲面子了。孙旭东令小山每人抽几十鞭子,对着奴隶们一拱手,走向后院的青砖大房。 大小姐闺房的门很矮小,孙旭东低着才能进去,坐在床沿的大小姐一见他进来,竟别个头去装作不见。孙旭东想起那草铺的血痕,心中柔情一起,轻轻走上前去,从背后搂住她。 “昨晚没和你说,是怕你为我担心。”贴在大小姐耳边,孙旭东轻轻说道。大约是嘴里吹出的气让大小姐感觉痒,她微微转了一下头,冷冷说道:“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孙旭东一边思忖,一边将以前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原以为大小姐听完之后会转悲为喜,没想到大小姐却哭了出来,让孙旭东大惑不解。抱着她劝了半晌,大小姐才说道:“君武,你以为是你昨晚说了假话让我伤心吗?” “是啊,不然你怎么会骂我是骗人的大坏蛋呢?”孙旭东嘻嘻笑道。大小姐哼了一声,转过头两眼紧盯着孙旭东说道:“不是。” 即使是和大小姐有了肤肌之亲,这却是孙旭东第一次这么近看大小姐,除了皮肤稍黑,大小姐绝对可算得是一个美人,尤其两眼眼神中跳动着的野性,更是让人产生一种驯服的欲念。孙旭东一把紧紧搂住她,抚摸着她的背问道:“那是为什么?总不会是为我刚才杀了阿福吧。” “阿福是条赖皮狗,早就该死了。”大小姐对杀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声调冷淡。过了一会儿才深叹了一口气道:“你回到鑫国时日有多少了,到花儿坡的时日有多少了?我派小山去找你的时日又有多少了?自阿福说你被白人捉了,我没有哪一天不在念着你,可是你呢?只怕早已经忘了这前村,早已忘了我吧。” 大小姐几句话说得孙旭东哑口无言,自己并非真君武,可这个又无从解释,虽是如此,心中还是被大小姐的深情深深感动,一把将她搂入到怀中慢慢温存。 一番温存过后,大小姐已破涕为笑,这才又对着孙旭东问长问短。她虽是女人却性格直爽,听到过瘾处大呼小叫,伤心处竟要落泪,让孙旭东觉得她和苦姜的绝然不同,竟隐隐有知己之感。两人相拥而语,直到小山在外面高呼校尉,孙旭东才走出屋外。 屋外除了小山,竟然蔡轮也来了,见了孙旭东的一身打扮吃了一吓,然后才闷着葫芦偷笑道:“大王诏令已到,景大将军请校尉大人速速回营。” 这么快就来了,孙旭东大为振奋。叫小山抱来衣服回到大小姐房中,两个人一齐动身,大小姐看着一身校尉服色的孙旭东,兴奋得两眼放光:“君武,我早说的,你会出人头地的。有句话我想问问,大王诏令是怎么回事?” 这是军事机密,当然不能随便乱说,不论在哪在世界里都一名军人最起码的常识。孙旭东对帮自已掖衣角的大小姐微微笑了一笑道:“等以后再跟你说吧。嗯,你要有事就到齐田护边大营找景大将军。” 大小姐微微有些失望,却是稍纵即逝。甜甜对孙旭东一笑,做了个鬼脸道:“好,等有事了我就去找景大将军。”说罢脸上竟红得厉害,弄得孙旭东一头雾水,不过大小姐这种不在大事上纠缠上的性格让孙旭东觉得非常满意。 临出门时孙旭东想起了一直未见的大管家,问道:“你阿爹呢?” “哼,现在才知道问。我阿爹到朴阳去领种子粮了,等他回来了自然会知道的。” “那我回营了。”孙旭东望着大小姐说道,大小姐一把抱住他,用手在他上摸着,轻声说道:“我在前村等你,等你的大红花轿。” 此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孙旭东微微一笑,轻轻吻了一下大小姐的额头,转身大步走出大小姐的闺房,一进大房,孙旭东转头就见屋角堆着一堆黑色的小石头,孙旭东心中一跳,急忙走过去蹲下身去,用手抓起几块黑色的放在眼前仔细看,“煤!”他叫了一声,孙旭东大喜,高声叫小山:“小山,这东西哪里有?” “黑石么?这东西前山也有啊,不过不太多,听说朴阳城边有座山,满山都是,踏一脚面上的浮土就能露出来。” 太好了,不光是依赖前山的天燃气来炼铁了,有这玩艺儿炼出焦碳一样可以炼出钢铁,孙旭东大是高兴,一拍小山的肩膀,“回营。”小山不解的望着他,真不懂这黑石有什么,值得校尉大人这么高兴。 门外聚着众多的奴隶,看着一身戎装的孙旭东出了房,刷地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孙旭东连忙扶起前面几人,对着大家拱手作礼后三人一齐上了战马,一声大喝,三匹马出了村口小路,沿着官道往齐田疾驰而去。 马上孙旭东问蔡**王诏令是几时到的,蔡轮答道:“昨晚王使便已到军中,景大将军听说校尉大人回了前村,吩咐标下先等一晚,今天一早再来催大人回营。”孙旭东暗暗感激,军情如火景监还是让自己回村风光风光,这份人情还是要心领的。当下纵马疾驰,两个多时辰田齐大营已经在望。 孙旭东一到中军帐,就见自己手下的军官此刻都在帐中,急忙上前对着景监行了参见之礼。景监点点头大声说道:“斗勇军校尉君武听令。” “标下在!” “授君武破虏副将之职,即日提领精兵五千,自本营开赴杜城。所属兵马改称破虏军。” “标下遵命!”孙旭东拱手答道,上前几步,躬身双手从景监手中接过调兵虎符。 “田齐左营军都尉胡成、斗勇军都尉旷听令。” “标下在!”田齐左营校尉胡成骑射功夫一流,是景监专门拨给孙旭东的,此时和旷一起上前躬身领命。 “授胡成破虏军左锋校尉之职,授旷破虏军右锋校尉之职。率本部军马即日开赴杜城。” “标下遵命!”两人齐声答道。 景监将新建破虏军军职一一委任过后,两眼望着站得钉子似的军官们,朗声说道:“纠纠大鑫,共赴国难。西北杜城一败,不光损了我大鑫国一名将,还使我大鑫国边境之患更甚。就在这几日,胡兵杀我边民数百,抢夺财物无数。此次委尔等开赴杜城,就是要相助太子,击胡破虏,永靖边患。为蒙大将军报仇,为死难将士血恨。”说罢从将台后慢慢走出,竟对着孙旭东等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孙旭东忙率着众军官躬身回礼,高声答道:“不破胡虏,誓不回还。”一时军帐时传出众军官的齐声大吼:“不破胡虏,誓不回还。” 景监抬眼一个个望着面色严竣的军官们,眼眶一时竟有些湿润,这些军汉们就此去了,真能回来的又有几人?他抑制住自己的感情,转身对着将台大声道:“破虏军,破虏军,胡虏不破,何敢言军?明日午时,破虏军开拨。” 第二十三章 开拨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中军帐中军官们都已退下,只剩下景监和孙旭东两人,景监取出一卷封住的竹简递给孙旭东。孙旭东打开竹简先看落款,竟是孙文孙先生,这可是他第一次收到书信,不觉新鲜之极。 书信是从右往左,从上往下写的,这和那个世界上的古人行文方式一样,孙旭东细细读了,因见景监递给自己时竹简是封住的,知道他并没有拆开,便递给了他。景监微微一笑,并不客套,伸手接过竹简。 “好,孙先生若能完此大功,必可得大王拜相。”景监看完击案说道。“不过我却有些担心,破坚石不易啊。” “这个大将军无须担心,孙先生自有破石之法。”孙旭东胸有成竹,那办法曾经有人用过,古人一般都诚不我欺,定然能让孙先生毕此大功。更何况还有钢铁已炼出,用它打制的铁锤、铁钎等开山之物也必比现在用的器物效率要高得多,景监的担心纯属多余。 “大将军,我让蔡轮带回的铁剑你试过了吗?” 景监见问两眼放光,击掌赞道:“景某生平仅见的利器,是否称得上如你所说真正的铁剑?” 孙旭东微笑点头:“差不多吧,真正的铁剑吊二哥还要摸索些时日。大将军,这炼铁之法既已找到,以后的兵器就都可用铁来打制。只是炼铁之法还须严加保密,若让白国得知,那咱们就先机尽失了。吊二哥那里我吩咐了,让他严守消息,所制兵器,一律秘密送到将军这儿屯放,待有朝一日起兵灭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好。”听孙旭东之言还有更好的,景监高兴得大大点头。背着手踱了几步,稍后皱眉说道:“君武,这铁好是好,但究竟出得了多少?兵哭全用铁制,所需之铁何止千万?光是前山一地恐不堪重负吧?” 这话要是放在昨天问孙旭东,他就真不好回答了,此时却只是嘿嘿地一笑,对着景监说道:“大将军,标下有一法,可让大鑫国处处炼出铁来。除了现有兵器,标下心中还有几样用于攻城的大型兵器。是以标下走后,还请大将军多造些高大库房,以便来日屯放。” “好。”景监望着孙旭东,一时心中对弟弟景皓大为佩服,正是他慧眼识珠,才让大鑫国得了这么一个大大的人才。 天已擦黑,新建军的破虏军营里灯火通明,明天午时开拨的军令已经传出,各营都已动起来了,中军亲兵护卫和神机营也都在做准备。孙旭东分派人手,安排后勤辎重,此次虽然都是骑甲,据向导说路上大概也要走四天才能到杜城,一路上人吃马嚼,粮草自是带足,尤其是水,此去一路都没有什么河流湖泊,直到杜城才有一条小河,这也是为什么大鑫会将杜城作为军事要城的原因。 一切基本就绪后,孙旭东回到自己的大帐,就着两盏豆油灯,给吊写信。竹简上毛笔写字很是麻烦,好在孙旭东也曾练过几年书法,字写得还算凑合。写完后对着墨迹尚未干透的竹简吹了几口气,卷好后对着灯花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那天云姑给自己绣的绢子。起身走到床前,掀开枕头,拿出那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绢头。 豆油灯下一幅红红的丝娟,上面绢着两只水鸟偎依着浮在水面上。云姑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估计本来是想绣两只鸳鸯,可是实在和孙旭东印象中的鸳鸯相差甚远,看着两个怪头怪脑的水鸟,孙旭东不由扑地一声笑了出来。 一个人的性情竟然会如此大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孙旭东回想着云姑递给自己绢头时的神情,大有感触。从云姑看自己的眼神中,孙旭东可以肯定她对自己极有好感,但自己对她却好象没有对苦姜和大小姐那种的感觉,这大概就是别人常说的缘分吧。 “禀将军,旷校尉来了。”一个人正在胡思乱想,门外当值的蔡轮进帐禀道。“快请,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旷校尉是我的司虞,进帐无须禀报。” “是我让他们禀报的。”旷火急火燎地走进来,也顾不得客套了,对孙旭东说道:“君武,兵士们的装束要改。” “什么?”孙旭东有些疑惑地望了旷一眼:“司虞怎么忽然想起改装束了?” “君武,咱们这回是跟胡人作战,兵士们穿着长长的衣甲,如何能迅捷?” 旷虽然有些词不达意,却好象在孙旭东头上敲了一棒,旷说得极是有理,自己只带骑甲,就是为了对付胡人时以快制快。兵士们穿着长长的护甲,骑在马上极为不便不说,速度也会大打折扣。 “胡服骑射!”孙旭东敲了敲自己的前额,对旷高声说道。 “什么?”旷却没听懂,孙旭东大笑:“司虞说得有理,明早全军集合,所有的装束改成这样。”说罢抽出铜剑,拿起自己骑马时穿的护甲,从中间拦腰割去,顿时一件长长的二五式的大衣,变成了一件只齐腰间的茄克。 第二天一早,破虏军营里即响起震天的号角声。一时间人喊马嘶,不到一刻五千人马整整齐齐排在练军场上。 护边大将军景监和破虏将军孙旭东带着亲兵骑马从中军帐赶到练军场,场中五千军士不由得眼睁得大大的,倒不是景大将军的威武依仗,而是破虏将军身上的那身六花结护甲让人眼生得紧。 孙旭东带住马停在队前,看着兵士们奇怪的眼神,心里暗笑。板着脸大声喝道:“全军下马,所有军士即照本将军所穿护甲,各自将身上护甲截去。” 没有一名兵士有丝毫的犹豫,齐刷刷下马或刀或剑对付着自己身上的护甲。孙旭东极为满意地点点头,以前就听一名老将军说过,合格的军人只要知道干什么,而不要问为什么。眼前这五千军马绝对是合格之师,不由信心大增。 乱过一阵后,兵士们大都将长长的护甲截短,纷纷重新上马。孙旭东即令两军校尉各自带军围着练军场跑马一周,顿时练军场上蹄声如雷,烟尘四起。 跑了一圈马后,众兵士才知道将军大人为什么要他们截去护甲了,比之以前无论控缰还是取弓摘箭,都要灵动得多。 两军带回后作最后的检查,孙旭东跟着景监来到中军大帐。景监交给孙旭东几卷写好的竹简,自是托他交给太子伯齐的。 正午前破虏军提前造了饭,兵士们饱餐过后已近午时。南宫护卫带着人在大营门口摆下了香案,一坛酒和两只陶碗也堆放在香案上。 正午时大营鼓声隆隆响起,几百面牛皮大鼓同时擂起惊天动地。早在练兵场上列好队的破虏军在孙旭东一声令下,头前先锋和斥候各纵战马,当先驰出练兵场,冲向大营辕门。 景监率着营中官佐已候在辕门,酒坛子上的封泥已经启去,两只陶碗中也筛满了酒,飘出阵阵酒香。孙旭东的将军仪仗紧跟在前锋之后,到了辕门急忙下马,对着景监单膝跪倒。 此时营中鼓声骤停,除了战马嘶鸣,辕门口几千人不发一声,一时间场面肃穆无比。 景监伏身扶起孙旭东,端过筛得满满的一碗酒递给他。孙旭东两手接过,跟又端起一碗酒的景监一碰碗,两人一饮而尽。 两人相互对望,孙旭东发现景监眼中竟似有泪光,心中一震,感动之极。 “君武,此一去不知几时能相见。还望你破虏军全体将士齐心用命,万不可有负破虏二字啊。”景监喝完酒,面色立即变得潮红,两眼紧盯着孙旭东。 孙旭东豪气大生,高声说道:“大将军请放心,君武此去一定不负重望。等破了胡虏,再与大将军相见。”说罢将手中陶碗在地上一丢,对着景监一拱手后,认蹬上了战马,转身大声喝道:“全军开拨。” 田齐到杜城的官道颇为宽阔,可四马并行。五千骑甲分成三队行军,最前面是旷的右锋军带着向导在前开道,然后是孙旭东的中军和车辆辎重,最后是胡成的左锋军垫后。 骑在马上感受着大军隆隆地开进的激奋,孙旭东不由回想起第一次在济城看到白国校尉出征的情形,如今自己也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真是恍若隔世,一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此后两日晓行夜宿大军一路行进,孙旭东对照着地图熟悉着沿途的地形。大鑫国确是水少得可怜的国家,一路之上几乎看不到有江河湖泊,偶尔看到几口池塘,也是水少底枯。季节已是仲春了,应该马上就到了插种的季节,这样缺水农作物怎么能生长?第三天中午,队伍行进到一座山梁前,孙旭东对着地图,知道前面的山谷峡道名叫昆宁关,关外即是和青国接壤的西北荒漠。 一名鑫军校尉带着亲兵队快马赶到,自报是昆宁关的守护校尉前来接引。队伍翻上一道山梁后,眼前豁然开朗,目力所及之内是一望无际的褐色平原。守护校尉马鞭往北一指,对孙旭东说道:“将军大人,往北不到百里,就是青国的属地。往正西不到一日路程,即是将军要去的杜城了。请将军今日就在我营中歇息,明天一早启行,天黑前即可赶到杜城。” 第二十四章 武护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昆宁关是鑫国北边重要军事门户,正西距杜城二百八十里。所驻是“两景蒙赵”中赵将军的麾下两军约五千人马专事守关。 破虏军在昆宁关早早驻下,稍稍补充些给养,尤其是几尽告罄的两只大皮水囊,被兵士们用昆宁山上的清泉灌得满满当当。 昆宁关的守军们以常日所猎获的野兔、野羊招待孙旭东的破虏军,让行军多日没见肉的破虏军们好好地打了一次牙祭。当晚在孙旭东临时的中军帐里,昆宁关带军蒋校尉即对着地图向破虏军的军官们详述了胡子的出没情形。昆宁关往北往西都是一片荒原,几无人烟,因为抢无可抢,是以胡子们很少出现。但往西百余里过后,即有草原和城镇,既有鑫国的牧民也有农庄,这里是胡子们为患多年的重灾区。 “为何不约请青国一同出兵,灭了胡子?”蒋校尉说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孙旭东问道,胡人作乱的地方正是青鑫两国的接合部,如果双方同时出大军,胡子两面受敌,一战可定。 “很难。”蒋校尉沉吟着答道:“这一大片地方圆近千里,四周虽是平原,其中却不乏高山险壑之地,还有几座会喷火的山。胡子们世代在此放牧,地形比我们要熟悉得多。先前蒙大将军和青国军队也试过几次,总是大军方动,胡子们便遁得无影无踪。再说荒地中水源极少,有些地方方圆几百里找不到水源,几万大军挺进,供水便是极大的问题。” 从田齐一路过来孙旭东带了两个硕大的水囊,五千人马三天不到即消耗殆尽,看来这地方食物的问题倒不是很大,因为野兽较多,尽可猎取。但水的问题确实很难解决。孙旭东皱眉想着,眼前的地图太简单了,只是一张平面图,没有等高线,比例尺只能在头脑中形成一个简单的二维概念。问蒋校尉道:“胡子们的老巢在哪个地方?” “胡子一向是游牧,四处散居。这次聚齐听说大本营设在四水城,不过那已经深入大漠有四百多里了,没人去过,具体位置搞不太清。”蒋校尉指着杜城正西的方向说道。 孙旭东看地图上蒋校尉所指的地方只标出了有一座山,并没有什么城镇一类的名称。鑫国对胡子一向是守势,几次主动出击都是多方掣肘半途而返,可能从未深入过胡子的聚集地,所以对那儿的情况,国人知之不深,地图上就只画了一座山。 第二天四更一过,破虏军中斥候们一马当先,冲出营门直奔正西。天交五鼓,破虏大军便离了昆宁关大营。荒原之上没有路,却又到处都是路。脚下的大地一点坡度都没有,像一块平整的铁板,上面长满了长长的巴根草。 兵士大约从来没有到如此开阔的地方,初时手中的火把还不及远,待天亮后,荒原中特有的空旷让人血脉喷张,就连孙旭东也不禁狂叫一声,喝令各军散开队形,放马疾驰。一时五千军马同时催动,顿时荒原之上蹄声如雷,漫天灰尘大起。军势一壮,兵士们更加激扬,顾不得灰尘扑入口鼻,兀自口中大呼小叫,身上已经没有了长身护甲的羁绊,周身自由,挥鞭策马酣畅之极。连战马也跟着凑趣,昂首长嘶,奋力扬起四蹄,疾风电闪般向前飞驰。 眼前隆隆向前的大军,大丈夫当如是的豪情让孙旭东一颗心激动之极,这跃马疆场的感觉,岂是骑摩托所能比拟的? 疾奔近半个时辰,狂奔的战马慢慢脱力,队伍慢了下来。浑身是汗的战马皮毛如缎子一般水亮,喘着气打着响鼻。发泄过的兵士们也跟着松驰下来,各整队形后继续往前。 孙旭东粗略估算这一阵起码赶了二十多里路,再过得几十里就应穿过这片荒原,这里已接近胡子出没的区域,传令各军加长两翼,提高戒备,以正常速度行军。 兴奋劲已过的兵士们不再为眼宽阔的景色所动,心情也随着即将可能接敌而变得兴奋和略为紧张。前方轮番派出的斥候和向导不停有回报,孙旭东估计如无意外,再有两个时辰即过顺利穿过这段荒原。 再往前行几里,右翼旷的右锋军瞭望忽然报右翼前方有人影。孙旭东和旷快马赶到时,果然远远的地平线上方一团淡淡地灰尘,忽隐忽现地有十几个在移动的黑点。 这么远的距离,仅凭目力是看不清的,可惜没有望远镜,哪怕是单筒的也行啊,孙旭东心里想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人数不会超过二十人,便回头吩咐右翼军瞭望密切注意对方动向,大军继续向前。却暗令旷校尉引一队人马,掉在大队最后,脱离大队返道行一段后向右包抄,但若遇大股敌人须即刻回撤,万不可恋战。 旷校尉带着一队人马徐徐而行,待大队人马一过,漫天尘土中拨转马头往回疾驰,不到一里地即带马向右斜行。 大军中孙旭东放慢了大军行进的速度,一直用心观察着右边移动的灰尘,果然那团灰尘也慢了下来,孙旭东不由暗暗提高警惕,心中估算着旷的行程。 慢慢往前行了有十六七里,孙旭东令大军停止前行,叫来王剪带着本屯人马列作好准备后,再看远处的地平线上已不见灰尘,十几个极小的黑点似乎也停了下来。 再等得一刻,孙旭东一声令下,王剪一屯军马疾冲而出,迅速向右翼冲去,兵士们一边挽住缰绳策马,一边两手取下弓弩,单脚蹬开弓弦,将弩箭引上箭巢,一触即发。 马蹄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孙旭东的双眼,待一屯军马行远眼前灰尘散尽,孙旭东再极目远望,地平线上的那伙人已经消失。如果算计得不错,旷带的人应该会从更前方截住他们。 眼前王剪的军马蹄声渐远,身影越来越小。忽然向正右方的军马调整了前进的角度,向右前方追击,孙旭东心中一定,那伙人被旷截住,在向右前方向逃跑。即命大军前行,准备接应。 旷校尉带着百人队借着大军扬起灰尘,向右一阵疾驰,兜了一个大圈子后穿插到了那伙人的前方,拉长队形后即向他们围拢过去。 那伙人像是根本没发现旷带着的人,直到王剪的人马从大军方向扑来,才拨马返身逃跑,狂奔几里地后,只见前面尘土飞扬,百十名兵士手端着弓弩迎面围过来,领头的一声唿哨,领着队伍又向前逃。 王剪的人马追近后即呈扇面散开,两下人马顿时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那领头人一看逃跑无望,带着人停住马,满脸惊惶四面张望。 “你们是干什么的?都下马蹲下。”旷已飞马靠近,只见这十几人却并非胡人装束,便一边喝令他们下马,一边伸手拨出了阔背铜剑,带着亲自纵马上前。 那十几名汉子立即从马上跳下后蹲下身,为首的人浓眉大眼,却是一身紧衣装束,并不着盔甲。见旷已走近脸上反有欣慰之色,斜着站起身躬身作揖道:“军爷,小人们是商队的武护。您老是鑫国军队吧?” “武护?哪国的武护?”旷知道武护是商队为保证旅途安全,聘来作保镖的。他上下打量着那人问道。 “军爷,小人们都是正经的武护,青国人,护的还是你们鑫国的商队呢。”那人涎着脸答道,说罢伸手入怀抖抖索索地掏摸。 王剪带的人也已经围上来了,围在正中的十几人眼看着四周弩箭上弦的兵士不禁有些惊慌。旷冷眼打量着剩下的人,只见他们都带着佩剑,还有四、五人背着长大的步弓,腰中悬着的箭壶里插满长箭。所有人脸上身上都是灰扑扑的,两匹无人骑坐的马背上放着两摞子皮水囊。 为首的那人掏摸了半天,从怀中摸出一卷成卷的绢头,对着两手捧着高举过头顶。旷身后的亲兵一手持剑,催马上前几步,伸手接过返身递给旷。 绢头打开,是青国发的武护引子,上面盖着青国血红的印章。这东西旷却从未见过,无从识别真伪,看了几眼后让亲兵送给王剪。 “既是武护,那你们所护的商队呢?” “回军爷的话,小人们此次护的正是大鑫国的商队。因错过了水头,正停在四大等咱们汲水后再赶往昆宁关呢。” 旷和王剪对望一眼,一时无法确定此人是否有诈。收起手中阔背铜剑跳下马,走到那人跟前,伸右手就抓住那人前胸,左手拉开衣领,只见那人肩头白白净净,并不是奴隶。 王剪返身招呼一声,带着亲兵们把剩下的人衣服全都扒看了,并无破绽。旷指着背弓的人问那首领道:“武护用得着这么长大的弓吗?” “哎哟军爷,”那首领掖着衣领,满脸陪笑说道:“这段脚程多猛兽,不带长弓说不定大伙都喂了大虫。” 荒原多猛兽昨晚蒋校尉已说过的,旷还是有些疑惑,问道:“最近胡子到处出没,你们不要命了吗?” “方才他们还说您老们就是胡子呢,小人说胡子从来不近昆宁关的,不用担心,肯定是大鑫国的神军。”那首领马屁拍得山响,满脸笑道。 这人神色自若,言语间也不无道理,王剪拉过旷说道:“校尉大人,我看不如将他们先押回去,等将军大人定夺。”旷疑心也未尽去,点点头,对那首领道:“带着你的人跟我们一起回到军中。”说罢返身上马喝令兵士们归队。 第二十五章 失水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仔细看着手中的武护引子,这玩艺儿谁都没见过,实在有些难辨真假。心里琢磨着这武护大概就是日后类似于保镖的一类职业,沉吟着问那首领道:“既是武护,为何一直偷偷摸摸跟着我大军?” “将军大人,”那首领低着头偷望了孙旭东一眼说道:“小人们上打算到头前的乌兰去汲水,刚好跟将军大人的同路,怕冒犯了将军大人的虎威,所以只敢远远避开些。” 孙旭东看那首领的神情,就知此人甚为机灵。先看了一眼军中的向导,示意头前是否真有个叫乌兰的地方可以取水?向导对他点头。孙旭东便用眼紧盯着那首领,一心想找些破绽,沉声问道:“那本将军派人过去,你们为何要逃?” “哎哟冤枉。”那首领叫起了撞天屈,打恭作辑苦着脸说道:“先前大伙儿还以为是那个。。那个。。胡。。,要能肯定是大鑫国的神军,小人们哪敢逃啊。” 孙旭东环望了一众人眼,见没人找得出破绽,将手中的武护引子还给那首领:“那好,既和本将军同路,那你们就跟着大军同往乌兰。” “是、是、是。”那首领倒似巴不得有这一句,竟然喜笑颜开,接过武护引子揣入怀中,招呼手下人上马随行。 孙旭东打马回到中军,下令大军继续前行。不到十里地,远远就见派出的斥侯飞马赶回,一路大叫:“报大将军,有军情。”队前的兵士迅速两边分开,让出主道,斥候直接飞驰到中军主将前。 “快说。”孙旭东扬手示意大军停行,急问道。 “报大将军,接前报,前方十五里,尘土飞扬,似有大批胡子军马。” “有多少人?往哪个方向去?”孙旭东皱眉问道。 “人数大约有三万人,似是正在安营,前报未敢靠得太近,已徒步赶回再探。” “好,再报。” 孙旭东打开地图,吩咐身后亲兵传令两翼速向中军靠拢,再传左、右锋校尉前来中军。 一听前方有敌,兵士们立时都变得有些紧张,大都不自觉地伸手去摸铜剑或是弓弩。众人肃静中,旷校尉和胡校尉分从开边急急赶来。 “斥候来报,前方十五里有敌军三万正在安营扎寨。”孙旭东手指地图,对两位校尉说道。 “此处怎会胡兵出现?”旷问道。如依昨晚蒋校尉所说,胡子大多是在出了这片荒原之地过后才现踪迹,此时才行了最多五十里不到,如何就能遇见数量达三万之从的胡子?实是有些令人费解。 “难道是我军露了行藏,胡子特意在此设伏截杀?”孙旭东看着地图说道。 “咱们才刚刚露面,就是胡子布罢了斥候,也不致得到讯息如此之快吧?”胡校尉凝思着慢慢说道。 三人正在琢磨之际,大军后队忽然一阵大乱。“妈的,这小子砍水囊,快截住这群王八蛋。” 三人急忙转身,就见方才那帮武护已策马向右后方向疾驰而去,兵士们不得将令并不敢放马追赶,不过手中的马弓和弩箭疾发,逃跑的十几人中立时便有五六人中箭惨呼,从马背上倒栽下来。 “王剪,带队追上射杀。”孙旭东拨转马头大声喝令,直奔后队,只见随军轺车上的两只大皮水囊都被利刃割破,水从几处破口处倾泻而出,流到干涸的荒原之上,瞬间便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水印。 “快扎上皮囊!” 轺车边的兵士手忙脚乱,从马背上跳下,可面对着四处露水的皮囊却是无计可施,最后几名兵士冲上去,想用手将破口处捏拢,却哪里能够。 王剪带着几十人奋力追赶那帮武护,边奔马边放弩箭。他的兵士们使用这种改良后的弩训练已有些时日了,第一次用于实战,起先不免有些慌乱,惭惭手稳下来,即使是在颠簸的马背上,准头也还不错,追了一、二里过后,七、八名武护被他们射落马下,余下几个人拚死奔逃,不时回身用长弓回击追兵。 孙旭东眼见王剪他们越追越远,担心前面胡子有伏兵,下令鸣金。王剪扬手下令兵士停步,回马再看被射下的武护首领,只见两枝短弩箭从后背洞穿前胸,早已咽了气,心中不由对孙旭东改制弩的强劲力道暗服。 皮囊里的水差不多都露光了,如果路上无阻碍,还有大半天便可赶到杜城,即使无水情况也不至于太坏。可是前方便有敌情,无水的时间一长情况就变得糟糕了。 “向导,乌兰在哪边?”孙旭东大声问军中向导,那向导有些惊慌,听问忙骑马过来手指左前方答道:“回大将军,乌兰在左前方,离此不到十里地。”孙旭东对着地图,心下稍定,水源地只有十里之地就不怕了。 “乌兰的地形如何?是否有高山峡谷一类的地形?”这破地图什么东西都没标出,还是只能问向导。 “回将军大人,没有。乌兰只是有断小河,即是枯水季节也不干涸,荒原之上行人大都是到乌兰取水。” 旷沉吟着说道:“大将军,看来我们的行藏确实已露。胡子来这一手,是否会在乌兰设下伏兵,专等我们前去取水?”那伙所谓的武护肯定是胡子所派,专为割破水囊。逼迫大军前去取水,在水源设在伏兵应是常理。 果真如此,这胡子也未免太小觑了自己,孙旭东心想。既然乌兰的地形并无设伏的条件,想必胡子不致如此弱智。破虏军的行藏如此之快被对方得知,倒是不可小视。 “报大将军,有军情。”前方斥候快马回报:“报大将军,前方确为胡子,竟约有四万人马,在右前方布置成一线,正好阻住我军前进方向。”那斥候急急报道。 四万人马,去了胡子半边家。孙旭东大吃一惊,这四万胡子就是冲着破虏军来的,看来破虏军增援杜城,胡子早已得消息,绝不是行军时被对方斥候侦得。 五千对四万,破虏军大大处在劣势,硬往前冲肯定不是明智之举。从地图上看向右几十里可穿过这片荒原,到达一个溶城的小地方,然后有高山所阻,骑甲肯定到不了杜城。往左则是走进荒原深处,甚至是胡子的老巢。最安全的一条路是退回昆宁关,可这对于头一次出征的破虏军来说,也太晦气了吧。 孙旭东下了马,先令斥候密切关注头前胡子的动向,随时来报。然后让亲兵即刻召集屯长以上军官聚拢商议。 人一到齐,王剪却是火爆性子,大声说道:“四万胡子布成一线,咱们五千骑甲冲出,立时便可破了。” 胡校尉摇摇头道:“胡子既有准备,绝不会让我军轻易冲垮。即便就是冲过去了,我军伤亡肯定极大。”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王剪冲在头里就是。”胡兵是左锋军校尉,不是王剪顶头上司,是以王剪瞪大眼喝道。 “不得放肆,”旷在一边喝道:“胡校尉说得有理,即便不顾伤亡冲过去,又焉知前面是否还有胡子的伏兵?到时腹背受敌,说不定会全军覆没?”王剪颇不服气,还想争辩,却被孙旭东瞪了一眼缩了回去。 “将军大人,若是大军退回,破虏军未打一仗,士气便一落千丈不说,也会让昆宁关赵将军的手下笑落了大牙,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可取的。”胡校尉边想边说道:“往右到不了杜城,往左却是奔了荒原深处。胡子在此伏兵阻击我军,绝非一时之想,而是算计日久。” 孙旭东点点头,尤其先派敢死之士割破大军水囊,更见是早有预谋。他见胡校尉欲言又止,便对胡校尉点头道:“胡校尉有话请说,无须忌讳。” “胡子割破我军水囊,荒原无水,乱我军心。但他们明知左近乌兰便有水源,我军只需绕道十余里便可获水。是以标下以为要么胡子在乌兰伏有人马,只待我军取水,出而歼之。要么乌兰水源已断,有恃无恐。只要我军无水,就只能退回昆宁关,绝不敢冒无水之险,走进荒原。是以依标下之见,先派斥候到乌兰打探,如无异象,大军即开赴乌兰取水,以定军心。然后嘛,嘿嘿,咱们偏偏不如胡子的意,走进荒原绕过胡子的防线,直插杜城。” “如是有乌兰有异象呢?”孙旭东听了低声问道。 “那只能是退回昆宁关了。”胡校尉叹口气答道。 第二十六章 乌兰取水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低头思忖良久,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决定大军的生死,很有些打不定主意。胡子既然已经知道了破虏军的行踪,人数又占约绝对优势,为什么只是阻在大军进行的路上,而不上前一决生死呢?现在破虏军的处境其实很简单,要么往前突破胡子的防线,以逸待劳的三万胡子兵张弓拨弩正在等着。要么出师不利,往后退回昆宁关。第三条路则是往左,冒着失水和荒原迷路的危险绕过眼前的胡子。三条路都有莫大的风险,这实在让他有些委决不下。 孙旭东一指大军左边的荒原,转头问向导道:“这边你从前走过吗?”向导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回大将军,往前走个几十里,标下都很熟悉。再要深入了,标下以前跟着马帮走过的次数不多,虽不甚熟,却也隐约记得些。” “冲了吧!”王剪一见向导把握不大,在一边咋呼道。孙旭东没理他,转头看了旷校尉一眼,旷冷峻的面容分外沉着,让孙旭东心中一定,开口问道:“司虞,你看我大军该如何行动?” 旷稍作沉吟,抬头不答反问道:“胡子为什么独独放开了左边?” “要么料定我军不敢轻易涉险,有恃无恐。要么引诱我军前往乌兰,暗设伏兵。”孙旭东答道,问题转来转去又回来了。 “正是,胡子就是料定我军不敢轻易涉险。孙先生不是说兵者,诡道吗,我看咱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再说乌兰地形一马平川,无任何遮拦,并不宜大批兵马设伏。我看还是按胡校尉所说,先多派斥候去乌兰打探,看情况再定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旭东沉思片刻,暗下决心。转身令神机营选出二十人,十人一队,一队由蔡轮带信鸽,跟着斥候们监视正前方的三万胡兵,胡子动即放信鸽。另一队跟着向导前往乌兰:“途中若有异象,千万不要接敌,即刻回报本将军。” 两批人立即飞马而出,孙旭东令兵士们不准离鞍,军中器匠火速修补好破水囊。 往前方派出的斥候不停地回报,胡子只是在原地摆好了阵势。在其大队后竟还似有烟尘。 果然是摆下了几道防线,如果直冲正好被围在中间四面受敌。胡子总共大约也只有八万之众,如果后面还有大批兵马,乌兰就应该不会设伏。 大军在荒原上静静伫立,除了偶尔的几声马嘶,兵士们个个神情严肃,没有人相互私自议论。近半个时辰过后,到乌兰打探的向导和神机营的军士们终于快马赶回,回报乌兰确无异状。 “取水的小河里是否有水?”孙旭东欠身问道。 “有。”向导答道,那段小河即是到了枯水季节也不会干的,标下特意去看了,有水。“ 孙旭东不再迟疑,下令大军即向乌兰开拨。 **************************************************************************************************** “军师真神人也。”极远处趴在地上的胡子斥候头子站起了身,其他八名斥候也爬起来,各自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留下六个人远远跟着,我先快马回报军师。” 六名斥候点点头示意留下,余下的两名斥候跟着头子跑向藏马匹的一处低洼地。 听了回报的胡子军师冷冷一笑,对身边率军的胡将立不花说道:“这大功算是立下了,将军只要跟着收尸就行了。”立不花哈哈大笑:“功劳都是军师的,立不花跟着沾光。嘿嘿,还是你们汉人那个那个湿滑湿滑的。”立不花汉语不太地道,私自用湿滑替代了狡猾。 “将军说错了,那叫狡猾。”那军师苦苦一笑,若有所思,两眼望着帐篷外幽幽说道:“汉人不是狡猾,而是被逼无奈。” 立不花体会不到眼前这位军师复杂的心境,怔了一下过后摇头笑着说道:“你们汉人的心思,咱们不猜,猜也猜不出。” 那军师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一挥手笑道:“是啊,将军只管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没事猜别人的心思干嘛?”说罢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 乌兰除了有条小河和一座缓缓隆起的小山坡外其他和荒原没什么区别,小河中间有一段即是到了枯水期也还有点水,方园几十里就这么一个水源,所以不管是过往的商旅还是附近的许多野生动物,都会跑到这儿来取水。 破虏军一路赶到乌兰的小河,马蹄声惊动了一群正在豪饮的野鹿,撒开四蹄蹦跳着远远逃开。已经有些口干的战马见了水长嘶一声,奋力向河边奔去。 孙旭东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一边吩咐轺车的兵士准备皮囊灌水。他跳下战马,走近河边时忽然闻到一股他感觉到十分熟悉的味道。 跑在最前面的几十匹战马已经伸长了脖子在喝水,孙旭东几步跑上前,用力闻了几下,脸色大变高声喊道:“你们别让马喝了,这水不对。”一边命令亲兵传令,后面的兵士不要再往河边靠。 骑在马上的兵士们闻声急忙往回带马缰绳,战马才喝了几口,哪里舍得回头,头被缰绳拉歪了就是不肯收嘴,直到被主人拉得吃疼受不了了,才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不停地喷着响鼻。 过了好一阵子旷校尉和胡校尉才分开兵士们赶了过来,一见孙旭东正在游目四顾,不停地嗅着气味,两人对望一眼疑惑不已,胡校尉出声问道:“将军大人,怎么了?” 孙旭东闻到的是一股腐尸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当火化工时,有些尸体因保存不当或是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发出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对于这种气味十分敏感的他还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这水有些古怪。”孙旭东往上游望了几眼,说完翻身上了战马向上游打马而去,几名亲兵在后紧紧跟随。 小河越到上游越到窄,两三里过后孙旭东只觉那股异味愈浓。他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回身令亲兵回去传令,所有人严禁靠近小河。 接近小河畜水的尽头有一小片湿润的淤泥地,只见上面有几条深深的印痕。孙旭东跳下马,徒步走了过去,蹲下后仔细察看,这上面曾经有重物拖过。 孙旭东站起身,沿着拖痕向前查看。到了干地里,拖痕还是有,只是不似泥地里那般清晰,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他回身招手让亲兵们牵着他的马过来,几人循着那拖痕一路跟了下去。 旷校尉在后面看着生怕有失,一挥手带着一队人也跟了上去。 跟了有三、四里地远,孙旭东鼻子里的气味越来越浓,亲兵们也都产闻到那股令人恶心的味道。 “看,就在前面。”孙旭东一指前面一个小洼地,远远地只见像是有一堆物事。几人打马上前到了近处,十几只已经高度腐烂发着恶臭的死羊堆在地上,每只羊的颈骨上还拴着一根麻绳。 “阴狠的胡人。”孙旭东狠声说道。亲兵们捂着口鼻却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将小河里淹死的羊拖到这里来。孙旭东转身对赶上来的旷校尉说道:“司虞,这些羊一定是得了瘟疫后死的,胡人却将它们在水源里拖过,只要到此取水的人或牲畜喝了,便会染上瘟疫。” 旷校尉闻言恍然大悟,心中大呼侥幸,若非君武发现,大军喝了这染了瘟疫的水,不战自亡。边上的亲兵们听了反应过来,无不破口大骂。 “有些战马已经饮了,如何是好?”旷校尉皱着眉头问道。 孙旭东却低着正在想心思,并没有听见旷的问话。良久过后猛抬头说道:“司虞,咱们先回去商议一下,我想到一条可行之计。” 回到小河边,孙旭东先下令将饮过水的战马聚在一起,骑马的兵士换上备用的战马,不够的坐到轺车上去。然后召集屯长以上军官及几名向导围坐成一团,手指地图布置了一番。 二十七章 对乳山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一直远远跟着破虏军的几名胡军斥候,眼见着破虏军几千兵士围住了小河,几人缩着脖子趴在上,细细相商之后,其中一名斥候牵着马往回走去,百十步后才骑上马,先打马往右跑一段,免得碰上破虏军派出的往返斥候,兜了一个不小的圈子后才回到胡兵列阵阻击之地。 立不花两眼笑成了弯月亮,尝了报信斥候一根烤得直冒油的羊腿。对那军师说道:“军师,我看该带人替鑫国的那些汉。。。人去收尸了。”本来要说汉狗的,可想起这满肚子都是心眼的军师也是汉人,生生忍了回去。 军师低着头不作声,背着手踱了几步才叹了口气说道:“不急,将军还需忍耐两个时辰才能带人出发。不过到时候千万不要让弟兄们去碰那些汉人的身子,最好就地埋了,免遭天遣。” “什么天遣?”立不花没听懂,跟汉人打仗从来都是要将首级割下后回来报功的,不碰汉人的身子怎么割首级?“为什么不能碰他们?” “这个将军不要问了,反正一定让手下的兄弟不要碰他们,这可是军令。”军师肃然说道。 “好,立不花遵令便是。”这军师即使就是大单于冒顿对他也是极为礼让,立不花轻易不敢造次。两个时辰过后,立不花招呼了自己的手下大步走出帐篷,喝令道:“吹角集结右队的一万弟兄,随我出发。” 立不花的大纛上,一只精雕抖开双翅,昂首欲扑。荒原上粗旷的牛角号骤然响起,胡兵阵中一时人喊马嘶尘土飞扬,上万人马迅速在聚拢。 立不花骑在一匹青花大马上,那马和马上的人一样蠢蠢欲动,撂蹄子刨腿没一刻消停。立不花满脸通红,血红的两眼精光大盛,嘴中不干不净地骂着胡语,手中青铜打制的弯刀指东划西。 眼见人马已聚齐,立不花怪叫一声,手中弯刀高举,两腿一磕马蹬一马当先冲出。身后的大队胡子立即嘴里嗬嗬怪叫连声,紧紧跟上主将。 那军师站在帐篷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立不花带人呼啸而去,待灰尘散尽后,叫过身边的一名跟随说道:“你带几个人,把昨晚他们掳来的女人都放了。要有人过问,就说是我让放的。” 立不花的青花马神骏异常,全力狂奔立时就将大队人马抛下了有数丈之距。立不花心中得意,这可是他用五十颗汉人头换来的。 胡人骑术精湛,随时除了必要的武器外别无长物。不到半个时辰,上万人马已赶到乌兰。留守的两名斥候急忙前来接应,指明破虏军的所去方位。 立不花先来到小河边,地上水渍尚未干透,想必是破虏军取水时留下的。依据斥候所指的方位,破虏军果然是心有不甘,继续走进荒原,想绕过在前阻拦的胡军再赴杜城。 “敌军已中军师之计,喝了有瘟疫的水,说不定这时已经发作了。大伙儿加把劲,替那些狗汉人收尸去。”立不花伸着脖子在马上大声喝道。胡子们怪叫着轰然答应,手中的兵器相互撞击回应着立不花。 大军继续向破虏军前进的方向追击而去,沿路每隔不远便有斥候们留下的标记,追进了不到十里地,立不花眼前出现了一匹倒在地上的死战马。 “吁!”立不花带住狂奔的青花马,慢步跑到死马跟前,只见倒在地上的战马口吐白沫,眼眶中流出血来。立不花大喜,军师之计已然凑效,马比人强都已倒毙,说不定人早就不行了,只不过是没留下尸首而已。 “快,快。”眼见这场大功即将到手,立不花精神抖擞。照着青花马的屁股狠狠一鞭子下去,催促着兵士们奋起追敌。 荒原上不停有破虏军倒毙的战马,这下连斥候们留的标记都不用看了,一匹死马过后,视野之内必又有一匹倒在地上,有些还没死绝,不停在抽搐着,正好为立不花指明了破虏军前进的方向。 远处茫茫荒原上陡然立起四个光秃秃的大山包,四个山包上没有一颗树,却都是齐腰深的枯草。胡子管这四个山包叫对乳山,缓缓隆起的山包像极了妇人的**。四座山包中还有两座光顶的山会喷火,喷火时虽然没有荒原中有名的大火山的动静大,却也是烈焰腾空,声势吓人。 立不花的万人队已追到山下,眼望着山梁上有五六匹倒地的死马,立不花心花怒放。破虏军的马匹越倒越多了,等自己追到时,估计都成了手指头一捅就倒的湿泥人儿。 上山的道路变得狭窄,道上的荒草都被前面破虏军踩得倒伏在地。立不花的万人队不能再是漫天遍野的乱跑了,拥堵成一团地渐渐收缩成长队形,顺着被破虏军踩出临时山道一拥而上。 立不花翻上了山梁,登高一望,远远只见对面两座山包之间正有一支军马在缓缓向前移动。他兴奋地一举弯刀,转身对手下喊道:“汉狗!就在前面,快追!” “嗬,嗬。。。”胡子们尖声大叫,跟着立不花冲下山梁。战马疾冲而下,不时有马失前蹄地跌倒。好在山洼中人平时人迹罕到,枯黄的荒草遍地,厚厚草垫子托住了捽倒的战马不致受伤,剽悍的胡子却是身手敏捷,跌下马背后翻身而起,连拖带拽拉起战马,跳上马背继续狂奔而下。 站在山包顶上的孙旭东眼见胡子万人队熙熙攘攘地从自己脚下翻过了山梁,临战前的兴奋让他有些不能自己。这是一个天然的四方口袋,前后两道山梁就是袋口,此时破虏军一分为二,就像两根粗大的麻绳紧紧地扎住袋口。 破虏军从乌兰只行出了几里,孙旭东怕被身后一直跟着的胡子斥候看破行藏,原想将他们拿下,却又有些担心没人为大队胡子指路。眼见喝了乌兰小河河中之水的战马开始发作,口吐白沫匹匹倒下,那瘟疫发作如此之快不禁让孙旭东咋舌,心中一动,这死马正好可以充当引诱胡子的路标。于是留下一队人伏在草丛中用绊马绳将斥候通通拿了,却将死马一匹匹置于路途之上为胡子们引路。 头前的胡子已开始爬前面的山梁了,整个万人队都在呈锅底的山洼之地,淹没在荒草之中。孙旭东对身后的蔡轮点点头,蔡轮用手摸摸抱在怀里的鸽子,两手高举,将它扔上了半空。 隐藏在两个山头的兵士们疾拥而下,直奔两山之中的山梁位置,紧紧扎死这边出路的袋口。 孙旭东眯着眼紧望着对面的山梁,战斗最先将会在那里打响,旷校尉带着的三千人和所有的战马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埋伏好了。 “快,快。”立不花眼望着山梁,紧催战马,离破虏军已不到五里之地,估摸着翻过眼前这道山梁便可追上,趁天黑之前即可灭了他们。 忽然眼前山梁上人影晃动,紧接着凄励的鸣镝声响起,几千支羽箭从山梁上居高临下漫天而下。 拥堵着的胡子兵大惊,却根本无可闪避,顿时山梁下人仰马翻,稍陡的地方跌翻的战马带着马上的胡子向下滑去,又绊翻了紧跟在后的战马,上万人的队伍立时乱成了一锅粥。 “下马,躲在死马后。”立不花久经沙场,慌乱一过高声大叫,跳下马趴倒在地,此时才觉得这山梁地势极险,挥手指挥着军马往山梁下撤退。 山梁上羽箭还是不停在射下,中箭的胡子和军马一片片倒下,顿时就将山道上堆满。剩下的胡子们一边防着中箭,一边慢慢往下退。 立不花的青花也被羽箭射中,悲鸣着倒了下去。眼见破虏军的羽箭挟着的疾风强劲之极,被射中的人或马很多是被箭矢洞穿而过,立不花头大如斗,这哪里是将死之人发出的弓箭? 慢慢退出了山梁上羽箭的射程,好在对方人手好像不多,也没敢追下来。立不花这才转着头打量四周的地形,心中不停叫苦,深悔自己轻敌。但此时后悔已迟,当前首要是组织起人马冲过眼前的山梁。 立不花站起身,伸手扶了扶碰歪了的狐皮帽。万人队中有近百名射雕手,他们是胡兵中的精英,都是箭无虚发的强手。立不花召集齐射雕手,正准备吩咐他们用强弓压住阵脚,就听胡兵们突然大哗:“火,火。。。” 山梁上原本已停的羽箭又似箭雨般泼下,不同的是此番箭矢之上穿着沾了油的引火之物,落在枯黄的荒草之上,立即毕毕剥剥地烧了起来。 干透了的枯草被引燃后火势扩散的速度是惊人的,山风一吹四下漫延开来。不等立不花下令,头前的胡子兵们已转头向山梁下仓惶后退,但上万人马堵成了一团,哪里来得及,立即哭喊声、惨叫声一片。被烧着衣服胡兵一边跑一边在地上打滚想扑灭身上的火,其结果只是引燃了更多的枯草。 后队的胡兵开始转身后辙,四下里乱成一团,人挤马踏顿时死伤无数。这时骑马反而跑不快,众多胡兵跳下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转身向来路逃窜。 孙旭东眼望着对面山梁上火光冲天,胡兵们潮水般退了下来,上万人的队伍一起没命地逃跑声势甚是惊人。他冷笑一声,这边山梁之上,破虏军正等着他们呢。 第二十八章 喷发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迎接从原路逃回胡兵们的是破虏军密集的箭矢,山梁上突如其来的打击更让他们惊慌失措。立不花已完全反应过来,自己的万人队中了对方的伏击,处境大大不妙。头前的火势愈来愈烈,四周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他一边心中暗骂军师,一边用弯刀砍死几个往回逃的胡兵,相对后边的火海,这时候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冲。 立不花砍下的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震住了往回逃的胡兵,一阵怪叫后又拥挤着向孙旭东所在的山梁扑来,成了高高在上的破虏军们兵士们的活靶子。 “昏头了吗?怎么不射箭?”立不花怒声大喝,看着平时趾高气扬的几十名射雕手,此时都只顾着逃命,不由他怒不可遏,抬腿踹了身边一名惊慌失措的兵士。 胡兵向来的轻骑快马,除了必要的武器外别无长物,别说盾牌,身上都不着一片铠甲,这时被人当活靶子射,除了拿手中的兵器隔挡,竟别无他法。 几十名被立不花组织起来的射雕手躲在大乱的胡兵后张弓搭箭,他们的箭术在胡兵中都是百里挑一,使用的都是长大的步弓,射程和杀伤力比马弓要强大得多。经过立不花有效的组织后,长箭连发,站在山梁上的破虏军兵士立即被射倒十几人。 “咱们也放火吧?”孙旭东身边一名队率喊道。“不行,”孙旭东大喝道:“风从对过吹过来,放火咱们自己也得被烧。推大石,然后先射倒他们的弓箭兵。” 兵士们推下预备好的大石头,可惜除了山梁处坡度稍陡,余下之地坡度却甚是平缓,大石滚动的速度并不快,杀伤力大减。 一部分弓弩手射向胡兵的射雕手,但所用的马弓射程比步弓要近,镇定下来的立不花让射雕手们稍稍后撤后,破虏军的弓箭射程已尽,竟然伤他们不得。 撤退到安全之地的胡子射雕手们转过身来,敌方的长箭既然已伤不到自己,他们便可好整以暇地瞄准,拉开长大的步弓,对准山梁上破虏军的弓弩手们,准头十足。 身边不停有兵士中箭倒下,孙旭东喝令兵士们先趴下。眼见对面旷校尉放起的大火蔓延到了山梁下已不着风,虽然还在熊熊燃烧,但火势大减,估计如果烧到洼底火势会更慢,因为洼底的枯草不深,对已远远逃开的胡兵构成不了很大的威胁。孙旭东趴在山梁上,心里暗惊,现在对破虏军最有利的不过是胡兵们几近万人挤在一处,破虏军一排弓箭下去就会射倒一片,可是自己的弓弩被对方压制,兵士们抬头反而成了胡子射雕手的靶子。孙旭东自悔托大,只想到轻装上阵,未能携带攻击力强大的步弓和重弩,以至在如此有利地形的情况之下十分被动。 已经稳住阵脚的立不花心下大定,一张因烟薰火燎而漆黑的脸镇定了许多,就是方才一阵大火和弩箭,自己至少折了有二、三千人,心下暗暗算计着对方的人数应不会超过三千人,自己在人数上还是占有绝大的优势。眼下当务之急要立即冲过眼前的山梁脱离这个被动挨打的地方,否则另一边山梁上的人马冲下,呈夹击之势就大事不好了。 立不花让射雕手务必要压住对方的弓箭,回头望了一眼烧到洼底的大火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他挥着弯刀将兵士排出阵形后,驱动着往山梁上攻去。 孙旭东眼望着成群的胡子们手挥弯刀怪叫着发起了冲锋,急命弓弩手起身射敌,山梁正中的弓弩手站起身刚放完箭射倒一批往上冲的胡子,对方射雕手的长箭也裹着疾风到了,顿时几十名弓弩手被射倒在地。 “弓弩手后撤,压住两翼。”孙旭东大声喝道,这样打下去破虏军要吃大亏,这都是百里挑一的兵士,每死一个都是在剜他的肉。孙旭东刷地一声拨出剑,瞪着血红的眼睛喝道:“放胡子上来,组成戈阵,借着地势堵死他们。” 就在山梁下地形还是比较陡的,两边向里呈一个漏斗形状,胡子人虽多,正中的上压的兵力却有限。破虏军借着居高临下地势还是可以压住胡子的,毕竟对于单兵的格斗,孙旭东还是极有信心的。 弓弩手们立即后撤分布在两翼。没有了弓箭威胁的胡兵们怪叫着往上疾冲,孙旭东冷眼看着这些碧眼黄须的胡子们,直到他们几近山梁,挡住了射雕手的箭道,才猛挥手中剑,大喝着率起兵士们冲了上去。 主将身先士卒,破虏军士气大涨,两百名长戈手组成的方型戈阵嚎叫着冲击而上,一排排尖锐的戈头直向手持弯刀的胡子们刺去。 失去了马上的优势,手中弯刀的长度不到戈长的三分之一,再剽悍的胡子也无可奈何,面对根根要命的长戈,他们往往挥刀挡开了前面的,却立即被后面补上的捅了个透心凉。破虏军用戈组成的方阵,在这狭小的山梁上发出了大过平地几十倍的威力,将冲上山梁的胡子连滚带爬地赶了下去,跟着他们一起退下的,还有他们同伴的殷红的鲜血。 孙旭东暗自庆幸,幸亏带了几百支长戈,否则只用铜剑对付胡子的弯刀,虽不致落败但肯定会有伤亡,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被杀退的胡子退下了山梁,刚露头的破虏军却也立即就被胡子的射雕手伤了几人。孙旭东立即命令他们后退,只要用弋阵保证胡子逃不出来,就可静等漫延的山火来收拾他们了。 退回来的兵士向立不花报告了情况,立不花暴怒了,天色已渐暗,他转头眼了一下洼底吐着桔黄色的火舌正在漫延山火。猛地脱去了身上的羊皮短袄,妈的,再冲不出去,都要成烤羊了。 正在此时,隆隆传了几声沉闷之极的响声,脚下的大地都在发抖。立不花惊诧之极,仰头四望,只见天上黑沉沉地像是压满了乌云。“打雷?下雨?”这个念头在他心头一闪而过让他不敢相信,荒原之上雨水极少,每年大约都只有几场雨。当耳边再次响起隐约的雷声和脚下感受到震动时,立不花惊喜若狂,仰天大笑,胡子兵也反应过来,怪叫欢呼成一片。 同样听到雷声的孙旭东顿时傻了,自从到了鑫国他几乎就没见到过雨点,不然鑫国也不致如此缺水。平时还经常骂老天不公,就是撒尿也得均着点啊,可是今天的这场雨来得真不是时候,难道真是胡子们命不该绝? 破虏军的兵士们大都自小在鑫国长大,在家中时每逢下雨都像是过节,雷声对他们来说是最最动听的声音。可此时的雷声却实在让他们觉得晦气。不由都呆呆望着破虏将军。 “轰、轰”几声过后,脚下的震动让孙旭东觉得不太对劲,这是打雷吗?声音虽然很像,但不至于地动山摇啊。 “是下雪!”一名兵士手指半空,大声喊道。这种天气下雪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孙旭东急忙抬头向天上望去,果然大片大片雪花从半空落了下来,他不竟皱起眉头,这样的温度怎么会有雪花? “噢、噢、噢。”山梁下的胡子们大声怪叫着,两军对于这场奇异的大雪都充满了好奇。立不花还在开怀大笑,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啊,若不是老天,今天这支万人对说不定就要灭在这对乳山中。 雪花飘落下来,却一点也不冰凉甚至有些烫手。孙旭东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硫磺味道,他用手托住一片,并不是洁白雪花,而是黑褐的粉状物。 “火山灰!”孙旭东一声惊叫,语音刚落,一阵以刚才几次都要强烈的震动从脚底传了过来,竟让孙旭东趔趄了一下,站在稍陡处的兵士们差掉摔倒。 “向导!”孙旭东大声喊道,站在身后的向导有些惊慌忙出声答应。“你说的是哪座山会喷火?” “这个,标下只是听老人们说过,从来没见过。”孙旭东不再追问,天色越来越暗,他眯着眼细看,隐约只见对面右边的山头上空聚集着大量的黑褐火山灰。 “大伙儿不要惊慌。”孙旭东大声喊道,震动的大地和飘落的火山灰让兵士们惊慌不已:“那座山要喷火了。离咱们所处之地很远,应无大碍。”孙旭东手指对面右边那座山说道。火山喷发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不过是地热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就好象是人蹩极了要撒泡尿是一个道理。但此时无须向兵士们解释,如果那火山喷发的强度足够大,想跑也是跑不掉的。 山洼里的立不花早惊呆了,落下来的雪不但不冷反而热得烫手让他吃惊不已。异象带来了极度的恐惧。难道是天爷发怒了,要降罪给胡人吗? 隆隆隆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右边那座山头上不时有火光闪现,浓浓的硫磺味弥漫开来,兵士们的眼睛开始火辣辣地作痛,眼泪止不住外流。 突然其来的异象让两军兵士忘了还是在交战,都呆呆地抬头望着那座不停爆响的火山。胡子兵中有不少兵士甚至对着它跪了下来,双手合什不住磕头,在大自然强大的威力面前,任何东西都显得那么渺小而不堪一击。 脚下的大地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孙旭东知道这就是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兆。果然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过后,山头上的石块冲天而起,紧接着暗红色的炽热熔浆喷涌而出。 第二十九章 喷发(二)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暗红色的熔浆冲出几十丈高后四散轰然落下,黑暗中发出眩目的光晕和巨大的声响,声势极其惊人。 虽然对于火山知识谈不上十分丰富,但孙旭东还是知道仅管喷发时声势很大,眼前的这座火山是一座小火山,起码目前喷发的强度不足以威胁到自己所处之地。他放下心来,甚至是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难怪荒原之上只有巴根草,而这对乳山洼中却长满了齐腰深的野草,火山喷发时的火山灰可是最好的肥料。 洼底里的胡兵们显然只是听说过有山会吐火,从来没见过,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能喷火的山。大约是以为老天在降罪,满身落满了火山灰的胡子们一片片地跪下来,伏倒在地不住磕头,嘴中念念有声,浑然忘了两边山梁之上的敌人。 落下来的熔浆炽烈无比,所到之处引燃了一切可烧之物。随着火山口熔浆不断的喷涌落下,地上积聚的熔浆开始向山洼低地流淌,初时坡度稍缓速度不快,经过两个陡坡后冒着白烟的熔浆开始倾泻而下,它们一大块一大块相互粘连着,即使是在倾泻,除了被点燃的枯木树草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外,竟然是悄无声息。 立不花也跪在地上默默地作着祷告,几千匹战马忽然狂嘶起来让他偶抬头看见了狂奔而下的熔浆,头皮嗖地一声麻木,一阵极度的恐惧紧紧揪住他的心然后拚命地撕扯。他踉跄着站起身,喉咙已变得嘶哑,声嘶力竭地高声叫道:“快,快,快起来,神火下来了。” 近处的胡兵们听见立不花的叫声抬起头都惊呆了,顿时山洼里一片凄厉的惊叫声,胡子们腾声站起,你推我搡、人马相互践踏着乱成了一团。 “胡子们要拚命了。”孙旭东深知狗急跳墙的道理,忙对身边的王剪和成鼎令道:“立即让所有弓弩手排在最前,轮翻放箭堵住他们。” 受了惊的战马再也不认主人了,四处乱蹿,不少胡子才起身就被它们踩死了。立不花拚命地嘶喊却没有一个兵士再去理会他,胡兵鼻子里已能闻到越来越近的熔浆炽热的气息,惊慌和恐惧让他们只知道拨脚乱跑,而不管这脚是踩在别人的头上或是脸上,手中的弯刀乱砍,扫除一切拦在自己身前的东西。 疾冲而下的熔浆开始吞噬受伤倒地的胡兵和战马了,惊叫着的胡兵在被熔浆吞没时惊叫声嘎然而止,没有一丝挣扎,瞬间就被化了一团雾气。大自然的威力发放出来,杀人于无形之中,让山梁上的破虏军们目瞪口呆,更让身处险地的胡兵们魂飞魄散。 山梁上第一批冲上来的胡兵已到了马弓射程以内,弓弩手们的屠杀开始了。分作三排的弓弩手轮番疾射,弓弦一响后山坡上便倒下一排胡兵,后面紧跟着被绊倒的胡兵立即又被蜂拥而上的兵士踩死在脚下,如此反复不断,惨叫声不绝于耳。混乱成一团乱麻的兵士不是死在对手的弓箭下就是死在自己人的脚下。 除了拚命逃命胡兵们忘记了一切,用自己的肉身给破虏军的弓箭手们当作活靶。这是一场纯粹的屠杀,毫无技术含量。如此之惨烈让孙旭东不禁有些心惊,杀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很平常的事,真正是命如草芥。但像这样的屠杀还是让他有些心惊肉跳,上万活蹦乱跳的生灵眼看着就将从此无声无息了。 前有箭弩,后有炽热的熔浆,相比之下胡子更愿死在弓箭之下,毕竟弓箭之下还可能有一线生机,而被熔浆吞噬除了化作一团烟雾不会有第二种结果。他们心惊胆战,只想尽快逃出这如炼狱般的地方。 三排弓弩手箭壶里的羽箭都快用完了,连续几十次的开弓也让他们的体力接继不上。孙旭东眼望着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胡兵们仍是发了疯往山梁上猛扑,立即示意换上第二批弓箭手,尽量让弓箭来消灭对手,一旦被发了疯的胡子接近,逃生的意识会让他们以一当十,破虏军伤亡必大。 王剪和成鼎身先士卒,两人箭壶之中的箭早已射光,大声喝令亲兵找后队兵士要羽箭。 又是隆隆几声巨响,那火山喷出的熔浆忽然比先前高出几丈,散落的熔浆四下散开,像极了后世的礼花。 孙旭东大惊,本来就感觉到炙热难耐了,口中焦渴得发苦。空气中充满着刺鼻之极的硫磺味道,全身上下都已是大汗淋漓了。如果火山喷发的强度再次加大,那破虏军是否能全身而退实未可知。 胡兵的嘶喊声已变得沙哑无比,立不花像一张纸似的趴在地上,他的背上被无数只脚踩过,**着的上身骨头被踩得支离破碎,只有头因为是圆的还得以保存完整,勉强地被皮连在身上。 熔浆还在不停地冲击漫延,不出声响地吞没着一切。被炙热烘烤的胡兵们脚步在踉跄,空气中的硫磺和枯草燃烧的浓烟不时让他们晕倒在地。孙旭东自己也感到非常不适,缺氧的感觉让他心慌不已。身边的兵士们脚步都有些浮澡了,他不再迟疑,转身下令兵士们抬起倒在地上兄弟的尸首退下山梁,不得慌乱相互践踏,违令立斩。 破虏军的兵士大都有些头昏眼花了,恶心得想吐。一得撤退之令转身即向山梁下深一脚浅一脚乱跑。 小两千人马一口气直退到荒原上才停下脚步,许多兵士哇地吐了出来,空气中还有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只是比山梁之上要好得多。 孙旭东回过头,火山已被前面的山挡住不可见了,但暗红的火光还是映红了发黑的半空,它还在喷发。伸舌头舔了一下爆干的嘴唇,他暗自庆幸撤退得还算是及时,再耽误些时候只怕会有不少兵士会被熏倒。 清点过人数后,破虏军折了近六十名兵士,他们都是被胡子射雕手的羽箭洞穿而死。孙旭东心中难过,到了杜城后一定要报景大将军厚恤他们的家人。下令成鼎派兵士抬起他们的尸首,哪怕是累死也不能把他们扔在荒原。 成鼎听令先是一怔,立即感动不已。其实这在现代战场上是最基本的规矩了,但放在二千多年的古代却没有任何一位将军下过这样的军令。 看着灰头土脸的兵士们疲惫不堪的神情,孙旭东很想下令稍事休息,但火山喷发时的动静太大了,几十里地外应该都能看见。万一大队的胡子不放心出兵接应,已经奋战了一天的破虏军很难应付。必须尽快离开险地,找到安全之所方能休息。 现在和旷校尉所带的人马中间有火山相隔,要想汇合只能绕过眼前的对乳山。可是相互间不通消息,如果旷校尉也带人绕过来,那从任何一边都可能相互错过。孙旭东略一思忖,下令兵分两路,分从左右绕过对乳山,约定大队在对面山梁下聚齐。 ************************************************************************************************************ 鑫、田两国交界的林屏山上,离着绝壁几十丈的地方停着一顶二人抬。孙先生眯着两眼望着眼前的峭壁,就是这些坚实的岩石挡住了开山取水的河道。只要能挖开它打通河道,困扰了鑫国几百年的缺水问题就可迎刃而解。 坚硬的岩石表面上留下了很多凿印,这是一直在此劳作的奴工们留下的。虽然是两万人之众日夜不停,但是被凿通的河道却短得可怜。 “报总监大人,已按大人吩咐备好所需之物,请大人示下。” “这就开始吧。”孙先生并不转头,只缓缓说道。 “是。”手下监工答应一声,跑步下了绝壁。转过一个小山嘴后,这里却聚集着面色凝重的几千奴工。 “总监大人有令,大伙即将所负柴薪架上绝壁。”监工走到一面牛皮大鼓面前,扯着嗓子高声叫道。说罢两手抄起鼓槌,咚咚敲起。 原本静候的奴工们动了起来,他们都是从各地抽调而来的青壮奴工。孙先生来之前,奴工们每日里生活在监工的怒斥和皮鞭下,每日从早劳作到天黑。直到孙先生接了总监之位,杀了几个比恶狼还要凶狠的监工后,奴工们才活得有点人的样子。在他们眼中,这位孙先生是位值得尊敬的大好人,没有了监工们的斥骂和皮鞭,他们干活反而比以前要勤快、不惜力得多。 奴工们肩挑背驮的都是柴草,前呼后拥地从一边往绝壁上攀爬。一到壁顶即将所负柴草沿着绝壁扔下,一个时辰过后,柴草便从壁底堆了有几丈高。 孙先生坐在二人抬上,山风吹过扬起肩上的长发。尽管脸上平静如止水,但内心还是有些兴奋和不安。这个办法是在斗勇军营时,孙旭东和他说起的,虽然知道孙校尉诚不我欺,但毕竟没有亲自试过。开山引水成败就此一举,这林屏山对他而言即是一场生死之战的战场了。 “浇油。”他沉稳地下令道。站在他身后的监工急忙转身过去击鼓传令。几十名奴工在绝壁之上垂下绳索,将整罐的松油缓缓拉上壁顶后倾倒而下,淋在堆成小山似的柴草之上,四周空气中立即充满了松香的味道。 “将我抬到右边山坡上,我要站高些。”孙先生对两名兵士说道,面对着至关成败的最后时刻,孙先生要看得更楚些。 第三十章  迷茫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绝壁下十几名监工将手持的火把扔进了柴草堆。沾了松油的干柴草轰然一声,顿时熊熊烈焰冲天而起,自下而上将绝壁吞没在火海之中。 炙热的大火让近处的人们感觉到透不过气来,干噪的枞树木在火中发惊人的爆响声不绝于耳。监工们指挥着从绝壁上撤下来的奴工们背上皮囊,排着队只等孙先生的号令。 孙先生欠起身看着眼前壮观的火海,虽然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大火的炙热。这段时日每天除了作必要的准备,他已经将鑫国的所有律令、咨文通读,这是一个老弱的帝国,它确实需要有人给它下一剂猛药才能振作起来。 眼前的打开林屏山就是那剂猛药的药引子,只要今日能够大功告成,鑫国有了足够的国力,他就能让鑫国从此傲立在列国之中,甚至最终让它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 绝壁下的大火燃烧了迟半个时辰,火焰渐小但浓烟滚滚,被烘烤了的岩石发出刺鼻的气味。“抬我下去吧。”孙先生对两名兵士道。 越到近处越感灼热,两名兵士头上已经见汗了。孙先生却好像感觉不到,他不出声,两名兵士便不敢停步,直到离绝壁不到五丈之地才盼来了孙先生的一声停。两人放下二人抬,撩起衣服下摆猛擦满天的大汗。 绝壁已被烘烤成了暗红色,隐隐间还有些发白,孙先生背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他却一动不动,只是眯着眼细看着几丈外的岩石。忽然在大块的岩石之间,,他看见了正如孙旭东所言的细小裂隙。孙先生长出了一口气,不出声地笑了。命令两名兵士将他抬到令鼓边上。 柴草燃烧怠尽,火堆里偶尔才会有一两声爆响。几千名奴工和监工都一齐望着坐在二人抬上的总监大人,这段时日这个身残人所表现出的智慧已经让他们对他充满了敬仰和钦慕。 二人抬在令鼓边停下,孙先生伸出手要过了鼓槌。他用深遂眼光再次望了一眼面前高大耸立的绝壁后,两手扬起鼓槌,重重地敲响了牛皮令鼓。 静静等候的奴工们无须监工们下令,孙先生已经无数次地向他们描述过引水成功后就要到来的富足日子。此时他们就像是疆场之上临战的兵士听见了冲锋的号角,背着沉重的皮囊争先恐后地冲向攀往绝壁的小路。 孙先生的鼓声一直未停,他用激奋的鼓点催促着奴工们的脚步。直到奴工们差不多都攀上了炽热绝壁才停了下来。 被烘烤得发红的岩石前架上两支粗大的毛竹管,鼓声再次响起时,几千名奴工对着连着毛竹的大皮囊打开了皮囊的木塞。两股冰冷的水流顺着中间被挖空的毛竹冲向炽热的石壁,乞乞的巨响声中,奴工们立即被包在了漫起的白雾之中。 奇迹终于出现了,凿不留印锤不留痕的坚石在水流的冲击下竟然一丝丝的裂开大口,一块块地剥落下来。面对着轰然下掉的坚石刹那间所有人由惊奇转向欢腾。 孙先生慢慢将手中的鼓槌放下,他露出极为满意的神情,仰身靠在了二人抬的后背上。 ***************************************************************************************************** 杜城的临时大营中军帐里,鑫国太子伯齐坐立不安,不停地围着将案踱步。几天前便已得军报,景监田齐大营将会开来一支号破虏军的人马。头几天他就算计着日子早该到了,每天都派人到往昆宁关方向的停前去接应,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太子爷,黄将军请见。”伯齐帐外的亲兵侍卫禀报道。“快请。” 副将黄震是今早派往停前等候田齐来的破虏军。 不一刻黄震在帐外报名请见。“黄将军请进吧。”待黄震进了军帐,伯齐摆手让他免礼,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莫非情况有变?” 黄震坚持着行完礼,回禀道:“报太子,正是。” 伯齐大惊,急问黄震道:“是田齐来的人马出事了?” “田齐方向一直未见动静。标下报的是今天一早,前岗守军派出的斥侯在停前以东四五十里的地方发现胡子又聚了大部人马。” “停前以东?”伯齐皱眉沉思片刻,问道:“胡子想拿下停前?” “看样子不太像,斥候报说胡子都是轻骑,且大队没带粮草和攻城用具。” 最近胡子里面好像有了高人,上次围攻前岗时竟使用了攻城云梯。作战的方式也变得灵活多变,既有像以前一样的小队掠抢袭扰,也有大队的攻城掠地。一改早先只知死拚的战法,作战能力大大增强还配备了不少其他攻城用的器械。为此伯齐寝食不安,他十分怀疑胡子得到了青国的暗助,多次请大鑫王派使到青国质询,每次青国都矢口否认。 “那倒奇了。没事聚在停前东干什么。”伯齐自言自语道,猛然一惊:“难道他们知道田齐会有军马到杜城,在半路上设伏?” “标下也是疑此,所以急急赶回回报太子。” “果真如此,破虏军危矣。”伯齐额头上立即见了汗,胡子野战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即是鑫军人数倍于胡子都难得讨好,更何况据报田齐来的破虏军才区区五千人?伯齐心下暗怪景监轻敌糊涂,派五千人过来顶个屁用。 “太子,胡子若真是冲着破虏军而去,那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呢?” “我军中有奸细。”伯齐早就疑心,自己这一段老是被动挨打,有时甚至军令方出,胡子就有动作。此次田齐破虏军援杜,知道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若非是出了奸细,胡子绝不可能知道。 “眼下来不及追究了。”伯齐极有主见,稍作思忖后下令道:“黄将军,你即带本部人马前往停前,和守军合兵后派出斥候,一有破虏军消息即放狼烟,尽带人马拚死接应破虏军,我随即带人马接应于你。” “标下遵命。”黄震得令后拱手要退出。伯齐连忙又吩咐道:“出城时大队多带轺车先向右行,有人问就说到前岗取粮。然后向北绕过杜城扔掉轺车再急赴停前。” 黄震稍稍一怔立即醒悟过来,太子这是想一箭双雕。 ********************************************************************************************* 孙旭东坐在地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不但没有湿润的感觉,传来的是一阵钻心般的疼痛。自那日对乳山灭了胡子的万人队,破虏军在荒原里已经脱水六天了。 战马已经倒毙了一半,剩下的也驮不起人了。兵士们有些体质稍弱的此刻虽然还未倒毙,却已经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再找不到水源破虏军就完了,孙旭东知道人缺水的极限大概就是在七天,那是指静躺着,像破虏军这样不停在行军的,时间应该更短。之所以还没有倒下一名兵士,是因为孙旭东受过耐渴的特殊训练,他下令兵士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准说话,逼着士兵们喝马尿甚至是喝他们自己的尿,喝死马的生血,在荒原上找一切只要稍有点湿气的东西都放在嘴里。 人尿、马尿都尿完了,再尿就是血了。地上的巴根草也是干干的,咀嚼不出一丝水份。孙旭东望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兵士们,心里不禁发酸,是他把他们带进了绝地。让他心里更为忧虑的是,此时如果碰到胡子,那后果是不用去想像的。 眼前忽然出现了几颗小星星,他感到一阵恶心,浑身软得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不行了。我要回去了。”他慢慢躺倒,闭上眼脑是浮现了帆模糊的身影。“对不起,帆,我没帮你完成心愿。”他慢慢靠过去,很内疚地轻声对她说道。 注:用火裂石之法,秦李冰治都江堰时曾经用过,并非作者杜撰。 (第二卷终) 第三卷 富国强兵 第一章 脱险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还是没醒么?”杜城首富万大能前院配房里,一身便装的太子伯齐进房后轻声问守在床边的一名郎中道。那郎中急忙起身行礼,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孙旭东后摇摇头。 伯齐皱皱眉,这位破虏将军已经昏睡两天了,同他一起被救回来的兵士除了几个永远都醒不了之外,余下的几乎陆续都已经醒过来了。他看了看孙旭东的脸色,虽然很苍白但比两天前要好得多,尤其一呼一吸间声音均匀而沉稳。心知他生命之兆甚强,应该不致有性命之忧。 “你们进来吧。”伯齐对着屋外说道。旷、胡两位校尉闪身走了进来,他们昨天就醒了,一心记挂着孙旭东,几次来看都被兵士挡在门外。今儿却是太子伯齐叫人招呼他们一起来的。两人进了门,虽然已经休息一天了,两个厮杀汉脸色都还不太好,身体也有些虚弱,可见干渴对人的杀伤力是极大的。 “将军大人。”旷校尉看着身体一向健壮的孙旭东此时不省人事地躺着,心中大是难过。他是面冷心热的人,伸手摸了摸孙旭东的额头,轻声呼道:“君武。” “破虏将军的昏迷不光是缺水所至,还有心力劳累过度。不过大人们请放心,肯定不会性命之忧的。”郎中轻声说道。 “嗯。”伯齐答应一声,吩咐郎中道:“破虏将军一醒,立即禀报于我。两位校尉大人,请随我到我房中。” 太子的临时住处是主人家的正房,杜城虽处偏苦之地,但主家毕竟是大户人家,所居之地还是算比较讲究的。旷、胡二位校尉跟着伯齐转了几个回廊才来到太子所居的正房。 旷在白国太子府当过司虞,经常得以面见太子,因而并不显拘谨。胡校尉则不同了,太子那可是就鑫国日后的大王啊,他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旷虽然早听过景监对太子的赞颂,但伯齐表现出的平易近人和王者风度还是大出他的意外,自然地将他和太子苏暗中作了一下比较后,对伯齐极为心折。伯齐只知他们是破虏军的校尉,问了两人姓名后让他们坐下说话。旷校尉坦然坐下,胡校尉则大红着脸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了。 伯齐等他们坐了,满面笑容呵呵笑道:“昨天你们刚醒身体还虚就没问你们了,今儿请二位来一是知道你们记挂着自己的大将军,一同看看。二是请两位校尉大人将一路上的详情告我。” 配房里的郎中待太子他们出去过后,伸手替孙旭东把了一会儿脉见无异象。又取过一支一头缠了棉布的筷子醮了清水,涂在孙旭东唇上。涂了三次过后,他忽然看见孙旭东的喉节动了一下,郎中大喜,扔了筷子就往外跑,出门时却被高大的门槛绊倒在地。那郎中爬起身,也顾不得痛,高声大叫道:“快快禀报太子爷,破虏将军醒了。” 旷校尉正向伯齐禀报破虏军一路之上的情形,三人一听门外有兵士报破虏将军醒了,顾不得说完,伯齐领着他们直奔配房。 孙旭东喉头动了几下后,有意识地有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随后眼皮一动,慢慢睁开眼睛,头一个看到的就是那尖嘴猴腮的郎中。 “醒了醒了。”郎中已在边上守了两日,他在杜城医术并非第一,被召了来是因为排在第一举家逃到咸城避战去了。今日亲手救醒了一个将军,至少吹牛的资本从此盖住了那位老不死的老郎中了。 循着声伯齐跨进了配房,一看孙旭东果然两眼已睁开,心中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沿一把抓起他的手说道:“君武将军受苦了。” 孙旭东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过了一阵才从幻境中反应过来。眼前的人还是身着古装,自己还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离开。 拉着手跟自己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丰腴的脸庞气度雍容而华贵,让人一见忘俗,两只眼睛望着自己却都是关切之极的眼神。他立即猜到了这位就是鑫国的太子伯齐。边上站着的还有旷司虞和胡校尉,看来确实是得救了。 孙旭东努力地想动一动,可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心里暗暗奇怪,两位校尉都能走动了,自己怎么会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伯齐像是看出孙旭东想起身说话的意思,伸出两手轻轻按住他的肩头温言说道:“君武将军过于劳累了,且宜静养。先不要急着起身,等日后体力恢复了,我们再说话。” 孙旭东早闻太子伯齐久有贤名,为人持诚道,今日亲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还在这个世界就理应按着这个世界的礼数来行事,但全身确实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他暗叹了一口气,只能用感激的眼神望着伯齐。 “君武将军就交给你了。”伯齐对那郎中说道。 “太子爷您老尽管放心,保管错不了。”郎中不知几时已拿来了几只生鸡蛋和一只黑色的陶碗,正手脚麻利地将蛋打碎往陶碗里倒。 伯齐点点头,对旷和胡校尉说道:“让君武将军先歇息,还请两位校尉大人随我来。”说罢对孙旭东微微颔首后向外走去。 旷和胡校尉走到孙旭东床前,满脸欣慰之色对他点头。孙旭东忽然想起最为挂心之事,急切间想开口问二人,嘴巴却只能微张发不出声,一时不由气馁。心下暗骂:奶奶的,堂堂破虏大将军,竟成了一废人。 郎中在生鸡蛋中加入清水后用木勺搅匀,还是用那支缠了绵布的筷子醮了,送到孙旭东口中,让他自己轻轻吮吸。 正房中旷已经说完破虏军在对乳山灭了胡子万人队之事,伯齐耸然动容,竟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站起身高声大呼痛快。让旷、胡两位校尉颇觉意外,原来这太子伯齐还是一性情中人。其实他们不知伯齐自到杜城后一直被胡子牵着鼻子打,尤其是蒙大将军遇伏殉国,朝野震动,从上至下给了他这位领兵太子巨大的压力。今日一听破虏军以区区几十人的伤亡一举灭了胡子万人之数,让他如何不欣喜若狂。加之那火山早不发晚不发,刚好在破虏军围位胡子那一刻爆发,岂不是冥冥之中上天之助?若不是怕有失太子之体,他直想闹一嗓子鑫腔以抒心中块垒。:) 旷接着往下说,却是破虏军在对乳山聚拢后,为防遭大队胡子围攻,冒险继续深入荒原。不成想再进百里后向导迷失了方向,大军随即陷入茫茫荒原。之后一连几日找不到水源,从齐田大营带出的干粮也早已用完直至绝境,全军倒在荒原之中,若不是有幸刚巧被出城接应的黄震副将遇上,估计此刻破虏军已经名存实亡了。 伯齐听罢庆幸不已,自己的灵机一动拯救了一支极有战力的大军,那日若不是为查奸细让黄震绕道,直奔前岗就遇不上破虏军。奸细虽然没查到却无意中解了援军之围,正应了那句东方不亮西方亮了,这中间实有天意和玄机啊。 “依两位校尉看,胡兵此番的布置确实是征对你们的?”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胡兵如真有准备,如此大费周章定是早已获知破虏军的确切行程,那鑫军中必有奸细。奸细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鑫军就摆脱不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是。胡兵确实是有备而发。布大军在我军必经之路上拦阻,先坏水塘逼我军就范,凡此种种绝非一时之功。” “嗯。两位校尉大人辛苦了。情形我大概都听明白了。破虏军此行之事还请秘不外宣,等君武将军身体复原后再细细相商。”伯齐为人机警,在两位校尉面前不提奸细之事,他知道越想挖出奸细,越是先要装糊涂,对方才会露出马脚来。 “是。”两人躬身答道,退出太子所居正房。一出房门,不约而同便向配房急步而去,因为刚才临从配房跟着伯齐出来时,两人都看到孙旭东眼里闪着急切的眼神,肯定是有事想问他们。 勉强吃下了鸡蛋糊后,孙旭东感觉力气在一丝丝增加。他又努力地动了一下右手的手指,这次真有了些反应。孙旭东大松了一口气,心中大慰。 郎中见两位校尉大人进来,连忙移开地方。旷抓着孙旭东的手,对他笑了笑。孙旭东心中一热,从自己当斗士起,他几乎就没有看到冷脸的旷这么温情的笑过。 “君武,咱破虏军人都出来了,只是损失了马匹。”旷轻声说道,他知道孙旭东此刻挂念的肯定是生死相依的兄弟。果然孙旭东的眼神里闪过一阵欣慰。随后却又见孙旭东像是在全身都在用劲,嘴巴也在轻轻嚅动,旷猜测他想要说话,连忙伏下身,将耳朵凑在他嘴边,终于他听清了两个断续的字:“轺。。。车” “轺车也回来了,你捡的那些石头一块都没少。”旷连忙说道。 听完旷的话,孙旭东轻呼了一口气,安逸地闭上了眼睛。 第三卷 第二章 密信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侍妾狐姬雪白细长的柔夷捏着一颗绿得滴翠的蓝果儿在甘虹脸上晃荡,嘴中发出摄人心魄的嗲笑声。老甘虹仰身躺在软塌上,一颗白头枕在狐姬两腿间,满脸笑盈盈地张着嘴去叼狐姬手中那颗左躲右闪的蓝果儿,两眼却始终不离开狐姬胸前那两颗跳动着欲隐还现的小黑果。 狐姬是白国女人,去年白使来访时用轺车密裹着送到臣相府的。老甘虹向来不太好此道,连家中原有的几房妻妾都放在咸城外的封地庄子里,很少亲近。可见了狐姬后竟然当时就迈不动步儿,那可真是一个绝色尤物,从此让他陷入温柔乡中不可自拨。 乘着狐姬不备,甘虹猛然起身一把咬住了那颗蓝果。其动作真可谓动如脱兔快似闪电一般,哪里像个六十岁的老人。狐姬的手指被甘虹的牙齿碰到,一时吓得花容失色,生怕被这老色鬼一口连手指头咬去。呆愣一下,双手轻捶甘虹发嗲道:“不算、不算,老爷是乘我走神不备。再来再来。” 甘虹笑嚼着嘴里的蓝果,一口吞了下去后呵呵说道:“呵呵,自然要乘你不备啊。去年我为你破身时,你死活怕痛,老夫不也是乘你不备。。嘿嘿。”伸出了长满老年斑的老手就去掏弄狐姬胸前两只白森森的**。 狐姬心里暗骂,脸上却装出一副娇羞模样,扭动着身子躲闪甘虹伸出的老手。老甘虹被眼前晃动着的白光挑弄得兴起,下身早已高高支起了帐篷,正想坐起身搂住她来他一次乘其不备,门外的房奴却低声禀道:“老爷,有紧急公文。” “真是扫兴!”被败坏了兴致的甘虹正要发怒,却想起那是自己定下的规矩,只要是紧急公文,无论何时家奴都须及时禀报,否则打死。他起身坐了起来,还是捏了一把狐姬的胸笑道:“待老夫处理了公事,再来陪你效那于飞之乐。” 狐姬心中巴不得这声,脸上却装作失望的样子,紧了紧被甘虹掏弄开的衣领后假意哼了一声。待甘虹面带惭色的出了门,狐姬发了一会呆慢慢躺在软塌上,脑子臆想着那位风流倜傥的公子,一手慢慢伸向下身。。。。 甘虹走出狐姬的寝房,出门还是踢了那房奴一脚。那房奴不敢躲闪,站直低着头挨了心中自认倒霉。 摆在正堂有两部公文,一卷竹简是林屏山孙先生的奏报,另外却是一幅被密封了的细绢。甘虹啜了一口茶水嫌凉没好气地让下人换过。打开孙先生的奏报眯着眼低头看完。 “工程大进。”甘虹锁紧了眉头,真不知是喜是忧。自从孙先生被鑫王委以引水,他几次试探过孙先生。但那瘸子却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派头,听说隐约还和太叔公也有些联系,实在让他有些摸不清底细。如若真在一年内能引水入鑫,孙某人必得鑫王大用成为鑫国重臣。孙先生模棱两可的态度却让甘虹大伤脑筋,如果打压,既可能自己折了一条臂膀,还可能把他推向太子和太叔公的阵营。如果扶持,万一那瘸子本就向着太子那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还有一层隐忧却很难说出口,依瘸子的名望和才干,加上引水入鑫的盖世大功,说不定这瘸子一步登天,被鑫王拜了相国,那自己这二十年的臣相算是白等了。 这几日鑫王身体不适心情烦闷,此时若将孙先生的奏报送上,定可讨得一个头彩对自己大有益处。“不行,得压一压。”甘虹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将林屏山的奏报压下不报,这瘸子的底细没摸清之前,不能让他一飞冲天。老鑫王的病他已然秘问过宫中的王医了,是沉疴,还是那种说不定几时就会崩了的沉疴。这样鑫国后面的变数大了,如果真能按照自己的设想,到时就什么都好说了。一切都未明朗前,所有的东西都要主动掌握在自己手中。 “去,将廷尉张栋召来。”甘虹吩咐侍候着的门奴道。放下手中的竹简,打开那封密封的细绢。 密信是鑫国驻在白国的使臣写来的,其内容是向甘虹禀报,白国太子苏约见鑫使臣,透露出欲与鑫联军,共取田国。得手后白国只要田国的璞玉山,余下之地都归鑫国,中间只须留一白国到璞玉山的通道足矣。鑫使不敢自专,特书以臣相请示方略。 甘虹看罢大惊,呆坐在椅子上。璞玉山在田国的最西头,山不大却盛产美玉,白国早就对它垂涎三尺这个甘虹是知道的。田国国小人稀,按照白国的国力,如是真想灭了田国,以他一国之力足矣,那太子苏为何还要以田国之地作酬劳,邀请鑫国一同出兵呢? 太子苏的酬劳确实很有吸引力,甘虹前思后想愣是没想到过要拒绝他,不过是在琢磨白国的真正意图。如果能坐实白国就是为了璞玉一山,鑫国应毫不犹豫地答应白国一同出兵,田国的万倾良田实在太过诱人了。 这事得向鑫王奏报,国家用兵那是一等一的大事,跟引水报个进度自是不可相提并论,臣相是不可自专的。甘虹吩咐门奴为他准备轺车,正在换朝服时张栋报名走了进来。 “你立即准备些猪肉、牛肉还有米面一类,明日就押赴林屏山慰劳孙先生。”瘸子的态度还不明朗,甘虹还要作一次试探方在甘心,毕竟这人如能为已所用就如多了一条臂膀。 “慰劳那瘸子?”张栋有些不解,他对不阴不阳的孙先生没有一丝好感,惊问道。 “草包。”甘虹怒骂道,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我鑫国的柱石,你要称先生。到了林屏山,就说大王得知孙先生得了破石之法不胜欣慰,温勉有加。这些慰劳之物是臣相甘虹按军功例行慰问事。你记住了?”甘虹的想法是卖个人情给孙先生,看看他是否有些反应。 “张栋记住了。”张栋挨了骂低着头,听甘虹问忙抬起头复述了一遍甘虹的话。甘虹阴着眼嗯了一声道:“不要乱说话,孙先生若是问起大王就说大王一切安好。” “是,张栋按臣相吩咐的办。”张栋见甘虹没什么要说了,躬身退了出去,自去准备劳军的物事。 甘虹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朝服,细细地拨下了一根白眉。满头白发是没办法了,总不能都拨了去。但这一根白眉却一定要拨了,在狐姬面前尽量显得年轻点。“对狐娘告一声,说老夫进宫谨见大王去了。晚上再到她房中。” **************************************************************************************************************** 基本复原的孙旭东带着蔡轮和两名亲兵在杜城墙根下转悠了一下午,在背阳阴地的城墙上用小刀刮下了不少细白的粉末。蔡轮和亲兵不知这位将军大人要干啥,几次开口问孙旭东笑而不答。 一下午孙旭东都在脑子里想着那个配方,那个可以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和无比巨大杀伤力的配方。回到安置在城北的破虏军营,他立即让蔡轮取几块那天在荒原中带回的怪味石头和一小捆木炭。 “将它们都碾成粉末。”看着大惑不解的蔡轮和亲兵孙旭东笑道,拿起一只陶碗从下午从城墙上刮下来的硝袋里宛出一小碗,分成十个很小的堆倒在条几上。 将亲兵们磨好的怪味粉末和碳粉按比例混合好了后,孙旭东看着眼前的这堆物事大是兴奋,和铁器一样,面前这东西也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在陶碗里不停搅拌后,孙旭东将碗中的物事倒在地上,拿出火石对蔡轮说道:“小轮子,我说这个东西能烧着,你大概不信。” 除了木碳能烧其他两样蔡轮确实不知道,但面前的这堆东西分明就是一堆散砂的模样,冰冷之极,真说能烧着蔡轮还确实有些不信。他扬眉说道:“这玩艺儿能烧?” 孙旭东嘿嘿一笑:“那你试试,可别怪我没事先打招呼,烧了眉毛和鼻子本将军可是不赔的。”说罢将手中的火石递给蔡轮。 蔡轮见孙旭东煞有介事,倒真有几分信了。接过火石对着那堆物事小心地砸了几下,只冒出了几个腥黄的小火星。 看着蔡轮小心翼翼的样子,孙旭东故作失望地说道:“哦,我记错了,这东西确实烧不着的。” 蔡轮听了嘿嘿一笑:“我说呢,这冷冰冰的东西如何能烧着。”两手用力一碰,一颗发着白光的火星溅出,面前那堆黑乎乎的物事轰然起火,躲闪不及的蔡轮鼻中只闻一阵焦臭,眼前的头发和眉毛被烧了个精光。 第三章 除恶(一)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和亲兵望着焦头烂额的蔡轮哈哈大笑,黑火药燃起火焰猛烈而急促但瞬间即逝,蔡轮并未受伤,只是满脸被熏得漆黑,头发和眉毛都被烧焦罢了。 蔡轮受了惊吓,傻乎乎地望着三人一时手足无措,三人更是忍俊不禁笑不可遏。蔡轮缓过神来,自己也忍不住,四人笑成一团。 孙旭东笑的不光是蔡轮的尴尬神情,还有终于制出了他日思夜想的东西。天幸那日一头扎进了荒原,否则那座死火山很难找得到,如何能拉回那两轺车硫磺呢? 这还是最原始的配料,火药的制作程序听以前的教官说过很多次,虽然简单但很危险。他咳嗽着止住笑吩咐蔡轮他们道:“明日就分别将这三样东西都磨成细粉,以后会有大用。” 除了能烧还能干什么?蔡轮还是有些不懂,他疑惑地望着孙旭东说道:“将军大人,这东西火力虽猛却不经烧,用来烧火做饭饭恐怕还不如柴草,要它作甚?” 孙旭东忍住了笑,却不想现在就跟他们说,只是让他们照吩咐行事就成。另找军中匠器,明日赶制几只大木桶和小木球出来,以备后用。今日之事,未经同意,几人都不可外传。 孙旭东说话时一脸严肃,他和官兵们关系融洽,平时很少用似这般神情对官兵说话,三人才觉得此事来头甚大。连忙正容躬身遵令。 第二日孙旭东即在营区围出一块空地,搭好几座大帐篷专事制作火药。门口由神机营内抽出兵士专门守卫,不得将令严禁入内,违令者定斩不饶。 一切布置好后孙旭东吩咐蔡轮去请胡校尉到旷校尉军帐中来议事。旷校尉的大营扎在离中军营不到两里地的城南门下,中间隔着一个集市。孙旭东披了一件大氅带着两名亲兵牵马出了中军营门,上马后向南门打马而去。 杜城肯定符合贫困地区的标准,青砖房很少大都是土屋。孙旭东他们要穿过的这条集市是杜城最大的商业区了,窄小的集市上人并不多,作买卖用的东西也少得可怜。孙旭东心里暗叹,照理杜城是鑫国边城大镇,不至如此萧条。到了集市口,孙旭东一挥手,三人下了马,牵着马步行。路上行人见三位军官走近,纷纷闪避,孙旭东对着两边百姓颔首致谢。 三人行至市中,这里正作交易的人要稍多些。忽然就听市前几声狗叫,人群顿时一阵哄乱,很多人丢了手中正在称斤较两的物事,闪在一旁。 孙旭东抬头从人群中向前望去,只见前面四只巨犬开道,后面隐约跟着几名军官骑着高头大马对着集市疾冲而来。四只身材高大的恶犬拖着血红的舌头,一边狂吠一边对两旁路人作势欲扑。路上行人被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向两边闪躲不迭,一时两边堆放着用作买卖的货物都被撞翻在地,集市之上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如此扰民还了得?”孙旭东勃然大怒。先前在来的世界里,对无论什么鸟官儿都是警车开道耀武扬威的作派他就痛心疾首,可那时他只是一名司炉工,几句TMD也只能在心下暗骂而已。如今不同了,身为破虏将军如何还能容能下这帮人渣?一瞬间孙旭东便定下了主意,这几人不教训教训如何对得起身上这身将军服色。?杜城是军城,所驻官兵几万人之多,却不知那几名军官是谁的手下。 孙旭东返身将自己手中的马缰绳交给了亲兵,腾出双手立于路中,两眼向前紧盯作好架式。身后的两名亲兵都是跟着他从白国一起过来的斗士,奴隶出身,向来对那种欺压百姓的恶官恨之入骨。眼见将军大人要动手,心下大喜,顾不得牵马,扔了手中的缰绳抽出了腰刀。 四匹恶犬一路狂吠,其中一匹眼见路边摆着几只叫卖的野兔,老实不客气地伸嘴就叼。就在此时,众人就听一声大喝后,一柄铜叉如电闪般刺出,两支尖利的叉尖正中那畜牧两眼。被刺中的恶犬嘴中一声哀号,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惊叫声一片。孙旭东只见街边一名高大汉子一边双手拨出铜叉,一边抬脚将那匹抽筋的畜牲踢得老远。汉子如此身手让孙旭东大惊,眼见那恶犬身材近于狼身,足足两百斤有余,却被汉子一脚就踢开,不由心中暗赞好功夫。 余下三匹恶犬竟也被惊住,望着双手持叉而立,尤如天神一般的汉子停足只是嚎叫,不敢上前,不时回头冲着后面三名骑马的军官哀号竟似在求援。 疾冲带马的三名军官惊怒交集,嘴中高声怒骂着跳下马来。孙旭东看他们身上穿着都是都尉服色。便慢步上前,冷眼看着那三名军官如何收场。 “他奶奶的,哪里来的刁民,竟敢杀太子爷的狗?”三人中显见有一人为首,手舞着马鞭指着那汉子骂道。先前闪躲在两边的百姓不少大着胆子围了上来,孙旭东心中暗叹,看来看热闹也是我大汉先民的优良传统啊。转念却有些为难,打狗得看主人面,要真是太子伯齐的手下,如果自己今天出手教训他们,太子的脸面上须不好看。不过太子早有贤明,为何手下人这般不争气? “就是太子爷的狗也不能随便抢人野货啊。”那汉子昂然答道,两手紧握铜叉戒备着三只作势欲扑的畜性。 “他妈的,吃你几只野兔算个球毛。放下你的叉,想对抗官军谋反吗?”为首的都尉两眼涨得通红,大约也对那汉子的功夫有些忌讳,要放在一般老百姓头上,手中的鞭子早就上去了。此时却只敢用大帽子吓人,先唬得他放下武器再说。 “对抗官军谋反小人可不敢,这叉是小人防畜性的。”那汉子先略有惊惶,一惊过后即复镇定,不卑不亢地答道,一语双关惹起边上看热闹的一阵哄笑,又惹得孙旭东再次暗赞一声好汉子,心中已定,今日即是开罪了太子也要救下这名好汉。还须规劝太子要约束手下,这几名军官的作派哪里象是什么官军?分明就是后世的城管啊。身后两名亲兵也是嘿嘿一笑,相互一碰肩对那汉子有几分佩服。 那领头侍卫一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满脸涨得通红对另两名侍卫喝道:“先牵住狗。” 汉子见三匹狗都被牵住,叉交单手拄地而立,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哟喝,真要谋反了你,老子的狗都牵住了,你还不放下叉?”那领头侍卫怒声喝道。汉子看了看几人的神情和边上的众人,谋反罪大恶极,真被人扣住死路一条。稍作犹豫后慢慢弯腰放下手中的铜叉。 那汉子刚直起身,三名侍卫一见顾忌尽去,不约而同舞着马鞭就往上扑。三匹恶犬也得主人授意,狂叫几声扑向那汉子。 汉子百忙之中想弯身拾起铜叉却被那都尉一脚踩住,立即吃了大亏,好在他身手矫健灵动之极,躲闪开了抽向头脸上的鞭子,身上挨几下鞭子并无大碍。但脚下却被三只扑上的恶犬咬了个正着,立时鲜血如注,痛得满脸大汗。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虽对三名侍卫甚为不齿,却无人敢出头。 三名侍卫乘机发了疯般扬起鞭子,没头没脑地向那汉子抽了过去。汉子初时还有些章法,随后受制了脚下的三只恶犬,最终只得双手抱头护住了面目,任其抽打。 孙旭东暴怒之极,这三侍卫官简直太过小人,先诓人放下武器再拳脚相向。顾不得还有太子伯齐这层忌讳了,他双手猛地分开两边的人群,两手从亲兵手中夺过腰刀后大喝一声:“住手。”一个箭步上前,手舞双刀猛向左右两只恶犬拦腰砍去。 第四章 除恶(二)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分咬住那汉子两只腿的两只恶犬浑然背后有人来袭,被孙旭东两把锋利的腰刀从半腰上闪电般劈过,竟成四截。顿时狗血狗肠流了一地,秽气冲天,两只狗嘴兀自紧紧咬住尤不松口。 行凶的三名侍卫听到孙旭东的吼声,愕然回头只见一名身披大氅的青年军官两把腰刀劈下,自己所带巨犬未发一声已然身首异处。两名的侍卫恼怒交集,破口大骂。只中间那名为首的侍卫眼尖,一眼看清了孙旭东头上的将军平帽,心中一惊,急忙厉声阻住两名手下。 被恶狗咬住的汉子一得松手,迅即弯腰抓住最后一只恶太的头尾想将它举起。那匹恶犬却甚是倔强,头皮被抓却仍是紧紧咬住他的大腿。汉子极是剽悍,虎吼一声咬牙奋力抓起硕大的恶犬,高高举起后狠狠摔在地上。大腿却也被恶犬的牙龄生生撕下一块,顿时血流如注。 为首的侍卫此时顾不得那汉子了,对着满脸阴沉的孙旭东拱手行礼后说道:“将军大人,这刁民犯刁,不光是杀死太子爷的爱犬,还敢手执凶器对抗官军。请将军大人示下,将这刁民下狱治罪。”侍卫说话时虽神态尚恭,言语间却似对孙旭东下令一般,说到太子爷时有意加重语气,大有威吓之意。 孙旭东不怒反笑,看了三人几眼后说道:“哦,这几匹狗既是太子爷的爱犬,那三位也定是太子爷的爱。。将了?”孙旭东人狗并提,说到爱将之时话说得响亮却故意停一下,骂他们一句。边上围着看热闹的百姓此时人更多,见这青年将军话说得有意思,大都掩嘴偷笑。 三名侍卫中瘦些的一人还当那小白脸将军是在夸他们,一伸大拇哥大刺刺地说道:“那是,咱哥们在太子爷跟前,那也是说得上话的。。。”“住口!”为首侍卫却听懂孙旭东话中之意,心下大怒出声喝住同伴。眼前这将军年纪虽不大,但级别比自己高了几级,毕竟不敢放肆。心中很有些诧异,这杜城之中哪有听说是太子爷的人还敢出言相讥,就算是将军也得给太子爷几分面子啊?此时只能压一压怒火,涨红了脸说道:“标下三人乃是太子爷的侍卫。” 孙旭东已见过几次伯齐了,印象中却好象并未见过三人,他们既自报是伯齐的护卫肯定不假。这倒让孙旭东略感为难,如果自己明知是太子爷的人还要教训他们太子面上实在有些不好看。他看了三人腰间一眼,心中一动,将手中腰刀交于亲兵笑道:“哦?三位既说是太子爷的侍卫,还请出示侍卫腰牌。”眼见那汉子受了伤却顾不上包扎伤口,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便又对亲兵令道:“你们俩帮他一起包一下。” 伯齐的三名侍卫今天出来不过是溜溜狗,哪里带有腰牌?为首侍卫看着孙旭东的神态竟像是要一心维护那汉子。心中斗然警觉:这哪里来鸟将军,竟真敢和太子爷的人叫板?说话间便不再那客气,一改先前神态,傲然说道:“将军大人如若不信,就请同标下一起到太子爷面前,让他老人家认认便是。”手下两名侍卫一听老大改了口气,一同撇着嘴冷哼了一声,气焰立时嚣张之极。 孙旭东见两名亲兵已经帮那汉子包扎好了,对他们做了个眼色。呵呵一笑对那都尉说道:“并非本将军不信三位,实是三位拿不出腰牌来。况且,依本将军想来,太子爷贤德爱民之声远播,手下之人自然也当个个都是贤能,亲民之人。却怎会有你三个如狼似虎、蛇蝎心肠之辈?必是假冒,拿下。”头前孙旭东说话时和颜悦色,直到最后一句时忽然变脸,猛转身抬腿即往那为首侍卫腿弯上踢去,随即上手将其反身扭住按跪在地。两名亲兵早作好了准备,只待孙旭东令下,两人手脚并用,抹肩头拢二背立即将两名侍卫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三名侍卫突然被制,反应过来后又惊又怒,三人同声破口大骂。孙旭东冷笑一声:“辱骂上宪,罪加一等。”说罢按住为首侍卫的手一加紧,将他的头向下死死压住,为首侍卫立即觉得喘气不出,只顾扭头乱挣再也出声不得。 四周围观的百姓都看呆了,从来他们都只见过官官相护,今日这事若不是亲眼看到,打死也不信啊。众人虽不敢公然叫好,却个个都是满脸欣喜看着那年青的将军。 “兄弟,找几根麻绳来。”被青壮汉子也在呆乎乎**,自己今日一时冲动,为了一只野兔惹出了偌大的事端,原本一心打算被下到狱中完事。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将军来,非但不治自己的罪,还帮着出了一口恶气。听孙旭东让自己找麻绳才反应过来,自己摆的地摊上麻绳有现成的,抓了几根便递了过去。 “让开让开,又有军爷来了。”东面的百姓一阵乱喊闪身让道,几名军人走了进来,正是蔡轮和胡校尉带着几名亲兵在此路过。几人远远就见集市上围着一团百姓正觉奇怪,走近前再一看正中拿人的竟是破虏将军,不禁面面相觑,急忙上前帮忙将三人捆住。 三名侍卫被绑得跟粽子一般,见对方人多,好像还都是不怕事的主儿。心想光棍不吃眼前亏,再也不敢开口乱骂。 孙旭东拍拍两手,对一头雾水的胡校尉说道:“这三人假冒太子府侍卫,却拿不出腰牌。跑到集市之上放狗欺人被本将军顺手拿了。” 胡校尉听完心中大是疑惑,有谁会吃饱没事干冒充太子爷的侍卫?再看孙旭东似笑非笑的眼神,立时恍然大悟,连忙接口对着看热闹的人大声说道:“正是,近日杜城之中,不时有人假冒太子爷的侍卫到处骗吃骗喝,标下前日也抓了几人。” “先一同押到右锋营吧。”看着胡校尉煞有介事地样子,孙旭东不禁要莞尔,心下却大是满意。等亲兵们押着人上了前,孙旭东看了那精壮汉子一眼吩咐蔡轮道:“你带着这位壮士回营,让军中郎中替他治伤,等我回营再说。”说罢和胡校尉都上了马,往城南门旷的右锋营逶迤而去。 旷校尉在营中得报,亲自出营门将孙旭东等人迎入帐中。见了三名被押的侍卫旷校尉大吃一惊,这三人他都有些眼熟,好象是太子伯齐的侍卫。好在那三人好象并不认识他,看了一眼旷校尉后即低下了头一声不出,否则一声旷校尉喊出来,大是麻烦。 进了中军帐等旷校尉向孙旭东问清了,顿时双眉紧锁。沉吟片刻后说道:“将军,太子爷若是知晓此事恐怕有些不妥。” 孙旭东微笑道:“司虞放心,我一开始就用言语挤兑住了他们。我倒是觉得太子久有贤名,手下怎么会有那种狗仗人势的东西?” 旷校尉低着头沉思片刻道:“将军,太子之贤名自是贤在大处,手下人多了难免良莠不齐,自然会有些仗势欺人的。这是些小事不坏太子大节。” “嗯。”孙旭东深以为然,太子爷位高权重,不可能事必亲躬,连在外的护卫都管住。即是自己也不敢保证破虏军五千人中没有一两个坏军纪的家伙。 “司虞所言极是,只是这帮家伙闹得太不成话了,长此以往势必染了太子爷的清誊。看来以后有机会君武还要向太子爷进言,请太子爷对手下侍卫多加约束。” “那将军打算怎样处置眼前这三人?” “按我破虏军的军规,打顿板子再放。这三人小人之极,先诓人放下兵器再人狗齐上,实是可恨,不可轻饶。反正我已先用假冒太子爷侍卫坐实了他,后来老胡一来,咱们共唱了一出双簧更是天衣无缝,太子爷那边不会有事的。”孙旭东最恨小人,想来那三人的作派,还是火冒三丈。 旷校尉大不以为然,摇头说道:“事当然不会有事。将军所作的不过是让太子抓不到你的辫子而已。不知将军想过没有,杜城方寸之地,要说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冒充太子侍卫谁都不会信。就算将军疑他们假冒,只需派个人到太子帐中禀一声,太子自会派人来处置。将军此举不但是让太子拆了面子,还会让百姓在背后指骂太子,实是把太子得罪到家了。我看还是现在就把他们放了,然后将军亲自登门说清当时情形,只道是怕太子爷手下人坏了太子爷的名头,才将他们押在军中。” 旷校尉说了一半孙旭东就知有理,今日如果自己用军棍处置了这三个人,太子面上不说可心里怎么想就难说了。可是要如司虞所说放了他们,此事传了出去,那以后杜城的军纪可也就难说了。思忖再三,孙旭东心一横说道:“司虞,孙先生说过,军中无纪何以成军?今日三人违了军纪被我当场拿了,不施惩戒便放了,以后何以服人?太子既为贤达之人,若是连此一点都堪不破,亦枉称贤达了吧。今日那三名兵痞必须挨了军棍才能放,太子那边万一有事自有君武顶着。” 孙旭东说的是大道理,而旷校尉所虑的就不那么上得了台面了。旷想了一会笑道:“遵将军大人令。说不定也是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来人,将那三人送去律兵队,按律领军棍。” “正事都让那三块臭肉耽误了。”孙旭东对旷和胡校尉呵呵笑道:“咱们得拟个方略出来,先将那股不时骚扰马陵峡守军的那上千胡子一口吃了。” 第五章 马陵峡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马陵峡就是鑫国上将蒙大将军以身殉国之地。蒙田中伏后,太子伯齐立即派了校尉朱长平带了四千人马驻守在马陵山,守住那条通往停前必经的峡谷古道。 破虏将军带着左、右两锋校尉在两队军马的护送下出了城南门后即往前岗而去。马陵峡离杜城只十几里地,转眼即到。先期赶到的斥候陪着领军校尉朱长平已等在山下的路口。 朱长平只见过田齐来了援军的军报,还没见过破虏军的模样。站在路口远远看见大道上烟尘漫起,来的清一色都是骑甲。稍近时朱长平看着那队骑甲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等近了再发现整队骑甲的护甲都只半身。心下大奇:怎么齐田鑫军的装束几时都改了?他一直得蒙大将军看重,也是太子眼中的红人,向来自视甚高,眼见近来的破虏军一身怪异的打扮,心下不免有些小视之意。 孙旭东等人跳下马,朱长平向前迎了几步,眼见这鸟将军如此年轻面容清俊,想必是靠着祖宗的荫福混上来的。不过心下不服归不服,还是上前行了礼,心下却暗怪太子爷怎么派了这么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来充数。 孙旭东替他引见了旷、胡二位校尉后,朱校尉便请一行人上山进营休憩。孙旭东摇摇头道:“卫队们先入营吧。咱们还是请朱校尉先带着我们看看这马陵峡周遭的地形。”朱校尉笑了笑也不坚持,上了马在前引路。手下的亲兵自将孙旭东带来的两队人引上山。 为防止胡子袭营,鑫军在马陵山周围布了不少尖竹签、疾藜还挖了很多陷阱。朱校尉带着众人绕开所设之物围着马陵山徐行,原本应该向孙旭东解说的他却一言不发。孙旭东明显地感觉到了朱校尉对自己大有轻视之意,心中略有不爽。 绕道进了马陵峡之时,孙旭东抬头看着两边高陡的山岩。心中不禁大为感慨,就是在这条山谷,鑫国失了一员重将。转头问朱校尉道:“蒙大将军遭伏时在何处?”朱校尉面色沉重,向前一指道:“在峡谷正中,两边比此处还要陡峭些。” 进峡谷不久,就见道中还留有些胡兵推下的大石,仔细看上面隐隐有暗红的血迹,可见当时战斗之惨烈。众人皆默不作声继续前行,杂乱的马蹄声在静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空旷清远。虽是大白天头上还有些阳光,还是让人觉得有些阴沉。 前方道边出现了一块突出的大石。朱校尉对孙旭东说道:“蒙大将军就倒在那块大石旁。”言语间竟有哽咽之声。孙旭东转头望了他一眼,果然朱校尉两目中有泪,心中一动,一抬腿跳下马来。 众人都跟着下了马。跟着孙旭东走到那块大石跟前。下了马道路两边的血迹更是清晰可见,孙旭东抚摸了一会儿大石后退了几步,对着蒙将军倒下的地方跪了下来。 蒙大将军和孙旭东并未谋过面,但孙旭东觉得蒙将军既然能和死去的景皓齐名就值得他一跪。身后的人见孙旭东跪下,立时呼啦一声跪倒一片。紧跪在孙旭东身后的朱长平感动万分,蒙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尤朱长平得他一手提拨,所以蒙田是他平生最为敬爱之人。此刻见这位新到的破虏将军对亡人行如此大礼,不禁大为感动。他不过是一武夫,并无太深心机,对人的喜好全恁一时之好。这时心中已对孙旭东大有知已之感,惊感交集之下终于放了声。 孙旭东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转身扶起抽搐不已的朱长平。也不知是被自己的行为所感动还是念到了自己结义的景大哥,鼻子一酸,眼睛顿时红了。 站起身的朱长平见了孙旭东的神情,顿时将先前的轻慢之心丢到了九宵云外。抑住悲声对着孙旭东弯下腰重新见了礼,哽咽着说道:“标下有些失态,还望将军大人不要见怪。” 孙旭东心下不禁有些惭愧,方才那一跪多少有些作秀的成分,和眼前朱校尉对自己已是敬重有加大有关联。不过他也看出这朱校尉大是性情中人,必是一条好汉子。当即伸出双手扶住他道:“校尉对蒙大将军一片赤诚,本将军除了钦佩之外,怎会怪罪?” 朱长平再次带着众人围看马陵时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孙旭东一路细问,旷、胡两位校尉也是问声不断,朱长平都一一作答,详加解说一番。胡校尉心机较深,见将军大人一举就收服了那朱校尉,心中暗笑。 马陵山虽山不高面积却很大,众人将马陵山围着走了一圈后已到了下午未时,肚中早已是饥肠辘辘,朱长平提议先回营用过饭之后,再去看附近的一条小河。 孙旭东摇摇头,那段小溪就是胡子作乱之处,不看明白了哪有心思吃得下饭。朱长平只得带着众人骑马走了不到三里地,来到一条小河边。 这条小河是活水,水也很清澈,是驻在马陵峡鑫兵的生命之水。胡子就是当鑫兵拉着大水囊到小河中取水之时突然出现,一顿冲杀后迅即离去,让朱长平大吃苦头。 孙旭东仔细看着四周的环境,除了近处的马陵山,左近之处还有几个不高大的小荒坡,这里几乎就是一块平原上的丘陵地带。胡子只要埋伏在那几处荒坡之后,一旦有鑫兵前来取水,轻骑立至确实防不胜防。 孙旭东低着头想了半天,马陵峡的地形既不利于长守也不利于久攻。心中有了成算后便请朱校尉带众人上山。众人进了大营,朱校尉即令军中伙房速速开饭,还拿出了平时不甚舍得食用的野味招待破虏将军。 孙旭东进营时都在细细观察,这营寨除了所选之地不太合适外其他都比较得法,尤其为防胡子火攻,营寨四周都先自行用火烧过更可见这朱校尉用兵不坏。饭间便开口问道:“朱校尉,这马陵山上既是无水,当初扎寨为什么要选在半山之上?” “回将军大人。标下初到之时,确实也曾想过把营寨扎在水边,但标下只有四千人,能守住水就守不住山,能守住山就守不了水。两害相较取其轻,标下权衡过后还是将营寨扎在了这里。” 孙旭东点点头,朱校尉言之大为有理,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这里的地形决定了这里是一个很难长时间防守的地方。等用完饭后,孙旭东和三位校尉进了中军大帐,孙旭东摊开了地图,对朱校尉说道:“马陵峡是块鸡肋,宁可舍去,守之无益。” 三人大吃一惊,朱校尉惊问道:“马陵峡自古就是通往前岗的要道,如果前岗战事吃紧举火报警,杜城大军前往增援的必经此地。当初蒙大将军可就是。。。将军怎么说是鸡肋?”鸡肋的意思或许没听懂,但这破虏将军之意是要放弃马陵峡的意思还是听出来了。 孙旭东暗叹一声古人就是认死理,放在自己眼中看来其实是个非常浅显的道理。他微微一笑手指在地图上杜城和前岗之间虚划一条线后说道:“与其派四千人冒险死守着一条险道,还不如派四千人绕过马陵峡重修一条坦直的大道。” 三人顿时怔住了,不约而同地低头看着孙旭东手指划过的线,随即面面相觑。孙旭东笑看着三人,条条大路通罗马嘛。杜城到前岗的地势中一无高山大壑,二无险恶大河,工程量很小,完全可以新开一条路,比死守着险路不知要强多少倍。太子、蒙将军等人之所以看不到这点,就是因为心有成见,一叶障目。 旷、胡两位校尉刚来,心中成见还不深,思忖片刻之后即心领神会。朱校尉却是跟着蒙大将军在杜城守了很多年了,心中通往前岗的路就只有一条,从来就没想到过还有另一条路。此时被孙旭东一说,竟如醍醐灌顶,呆在当场。他再次趴在地图上仔细看着孙旭东划过的线,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良久过后方说道:“咱们真是够糊涂的,早知这样干,大将军也不会。。哎。” “马陵山既无金银财宝,也无鑫人在此居住,更非屯兵良地,我军劳师糜饷守住它无非是为了守住这条道而已。若开出新道则此山一无是处,校尉所领的人马即可撤回杜城,岂不比守在这一条一年用不了几回的马陵峡要有用得多?”孙旭东侃侃而谈,大有羽扇纶巾的味道,让三人钦佩不已。 “听将军大人之言,标下茅子顿开。”朱长平也想酸两句,无奈开口就露了怯。心下觉得破虏将军想人非所想,实是不简单。稍顿之后说道:“修路和撤兵的事还须禀报太子才能决断吧?” “嗯。当然要待本将军回城禀报太子过后才能决断。新道未开之前,马陵峡的守军还是不能撤的。你军每次取水都有胡子的千人队来袭吗?” “倒不是每次都来,不过十有七、八。胡子知道我军取一回水能用多少天,真是掐着日子来的。有时故意早几天或是晚几天也没躲过,估计胡子在近处还是有眼线。从杜城送粮来的辎重队也被这股胡子袭过几次,幸得送粮每次都派重兵护送,不过也伤了不少弟兄”朱长平略想后答道。 “哦。取水之时,除了取水的兵士,你另派多少兵士护送?” “因怕中了胡子调虎离山之计,标下不敢多派。每次也少则一千人,多则一千五人。” “每次都有伤亡吗?” 朱长平脸有愤色答道:“正是。胡子极为狡诈。每次都是等我军取水皮囊堪堪要灌满之时出现,有时两边包抄,有时只从一面,全部都是配着长短弓的骑兵。奶奶的,胡兵的弓箭那叫一个准,上马用短弓,下马则是长箭。每次取水少则伤亡二十几人,多时有五十多人。”激愤之下,还算是文雅的朱长平还是来了句粗的。说罢又低头长叹了一声:“咱们喝的水,都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呀。” “你派出护卫的兵士都是步甲吗?”孙旭东皱眉问道,每次都伤人加在一起就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有步甲,也有弓箭和弩兵。可是一跟胡子对上阵,咱们的弓箭和箭法都要比胡子差,是以每次都吃亏。” “为何不派骑甲追击?”孙旭东问道。 “标下在此是守山的,配的骑甲总共不到半屯人马。若是放出去和胡兵对阵恐怕。。。” “哦。”孙旭东立即知道是自己想左了,二百多骑甲放出去追击肯定是有来无回。 “你军下次取水要到几时?” 朱长平搬着手指算了,答道:“我军的两只皮囊一般只够十日之用,隔上次取水已有七日了,应该在三日后须去取水。” 孙旭东不再问了,他想起了自己带兵出齐田时,军中两只灌得满满的皮囊五千人不到三天就用了个精光。看来朱校尉为了减少取水的伤亡,肯定对兵士们用水有限量。不由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那种干渴得人都要暴裂的滋味让他心有余悸。一定要扫了这股胡子,孙旭东看着地图沉默了良久,对旷校尉说道:“司虞你看如何?”旷一直在心中默算,见问答道:“胡子此刻就藏匿在附近。从大营到取水的地方不过三里地,否则即算是有眼线胡子也不可能来得如此之快。依标下推算,胡子从藏身之地赶到取水的小河不会超过五里地。” 孙旭东点点头,这四周能供胡子藏身之地应该只有那几座小荒山。便用手在地图上指着那几座连着的荒山问朱长平道:“这里派人去看过吗?” “胡子每次都是从那边冲出,当然去过。联络了前岗的一万人合兵去的,并未见胡子千人队的踪迹。”旷校尉的话让朱长平吓了一跳,难道胡子真的就在自己眼破子底下?如果胡子离取水之地只有五里地,那离自己的大营也不会超过十里。如此之近自己竟然没能发现,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孙旭东疑惑地点点头。马陵峡的情况大致已摸清了,他看了看帐外太阳已偏西。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杜城吧。”旷、胡两位校尉忙起身,四人走出大帐。 聚拢两队人马后,破虏军开出了大营。朱长平一直将他们送到山口的大路后方回大营。 往回走了两里地,孙旭东一直在马上沉吟。忽然拨转马头,朝鑫军取水的那条小河疾驰而去。旷、胡两位校尉见了,对望一见,带着马队紧紧跟上。 路过鑫军取水的小河时孙旭东并不停下,打马趟过了小河,直奔那几座荒山。旷和胡校尉顿时有些紧张,破虏军只有两队人,如果真进了荒山遇到胡子的千人队会很麻烦。 这里基本上没路,荒原上都是坑坑洼洼,战马可以疾驰,但如果是战车就无法行进了。孙旭东往前跑了三里地之后已近最前面的荒山,他一把拉住马缰绳停了下来。 眼前的荒山真是名副其实,除了杂草和乱石别无长物。孙旭东手搭着凉棚挡住还有些刺目的阳光,忽然嘴角抽动了一下,紧接着又细看相连的另一座荒山,然后坐在马上沉思不语。 旷、胡两位校尉不知这位破虏将军在想些什么,又不好开口问,两人都望着他。稍顷过后,只见孙旭东似有所悟,转头对两人说道:“三日后,咱们必可灭了这股胡子。”说罢不等两人答话,调转马头向原路冲去。 第六章 寻亲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上午右锋营律兵队要按着军规给三名侍卫打板子时,正好是成鼎当值。问清了情况后心下隐隐觉得不妥,但破虏将军军令已下自是不能违。看着三名垂头丧气的太子侍卫,成鼎想了半天后,叫过律兵队行刑的兵士吩咐道:“下手时悠着点,别把人家打得走不动道。真要是爬着回到太子爷那儿,对咱将军可不大好。” 行刑兵士有些为难,这明着就是循私舞弊,要被上面旷校尉知道了自己可得脱层皮。成鼎一瞪眼:“有事老子扛着。”兵士不敢坚持,果然按着成鼎的吩咐每人敲了二十记军棍。 再怎么悠着那也是六尺长的大木棍子,打在三名侍卫白白嫩嫩的屁股上,虽不致皮开肉绽,却也让三位侍卫鬼哭狼嚎,军棍一停,满是血梗的屁股立即肿得老高。 “嚎你们个头。”成鼎对三名趴在地上哀号职级比自己高的侍卫喝道:“你三个软蛋不怕给太子爷丢人么?咱破虏将军也挨过军棍,那打的可是真家伙,屁股烂了都没吭一声。今儿咱弟兄们可留了一小手儿,只是做做样子,否则真要打下去,现下让你们嚎你们也嚎不出了。好了,再嚎加十棍。” 三人立即嘎然止声,脸被蹩得通红却拚命忍住。为首侍卫心中暗惊:难怪这破虏军他妈连太子的账都也不买,原来那青年将军就是破了胡子万人队的破虏将军。立时心中一片冰凉,今儿这顿打说不定白挨了。真他娘的再加十棍,那可不是玩的。 见三人竭力忍住声,成鼎撇着嘴暗笑了一声,对兵士令道:“帮他们穿上裤子,恭送三位侍卫大人出营。” 马是肯定不能骑了,三人被兵士一个个又抬又举地趴在了马背上。屁股上本来就火辣辣地痛,再被兵士们粗手大脚地野蛮装卸,确实痛得钻心。这也不敢出声,实在受不了只能从鼻中发出嗯的一声,粗重而浑厚。三名兵士牵着马将他们送出营门后,手中的马缰绳往他们手中一塞,说声不送转身就回了大营。 三人再也受不住了,屁股上的剧痛让他们非要叫出来才觉得舒服些。好在老马识途,不用控缰也知道把他们往哪里驼。一路上的百姓看着这种奇怪的骑马姿势真是平生仅见,经知情人解说一番后,莫不哄堂大笑。让三名侍卫又羞又恼,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临近太子所驻的杜城中营,营门的护卫先前不知,跑上来一看竟然是三位侍卫大人。三人一见自己大营的兵士,竟似见了久别的亲人,口中含糊着言不成声,豆大的眼泪叭嗒叭嗒直往下掉。兵士们惊骇之余,立即手忙脚乱地将他们从马背上弄下来,小心地扶进大营。 对着将台后的太子,三名侍卫悲从中来,声泪俱下。为首侍卫一边添油加醋地一通哭诉,一边偷眼望着将台后的伯齐。 “放肆!” 听完了为首侍卫的血泪控诉,一直阴沉着脸的伯齐赫然震怒,拍案而起。大约是想要摔东西泄愤,伸出手在将台上乱抓,一把抓起了一幅诏绢。 眼见伯齐怒形于色,趴着跪在地上的三名侍卫心中大喜,看来太子爷还是向着咱啊。什么他妈的破虏将军,在太子爷面前都是奴才。只要太子爷为咱们作主,定要扒下那小白脸的裤子,掏出他身上的牛黄狗宝后当众游街,一雪今日挨打受辱之仇。 伯齐抓起的是他为破虏将军所立战功向朝堂请功奏报的批复,“大王闻奏,欣喜莫名。谓我大鑫又得一柱石良将矣。”抓着这诏绢的伯齐登时呆了一下,他心中一惊,脑子却是反应奇快,脸上更增恼怒之色,瞪着眼对三名侍卫历声斥道:“你三人身为太子内侍,带的都是都尉职衔。一个在集市上卖野兔的猎户如何敢轻易惹你们?若不是你们为非作歹,那破虏将军又如何无缘无故敢打你们军棍?” 三名侍卫一听顿时傻了眼,张大了嘴惊得一声也不敢吭。为首侍卫曾经在战场上替伯齐挡过箭,向来得他恩宠有加。他原本就觉得今日倒霉,可能白挨一顿打。却没想到太子不出头便也罢了,也不致有如此雷霆之怒吧。毕竟即使是自己有错在先,可受了如此的折辱不也是在打太子的耳光吗?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伯齐余怒未消,扬着手中的诏绢继续斥责:“破虏将军在对乳山一阵破敌万人,你们几时看到过有如此战功的将军?连大王都喻之为柱石的将军,怎么会打错你们三个杀才?亏你们还有脸跑到本太子这儿来,哭哭啼啼作那妇人之态。难道你们当我伯齐混沌可欺吗?” 太子说出如此诛心之话,三人顿时魂飞魄散,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心烦意乱的伯齐一挥手,把三个活宝当成了出气筒。炸雷般地吼道:“三人削去都尉职,伤好之后到营中伙房去喂猪。” *********************************************************************************************************************** 田齐大营中军帐里,将台之上放着一张比普通弩要大得多的弓弩,还有几支长羽箭和弩箭,锋利的箭簇发出冷森森的光。将台下景监和吊对坐着,景监两手拿着一支长箭在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吊打制出的新羽箭,和以往长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新箭箭簇不再是扁平的翼,代之的是三个形面完全相同的三棱形翼面。被打磨得极为光滑的棱面上,景监甚至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神器啊。”景监一面赞叹一面将羽箭放下:“吊司虞,今日送来的都是连弩和羽箭吗?”吊虽在军中却不是军人,是以景监以司虞称呼。吊面对景大将军还是有些放不开,黑红的脸上有些拘谨。 “回大将军,此次职下送来的都是破虏将军临行前定制的。另外还有几件铁制的刀剑请大将军过目。”说到这个吊有些兴奋。自从那日被孙旭东包铁的说法提醒,吊日加琢磨,果然不出五日便摸清了路数,依法打制出来的刀剑其硬度和韧性让吊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次随着送运兵器的轺车队到齐田,特地带了几把让景大将军高兴高兴。 看着吊一脸的自信,景监知道大功告成,大为高兴。一连声催促道:“果然旷司虞身后藏着宝,快些拿来。” 吊正要站起身,大帐门口南宫护卫走了进来,对吊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后,向景监禀报道:“大将军,营门外有位前村来的老汉求见大将军。” “前村?”景监稍顿后立即哦了一声对南宫说道:“快请。” 一伸手止住了已站起身的吊,呵呵笑道:“吊司虞请稍候,先陪着本将军见见你三弟的乡谊。” 吊听了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三弟君武就是前村人啊。嘿嘿一笑点头坐下。 “鑫国平民李嚣拜见护边大将军。”南宫已领着人到了帐门外报名请见。“请进来说话。”景大将军站起身,看着帐门口。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进来的居然是两个人,打头就是南宫说的老汉,后边紧跟着的却是一位大姑娘。两人进了门,对着景监再次下拜。 景监急忙跨步上前,扶起头前的老汉,只见这老汉也不甚老,四十多岁的样子。大约是因为要晋见大将军,特地翻出了平时压箱的新衣,不过却发出一股霉味。景监呵呵一笑,又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姑娘,微微有些黑的皮肤,模样极为周正,只一双眼睛灵动显得野味十足。心中立即有了数。 吊和孙旭东在奴隶营时曾听他说起过一点前村的事,看着眼前的姑娘,心里很有些疑惑,这会不会就是君武说的大小姐? “两位是前村的?”景监扶起了他们。抬眼见那叫李嚣的老汉神情紧张,额头冒汗,便一指边上的锦墩道:“来,请坐着说话吧。” 李嚣见过最大的官是仆阳城的当班皂役,要跟护边大将军比起来,那是比芝麻还要小的官。此时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昨晚在被窝里和今天一路上想好要说的吉利话顿时忘了个精光,一时更加手足无措,低着头结巴着就是说不出话,急得真恨不能扇自己一个大耳括子。 “谢大将军。”倒是身后女儿脆生生地一句替李嚣解了围,连忙语不连声地跟着说:“谢大大将军。”却终是不敢坐,低头躬腰地站着。 “你们是君武的乡谊,该当坐的。坐下说话。”景将军和颜悦色地说道。 李嚣还要谦让,被身后的女儿拉了拉身襟,便局促着坐了下来。景将军看了一眼那姑娘呵呵笑道:“两位乡谊是来找君武还是来找本将军的呀?” “嗯,这个。。。小人们原是来找。。这个君武。校尉大人。。。营门的军爷说他不在这里了。”李嚣结巴了两句,慢慢才理顺了气。 “哦。君武出征去了。不过却不是校尉大人了,是将军大人了。”景监说完不看李嚣,却不时看着李嚣后面的女儿,只见她听罢一怔后脸上已是喜形于色,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大帐里初时拘谨气氛一扫而空。前村大管家李嚣口灵终于变得灵利了些,笑着说道:“都是小人这宝贝女儿,非要来看君武。。这个将军大人。小人被逼不过,只得泼了命带了她来。” “呵呵,倒不至见了本将军一面便丢了命吧?”景监每日里军机繁杂,很少有这样的放松机会,兴致大高。便故意问道:“不知二位和君武如何称呼啊?” 景监一问让李嚣大感尴尬,君武那臭小子是他从小用鞭子抽大的,这个可是万万不能说的。身后的大小姐李玲儿更是面红过耳,低头不作声。两人刚刚放松点,又被景监问得局促不安。李玲儿只在心里嗔怪着孙旭东:“哼,升了将军不说声也就算了。可既然让人家有事就来齐田大营,又不跟景将军说明,这不时存心为难我吗,等见了面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景将军兴致一来一发不可收,此时更故作惊讶状道:“咦?莫非是另有隐情?是不是要吊司虞回避才能说啊?”吊见景将军捉弄他们便也跟着凑趣,嘿嘿笑道:“那好,吊先回避了,等他们说了我再进来。” 李玲儿一听吊的名字有些吃惊,红着脸抬起头首先看到景监满是笑意的眼神,心里恍然大悟:面前这两人是故意戏弄她。她心思灵动,站起身向吊走近两步后款款跪下,低着头叫了声:“李玲儿拜见吊大哥。” 李玲儿一声大哥叫出来,自认了身份又避免了许多尴尬话。景监心下大尉: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吊心中高兴,嘴中响亮地答应了一声。伸出双手虚扶起了李玲儿,和景监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这层窗户纸一捅破,四人间不再有丝毫芥蒂。那李嚣乐不可支,这门高亲可算是攀实了。搜肠索肚翻出些君武小时候的趣事,隐去自己饱以老拳一节后说出来,大帐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四人谈兴正浓,南宫报了一声走了进来。几人连忙收了声,南宫走近景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景监扬着眉沉吟着说道:“你见见她吧,我烦她说话总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以后云姑的事就让她直接报你,有大事时再跟我说。” “标下遵令。”南宫拱手行了礼,转身后对三人点点头大步走出大帐。 第七章 庙算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一行人从马陵峡回到杜城天已近断黑,孙旭东让两队护卫先自行回营,带着旷、胡两位校尉和几名亲兵直接奔太子的城中大营。城中营门已点起了松油火把,火光下营门当值的营官认得破虏将军,快走几步迎上前来。 “太子爷还在营中吗?”伯齐腰腿有疾,耐不得寒气。是以晚间只是偶住营中,大多时日还是住在那家大户人家中。 “回将军大人,太子爷还在。”那营官请他们下马等候,自己急忙亲自进营禀报太子伯齐。 旷、胡校尉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心下总觉上午那事做得有些令太子难堪,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两人看了一眼破虏将军,只见他恍若无事,神情甚为坦然。 片刻之后营官出来说声有请,随即营门大开。三人将马缰绳交于身后的亲兵后鱼贯而入,由营官头前引着径直走向伯齐的中军大帐。 和平日一样,伯齐站在大帐门口等着,等孙旭东行了参见礼后呵呵笑道:“破虏将军大概是此刻方从马陵峡赶回吧?本太子还有人在你营中等着呢。” 孙旭东听了一怔,莫非太子真为上午的事责怪自己。旷和胡校尉更是心里一紧,看来还是有麻烦。 伯齐留心到三人的神情心中略慰,微微一笑:“本太子为你们在对乳山中破敌请功的奏报,大王回复的诏令已经到了。因而派了人在你营中守候,等你回营带来见我。”说罢一挥手:“三位请到营中说话。” 进了大帐伯齐亲自恭读了那份诏令。除了一大篇表彰言辞之外,授于孙旭东破虏伯的爵位,余下各级军官各加一级,随后还会遣使赶赴杜城劳军。 看来对乳山之战震动了鑫国朝野,通篇的赞誉让孙旭东不觉有些飘飘然。一战之功便让大王授伯爵之位非常难能,心下不由大是感激,带着旷、胡两位校尉谢过王恩之后,便向伯齐禀报马陵峡的情形。 伯齐听完立即叫人送地图来,帐门掀开一名身穿校尉服色的侍卫手拿着地图走了进来。先对三人颔首为礼后,双手捧着地图呈送给伯齐。伯齐看了那侍卫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妥了?” “标下刚刚回到大营。办妥了,这是太叔公的回信。”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伯齐点头接过书信放在一边,一指孙旭东他们道:“这位是破虏将军君武大人,你先行参见。这两位是破虏军中旷校尉和胡校尉,以后要多多亲近。”说罢一边将地图摊开后低头细看,一边说道:“和余校尉是本太子的内侍长官。” “君武将军已经名动咸城了。标下和余参见君武将军。” 几人已来过城中大营数次了,这和余却是第一次见到。孙旭东眼见他精瘦的身材,皮肤黝黑,相貌很是寻常。只是两只眼珠子黑得深不到底,可见心机甚是严密。听他说自己名动咸城,不由心中很有些得意。四人见过礼后和鱼并不出帐,径直走到伯齐身后,自是深得太子爷信任,向来参与伯齐的军机大事。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哪,惭愧。”良久过后伯齐站起身说道。“君武将军所言极是,与其死守险道,不如另开坦途绕过马陵峡。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那支胡兵千人队就在左近,我军屡受其扰,真要另修驰道,必先除此心腹大患。” “殿下放心,标下已有了些计较,如果所料不差,三日之内或可将这支千人队拿下。”孙旭东伸手摸了摸鼻尖,沉吟着答道。“哦?”伯齐两眼冒光,望着孙旭东说道:“将军胸有成算,不妨说来听听。” ************************************************************************************************************************ 和余陪着伯齐将孙旭东三人送出了大营后,两人反身回到中军帐。伯齐问过咸城之事后,便将和余训得狗血淋头。上午三名侍卫的事,和余进营就有人向他禀报了,此时只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伯齐训斥。 伯齐被连日各方报来的烦事心惹得心火大盛,此刻借着由头发了胸中无名之火后,感觉好受多了。一挥手让和余退下,打开太叔公的信绢,一口气读完之后双眉紧锁,刚刚好受的心境立即又犹如让人填上了一把土。 和余出了大帐直奔营中伙房。伙房边上供伙夫们宿营的帐篷里,三名被削了职的侍卫正趴在地铺上哼哼唧唧地养伤。一见和余阴着脸进来,三人顾不得肿起老高的屁股,腾地一声爬起来。为首侍卫刚要说话,和余却沉声问道:“四只狗都死了?” “是。”为首侍卫不敢看和余阴冷的眼神,抖索着答道:“两只被那破虏将军砍了,还有两只让那猎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那为首侍卫倒在地铺上。“废物。”和余怒骂了一句摔手出了帐篷。 和旷、胡两位校尉分了手,孙旭东回到自己的大营。用过亲兵送上的饭菜后,蔡轮带着上午从集市上带回的汉子进了孙旭东的帐篷。 一进帐篷那汉子就跪下了:“小民谢过将军大人救命之恩。”孙旭东上前一把扶起,竟发现这汉子身材比自己只稍稍矮些,在古人中这样高的身材是极有的。且一身肌肉隆起,极是精壮。 “壮士免礼。”孙旭东打量着他,“还不知壮士叫什么名字呢?腿上的伤好了没有?” “小民叫毛怀,自小就是打猎为生。”汉子说话时中气十足,听这将军口出关心之语心下十分感动:“小民腿上的伤口虽深,好在没被那牲畜伤着筋骨。” 孙旭东见毛怀眼里满是钦敬和感激,忽然发现很多东西会随着社会地位的提高而逐渐养成。现在想想自己投奔景监时,当时那种对景监的高山仰止,想必就是毛怀此时的感觉。想起和余刚才说自己名动咸城不禁更是得意,对蔡轮说道:“扶着他坐下吧。” 毛怀再次被感动,自己一个小民能见着大将军就算幸运了,现在还能坐着,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并不等蔡轮扶,一屁股便坐在锦墩上。孙旭东见他不来一丝虚的,心下暗笑:这是个跟王剪差不多的忠勇、耿直汉子,这样的手下没人不喜欢的。 接下来和毛怀的谈话让孙旭东兴奋不已,原来毛怀自小便在荒原中打猎,对荒原的地形极为熟悉。用毛怀自己的话说,有些地方闭着眼都能摸得清。更为难得的是毛怀竟能说一口流利的胡话,凡此种种让孙旭东如获至宝,立即让他入了自己军中,进了蔡轮的神机营。 第二天一早,孙旭东起来便带着蔡轮来到专制火药的帐篷。几只赶制的大木桶里已经分别放了些磨好了的原料。孙旭东下令取来一只新木桶和一枝大称,摒退了寻常的兵士,只留下几名心腹器匠,按着配方抓了料放入新桶后再放入木球,再令器匠用木锹轻轻搅拌,直至三样配料浑成一体方可停锹。临走时孙旭东正色道:“有纵火者立斩;泄出配方都立斩。” 营中的兵士正在出操,孙旭东让蔡轮留在帐篷里,自己一人走了过去。小山因立军功在神机营当了什长,此刻正神气活现地训斥刚分到自己手下的毛怀。孙旭东看着毛怀偌大的个子木桩子似地站着,低着头任由比他矮了一头的小山指手划脚。不由想起自己刚入伍时,老是被那个比自己矮一头的老兵班长训斥的情形。心中暗笑,让边上一名兵士去叫了毛怀,一同回了自己的帐篷。 旷司虞依照朱长平的说法,判断胡子千人队一直都在马陵山附近的说法并不确切。孙旭东断定那股胡子只是在鑫军要取水的头几日,才会赶到马陵山附近的那几座荒山中。这就是为何马陵守军取水遭袭只是十之七、八的原因,十次之中总有一、两次这股胡子远在百里之外赶赴不及,否则每次都能以几乎零伤亡的代价取走鑫军几十条兵士性命的买卖,胡子是绝不会错过的。这种采用零敲碎打的方法虽然不能大面积杀死鑫军的有生力量,但对打击鑫军的士气却是非常有力的手段。杜城的鑫军,除了破虏军外其他大都士气不振,大多可能都是拜此所赐。自然能想到利用这种办法的人实是劲敌,不可小觑。 每次骚扰完鑫兵后,这股胡子肯定会到转移到其他地方,否则一是容易被鑫军发现踪迹,难以藏身。毕竟只是一个千人队,虽然骁勇,但若被鑫军大队人马围住也会难以脱身。二是胡子行踪飘忽,几乎就没有辎重队,所用之物都是由兵士们随身携带,不可能支撑得很久。 孙旭东让毛怀指着地图向自己解说那几座荒山的地形。他心里原本已有了布阵的成算,此刻若是按照毛怀这个活地图所说的地形来看,绝无可能全歼这股胡子,势必会有一小部分会逃脱。孙旭东立即对先前的方略作出调整,堵死胡子所有的归路。 全盘畴划妥当过后,孙旭东想起孙先生所说:大战将临而庙算胜者,胜算多也。只可惜让吊二哥打制的连弩还没有送来,否则此一战会打得更为漂亮。 “将军大人,第一桶烧火的黑粉拌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蔡轮知道孙旭东关心那黑乎乎的东西,一等弄好了连忙来报个信。 “哦。”孙旭东答应一声,对蔡轮笑道:“先不急。小轮子,你带些兵士出营去,不拘哪里替本将军去伐些毛竹来。” 第八章 不速之客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大将军,您回营吧,标下这就上路了。”南宫对着送他出营门的景监一拱到地。“嗯。”景监答应一声,见南宫眼里竟似有些湿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有什么,就算是绕道,最多个把月的功夫就回来了。一路上千万要小心,轺车上可都是破虏将军急需之物。去时路上尽量赶紧些,你早一日送到,他们便可早一日拿来对付胡子了。” “这个标下自理会得。”南宫说罢转身想要上马,景监望着轺车队说道:“还有云姑,万不可有丝毫闪失,否则我帐中三尺铁剑头一个开张就是你。”吊送来的铁兵器原本要全部入库封存,无奈景监试了一把后实在是爱不释手,留了一把长剑在帐中。 “大将军您就放心吧。真要有了闪失,南宫的头不劳大将军动手,我自己割了去。” “嗯,万事小心罢了。去吧。”景监一点头,笑着说道。 景监对于摔了头可能忘记心中之事有些将信将疑,在他看来孙旭东的说法实是有些不可思议。所以自从被安排到田齐镇后,云姑特有的身份就让景监对她没有放松一天过。不光是在她住的周围布置了眼线,就连云姑身边的小事也让祠福媳妇悉心“关照”。逢稍有可疑之处,祠福媳妇便可直入大营向景监禀报。只是景监颇为烦她说话时颠三倒四、大小事不分,连云姑月事来了也会拿来说几句。一双媚睛也极不安生,让景监头大不已,便有时会让南宫替他去听她哆嗦。 护边大营派往济城的细作不时有回报,白国近期正在调兵遣将。素有恶魔之称的邺城禁军大将何大将军,亲自将兵五万人越过阳明关开到了河西大营,且官道上大量的辎重车队川流不息。这一切都让景监这个护边大将军心生警觉:虽然白国频频调兵的意图还不太明朗,但可以肯定不会在闹着玩。大军屯在河西大营,则鑫、田两国都有可能是白国攻击的对象。景监一边用急报向朝堂奏报,一边下令全军加强戒备严阵以待。 设若鑫、白两国交战,田齐的位置就太过靠前了,云姑再放在这儿就很不合适。在景监心中,别说是活生生的一个白国公主,即算是一具白国公主的尸首,放到国事之中,那也是非常重要的政治法码,万不得已之时可以拿出来和白国讲条件作交易的。如此紧要的人物当然不能放置在险地,可他思前想后除了杜城的破虏军云姑哪里也不能去。因为云姑不光是一个可以使用的法码,也是一个祸乱的根源,只要身份稍一暴露,立即就会惹来白国几十万雄兵。 景监背剪着双手一直目送着南宫押送的轺车队,直到车队场起的灰尘散尽才转回身,进营时对营门口钉子似站着的当值营官问道:“前村来的那姑娘回去了吗?” “回大将军,回去了。标下还问她为何不多住几天呢。”营官嘿嘿笑着回答道。 “多嘴。”景监点点头,笑斥一声后径直回了大营。 李嚣在田齐大营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想带着女儿赶回前村。没想到李玲儿知道田齐大营第二天会有人送物资到杜城后,竟说什么也要跟着车队去杜城。这下让李嚣慌了神,好话说了一大筐,无奈这宝贝闺女就是不听。被逼急了的李嚣一捋袖子,想和从前一样来点硬通货,手扬起来想想眼前的虽是自己的女儿,可也算是将军夫人啊。女大不由爷,没奈何放下了手,一跺脚自己回了前村。 李玲儿径直找到景监说要跟着去杜城,景监和南宫对望一眼,错愕之余让景监大伤脑筋。军规中对领军大将是否允许带女眷并无规定,其实也无需规定,武将不同文官,带兵之将自己都是在刀头上过日子,哪会带着女眷一同去冒险?可真要让李玲儿去了又有些不妥,景监自己是过来人,知道少年人的心性,如今他们俩正在火热头上,君武若是就此沉迷于儿女情长中会误大事。再说李玲儿和君武还未正式成亲,有伤风化之嫌。但这话又不便对李玲儿直说,沉吟片刻之后,面对满脸热切神情的李玲儿,只说轺车队中带有女人多多不便而温言回绝。 李玲儿听罢大失所望,对景大将军自然不能跟自己父亲一样,撒娇耍赖甚至以死相吓统统使不出,只得灰头土脸地答应了。景监看着李玲儿出帐时的背影,心下略有愧疚,心想若和白国战事一起,第一件要紧事就要派人到前村接出他们父女俩。 *********************************************************************************************************************** 轺车队的轺车上都压着几千斤的辎重,拉车的骡马走得十分吃力。南宫这次去杜城和破虏军上次所走的路不一样,就是因为辎重太重,队伍需要先向南进入大鑫的腹地,避开昆宁关的山路后再转而向西北,最后会从杜城的东门入城。如此一来路上所过之地都是安全之处,轺车队不用太多的护卫,只是所需的时日应在十天左右。 长长的轺车队出了大营一路向南,拐过一个山角时一辆四马拉动的大轺车被陷住了。骑马押在最后的南宫打马上前看了看,招手让十几名跟着轺车护卫的兵士过去帮忙。十几名兵士又是推又是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辆轺车弄了出来。 “晦气。”刚出门便碰上尴尬事,白白耽误了一刻的功夫。南宫暗骂了一声,骑在马上扯着嗓子高喊道:“弟兄们多卖力气,中午打尖时有大个的馒头啊。”其实对于这趟远差他还是很有兴趣的,君武那小子有日子没见了,还真他妈的有点念得慌。 云姑坐在中间的一辆单马拉着的小轺车里。轺车里面布置得很简陋,不过一般的应用物事都有。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告诉她此行将往何地,心中不免很有些惊惶。眼睛看着掀起小帘的车窗外缓缓向后移动的景物,耳听着轺车车轮滚动时发出的吱吱声,云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和伤感,不由得怔怔地掉下泪来。 两个时辰轺车队赶了五十里路,这个速度让南宫很满意。心里算计着如果能一直照着这样走下去的话,用不了十天,轺车队兴许就能赶到杜城。中午路过一处小镇打尖时,南宫果然很是爽快,不但有大个的白面馒头,破天荒地还有点大肥肉,让轺车的驭手和护卫兵士们好好地打了顿牙祭。骡马也不亏着,喂的都是上好的精料。 大约是白白的馒头和肥肉的功效,下午大伙儿赶路的热情益发高涨。闷着头一路行来,不料竟错过了宿头。到了一处前不巴村后不巴店之处,天已全黑。幸而随车带了夜宿的帐篷,南宫怕黑路有失,便下令找个地势平坦些的地方搭帐篷宿营。 兵士们大感沮丧,倒不为错过了宿头,既是军汉,在荒郊野外宿营本来就是家常便饭。只是原本想多赶点路再赚南宫大人几块大肥肉,没成想一下弄过了头,非但肥肉吃不到嘴,眼下这不着村店的地方连寻常饭菜都吃不到嘴了,饿得咕咕叫的五脏庙也只能靠撕扯些粗干粮来对付了。 营地找好后,南宫下了马高声下令,让兵士们先行到四周找些粗枯干柴,淋上松油后,每辆轺车旁点燃一堆篝火。然后取帐篷时检查一下轺车内的器物,有散了的重新捆扎。兵士们得令立即忙乱起来,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兵士的惊叫声:“呀!轺车里有人。是谁?” 南宫闻声大惊,拨出腰间的铜剑疾步冲了过去。就听头前又有兵士叫道:“拿住了拿住了,是个女的。奶奶的,劲还真不小!” 等南宫快步赶到,就着篝火看清了被名兵士反身抱住的女人时不禁呆了,这不正是君武将军的小情人李玲儿吗。大惊之下忙对兵士喝道:“昏头了你?那也是你能抱得的?快放了手。” 几名赶过来围观的兵士望着南宫大人,心中大是疑惑。抱着李玲儿的兵士忙不迭地松开手,嘴中吸着冷气,呲牙揉着被李玲儿抓破手不住发呆。 被兵士们围着的李玲儿不知挣得满脸通红还是羞得满脸通红,向南宫走近几步蹲身下了一拜后叫了声南宫大哥。 “玲儿妹子,你不是回前村了吗?怎么会跑到轺车中?”惊讶的南宫一时也忘了扶她一把,瞪大两眼连声问道。兵士们并不认识李玲儿,心下更是奇怪,没听说过南宫大人在田齐还有个妹子啊。 “小妹是乘着兵士兄弟们推车时钻进去的。”李玲儿嘻嘻笑道,“南宫大哥,你就带着我到杜城去吧。”此时虽已近四月天气,郊外夜间还是有些寒气逼人。李玲儿大约是身上衣服单薄了些,说话时打了个寒战。 南宫这才想起出营时轺车被陷,后面的守卫兵士都到前面推车去了,想必李玲儿就是乘着那会儿钻进了轺车。南宫瞪了围着的兵士们一眼道:“你们先散了,该干啥干啥去。”拉着李玲儿走到一边急声道:“妹子,你胆子也太大了,大将军的令都敢不遵?” “我又不是他营中兵士,为啥非要听他的。”李玲儿嘴撅得老高,想起景监回绝自己时摇头的样子和不怒自威的两眼便有气。 “这个。。”南宫竟一时语塞,只知不妥却一时解说不清,不由心下大急,说道:“这个。。大将军既不让你去自有道理,妹子你怎能不听?” “哼,有什么道理?我看大将军他是饱汉子不知饿。。。”李玲儿虽口无遮拦,话说了一半还是急忙缩住了口,红着脸偷眼看了一眼南宫,见他仍是一脸急相并未留意才放下心来。赶忙拖长声调说道:“南宫大哥,你不是说和君武是最好的兄弟吗?你就带着我去杜城吧。” “不行,不行。”南宫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你不是大将军的兵士,我却是。这要让大将军知道我违了将令,非得砍了我不可。妹子,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咦?大将军几时对你下令让你不带我到杜城了吗?”李玲儿睁大了两眼,故作惊讶地问道。 景监回绝李玲儿时南宫就在身旁,自然不用再对他下什么将令了。可此时李玲儿非要拿着这个来说事,南宫一时倒无言以对。呆了一呆后,心知斗嘴皮子自己大约不是这鬼丫的对手,干脆不再出声,任凭李玲儿诉之以情手抑或是诱之以利,只是摇头。 对着一个只知摇头的木头桩子,前村的大小姐使近手段也是无法。眼见马上就要和心上人相会的巨大喜悦之情被南宫摇得荡然无存,李玲儿一时悲从中来,两腿一软在南宫面前跪了下来,大哭着说道:“南宫大哥,妹子。。妹子求。。你了。” 南宫立即被惊得停止了摇头运动,急忙单膝跪下扶起她:“别,别,哎,妹子你这是何苦呢。这个。。这个。。。快起来快起来。” 李玲儿一听南宫终于开了口,眼前又有了一丝希冀,挣脱了南宫的手,继续哭道:“大哥要不带我去,今晚我就跪死在这儿。” 南宫每日打交道的都是直来直去的厮杀汉,几曾见过这个?低着头沉吟了半晌后说道:“这个。。要不。。你先起来,咱们明日再说罢。哦,对了,你在轺车中躲了一天了,中午饭都没吃吧?” “只要能见着他,妹子就是饿上三日也值的。”李玲儿这一句话却是发自内心,此时低头幽幽说出,诚挚无比。看着夜风中单薄的李玲儿,竟让南宫一时呆了。 良久过后,南宫一声长叹:“罢了罢了,天大的干系南宫担了,妹子,大哥允了就是。” 第九章 知交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李玲儿闻声顿时破啼为笑,站起身又对着南宫蹲了一礼嘻嘻笑道:“等到了杜城,我炖羊肉给你吃,君武最爱吃的了。”李玲儿炖羊肉确实有一手,鲜香无比。此时对南宫满心感激,自是要报答一番的。 “先别急着吃羊肉,大将军那关还没过呢。”南宫皱着眉头,景大将军行起军法来六亲不认,即是亲信心腹一样严惩不误。 “别告诉他不就行了?你手下的兵士又不认识我。就说我是你妹子,捎着去杜城好了。”李玲儿觉得很简单,大将军又没有千里眼,看不见的事儿总不能知道吧。 南宫对景氏兄弟极为敬仰,从做他们的贴身护卫那一天起,从来就没有违背过他们的将令。今日一时被李玲儿感动,答应带她杜城实在是违了自己的职责。思前想后叹了一口气道:“也只得如此了。不过此后一路上大哥可就要把你关进轺车,可不能象弟妹那等关照了。” “这个我省得。”李玲儿脆生生地答应一声,笑靥如花。 南宫领着李玲儿回到轺车队边,正围着十几只火堆吃干粮的兵士们都一起抬眼望了过来。南宫冲着他们一瞪眼道:“看你们个球。告诉你们,这个是我在田齐结义的干妹子。先前就央我带着要到杜城去投亲,我没准。没成想自己躲进了轺车里。眼下既到了这儿没奈何,只得带上了。”南宫不惯说假话,几句话说来竟如芒刺在背,底气甚是不足。 兵士们报以各种理解的笑容,等他们走过后一名兵士对着边上的什长扬扬眉说道:“嘿嘿,我说老大,早跟你说过食、色、性也。只要是人,奴隶也好,大人也好,都他妈一样。女人这调调儿。。。”什长不听他说完一拍手中的干粮,瞪着眼小声喝斥道:“妈的,这么粗的干粮都塞不住你那张臭嘴?南宫大人是什么人弟兄们不知道?还有,那姑娘钻进的轺车可他妈是你看护的。大白天平白地钻进一个大活人,你小子是干什么吃的?你呀就等着吧。”兵士吓了一跳,急忙央求道:“老大,你可得帮着说点话,我今天。。。”“吃你的吧。”什长瞪了他一眼,自顾着埋头吃干粮。 轺车队的中间有一个小火堆,云姑坐在地上正看着跳动的火苗发呆。她手中拿的粗粮饼基本没动,只是小水皮囊的木塞打开了。南宫带着李玲儿走到她身边时,才木然地转过头来,望着二人。 “云姑,这是我在田齐的结义妹子,要到杜城去投亲。我们都是粗鲁汉子,她一个女儿家跟着不便,只能跟着你挤一下了,你看成吗?”南宫自己并不知道云姑是白国的公主,只知道景大将军特别关照她。所以一向对她持之以礼。 “哦。”云姑轻声答应一声,看了李玲儿几眼点点头。 “妹子,你就跟云姑一起吧,睡一个帐篷坐一辆车。白天在轺车上没事可轻易不要出来。你先坐下向会儿火,等会我让人送干粮和水来。” “知道了大哥。”李玲儿有些惊异地望了一眼云姑。心中大是气恼:哼,景大将军真是骗人,还说什么轺车队中不能带女人,眼前坐着的不明明就是个少女吗?还有那个臭南宫,亏他还吹跟‘他’是好兄弟呢,若不是自己下了一跪还打算明日将自己送回前村。暗下决定许给南宫的那顿炖羊肉免了。 李玲儿毕竟还是高兴胜过了气恼,心中的不快转眼就丢到了脑后。眼前坐着的少女容貌甚为清秀,大有令人一见望俗的感觉,不由得对她顿生好感。对她浅浅一笑后,慢慢坐了下来。 云姑往边上稍稍让了让,等李玲儿坐下后拿起手边一根枯枝,在火堆中拨动几下后投入了火中,望着那段已经烧着的枯枝呆呆出神。一时两人静静而坐,只闻火堆中不时炸起的爆响。 “你是叫云姑吗?”李玲儿觉得身边的少女好象心思很重的样子,转头望着她轻声问道。 “嗯。”云姑只答应一声,并不转头看她。 “我叫李玲儿,你是从田齐上了轺车吧?” “嗯。” 李玲儿听了心里又哼了一声,先得着云姑的口实,省得到了杜城和南宫算帐时被他狡赖了。 “你也是去投亲吗?”李玲儿说到投亲时心里涌过一阵甜蜜,对云姑矜持的回答丝毫不以为意。这回云姑却转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眼中充满迷茫地摇摇头。 看着云姑我见犹怜的神情,李玲儿不禁大起同情之心。女人天生就同情弱者,何况李玲儿此时志得意满,更是不愿吝啬自己的同情。她移动着靠近了些云姑柔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云姑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警觉,又对着李玲儿摇了摇头。李玲儿大奇,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只可惜此后她再问什么,云姑却只是自顾望着火堆出神,再也不搭理她了。 狼吞虎咽般吃完了兵士送来的粗粮饼,李玲儿打了一个哈欠,看了一眼仍呆坐着的云姑后钻进了帐篷。 第二天一大早,南宫破锣似的嗓子就催着兵士们起身。水是精贵物事,洗漱却是不用想了。兵士们收拾好了过夜的帐篷,又对付了一顿粗干粮后,驭手们抖擞起精神,轺车队缓缓启行。 云姑的轺车上,两个少女对面而坐却都一言不发。李玲儿心中憋闷得实在难受,望着小窗外没话找话地说道:“唉,这么慢,到杜城还不知道要到哪天呢。” “你说什么?杜城?”云姑睁大着眼睛高声问道,让李玲儿吓了一跳。她惊异地看着云姑问道:“是啊,莫非你不知道我们这是去杜城?” 云姑突然脸上泛起了潮红。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杜城杜城,这个让自己念了不知几万遍的地方,难道真会是此行的目的地? *************************************************************************************************************** 张栋押的轺车队装满了好不容易才一路凑齐的米面,还有少量的猪、牛肉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林屏山。这真是趟苦差,咸城东西有限,一路上张栋为了凑足那些慰劳的物资,跟地方上的官吏们磨破了嘴皮,威逼利诱使尽了各种手段。无他,只怨鑫国实在是太穷了。 孙先生得报朝堂派使来慰劳,带着人亲自接到了山口。这让张栋有些受宠若惊,心下暗暗欣尉:这瘸子倒还是有些良心,不负老子一路替他劳累一场。 一众人被迎入工地边搭起的帐篷里,被奉到上座的张栋两眼放光。在咸城臣相府里他是甘虹的一条狗,在朝堂他只是一个上不了大台面的官。只有到了下面,他才能享受到众人崇敬的目光,才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一下虚荣心。 “孙先生引水大进,大王闻讯欣喜万分。甘臣相更是大感欣慰,说孙先生果真不负他当日举荐之苦心。”张栋等众人坐定开口说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自是替甘虹臣相在表功。 孙先生永远都是那副派头,坐在二人抬上眯着眼睛听完说了声不敢。