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祸从天降 敬元十年,青阳城外的一条小路上,一辆马车正缓缓驶向雁归山,车顶檐边挂着一支做工精巧的木牌,木牌正中刻着一个陈字,昭示了这是陈国公府的马车。 陈木槿百无聊赖地倚在车壁上,小小的身体随着马车的行驶抖得像个筛子,心里不由爆了粗口:“真是见了鬼,谁TM说贵族的马车就能四平八稳的,我一定把他绑车上试试!”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陈木槿有些忐忑,难道是抓药的丫鬟婆子回来了?她伸手掀了帘子就往外探头。俗话说,好奇心害死人,还没等她看清什么,一团黑影就顺着她掀帘子的空隙砸了进来,陈木槿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大力量地带向马车内,重重摔在车壁上,脑袋便没了知觉。 “女娃娃,女娃娃,你醒醒!”陈木槿在一阵猛烈地摇晃下渐渐恢复了意识,她那单薄的小身板哪经得起这种摧残,胃里立刻如同翻江倒海般难受,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诶呦!你这女娃娃!怎地要吐也不说一声!”陈木槿只看见对面一个黑衣老者正气急败坏地擦着被她吐了一身的衣袍。她清醒了些,谨慎地盯着这个老者,不自觉地往后退去,不料想手却落到了一个温热软绵的东西上,她顿时吓得大叫一声抽回了手,身子也失去了支点往后倒去,这一次却没有磕碰到车壁,而是落入了一个软软的怀抱。 陈木槿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不由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双墨玉般温润明亮的眸子出现在眼前,带着浅浅的笑意。“姑娘小心。”那眼睛的主人开口道,声音稚嫩清朗。 陈木槿回过神来,背后居然还有个人!她连忙爬起来,缩到了一边,不断打量着这两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一个着黑衣的老者,大约花甲之龄,长脸鹤发,精神矍铄,一双绿豆眼炯炯有神地瞪着她;另外一个男孩大约十岁的样子,长的眉清目秀,文雅白净,只是那一双眼睛生的极其动人,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古井,流动时如夜空璀璨的繁星,让人看得有些失神。 那老者气呼呼地瞪着她,不置一词。旁边那个男孩见状躬身给她行了一礼,道:“是我师徒二人唐突了,我二人只想暂借姑娘的马车避祸,并非有意伤了姑娘,多有得罪,姑娘可有伤处,我师父略通医术,可帮姑娘医治。” 陈木槿回过神,眼珠子转了转,避祸?看他二人衣着华贵,容貌非凡,言语间又进退有礼,怕惹上的也不是一般的祸吧,我自己还没搞清楚形式呢,还是不要引火上身的好。于是,她缓缓坐直了身子,正色对那半大的男孩说:“我并无大碍,这马车也是陈国公府的,我只是个小丫鬟,你们若是避了祸事便速速离去吧。” 那老者一声冷哼道:“女娃娃你这是要撵我们走不成!真是不识抬举!陈国公府怎么了,我......”话音未落,一只箭破壁而出正钉在那老者面颊边不足毫厘之处!那老者瞬时脸色惨白,身体不自主地软了下来。陈木槿脸色大变,立刻压低了身子对那男孩低吼道:“这是什么情况?”那男孩眉头微蹙道:“我们遭仇人追捕才借姑娘马车避祸,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追杀。对不住姑娘。”眼神中充满歉疚。 陈木槿气的脸色苍白,她才活过来就又面临生命危险,这找谁说理去!算了,先想办法活下来!她狠狠白了那男孩一眼,随即往前一蹿,到了驾马车的李强身后,她将帘子掀开一小块,刚探出头去,又一只箭擦着陈木槿的发髻射过去,陈木槿一缩脖子,头发散落下来。李强惊惶地扭头道:“小姐,小姐,这是怎么回事?”陈木槿来不及归拢散乱的头发,双手死死抓住车门边冲李强喊道:“李大哥有人要杀我们,快跑,别回头!”李强闻言一惊,马鞭高高扬起,催得马儿疯狂向前跑去。 马车疯狂地奔驰在小路上,扬起的灰尘充满了整个车厢,呛得人睁不开眼,箭还是不停地一只只射过来,或钉在车壁或钉在车尾。那男孩眼神变得锐利立即伸手拽了陈木槿蹲下,他大声对着众人道:“想活命就别抬头,都趴下!”说罢又问李强:“小哥,请问还有多久能到慈云寺?”李强声如洪钟地道:“还要两个时辰!前面不远就上山了,若是徒步翻山要快些,驾车就要绕路!”那男孩闻言皱了眉。 陈木槿听罢思忖了片刻,这伙人紧追不放分明就是要定了这二人的命,我如今就算是撇下他们也逃不了干系,一定会被灭口!他们选择在此地下手肯定是算好了时间,想在我们上山前解决了我们!马车终究是跑不快,若是弃车入林借着天黑,说不定能逃出生天。想着她又问:“李大哥,前面可有地方能隔绝贼人的视线片刻?”李强想了一下道:“前面山脚下有一处弯路,可以挡住后面视野大概半刻。”陈木槿心中一喜,半刻足够了! 那男孩沉默片刻刚要张嘴,陈木槿便打断了他:“贼人居然连陈国公府的马车都不放过,如此穷凶极恶,如今我也被你们连累了,我现在有个法子或许能有一分生机,你们跟我不跟?”那男孩抬起头定定看了她半晌,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嘴边浮起一丝笑意,问道:“姑娘有何妙计?” 陈木槿有些讶异,这孩子倒是比她镇定,她细细说起来:“一会儿山脚转弯处我和李大哥会跳车入林,贼人会有半刻看不到我们的踪迹,你们若是跟着我,我便带你们上慈云寺一避,若是不跟,我亦不强求,马车便赠与二位了。”那男孩听完笑意更浓,连眼睛都染了笑。陈木槿直觉的就认为这是在嘲笑她,刚要发火,只见那男孩收了笑意,正色向她一揖道:“姑娘好计策,我们愿随姑娘入林!”陈木槿顿时有些噎住了,火气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小姐,快到了!”李强的声音传过来。厢内三人具是精神一振。陈木槿掀帘而出,风肃肃萧萧地在耳边刮过,陈木槿一头碎发扬在脑后如同烈烈旗帜。眼见着离转弯越来越近,身后帘子被掀开,那老者护着男孩半蹲在车厢中架,那男孩冲她点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她探头过去跟李强说:“李大哥,快把缰绳拴在横木上,一会儿跳车别惊了马。跳车时要把身体尽量缩成园团状,用背部着地顺势一滚,千万别脑袋着地!明白吗?”李强点头道:“小姐,我记住了,您千万小心!”陈木槿略有些紧张地点头,低头看了看累赘的裙摆,一咬牙伸手将裙摆捞起束于腰间,露出雪白中裤。身后男孩惊呼:“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陈木槿头也不回地道:“叫什么叫,又不是光着!生死关头,裙摆只是累赘!想活命就闭嘴!”男孩闻言一顿,随即失笑摇头,闭口不再言语。那老者扬起唇角道:“你这娃娃倒是有趣!” 蓦地,李强喊道:“小姐,到了!” “我说跳就跳,按顺序一个个来!”陈木槿抓紧了车框大声道。三人立刻绷紧了身体。 “三米!两米!一米!跳!”陈木槿一声令下纵身往前一跃,借着冲力顺势在地上一滚。奈何车速过快,陈木槿还是被翻了三个跟头才堪堪停住。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陈木槿起身抬头,看见其余三人均已成功跳车,都在不远的地方或站或趴。陈木槿当机立断,一边跑向树林一边转头招呼大家“快起来,都藏在树后面!”众人回过神,分别藏身树后。 刚藏好,一伙青衣蒙面人骑马出现在山脚拐弯处,为首的几个手持弓箭,后面的几个均提着弯月刀。陈木槿眼尖地发现弯月刀鞘上印着一个红鸟的标志,暗自记下不提。一侧头看见那男孩也发现了这个标志,眼中有些晦涩难捱的情绪流露出来。陈木槿不由在心里揣测,莫不是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大家世族内部互相倾轧?那还真是挺惨的,小小一个孩子也不放过。 之后的情形果然如陈木槿所料,四人弃车入林后,贼人追车而去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陈木槿松了口气,却也不敢逗留,待一会儿马儿没了人驾驭,她的小伎俩肯定会被发现,贼人只要稍微想想便会追来,所以一行人只能不停歇的往山林深处走去。 天色渐暗,山林里也愈发的寒冷起来,陈木槿的腿像灌了铅一般,越走越沉。 她抬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李强,不过比她现在的身体大几岁,粗布衣衫在跳马车时扯破了几处,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不由心里叹口气,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刚穿越过来第三天就遇到这种破事儿。 第二章 陈家五小姐 没错,陈木槿也是穿越大军中的一员,本名叫做陈思瑶,是一所二流本科的一名大三学生,平时酷爱运动,在一次森林马拉松比赛时她和另一名选手一起迷了路,屋漏偏逢连夜雨,明明天气预报预测的晴天在转瞬间变了脸色,顷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那女孩慌了手脚,执意要在一颗大树下躲雨,陈思瑶屡劝无果,便伸手拉她,没想到这棵树正好被闪电击中,陈思瑶就这样在一次学雷锋做好事中丢了性命。 陈思瑶带着郁闷下了地府,没想到判官也会出乌龙,本来阳寿已尽的只是那女孩,没想到会搭上个她。判官看她阳寿未尽,颇是为难,无奈她尸体已经火化,无法回魂,现世又无亲人追魂。陈思瑶脑中一闪念,壮了胆子开口道:“那个,判官大人,你若是为难可以将我送去我前世或者前前世,总有我莫名其妙早死的时候吧,这样成全了我也成全了她,您看?” 判官闻言一喜,心想这样也好,他倒是知道有一个时空是可以不影响她后世轮回的,只要轮回不乱他就不会被阎王惩罚,嗯,这样很好。他想好后依旧摆起威严的面孔道:“这件事是我们的疏忽,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我也就满足你,你还可以提一个要求,算是补偿了。” 陈思瑶有些窃喜,这样居然也可以!她想了想:“判官大人,我想拥有一项异能!” “不行!这有违天道!”判官冷着脸反对,心想投个胎你还想上天啊! “那我想挑一下身份。”陈思瑶得寸进尺。 判官气结:“不行!你以为这是市场吗?容你挑挑拣拣!” 陈思瑶有些沮丧,心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让我提什么要求。判官见她沉默,略一思忖道:“我可以让你保留这一世的记忆。” 陈思瑶虽有些不情愿,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同意。判官见她同意,便着小鬼将她领她到了奈何桥中央,她正四处张望时,小鬼一伸手便将她推了下去!陈思瑶猝不及防,伸手便抓却什么也没抓到,落入轮回池的前一刻判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思瑶你记住,乱乱红尘终有结,不使无极渡雁归。”还未来得及深究这句话的意思,陈思瑶就重重落入了轮回池,世界一片黑暗。 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脑中针扎似的疼痛,一幕幕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被强行塞入了她的脑中,排列、组合、理顺。陈思瑶在这一阵头脑风暴后清醒的认知到她已经换了新身份-----大历国陈国公府的嫡小姐陈木槿。 陈木槿在家中排行第五,上有两个嫡亲的姐姐一个嫡出的哥哥,一个庶出的哥哥,下有一个嫡亲的弟弟。陈木槿虽为嫡出,但母亲余氏是继室,余氏年轻貌美,性情温和,没有主见,所以管家权被老夫人牢牢掌控。可惜老夫人并不喜欢这个新媳妇,她更属意她的侄女也就是因病过世的陈国公第一位夫人王氏,更不提王氏给国公生了一男两女很是有功。余氏嫁到陈国公府不到一年便有了身孕,但是却生下了一个女孩儿,陈国公知晓后不免心中失望,彼时正值四月初春,木槿花开满了庭院,国公短叹一声便给此女取名为木槿。 陈木槿天生聪慧,再加上余氏并不刻意约束,陈木槿三岁识文便可背论语,四岁已将家中杂书看个七七八八,很是得了一阵子陈国公的欢心,宠爱甚至压过了一直被老妇人和国公爷捧在手心里的二小姐陈沐菲。余氏也连带着分外得宠,在陈木槿五岁那年生下了一个男孩儿,陈国公大喜,给此子取名为陈灏天,一家人风头无量。 陈沐菲受了冷落万分委屈,屡次进宫去跟已贵为皇后的长姐哭诉。于是在不久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陈国公府最受宠的五小姐在逛街途中被歹徒绑架,失踪三日!这个消息在平京城炸开了锅,各家各户都严令禁止自家姑娘外出。陈国公震怒,向皇上借兵找女,这次皇上竟非常爽快地借重兵替陈国公府寻女,此事一出在权贵眼中又别有一番深意。 最后的结果非常圆满,陈国公成功救女引佳话,皇上体恤臣子获民声。但是,被绑架的陈木槿在救回时却被治伤的医婆透露出清誉尽毁的消息!为瞒人耳目,陈国公府以五小姐受到惊吓,神思不定,常有惊厥乱语为由送去雁归山慈云寺静气安神,受佛祖慈恩庇佑。 只有陈木槿自己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但是年仅九岁的她又如何能与父权、皇权抗争!只得无奈上路。本就有伤在身的她历行月余舟车劳顿虚弱至极,终是香消玉殒。随车伺候的丫鬟婆子二人见她身死吓得六神无主,把主子伺候死了她俩回去也就是个死!最终还是那婆子有心眼,狠下心,骗了那赶车小哥李强,说小姐的药没了要带着丫鬟去附近的镇子上抓药,让李强先带小姐赶路,她们租快马在下个驿站追上来。那小哥心思简单,平时路上又多受照拂,听此情况也不疑有他,甚至未曾查证便继续赶路了。那婆子便带着丫鬟逃之夭夭。 谁曾想陈思瑶便是在此时替了这五小姐的身醒了过来,将过程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乐得现在没人打扰便没有出声,待车行了半日,她也理清了陈木槿的记忆,还未来得及好好看看外面的风光便出了这事,也算是祸不单行。 “小姐,不好了,你看!”李强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道。 陈木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山脚下有零星火把在林中蜿蜒。看样子离他们不过丈余。 陈木槿回头,看见那老者与男孩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很明显他们也看见了那些火把。陈木槿思忖片刻上前对那男孩道:“我不知道你们惹了什么人,但是我看出来他一定很想你们死。现在我们是一根树上的蚂蚱,你们死了我们也活不成,我有个想法,可以增加逃生的机会,你们可愿意一听?” 那男孩如流光般眸子一闪,正经对着陈木槿一揖道:“司马稷谢姑娘先前的救命之恩,蒙姑娘不弃,请讲。” 陈木槿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别姑娘长姑娘短的了,我叫陈木槿。时间紧迫,我问了李大哥,有两条路可上慈云寺,我们最好分成两路,分别从两边上慈云寺求救,一组若不幸被抓,另一组也能求救,不至于全军覆没,明白了吗?” 司马稷听到她名字的一瞬间皱了眉,却又马上微笑着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就如姑娘所言,那么如何分组?” 那老者听到这儿立刻道:“稷儿,你和这女娃娃一组,我和那傻小子一组,这女娃娃心眼儿多,你俩定能逃走!” 陈木槿翻个白眼儿,心道:“哼,贼老头儿,我还不想跟你一组呢。” 司马稷哭笑不得,开口道:“师父,您......”话未说完就被陈木槿打断了“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别废话了快走吧,人家都快追上来了。”说罢拉起司马稷的衣袖就大步地向其中一条路走去,司马稷愣了一下,看了看被她拉着的衣袖,一丝异样浮上心头。 陈木槿可不知道这些小细节,她一边努力的分辨路线,一边观察着火把的动向,还要留神自己脚下,根本无暇顾及后面的跟屁虫,只是偶尔回头确认他是否还在。司马稷也不打扰她,就静静跟着,眼中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这位应该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陈家五小姐了,不是说去慈云寺养病吗?看她这精神可不像个病人,难道陈国公在隐瞒什么?这样想着他又打量起陈木槿那一头碎发和束在腰间的襦裙来,寻常姑娘遇此事肯定是六神无主,她却如此与众不同,积极想办法逃命,甚至还救了自己,真是有意思,没想到一脸老成的陈国公居然有个这样的女儿。一种不断挖掘惊喜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他甚至都忘了他们在被追杀,只想了解她更多。 突然一声突兀的咕咕声传来,司马稷脸色大变,一把拽住陈木槿蹲了下来,向她做个噤声的手势。 陈木槿皱了皱眉,对司马稷做口型道:“是他们?”司马稷阴沉地点点头。二人屏息静气,观察着周围。突然间,一只遍体红羽的小鸟扑棱棱飞了来,刚刚好停在了他们所在的树枝上方,摇头晃脑地看着他们。 陈木槿直觉的把这只鸟和她所见的那伙人刀柄上的图案联系到一起,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就听司马稷在身后压低了声音道:“不好,这是他们用来侦测的红灵鸟,他们一定就在附近,我们快走!” 二人不敢停歇,匆匆往山上跑去。奇怪的是,那红灵鸟却并未追来,依旧停在原地,发出咕咕的叫声。 陈木槿边跑边问:“司马稷,你,你是不是知道是谁要杀你?”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司马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陈木槿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却又低沉地说:“也许是我继母吧。” 陈木槿瞬间脑补了无数剧情,略有些抱歉的说:“对不起。”便不再开口。 司马稷见她不再追问便扭头看她,却从她眼里看出了满满的同情之色。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气闷道:“你不用同情我,陈家五小姐。” 第三章 大难不死 陈木槿一惊,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轻蹙眉头,觉得他很是不知好歹,语气便又恢复到淡淡:“你多心了,我没空同情谁,那都是你的事。”司马稷见她态度变的冷淡不由心中懊恼自己嘴快了,却也不再辩白。于是两人再一次恢复了最初的沉默。这个不大不小的别扭让二人各怀心事,就都忽略了身边的环境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腹中空空,再加上体力也即将透支,两人行进的速度愈发的慢了下来。陈木槿的肚子已经叫了无数回,为了赶路她也只得强行忽略,此刻又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她有些无奈的揉揉肚子,眼睛开始在周围梭巡。突然,一阵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陈木槿停下了脚步,拦住司马稷,轻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劲?” 司马稷闻言谨慎的环视四周,无奈天色太暗,什么也分辨不出,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拉起陈木槿开始狂奔,一边跑一边说:“红灵鸟都没追来,周围一定有它的天敌!一定是蟒!快跑!”陈木槿最怕的蛇了,一听还是蟒,腿肚子都要软了,被司马稷强扯着才没停了脚。只听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妈蛋,这是组团来觅食了吗?陈木槿已经快吓尿了,根本不敢瞎瞟,一想到一群蟒将她分尸的场面,脚下恨不得长双翅膀。 一直跑到一处开阔地二人才停下,陈木槿弯着腰边喘边说:“没,没追来了吧?”司马稷也半弓着腰猛喘,回头看了一眼摆摆手道:“没事儿了,应该没追来。”陈木槿听罢一屁股坐到地上,笑着对司马稷道:“没想到你还挺能跑。”司马稷也缓缓坐下,擦了擦汗:“我怕蛇,所以拼了命的跑。”陈木槿立刻接道:“诶,我也是!”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气氛缓和了不少。 歇了会儿,饥饿感更盛了,司马稷起身道:“木槿姑娘,你先歇歇,我去看看周围可有野果充饥。”陈木槿点点头也翻身跳起来道:“那我去找水。”司马稷刚想反对,又想起她身手尚可便点头同意了。两人约了三刻一到无论找没找到都要回来此地相见。 陈木槿在地上寻了跟尖利的树枝握在手里便往开阔地的另一头走去,走了大约一刻,陈木槿发现这个地势十分险峻,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峭壁,另外两面是密林,她略思忖了一下往另一处密林走去。林中枝叶繁茂,看样子是未有人类踏足,考虑到此地多有猛兽,她十分谨慎地用树枝探路。又前行了大约两刻她惊喜的看见一颗结满了果实的树,许多果实已经熟透了掉在地上无人捡拾。陈木槿紧跑两步捡起一颗,略用袖子擦擦就咬了一口,汁多味甜,是熟透的李子!陈木槿大喜过望,连续吃了几颗后又用裙子兜了不少,返身往回赶。 填饱了肚子的陈木槿心情分外的好,一路上轻哼小曲,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还没走出密林就听见一声大喝,随后是激烈的打斗声!陈木槿心蓦地一沉,不好,是司马稷!陈木槿本能地攥紧树枝往司马稷的方向跑去。刚跑出密林,就看见司马稷面朝悬崖背靠峭壁,手中拿着一根粗木,而在他对面虎视眈眈的竟是一条碗口粗细的蜿蜒巨蟒!巨蟒通身青麟,覆着无色花纹,此刻正一边吐着血红的信子,一边高昂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司马稷。一人一蛇就这么僵持着。 陈木槿心道,坏了,这蟒还是追来了!得先吸引它的注意力,不然司马稷一定会变成它的盘中餐的!她心中急切,左右看去寻找趁手的东西,一低头看见了腰中系的李子,于是她猛跑几步,一边抄起手中的李子砸向巨蟒,一边喊道:“来呀!来呀!你这蠢蛇!”司马稷猛地抬头向她看去,眼中有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焦急! 巨蟒被砸中,愤怒地转身,看到了挑衅的陈木槿,刚想追去,猛然间想起眼前已经有一个近在嘴边的食物了,何苦再去找新的,于是巨蟒略一犹豫,又转了回去。司马稷见状大声道:“木槿!你快跑!”陈木槿心中怒骂司马稷是个笨蛋,他这样大声说话更会激得巨蟒的袭击! 果然,巨蟒摇了摇头,瞳孔紧缩,呈攻击状态。司马稷也感觉到了巨蟒的变化,不由绷紧了身体,紧紧攥住手中的木棍。眼见司马稷就要葬身蛇口,陈木槿心一横,猛地蹿上前双手猛力将树枝刺进了蛇尾!同时大叫道:“快跑!” 巨蟒吃痛,猛地扬起尾巴将陈木槿甩上了半空,几乎是同时,司马稷向前跳起将手中木棍重重击在巨蟒七寸!巨蟒受到双重击浑身痉挛,重尾将半空落下的陈木槿横扫一记,想要把她甩下悬崖! 陈木槿被巨蟒重击腹部,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打碎了般疼痛,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悬崖边,她绝望地闭上了眼,心想:“完了,我又要死了,还死在蛇手里,判官你坑我!” 预想中的自由落体却并没有发生,她的手被拽住了!陈木槿激动有些泪眼模糊了,她抬头,看见司马稷正绷红了脸死死拽住她的手。 “你,你小子行啊!”陈木槿欣喜的夸道,声音有些哽咽,整个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 司马稷冲她虚弱地一笑,紧接着大量的鲜血不知从何处涌来,顺着他的胳膊,一滴一滴地掉在了她的脸上。 陈木槿慢慢收了笑容问道:“司马稷,这血是你的吗?”司马稷沉默不言,只是更使劲拽住她,手臂却痉挛般地颤抖。 陈木槿明白了,她开始挣脱道:“放手吧,你的伤口肯定是裂开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你放手吧,我没事儿的!”她死了也许能回判官那儿去,这小子死了可就真没命了。 司马稷却不知怎么想的,依旧血红了眼,紧紧拽住她的手道:“不!陈木槿,你相信我,我可以救你!” 陈木槿也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涌上来,眼睛通红道:“凭什么,你凭什么救我?你现在自身难保!别管我了,快去慈云寺求援!也许我们中间还能活一个!” 司马稷一声不吭,神情倔强,血更多的流出来,滴在她脸上,身上。陈木槿急起来,这孩子太犟,突然间她计上心头,望向他身后大喊道:“臭老头儿!”司马稷一震,下意识转头,陈木槿趁机狠狠将手甩开,任自己向个残破的布娃娃般坠落。 司马稷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去够,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从手中滑落,一种巨大悲痛和悔恨在一瞬间冲到了四肢百骸,山谷中久久回荡着他野兽般的哀嚎。 陈木槿看着景物疯狂的在眼前推移,司马稷悲痛的身影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她心中模模糊糊的想着:“司马稷,谢谢你,想救我。”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雁归山隶属大历国,山脉陡峭人迹罕至,山峰层叠而险峻,因贯穿东西隔绝南北而成为大历国与玉池国之间的天然屏障。雁归山地势高耸且山中多为悬崖绝壁,根本没有人可以独自翻过,更不要提山中珍奇猛兽众多。民间流传的歌谣中有这样一句话:“北有雁归南有梁,东西卫阳守戍防。” 由此可见大历北靠雁归山脉,南临渔洋有梁家三十万水军,东临齐谷国有卫家军守裕谷,西临兹寒国有阳家军镇嘉关,只有雁归是不需要重兵把守的,仅有十万铁衣军镇守在雁归和玉池的唯一的通道三峰谷的出口青阳,。雁归山的险峻可见一斑。可就在这雁归山一处四周都是悬崖绝壁的谷底,竟传来了人的声音。 “二师父!三师父!小师父!快来!这儿有个人!”清朗的叫喊顿时惊起了在林间栖息的鸟雀,呼啦啦飞开了一群,不一会儿却又集在了一处,很有规律的在低空盘旋。仔细看去,这些鸟儿的白羽黑瞳,只有那长长尾羽的毛竟是色彩斑斓的,在朝阳的映射下散发出浅浅金色的光芒。它们盘旋了一阵子就轻轻落在了一处竹屋的屋顶上,青顶白羽倒是相映成趣。 竹屋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眉目疏朗,气质如玉。他听见叫喊声发出的方向后不由微微蹙眉,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了那叫喊的男孩身后。那孩子年纪不过十岁的样子,一看见他就扑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满脸兴奋的叫着:“二师父,我发现了一个人!” 那男子拉过男孩,先上下扫视了一圈,见他并没有受伤后,语气略有些不快的道:“胥冠儿,我再说一次不要随意靠近刻骨崖!一会儿回去抄五毒论三遍!” 冠儿脸色一变,立刻就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摇着师父的手臂撒起娇来:“二师父,冠儿知错了,能不能不抄书了,冠儿可以多搓些药丸!” “素年,你别老惯着他,他现在越来越皮了,精的跟山上的赤脚猴一样!”身后一名黄衣女子信步走来,对着那男子嗔怪道。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得那双瞳剪水,肤如凝脂,身姿秀美,气质卓约。 云素年转身看着她,眼神瞬间柔软如春风拂过艳阳柳,他轻声唤道:“瑾珊,你醒了?可睡好了?” 俞瑾珊温柔地对他点头,上前站在了他的身边,问道:“不是说发现了个人吗?在哪儿呢?” 胥冠儿连忙扯着云素年走到溪边,手一指:“你们看!” 溪边的浅滩上躺着一个半大孩子,脸色苍白浑身是伤,衣服已经被水泡的发白了,头发像是被扯断了,散乱的黏在脸上和肩上,一时分不出是男是女。云素年蹲了下来,用两指轻压那孩子颈处,片刻站起身道:“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第四章 怀霄谷 胥冠儿看他脸色冷淡,心中十分着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摇晃起来:“二师父,我们救救他好不好,我们救救他吧!”云素年为难道:“不是我不救,只是大师兄还未出关,这人来路不明,终究是个隐患。” 胥冠儿看势不好,立马扭头拽住了俞瑾珊的衣袖,谄媚道:“三师傅,你最美了,我平时总是一个人,他一个小孩子能成什么隐患,让他陪着我吧!等大师父出关我一定会去跟大师父解释清楚的,大师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什么,什么图,三师傅救救他吧!” 俞瑾珊成功的被他逗笑了,用手指点点他的脑袋,笑骂道:“你呀,就会溜须拍马,还什么图,被大师兄知道了肯定又得罚你!”