心里实在却已听出了其间的玄机:大王既欣喜万分,则应当有诏,张栋第一件所作之事就当恭读王诏。此时却一味只是表功,可见大王欣喜万分云云都是靠不住的。正如自己所料,甘虹压住了自己的奏报。 “我大鑫几百年以缺水为患,致使国贫民穷。唉,说句不好听的,甘臣相令本廷尉此次来慰劳诸位,所带些许米面牛肉还是本廷尉跟他们打了多少嘴皮官司才得来的。是以先生若能早日打通这林渠,实是为鑫国苍生造下不世之奇功啊。”这几句话来的路上张栋在心中已盘算了无数次,此时一气说出来真是朗朗上口又意味深长。说罢欠起身看着孙先生的反应。 “孙某不过是一废人,如何当得廷尉大人如此谬赞?”孙先生微微一笑,丝毫不露声色。 “哪里哪里,先生过谦了。本廷尉从不谬赞于人。从来都只是对国有功之人,即如甘臣相和孙先生这般的人才会由衷称赞啊。” “孙某人何许人也?如何敢与臣相相提并论?”孙先生眼睛睁得大些,声调稍快说道。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张栋心中暗暗想道。他叉开话题问道:“请问孙先生,这林渠若依现在的掘进进度,几时可以大功告成啊?” 孙先生低头略作思忖道:“大约还需十个月即可完工。” “哦?那恭喜孙先生了。完工之日必是先生荣登朝堂之时,到时孙先生与本廷尉同为王臣,共侍甘相,还望孙先生多多提携才是啊。哈哈” 这是**裸地试探,孙先生肚中暗笑:深知再不给眼前的草包吃颗定心丸,这场无聊的对话还得继续下去。便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请问廷尉大人,甘臣相近日身子安好?” 果然张栋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呵呵笑道:“甘相老骥伏枥,身子骨健壮着呢。只是常常念起孙先生远在苦地为民引水,心常不安哪。”看来这瘸子还是感念臣相的举荐之恩,大可乘机拉拢,此时便不妨再替他上点眼药。 孙先生闻言默不作声,沉思良久过后说道:“这教孙某如何敢当?当日若非臣相一席深谈,又得他举荐,今日之孙某不过一浪人耳。如今才得尺寸之功,便得臣相千里慰劳,实让孙某无以为报啊。还望廷尉大人回咸城时,多多拜望臣相。”过早地对甘虹表示出好感,反而会引起那老狐狸的猜忌。但孙先生实在耐不得和张栋捉迷藏了,时机虽非太好却谅这草包也看不出,不如早早放出些模棱两可的言辞。 这瘸子果然不出所料。张栋自以为是,哈哈一阵开怀大笑,得意之极。站起身走到孙先生身边说道:“走,老孙,带我看看你的丰功伟绩去。”一时之间,言语间已不分彼此宛如故友知交。 第十章 伯齐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转眼已到从马陵峡回来后第三日,午时三刻刚过,旷、胡两位校尉各自带着自己军中屯长以上官佐齐聚破虏将军的中军大营。营门的护卫报说将军大人一早便带着神机营的十几名兵士和亲兵出去了,至今未归。不过临走时有交待,要是众人来了,自在中军帐中等候。于是众官佐挤在中军帐中,因平日里除了正经军事外,大将军为人甚为和气,是以众军官们并无顾忌,在帐中一边海阔天空地吹着大牛一边等着,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未见到破虏将军的影子。 久候不至,胡校尉大是疑惑,对旷校尉说道:“老旷,派些人出去找找吧,都近一个时辰了,将军大人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嗯,我先到神机营问问。”旷校尉点点头道,招呼了成鼎和祠福两人走出中军帐到了后营的神机营。正当值的小山一见老司虞来了,急忙过来行了礼。旷校尉点头问道:“小山,将军大人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十几人抱了一大堆毛竹骑着马出去了。嗯,只知道要出城,上哪儿可没说。”小山边答边请三人进营。 “毛柱?什么毛柱?” “就是山中长的竹子,不过杜城没有粗的,蔡头儿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些细的,老大一捆呢。”小山边说边比划,他也不知道将军大人要竹子是干啥。 “哦,既是出城了就不用找了。你营中我不进去了,还回军帐中等候。”旷对小山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两人回大帐。祠福拉了一把成鼎轻声道:“成哥,咱俩不如在外面溜达溜达透透气,中军帐里憋闷得慌。” 祠福是王剪屯中的副屯长,因王剪今日另有要务不在营中,便由他跟旷校尉来了。 成鼎也嫌帐中人多吵闹,便点点头。两人对旷校尉只说要解手,旷哼了一声冷着脸自回了中军大帐。祠福拉着成鼎便向神机营的右侧走去,低声说道:“那边有个营中营,咱们去看看是干啥的。”原来祠福眼尖,方才进神机营时一眼瞥见了孙旭东劈出做火药的几座帐篷。 两人刚到围住帐篷的木栅栏前,守在营门口神机营的卫士一声断喝:“两人住了,此处乃本营禁地,未得将令不得靠近。” 两人对望一眼而笑。神机营在斗勇军时不过五十人,大多是邺城斗士。成破虏军后加到了百人之数,后加的都是新军,这门前的护卫就是后加的,并不认识二人。祠福一挺胸前的两花结,神气十足地说道:“兄弟,你可看清了,老子可是你的上宪。” “无大将军令者,谁都不行!”那卫士沉声喝道,“苍”地一声,顺手还拨出了半截腰下的铜剑。 “哟喝,跟老子们玩这手儿,老子在破虏军时可还没你们呢。” 祠福大感脸上无光,一边开口大喝一边就要捋袖子上前。边上成鼎一见,急忙拉住他道:“既是大将军有令,咱们不去就是。回帐回帐。” 正在吵闹间,从里间帐篷里闪出一人。祠福眼尖大叫一声:“吴四儿,当了副监便支使手下人欺负老兄弟了吗?” “哟,什么风把两位屯长大人给吹来了?”叫吴四的人看清了他们叫了一声便迎了出来。吴四自邺城做斗士起便一直在成鼎手下,后来才入了神机营,因军功升了副营监。今日正当值,听见护卫与人争吵,出头一看竟是成鼎和祠福两人。 吴四对着两人行了礼,见祠福眼望着那护卫兀自哆嗦不休,便回头瞪着那护卫道:“这两位右锋营的屯长可是我破虏军的元老,几时轮到你吼声喝叫的?”回过头又给两人陪不是。 成鼎笑道:“没啥没啥,这也怪不得那兄弟,大将军有令自当奉行。四儿,我和祠福不过是想随便看看,既是不让看咱们回帐就是。” “别呀!这儿有咱四儿在,还能不叫咱弟兄们看看?” 祠福一边用言语挤兑着吴四,一边斜着眼望着那护卫说道。 “这个。。。”吴四儿大感为难,抬眼望了一眼成鼎,心下只望成鼎开口为自己解围,无奈成鼎也是一脸热切。只得低着头一阵沉吟后抬头说道:“好,兄弟为两位大人担待了。”说罢转身领着两人进营,见那护卫一脸惊惶的苦相,咬咬牙道:“大将军怪罪下来,自有老子担着。” 中军帐中众人还在坐等,半个时辰过后,就听营门口处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众人立即站起身出了大帐,果然是破虏将军回来了。 “让诸位久候了。”孙旭东已从营门的兵士嘴里得知众人早已到了,下了马便对候着的将官们拱手笑道。旷和胡校尉行过参见礼后,抬眼只见孙旭东的脸上有不少黑烟尘,再看跟着他的亲兵们脸上的黑烟尘更甚,有几个竟是除了两粒白眼珠子外,满脸漆黑找不到一块白,不由都吓了一跳。 “将军大人莫不是在城外遇上了胡子?”旷校尉问道。 “不是。”孙旭东朗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这事此时先不说。诸位先进大帐。小轮子,去弄些吃食来。”一听将军大人说不是,原以为是将军遇袭的官佐们松了口气。眼见大将军一行人形容狼狈,颇为滑稽,便有人掩着嘴偷笑。 身后得令的蔡轮高声答应一声,几名和他相熟的官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若不是他自己出声答应,哪有人能认得出那一脸乌黑、两眼乱逛的人就是蔡轮。 犹是旷为人冷俊,此时也和胡校尉两人相对莞尔。孙旭东兴致甚高,对着他们一挥手道:“司虞,胡校尉请。” 擦过一把脸上的烟尘后,孙旭东掏出一幅马陵峡的地图,在大帐正中席地而坐。等一众官佐团团围拢后,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换作一脸的肃然,手指图中那几座荒山,狞声说道:“那支胡子千人队,咱们破虏军就在今夜打发他们上路。” ******************************************************************************************************* 破虏军各营都提前开了晚饭,天将黑时蔡轮带着神机营十几名兵士到了孙旭东的中军帐中。十几人都是一早跟着孙旭东出城的神机营兵士,此时都是一身短衣装束,周身不着一片铠甲。孙旭东一把扯过夹在人群中的毛怀说道:“躲在后面干什么?今晚这出戏你可也是主角。”招呼众人围在身边听他布置机宜。 “都听清了?”孙旭东说完目视蔡轮和兵士们,见兵士们相互间望望眼神中有些将信将疑,便沉着脸说道:“你们只需按本将军说的行事,方略有错由本将军承担。不过,你们可听清了,若是因为你们手脚慢误了先机,提头来见我。” “标下遵令。”众人不再迟疑,拱手齐声答道。“好。今晚若是大功告成,我给你们记头功。蔡营监,天黑后你们即先行出城。” “禀大将军,太子爷来了。”蔡轮带着兵士们刚刚退出大帐,营门的护卫兵士飞奔来报。“快请太子爷入营。”孙旭东一怔之后起身出了大帐,大步迎向营门。 “君武将军,本太子呆在营中烦闷,来看看大将军排军布阵,不会有碍吧?”伯齐带着几名侍卫已进了营,呵呵笑道。“难得太子殿下亲临,快请进中军帐。”孙旭东拱手为礼,就见伯齐身后闪过一道阴冷的眼光,正是侍卫长官和余。心下不禁一惊,这人眼光太过阴毒。 伯齐只带了和余跟着孙旭东一起进了大帐,孙旭东让伯齐坐在将台之后,对和余做个请的手势,两个坐在锦墩上相陪。 “都布置好了吗?”伯齐坐下后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放心,标下下午就都布置好了。”两个多时辰过后,自己就要出征了。太子此时来到营中,让孙旭东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一仗无论如何也要赢下来,而且要赢得干脆利落。”伯齐说罢欠起身两眼紧望着孙旭东,眼神中极为热切。孙旭东稍作迟疑,和余阴狠的眼光让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沉呤片刻后拱手答道:“破虏军自标下以下自当尽死力,全歼这股胡子。” “嗯。”伯齐回了身,挥手让孙旭东帐里的亲兵回避后说道:“君武将军是从田齐景大将军处来,有些话早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未得便。本太子自提兵杜城,每日里真是废寝忘食、费尽心血。虽未能立奇功一绝边患,至少将凶虏阻在杜城之下,未能再进犯我大鑫一步。”伯齐说至此停住,两眼呆望着帐门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头前蒙大将军殉国,朝堂之中便有人说我领兵无方,误中敌计而失鑫国大将,将所有罪责堆在本太子一人身上。近来又有人说本太子提兵杜城经月之间,劳师糜饷却不见尺寸之功,愧对太子之位。嘿嘿,言下之意不过是让大王废了我这个太子罢了。” 太子说话时嘴里像是含了一颗苦果,苦不堪言而皱着眉头。看着太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孙旭东心中暗叹,以前上历史课时一说到太子,总认为一国之中除了皇帝就是他啊,国中老二很牛。今日亲见才知自己错了,太子也有太子的难处啊。不过此时孙旭东心里已和镜子一般明了,自己不过是一名副将,伯齐今晚巴巴地跑来,所说之话大有自降身份之嫌。可见自己这一仗对伯齐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伯齐可以拿它去堵住朝堂中那些人的嘴。点明自己是从景大将军那边过来,大约是为了试探一下吧。 孙旭东怀里就揣着景监写给伯齐的举荐信,却一直未交给伯齐。杜城的军情不时泄露让孙旭东甚是疑心伯齐身边就有奸细。在奸细还没有挖出来前,如果和伯齐走得太近自然会让奸细对自己大加戒备,除奸则会很难得手。 太子看了孙旭东一眼后,突然问道:“君武将军认识孙文这人吗?”孙旭东听了一怔后摇摇头。“哎,那可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啊。只是我有些担心。。。”伯齐话没说完,叹息了一声。 鑫国朝堂虽只分成两大派,但其间却错综复杂。要想改变鑫国现有的朝局,必须首先就要避免陷入现在的派争之中。因此当初孙先生答应景监出山时就已经作了交代,未得主动之前则各自为政,相互如同陌路。这是一个极高的策略,无党无派方能左右逢源,大有回旋余地。如此老辣之计也只有孙先生才能想得出来。因此孙旭东曾和伯齐有过几次深谈,却并没有告诉伯齐有关孙先生的事。 孙旭东见蒙在鼓中的太子一脸苦相,真想透露一点让他振奋一下。猛然间瞥见和余阴沉沉的目光抖然惊觉,立即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此时只能用胜仗来替伯齐分忧了,对着太子拱手说道:“太子殿下请放心,今晚一役君武必尽全力,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好。只愿将军今晚立下大功,朝堂中的谗言自可不攻而破。你看是不是再调集些人马,胡兵骁勇,不可掉以轻心啊。” 自己今晚不光是所用的人马数倍于胡兵,还占据着出其不易的优势,只要消息没有走露,实有绝大把握。孙旭东正想回绝,一见太子闪烁的眼神心中恍然大悟,搭手答道:“太子殿下所虑正是,标下正想请太子提调些人马,见标下举火即出城接应。” 伯齐瞟了和余一眼,心中大慰。原本就不太信景监派来的人,会走自己撇脚马,看来日前辱我侍卫并非是有意折辱本太子爷。只是眼下还不能寄托以心腹,加以时日自能收服。 “好。”方才还在唉声叹气的伯齐来了精神头,站起身来昂然说道:“本太子今晚就守在城墙之上,只等君武将军举火。咱们共建奇功。”说罢开口呵呵大笑。 就在伯齐张嘴的瞬间,火光中孙旭东惊异地看到他嘴里深处似有金光一闪而过。 第十一章 联络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半夜起更时分,破虏军四千人马已静静聚在南门下,除了几声战马偶尔喷出的响鼻,长长的南城便道上竟不闻一声。 孙旭东抬头望望天,一直挡着弯月的几片的云彩还在缓缓移动。他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两位校尉,然后对他们点点头。 “传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虽然还是在城中,旷校尉下令时还是捏着喉咙。 两扇厚重的城门打开,“吱吜”声响在静夜中分外刺耳。旷校尉一声令下,排在两行纵队头前的兵士纵马启行。旷轻声令道:“先前要尽量走慢些。” 战马的四蹄都裹上了厚厚的棉布,刚开始时战马会不太适应,很容易崴了腿。旷事先就跟兵士们说过了,此时大约是怕他们忘了,不时对经过自己面前的兵士重复着先前要慢些的命令。 队伍悄无声息地过了吊桥后,立即分成了三队向马陵山进发。孙旭东走在队伍的靠前处,抑制住心中的不安,将整个夜袭计划再在脑子过了一遍。自当了斗士后,每次临战前兴奋今晚竟然找不到一丝丝。孙旭东知道自己是担心消息已经走露,今晚的夜袭劳而无功。让他稍为安心的是好在到目前为止,蔡轮还没有回报。天空中弯弯的月牙已从云彩中钻出头来,微微的月光正好能让兵士们隐约能看清灰白色的官道。有些战马果然不太适应脚上新穿的棉鞋,走道时不停地撂着蹶子试图摔脱。直到走出几里地过后,才放弃了这无畏的挣脱。 大半个时辰过后,孙旭东凝神细望,头前已隐隐能见马陵山。果然走在头前的队伍下了官道,进了无路的荒草地,孙旭东招呼了身后的胡校尉,两人打马走到队前。见路有坑洼马易失蹄,孙旭东下令让队伍行进更慢。近取水处时,就见前面小河边隐隐约约有大队的黑影,孙旭东一挥手,行进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几条黑影大步走了过来,头前一人正是马陵山领军校尉朱长平。等他行过礼后,孙旭东抑制住强烈的不安,轻声问道:“朱校尉,派出斥候了吗?” “回将军大人,斥候早就出了,回报三处出口都插了小旗。” 心中一颗大石落下,孙旭东顿时觉得轻松无比。一切无异蔡轮他们才会在山间的出口插上小旗,就在此刻,三座荒山之间就隐伏着胡子那支千人队。 “人马都带来了?”孙旭东和旷、胡两人跳下马,看着河边朱校尉带来的人马问道。 “回将军大人,标下此番是倾巢出动,营中只留下了伙夫。所有兵士们清一色配的长步弓,这股胡子让咱们吃足了苦头,奶奶的,今晚也让他们尝尝咱们的羽箭。”朱长平兴奋地搓着双手,轻声答道。 “好。请两位校尉各自引军,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三支火把为号。”孙旭东对身边的旷、胡两人令道。“朱校尉,咱们即刻引大军前移,封住这段出口。” “标下遵令。”三人拱手齐声答应。破虏军一分为三,旷和胡校尉各引一千五百人离队自去设伏。眼前的出口最为宽敞,胡子的千人队几可横排着奔出,兵力不够则有些难以抵挡情急拚命的胡子。是以孙旭东亲率剩余的一千人和朱校尉合兵一处,屏声息气向头前两座荒山间开进。 “传令,骑甲下马去掉裹蹄的棉布。”骑甲分成两队堵住出口两边的空隙后,孙旭东下令道。宽敞的山口已被站成五排的弓箭弩手和两边的骑甲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动静了没有?”靠左边的荒山顶上,蔡轮捏着喉咙问道。山顶边那棵山下都能看得见的枯树下,趴在地上的兵士两眼瞪得像铜铃望着下面的山口,吸溜一声鼻涕回头答道:“还没见火呢。蔡头。” 毕竟还只是四月,山顶上夜风呼呼地,兵士被冻得不轻。 “眼瞪大了,误了军情,当心老子抠下来当泡踩。” “放心吧蔡头。”兵士说罢刚刚转头眼望山下,忽然瞬间竟像被蝎子蛰了一口,颤抖着叫道: “快看,蔡头,三。。支” “小声点儿。”蔡轮轻喝一声后大步上前,被一块山石一绊顺势趴在地上,爬几步探出头眼望山下,刚好赶到三个昏黄的小点一晃后熄灭。“好,这一路齐了,不用在这儿趴着了。回到棚里去暧暧身子。” 兵士急忙爬起身,呵气暖着双手躬腰跑向山顶右侧,两块岩石间竟然搭着一个简易的小棚。蔡轮他们刚摸上山顶时小棚里还住着一人,棚虽然极小,里面却是饮食俱全还有一篓子小木碳。蔡轮一边心中暗赞大将军未卜先知,一边老实不客气占据了小棚,此时小棚边就躺着先前主人的无头尸首。那撤回的兵士顺路踢了尸道一脚,矮着身子钻进了小棚烤碳火。 两座荒山之后是一座大山,三山刚好夹出三个出口。蔡轮又摸向另一侧,他所在的山顶能同时看见两个出口,另一路旷校尉设伏的出口则由对面山顶上毛怀他们负责。蔡轮刚探出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几十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上千胡子兵和衣或躺或坐,打发着无聊的漫漫长夜,一千多匹战马马鞍都未曾卸下,分成几排圈在不远处。 这边却趴着两名兵士都瞪大了双眼望着山拐处。蔡轮摸到了他们身边小声问道:“庆儿,有动静吗?”瘦小些的庆儿没回眼只是小声答道:“还没见。”看着冻得缩头缩脑的庆儿,蔡轮又问道:“庆儿,受得住么?不行你先回棚里去,我来看着。”叫庆儿的兵士在神机营里年龄最小,最是机敏灵巧,很讨孙旭东喜欢,蔡营监自要多加关照。 “没事,我才刚来呢。”“好,这里可一刻都离不了人。你们吃不住时不要自己回棚,我会带人来换你们。” 两人答应了一声,蔡轮又摸着回了棚。胡校尉这一路还没到,旷校尉那一路更远,自然还应迟到些。山顶上太冷了,是以此时无须派人去望对面山顶毛怀他们发出的火石。 庆儿瞪大的双眼被山风一吹眼泪直流,要不停地用袖子来擦。两人趴着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些闲话,两眼却紧盯山下。庆儿刚刚擦过一把满是泪水的两眼,就听窝在山洼中的胡兵们忽然发出一声吵闹声。两人急忙转过头来,只见两名胡子兵正自纠斗,边上围着一帮乱叫着胡话的胡子大看热闹。 “他妈的,抄起家伙干啊,省得爷们呆会儿动手了。” “就是,咱们只要掏出剑割下他们的鸟头就是。呵呵” 庆儿和那兵士轻轻骂了几句,正要转头,只见一名胡子军官模样的人提着鞭子抽打驱散着看热闹的胡兵,几名看别人热闹的胡子猝不及防被抽得抱头鼠窜,哗地一声立即四散开来。 就在此时,两人一直盯着的山口拐角处三点黄火亮起,瞬间过后照起的亮光又被黑暗吞没。 庆儿心中暗骂着那胡子军官,戏还没开演就拆了台。碰了一下还在呆看着的兵士,两人转过头瞪大双眼继续望着山口处的一片漆黑。 两刻过后,蔡轮带着另一名兵士一起躬身出了小棚。正要往庆儿那儿摸,那兵士眼尖,小声叫道:“营监,你看,对面有动静儿。” 蔡轮急抬头,果见对面山头上发出二下微弱的黄光,一闪即逝。“三下?”蔡轮惊问道。“是三下,我都见了。”那兵士激动之极,颤声答道。为防止胡子发现,他和对面山顶的毛怀是以火石撞出的火星为号。三次闪过,即说明埋伏在山下另处出口的旷校尉已可接敌。 蔡轮暗叫一声侥幸,头上顿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若不是这兵士眼尖,今晚带出来的兄弟都要毁在自己手上。一心以为旷校尉路远肯定晚到,没想到竟是捷足先登。 两人急急摸到庆儿他们身边,蔡轮急问道:“庆儿,还是没动静吗?” “没呢。”庆儿擦着流泪眼,抖索着答道。“别老是擦眼啊,旷校尉那边都到了,老胡近些早该到了才是。”蔡轮心中大大不安,山下的胡兵并无异动,胡校尉路近反而没到实在是有些于理不合。 “又亮了,营监你看又亮了。”兵士指着对面山顶说道。蔡轮抬眼看见了对面山顶上有微弱的黄光在闪动。大约是对面山顶上的兵士以为这边没看到,再次打亮火石。 蔡轮急转头问庆儿和那兵士:“山下几千人马可都在等着咱们。你们没犯瞌睡吧?你们到底看清了没有?” “放心吧,营监,就是擦眼我也是一边边擦的。真是没见火。。。”大约两人忽然想起刚才转头看了一会儿胡子兵纠斗,心中一阵惶急,脸上顿时变了色。好在黑夜之中,蔡轮没看清他们的脸色,急忙缩住话头,心中只念,我的胡大爷,您可千万别是那会儿举的火。 按路程预定的时间早已过了,为何还是不见山顶上的蔡轮动作?孙旭东骑在马上心中已有些焦燥。难道是旷、和胡校尉两路人马中有一路出了差错,但眼前的山洼里静寂如常,并未闻厮杀之声。 要不就是联络出了错?为防胡子另布暗哨,是以事先规定各军和山顶联络时火把点亮即灭。难道是山顶上的蔡轮没有看见山下各军的举火?但蔡轮是精细之人,不致出现这样的大错吧。 孙旭东脑子里急速盘算,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今晚的奇袭一定要靠山顶上先用奇异之物惊乱胡兵,否则一千胡子骑甲冲出,自己这边人多好点,如果从另两处出口冲出,旷、和胡校尉仅靠所带的一千五百人肯定是挡不住的。一旦胡兵真冲出了山口,不亚于放虎归山,再想要全歼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边的朱校尉也沉不住气了:“将军大人,怎么还没动静啊?要不派人去看看?” 派出斥候,骑着蹄子上裹了棉布的战马,一来一回要近个把时辰,如何来得及?孙旭东摇摇头,心里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蔡轮出了错,狠声说道:“真要是神机营这帮家伙看岔了,回头老子定要活刮了他们。”朱校尉一直觉得这破虏将军平易近人,此时听了孙旭东的口气暗暗心惊:看来这小白脸将军也够狠的。 “轰隆”一声巨响突然从山顶上传出。列成箭阵的兵士和骑甲们吓了一跳,顿时一阵骚动。焦躁中的孙旭东却精神大振,临战前的兴奋绷紧了所有的神经,抽出铜剑奋力挥下:“弓箭弩手预备了。” 第十二章 炮竹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第十二章炮竹 山顶上的蔡轮让身边的巨响惊得大惊失色,巨响正是从两石间的帐篷中发出。定是有兵士在棚中向碳火时,不慎引燃了大将军制的炮竹药捻子。果然三名在棚中向火的兵士从帐篷中跳出来,两名满脸是血的兵士惊叫道:“营监,火盆翻了,烧着了。。。。” 胡兵已被惊动,一时间山洼里人喊马嘶。蔡轮面如死灰,胡校尉若真未到,今晚所作前功尽弃,自己这十几人真被大将军说着了要提头而见。哎,今晚真是他娘的丧气。他为人精细沉稳,即是此时也不见慌乱,心知再去责骂手下人已屁事不顶,猛然怒吼一声:“将剩下的炮竹都搬来,老子就是提头去见将军,也要找几个胡子垫背。” 蔡轮话未落音,对面山上毛怀他们的炮竹已连珠般向山洼里的胡子扔去,一个个炸雷在胡兵们头上轰然炸响,硝烟弥漫中,有些里面装了尖利石子的炮竹炸开后,细密的石子如天女散花般四散开去,虽不至伤了性命,却也钻皮入肉痛彻心肺,顿时惊喊惨叫声一片。 胡兵初经大变乱成一团,好在都是和衣而卧,跳起身就往马群那边跑。但如此阵势战马也没见过,惊叫着撂起偌大的蹄子不住折腾,奋力想挣脱牵系的缰绳,让逃到近前的胡子一时竟不能上前。 孙旭东做的炮竹太过原始,虽然放了些尖利的小石,但杀伤力并不大。真起作用的是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爆响,在这个滞留的时空里,人们除了打雷外,从来就没见过这样有火、有光有响动的威猛之物。 蔡轮他们带的炮竹更为粗大,两头靠竹节加黄泥封住,里面灌满了黑火药,点着了棉布做成的药捻从山顶上扔下,硕大的炮竹在半空中轰然炸响后,整个山洼都为之震动,发出极为夺目的闪光。 更加惊惶的胡子们彻底疯了,拚着挨上一蹄子,强行扒上躁动不已的战马,回身用弯刀砍断系着的缰绳,纷纷向最大的出口玩命地冲去,有些经验老到的胡兵还会在百忙之中,在篝火上引燃一支松油火把――夜间放马在荒原上奔驰,没有照路的火把是跑不了多远的。 孙旭东已到了骑甲队前,弓箭和弩兵们面前空出了足够宽的箭道。五排近四千名跪站姿势各不同的兵士们相互错开,弯弓搭箭直指眼前山口。山口里还是被笼罩在黑夜里,只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响,山洼里不时会有道道火光闪过。 孙旭东两眼紧盯着山口,脸上的肌肉都已扭曲,竖起两只听山洼里的动静,终于隐隐传来了马蹄声。孙旭东大吼一声,手中铜剑高高举起。 震耳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山口的近头先是出现了几点跳动的火光,慢慢的越来越多,形若一条蜿蜒长蛇向山口疾冲而来。转眼间,最先的胡子已冲到阵前不及百步之处。 “开。”孙旭东对兵士们放声大喝,弓箭手两膀用力,奋力张开长弓弓弦。 胡兵手中的火把并不能及远,冲其量也就能照个二、三十步远。如果是被鑫国兵士袭击,他们会可能顾及到山口会有伏兵,但今晚惩罚他们的好象是天上的雷公爷,现在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逃离这个到处响炸雷的山谷。 头前的胡兵眼见就要逃出险地,炸雷虽然还在响却已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心中念了一声胡子的老祖,刚想缓缓神,黑夜中只听一声大喝,熟悉的弓弦声响后,几千支长短不同的羽箭裹带着尖厉的疾风已扑面而至,顿时人仰马翻。 胡子又一次被炸了营,后头仍在放马疾冲的胡子大多被头前倒下的战马和兵士绊倒,一时间整个山谷出口处拥堵不堪,鑫军的羽箭还是一阵阵袭来,如此密集异常的箭雨根本不用讲究准头,大合朱校尉手下训练并不太多的弓箭兵胃口,一阵箭雨过后奔逃的胡子即撂下一片人马尸首。倒在地上死去的胡兵,被掉在地上的松油火把烧焦,发出阵阵恶臭。 听着中箭兵士的惨呼,后面被拥堵的胡兵们开了窍,夹在奔逃中的千夫长也醒过了神,这哪是天上的雷公啊,分明是鑫国的军队。一生听过的传说无数,都说雷公只管打雷,貌似不管放箭吧。 “前队变后队,先退回山洼。” 前后左右都挤着兵,千夫长好不容易才奋力拨转马头。 “后面有雷公!”紧跟在身后的一名兵士想起那平生仅见的爆雷,禁不住仍然脸有惧色,惊惶着答道。 “雷你奶奶个头,鑫国汉狗在前面设伏,那响声定是他们玩的把戏吓老子们的。快,快,不然老子剁了你们。”千夫长声嘶力竭,扯着脖子大叫。话刚落音,一支羽箭破空疾至,锋利的扁平箭簇从千夫长后颈窝射入,箭簇两边锋利的薄翼差不多切断了他半个脖子,大动脉中的鲜血像喷泉一般四下喷出。千夫长睁着两只牛眼,闷哼一声一头歪倒在紧挨在边上的兵士身上。 刚刚稍稳住的胡兵又乱起来,在愈往里愈狭窄的山谷中进退维谷,孙旭东一箭便射倒了看着像是头目的胡子,心中更是兴奋,见不少胡兵转身要逃,他大声下令朱校尉指挥弓箭弩手们将箭阵向前推,追着胡子们的屁股射。面对早已狠得牙痒的胡兵,朱校尉手下的兵士们今晚算是终报血仇。 最先逃回山谷的胡子们一时惊惶无计,显然对那惊心的炸雷还是心有余悸,不时抬头望望山顶,又望望剩下的两条出口。这里的地形他们自然非常熟悉,但怕就怕剩下的出口等着他们的也是密集的羽箭。 两边山顶上神机营兵士们的炮竹已经差不多要扔完了,蔡轮手边只剩下三个最为硕大的了。从山顶上俯看胡兵们狼狈不堪,就知他们已吃了大亏。望着一波波退回的残兵,心下惴惴不安的蔡轮犯了难,胡校尉若是真没赶到那边的山口,眼前的胡兵就极有可能逃脱。一时竟委决不下这三个大炮竹是不是要丢下去。 对面山顶上毛怀他们扔下了炮竹,个头不大气势大减。几声过后即悄无声息,看来已用光。胡兵们却仍是很惊恐,立即兵分两路涌动着冲向另外两个出口。蔡轮的心一下子揪到嗓子眼上,耳朵里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两眼饿狼般只顾盯着冲向胡校尉那边的胡兵。 终于有胡兵反身往后退,蔡轮如行将溺毙之人捞到了救命的稻草,长舒一口气后,忙不迭地命令兵士们:“快,快,将那三个玩艺儿给老子扔下去。” 已经被折腾了近个把时辰的胡子们被三声巨响彻底击溃,漫天四散的小尖石所带来的不光是肉体上的打击,更为严重的是心理上的。胡兵们不再迟疑,乱哄哄挤成一团分别冲入了最近的出口。 山顶上神机营的兵士顿时只闻三个出口传来鑫军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直至半个时辰过后,声音才慢慢小了下去。蔡轮站起身,只觉浑身发软,看了一眼都是满脸黑烟的兵士们说道:“咱们下山去吧。” “营监。。棚里,齐平。。齐平炸死了。”三名先前在棚中向火的兵士低着头,吞吐着禀报道。 一直处在高度紧张和亢奋中的蔡轮这才发现少了一人,心中一痛长叹一声:“背上他,下去领死吧。”一阵冷风刮过,让他打了一个寒噤,身上的衣衫不知几时已被汗水湿透了。 为数不多的胡子被赶回了山洼中,跃马扬剑的骑甲们早已冲入了胡兵中,他们瞪着血红的双眼,狠狠地将手中的铜剑刺入已基无斗志的胡兵身体,再伸手一把揪住胡子的乱发,挥剑割下首级任由尸身倒下。手中紧攥滴血的头颅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对这种残酷的杀戮孙旭东不光已习已为常,甚至总能挑动他兴奋的神经。从斗士营开始到现在,被他亲手斩下的头颅他自己都已记不清有多少了。在这片滞留的时空里,杀戮是唯一最终解决问题的手段,这些今天兴高采烈割下敌人首级的兵士,说不定哪一天同样会被兴高采烈的敌人割下自己的头颅。 鑫军兵士现在斩获的头颅只能领取些赏钱或是实物,还不足以让他们发疯。孙旭东心中暗想着,和邺城的斗士营一样,一定要让敌人首级成为兵士晋级的阶梯,让他们统统变成因杀戮而杀戮的杀人机器,才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国度最终胜出。 山洼中除了鑫军自己的喊叫声和马蹄声,已不闻胡兵的一丝声息。到处都有幸免箭下,四处乱蹿的胡军战马,却找不到一个会喘气的胡兵,即使已经倒在地上死去了,头颅还是被争先恐后的鑫军兵士割下,要么提在手上,要么挂在腰中。 孙旭东和朱校尉打马赶到山洼中,三支浑身杀得像血葫芦般的队伍在山洼中会齐。四名将校相对哈哈大笑,朱长平大呼痛快,今晚一战大获成功。孙旭东问旷道:“司虞,交待王剪的人可捉到了?”旷点头笑道:“这小子像抓了不少。” “好,先押到一边,呆会有用。” 胡校尉摸了一下后脑问道:“大将军,先前炸雷一般的声音,让我军中战马和兵士吓得够呛。莫不也是大将军弄出来的?” 爆炸这物事胡子没见过,鑫军也没见过。刚才那些炮竹如果就在鑫军头上炸响,兵士们一样会炸营。胡校尉见孙旭东点头,惊叹道:“好家伙,那动静可太大,怪不得胡子像火烧了屁股似的奔逃。不知大将军是怎么弄的?” 眼前都是可信的心腹本可直言。不过孙旭东却想起了孙先生说的,驭下就是要让下属对自己有莫测高深的感觉,才能令他们敬若神明。于是咳嗽一声笑道:“本将军不过是弄了些竹子玩了点花样,没啥大不了的,日后你们自知。”三人听大将军自谦,惊诧之余却也不好多问了。 破虏军在来杜城的路上灭胡子万人队的事,因为伯齐要追查奸细并未对外过肆宣扬,才让朱校尉那日对这小白脸将军心存小视。今晚的胜利实实摆在眼前,虽然胡子人数并不多,但朱长平和胡子对阵多年,从来没象今晚这么顺手过。刚才一路看过来,鑫军的伤亡也极少。 “将军大人,如何敢断胡子今晚必在山中?”朱校尉看着孙旭东,眼神中大有钦佩之色。 “胡子应早在两日之前就到了,并非只是今晚在此。不过等你搭上几十条性命取过水后,他们立即便会从此地消失。”孙旭东说罢目视旷校尉。 果然旷疑惑着问道:“难道这股胡子不是一直就在这左近吗?” 孙旭东摇头笑道:“自然不是,胡子不会让整整一个千人队窝在山洼中干等的。”当即将自己对胡兵形踪的分析说给三人听。看着三人不住点头称是,孙旭东心中暗笑,也就能唬唬你们了,要孙先生在这儿,保不齐这一仗会更为精彩。 “朱校尉,你可知为什么你们取水时未到河边,胡兵便可立至吗?”朱校尉见问低头思忖后答道:“嗯,大约是胡兵在河边布了斥候吧?” “是布了斥候,不过不是在河边,而是在山上。”孙旭东用手一指眼前的两座荒山:“日间以拉倒山顶上两棵枯树为号,夜间则是举火为号。至于如何用两棵树发出不同的号令,则要等蔡轮他们下来才知道。所以你那天带兵来这里搜查,胡子们早已得讯逃得销声匿迹。只可惜,你那天没能让兵士们爬上山顶,否则应可找到胡兵斥候的藏身之所。”那天孙旭东远远望见两座荒山顶上很突兀地立着两棵枯树就觉得大不对头,苦思过后才恍然大悟:胡子用来对付鑫兵的是消息树,而另一个时空,大汉的子孙们曾用过同样方法对付过日本鬼子。 三人还在沉思,孙旭东呵呵笑道:“毛怀说山底还有个小山洞,我估摸着胡子会用来屯放些粮草。你们各忙各的,我去找找看。” 三人拱手各回本军督兵士们收拾战场。孙旭东从兵士手中接过火把,沿着山脚一路搜寻,找了半天并不见有山洞。不禁皱眉大奇,毛怀自称对此地极为熟捻,不可能说错。举着火把又一路往回找。 再次寻找孙旭东更为仔细,忽然发现距山脚稍高的地方确实有个小洞。不过洞口极小,孙旭东大喜,伸出火把一照,细看之下立即发现洞口是被新土填小的。 孙旭东拨出铜剑,侧着剑身拨开洞口的浮土,新土像是刚填甚是松动,随着剑身倾泻而下。孙旭东干脆爬上边上一块岩石,用脚踹动浮土,几脚下去过后,立即开出了一个可躬身进入的小洞。 孙旭东好奇心大起,手举火把便钻进小洞,还没站直身就听一阵劲风袭来,他反应奇快急速下蹲,一把弯刀带着疾风堪堪从他头皮上掠过。孙旭东大惊之下不及多想,左手火把照着面前人影的下身猛击,右手铜剑刚欲举起,却被另一人一把死死抱住。 对面胡子下阴重地遭袭,闷哼一声却并不退下,强忍剧痛弯刀对着孙旭东头顶直劈而下。孙旭东右手被人抱住,左手火把又太短,顿时手忙脚乱,慌乱中急中生智,奋力侧身将抱住自己的人迎向弯刀。 使弯刀的胡子原本一脸凶恶,猛然见自己竟是砍向同伴,惊叫一声,硬生生将弯刀转向,立时失了重心翻身跌倒。 孙旭东一招凑效,右手用铜剑剑柄猛撞抱住自己的胡子,待胡子吃痛手稍松动,肩膀用力将他撞开,身子顺势往前趴倒,右手铜剑送出,倒地胡子的脖子立即被锋利的剑尖刺了个对穿。 被撞开的胡子再次扑上,死死抱住孙旭东的头颈。孙旭东不知里面到底有多少敌人,心中大急,丢了右手的铜剑,反身将那胡子抱住,正欲翻身将他压住,就觉颈中一痛,已被那胡子咬住。急切间松了左手的火把,反手抱住胡子的头顶,奋力向后搬动直至胡子的牙齿离了自己的颈脖。 丢在地上的火把还未熄灭,孙旭东见洞中不再有胡子心下稍安,两眼望向被自己搬住头颈的胡子时大吃一惊,只见那胡子脸上皮肤白晢,小嘴微微张开喘息,再感受一下自己被胡子前胸压住的右臂,果然像是有两团柔软的物事。 第十三章 纵俘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正在猜疑,那胡子大约是头颈被他搬住后仰的角度超过了脊椎的限度,尖叫了一声,声音尖细而短促。孙旭东虽然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却可断定抱住的确实是个女胡子。抽出被压紧的右手,将她仰身压在身下,为防她继续咬人,左手仍是按住她的头顶。 果然男女有别,前胸紧贴着女胡子极富弹性的双乳,孙旭东先前心下杀敌的念头丢到了九霄云外,手脚并用制住不住挣扎的女胡子,抬头喘了几口粗气。此时心下一松,转动头颈,脖子上被女胡子咬伤的地方立即有些火烧火燎的痛。 松油火把被女胡子乱蹬的双腿踢出老远,好在还未熄灭。孙旭东低头只见身下扭动着的女胡子头上的皮帽已被挣脱,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散在地上。鼻梁高挺,明眉皓齿,若不是挣扎得五官有些变形,定是一个大美女。看着她雪白的牙齿上还有一丝血印,不禁童心大起:“敢咬我?老子也咬你一口。”孙旭东有意做出一副狰狞的面孔,恶声说道。 被压倒在地的女胡子因背着光,看不清上面人的五官。但是却从孙旭东恶狠狠的话语中隐约猜测出要害自己的意思,破口大骂,一连串让孙旭东听着头大的胡语脱口而出,凛然不惧。 孙旭东听不懂胡话,狞笑几声,左手用力搬开女胡子的头颈,露出细白的颈脖,极夸张地张大嘴,慢慢伏下身去。 女胡子见状大惊,敌人若是抽出刀剑切下自己的头颅并不可怕,但眼前的敌人大开着嘴竟像是要生吃了自己,想起族中老人说过,曾在荒原中见过汉人生吃他们自己的同伴。尤是她也曾杀人无数,但想到自己要被人血淋淋地生吃也不由心中大惊,顿时忘了挣扎,更忘了张口骂人。 孙旭东张开的大嘴在一寸寸靠近,女胡子脖子上已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女胡子再也忍不住,不停地说着胡话,声调短促奇快,却饱含哀求之意。 孙旭东听出女胡子在害怕,心中大乐。故意在她脖子上呵了几口气后才猛然咬下。 女胡子恐惧已达极点,在孙旭东的牙齿碰到自己脖子时发出了“啊”地一声尖叫,高亢嘹亮之极。瞪大双眼,等待着即将被敌人咬开喉咙的痛苦。过了一会儿,敌人的牙齿并没有咬下,脖子处却传来温滑湿润的感觉。 孙旭东虚咬住女胡子细白的脖子,轻轻伸出了舌尖。鼻子中闻着的少女特有的幽香让他大有冲动之感,用力地喘息了几声。那支被踢开的火把,堪堪就在此时慢慢熄灭。 女胡子未经人事,恐惧之心退去之后,随后孙旭东舌尖的游动,头颈中阵阵异样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能自己,黑暗中竟也发出了轻细的喘息之声。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小洞外传来兵士们急促的呼喊声。女胡子惊恐的尖叫太过高亢,惊动了几名离小洞不远的兵士。一名兵士说刚才好象看见将军大人一个人在这边像是找什么东西,几人立即四下寻找,发现洞口却不敢贸然钻入,举着火把伸头缩脑地乱叫。 “别叫了,我在里面。”孙旭东有些恋恋不舍地移开嘴。兵士们要一冲而入,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大大有损将军大人形象。不过怕女胡子再伤人,仍然紧紧压压她。“你们拿条绳子来。” 兵士们闻声举着火把冲入,一见将军大人身下压着的胡子,惊叫连声:“哎呀,将军大人拿住了一个活的。”“快,快,拿绳子过来。啊!是个女的。。。” 大约在战场上是头一次见到女胡子,兵士们瞪大着双眼竟忘了上前。孙旭东不由笑骂道:“快来绑啊,你们莫不是都傻了?别伤着她,也不要绑得太紧。”孙旭东说着从女胡子让开,几名后士拿着绳索上前要绑时,那女胡子刁蛮复发,撕拉咬踹,让几名上前的鑫兵大吃苦头。 *********************************************************************************************************************** 破虏军出城一个时辰不到,伯齐便等在城楼上。先是让兵士轮番瞅着马陵山那边,四更天过后更是忍不住心下的焦躁,亲自穿了一件厚披风,不时走到城墙垛口边张望。 “太子爷,我看那破虏将军有些言过其实。胡兵向来骁勇不说,对四周地形也是了如指掌。想全歼胡子一个千人队,哪有破虏将军说的那么容易?” 今晚的作战方略孙旭东早就向伯齐作过汇报并征得了他的同意。此时听和余这样一说,天色也不早,伯齐心下竟有些打鼓,难道自己真是看错了人,高估了那位破虏将军?今晚一战若又败了,那自己这太子说不定真可能当到头了。想到此心下一急头上竟冒出汗来。 伯齐将孙旭东的方略再在自己心中过了一遍,确实无懈可击,只要不出意外定可大胜。稳稳心神后说道:“和余,我看那破虏将军确有过人之处,是个将才。此时天也还早,咱们再等等。” 和余是伯齐未当太子时亲自在军中选出的,跟着他不下十年了。伯齐觉得和余为人深沉却不乏干练,交际手段尤为突出。不管是以前在咸城,还是现在在杜城,和余总能打探些甘虹的内幕消息,让他绕过了不少陷阱。再加上伯齐觉得和余对自己一向忠心耿耿,是以这么多年和余甚得伯齐宠爱。 看着和余低听了自己的话欲言又止的样子,伯齐微微一笑道:“本太子知道,你对那日破虏将军打你手下人心中有气。但人家是大将军,俗话说大将军威风八面,自然容不得有人在他当面触犯军纪。人呐,要有容人的肚量,海纳百川方为之海嘛。以后还要跟破虏将军多多亲近才是啊。” 和余自从那天手下人挨了军棍,伯齐又将自己痛骂过后,心中便大有在伯齐面前失宠的担忧。一连几日天天给孙旭东上眼药,伯齐却一反常态不哼不哈地应付。此时见伯齐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更觉不妙,不过还有更揪心的事,让他忧心如焚却不能明言。眉头一皱说道:“标下哪里是那小器之人,只是。。。” “不是就好,咱们日子还长着呢。”伯齐一摆手,又几步走到城墙垛口前,探着身子望着马陵山那边。 “火。。火。。你们看看,是不是火?”伯齐手指前方,惊声叫道。 “回太子爷,确实是火。”边上的兵士细看后急忙答道。 “传令,城门大开放下吊桥,所有兵马跟本太子一起接应破虏军。”伯齐顿时精神大振高声令道。一把甩掉背上的披风,转身手按着剑柄快步下城。紧跟着的和余心却冷到了冰点,强打精神才勉强跟上伯齐的步伐。 太子中营的兵士们早已在城墙下枕戈待命,总数是一万二千人,两千骑甲披着长长的护甲排在最前。见太子爷急急从城墙下走下,总值的带兵副将知是有了军情,一声大喝,战鼓隆隆擂响,上万支松油火把同时点亮,让等得昏昏欲睡的兵士们顿时提起精神,和胡子接仗可不是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的弯刀割了头去。 伯齐跨上战马,手挥铜剑一马当先冲出了城门,身后将士们放声呐喊一声:“威武,太子爷出征”后尾随出城。 两千骑甲紧跟着太子快马疾驰,八千只铁蹄同时发出的声响声势惊人,身后上万兵士的齐声呐喊更是响彻云霄。城中正自鼾睡的百姓无不惊醒,急忙起身,披衣四处打听,听说是太子爷亲征胡子,男女老少无不感激涕零,双手合什只望老天保佑太子爷得胜归来。 朱校尉已带着自己的人回了马陵山,点起硕大火堆的是破虏军。此时天已微微放亮,孙旭东眼望着杜城那边隐隐有火光和灰尘出现,转头对旷校尉笑道:“王剪抓的胡子要派上用场了。” 旷点头一挥手,王剪活捉的几十名胡兵被兵士们推到火堆前。被麻绳连成串的胡子们个个须发戟张,破口大骂。孙旭东回过头让亲兵叫来毛怀,问他胡子们说的什么。 “这个。。。他们骂你呢。”毛怀听胡兵们骂得不堪入耳,自然不会翻译过去自讨晦气。孙旭东摇摇头静静听着,任由胡子们谩骂。杀战俘在另一个世界是犯罪,但在这里却是快速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最有效方法。 估摸着伯齐的队伍离此不到四里之地了,孙旭东回头对兵士们令道:“砍断他们身上的绳索,用弓箭压前他们往前跑。” 被松了绑的胡子们瞪大着双眼,再看鑫军兵士个个张弓搭箭对着他们,更是激怒异常,骂不停口。胡子们原以为会被射死,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兵士们放箭,纷纷住嘴,一时呆在当地。 “快跑!”毛怀用胡话大吼了一声,胡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名胡子向后退了几步,两眼却不敢离开鑫军兵士搭起的长箭。 “跑啊!快跑!”毛怀又嚎了一嗓子,这次终于有几名胡子转身就跑,余下还在迟疑的见鑫军兵士真的没放箭,呼啦一声转过身,没命价奔逃。 “喊军威!”孙旭东看着几十名胡子奔逃时偶尔还回回头,便大声令道。 “破虏军,威武。破虏军,威武!”四千人齐声高叫,再看前面奔逃的胡子立时变得如兔子一般,快捷异常,三蹦两跳就要消失在晨曦之中。 拿捏好时机,孙旭东一挥手中剑高声叫道:“破虏军,追击。”两腿一磕马蹬,战马突然向前蹿出。身后早已按捺不住兵士们大喝一声,大军顿时隆隆向前追击。 被放的胡子们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迈动双腿低头玩命奔逃,突然听到自己逃向的方向有隆隆的马蹄声,惊叫一声转身换个方向继续逃命。 伯齐率领的大军正全速行进,两千骑甲已把步卒甩得看不见身影。忽然左前方隐隐有人影,伯齐眼尖认得是胡子装束,一挥手中剑:“前面是胡子,杀啊。”身先士卒,打马向左前方追去。 绝大多数手无寸铁的胡兵们终究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身后两千蓄势已久、散成扇形的骑甲转眼间就追上了他们,奔逃中不时有胡子被马弓射倒哀号,瞬间过后即被赶来的骑甲割下了兀自大睁着双眼的首级。 最先的伯齐已经用剑砍倒了两名奔逃的胡子,侍卫们将他们的头颅砍下,长长的毛发纠在一起挂在伯齐的马脖子下。争先恐后的骑甲们催动座骑,四下追逐杀戮着狼奔豕突的胡兵。当最后一名奔逃的胡子被掠过的骑甲砍去首级时,喷涌出的鲜血在初升的太阳下显得格外鲜红。 第十四章 调停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白国居间如此调停,公理何在?真是欺人太甚!”忌国派驻在邺城的国使拍案怒道,望着坐在对面的铭国国使仍是低眉一言不发,不由心中更增恼怒,强压着怒火说道:“铭使为何也不说句公道话?” “太子苏和起使已经走了,本使说给谁听?本使说了谁又会听?这就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谁叫咱们国力不如人呢?”铭使稍抬头冷声说道。 看着铭使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忌使便也冷着脸说道:“哼。这回争水是没贵国什么事,可铭使别忘了,上回献金之辱也没少了你铭国!” 上回三国为联军攻白之故,在万众之下向白王跪献二十金,用太子苏的话来说不争钱多少,就是以此来平平白人的民愤而已。可就在议定的行跪献礼之日,起国使臣忽然声称患了急症要告假。这可是国之大礼岂能如同儿戏?起使在节骨眼上突称急症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可是结果却让忌、铭两位国使大跌眼镜,太子苏不但准了,还将起国要献的二十金分给他们两国每国十金,代起使跪献。两位国使错愕之余,心中大愤。无奈禁不住太子苏的威逼,万众瞩目之下,行了屈辱至极的跪献之礼。忌国大王闻知后,一怒之下竟换了个行伍出身的新使节到白国来,原来的使臣召回忌国后被忌王找了个莫须有,又打又罚,作了出气筒。 铭使抬眼看了一眼忌使知道他心里起了意气。不禁心中叹息一声,忌王是糊涂了,怎么撤了先前那位精明过人的忌使,却换了这么一个火爆脾气、胸无城府的家伙来当国使?咳嗽一声后说道:“忌使不要意气用事,本使只是在想,起使怎么会是那样的一个小人,仗着太子苏的势便将人不放在眼里。你看方才起使见了我们时挺胸腆肚,狗仗人势的作派,哪里还能找到半点以前的样子?” 忌使是新来的,虽然以前起使的作派没见过,但已经听铭使说起过无数回了。想想方才起使的阴阳脸也不由起火:“他妈的,这要在我忌国碰到这样专事溜须拍马的角色,老子一个巴掌打他个满脸花。”说罢又是伸手拍案,倒满茶水的陶碗一蹦老高,将茶水泼洒得到处都是。 跟这粗俗之人议事真是无奈,铭使略皱眉头。眼前起国已和白国蜜糖似的粘了一起,铭忌两国之间若再生隙,势单力薄后立即会有灭国之灾。忌王连这个都看不破,派了这么一个浑人来,真是糊涂至极。摇摇头站起身说道:“我看未必光是溜须拍马这样简单。” “哦?总不成真的去给太子苏舔屁。。。那个吧。” “非也非也。”铭使大摇其头,自顾站起身踱步,“其实本使就早觉得是太子苏在使花招,意欲笼络起使拉拢起国,先坏我三国联盟,再相机各个击破。”铭使说罢紧盯着忌使,原以为自己这一语中的的精辟之论,会让忌使有感如醍醐灌顶,崇拜莫名。但看着忌使满脸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中不免大失所望。 “这个本使倒觉得不是。”果然,忌使作出深思状说道:“起国在我三国中最小,所赖不过盛产些废铜烂铁罢了。太子苏若要拉拢也会拉像贵国、我国这样的大国啊。是以本使以为还是起国就是小人之国,一看我三国联军被白国击败,便投身白国做了奴才,好再回过头来狗仗人势欺负咱们。”说罢撇了撇嘴角,压低了声音对铭使小声说道:“铭使大约还不知,起国的公主要嫁给太子苏了。你看连女人都送上了,还不是在溜须拍马舔那个?” 起国虽小,军力并不弱。“嗯。”忌使答应一声。看着忌使不但粗俗、目光短浅还自以为是,拿着稍有点身份的人就知道的消息来抖精明,铭使自知多说无益,打消了说服忌国息事宁人的念头。但铭、忌两国间的关系目前至关重要,只得耐着性子问道:“那忌使对太子争水之事如之奈何?” 白、忌、起、铭四国共有一条葫芦河,其中忌、起两国的农田灌溉几乎全部依赖此河。往年若是雨水丰足,葫芦河之水足够两国取用,自是皆大欢喜相安无事;即或是偶有干旱,两国关系交好,上游的忌国下令百姓依时取水,让下游的起国也能得些水。今年就不同了,雨水奇少,葫芦河水量不及往年三分之一,不足忌国一国之用。大旱之年,争水如同争粮。忌国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除了原有的引水渠口外,百姓到处扒开了堤坝只管取用,官家不限。等被分了流的葫芦河流到了起国已所剩无几。起国几次遣使到忌国,要求忌国回填扒开的河堤,百姓依时取水,让下游的起国也能得些。不料却被一提起起国就火冒三丈的大忌王臭骂一顿赶出了都城。起国无奈,便求助白国调停。 白国自然要替起国出头,太子苏立即派遣使臣到了忌国。大忌王虽然极不情愿,却摄于白国的强势,无奈之下答应了堤坝回填。起国暗自得意,没想到白等了五、六天,葫芦河上还是不见有水下来。正值春种时节,救苗如救火。起国急忙派人喑中去上游查看,才发现忌国除了原有的引水渠口,后挖的堤坝决口确实是回填了,但百姓到原引水渠口取水却毫不受限,是以葫芦河水流仍然极为有限,难以流淌到起国。起王得报勃然大怒,意欲立刻兴兵讨伐忌国,但惧怕忌、铭结盟,起国腹背受敌则难以收拾。于是求助白国发兵一同伐忌,借以镇住铭国不与忌国结盟。 太子苏闻讯大喜,一向躲躲闪闪的起国终于肯撕破脸皮,经月之功开始显效。按捺住满心的兴奋见白王,打算先将西边放一放,发兵助起攻忌。没想到竟被老谋深算的白王骂了个狗血淋头:白国起兵忌、铭才会联盟,白国按兵不动两国反而不易联盟。苏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白白为政十几年了。起国要白国出兵不就是怕忌铭结盟吗?几句言语便可解决的事情竟然想要白国轻动刀兵,两头都可兼顾的事却要弄得顾此失彼,实是愚笨之极。被骂得无地自容的太子苏回府细思了一日,总算是摸清了白王的意思。心中对老爷子钦佩之极,立即调整了策略。 今日一早太子苏便派人请了铭、起两国使臣一同到忌国使臣府议事,太子苏说了一通大道理,葫芦河的水原来就是归四国所公有,并非是哪一国的私水,往年水多,各国各自取用,今年水少便应各国轮流取用,是以今年葫芦河水堵三供一,每国三日,轮流取用。为示公允,白国日下就先将沿河所有引水渠口堵死,然后起国、铭国也都堵死渠口,葫芦河之水由忌国先用三日。三日之后,忌国堵死,由起国取用三日,如此轮换。 表面上太子苏的主意公平合理,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苏是在为起国争水。白、铭两国都另有水源,对葫芦河并不依赖,堵不堵都无大碍。但忌国原本就日日有水,这样一来每隔九日才能轮到一回,自然对忌国大为不利。 “这不明摆着是在帮起国欺负人吗?”忌使没好气地答道:“真要如此,我大忌国也不会让小人骑在头上拉屎。” “那如果起国为争水要与贵国兵戎相见呢?” “忌国自有几十万雄兵,又怎会怕他小小的起国?” 看着忌使毫不退让、脸无惧意,铭使倒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忌王会派此人到白国为使,早就闻说大忌王性烈如火,向来是眼里揉不得砂子,不然怎会将白国的折辱迁怒于人。这忌使和忌王一样,也是个服不得输之人。看来起、铭之间一场争水之战在所难免。 “白国若是助起攻忌呢?” 忌使不答反问:“若是白国助起攻忌,贵国将会如何?”此一句问得极是刁钻,不禁让铭使对他刮目相看。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沉吟良久后答道:“铭国自会和贵国结盟,一抗大白。” 忌使哈哈大笑,又是一副自以为是的神情:“所以本使料定白国不会出兵。忌、铭两国结盟全力自保,白国就算以举国之兵也不可能轻易而下,更何况白国的西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宿敌。” 忌使是行伍出身,这几句分析得头头是道,铭使深以为然。但忌使自以为是的轻狂神情让他心中刚刚对忌使有的一点好感立时荡然无存。这个时节水比油都金贵,要让火爆的大忌王让出葫芦河水给已存芥蒂的起国,未免自讨没趣。低着头沉吟半晌,既然忌、起两国免不了一战,自己只须将本国撕捋开就尽到责任了。便皱眉说道:“那好,忌、起有战事,我铭国只作壁上观。如白国发兵助起,则我铭国必与忌国结盟以抗强敌。” “如此足矣!”忌使摇头晃脑地说道。“本使这就起书飞报大王。起国真敢自不量力兵犯大忌,老子亲自讨诏,回去领兵杀他个片甲不留。” “如此,本使告辞。”铭使心中叹息,满脸隐忧拱手告辞。 ************************************************************************************************************************ “起使只管放心。有本太子方才一番道理在那里摆着,铭国绝不会插手其事的。”太子苏对脸上大有犹豫之色的起使说道。 太子苏说白国不起兵,让起使大为失望。他欠身拱手说道:“太子爷所说甚是。只是铭忌两国交好百年,还是有些令人担心的。”说罢抬眼偷望了一眼苏的脸色。 “哼,不见兔子不撒鹰。真够滑头的。”太子苏看着尖嘴猴腮的起使,狠不能飞起一个窝心脚踢死了去。心中对老爷子白王更是敬佩无比,白国按兵不动,忌铭便不会结盟。这在老白王看来是浅显的道理,但有几个人能看出来?百年交好又怎样,能大得过眼前的利益吗?脸上却微微一笑说道:“起使无须担心。本太子已奏请过大王,贵国若与忌国开战,我大白将会在葫芦河边集铁甲十万。只要铭国发兵助忌,起使可别忘了,如今的葫芦河已经枯底,我十万铁骑无须等待舟桥,等的只是本太子一声令下,一夜之间就可跨过葫芦河以助贵国。” 起使脸上听罢立即有了欢喜之色,只要铭国不助,老弱的忌国怎堪一击?不过口说无凭,白国和人的诚信向来令人不太敢恭维,万一到时铭国发兵助忌,白国耍赖仍是按兵不动那起国就灭了。起使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拱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太子苏。 太子苏心里暗笑一声,大声吩咐堂下的奴仆道:“来人,笔墨侍候。” 起国虽小,军力并不弱。“起国虽小,军力并不弱 第十五章 求情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那晚蔡轮和兵士们下山时原本只道此番必死,不料见了大将军后非未获罪,反得了褒奖。这让蔡**感惊惶,像是作了贼一般坐立不安。庆儿和另四名兵士却大有侥幸之心,跪着求蔡轮千万要瞒着大将军。昨晚庆功宴后,孙旭东问起蔡轮山顶上的情形。蔡轮毕竟是忠诚之士,对将自己从斗士营中带出来的孙旭东极是感恩。跪在帐中低着头沉吟良久后,当即竹筒倒豆子般对孙旭东回报了那晚的实情,说罢之后神情轻松,心中竟有卸下了千斤之担一般的感觉。 孙旭东皱着眉听完心中一阵后怕,马陵峡一战大是侥幸,如果不是齐平失手打翻碳盆,阴差阳错发出号令惊散胡军,没有成百上千的伤亡,一支久经沙场的胡军千人队是不可能被破虏军如此轻易就灭了。念至此孙旭东不由鼻尖上都渗出了冷汗,立时大为光火,一把揪住蔡轮,暴风骤雨般地发作了一番。 等到胸中的怒气都出了,看着眼前跪得直挺挺的蔡轮心里一阵为难,按律这几人都够杀头,但这几人都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好兄弟,如何能下得了杀心?可若对几人不作处置,万一泄露出去岂不自坏破虏军军纪严明的名头,更何况前几日还痛打了伯齐的侍卫,真让伯齐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想自己。孙旭东不由得大伤脑筋,隐隐只觉那日不该一意孤行,没听旷校尉的劝告放了伯齐的三名侍卫,否则眼前这事要好处理得多。前思后想了半天却实在没有把握能救得了几人性命,长叹一声后说道:“只能如此了,小轮子,明天们你能不能活命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下令将庆儿和另几名兵士几人一起拘押,第二日一早军法从事。 ***************************************************************************************************************************************** “太子爷,破虏将军要行军法杀人啦!”第二日早上戌时已过,一名侍卫飞身跑进伯齐所住的大宅,在寝房门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 伯齐昨晚亲自操刀作了一篇花团锦簇般的报捷奏报,直到二更才睡下。此刻正在寝房对镜伸手让下人替自己穿衣,闻声摔开了正躬腰替自己扣搭扣的下人,急步到了门口惊问道:“杀人?杀谁?” “破虏军神机营的营监,是神机营的兵士对咱们派出巡城的兵士说的,说是已经响了头通鼓了。” “蔡轮?”伯齐记得那营监名字叫蔡轮,心下有些奇怪,昨晚在军中设宴以庆战功时,君武将军明明兴致颇高,席间还将那位叫蔡轮的营监大大地夸了一通。怎么才睡了一晚上,大清早头一桩就又要杀他,难道是昨晚那蔡营监酒后乱性?伯齐缓步走回到铜镜前,微举双手让下人扣上搭扣。接过绢巾擦脸时若有所思,突然问道:“你刚才说谁报的?” “回太子爷,是他们破虏军神机营的兵士对咱们巡城的兵士说的。”侍卫未得令还站在门口,见问躬身答道。 伯齐微微皱起眉头思忖移时后,将手中的绢巾往下人身上一丢说道:“门前备马。” 太子爷日前出征大捷,亲手割下两名胡子的首级声名大振。沿途百姓一见是太子爷的卫队,无不立闪道边回避,伸出拇指。一行人快马加鞭,未近破虏军中军时便闻低沉地鼓声。伯齐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但凡军中行军法,鼓响三通后人头就要落地了。 破虏军中军营门前,站着几名神机营的兵士在营门前当值,个个满脸焦躁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时踮着脚伸头望着太子营那边的直道。 “来了来了!”一名兵士高叫一声,转过身急急扒开身边的同伴冲进大营,如飞般向中军大帐跑去,半路上便扯着脖子高声叫:“快报大将军,太。。太子爷。到了。” 营门口剩余的兵士急急打开大营的正门,等伯齐下了马,狠不能将他架进大营。伯齐却整了整衣襟,对敬着军礼的兵士稍点头后大步进了营门,迎头正碰上快步迎来的孙旭东,“君武,昨晚还有些要事忘了跟你商量。” 孙旭东行了参见礼,听了伯齐之话不由有些疑惑,转念才知伯齐之意,自己行军法,太子总不能说是来看看热闹或是说个人情,自然要找个借口。暗松了一口气,拱手请太子入帐。 还未到中军帐前,伯齐就见营中操练场上,上千兵士钉子似地列队在场中。却还有几人被反绑着跪在队前,一身红装的刽子手怀抱短砍刀,站在他们其后。 “咦?君武,这几人怎么了?”伯齐这回是真吓了一跳,原来以为只光杀蔡轮,没想到竟有这么多。看来马陵山一战,伯齐对孙旭东青眼有加,言语间已是直呼其名。“回太子,这几人玩忽职守,险酿大祸。标下正要将他们几人斩首以明军纪。”孙旭东说罢转头令亲兵:“传令,擂鼓行刑。” “等等,等等。” 伯齐急忙叫住亲兵:“大将军行军法,本太子原来不该过问。不过本太子既然来了,大将军是否可先将详情告知本太子,再杀不迟?”伯齐见孙旭东这就下令,脸色微显尴尬,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话却说得极为得体,丝毫不以势压人。 伯齐出声阻拦正中孙旭东下怀,心下对伯齐如此‘配合’略感歉然,躬身答是一举手请伯齐穿过两排兵士站成的甬道,先入大帐。 营门前神机营的兵士们还在两头张望,直到旷校尉和胡校尉两人同时赶到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胡校尉下马时看着几名兵士问道:“你们不都是神机营的吗?中营几时让神机营也出来守营了?”几名兵士心中只骂他哆嗦,都这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思问这些鸟事。忙不迭地将两位校尉送入大营。 旷、胡两人急匆匆快步赶到操练场上。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蔡轮见了旷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就算旷是冷竣性子,此时也是满脸惶急,只对几名军中鼓手说道:“本校尉不来,不得擂鼓。” 两人进了大帐,一见太子伯齐也在,急忙参见了伯齐和大将军后,站立在两边听孙旭东说那晚蔡轮他们在山顶上的情形。 等孙旭东全部说完,旷和胡校尉听完已是满头大汗,这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会等那么久。蔡轮他们确实是犯了死罪,无怪乎大将军要擂鼓杀人。两人对望一眼,顿时局促不安,不知如何开口求情,一齐转头望着伯齐,只望太子爷弃了侍卫挨打的前嫌,出面替蔡轮求求情。 伯齐先前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眼下看了众人的脸色心下释然--这破虏将军大张旗鼓行军法,到处让人通风报信就是要自己来说情。不由心中暗笑,看了孙旭东一眼,这破虏将军年纪不大,心机却不小。此时时机不到,乐得先看看热闹。 一时大帐中众人皆沉默不语,孙旭东见伯齐只是呆呆坐着心中难过:蔡轮他们性命休矣!硬着心肠站起身沉声令道:“来人,传令擂鼓!” “大将军且慢。”旷校尉见再不说话就迟了,急忙拱手说道:“蔡营监等虽有过错,好在并未酿成大祸。如今胡子就在城外,我破虏军正在用人之际,还请大将军网开一面,饶过他们死罪。” 胡校尉也急忙上前:“大将军,军中有律,有罪可将功折过。那晚神机营功劳不可谓不大,还请大将军能念着些他们的功劳。如若不够,标下愿将自己所立战功,保几位兄弟性命。”说罢竟双膝跪倒。 “标下也愿。”胡校尉话声刚落,大帐里的所有官佐齐刷刷地跪下。跟着帐门口站成甬道的两排兵士也大喊着“标下也愿。”一同跪倒在地,就在孙旭东和伯齐惊诧时,操练场上更传出了炸雷般的喊声:“标下也愿。”上千名兵士、鼓手,刽子手齐齐跪下。 伯齐年轻起便经常在军中,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上下一心的军队。眼前的情形让他不禁悚然动容,一时竟大为感动:能将一支大军统领得如此紧密之人绝非奸诈之人所能。难怪破虏军战力如此强悍,看来这君武确实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才伯齐若是失之交臂,天不助也。当下不再迟疑,起身说道:“君武,本太子也愿。” ********************************************************************************************************************** 中军帐里只剩下了孙旭东,脖子上被胡女咬伤的伤口很深,好在没伤着颈动脉,虽然已经结了茄,却隐隐还有些痛痒,估计日后会留下胡牙曾经到此一游的永久性纪念。孙旭东一边用手摸着一边想着伯齐的金牙。 那晚伯齐来访时就好象看到他嘴里有颗金牙,所以今天跟他说话时特别注意,至少两次看到了他嘴里的金属光泽,因此可以断定伯齐嘴里确实有颗金牙。 孙旭东想起了自己用来收藏死人遗物的小盒子,那里面装着两颗一模一样的金牙,自己正是得到第二颗金牙后才遇到帆来到这个滞留的时空。邺城里的苦姜和眼前的太子伯齐他们嘴里也都有一颗,至于他们俩嘴里的金牙是否和自己盒子里的金牙完全一样,眼下还不知道,但至少它们都有同一个特点,就是它们不是像一般人镶在显眼之处、以示富贵的金牙,而是被镶在人嘴深处的金牙。 四颗金牙间会不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孙旭东脑袋想大了也想不出所以然,但他总觉伯齐嘴的那颗金牙仿佛隐隐有些昭示,帆让他帮的那个诸候王就是伯齐,而不是现在的老鑫王。这就是说后面的路还很长,因为伯齐现在还只是鑫国的太子。只有等他当上鑫王,自己再帮他统一了这个滞后的时空,到那时才算是完成了帆付给自己的使命,在以后回到来的世界时才会有帆说的转变。 伯齐肯替蔡轮他们出面求情,说明确实已尽弃了前嫌,伯齐有这样的大度让孙旭东颇感欣慰。对于这个滞留时空里对所谓天子的传言,作为一个现代人是可以不屑一顾的,只能是作为游戏规则来尊循。但是生活在这里的都是自己的先民,如果自己将要辅佐的天子是一个昏馈的暴君,良心上将会大受遣责,因为虽然自己以后可以回到另一个世界去,但这里的先民们却从此要在暴君的统治之下受苦受难。 大帐外毛怀一脸懊恼地走进帐来,对孙旭东一拱手禀报道:“大将军,标下问了半天,那女胡子却一言不发。标下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了,不如一刀宰了去?” 臆想中的孙旭东被扯了回来,一怔之后呵呵笑道:“哦?她什么都不说么?” “正是。饭来了倒是张口就吃,水来了张口就喝。就是问她就一言不发,大将军又不让动刑,标下磨破了嘴皮子,实在是没办法了。” “嗯。别急着宰了。走,本将军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孙旭东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笑着说道。 第十七章 兄妹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落日的余辉懒洋洋地照在广袤的荒原上,三个衣衫褛褴的胡子正在步履踉跄走着。转过一个小山嘴后,眼前终于出现了绵延的帐篷,三人顿时惊呼一声,欢呼雀跃起来。顾不得一身的疲累,拚命挤出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力气挪动双腿挣扎着向帐篷跑去。 大碗的热**让三人恢复了些体力,但大单于冒顿怒睁的双眼让他们不敢仰视,跪着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被鑫军夜袭的经过后,将头伏在地上等待着单于发落。 “曹日芹呢吗得。。。。”果然暴怒的冒顿须发戟张,一声炸雷似的怒喝后,身前的矮几被他一脚踢得翻了几个跟斗,重重地砸在三人背上,几上放着的烤羊肉和奶酒散落了一地。 “你们的公主,我最亲爱的妹妹胡安丝托呢?难道她也战死了吗?”仿佛脚下的大地都随着冒顿的吼声在抖动,三名背上被砸得生痛的胡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是将头伏得更低,死死地顶在地上。 “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吗?难道咱们草原上肥美的羊肉都是喂了你们这群无用的懦夫吗?难道你们连你们的月明公主都保护不了吗?” 冒顿脸上的五官已变了形,一声接一声的怒吼让三人心胆俱裂,终于一名胡子期期艾艾地说道:“禀大单于,阿克托说他好像看到了公主,月明公主没战死,只是被鑫军俘了。” 胡子说话时头顶着地,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却让听清了的冒顿大喜过望,惊声问道:“你们谁是阿克托?你,快说。公主真的没战死吗?” 叫阿克托的胡子略抬抬头,畏缩了一下后说道:“禀大单于,鑫军放我们,我们回身大骂时小人确实看到咱们的一个人被绑着骑在马上,看着好象就是月明公主。” “放屁!什么好象?难道你不认识月明公主吗?” “回大单于,当时天还没亮,边上只有一个火堆,小人看不太清。” “那你怎么知道是月明公主?” “回大单于,那被绑着的人一头金黄头发,身形也像是女人,所以小人便猜是月明公主。” 冒顿紧皱着眉头,立即知道阿克托所料不差,被俘的女人肯定就是自己的妹妹胡安丝托。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一边两手用力揉搓一边在帐篷中急速踱着步。良久过后问阿克托道:“吃了你们的是鑫国哪支军队?是鑫国的太子伯齐吗?” “回大单于,小人们不知道,只是听见鑫军兵士们大叫破虏军威武。” “破虏军,破虏军。”冒顿听了一呆后,嘴里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词。上次立不花的万人队就是为了对付这支破虏军,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这次又是这支破虏军灭了自己整整一个千人队还外带俘了自己的妹妹。战力向来不值得一提的鑫军怎么会出现这样一支生力军呢? “你们先滚下去。”冒顿朝三名胡子吼道。转头吩咐卫兵速速去把十里之处的军师请了来。自己心烦意乱地坐在软塌上,思忖着应对之法。但心中不断闪出妹妹胡安丝托的影子,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自小相依为命的胡安丝托是在冒顿的背上和马背上轮着长大的,两人之间的情谊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兄妹之情。胡安丝托不光貌美如花,是全族公认的最美的少女。而且虽是女儿身,其剽勇和善战却远胜于普通男子。这些都让冒顿引以为豪,常对手下人戏言:“我冒顿这辈子就是为月明公主而活着的。” 冒顿不停地锤打着自己的额头,胡安丝托耍小性儿要去马陵峡,自己怎么就会同意了呢?妹妹而今被敌人俘虏了,那如花的美貌必定会给她带来灾难,冒顿越想越感坐立不安。揪着心的一通自责后,一心就只想着就是倾了举族之力,也要把胡安丝托救回来。 等军师赶到时天已近擦黑,冒顿那顶宽敞的帐篷里被几支牛油火把照得通亮,里面的卫兵都退下了,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冒顿说汉话的腔调和胡安丝托腔调一样的怪异,但要准确连贯得多,一经习惯则和听汉人说话一般无二。 那军师听冒顿说完后便一直低头默默无语,偶尔会有些皱眉的动作,想必是心中正在不住盘算。冒顿两眼紧盯着他,盼他能早些想出主意来。 这汉人军师来的时日只有几月,可就在这短短的几月间,以前一盘散砂似的胡军军队被军师营、伍归建,当合则合、当分则分,指挥犹如人挥手脚,灵动自如大有章法,战力大争。尤其这军师能掐会算,对杜城鑫军的一举一动莫不了如指掌让人敬服莫名。是以整个部族自大单于冒顿起到胡军中的士卒,都称这军师这神人。即是上次立不花万人队的神秘蒸发,所有人都只是说立不花作恶过多,得罪了月亮神被月亮神收去了,丝毫无损于军师的神明。因为被军师算到的昆宁岗援军确实是如期而致,一丝都不爽的。 眼前的神人五官端正、一脸清秀,若不是被下巴上一小块暗红的胎记破了相,真算得上是一位玉树临风般的人物。军师的沉默让冒顿隐隐有些不安,他有些担心这神人会秀手不管胡安丝托,因为就在一月之前,军师曾经求冒顿将胡安丝托下嫁给他,可当冒顿征询胡安丝托的意思时,却被她一口回绝了。此时冒顿想若是军师开口要胡安丝托嫁给他便能想出办法,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替胡安丝托答应的。 “大单于,公主落在杜城鑫军手中,从此我们投鼠忌器,将会很被动。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全力将公主救回。”那军师沉吟了半日开口说道。 军师开了口,冒顿的心才放了下来。想想军师的话虽有道理却是废话一句,便皱着眉问道:“军师看咱们怎么救出胡安丝托呢?” “用武力肯定不行,咱们只能跟他们作交易。”军师沉吟了一会忽然站起身,两眼放光说道:“大单于,我有一计只须照行,应该可以换回公主。” 冒顿大喜之下说了一句胡话,大喊着让守在门外的卫兵赶紧端上烤羊肉和奶酒。一边请军师啃着香气四溢的烤羊腿,一边问他解救胡安丝托之法。 那军师也不客气,抄起一只羊腿就放在嘴中大嚼,又喝了一大口奶酒后才对冒顿说了自己解救之法。只是到了最后又略带着隐忧地说道:“不知公主在杜城是不是暴露了身份,如果他们已经知道了公主是大单于的妹妹,这事可能就要大费周折了。” 冒顿听了军师的办法后细细想了良久,大觉可行。但对军师的担心却觉得他是小看了胡安丝托,摇摇头极有把握地说道:“不会,胡安丝托非常聪明,非常不笨,她不会跟人说的。” 军师点点头:“但愿他们不知吧。大单于,你看看你还想要鑫国人什么东西,不然光换一个女人他们会起疑心的。”冒顿深有同感,这个好办,想要的鑫国东西太多了,什么时候都能闭着眼说出一长溜来。 胡安丝托的事有了着落,镇静下来的冒顿想起了那支千人队,胡人兵本来就不多,损失一个千人队是大事情,族中的长老们肯定会过问的。他端起几上的一碗奶酒仰脖一气干了后问道:“军师,鑫国人袭击千人队,你为什么算不到?”冒顿说话时口气生硬,言语间并不客气,脸上却是和颜悦色。 那军师已经习惯了胡人说话的直率,只是这事却不能明说,微微一怔过后神秘地笑道:“头几日我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有些事未能料到。大单于请放心,这两天我全好了,杜城之事瞒不了我。不过那破虏军用兵有些怪异,突然响起的惊天炸雷实在令人有些费解。” *************************************************************************************************************************** “廷尉张栋拜见臣相。”臣相甘虹的书房外,张栋在门外拱着手大声禀报道。 “你回来了,进来吧。”甘虹正捏着笔在批公文,闻声抬头说道,见张栋进门行过礼后神情轻松,知道这趟慰劳的差事大约办得不坏。笔置架上,一指锦墩让他坐下,吩咐下人上茶。 “几时回来的?”