说罢看着云素年温声道:“素年,冠儿说得对,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况且这山谷只能入不能出,他又是一个小孩子能成什么隐患。救了他也算是给冠儿当个玩伴可好?” 要说这世界上谁最让云素年最没抵抗力,那一定就是他的妻子俞瑾珊了。胥冠儿人小鬼大,深谙此道,每每遇此情况都屡试不爽。 云素年听妻子这么一说,立马败下阵来,温柔的笑道:“既然瑾珊这么说,我救就是。”胥冠儿眼看自己又成功了一次,兴奋的不得了,急忙跑到他未来的小伙伴身边,伸手就要把他扶起来。突然,一粒小石子凌空飞来,正中他左肩麻穴,胥冠儿顿觉身子一麻,再也动弹不得,心中顿觉不妙。云素年冷哼一声弯腰从地上抄起那孩子伏在肩头,起身的时候低声在胥冠儿耳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刷什么把戏,敢把主意打到你三师父头上,给你点教训。” 胥冠儿哭丧着脸想求饶,奈何也说不出话来,只得讪讪地呆着。俞瑾珊见状也明白过来,围着胥冠儿走了一圈,又点了他一处穴道,温和的说:“冠儿,我又给你加了半个时辰,你若静心循环真气,可在三刻内冲破穴道,权当是练习了。那孩子我们会好好救的,你就别担心了。”说罢夫妻二人翩然离去。 胥冠儿欲哭无泪,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在心里把他俩骂了一遍又一遍方才解了气。待他平静下来以后一想,他得赶紧冲了穴道去守着那孩子,不然他要是醒了不知道是他救了他可怎么是好!她那俩师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有小师父还没见到那孩子,要是见到了也跟他抢怎么办?这么想着胥冠儿觉得如临大敌,赶忙屏气静心调动真气。 那被胥冠儿心心念念惦记的孩子正是坠崖的陈木槿,她所坠的悬崖名为刻骨崖,刻骨崖岩质坚硬,岩壁表层呈乳白色,崖体看上去像是被雕刻在山间的腿骨,故得此名。刻骨崖岩壁光滑,没有可攀附之处,从崖顶往下望只能看见层层浓雾,不可见底。其实崖底有一汪深潭,潭水是由山中暗溪汇聚而成,又自崖底散开润养了一片绿洲,正是这深潭救了陈木槿的性命。 陈木槿昏睡许久,一直噩梦不断,一会儿是自己好像被判官打入了地狱,一群小鬼把她投入了沸水中,她浑身灼热疼痛不已,比死了还难受!她想骂却出不了声,一口气堵在胸口,快要憋炸了。一会儿她又看见坠崖的变成了司马稷,司马稷血红着眼睛喊:“我不会忘了你的!”她猛地惊醒!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好一阵子他才看清,那竟是司马稷的脸!她不由心中一震,兀自想着:“我这真是到了地府了?难不成司马稷也死了?” 胥冠儿见她醒来兴奋的叫起来:“你醒啦!太好了,小师父果然没有骗我!”还没开心完,就被陈木槿一把揪住脸颊,一顿蹂躏!胥冠儿傻了眼,“诶诶诶!你干嘛!疼疼疼!快放开我!”他使劲儿挣扎着试图逃脱她的魔掌。陈木槿感觉手下温热,又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她还活着?难道她没坠崖? 胥冠儿好不容易拯救了自己的小脸,立刻一跳三尺远,一边揉着脸一边怒气冲冲地瞪着她。陈木槿愣愣地看着这张与司马稷一模一样的脸也犯了迷糊。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年,陈木槿顿时眼前一亮!少年身量未足却笔挺如翠竹青松,青丝如墨高高束起,身着祥云暗纹银色轻纱罗衣,脚蹬同色云靴,衬得容颜如玉。少年进屋后一把拎起“司马稷”,戏谑道:“哟,瞅瞅这脸,跟猴屁股似的,谁这么大胆敢对我们胥小爷下手啊?” 胥冠儿本就脸颊通红,此刻被少年提在手中更是涨红了脸使劲儿挣扎,手舞足蹈窘态十足,倒是像极了那过年时摆的福娃娃!“小师父!快放下我!小心我找大师父告状!”福娃娃满脸的不乐意,大声叫道。 “噗嗤!”陈木槿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一笑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少年随手将胥冠儿一扔,挑眉问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陈木槿敛了笑容,从容答道:“自然是笑可笑之事。” 少年冷哼一声,走到床边,“我看你是好了,敢笑我邬航,你自然会知道有什么下场!”说罢抬手急速点了她几处大穴!陈木槿身子一僵,立刻就不能动弹分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她又惊又怒,脱口而出道:“你这人!白长了一副好皮囊,我不过笑你一声,你竟然如此幼稚!”邬航闻言冷冷瞧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完全没有再搭理陈木槿的意思。陈木槿气急,在他身后大喊:“喂!你给我回来!快给我解开!” 胥冠儿从地上一骨碌翻身起来,有气无力的冲她说:“别叫了,小师父出了名的难搞,你何苦得罪他呢,更何况,你的伤还是他医好的呢。”说罢一屁股坐在床边,揉揉自己的脸颊又嘟嘟囔囔的道:“你竟然是个女的,算了,女的就女的吧。不过你这人可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我发现你你早死几百回了,下手这么重,哼!” 陈木槿已经明白眼前这个男孩并非司马稷,只是长相肖似罢了,这在现代叫小概率事件,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并且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了是他发现的自己并施以援手,不禁真心道谢:“谢谢你救了我,我叫陈木槿,恩人怎么称呼?” 胥冠儿见她也并非完全不通情理,态度又如此恭敬,心里好受了不少,最重要是那声恩人叫的他心花怒放!他嘿嘿一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我叫胥冠儿,你叫我冠儿吧!你既然叫我恩人以后我会罩着你的!”胥冠儿总算是说出了这句酝酿已久的话,从今天起他就有跟班了,再也不是谷里辈分最小的人啦!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如莺啼空谷般的笑声,伴着笑声一对璧人信步走了进来,一男一女皆身形高挑,气质出尘,容貌俏而不扬,艳而不俗,二人站在一起更是登对,有一种说不出的契合,来人正是俞瑾珊和云素年。 俞瑾珊笑着揶揄道:“冠儿,你这脸皮真是愈发厚了。”胥冠儿在她戏谑的目光中讪笑着溜下床,行了一礼道:“二师父三师父,你们来啦!”俞瑾珊没有搭理他,转头看向了陈木槿,微笑着问道:“陈姑娘,身体可好些了?”陈木槿听见他们的对话,心中清明,虽不能动弹却也自如答道:“好多了,木槿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不知美女姐姐怎么称呼。”俞瑾珊莞尔一笑道:“陈姑娘谬赞了,我叫俞瑾珊,这是云素年,我们是冠儿的师父。冠儿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谅解。”胥冠儿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她的话一个字儿也听不懂,什么宠坏了?什么叫宠! 俞瑾珊轻轻抬手,桌边的一把竹椅便凌空跃起,随着她的手势轻轻落在了陈木槿床边。若不是被点了穴,陈木槿一定是一副下把都要掉下来的白痴样,这是魔术吗?云素年施施然在竹椅上坐下,伸两指搭了陈木槿的手腕,片刻即收,又检查了陈木槿的瞳孔和耳后,淡淡的开口道:“陈姑娘,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静养即可。”声音冷清,似是自带了白莲花般的冷冽和高洁。 陈木槿再次道谢,犹豫片刻又问道:“云大侠,我这穴道可能帮忙解除?”云素年尚未开口,俞瑾珊便接过话来:“陈姑娘,不是素年不帮,但是邬航师弟点的穴只有他会解。你别误会,他这人虽是嘴毒但是心肠是极好的,姑娘刚到我怀霄谷时几乎气息全无,周身经络尽断。我与素年只可医伤却无法为姑娘续脉,多亏邬航师弟用心经之法为姑娘打通全身经脉,姑娘才堪堪保住性命,其实他才是姑娘的救命之人。”说着她走到云素年身边,又挥张椅子坐下,继续道:“陈姑娘,可否与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掉下这刻骨崖的?” 陈木槿了然,这是在试探她。思忖片刻后她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其中略去了她是陈国公府的嫡女和她是穿越来的事,又将她和司马稷勇斗蟒蛇描述得入木三分。三人听完皆唏嘘不已,胥冠儿更是听得激动万分,忽地说:“没想到你这么仗义!我,我去求小师父,让他帮你解了这穴道!”说完一溜烟没了踪影。 俞瑾珊笑着劝慰她:“陈姑娘也莫要伤心了,那司马小公子定能逢凶化吉的。”心底却是明白这雁归山的猛兽肯定是会闻血而来,那孩子势必凶多吉少了。她低头掩住眼中情绪,继续道:“陈姑娘,我怀霄谷中只有我们师兄弟四人和冠儿,此刻大师兄正在闭关,不便相见,其余的人姑娘已经都见过了。姑娘既来到我怀霄谷便是有缘,先在此养伤吧,待姑娘痊愈,我们再设法送姑娘出谷。”一旁的云素年闻言神色中有些异样,飞快的低头看了妻子一眼,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陈木槿留意到了这个异常之处,却也不动声色,满脸感激道:“如此甚好,多谢二位大侠。” 第五章 魔鬼师父 陈木槿以客居者的身份留在了这个神秘的山谷。谷中虽然人少,但是大家彼此和睦,除了一直神秘的大师兄,平时的日子也是寻常且平淡。时间一天天过去,陈木槿的身体一日日见好,自从能下地走动,便和胥冠儿整日狼狈为奸,整的那邬航每时每刻都得提高警惕,以防暗算,倒也是为谷里添了不少生气。平日里三位师父教导胥冠儿武功心法,胥冠儿觉得陈木槿太弱,于转身就都教给了陈木槿,久而久之,大家便也不避着她教授冠儿技艺,她也厚脸皮,就这样跟着学了许多。时间在学习中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她已经在怀霄谷待了五年,五年里她不仅偷学技艺,还主动承担起砍柴挑水洗衣做饭喂鸡等等的杂事,以尽绵薄之力。还好陈思瑶在现代时是孤儿,这些事样样都要亲力亲为,再加上有功夫在身,倒也不算辛苦。只是可怜了胥冠儿天天跟她形影不离,帮她分担了不少。一开始陈木槿着实不习惯胥冠儿跟司马稷是同一张脸这件事,慢慢的她发现他俩虽是一副面孔却是真真两个性格,胥冠儿性格单纯,心地善良,重情重义而司马稷虽然相处不长却也能感觉出他心思深沉不似孩童。于是陈木槿开始渐渐地习惯这个山谷和这一群朝夕相处的人。 陈木槿自从到了山谷以来几乎走遍了每一个地方,除了大师父闭关的山洞,她每日都会带胥冠儿踏寻山谷的新地方。其实她也是想找到出口,奈何至今尚未找到便也死了心。她也试探过这些人的身份,不过胥冠儿竟然半分不知,据他说他自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这山谷中,就有这几位师父,他隐约记得大师父在入关前像是受了很重的伤。陈木槿并没得到什么太有用的信息,加上每个人都对她不错,她便也渐渐把心沉下来,不总想着离开,努力学习技艺。 说起这几位师父的变态,陈木槿真是欲哭无泪,现在的魔鬼教师算什么,跟这几位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二师父云素年,是个万年冰山脸,擅毒擅药却不会武功。记得刚到谷里的前两年陈木槿跟着胥冠儿一起背了无数的毒经医书,背错了就罚搓药丸,现在药房的药丸足够他们吃上五年的!好不容易捱过了这两年,云素年开始教他们试毒解毒,呵呵,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开始!云素年会不停地给他们下毒,再让他们互相解毒,美其名曰这才是医者之道。恨得他俩牙根痒痒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更加努力地识药辩毒。 他的妻子,也就是三师父俞瑾珊,笑容可掬,手段毒辣,最善暗器,陈木槿给她起个外号叫温柔一刀!她最开始训练他们的反应能力、速度和臂力,一开始倒是常规训练,蹲马步、计时跑步、攀岩爬树等;慢慢地加了梅花桩上赛跑、障碍跑、负重攀登;再后来就越来越变态了!什么蒙眼互掷飞镖、倒立梅花桩赛跑、在蜂窝底下用筷子夹蜜蜂还不能夹死之类的!最最可怕的是夫妻俩经常一起布置任务! 这样比起来最正常的就是小师父邬航了,年纪不过弱冠,却精通多派内功心法,轻功更是出神入化,不过他性格十分古怪,偏爱奇门遁甲之术,尤爱精巧机关,平日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内,无事基本不外出。教学过程基本等于他俩的自学过程,动不动还要被抓去做试验品,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打,最重要的是他俩加一起都动不了他分毫!陈木槿对此很是不忿,再加上最刚入谷时邬航点了她的穴让她整整躺了三天才能起来,吃喝拉撒都是靠胥冠儿和俞瑾珊,把她两辈子的脸都丢光了,她恨不能天天给他下绊子找麻烦。 想想看,被这些师父们教出来的胥冠儿和陈木槿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敬元十五年的五月初六,风和日丽。众人早餐后,云素年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我刚刚在木槿的粥里放了血丝草。”便翩然儿去。胥冠儿脑中立刻浮现毒草三篇中的内容“血丝草,性寒喜阴,多生于岩石缝隙。中毒者一刻后耳鸣目眩,两刻后四肢僵硬,失去意识,半个时辰血液凝固,立死。”陈木槿也想到了相同的段落,跟他交换个眼神,当机立断一掌把自己放倒。胥冠儿抓了背囊,转身就往刻骨崖跑,一边跑,脑子开始急速运转:“血丝草只长在崖壁缝隙,解药是陂棵,血丝草附近肯定有,毒草三步之内必有解药!来回一刻就能救木槿,太好了!”这样想着提起一口气,纵身而去。 胥冠儿到了悬崖边立刻爬向最近的一处缝隙,到了缝隙一看顿时傻眼!血丝草还有,陂棵被拔的半棵不剩!二师父不会武,一定是三师父干的!“三师父你个草菅人命的冷血怪!”他一声大喊,又侧身跳至别的缝隙,崖壁近乎垂直,且光滑坚硬,极少有落脚的石头凸起,胥冠儿几次分心,险些掉下去,只得更加小心翼翼。 在辗转了四个缝隙后,终于在一处极小的缝隙内找到了几棵陂棵,胥冠儿几乎喜极而泣了,从背囊取出自制剪刀,小心翼翼剪下下后放进腰间荷包。这几次搜寻花了近一刻的时间,胥冠儿不敢再耽搁,匆匆回赶,一路上恨不得多长几只脚。终于赶在陈木槿刚开始四肢僵硬时及时给她解了毒。 第二天,悬崖上所有的血丝草就被陈木槿拔了干净,云素年脸都绿了,那可是他辛辛苦苦大半年种的呀!还没等他找陈木槿算账,这些血丝草就全数被晒干晾好放在了他的药房,他冷哼一声,心里明白这是陈木槿拿来堵他的嘴,哼,有那么容易? 一周后的一个阴雨天,陈木槿正在按照二师父的方子制毒,胥冠儿在一边搓药丸,突然胥冠儿眼前一黑,身子委顿在地上,陈木槿儿一惊,立即去扶。这时,云素年的声音出现在药房外:“木槿丫头,我让你熬的是迎风醉,看来效果不错,你的解药在早上的饭里,冠儿的解药在邬航腰间的荷包里,如果半日拿不到解药,冠儿的武功就全废了。”陈木槿心中大飙脏话,小心眼的云素年,偏偏让她去找武功最高的邬航!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胥冠儿,陈木槿咬咬牙。正当她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回头看见炉上的迎风醉,她笑了,眼珠一转果断抱走。 大约两刻,陈木槿在昏迷不醒的邬航身上拿走了解药,还堂而皇之地顺走了屋里能看得见的所有奇门遁甲的模型和书册。胥冠儿一醒来看见一屋子的小师父最心爱的东西,懵了。陈木槿在他身边阴测测地笑道:“冠儿,有好戏看了!” 按照陈木槿的推算,凭邬航的功力,迎风醉最多迷他半刻,仅仅流失些内力。等邬航醒来看见屋子被打劫,还留下了明显的迎风醉的味道,一定会去找云素年要个说法的。云素年虽然知道是她捣的鬼,但是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谁让他把解药放在看邬航身上。这样陈木槿不仅救了冠儿还得了东西,大胜而归!经此一役云素年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找他俩的麻烦。 俞瑾珊眼瞧着丈夫吃了哑巴亏,虽然嘴上嘲笑不断,私底下也还是为他俩的进步神速感到吃惊。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浅笑,既然线已织成锦那我何不锦上添花! 陈木槿和胥冠儿丝毫不知他俩已经被三师父盯上了,某日的正午时分,陈木槿在梅花桩上练习轻功,烈日当头,汗水糊了眼睛,正当她想下桩的时候,一枚梭形标破空而来正好钉在她脚边,似是警告般提醒她下一次就是别的地方了!陈木槿果断一个凌空后翻,又一枚直钉手边,这次甚至不足一厘!陈木槿顿时汗如雨下,不停地在梅花桩上跳转腾挪,稍微反应慢了就会被刺中掉下梅花桩。标似飞雨,目不暇接,陈木槿在中了三标之后终于支撑不住掉了下来,胥冠儿二话不说,背了她就往药庐跑。背后就听俞瑾珊的冷笑声:“没用!敌人来了你就跑?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暗器快?”话音未落,一枚弯月标凌空银光一闪直冲陈木槿后心而来!陈木槿耳朵一动,低声道:“冠儿继续跑,不要回头!一会儿我射标你射她!”伸手抄起地上石块反手挥去,正好截住银标!俞瑾珊正想继续出言讥讽,连续几颗石子往她藏身之处劲射而来!她微微一笑,拂袖全收,心底暗暗道,还算是孺子可教!再放眼望去,俩人已经跑远了。 俞瑾珊可没有打算那么容易就放过他们,第二日半夜,胥冠儿和陈木槿刚刚休寝,窗口开始绵绵不绝地飘进迷香,二人不察,各自在梦中失去意识。直到第二日晌午胥冠儿才徐徐醒来,醒来后浑身酸软无力,他立刻意识到中了迷香,心道:“坏了,不知道师父把木槿怎么样了!”想着立刻夺门而出。 他刚迈出小院就远远看见陈木槿被倒吊在一颗树上,嘴和半身被缚,脸已经憋得通红。胥冠儿顿时感觉气从脚底窜到头顶,攥了攥拳,努力忽略想把师父们打包揍一顿的心情,立即上前去解救木槿。忽的俞瑾珊从背后袭来直抓他头顶灵盖,他闻风一个侧滚躲开这一击,压根不回头,继续几个纵步向前欲上树解绳。俞瑾珊见状甩手一排刺骨钉直袭陈木槿面门!胥冠儿急的大喊:“三师父!”手下却也不慢,一阵掌风将陈木槿隔空荡出三尺,一枚刺骨钉擦着陈木槿的脸颊而过,一枚射断了束缚她上半身的绳索。俞瑾珊催命般温和的声音又响起:“冠儿,若是敌人要你死,你唤他名讳他可会饶你?”胥冠儿眼见俞瑾珊要再次出手,只得狠狠心将袖中暗器出鞘,直刺俞瑾珊声音方向!俞瑾珊微笑接过,却发现只是一枚草标,不由心下一叹,这孩子还是太过仁善! 这边陈木槿被倒吊许久,脑子已经开始充血,意识不清,但是感觉到身上绳索一松,还是拼着全力半空弯起上身,抓住束脚的绳索一掌震断,跌落了下来!胥冠儿纵身一跃,刚好接住她,陈木槿终是支撑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胥冠儿安顿好陈木槿后直冲云素年的药庐,连切了三支百年老参给陈木槿熬药补身,心疼的云素年一连几天都缠着妻子不让她再去祸害陈木槿了。这事儿才算是消停了。 第六章 鱼已上钩 敬元十五年,都城平京。 金銮殿,烛火燃半,阖宫寂静。 一道黑色的人影疾行于官道之上,不消片刻便恭谨地立于云阳殿外等待传唤。 “启禀皇上,云阳道长的红羽信!”黑色的身影半躬身上到大殿正中,双手奉上一封书信,清晰宏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呈上来。”声音低沉而缓慢,明黄色的龙案背后,皇上并未抬头,烛火映着一袭青丝被一丝不苟地束于金色的龙冠之内,刀削般尖刻的眉毛紧紧皱起,原本睿智深邃的双眼此刻布满血丝,显得混沌而狰狞。 总领太监长福瞧着皇上眉宇间的神色隐隐有些担忧,皇上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甚至会有短暂的晕厥症状。太子武稷心急如焚,悄悄在民间搜集良医进宫为皇上医治,一切本都是暗地里进行,可是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短短的时间里坊间开始盛传皇上患了重疾,无人可医,将不久于人世。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炸醒了各方虎视眈眈的亲王诸侯,一时间朝堂上各派势力蠢蠢欲动。 严亲王为首的派系和陈国公为首的派系开始明争暗斗,不少忠臣良将被肃清,整个朝堂风云诡谲。此时的皇帝陛下却如同彻底昏迷了般悄无声息。 五月的平京城骄阳肆意,新草一颗颗茁壮地破土而出,那一片片葱绿绵延开来,给平京城传达着初夏的信号。 城北的一处园子里,各色月季姹紫嫣红地开满花池,花池边站着一位青衣少年。少年背手而立,平生出一种俊逸绝尘之感。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小步上前,在青衣少年身后半躬了身道:“主子,黑狐回来了。”声音平稳浑厚,一听就是个练家子。 那少年转过身,点头道:“让他进来回话。”这才看清他的容貌,清俊秀雅、丰神如玉,比五年前更多了几分冷峻和沉稳。这个少年便是当年陈木槿以命相救的男孩,司马稷。 片刻,一位黑色劲装少年疾步走了过来,见了司马稷半跪行礼,手中呈上一份卷轴:“主子,黑狐不辱使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滞。司马稷十分欣慰地点点头,抬手接了卷轴道:“好!这一路辛苦了,一会儿去徐管家那儿领赏。”黑狐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谢了赏,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司马稷叫住了他:“等一下。”黑狐心一沉,还是回身恭敬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可有她的消息?”司马稷问道,眼中生了一丝希冀。 黑狐心里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他这次不会问了,结果还是没逃过,这五年以来,主子年年都在找陈姑娘,倒是找了挺多相似的,可惜到最后主子都说不是。他们都觉得这陈姑娘肯定是死了,但是没人敢说半句。一年前深得主子器重的徐管家侧面提了提,说门派现在人手不足,是不是先暂缓寻找,直接被主子罚了半年月例,从此再没人敢提。 他低了头小心翼翼道:“主子,还没有陈姑娘的消息。” 司马稷淡淡唔了一声,平静道:“没事儿了,下去吧。” 司马稷听到这个回答其实也怅然若失,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市井流言说她死了,他不信;陈国公府确认她死了并给她举行了葬仪,他还是不信;五年来,他派人将雁归山、慈云寺和青阳镇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他依旧不信,因为他始终没有亲眼看见她的尸骨。他相信,只要一天没有看见她的尸体她就没有死,她那么顽强,那么精明,那么特殊,老天是不舍得她死的。况且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呢,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掉,他不允许! 徐管家瞧着他的脸色淡了下来,赶紧把最新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主子,五年前给陈姑娘治伤的医婆找到了。她躲到了梁家郡和云西的交界地,我们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吓得要死,以为我们是皇后的人,现在人已经带到地牢了,青羽在审问。” 司马稷脸色稍缓,嘴角弯出一抹嘲讽:“哼,还挺能跑。青羽问出了什么没有?” “老奴刚得到消息便来告诉主子了,还没问的那么细,我去叫青羽来回话。”徐管家躬身退下。 司马稷眼中升起一丝戾气,弯腰摘了一朵红色的月季花拿在手中把玩,喃喃自语道:“皇后?” 此时,凤鸣宫的庭院中,皇后娘娘正躺在金丝玉人榻上小憩,几个丫鬟在旁边轻扇团扇,若有若无的凉风拂过皇后娘娘姣好的面容。 “母后!母后!”五皇子武绍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凤鸣宫的庭院,一位中年宫装女子轻手轻脚地走上前通报:“皇后娘娘,五殿下来了。” 皇后凤目微张,抬手示意丫鬟将她扶起,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让他进来。现在什么时辰了?”那中年女子一边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帮皇后整理衣饰,一边答道:“回皇后娘娘,现在午时一刻,太阳正毒呢,我让人领着五皇子先进宫里饮些水,别过了暑气。” 皇后此时才算清醒过来,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陈嬷嬷,这才刚刚五月,哪儿来的暑气,你太过小心了。” 陈嬷嬷小心地扶着皇后往凤鸣宫的方向走,嘴里也顺着说:“是,老奴愚钝了。”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抬起另一支白皙如凝脂的手,轻轻拂了下纹丝不乱的发髻,又道:“不过呢,小心点也好,绍儿身子弱,不像那个贱种,”说着眼中寒光一闪,“哼,昨儿竟然跟皇上提出去三峰谷剿匪,你说,是不是不自量力?” 陈嬷嬷行云流水般地接过话头:“皇后娘娘说的极是,那三峰谷是什么地方,听说连和尚过去都要被扒个精光呢!不过,”那陈嬷嬷故意卖个关子。 “不过什么?”皇后正听得顺畅,她这一断倒是引人好奇。 “奴婢斗胆,还请娘娘先饶恕奴婢的大不敬之罪奴婢才敢说。”语气却无半分惶恐,反而带着一****拒还迎的试探。 皇后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道:“本宫还信不过你吗,恕你无罪便是,快说。” “那奴婢就说了,奴婢建议娘娘不要反对,反而要助他成行!”陈嬷嬷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皇后停了脚步,若有所思地问:“嬷嬷,这是何意?” 陈嬷嬷眼中精光一闪,凑近了皇后耳边,悄声道:“皇后娘娘试想,那穷凶极恶之地,又是玉池和大历的交界,传闻人物混杂,瘟疫横行,这太子爷剿匪若是有个差池......那东宫之位不就是五殿下的囊中之物了吗?” 皇后闻言眼睛一亮,唇边不由自出的绽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陈嬷嬷见状又加上一句:“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主,天下国母,若不是太子那来历不明的娘狐媚了陛下,咱们五殿下本来就该是那东宫之主!” 皇后不由自出地昂起头,明显听了进去,但是马上又想起了什么,眉头蹙起,有些犹豫道:“这话是不错,可是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皇上似乎有所察觉,对我很是猜忌。这次,若是再露了马脚......” 陈嬷嬷看见了她的犹豫,但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话已经出了就不能再退缩!她只得继续煽动:“皇后娘娘,这次可不同以往。您想,这次是他主动请去,与您可没有一点儿关系。再说,那三峰谷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就一定能不受伤?不染病?就算他真的活着出来,只要不用咱自己的人,这兵荒马乱的,谁还能怀疑到咱们头上?” 皇后神情有些松动,贝壳般洁白的牙齿轻咬红唇,似乎还是有些为难。陈嬷嬷忽然紧紧抓住了皇后的手臂:“皇后娘娘,如今皇上的身体可不比往常,机不可失啊!” 皇后一震,还未来得及说话,五皇子迎面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不过六岁的孩子,满脸稚气,容貌间却有七八分像极了皇上。他嘴里嘟囔着:“母后,你怎么这么慢,绍儿都等你好久了!”神情娇嗔可爱,直接扑进了皇后的怀里。陈嬷嬷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换上一副笑脸道:“五殿下长得真快啊,这都快及到皇后娘娘的胸前了,再过几年啊,这宫里怕是没人高的过殿下了!” 皇后闻言身体一顿,低头看着怀中儿子的面容,眼神渐渐清明而坚定。她牵住儿子的手,慢慢往凤鸣宫走,走出三步又停了下来,沉声道:“那就这么定了,你去叫大哥来见我。” 陈嬷嬷缓缓弯起嘴角,深深一躬:“是,奴婢这就去办。” “咣!咣!咣!”三更已过,严亲王府的烛火一盏盏灭了下去,只有严亲王的书房依旧烛火通明。 “殿下。”一个黑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压低了声音冲屋里道。 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人从里面伸了手出来,接过了那黑影人递出的纸条。