甘虹拿起书几上的茶碗,一边低着头吹开漂在面上的茶叶一边问道。张栋连忙放下刚端起茶碗站起躬着身答道:“下官天擦黑时进的咸城,回家换了身衣裳就来拜见臣相了。老臣相对政事真是不分日夜,天都这时分了,还在批阅公文,真让下官感动得。。”说罢低头举袖作擦泪状。 “呵呵。”甘虹喝了一口茶呵呵笑道:“纠纠大鑫,共赴国难嘛。这些都无须说了。孙先生那边怎么样啊?” “是,臣相说得是。下官只是担心臣想累坏了身子,大鑫国失了国之栋梁。嗯,下官此次去林屏山慰劳孙先生一切皆顺。”张栋非但深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知拍马屁要适可而止的道理。眼见甘虹脸上稍有不豫之色,立即话入正题,其间火候拿捏得到妙到毫巅,令人叹为观止。 “哦,怎么个顺法,快说来听听。”甘虹来了精神,又指了一下锦墩让张栋坐下。 “林屏渠却如孙先生所报,工程大进。下官亲自到渠口看了,孙先生所用之法确实匪夷所思,即是遇上黑褐坚石也可日进丈余。看来他所说用十个月的时日就可打通林屏山确非妄言。”张栋口才相当不坏,当下即将孙先生用火烧坚石之法绘声绘色地说出,竟让甘虹听了个目瞪口呆。 “真未想到,此人除了治军之外,治水还真有一套。”甘虹听罢也颇为叹服,但他关心倒不是这个,孙先生对于自己的态度才是他最为关心的。 张栋自然也明白老臣相所想,这也是他自觉此行最为出彩之处。喝了一口茶后即将自己和孙先生的对话一一复述,也亏他天生好记性,和孙先生两个时辰所说的话竟然不漏一字。 “孙先生一直没问大王可安好?”等张栋住了口,甘虹生怕是张栋忘了,面带疑色地问了一句。得到张栋笃定之极的回答后甘虹脸上大有喜色,两道白眉高高向两边翘起,对张栋大加褒扬。乘着老臣相高兴,张栋急忙给自己的小舅子荐了个肥些的差,甘虹想都没想当即一口应允,让张栋受宠若惊之余大有踏上云端的感觉。 等送走了张栋,甘虹仰靠在软塌上,望着跳动的灯火,静下心一遍遍咀嚼着孙先生的话,每咀嚼过一遍心中便冷了一分,几遍过后不禁呆了,这瘸子所有的话不还是些模棱两可的话吗? 第十八章 端倪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啊?胡人还有这样的规矩?”明知毛怀说的不会是假话,孙旭东还是忍不住惊声问道。 “回大将军,胡人供奉月亮神,是以怀春少女若是心中有了喜爱的男子,只需在那男子脖颈处留下自己形如月牙的牙印,那男人就非她不能别娶了。”毛怀见大将军疑惑的眼神,急切说道。 孙旭东听罢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自己颈下胡安丝托咬出的牙印,确实形似半月,顿时哭笑不得:原以为是自己那晚在山洞里表现的怜香惜玉博得胡安丝托的欢心,昨天一认出自己便要以身相许,却原来是这胡人古怪的规矩让胡安丝托投怀送抱的,想明白此节后不禁放声哈哈大笑。 毛怀不知大将军何以发笑,只当他仍是不信自己的话,瞪着眼急道:“标下所说千真万确。大将军不可不信。被人咬了又不娶,胡子会拿来乱刃分尸喂狼的。” “本将军自然相信。毛怀,此事切不可告诉别人。”孙旭东忍住笑,从怀里摸出十几个钱递给毛怀:“你到集市上去买些生鸡蛋,让伙夫做好了送到神机营给小轮子他们。” “标下遵令。”毛怀见大将军信了自己的话脸露喜色。拱手答应一声,伸手接过钱出了孙旭东的帐篷,一个人独自出大营,便径直走向城南的集市。不到一里地,隐隐就见远处有两人牵着两只巨犬拐进了一条弄堂,毛怀不由想起自己腿上的伤疤,也不知这太子到底养了多少狗,心中暗骂了一声,自顾去买鸡蛋,心中只想大将军会不会真的娶了那胡安丝托呢? 孙旭东正在帐中安排营中事务,太子营中亲兵却到了,报太子请破虏将军过营商量马陵山新修道路的事宜。孙旭东即带了几名亲兵,骑马赶到太子营中时,中军帐里已坐等着杜城令等七、八名地方官。自然是因修路要工要料,是以伯齐请了杜城令等地方官员一同前来商议。人齐后太子令和余取出了地图,伯齐胸中早有成算,名为相商其实就是让众人来领命:修路奴工及所需石料由杜城令征集;为防胡子趁修路时袭扰,守护之责即交于马陵山领军校尉朱长平。伯齐处理起这些民政来驾轻就熟,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效率之高让孙旭东大为叹服。 曲终人散伯齐却独留下了孙旭东。伯齐一指和余道:“君武,和余今早一路赶回,说田齐有一队辎重正在送往杜城。” 孙旭东大喜,田齐来的辎重肯定都是自己让吊大哥赶制的连弩和三棱箭簇,正是对付胡子的利器。连忙问和余道:“和校尉得着书信了吗?” 和余笑道:“不是,标下送信到梧城时在路上遇上的。押运辎重的都尉说他名叫南宫,太子爷说记得好像他就是景大将军的贴身护卫。” “正是正是。倒要多谢和校尉了。南宫都尉离着这儿还有多远?不知几时能到?”孙旭东和南宫的交情很深,一听他要来杜城心中大是高兴。 和余皱眉说道:“远倒不是很远,只是那南宫都尉说轺车老旧,吃不住重压,赶路稍一贪多就坏,估摸着还要个五、六天的样子。” 伯齐见两人说话时貌似颇为亲热很是高兴,想起一事便问孙旭东道:“哦,君武,我听说你们破虏军中互通消息用的是鸽子?” “正是,若非紧急军情,营中都是用的飞鸽传信。” “标下这倒是头一回听说,那性畜还有此灵性?”和余大瞪着两眼,一副打死都不信的神情。 伯齐大感兴趣,哈哈笑道:“这么说还真有此事?鸽子也会懂人事?几时弄几只来让本太子也长长见识。哈哈。。。” 孙旭东不禁想起自己在前村放羊时那四只训练有素的牧羊犬,看来智慧总是在劳动人民当中这句话确实是致理名言。微微一笑道:“回太子爷,很多鸽子、狗一类的性畜只要训练得好了,都可做些送信、寻物之事的。” 孙旭东说着眼睛的余光一扫和余,只见和余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 按照伯齐的布置,第三日一早晨时刚过,杜城南门大开,第一批六百名修路的奴工肩挑背驮着修路所需的物事出了城门。带兵护送的是副将黄震手下一名都尉,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奴工周围则是两卒双手持戈,背带长弓的步甲,警觉地四下张望。 官道上走了三、四里地后,已脱出了杜城城楼上兵士的视线,那都尉不时催促着众人快行。就是这一段最为危险,再往前走上几里地,就会有马陵山的驻军前来接应。 奴工们有些背着几十斤的家伙什,自然走不快,都尉急了眼大声喝道:“作死吗?你们当这是干活磨羊工怎的?再不快些走,真有胡子来了,割了你们的脑袋去。”骑在马上两眼只找那拖不起脚的奴工,打马上去不由分说搂手就是一马鞭。 官道转过一个急弯后进了一段洼地,近千人的队伍立即走进了地平线以下。这段路并不长,也就里半路的光景。都尉更加警觉,不时四处张望,喝斥奴工的声音都被自己卡小了些,好像生怕惊动假想中的胡子。 队伍平平安安过了洼地,前面只需几十步就是上坡,都尉暗松了一口气。打马上前直上坡顶,刚刚露出头顶,耳中就闻破空之声,幸亏他逃命的经验极是老到,急速伏身低头,只觉颈下被系着都尉平帽的绳索勒得生疼,崩地一声绳索断裂,头顶上的平帽已被一支羽箭穿透,跟着羽箭跌落在地。 “胡子!”都尉狂叫一声,拨转马头又冲进洼地。身后的奴工顿时大乱,扔了手中的家伙什,转过身即向原路奔逃。都尉却指挥兵士们列成箭阵开弓搭箭,对着坡顶。 兵士们等了半天,拉开弓弦的手都酸了,坡顶上却寂静如常,并不见胡子的影子。都尉披头散发,惊疑不已,如果不是自己那顶还躺在地上的平帽,简直不相信刚才自己差点命已丢掉了。 “你慢些爬上去看看。”实在是耐不住了,都尉一指前排的一名兵士道。兵士倒也勇猛,放下手中的弓箭,紧跑几步后趴下,手脚并用渐近坡顶后停了下来,慢慢伸出头去。 “日”果然一声凄历的破空声后,兵士惨叫一声倒滚下来,一支近两尺长的羽箭穿过他的头顶,鲜血从箭洞中涌出,尚未来得及流淌随即没入干涸的荒原。 兵士们大惊失色,顾不得手酸拉开了弓弦。都尉更是惊慌失措,照经验箭法如此精准必是胡子的射雕手,问题不仅于此,若不是早已拉弓等候,不可能在兵士冒头的瞬间就将其射杀。拉弓用的是气力,即是力大如牛的人也不能拉开弓干等着,既是如此,那上面得伏有多少胡子的射雕手在轮流张弓啊。 奴工们乘着原路在往回拚命在奔逃,遇上胡子九成是要献上自己的脑袋的。不幸的是还未出洼地,前面已站着几排手持弯刀的胡子,奴工们霎时只觉未日已到,但逃生的欲望却让他们四处散开,无奈早已埋伏好的胡子三面兜上,前路尽断已逃无可逃。绝望的奴工有些忍不住惊吓,放声大哭,更有的瘫倒在地,只等胡子来割头了。 叽哩哇啦的胡子并没有屠杀奴工,却拿出了几捆麻绳,将奴工们一个一个捆绑着连成串,遇上稍有反抗的奴工,也只是翻转弯刀用刀背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而已。 最前面的都尉和兵士们被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之中,一时茫然不知所措。那都尉隐隐听得后面奴工的哭喊声,知道今日中了胡子的伏击。眼望着只见巴根草影却不见人影的坡顶,对兵士一挥手道:“快,撤回杜城。”说罢自己一拨马头,对着马屁股狠狠一鞭子当先冲了出去。 兵士们巴不得一声,闻令转身就逃。就在此时,坡顶猛然跃起两排胡子,一个个拉开手中的长弓,顿时箭如飞璜,射杀着奔逃的鑫军。 ************************************************************************************************************************** 一个时辰过后,孙旭东率三千破虏军的骑甲护着伯齐到了洼地。洼地里胡兵已消失得无踪无影,地上四处散落的都是奴工们扔下的家伙什,再往前行,近两百名的鑫军身中长箭倒尸在荒地,到处都是干透的黑血,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的兵士们的头都被胡兵割去,无头的尸身上大都插满长箭,被射得像刺猬一般,其状令人惨不忍睹。 “陈都尉,这可都是你手下的弟兄,怎么独独你逃脱了?”伯齐身边副将黄震面色阴冷,对着那名唯一逃回去的都尉冷声问道。 “标下。。。标下。。。骑马,是乘着。。。洼地一直向左才逃回去的。”陈都尉的头发挽在头顶,盘了一个鬏,中间却用一根断树枝儿压住,神情大是狼狈。问黄震如此发问更是惶恐,手指着自己在仓促中精选的逃跑路线颤声说道。 “你倒是逃得快,如何面对死去的兄弟?”黄震怒道。这陈都尉向来行事极是见机,大概昨晚见今日护送奴工是太子亲自交待下来的,又非军事行动想来风险不大功劳却不小,是以在黄震面前磨了半天牙才捞着了差事。 “黄将军不要过责了,若不是他逃回来咱们还不能立即便得着信儿。”伯齐皱着眉说道:“胡子变得越来越诡诈了。陈都尉,胡子没追你吗?” “胡子们好像没骑马。”一听太子不怪罪自己,陈都尉说话立时顺畅了许多:“都用的是步卒,头前埋伏着射雕手,后面。。后面标下也没能看清。” 胡子不骑马?几人对望一眼大吃一惊。孙旭东招呼了一声陈都尉,两人打马直上了坡顶,孙旭东让陈都尉用手指着将当时情形细细叙说一遍后,回过身叫了自己的亲兵骑着马跑了一大圈。 “君武,情形如何?”伯齐问打马回来的孙旭东。 “胡子是骑马来的,马放在洼地右边一里多之处。”一圈跑下来后,所见让孙旭东顿感心惊,隐隐只觉太子身边的那只黑手又伸出来了,只是眼下人多不便明言。 奴工一贫如洗,又都是男人,胡子抢去何用?黄震大是不解,说道:“太子爷,胡子此番行事好象大是反常。您看这洼地里只见兵士的尸首,奴工却一个都没有。莫不成胡子也要修路,将他们活捉了去?” “嗯,君武将军请下令,咱们回去再参详吧。”伯齐却见孙旭东眼光闪烁,自是有不便说之事。一把拨转马头,对孙旭东说道。 第十九章 隔阂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两百名鑫军兵士还没来得及反抗,顷刻之间就被胡子包了饺子,太子手下的鑫军战力未免太过稀松。孙旭东和太子引着三千人马回到杜城后,伯齐让黄震带着人自行回营,自己却跟着孙旭东一起到了破虏军的中营。两人进了中军账后,孙旭东对阴沉着脸的太子说道:“太子殿下,陈都尉临敌退缩以致全军覆没该当军法从事的,否则今后领军之将都跟着学样,这仗可就没法打了。”这种置弟兄性命而不顾的窝囊废如果是在破虏军,早被砍了。 伯齐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叹口气说道:“本太子何尝不想?君武大概不知,这陈都尉乃是太仆陈规的亲侄儿。哎,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像他这样的元老贵族能让自己的侄儿到疆场上为国效力,我大鑫还真不多。” 看来这裙带关系几千年前便有了,且可凌驾于军法之上。孙旭东在另一个世界里便领教过这关系网危害之巨,当下心中对伯齐之语大不以为然,高声说道:“如此贪生怕死之辈,还谈什么为国效力?太子殿下如此处置,实为姑息养奸之举。” 孙旭东话说得虽然有理,言语间却不太客气,伯齐心中掠过一丝不快,看了一眼满脸倔强的孙旭东呵呵笑道:“有些事不是本太子怎么想便能怎么办的。嗯,这事以后再说吧。”眼见孙旭东还要说话,忙对他摇摇手:“今天不说这个了,你方才好像有不便明言之话,是什么?” 孙旭东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伯齐后说道:“标下方才在胡子歇马之处细细看过了,四处都有烧过的火堆灰烬,所遗马粪也近全干,胡子不但骑马还带着轺车,背阴些的地方留下了很多车辙印迹。太子爷,胡子昨晚就赶到了那片洼地,专候着修驰道的奴工。” “哦?”伯齐两眼大睁吸了一口冷气后惊声说道:“如此说来,胡子是有备而来,难道又是我们走露了消息?”孙旭东眼望太子笃定点点头道:“正是,消息早走露了。胡子轺车本就不多,还都是些窄轨单辕的小轺车,备齐能拉六百奴工的轺车就得需要些时日。” “又是那该死的奸细?”伯齐想起破虏军来前,自己处处被动挨打大为光火,不由恶声骂道。稍沉吟后问道:“那咱们上次夜袭胡兵千人队为何又得了手?照理如此重要的军情,奸细一定要报与胡子啊。” “正是,标下就是对这节有些捉摸不透。”那晚夜袭胡子千人队,临战之前孙旭东就非常担心军情泄露以致功亏一篑,甚至反被胡兵算计。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地顺利,说明消息确实没有一丝走露。今日修道奴工遭袭的情形,却又可断定是消息走露所致。按孙旭东所学,现代间谍为避免暴露,干脆对于有些价值不太高却有风险的情报会主动舍弃,可那是多少年间谍们用性命总结出来的,难道这二千年前的奸细就有此等修为?就算是颇为狡猾的奸细,两次相比较,破虏军歼灭胡子千人队比起几百名奴工自然重要得多,奸细断断没有不报的道理。 伯齐眯缝着两眼望着将台上的虎符,沉吟着自语道:“莫非是上次奸细没能捞到消息?不知情?” 沉思中的孙旭东点点头,摸了摸鼻尖后说道:“有些可能。不过标下总觉奸细。。。太子殿下,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标下总觉那奸细就在殿下身边,是以标下有几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伯齐其实早就怀疑奸细就在自己身边,以前就在暗中清查过却一直没有结果。此时一听孙旭东说有不该问的话,不由得略显局促,毕竟堂堂鑫国太子身边就有奸细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太子爷每次在军帐议事时,身边都有侍卫吗?” “这个本太子以前也试过了,好象不关侍卫的事,有他们在消息走露,没他们在时消息也走露。” “那黄将军呢?”孙旭东问道。 “黄震三代为将了,对我大鑫忠心耿耿,应当不会是他。” “殿下也试探过了?” “这个。。。倒是没有,本太子倒从未疑心到他头上。” “哦,那校尉和余呢?”孙旭东沉默良久后还是问了出来。 “和余?”果然伯齐一脸惊诧,随即皱眉说道:“君武难道相疑和余?” “标下不敢。奸细既是在太子爷身边,标下自当都问问。依标下看来,和余校尉在军中人缘不错。” “嗯。他跟着本太子十几年,人头自然都熟络。和余是本太子的侍卫长官,军中大小事务应该都知晓些。但他除了替本太子送信外,一直在本太子身边。再说,上次咱们商量马陵峡之事时,和余也在当场,并无消息走露之事。” 孙旭东一直对和余那副奇怪的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对他很是提防。但确如伯齐所言,上回马陵峡夜袭除了细节,和余是一清二楚的,真是奸细为何不报?和余受太子知遇之恩理应感恩图报,真将太子卖了真是猪狗不如了。 伯齐看了孙旭东一眼,放缓脸上颜色,温言说道:“君武,有句话本太子却要说说,你跟和余之间的过节早该揭过了。上次你行军法惩办了他三名手下,行事确实鲁莽了些,不过和余在我面前可尽是说的好话。你们都是我的得力爱将,闹生分了不好。” 孙旭东闻言大是惊诧,自己问和余纯粹出自公心,怎会引出伯齐这么一番话来?细一思量后立即明白过来,伯齐大概以为自己要借着查奸细诬和余。孙旭东不由心生警惕,看来实情正和伯齐所说相反,和余肯定在太子面前替自己大上眼药极尽挑拨。那和余实得伯齐欢心,自己一时鲁莽行事,确实是留下无穷后患。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行事须三思,很多事并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的。 “太子殿下言重了,标下和和校尉同为殿下效劳,哪敢生隙?” “嗯,不生隙就好,咱们一起同舟共济嘛。”伯齐做出极其欣慰之状,呵呵笑道。 “标下谨遵太子殿下令。”孙旭东很不愿意顺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心中想着是不是要将胡安丝托的事禀报伯齐,想想还是忍住了,伯齐身边的奸细没查出之前,最好不要多生事了。又问了伯齐身边其他几人后,两人商议了半日实是不得要领,天至午时伯齐带着亲兵侍卫自回了大营。 送走了伯齐,孙旭东一个人坐在大帐中陷入沉思,他得好好琢磨一下伯齐的为人。自从到了杜城后总觉和伯齐之间有层隔阂,太子熟于政事、刻意求新确实不负贤名且抱负远大,却浑没有景监那种亲切、让人感觉很踏实的感觉。他曾几次考虑过拿出景监的推荐信,但像伯齐这样的人一生打拚在政治的风口浪尖上疑心必重,不可能凭着景监的一封信或是表几句忠心便会对他信任有加,弄得不好会以为他在作秀而适得其反,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以肯定伯齐就是他在这个滞留时空要帮的人,同时伯齐也是帮助他自己的人,既能实现帆的愿望转变孙旭东自己命运,又能实现孙旭东指挥千军万马浴血缰场,建功立业叱咤风云创造历史的宏愿。尤其伯齐心怀大志,变法图强之意极坚,每每论及此事表现出的忧国忧民和雄心万丈让孙旭东极为心折。因此不管如何,他必须要尽心竭力地帮助伯齐,至少在帮伯齐完成大业前尽力消除两人间的一切隔阂。 伯齐是太子,监国从政了几十年,不可能像景监那么单纯。性格表现得让人难以捉摸,有时孙旭东会觉得他很豪爽、干练,易于激动和感动的性情中人,偶尔又会让孙旭东觉得他胸中极深的城府和性情多疑。要不是今天伯齐的一席话,孙旭东可能自己还意识不到这些。他和伯齐的关系的确有些乱,理了半天也摸不清头绪,心中大是烦闷,站起身信步出了大帐,往后走了一箭之地已到了神机营的营门。门口的兵士一见大将军,挺胸行了个很有精神的军礼,孙旭东微微一笑进了营门,走几步到了蔡轮的帐篷门口,就听见毛怀那破锣的一般的嗓子,正在吹嘘着那日在集市上初会大将军的情形。孙旭东嘴角一咧正要暗笑,却猛然僵住,停下脚步不禁顿时呆住了。 ************************************************************************************************************************* 寂静的荒原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之一匹快马如飞般疾驰而过,翻飞的四蹄将和着被踩断的巴根草的泥土掀得老高。快马绕过小山嘴一直冲进胡子大单于的总营,“吁”地一声马上斥候一把带住战马,怪叫一声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红布高高举起,顿时冒顿帐篷挨着帐篷的大营里欢呼声四起,众多胡子摘下自己的皮帽不住地扔上半空又一把接住,兴高采烈地满嘴胡言胡语。 在硕大帐篷里不停踱着步,略显焦躁的冒顿闻声立时脸有喜色,大步跨出帐篷正碰上举着红布准备进帐报信的斥候。其实不用问,只要看斥候手中鲜艳的红布冒顿就知昨天派出的千人队已经得手,只是还有些不放心便大声问道:“勇士们都回来了吗?汉狗全抓了?”见斥候边答是边大点其头,转身即令自己的卫兵:“快,请军师即刻过来,带队备马,咱们去迎接归来的勇士。” 冒顿不用马蹬飞身跃上战马,两腿一磕飞马冲出营门,心中只念军师真神人也。自己手上有了这六百奴工再加上以前抢来的一些女人,应当可以换回胡安丝托。绕过营前的山嘴往前跑了不到五里地,远远就看见自己的队伍,冒顿大喝一声,带着卫兵们扬鞭策马迎上前去。 胡兵领队的千夫长名叫忽布儿烈,眼见前方绣着一轮黄月的大单于大纛下,冒顿亲自带队来迎,回身向着兵士举起手中弯刀,身后顿时响起极有节奏的欢呼声:“单于、冒顿,单于、冒顿。。。。” 冒顿满脸冒着红光,放马冲到队前才一把勒住,跨下战马极是神骏,长嘶一声后猛然立起,两只前蹄凌空虚踏,冒顿身子稍向前伏,两腿紧紧夹住马蹬,稳稳跨坐在马背上,右手拨出腰间的弯刀,高高举起后一声大喝,神情威猛无比。 千人队的胡兵立时像着了魔,发疯地尖叫着回应大单于。这场对于胡子来说是热烈的欢迎仪式,却将小轺车中鑫国的奴工吓得手摇心颤,胡兵杂乱的尖叫袭击着他们恐惧的神经,不少奴工手抱着头缩成一团。 冒顿回到大帐时,军师已在坐等。“军师,咱们的勇士已抓回了六百名鑫国奴工,再凑上些女人,可以换回胡安丝托了吧?”军师微微一笑说道:“大单于的四水城不是正缺奴工吗?今日抓的奴工正好都可送了去。” “呵呵,军师开笑话了。”冒顿只当军师是说笑,说了一句不伦不类的汉话,见那军师笑而不答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稍一思忖后惊问道:“军师又算着什么新东西了?” 第二十章 惊愕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破虏军右锋营的营门斜对面有家不大的杜记酒店,店门前挂着一面三角小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酒’字,临街三间不大的门脸,里面摆着几张破旧的饭桌。因小店供的下酒菜大都是荒原中猎来的野味,极有特色,是以虽然简陋但在杜城这个兵城还是小有名气的。 王剪和成鼎是小店的常客。鑫军穷苦,两人虽是军官,每日伙食却和兵士一般无二,难得见到荤腥。每至军中发了饷,两人便到此小酌打打牙祭,因饷钱也有限便轮流作东。 就在破虏军袭了马陵峡后的第三日,两人夜来无事相约去了杜记小店。破虏军的根底是白国邺城斗士营,对兵士训练大有往日斗士营训练斗士的作风,一个白天练下来甚是劳累。两人几杯小酒下肚,筋骨一松自是感觉大为舒服。等起身会账回营时,却见原本专事结账的掌柜杜老头儿竟摇身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轮着东道的王剪顿时傻了眼,口袋空空如也,如果是以前的杜老儿,自可挂账,今儿换了生人却如何说得出口?两人对面相觑不由大窘。 望着两人神情窘迫,那新来的女子却只浅浅一笑,两只凤眼一瞟局促不安的王剪说道:“两位军爷既是手头不方便,酒菜钱等留着来日再结无妨。” 两人如释重负,王剪满脸通红对女子道了谢,见那女子双目只盯着自己,不由心中大动,拉着成鼎快步出店回了大营。晚上睡在地铺上,心中翻来覆去只是那女子一双妙目,王剪初经男女之事,却哪里睡得着? 第二日一早,王剪向弟兄们借了酒钱,乘空溜出大营到了小店。日间店中无人,那女子见了王剪略显诧异后即低头浅笑,神情间更显娇媚,抬眼时两目里柔情顿现。王剪心内狂跳,不由得少年人的心性大发,不光将昨晚的酒资还了,连着日前欠账皆一并全结了。 自此后王剪无事便到酒店中喝酒,每回酒资都是付的现钱,拉下偌大的亏空。右锋营多数军官都是生死兄弟,成鼎向来机敏自是看出了其中玄机,向众人一说非但王剪所欠债务立时一笔勾销,还有不少兄弟翻出老本相助。王剪大是感动,背后既有财团支持自是跑得更勤。 一来二去王剪才听说了那女子是杜老头儿的远房侄女名叫茯芹,年方十七。茯芹原本家住梧城,自幼丧母,家中只剩老父和茯芹两人相依为命。前些时日老父过了世,茯芹在梧城无了依靠,方赶来杜城投了杜老头儿。王剪是奴隶出身,见茯芹孤苦心中更加怜惜,只可惜自己是一条粗鲁的厮杀汉,虽是满肚子的柔情蜜意,每次面对茯芹便只会红着脸掏钱会账,无论如何就是蹩不出其他字来。好在伏芹善解人意,每回接钱时两眼里眼波流动,情意绵绵,让王剪心中似灌了蜜一般香甜。 为防胡子有奸细混入城中,杜城每晚都有几拨兵士巡城。右锋营驻在城南,因此城南地界的夜防自然就归右锋营。夜间巡城一般都有队率带本队兵士绕城巡视,但昨日六百出城奴工被抢和奸细有关,破虏将军就下令各营须加强戒备,旷回营后即令夜间兵士巡城增加到一卒人,由各屯长亲自带队。 因今夜要带队巡城,王剪不敢饮酒。起更后即带着一卒兵士出了大营围城巡视。路过杜记小店时只见大门紧闭,小窗中却映出里面的灯火,王剪不觉心中有些奇怪,天都如此晚了,难道茯芹她们还没歇息么? 巡了一圈又来到杜记小酒店前,这回屋里灯已黑,王剪正想方才大约是老杜头在盘账。就听店门‘吱’地一响打开一条小缝,一条黑影探身出来。王剪借着兵士们手中通亮的松油火把一看,开门之人正是茯芹。 “王。。哥。。是在巡城么?”茯芹声有怯色迟疑着叫道,两人平日里结账时言语并不多,茯芹还是头一次开口叫王剪。 “啊。。。茯。。芹,是在巡城。。。天都这时分了,你怎么。。”王剪略略有些局促地站在茯芹面前,忽然见茯芹脸上似有泪痕,吓了一跳,顿时局促尽消沉声问道:“有人欺负你了么?” 伏芹确实面带戚色,见问两滴泪珠滚落下来,看了一眼已停下来的巡城兵士们即回过眼神,讪讪地摇摇头却不说话。王剪已是会意,叫过队前的队率自领兵士前去巡城。等兵士们远去了转身两眼紧盯着茯芹恶声说道:“真有人敢欺负你,看老子活刮了他。” “王哥。”茯芹似乎是大受感动,低叫了一声后扯了一把王剪的衣襟,两人一同进了杜记酒店,茯芹返身关上了店门后寂寂说道:“非是有人欺负奴家,是。。是。。奴家大叔硬要把奴家许了人家。” 茯芹嘴里的大叔就是杜记酒店的掌柜,王剪一听大出意料呆呆怔住,这可是人家的私事儿,自己大约管不了,摊着两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王哥真对奴家有意么?”茯芹轻声问道。两人对面而立,茯芹说话声时吹气如兰、声柔如绵里却稍有一丝生硬,王剪听了一阵晕眩冲口而出道:“正是,王剪爱极了妹子,只是不敢说出口。” “哦。”茯芹似是松了一口气,轻叹了一声说道:“如今妹子都要被许给旁人了,王哥竟还不敢说出口么?” “王剪杀人时尚不眨眼,怕他鸟甚?”受激的王剪豪情顿起大声答道,静夜之中传出老远。他自己并不觉得只是低头思忖,稍顷过后抬头对茯芹说道:“妹子别急。今晚太晚了,只等明一早,我就去央求大将军,求他亲来找你大叔提亲,谅你大叔不敢驳了破虏将军的面子。” “真的么?”酒店里漆黑,王剪看不见茯芹脸上神情,只听声音里满是欣喜,自是对自己情深已久,不禁心中柔情大起。平日里蹩在心中不敢说的话今日终于说出了口,一身轻松,想想大将军肯定会成全自己的好事,对茯芹说道:“妹子放心,只等你大叔答应了,王剪领着兄弟们吹吹打打抬妹子进营。” 王剪话未落音,对面的茯芹已一把扑入他怀中。已蹩了二十年的汉子顿时懵了,只觉自己恍若梦中,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后不禁欣喜若狂,再无顾忌,张大粗大的双臂一把死死揽住娇小的茯芹。 足足已过移时,王剪力大,大约是抱得怀中的茯芹透不过气,茯芹姣喘一声稍作扭动,王剪急忙松了手。茯芹仰起脸用手轻摸王剪的脸颊,王剪虽看不清茯芹脸上形容,听着她微微的喘息不由**腾升,两手端住茯芹的脸,低下头在茯芹脸上一通狂吻,动作勇猛却甚为笨拙。 两人四口相接,王剪只觉有条香软的物事入了自己口中,先自一怔,及至知道是茯芹的小香舌连忙一把啜住。此时心下方知,原来这小舌头除了吃饭说话还能作此大用,心跳大增竟似要蹦出一般,身下那条物事更是坚硬如铁,高高顶起。 已是四月底天气了,茯芹所穿衣手并不多,小腹下硬硬一物硌了来,自是要拿手挡上一挡的,一把抓了个正着。王剪闷哼一声,犹如要炸裂一般,伸手大手就去解茯芹衣带。茯芹娇喘大盛却稍作拒意后,任王剪毛手毛脚替自己宽衣解带。 好不容易褪了茯芹的衣物,王剪一手搂定娇喘不已的茯芹,低头在茯芹两乳间乱拱,另一只大手伸出慢慢摸向她平坦的小腹。到该有物事的地方时却仍是一平如展,才知男女果然有别,一时兴奋之极颤抖着继续摸下去。。。。 酒店外黑暗中静静立着几条黑影,为首一人站在门边正捉耳细听。里面发出的响动虽令他血脉喷张,臆想连篇,却不敢有丝毫大意。猛听得里面的女人嘤咛一声娇哼,当即抬起右腿,将小店破旧的木门踹塌了半边。 刚刚入巷的王剪大吃一惊,急收兵时几支火把已点亮。两人赤身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是尴尬,各自抓起扔在地上的衣物挡在羞处。茯芹状极惊恐,放声大哭。王剪双眼斗见亮光却被刺得难受,眯着眼惊声问道:“什么人?” “哼,老子是太子营巡城都尉。”火光下一名都尉服色的军官扬着头答道。一指王剪大声喝道:“你是哪个营的兵,竟敢强奸民女?来人,先将这厮拿了。” 几名兵士掏出两根绳索就要上前,王剪见状大吼一声道:“谁说老。。。”刚想称声老子,火光中只见对面之人身穿三花结都尉服色,官职比自己大,改口道:“标下不是强奸民女,这茯芹妹子早晚要嫁与标下的。” “什么妹子妹子的,老子只知你深夜强入民宅,强奸民女,还敢嘴硬,拿了。” “且慢,老子是破虏军右锋营的。你硬说老子是强奸民女,为何不问问我家妹子?”王剪见那都尉真要动强,不由火起,索性撕破了脸皮,真要动粗,对付眼前这几个鸟人自忖还是绰绰有余。 “哦,破虏军的。嘿嘿,果然好军纪啊。”那都尉瞟了王剪一眼,冷笑一声道:“好,老子今儿让你死个明白。兀那女子,你认得他吗?” 茯芹蹲缩在屋角不住抽泣,一身细白皮肉在火光下春光大泄,虽两手拿些衣物挡着了最紧要的羞处,仍惹得都尉身后众兵士的眼球直欲夺眶而出,大吞口水。听都尉发问,看了王剪一眼又哭出了声。 “怎么啦?怎么啦?”后房中杜老头儿披着衣服跑了进来,一见屋中的阵式像是大吃了一惊,啊地叫了一声,急忙取下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跑到屋角遮在茯芹身上,两只猥琐的老浑眼却不时在茯芹雪白的身上瞟上一小眼。 “妹子,别哭。跟他说日后便要嫁我的。”王剪眼见众人目光淫邪心中怒极,却又无可奈何,只盼茯芹开口说话打发这帮人早些滚蛋。 “啧,啧,啧。”那都尉啧着嘴,扬眉横眼说道:“这年头也真他奶奶的奇了,还有先奸后嫁的。少废话了,实话告诉你,老子方才见你鬼鬼祟祟在这酒店前溜达,便知你不怀好意,果然做出了强奸民女之事,让老子抓个正着。兀那女子,方才是不是这厮冲进店里强奸于你?” 茯芹慢慢收了声,抬眼看王剪。王剪也正看着茯芹,满眼都是热切,茯芹眼中一丝无奈一闪而过不敢与之对视,在众人目光下极轻慢地点了点头后再也不敢抬头。 王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呆住,张大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身后都尉阴侧侧一笑说道:““呵呵。苦主都点头了,你还有什么说的?乖乖伏了绑,老子还可让你穿上两件衣服,否则可别怪老子让你丢人丢到家。还不快上去给老子拿了?” “你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啊,我这侄女今日才许了人家,就让你糟蹋了哇。。。。”杜老头儿手指绑得像粽子一般呆呆**的王剪,眼中无泪地一把干嚎开来。 第二十一章 试探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胡安丝托已除去胡兵的服饰,换上了一身汉人女装,柳腰中紧缠一条锦带,立时将原来身着胡装时看似臃肿的腰身衬得玲珑剔透,配着满头的金发和饱满的樱唇极是性感。 胡安丝托绷着脸坐在锦墩上,任凭毛怀在边上说破了嘴皮也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抬眼望一眼坐在将台后的孙旭东。毛怀问得烦了实在蹩不住,大声地训斥了几句胡话,不料胡安丝托竟忽然起身,抬腿踹了毛怀一脚,身手极是矫健,事先并无任何征兆,让毛怀猝不及防,转身避让时还是被她一脚重重踹在屁股上,向边上一个趔趄。大帐里守卫的两名亲兵大惊,急上前几步想要按住胡安丝托,却见她哼了一声,白了孙旭东一眼后转身脸上颇有得色在锦墩上坐下。两名亲兵一头雾水,见坐在上面的大将军不但不怒,反而满脸笑意,两人未得将令只得对望一眼后退了下去。被踢的毛怀心中不禁大怒,看了一眼孙旭东又不好发作,对胡安丝托重重哼了一声对孙旭东说道:“大将军,这胡女自那日后就这德性。吃喝不误却又摔盘子又砸碗,脾气大得很。要不是您下过令,弟兄们早让她好看了。” 孙旭东心里有数,自己那日的夺路而逃大大伤了胡安丝托的自尊。不过胡安丝托看自己的眼神虽野性十足且有怨恨之色,却并无一丝杀气,看来还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对毛怀挥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来跟她说。” 等毛怀和亲兵出了帐,孙旭东自搬了个小锦墩放在胡安丝托对面,一边坐下一边慢慢说道:“胡安丝托,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他说话时胡安丝托听得极为专注,不过孙旭东却见她仍有疑惑之色,便笑着拉开围着脖颈的风巾,手指胡安丝托留下的牙印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胡安丝托惊叫一声,满脸怒色一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是我,是我咬的。”孙旭东一听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说道:“不是的,是你咬的,但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 “我咬你,怎么会,不知道?不痒吗?”大约胡安丝托听不懂规矩两个字,仍是不能会意。孙旭东不由大是郁闷,这话要不跟胡安丝托说清,后面的话就很难继续了,大叫了一声毛怀。 毛怀一阵胡话后,胡安丝托满脸不信的神情望着孙旭东,仿佛他是外星人一般。孙旭东收了脸上的笑,作极诚恳状对她点头,胡安丝托这才摇摇头后又点了点头。对孙旭东语气笃定地说道:“我咬你,牙印,你要娶我!”说话时一张俏脸上大有坚毅之色。 私下里这是孙旭东巴不得之事,但眼前胡安丝托极为特殊。他用手在颈下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后摇摇头说道:“跟她说,她在山洞里咬我时是情势所迫,咬我是为了杀我,咬人是被逼的并非出自本心,他们那规矩就可不算。” 毛怀心下释然,原来大将军脖颈中的牙印是两人拚命时留下的。将孙旭东的话用胡话翻出,胡安丝托听了后只稍稍一顿,便用极快的语速说道:“咬人时是情势所迫,但现下我却是自愿的。既然留了月亮神的印记,就非得娶我不行,否则月亮神就会降罪。” 毛怀熟知胡人的习俗,胡族中人性虽残虐,凶狠好斗,却有一桩极重信义却是世人所共知的。男人只要颈脖中被女人留下牙印就非得娶回家不可,不光是怕月亮神会降罪,还有信义二字使然。另有一层却是胡人信奉洁白如玉的月亮,女人自不会让男人轻易污了身子,脖颈虽最为柔软但所处的位置并不好‘下嘴’,一般来说若不是两人间有十分的亲昵行为,男人的脖颈是不能随便就能让人咬得着的。因而胡族女人只需在和自己喜爱的男子亲昵时,狠心咬上一小口留下牙印,这辈子就算有了着落了。 孙旭东听了毛怀翻过的话心里高兴,却故露难色地说道:“咱们还在打仗,我是大将军怎么能娶敌人的女人?”胡安丝托显是听懂了这句话,不等毛怀翻译,便摇头说道:“我嫁你,你的人,不是敌人了。” “可你哥哥,大单于,我和他是敌人,我们见面,要杀头的,所以,我不能娶你。”孙旭东说完紧盯着胡安丝托,果然胡安丝托稍怔后即低头不语,两眼直勾勾望着脚下。 一边的毛怀大吃一惊,胡安丝托的哥哥怎么会是大单于?瞪眼问孙旭东道:“大将军,这胡女是冒顿的妹妹?” “月明公主,胡安丝托。”孙旭东两眼仍是紧盯胡安丝托微笑道:“且别对外说,都知道了对她不好。” “标下理会得。”毛怀答应一声,转头再望胡安丝托时眼神较之先前变得大异,难怪这么大的脾气,月明公主在荒原之上还是有些名气的。一时间心中倒是觉得大将军和这公主十分般配,真该快快娶了她才是。 沉默了半晌的胡安丝托忽然抬起头说道:“他,大单于是敌人,我,不做月明公主,不是敌人。你,娶我,或者,杀了我。”虽然胡安丝托有些词不达意,但只须从她脸上即可看出说出的并非假话,“要么你娶我,要么你就杀了我”尤这两句的意思让孙旭东大为感动,‘娶你’两字险些冲口而出。真是不懂这贵为公主的少女为何会自己如此倾心,真是天意?换个话题问道:“你们放羊、牧马,为什么总要到鑫国来抢掠?” “草原上去年一年雨少,成了荒原,牛羊没草死了很多,族人没吃的要饿死当然要出来抢。”胡安丝托自小便灌输的强盗理论,说这话时理直气壮,自己没有抢人家是理所当然。 “哦。那以前呢,草原上雨水丰足,你们也到鑫国来抢啊。” “嗯,有些懒散的族人自己不放牧,也会出去抢的。再说鑫国的绸布,首饰很多漂亮的东西我们没有,所以也会来抢。” 胡安丝托说的倒是于实情相符,以往胡子抢掠大都是小队人马,形影飘忽,来去如风。今年确实是因去年天旱,胡人赖以为生的牛马不能存活才公推了单于大队侵袭鑫国。看来胡人的生活其实很为窘迫,大鑫国本来就有够穷的,所产些粗鄙之物竟然也惹得胡子眼热。孙旭东真不知胡子们若是见了白国所产器物,还不得一口就将它们全吞了? “如果遇上荒年,我们大鑫给你们粮食让你们活命,那可以不打仗吗?还有你们要的绸布、首饰都可以拿牛、羊来换。” “遇上荒年你们就白给我们粮食?”胡安丝托惊问道。 孙旭东摇摇头:“荒年过了你们要用牛、羊还给我们的。” “哦,这。。。。我不知道。要问我哥哥,他才是大单于。”胡安丝托稍显失望,想了一下面带难色地说道。 孙旭东听了毛怀翻过来的话,微微一笑说道:“我是问你觉得这样可以吗?不是让你来决定不打仗的。” 胡安丝托略略皱起眉沉思一会才答道:“我。。觉得。可以吧。不过,我真不知道,打仗的事要大单于还有长老们才能决定。” 看着胡安丝托为难之极的神情,孙旭东心中暗喜:胡安丝托已经确实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否则不会有夹在壁缝中的两难之色。他柔声慢慢说道:“胡安丝托,你记住我们说过的话。等以后我们真不打仗了,我就会骑着马到草原上去娶你。” 正等着翻话的毛怀一听孙旭东说话的声调,浑身的汗毛嗖地一声立了起来,肉麻不已。原本也想学着用孙旭东的声调将话翻过去,啊啊张了几次嘴实在是无法学得来,只得照旧粗声粗气地翻了过去,孙旭东其间所用温柔浪漫之意自是被他一扫而空。 好在胡安丝托看懂了孙旭东脸上的柔情,闻声惊问道:“真的吗?”见孙旭东笑着点头眼中大有欣喜之色。不过稍后却又黯淡下来,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不,不会不打仗的。” 孙旭东当然知道不可能会轻息干戈,但从胡安丝托的表情来看,今晚第一步先试探和争取到她的目的大约已是达到了。对胡安丝托笑道:“你放心,咱们以后肯定不会再打仗了,总有一天,我会骑马去接你。” 胡安丝托看着孙旭东,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此时如果将她轻拥入怀深深一吻,定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但毛怀还在傻乎乎地在边上站着,孙旭东暗笑了一声,伸出手轻轻捋了一下胡安丝托的金发。 “报大将军,右锋营有兵士来报,说有紧急之事要面见将军。”营门守值的兵士飞跑来报。孙旭东忙缩回手说道:“哦,让他进来。毛怀将胡安丝托先带回去,她的身份切不可外传。” “标下谨遵大将军令。”心情矛盾至极的胡安丝托猜知有事,迟疑着站起身,听了毛怀的话后,对孙旭东浅浅一笑后跟着毛怀出了大帐。 右锋营的兵士风风火火地赶进大帐,见面便说道:“亶报大将军,不好了,王屯长被他们抓了。” “什么?王剪吗?被谁抓了?”孙旭东大惊问道。 “被太子营巡城的兵士抓了,半路上被咱们巡城的兵士遇上给围了,眼下说不定打起来了,全乱了。” “为什么要抓他?你们校尉大人呢?” “还不知道。校尉大人已紧着赶过去了,令标下来报大将军。” “备马。”孙旭东转身取下挂着的大氅披在身上,心中急速盘算,正要走出大帐时猛然停住脚步,思忖片刻后对那兵士说道:“你先快马赶回,转告你们校尉大人严束手下兵士,无论何种情由,王屯长都让太子营中的巡城兵士带回去,待平息过后请你们校尉大人速来营中见我。” “这。。。。。。” 那兵士原本以为大将军要出头去救下王屯长,满眼都是热切和兴奋。听令之后大出意料,伸手挠了挠头皮只是不动步。 “这个屁,快去。”孙旭东对着兵士吼了一嗓子:“告诉你家校尉,有不听军令约束任意滋事者,就地斩了。” “标下遵令。”兵士被吓了一跳,躬身行了礼两步便蹦出了中军帐篷。 第二十二章 释惑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王剪性格爽直,却不是惹事生非之人,太子营巡城兵士怎会抓他?孙旭东心下有些焦躁,在军帐中不停踱步,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两刻过后,旷校尉进了破虏将军的中军帐。孙旭东听旷说了情由心中大惊,问旷道:“那酒店中的女子司虞问过了吗?” 旷点头道:“他们将王剪带走后,我过去问了,那女子一直哭哭啼啼不说话,只是她大叔,就是那酒店杜掌柜一口咬死是王剪冲进酒店祸害了他侄女。” “就在酒店之中?” “正是。君武,此事大有蹊跷。”旷回想着那酒店杜老掌柜的神态,皱眉说道。 “嗯,司虞说的是。巡城要到起更之后,半夜了那女子竟然还没歇息?” “不是,和王剪一起巡城的队率说是那女子自家叫住王剪的。” “哦,这么说,王剪和那女子相熟?” 王剪喜欢杜记酒店里的一名女子,旷自然也知道些,当下又对孙旭东说了。 “设套?”孙旭东听罢了前因后果斗然警醒。旷校尉略作沉吟后点点头:“王剪虽然年少,但心性极正,若不是那女子勾引,不会做出这种荒唐之事。尤那杜掌柜说话时支支吾吾,甚为可疑。君武,这套虽设得拙劣一望可知,却甚是难解,显见是冲着你来的。夜入民宅强奸民女,按军律就一个斩字,王剪难逃一死不说,破虏军从此在杜城名声扫地。奶奶的,外面就是胡兵,有能耐不到外面使却在窝里斗。” “嗯。那依司虞这见,背后设套之人是谁呢?”孙旭东沉吟了半晌后点点头迟疑着问道:“你觉得会不会太子伯齐?”问这话话他心中却是极为烦闷,为和太子之间隐隐的隔膜而有些不安。 “什么?”旷惊声问道,紧盯着孙旭东肃然说道:“君武想到哪里去了,太子爷要整治破虏军何须设套?你真是糊涂了。”孙旭东和旷的关系很特殊,孙旭东既是旷的上司又是他的弟子。平日在军中旷从不摆司虞架子,似今晚这般厉声说话真是头一次,不由让孙旭东有些吃惊。 旷见孙旭东愕然,也觉自己有些失态,放缓声调道:“君武,景大将军派咱们破虏军到杜城,就是为了帮着太子靖边立功,咱们既为辅保太子就当事太子以忠,如何敢轻易相疑?” 孙旭东被旷校尉问得呆呆发怔,事太子为忠?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骨子里不可能有古人对君王那般的赤诚和忠心他是知道的。但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到底是哪里自己一时又说不出来。自从到杜城之后,和老司虞除了有军情相商之外,两人几乎就没谈过别的。孙旭东暗骂自己糊涂,很多事都是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在这个世界里,旷司虞是自己最为贴心之人,为何竟蠢到不曾与他相商? 旷默默听完孙旭东对伯齐的诸多猜忌之言喟然长叹一声:“嗨!今日之太子即明日之鑫王。君武,自古君可疑臣,臣不可疑君,既保之则忠之。依我看太子瑕不掩瑜,虽处危位仍力持变法强国之议,仅此一点就非他国太子可比。对你更是言听计从,实为不可多得之明主。难道你忘了孙先生之言,大鑫国要想变法图强,少了太子这个龙头终是一场空。你所言皆为小事,日子久了太子自能识得人心。倒是似你这般猜前想后、患得患失,是为侍君之大忌啊。”旷说着望着孙旭东,见孙旭东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知他年纪尚轻阅历亦尚浅,并不足以应付这些很难说得清的东西。稍作沉默后沉声说道:“君武,是你想得太多了,有时最大的敌人莫过于心中之敌。还记得邺城的斗士场么,此刻你就是在场上挥动短剑的斗士,而太子正是坐在席上将宝都押在你身上之人,你还不懂吗?” 旷的语犹如在孙旭东头上响了一个惊雷,稍作思忖心中幡然大悟。他望着旷冷峻的眼神大是感激,不是至亲之人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站起身对着旷恭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司虞指教,司虞之言令君武如醍醐灌顶,是我杯弓蛇影将事情想左了。” 旷轻点点头扶起孙旭东说道:“当年大忌王一统天下,以仁法治国,大小诸侯谦恭礼让,国中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四海之内无不歌舞升平。可惜,咱们却都没赶上那样的好时光。”旷说着微微昂起头,心中想象着天下太平、百业兴旺的大忌王朝悠然向往。稍后苦笑一声:“如今天下纷乱弱肉强食,上有诸侯为争田霸地,各国穷兵黩武,连年兵患不断;下有贵族世家的黑心盘剥,将平民百姓的血汗榨得油枯灯尽兀自不松手。一逢荒年,奴隶们被禁锢在封地,饭都不准出去讨,只能是易子相食,惨不忍睹。。。。为打仗,不满十五岁的娃娃也被征入军中充作军士,你看见太子营中的娃娃兵了么?”向来冷竣的旷司虞话说至此时长叹了一声,悲天悯人的神情溢于言表。稍停接着说道:“天下平民百姓没有一日不盼着天下一统,过上安宁日子。我虽非鑫人,但纠纠大鑫共赴国难这句话却让我甚为感动。当此乱世,君武,正是你立大志,成大业的最好机会啊。心怀坦荡,一心辅保伯齐,救天下苍生百姓于水火之中才是正途。” 孙旭东虽觉得有些被旷误解,但他的话确实是金玉良言,心怀坦荡四字更是一语中的。孙旭东此时已经知道了和伯齐的隔阂所在:自己并没有真正融入到这个时空,用现代人的思维来取代古人的思维没有隔阂那才叫怪。正是自己经常用着不合时宜的思维胡思乱想,才导致和伯齐有了本不该有的隔阂。想通了此节,孙旭东一扫心中烦闷,对旷呵呵笑道:“多谢司虞教导,君武明白了。” 旷对孙旭东甚为了解,眼见他神情轻松知他心结已解大是欣慰。却又皱着眉头问道:“王剪的事怎么办?不想法这可就是个死套。酒店的掌柜和那女子我已让人看住了,要不先将他们带过来你问问?” 孙旭东经月的疑虑一去,神清脑明。低头沉思片刻后对旷狞笑一声说道:“司虞,王剪之事先放过一旁。早天一早咱们一道去太子营,太子爷身上贴着张膏药,咱们也该替他取了。” ************************************************************************************************************************ 南宫的轺车队总算是爬过了梧城外的大山。此时月朗星稀,轺车队就歇息在大山脚下的驰道边。在野外过夜,照例是燃起十几堆大大的篝火,兵士和驭手们围着一边取暖一边进食,待牛皮吹得累了,便钻进搭在边上的帐篷里睡觉。 李玲儿和云姑坐在最中间的火堆旁,两人吃过干粮后都不说话,望着眼前跳动的火堆各自静静想着心思。只离得稍远的火堆边不时隐约传来兵士们的说笑和驰道两边刚刚冬蛰完的虫儿正自低吟高唱声。 半晌过后云姑转头看了一眼眼波流动的李玲儿轻声问道:“玲儿姐,你在想什么呢?南宫大人说再有过两天可就到杜城了。” “没想什么。”臆想中的李玲儿转过头来,云姑看着顿时呆了,火光下李玲儿明艳不可方物,满脸都是柔情。她浅笑后答道:“是啊,总算是要到了。” 云姑心头笼上一股酸意,更多的却是艳羡,再有两天,李玲儿就能见着她的意中人了,可自己呢?她将自己手中的断枝投入火中,转头望着火堆怔怔掉下泪来。 “咦?妹妹你怎么啦?”李玲儿只觉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妹妹年纪虽然不大,却有着很重的心思,一天到晚总像有说不完的烦心事,愁眉不展。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除了自己大些是个姐姐之外,还有据她说她的意中人也在破虏军呢,那可就是他的手下呀。 李玲儿伸出手轻轻搂住云姑,正想着劝说几句,只听有几匹拉车的辕马惊悸地打了几声响鼻,接着便听见布在驰道两头巡夜兵士的断喝声,旋即四周忽然无数支火把点亮,将两百步之外照得一片通亮。李玲儿见机惊叫一声,一把搂住云姑钻进了帐篷。 坐在西头的南宫一跃而起,拨出腰间的铜剑后大声喝道:“快起身抄家伙围住轺车。”兵士们哪里还用等南宫下令,早都各自抄起了架在火堆边的兵器,十几人一组将轺车团团围住。 四周火把在渐渐围拢,南宫两眼紧盯着火把下的人影,直到百步开外终于看清了手持火把的都是身穿胡装的胡兵!南宫大奇,此地离着杜城尚有百里之遥,怎么有数量如此众多的胡兵出现?眼前的形式的敌众我寡大为不利,南宫稳住心神,紧握手中铜剑大吼一声:“兄弟们,今晚咱们得豁出去了,弓箭手搭箭。” 轺车队带着几十张长弓,射程可达百步之外。见主将临危不惧,兵士们虽略感惊惶,但还是立即开弓搭箭,只等南宫下令。 “南宫都尉,你们已被我们四下围定,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出去了。我们只是请你们到我们的毡包里去做客,品尝一下咱们鲜香的烤羊肉和酸奶酒,绝无恶意。”靠近的火把就在鑫军兵士长弓的射程之外停住,一名胡兵用流畅的汉话喊道,声音高亢且嘹亮,轺车队中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呸,胡子见了汉人就杀,怎么会接我们去做客?护卫大人,放箭吧?”队中一名队率手开长弓高声骂道。南宫却更是吃惊不,小胡子竟然知道自己的姓名和官职都知道?一时竟不由呆了。 “日”一声极为响亮的弓弦响后,胡兵中一支长箭带着一族火球冲天而起,燃烧的火球在半空中发出十分耀眼的光芒。 “南宫护卫,两里之外还伏有我们一万铁骑,你们若是不从,立时便死无葬身之地。”胡兵兵士手拢着嘴成喇叭状,尽力又喊过一句话来。只稍过片刻,众人耳中就隐隐闻有杂乱的马蹄之声,方才那支被射上半空的火箭自是向埋伏在远处的骑兵报信用的。 南宫手心已出了汗,胡兵对轺车队竟似知根知底。轺车上所装皆为破虏军急需的兵器,景大将军监行前就说过,里面有很多兵器都是胡子们做梦都没见过的利器,真要让胡兵得去拿来对付破虏军,自己就是死上一万次也是赎不了罪的。 初时杂乱的马蹄声此时已如雷鸣,大有地动山摇之感。南宫满脸戚色,对兵士们猛吼一声:“亮出家伙跟胡子们拚了,死大伙儿也要死在轺车上。”心中却在急速盘算着,若是将轺车推入篝火之中能不能烧着呢? 四周的胡兵倒是显得极有耐心,仍是那名胡兵在着力喊话:“南宫护卫,我当信使过来,请约束手下兵士不得放箭。”说着就见他高举双手抱头,高一脚低一脚地向车队走过来。 “先别放箭,且看胡子们捣的什么鬼。”南宫已是算过,即使立即将轺车推入火中也不会一时就能烧着。此时是真正的心急如焚,左右为难,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会说汉话的胡兵是名百夫长,到了轺车队跟前后一眼便看出南宫是头儿,竟对着南宫笑了一下才说道:“南宫护卫,我们大单于只是请你们去作客,不会伤害你们的。” 南宫却不愿在敌人面前丢了志气,哼了一声厉声说道:“咱们正在交战,无端的作的什么客?” 那百夫长皮里阳秋地一笑道:“这个我也不知,只是我们大单于说,只要你们愿意去,可以不交出手中兵器,轺车也由你们自行看管,我们不会动一根手指头的。” 不光是南宫,鑫军只要听清了的兵士无不大吃一惊,胡子大单于还真是要请客? “我南宫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会任由你信口雌黄。南宫这条命不要了,你们也休想诓骗我们的轺车去。不用废话了,让你的人放马过来便是。”看着百夫长有恃无恐的模样,南宫心中大怒,无非是一死而已,且拚了这条命再说。 百夫长冷哼了一声,眼瞟着南宫说道:“胡人说话向来作数,比起你们汉人来,要可信十倍。我们大单于知道南宫护卫是怕失了轺车,所以准你们自行看护。不知南宫大人想过没有,我们若真是要劫取你们的轺车,只需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的这些轺车死人还得看住吗?” 南宫惊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这百夫长所说确为实情,胡子真要抢轺车自己这点子人除了搭上性命不会有其他结果。南宫转头望了一眼长长的车队和全神戒备着的兵士们,心如刀割, 硬硬心肠对那百夫长说道:“好,如果我们跟你走了,你如何保证不动我的轺车?” 百夫长两只怪眼上翻,嘿嘿一笑伸出双手道:“就用老子的人头作保。从此刻起你们就可绑了老子,只要有人动了你的轺车,你一刀将老子的头砍了去。” 第二十三章 烟幕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桑都尉踢开店门时,那叫王剪的军官脱得光溜溜的压在人家大姑娘身上。事后那姑娘也哭哭啼啼地说是那王剪强行求欢。” “哦。人赃俱获,捉奸在床。”伯齐大清早刚到大营,校尉和余便将昨夜之事禀报了太子,伯齐看了和余一眼后问道:“你们巡城怎么会巡到城南去的?”“这个是标下下令的。被胡子掳去的奴工大都在城南征发的,杜城令怕主家借机生事,求标下多派些人手看紧些。” “嗯。”巡城是和余应尽之责,万事小心些自是无可厚非。伯齐心下还是略有疑惑,又瞟了一眼和余后说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啊?” “夜闯民宅强奸民女属十恶不赦之罪,按律当行腰斩。昨夜巡城兵士拿住人犯时,破虏军要抢人犯还差点动了手,乱哄哄地闹得满城百姓都知道了,瞒是肯定瞒不住了。不过标下以为王剪既为破虏军的屯长,咱们若是一刀将他腰斩了,君武将军面上须不好看。不如太子爷下个令,请君武将军过来将人犯带回自己处置,标下跟着一起去看看,对城中百姓和苦主有个交待也就是了。” 伯齐见事情甚为凑巧,原本有些疑心和余借机报上回手下受辱之仇,此时见和余面带忧容,言语间也在维护破虏军颜面,心中疑虑尽去脸色便要缓和得多,对和余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破虏军中多精勇之士,虽说是难免良莠不齐,但这样也闹得太不成话了。”伯齐说罢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又道:“嗯,不用下令让他们来领人了,你这就提了那屯长送到破虏军去。还有,腰斩这刑罚比之车裂也好不到哪里去,得便处替人求求情能落个全尸,别弄得像是去看热闹似的。大敌当前,不要为些许小事让两军生隙。” “标下遵令。”和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拱手答道。刚转过身要出帐时就听帐外值守的护卫大声禀道:“报太子爷。破虏军君武副将带着大队人马在营门外求见。”“大队人马?”伯齐闻报心中大是惊疑,一大清早带着大队人马要干什么,难道还敢到本太子营中来抢人?和余忙又转回身望着太子说道:“反了他了!太子爷,标下早说过那君武恃功骄横,根本不将您放在眼里。您看您处处让着他,这下可好,他竟敢带着大队人马前来围营,我看这小子要造反。请太子爷下令,和余即起营中人马,先铲了这帮逆贼。”伯齐听了眼中稍有不豫之色旋即神色如常,哼了一声说道:“先请他进来。和余,你且等一下再提人。” 孙旭东带着旷、胡两位校尉见了大帐,伯齐等他们行过礼后矜持着笑道:“君武将军,怎么两眼通红啊?该不会是为你手下犯了军纪一夜未睡吧?” 伯齐话语之间略带调侃责问之意,这话要放在昨日孙旭东自觉会有些刺耳,但自昨晚经旷一阵教导,心境大为不同,面带惭愧拱手答道:“都是标下平时里疏于管教,以致手下人目无军纪,君武还请太子殿下将标下一齐治罪。” 伯齐听孙旭东言辞间甚为谦恭,绝不象是抢人生事的样子,心里暗松一口气,却并不出口问他为什么要带这多人来。点点头说道:“本太子正在与和校尉商量,让他将犯纪军官送到你营中由你自行处置。军中兵士犯纪乃寻常之事,只需严肃军纪自不会坏你破虏军威名,无须太过自责了。” 伯齐能如此处置虽然王剪仍是难逃一死,却大大照顾破虏军的颜面,孙旭东愈觉旷昨晚之言大是有理。他对着伯齐一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美意。不过这事还请殿下先放过一边,标下前日放出的神机营兵士,今天一早飞鸽传回军情,已探明胡子大单于所驻之地,离此不过六十里之遥。标下和两位校尉略作商议之后,不敢自专,特来请殿下定夺。” 旷按照孙旭东的吩咐一直用眼瞟着和余,果然见和余听了孙旭东的话后眼有惊惶之色,虽是稍纵即逝却难以逃过旷这个甲等斗士的双眼。 孙旭东话未落音,伯齐已将心中的不快丢到了九霄云外,顾不得矜持,急起身问道:“此言当真?有多少胡兵守卫?” “帐篷不过千座,充其量不过万余人。太子殿下,擒贼先擒王,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呀!标下已尽起破虏军全军人马,此刻就在营外,只等太子爷一声令下了。” 伯齐顿时变得兴奋异常,一连声地催促道:“好,好。和余,快,快,快取地图来!护卫,快请黄将军来。” ************************************************************************************************************************ 此时真正在杜城之外的破虏军兵士,是化装成猎户的神机营兵士。为掩人耳目,全营人一早便由蔡轮带着混在出城修驰道的奴工中间,直到出了城近十里地后,蔡轮向护卫的兵士出了腰牌,才带着人离了奴工队伍,直奔向杜城西南方向,在一片草甸子挺深的地方分成几拨伏下身来。 地上倔强的巴根草已吐出了些许嫩绿,在这种干旱的地方也只有这种草才能生存,只可惜它们只是野草,并不能充作牧马放羊的牧草。蔡轮一把趴在地上,顾不得去品味夹有泥土腥味的草香,对两名用粗竹杠抬着一张大网的兵士说道:“将网张在草垛里,须隐蔽些,造成别漏了马脚。”又向排成一排伏在地上的兵士们喊道:“大伙儿呆会儿眼睛都放尖些儿,再误了大事,就是让老子活都不好意思活了。”说罢让庆儿放出装在笼中的信鸽。 ******************************************************************************************************************* “白天几万人马出城动静太大,既是胡子的老营戒备也必严。”伯齐手指着地图上名叫盱台的地方说道:“胡子向来灵动,稍加惊动便会逃得无踪无影,是以咱们此时便出兵会打草惊蛇,你们看呢?” 和余一听太子说此时不便出兵立即出声附合:“太子爷所虑极是,大白天的几万人马出动,光是掀起的灰尘,几里之外便能看见。再说,胡子肯定在四周都派有斥侯,不等咱们靠近便逃得远了。是以标下也觉得白天出兵甚为不利。” 孙旭东眼见和余神情,私下里稍稍悬着的心立时落到了实处,转念却大是佩服此人演戏的本领,只可惜早生了两千年,否则定是后世的明星大腕。心中一松,便想故意捉弄一下他,正要出声让他多漏些尾巴出来,却见黄震咳嗽一声说道:“太子爷,兵贵神速。盱台就在杜城正南,太子爷若是此时便下令前岗和停前两地骑甲轻装尽出,待他们左右两下兜住后,我和君武将军再从中冲击,定可大获成功。” 和余眼色稍变即出声反驳道:“不可。黄将军且请留意,前岗和停前两地驻军虽有几万人,但两地骑甲加起来不过万余人,如何能挡得住守卫胡子大单于的精锐胡兵?况且破虏军神机营也只报了胡子单于大营驻在盱台,又岂知他们附近是否还有别的军马?” “胡子笼统只有万把人,左右两翼不过是为兜住胡兵不使其逃脱,中间力战自有我军三万骑甲和破虏军。我倒不信了,胡子又不是铁打的,咱们加起来五万人马奈何不了他一万人。太子爷,当此良机不当机立断,日后必悔之。”黄震大急,眼瞪和余大声说道。 和余切了一声,还想说话,伯齐一摆手眼望一直未出声的孙旭东道:“君武,依你之见呢?” 今日之事说白了是自己导演了场破套的戏,大清早便带着全军人马四处折腾也不过是为了造势而已,不过看来效果不错,和余的表演让他极为满意。孙旭东心中大是轻松却故意沉吟一下后说道:“黄将军所说兵贵神速甚为有理,咱们弓马虽比胡子略逊一筹,好在是突然袭击,应可收出其不意之效。”说罢稍停,果然和余又要出声反驳,却被伯齐瞪眼拦住,他心中暗自好笑,瞟了和余一眼继续说道:“但咱们此次出击要擒杀的是胡子大单于,若是不经谋定便仓促出动,就算是打了胡子一个措手不及,未能擒住大单于也不能算全胜。加之护卫大单于的胡兵肯定是精锐,应变之力自是甚强不可小视。再者果如和校尉所言,左近真的另有胡兵大队人马,则我军势必被动后果堪忧。是以标下也以为白天出击甚为不利,最好还是等夜袭,让胡兵自乱咱们更易得手。” “你。。你们如此瞻前顾后,畏。。。”黄震向来觉得是孙旭东是勇猛之将,听了前半截正对这君武将军大有知己之感,可后半段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眼见如此良机错失,不由心中大骂自己瞎了眼,原本还想说一句他们畏胡如虎,但一想这个意思最先是太子爷提出来的,急忙改口道:“畏首畏尾,太子爷,白白放过场大好时机,日后定要悔断肠。” 校尉和余心中并不见孙旭东的人情,见孙旭东附合只当是他在卖乖讨好自己,那个名叫王剪的脑袋还捏在自己手中呢。心中只说妄想,非逮着机会杀你们个鸡犬不留才好。 伯齐面对主意不同的两位副将,低头在心中不住盘算,黄震所说虽可行却风险奇大,要慎之又慎。胡子的帐篷在荒原上永远都是不住流动的,因而和余和君武之言虽是稳妥却又易失先机。一时竟打不定主意,思忖移时却抬头问孙旭东道:“君武,你既说夜袭为上,为何此时就起了人马?” 伯齐果然精细过人,孙旭东稍一怔,幸好反应还算快,忙答道:“标下开始也觉机会难得,应即刻出兵,以免贻误战机。方才听了和校尉之言后觉得更为有理。” “嗯。”伯齐眼望地图轻轻点点头,一手揉着额头缓缓坐下,沉吟半晌后猛然起身说道:“我意已决,即刻起杜城四门紧闭,不得本太子手令不得出入。今晚天黑后,我军骑甲、战车倾巢出动,夜袭盱台。” 等伯齐分派完毕,众人各领军命离去,只和余还留在帐中。伯齐一手扶着腰歪坐在将台后,和余望着他疲惫不堪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温情,低头颤声说道:“太子爷,入药的桔獾用完了,标下让他们这就出城去打些来。” “嗯。”伯齐自己揉了揉酸涨的腰和腿,“让他们早去早回,这桔獾确实是味好药啊。许多事情不弄清楚了就会冤枉人哪,你看先前君武将军来,你还说人家要造反,呵呵。”伯齐大约是腰涨痛得紧,虽笑了一声却是满脸苦状:“哦,你现下就将那名犯纪军官押到破虏军去,告诉君武将军,战前斩将不吉,犯纪军官等今晚得胜回营后再行处置不迟。” “是标下想左了,标下遵令,这就将那王剪送交给君武将军。”和余答应一声出了大帐,吩咐手下人去提王剪,自己却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帐篷。一刻后又独自一个到后营转了一圈,让人传来几名手下吩咐道:“太子爷的腰腿病又犯了,郎中配药的桔獾用完了,你们多带些人出城去猎几只来。” 伯齐的腰腿病常犯,侍卫们经常出城猎獾为他配药。得令的侍卫们在营中起了一队兵士,到后营牵了猎狗和海东青,拥挤着出了大营。 和余看了侍卫们出了营门,舒了一口气。见手下兵士已提出了怒目圆睁的王剪,押上了轺车,紧走几步跨上战马,大喝一声“出发。”几十人押着轺车出了营门。 第二十四章 反击(一)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辰巳相交之时,和余押着轺车到了破虏军中营。孙旭东和旷、胡两位校尉闻报一同出营迎接,几人见了礼后,孙旭东让旷校尉先将关着王剪的轺车押到神机营,自己陪着和余走向中军帐。 和余进了营门便张目四顾,嘴中啧啧连声赞道:“将军大人治军确实大有章法,破虏军大营标下已来过几回了,回回心中折服。您看这兵士哪个不是盔明甲亮、精神头十足?难怪乎杜城百姓提起破虏军无不伸出大拇指。唉,只可惜出了王剪这么个混账东西,折了破虏军的名头,实为可恨。”说罢微微摇头,大作可惜之状。 “承蒙和余校尉谬赞。王剪目无军纪犯下大罪,请和余校尉先进帐稍作歇息,即与本将军一同审清情由,再依军法行事。”看着和余假惺惺的样子,孙旭东大感恶心,却堆出一脸笑答道。 “呵呵,标下奉了太子爷之令到将军大人这儿来唱黑脸,还请将军大人休要见怪才是啊。今晚一战,破虏军为开道先锋,此时斩杀败坏军纪之败类,正可严明军纪,令将士上下一心齐心协力,定可立下首战的头功。不过标下临来时太子爷说了要法外开恩,念在王剪身负战功,特让标下到将军大人面前关说人情,好歹让他留个全尸,还望将军大人给个薄面。” 两人已进了大帐,孙旭东见和余说话表面光鲜暗地里却着实阴毒,句句都在紧催着自己杀人。心中只是庆幸,幸亏那日被毛怀言语提醒,窥破了他的鬼伎俩,否则这样奸诈之人实在难以对付。心中暗笑一声却故作不知,顺着和余立的竿爬上去,一脸奋色大声说道:“王剪坏乱军纪,大损我破虏军威名,殊为可恨。所获之罪纯属咎由自取,本将军自当按军纪严惩不贷绝不宽恕。只是有劳和余校尉亲来监刑,和校尉请上坐。” 和余眼见孙旭东满脸激愤,心中冷笑一声:这破虏将军年纪不大算盘倒是打得不坏,先弄些个豪言壮语为等会说情作铺陈。忽然想到‘请君入瓮’四字更觉好笑,等审清王剪后自己就用刚才他自己说的话来套他,脑海里想像着着大出风头的破虏将军一副尴尬神情,和余险些笑出了声。 神机营里留守的小山带着几名兵士昂头望着天,只要见有鸟儿飞过的影子几人便伸头踮脚,狠不能伸出手去抓了来。营正中蔡轮的营监帐篷里,双手被反缚着的王剪正呆呆向旷校尉述说那晚情形,旷怀抱着双手静听,只一双眼冷冷看着王剪。 “标下想了一夜算是想通了,茯芹妹子还是闺中待字少女,为保全名声不得已才出声认的。是我王剪害了她,如今赔她一命也不冤了。”说完抬起头,双眼不再躲闪旷校尉冷冷的眼神,“头断了不过碗大个疤,我王剪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汉子。司虞,标下只求您告诉一声茯芹妹子,王哥不怪她,王哥甘愿一死还她清白,但愿王哥来生有福时再娶她。”王剪说着挺直身子昂着头,大有视死如归之势。 “娶你个头。”旷突然勃然变色,猛抬手打了王剪一个耳光,厉声喝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吧,自己钻了人家设下的套儿兀自执迷不悟,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你王剪真是浑了?” 旷出手极重,王剪被打了一个趔趄,左脸立时高高肿起,旷校尉的话却似一阵惊雷让他顾不了痛,两眼发直地望着旷校尉,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司。。虞,设套?您。。是说茯芹妹子是在设套?”说完话才吐出满嘴的鲜血和一颗被旷打落的后槽牙。 “不是设套,你几时见过太子营巡城兵士跑到城南来?知道你是右锋营巡城屯长,他们又为何会紧跟在你身后?那茯芹若真是良家闺女怎么会半夜拉你进店投怀送抱?你的心让狗叼了么?”旷见王剪一愚至斯,大怒之下连珠般问出。 王剪一怔之后木然坐倒,垂着头一言不发,显见是在想老司虞的问话。旷校尉比王剪大了十几岁,平日里如子侄一般待他,此时望着他失魂落魄的神情,旷校尉心中实是老大不忍,脸上却不肯带出一丝,狠声说道:“你自己将那晚情形再好好想想再说。”说罢甩手出了帐篷,刚放下软廉,就听‘嗷’地一声,王剪沙哑着嗓子狼一撕心裂肺般地嚎了出来,旷校尉怔怔站住,鼻子一酸,叹息一声后正要走向中军帐,就见孙旭东的几名亲兵已进了神机营,走到近前对旷说道:“校尉大人,将军大人下令将王屯长带到中军帐。” 这么快?旷不由大惊,王剪性情单纯倔强,遇上钻牛角尖之事很难回头。忙转身跟着兵士一起进了帐篷,对还在低着头的王剪喝道:“王剪,大将军和太子爷的侍卫长和余校尉要亲审你,千万不可认了,一定要拖过午时三刻,大将军自有办法救你。”却见王剪抬起头,两只眼中尽是茫然,旷校尉心中格登一声,完了。 王剪神情委顿,满脸血水地跪在中军帐正中,将台上孙旭东一看只当是一夜功夫和余便将王剪折磨得不成人形,顿时怒火中烧,恨不能立时下令就将和余劈了,奈何时机不到,只得暂压一压心中怒火,沉声问道:“王剪,你知罪吗?” “回将军大人,标下知罪,只求速死。”王剪略跪直了身子,低声答道。孙旭东略感诧异,望了一眼站在帐门的旷,只见他两只嘴角略略下撇极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回报本将军,你犯了何罪?” “标。。下标下昨晚酒多乱性,强入民宅,强奸了茯芹妹子,犯下淫**女的大罪,罪当腰斩。” 王剪如此痛快认罪,大出孙旭东的意料,先前和旷商量好的词句竟一句都用不上了,一时竟被他晾在将台上,尴尬异常。 “好,不愧为破虏军的人,果然是敢作敢当的好汉子,和某今日可是大开了眼界,见识了真英雄啊,心中甚是佩服啊,哈哈哈哈。”和余发了一会儿怔之后反应过来,不禁开心之极,先前心中的想像此刻就在上演,不由得放声大笑。“君武大将军,人犯既已供认不讳,大将军可行军法了。” “这个。。。行刑的时辰不太。。。”孙旭东事前千思万虑却根本没想到过会有眼前的情形,一时心下竟有些发慌。和余是太子的侍卫长,官职不大却位高权重,头上顶着太子来头自是极大,不得罪证如何轻易敢动?心中只骂王剪糊涂,难道失了心疯? “呵呵,标下只听说午时三刻后军中行法不吉,此时尚早,似乎大将军无须顾忌吧?”和余满脸阴笑步步进逼,心中只喊痛快。 “鼓响头通,令刽子手出红差。”万般无奈之下,孙旭东脸蹩得通红,对帐下亲兵令道:“来人,将他架起拖至较场腰斩。” “遵令。”帐中的亲兵虽见大将军无奈,却不愿在和余面前丢了破虏军的气势,拱手大声答应后,转身踢响脚上的马刺,摆足了军姿大步出了大帐。 “且慢。”和余大叫一声,见孙旭东惊疑地望着自己,嘿嘿一笑说道:“将军大人,太子爷让标下关说的人情,您看还是得给些薄面吧?再说腰斩太过了,砍了下半截儿半天都不死,让人幓得慌。太子爷可是让王屯长留个全尸的,依标下之见鼓也不用敲了,把王屯长往柱子一绑,来个万箭穿心,既给了太子爷面子,王屯长也去得快。呵呵,大将军意下如何呀?” 孙旭东只觉眼前金星直冒,今天才知什么叫阴险小人。眼前的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对帐门的兵士吼道:“你没长耳朵吗?去,照着和校尉的意思办。” “破虏军军纪之严明,标下平生仅见。”和余不顾四周剑一般的目光都指向他,作惊叹状摇头大赞,心中却享受着泄愤的快感,就是这支破虏军,自到了杜城坏了自己多少事,又让自己担受了多少惊吓,复仇的快感让他直想嚎上一嗓子,好容易才忍住。 “太子营有侍卫要见和余校尉大人。”门外守护的兵士大声禀道。正在兴头上的和余心中一惊,难道是破虏军报了太子爷?向身边的亲兵使了一下眼色后对着孙旭东一拱手说道:“将军大人,标下去去就来。” 出了大帐不远就见自己派出去猎桔獾的几名侍卫正在那儿等着,心下疑惑问道:“你们怎么没出城跑到这儿来了?”一名都尉赶紧道:“大人,黄震手下把着城门呢,说是没有太子爷的手令,任谁都不准出城?” “放屁。他们不认得你们是太子营的侍卫?你们没带腰牌?” “认识,腰牌标下也带了,那守城的王八蛋非要见太子手令才肯开城门。” 妈的,和余心中暗骂了一声。黄震这小子肯定是为今早之事跟自己闹意气。心中气苦,只想来日若有机会这小子也要收拾了。瞟了一眼那几名侍卫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回营请太子爷下个手令?” “去了。太子爷腰痛得站不住,回屋躺着去了。标下们可不敢惊动。” “一群废物。”和余怒骂了一声,声音大响忙转头四周望了一眼,见没惊动什么人便低头略作思忖后转身回了中军帐,对孙旭东拱手说道:“将军大人,太子爷有急事需标下去办,标下去去就来,不过两刻功夫。” 孙旭东心中大喜,脸上却极力掩住:“和校尉请便,本将军不送了。” 和余转身出了大帐,他几名手下却仍站得跟钉子似的。旷校尉方才头上也见了汗,得此机会再也顾不得了,手按剑柄两眼紧盯着孙旭东直使眼色。 估摸着和余已出了大营,孙旭东冷眼望了一眼歪跪在地上的王剪,对旷说道:“旷校尉,王剪似是犯了虚脱的症候,你先将他带到神机营去喝些水,本将军随后就到。” 和余几名手下闻声就移步想围住王剪,就听啪地一声,孙旭东猛地拨出铜剑砍在将台上,瞪圆了爆怒的双眼喝道:“这可是在我的大营,谁敢轻动,斩!”帐内的兵士见状人人腰中剑出鞘直指着和余手下,几人面面相觑慢慢站回了原地。 孙旭东几步就跨进了神机营蔡轮的帐篷,跪在地上的王剪抬头不敢与他对视。仓促中旷将王剪刚才所说对孙旭东学说了一遍,孙旭东长叹一声说道:“王剪,真看不出你倒是个情种。” “标下自幼孤苦无亲,从小与人作奴,看似作了回人,其实过得还不如畜牲,自在邺城跟了您才过了几天好日子。那日在酒店中见了茯芹妹子,心中便再也割舍不下,不是标下好色,而是。。而是,标下也说不清,总归是标下没出息,给将军大人和司虞丢脸,标下但求速死,来生标下变牛作马再报你们的恩情。” 王剪是坠入情网不能自拨,恋爱中的糊涂人儿。孙旭东心中明白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实是至理明言,即如王剪这般在沙场之上杀敌不眨眼的厮杀汉,遇上一个情字也只得举手投降,以至要求“速死”。孙旭东蹲下身,盯着王剪双眼说道:“王剪,既是你心中对那姑娘割舍不下,为何又要去死呢?” “标下污了茯芹清白,自愿一死。” “哦,那茯芹若是与人合伙设套害你呢?你岂不是正中了人家之计,白死了?” “这个司虞方才也说了,不过标下觉得要真是茯芹与人设套害我,茯芹妹子心中便没有我,那我更得死了。” 孙旭东一听傻了眼,这回真是碰上一个超级大情种,无论如何左右都是死。心中只觉自古这恋爱中人,就有很多道理根本说不清。看着王剪两只泪眼,孙旭东的心一直在往下坠,这么好的兄弟就要死了自己却无可奈何。 “君武大哥,让我死吧,这个世界我已经活够了,再也不想活了。”王剪眼神迷散,梦呓一般轻声说道,孙旭东两眼顿时溢满泪水,身后冷峻的旷再也忍不住轻轻放了声。 孙旭东脑子中急速飞转,猛然一把抹去泪水,对王剪说道:“王剪,你听好君武大哥的话,如果茯芹是被人逼着设套害你,你还要去死么?” 就如行将溺毙之人捞到了一根稻草,王剪呆滞的两眼中慢慢聚起精光,五官扭作一堆,狞声说道:“死?老子先刮了他。” 第二十五章 反击(二)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见王剪斗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孙旭东心下大慰。他虽然知道是和余在设套,但并不知内情,也是在胡乱猜测,此时心中便有隐隐不安,自己没有先会会那位名叫茯芹的女子,不光是虑事不周,还透着对生死兄弟的漠不关心。这时自责已是无用,当务之急是要稳住王剪,两眼紧盯沉声说道:“王剪,再到中军帐先将口供翻转来,然后慢慢照实说就行,再拖得个把时辰,本将军就可救你。” 转过弯的王剪神情已是大异,点头答道:“标下明白。” “嗯,这才真是好兄弟。只等此事一过,咱们弄清了情由,本将军自会替你作主。”