那黑影人递完纸条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门关了,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将纸条呈给书房正中的华服男子,那男子仔细看了纸条的内容,转身拿到烛火上烧了,他定定看着被火舌舔食的纸条,突然笑出了声:“呵呵,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他的容颜在烛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暗,不过唯一可以辨识的就是那张脸竟然跟当今皇上有七分相似!这人便是皇上的亲弟弟,严亲王殿下,武承固。 纸条上只写着四个字:“鱼已上钩。” 第七章 意外发现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五月的怀霄谷花开遍地,由于无人打理,花草都长得快齐腰高,远远望去万紫千红,繁花似锦,比童话世界也不逞多让。 陈木槿叼着根草,半躺在西边的花丛里,二郎腿翘着一晃一晃,颇有些地痞的吊儿郎当的样子,身上的衣裙也早换成了短打的粗布男装。温暖的阳光照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平眉杏眼,翘鼻樱唇,五官小巧精致,每一样都不突出,组合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顺眼。 “木槿,小师父往刻骨崖去了,现在屋子空着呢。”胥冠儿如实的向陈木槿打着小报告。他其实到现在也不太明白木槿为什么老要刁难小师父,不过他最听她的话,只要她说他就一定做到。 “当真?”陈木槿眼睛一亮,吐出草屑问道。 “我亲眼看见的!”胥冠儿拍拍胸口,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凌然正气,生怕她不信。陈木槿微微一笑,杏核般的圆眼就完成了月牙,看得胥冠儿一愣一楞。“走了,还发什么呆。”陈木槿一个鱼跃翻起身,拍了胥冠儿的脑袋就往邬航的院子跑。胥冠儿回过神,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二人身轻如燕,过草无痕,竟是练就了一身极佳的轻功。 云素年在窗口看见这一幕,万年冰山脸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瑾珊,你瞧瞧,这俩家伙又去祸害小师弟了。” 俞瑾珊眉都没动一下,嗔怪的看着丈夫:“哼,口不对心,你根本就是幸灾乐祸。”顿了下继续道“自从木槿这孩子来了山谷,山谷也多了些活力,冠儿也不寂寞了,我看是好事儿,等大师兄出关了就正式收了她当弟子吧,也算成全了咱们之间一场缘分。至于小师弟嘛,谁让他得罪了她呢,她可不是什么豁达的主儿,呵呵,随他们去吧,他俩心里有数,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人,眼睁睁看着这俩小东西算计我也不管!”邬航竟然也在这屋子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云素年和俞瑾珊没有半分惊讶,看来早已习惯了。云素年看着他淡淡道:“这些小把戏对你来说又算什么,你若不喜,这么多年他俩还能成功那么多次?” 邬航冷哼一声,脸色稍缓,语气中也透着一股骄傲来:“我这是为了教冠儿机关之术,这才几天冠儿就领悟了以往几个月都教不会的。那贼丫头也颇有些天分,这几日竟都难不住她!看来我要再加些难度了!”说罢就想走,被俞瑾珊拽了回来:“小师弟,先不忙,我有事问你。” 邬航一愣,反应过来,不耐道:“大师兄那里我刚去过了,还是不见,我也没办法。”话音刚落只见他纵身一跳,便没了踪影。 俞瑾珊轻蹙秀美,有些担心的望着丈夫:“素年,大师兄说是闭关五年,如今已经超过月余,你说会不会有事?” 云素年揽过妻子,宽慰道:“大师兄是我们之中武功最高的,肯定不会有事。再说,当年大师兄受了那么重的伤,是需要多些时日调养的。” 俞瑾珊靠在相公怀里,心中自是无比妥帖。二人这么多年一直恩爱有加,也算是一对神仙眷侣。 这边正蜜里调油,那边却有了新的麻烦! 陈木槿和胥冠儿脚底生风地跑进了邬航的院子,院子正中放着一对翅膀模样的木质扁器。胥冠儿好奇地围着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嘴里还惊叹道:“这是什么?好像还能动!” 陈木槿看着这个略有翅膀雏形的东西心中一动,难道邬航也在想办法离开山谷?不然做翅膀干什么?她上前仔细看了这个翅膀,不由摇头,这个肯定是飞不起来的,他的想法怕是要泡汤了。 胥冠儿看见她摇头不禁问:“木槿,你认识这东西?” 陈木槿笑笑,手掌拂过木翅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个飞行器,只是还没有完成。” 胥冠儿更加迷茫了:“飞行器是什么?用来飞吗?比轻功还快吗?” 陈木槿看着他一脸的迷茫觉得分外可爱,用手使劲儿掐了他的脸蛋一下,笑道:“傻蛋,管他做什么,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 胥冠儿用手捂住脸,后退一步,略带哀怨地看着她闷声道:“木槿,你不许掐我脸了,我还比你大一岁呢!咱们都长大了,三师父说了,那个,那个,男女有别......”说到最后已经是蚊蝇般的哼唧了,脸也莫名其妙的红了。 陈木槿无奈地挑挑眉,一脚踹到他屁股上:“三师父那些陈芝麻你还真当灵丹妙药吃啊!还男女有别,吃东西怎么不见你男女有别呢,抢的比谁都快!”长腿一伸,又是一脚。 胥冠儿踉跄一下,左躲右闪,“诶,诶,木槿,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只听你的只听你的!”陈木槿这才满意地收回脚,大步朝邬航正屋走去,嘴里还是不停:“知道就好,快跟上!” 俩人鬼鬼祟祟地撬开了锁,直奔卧房。刚进卧室就听身后有动静,俩人就地一滚,避开一掌,邬航嗤笑:“哼,居然躲过了!再来!”随即出手如风,双手分别与两人喂招,左手勾肩,右手势必袭面,俩人左挡右退,瞬间就乱了阵势,只得分别防守。 这一下便落了下乘,一套双龙排海没使出十招就被邬航双双点了穴扔在了院子里。 胥冠儿苦笑着看陈木槿:“现在可惨了,小师父点的穴道要三个时辰才能冲开,我都饿了。”说着一脸委屈地看看自己的肚子。 陈木槿却一反常态,笑得分外狡黠:“别担心,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给咱解穴了,你信不信?”陈木槿每次得意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显得特别灵动。胥冠儿又看傻了眼,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陈木槿特别好看,尤其是她使坏心眼儿的时候。其实他现在有点感谢小师父把他们都点了穴,这样他就能正大光明地看她了,而且还不会被打。 “你发什么呆,不是说饿了吗?一会儿给你抓只兔子!”陈木槿看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以为他又游魂了,用吃的吸引他的注意。 说起吃,陈木槿可最在行了,古代本就缺少佐料,他们在山谷里更是连盐都变得稀罕起来,还好陈木槿在采药的过程中在岩壁的一个半人高岩洞里发现了岩盐,大家这才过上了顿顿有盐吃的日子。不仅如此,陈木槿还抓了野生山鸡和野兔圈养起来,让他们继续繁殖。胥冠儿哪里懂这些,他只知道陈木槿的出现就像一个美好的奇迹,让他们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其实陈木槿自认为厨艺平平,但是每次做的菜都被大家一扫而空,尤其是胥冠儿,每次都像是要把盘子都给吃了,她才明白她下厨的重要性。这绝对是她能这么快就融入这个山谷的关键技能。 胥冠儿回过神:“什么?兔子!”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芒。陈木槿失笑,合着除了这句其他的什么也没听见。她不再搭理他,闭了眼安安静静地躺着。胥冠儿讨个没趣,也开始用心冲破穴道。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邬航气冲冲地来到院子里,一把拽起陈木槿,“你给我下了什么?” 陈木槿被太阳晒得有点迷糊,此刻突然被拽起又有些站不住,一时脑中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邬航被她带了个趔趄,下意识就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了起来。陈木槿被点了穴道不能动,被他一带就自然地伏在了他怀中,头无意识地仰起,很是难受。邬航一低头就看见了她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的双颊,还有那对没有焦距迷蒙含烟的双眸,显得很是脆弱娇妍,竟平添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他的心莫名地漏跳一拍,顿时感觉怀中的身躯柔软异常,揽在她腰间的手像火燎了般灼热。他顿时满脸通红,丢垃圾般将她推了出去! 陈木槿又一次狠狠砸在了地上,这一次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张口就骂:“嘶,邬航!你个天杀的!” 邬航好像没听见一般地背过身,深呼吸几次才慢慢平静下来。他转过身半蹲下来,盯着陈木槿冷冷道:“你给我下了什么?” 陈木槿转过脸看他,不由噗嗤一乐,邬航的脸上脖子上都被他抓的满是红痕,显得分外可怖。看来她成功了!她板着脸,抬起下巴,十分骄傲的命令道:“你先给我们解了穴,我就给你解药!” 邬航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心里恨的牙痒痒,没错,这才是她,睚眦必报的贼丫头!刚刚一定是幻觉!他看看冲穴冲得满头大汗的胥冠儿,心中好笑,相比之下这孩子就老实多了。他给他俩解了穴,将手伸到陈木槿跟前:“解药!” 陈木槿揉着僵硬的四肢,老大不情愿地说:“我给你撒的痒痒粉,没有解药,你去洗个澡就没了。” 邬航剑眉一挑,眼瞧着就要骂她。胥冠儿赶紧拉住他,好言道:“小师父,我去给你打洗澡水,你别气。” 陈木槿一把拽过他:“必须是山泉水,不然没有用。”说完拉着胥冠儿就要跑。 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拎着领子凌空提起,“你跟我走吧,等我退了痒再放你走!”转瞬间已经出去了三丈余,剩下胥冠儿还在原地没来的及做出反应。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八章 阳家世子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刻骨崖下,无名潭,潭水碧绿幽深,水面平静无澜,像是一整块嵌在山谷的祖母绿宝石,沉静高贵。 邬航将陈木槿丢在岸边的一块巨石上,径自合衣下水。陈木槿被摔的生疼,嘴里含混不清地诅咒着邬航,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后背,如果眼神是利剑的话,那么邬航的后背怕是已经被戳了无数个洞了。 “你在这儿等着,要是敢跑我就让你再躺三天三夜!”邬航像是看清了陈木槿心里那点小算计,头也不回地撂下话。身体似一尾游鱼般自如地划开水面,游向深处。 陈木槿被说得心虚,想了想也就没动,索性盘起腿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游弋自如的邬航:“喂,没骗你吧,是不是不痒了?”她喊道,“不痒我可走了啊!真的走了啊!” 邬航一下水就知道她所言非虚,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问她,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他猛地将头扎进了水中,潭水的冰冷和水下的寂静排山倒海而来,隔绝了她的聒噪。 陈木槿见他瞬间沉了下去只当他是为了清除头上的药粉,可是过了许久都没见他冒头,不禁些疑惑,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看着是有水性的,不应该啊!难道是这水潭里有什么史前食人鱼?可是也不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陈木槿静静注视着水面,都快五分钟了依旧没有动静,她开始不安起来,站起来冲着水面叫道:“喂!人呢?邬航!你出来!” “别喊了,我死不了。”邬航平静的声音出现在身后。陈木槿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见邬航一身蓝色布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将他精瘦匀称的身材显露无遗,如墨般漆黑的头发挂满了水珠,水珠顺着发梢淌下随即就没入衣衫,脸色玉白,衬得黑的更黑红的更红。陈木槿这个经历了美男轰炸的现代人也有些被惊艳到了,暗自咽了口口水,暗自嫌弃自己没出息! “你别这么吓人行不行!我胆子可小,死了你还得管埋。”陈木槿顺着胸口,见他无事,她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 “你怎么知道那是用来飞的?”身后的人出声了,不是询问而是确认的语气。 陈木槿迈出的腿就这么收了回来,回头一笑,唇红齿白:“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出谷?” 芜西郡位处大历最西,是兹寒国与大历的边界点,武帝上位以前一直由左丞相刘申的侄儿刘启民做郡守,不过因为此地的特殊性,皇上委派了大将军阳国江领兵二十万镇守芜西郡沿西边线,芜西郡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军事重地,所以刘启民这个郡守基本形同虚设。好在此人十分胆小,并不敢与阳家争权,只是仗着叔叔的势力在当地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扰得民不聊生。武帝夺得天下后,朝廷被彻底清洗,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左丞相被株连九族,刘启民也无法幸免。大将军阳国江慧眼独具,在武帝尚未攻下平京前便率军投诚。武帝即位后,封阳国江为镇西将军,麾下二十万军队为镇西军,继续镇守西防。这一次,武帝甚至没有委派新的郡守,默许阳国江在西边独大。 这个阳国江也是个妙人,当初默默看着刘启民搜刮民脂民膏不加干涉,刘启民死后他火速抄了刘启民的家,将抄出的财物用来大力改善民生,不到五年就让芜西郡及周边几个小郡县迅速发展了起来,繁盛程度达到顶峰时竟也能与江南梁郡平分秋色。 阳国江在当地备受当地百姓爱戴,尤其他治下的军队军纪严明,从不惊扰百姓,实力更是强悍,兹寒国各种大小规模的偷袭进犯竟从未得手。当地百姓亲切地称其为阳家军,只要有战争哪怕节衣缩食也要给边关将士输送粮草。真真是军民一家亲的大好局面。 但是,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样英明神武的阳家却生出一个异类,阳将军的嫡长子阳文杰。阳文杰此人从小就行为乖张,不拘礼数,阳将军送其去武林第一门派怀霄派学武,结果他在一次比试时失手将同门师兄杀死,被迫离开师门。回来后更是终日流连********,吃喝嫖赌无一不沾,今日为个头牌大打出手,明日又掀了谁的赌局,在整个芜西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此刻,这位名声在外的公子正窝在芜西最大的青楼“酥红苑”的一个专属包厢内,鎏金如意纹镂空的香炉在墙角散发出浓郁的水仙和蔷薇的混合香气,将整个屋子熏得氤氤氲氲,玫红金丝绣线的纱帐将人影映得模糊,阳文杰慵懒地靠在牡丹纹样的梨花木贵妃榻上,松散的黑发如流水般倾泻,遮挡了他大半个脸,但是依旧能看见他尖瘦的下颌和细长的眼睛,眼角微挑有种别样的妩媚,大红色的流沙锻袍松松地挂在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妖冶魅惑。在他对面正襟危坐的是一身黑色劲装的蒙面男子。 “公子,我家主人有信给您。”黑衣男子双手呈上一封书信,半低着头不看他。 “嗤,你别那么紧张,先陪我喝杯酒。”阳文杰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他起身走到桌边,修长的手指握住玉色酒壶,倒了一杯酒送到黑衣男子面前。 黑衣男子目不斜视,依旧举着信,语气生硬道:“公子请接信。”他开始被屋里的香气熏得脑袋疼,不知怎的就想起黑狐临行前的叮嘱:“阳公子给的任何东西都别喝,能不碰就不碰,给完就走,别看他,切记。” 阳文杰也不生气,任凭他举着信,施施然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自言自语的说“啧,司马稷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无趣。”突然,他在这个香气四溢的房间里嗅到了一丝血腥味!他抬眼仔细盯着黑衣人,朱唇微启:“你受伤了!呵呵,真是意外啊,他的人居然也会受伤。”语气轻佻,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意。 男子此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大量的失血让他有些眩晕,不自觉地就看向了说话的人,他怔住了,那是一张怎样邪气妖冶的脸啊,女子的妩媚妖娆,男子的凌厉阳刚被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了一起,一时看上去竟然有种分不清男女的惊艳。 只见阳文杰红袖一挥,男子手中的信件便到了他手里,同时他的身体也软倒下去。 “来人,送下去治伤。”阳文杰唤道。三个中等个子的窈窕女子应声而入,看似若风拂柳的她们竟然轻轻松松就抬起了那个男子。 “如烟,查一下他被谁所伤。”阳文杰对其中一个相貌平平的紫衣女子吩咐道。 “是,公子。”女子停下应诺道。其余两女眼中有一丝嫉妒的光芒闪过。 待屋子重新恢复平静,他拆开了手中的信,信的内容很长,他看了许久。 看罢他苦笑着长叹一声,剑眉蹙了一瞬便松开了:“唉,你又给我出难题,这下我可要好好敲你一笔!”语气中可以感觉到跟信的主人已经分外熟稔。 三天后,芜西郡传遍了一个新闻,阳将军的公子阳文杰求娶武皇的小女儿昌乐公主! “混账!混账!这个孽子!”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伴着瓷器的碎裂声传来。镇西将军府的下人们这几天几乎天天都能听到这样的怒吼,自从坊间盛传嫡公子求娶昌乐公主的事情之后,阳将军就气的暴跳如雷,派了很多家丁去找公子。怒吼摔东西更是家常便饭,偌大个将军府除了老夫人竟是无人敢劝。一连三日公子都没有回家,家丁也找不到他,急的一家人如热锅蚂蚁。夫人怕将军真的怒极砍了他,也派人找公子,让他不要回家,先出去躲躲,等他爹气消了再回来。 外面的人找他找的几乎把芜西城翻了个个儿,而他呢,此刻正坐在驶向平京的马车上自斟自酌,很是惬意。 “公子,前面就要出城了,咱们真的走吗?”赶车的小厮有些犹豫地问马车里的阳大公子。 “走,干嘛不走,等着我爹砍死我吗?”车里的声音显得理直气壮。 小厮哭丧着脸,心想这下倒好,一走就去平京了,再回来他非被老爷砍了不可,但是车里的祖宗他也是得罪不起的,索性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扬起马鞭,重重地抽在了马屁股上。 司马稷,你害得我有家回不去,等着我来找你的麻烦吧! 斜阳如血,洒在大地上,似是给大地镀上了一层赤金。广阔的平原上有一辆马车独自地前行着,车轮扬起的灰尘被风吹散,斜阳拉长了马车的影子,显得分外孤寂。 阳文杰不知道,他将会面临什么,但是他相信司马稷绝对不会做没有缘由的事。 只是,此事事关终身,他想去找司马稷问问,为什么让他求娶公主。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九章 出关 胥冠儿最近很郁闷,自从上次小师父把木槿带去无名潭以后,他俩就大有形影不离之势。只要训练一结束,小师父就跟幽灵似的飘出来把木槿带去他那个堆满了机关的小院儿里,俩人低声叽叽咕咕,院子里丁丁当当,不知道在做什么。胥冠儿多次试图靠近,但是又斗不过小师父的机关,只能气闷地守在院子外面。 邬航轻轻松松地将手中的竹子变成了一条条匀称的竹条,动作潇洒地丢给陈木槿,嘴里揶揄着:“你还没告诉冠儿?这傻小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陈木槿努力地把竹条编的结实些,听见这话抬眼看了看邬航,讽刺道:“你是他小师父,你怎么不说?” 邬航顿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陈木槿嘲讽地笑笑:“等东西做好了,我自然会说的,现在告诉他他只会胡思乱想。行了,竹子差不多了,你去把谷里能用的上的所有的布都找来吧。”邬航不置一词,转身而去。 陈木槿透过门缝看见胥冠儿的身影,心中感慨,当年那个跟在屁股后面的小男孩如今也有少年的模样了。她不自觉地就想起邬航在无名潭边说的话,他说:“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冠儿。冠儿如今已经十五了,明年就要及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谷里不出去。”她摩挲着手中已经编了大半的竹筐,坚定了想要出去的信心,不管怎么说,现在她有一个盟友了! 夜色如期而至,山谷里的夜是极其安静的,只听得见流水淙淙和树叶被微风拂动发出的刷拉声。 胥冠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木槿的样子。他一直懊恼当日没有追上去弄个清楚,现在只要一看见木槿和小师父在一起的身影他就莫名的不开心,心底空落落的,就像是,就像是小师父抢走了木槿!胥冠儿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了,他猛地坐起来,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朦朦胧胧的不真切。 突然,门口传来了“噔噔噔”的敲门声,声音闷着,很显然是用鞋踢的。胥冠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是木槿吗? “谁?”他悄声问。 “是我,快开门。”陈木槿也悄声答。 一种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胥冠儿忙不迭地下地,鞋子都穿错了一只。门一开,陈木槿明媚的小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我就知道你没睡,拿上炭笔跟我走。”她狡黠地笑,仿佛这几日并不曾疏远过他,一切都像以前那样熟稔自然。 胥冠儿自然不会拒绝,强压住心中汹涌的情绪,拿了炭笔跟上了陈木槿。 “木槿,咱们去哪儿呀?”他有些好奇。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跟上。”陈木槿往上提了提手中的大包裹。胥冠儿顺着她的动作才发现她手里的包裹,不由更加疑惑。 两人脚程极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开阔地。没有任何遮蔽的夜空显得分外璀璨,就像是把碎钻洒在了黑丝绒布上,黑白分明,颗颗耀眼。和煦的微风吹遍及腰高的野草野花,发出哗哗的声响。 陈木槿停下来,从包裹里拿出很多只白色的纸灯笼。 “冠儿,帮我个忙。”陈木槿示意他将每只纸灯笼都撑开。胥冠儿这才发现这些灯笼并不是真的灯笼,它们的顶都被糊起来了,仅用几根细细的竹条撑起,也没有手拿的柄杆,但是每个灯笼最下面的支架中间的确有一支小蜡烛。陈木槿没有理会他询问的目光,径自将所有纸灯笼里的蜡烛都依次点燃。 胥冠儿看了半晌,渐渐的,他的嘴越张越大。那些不起眼纸灯笼竟然一盏盏飘了一起来,烛火在纸灯罩里明明灭灭,越升越高,越飘越远,一大片一大片幽暗的光随风而动。放眼星空,繁星点点,千灯莹莹。 “木槿,这些会飞的灯都是你做的?”胥冠儿有些激动的问。 陈木槿拿起最后一只还未放飞的灯塞进了他手里,骄傲地笑:“嘿嘿,漂亮吧!这叫孔明灯,在我的家乡是用来祈福的。每年的重要节日,家乡的男女老少就会在灯上写下祝福的心愿,然后亲手放飞,向老天祈求来年家庭平安,丰收成功,所以也叫许愿灯。来,你也把你的愿望也写下来吧。” “原来如此。”胥冠儿望着陈木槿诉说时温和的笑脸心中暖洋洋的,他仔细想了想,拿炭笔写了寥寥数语。再看那边,陈木槿正洋洋洒洒写个没完。 “木槿,你写什么呐?”胥冠儿探了身子去看。 “诶,你别耍赖啊,这个说了就不灵了。”陈木槿一把推开他,但是眼尖的他还是看见了金子的字样,不由得失笑。 两人写完,一同放飞了这一盏孔明灯,目光追随着它越升越高,越飘越远。胥冠儿望着陈木槿充满了希望的面容,心就像是被放在了棉花堆里,柔软而温暖。 木槿,我的愿望里有你,你的愿望里可有我?他在心底偷偷的问。 蓦地,陈木槿问道:“冠儿,你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吗?”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和试探。 胥冠儿的心中顿时惊起惊涛骇浪,他抬头看着那些飞向天际的孔明灯,眼睛里充满了挣扎。说不想是假的,他曾无数次地想象木槿口中所说的外面的世界,那个充满了爱恨情仇,那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可是他还有山谷,还有二师父、三师父、小师父和尚未出关的大师父。他自出生起就在这个山谷了,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既渴望又害怕。 陈木槿并不催他,她明白这个少年的挣扎,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诱惑亚当夏娃的毒蛇。沉默,长久的沉默。风吹动着身边的野草,哗哗声不绝于耳,陈木槿就这样看着少年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下来。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我想。”身后响起胥冠儿微弱的声音。陈木槿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少年站在及腰高的野草中,风拂动着他的长发,半空中明灭的灯火照亮了他俊逸绝尘的面庞,他坚定而大声的再次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去外面的世界!” 陈木槿笑了,亮晶晶的双眼满含欣慰和赞许,或许还有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胥冠儿望着她的笑脸,深深的明白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刚才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自己就像失去了人生中所有的光亮,陷入了无法自持的惶恐。他想,他愿意为她的笑脸付出一切。 夜凉如水,同样被这些孔明灯惊艳的还有二师父、三师父和邬航,三人在窗口看着漫天的灯火眼波闪动,各有思量。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日清晨,鸟儿叽叽喳喳地在云素年的窗外盘旋,云素年怕鸟儿惊扰了妻子的美梦,悄悄地起身,走出门去。瞬时,一声惊呼划破了山谷的宁静。“大师兄!你出关了!” 稍晚些,山谷众人齐聚议事厅,议事厅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热闹了。俞瑾珊则一直眼含热泪,云素年万年冰山脸居然也洋溢着暖暖笑意,就连邬航都一脸动容,更不要提胥冠儿这小子,早已伏在大师父的腿上抹眼泪了,唯一淡定自若的只有刚刚走入议事厅的陈木槿。她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这位大家口的大师兄/大师父,一袭平常的青衣布衫下透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在一张端正刚强的脸庞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宇轩昂。 陆风也在端详着对面这个静静浅笑的姑娘。虽然身着男装,但是眉眼间却不掩姑娘家的娇俏可人。身姿轻盈,步履沉稳,看来也是有些功底的,只是不知这姑娘从何而来,因何而来?二人对视一瞬,都没有从对方眼中探究到更多的情绪。 俞瑾珊顺着大师兄的眼光看见了门口的成木槿,赶忙擦擦眼泪向大师兄介绍:“大师兄,这就是五年前落入山谷的姑娘,叫陈木槿,现在同稷儿一同学武。”说罢又跟陈木槿道:“这是我们大师兄,冠儿的大师父,陆风。” 陈木槿即刻半躬身,行了个标准的抱拳礼,朗声道:“陆大侠,木槿久闻您的大名,十分景仰,在此恭祝您功成出关!” 陆风微笑颔首,略一抬手道:“木槿姑娘不必多礼,陆某不过一介武夫,当不得什么大侠。”态度很是谦逊,令人心生亲切。陈木槿也不拘束,莞尔一笑道:“陆大侠不必过谦,在晚辈心中,陆大侠就是德高望重的大侠,您要说不是,冠儿可不能罢休,他可是天天都念叨您好几遍呢!” “嘿嘿,大师父,我可想您了!”胥冠儿立马就打蛇随棍上,憨厚的笑。 “你个小马屁精!”俞瑾珊失笑,拿手点点他。胥冠儿也不否认,嘿嘿一乐,逗得大家哄堂而笑。 