孙旭东许了一个颇为含糊的愿,王剪却是先入为主,只当大将军要替他和茯芹的事儿作主,咧开大嘴道:“多谢将军大人。” 两人出了帐篷,孙旭东皱着眉头对旷校尉说道:“司虞,这和余阴一句阳一句,要杀王剪只往太子头上推,我心下真有些吃不准,莫不真是太子爷的意思?” “非也,太子爷真要杀王剪等不到这会儿。和余这是在借此离间你和太子爷,不用介怀。”旷久历世事,经验比之孙旭东丰富许多,一眼就看穿着和余的鬼把戏。孙旭道闻声点点头:“我也觉得太子爷好像对王剪之事并不在心,只是这和余在其间捣鬼。司虞,还有一事,咱们今日要捉的鱼估摸着此时才出城,等小轮子他们得手最快也得个把时辰。呆会和余回来见王剪翻供,必定要找酒店掌柜和那女子对质。烦劳你亲自跑一躺,将他们两人不拘哪里藏匿起来,让他找人不着就行。” “嗯,我看不会吧,只要王剪死不认帐,就是和余找人来对质,拖个个把时辰也不是难事啊。这当口要是被和余的人发现了又要多事了。” “不是,王剪才从坑里面爬上来,我是怕他突然见了那女子,心神大乱又着了道儿。和余嘛,高兴不了多少时候了。” 旷一生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闻言大是不解。此时时间仓促孙旭东也不便作过多解释,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司虞快去,别看咱们好不容易才劝说住了王剪,那叫茯芹的女子若是真要害他,对质时说不定几个眼神就会让王剪重新跳回坑里去。” 旷听着不禁头大,不就是自己见过的一个弱小女子么?会有这么大的法力。不过见孙旭东煞有介事的样子知道不是玩笑,点头道:“好,既如此,我将他们两人带到我营中便是。”说罢转身带着人急急出了中营而去。 和余的手下乘着孙旭东外出,几人逢着头正在低声商议,见孙旭东大步进了帐,内中一名侍卫拱手道:“将军大人,那王屯长被带去多时了,想必水也喝了,是否请大将军下令,还将人犯押到大帐中来?”孙旭东瞟了他们一眼,脸上满是惊诧神情:“莫非你们信不过本将军,只当本将军要包庇本营军官?” “这个标下们不敢,只是人犯带去久了未免有些不便。”那侍卫见他倒打一扒,心中暗骂,但此时在人矮檐下只得低头。 “哼,不敢只怕是未必吧,只要看你们的情形就知你们言不由衷啊。呵呵,方才你们和校尉不是说了吗?我破虏军的军纪可是你们校尉大人平生仅见哪,哈哈哈哈”此时形势逆转,孙旭东不由有些得意,先拿和余手下的小角色出出方才胸中憋闷之气。“你们也不用嘀咕,来人,带几位侍卫大人到神机营去将王屯长带到大帐来。” 和余亲自出马将一众人送出了城,脚不粘地地立即赶回了破虏军中营。进了中军帐见人都在,正想将悬在心中的石头落地,却见自己的手下正一个个朝他挤眉弄眼,立时情知有变。他是胸有城府之人并不动声色,嘿嘿一笑坐了下来:“将军大人久候了。我看,咱们也不用多审了,这就请将军大人下令行刑吧,标下还急着赶回去侍候太子爷呢。” “为我破虏军之事,耽误校尉大人了。”孙旭东微微一笑,转头问台下跪着的王剪道:“王剪,你强入民宅,奸**女可是实情啊?” “标下所犯是实情。只是标下另了隐情要报。” 不用听王剪所说,只须看王剪的神情和余就知已作了手脚,心中大是恼怒,回头狠狠盯了一眼手下人,几人见了他刀子一般阴狠的目光,局促着低下头。 “哦,既然另有隐情,你如实说来。”见王剪已复常态,孙旭东放下了心,打足官腔将声音慢慢拖得极长。 “是。标下并非是强入民宅,那晚实是茯芹妹子叫住标下后一同入的酒店。。。。” 原来是要翻供!和余心中冷笑不已,老子做成的铁案还能让你们轻易翻了供?听王剪和孙旭东两人翻来覆去像是演双璜,只是说那女子乃是自愿,并非王剪用强,心中大为光火,不等王剪说完,冷冷插言道:“将军大人,人犯既要翻供,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辞。依标下看这王剪确实是个无耻小人,方才众目睽睽之下自认死罪,不过一刻的功夫又说是人家自愿,如此反复小人所言实不足信。” 和余说话时两眼紧盯着孙旭东,气急败坏的表情坦露无疑,尤其说无耻小人时的语气明明就是指桑骂槐。大帐中形势大变,稍有头脑之人就可看出来,帐中破虏军兵士无不喜动颜色,闷着葫芦嘴儿偷笑,先前那份担忧和紧张自是一扫而光。只王剪被和余骂作无耻小人,心中大怒,抬着头对他怒目而视,如不是孙旭东目光阻止,早已破口大骂。 孙旭东此时心中大是高兴,对着和余笑吟吟地问道:“那依着校尉大人,该当如何啊?” 和余冷笑一声:“当然是找苦主和那晚抓住王剪的桑都尉来对质,是自愿是强奸,让他们当面撕捋清白不就成了?” 孙旭东抱定了一个拖字诀,按估摸的时间蔡轮得手应该快了,再说旷校尉已去了多时,此时不再担心:“和校尉所言极是,王剪,本将军这就派人去将苦主找来与你对质,你可要想好了,狡辩抵赖可是要罪加一等。” 王剪听说要去找茯芹脸色竟为之一变,孙旭东说话时两眼一直紧盯着他,见了不禁暗暗将自己夸了一通:幸亏让司虞藏了他们,真来了不知这愣小子还会怎么样。 “来人,你们到杜记酒店去将杜掌柜和那名女子带来。哦,和余校尉,你看是不是要派两个人跟着一起去呀?”和余原本见孙旭东有恃无恐、神定气闲的模样,心中起疑:难道这么一刻功夫,他们连杜老儿的手脚也做了?听了孙旭东的问话后才定下心来,撇着嘴冷笑道:“杜掌柜此刻如还在杜记酒店,只怕早就让人害了。来人,你们带着破虏军的兄弟们一起,去城西明堂将两位苦主接来。” “标下遵令。校尉大人,是否传桑都尉一同前来?” “这还用问?速去速回,正事都给耽误了。”和余怒斥了一声,冷眼瞟了一眼孙旭东,此时双方脸皮已近撕破,和余满脸神情倨傲之极。 城西明堂?孙旭东闻言一怔,稍思忖后立即明白了,和余怕破虏军灭了苦主,是以不知几时将原来在杜记酒店的两位苦主弄到城西明堂去了。孙旭东望了和余一眼,心中对他心思缜密很有些佩服,以此人所具心机,即便是生活在两千年后,在那个到处是忽悠人的世界里,也是忽悠别人的主儿,难怪能玩弄伯齐于手掌之中达经年之久。 和余的手下带着孙旭东的亲兵出营不久,旷校尉便急急赶回,让亲兵去禀报大将军让他出帐相见。孙旭东闻报也懒得和和余打招呼,急步出了帐和旷一起走到较场旁问道:“司虞,是不是人没找到?” “正是,店中只剩两个厨子和伙计,问他们他们也不知道。” “嗯,人让和余先弄走了。这家伙,委实太狡猾。司虞不是派人看着了吗?” “哦。是啊,看守的人看住了大门,我估摸着那两人是从后门走的。” “和余的人去带他们去了,唉,我真有些担心王剪在那女子面前抗不住。”孙旭东望望天,和余步步占先,确实是个角色,孙旭东不由暗暗担心,已近午时初刻了,摸了摸颈中的牙印后说道:“只盼小轮子他们早些得手便一切都妥了。” 蔡轮趴在枯黄的草甸里,嘴里衔着一根巴根草咀嚼着,两眼却紧盯着眼前开阔的荒地,手中不时有意识地牵动一下结网的绳头。一刻过后,两眼被满目的枯黄弄得有些干涩,他轻声招呼了一声庆儿:“过来,帮我抓会儿绳头,老子得去撒泡尿。” 蔡轮爬起身往后走了几步站定,刚掏出家伙,就听庆儿尖细的声音:“蔡头,别撒了别撒了,来了,来了。”蔡轮一激灵,正要泄出的尿液一把便蹩了回去,家伙都不及收好,猛地趴倒在地,急急向庆儿那边爬过去。 “就是他,总在我店中吃酒,烧成灰小人都认识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侄女才许了人家就让你糟蹋了,你让她以后怎么再见人哪。”杜掌柜一进中军帐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地闹将起来,手指着王剪骂声连天。 孙旭东并不看他,只打量着刚刚进帐的茯芹,就见她样子有些惊慌,尤其她见到地上跪着的王剪后,眼神一跳,即别过头去。时间太短,孙旭东看不出茯芹眼神之意。 “大将军,苦主已到,可以继续审了,过了午时三刻人犯还没处置掉,标下也不好到太子爷那儿交差。”和余心一横,今天是豁出去,公然矫了伯齐的令,不杀王剪誓不罢休。 王剪毕直地跪在地上,偏过头去看见了茯芹,一时大是激动,颤抖着喊道:“茯芹妹子。。。”茯芹听到喊声,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王剪,两人对视约有移时,将台上的孙旭东心中已是大喜:这女子一定对王剪有意,因她眼神中除有几分柔情,另有几分无奈。 这三人一来,大帐中情形迅速又倒向另一边,除茯芹低着头一言不发外,同来的桑姓都尉先指手划脚地叙说了一番,那杜掌柜则声泪俱下地在一旁帮着腔,两人似久经训练,配合得默契异常。两张嘴下,王剪立时便成了一个是人皆可杀的大色魔。王剪奋力争辩,听杜掌柜哭着说了一句“污了我侄女名节。”当即脸有愧色闭嘴收声。那杜老儿甚是见机,即将那句话当成杀手锏,此后逢王剪出声争辩便来上一句,王剪立即住嘴,效果极佳。 孙旭东被弄得心烦意乱,眼见已过了午时了,除了眼前之事,心中更是牵挂城外的蔡轮怎么还没信儿,否则早就可掀将台发威了。眼见王剪眼中又是迷茫之色,不禁更是焦燥。 和余又高兴了,对桑都尉投去了无数个赞赏的眼神,见争得差不多了出声说道:“大将军,标下看没什么好说的了,人家苦主当面指实,王屯长也没有辩驳。天已这般时分了,再不行刑标下真的无法回去向太子爷交待了。” “这个。。。王剪,你真的没有辩驳了吗?”只没想到王剪陷得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深,孙旭东狠不能下去踢他两脚,一个大男人如此放不下,做情种也不能做成情痴啊。 和余见孙旭东分明是想赖着不杀人,自己本就是假传了太子爷的令,时间再拖长了,万一太子爷找个人来问一下就大事不好,是以阴沉着脸出言相逼:“大将军如果不想斩杀自己手下,那还是由标下将他带回太子营吧。唉,太子爷本就是多此一举,本想送个人情给人家脸上贴金,谁知啊。。。” 孙旭东听着不由怒火中烧,看来王剪这条命只能交于那女子了,伸手握住虎符猛拍将台大声吼道:“本将军问案,不得本将军问,哪个再敢多嘴亲兵上前掌嘴,听清了吗?” “标下遵令。”两名膀大腰圆的亲兵捋了捋袖子伸着脖子大声答道,大帐中众人被大将军气势镇住,各人偷看了一眼亲兵蒲扇般的大手,屏声息气地站着,只和余冷笑一声,坦然翘起了二郎腿。 “王剪,本将军问你,你若真是黑了心污了茯芹清白,该当如何?” “标下该死。”王剪跪直身子响声昂然答道。 “好。本将军再问你,若是茯芹跟人合伙要陷害你,你又该当如何?” 王剪转头望了一眼茯芹,就见她也正神情热切地目视着自己,只是见了自己的眼光后即低头躲闪,王剪心中一痛,转头大声答道:“若是茯芹妹子要标下死,标下也愿去死。” 王剪的话除了孙旭东,帐中之人无不大吃一惊,可眼见王剪昂然说来掷地有声,自非假言,即是和余也无不悚然动容。 “好,这才是我破虏军的男子汉。”孙旭东一拍虎符大声喝道:“来人,将王屯长绑在帐外旗柱之上,十步外弓箭手万箭穿心。”说罢眯着两眼紧盯着茯芹。 “标下。。标下。。”亲兵疑是听错了,迟疑着不敢上前。孙旭东又一声暴喝:“聋子吗?将王屯长绑在帐外旗柱之上,令弓箭手十步外万箭穿心。” 王剪在两名亲兵扶持下坦然站起,转身望着惊吓成一团的茯芹一笑,大步出帐,正掀帐帘时,就听一声尖细的声音急切叫道:“将军大人,王哥。。王哥。。是冤枉的。” 第二十六章  反击(三)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那声音尖细却甚是清晰,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一齐瞪大了双眼望着满脸通红的茯芹。孙旭东心中大喜,大喝一声:“将王剪押回。茯芹姑娘,王剪是如何冤枉的,你慢慢说来,万事自有本将军替你作主。” 目瞪口呆的和余顿时只觉大事不好,心中急速盘算,先瞪了那桑都尉一眼然后挑挑眉头。桑都尉会意,手指着茯芹喝斥:“你眼睛可得放亮些,这里可是在中军帐,胡言乱语灭你三族。”眼框中两只浑浊的眼珠瞪得竟似夺眶而出,大有威胁之意,那茯芹吃了一吓竟往后缩了缩身子。 孙旭东一见桑都尉分明是出言威吓,不由大怒,将台上一拍虎符:“左右亲兵,忘了本大将军方才的将令吗?”身后两兵发呆的亲兵对望一眼,齐齐答应上前几步。桑都尉转身见状大急,高声怒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谁敢动手。。。老子可。。是。。哎哟喂!”伸出的手臂已被一兵士反绞,手臂关节受制只得弯腰低头,嘴里大喘粗气。 和余鼻子都已经气歪,脸上再也挂不住,站起身对孙旭东道:“大将军,桑都尉乃是大鑫朝堂军官,指正几句苦主并不为过,大将军如此对待太子爷的侍卫有些过份吧?” “军中无戏言,本将军向来令出如山,他既是太子爷的侍卫,更应知道规矩,遵循本大将军将令。你们愣着干啥?也想违令吗?”孙旭东瞟了和余一眼,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 站在桑都尉身前的兵士早已铆足了劲,不等孙旭东话音落地,抡圆了手臂,照着桑都尉的肥脸一巴掌抽了上去。一声嚎叫过后,桑都尉咧开的大嘴里流出一丝亮晶晶地血丝,一时却不得断,左右摇摆着吊在半空中。和余怒极却无可奈何,紧闷双眼一偏头一屁股坐回了锦墩。 “再有乱本将军令者,照此办理。茯芹,你从头说来。” 茯芹闻声抬眼望了孙旭东一眼,转头又看了王剪一眼,惊惶了半晌终抖索着开口道:“奴家。。奴家原本。。原本是梧城管营家中的奴婢,上回这位桑。。桑军爷到管营老爷家,见了奴家过后就将奴家带到这杜城,说是只要奴家替他做了一桩小事,便替奴家一家人都去了奴籍。奴家三代为奴,受尽欺凌,是以不曾多想便应承了这位桑军爷。之后。。。之后桑军爷将奴家带到杜掌柜酒店中,命奴家认他做了大叔。。。” “嗷。。”躬身站在茯芹边上的杜掌柜大白天见鬼似地惊叫了一声,翻着白眼晕倒在地,口吐白沫,手脚不停抽搐。亲兵待要上前,却听孙旭道说道:“这杜掌柜想必也是受了桑军爷的好处,做了黑心事。嘿嘿,此时知道害怕,只怕是晚了。你们不要管他,茯芹,你继续说。”斜着眼瞟了一眼和余,却见他脸色如常,并无惊慌之色,事已至此,此人尚能如此镇定,确实难能。 整整一上午都昂着头,什长小山的脖子酸痛异常,干脆让手下人抱来一捆干草铺在地上,仰面躺倒不仅省力,还有暖烘烘的太阳照着甚感惬意,聪明!小山架起腿心里不禁得意。已经接到几只信鸽了,但那只满身花点最为壮硕的麻姑却一直没回来。 “山头儿,你看这几只有点像!”躺着的还是没有站着的看得清,边上站着的兵士手指天空中几个小黑点喊道。小山一跃而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哎,是麻姑,它喜欢斜着身子飞。”小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玉米粒,这是对信鸽的犒劳。 比平常鸽子要大一号的麻姑扑打着翅膀落在了小山伸出的胳膊上,小山在它面前摊开右手,麻姑嘴里咕咕有声,啄食着小山右手中的玉米粒。身边的兵士连忙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解开紧缚在麻姑右腿上的一个小布卷。 “王哥。。对奴家一片真心。。是茯芹妹子对不住你。。。。”茯芹说完前因后果时已哭成了泪人儿一般,王剪却越听心越凉,心中不觉万念俱灰,呆呆望着茯芹眼中尽是迷茫之色。那桑都尉见事已败露,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低着头不时偷望一眼将台后的破虏将军和校尉和余。一时间大帐里除了茯芹的抽泣声和地上杜掌柜偶尔抽噎声外,竟是寂然无声。 孙旭东在想这套表面上确实下得拙劣之致,但既简单又实用,只要钻了明知是套却根本无解,人、财、物、力均省杀伤力却不可小觑。由此可知古代人的所谓阴谋诡计其实都不高深,没有很多的弯弯绕,方法简单却招招致命。后代人往往对史书的计谋嗤之以鼻,其实不亲历根本领略不了其间的险恶和杀机。想至此心中大是感慨,转头去望和余。 电光火石间,坐在锦墩上的和余忽然长身而起,右腿向桑都尉裆下猛然踢出,桑都尉命根子吃痛,惨叫一声弯身下腰。众人惊呼中,和余右腿点地,膝盖迅即猛向上抬,正中桑都尉额头,桑都尉闷哼一声,满口鲜血狂喷而出,仰天向后便倒,顿时昏死过去。 杀人灭口!孙旭东对和余大是佩服,此人不光是心思缜密,虚事极周且应变能力能力极强,当机立断而心狠手辣。心中暗叹,这样的人才伯齐却不能拢为已用,大替伯齐可惜。 和余在众人干净利落地除了桑都尉,满身血渍地转过身对着孙旭东一拱手说道:“大将军,标下手下竟出了如此败类,实在是惭愧。标下一时义愤填膺,也算是严明了标下的军纪,还望将军大人恕罪。”又瞪着手下人喝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王屯长松绑。大将军,看来咱们都是中了别人的计了,幸亏将军大人明察秋毫,才没冤了王屯长。” 和余天生就是演戏的高手,嘴脸说变就能变,满脸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真诚得让人感动。孙旭东心中暗叹一声正要答话,就见帐帘一掀,旷校尉走进大帐,对孙旭东略略颔首后,手按着阔背铜剑站在一旁。 小轮子得手了,孙旭东心中一阵大跳,再看和余时眼中时满是戏谑眼光:“似和校尉如此雷厉风行,也是本将军平生仅见,心中大是佩服啊。” 和余今天一败涂地,幸亏见机得快除了桑都尉才未能引火烧身,眼见孙旭东满是讥讽的眼神,只当是自己设的套被他破了,浑没想到即到眼前的杀身之祸。此时再呆在大帐,无异于自取其辱:“大将军,王屯长既是被小人诬陷,标下也可回营向太子爷交差了。这剩下的两个刁民还请大将军严加讯问,让他们务必招出是否还有同流合污之人,按律治罪为王屯长洗冤!标下这就告辞了。”当初设套时和余没出过面,一切都是由桑都尉一人操办,所以只要除了桑都尉就可万事大吉,那杜掌柜和茯芹带不带走无关大碍,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和校尉且慢,本将军尚有几件不明之事要向校尉大人请教呢,还请坐好。”好戏此时才刚刚上场,孙旭东胜券在握,满脸笑意留住和余,下令亲兵们将王剪一众人带出帐篷,亲自端了一个锦墩坐在和余对面,和颜悦色地问道:“和校尉,本将军听说太子营中有几匹好猎犬,都是和校尉亲自**。本将军是放羊的出身,自幼就喜欢走鸡斗狗,特向和校尉请教训狗之道。” 和余闻言大是惊疑,却极力掩饰住心中的不安,眼光一跳后笑道:“将军大人客气了,标下哪里敢当?标下训狗是为太子爷猎取桔獾,以便入药治病用的,根本不值一提。既是将军大人也喜欢,标下改日送两只过来便了。” “哦,原来如此。和校尉所训之狗是为太子爷打猎獾用的。不过除了这个,还可以作些它用吧?”孙旭东的眼光变得有些犀利,收了笑冷冷问道。 东窗事发!和余只觉头上的汗毛根根立起,日日思,夜夜怕的日子终于到了眼前,不由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个。。当然也可捉些。兔子啊一类的猎物。” “还有呢?”和余败像已露,额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孙旭东极力忍住猫戏老鼠的快感,假惺惺叹息一声:“和校尉,你不去台上演戏真是太可惜了。” 和余已知事情败露,一颗心虽已缩成了一团,心中只是在问:错出在哪里?眼见孙旭东步步紧逼,并不甘心就缚,猛站起身阴沉着脸说道:“标下营中还有要务,将军大人尽问此无聊之事是何意啊?”抬腿就想走,孙旭东伸出右腿猛踢和余膝盖后窝,却被他闪身避过。 “本校尉乃大鑫国太子侍卫长,除了太子谁敢动我?”和余后退一步,拨出腰间铜剑厉声喝道。身后同来的几名侍卫虽不知所为何事,但也跟着和余拨出了铜剑对着孙旭东,只是眼中尽皆茫然,不知所措。 帐外的亲兵护卫闻声一拥而入,见状各出兵器指向和余等人。大帐中顿时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孙旭东盯着和余冷笑一声,对他身后的几名侍卫说道:“几位侍卫大人,你们大概不知,这位校尉大人暗通敌国,乃是敌国的奸细,你们呢,若是跟着他一起干了卖国的勾当,就请放手来跟本将军一博,否则本将军劝你们调转手中的剑,反戈一击,别失了立功赎罪的大好机会。” “他满嘴喷粪!你们别信,这小子是在挑拨,他是要谋反!”和余五官扭作了一堆,两眼竟似要喷出火般怒视着孙旭东,手中铜剑举起却不住抖动,只想找准机会和这个为自己掘墓的人同归于尽。可身后的侍卫却对孙旭东的话半信半疑,相互间对望一眼,皆露迟疑之色。 “这里是破虏军的大营,我帐下的亲兵即是面对骁勇的胡子也是以一挡十,你们想仔细了。本将军数三下,三下一到再执迷不悟,格杀勿论!”孙旭东昂头说道,两眼一扫众侍卫:“和大校尉自卖国,你们跟着丢了命不打紧,可要是背上了卖国的罪名,你们的妻儿老小。。。。” 当当几声脆响之后,侍卫手中的铜剑落地。孙旭东大是得意,孙先生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今日果然首立其功。背起手冷笑着看了一眼和余,心想再说些什么将他手中的剑也忽悠下来,就见和余眼中凶焰大盛,野兽般地低吼了一声,迅捷异常地和身冲上。孙旭东顾不得再装腔作势,急闪身避开,无奈和余动作极快,虽然躲过了直刺而来的剑尖,手臂被锋利的剑刃划开,幸得有护甲隔挡,未伤筋骨却已血流如注。 和余一招得手正欲变招,站在孙旭东身后的旷校尉阔背铜剑已伸出,这位当年名满邺城的甲等斗士自是非同小可,剑身翻转平拍即打落和余手中铜剑,手腕微微上翻剑尖已指在和余喉结之上,剑尖抖动,和余颈下校尉平帽的绳结已被割断,一头黑发四散开来。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是鬼,是鬼!我和余作了鬼定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吃肉,喝血。。。哈哈哈哈。。。”和余被旷的铜剑指住不能动弹,脸上血迹尚未干,披头散发似疯子般大叫了几声,叫声真像是被鬼掐住了喉咙一般,诡异之极,常跟着他的侍卫心胆俱裂,跟着惊叫起来。 孙旭东任由兵士包扎手臂,眼见着和余诡异的神情也不禁有些心惊,却冷笑一声说道:“你乖乖受绑,太子殿下说不定会看你跟他多年饶你一命也未可知。” 和余两眼突然发出希冀的光芒,惊叫一声“太子爷,他当不了多长时间了。”稍后眼中黯淡下来,喉结一动,身子猛地向前用力,顿时旷锋利的剑尖上黑血涌出,顺着剑身粗大的放血槽喷溅出来。 第二十七章 真相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伯齐听完孙旭东的禀报,两眼呆直,喉结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木然接过孙旭东双手呈上的一小方白丝绢,只见上面写着:营地已露,鑫军夜袭,速移。未尾虽然没有署名,但蚕头燕尾,一笔端庄的小隶书正是和余的笔迹。伯齐只觉天旋地转,一时被人欺骗、被人玩弄、被人利用诸般感觉齐袭而至,让他这个向来自视甚高的鑫国太子只觉心中要炸开一般,强忍着腰间的酸痛,猛然站起身,双手发疯般撕扯那方小绢,嘴中语无伦次:“是猪,是狗,不,都不是,是猪狗不如,天哪,你怎么会生出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牲来?” 在身边和自己亲近了十几年的人竟然是奸细,这种强烈的反差孙旭东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可以想像到伯齐此时的感觉,是以只是静坐看着伯齐发泄。门外守护的侍卫听见动静刚刚伸进头,被伯齐炸雷般的一声“滚出去!”,吓得白着脸缩了回去。 那方小绢甚是结实,任凭暴怒的伯齐左撕右扯仍是完好如初,白底黑字刺激得他更加恼怒,嘴中一边怒骂,一边两手将丝绢一把团起,扬手想掼在地上时,自己却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孙旭东大惊,连忙招呼门外的侍卫将伯齐抬上卧榻,见他脸色灰败,已不省人事,急忙伸出拇指掐住他鼻下的人中,吩咐侍卫赶紧去找郎中。 伯齐嘴巴大张喘着粗气,孙旭东斜坐在卧榻边握着他稍稍有些发抖的手,忽然心中一动,趴下身去看伯齐的大张着的嘴。 不到一刻功夫,那位尖嘴猴腮,杜城排名第二的郎中背着诊箱急急进了卧房,郎中路上便已闻知此番要救的是太子,心中激动不已。在孙旭东连声催促下,看了一眼躺倒的伯齐后便抖索着打开诊箱,取出一支近两寸长的银针,趴在伯齐身上取穴。 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一路急跑的缘故,那郎中左手掐住了伯齐的穴道,握针的右手却颤抖着不听使唤,针尖来回晃动半晌只是不敢下针。孙旭东大急,这种中风症候救晚了不死也得瘫,不禁连声催促。那郎中头上也见了汗,就见他忽然丢了手上的银针,身子坐正,闭上眼睛后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括子,急急睁开眼重新取了针,这回竟真有如神助,左手一经掐住穴道,右手银针随即刺入,动作迅捷之至且方位不差豪分,片刻之间就在伯齐脸上下了十几针。一边看呆了的孙旭东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郎中脸上清淅的五指印,心中险些失笑,这郎中镇静之法倒也奇特。 郎中缩着肩膀右手两根手指握住刺入伯齐人中穴位的银针针尾,手指不住捻动,两只小眯眼发出贼亮的光紧盯着伯齐的脸,移时过后就见伯齐脸上渗出一丝血色,鼻中长哼一声后眼皮一跳徐徐张开了双眼,郎中出手如风,迅即就将伯齐脸上的银针一一取下,满脸得意之色瞟了一眼孙旭东。 “太子爷。”孙旭东上前一步,见伯齐形容惨淡,两眼中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不再,心中实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和余之事给伯齐带来的打击如此之大。 伯齐苦笑一声,轻声说道:“君武,伯齐失态了。”伯齐没有使用本太子,而是自呼其名,让孙旭东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在一个礼法高于一切的时代,这种转变只能是表明伯齐已将他真正视为心腹之人。激动之余,更觉旷司虞言之有理。 “太子爷只是急怒攻心,一时昏厥,并无大碍。小人开个方子取了药便送过来,保管您无事。”郎中见伯齐能开口说话,心中不禁沾沾自喜:老子虽非王医,却救过太子爷。这杜城第一的金字招牌谁再敢跟老子争?只是回去之后是用红木做块牌子还是用楠木呢? “有劳郎中先生了。今日本太子昏厥之事,还望郎中先生守口如瓶,不知可否?”伯齐确实并无大碍,在孙旭东搀扶下已坐起了身,眼望着郎中问道。孙旭东知道伯齐虽贵为鑫国王储,但四周政敌环伺,危机四伏,真实情形是如履薄冰。王储的身体好坏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伯齐如此小心并不过份。 伯齐的话却将郎中心中的金字招牌砸得粉碎,郎中虽是大失所望并不敢多嘴,答了一句颇为有名的“打死都不说”后跪着磕了几个头辞了出去。伯齐自己坐正了身子,心中平静了许多,看了一眼孙旭东后道:“君武大概在想,伯齐真不济声,竟被小小一个和余弄得昏厥倒地。” “标下不敢,那和余坏了太子爷许多大事,确实可恨。现在想来,标下初赴杜城时,消息肯定也是和余透漏给胡子的,差点就让破虏军全军覆没。” “嗯。和余可恨不光是坏事,想我伯齐对和余比世子都要亲近,自觉对他知根知底,事事寄以心腹。嘿嘿,没成想他竟然是个。。。是个。。唉!”伯齐说到此,心火又起,却一时找不到解恨的词来骂,闭着眼长叹了一声,稍顷过后,眼角中沁出两滴清泪。孙旭东这时才知道,对伯齐来说,和余的可恨不光是吃里扒外当奸细,更为可恨的是,和余不但将向来自负有知人之明的伯齐打倒在地,还踏上了一只臭脚。 “君武,和余既是奸细,上回你夜袭马陵峡,他为何不报与胡子?”伯齐睁开眼,稍带疑惑地问道。孙旭东微微一笑道:“标下开始有些怀疑和余时,就是被此事迷惑。” “哦,那你从头说说看,是如何疑到他头上的。” “是。最初神机营兵士毛怀向标下提起说,太子爷的营中不知为何养了不少猎狗,标下便令兵士打听,才知您营中养狗不过是作猎獾配药之用,便未放在心上。直至那日太子爷您问我军中送信用用信鸽之事,和余在边上听标下回话时,标下却发现他面有愕然之色。” “嗯,嗯。”伯齐眼中一时精光大盛,插言道:“我记得你当时回说是鸽子、狗一类的性畜只要训练得好了,便可做些送信、寻物之事。” “正是。和余自己就是训狗之人,标下说的他自然知道,却为何要假装不知且面露愕然之色?标下心下便有些起疑。现在想来,和余自己就是用狗来送信,是心中有鬼之人,忽然有人在您面前提到狗能送信,自是有些猝不及防,便有些慌乱之色。” “嗯。”伯齐皱眉点头深以为然:“那畜牲只怕是以为你在试探与他,难怪总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大概他也自知你有所觉察,是以先用言语离间你我。” “太子爷所言极是。那日出城修道奴工被胡子所掳,标下和太子爷在我营中密议,当时标下曾问到过和余,却引得太子爷不快。”伯齐一听此言不由大是尴尬,抬眼见孙旭东满脸肃然,并无取笑之意,便苦笑道:“伯齐向来自视甚高,那日做了有眼无珠之事,还替那畜牲说理,惭愧呀!” 孙旭东一直是按着自己的思路在说,听了伯齐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让伯齐有些难堪,忙拱手道:“太子爷不要自责,和余心思缜密、手段阴狠标下也领教过,实非常人能猜度得出。” “是啊,天不长眼,竟生出这畜牲来。”伯齐恨恨不已,咬牙说道:“那时你就知是和余在捣鬼么?” 孙旭东摇摇头:“也是标下愚钝,当时太子爷言语间对和余呵护有加,标下就是疑心他也只能放到一边,况且还夹着很难说得通的马陵峡夜袭之事。那日送走太子后,标下心中烦闷便想到神机营去看看正在养伤的营监,正好听得毛怀在里面说起在集市上杀狗之事,标下忽觉豁然开朗,将前后之事连将起来,方才窥清了和余的阴谋。” “哦?怎么说?”伯齐对中间的事却一时还难以理得开,饶有兴味地问道。 “和余和胡兵之间一直用狗来互通消息。那日标下和毛怀在集市之上,将和余用作送信的狗一古脑儿全杀了。当晚标下和太子爷商议之时,和余虽在,却一时找不着替用之物,这才使得三日之后夜袭马陵峡的消息无法送出。太子爷,马陵峡一仗实是胜得侥幸啊。” “这个不对吧,我记得我们商议三日后才袭的马陵峡,这中间既有如此重大军情,和余为何不亲自送出消息?” “胡兵在大荒原之上,几乎每日都会迁营,从不在一地久驻,是以即便是和余,也不知胡兵哪日会驻在何地,就是想送出消息也不知往何处去。狗这东西极具灵性,且有一样特别的本领,即是鼻子灵敏之极,靠着气味便能找到应去之地。因此与和余通消息的胡兵,迁营之时只需沿途留下有气味之物,狗便能找得到。” “哦。”伯齐长哦一声,恍然大悟,冷哼了一声却苦笑着说道:“难怪那畜牲每日里让几只狗吃得比兵士都强,原来有此大用。” “正是。太子爷,标下还有两事要请太子爷恕罪。” “哦?君武无须顾忌,但说不妨。”伯齐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反而立即平静下来。此时对孙旭东很是有些佩服,看哪儿都觉得舒服,一挥手大方地说道。 “多谢太子爷。第一件是今早标下所称神机营兵士报回胡子大单于驻地乃是标下妄言,实为引蛇出洞之计。未能先与太子爷商议,还请太子爷恕罪。” 伯齐闻言一怔,谎报军情实是大罪,但一转念破虏将军如此做,只怕也是因为自己始终在庇护着和余,万般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微笑着说道:“虽是谎报军情,却也立下大功,这事尽可不提了。还有一件是何事?” “和余被制自撞剑尖而死,以致此事颇难善后,标下也是难辞其究。” “哦,以君武看来,和余如是没死,此事该如何善后?” “自当让他供出幕后主使之人,另外还需挖出他手下的同党。” 伯齐看了孙旭东一眼,缓缓说道:“君武,和余死得极是该当,若是此时还活着,那我们才真是难以收场啊。”看着孙旭东愕然,伯齐却不理会,高声叫来门卫守护的侍卫道:“本太子和君武将军有要事相商,传令,屋中所有人等,包括你们一律退出去,不得招呼不得入内。” 孙旭东一看这阵式,只当是伯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手下人变得十分戒备了。却只见伯齐面带狰狞,咬牙低声说道:“今日下午,我便下令所有侍卫到你营中,只说是习练三日弓箭。待起更时,你亲带亲信之人将他们嘴全都堵上,绑出城后挖坑埋了。此事做得机密些,听清了?” 孙旭东闻言大吃一惊,伯齐不加讯问便集体活埋,上百名侍卫中间肯定会有人被冤杀,这可有些法西斯的味道。望着伯齐满脸的杀气,孙旭东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心乱如麻、矛盾之极。伯齐心中暗哼了一声:虽是智勇双全,只是火候还是稚嫩了些,还须得多经历些风浪。于是叹口气说道:“君武,凡做大事者不可拘小节,妄行妇人之仁,必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这个你要记住了。” 孙旭东低头思忖,伯齐所说不无道理,和余手下侍卫中肯定有他的同党,但和余已死,有谁会主动出来承认自己就是和余的同党?既是无法甄别得清,不如一锅烩了干净。可是真要自己亲手坑杀这百余名侍卫,孙旭东却大觉不安,因为他相信百名侍卫中应该大多数都是辜的。正是犹豫不决,忽然想起方才在伯齐嘴中看到的金牙。抬头望望伯齐,只见他满脸都是殷切,终于狠下心,咬着牙点点头。 伯齐一直紧盯着他,见状心中大慰,心中默念着和余临死前说过自己太子当不长的话,稍顷过后才说道:“至于幕后之人,不追也罢。君武,现下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许多东西只可意会却不可言传,等时日久了你便会自知。好了,和余之事就不要再提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去,我军势必不会再如先前那般处处被动,君武,你可有什么打算?” 孙旭东对未能生擒住和余确实惴惴不安,更不能理解伯齐为什么一反除恶务尽的常理,而不追究主使和余之人。尤其听伯齐方才话中之意,竟像是死和余比活和余更强,实是有些不可思议。但伯齐既然说了日后自知,就算心中存着老大的疑惑却不好多说。孙旭东刚刚见识了伯齐行事狠辣,原来想禀报胡安丝托之事不免变得有些犹豫,转念胡安丝托毕竟牵涉到军国大事,迟疑再三后还是和盘托出。 原来以为伯齐闻之会喜出望外,他从政几十年,不可能不知道像胡安丝托这种身份的重量。但大出孙旭东意料的是,伯齐闻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恬淡地说道:“这月明公主可以有大用啊,起码可以保我大鑫十年没有边患。” 伯齐如此小看胡安丝托,不禁让孙旭东心中有气:只保十年,伯齐未免太小家子气。肃然说道:“太子爷如依标下所言,标下可让月明公主保我大鑫永无边患!” ******************************************************************************************************************************************** 夕阳西下,血红色的阳光照在杜城城楼上,让冰冷的青灰色城楼变得很有几分暖意。城墙上正带着兵士巡哨的副将黄震走到垛口前伸头眺望,一阵风沙吹过,黄震眯了两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再次睁大眼时,就见远处有马队掀起阵阵尘土,连忙令亲兵道:“传令,先拉起吊桥,前方像是有胡子骑兵活动,待看清了再关上城门。” 来的约莫是胡兵的一个百人队,黄震见胡兵人数少,没有下令关闭城门,只是戒备着防止后面还有大队胡兵。百人队在鑫军长弓射程外驻马停了下来,就见中有两名胡兵摘下背上的长弓,对着城墙上拉弓搭箭,鑫军兵士领教过胡兵的箭法,急忙将头缩在垛口下,只用一只眼瞟着胡兵的动静。稍顷过后,就听长箭破空之声骤响,随即城楼上粗大的木柱被两支长箭猛然射入,长箭余劲未衰,箭杆急剧抖动,发出嗡嗡的声响。近处的鑫兵不由咋舌,距离已过百步,胡兵长箭余势还能如此劲道十足,确实令人佩服。转头再看胡子的百人队,已拨转马头风一般地向荒原冲去,翻飞的马蹄掀起漫天尘土,片刻之后待灰尘散去,百人队已是全无踪影。 “呸。”黄震喑骂一声,胡子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兵士们已拨出了木柱上的长箭,却见两支乌木制成的箭杆上都包着一块绢,兵士们急忙取下交给了黄震。胡子还会来这一套?黄震接过一看,只见是两个用青绢做成的书封,上书着几个汉字,呈:鑫国太子伯齐谨启。一笔遒劲的隶书极有精神。 事情的真相事情的真相 第二十九章 别离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南宫护卫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时候没有合上眼真正睡上一觉了,两只眼睛中像是被人揉进了砂子般硌得生疼,真想找个地儿眯上一小会儿,但轺车队四面都被胡兵的帐篷团团围定,从营地正中一面招展的大旗上绣着黄澄澄的月亮来看,这里就是胡人大单于的大营,眼前不时手持弯刀的胡兵经过,更容不得他丝毫松泄。仅管心中知道如果胡兵真要冲上来动强,自己力拚至死也是无法阻挡的,但此时他别无良策,只能是尽力维护着轺车队,不得已之时便用上自己血肉的躯体。 眼前胡兵们好像确实非常守信,虽然不时有胡兵满眼好奇地跑过来看上一眼热闹,却没有一个胡兵敢越过地上划着的线,即便是营地迁移,路途中也没有一个胡兵敢过来聒噪。作质押的百夫长也始终就呆在车队中,只是不再被绑着,该吃时吃该睡时睡,还不时肆无忌惮地用胡语和远处的胡兵打个招呼,神情间不像是在作人质,倒像是在渡假般轻松得很。 南宫心中无时不在捉摸胡人的用意,向来对大鑫仇视的胡人不可能安着什么好心,他们自古就是强盗,既然一反常态不染指轺车队,自然别有用意。心中便只盼早些有胡人前来说明,但除了送饭送水的胡人,就再也没有一个胡人走进过地上划着的那根线。 轺车队刚刚驶进胡人营地时,轺车上的李玲儿和云姑两人不禁抱头痛哭,两人都是妙龄女子,所顾忌的不光是性命没了,心中怕的还有更大的屈辱会等着她们。惊慌中云姑从怀中变戏法般地掏出了把剪刀,两人对望一眼,一时这把锋利的剪刀倒让李玲儿顿觉安心,心下更对云姑大为感激,真到万不得已时,自己只须一死报了他就是。心中一定,不再惊慌失措,眼见四面都有传说中凶狠无比的胡兵晃来荡去,两人还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先商定打死也不下轺车一步,再手忙脚乱地将轺车后门的锁杠死死锁上,车箱两边小窗上的布帘也被拉上绷紧,不留一丝缝隙。 胡兵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两人最初揪心般的紧张慢慢缓了下来。突然的变故让先前心情舒畅的李玲儿变得有些焦躁,经常长时间呆坐着不说话,一个人闷闷想着心思,不时流下泪来。倒是云姑一扫先前郁郁寡欢的神情,变得机警异常,手中握着长剪刀,隔时便趴在小窗跟前,轻轻掀开一丝小缝观察着外边的动静。眼见李玲儿又在低头垂泪,便和她并排坐下,搂着她说些宽怀的话。 “他要知道了,会来救我们的。”李玲儿低着头哭了一会后,忽然抬头说道,声音坚定且满脸神情笃定,云姑呆了一呆,心中不禁又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意。 一夜的暴雨让荒原变得泥泞不堪,一支胡兵的百人队却仍在荒原上放马奔驰。带队的百夫长手里已经拿到了鑫国太子伯齐的书信,这是伯齐给胡子大单于的回复,他们必须要尽快将书信送到大单于手中。 伯齐写给冒顿的书信中措辞谦恭,言语间甚为客气,让原本心怀忐忑的冒顿看完之后喜动颜色,先双手合什嘴中默念了几句,再顺手将信递给一边站着的军师,呵呵笑道:“月亮神保佑胡安丝托安好!军师之计大功告成,那伯齐已经都答应了。” 军师微微一笑,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接过书信,低着头看了一半后却眉头大皱,心中只是疑惑:向来视胡人牲畜不如的伯齐会写出这样的信来?为迷惑伯齐,冒顿对伯齐本来就是来了一个狮子大开口,可伯齐这回信中不但冒顿所提的条件统统答应了,且言语间不乏对冒顿的赞誊之词,客气得过了头。军师忽然心中一惊,莫非真如自己所料,这批轺车上所载之物对于鑫军太过重要? 南宫守卫轺车的神情早让军师起了疑心,如果车上是寻常物资,不至于让押运的都尉身处绝地却还是衣不解带地看护,轺车里所装的东西肯定不是寻常之物,他甚至有些后悔用轺车队去换胡安丝托。为此军师曾试探过冒顿,不想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日子已定,我看就让他们准备,嗯,上回抓的那十几个青国人也一并送了伯齐。”冒顿心中既欣慰又兴奋,自己的妹妹落入鑫军之手竟然平安无事,多日压在心中的巨石忽然去了自然让他欣慰异常。伯齐是谁啊?那可是鑫国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竟然对自己大加褒奖,一边飘飘然的感觉实在是抑制不住,一边心中对自己的敌人竟无端生出些好感来,想起上回逮着的上百青国人,除了被折磨死的还剩十几个,不如做了个顺水人情送给伯齐。 大单于的态度让军师更加不安,看了一眼志得意满的冒顿,沉吟着半晌自思这话极难说得圆转,不过最终还是下了狠心,迟疑着说道:“大单于,虽然伯齐的回信都应了,我还是有些担心。” “哦?”冒顿头一倾,睁大两眼问道:“军师又有什么说法?” “大单于,汉人一向轻视胡人,不会这么。。这个客气的。我看伯齐信中的言辞这个。。。”这话难说就难在这里,别人大赞冒顿,自己却说不是那么回事,除非冒顿是大智之人否则自是难以讨好。军师偷看了一眼冒顿的脸色,心中暗叹一声,刹住了话头。 “军师不要多虑,两军阵前本单于自会让他们先放出胡安丝托,再归还他们轺车,咱们胡人再直也还不到那个程度,你们不是有句汉话叫不见那个。。兔子吧。不撒鹰吗?咱们也照此办理,伯齐玩不了什么花招的。嗨,真是月亮神保佑,胡安丝托才能安然无事啊。” “倒不是怕伯齐阵前玩花招,只是那轺车之中的。。。” 冒顿一听那军师旧话重提,脸色一沉说道:“军师怎么还提这个?哪怕轺车里装的都是金银财宝,只要能救出胡安丝托,本单于不会放在心上。”说罢不等军事回话,摔手便出了帐篷,稍顷过后,帐篷里呆呆站立的军师耳边便传来胡兵们阵阵狂欢声。 ***************************************************************************************************************************************** 再有两个时辰,就要送胡安丝托上路了。破虏军中军帐篷里,一位鑫国副将军,一位胡人的公主对面而坐四目相对。 胡人的规矩在孙旭东眼睛里自然是不值一提、无须遵守的。胡安丝托在他眼中的价值是在于不战而屈胡人之兵。靠智谋收服胡人为大鑫所用,这显然比花费偌大军力去消灭胡子要理智、高明许多。但此刻分别在即,孙旭东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让人觉得惆怅、忧郁甚至揪心的感觉,就像在邺城和时苦姜分手时一样,不禁有些吃惊,暗问自己:难道我真的爱上了胡安丝托吗? 孙旭东记得在没有来杜城之前,还在田齐大营的时候,景监曾经问过他对付胡子的办法,当时他并未曾多想只是照搬了一番汉朝大将霍去病对付匈奴人的办法,即所谓以飘忽对飘忽,以骑射对骑射,弃防守为进攻,主动扫灭胡子。但自来杜城之后,却发现这个方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让它难以实施,那就是荒原缺水。 鑫国的军队一直以防守为主,很少深入到荒原之中,对这片广阔荒原的了解远远不如以荒原为家的胡兵。除了杜城附近之外,荒原内的水源连鑫军的向导都搞不太清楚,更别说是初来乍到的破虏军。即便是能找到水源,胡人还可像上次对付破虏军一样,对已暴露的水源加以污染,一样可以做到渴死鑫军。所以在没有彻底弄清荒原的水源所在之前,贸然进入荒原无异于自寻死路。 在未能擒住胡安丝托之前,孙旭东的想法是通过让毛怀先带少部分人深入荒原,必须摸清胡兵常驻之地周围的水源情况,甚至要摸入到荒原几百里之内,找到荒原深处胡子的老营四水城。但等这一切都须假以时日,必须要耗费经年之功才能完成对景将军的许诺。正在焦虑之时,那天得知胡安丝托是胡人的月明公主后,忽然就有了收服胡人的想法,正合孙先生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上策也。 从天黑到现在两人不知已谈了多少时间,只隐约记得兵士进帐往豆油灯中添了两次豆油了。孙旭东不厌其烦地向胡安丝托描绘了两国息兵后的美好前景,胡人从此可以生活在日益强大的大鑫国的庇护之下;再遇荒年胡人也不会挨饿受冻;胡人不需要用生命作代价,便可以得到大鑫国的丝绢和陶器。。。。。当然少不了他这个鑫国的上将军可以抬着花轿到荒原中娶她回家。 胡安丝托非常认真地听着孙旭东的每一句话,点头表示听懂了,摇头则是让他重复一遍。孙旭东说话时两眼一直紧望着胡安丝托,当他觉得胡安丝托自己已经接受了对鑫国的臣服时,心中高兴之极,更觉得眼前的胡安丝托明艳照人。 “你放我。。回去,要我做什么?”胡安丝托理解了孙旭东的意思,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在汉语的环境里生活了几天,胡安丝托是冰雪聪明之人,汉话大有长进。 “你什么都不用做,嗯,每天求月亮神让你长得更漂亮些吧。”孙旭东微微一笑,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胡安丝托的手说道。孙旭东早就不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一名小司炉工了,心里知道如果不能先用武力将胡人高傲的头按下来,仅凭着自己所说的几句空话,胡安丝托不但不能说服任何胡人,反而会因此在胡人族群中害了她。 胡安丝托听了,脸上的神情像是松了一口气,即使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如果真要她回去后干些有损大单于的勾当,她也是难以听命的。心中一松,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孙旭东握住,一直像是小学生听老师上课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忸怩,听见孙旭东夸自己漂亮,雪白的脸庞上更是飞起两朵红云,瞟了孙旭东一眼,大有嗔怪之意。 胡安丝托的眼神满是娇嗔,让孙旭东心中柔情大起,握住胡安丝托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拉起,乘势揽入怀中。胡安丝托鼻子中感受着强烈的男子气息已是心摇神动,靠在孙旭东怀中稍稍扭动后两眼微闭,轻轻说了一句胡语。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两人紧紧相偎,彼此间都能闻得见心跳声。孙旭东此时可断定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这位胡女,猛然间想到个把时辰后的分别,心中一阵大痛,伸手捧过胡安丝托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一阵咸味从舌尖上传来,孙旭东用手轻抚胡安丝托的脸庞,触手之处已是一片泪水,不禁心中更增无限惆怅,一把将她紧紧搂住,生怕有人来抢夺一般。。。。。。。 五更时分不到,当值的蔡轮便起了身。从神机营出来就直奔孙旭东安歇的帐篷,昨晚大将军就吩咐过了,原本和胡人商定的今日未末时分换俘,提前到了正午时分,是以今日五更天便要叫醒他。 到了孙旭东的营帐,门前的兵士揉着眼睛说大将军在中军帐一夜未归。蔡轮一愣反身走向中军帐。将近中军帐时,果然见里面还有灯火,帐外值夜的兵士见是蔡头,并未出声阻拦。蔡轮几步到了帐门前,只听里面寂然无声,还当是大将军在里面睡着了,忙蹑手蹑脚地掀起软帘,一眼就见灯光下一对正在悱恻缠绵的恋人,蔡轮吐了一下舌头急忙缩回头,呆了半晌后咳嗽一声道:“大将军,已经五更天了。” 第三十章 头狼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天还没亮,大单于冒顿营里的胡兵都已钻出了帐篷,一队队胡兵生起了柴火,将串成串的羊肉架在火堆上烤。肉串上大滴大滴的羊油不时滴入火堆中,‘滋’地一声响后即化作一朵跳动的火焰,发出浓郁的羊膻味道。 南宫本能地意识到胡兵有行动,他摇摇昏昏发沉的脑袋,伸腿踢了踢还倦在地上睡觉的兵士,低声说道:“告诉兄弟们都精神些,胡子要动了。”果然稍后便有两个胡人提着木桶走过来,南宫不由问了一句:“是不是又要移营了?”那两个胡人瞪了他一眼,倒下桶中盛着的冷羊肉冷着脸扬长而去。南宫心中暗骂,伸手抓起一块羊肉,狠声说道:“兄弟们,吃他娘的。” 大单于冒顿已经周身结束停当,对站在身边的军师用汉话说道:“军师,本单于去了,两个时辰后你让右贤王领着他的万人队分成两翼随后接应,破虏军只有几千人,用他的万人队足够用了。”那军师低眉答应一声,却用胡话复述了一遍冒顿的命令,冒顿点点头带着卫兵大步出帐,那军师微微侧转头皱皱眉头后,嘴角处却显露出一丝阴笑来。 胡兵们已经吃饱喝足,见大单于出了营帐,两名千夫长大声喝令,顿时一阵人喊马嘶后,两千骑兵便已整装待发。冒顿仰身对着尚未逝去的一弯淡月,嘴中念念有词,稍顷后突然拨出腰中的弯刀对着胡兵们一声大喝,等两千名胡兵高喊着回应后,纵身跳上了战马。 荒原上巴根草的生命力令人惊叹不已,原本才刚刚吐出的一丝新芽,一场雨水过后,不到两天功夫就毕剥着拨出新节,盘根错节地铺成了大片的草甸,从里面不时冒出一两只野兔的脑袋,竖起耳朵警惕地四周张望。 离杜城东南五十里处有一个地势平缓的小山坡,坡顶上除了随处可见的巴根草,还伫立着五块光秃秃的大石,小山坡因此得名五石坡. 上午巳时刚过,五石坡往日的宁静被穿梭般一队队斥候打破,斥候中既有鑫军的,也有胡兵的。向来见面就要打起来的斥候们,今日却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坡顶是这一带的制高点,斥候们策马冲上坡顶,极目四望,能望及几里之外。 孙旭东带着胡校尉的两千破虏军已到了离五石坡不足十里之地,为了在胡子面前显示大鑫国的军威,上自破虏将军,下至骑甲兵士,无不都是衣甲鲜亮。只是临行前蔡轮对兵士们嘱咐了无数次,路上时请分外小心身上的衣甲,因为这身行头都是他从各营中好不容易才凑来的,弄皱巴了回去可不大好交差。 胡安丝托骑马紧跟在孙旭东身后,身上已换回了自己雪白的胡装,先前破损的地方已缝补好,浆洗得一尘不染。不时抬眼看一眼孙旭东的背影,让她感觉不到一点就要回家的兴奋,心里只希望这条回家的路永远都走不完。 头一次在荒原中看到大片的绿色原本让孙旭东有些新奇之感,不时回头望一眼胡安丝托,想起就要和她分手了心底不觉大是忧闷。忽然走在前面的毛怀猛地伸直了头颈,吸溜着鼻子像是嗅到了什么,转头满眼兴奋地对孙旭东说道:“大将军,有狼群!” 毛怀是荒原中的猎户,从小就对猎物有着天生的敏感。正在烦闷中的孙旭东闻听只想正好借着散散心,“胡校尉带着队,咱们杀狼去!”一把抢过边上亲兵背着的长弓和箭壶,两腿用劲一磕马蹬,跟着毛怀向左前方疾冲而去。 吸足了雨水的荒原还有些打滑,战马被紧催却也顾不得了,翻飞的马蹄将地上的泥土和草根撂得老高。孙旭东百忙中先背好箭壶,马缰绳系在马蹬上,两腿用劲夹住马腹,稳稳坐在马背上,左手持弓右手从箭壶中摸出了长箭。 下了一个土坎果然前面出现几个缓缓移动小黑点,毛怀经验丰富,转头大喊一声:“大将军,标下绕过去包抄!”即带马缰往左一带,孙旭东点头会意,右手长箭在马屁股上猛击一记,紧催战马径直向着黑点冲去。 七匹凶猛壮硕的荒原狼刚刚进行了一次小型聚餐,肚子还只吃得半饱,呲着牙正在四处搜索着能填满另半个胃的猎物。全身雪白的头狼最为精神,第一个发现了远处的动静,低嗥一声,几匹狼顿时跟着警觉,伫立不动抬着头望着疾冲而来的战马。片刻之后,头狼忽然长身跳起,嚎叫出极为凄厉的嗥声,竟像是百万军中的大将军发令一般,果然身前三匹荒原狼闻声跟着短促地低嗥了一声,小跑着迎向战马。 眼着的黑点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了三只荒原狼。孙旭东坐直身子,右手长箭搭在弓弦之上,嘴中却继续呼喝着催马向前。 三只狼开始加速,从四脚逐一离地的小跑开始两腿同时离地的纵跃,它们是经验最丰富的荒原猎手,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用力,什么时候应该冲刺,才能发挥出最后的致命一扑。 不到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上,孙旭东两脚踏牢马蹬,侧身在马背上站起,张开了长大的步弓,这是一个难度很大的动作,除了足够的臂力还要很高的身量才能办得到。当眼前跳跃着冲击的狼跃起的一瞬间,孙旭东右手手猛然松开,被紧绷着的弓弦一声长呤,将锋利的长箭闪电般送进了刚刚跃起的狼头! 剩下两只狼见同伴哀号着摔倒,最右边的一只狼竟稍有迟疑,但中间的一只灰狼却更加勇猛,张嘴翻唇露出尖尖的獠牙,尖号着继续向前。 右手向身后划过一道弧线,孙旭东迅即在箭壶中摸出了第二枝长箭,大吼一声,步弓再次张开,瞄准了中间奋勇向前的灰狼,稳稳松开了右手。不到八十步的距离上步弓的杀伤力是惊人的,两面开刃的箭簇带着箭杆从灰狼的颈下钻入,直没至箭羽。 两只狼的惨叫声让右边那只狼的意志彻底崩溃了,它不再迟疑,向右掉转方向将在后面掌握平衡的尾巴紧紧夹起,极坚定地一溜烟似的逃了开去。 雪白的头狼怒不可遏,再次伸直颈发出嗥叫,两只前爪在地上挠了几把后,硕大的身躯像离弦之箭般往前冲出,身后三只母狼同时对头狼的勇敢引吭高歌,只是歌声未歇,一支长箭疾飞而至,从叫得最响的一只母狼的头颈处洞穿,正是毛怀抄到了土坎之后。 孙旭东两箭射倒两狼,胸中豪气大生,张嘴长叫。眼见冲来的这只狼浑身雪白,真是平生仅见,孙旭东不由大是兴奋,右手一带马缰绳,想让跑歪的战马迎向疾冲而来的白色头狼,战马一声忽律律长啸,两只前蹄向左踏出,后腿刚刚抬起,落地的两只前蹄却被湿泥滑倒,偌大的马身顿时倒向一边,将正站在马上高叫的破虏将军狠狠地摔在了一个土窝子里。 孙旭东被摔了个措手不及,左手长弓拿捏不住被甩在了一边,慌乱之中只得扭身以腰臀着地,只觉勃颈中颈椎骨炒豆般连响,头颈立时僵住。幸好身下土窝子里有厚厚的巴根草甸,虽被摔得身冒金星却未伤了筋骨。 那头狼正在疾冲中,眼前发生的一切竟令它一时不知所措,先是对着倒地的战马冲击,忽然扭转身向倒在地上的孙旭东扑来,片刻之后凌空跃起,开张血红的尖嘴咬向猎物的脖颈。 孙旭东大惊失色,壮硕的头狼足足超过两百斤,真要被它扑倒再难翻身。顾不得脖颈间的刺痛,拚死力向边上滚了几滚,电光火石间堪堪躲过头狼的一扑,一身借来的将军服色却已全是泥花,狼狈不堪。 头狼灵动之极,一扑不中迅即转身,嗥叫一声,对着正想坐起的猎物再次凌空扑出。孙旭东不禁心中大骂毛怀,此番却再也无力滚出,两肩被头狼扑住向后倒地,紧接着鼻中只闻得一股腥气,头狼血红的舌头已伸到了眼前。孙旭东奋力伸出左手,死死抓住头狼下腭的皮毛,入手处只觉光滑之极,急忙翻转手指关节紧紧顶在头狼咽喉之中。 头狼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舌头上腥臭的口水直滴在孙旭东脸上,孙旭东此时情急拚命,只扭动头脸让双眼避开,扭动中眼睛却已瞟见从箭壶中四下散落的长箭,但此刻右手被身子压住无法得出,只得左手手指关节拚命向上顶出,一心只想让头狼喘不过气。相持片刻后,孙旭东只觉那狼劲力大得出奇,比先前在前山杀死的那只狼要力大得多。他咬紧牙关,忍着钻心般的疼痛,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左手指骨向狼下鄂骨顶去,头狼大概被顶得难受,抖动着头颈稍一收劲,孙旭东只觉身上一轻,右手迅捷握住一支长箭,抬手**头狼口中。 头狼嘴中鲜血如注,吃痛不过开始拚命向后缩身。这回孙旭东抓住它下颚的左手不再用力外顶,却死死往回拉,大口喘着粗气,任凭腥味极重的狼血淋个满头满脸,右手用尽力气将长箭一寸寸往头狼嘴里伸。头狼用尽全身力气不住挣扎,两只后腿在地上跳起,抽搐着蹬在孙旭东的下半身上,尖利的狼爪将他的马裤划得稀烂。 耳边终于有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快到尽前时孙旭东右手的长箭已被他**了大半,那头狼已只剩抽搐,嘴里的血也尽流光。孙旭东大叫一声,两手一齐用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头狼推向一边。 “将军大人!”原来是胡校尉有些不放心,还着几名亲兵过来看看,先前只因一人一狼倒在土窝子里他们并没有发现,只是看见孙旭东那匹已站起的战马才跑了过来。扭头见倒在地上血人一般的孙旭东,不由大惊,几人跳下马,疯了一般飞跑过来。 孙旭东大喘着气,用力地答应了一声。“将军大人,没事吧?”胡校尉不及喘气,上来一把抱住满身是血的孙旭东,孙旭东坐起来猛喘了几口气,摸了一把脸上的血,不禁心有余悸:“奶奶的,这只狼真够狠的,快,快,你们赶快去看看毛怀,他那儿还有三只呢。”胡校尉转声下令亲兵赶紧去土坎子那边看看,自己却仍是搂着孙旭东不放。 毛怀也是吃了战马的亏,一箭射倒一只母狼后,正打算再次开弓,那战马却被扑上来的两只狼惊了,只是不肯上前不停在原地打转,毛怀破口大骂,等跳下马时两只狼已到身前,只得丢了弓箭抽前腰间的铜剑以一博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只已怀有狼崽的母狼杀死。 毛怀跟着胡校尉的亲兵到了孙旭东身边,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白色头狼大吃了一惊,丢了大将军不顾,蹲在那只狼边又是摸又是看,半晌后才大声说道:“大将军,你杀死的这只狼是银狐狼,这。。这。。这可太好了。” 孙旭东故作镇定地哈哈一笑,“本将军当年曾空手力屠四狼,这几鸟狼算个啥?”嘴中吹些大气,心底还是有些心虚,他知道,方才如果不是万幸一把就抓住了那枝长箭,自己这会儿已不能说话了。 “不是,大将军误会了。”毛怀一脸惊喜之色大声说道:“银狐狼极少,标下在荒原中从来都没见过,只是听人说起过,银狐狼在狼群中一定是头狼,最是凶猛,胡人称为狼王。听老人们胡人见了银狐狼要先膜拜再猎杀,在胡人中除了月亮神,就是能猎杀银狐狼的勇士是最受敬重的啊。” 第三十一章 换俘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离着五石坡不到五里之地,因为还要等头前斥侯的回报,行进的破虏军已停了下来。蔡轮今天是掌总儿,按着大将军的要求,今日兵士们必须军容严整,以示大国军威,骑着马从头跑到尾看了一圈,心里很是满意:兵士们身上还算干净,否则不光是大将军怪罪,自己明日到各营中归还衣甲时还不免要跟些丘八们打嘴皮官司。 胡安丝托有些不安,她今天的身份是战俘,有几名兵士专门看护是不能乱动的,见蔡轮回来便对他说道:“大将军,你去看看吧。”蔡轮闻言一怔,心中暗笑:“毛怀小子果然说得不差,胡女真跟大将军对上眼了。”他是早想跟着去看热闹的人了,苦于一刻也不能离队,对着胡安丝托一挤眼说道:“放心,胡校尉已经去了。几只狼难不倒他们。”胡安丝托见蔡轮挤眉弄眼地神情古怪,脸上微微一红,不再理会他,在马上伸着头望着孙旭东他们去的方向。 “来啦。”几名兵士喊过,胡安丝托也看见几个人影,心中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每次哥哥冒顿出去打猎时,自己在营中除了兴奋和能猎到什么的新奇外,却从来没有今天这种揪心和焦燥的感觉,胡安丝托顿时呆了,难道在自己心中他比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更为重要?不是不是,往日哥哥出去打猎都带着好多人,从不像他今天一样傻子似的抢过人家的弓箭便去了,自己当然要多担心一些。胡安丝托找了一个勉强的理由,两眼紧盯着渐近的人影,“空马?”看清了前头的战马上确实没人,胡安丝托心猛地一阵紧缩,她知道成群荒原狼的攻击能力,再也不想着去找什么理由了,一把带过马缰绳,口中一声轻喝,纵马离队就向前迎去。 几名专门看护胡安丝托的兵士一声惊呼,急忙跟着拨转马头,中有一名竟边摘下背上的长弓,蔡轮在他马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追就是了,放箭当心射了自己,快追。” 胡安丝托紧催战马,风驰电掣般就到了几人跟前,一眼就看见马背上浑身血污的孙旭东,惊叫一声,跳下战马嘴中胡话连连。孙旭东见状也跳下马,眼见胡安丝托满眼关切,猜也猜得到她肯定在问自己有没有受伤,便挺挺胸笑道:“没事。”胡安丝托原本要伸手去拉他,此时见孙旭东果真无事,一时想到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瞟了后面胡校尉和毛怀等人一眼,果然都是方才蔡轮脸上一样的表情,不由大窘,伸着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红着脸尴尬异常。几名刚追上来的兵士见状不知所措,为头的刚要出声禀报想想多余,倒成了他们护送胡安丝托来的一般了。 “月明公主,你看。”毛怀用手指着前面两匹用来驮狼的马背上,那只银狐狼被放在了最上面,浑身雪白的银毛没有一根杂色,在阳光下灿然夺目。 孙旭东对毛怀的话有些将信将疑,虽然有不少民族信奉某些动物作为部族的神物,但应该不至于像毛怀说的那么邪乎吧?先膜拜再猎杀,岂不先要被狼猎杀了?此时只见胡安丝托看见那只银狐狼后两眼发直,嘴里迸出三个字正腔圆的汉字“银狐狼”后,满脸肃然双手在胸前合什就地跪倒,口中不住念念有词。孙旭东大感惊异之下转头望毛怀,只见他满脸得意之色,那意思自然是我毛怀所说不差吧? “这狼谁杀的?”胡安丝托站起身问毛怀道,脸色中却有些紧张。 毛怀不答,只笑着用手指指孙旭东。众人只见胡安丝托脸上紧张的神情顿时没了,只是仍然是一脸肃穆,两眼盯着孙旭东忽然嘴中开始用胡语唱歌,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慢慢靠近正饶有兴趣地呆看着的大将军,在众人目光中,轻歌曼舞的胡安丝托踮起脚尖,抱住孙旭东的头颈,在他还留有狼血的额头上‘叭’地一声,极响亮的亲了一口。 这就是胡人的民风,孙旭东仰声哈哈大笑,心中一时舒畅无比,看来这只银狐狼带给他的肯定是好运,不光是可以收服胡人,还可以娶得眼前这位明艳的公主为妻。 正午时分,围着五石坡方圆十几里之地,两军斥侯们骑着快马走马灯般地在穿插,相互警惕着对方的后方。而在五石坡顶上,两支敌视已久的军队齐聚在坡顶,胡人在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后排成了一条长队,两百步的对面,鑫军则在三声天地为之震动的炮声中和胡兵对齐了阵形。 两百步的距离上孙旭东已看见长长的轺车队,一身白装的胡兵中,护卫在轺车队边上的一队鑫军服色极为显眼,却看不清哪一个是护卫南宫。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南宫这时已是恍然大悟,胡子劫轺车队是用作了交换的筹码,难怪不敢染指轺车队。眼前百步之遥破虏军的军旗正迎风招展,中军将军旗下不正是君武兄弟?南宫一时百感交集,浑身热血涌上头顶,转头对手下兵士们说道:“兄弟们,抄紧家伙,君武将军救咱们来了。”此时还没脱离险境,万一胡子搞鬼,就跟他们拚了。但见手下人虽都听令握紧了刀剑,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复杂,不由心下暗叹一声。 轺车上的李玲儿和云姑也一直趴在小窗偷看着外边,但她们看到的却是站满了胡兵的另一边,软帘掀得稍稍多了些,被一名胡兵看了个正着,那胡兵竟张开满是黄牙的大嘴对她们做了一个甚为吓人的鬼脸,吓得俩人搂作一团,再也不敢挨近小窗。 冒顿也手搭着凉棚在看鑫军的队形,找着了自己的妹妹月明公主后,冒顿心中大尉,急忙再看鑫军严整阵形,这才发现鑫军兵士的气势和往日很有些不同,这就是那支远道而来的破虏军?冒顿皱眉抬头看看头顶正中的太阳,右手弯刀高高举起,整队人马开始前移,对面的鑫军却又是一声炮响,长长的队形向前推进。 百步距离上,两军停下了脚步,冒顿向身边一名胡兵百夫长一点头,那百夫长答应一声,连鞘解下腰中的弯刀递给边上的胡兵后,两腿一夹战马冲出军阵,举起双手直奔鑫军阵中。这是双方约定的先互押人质,等交换过后再行放回。果然鑫军中也有一名兵士出阵,在马上高举双手向胡军中奔来。就在双方质押兵士擦望而过之时,冒顿忽然发现妹妹身旁的战马马背上,好像有一个闪闪发出银光的物事搭着,不由得心中疑惑,看形状倒像是一只狼?难道会是传说中的银狐狼? 正在疑惑之间,就见过去的百夫长已被几名鑫军兵士用刀剑围住,那百夫长却只在挣扎,稍后几名鑫军兵士退开,百夫长竟径直走到那匹马前跪倒。冒顿大惊,鑫军果然猎获了银狐狼。身后传来的不少胡兵轻声惊叫声。 除了头脸已用水洗净,孙旭东身上还是一身血泥。见那百夫长的举动转头望着胡安丝托,胡安丝托也正望着他,淡淡一笑说道:“哥哥护兵,阿达,拜狼王,是。。那个。。规矩。”规矩两个字是跟着孙旭东学的,说得准确之极。只见那百夫长对着银狐狼舞拜完毕,大步走到胡安丝托前躬身行了礼,一手抓过胡安丝托的马缰绳昂然而立,任由鑫军兵士将刀剑架在头颈。孙旭东见那百夫长相貌威武,胆色俱佳,不禁暗暗点头。 两军人质换过,号角鼓声又起,孙旭东身后的毛怀催马出了军阵到了阵中,胡兵派出的却是给一直给轺车队做人质的百夫长。 毛怀和百夫长两人在军阵中交涉了半晌,那百夫长总是不时看一眼几十步外的银狐狼。移时过后,只见毛怀摇摇头后一带马缰,紧跑几步到了孙旭东跟前禀道:“大将军,胡子说我们鑫人无信,要咱们先将人放回去,然后他们才放咱们的轺车。” 鑫军胡校尉等人闻听脸有怒色,更有几名屯长小声开骂。孙旭东早料胡子有此着,心中暗笑胡子的狡诈还在初级阶段,因为上回冒顿给伯齐的书信中先要了一大堆应用之物,最后才若无其事地提出女俘一名,且根本不谈公主二字,自然是怕鑫军知晓不利公主。但此时却独独先要放回女俘,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孙旭东转过身对军官们呵呵一笑道:“都说胡人讲信义,咱们今天就试试。大家只须在暗中戒备,别让胡子小看了咱们破虏军。”说罢对毛怀说道:“你回去跟他说,咱们立即放人,人到了他们立即放轺车。” 等毛怀回到阵中高举一手,孙旭东转过头看着胡安丝托,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半晌过后孙旭东轻声道:“胡安丝托,你去吧。带上那只银狐狼。” 胡安丝托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再也留不住了,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替她牵着马缰的阿达虽听不懂却大是奇怪,听胡安丝托低声说了一句胡语急忙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她,边上鑫军兵士牵过了驮着银狐狼的那匹马,也把缰绳交给了胡安丝托。 “驾。”胡安丝托眼中瞬间忽然恢复了高傲的神色,一声轻喝后两腿一踢,两匹战马出了军阵。 “张弓!”孙旭东心中揪得紧紧地,发泄似地大喝一声,身后早有准备的兵士弓箭顿时开张,一排排长箭对准了对面的胡兵。 冒顿没有食言,胡安丝托刚刚回到阵中,南宫的轺车队就已经开始动了。对面的胡兵也张开了弓箭,这时候是最紧张的时候,每每出事就出在此时,一时间偌大的五石坡顶上只闻轺车的辕马马蹄声。 南宫走在轺车队的最后,全身的神精绷得比兵士们手中的弓弦还要紧,当他的眼望着就要回到鑫军阵中,君武将军正打马前迎时,只觉两眼一黑,咕咚一声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 南宫悠悠转醒时,已经躺在颠簸轺车上,破虏军已在回程中了。睁开两眼就见孙旭东一双关切的眼睛,他累极了的人了,一直处在高度紧张和亢奋之中,突然的松驰让他只觉倍感的虚弱。对着满脸欣喜的孙旭东苦苦一笑:“唉,君武,南宫真是惭愧,这回又被胡人俘了。如是也要被打成奴隶,行军法时就行我一个,只求你高抬贵手,千万放过我手下弟兄。”说罢从怀中摸出景监给孙旭东的绢信。 孙旭东见南宫转醒,知他只是虚脱,绝无性命之忧。听了南宫的话不禁发呆,这才想起军人被俘按律是要被打成军奴的,这事自己还真是没想过,在伯齐面前一直未曾提起,但面对着南宫企望之色,孙旭东沉声道:“南宫大哥放心,你们刀剑在手,算不得被俘。君武拚着这将军不做也要在太子爷面前保得兄弟们周全。” “南宫谢谢君武了。”南宫闻言,铁打一般的汉子两只眼角都已湿润了,稍后想起了什么,“你见过李玲儿了吗?还有云姑?” “李玲儿?”孙旭东印象中并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云姑也来了吗?” “嗯,景大将军信中写得有。她们都在轺车中,你快去见见吧,她们这回被吓得不轻。” 孙旭东一直在南宫轺车上,此刻下了的轺车才知道为什么南宫会担心。南宫的手下已经被收缴了兵器,正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在队中。边上破虏军的兵士们持剑在手,竟像是押着一群敌军的俘虏一般。孙旭东不由勃然大怒,厉声对一名队率喝道:“是谁让你们如此对待他们的?” “标下。。标下是遵胡校尉之令。”那队率看着一向温和的大将军脸色不善,一时竟有些惊慌。 “他们是大鑫国的军人,是兵士,你们立即将他们的兵器还给他们。”孙旭东两眼瞪得溜圆,对着那队率高声怒喝。那队率吃了一惊,急忙转身对手下人下令。 “君武。”“君武大哥。”两声尖叫从一辆小轺车中发出,饱含着意外和惊喜之意。 第三十二章 赴宴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小轺车中李玲儿和云姑异口同声地叫出,两人不禁相对而视,心中一般地惊疑:难道她心中装的人儿也是‘他’? “你?,。。。”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地出声问对方道,两人都是冰雪聪明的人儿,只要看对方的表情心中便知道了,同时收住声,一路上同甘共苦的眼神立时变得大异,心情也大不一样,李玲儿是惊疑,云姑则是愁苦。 闻声而至的孙旭东打开的轺车门,“大小姐,云姑你们怎么会来了?” 就在发现轺车外全是鑫军,带兵的那位满身是血泥的将军就是君武时,李玲儿一路上的焦虑和惊吓变成了满心欢喜和担心,但短短的瞬间过后,李玲儿满心的欢喜已被郁闷和气恼取代,尤其孙旭东喊出的大小姐三字更是刺痛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将头偏向一边。云姑则被强烈的委屈和自卑击倒,低下头默不作声,两人竟都想日思夜想之人晾在了一边。 前山大小姐的来到,大出孙旭东的意外,在这个时空里除了苦姜,和自己真正有了肤肌之亲就是她了,正因为如此,她和苦姜不时都会出现在自己的睡梦中,自己心中也早就拿她们当作最亲密的人了,这时见了她两只发怒的眼睛满里野性,令孙旭东心中大有蠢蠢欲动之感,若不是碍着有云姑在,真要搂住她亲热一番了,可什么她见了自己会如此冷淡呢? 眼前两人竟像是在斗气,孙旭东虽不明就理,却也不便明着问,此时只觉小轺车中气氛尴尬异常,便开口说道:“只怪我来晚了,让你们受了不少惊吓。” “哼,吓便吓了,吓死了不是更好,大将军不是可以另娶别人吗?”李玲儿只听他你们你们的说,心中更加气苦,冷着脸说道。云姑瞟了他们一眼后,低哼了一声。 孙旭东这才算是明白了,原来她们在相互吃醋!可这份醋吃得有些奇怪。孙旭东知道云姑对他有意,还绣过水鸟般的鸳鸯送给过他,但他心中只是将云姑当作一个失了记忆的白国公主来看待,对她除了同情之外还有些歉疚,从来没有过非份之想。虽然还没来得及看景将军的信,不知景将军为何要将云姑送到杜城来,但肯定会有理由。孙旭东知道李玲儿是误会了,险些失笑,但云姑就在眼前是不便解释的。心中只是奇怪,古时候的大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吗?怎么到了自己这儿,李玲儿便会如此醋性大发?南宫真是糊涂,把她们放在一辆轺车上,真不知她们一路上是怎么斗到这儿的。 “禀大将军。后有胡兵跟上来了。”轺车外兵士在车窗外高声禀报。孙旭东一惊,看了两人一眼,跳下了轺车,担心两人会掐起来便对边上的兵士小声道:“你们小心照看着。”说罢跨上战马拨出铜剑到了后队,就见后面一队胡兵正在奋力策马追赶。 孙旭东放下心,那队胡兵不会超过百人,便将铜剑插入剑鞘,止住了正要开弓的兵士,立马只等着胡兵近前。 “君武大将军,我家大单于在五里之外备下了酒宴,想请大将军赴宴。”胡兵的百人队停在百步开外,只有百夫长一个人举着双手到了近前,见了孙旭东后拱手用汉话说道。 “五里之外设宴?”孙旭东有些奇怪,两军只不过是交换了一次战俘,仍然还是敌军,冒顿怎么会设宴宴请敌国的将军?再说此地已出了五石坡约二十多里了,那冒顿竟会巴巴撵上来设宴,实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是,君武大将军。大单于听月明公主说是那银狐狼是大将军亲手猎得的,特意设宴,请大将军赴宴。”那百夫长说话时,望着孙旭东的眼中竟有景仰之色。 “大将军不可身处险地。”从前队赶上来的胡校尉急急说道:“那胡兵回去回复你们大单于,咱们大将军还有紧急军务,没功夫去赴的什么鸟宴。” 孙旭东点点头正待拨转马头,就见那百夫长眼中忽现失望之色,“没想到猎了狼王的勇士,竟真的连我们大单于的宴都不敢赴。” “哼,你当咱们大将军是什么人?会中了你们的激将之计?”胡校尉生怕大将军一时冲动应承下来,连忙出声点破。 孙旭东低头沉吟,胡校尉的担心是极有道理,荒原中是胡兵的天下,破虏军孤军在外多留一刻也是风险极大。先前来时有胡安丝托在手,胡军投鼠忌器不敢轻动,此时手中‘器’已无,应尽快赶回安全之地,否则万一胡子失信则后果堪忧。但转念却想如果冒顿是真心设宴,则对于他自己要施行收服胡子的策略又是一次天赐良机,不但可观察一下这位大漠之王,还可借此考究胡人的信义,这次若是放过了被胡人小瞧了不说,下次这样的机会就很难得了。想到此孙旭东不再迟疑,对那百夫长朗声说道:“回复你们大单于,本将军随后就到。” 百夫长闻言不胜之喜,吆喝一声拨转马头风一般地去了,百人队瞬时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胡校尉对孙旭东惊声问道:“大将军,胡人虽说信义,但兵不厌诈。咱们真要去了,要让他们围了怎么办?” “你带着人马先回杜城,我带着毛怀他们去赴宴。”孙旭东说罢两眼放出恶狠狠的光,咬着牙说道:“他这宴非去不可,就当是老子押宝把自己押了就是。” 胡校尉听他说得如此笃定,心中虽急却也不好再多说,看了一眼轺车队后说道:“既如此,标下就将轺车扎成车阵,在此等候大将军,万一冒顿对大将军不利,也好有个接应。” “不行。南宫护卫押来的轺车上所装都是紧要物事,万一失了可是死罪。你先带着轺车队赶回。” “失了轺车队标下是死罪,失了大将军标下也是死罪。反正都是死罪,标下绝不让大将军单身赴险,自己独活。只是标下请大将军此去不要过五里之地,若五里之内未见胡子大单于即请归队。” 孙旭东见向来听令即行的胡校尉今日大是倔强,见他满脸毅然之色,知他确实是为自己着想,冒顿在五里之内真想陷害自己,只需支持一刻便可得救援。心中对他方才下了南宫手下兵器的成见不由一扫而空,拍拍胡校尉肩膀说道:“那好,就在此地将轺车扎成车阵。这里离杜城也就二十里地,万一有斥侯示警即燃狼烟,黄将军也会带兵来救。蔡营监,将带来的炮竹分发到你营中兵士手中,守在车阵最外沿。” **************************************************************************************************************** 带着毛怀等四、五名亲兵,孙旭东往回走了不到五里之地,就见荒原中已扎下了一个偌大的帐篷,帐篷软帘大开,前面却插着一面绣着月亮的大旗。