陈木槿上前坐下,看着胥冠儿絮絮叨叨的跟陆风说着这五年来谷里的大事小情,时常引得大家哄笑不止。她沉浸在这种温馨的氛围里,甚至有些贪恋。两世为人,她都不曾有过亲人的关爱,但是在这里,在这五年中,她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这种来自于大家的关心和爱护,尤其是冠儿,她心中早已把他当成亲弟弟一般。如今大师兄也出关了,大家终于齐聚一堂,这种和谐的氛围让她甘愿沉溺其中。只是,这出谷的事...... 陈木槿眼神一黯。 第十章 托付 上东坊是整个平京最热闹最繁华的所在,店铺鳞栉,商贾集聚,市井有序,人车通衢,买卖昼夜不绝。 拾翠轩作为新开的茶楼生意就略显冷清,仅三五书生闲坐大厅品茗交谈,与门外的繁华喧嚣格格不入。 说来也怪,拾翠轩明明开在上东坊最繁华的罗漪街,位置又处在临江的上位,左面挨着最红的青楼拂月阁,右面接着最大的赌坊点金台,两家商铺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生意好的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偏偏夹在中间的拾翠轩生意冷清,人流稀薄。照理说这掌柜的应该好好反省下,要么降价迎客要么做些活动招揽客人,可是这掌柜的偏偏半点都不着急,只知每日来客收钱,并且每日只要天一黑就立刻关门。周围商铺的老板提到这家都纷纷摇头,断定这拾翠轩开不过三个月就一定会关门大吉。隔壁的点金台甚至有人开了局子,就赌这萧条茶楼什么时候关门。可这拾翠轩就一直这么惨淡的经营着,不温不火。 此刻,这拾翠轩三楼的包间里,一位浑身散发着慵懒妖冶气质的红衣男子正挑剔的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白衣少年:“啧啧,几年不见你怎么越长越女气了。” 白衣少年眉毛都没动一下,轻轻啜了一口香茗,淡淡的雾气升腾起来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放下茶杯,抬头看向红衣男子温言道:“师兄,你远道而来不会是想问我这个吧?” 红衣男子眉头一皱,不悦道:“司马稷,说了别叫我师兄!我早就跟怀霄派断绝关系了。再叫别怪我翻脸啊!”语气中有深深的警告之意。 司马稷苦笑一声,抱歉道:“好,是我疏忽了,文杰兄。”这红衣男子便是芜西的阳文杰。 阳文杰缓和脸色,身子向前探去,手托下颌,一双凤眼充满探究地看着他:“说吧,为什么让我放出风声求娶公主?” 司马稷眼中含笑,嘴上却一本正经:“自然是想替文杰兄成就一段好姻缘。”手中不停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这枚扳指通体光素,琢磨细腻,绿色鲜亮浓艳,显得极为高贵精美,一看便不是凡品。 阳文杰翻个白眼,向后靠在宽大的黄花梨木雕花的椅子里,嘴上揶揄他:“得了吧,堂堂太子殿下闲着没事儿干非要替我操心婚姻大事,谁信呐!说吧,你又遇上什么事儿了?”语气甚是熟稔,心里觉得这个小狐狸不知道又给他下什么套呢! 站在角落的徐管家闻言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世子,此处乃是市井闹市,‘太子殿下’四个字是万万说不得的,万一隔墙有耳岂不坏事。” 司马稷轻轻挥手,“无妨,此处是我私产,我心中有数,不必过于紧张。文杰兄与我是亦过命的交情,你退下吧。”徐管家立刻应诺着退下。 阳文杰脸色又好上三分,端起面前的香茗,刚喝一口脸色就变得甚是古怪,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司马稷见状立刻递过去一个空茶盅,阳文杰毫不犹豫地吐了出来,随即张口就是一顿数落:“轩朗,这是什么东西,你竟也喝得下!” 司马稷听他已将称呼改为自己的字,微微一笑,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文杰兄有所不知,我这个太子啊,当得着实是有名无实。”说着脸色渐暗。 阳文杰搁下手中茶盅,脸色严肃起来:“可是皇后那个贱人又为难你了?” 司马稷轻轻摇头,神色阴暗下来:“皇后虽然一直小动作不断,但是五皇弟年纪尚小,她不敢贸然行动,暂时不足为虑,”他皱了眉头“前些日子我收到线报,严亲王与卫年青掩了众人耳目偷偷在釜玉的叶城见面,逗留了三日。紧接着他的世子严子东连发三封密信往梁郡,被我的人及时发现,截了下来,文杰兄请看。”他将手伸进内衫将贴身保存的信件拿了出来递给阳文杰。 阳文杰接了信细细看起来,身子渐渐坐正,脸色越来越沉,有风雨欲来之势。忽地,他狠狠将信攥在手里,眼中的凌厉尽显:“他竟然敢诬陷我阳家至此!”声音低沉阴狠,似一头蛰伏的狼。 司马稷眼波微动,温言道:“文杰兄不必担心,信我都截住了,人我也控制了,暂时不会外传。”说着点燃一根蜡烛,“烧了吧。” 阳文杰依言烧了信件,慵懒之意似乎也被一并焚去,正色道:“哼,这严亲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阳家!我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司马稷沉默片刻,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文杰兄,你仔细想想,严亲王本与你阳家素无冤仇,为什么要诬陷你阳家。先是密会卫将军,又写信给梁将军诬陷你父亲勾结兹寒国欲夺其兵权!在我父皇病重的时候一下子撩动三方势力,他意欲何为?”他伸出食指在茶水中点了一下,然后在桌面上画起了大历的地形图,重重圈了三点! 阳文杰本来不明其意,看到画好的地图顿时一怔!过了半晌,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马稷:“你是说,严亲王要谋反!” 司马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点点头,用手抹去地图,怅然道:“所以我说,我这个太子当得真是有名无实。昨天我确认他已经用三百万两黄金收买了卫年青!”他铁青着脸站起来,“三百万两黄金!哼,好大的手笔!去年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五百万两黄金!他倒是有钱的很!” 阳文杰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区区一个严亲王竟然拿得出这么多钱,这么看来,他肯定是私底下谋划良久,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才会骤然出手,妄图一击即中!阳文杰突然忆起三年前的一个除夕夜,父亲在席间收到一封信,之后整个年夜饭都心事重重,早早就散了席。他那时心思不在于此,也不以为意,想出门继续找乐子又不想被父亲发现就走了府里的东偏门。没想到东偏门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前候着的正是严亲王府的副管家,严丰年。严管家见他出来也是一怔,但是反应很快,马上又给他行礼并称是前来送年礼。阳文杰当时只是觉得怪异,送年礼为何不走正门,但是他从不过问府中的事,只是略寒暄几句便走了。现在想起来严亲王早有收买父亲之意,定是收买不成才对阳家动了杀机! 司马稷闭眼平静了片刻,重新睁开眼时已经一片清明,他站起身向阳文杰深深一礼,恭声道:“请文杰兄助我!” 阳文杰浑身一震,半晌没发出声来。一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司马稷为什么要让他求娶公主,一是为了让自己上平京一叙又不引起他爹的怀疑;二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诚心想和他阳家联手。他忽然觉得自己傻乎乎地跳进了司马稷挖好的圈套。 司马稷若是知道他的想法恐怕要偷笑,这两条固然存在,但是最重要的却是阳文杰这个人,他的经商头脑! 阳文杰脸色不停地变幻,似是苦苦思索无法下决定。司马稷一动不动地等,并不出声催促。 阳文杰的视线扫过司马稷紧握的手,素白的手背上有一条浅浅的痕迹,那是当年在怀霄派的一次大比上留下的剑伤,若不是司马稷替他挡下这一剑,他现在怕是已经不能坐在这里了,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求人就喝这么难喝的茶?酒都不给本公子上?” 司马稷心中一松,知道这事儿,成了。 “谢文杰兄成全!”他笑意盈盈,广袖一挥,“来人,上酒!” 酒过三巡,两人紧绷的神经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疏缓,阳文杰依旧是一副化在了椅子里的慵懒坐相,两颊微醺。司马稷也松了襟口的第一颗扣子,倚在桌前,将右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取了下来推给阳文杰。 阳文杰嗤笑:“司马稷,你打发叫花子呐?就这成色也好意思送我。”声音有控制不住的软绵,看来已经有些醉了。 司马稷轻笑,素白的指尖点了点桌子:“文杰兄,你别瞧不起这扳指,有了它,你可以调动我名下的所有私产。” 阳文杰沉默片刻,忽的一笑,伸手拿了扳指戴在手上左右观赏:“没想到还挺适合我的,果然要我这种好皮相的人才能戴出风华来。”说着睃了司马及一眼,“看你那个穷样子,放心吧,不出三年我定给你寻百八十个比这个成色好一万倍的扳指带着玩儿。” 司马稷嘿嘿一笑,歪歪斜斜地抱了个拳:“如此便将咱的身家都托付给文杰兄了。”说完砰地将头砸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阳文杰先是一惊,又是一愣,最后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自言自语道:“还是这么差的酒量啊。” 入夜,原本就熙熙攘攘的罗漪街更加喧嚣起来,上至肱骨重臣,下至平民百姓,都到了休息找乐子的时间。在夜色的掩盖下,无不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只是他们不知,从这一晚开始,商场上会因多了一个这样的妖孽而引起怎样的风波和动荡。 第十一章 入派 远山如黛,绿水悠悠,鸟儿在枝头啼鸣,兔子在树下嬉戏,微风和煦地吹拂着盛放的花朵和陈木槿白皙的面庞。 “又是一年芳草绿,春风十里杏花香啊!”陈木槿倚在邬航院子里的横梁上欣赏着大好的春景,不由得诗兴大发,顺嘴就剽窃了古人的诗词。 胥冠儿永远带着憨厚温和的笑,手里一边忙着缝制厚厚的布料一边赞叹道:“木槿,你真有才情!”陈木槿得意地抛给他一个媚眼儿,看得胥冠儿的脸又红了三分。 邬航正坐在太阳底下编织竹条,细长的眼瞧见这一幕以后挂满了嘲讽,还是没忍住地开口道:“嘁!她能有才情?指不定是从哪儿抄来的。也就是你爱捧臭脚,给她捧天上去了。” 陈木槿秀眉一竖,顺手就将嘴边的草棍当做暗器射向了邬航:“哎,你这个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看你是嫉妒我的才华!” 邬航看都没看,稍稍一侧身,草棍擦着头发而过,嘴里依旧是不饶:“哎什么哎,既然大师兄让你入了我们怀霄派我就是你小师父,懂不懂尊师重道!”手中的竹条像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冲着陈木槿而去。 陈木槿一个后仰挂在梁上,反手接住竹条,脚一松,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随即木条自手中而出,一模一样地蹿向邬航:“小师父,你看我学的怎么样?”语气十足十的嚣张挑衅。 胥冠儿见势不好只得又一次肩负起救火英雄的重任,跑到二人中间,双手一展开始打着圆场:“诶,你们别吵了,一会儿被大师父听到了就不好了。” 陈木槿看向大师父的方向吐了吐舌头,其实也不是她怕,只是大师父浑然天成的大侠风范着实令人心生敬畏。每次她捣蛋了大师父也并不斥责,只是寥寥数语的劝诫,但是这种半师半父的姿态总是让陈木槿内心折服,也许是她从小无父无母的缘故,虽然很自由,但是内心深处也是希望有人可以管束和教导。 还记得她在大师父的主持下入怀霄派的那一日,敬元十五年五月十五,那是一个如往常一样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议事厅众人齐聚,大师父坐在正中,二师父和三师父分别坐在左右两侧下首的位置,邬航紧邻二师父,胥冠儿则挨着三师父,议事厅的氛围第一次这么庄重严肃,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的少女身上。 陈木槿这日身着蓝线滚边的白底对襟襦裙,长发绾个简单的双螺髻,露出曲线优美的雪白脖颈和未施粉黛的巴掌小脸。平眉杏眼,翘鼻樱唇,五官小巧精致,整个人显得清丽秀雅,亭亭玉立。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正当妙龄的少女稍微一收拾便如那出水的芙蓉一般清丽可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早已将她当做徒弟的二师父三师父眼底都透出欣慰的笑意。 邬航看惯了她疯丫头的一面,如今不能不说还是被惊艳了,心脏似乎停了一瞬,不知怎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日揽住她时她少有表现出的娇态,他不自然地别开目光不去看她。 胥冠儿自从陈木槿出现以后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她片刻,他一直都欣赏她的率真;喜欢她的古灵精怪;包容她的刀子嘴豆腐心,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他的思绪。今天的她又一次轻易地攥住了他的心他的眼,她是那样的美丽,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如山涧最清澈的溪流;如初春最和煦的微风。她就是那不染凡尘的翩翩仙子,轻而易举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陈木槿看似镇定从容地在大家的注视下缓步走入议事厅,其实内心着实是十分紧张,就像是小学时被选上去当升旗手一样,在几百人的注视下既骄傲又忐忑,生怕出错。她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她明白入怀霄派对她意味着什么,她这一缕宇宙孤魂终于有了归所,她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她将拥有正大光明的身份,一名怀霄派的弟子。她终于可以称俞瑾珊和云素年为师父,她终于和胥冠儿成为了同门师兄妹,还有邬航那个家伙一定会让她叫师父,不过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她一直迫切渴望的吗? 陆风今日身着朱子深衣,面色肃穆,他平静地看了陈木槿一眼,缓缓起身背手而立,气运丹田朗声而宣:“我怀霄派以御气入武学,以心法塑心性,修武先修心,方为立世之本。你如果选择加入怀霄派,从此刻起你须得立下修行誓言:“御气行走江湖,锄强扶弱,救助孤寡,乃是我怀霄派当为之事,切不可有推脱逃避之心!你可愿从此与门内师兄弟相互扶助,成为我怀霄派正式弟子?” 她稳稳地跪在正中的垫子上,掷地有声地叩了三个头,正身道:“弟子陈木槿愿谨遵师命,与门内师兄弟相互扶助,发扬我怀霄派的武学精神!” 陆风满意地点点头,脸部坚毅的线条稍稍扬起弧度,他走到陈木槿身前伸手在她天灵盖一罩,她瞬时感到一种巨大的力量压迫而来,一股气流如清溪一般贯彻了全身经脉,她瞬时感觉身体轻灵了不少。她有些疑惑,抬头看向大师父。大陆风缓缓收回手,慈爱地看着她笑道:“我已用怀霄派御净之气帮你祛浊通脉,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怀霄派的正式弟子。” “师父在上,请受木槿一拜!”陈木槿盈盈拜倒,声音竟有些哽咽了,这些年不分昼夜的艰苦修炼在这一刻找到了意义! “臭丫头,你就一个师父吗?”三师父语气含酸地假意嗔怪道,上前牵了她的手,手温暖而柔软。她抬眼,撞进了一双含水的双眸,眸子里写着满满的喜悦和骄傲。她眼眶一热,再一次真心实意地恭敬行礼道:“二师父,三师父,小师父,师兄,我,我很高兴!” 俞瑾珊刚扶起她,听见胥冠儿高兴地喊:“太好了,木槿是我小师妹啦!”喜形于色的浮夸,被众人一致嘲笑,这温暖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令她泪眼迷蒙,她告诉自己,陈木槿,这就是幸福吧。 收回思绪,陈木槿不再与邬航拌嘴,她拍拍胥冠儿的肩头,径自越过他接着缝制起热气球的球体来。是的,陈木槿想到的出谷的方法就是热气球。 自从大师父出关她就在想办法跟大师父提这个事情,但是心虚占了上风,很多次只是在大师父门口徘徊,根本没勇气进去,最后还是邬航看不过去她这幅怂样子冷嘲热讽了几句后,替她去找大师父谈此事。 她则守在门外度秒如年,不停地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但是什么都听不清,只是偶尔能辨别出激烈的争执声。也许是过了一个时辰,也许是过了半天,又或是一天,就在她终于快要等不住的时候,邬航出来了。 她伸伸僵硬的腿,跳起来,狗腿地凑上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邬航的脸色,笑盈盈地问:“小师父,怎么样?大师父怎么说?” 邬航冷着脸,斜着眼看她这副谄媚的样子,刚刚与大师兄争执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本来想好好吊吊她的胃口,可是看着她亮晶晶如小狗般乌黑水润的眸子,心中一角就不自觉地软下来,还是开口道:“算是过关了,大师兄同意了,但是每个月只能出去一日,买些生活必需的东西,行事要低调,不能惹事。” 话音刚落就见陈木槿的脸上散发出兴奋的光彩,简直像中了头彩一般,能出去玩儿的狂喜猛地涌上心头,她跳起来给了邬航一个大大的熊抱,嚷嚷着:“太好啦!太好啦!小师父你太牛x了!我去告诉冠儿!”然后一溜烟就没了影。 邬航被她弄了个措手不及,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没从她大胆的行为中缓过来。真是个野丫头,这么随便就抱男人可还得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心里这么想着,嘴边却浮上了一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和的笑意。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的出谷之路算是正式地光明正大起来。二师父和三师父甚至将出去需要购买的东西列了清单连同银两一并交给了邬航!陈木槿略有些惊讶,谷里竟然有银子? 一个月过得洋洋洒洒,热气球也终于做好了。终于到了出谷的这日,连老天也分外给力,蓝天如洗,清风暖阳,非常适合热气球试飞。 陈木槿召集了众人到谷中的空场地上,骄傲地介绍着空地正中“五彩斑斓”的热气球,这可是她二十一世纪的智慧成果啊!邬航和胥冠儿在一旁听她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脸色都略有尴尬。因为这个热气球着实不太美观,由于布料不够,很多地方都是东拼西凑的碎布头,颜色各异,质量也有待考究,整个球体显得硕大而凌乱,看起来分外的寒碜。更不用说这是第一次试飞,除了陈木槿谁也不知道这个大家伙能不能飞起来。 大师父陆风沉默良久,拍拍邬航的肩膀道:“小心为上。” 二师父云素年冷冷地吐出一句:“真丑!”便揽着妻子不再说话。 三师父俞瑾珊倒是丝毫不觉得尴尬,淡淡笑道:“你们注意安全啊,早点回来哟!” 陈木槿丝毫不被他们的情绪所影响,虽然她也无法保证这个热气球能不能飞起来,但是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第十二章 出谷 “邬航!邬航!你快扔啊!那儿,对对,就是那儿。”陈木槿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大有一副你行不行,不行我来的架势。热气球已经越过树丛,有愈飞愈高的趋势,也怪不得陈木槿有些着急。 邬航不耐烦地拿白眼翻了她一记,冷冷地道:“闭嘴。”手中的鹰抓钩稳稳地出手,“叮”的一声牢牢抓在了树干上,长长的绳索这头早已被胥冠儿系在了热气球的筐檐上,随着绳索的牵扯,热气球猛地被拽住免不了一阵晃动。 陈木槿早有准备,给每个人在筐边做了简易的安全带,防止有人不小心摔下去。此刻虽然安全带发挥了巨大作用,但是这一通强烈的晃动依旧让人吃不消,好不容易等热气球趋于平稳,三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 半晌没人出声,陈木槿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此刻她的胃里翻江倒海,怕是只要一开口就会立刻吐出来,她瞅瞅面色惨白汗如雨下的胥冠儿,再看看嘴唇微紫眉头紧锁的邬航,内心还是有点小得意。嘿嘿,怎么样,纵使你们是一跃三千丈的武林高手,在我新世纪的新鲜产物下也吃不消吧? 突然间,胥冠儿解开身上安全带猛地站起来趴在筐边向外呕吐起来。陈木槿心叫不好!这事儿一有人带头后果可想而知啊!她跟邬航对视一眼,满脸黑线,胃里开始不断翻涌,终于一前一后跟着胥冠儿一起往外吐了起来。 果然是吐完神清气爽,陈木槿不无惋惜地看着下面被他们吐得一片狼藉的树冠,长叹一声:“唉,白瞎了你们长的那么茂盛,别生气啊,权当我们贡献肥料了。” “师妹,你在跟谁说话呢?”胥冠儿吐完明显精神了许多,好奇地看着陈木槿问道。 陈木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替你道歉呢。” 胥冠儿被她瞪的有些莫名委屈,不敢再言语了。 邬航转头问陈木槿:“我先还是你先?”语气中的森冷和急迫呼之欲出,看样子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了。 陈木槿探头看看距离,果断一抱拳道:“小师父先请!” 邬航看她一眼,二话不说一个飞身就跃了出去,顺着绳索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树冠之中。背后传来胥冠儿狗腿的惊呼:“小师父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 陈木槿内心也是大为叹服,且不说这角度之陡,距离之远,她看了就腿颤,平心而论她要是勉力一试也无不可。但是邬航几次借力于这绳索,绳索只是轻颤,就这份控制力她就望尘莫及。不过她才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回首对着胥冠儿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马屁精,他又听不见。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青出于蓝,懂不懂?” 胥冠儿没脾气地笑,揉揉脑袋,柔声道:“师妹说得对。”眼神中的无辜让陈木槿特别想伸手摸摸头。 突然热气球猛地一斜,陈木槿猝不及防,狠狠摔在了筐壁上,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人影就压了下来,陈木槿闭上眼,心想完了,一定被砸成肉饼!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发生,陈木槿睁开眼,一双黑亮晶莹的双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近在咫尺。近的都能感觉到胥冠儿的呼吸正轻盈地触碰着她的脸颊;近的都能感觉到他通红的脸散发出的热度;近的都能在他如水的眼中看见一脸懵逼的自己。 陈木槿就这么盯着如煮熟了的螃蟹一般满脸通红的胥冠儿,猛地咽了一下口水,她活了两世第一次被壁咚,居然还是被这小子!不过不得不说,这小子真是越长越俊了,啧啧,那小刷子般浓密的睫毛,那勾人的秋水眸,那樱红饱满的嘴唇,真是引人犯罪啊! 她侧过脸,发现胥冠儿为了不压到她,用手硬生生撑住了筐壁,手掌全被粗糙的竹子毛边蹭的血肉模糊。她一声惊叫,抓住他一只手,顺势推开了他:“冠儿!你受伤了!” 胥冠儿眼神一黯,轻声应到:“小伤,没事儿。”随即冷不丁地抽回手,用袖子遮掩住。 陈木槿一愣,有种被甩了脸的尴尬,反倒是不知该说什么。 二人一时无言,刚刚暧昧的气息顷刻间散尽。 “你们没事吧?”邬航的声音从下面传过来。 陈木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跳起来回应道:“没事!你拉绳子吧!慢一点儿啊!”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邬航真是来得是时候! 随着绳索的缓缓缩短,不一会儿,三人全都安全地站在了土地上。 时隔五年,陈木槿又一次站在了刻骨崖边,看着当日几乎要了她性命的蟒蛇只剩一具尸骨,陈木槿内心充满唏嘘,大蛇呀大蛇,真不知道我该恨你还是该感激你,没有你我不会坠崖,也遇不到师父他们,但是你还是把我跟司马稷害惨了。对了,司马稷! 她忽然想起这个她当年豁出了命去救的小男孩,她急忙来回搜寻了附近的地方,却并未看到司马稷的尸骨,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那孩子,应该是得救了吧。 胥冠儿和邬航早已得知她这段经历,见她如此,都不多询问。这种体贴让陈木槿心生感激。 “走吧,中午之前要赶到青阳镇。”邬航面无表情的招呼。 三人做好标记,藏好热气球,在邬航的指引下开始往山下走。不比来时,再次下山,路好走了许多,也许是她有了武功,也许是她知道司马稷没死,也许有很多事要变得不一样了。 青阳镇隶属朔北,是连接三峰谷的唯一出入口。青阳镇的朔关由闻名天下的铁甲军镇守,铁甲军本是皇家禁卫军,在十五年前追随武帝征伐疆土,由武帝的亲信大将军魏伐统领。待武帝登基,大历大势已定,魏伐亲自向皇帝请辞,皇帝爱惜人才,驳回了魏伐的上奏,改封他为朔平大将军,领十万铁甲军镇守朔关。 这朔平大将军府就修在青阳镇,所以青阳镇也跟着水涨船高,经济逐渐发展起来,这几年俨然成了朔北的经济中心。再加上青阳地势微妙,所有与玉池的商贸往来都必须通过青阳镇,所以造就了很多在市场上无法流通的货物在青阳的黑市大量的充斥着,武器,货币,茶叶丝绸,精巧玩物,牲畜应有尽有,甚至于奴隶的买卖都十分发达。 三人一路疾行,又在山脚的驿站租了马匹,可惜只有邬航一个人会骑马,于是这一路上连教带适应,一行人终于在正午时分赶到了青阳镇外。 陈木槿骑在马上,大腿内侧的嫩肉开始火辣辣的疼,这马儿跑起来的时候还不觉得,这速度一慢下来,一颠一颠的真是要命!她龇牙咧嘴地看向旁边的邬航,只见他单手执缰,腰身笔直,鼻梁高挺,眼眸深邃,侧颜如雕塑一般完美无瑕,别说是想在他脸上找到难受的表情了,他基本上连表情都没有。她内心不屑地撇撇嘴,心想,小样儿,你就装吧,谁疼谁知道! 另一边,胥冠儿也正在偷看陈木槿,见她龇牙咧嘴很是痛苦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忍,遂开口道:“小师父,我有点累了,要不我们歇息片刻吧?” 陈木槿简直想给他鼓掌了,胥冠儿,好样的!真想给你手动点赞!她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小师父,你看冠儿这满头大汗的,日头多毒啊,别再中暑了。” 邬航不理会他俩的双簧,淡淡的道:“前面就到了,你俩跟紧我。”说罢一甩缰绳,加快了速度。胥冠儿歉疚地冲陈木槿一笑,陈木槿无奈的摆摆手,两人纵马追了上去。 很快,陈木槿就看见了许多身着玄色软甲的士兵守在关口,挨着个儿地盘查过关的百姓。陈木槿突然就想起以前看的古装大戏所说的路引,不由担心了起来,他们几个常年住在大山里,有这种东西吗? “小师父,那些兵在查什么?是不是有路引什么的?”陈木槿轻声问邬航。 “路引?那是什么?我倒是没听说过。”邬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那些是守城的铁甲军,只是循例查看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罢了,一会儿他们要查什么便让他们查,不要多话便是。” 陈木槿点点头,心道果然是个异时空,规矩大不相同啊。 那边胥冠儿倒是对陈木槿所说的路引很有兴趣,不停地追问:“师妹,那个路引是什么?你可是见过?” 陈木槿见他好奇,眼珠一转,便娓娓道来:“哦,我也是在书上看来的,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家,皇帝为了促进地方的发展保留人口,制定了制度不让百姓远离家乡,以免荒于劳作,但是每当百姓有急事需要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的时候,都需由当地的衙门发给一种类似介绍信、通行证之类的公文,这个公文就叫“路引”,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路引实际上就是离乡的证明。” “这皇帝倒是颇有方法。”邬航突然出声赞道。 “那是自然!”陈木槿颇有些骄傲,我们中华老祖宗的智慧可是你们没领教过的。 那边胥冠儿听罢却陷入了沉思,许久抬头问道:“师妹所说的国家可是齐谷?” 陈木槿顿时语塞,磕磕绊绊地搪塞起来:“额,不是不是,很远很远的国家,你们都没听说过。太久了,我,我也记不得了。” “师妹可记得是什么书?” “诶呀,都说太久了记不得了,你还问!” “不记得就不记得,干嘛这么凶?” 在吵吵嚷嚷的拌嘴声中,他们里青阳镇越来越近了。 第十三章 人间绝色 “冠儿,冠儿!来尝尝,这个好吃!”陈木槿兴奋地跟胥冠儿分享着自己的新发现,一把酥白的龙丝糖。胥冠儿自然是不会拒绝兴致正高的她,一口下去,那丝丝甜甜瞬间融化在舌尖,化成满嘴浓郁的甜香,他有些惊喜地笑,表情像极了偷吃蜂蜜的小老鼠,满足而惬意。 陈木槿满意的笑,扭头示意小贩包起来这种。卖龙丝糖的小贩乐的眼睛弯弯,不停地给眼前这个白净的小哥推荐着别的品种。 突然陈木槿感到一道视线射过来,让她后脑勺感觉一阵发麻。她赶忙拿起手中咬了一半的糖谄媚的笑着转过身:“小师父,你也来尝尝,真的可好吃了,我就是想带点儿给大师父他们尝个鲜嘛!” 然后不由分说的就将手中的糖塞进了邬航的嘴里,邬航的冷颜有一瞬间的龟裂。那粘着糖的小手柔软温暖,就这么直接地贴在了他的嘴唇上,他下意识地张嘴,龙丝糖就这么进了嘴里,丝丝香甜化开。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棒?只要三文钱哦。”陈木槿笑的像只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沾着糖的小手手心向上对着他。 忽的心就软了一块,邬航下意识地点点头,装银子的小锦袋儿就这么递到了她的手里,俞瑾珊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花钱的事儿早就被忘在了脑后。 陈木槿一声欢呼,数了铜板给了小贩,拽着胥冠儿一个侧身又扎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是的,他们一行人已经顺利通过了关卡,进入了青阳镇最大的商业街邺街。一见到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商铺和摩肩擦踵的人群,陈木槿就两眼发光,跟打了鸡血似的,无比兴奋。看来无论在哪个朝代哪个时空,逛街都是女人的头等爱好! 邬航头疼的看着陈木槿抓着胥冠儿在商铺间穿梭,他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要不是受了俞瑾珊的嘱托来买生活所需,他是断然不会来这个熙熙攘攘的地方的,他来青阳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突然,肩膀被撞了一下,邬航皱眉,一伸手就搭住了撞他那人的肩膀:“喂,小子。” 那人回头,平凡无奇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张嘴对邬航说了什么,声音小的根本听不清。邬航却浑身一震,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那人没有逗留,往怔住的邬航手里塞了一张纸条,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 该来的还是来了,邬航满脸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一切都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展开纸条迅速的扫了一眼,随即将纸条握在手心微微一用力,再张开只剩细碎的粉末消散在风中。他远远看着陈木槿和胥冠儿兴奋地在小摊贩驻足,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犹豫一瞬,还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这边的陈木槿正拉着胥冠儿挑选布料,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太艳,这个太俗,嗯,这个青色很衬二师父那张冰山脸,可以做个长褂。冠儿,这个很适合你,你看看。” 胥冠儿一边应和着一边四处张望着,有段时间没看见小师父了,走丢了吗? 陈木槿明显感觉到了胥冠儿的东张西望,好奇地扯扯他的胳膊问:“怎么了?找什么呢?” 胥冠儿老实的说:“师妹,你不觉得好久没看见小师父了吗?是不是走散了?”眼神中充满担忧。 陈木槿这才注意到那个一路冷淡异常的家伙没在附近,她皱眉四周看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奇怪,难道真的走丢了?不对,他是邬航啊!怎么可能丢? 她安抚胥冠儿:“不可能,他可是小师父,你见过向导自己迷路的吗?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去办了,不用担心,我们买完东西去关口等着他就是了。” 胥冠儿细想也对,挠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师妹说的是,是我急躁了。” 二人说话间,一阵敲锣打鼓的喧哗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一辆大的平板车上装着一个巨大的笼子,笼子旁边有几个男人正敲锣打鼓地吆喝着,大概是瞧一瞧看一看之类的,路人纷纷避让到两边,指着那喧哗之处窃窃私语。陈木槿和胥冠儿也被人流挤到了路的一侧,好奇地探着脖子往外看,随着大车越来越近,身边的人群也开始议论上了。 “啧啧,这人伢子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个孩子,真是可怜啊!” “可不是,那黄牙张最不是东西,给那些孩子打的都是伤,谁还愿意买。” “你不知道,他那儿的孩子好模样的都卖到青楼里了,剩下的都是砸手货,他养一日就花一日钱,他当然生气,生气了就打这些孩子,作孽呀。” “这话可不对吧,我看那笼子里有个顶漂亮的孩子被打的最狠,我看呐,再打下去这孩子一准儿得咽了气。” “有这事儿?是哪个?我看看。” 陈木槿顺势看去,只见那笼子里横七竖八地坐着十来个衣不蔽体的孩子,小的只有七八岁,大的应该也就十几岁,每个孩子都很瘦,纸片儿似的身体瑟瑟发抖,所有孩子的眼中都充满了深深的惊恐和不安。他们身上的衣服根本算不得衣服,就只是几片破布盖住了重要的部位,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围观的人群眼中。他们极力地将身体缩紧,想挡住外面的视线,可惜只要他们稍微一动就会有一道鞭子无情地抽过来,打在他们裸露的肌肤上,瞬间就会变成一道殷红的血痕,那血痕衬着白色的肌肤更加耀眼。 与之相对的是一个身穿紫红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这男子黑瘦黑瘦的,倒三角的小眼睛骨碌碌的转,笑容十分猥琐,他此刻正飞舞着他的大黄板牙向围观的人吹嘘着:“大家伙瞧一瞧看一看呐,都是个顶个儿清俊漂亮的孩子,给大户人家当个书童都绰绰有余,今儿个您买就来着了,看看这漂亮的小模样,领回家暖暖床,那滋味就别提了,啧啧!” “人伢子,你停下车,我家老爷要选人!”一位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在人群中喊道。 黄牙张一听,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赶忙吩咐下人停了锣鼓,给准买家腾出一条路。“好嘞,您往前来看看,保准有您合意的!” 车停了,正好停在了陈木槿跟前,一个孩子蜷缩在最外边,半躺着靠着木栅栏,只有他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伤,显得十分可怖。他一动不动,眼睛闭着,像是死了。可是即便如此,他出色的外貌依旧胜过旁人,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飘然如瀑布般垂落,新月般美丽的柳叶眉,娇巧的瑶鼻,粉腮微红,点绛般的两瓣樱唇,细腻不带丝毫瑕疵的肌肤如酥似雪,身形诱人。 突然,这孩子浓密的睫毛轻颤,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似流星点入星池激起一片破碎的流光,迷茫中透着空洞和窒息的黑暗。那双眼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对上了陈木槿的双眼,震颤了她的心神,她几乎就要觉得这双眼睛在跟她说话。不过,只是一瞬,那双眼睛又闭上了,静寂无声。 真是人间绝色啊!怎么流落到如此境地?陈木槿不无惋惜的想。 她沉浸在这一瞬间的感觉里不可自拔的时候,那边选人的胖老爷已经一眼相中了这个美人胚子,颐指气使地抬抬双层下巴道:“就要他了。” 黄牙张乐的眼睛都没了,亲自开了笼子将那孩子拽了出来。那孩子始终不再睁眼,任凭那人伢子摆弄着自己,好似已经死了,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着。那老爷淫邪地搓搓手,在那孩子身上不停地摩挲,嘴里还挑剔道:“看着模样倒是不错,可你这打的也太严重了,这么多伤,我不得花银子治啊!” 黄牙张一边十分狗腿地点头称是,一边辩解道:“是,是,老爷您眼光就是好,但是您也看见了,这孩子的模样真的是万中无一啊!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得到这样好的货色,您也体谅体谅,我这再给您让三成,不能再多了。” 那老爷貌似很满意的样子,手伸到了那孩子的唇边,十分猥亵地摩挲着樱唇,笑开了花。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老爷“啊”得大叫一声,痛的弯了腰!大家这才看清,那孩子毫无预兆地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短粗的手指,微睁的双眼中尽是狠厉之色! “你这小贱种!快松嘴!”那黄牙张急了,伸脚对着那孩子的胸口就是一阵猛踹! 那孩子在重击之下松了口,嘴里全是鲜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那胖老爷的。他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聚成一小片殷红,漆黑的长发盖住大半个脸,只看得见他狠厉决绝的目光犹如沙漠上的孤狼! 俗话说十指连心,胖老爷钻心地疼啊!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不由得发了狠,语气阴森地招呼自己的家丁:“这个小贱人,打,给我给往死里打!” “谁敢!” “住手!” 两个人同时爆喝一声,跃到了大车之上! 第十四章 英雄救美 陈木槿十分震惊地看着一直默不吭声的胥冠儿就这么跳了上去,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乖乖,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冲动啊!陈木槿有些头痛地扶额,这下子估计不能善了了,就不能玩儿阴的吗?真的是心累。她无奈地抱着布匹挤过围观群众,悄悄地绕到了大车后面。 “两位大爷,这是要干什么?要是谈买卖嘛,我张天富举手欢迎!想闹事的话,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你们打听打听我黄牙张是跟谁的?”黄牙张眼看生意要坏,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守车的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也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胖老爷被打断了气势,十分不悦地阴沉着脸。 “什么买卖?你们这就是在仗势欺人,草菅人命!”胥冠儿气愤地指着黄牙张。围观的百姓纷纷附和,有胆大的也跟着喊起来:“黄牙张,你草菅人命会有报应的!”“你是青阳镇的败类!”“心黑手辣的小人!”声浪开始翻涌。 黄牙张皮笑肉不笑地看看围观的人群,又转过脸死死地盯着胥冠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看来小兄弟是要闹事了?那这位又有何贵干?”黄牙张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跟胥冠儿一同跳上车的黑衣人身上。 那人一身黑衣劲装,头脸皆被黑布覆盖,只露出一对阴沉的双眼。他理也不理黄牙张,只是平静地对着那胖老爷道:“这人我要了,你滚吧,我姑且留你一条小命!”语气轻描淡写的,就像在说天气真好一样。 胖老爷被气的发颤,浑身的肉都抖了起来,像是得了羊癫疯的病人!他气急败坏地叫起来:“都是死人啊!给我上,给我杀了他!”家丁们得到老爷的号令,抡起袖子向黑衣人冲了过去! 黑衣人身体微微一侧,轻松躲过一拳,轻轻抬脚一勾就将那为首的家丁摔个马趴!后面的家丁看势不妙,都呼号着一起冲了上来!黑衣人身形微动,迎头而上! 这边的黄牙张一看黑衣人已经跟家丁战在了一处,悄悄一挥手,示意自己的打手们趁现在去偷袭注意力正在战局的胥冠儿。 虽然胥冠儿只是个刚刚出师的毛头小伙,但是对付这些不入流的牛鬼神蛇,哼哼,绰绰有余! 胥冠儿未等他们近身,一个回旋踢便一个将手执利刃的打手踹飞下车,重重摔进了人群之中!这一摔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看热闹的人们顿时炸开了锅!躲闪着,推搡着,谁拽了谁的头发,谁又踩了谁的脚,场面一片混乱! 青阳镇最热闹繁华的邺街正中央被人围的水泄不通,车上打的不亦乐乎,车下吵得沸沸扬扬。 陈木槿贼贼地笑,就是要这个效果,不然她怎么“偷人”呢! 她娇小的身子一个翻身一跃便悄无声息地上了车后,顿时,所有在笼子里的孩子都十分惊恐地看着她,往后瑟缩着,好几个都微微张了嘴。她连忙举起手,比个噤声的手势,扬了扬手中的铁签,作势要开锁。 孩子们虽然都不大,但是本能的感觉到陈木槿没有恶意,其中一个个子略高的男孩鼓起勇气冲她点点头,给别的孩子一个安慰的目光,那些孩子们果然都消停了下来,将身体尽量排成一排,挡住陈木槿的身体不被黄牙张看见。其实黄牙张也没空往这边看,他正紧密的关注着那边的局势和不断撞到车旁边的群众。 看样子这就是孩子头了,陈木槿想着,对那孩子招了招手。男孩听话地凑过来,但是大大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警惕。 “喂,你叫什么?”陈木槿一边问一边拿起铁签戳进了大铁锁的锁眼里。 “我叫陆离。”一个好听的男生淡淡地回应。 “斑陆离其上下,是个好名字。”陈木槿莞尔一笑,继续道:“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陆离的眼神一黯,声音变得晦涩:“这不是一个好名字,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母亲恨我,觉得我是灾星,给我取名为离。后来母亲改嫁,那家不让带小孩,母亲便自己走了,剩下我和姐姐。姐姐为了养活我把自己买进了丁员外家做小妾,后来......”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充满悲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陈木槿有些不忍,打断了他:“算了,你别说了,你只要记得,以后你的名字就取自‘斑陆离其上下’,是灿烂美好的意思。”她冲着陆离笑,得意地举起手中已经被打开的大锁。 陆离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陈木槿打开木栅门,示意孩子们悄悄的出来。 这些孩子们一个个欣喜若狂,却又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自律,没有闲言碎语,没有欢呼雀跃,在陆离和陈木槿的帮助下一个个跳下大车,一切都非常静默有序。 不到一分钟,十三个孩子全都跳下了马车,陈木槿有些小得意,这招瞒天过海用的真是行云流水,要是邬航那个家伙在,一定让他开开眼,蛮横武力什么的解决不了所有的事儿。 正当她扬起嘴角露出一对小酒窝的时候,人群之中有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定了她! 陆离最后一个下车,一落地便对着陈木槿一揖到底:“谢谢恩人救命之恩,恩人可否告知姓名,将来我们好报恩人的大德!” 陈木槿郁闷的发现这小陆离竟然跟她差不多高!她刚要说话,就听见那边传来黄牙张的怒吼:“人呢?我的人呢?” 陈木槿急忙挡住陆离,小声而快速地说:“小陆离,我叫陈木槿,你们赶快走!我还能替你们争取片刻时间!要是以后没地方去就到雁归山刻骨崖找我!”她将手上仅剩的一些银两塞进陆离手中,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大车。 陆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中的银两,咬咬牙带领着其他的孩子们迅速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陈木槿刚凑到车旁边就看见满地躺着半死不活的家丁和打手,大车之上,胥冠儿正和那黑衣人打的难解难分。 胥冠儿擅使怀霄派的洞明拳,讲究大而化小,以防取攻。而黑衣人明显是快攻为主,有些小手擒拿术的味道。两人战在一处也算是对了套路,一时难分上下。 陈木槿瞧得有些急躁,忽然她余光看见黄牙张那厮正拖着“小绝色”要下车! 丫丫个呸的,你个挨千刀的人贩子,还不死心呐?姑奶奶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她一个翻身就跃上了大车,绕开厮打的二人,提气就奔着那黄牙张而去。还没等她靠近,一个青衣男子不知道从何处窜出,一把揪住了那黄牙张的衣领,一掌袭出,那黄牙张鲜血狂喷,瞬间变成了没牙张!“小绝色”受掌力波及,身体软绵绵地往后飞去,正好落在走了半道儿的陈木槿身上。 “诶哟!”陈木槿眼瞧着“小绝色”冲她飞来,闪避不及,只得硬生生接了过来,结果就是屁股着地,摔了个瓷实!好在“小绝色”早已瘦的只剩皮包骨,倒是不重,不然她一定要受个二次伤害! 听到她一声哀嚎,厮打的二人齐齐停下了手,一起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陈木槿正平平展展地躺在地上,“小绝色”趴在她胸口,墨色的黑发如流水般倾泻,白皙的胳膊无力地搭在陈木槿腰上,陈木槿则一只手紧紧揽住他的腰,俨然一副英雄救美图啊! 胥冠儿一看便起了急,上前就要把他俩分开。虽然陈木槿现在是以男装示人,但是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师妹的真实属性啊!怎么能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占了便宜! 陈木槿哪里顾得上这些,她现在就想知道那个青衣人是谁?她看向黄牙张被一掌击中的地方,却早已没有了青衣人的身影,就连黄牙张都没了影儿。 真是的,就怪当时的角度太刁钻,再加上这些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根本就来不及细看,陈木槿只觉得那青衣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随即她拍拍脑袋,陈木槿你是不是傻了,脸都没看见还熟悉感,这个时空你总共才认识几个人?肯定是别的正义之士也看不惯这黄牙张的恶行,所以出手相助! 随着身上的重量一轻,陈木槿这才抬起头,看见胥冠儿一边面色不虞地抱起“小绝色”,一边紧张的问自己:“师,师弟!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陈木槿原地跃起,笑嘻嘻地调侃他:“没事儿,没事儿,没想到冠儿你这么有大侠之风,还演了一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胥冠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都泛起了淡淡的樱粉:“也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草菅人命!不过要不是那黑衣人捣乱,我早就收拾了这帮宵小之辈,怎么也不会让你受伤的!”说到最后竟然一副急于向她解释的模样。 陈木槿这才想起还有个黑衣人呢,她立马四周环顾,哪里还有半分踪影?她心头泛起些不好的预感。 她安抚地冲胥冠儿一笑:“我这不也没受伤吗?我们先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第十五章 小石头(上) 胥冠儿点点头,抱紧了“小绝色”,两人绕开满地或晕或伤的打手们就要离开。 忽然,一只手冷不丁地伸出来,死死地拽住了陈木槿的裤腿,吓得她登时三魂去了七魄!不由大爆粗口:“我艹!什么鬼!”等她低头仔细一看,不禁笑了,原来是那胖老爷,也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狠,胖老爷脸上跟洒了调料罐子似的,红红紫紫青青黄黄,竟然没一处好地儿!要不是那身衣服和体型,她当真是认不出来! “别,别想跑!”胖老爷缺了几棵门牙的嘴里呼呼淌血,但还是锲而不舍地拽住陈木槿的裤腿,口齿不清的说道。 陈木槿想也不想,一脚踹到了他脑袋上,在他脸的正中留下了一个完美的脚印!胖老爷应声而起,飞出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最后重重坠地,又一次昏了过去! 突然,陈木槿想起什么,叫胥冠儿等她一下,自己三两下便窜到了那大车旁边。伸手在车下一钩,一个大包裹便掉了下来。陈木槿满意地拍拍包裹背在了身上,才又向胥冠儿的方向奔来。 胥冠儿不解地看她,却被陈木槿又敲了一个爆栗:“傻小子,光顾着打架,东西都不要了,要不是我想着,看你回去怎么跟三师父交差!” 胥冠儿恍然大悟,看她的眼光充满崇拜:“师妹,哦不对,师弟就是想得周全!” 陈木槿被拥挤的人群挤得实在不耐烦,冲胥冠儿比了比上面,胥冠儿了然地点头。随即二人一前一后,纵身跃至屋脊,踏瓦而行,很快就离开了邺街。 一离开邺街,路就好走了许多,因为怀里还抱着个小拖油瓶,不能在大街上招摇,要是又有哪个老色狼看上了“小绝色”,她可没力气再闹一场了!于是,二人走了许久,终于找了一处僻静的小树林歇了下来。 一坐下,陈木槿就解了随身水壶,小口地喝着水,喉咙的热辣感缓解了不少,喝了三分之一,她便将水壶推给胥冠儿。胥冠儿耷拉着脑袋也不接,只是呆呆地抱着“小绝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你怎么了?他不会没气了吧?”陈木槿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赶忙伸手去试探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还算均匀,好歹有进有出,她松了一口气,晃了晃手里的水壶又道:“冠儿,你想什么呢?你要是不喝我就喂这孩子了。” 胥冠儿还是不抬头,闷闷地点点头道:“我不渴。” 陈木槿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我也没说什么呀,真是怪了。她低下头,一手抬起“小绝色”的下巴,一手拿起水壶慢慢往他嘴里灌水。幸运的是,他似乎很渴,十分贪婪地往下吞咽着,倒是没有给陈木槿造成太多的技术难题。水源源不断地送入了他的口中,他的意识也渐渐苏醒过来。 “木槿,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们救了他,现在又该怎么办呢?我们既没银子,也没地方可去,又跟小师父走散了,我真是个没用的人!”胥冠儿突然间十分沮丧地说着,整个人充满了自责和哀伤。 原来他是在想这个,陈木槿失笑,看着他像一只被主人训斥了的大狗狗一样无比沮丧地垂着头,不禁伸出手去摸摸他,笑嘻嘻地道:“怎么会,师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江湖道义!你今天若是不救他他一定会死的,大师父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师兄这是在积德行善呢。再说了,小师父走散是因为他自己笨。而且,银子是我给出去的,怎么能怪你呢,你别胡思乱想了。” 胥冠儿听她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心里也轻松了些,抬起头看她,语气略带羞涩地说:“木槿这是第二次叫我师兄呢。”眼睛水亮亮的,带着几分小确幸。 陈木槿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小祖宗哄好了,不过他的点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啊!早知道叫一声师兄就管用的话,她何苦费那么多唇舌! “咳咳,是你们救了我吗?”忽然胥冠儿怀里的“小绝色”动了动身体,嘶哑着声音问。 “诶,你醒了啊!”胥冠儿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陈木槿翻了个白眼,两句都是废话!她走到“小绝色”身边,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想吐吗?身上哪里疼?” “小绝色”无力地摇摇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低声回答:“咳咳,不想吐,就是胸口疼。” 陈木槿收回手,额头烫的厉害,看来是发烧了,她看看他胳膊上的鞭痕,又想起黄牙张对着他的胸口猛踹了几脚,怕是那时就收了重伤!她蹲下来,平视他,尽量将口气放轻:“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亲人?” “小绝色”流光般耀眼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暗,他别开目光,淡淡地说:“我,我没有名字,我就是被家人卖到这儿的。” 陈木槿闻言心中一酸,突然就想起了小陆离,被卖作奴隶的孩子又有几个是幸运的呢?她摸摸他的头,轻轻问道:“那为了方便称呼,我先给你起个名字好吗?” “小绝色”乖巧地点头,却始终也不看任何人。自从他醒来,细细的手臂就一直紧紧地环抱着自己,也许他无法再相信任何人,只能自己给自己依靠。 阳光刺眼地直射下来,陈木槿却只觉得冰冷。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这就是这个社会的死角,家人可以被买卖,小孩子被虐待却没有正义可以伸张,更不用说享有权利了,陈木槿陷入了莫名的愤怒,愤怒过后却只剩荒凉。 她强打起精神,笑吟吟地讲起故事:“那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名字就在故事中哟。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家,有一个好心人建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收养了许多失去父母和亲人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小男孩常常悲观地问收养他们的院长:‘像我这样的没人要的孩子,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呢?’院长总是笑而不答。一天,院长交给男孩一块石头说:‘明天早上,你拿这块石头到市场上去卖,但不是真卖。记住,无论别人出多少钱,绝对不能卖。’第二天,男孩拿着石头蹲在市场的角落,意外地发现有不少人对他的石头感兴趣,而且价钱愈出愈高。回到院内,男孩兴奋地向院长讲述,院长笑笑,要他明天拿到黄金市场去卖。结果你猜发生了什么?”陈木槿故意卖起了关子。 “小绝色”也被她的故事吸引了,微微偏过头看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他摇摇头,一副无辜懵懂地样子。 陈木槿发现吸引了他的注意,很是欣慰,看来这孩子也没有到哀莫大于心死的地步,尚有好奇心,这是好现象!她倍受鼓舞,继续说道:“小男孩拿了石头去黄金市场上,居然有人出比昨天高10倍的价钱来买这块石头!”她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小绝色”的反应,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陈木槿继续道:“最后,院长叫孩子把石头拿到宝石市场上去展示。结果你猜怎么样?” “有人花了100两来买小男孩的石头对吗?”胥冠儿突然忍不住出声道,一脸好奇到不行的样子。 陈木槿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又没问你!她依旧柔声问小绝色:“你是怎么想的呢?” “小绝色”神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怯怯地开了口:“我觉得这个哥哥说的对。” 胥冠儿听见后瞬间挂出了招牌笑容,一脸自得地看着陈木槿。仿佛在说:“看吧,英雄所见略同!” 陈木槿无奈地讪笑,却轻轻摇头道:“你们都猜错了。虽然的确有人出了100两来买这块石头,但是由于男孩怎么都不卖,这石头竟被传扬为“稀世珍宝”!男孩兴冲冲地捧着石头回到院里,把一切告诉给院长,并问为什么会这样?院长没有笑,望着孩子慢慢说,”陈木槿停下来,郑重而严肃地继续道:“生命的价值就像这块石头一样,在不同的环境下就会有不同的意义。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由于你的珍惜、惜售而提升了它的价值,竟被传为稀世珍宝。