方才赶上鑫军请他的那位百夫长见了他们骑着马赶了上来,搭手行了礼说道:“大单于请将军阁下帐篷内相见。”孙旭东点点头四下一望,见帐篷四周就是方才那支百人队,并未见其它兵士。孙旭东心下一动,这冒顿如果不是另有阴谋那可真单纯得可以了,要知就在不到五里之外,就有破虏军的两千骑甲,难道不怕自己一声令下,立时扫灭了这座帐篷? 冒顿带着手下几名王正等在大帐门口,等孙旭东他们下了马便快步迎了上来,冒顿哈哈笑道:“果然是猎杀银狐狼的勇士,左贤王,你那支玉石圈子可输给本单于了,正好拿来送给月明公主。哈哈。。。。”冒顿说的是汉话,虽不太标准就能听懂,省得毛怀一番口舌了。 进了大帐冒顿即为孙旭东逐一引见身边的几位王。胡人的构成比较复杂,先前是一盘散砂似的分了上、下、左、右、中五个部,现在公推了冒顿为大单于,先前的五个部便都称王。这些毛怀在以前都跟孙旭东说过的,此时听冒顿引见自是心中有数,只是冒顿说到诸王的名字时却是又快又长,孙旭东只记住了那位左贤王名叫金密第,下贤王名叫金密其。孙旭东偷眼四下观望,却不见胡安丝托,心下微感失望,想必她跟着大队胡军去了。 引见已毕,就见冒顿等五个大男人忽然排成了一队,围着孙旭东边跳边唱着和胡安丝托差不多调子的歌,跟着来的亲兵除了毛怀,见状大都紧握剑柄,生怕他们对大将军图谋不轨。孙旭东却知道这是胡人的风俗,面色坦然,但是到了最后被每个人抱着,满脸胡子拉砬地啃一口时,差点吐了出来,和轻歌曼舞的胡安丝托亲一口相较,自是不可同日如语。 仪式已毕,几位胡人都是盘腿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孙旭东学着胡人的样子坐下后说道:“大单于今日设宴,莫非是感谢本将军放回了月明公主?”冒顿热情得有些出人意外,孙旭东有些怀疑冒顿是不是自以为瞒天过海之针得手,心中得意所至,是以一语捅破窗户纸,免得他拿鑫人当傻子。 果然冒顿闻言后呆了一呆,下面诸王听了会汉话的胡兵译过话意后也面显尴尬之色,尤其左贤王金密第黑漆漆的大脸盘子还透出了一丝红意让人倍感滑稽。孙旭东见状心中暗笑,只觉胡人演戏的本领实在不行。 “哈哈。”冒顿哈哈一笑遮掩过去:“今日本单于设宴只为能猎杀银狐狼的勇士,不为其他。”说罢拍拍两手。 孙旭东见过鑫国贵人用餐用的是鼎,贫民则都是陶碗。此刻被胡兵们端上来的羊肉、牛肉都是盛在大陶碗里,香味四溢,大块的牛肉、和羊肉上都插着五把甚为精巧的小匕首。看来胡人在起居上并不讲究,即使是贵为大单于,所用的器具也和鑫国一般平民差不多,小匕首肯定是用来割肉的,只是好像用不着插上这么多把吧?最后被端上来的却是每桌一个大瓮,里面大概装的是酒。 “狼王在草原上已经五十年没见过了,今日咱们有幸不光是目睹了狼王,还见到猎杀狼王的勇士,来,先满上干一杯。”冒顿用胡话说完,亲手打开他前面桌上大瓮的盖,立即帐篷里充溢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和牛、羊肉的香味一混,令人大是反胃。 毛怀见冒顿说胡话,上前一步坐在孙旭东边上充当了翻译。见孙旭东皱着眉头,知道他不喜胡人奶酒的味道,便对着大将军做了个眼色,侧身挡住冒顿的视线轻声说道:“胡人在拿你当贵宾,这奶酒一定要喝的。”说罢打开了孙旭东小桌上的大瓮,替他倒上满满一碗闻之欲呕的奶酒。 孙旭东闻言点头会意,即便是在另一个世界上,这样的民风也是有的。但鼻中难闻的气味实在令人难受,再看看毛怀手中的那个大瓮,不由暗暗叫苦,如此味道闻之已足,真要喝下这一瓮岂不是活受罪? “来,猎狼勇士,咱们一起干了。”冒顿双手举起酒碗说罢一仰脖,只听骨嘟嘟几声响后,一碗臭不可闻的奶酒已下了肚,对着孙旭东一亮碗底,余下三王也跟着一气喝完,纷纷亮出碗底。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今日既然来了,就是将命搭在这里,这酒也要捏着鼻子将它喝了去。孙旭东双手端起酒碗,凑到嘴边屏声息气一气喝下,两手对着众人一亮碗底,大有豪爽气概,顿时令大单于他们喜形于色。 喝过之后孙旭东才知,这奶酒闻着虽劣但并不难喝,咂嘴回味还略有余香,且里面虽含酒精劲却不大,比之吊的劲酒还要柔和些。这下心中有了底,只需喝的时候先屏住呼吸,不去闻那股怪味,估摸着这一瓮酒全喝了问题也不大,心中大喜。学着胡人的样子抄起牛羊肉上的小匕首,割成小块后大快朵颐。 冒顿此后只是陪孙旭东喝酒,说些打猎和女人之事,其他话一句不提,并自始至终对孙旭东只以猎狼勇士相称,从不提及大将军名号。孙旭东一边喝酒一边却在察颜观色,五人中除了两个没记住名字的王言语不多看不太出来,其他三人确实都是豪爽之人,只是大单于冒顿除了豪爽之外,另有几分精明。 第三十三章 失信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杜城城楼上,伯齐和黄震眼望着五石坡方向,良久过后,黄震咳嗽一声说道:“太子爷,标下这右眼皮跳得手都按不住,总觉会有事一般。收服胡人,标下只觉君武将军过于天真率直。” “哦?”伯齐转过头眼望黄震:“黄将军何出此言?” “胡人对我大鑫烧杀抢掠历经百年,虽然只是疥癣之疾不成大患,但胡人破村屠村、破镇屠镇,我大鑫边民哪一个跟胡子没有血海深仇?君武将军一直在田齐景大将军麾下,到杜城时日不多,对胡人的暴行经历甚少,提出收服胡人之策,依标下想来即便是胡人得了些好处愿了,我鑫人却未必心服。即如今日放回胡人公主一事,杜城百姓私下里可都在议论纷纷,太子爷,民心不可失啊。” 民心?伯齐暗笑一声。和一想起便令他心跳不已的伟业相比,民心算得了什么?孙旭东所提收服胡人之策正可完成伟业的第一步。“黄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今后果真能和胡人化干戈为玉帛,共享太平盛世,我大鑫国让出一些又何妨?我鑫人眼光还须放长远些。” “胡人向来贪得无厌,今日得了三千金应了,明日便会要四千、五千,如此我大鑫从今后岂不成了任由胡人宰割的羔羊?太子爷所行岂不是饮鸩止渴之举?”黄震心中对收服胡人并不感冒,听伯齐之意竟像是说自己目光短浅,一时发了意气,冲口责问道。 伯齐闻言不答,转过头眯眼望着到处点缀着新绿的荒原,稍后才不露声色地缓缓说道:“恩威并施,鸟尽弓藏!本太子先行回营了,半个时辰之后还不见破虏军回程,即请将军率兵出城接应破虏军。” ******************************************************************************************************************************* 孙旭东是第一次与胡人打交道,从冒顿帐篷中辞出后只觉有些头重脚轻,却问毛怀道:“何以见得冒顿是以贵宾之礼待我?”“大将军碗中的牛、羊肉之上,插的都是五把食刀,自然就是以贵宾之礼待大将军了。”孙旭东闻言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原来胡子是以刀子多寡来分客人等级,倒是闻所未闻。”说罢用手摸了一下发红的额头,忽然想起冒顿他们每人还在上面啃了一口,不由哈哈大笑道:“奶奶的,就是那捞什子男人啃男人的规矩,让本将军起了鸡皮疙瘩。”几名亲兵一听,想起方才神情无不放声大笑。 几人唿哨一声催动战马,几箭地之后一名亲兵回头观望,就见身后刚刚还伫立的大帐篷已踪迹全无,只见微微扬起的灰尘,不由暗赞胡子的手脚迅捷之极。 再行几里远远就见等候着的轺车队,一辆辆轺车和战车首尾相接,围着破虏将军的大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 胡校尉骑着马迎了上来,一见几人并无异状放下心来,望着大将军红朴朴的脸笑道:“大将军,胡人的酒肉滋味如何?” 孙旭东哈哈一笑:“闻着臭极,喝着又香。倒像是北京城里的豆汁,呵呵。胡校尉,可有胡兵来扰?” 北京城?胡校尉听了一怔,摇摇头说道:“标下们未见胡兵。大将军,那北京城是哪国的?” “北京城就是。。。啊那个,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等日后得便,本将军再带你去,如何?”孙旭东此时只觉酒后失言四字言之有理,急忙找了个话题叉开去:“嗯,胡校尉,胡人果如人所言,还是重信义的。下令军士们回杜城吧。” 胡校尉答应一声,军令刚刚传出,就见一名兵士脸上带着惊惶飞奔来报:大队头前出事了。孙旭东心中一紧,顿时酒醒了七、八分,和胡校尉两人对望一眼,急忙打马绕过车阵,直奔队前。 大队先前布成的阵形已乱,乱哄哄地篷着一堆兵士们,孙旭东到了近前一声怒吼:“军官们都干什么去了?是谁让你们都围在这里的?”兵士闻声一见大将军来了,急忙四下散去,却都面露惊慌颜色。孙旭东只觉眼前一花,只见一匹战马上,趴着一名破虏军斥候,双手无力地垂在马鞍两边,右手还紧紧抓着马缰绳。兵士的头颅已被人用利刃割去,颈腔中白森森的颈椎骨齐齐切断,正对前方,流出的鲜血全都喷在战马脖子上,稠稠地糊了一层。 “有军情!”胡校尉惊叫一声,对孙旭东说道:“大将军,看来胡人还是失了信。这斥候必是遭了胡人的斩杀,所幸战马逃了回来。” 孙旭东已是如被雷击,刚刚还觉得胡人果然讲信义,没想到这么快就变了脸,难怪方才冒顿根本不提自己的名号,请自己去赴宴不过是按着胡人规矩办事罢,说不定还是为调动军马在争取时间。一阵被人玩弄的感觉袭了上来,孙旭东不由恼羞成怒,额头上青筋根根暴出,脸上更红得犹似血泼,对胡校尉狠声说道:“胡校尉再扎车阵,准备迎敌。毛怀,告诉蔡轮拉出神机营的弟兄,随本将军追击冒顿。” “大将军不可。”胡校尉高声阻道:“胡人既是有备而来,大将军贸然出击必遭暗算。当下应尽快探清敌情以备迎敌。” 胡校尉语声刚落,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抬眼只见简陋的驰道上,又一名破虏军的斥候躬后伏在马背上疾驰而来,马到近前,那斥候未等战马停步便翻身下马,踉跄了几步后用手撑着后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将军,不好了,胡兵分成两路,一路阻断了我军回城之路,剩余的已向我军扑过来了。” 孙旭东顿时头嗡地一声大如巴斗,厉声问道:“两路胡兵有多少人?离此地还有多远?” “标下看不太清,总数应在万人以上。胡兵都是骑甲,到此地不到两刻之程了。” 孙旭东不再多问,低着头心中急速盘算:即便是胡军兵分两路,扑过来的也不会少于五千人,敌我兵力悬殊。况且胡人先分兵阻住援军,自是先前都已谋划好了的,一时心中后悔莫及,都怪自己轻信了胡人,以致两千人马陷入被全歼的险地。 “大将军,要早作打算了。”胡校尉见孙旭东只是低头不语,耳中隐隐约约似已听见了胡人的马蹄声,不由心中大急。 此时必须当机立断,无外援破虏军势无幸免之理,孙旭东猛抬头对已赶来的各屯长及军官急令道:“蔡营监,不拘用什么法子立即向杜城报信示警。胡校尉重扎车阵,将战车从车阵中撤出,车首向外置于正中。轺车卸去辕马在外结成环形,四面留通道出口。两位屯长率弓箭手和弩兵分成两排,分别配在离车阵外二百和一百六十步处,胡人骑甲冲击时,前排平射,后排抛射,尽量用弓箭轮番挡住胡人的前锋,射杀战马,挫其锐气。神机营兵士执盾执剑掩护弓箭手和弩兵,等敌至近前时,再用炮竹。其余兵士以车阵作掩护,掩杀奔到近处之敌。本将军亲率两百持戈骑甲驻于车阵之内,和战车一同用作机动,利用通道四下援助绞杀近前之敌。所有军官必须身先士卒,为兵士作出表率,有贪生怕死者,立斩。”说罢用眼望了围在身边的军官们一眼,低哼一声沉声说道:“哼,就算是敌众我寡,我破虏军也要崩下胡人两颗牙。” 众人答应一声,各各领命而去,孙旭东回到车阵中,蔡轮急急跑来道:“大将军,盾牌营中兵士们携带不多,是否都配在驰道一边?” 破虏军都是骑甲,对付胡人也是以骑射为主,盾牌粗重不便携带,且对骑甲所起作用不大是以所携并不多。但今日敌众我寡又有轺车拖累,不得已陷入防守,盾牌却又不够用了。孙旭东正想答应蔡轮,忽然大骂自己糊涂,对蔡轮吼道:“召集手下兵士,速速打开田齐送来的轺车!” 蔡轮张大嘴一愣,一拍脑门急急去了。孙旭东大步跑到一辆轺车前,一把撕了轺车门上的封条,哗地一声车门打开,车上几捆长箭翻着滚地掉落下来。 长箭的三棱形箭簇在阳光下发出夺人眼目的光芒,转动笔直的箭杆,箭簇上三个相同的棱形平面都能映出人的影子,长长的箭杆后带着整齐的羽毛,这正是孙旭东托吊赶制的三棱长箭! 惊喜之下,孙旭东奋力爬上轺车,和身从捆成捆的长箭垛上爬过,一边用两手扒动身下的长箭垛,一边两眼急切地在轺车上搜寻,只见满满一轺车装的都是三棱长箭。他皱紧眉头,迅速从轺车上跳下。 “快,将所有轺车都打开,先将长箭分发到兵士手中。”孙旭东大声对围上来的兵士们令道,自己转身冲向后面一辆轺车。急急打开轺车门后,一扎扎连弩整齐地堆放在轺车中,满头大汗的孙旭东大喜过望,顺手就扯下一张连弩来,就见比寻常弩要宽大得多的弩臂上开着五道深深的弩箭槽,此时已不及多看,顺手递给跟上来的亲兵:“让屯长们都带人来领新兵器。” 轺车门被神机营的兵士们一辆辆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各色杀人利器分发到了兵士的手中。被军官们指挥着一拨拨前来领了新兵器的兵士们无不兴高采烈,但领到连弩的弩兵却将连弩抱在怀中左看右看,显然对这种新式兵器的使用茫然不知,孙旭东抢过亲兵手中一张连弩,抓起几支弩箭扔上轺车顶,跟着脚踩着车辕自己也爬了上去,对着弩兵们大喊道:“弩兵们领到的是连弩,一次可发弩箭五支。”说罢面对着弩兵们用脚蹬开连弩粗大的弓弦,车下弩兵们忙睁大了两眼,只见弓弦过了望山后即被锁头卡住,大将军一把抓起五支短小些的弩箭,一一置于箭槽中,直起身端起连弩,在兵士们惊异的目光中轻扣连杆扳牙,就听弩弦发出清脆的弦响后,箭槽中五支弩箭如流星般弹出,带起一股劲风从兵士们头顶上疾掠而过,射程足在两百步开外。 弩兵们顿时欢声雷动,满眼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怀中的连弩,大有跃跃欲试之感,孙旭东心中不由对吊大是感激。手中有了制敌利器,孙旭东大是振奋,临战的兴奋绷紧了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从轺车顶上一跃而下,今日一战,务必要让胡子吃足苦头。 “大将军,这儿有只条盒。”蔡轮怀中抱着一只木盒飞跑而至,口喘着粗色说道。孙旭东接过木盒,上面有字:破虏将军君武启。即从腰中拨出剑,撬开木盒上钉下的竹签,刚打开盒盖,一道耀眼的银光闪出,盒子里躺着一柄雪亮的弯刀。 “铁制弯刀!”孙旭东右手一把抓住弯刀刀柄,左手伸指在刀背轻弹,发出叮咚的金属撞击声,虽处嘈杂之地,那声音也清脆异常,经久不息。孙旭东大喜,吊终于制出了真正的钢刀。手舞弯刀虚辟几几刀,边上蔡轮只见大将军被一团白光所围,不禁目瞪口呆。 一阵忙乱过后,破虏军兵士们已重新轧下了车阵,孙旭东骑着马跑了一圈稍稍作些调整之后,回到了车阵中的轺车旁,又翻身上了车顶。 “玲儿姐快看,他回来了。”云姑趴在轺车小窗旁,看着驰马而过的孙旭东小声说道。从外面匆忙兵士们满脸紧张和肃然上,两人猜知大敌当前,立时间便又和好如初。 第三十四章 箭墙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等候着胡兵的破虏军兵士们一个个面色凝重,仿佛都相互间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除了偶尔有一两声军马嘶鸣外,整个军阵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这正是战前最为揪心的时刻,如果不是久经沙场之人,尿湿裤子的事往往就在这时候发生。 孙旭东在轺车顶上全神贯注,两只眼睛紧盯着驰道的尽头,如不出所料,胡兵最先应在驰道的尽头出现。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孙旭东微微一惊,回头并不见人影,只听见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在大叫:“我又不是奴隶,我要见你们带兵将军。”不由大是疑惑,走上前几步,就见轺车背后几名兵士正围着一人又推又搡。 “毛怀过去看看,何人敢如此大声喧哗。”孙旭东心中暗怒,皱起眉头向车下的毛怀令道。稍后就听毛怀回来禀报道:“报大将军,喧哗之人是方才胡子送来的青国奴隶!” 孙旭东更是惊怒:“青国奴隶?不想活了吗?他为什么吵闹?” “那青国奴隶只说要见大将军。” “让兵士撅些草根将他的嘴巴堵上。”孙旭东心中烦躁,刚转过身却又道:“还是先将他带过来,让本将军问问吧。” 一名身材矮小、浑身衣不蔽体的奴隶被推搡着带了过来。到了轺车下后兵士喝令他跪下,那奴隶并未发现站在车顶上的孙旭东,横了兵士一眼后昂然不跪,身后的兵士怒喝一声:“见了大将军还敢不跪?”一脚正踩在腿弯处那奴隶才跪了下来,抬起脸来虽是满脸的污渍,却仍然是神情倨傲地怒视着兵士。 孙旭东心中从不歧视奴隶,对踩着他的兵士一挥手说道:“他不愿跪不要强压着。”对那奴隶说道:“你有何事要面见本将军?”奴隶猛然听得头顶上有人说话,吃了一吓,一抬头眼见车顶上孙旭东的装束,原本打算站起身的双腿重新跪下:“小人见大将军用兵,实在是神机妙算。只是大将军所布之阵暗存隐患,实不堪胡人一击。” “哦?”孙旭东所布的车阵,就是孙先生所著兵法上的,虽然人数不够,但应无大错,自忖足可挡住胡兵两、三个时辰。闻言不禁心下惊疑,见他说话未曾开言便先拍马屁有些厌恶,却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张口问道:“车阵隐患在哪里?你起来说话。” 那奴隶闻言站起身,又对着孙旭东作了个礼才说道:“将军所布车阵若用的都是战车自无不当,可将军今日所用却大多是轺车,轺车有二害是大将军不得不避的,一是轺车有篷,篷上搭有干草席,二是轺车所用的木材,也都曾浸泡在桐油之中,是以油性极大。有此二害,我若是胡兵,两百步外长箭上缚住油火,只需一阵抛射,便可将大将军这几十辆连绵收缩在方寸之地的轺车化为灰烬,不战而自乱矣。”那奴隶说完,一张桑树皮似的老脸微扬,骸下一小撮山羊胡须神气活现地高高翘起。 孙旭东闻言大惊,自己仓促之间根本没顾及到胡人会用火攻,此时一听那奴隶所言极为有理,不禁脸上变色,稍沉吟后问道:“那若依你之见呢?” “轺车仍成环形却向外置二十步,留出兵士活动之地。车阵四周不留通道,却在两车中夹以车首向外之战车。如此既不妨战车向外突袭,亦可阻隔轺车不使其连绵,即便胡人用火,火势虽大却可控,军自不乱。” 那奴隶侃侃而谈,一身褴褛的衣衫随着他手舞足蹈而上下左右摇动不已,让围着的亲兵和兵士们甚感滑稽可笑。但对车顶上的孙旭东却有醍醐灌顶之效,对那奴隶已是刮目相看。低头望着脚下呈环形摆放的轺车思忖片刻后对亲兵们喝道:“还站在那里发什么愣?快,都去传令,就依着。。那先生之言,重新扎阵。” “小人并非奴隶,不知大将军可信得过小人?”那奴隶见大将军听了自己之言,高兴得两眼放光,一把摔开要拉自己兵士的手大声说道。孙旭东听他说话,早知这人不会是奴隶,奴隶不奴隶本就无所谓:“先生言重了。毛怀,传令将一众青国奴隶全放了,发给他们兵器一并抗击胡子。” 军令一出,立时打破军阵中的寂静。布在最外的兵士们惊诧地回过头,只见阵中轺车、战车齐动,好一刻才又安静下来。 孙旭东又站在了轺车顶上,掐指算时间早已过了那斥候所称的两刻,却仍然没有听见胡兵的动静,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太阳已变成了橙红色,离着荒原的地平线已不到两、三丈高了。重新布好的车阵周围,紧握兵器的兵士部按部就班地或蹲或站,刚刚移动车阵时打破的死寂又笼罩下来,兵士们脸上的神情比方才更显紧张。 轺车下静静站立的战马忽然昂着头打了几个响鼻,顿时边上的战马都像是被传染了一般,纷纷打起响鼻躁动不安。孙旭东心中一阵急跳,紧紧握住手中的弯刀。 耳朵中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先是犹如天边隐隐滚过的惊雷,渐渐马蹄声越来越大,沉寂的荒原好象突然间被掀起了惊涛骇浪,让人只觉脚下的大地也随之震动有声。 漫天遍野的胡兵终于出现在驰道的尽头,在平展的荒原中拉开了长长的队形,铺天盖地般向鑫军涌动而来。孙旭东估摸着胡兵人数绝不止五千之众,能避开鑫军的斥候将如此数量的胡兵埋伏在破虏军必经之路上,可见胡人早就安下了歹毒用心。不由得他双目欲裂,眼见兵士们都被胡人的气势惊得发呆,轺车上猛然大喝一声:“破虏军,威武!” 大将军一声军威喝出,鑫军兵士顿时一同喊起军威。像是要发泄先前的压抑,军威被两千多兵士放开了喉咙齐齐喊出,其气势绝不亚于胡兵惊天动地的蹄声。一时间破虏军士气大增,兵士们个个紧握兵器,怒视着越来越近的胡兵。 三百步开外胡人右贤王古尔塔举手令兵马停下,按照和鑫军作战的经验,三百步是鑫军步弓不可能达到的极限。胡人涌动的兵马一停,顿时只闻破虏军的军威声。 等两边弓箭手押住阵脚,古尔塔两眼在鑫军布成的车阵里搜寻,果然有军师说过的轺车,不由他两眼放出贼亮的光。鑫军在荒原上只要见胡兵的身影,除非是兵力上占了绝大优越,大都是望风而逃的,看来那轺车里确实装有宝贝,否则区区两千鑫军早已逃之夭夭。古塔尔满是油泥的脸放出了红光,眼前的两千鑫军在他眼中实不屑一顾,只消一顿饭的功夫便可扫灭。仿佛已经看到了轺车里的金银财宝正向他招手,古尔塔转过身招呼了身后的一名千夫长,手指鑫军一阵胡语后将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 那千夫长一声怪叫,顿时荒原中急促的马蹄声又起,低沉的鼓角声中,千夫长带着一千胡兵跃马开始向车阵冲锋。三百步的距离上战马开始小跑,冲到两百步时战马就会加速到顶峰。 鑫军中手持轻盾的胡校尉看准时机喝令一声,两排早已等得不耐的弓箭手手中弓箭齐发,羽箭裹着疾风,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后正好落在胡兵冲锋的路途中。 鑫军前排弓箭手们抛射出长箭后,一边重新搭箭一边躬身向左跑动,后排放过箭的兵士则向右跑动,将对敌正面的位置让给后面早已准备好了的弓箭手。孙旭东站在轺车顶上,只见两只由兵士组成的环形不停地左右转动,弓箭手们都在跑动中对空放箭,让正面的敌人每时每刻都处在长箭的打击之中,不由心中大赞孙先生的奇思妙想,只可惜破虏军人数太少,抛射的长箭形不成箭雨,否则光凭着弓箭手的抛射便可阻住胡兵。 古尔塔坐在马背上看着手下的勇士们冲锋,鑫军的抛射古尔塔和他的骑甲以前已经领教过无数次,箭如雨下声势吓人,骑甲若无滕盾便极易被射伤。但眼前鑫军的抛射却让他险些失笑,稀稀落落,很难形成威胁,绝对挡不住迅猛的胡兵。古尔塔顿时放心,自已的勇士们只需再往前冲出几十步了,因为对于冲起全速的战马来说,最后的剩下的百步只需刹那之间,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马上的勇士们会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中,割下敌军弓箭手的头颅! 但出现在古尔塔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睁了两眼,鑫军抛射的长箭虽然数量少,但却有不少胡兵骑甲惨呼着跌下马,被身后紧跟的战马踩成了肉泥。古尔塔不禁大惊,一时之间却摸不清头脑:骑甲们大都有滕盾护身,为何竟会伤在鑫军如此稀落的抛射中? 吊打制的三棱长箭箭簇比以前的所用的箭簇要重得多,流线性的三棱箭头穿透能力比扁平的箭头也要强很多,同样的抛射,三棱长箭却穿透了胡人的滕盾,将躲在其后猝不及防的胡兵射得头破血流,惊落马下。 最终还是有一大半的胡军骑甲冲过了鑫军抛射防线,古尔塔高高悬起的心稍稍放下。片刻之后,眼前冲在最前面的骑甲离鑫军阵前已只距百步,按照经验胡兵骑甲冲到这个距离上时,鑫军的弓箭手应该就要转身逃跑了,古尔塔身子向前欠起,缓缓举起手中的弯刀,只要等他们冲乱鑫军的弓箭手,自己弯刀挥下,身后近六千骑甲就可一举踏平鑫军,夺得装满财宝的轺车。 冲击中的胡兵扔掉了手中的滕盾,怪叫着扬起了手中的弯刀,百步的距离,最快的弓箭手也只能发箭三支,如此短促的瞬间,完全可以不再需要有些碍手碍脚的滕盾了。 眼前蹲着的鑫兵忽然齐齐站起,端起了一具具宽大的连弩,箭槽中五支畜势待发的弩箭尖锐的箭簇伸在弩臂外,三棱形的箭簇在夕阳下呈现出血一般的颜色。来不及惊诧,近两百张连弩弩弦连响后,胡兵们只觉置身于弩箭的海洋中,顿时无数支尖利的弩箭组成了一道移动的箭墙,强大的冲击力将一切挡住它们去路的任何东西一扫而空。 ********************************************************************************************************************* 蔡轮燃起的滚滚狼烟在杜城城楼上看却清淡得像一丝簿雾,最先将警讯送到杜城的还是蔡轮放出的信鸽。留在营中的旷校尉接信后大惊,不及细想一面令王剪尽起左锋营,一面飞马赶到伯齐营中。 旷刚到伯齐的大帐门口,就见一名满头大汗的斥侯正从伯齐帐中走出。旷急急进了大帐,伯齐正低头看着将台铺着的地图,见了旷说道:“正要派人去找你,君武将军那边可能有事。” “太子爷,胡人有变。”旷心急如焚,急忙呈上蔡轮的示警信。 “胡人有变?妄言。”伯齐看完信之后脸上的表情并不紧张,“不过有些意外罢了,方才出城接应的黄将军也碰上胡兵了。”伯齐说罢又趴在地图上,低头思忖不再作声。 旷大惑不解地望着伯齐,听他话里的意思,竟像是说胡人没有失信,那为何胡人出兵劫杀破虏军?但此刻听了出城接应的黄震被阻心中更急,不及细问,对伯齐拱手说道:“太子爷,大将军被困,危在旦夕。标下请令领兵出城救援。” 伯齐抬头看了旷一眼,微微笑道:“君武将军不是说过吗?对付胡人,就得先把他们打趴下。”对着旷招招手:“旷校尉请来看,本太子有一计,正好可以教训教训这帮不听话的胡子。” 旷耐着性子走近将台,看着地图听伯齐讲完,心下大觉有理。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太子爷岂不是把大将军置于死地吗?不禁惊呆了。 第三十五章 夜战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又一次冲锋不利让古尔塔烦躁得像只发了狂的野猪,尽管从第二次冲锋起古尔塔就收起小觑之心改变了策略,两边都押上了弓箭手,以便在骑甲冲击的途中给予弓箭的支援,但结果也只是让骑甲一次比一次冲得远,始终没能冲进鑫军的车阵。古尔塔一把揪住刚刚败退回来的千夫长,瞪着血红的双眼怒声问道:“为什么总是冲到近前便往后退?你们怕死了吗?回来老子一样可以杀了你!” “右王,敌人弩箭太过密集了,威力太大,他们只射马,马倒了后面的人便很难跟得上。妈的,就算是硬踩着上了,还有两辆战车横冲直撞,撵在屁股后面放箭。” “放屁,鑫军总共才两千人,你们冲击的正面顶多只有三、四百人,怎么能射出密集的弩箭?” “标下也不知,反正一到百步弩箭便象风一般地刮过来,很难躲闪得开。”千夫长想想方才的情形大约还有些心有余悸悸,说完怒骂了一声。古尔塔鼻子险些要气歪,一巴掌将千夫长歪戴的皮帽狠狠打落在地:“重新整队准备,天黑前再冲不破鑫人的防守,下次落在地上的就是你的人头!” 孙旭东的战车已移到了阵前,每次紧跟着弩兵突然发起的打击后冲出,追杀被弩箭打得昏头昏脑的胡兵,既能填补弩兵重新装箭的空隙,又能发挥战车巨大的冲撞能力,将成堆的胡兵冲得七零八落,难以形成冲锋的拳头。 鑫军兵士士气比先前显得有些低落。兵士们从一早出城到现在,已经人困马乏,开战后打退了胡兵的几次冲击,不停地跑动,开弓放箭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尤其胡兵射雕手的箭术太过精准,每次乘着胡兵骑甲冲击的机会,射雕手都会稍稍靠近,张开手中长大的步弓,用羽箭洞穿鑫军阵前的弩兵和弓箭手。这种精准的定点打击让鑫军兵士们缩手缩脚,对鑫军兵士士气的打击更是不可估量的。 “大将军,胡子射雕手真他妈的箭无虚发,已阵亡了近两百兄弟,大多是弩兵。天都黑了,怎么杜城那边一点动静也不见?”胡校尉满身都是鲜血地跑过来,头上的校尉平帽也被射雕手的长箭射得不知了去向,听了各屯长报来的数字后,一脸的担心。 “嗯,两百换一千,咱破虏军这仗打得不错。”孙旭东深知主将的气势会影响到所有的兵士,此时只能替兵士们打足气,便鼓足了中气大声说道。至于说到杜城的援兵,更是让他不安,因为即使是没有破虏军的示警,杜城同样会有人出来接应,可天都这时分了,仍然不见人影,一定是有了变数。这个情况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否则固守待援变成了固守无援,立时士气就会一落千丈,人到了没个盼头的时候大都会垮。孙旭东忽然想起了伯齐那双眼睛和那个大雨之夜,一股凉意从心底里漫延上来让他打了个寒噤,他急忙打住自己的猜想,换个话题对胡校尉说道:“嗯,将阵亡的弟兄都抬到车阵中,全都要带回杜城厚葬,兵士家属重加抚恤。神机营的兄弟们呢?” 左近兵士们大都低着头,静静听着军中两位最高长官的说话,听了大将军对阵亡兄弟的安排,都抬起头望着大将军,心中大是感动。 “神机营也阵亡了有七、八名兄弟,都是好样了,都是为了护着弩兵自己中箭的。”神机营兵士是破虏军的精干,今晚好钢用在刀刃上,表现让孙旭东很满意。 “好。让人将他们身上带着的炮竹取下来,天黑了,胡兵再上来时就可以炸他们了。传令让兵士们抓紧吃些东西,先养足了精神,晚上还会有恶战。” 胡校尉想起了上次夜袭马陵峡时炮竹发挥的巨大威力,据神机营的兵士讲,现在的炮竹是大将军又改过几次的,点着了不光是声响似雷,要放在人堆里炸死七个八个的不是问题,不由得他来了劲:“大将军,标下有一事不明,刚才胡人冲上来时,你为何不许他们放炮竹?” “嗯,炮竹晚上炸时能发出火来,可以惊动胡人的战马。”孙旭东答道。其实不光是这个原因,胡人对鬼神和一些奇怪民俗的虔诚是根深蒂固的,因此孙旭东觉得这种胡人从没见过的炮竹等到晚上使用说不定会让他们产生无尽的鬼神联想,效果会比白天好得多。 “哦,那东西光地一声,惊天动地,别说是马了,就是标下,头一次听见也吓得够戗。” “可惜是不可多得之物啊,咱们带的数量撑不住多少时候。”杜城城墙下的白鞘都让神机营的兵士刮光了,孙旭东一直未能找到替用之物,所以黑火药一直不够用。 天还有一刻才会全黑,一轮满月从荒原的东边爬了起来,竟让周围变得比方才还要亮堂些。天幸是一个月圆之夜,否则胡兵乘夜色弃马偷袭防不胜防,孙旭东想着抬头向前看了一眼,只见阵地上人和马的血水汇聚在一起,在未凝固前形成一条条小血流流向低洼些的地方,随着小风向四周散发出浓烈的腥味,胡兵冲击的道路上布满了马匹的尸体,孙旭东不免大是焦虑,战场上的形式很不乐观,胡兵的冲锋被打退,但每次伤亡并不大,在兵力上仍然占足了上风。他隐隐感觉到胡人不过是一时被打昏了头,竟想不到将队形拉开。其实以胡军目前的兵力,只要从多个面对军阵一同展开突袭,让鑫军的弩箭无法集中,立即就可以撕开车阵外环。 “胡校尉,咱们从杜城来,真正和胡人短兵相接今天可还是头一回。你看,胡兵如何?” 胡兵骑甲彪悍的冲击令孙旭东感到心惊,尤其是当他们冲到鑫军弩兵近前时,被弩箭洞穿的瞬间仍然能瞪大双眼将手中的弯刀投出杀敌,不光让人感到震撼还令人感到莫名的胆寒。远在田齐的吊今天实在是立了首功,没有他打制的三棱长箭和连弩,仅凭着破虏军的勇猛,以胡兵骑甲的冲击能力,车阵外环估计早就被迫收缩到车阵中了,战场的局面则会更加糟糕。 “大将军,不是标下灭自家威风,今日一战,标下算是弄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说大鑫兵士畏胡如虎了。也就是咱破虏军,要真是。。。”看来胡人的作风也给胡校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说话时眼睛望着不远处的一具张嘴瞪目成怒视的胡兵尸体身上,大约想到没说完的话可能不利于鑫军的团结,也容易助长手下兵士的骄气便收了声,回头望了一眼左近的兵士,果然个个脸上都有傲然之色。 “嗯,这么难打的仗也确实只有咱们才能顶得住。”孙旭东的想法确和胡校尉不一样,在战场上就要树立军人的傲气,便紧接着将胡校尉的话大声补上。沉吟了片刻后轻轻自语道:“只可惜,胡人不能为我所用。”孙旭东说这话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他知道心里不光是为彪悍的胡兵不能为已所用,更为揪心的是今日一变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胡安丝托了。 “都怪毛怀那家伙,在大将军面前胡说什么胡人重信义,这回活脱脱地将胡人公主给放了。” 这个问题也一直在纠缠着孙旭东,最初的冲动过后,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至少自己一直非常担心的后背和左右翼一直未见有胡人的援兵,如果真是大单于冒顿要剿灭破虏军,自己的后背正是冒顿离开的方向,不可能不遭到攻击的。还有胡安丝托呢?孙旭东下意识摸了一下颈中的月牙,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胡安丝托所作的一切都会是伪装的。 荒原上的夜色确实很美,银白色的月光照着空旷的大地,如果不是耳边不时有受伤兵士传来的*声和阵阵的血腥味道,真会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孙旭东静静回忆着和胡安丝托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嘴角边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心中隐隐有种被掏空的感觉。暗自叹了一口气,想起轺车中的李玲儿和云姑今天肯定又被吓得不轻,心下不由有些歉疚,跟胡校尉打了招呼跳下战车,刚走出几步,就听负责监视胡兵动静的兵士叫了一声“胡人动了。”孙旭东连忙转身,只见胡校尉已像弹簧般从战车上一跃而下,几步便回到阵前,连连催促兵士们戒备,兵士闻声都紧张起来,一把抓起身边的兵器,警惕着注视着几百步外的胡兵。 胡兵们点燃了几堆明亮的篝火,再在篝火上点燃把,初时只有几十支,慢慢越来越多,总在上千支以上,一片星星点点,顿时场面变得甚为壮观。慢慢火把开始在向两边移动,孙旭东不由心中叫苦,胡人像是反应过来了,自己一直担心的局面终于出现了。 胡兵马蹄声骤响,火把移动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孙旭东头上冒出了汗珠,吊送来的连弩只有四百支,已经全都集中在这一段上了,分散防守势必威力大减。不行,必须立即将兵士撤回到车阵里,缩小防守圈才能发挥出连弩最大的杀伤力。孙旭东想定,正要出声传令胡校尉将兵士撤回,却发现向两边移动的胡兵火把又在向回移动,再过得片刻又向两边移动,不由得呆住了。 胡人黑夜之中为什么要将人马来回调动?孙旭东一头雾水,皱着眉头一阵苦思冥想,他们为什么不悄悄移动,即使有偌大的月色,也不致闹得如此大的动静,生怕敌人不知道似的。孙旭东两眼望着对面被火把照得通亮的胡兵大队,眼睛不经意往回望时眼前一黑,忽然间不由脸色大变,高声叫道:“当心胡子的弓箭!” 话音未落,长箭尖厉的破空声已呼啸而至,还未反应过来的鑫军兵士顿时惨叫声一片。孙旭东听得其中好象有胡校尉的声音,心中大急,大声问道:“老胡,你中箭了吗?” “奶奶的,腿上让胡子咬了一口。” “驭手,快,卸下两匹辕马,将战车开到阵前。”孙旭东说罢,扯过一面盾牌跳下战车,挡在身前向胡校尉身边跑去。迎面袭来的长箭射在盾牌上当当作响,力道沉重,孙旭东怒骂一声,胡子的射雕手起码摸到了只离阵前百步开外之地。 躲在盾牌后的胡校尉已坐倒在地,大腿被一支长箭洞穿,如注的鲜血将马裤浸得透湿。孙旭东曾经接受过良好的战场救护训练,急忙一手握住箭杆,举起弯刀砍去露在腿外的箭簇,顺手将断箭杆从他腿中抽出。就听胡校尉闷哼一声,就后就倒,急忙间孙旭东已顾不得了,从自己将军服上撕下一条长布,将他的大腿伤处死死扎住。 驭手刚将战车赶到阵前,两匹战马就中了胡兵的长箭悲鸣着倒下,孙旭东一面心中暗骂,一面一个箭步翻身上了战车,趴在底坐上端起了早已上好弩箭的连弩,然后低下头让两眼沉浸在黑暗中,稍顷后抬起头不去看远处胡子的火光,只在近前黑地中搜索,果然百步开外站成排的胡子射雕手渐渐显出了开弓放箭的身影。 躺在箭槽里的五支弩箭猝然发动,瞬间已到百步开外,三名刚刚拉开弓的射雕手没有来得及哼一声,手中张紧的弓弦一松,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三支吃足了弓弦力道的长箭漫无目标地飞了出去。 孙旭东对仍然躲在盾牌后发抖的兵士们放声大吼,兵士们这才惊醒过来,学着大将军如法炮制。只可惜阵前堆着不少死马,兵士们趴着不能放弩,只能站起身端弩略作瞄准,准头自是大打折扣。眼睛稍一晃动便不易看清黑暗中的射雕手,不免错失了杀敌的良机。孙旭东对趴在车辕后的驭手令道:“到车阵中去找毛怀,两百步后点起大堆的篝火。”毛怀武艺不错,孙旭东让他守在最后一道防线,特别保护李玲儿和云姑的轺车。 身后篝火点亮,阵前鑫军兵士身影隐入了黑暗之中,少了胡兵长箭的威胁,兵士们连弩准头立时大增。一遭鑫军有效的反击,胡兵长箭的密集程度立即大大降低,慢慢变得稀稀落落。毛怀从后面躬着腰跑过来爬上孙旭东的战车,急急问道:“大将军,是不是要将留守的兵士都调过来?”孙旭东轻扣扳牙,眼见着前面的黑影一顿后扑倒在地,转过头对毛怀说道:“胡兵改变了方略,四周都派出弓箭手。速去用火把传令,两环兵士合一,退至车阵六十步。” 孙旭东令声刚下,就听对面胡人大叫,一时间蹄声大作,几千支火把向前移动,显见是又要开始冲锋。孙旭东大惊:“毛怀速去传令,神机营兵士准备炮竹。”回转头耳中又闻破空之声,阵前百步趴着的胡兵射雕手见大队已动,咬着牙猛然起身,顿时发箭如雨,没头没脑地射向鑫军。 最近上班有些忙,见缝插针地写,不周之处见谅.还望读者多多投票支持! 都骑尉 第三十六章 大势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点点火光中胡兵起码出动了半数之众,声势比之先前的任一次冲击要大得多,孙旭东不及多想,此时只知狭路相逢勇者胜,不压住胡兵的长箭,整个车阵就可能被毫无顾虑的胡兵骑甲冲垮。对着兵士们大喝一声,端起连弩对着火光中的胡人射雕手扣动扳牙。见大将军身先士卒,兵士们两眼已是血红,生死之事撂到了一边,冒着胡人狂风般的箭雨,有些吼叫着射出了手中的长箭、短弩,更多的却是刚刚冒出头便倒在血泊之中。 左右两冀闪动了点点油火,一支箭头穿着油火的长箭掉落在车阵跟前,这是两翼乘夜已摸到两百步远近的射雕手发出的,紧接着流星般的火箭划着一条条曲线,穿破硝烟弥漫的夜空呼啸着落在了鑫军的车阵中。眨眼间就有几辆轺车车顶上的草篷被引燃,烧得毕毕剥剥作响,好在轺车中有战车所隔,未成首尾相接之势,起火的轺车虽火势猛烈却不成大患。 尽数压上的胡兵射雕手箭势如雨,将兵士们压制得不能动弹,全无还手之力。没有弓箭拦阻的骑甲将快如闪电、转瞬即至,神机营的兵士即便手中已点了火把,但出头便会被长箭洞穿,孙旭东只觉外环已是不保,铁骑踩过,眼前几百名兵士顿时就要被踩成肉泥,不由得他心中难过。 骑甲越来越近,火光中射雕手忽然向两边分开,箭势立缓。已近绝望的孙旭东顿时只觉有了转机,来不及庆幸,翻身急令弩兵上齐弩箭,神机营兵士准备摔雷子。 奔腾的战马已冲起了速度,不少向两边跑得稍慢的射雕手被自己人踩成了血泥。怪叫着的胡兵骑甲转瞬便已离军阵不到百步,呼吸间就可将鑫军军阵冲得人仰马翻。 车阵中留着的二百鑫军持戈骑甲掌握在蔡轮手上,但他得了大将军的死令,只有到敌人开始冲击车阵时才允许动用。蔡轮眼看着胡兵的骑甲已经快要踏上了二百步外的外环,心中只是焦急,骑在马背上只是打着空转,冲杀的命令几次要冲口而出,终被生生忍住。 忽然一道接一道耀眼的白光急闪而过,不断声的惊雷紧贴着胡兵头顶轰然炸响,无数细小的小石片随着硝烟向四周飞撒,迅捷钻进了胡兵被闪光照得煞白的头脸里,鲜血迸发。爆炸强大的冲击波将不少惊叫着的骑甲连人带马掀翻在地,瞬间成了肉泥。受惊的战马竭力嘶鸣,鼻子被缰绳拉出了血口也不受马缰的控制,四下奔逃,顿时胡兵冲锋的队形成了相互践踏的屠人场。 即便是隔着有二百步的距离,空中第一声炸响的惊雷还是让古尔塔的战马猛然间立了起来,亏得他反应奇速、骑术精良才没有被掀下马背。身后准备后续冲击的战马也是一片惊叫,只是没有炸营罢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战马的骑甲,坐稳了身子傻子似地看着已经大乱的先头部队被笼罩在地狱般的前阵,良久过后,才有一名骑甲跳下马了,疯了一般地跑到队前对着 夜空中皎洁的月亮合什跪下,喃喃自语。 古尔塔慌乱中一时不知所措,忽然想起冒顿说过鑫兵有一种能发光能炸响的兵器,莫不就是眼前之物?立时稳住了心神,眼见那兵士貌似敬奉鬼神不由勃然大怒,跳下战马扬手就砍下那兵士的头颅,转身弯刀指着血淋淋的人头,对惊呆了的骑甲们大喝道:“那炸响的东西是汉人的兵器,再有跟他一样扰乱军心都,本王立斩!” 古尔塔身后的骑甲都被震住,却震不住已冲到阵前的骑甲和射雕手们,他们的心理被莫大的恐惧击溃,还能照顾自己的胡人莫不转身就往回逃。 这是杀伤胡子最多的一轮,同时也是破虏军损失最惨重的一轮,留在这段的近七百多名兵士损伤大半。孙旭东催促着兵士们放完手中的弓箭后,乘着胡兵大乱立即下令后撤,炮竹已经用完,三棱箭也所剩无几,虽然装得满满的轺车就停在百步之外,但搬运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连弩放箭的速度,必须立即将防守的面积缩小。 堪堪撤回到车阵前,兵士们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向来打仗颇谨慎的古尔塔恼羞成怒,拿出了最后的血本,作最后一博。所有骑甲配着射雕手在右贤王的亲自督阵下,呐喊着再次向车阵发动迅猛冲击。 面对着胡人完全是拚命的打法,孙旭东知道最后鱼死网破的时刻已到,环阵中的两翼虽然还能集中起近千名兵士,但面对数倍于已的胡兵,全军覆没已几乎成了定局。一时间埋在心中怨恨的感觉大起,扭头望了杜城方向一眼后放声大吼:“集结。”(集结号。) 已抱着必死之心的鑫军兵士们在车阵后排成了冲锋的队形,眼见呼啸的胡兵在一步步逼近,孙旭东的心反而安静下来,这大概就是人临死前的心境。这是一个梦吧?他忽然提醒自己,就像以前睡觉时做梦一样,每次面临绝境时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咬咬舌尖然后一身大汗地醒来,享受自己还活着的快感。他缓缓转过头,咬了一下舌尖,很痛,仍在是在火光下,仍然是一个个面色肃然的兵士,只是多了两张面容娇小却满脸毅然的脸。 没有惊奇,高高举起手中雪亮的弯刀,孙旭东高声下令:“破虏军,冲击!” 面对越来越近的敌军,双方心无旁鹜,眼中只有敌人狰狞而愤怒的脸。胡军中的射雕手即便是在跳动中的马背上,长箭仍然是箭无虚发,在两军相错前对敌人肆意射杀;鑫军兵士手中连弩发完了最后一排弩箭后被远远抛开,抽出了扁平的铜剑;没有人听到黑暗中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和越来越近的成片点点火光。 *************************************************************************************************************************************** 林渠的孙先生简陋的帐篷里,孙先生看完景监秘密送来的战报,‘扑’地一声吹灭了豆油灯。从中午起一直到此时天已近子时,便不停地在看,孙先生只觉眼中像是揉进了砂子般干涩得难受,闭上两眼略作休憩后望着帐外的漆黑,深深陷入沉思。 起、忌两国的战事愈演愈烈,显示出的国力和军力让铭国大王痛恨不已,想当初三国联军攻白时,起、忌两国只要真正拿出三分之一的力量,联军攻白便不会以惨败收场。不过想想自己铭国又何尝不是?不禁长叹一声,国之争,避害趋利耳。 郊城之战后,起国大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连下忌国数城。立时让带兵之将心生骄横,对忌国军队几乎不放在眼中,占城即屠,要将与起国争水的忌国蛮子斩尽杀绝为止,所过之处皆成不毛之地。终在忌国第二大城大梁城下遭灭顶之灾,被忌国大军团团围住,势必将自己睁着大眼的头颅挂在大梁城头上作鸟瞰之状。 起人在忌国的屠城之举,竟让原本矛盾重重的大忌国尽弃前嫌,上下一心,大有同仇敌忾之势。大梁之战大获全胜后,士气大振。乘热打铁地接连收复了被起国占领的失城,却被起国后援已到郊城的大军阻在郊城之下,数攻不得,双方顿成胶着之状。 “替我泡我酽酽的茶来。”孙先生生活简朴,吃住与取水工地上的小吏一般无二,只有一桩对茶叶的需求比较大,也只是量大却不计茶叶的好坏。 这封密函是景将军送来的第二封,折叠得厚厚地藏在兵士腰中。孙先生偏驻一禺消息闭塞,今晚看过密函之后,这段时日盲人摸象般的茫然顿时一扫而光。 兵士摸着黑端上茶来,不小心被地上的杂物绊了,身子打了一个趔趄虽未摔倒,冒着热气的茶水却泼到了沉思着的孙先生身上。兵士不由大惊失色,就地双脚跪倒,却被坐着的孙先生伸手一把扶住:“不怪不怪,帐篷里黑。”声音轻松平缓,不见丝毫怪罪之意。 等兵士擦着眼泪离开帐篷,孙先生想起了景监密函中的结语:“今天下起、忌两国激战正酣。白、铭两国皆于境陈兵百万作虎视之势。田国因玉遭白国觊觎。唯青国与我大鑫偏安,却亦屡遭胡人侵扰。是以窃以为,天下乱势已初现矣。”不由摇摇头,竟像是对面就坐着景监,缓缓说话道:“白、铭两国尚止于作虎视之势,何能言天下大势初乱?将军言之过早矣。” 接过兵士重新倒来的茶水,孙先生让他点着了豆油灯。从密函中抽取了一方丝绢放在眼前,侧过头眯着眼睛细看,低头沉吟良久心中只是疑问:“君武为何会如此鼠目寸光?”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只闻山中草虫鸣叫之声。已经睡倒的孙先生披衣而起,叫来两名兵士掌灯后将他抬到几前,取过一幅白绢布,略作思忖后援笔在手,饱醮浓墨奋笔疾书。待一切妥贴后叫过兵士低声道:“明日一早只说奉我之命要去咸城采买,暗中骑快马将此书送与杜城破虏将军。” 第三十七章 诡辩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天麻麻亮时,卫兵百夫长阿达急急进了大单于的帐篷,来到铺着山羊皮的卧榻前轻声叫醒了大单于。一夜都未能睡好的冒顿睁开夹有血丝的两眼,忙坐起身问道:“有消息了?” “回大单于,派出去的有一路斥候刚刚赶回,昨晚五石坡前有大战的痕迹,正是右贤王。”“啊?”冒顿大吃一惊,急急起身:“跟谁打的?右贤王人呢?” “地上有不少轺车辙,还有一辆烧得漆黑的轺车,一定就是那支回杜城的破虏军。不过没有看见他们的尸首,留下的几千尸首都是我们的人。右贤王却没找到,斥候急着赶回来报信,也没仔细找。” 冒顿听罢害牙痛似的嘬着牙花子,额头上已见了细密的汗珠。昨天赶回单于大营后连夜便移了营,此时的大营已距五石坡有百里之遥,他沉吟了片刻后问道:“就算是右贤王折了几千人,剩余的呢?斥候也没去找吗?” “回大单于,斥侯急着回营报信,没去找。不过咱们派出的另外几路斥候也应马上要赶回来,看看他们有没有碰上右贤王余部吧。” “本单于让右贤王去接应的,怎么会无端打起来?”冒顿心乱如麻,一时心中大是疑惑,难道是传错了军令?瞪了阿达一眼,问道:“军师呢?” “军师跟着上贤王所部,离着大营有二十里。” “快去找,限你一个时辰之内,将贤王们和军师都叫到本单于营中。” 阿达看了一眼恼怒的大单于,一躬身刚退出了帐篷,就见月明公主胡安丝托刚好走到大帐门口,对着阿达一笑,径直进了帐篷。 “妹妹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冒顿按住心中的不安,笑着问道。胡安丝托微微一笑:“回家了反而睡不着。”冒顿满脸爱怜地看着胡安丝托,心下有些奇怪,昨天胡安丝托归来,就不见她有脱离虎口回家的高兴神情,反而脸色忧郁,象是心事重重一般。眼下见她虽然和以前一样,身上穿着她自己裁剪得甚为合身的戎装,妩媚中不失威武,脸上却有疲惫之态,想必昨晚也是一夜没睡好。冒顿有些担心,皱眉问道:“妹妹在杜城,没有被汉人,这个。。嗯,欺负吧?” 胡安丝托看了一眼冒顿,感觉到了哥哥的关心,脸上一红后对冒顿嗔怒地摇摇头。冒顿心下稍安,呵呵笑道:“这就好,胡安丝托,这回我拨三千人,送你先回四水城。” “哥哥,刚才阿达来,是右贤王有消息了吗?”昨天一见未见接应冒顿右贤王部的消息,大家都有些担心。冒顿点点头,向胡安丝托说了斥候的回报。 胡安丝托脸上的表情惊诧之极,颤声问冒顿道:“右贤王是哥哥派去的?”冒顿点头道:“我怕鑫国汉人暗中搞鬼,所以让军师下令右贤王随后接应,却不知怎么会和鑫军打起来。” “咱们胡人如此不讲信义,会被月亮神降罪的。”胡安丝托高声叫道,满脸愤怒的表情,冒顿有些吃惊地望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什么会如此激动,沉着脸说道:“胡安丝托,这是在打仗。我已经放回了他们的轺车队就不能算失信。右贤王为什么会和他们打起来还不知道,汉人向来不讲信义,说不定是他们先有了什么不诡之举呢?” 胡安丝托心里乱成了一团,极为不安,右贤王的万人队实有一万三千人,一万三千人对两千人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几乎不存在悬念。更何况右贤王所部中除了近九千彪悍的骑甲,另有三千射雕手,都是胡兵中的精锐啊。她急喘了几口气,脸上已被惊怒蹩得通红,狠狠瞪了冒顿一眼后,一跺脚跑了大帐。 阿达未回来前,昨晚派出去的几路斥候便都有了回报:在离杜城十几里的地方,又发现了大量胡兵尸首,数量总有近两千人左右,同样也是右贤王的手下,却没有发现一具鑫军的尸首。冒顿顿时只觉大事不好,难道一夜之间,右贤王部一万三千人被鑫军全部吃了?他急急翻开地图,点在地图上的手指都有些发抖。 到大单于帐篷中禀报完的斥候都又被月明公主叫了去,一点一滴问得比大单于还要仔细,眼睛中的眼神一会儿是惊,一会儿是怒,一会儿不安,一会儿担心,弄得斥候们一头雾水。 胡安丝托听完斥候们的禀报,心都要碎了。破虏军的作派在马陵峡她就见过了,战场上所有战死兵士的尸首都会被带回去,所以斥候们禀报的战场上没有看见鑫军尸首并不能让她心安些。胡安丝托呆呆地坐在帐篷里,忽然跪在地上,双手合什嘴中念念有词,终于两眼中还是流出了泪水。 几位贤王和军师终于都已赶来,齐聚在大单于的帐篷里,每个人面前摆着一张小几,几上没有吃喝的东西只有一张地图。冒顿阴沉的脸色让几位贤王都有些惴惴不安,因为眼前这位大单于真要动起怒来是不讲情面的。 冒顿一边讲述完斥候探回的消息一边两眼盯着几人,暗中却用余光一刻不离地瞟着那军师,说完之后见几位贤王脸上都是惊诧之色,那军师也作惊异之状。大单于阴沉着脸问那军师道:“军师,本单于是让你传令给右贤王古尔塔的,你是怎么传的?” 军师像是又吃了一惊,不过立即便镇定下来:“我遵大单于之命,令右贤王在大单于出发后两个时辰,将所部分成两翼随后监视鑫军,以防鑫军不利于大单于。”军师的胡话说得极为流利,说到监视两字时像是有意放慢了语速,大帐中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冒顿一听没有什么不对,再说一个汉人敢假传军令也太过胆大包天了,那可是要被剥皮的大罪。看着几位贤王都大眼瞪小眼,大单于不由心中冒火,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军师后问道:“军师你看,鑫军难道真有那么好的牙口,右贤王所部真的是让鑫军一夜间吃了?这么大的事,军师应该能算出来吧?” 一向以能掐会算著称的军师却低着头,强行按住心中的慌乱作苦思状,事情的结果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沉吟了半晌过后抬起头两眼放出兰幽幽的光:“鑫国人言而无信,一开始就是想乘着这次换人之机不利于大单于。只可惜我先前没能算出来。” “啊?”军师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表情像是要吃人一般,很是吓人,几位贤王见了吃了一惊。冒顿却有些不解:“鑫人要真是早设伏兵,却为何不对本单于下手呢?”冒顿那日和破虏将军君武一晤,虽然是以猎狼勇士为借口,心中其实对他的印象非常不错,从心底里不相信这人会设圈套。 “鑫人并没有早设伏兵。也不是他们不想对大单于下手,而是碍于我军在草原中遍布了的斥候。” 那军师如此一说,众人掉入云雾之中。却见他站起身,仰头说道:“鑫人也知我大单于亲自出动,自然会严加防范。我胡军对鑫人又向来是以一当十,他们要想乘机对大单于不利,就必须得倾巢而出,但出动如此众多的人马,势必逃不过我们在草原上斥候的眼睛。大单于,请您想一想,为什么一开始伯齐的回信中,要把换俘的时辰定在未末申初?” 众人似有所悟,看着侃侃而言的军师不免皆有敬仰之色。那军师仓促中找着了由头,暗叫一声侥幸,摆足了谱说道:“杜城离五石坡只有五十里,骑甲最快也要近两个时辰才能到。但是驻有鑫军的停前到五石坡可不到二十里之地,中间虽有荒山阻隔,骑甲全速用不了一个时辰即可赶到。如此,鑫军事先根本不用在草原上设伏,只需派出与大单于交换的兵士将大单于拖住,然后乘着天黑大队鑫军从停前、杜城两地直奔五石坡围袭。” “依军师之意,是因为本单于将换人的时辰提前到午时,才躲过了鑫军的突袭?”冒顿看着眼前的地图,插言问道。那军师点点头:“正是,天未黑之前,鑫人绝不敢轻动。只有等到天黑后才会突出奇兵。若不是大营迁动,大单于临时将换人的时辰提前到午时,那损失的就可能不光是右贤王部了。” “嗯,本单于换回公主回到大营后,那两千破虏军却碰上随后接应的右贤王部?” “正是,和大单于换人的破虏军刚好和从停前赶来的鑫军咬住了右贤王部的一翼,另外一翼却是让从杜城赶来的鑫军围了。” 那军师心思缜密口才也不错,虽是他临时推断的谎言,却让人基本上看不出破绽。冒顿低着头想了半天总觉有些不对,忽然一拍小几问道:“本单于要将换人的时辰提前至午时,是头一天就告诉那太子伯齐的。鑫人如确依军师所言,那要么不允本单于将时辰提前,要么就打消了围袭的念头才对。这又是为何?” 军师胸有成竹阴阴一笑,看了众人一眼道:“无他,一则鑫军斥候探知右贤王所部动向,那伯齐顺势而为。二则我军中出了奸细,有人将军情密报了太子伯齐。” 除了大单于冒顿,余下几位贤王被那军师阴沉的眼神扫过,无不在心底里打了个激愣:这人好阴毒的眼神。却不知那军师心里正在暗骂:“那匹该死的狗怎么还不来?” ********************************************************************************************************************************** 胡校尉静静躺在孙旭东怀中,脸如金纸没有一丝血色。边上除了站着已经号称杜城第一名医的那位郎中在皱眉束手叹气摇头外,破虏军中所有军官、南宫护卫、李玲儿、云姑都站在卧榻边。 “大将军,他日回到田齐,请替老胡拜候景大将军。告诉景大将军,破虏军、破虏军,不破胡虏,何以为军?老胡一刻都未曾忘了。”胡校尉说话时气息已微,连不成声。孙旭东两手紧紧抱着他,闻言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心中悲痛欲绝却不知如何出言安慰。破虏军中的军官平时里无不和这位校尉相与得好,至此帐篷中一片全是哽咽声。胡校尉大腿中箭,被射穿了大动脉而失血过多,再好的郎中到此时也无力回天。 “老胡,别尽说些丧气话,莫不是忘了答应我之事?日后还要陪着我到老旷家中一睹摆夷民风啊。”南宫一把握住胡校尉的手,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旷司虞闻言也抓住胡校尉的手,强笑着说道:“是啊,到我家中,老旷请你吃咱们摆夷人的糍米粑。” 胡校尉眼角终于湿润,滚出了两颗泪珠。两眼却盯着旷说道:“司虞,咱俩。。相处时日。。不长,除了大。。将军,老胡最佩服的就是。。司虞了,虽非我鑫人,却对我。。大。。大鑫忠心。。耿耿,令多少。。汉人汗颜哪。”胡校尉说到此,已有些接不上气,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握了一下旷的手,连着喘了几口气后说道:“跟着。。大将军。。,纠纠大鑫。。共赴。。国。。。国。。。”胡校尉两眼瞪得溜圆,最后一个‘难’字颤抖着却始终说不出口,极缓地舒了一口气后,再无声息。 孙旭东心如刀绞,两手一把将胡校尉抱紧,不禁痛器失声。军官们大都跺脚大跳,咧着大嘴大放悲声。不知何时站在大帐门口的伯齐见状一声长叹,转身出了大帐。 第三十八章 狐推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众人悲伤中伯齐的侍卫进了帐篷,对着破虏将军行了礼后说了几句话。孙旭东听了转头望了旷一眼,只见旷对他作了一个需隐忍的眼色。心里长长暗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随着侍卫走出了帐篷。 昨日一战,事先计划好的应变方略被伯齐临时改变,以致破虏军损失过半,虽然最终的结果是鑫军大获全胜,但对于孙旭东而言不光有被人愚弃的感觉,更有无法面对死伤弟兄之感,心中大是愤慨,回到杜城后便要找伯齐理论,却被旷死死拉住,开导了一夜才隐隐忍住。 伯齐背着手站在大帐外,眼见孙旭东走近对他点头说道:“君武,要节哀顺变。胡校尉为国捐躯,本太子自会禀明朝堂,重加抚恤。破虏军一夜血战,更应恳请大王加倍封赏。”孙旭东见伯齐眼光闪烁,面含愧色,心中略感安慰,沉吟了半晌后才拱手答道:“纠纠大鑫,共赴国难。为国血酒疆场原本是大鑫军人应尽之职。太子爷能够如此体恤,标下代胡校尉谢过了。” 自己临时改变接应方略,将两千孤立无援的破虏军丢在荒原上充作诱饵,以致两千人马损伤大半,想想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此时听孙旭东如此回答不禁让伯齐倍感欣慰,心中大发感慨:“嗯,破虏军真不愧破虏二字,你这破虏将军更是我大鑫国国之柱石啊。” 尽管破虏军以前就战功赫赫,但之前每战都不能同昨日的一战相提并论,以区区两千人还带有轺车的拖累,在荒原中抵挡八千胡兵四个时辰之久,确能当得伯齐如此一赞。孙旭东见伯齐两眼真情流露,确实是出自真心,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滋味,暗叹一声,对于死去兄弟来说,能得鑫国当今太子如此考评,拚死拚活一夜血战也只能如此了。 跟着伯齐到了太子的大中营,孙旭东进了大帐就见将台边立着一个身穿青衣的人。见两人进帐,那青衣人上前行礼,伯齐一抬手说道:“哦,先生受委屈了,伯齐慢待之处还望先生多多恕罪啊。”言语之间甚为恭敬。又问孙旭东道:“君武,这位先生你认识吧?”孙旭东看着那青衣人,不禁有些吃惊,原来那人就是在荒原中提出轺车不可连的青国奴隶。 “拜见破虏将军。”那人说罢对着孙旭东行了一个大礼。孙旭东见他此时已换了装束,身上的青衣簇新,脸上也收拾得很齐整,只是一小部山羊胡须还是骄傲地翘起,比在荒原时破衣烂衫、灰头土脸时要年轻很多,两只漆黑的眼珠不住转动更显精神气,显见是一个一按消息全身便动弹的家伙。忙回礼道:“哦,原来是。。先生,昨日幸得先生指点,胡人火攻时才未酿成大患。”心下只是奇怪,自己并未向伯齐说起这人,怎么这么快就成了伯齐的座上客? 伯齐呵呵一笑说道:“君武大概不识,不过本太子一提这位先生的名号便一定知晓,这位便是青国名士狐推先生。嗯,狐推先生对你这将军可是赞不绝口,大为钦佩啊。” “狐推?”孙旭东在记忆中急速搜索,隐隐记得孙先生曾经提过这个人,并且有些赞扬之词,自己当时只觉这人名字奇怪就记下了,具体是什么名士不名士的却已记不太清了。此时见伯齐对他貌似也甚为器重,便连忙说道:“哦,原来是狐推先生,久仰大名了。” 那狐推顿时面有得色,骸下小山羊胡子翘得更高,嘴中虽连说不敢不敢却掩不住狂傲之态。伯齐让两人坐下,问狐推道:“先生一直在青国都城,为何会被胡人所虏?” “狐推既得太子爷信任不敢有瞒,此次原本是想跟着商队去投白国,不想半路上被胡人所虏,若非得破虏将军搭救,想必已是活不过多少时日了。” “投白?先生为青国望族,却为何要去投白?”伯齐说这话时心里酸溜溜地,天下但凡名士,只要弃国另投大都是选择投白。 “青国望族?”狐推冷笑一声,狂态毕现:“白国若用狐推之议变法强国,不出十年青国望族必成白国奴隶!” 狐推一提变法,孙旭东顿时想起孙先生当日所言,青国变法最坚者,首推狐推。只是此君恃才傲物,放荡不羁,所持变法之议更被青国豪门大族所深恶痛绝,因而他自己虽身为青国望族出身却为望族所不容,在青国成了过街老鼠。看来这狐推大概是在青国混不下去了,便冒险跟随商队去投白国。 伯齐对狐推的狂态非但不以为意,反而执礼更恭,对狐推拱手说道:“伯齐向闻先生变法之议,实有富国强兵之用,不知先生肯赐教否?” 对面坐着的是鑫国太子,拱手执礼向狐推请教,按照常理狐推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想到狐推嘿嘿一笑,拱手还礼后却另言其他:“太子爷,鑫国与胡人作战,对俘获的胡兵向来是斩尽杀绝,却不知昨晚为何要将所俘胡人兵士悉数带回杜城?” 看来这狐推狂妄之名确实名不虚传,伯齐不禁稍感尴尬,望了一眼孙旭东。狐推狂傲之像让人不免生厌,但孙旭东知道自古但凡真有些本事的人,难免会有些让人受不了的毛病,心中对这位狂人真有些兴趣,见状便说道:“嗯,杜城正在修筑通往前岗的驰道,这几千胡人身强力壮,正好充作修路的奴工。” 伯齐对孙旭东所说狐推对大将军敬佩有加不像是客气话,因为狐推神色间对孙旭东确实甚为客气,听完后点点头笑道:“如此,狐推变法纯属忘议,徒说无益,以免污太子之耳矣。” 伯齐被他说得心中疑惑之极,不知这狐推为什么一听俘胡人用作修路便说变法是忘议。试探着问道:“莫非先生被虏获之时曾受过胡人大辱,因此要将这批胡人斩首?” 狐推呵呵一笑:“变法国之大事耳,狐推怎会因个人恩怨与之纠缠?太子爷想左了。”伯齐顿时茫然不解,眼望孙旭东。 孙旭东眯着眼看着故弄玄虚的狐推,斗然间心中一动,出声问道:“不瞒先生说,我大鑫国已决意要和胡人尽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这批胡人自然就不能再杀了。” 孙旭东话音一落,狐推盯着孙旭东的两眼精光大盛,脱口道:“如此,则狐推变法之议可细陈太子爷矣。” ***************************************************************************************************************************************** 孙旭东带着亲兵们回到破虏军中营时天已近断黑。营门值守兵士阴沉着脸,正在往先前大红的连珠灯笼上蒙白纱。一进大营,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帐篷,帐篷里灯火通明,军中器匠刚刚赶制出的阵亡兵士牌位被齐齐摆在几排条几上,另供着些三牲等物,气氛*肃穆。门口满身披挂的兵士一脸肃然,手持长戈守卫着刚去不久的兄弟。 孙旭东大步进了帐篷,迎面摆着最大的就是胡校尉的牌位。孙旭东默默取过,呆呆望着牌位上写着的字,心中只想昨晚这时候,两人还在战车中促膝而坐,盼望杜城援军早到,一日之隔两人却已是人鬼殊途,不由又是悲伤,又是惭愧,满脸戚容地放正牌位,躬身行礼。 心情烦闷地回到自己住的帐篷门口,就听见旷校尉和南宫二人的说话声,孙旭东让跟在身后的亲兵回营休息,今晚不用在自己帐前值夜。刚刚掀起门帘,就闻见极浓郁的一阵羊肉香。 “君武。”正在炖着羊肉的李玲儿听到门口响动,见了孙旭东连忙迎上前。孙旭东一进帐,只见偌大的帐篷里已让李玲儿归置得整整齐齐,所有器具之上一尘不染。一面拦住正要起身的旷和南宫,一面皱眉问李玲儿道:“这羊肉从哪里来的?” 李玲儿见孙旭东回来满心高兴,一见他阴沉着脸竟似有责问之意,前山大小姐的脾气差点要上来,红着脸看了一眼旷校尉和南宫哼了一声。 “羊肉是我让毛怀到熟猎户家中买的,为南宫护卫押惊。”旷一直担心下午孙旭东会和太子闹出生分,见他平安归来这才放下心。知道他心中不快,这时见他又要和李玲儿较劲,忙出声说道:“李姑娘勿怪大将军,咱们破虏军平日里清苦,羊肉很难吃到的。大将军是怕咱们坏了规矩。” 李玲儿心直口快却极是通情达理,听得他们如此清苦心中难过,哪里还顾得斗气,答应了旷一声对着孙旭东甜甜一笑,让孙旭东心下略为轻松。 “幸亏大将军回来了,要不然我和老旷要被水撑死了。”南宫看了李玲儿一眼呵呵笑道。孙旭东一见两人面前的小几上并没有倒水,大是不解,虽知南宫是玩笑话,却还是问道:“哦?难道大。。玲儿给你们灌水了?”孙旭东大小姐的称呼比李玲儿要顺口得多,差点儿又冲口而出,一见孙玲儿的脸色,急忙改了口。李玲儿却从孙旭东话语听出另一番意思,心中一阵甜蜜。 “水在杜城是不可多得之物,玲儿妹子才舍不得呢。”南宫瞟了一眼李玲儿,然后极夸张地吸了吸鼻子道:“这么香的羊肉,让我和老旷只能干闻着,咱们都快被口水撑死了。” 几人一听都笑了,孙旭东郁闷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忙对李玲儿说道:“羊肉炖好了快端上来,哪能光是馋着人家?” 先前孙旭东不在,李玲儿和满脸冷性儿的旷校尉不太熟络,不免有些拘谨,此时有孙旭东在,李玲儿便也用言语打趣南宫,手脚麻利地端上了一大锅炖羊肉。旷和南宫都是厮杀汉,顺手抄起汤汁淋漓的羊肉就往嘴中送,南宫一面大嚼一面大赞,倒让李玲儿有些不好意思。孙旭东看了李玲儿一眼,想起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第一天晚上的那顿羊肉,心中对李玲儿大起感激之意,一指锅中的羊肉道:“玲儿,他们两位不是外人,你也来吃。”李玲儿答应一声,学着他们的样子,伸出细嫩的手到锅中捞羊肉,让旷和南宫对望一眼后会心而笑。 几人饱餐一顿,孙旭东等李玲儿收拾了锅碗,对南宫说道:“南宫大哥,轺车队被俘之事我已禀过太子,兄弟们不会有事的,歇息几日就可回田齐了。”南宫听罢大喜要替兄弟们行礼,却被孙旭东一把拦住。 “君武,太子爷对胡人昨日之事如何看?”昨日之事明明是胡人失信,伯齐却说他妄言,旷一直有些想不太明白,是以出言问道。 孙旭东不答却问旷道:“下午毛怀问点什么出来没有?”旷摇摇头:“胡子很倔强,一声不吭。”这些都在意料之中,想从胡人嘴里掏东西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孙旭东点点头微一沉吟,旷说的事下午在伯齐大帐中三人便猜度得差不多了。当下即向两人细说了一番,旷是精细之人,听完后即知伯齐说得有理:“这么说,袭击破虏军的胡人是受人愚弄?这倒也令人费解了,那这愚弄人之人却又是谁?” “正是。司虞不要忘了,和余用狗来给胡人送信,我想收信的人不应是胡人吧。” “有理。”旷恍然大悟,“看来胡人那边一直有汉人在相助,这次愚弄胡人的就是那汉人。” “嗯,此人心计极深,这次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不得而知。”孙旭东心中隐隐只觉要和胡人化解,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将会是一个极大的障碍,此时却根本无法摸清他的底细。见南宫一头雾水地听了两人说话,知他不明就理,避开正在收拾锅碗的李玲儿小声问道:“云姑呢?”一见南宫要拉开嗓门,急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南宫会意笑看了孙旭东一眼,一指旷说道:“交给老旷了。” “我把她送到营门前杜记酒店去了,和茯芹姑娘在一起,你放心。” “司虞,你昨晚没见,我带着人跟胡兵最后一博时,云姑也上了,斗士城学的玩艺儿可都用上了。”孙旭东回忆着云姑昨晚和胡兵厮杀时的身手,不禁有些担心。南宫当时也看得清清楚楚,在一边不由跟着点点头。 旷看着两人的模样哑然失笑:“有些学会的东西一辈子都忘不了,譬如游水,斗剑,情急之下就会用上的,无须多虑。茯芹是伶俐之人,不会误事的。” 孙旭东怕李玲儿听见云姑的事又多生疑心,景将军的信已经看了,将云姑送来只是因为田齐不甚安全,并无其他变故,是以扯开话题。三人不由又说到昨日的战事,自然便又提到胡校尉,不禁对面唏嘘,伤心不已。李玲儿走过来默默蹲坐在孙旭东边上静听,听到情动之处,眼泪便如掉了线的珠子。 一时帐篷里几人只觉压抑无比,南宫想缓和一下气氛,便伸手一拍头道:“该死。君武,你吊大哥让我带给你的东西差点忘了,这就叫亲兵去取。” 亲兵急急送来一个包袱,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的都是一粒粒溜圆的果子。南宫看了孙旭东一笑道:“你吊大哥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好像算得到玲儿妹子要跟我来杜城一般。这东西叫什么他可没说,只是临交给我时说了,砸开壳,里面的果肉用水煎服,”南宫看着李玲儿嘿嘿一笑:“我说错了,是两人同服,一个人嘛,就不要用了,嘿嘿。果肉倒掉,千万不能吃,否则吃黄了头发可别怪我南宫没说。哈哈。。。。” 第三十九章 怪异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玲儿,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昏黄的豆油灯下孙旭东搂着李玲儿轻声问道。 一直沉浸在刚才美妙感觉中的李玲儿像是没有听到,等孙旭东再问了一遍后才缩了一下身子,嗯了一声嘻嘻笑道:“当然变了,你以前不过是一个放羊的小奴隶,现在成了大将军怎么还会一样?”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人,你觉得我这人变了没有?” “嗯,当然也变了,以前你是管羊的小奴隶,现在却是管人的大将军。嘻嘻,羊跟人当然不一样啊,羊只要有草吃,有水喝,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人就不一样了,除了要吃要喝,该管着时就得管着,该顺着时就得顺着,该忍着时就得忍着,该唬人的时候就得去唬,该受委屈的时候啊你就得受着。所以你也要跟着变才行啊。” 原本是想听两句奉承话,满足一下大男子主义的孙旭东竟不由听呆了,李玲儿用最纯朴的话说出了做人的无奈,想想竟比旷司虞昨晚说的那一筐子话要精辟得多,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将李玲儿紧紧搂在怀中。 “你记得以前吗?你从小便看着憨厚,受尽阿福他们的欺负,大家都说你是个。。。嘻嘻,只有我能看出来,你都是放在心里,心里能藏住事的人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李玲儿对自己的眼光很是骄傲,两眼放光抬头望着孙旭东,然后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老是盯着眼前的人,会有什么出息?” 孙旭东闻言一怔之后不由大是惭愧,原来先前的君武竟是一个大智若愚般的人物,怀中这个小女子能慧眼识珠确实不简单,方才几句话更是如窥破了自己的心思一般:下午在中营大帐,孙旭东实在忍不住对太子重提昨日之事,名为请教实为责问,伯齐面露惊诧之色后取出地图,三言两语即道破昨晚胡兵布阵方略,断言只需等到天黑,杜城、停前、前岗所有鑫军倾巢出动,直击胡兵分兵布阵的死穴,即可将分成两股的上万名胡兵一举歼灭。结果果如伯齐所言,鑫军在荒原中张开大网,万多名胡兵或被杀或被俘竟一个都未走脱,不能不说是伯齐大智的结果。尤其伯齐断言胡兵虽是出动了万人队,但一反往日作战常态,大部之间不见斥候飞马联络,直至全军被歼都不见胡兵驰援,足可看出胡兵此番只是一部单独行动,绝非大单于冒顿本意。袭击破虏军的胡军不得令而动,自是有人在其中作梗,由此才又猜度出与和余有联系之人,伯齐能在众多乱象中抽丝剥茧,将事情理得清清楚楚真非自己所能。真亏了自己当时虽觉伯齐有理,心中仍只为死去的兄弟愤愤不平,暗中抱怨伯齐不该将两千破虏军陷于孤军作战之境。此时想起来,额头上不由出了一片冷汗,自己不就是李玲儿口中只盯着眼前的人吗? “想什么呢?”李玲儿见孙旭东怔怔地像是在想心思,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 孙旭东正想若是将自己换成伯齐,能否像他一样当机立断改变策略,闻声低头看着怀中忽闪着大眼的李玲儿,这个娇小的女人像是生来就是帮助自己的,自己得陇望蜀大是不该。一时心中郁闷之情大减转而柔情大增,两只手臂感觉到李玲儿丰挺的双乳,刚刚发泄完的**又从下腹燃起,低下头想去吻她的耳朵,李玲儿却缩着脖子躲开,哼了一声说道:“看你先前凶巴巴的样子,还有,云姑是怎么回事儿?” 一提到云姑孙旭东不禁语塞,体内燃起的大火仿佛遭了十几支高压龙头残酷镇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孙旭东一时大窘,因为他不善撒谎便很难解释得清,想想皮球还是踢给景监,心中暗笑着说道:“玲儿,云姑是军中的事,我不能说,你要真想知道,回田齐时问问景大将军,看看他能不能告诉你。” 李玲儿一惊,再也不追究云姑的事,忽地一声坐起睁大着两眼道:“你还要我回田齐?” ****************************************************************************************************************************************** 冒顿烦闷之极,军中斥候找遍了荒原也不见右贤王余部的踪影,却找到了右贤王古尔塔的尸首。毫无疑问右贤部全军已被鑫军所灭,这个损失大得让他头昏目眩,那可是一万三千精兵啊。 一向听话的胡安丝托赖着不回四水城也让冒顿感到心烦,要换成是别人早就一刀咔嚓了,可她是自己最亲爱的妹妹,除了发发脾气别无他法。每次训斥她时,总见她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和以前那个豪爽、活泼的月明公主真是判若两人,让冒顿心痛得不行,虎着的脸绷不到一刻便软了下来,只觉得胡安丝托莫不是中了鑫人的魔法? 左贤王金密弟带着人忽然到了单于大营,风风火火进了在帐来不及向冒顿行礼便双手呈上一张弩。冒顿接过一看不禁惊诧,这种比寻常弩明显要重些的弩从来没见过,宽大的弩臂上五支深深的箭槽分外惹眼。冒顿抬起头,疑惑地望了金密弟一眼。 “大单于,那晚鑫军使用的弩。”金密弟是胡兵中为数不多的兵器专家,此时看着冒顿的双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可同发五支短弩箭,配用寻常弩箭时射程足在三百步开外,配上这种弩箭三百步上仍能穿透薄甲。”说罢从护兵手上接过两支三棱短弩呈给冒顿。 冒顿接过金密弟呈上的三棱短弩,仔细看过之后做了个上弦的手势,然后将弩箭和弩一起交还给金密弟。金密弟抓过连弩熟练地用脚蹬开弩弦,一阵扳牙的机括响后,弩弦即被扳牙锁定,金密弟将两支弩箭按入箭槽中后将连弩轻轻放在小几上,一张原来毫无生气的连弩顿时张弦含箭满是杀机,围看的胡人无不惊叹一声。 冒顿皱眉紧盯着连弩看了一圈,不由自主在脑中映出那晚右贤王部冲锋的勇士们,在鑫军这种兵器的打击下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心下不由打过一阵寒噤:“左王,咱们胡人要立即打制这种弩,越快越好。” “大单于,标下已仔细看过了,单是弩臂上这块精铁,咱们就做不出来,没有这块铁帮衬,弩臂根本受不住弩弦的拉力,上弦时弩臂立时就会折断。还有这扳牙上的机括,机件形制繁杂,需打制得极为精密,咱们更是做不出来。”左贤王叹了一口气:“真是巧夺天工,鑫国人携此利器,咱们的勇士们。。。哎” 冒顿不觉灰心,跟着长叹一声道:“是啊,不光是这弩,本单于也觉鑫军近来战力大增。”说罢低头不语,两眼只望着小几上的连弩出神。稍顷过后,大单于挥手叫退了卫兵,看了左贤王一眼后,悠悠问道:“左王,依你看,军师这两日来的神色是否有些怪异?” “军师?大单于是说军师可疑?” “本单于只是觉得他有些怪异,并非可疑。右贤王部一败,古尔塔音讯全无,本单于几次发现军师面有惊慌之色。