你难道不就像这块石头一样?只要自己看重自己,自我珍惜,生命就有意义,有价值!” 看着对面一大一小一副被震住的模样,陈木槿的内心反而一片柔软,在这样的时代,此番言论怕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生命的价值恐怕一直被别人所掌握,假如“小绝色”并不绝色,那么很有可能他已经死了。在这个权贵至上的地方,人命堪比蝼蚁。但是她怎么忍心看着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就如此自我放弃呢。 她默默地等着,等着“小绝色”的反应,这个过程既漫长又让人忐忑。 陈木槿不知道的是,她今天的一番言论对这两个人起到了怎样的震撼和影响,未来的他们又是如何身体力行地将这个故事发挥到了极致。 时光的轮轴在永恒地转动,不会为了谁而停顿。但是这一刻,似乎在三个人心上都定格了,被拍成了一张照片,珍藏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十六章 小石头(下) 半晌,在陈木槿期待的眼神中,“小绝色”终于抬头看她,糯糯的声音说:“姐姐是想以石头给我命名吗?” 陈木槿激动地眼泪都快要夺眶而出了!她猛地点头,笑得花枝乱颤,露出了招牌小酒窝。这大概就是母爱泛滥的感觉吧,陈木槿自我陶醉着,完全没在意“小绝色”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女的? “谢谢姐姐,我很喜欢!”一记浅笑,以雷霆万钧之势击碎了陈木槿全部的冷硬。面对这样软萌的小家伙,真是理智不起来。要是搁在现代,这孩子一定圈粉无数,走上了当红炸子鸡的道路吧!她这样想着,又有点小得意,虽然他如此绝色,但是我依旧成功洗脑,给他取了小石头这种乡村清新风的名字,啊,真是自己都嫌弃到不行。 “咳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拉回了陈木槿的思绪,只见小石头咳得如同风中的残叶,朵朵血花落在胥冠儿的衣襟之上,显得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近乎透明。 “冠儿,快,让他平躺下来。”陈木槿一边跟胥冠儿吩咐着,一边将刚买的布匹铺开来垫在地上。小石头平躺下来之后,手轻轻指了指胸口,示意她胸口疼。陈木槿当机立断,伸手掀开小石头胸口的衣服。顿时两人都陷入了震惊,单薄到肋骨分明的胸膛上,青紫一片,纵横交错的布满了伤口,鞭伤、刀伤、烫伤,还有些不明原因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良好的清理,很多伤口都开始有溃烂的迹象。 时间仿佛凝滞了,陈木槿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为什么?竟然对一个小小的孩子下这种毒手!他才七八岁啊!同龄的孩子都在享受着父母的爱护和朋友的温暖,而他却遭到了如此非人的虐待,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陈木槿连想都不敢想。 她的手开始颤抖,跟二师父学了那么久的医术在此刻竟然觉得根本不够用。寻常人只是看都觉得痛,那么当她讲那一大段洗脑的故事的时候,他怕是正在经历分分秒秒的折磨吧。她竟然还觉得得意,陈木槿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姐姐,不哭。”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上了陈木槿的面颊,她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她捂住他的小手,心中微暖。 胥冠儿一脸痛色,咬牙攥紧了拳头。他不明白的事太多,他的愤怒找不到出口! “冠儿,快,把布给和包裹里的药给我,再去附近找些干净的水和粗一点的树枝!”陈木槿定了定心神,快速地吩咐道。 胥冠儿点点头,将包裹打开递给她,自己风一样地消失在林子深处。 陈木槿一边将布料撕开备用,一边跟小石头商量着:“这里不能久留,你的伤也不容乐观,一会儿姐姐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好吗?” 小石头虚弱地点点头,一双眸子充满信任地望着陈木槿。陈木槿又眼眶一酸,拿起布料轻轻清理着小石头身上的血污。 不一会儿,胥冠儿满载而归。左手拎着一捆粗树枝,从创口来看明显是现撅的。右手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个大盆,装了满满一盆水,看样子可能是镇上的妇人洗衣落下的。远远而来的形象着实让陈木槿想起了电影少林寺里练功的和尚。 陈木槿取下了他腰间的水壶,将自制的麻醉丸喂了小石头喝下。又指挥着胥冠儿把树枝组装成担架的模样。 看着渐渐陷入沉睡的小石头,陈木槿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转动,现在最重要是找个落脚的地方,我才能给小石头疗伤,可是现在身无分文,唉,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诶?不对啊,我又不是英雄!我是武林中人啊!武林中人可以劫富济贫啊!我现在都成这样了,当然算是贫。至于富嘛,就看谁倒霉了! 拿定主意,陈木槿瞟了一眼辛苦劳作的胥冠儿,心下盘算,这家伙肯定不会跟我一起去偷,不,是劫富济贫的,还是我自己去吧,剩的再生枝节。这么想着,陈木槿唤道:“冠儿,这担架你先做着,做好了慢慢把小石头放到担架上,尽量不要碰他的胸口。我去找找看小师父,咱们今天肯定是回不去谷里了,总得有银子住店,我找到小师父拿了银子就回来,你先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跑。” 胥冠儿停下手里的活计,有些担心地问道:“师妹你找得着小师父吗?要不还是我去吧?” 陈木槿笑着挥挥手:“这青阳镇才多大,我轻功这么好,个把时辰也就跑一遍了,何愁找不到,你安心等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胥冠儿还是不放心,几番争执,陈木槿故作不耐烦的发了火,这才成功离开。 走出树林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个驿站。这驿站有些年头了,暗黄色的边旗已经很破旧,有气无力地随风而动,驿站正中的木质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同福驿站四个大字。驿站的门口摆了一个凉茶摊,几条长桌长凳,三教九流换马歇息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歇脚闲聊,小二勤快地在其间穿梭,提茶带马忙的不亦乐乎。 陈木槿略一思忖,决定先去这里打听打听消息,比如:大闹邺街的后果和青阳镇有名的富户。 “小二,来碗凉茶!”陈木槿尽量自然地走进了凉茶摊儿,寻了处人最多的桌子坐了,装作一路劳顿十分疲惫的模样。 “好嘞,您稍等。”小二响亮地应和着。 陈木槿抬眼扫了一下,这桌一共八人,有四个都是平民百姓的打扮,剩下四个都像自己一样是一身武林中人的短打劲装。她稍作权衡,开始跟她身边一袭布衫的大叔攀谈起来:“大哥,这青阳镇最近有啥新鲜事儿不?” 大叔倒也是爽快人,瞧了他一眼,呵呵一乐:“小哥怕不是我们青阳本地人吧?” 陈木槿装作被识破的样子嘿嘿一挠头:“大哥真是明眼人,我是平京过来探亲戚的,亲戚好久不往来,这不想先打听打听当地的新鲜事儿好有个共同话题嘛。” 大叔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略带骄傲地拔高了声音:“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今儿啊,有人在邺街闹了黄牙张的人伢车!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话头一开,桌上的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可不是,我家隔壁的小马子跑去看了热闹,可是不得了,那黄牙张被打的牙都没了!” “活该!他天天跟我们掌柜的吹嘘自己跟魏大将军的三太太是表亲,放言在青阳镇怎么做都没人敢动他,我呸!他不仅拐卖咱大历的孩子,就连齐谷和玉池的孩子他都敢伸手!这下栽了,可也没见魏大将军给他出头。” “你知道什么呀,他哪是跟魏将军的三太太有表亲呐,他就是人家魏将军一个小妾的贴身丫鬟的远房亲戚,真能给自个儿脸上贴金,做的那下作的勾当,真是丢咱青阳镇的脸面!” “说起来也奇怪,他横行了这么多时日,今儿才有人收拾了他,也算是大快人心!我听说是宿阳派的大侠只身挑了他的买卖,还放走了所有的孩子!” “什么宿阳派,明明是千鸟派!那大侠一身白衣,怎么会是宿阳派?我亲眼看见他把财主李茂发踹下了车!” “你别骗人了,那大侠明明一身黑衣,就是宿阳派的高手!再说了,李茂发怎么会去跟黄牙张买人!肯定是城东的晋三儿!他最爱那腌臜之事!” 讨论愈发热烈,吐沫横飞,嗓门愈高。但是那最开始问新鲜事儿的小哥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了,甚至小二连茶都没来得及上他就离开了。 陈木槿独自走在城东的一条大街上,思考着她得来的信息。第一:看来他们打了黄牙张这事儿没人追究,而且还将这事儿安在了已有门派的身上,这样他们几个就不会变成众矢之的;第二:他们提到了财主李茂发和晋三儿,虽然她也不知道那胖老爷到底是谁,但是不妨一探究竟;第三:并没有人看见出手的青衣人,看来他并不是什么门派的人,算了,以后山水有相逢,到时候再谢不迟。 陈木槿一面貌似不经意地在大街上溜达,一面仔细观察了大街门户的构造,可喜的发现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各门各户的门口都会挂着牌子,标明这是张三家,那是李四府。并且每个院子的院墙都十分矮小,院子与院子的间隔甚远,很难知道隔壁的动静。陈木槿本来对第一次作案,不对,是劫富济贫还心存疑虑,这下子算是安了心。 她在城东溜达了不到半圈就找到了晋三儿的家,为什么如此好辨识呢,因为此人真是相当显摆,而且品味恶俗,整条街只有他家是用金色的牌子刻的名字,明晃晃的两个字,晋宅。 真是想不注意都不行啊,陈木槿邪恶地勾唇,晋三儿啊晋三儿,算你不走运吧! 第十七章 青衣人 陈木槿溜达到晋宅的外墙胡同,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昏黄,街上的行人渐少,她四顾无人,一个纵身便跃上了围墙。她压低身体往里一看,竟然没人在外院儿里!她大感自己运气好,偷摸顺着墙边跳进了院子,借着墙根的树荫来到了内院。不得不说,这晋三儿家的绿化还是做得很好的,各种珍奇树木植被,正是郁郁葱葱的好时节,不然她不一定能如此顺利地潜进来。顺着林荫的掩护,陈木槿很快来到了内院儿。 内院垂花门守着几个家丁,院里有许多丫鬟婆子忙忙碌碌地穿梭,其中几个丫鬟絮絮地说着什么,陈木槿闪身躲在一颗树后,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貌似是哪个主子受伤了,整个人都爬不起来,急坏了夫人,找了许多大夫来看。 陈木槿眼睛一转,受伤了?那不就是胖老爷吗?哈哈,真是得来早不如来得巧啊! 她满意地笑,拿出准备好的三角巾把脸一围,露出一对贼亮亮的杏目,搓搓手就开始爬树,没几下就悄无声息地蹿到了树冠,然后顺着树枝直接落到了旁边的屋顶上。借着地势和夕阳的余晖陈木槿这看清了晋宅的布置,这竟然是个五进的院子!她不禁咂舌,这家伙真够有钱的啊!这要是搁咱老祖宗的年代只有一品大员才能住,凭他也敢住这样的地方,够他菜市口斩首好几回的! 在心里编排完毕,陈木槿开始仔细地观察起来,看起来她自己现在正趴在二进院子的堂屋屋顶上,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东三院儿的堂屋有很多人守在门口,应该就是那晋三儿的寝屋了,可是谁知道他把小金库放哪儿了呢?陈木槿犯了难。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 陈木槿一瞬间心脏都要停跳了!她可是在人家屋顶上想着怎么偷钱!而且凭她的武功修为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跟在身后! 她猛然回头,一张蒙着面的脸好整以暇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如她一般,青绢蒙面,仅露出一对英挺如苍松的的眉和深邃如古井的双眸。这人身着青色锦袍,正是她在邺街见到的那身衣服! “想不想知道晋三儿把私房钱都放哪儿了?”青衣人开门见山地问,将声音压得极低。 陈木槿又是一惊!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青衣人也不回答,只是继续问:“你只说想还是不想?”眼神像是某种探测仪器,仔细地盯着着她的脸。 “关你什么事?我上来看看夕阳不行啊?”陈木槿被他看得发毛,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先是出手帮她,现在又问出了她心中最想要知道的事情,难道他会读心术不成?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呵呵,看夕阳?真亏你想的出来。”青衣人竟然小声笑了出来,肩头微微耸动。 “你到底想干嘛?为什么跟踪我?”眼看天色越来越暗,陈木槿有些着急,她可没工夫跟他耗着,她还有人要救! 青衣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施施然丢下一句话便往内院的屋脊而去:“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想去便跟着。”留下一个潇洒的后脑勺。 陈木槿一怔,有问不回必有鬼,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算了,救人要紧,实在不成她总是能跑得掉的。这样想着,她也纵身跟了上去。 这青衣人果然是熟门熟路,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家丁和丫鬟婆子,翻了几个矮墙便到了一处柴屋,柴屋十分矮小,仅能容一个小孩子正面通过。这里会有银子?陈木槿充满怀疑地瞟了一眼青衣人。面对她的质疑,青衣人显得从容不迫,他率先打开柴门,弓着身子探身进去。门里的黑暗让陈木槿根本看不清他在干什么,只听见窸窸窣窣像是在找东西的声音。 “喂,你在干嘛?”陈木槿凑近了些,努力探了脖子去看,却被阵阵的烂草席味儿呛得咳嗽。 青衣人缓缓退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素白的锦袋儿,两只宽袖沾满了灰尘和干草屑。他抖抖袖子,将袋子托在掌心,一双眼睛充满笑意地瞅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木槿就是觉得他面巾下的嘴现在就是微微弯起,好像在说:“我早就说过了吧!” 陈木槿惊呆了,没想到这样又脏又臭的小柴房居然会藏着一袋银子! 她看看青衣人,看看银子,开始堆起笑脸,虽然他也看不见,但是做做姿态总是要的,人家帮忙找银子,她还不相信,这事儿着实是有些伤人。她斟酌了一下,甜甜地开口道:“这位大侠,你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银子呢?好厉害啊!”说着开始往青衣人身边蹭。 青衣人看着她见钱眼开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觉得有必要小小的教训她一下,他立刻板起脸,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陈木槿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依旧谄媚的笑:“诶呀,大侠别生气,我给你认个错,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弟计较了?” 青衣人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继续道:“那你得先告诉我,你要这些银子干什么?”说着,将袋子在手心垫了几下,哗啦哗啦地声响让陈木槿的心都提了起来。 她故作为难的皱起了眉,半晌才娓娓道来:“不瞒大侠,我和哥哥是从平京来此地寻亲的,之所以会劫了那黄牙张的人伢车是因为我们发现我们的小弟正在其中,就是被大侠所救的那个啊!小弟伤的很重,等着钱救命!但是我和哥哥身无分文,这才出此下策,想来打劫这个胖子的,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大侠今日若肯帮助我们兄弟三人,那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以后一定重重报答恩人!” 陈木槿屈膝便要跪下身去! 忽的一阵气流拂来,阻止了她的动作,将她托起。她装作不解的望着他。 “大侠这是何意?”陈木槿心中忐忑,不会是被识破了吧? “哼,没想到你还是个如此有情有义之人,银子拿去吧。”青衣人冷哼一声,顺手将袋子抛了过来。 “多谢大侠!”陈木槿眼睛一亮,嘴角勾起,稳稳的将银子拿在手中,这沉甸甸的分量真是让人安心! 正当她欢天喜地的时候,青衣人忽的近身,一伸手就扯掉了她束发的绳子!一袭青丝瞬间倾泻而下,在夕阳下散发出幽暗的光彩! “你!”陈木槿又惊又怒,气恼的瞪着青衣人,来不及思考,空闲的手直冲青衣人的脸打去! 青衣人顺势一接一扭,她整个人就被困在了他的怀里!不理会她的挣扎,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小骗子,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这根头绳便是证据!” 说完将她往前一推,整个人疾速退开! 陈木槿怒极,反手就是一抓,呲啦一声好像撕下了什么!只听背后一声轻笑:“呵呵,没想到还有两下子!”她气急,顺势转身欲补上一腿!没想到一回头连个人影都没有! 真是见鬼了!这到底什么人啊!武功如此之高,还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小伎俩!啊啊啊!真是气死了!再被她遇到一定要他好看!陈木槿气到跳脚,却不敢大声发泄,将脸涨得通红! 稍稍冷静了片刻,陈木槿拿起手中的撕到的东西,是一片青衣的“残骸”。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张似笑非笑的蒙面脸,气的狠狠将布片抓在手中疯狂蹂躏,好半天才稍稍泄了心头之恨。 哼,本姑娘还有要事在身,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今儿个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再被我遇到,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样想着,她才好受了许多,带好了银子,消无声息地离开了晋三儿的家,直奔小树林而去。 青阳镇的一处民宅,一群黑衣劲装的人整齐地在院子里站成一排,堂屋里的人正在发号施令。 “人呢?人给我救到哪儿去了?”声音悠然,却让人如履薄冰。 为首的黑衣人埋着头,涩涩地回复着:“属下办事不力,人没救着!” “哼,今天险些就坏了大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为首的黑衣人却有些冒冷汗。 “属下领罚!”所有的黑衣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那倒是不必了,事情发生了变化,也未尝不是好事儿,这次记着,下次若再有问题,就数罪并罚!” “是,谢主子!” “还有,另一个人查的怎么样了?”他又开口道。 “这个,时间太短,只知道是今日进的城,别的还没查到。”为首的黑衣人如实的禀报着。 “继续查!三天之内,我要结果!”又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下达了。 “是!” 待那主子离开,所有的黑衣人都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儿?竟然这么轻易就饶过了我们?”其中一个黑衣人问。 “也许是遇到好事儿了吧。总之是运气好,刚刚真是吓了一身冷汗,都别聚着了,散了吧,以后小心些!”为首的黑衣人嘱咐道。 第十八章 红羽教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呀,把营归......”陈木槿走在回去的路上,手揣在兜里,灵活的手指一块儿一块儿地摸过每一个银锭子,心里越来越美,这少说得有一公斤重,三十几两银子肯定有了,只要有了钱,小石头的药和客栈都不是问题,说不定还有富余呢!诶呀,有钱真是好,可以再给冠儿买双鞋,再给大师父买几本书,再给三师父买件裙子...... 她越想越高兴,脚下生风,行的飞快。中途遇见青衣人的事儿在脑袋里偶有划过,也很快被抛之脑后了,可见心大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儿。 正走着,三五个武林人士迎面而来,他们频频回头,似乎后面有什么吸引他们却又不敢靠近了看。陈木槿本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本能的就靠近了去,与他们擦身而过,几句轻飘飘的话语就传进了耳中。 “这小哥不知道是哪个门派,也算是有几把刷子,唉,可惜了。” “你可别多管闲事去,那可是红羽教盯上的人,肯定死路一条。” 红羽教......陈木槿似乎有点儿模糊的印象,却又记不起是从哪儿听到过。前面又发生事情了吗? 不知为何,陈木槿心底总有些不安,她有些担忧地望着前方,想着但愿不要是冠儿和小石头。 再拐过一条小街就是小树林了,陈木槿加快了几步,冷不防的从拐角疾驰出来一辆黑漆漆的马车,这马车十分古怪,甚至连车轴轮轴都涂了个漆黑,赶车人也都是一袭黑衣包裹全身,只露出一对眼睛。这条街道本就不宽敞,这马车横冲直撞的,将几个来不及反应的百姓狠狠撞到了一旁! 陈木槿不悦地眯起了眼,眼看这马车便要到陈木槿跟前,却依旧丝毫不减速,为首的黑马已经高高地扬起了马蹄! 说时迟那时快,陈木槿原地一个后翻,接着右手一撑,续了个侧跃,灵巧地躲开了黑马的飞蹄。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一眼就看见了黑衣赶车人的左侧的佩剑剑鞘上印了个红鸟的标志! 顿时,记忆的闸门大开,五年前的那个片段如洪水般汹涌而来。这就是当年追杀司马稷的那伙人!原来就叫红羽教,真是嚣张!陈木槿心神一震。 赶车的人也被她惊了一瞬,见她避开了去,也稍微松了口气,但是依旧用狠厉的目光瞥了她一记,便又扬起马鞭狠狠抽了那黑马一鞭子,黑马吃痛,努力加快脚程,飞快地继续前行。陈木槿忽地有一丝心慌,她看着马车的黑色背影,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急忙提气跃上了房顶,匆匆往小树林的方向而去。 刚刚到小树林的入口,她的心便沉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场景:残断的树枝,满地脚印,从树上抖落的树叶被踩入泥地,还有那树身上的利器划过的痕迹,无一不告诉陈木槿,这里发生过什么。 难不成那黄牙张真的来抓了小石头?那冠儿他?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听到话:“这小哥......有几把刷子,可惜了。”“红羽教盯上的人......死路一条。”她的心里冒出一个十分可怕的推测,不,不会的!她咬咬牙继续林子深处走去,很快就来到了他们歇脚的地方,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 陈木槿的心忽然就停了一拍,她脚下一顿,腿竟有些发软。不会的,不会的,她自我安慰着,慢慢走了过去。 那个身影一点点进入视线,白色的麻衣,纤细的脚踝,伤痕累累的胳膊,小巧的尖下巴,惨白如雪的面庞,是小石头。 看着小石头安静的躺着,陈木槿的脑袋瞬间空白,她缓缓蹲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推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一下,两下,三下,陈木槿就这么轻轻晃着小石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冠儿,小石头,我回来了,我带银子回来了,你们回答我啊!”她出声,声音却颤抖的不成语调。她不停地四周张望,却没再看见胥冠儿的身影。 眼前浮现出黑色马车疾驰而过的场景,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悔恨、愤怒、迷茫、伤心、疑惑一齐冲向脑海,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断地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 冠儿应该就是被红羽教带走的,她开始思考,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可是,为什么? 忽然一个灵光闪过,陈木槿想到一个可能性,她欣喜地扑向小石头,做了一件她第一时间就该做的事情,探小石头的鼻息。 没错,没错!小石头还活着!她咧开嘴,却有泪流进去,是苦涩的味道。 她早该想到,如果是黄牙张带人来找小石头,再多人也打不过冠儿的。但是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冠儿的话,那么派出来的一定是高手,这么一来是红羽教劫走冠儿就说的通了,而小石头对他们来说本就没有价值,何况小石头吃了她自制的麻醉药,本就看起来像是死了,更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他们只带走了冠儿,却没有搭理小石头!没错,一定是这样!我要赶紧安顿好小石头,再想办法救冠儿! 陈木槿擦擦眼泪,用做担架的布将小石头包个密不透风,再给他围上头脸,用削好的树枝将小石头紧紧固定在中间,像是个圆筒一般。 收拾完毕,她背起小石头,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胥冠儿,等着我,我一定救你出来! 华灯初上,青阳镇的莲花街开始点起一片一片的花灯。轻歌曼舞的妓坊和觥筹交错的酒馆开始了一天之中最热闹繁茂的时候。 莲花街是青阳镇有名的“花街”,莲花街临江而建,每到夜晚,临江的每户商铺都要挂出数余盏花灯,花灯点亮了整条街道,也照亮了青朔江的江面。红红黄黄,明明灭灭,灯火斑斓,十分热闹辉煌。这里不仅有大大小小的民妓坊,也有数不清的酒馆和赌场,是青阳镇晚上最热闹的风月街。 如今已是六月末尾,春意消融,夏意滋长,微风和煦却也是带了些温度。 漪澜苑的临江厢房里,阳文杰百无聊赖地窝在厢房里最大的贵妃榻上,一杯接一杯地与身边的美人对饮,还不时地抬眼瞅瞅阳台上对月遥望的男人。只见他腕上系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黑色发带,正仰着他光洁无瑕的下巴对月凝望,眼神却空洞茫然,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轩朗,轩朗!你发什么呆?如此良辰,又有美酒相伴,你对着月亮发什么痴?”阳文杰终于忍不住开口,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这家伙,非要把他拽来青阳,来了以后自己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天,把他丢给那些个掌事,真是个奸商啊! 见司马稷不搭理他,他有些没趣,推开美人,走到了他身边,打量着那跟与他气质极其不符的发带。 “这是哪儿来的?这么丑!”说着就要伸手去碰。 “文杰兄,你相信缘分吗?”司马稷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热切的看着他问道。 阳文杰有些傻眼,愣了半天,内心不断地做着挣扎。这家伙不会暗恋他吧?听说他爹有龙阳之好,难道这事儿遗传?那我该怎么回答? 相信,不对,那万一他要是突然表白可如何是好? 不相信,也不行,他要是一怒之下把他扣在青阳就真是哭天天不应了。 看着阳文杰精彩莫名的神情,司马稷有些不屑,文杰兄还自诩风流才子,这点问题都解答不了,亏得我还想与他说说木槿的事。 他松开手,不再理会阳文杰,兀自倚在栏杆边,任凭暖暖的江风吹至发梢,吹散身边浓重的脂粉香气。 他解下手腕上的发带,回想着下午那个一身男装打扮,一身防备又古灵精怪的女子。陈木槿,我终于找到你了。 忽然间,楼下的江边岸上,许多人聚在一起对着北边指指点点,热闹的议论着。 “诶,你快看,那边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啊!我看到了,好美啊!是焰火吗?” “什么焰火,是灯!有人把灯放到天上了!” 随着江边的人越聚越多,整条街的临街窗户都打开了来,三五人从窗里探出头,感叹着人生从未见过的美景。 司马稷和阳文杰都看到了,远处的江边,有人将一盏盏正散发着莹莹火光的灯升到了天空中,在墨色的夜空中犹如一架通往仙界的天梯。 “没想到青阳镇还有如此新奇的景色,真是别开生面,美轮美奂啊!