但昨日斥候一报右王已战死,军师即镇定如常,再未见他有惊慌的模样,你不觉他有些异样么?” 冒顿所说太过骇人听闻,金密弟一时转不过弯,呆望着大单于心中沉呤了半晌,“大单于这么一说,标下想起来好像真是那么回事。。。。,标下愚钝,即便就是如此,难道军师。。” 冒顿素知左王性烈如火,心思并不复杂,自己本来就只是猜疑,怕说得多了这金密弟心中存不住事儿反而不好,便打个哈哈道:“军师为我们做了不少大事,立了不少功。汉人有句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本单于只是说他有些怪异。汉人还有句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咱们以后要小心些,你明白了?”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马蹄声,“快报大单于,鑫军有信来。” 一名百夫长进了大帐,行完礼后双手捧上一卷丝绢。冒顿一把接过,急急拆开看了一遍后对左王说道:“信是太子伯齐写来的,反责我胡人失信,暗伏大军企图夺回轺车队。还道右贤王余部共七千兵士都被鑫军俘获,此刻就关押在杜城中。” “请大单于即刻下令,集齐大军急攻杜城,救出被俘兵士。”左贤王大喜,七千人对于胡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救出来。 冒顿看了一眼小几上的连弩,低着头不住沉吟,总觉这事一步步做来,其中一定有一步错了,但却像一团乱麻,让人很难理得清。 “大单于,再不下令,等鑫军把咱们的人都杀光了就晚了。”左王见冒顿只是沉吟,忍不住出声催促,现在天色尚早,军令传出,至多下半天大军就可聚齐。 “左王不要慌乱,你几时见过鑫军将俘获的兵士活着带回杜城?” 左王闻言一愣,鑫军对俘获的胡人兵士向来就是俘住即杀,头颅取下回城报功的。“大单于的意思莫非是鑫军不会杀他们。” “鑫国人越来越让本单于看不懂了。”冒顿不答,又看着手中的信,嘴中不住念叨:“轺车队。。” “大单于,有消息了。”门帘打开,汉人军师走了进来,未等他行礼,冒顿便将手上的信先交给他:“军师是不是说这个?” 军师低头迅速看完信,心中只是猜测伯齐频频向胡人至信是何用意?稍顷后冷笑一声:“伯齐真是小人,明明是鑫人失信乘夜袭我右贤部,反来倒打一扒。大单于,被俘兵士如何处置?” “军师方才说有消息,定然是有妙计了?” 冒顿见军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连忙问道,说话间瞟了一眼左王,果然见他看军师的眼神便不似往日般亲热。 “五日后,还是那队轺车队要从杜城回田齐。”军师阴着眼缓缓说道:“咱们不妨故伎重演,劫了轺车队,一费一兵一卒,就可换回被俘兵士。” “这。。。不太妥吧,轺车队刚刚被咱们劫过一回了,鑫军肯定会倍加小心,咱们不会轻易得手的。” “正因咱们劫过一回,鑫军才会意想不到,此即所谓兵不厌诈也。”那军师早已通盘算好,大声说道:“大单于只要听我布置,自可劫回轺车换回被俘兵士。” 营门站得像钉子般的兵士远远就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以为是派出去的斥候回营,急急搬开营门的栅栏。等到快马到了近前时才发现马上之人并非斥候服色,急忙大声喝止,马上胡兵一把带住战马,瞪大着双眼怒声道:“吃昏头了么?老子是专程送信给月明公主的,你们竟敢阻拦?” 当值的百夫长一听是送信给公主的,连忙拦住还要说话的手下,立马放行。顺手拍了那兵士一记道:“没听说吗?斥候这几日哪个没挨过公主的鞭子?你们身上皮痒了,也想去凑个热闹?” 第四十章 震怒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送信的胡兵见震住了守营的兵士,两腿一磕放马冲进大营,四下张望就见一座大帐篷前树着一面半月形的旗子,门口还站着四名手按弯刀的卫兵,连忙一拨马头,来到帐篷前跳下马背说道:“有急信送月明公主。” “好,把信拿来。”帐篷门前当值的是月明公主的卫队长,点点头大刺刺地说道。胡兵一怔:“带的是口信,我要面见月明公主。” “口信?你哪个部的?有没有通行腰牌?” 公主并不是随便就能见的,队长皱着眉问道。 “老子这可是急信儿,误了事当心公主剥了你的皮。”那胡兵忽然变脸大声叫道,卫队长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勃然大怒:“去你妈的,敢跑到老子这儿充大,给我拿了。” 那胡兵见大话吓不了人,猛地抽出了腰刀,就听帐篷门口一声惊叫:“让他进来。” 卫队长眼睁睁地瞧着胡兵收刀进了帐篷,临从身边过时还对他哼了一声,紧接着在里面当值的卫兵都被公主退出了帐篷,心下不由大奇:这鸟兵从哪里冒出来的,还真他妈的横。 “毛怀,你们大将军没事吧?”帐篷里月明公主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说话的声音变了腔调。 毛怀此行冒着的极大风险,不光是怕被胡人识破,万一胡安丝托是虚情假意,毛怀就是自寻死路。此时见月明公主头一句话就是问大将军,毛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才放了下来,忙对胡安丝托行了礼才说道:“公主放心,大将军没事。” 胡安丝托长舒了一口气后双手合什,压在心中的大石被突然搬开,立时轻松得想哭,忍了半晌后两眼还是涌出了泪水,再跟毛怀说话时已是掩住的笑意:“你可真大胆儿,怎么会找得到这里?” 毛怀呆呆看着胡安丝托善变的脸,心中只觉奇怪,见问嘿嘿笑着答道:“毛怀是跟着狗找来的。” ********************************************************************************************************************************* “大王,天大的喜讯啊”太叔公举着伯齐报捷的奏报,小跑着进了老鑫王歇息的偏殿,尖细的嗓音让正在闭目养神的老鑫王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眼见喘着粗气的太叔公孩子一般地兴奋,老鑫王微笑着问道:“太叔,什么事儿让你高兴得这样啊?” “大王。”太叔双腿跪在卧榻前,高举着一封黄绢说道:“太子爷一战便灭了胡子万人,大王请看。” “哦?”老鑫王接过黄绢,展开后眯着眼看了几个字又递着太叔公道:“哎,寡人眼睛越来越不中用了,你念给寡人听吧。” “是。”太叔公答应一声,接过黄绢站起身,清清喉咙后将伯齐一篇花团锦簇般的奏报念得是抑扬顿挫,梁绕余音。 “嗯!”静静听到太叔公拖着长长的尾音读完,老鑫王惬意地缓缓靠在后背上,两只老眼盯着偏殿顶上的大梁问道:“伯齐的奏报是直接送给你的么?” “一共是两份,还有一份送给了甘臣相。” “哦,”老鑫王慢慢地闭上眼,像是自言自语道:“怎么不见甘臣相来啊?” 太叔公躬着身刚要答派人去请,就听殿门外甘虹的声音:“大王,杜城大捷。”老鑫王抬头看了太叔公一眼,表情怪异地嗯了一声。 甘虹一脚跨进偏殿门,见太叔公站在榻边手拿黄绢,心里暗恨一声:“果然这老阉狗手里也有一份。”表面却只是装作不知,跪下后面带欣喜道:“大王,太子爷神勇,杜城又传捷报。” “嗯,寡人已经知道了。甘臣相请起。”老鑫王呵呵笑道。甘虹故意先作出一个惊异的表情,然后又作了一个恍然大悟之状说道:“一有天大喜讯,老臣都每每落在太叔公身后呵。” 老鑫王呵呵一笑道:“不能怪臣相,太叔跟寡人住得近些嘛。嗯,此次杜城大捷,伯齐自己虽有小功,所赖者还是部下将士一心,争相用命才能立此大功。臣相,就照这个意思拟诏,伯齐就算了,其他将士按例加倍叙功。” “这。。。”太叔公惊倒在地,他深知伯齐为人,从不和属下争功。从奏报来看无论如何这一仗太子都是首功,绝不会是伯齐自吹。老鑫王如此办理岂不冷了太子爷的心?难道还有其他用意? “太叔是不是为伯齐抱不平啊?”老鑫王见太叔公要说话,拦在头里说道,接着又冷哼了一声:“身为鑫国太子亲自提兵,劳师糜饷达上年之久才有此次大捷,寡人不怪罪他也就罢了,还能叙功?” 太叔公只觉老鑫王简直老糊涂了,自头前三月后,杜城捷报频传,虽然都不如此次功劳大,但起码不能说伯齐是在劳师糜饷吧。低头沉吟片刻还是跪下说道:“大王,自三月后,太子爷屡立战功,这都是有奏报可查的。。。。” “查?你翻出来查查,寡人虽老,却还没老糊涂,先前哪一战不是景监派去杜城的那支。。。军打的头阵,还有,即如伯齐此封奏报,又何尝不是景监的那支军起了大用?” 一直在边上呆看的甘虹,此时笑吟吟地看着气极败坏的太叔公,心里却像是吃了蜜糖一般乐开了花。 跪在地上的太叔瞟了幸灾乐祸的甘虹一眼,将心一横,磕了个响头后挺直身子说道:“回大王,景监派去杜城的叫破虏军。破虏军有功,朝堂自当按例封赏,却不可因此抹杀太子爷之功啊。” “放屁!寡人是他老子,怎么会抹了他的功?这大鑫国是谁的?自己保住自己的东西还有什么功?他要保不住这大鑫国将来说不定是谁的了,寡人的儿子又不止他一个,太叔,你明白吗?”老鑫王勃然大怒,起身喘着气大发雷霆之威,最后一问几乎是咬牙切齿。 “大王。” 尖细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太叔公将头重重磕在头上高声叫道,抬起头只见老鑫王望着自己两眼似是要喷出火一般,心中不禁一阵战栗,双泪齐下。 “不要再哆嗦了!侍卫,将他叉出去!”老鑫王已气得手摇心颤,怒声呼过侍卫,将满脸是泪的太叔公扶下偏殿。 甘虹一时呆住,眼前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除了处理谋逆之事,没见老鑫王发过这么大的火。眼见太叔公顿手锉脚,眼泪长流绝非假意,一阵巨大的惊喜让他一时无所适从,稍顷过后才急急跪下后又向前挪了几步:“太叔无状,大王切不可生雷霆之怒,气大伤身哪,大王。”说罢低头作戚戚状。 “唔!”老鑫王长出了一口气,慢慢靠在靠背上,缓缓说道:“臣相,太叔比寡人小十二岁,却已经老糊涂了,你比寡人小十岁,还没有老糊涂吧?” “大王,太叔也是一时糊涂,还请大王恕罪。杜城大捷,老臣觉大王所处甚当。太子爷乃是人中龙凤,自当能领会大王激励之意,挥威武之王师,早灭胡虏以永靖我大鑫边患。” “嗯。”老鑫王应了一声:“看来,你这个大两岁的反而没有老糊涂啊。这就下去拟招吧。” **************************************************************************************************************************************** 坐着双辕轺车上,甘虹皱着眉将偏殿里的事细细又过了一遍,再无可疑,一时只觉神清气爽,跟方才去王宫时满腹烦心事,真是恍如隔世。甘虹高兴不光是跟自己在朝堂斗了几十年的太叔公今日触了大霉头,更为高兴的是老鑫王对伯齐的态度。回到相府,下了轺车不见门前守值的奴仆也不以为意,来不及等身后的跟随,竟亲手推开了虚掩的大门,唬得刚出完恭回来的守值奴仆腊黄着脸跪在台阶下发抖,甘虹冷笑着哼了一声,对身后的跟随说一句:“要有人在朝房等,让他们午时后再来。”说罢迈步走向后院,心情一好性情大高,老甘虹此时只想去狐姬那儿抢个风暴。 跪在地上的奴仆一见,额头上立时见了豆大的汗珠,腊黄的脸霎时便惨白如雪,哆嗦着嘴唇只是说不出声。甘虹身后的跟随见了不免奇怪:“你奶奶的,相爷还没把你怎么的呢,怎么那副熊样,哎,哎,我入你奶奶的,怎么倒了?” 进了后院老甘虹真想闹上一嗓子二黄:几月处心积虑的图谋总算是没有白废,伯齐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矣。此时回想起老鑫王那句‘寡人的儿子又不是他一个’,老鑫王已暗存废伯齐之心真是表露无遗。真要能将公子伯牙扶上王位,若干年后,说不定真让老鑫王今天说着了,大鑫国指不定是谁的呢。 伺候狐姬的一个小女奴听到动静,轻轻伸出头,一见甘虹脸吓得雪白,急急缩回头时却被今日眼清目明的老甘虹看了个正着,说了声“住了”,小女奴一惊想跑却终是不敢,迟疑着呆呆站住,等甘虹走到近前时两身望地,身子竟不停发抖。甘虹瞧了她一眼,心中疑惑:这小女奴长得极为标致水灵,老甘虹烦闷时也不时吃吃她的豆腐,摸个手捏个乳什么的,虽无床第之欢,但对她从来都是好脸色,不至于如此害怕。甘虹望了一眼后房,心中陡起警觉,瞪了那女奴一眼,蹑手蹑脚摸到了几十步外的后房。 刚到窗棂下,一阵娇喘便从窗缝中钻了出来,甘虹一阵惊诧后顿时气极,再侧耳就听狐姬气喘着娇哼:“爷,用劲,爷用劲啊。。。。”甘虹只觉双耳嗡嗡作响,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一阵阵昏眩让两腿打颤,软得只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忙伸手扶住墙竭力站住才未跌倒,正在此时,房里一男子喘着粗气道:“来,狐媚儿,张嘴吃住,让爷舒坦舒坦。。。”,甘虹听罢,犹闻天上一声惊雷一般,慢慢瘫倒在地。 第四十一章 佯攻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自古国之军力固重,然民贫如洗,国无隔年之粮,纵军能逞一时之强,亦后继无力也,岂能称雄乎?。。。。君武将军作如此因噎废食之举,文思之甚为不解矣。” 孙旭东反复思忖着孙先生信中文绉绉的话,越想越觉如芒刺在背,孙先生只说因噎废食而没说鼠目寸光实是给自己留下了偌大的面子。孙先生的话很明白,国力和军力自古就是相辅相成的,吊只用铁来打制兵器最多只能增长鑫国的军力,而对于能大大增长鑫国国力的铁制农具却是自己让吊暂时不要打制的,这不正是孙先生说的因噎废食?还有火药,如果送给正在开渠的孙先生,比那个火烧水浇之法的进度不知要快多少,孙旭东忽然意识到自己之长实只限于一城一地,对于大局的掌控别说是孙先生,比之伯齐也显逊色,还有那狐推,所献之策表面光鲜,骨子里无不是阴柔之极,更是远非自己所能。难怪孙先生老早就说过,自己并非变法大才,想到此孙旭东心中不免有些沮丧,发了一会呆后自己安慰自己:我本来就只要做个富国强兵的能臣武将就行了,玩阴的事儿交给别人吧。对着帐外大叫一声:“蔡轮,清点一下后营武库的黑火药。” 上午毛怀单人独骑回到了营中,孙旭东惊喜莫名,毛怀安然归来说明胡安丝托没变。将毛怀召入大帐,孙旭东按耐住忐忑听完禀报后心中一块大石落实,虽在毛怀当面故作矜持之态,却忍不住满脸的笑意。转念却想胡人情势果然不出伯齐的猜度,心中佩服伯齐的未卜先知,急急召了旷校尉,两人一齐赶往太子中营。 进了大帐孙旭东不见这几日和伯齐形影不离的狐推,不觉有些奇怪,却听伯齐呵呵一笑:“本太子已令黄将军亲自将狐推送往咸城去了,以助太叔一臂之力。” 孙旭东的禀报让伯齐兴奋不已,稍感失望的是胡安丝托并没有透露汉人军师的丝毫消息,其实毛怀去之前孙旭东就跟他打过招呼,胡安丝托能说的就说,万不可强问,大将军不想月明公主对自己的部落有负罪之感。 和胡人连战连胜让鑫军士气大振,缴获的胡人良马最先配给了斥候,以前斥侯们遇上胡兵就有可能被追杀,是以束手束脚,大白天出了城也只敢在城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即往回逃。现在胯下有了良驹,斥候们胆子大了许多,不光是远远见了胡兵只需转身策马飞逃,鑫军军力大增,接连几场胜仗更让士气大增。是以白天黑夜里荒原上不再是胡兵斥侯的天下,鑫军同样遍布了斥候,两军间军力的此消彼长犹此可见一斑。 三人正在议事,四处的斥候不住飞马来报,一直四处骚扰的小股胡人队一夜之间踪影全无,所有的边境集镇再不闻胡人半丝声息。 三人接报莫明其妙,胡兵是靠抢过日子,怎么会突然在边境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胡人被打怕了,要退回大漠。。。?”旷话说了一半,自觉太过幼稚忙住了口,三人面面相觑,只是猜不透胡兵之意。正午时,忽然接报胡军全队人马集结,由大单于冒顿亲率,分成三路直发杜城,伯齐望了一眼孙旭东,皱眉苦笑着说道:“看来还就是君武所说的最坏结果,咱们那封让狗带去的信引来了胡人大队。”胡人尽数扑来不可小觑,伯齐令侍卫至各营急如官佐齐来议事。一时间军令传出,杜城所驻军马大动,四面城墙之上堆满滚木擂石,兵士们剑拔弩张,顿时杜城中一片紧张。 太阳快落山时,一直守在杜城城头上的孙旭东听见了荒原上起了隆隆的马蹄声,天平线上先是扬起漫天的尘土将一轮红日尽数遮挡,慢慢就见黑压压的胡兵骑甲蜂拥着向前滚动。 这是孙旭东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大阵势的行军,天地为之变色,脚下高大的城墙都为之震颤。孙旭东转头望了一眼站在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兵士们,个个脸上表情肃然却并无惧怕之色,只毛怀脸露惊异:“胡子手脚可真快。”昨晚他离开单于大营时,胡子还未集结,一日之后即已兵临城下,几万人的行动竟如一人般快捷确实令人咋舌。 难道是模仿的和余笔迹露出了马脚?还是他们之间联络时有什么特定的记号?反正看来胡人没有中计,最终还是选择了攻城救俘,孙旭东不免心中有些遗憾,毕竟双方每增加一次伤亡都会多增一份怨恨。但此刻既然已经兵临城下,就得打掉胡人的锐气,临战的兴奋袭上来,不由他精神大振,满脸怒容手指胡兵,大声对兵士们说道:“胡人攻城,以已之短攻我所长,此一役咱们务必全胜,将胡人带来的积年扈气一股拨了。” 等伯齐一身戎装匆匆赶到城墙上时,胡兵已在城下列成了长队,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胡兵,伯齐紧皱着眉头,叹口气后对孙旭东说道:“君武,树欲静而风不止,收服之策行之不易啊。你看,他们会不会连夜攻城?” 伯齐话音未落,刚刚整成队形的胡兵阵中军鼓擂响,头前骑甲向两边移出,几万名胡兵齐呐喊抬着攻城用的云梯、手执藤盾从队中同时冲出,身后手换长弓的弓箭手紧跟,波浪一般向杜城涌来。 胡兵动作迅速得出奇,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以往每到此时城墙上的鑫军都会有一阵小乱,需带兵军官弹压。今日兵士们虽然仍然紧张,却不显乱象,在军官令声下各执兵器,井井有条。伯齐一见心中大慰,平时军中操练事务大都交给旷校尉,短短几月便让鑫军士气大变,实是难能。 胡兵一入鑫军弓箭射程之内,便遭城墙上鑫军如雨的弓箭。攻城的胡兵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在藤盾下奋勇向前,抬云梯的兵士被射在翻,立时便有兵士补上,踩着被射死胡兵的尸首,前仆后继一往无前。随后跟上的胡人弓箭手,站住身后开弓搭箭,步弓强劲的弓弦将锋利的长箭迅捷弹出,直袭城头的鑫军,射在青砖码成的城墙垛口时,擦出一串串四溅的火星。 孙旭东两次与胡兵接敌都在夜晚,攻城战更是第一回,放眼四顾,都是如蚁动般滚滚而来的胡兵,其气势比只在大银幕上看过的千军万马不知要大多少,心中大有震撼之感。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支上了弦的连弩,瞄着最前的抬梯兵士轻扣扳牙,三支弩箭呼啸而出,三棱短弩穿过胡兵手执的滕盾,一阵血雾四下溅张,兵士顿时倒在血泊中。 此时在冒顿眼里也已感觉到鑫军的变化,士气高昂得难以想象,根本不顾城下胡兵弓箭手射出的长箭,争先恐后地在城墙垛口探出身子,向冲出的胡兵射出一排排箭雨。随着胡兵一步步冲近,城墙上的弓箭突然变得密集异常,冒顿摇摇头,他见到了城墙上鑫军兵士手持连弩的身影,跟身边的上、下贤王交换一下眼色后叹口气令道:“击鼓撤回吧。” 胡军进退都以鼓声为号,一时间短促鼓声连起,还未攻到城下的胡军兵士闻令稍顿后,前后变队一丝不乱,缓缓后撤。孙旭东见状大喝一声,“停箭。”一把拉过毛怀问道:“你可记得胡人各王的旗色?” 城墙上嘎然而止的箭雨反而让胡军兵士有些惊疑,冒顿更是疑惑不解,胡军反身后撤正是鑫军杀敌良机,为何会主动放弃?此刻也计较不了许多,一等阵前兵士撤回,即令大军后退,只留两队人马驻在城下以观鑫军。 胡兵大队退远,孙旭东对众军官下令:胡兵如到城下收尸,不许放箭。胡兵大队如有异动,即刻来报。随即拉着伯齐一道转身到了城楼上说道:“太子殿下,标下似已揣出了胡人之意。” “哦?”伯齐脸色一变道:“胡兵一触即退,像是在佯攻,莫非是另有他图?”看来伯齐也一直在捉摸胡人的意图。 “标下一直在找胡人左贤王的大旗。”孙旭东两眼放光,“胡人向来是旗随王至,标下上回赴冒顿之宴,除右贤王设伏不在外,大帐外就是四王四旗。今日右贤王被俘,城下若是胡兵齐至,仍然应该是四王四旗,可标下找来找去,只见大单于、和上、下贤王三旗,独独少了左贤王的大旗。” 伯齐皱眉沉呤,蓦然说道:“君武之意,莫非是胡人已然中计?” 孙旭东摸了一下鼻尖:“标下还只是猜测而已。以标下之见,那汉人军师信实了咱们送去的假信,却怕咱们分重兵护送轺车队,便先使一个障法眼,将大军云集在杜城无非是引住咱们罢了,醉翁之意还是在轺车队。如果标下所料不差,明日一早冒顿便会率大队退兵。” 伯齐听罢急走几步到了城墙垛口边,望着潮水般正在往后退却的大队胡兵,沉思半晌后点点头。 ********************************************************************************************************************************************* 果如孙旭东所言,胡兵几万大军在杜城外严加戒备地驻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即拨营退回荒漠,鑫军随即派出斥候,跟了百里后仍不见胡兵停下,不敢再跟,径直回杜城报信。 杜城百姓得知胡兵退去,无不欢欣鼓舞,坊间只道是有太子爷和破虏军在,胡人再也不敢逞凶。一时百姓们竟相邀约,抬着平日里攒下的食用物事,在杜城令的带领下到各处劳军。 “胡兵为七千俘兵劳师动众而不敢尽力攻城,和往日的作派大相径庭。君武,以本太子看来,胡人气势已大不如前了。”伯齐受了杜城百姓一通虔诚之极的舞拜,心中大是高兴。目送跟随胡兵百里的斥候出了帐,心中大起感慨,回想起当初在胡人的淫威下缩手缩脚,斥候白天连城门都不敢出,如今动辄百里,两下相较,不禁一时志得意满,兴奋异常。 不怪乎伯齐如此得意,孙旭东心中亦有感触,胡兵昨日攻城虽为佯攻,但一触即溃实是士气大落的表现,可见上回伯齐谋划的全歼右贤王之役对胡兵打击之大。他深知战争的天平往往就是这样,几次大仗打下来,就可使形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古如此。 伯齐毕竟是太子,未被喜欢冲昏头,问孙旭东道:“君武,胡人既已退兵,应知你所料不差,看来和余训的那匹狗这回倒是为咱们立下了大功。不过他们退兵百里之外,会不会另有诡计?” “胡兵知道我军会派出斥候,是以远远退开,依标下想来是怕咱们起疑。” “嗯,我总有些不放心,那汉人狡诈,这障眼之计却不过如此啊。” “太子殿下想左了。只因殿下设局在先,那汉人军师眼下已是耳聋眼瞎,却偏偏又在局中设局,才被标下侥幸窥破。” 第四十二章 名单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甘虹跪在狐姬身后,大白天地就发了疯般蹂躏了一翻,站起身后,只见趴在地上的狐姬两眼迷离,粉嫩白晢的臀部仍是高高翘起,不由他心中恼怒之极,大骂贱人之余,恨不能找来一根擀面杖,封了她那一小块让自己伤心之地。隐忍了半晌后才说道:“狐姬,这段时日老夫我政务繁忙,下午就派人送你到我的封地去了。” 狐姬正在穿衣,听罢脸上变色,只觉慌乱不已。她是心中有鬼之人,这老鬼昨天下午突然把下人都换了,难道真是知道了自己和世子爷之事?抬头望了一眼甘虹,见他脸上并无不豫之色心才稍安,正想使个媚眼儿让老甘虹变了主意,却见甘虹嘿嘿一笑,整了整衣冠后扬长而去,心中不禁既惊又怕,只盼着老鬼出门便一跤跌死,又想着怎生给他通个消息? 甘虹一肚子的冷笑回到书房,三言两语打发了几名回事的官员,立即让下人去召王医蒋昌。拿起几上的公文批复时,虽然昨晚便决意将狐姬这个骚货抛在一边,但脑子里仍不时闪出她白晃晃的屁股,不由他心烦意乱,喝了一大碗酽茶后才静下心来。 蒋昌是老鑫王的贴身医官,官职虽不高却是要职,向得甘虹礼遇。见了甘虹行完礼后便笑道:“老臣相,面色好像不太好啊。”甘虹皱眉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近来忧心之事甚多,我也着实累了。蒋王医请坐下说话。” “谢臣相。”蒋昌答应着坐下,仔细端详了甘虹一眼后说道:“老臣相日夜为王事分忧,下官甚为钦佩,不过老臣相偌大年纪,还须多加调养才是,下官们可都是以老臣相唯马首是瞻哪。观老臣相的面色有些肾亏之像,等会下官就给臣相开个方子,还请老臣相照方调养才是。” 刚刚放了一炮的甘虹不免一怔,狐姬那黑白分明的地方在脑中一晃不由一阵心痛,连忙收摄心神,强忍着哈哈一笑说道:“那老夫就多谢蒋王医了。嗯,咱们说正事吧,我听说昨日夜间大王又有些迷迷登登,是否有此事啊?”甘虹说罢两眼阴沉沉地盯着蒋昌。 蒋昌立时便会意,忙起身答道:“是,不过很轻微。大王昨夜发迷时夜已深沉了,是以下官未来禀报臣相。” “嗯。”甘虹听了点点头,盯着蒋昌眼光也变得柔和些:“我跟下人们打招呼,以后只要是你蒋王医来了,无论什么时辰都不准挡架,你看如何?” 刚刚坐下的蒋昌忙又抬起屁股,对着甘虹拱手道:“下官遵命。” “坐、坐。昨夜大王症状如何?”甘虹一摆手,脸上已都是和颜悦色。蒋昌稍顿后说道:“大王昨夜心中常有幻象,几次高呼有刺客,又几次高呼太子要谋反,其实都是心脾虚极的症候。”甘虹早已得报,只是心中还略存疑虑,此时听到蒋昌亲口说出,心中竟怦怦一阵乱跳,看来老鑫王对伯齐已疑到了极至,这样的时机都抓不住,真要遭天遣了。 “那你看大王的王体。。。?”甘虹说这话是大逆不道之举,是以他只说了一半,想必后面的意思蒋昌自能领会。 蒋昌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沉吟半晌后才说道:“下官闻得昨日大王大发脾气,以致到晚间时气急攻心。不过昨夜是表外之像,以下官妄加猜测的话,今日。。。。” 甘虹两眼精光大盛,见蒋昌住口不言,再也不管许多顾忌,欠起身子急道:“今日如何?” 蒋昌望了甘虹一眼,心中突突跳了几跳,正想措词答话,就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到了书房门前,甘虹门上的奴仆高声禀道:“老爷,王宫有内侍来了,有王诏。”两人一听急忙站起身。 奴仆话未落音,王宫的内侍已急急进了院子,见了两人急急便说道:“好了好了,蒋王医也在,省得我再跑了。大王召两位大人即刻进宫。”说罢掏出方颇带脂粉味的丝娟,猛擦脸上的油汗。 蒋昌话虽未说完,但甘虹自己已揣测出了其中的意思,此刻再见内侍这副模样,甘虹一颗心竟如要跳出去却又被卡在嗓子眼一般,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一把拉了蒋昌,对下人厉声喝道:“备车。” 两人急急到王宫进了鑫王歇息的偏殿,甘虹就见老鑫王背冲外靠在软塌上,只露出头上雪白的皓发,边上站着几名内待手捧碗碟和铜盂,整个偏殿弥漫着一片草药香。蒋昌是王医,不及行礼便走到老鑫王的软榻边。甘虹进了殿门后行跪拜之礼:“老臣甘虹参见大王。”因看不到老鑫王的脸色,心中惴惴不安。 “哦,甘臣相来了?”老鑫王说话的声音有些弱,但是不太象是弥留之象,甘虹顿时愣住,心中被一股又是轻松又是失望还有些疑惑的感觉袭住,丝丝地冒出凉气,稍顿后才答道:“老臣。。老臣甘虹受王召。。。” “嗯,甘臣。。甘臣相请上前来。”老鑫王从软榻上低垂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招动,咳嗽着说道。甘虹急忙站起身,躬身站在老鑫王榻边。 老鑫王的脸色确实不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睛的神色比起昨天也要黯淡些。老甘虹看着这个昔日英武神勇、至老也还虎威犹在的老鑫王,今日一副垂暮之年的惨态,不禁心中难过,两眼中顿时有些湿润,他知道,毕意自己跟了眼前这个老人一辈子了,虽然总是巴不得他早死,真正事到临头时也还是令自己伤心的。 “甘臣相,你为我大鑫操劳了几十年,寡人实在是心中感激啊,只望。。。只望。。。”老鑫王眼望殿顶上的横梁说道,中间夹杂着不住的咳嗽声。 “大王。甘虹受大王知遇之恩,虽万生不能报一呀!大王只是王体偶有小恙,千万不能说不吉之言哪。”甘虹不知是被老鑫王感动了还是被自己感动了,一时间动了真情,说话竟有些哽咽之声。 “哦,哦。”老鑫王慢慢转过头,望着甘虹,稍顷过后苦苦一笑,叹了一口长气说道:“寡人自己的身子,寡人心里在数,虽说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但也指日无多了。” 甘虹听老鑫王这么一说,心里不禁又有些失望,偷偷瞟了一眼正在替老鑫王诊脉的蒋昌后说道:“大王王体偶感小恙,怎会有令臣下不忍言之事?老臣还请大王安心静养,早日王体康复,才是我大鑫子民之福啊。” “嗯,话是这么说,不过有些事寡人要早些办了,免得将来措手不及。今天召你来,就是有事要交给你。” 甘虹脑袋嗡地一声,听老鑫王话里的意思,难道老鑫王这是要安排后事?但这殿中正儿八经的大臣只有自己一个,可有些于例不合,心中不禁疑惑,迟疑后小声说道:“朝堂中诸事皆有制度,大王。。。。” 老鑫王摆摆手止住了甘虹,却从怀中掏出一方精致的白丝绢,慢慢递给甘虹:“你打开看看吧。”甘虹忙两手接过,打开丝绢,匆忙间用眼一瞥,只见上面一排排写的都是人名,足有七、八十人之多,大都是朝堂中的中层官员,还有几名禁军中的副将。甘虹不及细看,躬身问道:“大王,老臣愚昧,不知这名单有何深意。” “嗯。这名单之中所列之人,都是些平日里常有狂悖之论,躁动不安份之徒,你今晚就下令,将这名单之上的人全部拘押,关在诏狱之内,不得有误。还有,太叔越老越糊涂了,你且拟诏,降他三级在家中闭门思过,非寡人召不得入宫。”老鑫王说完一大串话,连着咳嗽了有一刻功夫,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乘着老鑫王咳嗽,甘虹急忙重新打开丝绢,逐一看上面的列出的名字,越看心中越高兴,这上面所列之人,十之七、八都是跟在太子和太叔后面闹着要变法之人,也都是自己平时恨得牙痒痒却很难下手的人。 “老臣遵诏,今晚即令廷尉府按单抓人。” 老鑫王忽然微微欠起身,沉声说道:“嗯,这些人虽可恨,却都非大恶之人。你们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先将他们关在诏狱就行了,不要害了他们的性命,你听清了?” “大王一向是慈悲之心,老臣知道了。” “好,你回去办事吧。蒋昌,将那碗苦汤药拿来吧。”老鑫王说罢手微微摆动,长出一口气靠在了软榻上。 “是。大王请安心静养,老臣告退。”甘虹像是收宝贝一般将那方丝绢收进怀中,跪着磕了头后,退出了偏殿。 老鑫王在内侍的搀扶下将药一气喝下,仿佛苦不堪言,紧皱着两条白眉久久不得舒展。将背靠实了才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蒋昌道:“甘虹真见寡人要死了,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的。”说罢叹上一口气,紧紧闭上了两眼,两条白眉这才慢慢舒展开来。 事情虽来得突兀,但回府的路上甘虹心中已盘算了个大略,还在半路上便差跟随四处去找人,到了相府门口后下了轺车,进门时即又陡然停了下来,沉吟片刻后对门上的奴仆的说道:“等会凡是有相府带回的大人,让他们即刻赶到闲云堂,就说老夫在那儿等他们,告诉他们不要急,一个一个出城。其他人一概挡架。”说罢转身又上了轺车,吩咐一声后,卫队护着轺车直奔闲云堂。 出了咸城南门不到两里之地,一大片柳绿之下有一汪面积非常大的水塘,塘边稍有些楼堂亭榭,极为悠雅别致,在咸城乃至大鑫国再也找不出第二处来。除了身份贵重的王公大臣,一般的百姓最多只能远远瞟上一眼,想走近些立马会有凶巴巴的兵士上前阻拦。 臣相的轺车一直到了水塘边上才停下来,甘虹下了车,迎着宽敞的水塘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眼前有花红,有柳绿,甘虹深吸了一口满含水气的清新空气,方才在王宫偏殿中所受的压抑之气一扫而光,一时只觉神清气爽,倍感惬意。 一座全由竹木搭建的宽敞木榭,斜着伸在水面上,与岸上只有一座两人宽的小桥相连。看甘虹要上桥,跟随急忙在边上搀扶住,却被甘虹一把摔开手道:“老夫还没老到要人扶,哦,你速速回府一趟,告诉狐姬不去封地了,她还留在咸城。”说罢,迈着方步上了小桥,一步三摇地进了木榭。 第四十三章 揣摩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水榭三面临水,一面只有小桥,非常容易关防,无须担心隔墙有耳,是商议机密大事最为安全之地。甘虹坐在水榭里一只小石墩上,眼望着临水大窗外波光鳞鳞的水面,呆呆出神。 太仆陈规大概是自己就管着车马,最先到了闲云堂,正了正头上的鹅平冠,刚要抬脚进水榭时,咸城禁军大将军吴匐一身六花结大将军服色,威风凛凛地骑着大马一直赶到了水榭边,两人打过招呼一齐进了水榭,和甘虹寒噤着行了礼后,便一屁股坐在临窗的小石墩上,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的陈规极夸张地捋了捋下巴上几根稀蔬的黄胡须问道:“今日早上我去见大王,竟然被王医挡在宫外。老臣相急急召我们来,是不是有了大事? ” 甘虹一副莫测高深的作派,微微一笑说道:“两位请稍安勿躁,等人都齐了,老夫再说如何?” 两人原本心中都以为大事将临,心中很有些忐忑不安,见甘虹慢条斯理地说话,料想还不是那件大事,心都定了下来。身材高大威猛的吴匐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在此闲等,不如标下替大人们弄些野味来。”说罢对着岸上的亲兵一招手做了个手势,亲兵会意稍候便送来了一根钓鱼竹竿。吴匐粗手大脚地理顺了粗丝制成的鱼线,就在水榭中临窗伸出了鱼竿。 等吴匐泼刺刺地钓上来第三尾鲤鱼时,该到的八个人陆续都齐了,河岸上远远地都布了些兵士,以防闲杂人等。甘虹咳嗽一声让吴匐收了鱼竿,眼前的都是他的死党并无顾忌,开口问道:“诸位大人,‘举火’之事你们预备得如何了?” 甘虹嘴里所说的举火之事,就是要乘老鑫王弥留之际,用武力逼迫他让位给世子伯牙。众人听了虽然都有些心理准备,还是脸色一变,只吴匐阴阴说道:“臣相放心,只要您一声令下,标下立时可封了咸城,占了王宫。”余下之人纷纷出言附合,大有顷刻间便可将伯牙扶上王位之势。 “嗯。”甘虹点点头极为满意,“咱们都是大鑫国柱石之臣,世受国恩,今日如不是万不得已,实不愿做那大逆不道之事。天幸大王已警醒,是以咱们也不用再干谋反之事了。”甘虹说罢满是皱纹的一张老脸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举火’其实就是谋反的大罪,万一不成家中九族一个也逃不了。众人一听都有心中一颗大石落地之感。稍顷过后陈规问道:“臣相,莫非是大王有变?” 甘虹看着八张猴急的老脸,不再卖关子了,将上午在偏殿中之事说完后,从怀是掏出了那方丝绢。头前七人竟相传阅后,顿时都在水榭中低头沉思。只吴匐看过丝绢后立即便嚷了起来:“臣相。这几人不能抓,把他们抓了,标下岂不成了光头大将军?” 甘虹知道吴匐说的是名单中鑫王圈中的几位禁军副将和校尉,有些是吴匐的得力手下。甘虹摆摆手让他消停消停,眼看着正在深思的几人。 “如此说来大王确实有意将王位改传世子爷?”大司农奇正嘬着牙花子,手扶额头说道:“那什么又费这许多周章?废了伯齐太子之位不就结了?” “正是。大王既有意,将伯牙立为太子就是,百年之后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众人沉思良久过后,开始纷纷猜度起老鑫王之意,甘虹一直不插嘴,等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得差不多了,才咳嗽一声后说道:“诸位先住了,听老夫说完后你们再来补遗。”众人一听立时收声,一齐看着这位大鑫国的第一文臣。 “大王想废去伯齐的意思去年便有了。去年杜城胡人作乱,伯齐身为太子自请抚边,大王欣然同意时老夫便已觉有些端倪。想边境之患,派一大将军统兵前往足矣,太子乃是国家之储君,一国之根本,如何能置于两军阵前极险之地?此其一。伯齐历次提请大王施行变法,被大王斥为亡国之举后仍然不思幡然悔悟,虽不敢再在朝堂上公然游说,私下里却暗自串连,让大王深恶痛绝,几次在老夫面前说起甚厌之。此其二。” 甘虹早已站起身,在水榭中踱着步,众人的眼光随着他晃来晃去。水面上阵阵清风拂过,将甘虹的宽大的袍服不时微微掀起,让侃侃而谈的他在众人眼中大有仙风道骨的派头。 “伯齐初到杜城立功心切,却连战连败,令大王甚为失望之极,多次说过伯齐无统军之才,折大将蒙田之尤令大王痛心。近期伯齐得景监破虏军相助,倒是连战连胜,只是伯齐头次冒功便被老夫在大王面前上了眼药,是以再不得大*。即如此番杜城大捷,伯齐手下俱得加倍封尝,独独伯齐未得尺寸之功,父子君臣间相疑可见一斑。此其三。”甘虹说罢走到吴匐身边,从他手上接过那方丝绢问众人道:“大王令老夫抓捕之人想必你们也看得出,十之七、八都是跟着伯齐之人,正是有了此前三条,才有了昨日太叔被怒斥,今日这方丝绢。” 甘虹说得头头是道,众人无不点头。吴匐对抓自己的手下却甚是不解,挺了挺胸问道:“臣相,标下还是那句话,别人我不管,标下那几名手下抓不得。” 甘虹冷冷一笑,瞪了他一眼后说道:“你们切莫小看了这方丝绢,以为上面的人名是大王随意往上写的,仔细看看,便可知道为何大王不行废伯齐而立伯牙之举了。” 众人原本看得并不十分仔细,听甘虹得邪乎,急忙又凑成一团捏着丝绢重新一一过目,陈规努努嘴,下巴上几根黄胡子抖了几抖,皱着眉忽然惊呼道:“大王莫不是怕伯齐拥兵造反,便一并抓了些咱们的人作样子?” 甘虹看着众人呵呵一笑:“太仆所料不差。试想伯齐在杜城拥兵数万,那可都是连年征战的虎狼之师,还有田齐的景监,亦是伯齐的死党。此等紧要关口,大王若是不作作样子,万一激怒了伯齐,大鑫国立时便要天下大乱了,大王一生英明神武,老夫实在是佩服啊” ***************************************************************************************************************************************** 狐姬上午听了甘虹跟随的传话,想起他早上出门时那阵笑心里就有些打鼓,不知那老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由心急如焚。看看身边的人都是甘虹换上的新面孔,就是被派来侍候自己的贴身女奴,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神情,她猜度出甘虹肯定知道些风声了,更是惶惶不安。 老甘虹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这要是往日早就让人传出讯息,此时说不定正和伯牙共效于飞之乐。先前一想起就忍不住耳热心跳的事儿今日却一点都提不起神来。狐姬一个人正坐在铜镜前呆呆**,就听外面女奴通报一声:“老爷来了。”狐姬忍不住一阵心跳,急忙起声迎到门前,嗲声说道:“老爷,狐姬可等了你一中午了。” 甘虹平日里进了厢房都是搂着狐姬坐在卧榻上,调笑着说些体已话儿。今日却径直坐在锦墩上,两眼紧紧盯着狐姬这颗酸葡萄足有移时,才笑着说道:“狐姬,从今日起,老夫认下你作干女儿。”正感不安的狐姬听了吃了一吓,大张的嘴巴让甘虹又想起了那日伯牙的话,心中又妒又怒,忍了又忍才没有发作出来。 ********************************************************************************************************************************************** 孙旭东一夜未睡,坐在中军帐中一边用碳条在木板上画图,一边等候消息:按照送给胡人汉军师的消息,昨天下午八十辆伪装成轺车的重型战车如期从杜城出发,押车的却换成了旷校尉,王剪和成鼎带着两军人马随后接应。此时天刚放亮,军营中兵士们正在演操,孙旭东放下手中的碳条和木板,径自出了军帐。一直在边上打盹的蔡轮醒了不见大将军,急忙站起身,先走到将台上拿起一块木板,只见上面画着一根弯弯的东西下面吊着一块三角形,从来就没过这奇形怪状的东西,蔡轮抓抓头皮,真搞不懂大将军一夜不睡是鼓捣些什么玩意儿,也不怕独守在帐篷里的将军夫人生气。 孙旭东画的是犁,还有锄头、锹、镰等等农具,农具他并不熟悉,只是按着头脑中的印象的画了出来,最难的是水车,他虽然见过却只知道个大致的形状,用图却无论如何画不出来。等以后见了吊再说吧,自己只要把意思讲给他听,他自然能做出来。孙旭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心中感激孙先生,要不是他及时提醒军力与国力并重,自己差点舍本逐末。搜肠索肚,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在这个时空能造出来。 火药虽然有了,但依照目前对铁的使用水平和自己所掌握的知识,热兵器肯定难以造出来,土炮呢?好象并不复杂,但炮管必须要用优质的铸铁,这对于只接触了几个月的吊肯定是个难题,还需假以时日,不过思路可以先跟吊说说。 上午召集了军中的器匠,大将军让他们按着自己画的图样,先做些出来,器匠们一看图样,大是疑惑不解,大将军怎么会有兴趣做这些东西,不就是锄、锹、镰这些寻常农具么,平时都见过,只是形制简单些罢了,即若镰刀用的便是直刀,大将军却画成了弯形。蔡轮看着器匠按孙旭东图样做出来的弯镰问道:“大将军,这镰做成弯的,打制时要废很多工。” 孙旭东想想后不答反问道:“小轮子,你知道胡人为什么用弯刀而不用宽剑?” 蔡轮看了看大将军从不离身的那把弯刀,一时被问住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胡人比我们聪明。”孙旭东抽出弯刀,作了一个凌空下劈的动作,弯刀带着一阵白光呜呜有声:“胡人多在马上作战,战马上方寸之地,砍比刺威力要大得多,是以胡人只用刀而不用剑。同样的一刀砍下,弯刀比直刀划过的距离要多些,杀伤持续的时间便长,是以胡人用弯刀而不用直刀。你再看这镰,就和弯刀是一个道理。” 蔡轮一时听了个懵懂,抓抓头皮坠入云雾之中,边上军中的老器匠们就不一样了,都有茅塞顿开之感,呆呆一愣神后恍然大悟,无不对大将军一伸大拇指。孙旭东不由暗中惭愧,自己从一个高度文明的世界中来,所做的也不过如此。 李玲儿这几日在军中缝补浆洗没一刻消停,已经赢得了兵士们极大的尊敬,让她很有些成就感。偶尔想到过几日便又要跟南宫回田齐时,心中才有些不快,但君武说得有道理,她自然不会拖他的后腿。还有一个人也让她念念不忘,那就是云姑。李玲儿冰雪聪明,性格直爽,君武虽然没解释,但她从和云姑同处一车时云姑的表现也能琢磨得出,尽管云姑对君武一往情深,但他们之间暂时还没有瓜葛。不过只限于暂时,以后就很难说了,李玲儿不免有些担心,她气量并不算小,自己的老爹不过是前村一个管家,都有三个女人,更何况君武是大将军呢?她所担心的是云姑这个人,让她有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头两天南宫又弄了一只羊来,还带了些酒,几人吃喝一通后,不留心说出了云姑的住处,李玲儿当时没出声却暗记在心中。吃过早饭后便对帐篷门口的亲兵说道:“小兄弟,麻烦你套辆车来行不?” 亲兵如飞地去了,不一刻便套了一辆小轺车来,亲自当了驭手,问清了李玲儿要去的地方,挥鞭赶着轺车便出了军营。 李玲儿轺车刚走不到一会儿,蔡轮便急急跑进了孙旭东的大帐,满脸兴奋地一挥手中的丝绢高声说道:“大将军,旷校尉他们昨夜大获全胜,掳了胡人的左贤王正在回杜城的路上呢。” 都骑尉:更新不及时,道歉!因为单位行风评议的事被弄得焦头烂额,开不完的会。一章三十个订阅,九毛钱,俺还只能得一半,因此不能指着这个吃饭,工作还是重要些。不过都尉会尽量快些。谢谢! 第四十四章 鸳鸯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杜记酒店的杜老儿是个孤寡人,伏法后酒店便被充了公,王剪的兄弟们一起出了资将酒店又盘了出来,交与茯芹打理,茯芹因祸得福在杜城也算个知名人物了,花出了十分心思,竟将一片小店经营有声有色,生意兴隆。 李玲儿的轺车到了杜记酒店的门口时,杜记酒店已坐了不少吃客。正在忙活的茯芹一见李玲儿呆住了,半晌才想起是那日和王剪一同去拜见的将军夫人,急忙丢了手中的活计,行礼不迭,李玲儿一点也不想端将军夫人架子,急忙笑着一把扶起伏芹,轻轻掐了她一把后说道:“呸,还没成婚叫的什么夫人,羞死人了。茯家妹子,我想见见云姑。”伏芹却都不愿短了礼数,执拗着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将李玲儿迎到后院。 旷司虞把云姑交给茯芹时叮嘱无数,轻易不要让云姑见生人,茯芹早听王剪说了,将军夫人是和云姑同车到杜城的,自算不得生人,急忙点头将李玲儿带到一间土房前,敲门后说道:“云姑,有人看你来了。” 正坐在卧榻上的云姑闻声心跳不已,难道是他来了?立时将自己再也不见他的暗誓丢到了九呱国,答应一声后急忙走到铜境前,理了理云鬓打开木门。门外站着的满脸笑意的李玲儿,兴冲冲的云姑顿时脸上变了颜色,心里好像被人浇上一盆冰水,凉到了极处,一阵沉默后才勉强开口说道:“哦,是玲儿姐啊。” 李玲儿笑看着云姑,感觉到她的失望,上前拉着她的手,伸头看了一眼云姑房中后说道:“云姑妹妹,带姐姐到你房中坐会儿。”茯芹在一边告了罪,自回前店忙活。 云姑的房中布置得很为精细,女儿家的应用物事一应俱全,杜城是寒苦之地,旷为了找这些东西费了不少心机,茯芹看在眼中不免有些惊异,却也因此对云姑格外照顾。 “姐姐坐吧。”云姑表现得极为矜持,两人都感觉到中间仿佛隔了一堵墙般,再也不是同车时亲密无间的感觉了。李玲儿慢慢坐下,看着面容清秀可人,身材娇小玲珑的云姑,实在无法跟那晚手执铜剑,用如鬼似魅的身法刺杀胡兵的云姑联系起来,心里想着她真是迷一般的人儿,沉吟了一会问道:“云姑妹妹,过几天姐姐便要回田齐了,有些话想跟妹妹说开了。” 云姑眼里闪过一阵疑问,却忍着没有开口,低低答应一声便等着李玲儿继续说话。李玲儿微微一笑,声音变得非常诚恳地问道:“妹妹能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吗?” 云姑微微一怔,良久过后摇摇头,漠然说道:“我不知道。” 李玲儿清楚地记得当初两人在轺车上认识时,自己就问过类似的问题,但云姑当时就不愿意说,所以现在云姑还是不说一点都不出乎她的意料,只是当初云姑的眼神有些警觉,而现在真的是茫然,好象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一样。李玲儿一笑说道:“那你知道君武和我是哪里人吗?” 这个云姑还真不知道,她和君武之间从来没有交流过,虽然想知道却无从打听,闻言脸色缓和了许多,有些好奇地望着李玲儿。 李玲儿来前便想好了该怎么说,对着云姑浅浅一笑后,用轻柔细细地说话,将云姑带进了一个奴隶受尽苦难的生活中。李玲儿一边说话一边留心观察着云姑的颜色,慢慢发现云姑已进入了状态,随着自己的叙说而时而高兴,时而难过。 等李玲儿说完了,云姑显然被感动得呆呆出神,良久过后都不出声,但突然之间,云姑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又变成了先前矜持之色,慢慢竟变得阴冷,随即又冷哼了一声,李玲儿的心立时被揪紧,暗叹了一声云姑的心机太深,不由更是担忧,从怀中取出一方丝绢递给云姑说道:“云姑妹子,我知道你心中在想,我跟你说这些都是在显摆,好让你知难而退。其实你误会姐姐了,姐姐只是想让你知道,君武从一个军奴能走到今日,实在是太难了,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妹妹你到了他身边时。。不要害了他。。。。。”李玲儿仿佛是说到了伤心处,两只大眼中泪水忽然夺眶而出,泣不成声,最后竟然扑通一声在云姑面前跪了下来。 云姑惊呆了,被蛇咬了一般猛地退后几步,手指李玲儿道:“你。。。胡说,胡说,我。。。我。。怎么。。会。。怎么会。。。。”李玲儿不再说话,起身将手中的丝绢塞在云姑手中,低着头急急出了门。 云姑呆呆地**,打开手中的丝绢,正是自己在轺车上央求李玲儿送给自己的那幅丝绢,看着水面两只活灵活现的鸳鸯紧紧偎依在一起,云姑若有所悟,慢慢靠在卧榻边。 ******************************************************************************************************************************** 黄震护送着狐推一路急行终于赶到咸城,按伯齐吩咐,黄震进城即先将狐推护送到太叔公府。老鑫王雷霆震怒,咸城昨夜一夜急变,太子的羽翼一夜之间尽数凋零,让太叔公正在府中惊惶得唉声叹气,得门上奴仆通报,太叔公鞋都不及穿好便迎了出来,倒让狐推暗中得意了一把。 几盏昏淡的豆油灯下,太叔公和狐推两人对几而坐,就着小酒彻夜深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狐推的侃侃而谈让已经心灰意懒的太叔公重新看到了希望,两只眼中闪出光来,击节叹道:“先生如早到一日,便无昨夜之事了。” 已被酒意熏得满脸通红的狐推呵呵一笑,端起自己面前亮灿灿的铜酒盅,刮地一声喝尽后昂头说道:“这有何难,太叔明日带狐推面见大王,狐推自会让大王放出昨夜所捕之人。”说罢在鼎中挟起一块大肥肉扔进嘴中大嚼,肥肉中的油腻经不住他满嘴黄牙的压迫,从他的嘴角中探出头来,正好将家安在他翘起的山羊胡子上,在油灯下晶晶发亮。 甘虹手中拿着陈都尉秘写给陈规的信,害牙痛似的不住吸着冷气,难怪这么久没听到和余的消息了,原来已追随了先王。甘虹烦躁地将信扔在小几上,按住心慌紧皱着眉头,伯齐为什么会在杜城连连击败胡人?这个积聚在心中的疑问终于解开了,不但没有一丝轻松之感,反而让甘虹觉得很是不安,副将君武?这个能识破和余的人实在值得担心,伯齐将消息封锁得如此之紧更让他痛恨不已。 陈规虽然也是心腹,但甘虹在军中安插奸细的事他并不知情。甘虹打发走了陈规,立即让下人去将中书舍人吴天明找来。 “天明,你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有消息?”等吴天明行过礼后,甘虹问道。 “回臣相,此去胡人之地,一路艰险不说,最怕是遇上小股胡人,不容分说便丢了性命。派出去几拨人都是泥牛入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官真是有些担心。” “是啊,天明,和余出事了。”甘虹阴阴地看了吴天明一眼,和余,当初时花了多少精神才拉过来的呀,实在是可惜。说罢,将陈都尉的信递给了吴天明。 “啊!”吴天明短短一声惊叫,手中捏着的的茶碗盖掉在小几上,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低声说道:“下官一直担心哪里出了差错,却没想到会出在和校尉身上。”起身双手接过甘虹手中的信。 “天明不要惊慌。”甘虹哼了一声:“和余还没来得及说出同党便被诛杀了。伯齐可恨,杀了和余后秘而不宣,将我们都蒙在了鼓里。天明,有些善后的事你要想一想了,特别是你那兄弟,要让伯齐手下活捉了,那咱们可真要大祸临头了。” **************************************************************************************************************** 四千破虏军押着一千多名俘虏的胡兵回到了杜城,杜城百姓奔走相告,偌大的兵城顿时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挤在城东门来看热闹,将城东狭小之地挤了个水泄不通。 伯齐和孙旭东骑着战马在城东门外,两人都是脸有兴奋之色,不时手搭凉棚看着驰道,两刻过后,才见驰道尽头灰尘大起,旌旗下战车已去了伪装,隆隆驰近。 旷校尉一马当先,离着伯齐和大将军一箭之地翻身下马,伯齐和孙旭东急忙迎上前,就见旷校尉满身都是血迹,想来昨夜一战绝非轻松得胜的。 一时间城门口鼓声大作,破虏军还未进城,百姓们整齐的破虏军军威已震天般喊起,孙旭东和伯齐都是激动之极,伯齐走近几步紧握住孙旭东的手说道:“君武,杜城有今日,全赖有破虏军啊。”孙旭东眼见伯齐满眼诚挚之情,更加激动不已,高声说道:“破虏军甘为殿下驱策,万死不辞。”“好。”伯齐哈哈大笑:“伯齐得君武相助,日后必建不世之功。” 俘获的胡兵有马的仍然骑在马上,只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丢了战马的则被捆在战车上,虽成了俘虏,却一个个横头倔颈,嚣张得很。杜城百姓平时嘴中最恨胡子,动不动老子将他们如何如何,此刻真到了眼前,即便是被绑住了,还是有胆小的汉人吓得往后缩,也有和胡人真有血仇的汉人手拿着石块想报一箭之仇,却见许多破虏军兵士掺杂其间,大约自忖准头欠佳,万一误伤了兵士可说不过去,只好作罢。 将伯齐送回中营后,孙旭东立即回到自己营中,吩咐旷校尉按例抚恤伤亡将士后,即让毛怀去将左贤王押到军帐中。 金密第浑身是血,颈下一道伤口红肉向外翻出,血肉模糊地更是吓人,双手被反绑,一路不住挣扎被王剪亲自押进大帐。金密第两眼紧闭,头高高扬起,一副凛然不惧的模样。 “大将军,这可是条大鱼,想自杀,被标下夺了弯刀。跪下吧你。”王剪也是一身血,在金密第后膝上踹了一脚,金密第打了一个趔趄极力站住,两目圆睁怒视王剪,嘴中一阵胡语,想必是破口大骂,王剪不由起火,正想抬脚再踹,却被孙旭东拦住,挥手让王剪下去后问道:“金密弟,你还认识本将军吗?” 金密弟听了毛怀翻过的问话,这才瞟了孙旭东一眼,一见过后像是猛然想起,稍作迟疑后单膝跪下,对着毛怀说了几句话。 “大将军,左贤王说他是跪猎狼勇士,不是跪鑫国将军。” 孙旭东微微一笑:“汉人有句话说,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他是败军之将,就该跪拜本将军。” 金密弟瞪眼听完毛怀的话,突然站起身,满脸怒容地一阵胡语。 毛怀听完嘻嘻笑道:“大将军,左贤王说咱们是玩阴招才胜了他,他死也不服呢。” “哈哈。。。。阴招?那叫兵不厌诈。”孙旭东不禁放声大笑,紧盯着金密弟问道:“嗯,就算我们是使的阴招,你问问他,他左贤王暗带兵士伏在半道,是不是也算是阴招?”帐上兵士们一听,一起笑出声来。 金密第听不懂,不知他们笑什么,面有茫然之色。等毛怀翻过之后才又说了一阵胡语,不过已不似方才那般理直气壮。 “大将军,左贤王道他们那才叫兵不厌诈,是兵法,咱们的不是,咱们的是狼扮成羊,骗人的,很坏,很狡猾。他们很老实,很傻,很天真,才上了咱们的当了。” 孙旭东上次赴宴就看出左贤王是豪爽之人,确没想到还有些赖皮,他知道胡人最服勇猛之士,便走下将台站在金密弟的身边,冷笑看着只比自己略矮的金密第说道:“你当咱们汉人当真不如你们胡人彪勇吗?本将军实话告诉你,就算是一对一,一样打得你们满地找牙。来人,给左贤王松绑,再替左贤王拿把弯刀来。” 第四十五章 惊逃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汉人军师一个人呆坐在帐篷里,两只眼睛望着帐篷的一角放出幽幽的光来,良久过后他站起身,走近火吊子舀了一碗滚热的奶茶,瞟了一眼门口两名‘护卫’他的兵士,只见两人手按腰刀站得钉子一般,军师皱眉暗叹了一口气。 胡人心里存不住事,大单于冒顿虽然听从了自己的调度,但却忽然派来两名单于卫兵说是保卫军师的安全。哼,只怕是对老子起了疑心,等今晚左贤王部胜利归来,倒要看看冒顿怎么说。军师暗生恼怒,端起泥碗喝了一大口奶茶,炙热的奶茶烫得他张口不跌,一口又吐了出来,军师骂了一声晦气,将手中泥碗狠狠摔在地上,那泥碗黑黝黝的难看却甚是牢固,被掼在铺着毡子的地上,砰地一声响却安然无恙。 冒顿以私废公,为了自己的妹妹月明公主放回了汉人的轺车队。军师第一眼看到轺车队护送都尉的神情,就知道轺车中装的绝对不是寻常之物,一定是重要之极的东西,现在看来,那张令人心寒的连弩一定就是轺车中所装物件的一种。难怪那支破虏军就凭着区区两千人马,竟然挡住了右贤王万人队的冲击,将自己重新劫回轺车队的如意算盘打得粉碎。妈的,自己甘愿冒着杀头的危险,假传单于号令让古尔塔劫回轺车队还不是为了他们胡人好?竟然弄得像做贼一般,胡人都是猪脑子,不但不领情,反而像看贼一般看起了自己。军师烦躁地飞起一脚,将地上的泥碗踢到帐篷角落里不停地打转。 之所以敢矫了大单于的军令,是因为军师相信月明公主安然回来,右贤王又劫回了轺车队,虽然犯下胡人失信的大忌,但冒顿欢喜之下应不会去追究。即便是大单于要追究,胡话中说‘劫持’和‘接应’两个词时基本上没有差别,自己下给古尔塔的军令就是劫持,但回复大单于时说的是接应,都是胡话说的,语速稍快一点就几乎没有差别,反正又没有立下字据,空口无凭的事,尽可将罪责推脱到古尔塔身上。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将右贤王送上了不归路,这事实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做得太过窝囊。但事后自己瞎编的说辞应该是天衣无缝,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冒顿怎么会起疑呢?军师呆呆坐下,茫然地望着帐篷外渐黑的天色,心中只是疑惑。 鑫军的变化太大,先前乖得像只被牵了鼻子的牛,要在哪里打它一下就打一下。现在却变得令人捉摸不透。还有那几只该死的狗先前隔几日必到,如今成了稀客,让自己成了瞎子和聋子。不得先机,以现在鑫军的军力和士气,胡子讨不到什么便宜,自己好不容易才在胡人中树立的神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冒顿是不是从伯齐那封信中猜度出了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军师出了一身冷汗,他仔细地回忆伯齐写给冒顿的那封信,苦思冥想移时过后,却得出了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想法,顿时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伯齐的信表面上向冒顿兴师问罪,暗中却是告诉冒顿鑫军俘获了七千胡兵。鑫军对付胡人,向来就是逮住就杀,毕竟杀一个少一个,这也是消灭胡人有生力量最为快捷的手段,可这次竟然一反常态,不但将七千俘兵养在杜城中,伯齐还生怕胡人不知道,巴巴地要写封信告诉大单于。 伯齐为什么这么做?军师假想自己就是伯齐,想像着冒顿得到消息后的反应。冒顿第一个反应肯定是集中兵力攻打杜城,将七千俘兵尽数救出。这对伯齐没什么好处,因为胡兵所经之地均为一望无际的草原,并无险恶之地,鑫军无法设伏,奈何不了胡兵。更何况万一激怒了胡人,不顾伤亡全力攻打杜城,则极有可能形成两败俱伤之势,伯齐用兵向来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冒这个险的。 军师还是慢慢起身去舀了一碗奶茶,却只是端在手中,两眼紧盯着热吊子下的柴火呆呆出神:既然冒顿第一反应不是伯齐想要的,那剩下的就应是让冒顿想其他办法救出俘兵。。。。。 军师两眼中忽然露出惊恐之色,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变得煞白,手中装满奶茶的泥碗抖动,奶茶泼撒在柴火中,顿时滋地一声冒起白气。他猛然转过身,扔了手中的泥碗,几步便蹿到卧榻边,翻开铺着的羊皮取出几张丝绢,回到火吊边蹲下对着火光凝视。 几张丝绢都是头前和余从杜城中送出来的,初看笔迹是一样了,移时过后,军师只觉头上的汗毛被一根一根立了起来,仿佛整个头皮都被人揭去了一般:头前几封写信之人笔笔露锋,都是仓促间写就,而最后一封虽然急力模仿,但笔意间总有藏锋之意,相较之下大相径庭。 军师顿时面如死灰,捏着丝绢的手不住颤抖,此翻自己用人头担保的左贤王休矣。 两个时辰过后,冒顿的另外两名卫兵举着火把到了军师帐篷前,两人一见门口守卫的兵士,惊奇地问道:“先前守在这儿的大单于卫兵哪里去了?” “大单于卫兵?百夫长让咱们来时,这里没有兵士。”两名兵士愣头愣脑地答道。 “混蛋。”冒顿的卫兵怒骂一声,顾不得再问,拨腿冲进帐篷中,就着火把的亮光,帐篷中已不见一人,卫兵见卧榻上高高隆起,急忙掀开上面盖着羊皮,只见先前的两名单于卫兵倒在血泊之中,卫兵怒骂一声后高声惊叫:“快报大单于,汉人军师逃了。” ************************************************************************************************************************** 孙旭东和金密弟两人对面而坐,毛怀抱着一个小酒坛打横相陪。小几上几只铜鼎中盛满了牛、羊肉,冒出扑鼻的肉香味。两人几碗酒下肚,面色都有些潮红,孙旭东看着金密第又干下一碗,哈哈大笑道:“痛快,左王喝酒果然是爽快人,不知做起事来是不是也能如此爽快?” 下午两人单打独斗,左贤王连输三场,手中连换的三把弯刀都被孙旭东的精铁弯刀砍得只剩刀柄,果然是被他打得满地找牙。金密第不服,他号称胡人中摔跤第一高手,便说孙旭东不过是仗着刀利,要求加比一场摔跤。摔跤并非孙旭东强项,不禁有些踌躇,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两人一交手,相持中孙旭东使了几招柔道手法,金密弟摔跤的招数见得多了,这种稀奇古怪的招式还从来没见到过,一时猝不及防,竟让孙旭东招招凑效,一连让他摔了几个大马趴,这下金密第虽被摔得稀里糊涂,心里却实实服了。 金密第和多数胡人一样都是烈马性格,一旦被人驯服,就变得服服帖帖,更何况对面坐着的是曾经手猎银狐狼的勇士?听完毛怀翻过的话后,哈哈一笑,将脖子上包扎伤口的布条一把扯下,朗声说道:“君武将军有事只管说话,金密第若是皱皱眉头,就算不得草原上的好汉子。”金密弟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还是人家的阶下囚,不由有些尴尬,看看孙旭东苦笑道:“不过金密弟已是大将军的囚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了。” 孙旭东看着金密第的神情不禁放声大笑:“左贤王放心,本将军明日就放你和手下回营。不过有个条件,你必须先答应才行。” 金密第先是脸有喜色,听说有条件却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摇摇头:“若是要金密弟投降或是背叛大单于,那请大将军不要说了,现下就可杀了金密弟。”金密弟边说边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眼望孙旭东,满脸毅然之色。 孙旭东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劝降之词,见状一怔,电光火石间便改变了主意,笑道:“左贤王放心,本将军一不要贤王投降,二不要贤王背叛族人,更不询问贤王族中军情。如何?” 金密弟见孙旭东不像是玩笑之言,心中疑惑片刻,抬头答道:“君武将军明说,金密第尽力照行。”金密弟豪爽归豪爽,说话间还是留下了分寸。但在孙旭东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信人,为了脱身乱夸海口的人才真让人信不过。便笑着对金密第朗声说道:“看来贤王还是放心不下,那本将军就明说了,本将军只要贤王答应,回营之后转告大单于一句话:大鑫国如今兵强马壮,胡人讨不到什么便宜了。本将军奉劝大单于不要再打了,不如早日和大鑫结盟。这不让贤王为难吧”。 鑫国人的意图大出金密第的意料,他傻子似地张大着嘴巴半天才合拢来:“鑫国要和咱们结盟?这。。。” “贤王只管将本将军的话带给大单于,大鑫国有意与大单于结盟。愿不愿还由大单于作主,还要打本将军自会奉陪到底。”孙旭东昂着头眼望金密第微微一笑,话则说得软中带硬。 “好,本贤王一定将君武将军的话带到。”金密第望着眼前形容潇洒的年轻将军,心中更增好感,只觉跟这人为敌只怕真讨不了好去,这是部中大事,自己并作了主,带话不是难事,便一口应承下来。 胡人中的汉人军师一直是伯齐和孙旭东的一块心病,好在抓住了这军师假传军令的马脚,这颗长在胡人身上的脓包便最好让胡人自己挤了去,此时便不妨在左贤王面前替他上些眼药。孙旭东略略思忖过后说道:“好,左贤王做事果然和喝酒一样痛快。不过,本将军希望左贤王不要只是当面答应,回营后便忘了个干净。” “大将军莫非是说金密第是言而无信之人?”金密第忽然变色,两眼紧盯着孙旭东问道。 一见金密第上套,孙旭东心中暗喜,不露声色地说道:“呵呵,胡人中自有讲信义的英雄,却也有不讲出尔反尔的狗熊。不是本将军不信左贤王,只因有了上回换俘,我破虏军遭袭的前车之鉴,本将军才不得不小心。” 金密第稍稍一怔才知是说上回右贤部之事,顿时两眼通红,像是忘了自己还是战俘,高声怒道:“难道上回不是你们先失信,设下诡计害了我们右贤部吗?” “哼,好一群糊涂的胡人。”孙旭东冷冷一笑:“毛怀,你来跟他慢慢打清这个擂台。”说罢对着金密弟举起酒碗,仰脖一口喝尽。 第四十六章 鼾睡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第二天一早,王剪即带着本屯军马赶到杜城城东,在为囚俘而临时搭建的围栏中,一千多名金密第手下的胡兵挑出两百人,一个个用绳子绑了,在百姓们惊诧的目光中,押着两百俘兵穿过杜城出南门。 南门的护城河边两万鑫兵早已列好了阵式,几百辆重型战车威风凛凛地列在队前,兵士们一个个盔明甲亮,肃然而立。隔着十几丈的空地上散立着两百多匹战马,自然是为胡兵们准备的。王剪押着的胡兵们都以为出了城便要被砍头,一路上骂不绝口,待到了空地上,王剪下令兵士们去了胡兵身上的绳索,两个服侍一个,让胡兵也列了队。王剪在马上瞪着眼大喝一声:“屁尽由他们放,你们一个个给老子按住了。”兵士们一听手上用劲,咬牙尽力扭住胡人关节,顿时呲牙咧嘴的胡兵们骂声更甚。 亲兵护卫下孙旭东和鑫密第骑马出了城门,十几人到了队前各自带马停下,孙旭东看了金密第一眼,只见他貌似骑在马上目不斜视一脸凛然,其实却不时偷望一眼鑫军整齐的队列,孙旭东心中知道这阵式没有白摆,强大的鑫军阵容给了金密第强大的心理压力。 王剪打马上前,对着大将军行过礼后大声道:“遵将军大人令,两百胡兵已尽数押到,请大将军示下。”他身材高大,中气甚足,金密弟见了暗叫一声好汉子。 “传令放了他们。”孙旭东大声下令,转头对金密弟道:“左王,本将军不远送了。不过临行前本将军还有一物相送。”说罢解下腰中的弯刀,转过刀头将带着鞘的弯刀递给金密弟。 能获释便大出金密第的意料,此时又得破虏将军以弯刀相赠,那弯刀金密弟已见识过了,削铜如泥,犀利之极,大将军从不离身。金密弟不由大是感动,迟疑着说道:“这刀是大将军心爱之物,金密弟心领了,刀却不能收。”孙旭东见金密弟好吃顾羞的神情更觉此人憨厚得可爱,听了毛怀翻过的话后哈哈一笑:“左贤王豪爽之人,怎么如此小家子气,毛怀告诉左贤王,一月之后,这样的弯刀我大鑫兵士人手一把,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事。” 接过大将军的弯刀,金密第只见两万名鑫军鸦雀无声,他和大将军两人在队前说话如在厅堂中,再看十几丈外自己手下那两百名胡兵却你呼我叫,乱成一团地各自找着战马,不由脸红,好在皮黑别人看不出来。金密第对着孙旭东捂住右胸一躬身说道:“此番虽得大将军饶下性命,他日后两军阵前,本贤王却不会因此手软,还望大将军恕罪。”说罢抬眼望着孙旭东。 “哈哈。”孙旭东稍稍一怔,并不觉金密弟说的是场面话,只觉这就是憨厚人的狡黠,仰天大笑后说道:“左贤王放心,他日两军阵前,只管放马过来。本将军不远送了,传令,放炮为左王送行。” 三声惊雷般的炮声响起,吃过苦头的胡兵们禁不住一阵大乱,骑马赶到的金密第抽出雪亮的铁制弯刀一声断喝后,胡兵们才慢慢镇静下来,金密弟回头望了一眼稳稳端坐在马背上的孙旭东,猛地一带马缰,拨转马头后箭一般地向荒原中冲去。 孙旭东从马蹄扬起的尘土中望着胡兵们怪叫着远去,心中只盼这是跟胡人的最后一次交手,下次再这样看着胡兵时,他们是在替大鑫国出征。 王剪看了一眼呆呆出神的大将军,大嘴一咧说道:“大将军,你看那左贤王嘴硬的,下回见了,大将军再摔他一马趴。” 愣神中的孙旭东想起昨日金密弟稀里糊涂地被自己摔倒在地,却不明就理,抓着脑袋起身时的神情不禁失笑:“传令,大队回营。” ************************************************************************************************************************************ 太叔公几次求见老鑫王碰壁,不由得老泪纵横,他在宫中几十年,这道朱漆宫门往日都是视而不见,随意得很,今日才发现要进这道门是如此之难,心中一阵落漠,更加泣不成声。通报的内侍一见心里难过,不等太叔说话,转身又进了王宫,一刻过后,只见那内侍打着飞脚跑了出来,喘着粗气说道:“叔公,大王准了。”太叔公一听大喜,和着衣袖将眼泪一擦,稳稳心神,兴冲冲地进了偏殿后跪在老鑫王榻前,磕头不止。 老鑫王从卧榻上稍稍欠起身,抬起腊黄的脸望了一眼泪迹未干的太叔公,怜惜的神色稍纵即逝,微微一笑后说道:“太叔,寡人身子骨愈发不好了,你非要见寡人是何故啊?” “回大王,臣来见大王是因有天大的喜事。”太叔公一听心中难过,但毕竟还是要以国事为重,青国狐推也是天下有名的名士,愿意报效地僻民穷的大鑫国,对一向主张招贤纳士的老鑫王来说是喜事也不为过,眼见大王对伯齐猜忌愈深,更想借此能为伯齐表功。 “哦?”老鑫王答应一声,却并无热衷之意,靠回卧榻后慢慢问道:“什么喜事啊?” “回大王。”太叔公已和狐推深谈,想到便有些兴奋:“青国名士狐推改投白国,半路上被胡人所获,天幸被太子爷救下,力劝他转投我大鑫,此刻就在王宫外等候大王召见。” “嗯。青国狐推,寡人听说过。太叔称此人为名士,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吧?” 太叔公两眼瞪得像铜铃,见老鑫王眼中颇有不屑之色,太叔公心中大是疑惑,以前老鑫王搬着手指遍数天下人才时,每次可都少不了狐推啊,难道老鑫王真是病糊涂了? 老鑫王没听到太叔公回话,睁开眼望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哦,哦,寡人失言了,我大鑫既是贴出了招贤令,来投的就应都当名士看待。嗯,太叔,你宣狐推进来吧。” 这话直让太叔公别扭不已,老鑫王的意思竟然不过是将狐推当作名士罢了,不由他心中大是不安,狐推狂妄之士,不得礼遇势必留不住,大鑫国就此痛失一位变法大才了,他太叔公岂不有负伯齐重托?一时兴冲冲的劲头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低声让内侍去宣狐推。 面对老鑫王狐推倒是极守礼制,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后自报了姓名,好像对老鑫王卧着见客并不以为意,比往日孙先生见鑫王要恭敬得多。太叔公心中暗松一口气,想老鑫王对守礼的君子向来是有礼相待,总不致得罪了狐推。 “狐推先生辛苦了。”老鑫王虚抬手,望着狐推笑着说道:“寡人有疾在身,只能躺着跟先生说话,想必先生不会见怪。”老鑫王虽说得客气,言语间却并不热情,太叔公望了狐推一眼,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又悬得老高。 “大王言重了。狐推后生小辈,别说大王有疾,即是无疾躺着也无妨。”狐推磕了一个头,朗声答道。太叔公一见狐推跟昨日判若两人,非但不见狂妄之举,言谈间更是彬彬有礼。不禁暗叹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说狐推对青王狂悖无礼,可依照今日他在鑫王面前的举止,想来不是那么回事。 “哦?”狐推的答话竟让老鑫王微微欠起身,白眉下两只老眼紧盯着狐推移时过后才笑道:“呵呵,如此寡人就可安心躺下了。向闻先生有富国良策,先生既是来投大鑫,想必心中已有成算,不知。。。能否见告寡人?”老鑫王说话间一阵咳嗽,太叔公连忙爬起身,推开榻边两名小内侍,一手轻轻抓住老鑫王的手,一手轻抚老鑫王的胸腹。 狐推紧盯着鑫王,像是要将老鑫王看穿,稍顷过后才沉声说道:“如此狐推忘言了。大鑫国地大物博,治下子民之数在列国中也是位列一、二,却为何国贫如洗,为列国所小视?依常人看,无非是大鑫缺水而农不兴,实为天灾使然。但若依狐推之见却并不尽然,大鑫国即便是无缺水之患,照样还是国贫民穷。” 狐推和太叔公第一次见面,就是以此作为开场白,让太叔公大有振聋发聩之感,此时太叔公便紧盯着老鑫王,却不由让他大失所望,老鑫王面色如常,只是眉头稍皱,看不出是听了狐推的话觉得不舒服还是身上不舒服所致。 “大鑫国立国几百年,今日的大鑫国和当初立国之时国情、民情相差何止千里?但大鑫治国沿用的却还是几百年前的陈规陋习,从不行更张之举,以致国之封地,民之财禄尽聚于望族、世家之手;国法利望族则张紧,利小民则废迟。”狐推跪直了身子,从鑫国的国策,军情、外交、民情说了开去,当真是口若悬河,奋力陈情侃侃而言。太叔公听着听着便跟着兴奋起来,脑子里幻想着狐推嘴里描绘的大鑫国脸上喜形于色,一直等狐推说完后才转头去看老鑫王,不禁让他呆倒在地,尴尬异常。 老鑫王仰卧在卧榻上,白眉下两眼闭拢,一丝亮晶晶的唾沫挂在微微张开的嘴角,口鼻间发出轻微的鼾声。太叔公惊愕之余,急忙转眼再望狐推,只见他脸上蹩得通红,自是愤怒之极,太叔公轻叹一声,摇摇头满脸歉意眼示狐推。 狐推直挺挺地跪着,半晌之后猛然站起身后放声狂笑,猝然间将太叔公和几名内侍吓得慌作一团,太叔公急忙离开鑫王卧榻,走近狐推摇手急道:“大王安睡,请先生切勿惊忧。”却见狐推笑得更响,只是两眼中已见泪痕。 “寡人当是什么富国之策,不过是些误国之言,是以睡着了,还望先生勿怪。”等狐推笑声一歇,老鑫王缓缓说道,声音沉稳得像是真的刚刚一觉醒来。狐推闻言一惊,重新跪下,朗声说道:“大王若依狐推变法,狐推用项上人头作保,三年之内便可使大鑫富足,如何是误国之言?” “先生所言不过是些陈词滥调,百多年来,不是早有所谓名士力主过吗?不是也有许多国家如先生所言变过法吗?寡人倒要请问先生,那些曾经变法之国,如今都在哪里啊?” “大王所言甚是,先前变法之国,如今都已不存。但狐推却以为国之不存,并非变法之过,正是变法之国,变而不彻,半途而废,以致未见成效便已夭折。再者,狐推变法之策比之先贤,乃推陈出新之策,理之愈深,法之愈严,手段亦愈加猛烈,行之则以雷霆万钧之势尽摧,天下自可焕然一新。狐推所持富国强兵之策,绝非误国之言。”狐推针锋相对,说到最后竟然声色俱厉。 “狂妄!”老鑫王大是恼怒,突然从卧榻上坐起身,用手摔开上前来扶的内侍后厉声说道:“以寡人来看,你所持变法之策,行之则国灭家亡。哼哼,你如何不想想,既是富国良策,为何青国视你如虎狼?太叔糊涂,竟会将你当作天下名士,岂不污了名士二字?” 一边的太叔公狐推竟然和大王抬起了杠,直欲晕去,耳听得老鑫王对狐推出如此狠毒之言,心里只怪老鑫王糊涂,眼见再争下去,只怕老鑫王一怒之下杀了狐推,急忙叫了一声狐推住嘴后跪倒在鑫王面前,磕头替狐推请罪。 狐推眼都红了,却仍然跪倒在地,不但不住嘴,磕了一个头后扬着脸高声说道:“大王不听狐推之言,五年内大鑫必亡。” “来人,将这狂人押去诏狱!”老鑫王怒不可遏,一手捶打着卧榻一边吼叫道:“将他关在独室,不得王令,任何人不得见他。” 像是刚刚被一场暴风雨淋过,太叔公孤零零地委顿在偏殿里,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良久过后,他和身扑倒在地,哽咽着放出了声。 第四十七章 谈和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荒原上的晚风已有了些暖意,让人颇觉惬意。