真是不知道出自哪个高人之手?”阳文杰赞道,不住地点头。 司马稷眼眸闪烁,直觉的告诉他这不是普通人能做的到的,他勾起嘴角,玩味地说:“也许我还真的知道这是谁做的。” 此刻,另一扇窗口,一个男人也看到了空中的这道奇景,比起其他人的好奇和赞叹,他只是紧紧皱起了眉,薄唇习惯性地抿成一条线。 第十九章 表明身份 “姑娘,姑娘,你这会飞的灯多少钱一个?” “诶,你别挤啊!我先来的,姑娘多少钱我都买啊!” 江边的人拥拥嚷嚷地都聚到了放天灯的地方,竞相地跟放灯的姑娘买起了这新奇的玩意儿。 那姑娘一身白裙,长得十分俏丽,眼睛清亮动人,似乎会说话一般,她孤身站在灯火辉煌的岸边,灯火掩映、水光粼粼,平白就生出一丝出尘的意味。 此刻眼见涌来了这么多人,那姑娘却没有笑意,一双灵动的眼睛急速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听见他们的问话也只是兴趣缺缺地指了指地上的篮子,但还是十分耐心的回答着。 “十文一个,将钱扔在筐里就行,灯在河边,大家自行去取,点燃烛火就能放飞了,不要拥挤,小心不要燃了灯罩。”声音不大却清亮沉稳,让远处的人也能听得清楚明白。 人群乌泱泱地涌向岸边,都兴致勃勃地放起天灯来,于是一时间,更多的天灯徐徐飞向天空。姑娘身边的篮子也渐渐满了起来,偶尔有几个不自觉的不给钱,那姑娘也不计较,只是静静地站着,不停地张望。 司马稷和阳文杰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呵呵,好一个美人呐,轩朗艳福不浅啊!”阳文杰用扇子半掩了面,在司马稷身后轻笑道。 司马稷听罢不知怎的就生出一股骄傲之感,他大步地向前走去,准备给这个总能带给他惊喜的救命恩人一个新的惊喜。 刚走到不远处,她的眼光就扫了过来,看见他的脸以后先是不敢置信,然后眼中就泛起了水光,紧接着整个人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向他的方向射来! 她一身白裙,身姿飘逸如风,犹如碧波仙子一般。 司马稷呆住了,在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的时候,美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入了他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了他! 在周围人的抽气声和阳文杰惊讶的目光下,司马稷开始有些飘飘然,没想到这丫头跟他一样,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他,还如此热情开放!比下午那副浑身冒刺的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早知道如此,他何苦隐瞒身份。陈木槿啊,陈木槿,你还有多少副面孔是我没有见过的? 但是还没等他得意完,陈木槿就猛地推开他,向后几步拉开了距离,皱着眉瞪他:“你不是冠儿!你是谁?” 如此戏剧性的转变让周围的人都好奇起来,有几个好事儿的已经在窃窃私语。 “我就说,这又是一个风尘女吸引富家公子哥的桥段。” “就算是这个也比较有新意不是,你别废话了,好好看着。” 司马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化的如此之快,却还是沉下了脸,他剑眉微挑,冷冰冰地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陈木槿满心防备,此人居然易容的跟冠儿一模一样,肯定和他的失踪脱不了关系! 本来她今夜选择来放天灯是想引起邬航的注意,她孤身一人还带着个孩子,对这里又十分不了解,只有先找到他才能想办法救冠儿。另一方面,她也存了一丝侥幸,万一冠儿自己逃了出来,看见天灯也会来找她的。所以在看见这个假冠儿的一瞬间她简直激动地不能自已!但是她一抱住他就发现了不对,先不说冠儿为什么打扮的如此光鲜,但是能肯定的一点就是冠儿绝对不会在身上熏香!他并不喜欢香料的味道! 她又后退了两步,扬起下巴,浑身散发出森冷的气息。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红羽教的人吧?你打扮成这样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说吧,你们把冠儿带到哪儿去了?” 这句话一出,再不知道是发生了误会的话司马稷也就算是白活了。不过他还未开口,一旁默默看戏的阳文杰就出来解围了。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二人今日才刚入青阳,并不认识你那位冠儿,如何能带走他?” 陈木槿闻言冷笑着看了一眼那妖娆华丽的男子:“哼,巧舌如簧的小人!你们是一起的,自然要替他辩解!我问你,如果你们不认识冠儿,为何要易容成他的模样?” “我司马稷不屑如此!”司马稷缓缓而掷地有声地抛出一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若是她再不知道,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发带,那就让她重新好好认识认识自己! 司马稷?他是司马稷!陈木槿哑然,她当然知道司马稷是谁,她早上还找了一圈他的尸骨!可是,可是她怎么就忘了,她第一次看见胥冠儿就惊讶于他们二人长的一模一样这件事!也许真是过了太久,在她的心里,胥冠儿的分量早就重过了这个曾经一面之缘的男孩。 陈木槿讪讪地偷瞟他,怎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遇上!不过长得可真像啊! “陈木槿!”身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她惊喜地转身,看见邬航正端着他的冰山脸站在不远处。 “小师父!你来了!”陈木槿几乎是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她发誓,这声小师父她叫的真是情真意切! 司马稷隔空和邬航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邬航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随即便归于平静,看不出别的情绪。司马稷则是扑面而来的冷硬气质,尤其是看到陈木槿笑靥如花地跑向那个男人,甚至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也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却对那个那人如此亲热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黑暗的气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 阳文杰无奈地摇头,这家伙看来是动了真怒了,小姑娘,你自求多福吧! “小师父,你跑到哪儿去了?出事儿了!” 陈木槿紧紧地拽住邬航的袖子,终于出现了一个她熟悉的人!绝对不能再让他跑掉了! 邬航先是仔细端详了她一番,见她没有受伤,稍稍放心,开口道:“我有些急事儿去办。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可是被人欺负了?” “我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先不说这个,冠儿被人劫走了!”她急切地说,语速奇快,像是蹦豆一般。 “什么?”邬航横眉一扫,自然就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与冠儿一模一样的人“他们?” 陈木槿见他也误会了,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他是司马稷,和冠儿长得十分相似,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说着,十分抱歉地冲司马稷动了动嘴角,算是笑过了。 司马稷看到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冷哼一声,张口道:“既是故人,两位不妨移步一叙,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罢遥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木槿闻言有些为难地看着邬航,这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虽然出现的不合时宜,但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他们能帮上忙。可是小师父这个人本就是个难搞的主,也不知道能不能答应。她毕竟为人弟子,不好出头做主。 之后,让陈木槿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邬航从善如流地一抬手,朗声道:“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请。”仪态大方,举止有度,就像换了个人一般。那个总是别扭难搞、找茬毒舌的小师父呢?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陈木槿几乎都要相信他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了。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应,频频地抬头看邬航的脸。 邬航能感觉到她的惊讶和目光,却也不回应,伸手牵了她便大步地往前走。 陈木槿第一次被异性签手,但是心中满是事情,竟也没有挣脱或是有别的感觉,就这么乖乖跟着了。 “木槿姑娘,你的钱忘拿了。”司马稷突然出声提醒。 “啊!我差点儿忘了,多谢你!” 陈木槿如梦初醒!她挣脱开邬航的手,飞也似的奔向了她的钱篮子。 邬航手中空落落的,一时竟有些怅然,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司马稷! 司马稷一副无害地表情,对邬航温和地一笑。 阳文杰在背地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小心眼儿的男人呀! 陈木槿看到篮子的一瞬间颇有些惊讶,小小的一个篮子竟然被堆得满满当当,还有一些铜钱因为放不下了而滑落在筐外,更不提筐中不仅有铜钱,还有几颗不小的银锭子!这可真是让她喜出望外了。本来只是想让更多人帮她一起放天灯,顺便赚个劳动所得,没想到还能如此畅销! 她拾起散落的铜钱,装进锦囊中。提起钱篮子的瞬间,她仰头而望,漫天漫天的灯火照亮了整个河道,冠儿,你可能看见?你,到底在哪儿呢? 待陈木槿取了钱篮子,一行人便由司马稷带路,去了当地的一所宅子。 宅子不大,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院门口的牌子上是空白的,并没有写明是谁的宅院。宅子十分干净,院子中植被高低错落很是简洁雅致。比起晋三儿那个暴发户妻妾成群,这里算得上是冷清了,看起来也不像是主人的久居之所。 第二十章 真的认错了? 司马稷将众人引进外院的堂屋,吩咐仆从上茶和点心。 陈木槿好奇地东张西望,对这古色古香的宅子很是有好感。 堂屋很宽敞,正中间是一张乌木方桌,桌后挂着一张山水画;左右两边分别是相对的四张乌木雕花的椅子,配一张精雕玉琢的小圆桌。 她顺着司马稷的手势在堂屋右侧的一处椅子坐下,笑吟吟地对他说:“没想到你现在混得不错嘛!害我白白担心这些年。” 司马稷顺势就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不动声色地道:“哦?不知木槿姑娘是如何担心在下的?” 邬航则坐在陈木槿的对面,见状冷冷插言道:“我们还是说说冠儿的事吧。” 陈木槿一听冠儿两字顿时精神一振,开始细细地将邬航离开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说到红羽教的时候还不自然地看了司马稷一眼。 “后来我把小石头安置在了福源客栈,给他做了伤势处理,后面事情你们就知道了。” 她总算是说完了,口干舌燥地端起手边的茶就灌进了嘴中,如牛饮水一般,看得阳文杰心疼不已,那可是上好的雪莲春芽,一年也就只有一小把而已。他偷偷瞟司马稷,只见他毫无异色,见她饮完便示意下人再续上。他不禁想捂脸,唉,这小子,月余之前还找他哭穷,现在倒是大方。 那边的陈木槿对这一切倒是毫无知觉,只觉得这茶入口清凉顺滑,喝完满口生香,不禁赞道:“好茶!” 司马稷微笑着看她:“喜欢便多喝些。” 陈木槿回他一个礼貌的笑容。 “咳咳,木槿姑娘,不知道你师兄可曾与什么人有过节?”阳文杰出声询问。 “以前是肯定不会有,我们门派远居深山,并不曾与人来往,又怎么会与人有过节,也就是今日他出手打了那人贩子黄牙张,算是结下的第一个过节吧。”陈木槿应道。 “哦?可是据我所知,这红羽派是武林中十分有名的杀手门派,只要有人出钱,他们便替人消灾,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遗漏?”阳文杰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也许他们不是想杀我师弟,而是想杀什么别的人呢?”邬航突然说,眼睛意有所指地看向司马稷的方向。 陈木槿听罢心里也犯了嘀咕,小师父这个怀疑也不是没道理,毕竟五年以前红羽派就追杀过司马稷,万一真的被小师父说中了呢?可是小师父说话也太直接了,在人家的地盘说话还这么不客气。 “小师父!”她着急地出声,想要解释,“司马稷,我师父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他......”她也说不下去了,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又能怎么解释呢? 阳文杰听明白了邬航的意有所指,颇有些气恼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徒弟替我朋友背了黑锅喽?” 陈木槿眼见着气氛紧张了起来,更加着急,她从椅子上站起,对着司马稷深深一揖道:“对不起,我师父他只是救人心切,并不是故意冒犯,我替他给你赔罪。” 邬航蹙眉站起,对她喝到:“陈木槿!不许道歉!” 气氛瞬时降到了冰点。 司马稷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之后施施然起身,扶起陈木槿。她只觉得从他的手碰到她的胳膊开始,便有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带着她直起身来,根本不容拒绝。她惊叹于他强大的内力,看向他的眼神便带了三分惊讶。 “大家请坐,我们是在商量救人,本就该畅所欲言,何谈冒犯。说起来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我叫司马稷,平京人,来青阳是做生意的。这位是我的好友,阳文杰。” 陈木槿十分感激地对他笑笑,顺着台阶就下了:“我叫陈木槿,怀霄派弟子,这位是我的小师父,邬航。我们是来青阳赶集的。” “是吗?怀霄派可是武林至尊,不知木槿师承哪位真人?”司马稷明显有些惊讶,追问道。 “这个似乎与你无关,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邬航冷冷地说道,旁若无人地重新坐下。 陈木槿尴尬地笑,冲司马稷比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司马稷不以为意,继续道:“这件事颇有蹊跷,不过我在当地倒是有些朋友,如果大家相信我,就将此事先交给我来处理。青阳镇并不大,很快就能查明原委。若是大家不嫌弃,我这宅子还有几间空房,大家暂时先住下,有事情也好及时商议,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阳文杰率先开口道:“我没什么意见,轩朗你安排吧,我乏了。”说着便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一脸困倦的表情。 陈木槿也颇为心动,不等邬航开口便赶紧道:“那便拜托你了,有消息请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木槿在此谢过。”说着便是一揖。 司马稷顺势一抬:“你这是不拿我当朋友了,还有,你那位小石头兄弟准备如何安置?客栈毕竟人多不便,不如也一起接来,我倒是有几个相熟的大夫可以替他看看。” 陈木槿大喜过望,连连道谢,之后不顾邬航的臭脸,硬扯着他一起去客栈接小石头。 待他二人离开,阳文杰一扫困意,极其严肃地问司马稷:“轩朗,其实我觉得那个邬航说的不无道理,会不会真的是弄错了?”他重点在弄错了三个字上一字一顿地说。 司马稷背着手走到厅堂正中,沉默良久,低沉的声音缓缓而出:“不管是不是,红羽教都不得不除了!” 夜凉如水,司马稷望着手腕上的发带喃喃低语:“怀霄派,这是不是太巧了?” 长夜漫漫,真相就如埋在泥土之下的种子,经过了一个漫长的严冬,似乎有什么就要破壳而出了。 陈木槿很是头大,她时不时地偷瞟着邬航的臭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了又怕被骂,只得收起心思专心赶路。 邬航更是生气,这个野丫头,莫名其妙地跟这个男人成了故人!还要住在人家家里!真是,真是,真是恬不知耻!他脑子里转了几转,还是没能吧不守妇道几个字用出来。 “陈木槿,他就是你五年前救的那个人?”许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陈木槿正提气赶路,被他一问,一口气就虚晃了下来,脚下一个趔趄。 邬航眼明手快,抬手就拽了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继续向前掠去。 “诶,小师父,你别拎着我啊!”陈木槿有些挣扎,这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你下来!”头顶上邬航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唉,是,他就是我五年前救的人,为了救他我才掉进怀霄谷的,这下你满意了吗?”陈木槿无奈道。 “满意?我可相当不满意!”邬航颇有些小孩子赌气的感觉:“为什么要在他家住?” “咱们本来就快没钱了!自然是能省就省!况且小石头真是伤的很重,需要稳定的环境修养!”陈木槿大声地解释,生怕他听不清。 突然,邬航收了气,稳稳的落在了一处屋顶上,松开了她的领子,严肃的问:“只是这个原因?” 陈木槿急忙整理了襟口,好好喘了口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给我变银子去啊!” 邬航心中一下子便消了气,也不堵了,嘴角竟有一丝笑意,他敲了她一个爆栗,笑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家伙,守财奴!” 她摸着脑袋,气呼呼地指着他:“邬航,你别太过分了啊,叫你师父是给你面子!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了,留下我跟冠儿,要不是你走了,冠儿能被人劫走吗?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有了些哽咽。 邬航就这么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沮丧水,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心乱,他不喜欢她如此脆弱无助的模样。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她躲开了。 “快走吧,小石头还等着我呢。” 望着她萧然离去的背影,邬航的心渐渐落了下来。 “小石头,小石头!姐姐回来了。”陈木槿进了客栈,几步就窜上了二楼,进了屋子,对着床上的身影招呼道。 屋里很黑,没有人点烛火。仅从窗外照进来一片清冷的月光。 “咳咳,是姐姐吗?”一个微弱的生意从床上传来。 陈木槿赶忙应着,掏了火折子点亮了灯台上的蜡烛。屋里顿时明亮起来。在烛光的照耀下,小石头的脸色微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欣喜。 她急忙走到床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好,烧退了。她松口气,看来二师父的医术不是盖的,自己也没白搓了这些年的药丸,终归是派上了大用场。 “小石头,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好些了吗?”她温柔地替他掖好被角,轻声询问。 “刚醒一会儿,姐姐和哥哥去哪儿了?”小石头悄悄的问,其实他醒来很久了,没看见陈木槿和邬航的身影,还以为他自己又被抛弃了,很是感伤了一会儿,可惜那时自己还不能动。此刻见到她回来,他真的庆幸自己不能动,不然万一这样错过了可如何是好? 第二十一章 线索 陈木槿心中一紧,对,她忘了,小石头还不知道冠儿被抓走了的事情。 “哥哥他还有事要办,很快就会回来了。”陈木槿对他展开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 小石头懵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袖子,生怕她再离开。 陈木槿捂住他的小手,细细地解释了一会儿的去处,小石头乖巧地答应,依旧紧紧地扯住她的衣袖不放手。她有些无奈,只得先将他抱起,再收拾包裹。邬航靠在门口,见到这一幕,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将陈木槿拉到一旁的椅子做好,替她收拾起来。 小石头谨慎地望着这个陌生人,本能地往陈木槿怀里缩了缩,陈木槿轻拍他的背,跟他说着邬航的身份。 “这是我的小师父,也是哥哥的小师父,叫邬航,虽然名字奇怪了点儿,但是他的武功可厉害可厉害了!小石头以后啊也跟他学武功,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小石头水盈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很认真思考的样子,柔嫩的声音软软地道:“真的那么厉害吗?比哥哥还厉害吗?” “嗯,比哥哥还厉害。”陈木槿帮他裹好新买的风帽,笑吟吟的捧着他的脸说:“我们小石头真好看!” 小石头羞涩地笑,脸颊泛起一阵粉红:“姐姐,姐姐也好看,比图洁女神还好看!” 邬航闻言突然回头看了小石头一眼,陈木槿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但是小石头却感觉到了这凌厉的目光,他有些慌乱的低下了头。 “图洁女神是谁呀?不过都是女神了一定很美,小石头嘴巴真甜!”陈木槿粗线的神经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同。 “走吧。”邬航拎着包裹站在门口,伸手要接小石头。 小石头非常不给面子地一扭头,紧紧环住了陈木槿的脖子。陈木槿失笑,对邬航道:“这孩子怕生,还是我来吧。” 邬航看了她一眼,意外的没有反驳,率先走了出去。 陈木槿抱着小石头,从二楼往下走,就听见客栈大厅里有人在高声议论。 “听说了吗?齐谷国又换太子了!” “又换了?你别是吹牛吧,上个月你才说齐谷国新换了太子,又不是换白菜,哪儿能这么轻松?” “啧,老八你知道个屁,我侄儿去齐谷国换了一批粟米,刚回来,这消息还能有假?我跟你说,他们的皇帝老儿就快不行了,底下几个成年的皇子打的不可开交,短短三个月换了三个太子!这次新上位的是二皇子乌河图,他母亲是异族,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批人,给太子杀了,还花大钱收买了很多大官儿,这下子,成年皇子就剩他一个了,我看呐,这齐谷的大权啊,没准儿就落他身上了。” “嘿,要我说,这皇上当得也够窝囊的,儿子压根没把老子放眼里啊,得亏啊咱武皇帝没那么多儿子。” “嘘!你不要命了,武皇帝也是你能议论的?” “有啥呀,天高皇帝远,谁能听见!要我说,咱们大历的太子那身份也是奇怪,母妃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妃子,堂堂皇后的亲生儿子却不是太子,这是什么道理?” “嘁,这算什么新闻吗?谁不知道太子的母妃是助了咱武皇上打江山的!你可别在那儿胡咧咧了,早晚被铁甲军抓了去当壮丁!” 陈木槿听着还挺有趣,不管什么年代,这皇室秘闻都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怀里的小人儿将手紧紧环着她的脖子,让她稍稍有些不适。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爱折磨她的脖子! 她穿过厅堂,略带好奇地瞥了一眼那议论的几人,都是粗布短装的苦力,估计是在等客栈的活计,就围在一起八卦。 “胡老八!去后仓拿货!”小二从后厨掀了帘子而来,利落的招呼着。 “好嘞,马上来!”几个汉子拿起身边的扁担和家伙事,呼啦啦地起身,往后厨的方向去,正好与陈木槿打了个照面儿。 那为首的被称作胡老八的汉子赤着胸膛,仅搭了一个粗布小褂,在他那因为长时间干苦力而十分黑黝粗壮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极为不搭调的项链,由麻绳搓成的一个米老鼠头! 陈木槿瞪大了眼睛!那是她前不久做热气球的时候顺手做的一个小物件,后来冠儿见着喜欢,她便做成项链送给了他。这胡老八的脖子上挂的正是由陈木槿亲自做的项链! “这位大哥,请等一下!”她身形一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胡老八见她一个女子还抱着孩子,以为是哪家的小妇人,也许是需要什么帮助,于是热心地问道:“小娘子可有事?” 陈木槿一脸焦急地指着他胸口的项链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你这项链是从何处得来的?” 见她问的是这个,胡老八有些不太乐意了,嘴里嘟嘟囔囔地道:“这,这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后面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便一巴掌拍了他的脑袋,吼道:“胡老八,你又瞎咧咧!明明是下午做活捡的,何苦骗了这小娘子!” 胡老八的脸涨得通红,转头就冲那个男人喊起来:“牛大彪,你少放屁!” 陈木槿见状心中明白了几分,又上前一步,十分恳切地解释道:“胡大哥,这项链是我亲手做给我师兄的,今天下午他被人劫了去,我人微力薄,实在是找不到他。看到这个项链我就猜一定是他留下的线索或者痕迹,请胡大哥帮帮我,我不要这个项链,你只要告诉我是在哪里捡到的便好,我自会去寻,拜托了!” 由于抱着小石头不好作揖,她只好婷婷屈膝,做了个标准的女子屈膝礼。 一番话讲的在情在理,让这帮汉子开始七嘴八舌地声讨胡老八。 “胡老八,你也忒不是东西,人家小娘子的夫君都丢了,你就说吧!” “就是,这家伙事也就是草编的,才值几个钱,也值得你当个宝贝!” “胡老八,这事儿你可做的太不地道,捡了人家的,还不还给人小娘子!” 胡老八的脸瞬间涨得紫红,原本就粗黑的脖子此刻变得更加粗了些,他转头大喝:“他娘的都给我闭嘴!” 瞬间全部的人便静了下来。 胡老八取了项链,扔给了陈木槿,气呼呼的说:“既然是你的就还给你,我胡老八也不是混不讲理的人,我是在宿阳镖运局的门口捡到的,你快去救你家夫君吧!” 陈木槿见他们误会,也有些无奈,接了项链便道谢:“不是我夫君,是师兄,谢谢胡大哥的大义,我陈木槿铭记于心,定会报答你!” 说完便又行了个屈膝礼,抱着小石头匆匆而去。 身后又开始新的调笑:“小娘子还不好意思,还什么不是夫君,娃娃都有了,哈哈哈!”引得众人哄笑。 陈木槿只得自动屏蔽身后的动静,无奈地摇头。还好,终于找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得赶紧回司马稷那里,将此事告诉他! “你怎么这么慢!”司马稷一脸不爽地牵着两匹黑马,正站在客栈外院的门口等她。 陈木槿急忙将此事告诉了他,并将手里的项链拿了出来。 邬航瞬间脸色阴郁,拿着项链仔细端详了片刻,突然翻身上马,面色严肃地说:“我先去探探这宿阳镖运局,你抓紧去和司马稷说清此事,千万不要在外面逗留,明白吗?若我一个时辰都未回来,那便找司马稷借人!”说罢,一扬马鞭,干脆利落地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陈木槿气急!这个草率的家伙,真当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啊!她立刻就想追去,但是又看看怀里的小石头,挣扎片刻,毅然上马往司马稷家赶去,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姐姐,是哥哥被人劫走了对吗?”怀里的声音带着软软的鼻音。 陈木槿想起她在客栈大厅说的话,一时语塞,半晌道:“对不起,姐姐骗了你,哥哥是被人抓走的,但是这跟你无关,姐姐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有说实话。” 