旷野之中,黄灿灿的一弯弯月下,十几名大单于卫兵手按腰刀,分布成老大的环形,环形正中冒顿和金密弟拥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相对而坐。 “那汉人军师说他和鑫国有不共戴天之仇,看来不假。”冒顿灌了一大口奶酒,望着眼前火堆上跳动的火焰说道:“投到咱们这儿来,大概就是想借着咱们胡人的力量替他自己报仇。” 金密弟点点头:“照着他们的说法,军师是看出了鑫国有与我们讲和之意,便矫了大单于的军令,派右贤王部灭了与大单于换俘的破虏军,以使两边仇怨更深、胡人失信,就很难讲和了。” “他们是这样说的?”冒顿有些惊诧地问道。汉人军师城府深沉,令人高深莫测,属胡人最不喜欢的性格,但冒顿对他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在冒顿最初登上汉位时,军师帮了他不少忙。但如果鑫人说的是真话,那么军师为一已之私而矫改军令,这可比当初冒顿疑他错传军令要严重得多。 金密弟的说法是孙旭东和伯齐为除去汉人军师而蓄意编造的,但却甚合情理,既然抓住了右贤部夜袭破虏军不是冒顿的本意的马脚,那么无论怎么解释都能说得过去,即便是当面对质,也可令军师百口莫辩,因为军师是汉人。 “本单于原以为他是误传军令,最多不过是为了抢回那队轺车,没想到此人心机如此之深,竟然能看到鑫人意欲与咱们讲和,把咱们当猴子耍了,只可惜右贤王至死都被蒙在了鼓里。”冒顿按着别人的思路想下去,自然就得出了别人想要的结论,不由一阵光火,将手中装奶酒的皮囊扔到了火堆中,稍顷过后,一股黑夜冒出,火堆四周都弥漫着一股焦臭味。 “大单于,那军师工于心计,心肠狠毒,不光是古尔塔的万人队,还有上回立不花的万人队不也是跟着他全军覆没的吗?” “嗯,这是只草原上狐狸的狐狸,可恨竟让他逃了,不然定要点了这家伙的天灯。还有,卫兵在他帐篷里搜出了几封书信,掐指能算都是装神弄鬼地骗咱们的,全靠的杜城有人给他暗通消息,这种人月亮神迟早会收拾他的。”人只要被别人往坏处一想,就全无是处了。冒顿越想越恨,已将那军师恨到了极处,咬牙切齿地说道。 火堆中一声爆响,四下飞溅出一大丛火星,金密弟一边用手挡住一边说道:“从营地出草原将近两百里,他们不一定能逃出去,说不定半路上便喂了狼。大单于,鑫国太子的信上说的什么?” 冒顿不答却反问金密弟:“金密弟,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你看这仗继续打下去,咱们能不能胜?”金密弟低着沉吟片刻,从腰中解下孙旭东送的弯刀,递给冒顿。冒顿迟疑伸手接过后问道:“怎么啦?” “大单于请将里面的刀抽出来看看吧,这是标下临走时那猎狼勇士送给标下的。” “哦?”冒顿闻言慢慢抽出弯刀,弯刀出鞘发出的清脆鸣金之声就让冒顿有些奇怪,眼见闪着红光的刀身一点点抽出,不由更是惊奇,直到弯刀全部出鞘,才发现刀身闪动的红光原来是反射的火光。 “这是什么东西打制的?好刀。”冒顿用手指感受了一下弯刀锋利的刃口,那种刀锋如同刮在砂地上的感觉比铜制弯刀要强烈得多:“这是那破虏将军的佩刀?” “是,不过他说一月之后,鑫军兵士就可人手一把这样的弯刀。”金密弟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递给冒顿:“大单于可以试一下,汉人用的精铁比铜要硬得多,用力便可砍断铜刀而刃口不损。” 冒顿尽管相信金密弟的话,还是接过金密弟的短刀后,与用手中的弯刀相交,一声清脆的鸣金声后,果然短刀的刃口被弯刀砍出一个豁口,冒顿抬眼望了一眼金密弟:“这么说鑫军以后都是用这种兵器和咱们作战?” 金密弟点点头:“还有连弩和作雷响的火器。”火器这个词是毛怀告诉金密弟的。 “这可真是见鬼了,汉人怎么就能鼓捣出这些东西的?” “咱们的骑射功夫比汉人好,但如今他们的骑甲也换下了长衣甲,轻动灵便并不逊于咱们胡人。他们还有连弩,万弩齐发便无所谓什么准头,尽可与咱们扯平。一连败了几仗,咱们士气已大不如前,鑫军则相反,士气正在兴头上。还有鑫军专门训了鸽子互通消息,也比咱们的斥候要快得多。大单于,情势似对咱们不利。” 左贤王性烈如火,心高气傲之人也说出如此沮丧的话来,冒顿方才还打算与伯齐再作一战的雄心不免淡了下来,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沉声喝道:“左贤王,怎么尽说为他人长威风的丧气话?传到军中岂不扰乱军心。” “标下所说乃是实情,并非为汉人长威风。若不是大单于问标下,标下也不敢乱说。大单于真要与鑫人决一死战,标下自当奋力死战。” “哼,这才像我胡人汉子说的话。”冒顿盯着金密弟足有移时,眯着眼睛说道:“杜城的鑫军自从有了那支破虏军后,确实是今非昔比,战力大增。不过,别忘了,四水城本单于还有三万铁骑和一万象兵,真要和汉人决一死战,输羸还不一定。只是,此刻让本单于最感顾虑的却是杜城中被俘的兄弟。” 自己还有一千手下被关在杜城,金密弟惭愧不已,低下头说道:“标下失职,还请大单于治罪。” “不用了。”冒顿忽然叹了一口气,苦苦一笑后道:“真要治罪,我冒顿罪比你大,八万兄弟跟着我出了四水城,如今只剩六万人。真要这样就罢了刀兵,真让冒顿愧对单于之位。” 两人互望一眼,顿时陷入沉默。金密弟只想一年前,大单于冒顿亲率八万胡兵出四水城,将鑫军打得屁滚尿流,抢夺的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回四水城,那时大单于是何等的风光。谁曾想一年之后,竟让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左王,你看那君武将军怎么样?”沉默中冒顿忽然问道。 “是条汉子。妈的,标下跟他摔跤,也不怎么弄的,这家伙玩儿似的将标下摔了七晕八素。”“哦?你们还摔了跤?” “正是,那晚标下中了伏不服,那家伙便要跟标下单斗,标下又输了,后来便比摔跤,标下还是输了。只是那家伙喜欢摸鼻子,将标下摔下就伸手摸鼻子。呵呵” “哈哈,没想到左贤王摔跤在草原上号称第一,从来都是你摔别人,总算是也有被人摔的日子。”冒顿哈哈一笑,心中的郁闷稍减。稍作沉吟后说道:“左王,伯齐信中答应只要咱们跟他们讲和,杜城被俘的弟兄全数放回不说,还会给我们些军粮和物资,不过,伯齐这人本单于却有些信他不过,这样,你派人先跟那破虏将军说,要他点头本单于才信。” 金密弟没想到冒顿感转变得如此之快,正在发怔时,就听一人脆生生地说道:“不用左王派人去,请大单于交给我就行了。” **************************************************************************************************************** “来人,多取些钱来,重重赏他。”甘虹大声叫道,门外的跟随早已预备好了,托着一个放了五只小金锭的木托进了书房,正要交给一位缩头缩脑的王宫内侍时,两眼放光的甘虹说道:“少了少了,你带他再去取五锭。”那内侍大喜,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后,喜笑颜开地去了。 “世子爷,你们请出来吧。”书房和后房间的门帘一动,一位面如冠玉的年青公子走了出来,吴天明低着身在后面紧跟。那公子两条剑眉下一双大眼颇见精神,高挺的鼻梁一张棱角分明的海口极富男性特征,他进了书房后掩饰不住满脸的笑意:“果然不出臣相所料,父王不光是将伯齐手下抓了,连狐推都给抓了,看看谁还敢提变法二字。” “世子爷说得是,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依老夫看,这时候,世子爷真该多多去伺候大王,以博大王的欢心。不要每日里东游西逛,传到大王耳中,对世子爷有轻慢之心。” 伯牙微微一笑,极其潇洒地一挥手说道:“这个本世子自然知道,就是每天进宫都被大王训得狗血淋头,才出来散散心的,找些乐子,要不这日子过得也太气闷了些。” “天明,你看如何?”甘虹心中暗骂了一句绣花枕头,转头问一直在低头沉思的吴天明道。 吴天明一直未说话,见问才沉吟着说道:“大王一向对来投的名士以礼相待,即便是浪得虚名的假名士至多是打发他们走人。为何此番会发雷霆之怒,将狐推下狱?” “狐推不光是浪得虚名,还是一个狂妄小人,竟敢在朝堂公然和大王顶嘴,不抓他抓谁?”伯牙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吴舍人多虑了。” 甘虹却被吴天明的话搅得有些忐忑,按理老鑫王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刻薄人,顶几句嘴便会将人下狱,他皱眉沉思后说道:“嗯。天明所说也不无道理。不过,依老夫看,伯齐身为太子,当初要行变法之策都被大王痛斥,狐推是个外臣,公然在我大鑫朝堂叫嚣变法,乱我国政,才致大王发怒,自己身陷圄囹。你说呢,天明。” “老臣相,大王的心思让人越来越难捉摸了。不过,或许大王久病之人,心火旺盛,行事偏激些也未可知。”吴天明显然对甘虹的分析不太感冒,自己却又拿不出更合理的解释,阴着眼答道。 伯牙对猜别人的心思一点兴趣也无,不耐地看了二人一眼后说道:“我看你们都入了魔道地疑神疑鬼。甘相,太仆大人可还在府中等着你哪。” 伯牙对着甘虹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雪白的牙。 尽管甘虹已将狐姬竭力丢到了脑后,但当他独自坐在轺车上,心中却仍然不时闪过伯牙趴在狐姬粉嫩的屁股上,挥汗如雨地肆意挞伐,甘虹只觉自己整个人被丢到了醋缸子里,禁不住紧紧皱起眉头。 第四十八章 城府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直到轺车顶上的驭手马鞭挥动,车队缓缓启行,李玲儿才流下了分别的眼泪,紧紧握住孙旭东的手说道:“君武,得空时去杜记酒店看看,云姑还有东西要给你。”孙旭东听李玲儿突然提到云姑,知道李玲儿对她还是猜疑,尽管心中无鬼还是有些脸红。 看着一辆辆轺车消失在驰道的尽头,旷转头看了看孙旭东说道:“君武,我看了你画给吊的那些东西,真的有那么些用处?” 孙旭东还沉浸在和李玲儿分别的愁绪之中,闻言转头道:“嗯。司虞记得君武在田齐就说过的话么?铁制的兵器最终取代铜制兵器,其实不光是兵器,铁制的器具也比铜制、石制的好得多。”旷点点头笑笑说道:“光是靠器具之利大鑫还有不足,关键还是要靠人哪。唉,也不知道孙先生的水取得怎么样了。” “司虞所说有理,人不行自然什么都干不成。我让南宫的轺车带了些火药送到林屏,孙先生用了当可加快开渠取水进度。司虞,方才玲儿让我去看看云姑,咱们一同前去吧。”云姑到杜城日子不少了,孙旭东既怕李玲儿误会,更怕云姑误会,是以一直都没去看看她,心中一念至此不觉对云姑更有歉意,不如拉了旷一起去看看,有些事最好还是和云姑当面说清。 这几日边境上已不见胡兵的身影,四乡赶往杜城的百姓每日益多,此时已近午时,到酒店用饭的人已来了不少,小杂役急忙到后院叫女掌柜茯芹。 自从那日李玲儿来过之后,云姑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一会儿哭一会笑地让人捉摸不定,将茯芹吓得不轻,以为她是每日被关在小店中烦闷所致,无事之时便会到她房中陪着她说话解闷。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听见铺子里小杂役叫,伏芹笑着辞了出来,刚出门抬头便见两个男人进了后院,一怔之下才看清是身穿了便装的旷校尉和大将军,茯芹急忙要行礼,却被孙旭东一把扶住。 云姑的房门半开,坐在榻前的云姑听了孙旭东的声音一时竟然怔住,猛然站起身刚起步却又低着头缓缓坐下,直到茯芹领着两人进来,云姑这才站起身矜持地对二人点点头。 “云姑,大将军来看看你。”旷进屋后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沉声说道。孙旭东却四顾打量着云姑的‘绣房,’笑着问云姑道:“云姑,这地方你还住得惯么?” 云姑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白晳的脸庞涌上了些红晕,良久后才低声说道:“云姑是苦命女子,住在哪里都不劳大将军挂念。”说罢炫然欲涕。 旷和孙旭东看着眼前这位往日骄横的白国公主,一时都不竟语塞,稍顷过后孙旭东呵呵一笑道:“云姑,这段时日杜城军务繁杂,一直没能来看你,别往心里去。” 云姑听了抬头望了孙旭东一眼,眼神就像她脸上的表情一样,让人看不透,又看了旷校尉一眼迟疑片刻后才冷声说道:“只怕大将军不光是军务繁杂吧?大将军不来,是不是怕被云姑害了?” 云姑嗔怪的口气让孙旭东既感尴尬又感奇怪,却碍着旷在当面无从解释,只得嘿嘿笑着遮掩过去,旷校尉未经儿女之事,搞不清里面的名堂,心中只是暗自奇怪,怎么这两人一见了面儿就斗嘴?心中不由不耐烦,对孙旭东作了个眼色后大步出了房门。 旷出了房门,云姑像是暗出了一口气,脸色慢慢也比先前要缓和得多,搬动了一下锦墩示意孙旭东坐下。孙旭东原本约旷一起来,就是为了不让云姑加深误会,更想找着机会解释一番,此刻见旷走了不禁暗暗叫苦,却也只得坐了下来。 “君武哥,是玲儿姐不让你来吗?”房中只剩下二人,云姑脸上有表情更见缓和,轻叹一口气后柔声问道。 “这个。。不是,云姑你方才说怕你害我是什么意思?”孙旭东见云姑比往日更见消瘦,先前的红晕退出,白晳的皮肤竟一见一丝血色,心中很是有些愧疚,想好的话竟一时无法出口,便先问了一句。 “哼,我倒正想问问大将军呢,玲儿姐难道没跟你说?” “哦,没有啊,她今天临走的时候还让我来看看你,这话是玲儿说的?”孙旭东忽然想到李玲儿肯定来过了,不然她怎么会知道云姑有东西要给自己。 “她走了?”云姑瞪大两眼问道,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孙旭东点头说道:“玲儿跟轺车队回田齐了,她来看过你了吧?她走时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云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后,突然从枕下取出一方白丝绢,正是李玲儿那日塞给她的那方丝绢,丝绢上依偎着两只灵动的鸳鸯,云姑呆看片刻后像是醒悟过来,一时间两脸通红地将那丝绢抓拢在手中,对孙旭东冷冷说道:“给你的东西已经让我毁了。大将军,我要歇息了,今后也请大将军不要再来了。” 孙旭东木然地望着云姑,心中实在搞不懂云姑怎么会突然翻脸,看着她用拒人千里的神情下了逐客令,也只得笑笑起身推开房门。 听着孙旭东远去的脚步,云姑打开了那方丝绢,用尖尖的指甲刺着那对鸳鸯的眼睛,狞声说道:“总有一日会让你们变成一对死鸳鸯。” 孙旭东出了杜记酒店,想着刚刚云姑的神情,虽然自己并不爱她,却有些失落的感觉,也不知李玲儿这鬼精灵到底跟她说过什么了,虽省得自己尴尬,却不免招致云姑的怨恨。他满怀心思地进了右锋营,就见旷的一名亲兵跑过来说道:“校尉大人正让小人去寻将军大人,太子营的侍卫来了,请将军大人即刻赶到中营,说是太子爷有要事相商。” 孙旭东急急换了服色,跟着伯齐的侍卫快马赶到中营。快步进了伯齐大帐,只见大帐中一人坐着正在和伯齐说话,见孙旭东进帐连忙收声。伯齐见孙旭东进帐,用手一指那人说道:“君武,这是咸城太叔公府中的内侍刘莆,刚刚从咸城赶来。” 那刘莆丢了手中的陶碗,起身对着孙旭东行了个礼,声音尖细地说道:“小人早闻破虏将军君武大名,今日终得相见,实是三生有幸。”孙旭东还了礼,见他一身尘土还未拂去,想必是一路赶路甚急,风尘仆仆此时刚赶到营中,便连着道了辛苦。 “君武,咸城中风声不妙,大王疑我犹深,伯齐太子之位堪忧哇。”伯齐已听了些刘莆的禀报,眉头紧锁干巴巴地说道:“君武将军是自己人,刘莆,你从头再说一遍吧。” “是。”那刘莆答应一声,即将咸城近期之事从头细说一遍。 伯齐嘴中像里含了黄莲,满脸的烦躁,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甲去掐虎符上的獠牙。等刘莆尖着喉咙全部说完后,孙旭东和伯齐二人仿佛也感觉到了咸城中的暴风骤雨,两人不禁呆若木鸡,良久过后,伯齐一脸惨淡地长叹道:“君武,眼见着咱们便能收服胡人,不光能为大鑫靖了边患,还能得了一支生力军,却不料咱们后院起火,最终是为他人作嫁。”说罢摇头叹息。 朝堂里的事孙旭东知道得很少,眼见颇能沉得住气的伯齐此时已是沮丧不已,也深知大事不好,也不由跟着暗暗着急,要知自己相助的只能是伯齐,若是他做不了鑫王,自己的大事便也做不成,一时间面对纷繁杂乱、波谲云诡的朝局,孙旭东茫然不知所措, “刘莆,太叔有什么打算?”伯齐嗟叹良久,皱眉问道。 刘莆看了一眼孙旭东,迟疑着却不说话,伯齐见状说道:“君武将军是本太子的心腹爱将,你但说不妨。”刘莆这才答应了一声,小声说道:“临来时太叔吩咐小人,让太子爷早作准备,万一大王百年之后有变,能相机行事。是以在此之前,无论朝堂如何召见,太子爷一定要坚守杜城,万不可轻回咸城。” 孙旭东立即听懂了话中之意:太叔公之意是万一老鑫王死后未能传位伯齐,伯齐便可将杜城之兵,起兵造反,武力夺取王位。孙旭东细思之下也只有如此,心下便有些赞同,正要出声附合,却见伯齐厉声喝道:“太叔公岂有此理?我伯齐就是隐居山林做一农夫,也不会做那大逆不道之事。此话休要再提了。”说罢气哼哼地拂袖而去,将孙旭东和刘莆两人丢在帐篷中**。 孙旭东一下午心神不宁,吃过晚饭后伯齐单人独骑到了破虏军营,只一个下午没见,孙旭东就见伯齐竟像是老了几岁,朝天冠下向来梳得一丝不乱的黑发都有些凌乱。两人进了孙旭东的大帐,伯齐摒退了孙旭东的亲兵后说道:“君武,下午若不是我见机得快,你此刻不定已人头落地。” 孙旭东大惊:“殿下何出此言?” 伯齐冷冷一笑:“下午那刘莆借太叔公之言,说要我相机行事,你是不是正要出声赞同?” “标下确有此意。”孙旭东自己也在疑惑,那人说的本来就有道理。望着伯齐精光大盛的两眼孙旭东忽然警觉:“太子之意,莫非那刘莆是来试探的?” 伯齐冷笑一声道:“下午你真要说出来了,想来你此刻已人头落地。君武,大王虽发雷霆之怒,但知父莫若子,伯齐算死大王并无废我之心。可为什么大王要这么做我却琢磨不清,不过至少可看出咸城此时的情势确实令人担忧,我面前总像隔着一层雾,怎么看也看不通透,端的是危机四伏啊。” 孙旭东像是在作梦一般,下午伯齐在刘莆面前的作派原来是在演戏,自己却丝毫不知情。此时才领教了人心深似海,在这些人面前,自己实在是浅薄得可笑。他望了一眼两眼幽幽放光的伯齐,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心惊,看来伯齐忧虑的不是老鑫王变心,而时咸城中那股涌动的暗流。 “殿下远离都城消息不灵,依标下之见,咱们也须早作打算。要不,杜城的事交给标下,殿下请王召早回咸城?” “不。堪不破咸城的情势,我绝不可轻回,这时候万事都要小心,一步差了便步步差。大王为什么要如此做呢?”伯齐背着两手,昂头踱步,嘴中念念有声。 帝王心术远非孙旭东能捉摸得透的,只是他心中忽然一亮,对伯齐说道:“太子殿下要是不怕辛苦,标下带殿下去见个人,应该可以分辨得清。” 第四十九章 废立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一声巨响后,眼前的飞沙走石令孙先生眼睛瞪得像铜铃,连声催促手抬二人抬的兵士,赶紧将自己抬到那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撼动了近丈的巨大岩石前。刺鼻的烟雾中,只见那块青褐色巨石已在顷刻间四分五裂,断口处露出暂新的青褐色茬口。 “先生,您看这东西厉害吧?”小山满脸黑烟,却掩不住自豪地叫道。他和庆儿是奉命跟随南宫的轺车队一齐到林屏的,按着大将军教的法子,先在巨石上开出深深的炮眼,灌入火药后再用火索点燃。他俩离得最近,用的药量也是最大的一次,方才的巨响大有撼天动地之势,被炸开的巨石碎屑四下乱飞,动静之大出乎俩人意料,躲得不够远,两人头面上都挨了不少下。 “这真是用火药炸开的?”孙先生只管望着那块碎裂的巨石,只觉不可思议,木桶中装着的黑粉一样的物事并不起眼,闻着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真不敢相信竟然还有如此威力。几千奴工这时都欢呼着围了上来,个个脸上都是惊诧之色,手指着那巨石啧啧称奇。 “那是。”半桶火药的药量威力便如此巨大,整座山都好象被震动了一样的气势让小山此刻还有些心有余悸,难怪大将军说人要远远避开。眼前奴工们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仰慕,就连孙先生眼中是惊叹,小山和庆儿顿时只觉身在云端中,摆出一副不太在乎的神情一挑大拇指:“咱们大将军还把火药装在竹筒中,叫雷子,跟胡子打仗时点着了,隔着几丈摔在胡子头上,那动静也跟这差不多,轰隆一响胡子们倒得像割稻子,如今只要见了这东西,指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好好好。”孙先生呵呵大笑:“大将军能造出此物,实在是帮了孙某的大忙。”――林屏山开渠已离黄水越来越近了,因山岩近水而湿润异常,用火烧水浇之法便要多费很多功夫,进度比先前干燥的岩石要慢几成,孙先生正为此心焦,大将军此时送来了火药这样的宝贝真是雪中送炭。 奴工们不等监工下令早已一拥而上,几千副杠担绳索齐动,不大一会儿便将那块炸开了的巨石清理一空,开出的渠道瞬时之间就往前进了近丈。孙先头仰头望着渠前高高的山岩,心中默默盘算。 “禀总监大人,有两人自称您的故人,正想见您。” 孙先生正在盘算小山他们带来的火药够不够用,闻言心中有些奇怪,刚刚送走南宫那位故人,哪里又来了两位故人?对禀报的兵士点点头说道:“请他们到帐篷中等我吧。” 为防走露消息,孙旭东和伯齐两人一身便装,连日带夜地快马赶到了林渠。两人跟着兵士到了孙先生的帐篷,只见偌大的帐篷里面除了一个草榻、几只小木几和两中木箱外别无长物,地上有些潮湿,隐隐还有一股子霉味。孙旭东心中暗暗敬佩,孙先生真是耐得清寒的真名士,转头看了一眼伯齐,两人目光一对,伯齐等兵士出去对孙旭东说道:“孙先生为我大鑫受苦了。” 那晚伯齐得知孙旭东和在林屏治水的孙先生有过命的交情,惊愕之余颇有怨言,但听了孙旭东的解释,更觉孙先生其人名不虚传,单从未见机之前不陷入党争这条,就可看出孙先生谋事的老辣和沉稳。伯齐不禁欣喜若狂,那不是一般的欣喜,一直都以为是劲敌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同盟军,意外加得意让伯齐不能自己,连夜便要孙旭东带他来见孙先生。 孙旭东打熬得好身体,见伯齐手按着腰间不住揉搓,知道他的腰又犯了病,一路上的鞍马劳顿肯定让他有些支持不住了,便让伯齐在孙先生的草榻上略作歇息,伯齐摇摇头,极力咬牙忍住,在一张小几上正襟危坐下来。孙旭东初时还当是伯齐嫌草榻不堪,此时才知伯齐是不愿在孙先生面前失礼,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孙先生久经沧海,胸中有经天纬地之才。孙旭东得他教诲获益非浅,两个人是亦师亦友的交情,对孙旭东来说,孙先生仿佛就是黑夜里手中的火炬,总是在迷茫的时候为自己照清了方向,分别数月心中常常挂念,一遇不解之事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 孙旭东没有政治斗争的经验,在这个时空短暂的经历不足以应对变幻莫测的朝局,不过他对伯齐的断语却有些将信将疑,老鑫王雷霆震怒,几乎都是冲着伯齐来的。根据他的历史知识,王位更替之时最是险象环生,弄得不好国家即生内乱,紧接着便是一场血雨腥风。值此关键时候,如不能窥清老鑫王布下的迷局,棋差一步便会满盘全输。而此时能看清大势的,孙旭东觉得除了孙先生外可不作二人想。 “总监大人回来了。”帐篷外的兵士探头说道。“是哪两位故人来啦?”孙先生爽朗的声音远远响起,孙旭东一听大喜,却先将颈下的围脖拉上遮住了口鼻才几步抢出帐篷,就见那张熟悉的二人抬上,坐着的正是面容清瘦的孙先生。孙旭东急忙上前几步叫了一声:“孙先生。” 抬二人抬的两名兵士看着眼前蒙面的人有些惊疑,却见孙先生稍稍一怔后即哈哈笑道:“果然是故人来了,快,请进帐篷。”一把握住了孙旭东伸过来的手,脸上神情大是高兴。 几人进了帐篷伯齐已站起身,两名兵士躬着身退出后孙旭东才对孙先生说道:“先生,这位就是鑫国太子殿下伯齐。” *********************************************************************************************************************** 世上最令人心焦之事莫过于等待,甘虹这时就处在等待的煎熬中,表面上朝局已越来越明朗,跟在伯齐后面的人此时大多都呆在诏狱中,平时两边望风的臣子则有不少已投入到甘虹怀中。但吊着一口气的老鑫王却一直拖着那件大事,这让甘虹有坐立不安之感,万一老鑫王哪天一口气没吊住撒手去了,伯齐可还是名正言顺的接班人。甘虹烦躁地在书房中踱着步,心中只是猜度老鑫王是改变了主意抑或是在等待废除伯齐的时机?看了一眼低眉跪坐在软席上的吴天明说道:“天明,你思量得怎么样了?” “臣相,下官思谋良久,大王有废去伯齐太子位之意只是咱们的猜度,是真是否尚在两可之间,大王已近大限,这事一直拖着,难免夜长梦多。现下朝局对我们极为有利,下官倒觉此时是行‘举火’之策的最好时机。” “正是因为朝局对我们有利,倒让老夫下不了手。”甘虹长叹一声:先前制订举火之策时是在伯牙毫无希望接位之时,那时反正是鱼死网破无所顾忌。可眼下伯牙接位大有希望了,反倒要思前想后,顾虑重重,这人哪真不知从何说起,稍稍一顿后沉吟着说道:“再说大王拖着不下诏,或许是怕伯齐拥兵造反也未可知。” “大王既怕伯齐拥兵造反,就该下诏召回伯齐,就算他从杜城带着人马回来,凭着大王的威信,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站在城楼振臂一呼,伯齐成不了气候。” “嗯。”甘虹沉默良久过后,迟疑着还是有些难下决心,真是靠造反将伯牙扶上王位,既断送了眼下大好的朝局,中间还会有数不清的变数,甘虹不得不小心。 吴天明还要说话,就听家奴在外急急禀报,大王有诏宣甘虹晋见。甘虹一怔,急忙换了朝服,临出门时叫吴天明就在府中等他。 老鑫王安然躺在卧榻之上,满是皱纹的脸上白得刺眼,伯牙正在替老鑫王捶腿,一边站着蒋王医和几名内侍,等甘虹行了大礼,老鑫王一挥手,摒退了伯牙、和内侍,却留下了蒋王医。 甘虹行完礼躬身站立,他也颇懂些医术,偷望了老鑫王一眼便知老鑫王比之以前又有不如,心中默念着吴天明大王大限将近的话,忽然觉得大有道理,再不动手说不定黄花菜就真的要凉了。此时见偌大的偏殿中已只剩他和老鑫王两人,心中一动,莫非老鑫王要交代后事了? “臣相,你是寡人的老臣了,寡人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看,伯牙怎么样?” 甘虹闻言心中大跳,这可真是心想事成,他稳了稳心神说道:“世子爷为人谦和,聪明好学,至纯至孝,实在不可多得。”甘虹猛然想起老鑫王当初立伯齐为太子时,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只可惜自己没长后眼,替伯齐说了不少好话。 “嗯!”老鑫王像是十分满意:“这么说,寡人如是改立伯牙为太子,臣相会不会赞成哪?” 这是老鑫王第一次亲口说出改立太子,甘虹大喜过望,却极力掩饰住脸上的表情,他知道此时说话一定要小心,深思后磕了一个头后说道:“大王改立国嗣乃国之大事,还请大王三思而行。”甘虹深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越是想要得手的东西越是不能操之过急。 “寡人有此意久矣。嗯,眼下却有些担心伯齐做了几十年的太子了,今日一旦大位骤失说不定会做出些什么来。”老鑫王说到此连声咳嗽,甘虹急忙起身走到榻边,和蒋王医一道,轻轻替他捶打着后背。“大王既然决意如此,老臣遵诏。不过伯齐行事鲁莽些却也是至孝之人,老臣担保,伯齐断断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来。”老鑫王果然是怕伯齐造反,甘虹不由心中有些得意,看来吴天明和自己相较,终究生姜还是老的辣。 “伯齐变得太多了,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可眼下连寡人也看不清他了。”老鑫王咳嗽了一阵缓了过来,叹口气望着甘虹说道:“寡人亲拟了一道手诏,今日交于臣相,他日伯齐若是不奉王诏,臣相即出此诏诛杀。”说着从身下摸出一道绢诏来,颤抖着递给甘虹。 甘虹心中惊喜莫名,抬眼望了一眼老鑫王,只见鑫王两只老眼中竟然尽是杀机,不由心中一寒,急忙跪倒双手接过,展开后只见上面写着:伯齐不奉王诏,着臣相甘虹奉此诏诛杀之。红笔写就的诛杀二字竟似鲜血一般写得淋淋漓漓,令人触目惊心。 “老臣遵诏。”甘虹答应一声,自己手中抓着的可就是伯齐的小命,他心中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搅得兴奋异常。“老臣请大王示下,改立太子之事是否今日拟诏?” “诏书寡人早已拟就,都锁在王宫金櫃之中,钥匙已交于蒋王医了。等寡人百年之后,由他当着众大臣当面宣诏,臣相监诏便可。”蒋王医连忙跪下,磕头奉诏。 甘虹一颗心在急急盘算,让伯齐带兵在外终究是心腹之患,看了蒋王医一眼对老鑫王禀道:“大王,杜城一连几场大胜,眼下胡人已退回大漠。老臣请示大王,是否下诏将伯齐召回,另派良将?” 老鑫王闻言眯着两只老眼像是在思忖,良久都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甘虹心中顿时有些紧张,是不是心急了些?正自惴惴不安,就听老鑫王缓缓说道:“嗯,臣相言之有理。只是此时召回伯齐未免生变,大鑫国贫弱,经不住折腾了。这样吧,杜城不是有支屡立战功的破虏军么?臣相下诏,只说寡人要亲**勉破虏军,让伯齐将他们带回咸城,人数嘛,只许在千人之数内。诏书也交于太叔公,他和伯齐走得近,让他下诏会更稳妥些。杜城之将,等伯齐回来后再作商议吧。” 甘虹听得极为仔细,将老鑫王的话一字不漏地琢磨了半晌,面无表情地磕下头去:“大王英明,老臣遵诏。”见老鑫王挥手,甘虹站起身躬身出殿。 “带兵回都城?”吴天明惊声问道。 “这个老夫已细细琢磨了。伯齐所带人数不过千余,到时让他们驻在咸城禁军营内,即便有变,咱们有王命,两万禁军加上各府中的家奴,立时便可将他们包了饺子,不会有大碍。况且陈规之侄信中道,破虏军虽是景监的手下,但刚到杜城时,那领兵的副将君武便借口伯齐侍卫违了军纪,硬是扫了伯齐的颜面。后来伯齐为一已之功,将两千破虏军孤军置于胡人围困中而不顾,差点要了那君武的命。是以两人并不和睦,到时咱们若能乘隙撩拨一番,便更加不足为惧。自古成者王候败者贼,大事一定,老夫想那君武能连败胡人,说不定倒是可用之人。” 都骑尉:因参加本月23日系统内乒乓球比赛,每天八小时的训练让人浑身酸痛苦不堪言。偷点小懒儿望大大们谅解! 第一章 值班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今晚轮到值夜班,孙旭东吃完晚饭从租住的住处出来,戴上赛车用的全包头盔,骑上摩托车驶上了街道。刚好是下班的高峰,路上车水马龙、拥挤不堪。孙旭东骂了一声国骂,一扭车把驶上人行道,这时候的人行道比快车道还要畅通。快出市区的地方有一幢新近装修完的三十层大楼,楼主是这几年暴发起来的房地产大鳄绿鑫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孙旭东同租一屋的田伯光几天前在这找到一份替董事长开夜车的工作,刚刚两人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这小子还一个劲地吹他们老董如何花天酒地呢。孙旭东抬头看看大楼顶上已经亮起的霓虹灯,心想太阳还没落山呢,真是有几个糟钱就烧得不行。 出了市区,路上立马车少人稀了。孙旭东猛轰油门,屁股下400排量的本田摩托立即如脱缰的野马狂奔起来。只有这时候是孙旭东最感到惬意的时候,心无杂念,聚精会神地控制着机车,忘掉一切烦恼。 前面一个很大的弯道,高速过弯是最富刺激的。孙旭东油门不减只是调整好姿势,身子随着摩托车的倾斜而倾斜,非常漂亮地过了弯道。正在忘乎所以血脉贲张的时候,透过头盔的玻璃前罩忽然看到前面路边有台警车,警车边还有几名交通警。孙旭东忙减速可还是被一名很年轻的小白脸警察拦下了,一脸严肃地要他出示驾驶证。孙旭东用眼盯着他,慢慢取下了头盔。不出所料,小白脸看了他的脸后一脸的惊恐好像见了鬼一样,再也不要什么证件了,挥挥手让他走人。 孙旭东戴上头盔,脸上虽然在苦笑,但是被严重烧灼的面孔并反应不出来。他发泄般地猛加油门,机车猛地一抬头,然后箭一般地飞驰而去。 拐进到殡仪馆的叉路后,不但路变得比较窄了,而且一边傍着山一边是绵延的公墓也让这条路显得阴森森的。这种时候这条路上一般是不会有活人的。天已经擦黑了,孙旭东打开车灯,加油飞驰而过,摩托车强劲的轰鸣声惊动了不少刚刚入巢的老鸹,哇哇一阵乱叫,使沉寂的路上格外嘇人。 殡仪馆占地面积很大,分布在路的两边。路南边是停尸房和五个火化车间叫南区,路北边是办公室、悼念馆还有骨灰寄存处叫北区,两边对着路都有大门。这地方白天青山环抱、绿树成荫,风景相当不错,一到晚上就是阴森怖人了。 这时候整个场区除了值班的人还在已是空无一人了。两边场区都亮起了路灯,孙旭东到大门口停住车,按了按喇叭,正在等他接班的老黄拐着腿从值班室一跛一跛地走过来,嘴里答应着,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刚才市人民医院送来了两具尸体,放在了1号房3、4号抽屉里了。”两人一起进了值班室,老黄拿出登记本让孙旭东签字。这是交接班必须的手续,按照规定应该是孙旭东到停尸房验完尸后才能签字的。不过一般都是从简了,倒也合乎道理,不会有人把那玩艺儿弄回家的。 两人办完交接班,老黄骑着自己那辆三轮残疾车回去了。空旷的场区里只剩下孙旭东一个人了。这两年殡仪馆办公条件大大改善,值班室里不但有空调、电视还有一台能上网的电脑。电视是给老黄这样的人看的,对孙旭东当然是没有吸引力了。他打开电脑电源,硬盘一阵乱响后屏幕上自动跳出了被浏览器打开的网页,显示出一张张图片,图片上性感的金发辣妹叉开双腿双眼含情脉脉地望着孙旭东。这种东西向来是夜深时提神的猛料,此时尚早,孙旭东关闭了浏览器,玩起了传奇。 六前孙旭东是一名服役了六年的特种兵,为扑灭一场大火脸部几乎烧平了,两只耳朵只剩下了两个洞。在医院伤愈拆下脸上的纱布时,小护士在揭下纱布的一刹那竟被吓得高声尖叫。那以后孙旭东的病房里就找不到任何能反光的东西,连窗户上的玻璃都贴上了白纸。虽然出院后又是立功又是授奖却无论如何也换不回原来那张看着还算英俊的脸了。终于有一天,孙旭东鼓足勇气拿起了一面镜子,但当他看到镜子中那张令人恐怖得几近窒息的脸时,尽管作了心理准备还是立即丢掉了镜子就伸手去摸电门,电得死过去却又被送到医院救活。孙旭东是上面树立的救火英雄典型,自杀行为引起上面的高度重视,立马派了N个心理医生来跟他谈人生、谈理想、谈奉献、谈...一通走马灯式的洗脑后,孙旭东总算是好死不如赖活着。退役后工作安置时他自己选择了这个整天跟死人打交道的殡仪馆。 孙旭东玩传奇绝对不是专业选手,只是为了消磨总是用也用不完的时间。因为除了同屋的田伯光,很少有人能够连续十秒钟以上看着他的脸,所以他几乎没有朋友,更别说女朋友了。饱受了鄙夷、恐惧以及怜悯目光的他,绝大多数时间宁愿一个人独处。对于自己所选择的职业他感到非常庆幸,面对死人时是不会有一丁点儿心理负担的,他很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其他人晚上值班都是两个人一组,他是一个人。 除了一张烧伤的脸,孙旭东的身体其他方面都是非常正常的。二十八岁的年龄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大约已经娶妻生子了,至少对于女人的身体不会太陌生。孙旭东对于女人的身体也很熟悉了,只不过要么是电脑显示屏上冰冷的图片,要么是躺在停尸房冰柜中冰冷的死人。 游戏中一连伤了两条命,孙旭东兴味索然。起身拿了一桶方便面,吃,有时候也是一种打发时间很不错的方式。屋外开始起风了,殡仪馆四周都是些高大的乔木,一点小风都会发出呜呜的怪叫,第一次在这值夜班的人听到大都寒毛立起,只有孙旭东没怕过,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老子死都不怕了,还怕个鸟?!心里不时还经常想,要有个漂亮的女鬼倒是求之不得呢。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脸,就真有女鬼说不定对自己也是敬而远之呢。 方便面吃了一半,桌上的电话响了。孙旭东放下方便面拿起了话筒。电话是市立医院打来的,说是稍后有具女尸要送过来。孙旭东答应一声,放下话筒几口把方便面吃完,取了挂在墙上的钥匙走出值班室。 已经快十一点了,外面的温度比白天要低很多。呆在屋里并不觉得冷,刚一出来孙旭东打了个哆嗦,连忙把身上穿的茄克衣领竖起来裹紧了。拿着钥匙开了两道铁门来到南区,打开一号火化车间的大门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是火化工人,所以在火化车间还有间小办公室。打开灯后取出自己柜子里的一顶形似老头乐的滑雪帽。这顶帽子并不是为怕冷而准备的,而是为了在他值夜时别人的生命安全而准备的。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没有这顶帽子,医院送尸或是其他什么人半夜三更在这个恐怖的地方看到他那张恐怖的脸估计也就不用再回去了。 孙旭东戴上帽子,长长的帽沿拉下来盖住了整张脸,只是在帽沿中开出的长方形小孔中露出眼睛。关上灯走出了车间大门后右转走向停尸房,停尸房的灯一年到头都是亮着的,可能也是为了照顾中国人要在死人前头点长明灯的习惯吧。孙旭东打开门上的大锁,为了隔热,停尸房的门做得很厚。一个人推开厚重的大门用了很大的劲,制冷房里传来压缩机制冷时发出的嘶嘶声。从里面孙旭东推出了一辆送尸车,门也懒得再关了,推着送尸车往大门方向走去。 钢管面上蒙着铁皮再加四个小轮子做成的送尸车,被孙旭东推行在不是很平整的水泥路面上,铁皮和钢管的撞击在呜呜怪叫的风声中发出很大的响声,哐哐哐、哐哐哐,偶尔惊醒一两只栖息在四周树上的老鸹,发出“呱”的一声大叫。 第二章 收尸.惊魂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把送尸车停在南区大门口,见市立医院的车还没来便回到了值班室。掀开捂着鼻子的帽沿,长舒一口气,坐在电脑前退出游戏,再顺手打开浏览器,被设置了自动琏接的浏览器立即让屏幕上又铺满了惹火的图片。孙旭东一张一张地慢慢翻看,不时吞下一口口吐沫。抽出键盘,飞快地在浏览器地址栏里输入一个BT下载论坛的网址,找到亚洲**的琏接,连下了四、五个种子后开始下载,以备深夜打手枪用。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听到两声滴滴声后,孙旭东起身离开了电脑,拉下帽沿走出了值班室。医院送尸的专用汽车已经停在南区门口打开了车厢后门,两名送尸工正把一副担架从车上往下抬放到地上。孙旭东上前把送尸车推到担架边上,两名送尸工熟练地一人一头把用白色裹尸布盖着的女尸抬到送尸车上。大家打交道的时间比较长了,互相都认识,一个姓王的送尸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和一支笔递给孙旭东,孙旭东接过单子,看看死者姓名栏上填着杨秀蓉,年龄25岁,心里想着这又是一个短命鬼。在单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交还给了老王。 送尸汽车一把方向掉过头,嘀了一下喇叭算是打过招呼哼哼着去了。大门前只剩一死一活的两个人,刚刚才泛起的一点活气又是一片死寂。 孙旭东起下了头上戴着的帽子,被捂久了的口鼻深深吸了一口气。顺手把帽子揣进裤子兜里,弯腰推动送尸车向停尸房走去。送尸车上的铁皮因为被尸体压住了,不再发出声响,只有四个轮子在水泥地上滚动时发出沉闷的声音。裹尸布覆盖下的尸体随着送尸车的颠簸而轻微地左右晃动,几盏昏暗的路灯下孙旭东推车的身影一会儿由长变短一会儿又由短变长。 进停尸房大门的地方修了一点坡道,这当然是为了防止下雨时水倒漫进去。孙旭东在离着坡道还有十几步的地方时开始用劲加速,好让送尸车靠着惯性冲上坡道。速度一快送尸车颠簸得更厉害,尸体晃动的幅度也更大了,冲上坡道进停尸房大门的时候,覆盖在女尸上的裹尸布被颠动得滑向一边,露出一双娇小雪白的脚。 孙旭东一把抓住裹尸布重新盖好,推着送尸车到了存放尸体的冰柜旁,打开六号门,一股带着尸臭味道的冰冷白雾弥散开来。孙旭东皱皱眉,回到送尸车边慢慢掀起女尸脸上盖着的白布,出现在他眼前乌黑的头发和没有一丝折皱的额头,让孙旭东想起了送尸单上年龄栏上填写着的25,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掀动白布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孙旭东惊奇地大睁着双眼,他看到裹尸布下露出了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 孙旭东做了六年的火化工人,偶尔看到过老头老太微睁着的双眼,从来没有看到过死人的眼睛睁得这么大。他有些好奇,仔细看着那双睁大的眼睛。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双眼皮下长着长长上眼睫毛,眼敛灰白有一星星血丝,两只黑色的眼球大小的比例很适中,只是眼睛干涩,瞳孔散得很大已经黯然无光了。 孙旭东呆呆地看着,心里想着这双好看的眼睛再也不会眨动了。脑子里闪过一个叫死不瞑目的词。他苦笑了一下:死有什么不好?活着又有什么好?伸出右手慢慢放在‘她’凉凉的额头,轻轻抹下帮‘她’闭上了眼睛。盖好了裹尸布,孙旭东觉得有如此漂亮眼睛的女人不应该睡在有尸臭的抽屉里,转身关上了六号抽屉的门。走到冰柜的尽头打开十二号柜门,尸柜里一股更浓密的白雾散发出来,因为这儿是最靠近制冷机出风口的,所以不再有那股尸臭味道。抽出里面的停尸格后,孙旭东推动送尸车让它和停尸格并排,搬动女尸的下身放在停尸格上,放稳后再回到头部,当两手抄在女尸的后背抬起放到停尸格上时,他摸到了‘她’光滑而冰凉的后背。 孙旭东锁好了大门,回到值班室。殡仪馆用的电脑网络是十兆光纤专线连接,现在只有一台机器上网速度还是非常快的。孙旭东打开BT下载软件,看到下载的A片都已经下得差不多了,他面无笑容地笑了笑,转身拿了块香皂准备到外面水池里去洗手。打开门时桌上的电话又响起了,只得关上门,转身拿起了话筒。 电话是馆长打来的,告诉他刚刚送来的女尸,是市里一位很有影响的经济风云人物的妻子。因为是突然发病死亡的,那位风云人物正在外地出差还没见到最后一面,所以接到消息后连夜赶回来,明天早上大清早就会过来见妻子最后一面。让他连夜给尸体化好妆,还说明天市里会有位分管民政的领导一齐过来,要他一定要化得漂漂亮亮,要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孙旭东放下电话骂了一声国骂,掏出手机看看手指已经一点钟了,心里更是不舒服,妈的,还让不让人睡了?他咣地一声扔了手上的香皂坐到电脑前,愤愤地打开暴风影音找到刚刚下载的A片,立即两个音箱里就发出了《东京热》中令人亢奋的音乐声。 屏幕上的女主角风骚地做着各种动作,伴上躁动的音乐让孙旭东忘记了刚刚的不快。两只眼睛贪婪地死死盯住扭动不已的女主角,对他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当然是在下面而不是上面,当屏幕上只出现女主角眼睛的特写时,他不禁有些吃惊,这不明明就是停尸房十二号柜里躺着的女尸的眼睛吗?他连忙抓起标鼠把已经过去的画面拖回到眼睛特写,定格后,眼睛凑近了仔细地看,孙旭东发现除了充满着诱惑和**的眼神外,屏幕上这对眼睛和十二号柜里女尸几乎是一模一样。 孙旭东有些纳闷,不过心想这日本人就是中国人的子孙,眼睛、鼻子、耳朵、甚至那个地方都一样要不是子孙是什么?就是他妈的这孙子老是儿子打老子。想想给尸体化妆需要的时间很长,不如还是早点去干完了回来还能睡会儿。于是关闭了播放器走出值班室。 来到一号火化车间他走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打开柜子,拿出了一套给女尸化妆用的化妆盒和一双橡胶薄皮手套。他人很聪明,也很勤快,接受能力很强,在殡仪馆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作中是个多面手,不然馆主也不会让他干这个让馆主长面子的差事。 再次打开十二号尸柜时,孙旭东点亮了工作灯。因为停尸房的灯光光线比较暗,是不适宜于做化妆这种比较细的活儿的。拖出停尸格,女尸身上盖着的裹尸布在低于冰点的尸柜里已经有些僵硬了。孙旭东戴上手套后掀开女尸头上的裹尸布,一阵从未有过的惊吓让他手中的化妆盒掉在了地上,在只有制冷液嘶嘶流动声的停尸房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女尸的眼睛又睁开了!害怕这根神经在孙旭东的身体里已经基本上麻木了,可这时候却被女尸睁开的眼睛挑动起来,本能的反应让他忘记了一切。他惊呼了一声,转身就往停尸房外跑,停在路上的送尸车被他猛地撞翻在地,发出的声音更加加剧了他的恐惧,让他像疯狂了一般,什么都不顾地只知向外狂跑。 一头冲进值班室后,孙旭东紧紧地关上门,背靠着门嘴巴张到最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能是缺氧的缘故脑子里一片空白。十分钟后他慢慢缓过神来,脑子里又出现了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心里一阵紧缩,让他连忙屏住呼吸,转过身去慢慢伸头趴在窗边,用一只眼睛偷偷望着窗外。窗外除了摇曳着的树和树影在动并没有任何异状,还是那几盏路灯,还是那道大开着的铁门。孙旭东的心里慢慢地平静些,把头整个伸到窗前,当两眼都能看到玻璃时他在玻璃窗上看到一张充满惊恐而又丑陋得不能再丑陋的脸。 孙旭东呆了,猛地大喊了一声,瘫在了电脑椅上。闭着眼睛苦笑自己,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应该感到兴奋啊!不是总是盼着有个漂亮的女鬼吗?慢慢嘿嘿笑了起来,越想越好笑开始大笑,直到最后眼里几乎全是眼泪,多少年没有这样狂笑过了。 一个人笑了半天,孙旭东今夜饱遭折磨的心脏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拿起扔在桌上的橡胶手套,回到停尸房时心里已不再紧张,仿佛一向麻木的恐惧神经被挑动了一下后又重归麻木了。送尸车还是倒在地上,没什么异样,这让他心里倒像是有些失望,他扶起送尸车把它推到了边上些。走到冰柜看到拉出的十二号柜停尸格上,女尸还是睁大着双眼安静地躺着。孙旭东自失地笑了一下,开始蹲下捡散落在地上的化妆工具,把它们归置在盒子里放好。搬了一把没有靠背的椅子坐在女尸旁,仔细地观看女尸的面容,她的眼睛外形确实跟A片里的女主角非常相像,只是没有一丝光彩,没有一丝活气。鼻梁高挺很秀气,嘴也很丰满性感,配上很细腻的皮肤,生前的她肯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孙旭东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脸,感觉已经有些僵硬,只有一点点弹性了,他感觉到自己心里确实有些失望了。他苦笑着用手先抹合她睁开的眼睛,然后用手指轻轻按摩眼旁的肌肉群。直觉告诉他可能是临死前的肌肉痉挛让她的眼睛总是要睁开。打开化妆盒,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骸骨让嘴巴微微张开,取出口红在她已经有些发紫的嘴唇涂抹。因为看不太清他移了一下工作灯,就在工作灯移过她微张着的嘴前,一瞬间,他看到了她嘴里的最深处有一点闪光,她的嘴里有颗金牙! *********************************************************************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孙旭东被电话声吵醒,不由一阵光火。昨晚替女尸化完装后已经两点多了,看了一部A片还打了一把手枪。等睡到床上时脑子里又不时出现那双眼睛和她嘴里的金牙,一直都没睡安稳。他努力才睁开沉重的眼皮,摸出枕下的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快七点了。桌上电话可恶的铃声还在催命似地响着,孙旭东掀开被子趿着鞋起身拿起话筒。 电话里传来了馆长急切的询问声,当听到女尸都弄好了时,孙旭东感觉馆长的语气立马便变得镇定得多。馆长说他们已经到了路上,马上就要到殡仪馆了。孙旭东嘴里嘟囔了一声,撂了电话出门洗漱。太阳已经出来一小会儿了,四周树上无数的鸟儿在欢快在鸣叫,白天的殡仪馆气氛还是相当不错的。 听到汽车的声音时孙旭东拿了钥匙打开了铁门,站在路边上看着,稍后一前一后两辆黑色轿车从小路那边开过来。前面是一辆红旗,孙旭东认识那是民政局蒋局长的车。他是分管殡仪馆的副局长,以前也来过几次。后面跟着一辆崭新的宝马730。 红旗车一直开过孙旭东站立的地方才停下来,坐在副驾驶的馆长开门下车后躬着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搀扶着蒋局长挪动着臃肿的身子下了车。后面的宝山吱地一声停在孙旭东边上,开车的司机下车后也跑到后座打开门,用一只手遮着车门顶,防止后座的人下车时碰头。从后座下来的人一身西装革履,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半个脸,剩下的部分倒是皮肤白皙,一头油光可鉴的黑发一丝不乱地向后梳理。蒋局长和馆长一起从前面走过来,路过孙旭东身边时馆长点了点头,蒋局长却是一脸严肃地走过。两个人到了宝马边上,蒋局长面带沉痛地对后座下来的人说林总,要节哀顺变啊!林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走吧。 馆长转过头来对孙旭东说:“小孙,你先去把门打开。”好像这时候宝马车上的两个人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开车的司机看了一眼孙旭东,立即别过脸去。林总只是怔了一下,对孙旭东点点头,虽然有墨镜遮挡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让孙旭东心里感觉很舒服。他转过身领着他们到了停尸房。 打开大门时孙旭东想起女尸睁大的眼睛,有些担心,如果女尸的眼睛又睁开了,他们进去了说不定会出人命。他拉了一把馆长的衣袖说:“你们先等一会,让我先进去看看。”馆长有些诧异地点点头,跟同来的人说:“我们在外面等一下吧,让小孙先进去。” 孙旭东快步走进1号房,拉开12号冰柜的停尸格,掀开裹尸布后看到女尸双眼紧闭,用胭脂涂着的脸好象充满血色,栩栩如生。和昨晚自己化完妆后没有什么变化,他暗暗松开了一口气,走出去后对馆长说可以进去了。看到宝马司机惊慌的眼神,孙旭东心里暗哼了一声,自己慢慢走到了停尸房外。 孙旭东蹲在地上抓了一把小石子,漫无目标地随手一粒一粒地乱扔。眼睛看着南边一根高大红砖烟囱,那是以前的老式燃煤火化炉遗留下的,现在成了很多鸟儿遮风避雨的地方,在上面搭建了无数的安乐窝。烟筒上写着的‘提倡火化,移风易俗’八个字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孙旭东想起小时候在家乡,每当人们看到和这根差不多的烟囱一冒蓝烟时,就叹息着说又有人飘着上天了。 “诈尸啦!”四声男人的惊叫声从停尸房里传出来。孙旭东心里一紧,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转过身来只见刚才进去的四个人脸色惨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最先冲出来的是那位林总的司机,他因身材瘦小而动作灵活。紧跟在后的是馆长,一张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得变了形。本来很酷的林总,头发已经不是再那么步调一致,墨镜也只有一只脚还挂在耳朵上,惊慌失措地第三个跑出来。最可怜的是被一身肥肉拖着的蒋局长,他大张着呵呵有声的嘴,从里面艰难地挪动出来时迎面碰到了孙旭东,大概是极度恐慌而让他的记忆短暂的消失,他忘了殡仪馆还有孙旭东这么一号人物,两眼瞪着孙旭东的脸嗷地一声晕了过去。 孙旭东虽然有些讨厌他,却也不能见死不救,一把扶住他慢慢放在地上,一手抱着他的头,另一只手用手指掐住他的人中后,大声呼叫馆长来帮忙。可这时馆长他们已经跑出了大门,任凭孙旭东大声喊叫,过了很大一会都没有人过来。昏过去的蒋局长好象已经是气若游丝,孙旭东怕他出大事,把他放在地上平躺着,自己跑向大门。 等孙旭东跑到大门口时,那辆宝马车正轰鸣着开走,只剩下蒋局长坐的红旗轿车了。红旗车的司机虽然没有进去,也被他们感染得有些惊惶,看到孙旭东跑出来连忙问:“怎么了?”孙旭东说:“蒋局长在里面昏倒了,你快把车开进来帮忙。”看到司机有些胆怯,孙旭东忙说:“是他们自己吓自己,你不用怕!快快,再晚了就来不及了。”说完转身又往停尸房跑。 司机一步三望地去打开车门,对躲在车上的馆长说我们一起去救蒋局长。缩成一堆的馆长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司机打着车,拐进了南区。 红旗车停在蒋局长身边时,蒋局长开始在大口地喘气,看起来马上就能醒过来。孙旭东怕他被二度惊吓,连忙招呼馆长和司机下车。他返身一把抱起蒋局长的后背,让惊魂未定的司机和馆长每人抬起一只脚,三个人费了老鼻子的劲,才将蒋局长肥胖的身躯塞进轿车的后座。 看着司机麻利地关上门开车走后,孙旭东走进了停尸房。正如孙旭东所料,停尸房里躺在停尸格上的女尸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上白班的工作人员陆续到了,管停尸房的老戴按例先到值班室来领尸。孙旭东拿出登记本递给老戴让他签字。老戴看见最后一具的备注栏上写着异样,抬眼疑惑地看着孙旭东。孙旭东闭上眼,三秒钟后突然睁大眼睛,把盯着看的老戴吓得一哆嗦。连忙问是睁着眼?孙旭东点点头,老戴一哂,睁眼的咱见过的多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孙旭东笑笑,接过登记本挂好,戴上头盔掏出车钥匙走出了值班室。 第三章 金牙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孙旭东走进租住的住处时,田伯光还在鼾声如雷。这是一套二室一厅的小套间,房主买它就是为了出租的,除了地上铺了一层地板砖,此外没有任何装修。孙旭东和田伯光每人每月各出大洋二百,水电费自交。相对于这个地段来说,价格还算是很公道的。不过最让孙旭东满意的是有一个很大的阳台,用来当作一个露天的健身房还是非常不错的。 吃了一桶方便面之后,孙旭东回到自己的房间。昨晚他仔细地看清了女尸嘴里后排的金牙后,总觉得有些眼熟。打开写字台抽屉上的锁,抽开抽屉,拿出一个小扁铁盒。盒子里面装的是他多年来在火化炉焚尸后,清炉时发现的一些小东西。有几个小戒指、很小的耳环还有几颗金牙。孙旭东用手指在里面划动,露出一颗黑乎乎的金牙。 这颗牙是几个月前孙旭东在火化完一具尸体后,清炉时发现顺手带回来的。尽管殡仪馆有规定所有发现的这些东西都要上交,然后由馆方交还给遗属。但是自从孙旭东上班以来,从来就没有看见有人真的会去上交。有些贪财的火化工,甚至在尸体入炉前就要洗劫一番。孙旭东从来不干这样的事,因为既有可能被遗属发现找麻烦,又觉得那样做会大伤阴德。就像昨夜在女尸嘴里看到了金牙,他并没有把它取出来。 孙旭东拿起那颗金牙,托在掌心放在眼前仔细察看。第一次拿到这颗金牙就有些奇怪,因为它的形状并不象是颗牙齿,和其它的金牙相比,除了和牙龈接触的部分和其它金牙相同外,其它的部分显得过于方正。一般金子做的东西,在焚尸炉中经高温烧粹后也会发黑,但只要拿块布用力一擦,就能恢复本色。但这颗牙擦了很多次都是黑乎乎的,直至最后孙旭东对它是不是黄金所制有了怀疑,找了把小锉,锉了将一条近有两毫米深的沟,才显示出里面确实是黄澄澄的金子,让孙旭东着实高兴了一小会儿。 孙旭东看着手里的金牙,和昨晚看见的金牙一一对印,可以肯定两只金牙的大小和形状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不禁觉得这两人之间可能会有点关系,他努力地回忆已经被火化去的尸体,冥思苦想了一阵实在是有些记忆模糊。感觉有些犯困,当地一声把金牙扔回了铁盒,管他妈的,补觉才是正事! 醒来时看看手机已经是中午一点了,听听隔壁的田伯光还是鼾声如雷,孙旭东大怒,因为今天是轮到他烧饭的。这小子一直睡,菜没买、饭没烧肯定又是想拿方便面来顶数。他高举起双脚后猛地一蹬,坐了起来,穿好衣服后来到田伯光房门前,一脚踢开门。 床上的田伯光像是吓了一跳,一看是他原本要坐起来又躺下了,嘴里打个大大的哈欠,含混地说东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 孙旭东上前一把掀掉他的被子,从被子中掉下一个东西,啪地一声正好掉在田伯光的脸上,田伯光一把抓住,竟然是一片女人的卫生巾。破口大骂,这*,难怪不让我看下面。一骨碌爬起来,迅速地冲进卫生间。 自从第一次带回的‘女友’被孙旭东吓得尖叫一声,立即消失得无踪无影后,田伯光都是等孙旭东值夜班不在时才敢带人回来的。昨晚肯定就是如此,想必是一夜熬战,难怪一直睡到现在。孙旭东心里酸酸的,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唉! 乘田伯光在洗澡,孙旭东用手机给小区的一家餐馆叫外卖。电话里女招待甜甜地问是不是要盒饭时,孙旭东阴笑了一下,立马点了五个平时不太舍得吃的菜,让她记在田伯光的账上,用最大的盘子送来。 田伯光见到一桌子菜大是兴奋,甩开腮帮子猛吃。吃到一半问孙旭东是不是发了奖金,孙旭东指指日历,田伯光才想起今天应该是轮到自己烧饭。按照两人的约定,轮到谁烧饭时叫外卖也好,上餐馆也罢就由谁买单,当然因公外出或是有不可抗拒的原因除外。田伯光哈哈一笑,说吃他娘的。以前没工作没钱老是吃东哥你的,现如今老子给老董开车虽说钱不多,起码这个月的吃完还可以吃下个月的。倒让孙旭东有点不太好意思。 吃完饭田伯光出门去了,孙旭东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拿起了那颗金牙,仔细搜索脑中的记忆。终于有了一点点印象,隐约记得是一位老人遗留下,什么样子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明天上班后或许能查得到吧。孙旭东把金牙放回到盒子里,然后锁上了抽屉。 孙旭东走到客厅,打开电脑后上了QQ,在一堆好友中搜寻着一个叫帆的女孩。看着帆是一个灰灰的金鱼图像时,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孩跟他在网上聊了很长时间,两人非常投机,让孙旭东得到很多心灵上的抚慰。以前一般每天都会网络上见面的,可是最近十几天来一直再也没有见过她上线了。 一下午都是百无聊赖,只能是靠打打传奇、斗斗地主来打发着无聊的时间。虽然在QQ上设置了好友上线声音提示,却还是经常要用鼠标点出QQ面板,心里希翼着那灰灰的图像能变成一只彩色的小金鱼。 四点钟后孙旭东脱光上衣,露出了一身健壮的肌肉走向阳台,阳台上摆满了各种健身器材,无论早晚,九十分钟的高强度健身是孙旭东每天的必修课,也是六的特种训练留下的习惯。 晚饭前田伯光拎了点熟食回来了,还带了些青菜。一阵忙活过后两人准备吃晚饭。田伯光说他们老董出差今天可能回来了,他要在六点半之前赶到公司接班。匆匆扒了两碗饭后,扔了碗筷田伯光心急火燎地走了。 下午的健身训练一般都会让孙旭东的胃口很好,一阵风卷残云后,看着桌上的一堆碗筷孙旭东无奈地摇摇头。田伯光这小子除了懒点其他都是没得说的,田伯光对他的脸,从来没有表示过一丝的恐惧、厌烦和鄙夷,甚至对他一身特种兵功夫颇为崇拜,几次求孙旭东收他做徒弟,被他以贪色之人不宜练武断然拒绝。其实这些让孙旭东不仅是感到欣慰甚至还有几分感激。 收拾好碗筷看了会电视,田伯光又回来了,一进门就问东哥,今天早上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孙旭东笑笑,说我说了你晚上睡得着吗?田伯光瞪大眼睛说,真有那么吓人吗?我们老董都住院了呢,还有白班的司机也吓得够呛。孙旭东心里明白了,原来早上那个林董就是绿鑫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十二号柜里躺着的是他妻子。 孙旭东第二天一大早骑着摩托车刚赶到殡仪馆上班,就被馆长叫去了。馆长有些紧张问起他前天晚上的情形,孙旭东据实说了。馆长听完睁大眼睛说,他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告诉孙旭东蒋局长和林董都送到医院住院去了,这事在单位上不要再外传,以免扰乱人心。还说林董原来打算举行的告别仪式取消,他妻子的尸体今天下午就要火化,火化时他不再过来了。孙旭东原本对那个林董的印象很不错,听了这话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孙旭东出馆长的办公室的时候,北区里已有不少人,大都是来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他走到调度室,看看今天上午的调度单,今天上午一共有五具尸体需要进炉火化,其中有两具是安排在自己的工位,他出了调度室走向南区,必须要先去点燃火龙预热炉温。 孙旭东跨进火化车间,北区那边已经响起了低沉的哀乐声。等他做好了准备工作,戴着口罩站在车间大门口望着大门时,一阵鞭炮过后,一群亲属围着一辆送尸车已经进了南区的大门。孙旭东回到炉前,把火龙的开关稍稍调大,炉中八根火炷开始呼呼作响了。 这是一具老太太的尸体,很胖。孙旭东打开输送尸体的履带,和送尸工一起将尸体抬上滚动的履带,缓缓将尸体送入炉中。孙旭东关上炉门,慢慢开大火龙的控制阀,睁大眼睛从探视窗观察,就见灼热的火焰瞬间就将尸体穿着的衣物化为灰烬,老太太胖胖的尸体在慢慢地扭曲,滋滋作响地冒出油脂。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这具尸体四十分钟便可以完工了。他将火龙的开关开到最大,坐在工作椅上,以后每隔十分钟观察一次,直到尸体已变成黑黑的一团时,他关小火龙后打开炉门,一股灼热的焦臭扑鼻而来,虽然戴着厚厚的口罩也很刺鼻。孙旭东操起炼尸钎,伸入炉堂叉住烧剩的黑团用力翻边。然后迅速关上炉门后开大火龙。 第二具尸体清完炉后,已经快十一点了。孙旭东有些忐忑,换下工作服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知道那是十二号柜中的那双眼睛。他走出车间,虚掩上门,大步走向停尸房。 停尸房外间白天的光线很亮,老戴正两腿搭在桌上抽烟,见孙旭东进来点点头。孙旭东拉开十二号柜时手竟然有些发抖,轻轻揭开裹尸布,看到女尸紧闭着双眼,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仔细地观察女尸面部,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一般经过几十小时冷冻的尸体面部,多少会有些变形,可是眼前女尸的面部,和昨天早上自己离开的时候相比几乎没有变化,娇好的面容上化着淡淡的妆,真是有些让人不可思议。他慢慢揭开女尸身上的裹尸布,让他更惊奇的情形出现了:女尸两只小巧的**不但没有任何塌陷,反而非常坚挺往上翘起。孙旭东睁大了双眼,诧异地吸了一口气:这哪里像是已经死了两天的人! 孙旭东叫老戴进来,问他是不是觉得这女尸有些怪,老戴干这个行当已经三十年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什么都见过了。当下老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后,说是有些奇怪,大概还是因为年轻的缘故吧。孙旭东又问她家亲属也没送身衣服来?老戴说没有。孙旭东听了默默地盖上了裹尸布,走出停尸房。 骑上摩托车,孙旭东来到公墓边上几家专卖死人用具的小店。在一家小店里他看见一套上面印着很多寿字的大红吉衣,问了一下老板,老板阴笑着要价400元,孙旭东想了一下,咬咬牙让老板包上,又顺便买了些香烛和纸钱。 回到殡仪馆在食堂吃过午饭,孙旭东找到馆长,说如果十二号柜女尸要下午火化的话就安排在自己的工位。馆长说好,刚刚蒋局还打电话来吩咐下午火化后,骨灰就暂时寄放在殡仪馆,所有的费用林董会安排人来结账,反正她家里没人来,什么时间入炉让孙旭东自己看着办。 孙旭东拿着吉衣又来到停尸房,叫老戴一起帮忙替女尸穿上了衣服,大红的吉衣衬托得女尸的皮肤更为白皙。孙旭东久久地凝视着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老戴在一边问是不是家属送来的衣服?孙旭东点点头,说送她上路吧。老戴说还没缴火化费呢。孙旭东觉得心里很烦躁,瞪了老戴一眼说火化费你找馆长要去。不再理会老戴,拖过送尸车一个人把女尸挪上去,推出了停尸房。 到了火化车间,孙旭东替女尸捋了捋头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女尸安静地躺着,就象是在熟睡,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孙旭东心里想着这一切的美好马上就将化作一缕青烟,竟然莫名地有些难过。良久,孙旭东把她移上了送尸的履带,然后把香烛纸钱平铺在她身上。打开履带开关缓缓将她送入炉中。 孙旭东从探视窗里望着炉火中的女尸,八条桔红中略带绿色的烈焰瞬间就将孙旭东花了四百大洋买的吉衣化成了灰烬。他慢慢开大火龙的控制阀,女尸开始扭动,孙旭东默默地望着,心里想着她的痛楚,头发已被烧光的女尸突然坐了起来,再次睁开了那双大大眼睛,让毫无防备的孙旭东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这不可思议的情景再次挑动了那根麻木已久的神经。 一个小时后,孙旭东开始清理女尸的骨灰,灰铲铲下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脆响声,轻轻一拨后他找到了那颗已经发黑的金牙。 第四章 帆 - 梦徊战世 - 都骑尉 下班回到家的孙旭东心里总有些沉甸甸的,吃过晚饭后田伯光上夜班去了。孙旭东回到房间取出了先前的那颗的金牙,和今天得到的金牙一起并排摆在桌上。他凝视了半晌,找不到一点差别,这两颗金牙是一模一样的。 下午下班前在火化名册上找了半天,因为不记得具体的日期他没有找到先前的金牙是谁的。他有些奇怪,现在的年轻女人怎么会戴金牙?再说人和人之间的牙床都会有些差别,金牙的大小和形状应该是在镶嵌金牙时,根据戴金牙的人的牙床才能确定吧?这两颗金牙为什么会一模一样呢?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孙旭东收起了金牙。走到客厅打开电脑,怀着一丝期盼登录上了QQ,打开的QQ面板上,以前经常是跳动着的彩色小金鱼,灰白地躺在面板上,孙旭东失望地摇摇头,信手点开了磁盘,忽然看到了以前下载的一部纪录片――中国史话之秦帝国,一直还没看,孙旭东打开影音播放器,立即就被纪录片深深吸引了,片中对于四千年前统一中国的秦军推崇备至,对秦帝国的统一大业作了最详尽的总结和回顾。一向就爱好中国历史的孙旭东在电脑前整整坐了六个小时,深深地被秦人的大度和睿智所折服,被秦帝国那支不败的军团所震撼! 看完片子,满脑子秦兵形象的孙旭东开始了每天的健身。纪录片中对秦兵的描述兴奋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发疯般地舞动着哑铃,看着自己满身鼓动的肌肉,绝不逊色于两千多年前的秦兵,可惜命运不济,早生个两千年说不定也能弄上一个彻候或是关内候什么的干干。 洗完澡后孙旭东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总闪出炉火中坐起来的女尸,让他心里很有些不安。市中心的电子钟隐隐传来两点的报时声,孙旭东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音箱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他连忙把鼠标移到QQ面板上,终于看到了一条正在跳跃的小金鱼:“你在吗?”在高兴和兴奋的双重打击下他的手有点发抖,快速地抽出键盘: “我在,这段时间你上哪儿啦?我一直在等你呢!” “是吗?你每天都上来等我了吗?” “是的,每天。” “哦。” 帆答应了一个哦之后,出现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孙旭东两眼盯着小金鱼,期望它再次跳动起来。可是一会儿过后,他眼中的彩色小鱼又变成了灰色。 “我靠!”孙旭东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直往下落,巨大的失望让他甚至变得有些愤怒,抬头用力向后仰去。 熟悉的声音又来了,他连忙低头看,聊天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一行新字:“你真的很在乎我吗?” “当然,不是一般,是非常。”孙旭东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男人这种哄女人喜欢的话可能与生俱来的。 帆短短的一阵沉默过后:“那我们见见面吧?” 这次轮到孙旭东沉默了,他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长久无言以对。 “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是怕。。。” “怕什么?你说话呀” 一阵思索过后,孙旭东鼓起勇气:“怕你见了我之后就再也不想见第二次了。” “哦,你长得很丑吗?” 这真是一个尴尬的问题,让孙旭东想了很长时间: “就算是吧。” “但是你很在乎我,对吗?”看来女人总喜欢说原话是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定理。 “是的。非常在乎。” “你明天值夜班,对吧?” 这倒让孙旭东有点吃惊了,从来都不跟她谈工作上的事,她怎么会知道他明天晚上要值夜班?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了心头,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不会认识我吧?” “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才问你啊。” “就算是吧。”跟孙旭东一样,帆也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即使是这样,也让孙旭东心里大大的不安,因为如果真的看到过他的脸后还要约他见面的MM,只有三种可能,一是精神病,二是空前绝后的超级大恐龙;三是一个长满大胡子的人在涮他玩儿。 “我明天值夜班。”他说了实话。 “那好,明天晚上见。” “你。。别走。。。”QQ面板上,帆的头像又变成了一条静静躺着的灰色小金鱼。 上夜班的田伯光带着早点回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钟。孙旭东听见动静慢慢醒来,脑子里忽然映出昨晚的梦。大概是孙旭东的脑细胞太多,睡觉时脑细胞到处游离,所以晚上梦多,但是一般醒来后基本上都忘了。此刻他睁大双眼,无须仔细地回忆,昨晚的梦境清晰在出现在眼前,每一次和帆的对话都很清晰,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这让他非常吃惊。 屋外的田伯光在大呼小叫着东哥起床,孙旭东一边回味着昨晚的梦,一边穿衣服。田伯光在外面折腾了一晚上并不显得累,等孙旭东洗漱过后坐在饭桌边上时,他眉飞色舞地说道:“东哥,我们林董昨天晚上又泡上一个,你猜是谁?”孙旭东没有听清,但对此类的花边新闻向来不太感兴趣,抓起一根油条送进嘴里大嚼着说关我鸟事?田伯光嘿嘿一笑:“知道你猜不到,本市的第一交际花胡倩倩昨晚让这小子给摁住了,我亲眼所见。”看着田伯光酸得要流口水的样子,孙旭东笑着问这小子是谁?不是你小子吧。田伯光自嘲地一哂:“我?靠!胡倩倩要撒泡尿,我能当汤喝下去。是我们林董,昨天才从医院里出来,晚上就。。。嘿嘿。”孙旭东听完一怔,想起了炉火中的女尸,猛地啐了一口对田伯光,瞪着眼睛说道:“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你们那个鸟林董。” 田伯光不以为意,喝了一大口豆汁,含含糊糊地说道:“这年头,就是为有钱人准备的。有朝一日,等老子发了财,宝马买两部,开一部赶一部;女人娶五个,家里放一个烧饭的,外面放一个能干的,身边放一个泛滥的.......哎,东哥,你别不愿意听,你看我们林董,先前也不过是一个做股票的操盘手,时来运转娶了老董事长的女儿。老丈人、老婆一死,万贯家财都落进他手里了,一下子就发达了。妈的,人说升官、发财、死老婆。好事让这小子一人都给占了。” 孙旭东厌烦地看了他一眼,狠狠说道:闭上你的鸟嘴,让你别在我面前提他。田伯光见他真生气了,连忙陪笑着说:“好、好、好,不说了。东哥别生气。” 晚饭过后,因为是阴天天已经快要黑了,孙旭东戴着头盔出了门。骑上摩托时他想起昨晚的梦中帆说今晚要和他相见,真是很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晚上值夜班呢?大脑忽然开了窍,不禁哑然失笑,梦是自己做的,当然知道自己今天要值夜班啊,嘿嘿,真是他妈的想女人想疯了? 出城的街道依然是拥挤不堪,人来车往一片喧嚣。等他慢慢蹭出城时,阴暗的天空中飘下了小雨。前方绿鑫房产的霓红灯已经亮起,极有规律地作着各种花样的闪动,在雨夜中发出朦胧的光晕。 城外的道路车少人稀,路面已经被雨打湿,孙旭东打开车灯,雪亮的灯光劈开了车前的黑暗,孙旭东加大油门,享受着高速所带来的刺激和快感。 一路狂飙地赶到殡仪馆时,孙旭东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和前班的人办完交接后孙旭东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脱了湿衣服,拿了条干毛巾擦干了头上的水,打开了电脑。 玩了一会儿传奇,孙旭东开始觉得很不舒服,脑袋变得晕晕乎乎的。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好像有些发烧。心里很奇怪,自己打记事的时候起就从来没有发烧过啊,难道是因为刚才淋了雨?不会吧。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了? 他坚持了一会儿,但是一阵阵的晕眩越来越强烈,他开始觉得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动。孙旭东开始觉得心慌了,心脏在没有规律、忽快忽慢地跳动。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顺手关了灯,扯了被子紧紧地包住自己,昏昏地睡过去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