马蹄飞驰,风在耳边呼啸,陈木槿又紧了紧小石头的风帽。 “姐姐,我明白的,你不用道歉,是我拖累了你们。”小石头的声音充满了沮丧和哀伤。 “小石头,姐姐这话只说一次,你记住了!从哥哥救了你的那一刻,我们就没想着你是个负担,相反,你是一个新的希望!所以我不希望你再说这样的话!明白吗?”陈木槿严肃地说道,希望他能明白她的用心。 “我,我明白了。”小石头嗫嚅着,声音夹杂在马蹄和风声中几不可闻。但是陈木槿还是听到了,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小石头! “司马稷!司马稷!”陈木槿焦急地扣着门。 不多会儿,门开了,司马稷一身黑色素衣,细腰窄臀,玉面朱唇,在灯火幽暗的亮光下显得十分清俊,那与胥冠儿十分相似的面庞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怎么如此惊慌?发生什么事了?”他静静地问道,脸色关切,声音温和而低沉,恍若怀霄谷幽静的深潭。 不知道为什么,陈木槿忽然就不那么焦虑了,她缓了口气,定定地瞧着他:“我有线索了!” 二十二章 恶战 夜半时分,更深露重,青阳镇的大街上只剩下几盏巡夜的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甚至连打更的人巡过了夜也回去睡了。 月光被乌云遮盖,一群身手矫健的黑影在墙根下消无声息地奔走,身影如风,若是不仔细看,定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陈木槿便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她见到司马稷之后,亲自将小石头安置好,细细与司马稷说了线索的来龙去脉,并决定连夜探一探这宿阳镖运局。 司马稷见她主意已定便没有劝阻,反而借了自己的一对人马替她引路,她十分惊喜,连连道谢! 他只是淡淡微笑,说了句:“小心些。”手动了又动,却还是没有将头绳拿出来,心里默默叹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趁着夜色正浓,这一队夜行衣出发了,陈木槿一直自诩轻功无人可出其右,但是在这个队伍中行走,却没有人被她甩开太远,如此实力强劲且统一令她心惊。速度有了保证,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宿阳镖运局,他们齐齐靠在外墙墙根处静息凝神,却并未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难道小师父也出事了?陈木槿忐忑地揣测着。 为首的那人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跟上,之后便轻足点地,跃进了镖局的院子里,陈木槿见状紧随其后。待众人都进了院子,大家便分开进行巡查。 陈木槿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偌大的前院收拾的极其干净,除了几株矮树竟没有别的东西。正堂的屋檐下插着一组三角形的镖旗,黑色的缎面绣着金色的大字—镖。显得十分气派。 陈木槿想了想,直接跃上了房顶,身若翩鸿,直奔货仓。几个黑衣人见状便紧紧跟在后面,他们接收到的命令是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货仓的门被一把巨大的铜锁锁住,黑衣人面面相觑,决定看看货仓有无窗口。陈木槿一把拦了下来,扬起手中的小铁丝,露齿一笑。开玩乐,一把锁是根本锁不住陈木槿想要前进的脚步的,她这些年偷开邬航的锁无数回,早就练就了一身开锁的好本领。 须臾,“咯哒”一声,大锁应声而开。陈木槿忐忑地推开了货仓的大门。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开启,在月光微弱的照耀下,可以看见在货仓中央有一片巨大黑影。身边的黑衣人用火折子点亮了火把,在火光下十几只一人高木质箱子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起。 陈木槿走近些,使劲儿推开了一个木箱的盖子,借着火把的光往里探看,竟然是空的! 陈木槿抬眼看看其中一个黑衣人,小声道:“挨个儿搜!小心点儿!”大家应声而动,不到一刻所有的箱子都被打开,并无所获。 陈木槿有些失望,有些不解。从去到司马稷家到来此地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冠儿找不到还好说,小师父武功那么高,怎么就无声无息地不见人影呢? 正想着,外面搜寻的黑衣人陆续聚到了此处,都表示没有收获。陈木槿蹙眉,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要么就是有人知道他们要来做的样子,要么就一定有猫腻!一个偌大的镖局没有人守着? 手持火把在货仓又转了一圈,一种违和感袭上心头,一个码货的货仓为什么会收拾的这么干净?连个脚印都看不见,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打扫过! 哼,跟她玩儿手段是吧,那就说明人肯定就在这货仓里!陈木槿示意所有黑衣人熄了火把,屏气凝神。她则站在货仓中央,闭上了眼睛,静静而立。 “滴答,滴答,滴答......”几不可闻的水滴声从某处传来! 陈木槿猛地睁开眼睛!脚一点地,身子便飞向了那声音来出。“唰”火折子被点亮,只见一滴水珠正好滴在了靠墙的木箱顶上,她一跃而上,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水滴!而是鲜红的血!这血正是从漆黑一片的房梁上滴下来的!已经汇成了一小片!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么多血!难道是冠儿他?她急忙提气而上,稳稳地落在了房梁。借着火光,她终于看见了失踪了一整天的胥冠儿! 他此刻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身体被紧紧绑在房梁上。陈木槿心如擂鼓,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气息!她松了口气,立刻对下面喊道:“人找到了一个,在房梁上!”顿时,火光四起,所有的火把都被点亮! 其余的黑衣人都聚了过来,有几个继续上了其他的房梁去寻找邬航。 陈木槿向他凑近了些,用手轻轻拍打着胥冠儿的脸,急切的唤道:“冠儿,冠儿!醒醒!”可是他依旧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突然陈木槿想到了那一滩血,不由得心神一震! 她立刻疾速地巡视了他的全身,发现在他的右边肩膀有一处极深的伤口,似乎是被利刃刺入过,伤口狰狞,还在汩汩冒血,血染红了整只袖子,顺着手指滴到了下面! 见此情景,她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过一样,痛的喘不过气。从未有过的悔恨如巨浪翻涌,顷刻间便淹没了她!若不是她扔下他们去偷银子,冠儿怎会遭此横祸!还好,还好受伤的不是大动脉,不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胥冠儿!你千万不能给我死!听见没有!”她立刻点了他几处大穴,又将衣摆撕下一条为他紧紧捆住肩膀上方止血。 折腾了许久才将人从房梁上背了下来。 “姑娘!人找到了!”另一边,黑衣人的喊声传来。陈木槿一喜,果然! 还没等她去探查邬航的情况,大门就被猛地踹开,涌进来黑压压一批打着火把的壮汉!瞬间就堵住了门口! 为首的人身着绛紫色短衫和土黄色外甲,腰间围一条黑黄色腰带,腰带正中写着一个大大的镖字!他长着一张黄鼠狼一般尖瘦的面孔,眼睛细细地眯成一条缝,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敢夜闯我宿阳镖局!”声音高亢响亮,一听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陈木槿眼睛一瞪,张口便骂:“我呸!还宿阳镖局!分明是个贼子狼窝!”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同伴将胥冠儿和邬航带到后面去,眼瞅着这人来者不善!绝不能让他俩再受伤了! “哼,没想还真有人敢从我金裘手里抢人!把人放下,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那人语气嚣张,一副不把陈木槿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 “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却下此狠手!你的良心喂狗了吗?”陈木槿怒不可遏地痛斥道!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摸进了袖子。 金裘狠狠的盯着陈木槿,警告道:“谁让他是红羽教盯上的人呢,既然人家付了银子,我们就得把人送到,我劝你还是不要自找苦吃!得罪了红羽教,谁都没命!” “贪生怕死的小人!人我是带定了!看咱们谁先没命!”话音刚落,她手腕一翻,一排梅花镖便扫了出去!镖镖见血!对面顿时哀嚎四起!火把纷纷坠地,瞬间便黑了一片。那金裘眼疾手快,侧头躲过致命一击!侧颈却也见了血!黑暗中,他的眼睛瞬间红得发亮!声音带着嗜血的狠厉:“给我杀!” 陈木槿这边早就全部灭了火把,趁黑而动,与对面厮杀在一起!一时间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弥散开来,在货仓中越聚越浓! 陈木槿侧身躲过右前方一刀横过,却还是被刀尖划破了腰间的肌肤,瞬时火辣的疼痛让她一颤!本能地一脚踹出,正中那人胸口!她向后几步背靠着一组箱子,大口的喘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下来,糊了眼睛,涩涩的疼。她碰了一下伤口,瞬间疼的浑身痉挛! 司马稷的人虽然个个武功了得,但是奈何对面人数太多,如蝗虫一般轮番上阵!渐渐地陈木槿和一众黑衣人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我艹,难道今儿我陈木槿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不!我不信!去你妹的!冠儿和小师父还等着我救呢!我绝不能死! 她强撑着起来,随便捡了地上的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刀,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冲进了人群! 竖挑,横劈,左砍,右挡!她将手中的刀舞得飞快!几乎是以一敌五的速度在战局中杀开一条血路!但是,敌人太多了,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她的左臂、右腿、后背开始多了很多伤口!从一开始尖锐的疼痛到后来的麻木,陈木槿不知道后来挨了多少刀,她的心里只有杀!杀!杀!只有杀光这些人,她才能救人! 一刀砍下对面那个连脸都看不清的家伙的脑袋,灼热的鲜血喷出,洒了她一头一脸!她抹也不抹,一脚踹开他穿着黄甲的身体,突然背后被人重重的一击!她踉跄着向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五脏六腑像是要被震出胸膛!眼前一黑,脑中嗡嗡作响。 眼见四面八方的人就要涌上来将兵刃刺入她的身体,她却一动都无法再动,脑子里模模糊糊就想起了出谷时大师父、二师父和三师父的脸,真是对不起啊,师父们。 忽然间,货仓的门再一次被踹开,一群黑衣人手举长剑冲了进来,月光洒在陈木槿血迹斑斑的脸上,她逆着光,什么也看不清,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每一秒都被慢动作播放。她看见一个黑影冲她跑来,喊着她的名字,每一声都是那么漫长,她钝钝地想,这个人好像司马稷啊。 之后便再无意识,黑暗席卷了整个世界! 第二十三章 吃醋了? 玉兰的馥郁浓香在屋子里飘散,陈木槿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有种不真切的飘忽感,她努力地想动一动,却完全没有力气。 耳边窸窸窣窣的有人在走动,她想睁眼,想叫住她/他,使了全身的力气却只是动了动嘴。 “诶?西芸,姑娘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个清脆的女生发出了疑问。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来,陈木槿可以感觉到她在看自己,于是她努力地转了转眼珠。 “咦?真是动了!快去告诉主子!”另一个稍稍低沉的女声略带兴奋地说道。 紧接着就是“噔噔噔”的小跑声和开门时吱吱呀呀的响动。 陈木槿开始越来越清醒,嗓子干涩涩难受,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细碎地疼。忽然,一丝冰凉的水润感从唇上传来,应该是被称作西芸的姑娘在用什么湿的布给她润湿嘴唇。 “姑娘,你可醒了,我先喂你喝些水,你现在不能动,大夫说了,千万不能使劲儿,怕伤口裂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抬起她的头,将温好的水一点点灌入她嘴里,她的舌头一接触到水便像鱼一般活了过来,水流过嗓子,终于缓解了火辣辣地感觉。 “姐姐!姐姐!你醒了!”小石头的声音由远及近地扑过来,陈木槿可以听见他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飞快地往自己身边跑来,可能怕压到她的伤口,扑过来以后就只敢用小手抓住她的袖子。 她终于将眼睛慢慢睁开,明亮的光让她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等她渐渐能看清楚的时候,第一眼便是小石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脸儿就这么可怜兮兮地在床边望着她。 “姐姐,你,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小石头。”大大的眼睛红彤彤的,像一只小兔子。 “认识,你是姐姐的小石头。”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包括陈木槿自己。她的声音又哑又沉,就像是九十岁的老妪! “你别说话了,昏迷了一天一夜,嗓子干哑在所难免,这几天多喝水多休息。”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陈木槿这才看见站在门口正往屋里走的司马稷。 司马稷今天穿了一身青色的对襟长衫,襟口用深绿色的线绣了几片别致的竹叶,他本就身材修长,面如冠玉,青色将他衬得更加清新俊逸、温文尔雅。陈木槿都有些看直了眼,真是秀色可餐呐。 “主子。”西芸立刻他行礼,他摆摆手,走近了些。 “稷哥哥,你又来看姐姐啦!”小石头扭头乖巧行礼。 陈木槿回过神,有些脸红,暗暗骂自己,你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小的男色就给你迷得不行,将来还怎么实现阅遍古代美男的雄伟计划! 不过抛开自己被男色迷倒这一点,她还是非常惊讶,从什么时候起司马稷就这么轻易地让小石头接受他了?还叫他稷哥哥!还有小石头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 她正胡思乱想着,司马稷已经走到了床前,见她满脸绯红,以为是屋里太闷热的,便吩咐西芸将窗户打开。 “伤口可还疼吗?”他关切地问。 陈木槿不敢看他那张乱人心神的脸,只是低着头胡乱点着。 “我已经嘱咐了大夫,将你的药方中放了些止疼的药物,不过你身上伤口太多,尤其是背上的那一道刀痕,实在太深,怕是会留疤。我寻了些祛疤的药膏,等伤口愈合了便每天涂抹,应该有些作用。”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不急不缓地跟陈木槿交代着,像是春风拂面一般和煦,让人心安。她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他说话的样子,身姿挺立,脖颈修长,一张脸像是用刀细细雕琢的艺术品,线条流畅优美,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睫毛随着说话的频率微微颤动,瞳孔幽暗深邃,说话的时候就直直地盯着你看,像是看见猎物的鹰。 啧啧,明明跟冠儿长得一模一样,偏偏性格差那么多!等等,冠儿! 陈木槿如大梦初醒般,急切地抓住了司马稷的袖子,用沙哑的嗓子问道:“冠儿和小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这一动,伤口被牵扯,陈木槿瞬间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凝聚而落,她的手颤抖的都抓不住他的衣袖片刻。 “别动!”司马稷眼眸一深,厉声喝道。手却急忙扶住她的身体,十分轻柔地让她靠在枕头上。 小石头紧张地站在一边看着,小声的唤着:“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陈木槿此刻只觉得像是有很多刀片在她的身上慢慢的割,她紧紧咬住嘴唇,想忍耐过去这一阵子的巨痛! 司马稷蹙眉,交代西芸和东雪去将处理伤口的东西重新拿来。 “告诉过你不能动,你偏偏不听!现在估计又有伤口裂开了,一会儿让西芸和东雪重新给你上药!”司马稷的声音严厉而焦躁。 “对不起,但是我一定要知道他们的情况!”陈木槿费力地从嘴边挤出一句话,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司马稷,固执地坚持着。 “姐姐,你别着急,稷哥哥把他们都救回来了!他们都在休息呢,小石头去看了大哥哥,大哥哥还没有醒。”小石头像吐豆子一样,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陈木槿的心略略放下了些,她望着司马稷,非诚诚恳地道谢:“司马稷,谢谢你。” 司马稷一言不发,幽深的眸子盯了她半晌,一直盯到陈木槿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不见了,你会不会也不顾一切地找我?” 就像一个惊雷,将陈木槿的思维炸的粉碎,她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按照她多活了一世的丰富经验来看,这句话应该,也许,大概是吃醋了? 可,可是,他们才见面不到三天!好吧,就算是她曾经救过他,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他不会想以身相许吧?而且,冠儿和小师父是她的亲人啊!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飞醋啊? 她这边脸色阴晴不定地变来变去,脑洞开了一个又一个。司马稷那边见她迟迟不做声,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一面对她的事情,自己就容易方寸大乱。 记得三天前在邺街上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自己就认出她了,虽然她的样貌有了些变化,但是那个感觉一定错不了,古灵精怪,特立独行,胆子又奇大。竟然敢在黄牙张的眼皮子底下偷人!他就这么隐匿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她救人,看她聊天,看她送钱,一直看到黄牙张拖着那孩子要走,正好路过他的面前,他想也没想就顺手帮了她一把。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找她,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可是在他找到她的那一刻,他却不想那么快就了结这段关系了。他只是看着她就觉得想靠近,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在心底里渐渐滋长起来。于是,他继续跟着她,才有了后面的偷钱的事情。那袋子银子其实就是他自己的,他怎么会知道晋三儿这样的人私房钱藏在哪儿,他只是不想她失望。 只是没想到,他仅仅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就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事情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了她,看到了她的聪慧,她的大义,她的善良,她的有勇有谋。 不幸的是,她的一切美好都与他无关! 他始终记得她一身鲜血跪在遍地的尸体中,脸上还挂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而她的身后,一个男人正挥舞着一把大刀正对着她的脑袋,她却浑然不觉,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身体像一个破布袋子一样轰然倒下! 他当时竟有五内俱焚的痛楚!他不记得他是怎么把她身边的敌人都打倒的,他只记得当他抱起她浑身是血的身体的一瞬间,心里坚定了一个信念,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谁也不可以! 所以,当她再一次为了那个与他相似的男人而承受着巨大苦楚的时候,他竟然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问出了这样的话,看来他的修为还是不到家。 司马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姐姐,稷哥哥走了。”小石头担心地看着一脸纠结的陈木槿,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 陈木槿闻言一怔,定睛一看,果然是。啧啧,这是什么意思?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不想了不想了。 她摇摇头,看着一脸担心的小石头,温和地解释:“没事儿,咳咳,他是去茅厕了,不用管他。” 小石头一脸疑惑,带着明显的不赞同。陈木槿讪讪的笑。 “姑娘,我们来给你上药了。”门口,西芸和东雪的声音传来,婉转悦耳,简直是救星啊! “姐姐,我去看看大哥哥,一会儿再来陪你说话。”小石头十分乖巧地回避。 陈木槿心里欣慰的不行,真是捡到宝,这孩子太聪明懂事了! 接下来,陈木槿便笑不出来了,小石头走出去院门口都听得见她的鬼哭狼嚎!他轻轻打个颤,三步并两步地逃开了这个院子。 第二十四章 双美同台 当两个一模一样的帅哥站在你的面前时,你是什么感觉?应该是很养眼,很享受的一件事。但是现在的陈木槿却不这么想。 因为流血过多伤势较重,她反而要比胥冠儿和小师父多卧床一天,真是满心的郁闷。 今天一大早,胥冠儿和司马稷就联袂来到了陈木槿的床前,问题是,陈木槿本来睡的正香,一睁眼就看见俩一模一样的人坐在她的房间里喝茶,眼睛还时不时地瞟着她。 多么惊悚的一件事啊!她难道没有一点隐私权吗?谁知道她睡着的时候有没有磨牙、流口水、说梦话?要是都被他们看见了,她陈木槿的一世英名何存? 好吧,虽然她现在被包成了木乃伊,虽然屋里还有西芸和东雪,但是,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令人发指了好吗? “师妹!你醒了!” “木槿,你醒了。” 从这一句开始,俩人接下来的话几乎就是同步的,对陈木槿来说,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体版扩音器! “伤口还疼吗?” “伤口还疼吗?” “要不,先吃早饭吧?” “要不,先吃早饭吧?” 西芸和东雪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略显尴尬。 “咳咳,我还是先洗漱吧,麻烦二位移步可好?”陈木槿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理当如此。”司马稷先行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胥冠儿落后一步,又恋恋不舍地看了陈木槿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屋里这下终于安静了,西芸和东雪拿着毛巾和热水盆上前来,欲服侍她洗漱。 陈木槿作为一个现代人,其实很不习惯有人为她做这些,但是现在她无法自主行动,只好麻烦她们,于是不无歉意的说:“麻烦你们了,还要照顾我这个木乃伊。” 西芸是个沉稳的姑娘,约么十五六岁的样子,她一边将毛巾浸了热水一边道:“服侍姑娘是我们的本分,怎么敢当姑娘一声麻烦。” 东雪则是个爽快活泼的性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笑着给她挽起袖子:“姑娘的俏皮话儿真多,木乃伊又是什么?” 陈木槿就顺势给她们讲起了埃及法老和木乃伊的故事,什么图坦卡蒙的诅咒,什么太阳之子的由来,让她编的一套一套的,让两个小姑娘听得如痴如醉,时不时还穿插个小趣闻,逗得她们笑语嫣然。 门外的两人就没那么好受了,听着屋里时不时的笑声,屋外的气氛就更沉闷,其实面对着一个素不相识,却感觉像照镜子一样的脸的确压力甚大,最后还是司马稷作为主人,先开了口。 “胥兄弟和木槿是师兄妹?不知在哪位真人的门下?” “哦,其实我跟木槿是从小一起长大,上个月木槿才正式入了师门。至于司马兄所谓的真人,我倒是不知道的,大师父并没有提及他的称号。”胥冠儿实实在在地回答,他本就实在,谷里的生活更是单纯自然,跟司马稷比起来基本上就是一张白纸了。 他见司马稷略带思索的表情,以为他有所怀疑,便继续道:“是真的,大师父常年闭关,也是上个月才出关,所以木槿这么晚才入我怀霄派的。” 司马稷淡淡一笑,继续道:“胥兄弟误会了,其实我并没有怀疑你的话,只是忽然想起些熟悉的人。” “那司马兄是做什么的?对了,还没感谢司马兄对我们师徒三人的救命之恩!”胥冠儿顺着话题说起,忽然想起了昨天小石头跟他说的来龙去脉,得知是此处主人救了他们。今早第一次碰面后互相介绍,才知道他便是此处的主人,也就是救了他们的恩人,但是后来的情形略显尴尬,才将此事搁置到现在。他单膝跪地,给司马稷行了一个武林人士的大礼。 “胥兄弟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司马稷冷不丁被他一拜有些惊讶,立刻伸手将他扶起。 “这本就算不得什么,五年前木槿为救我而落崖,让我一直心存愧疚,如今有机会让我略尽绵力报答一二,胥兄弟就别再对我行此大礼了,实在是受不得。”司马稷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胥冠儿的表情。 胥冠儿愣了一会儿,从远久的记忆中翻出了他所说的这一段记忆,没错,当初他意外发现奄奄一息的师妹以后,她的确是说过这样的经历。只是没想到,今日救他们的人,竟然就是那个他!这千丝万缕的牵扯让胥冠儿内心有些不舒服,这算是巧合,还是缘分呢? 司马稷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便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暗自皱眉,这样看来,木槿肯定是对他提过自己,那么眼前这个少年现在的反应就再明显不过了,他肯定是对木槿有意。那么木槿知不知道?或者说,她接没接受呢?真是个能给自己制造麻烦的家伙! “主子,姑娘已经洗漱完毕,正请二位进去呢。”西芸打开了门,盈盈见礼,通报着。 “嗯,那将我们的早饭挪到她屋里一起用吧,不知胥兄弟意下如何?”司马稷一面吩咐着,一面礼貌性地征求胥冠儿的意见。 胥冠儿猛地回神,并未听清他的问话,只得迂回道:“全凭司马兄做主便是。” 司马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小子,反应倒挺快。 二人一前一后地再一次进入了陈木槿住的语花阁。这一次,气氛稍稍有些不同了。 陈木槿靠在床上,依旧是不能动弹,但是嗓子和眼睛都已经大好了,她调整调整心情,笑眯眯地看着他二人走进来。 二人一青一白,一静一动,气质不同却相得益彰,站在一处真是清新养眼,饭都能多吃几碗!真是“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古之人诚不欺我也。 “师妹何事如此高兴?”胥冠儿依旧是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 “看着你没事儿,我就高兴呀。”她顺毛捋,果然看见胥冠儿立马扬起的笑脸,真是个玲珑通透的心。 司马稷心中一顿,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依旧一副霁月清风的姿态,温和地提议:“木槿,我已经吩咐了她们将早饭挪到你这里,大家一起用,也热闹些,可好?” “司马稷,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正想叫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不如叫上小师父、小石头和你那位美男朋友,大家认识认识,促进一下和谐。”陈木槿对司马稷的安排满意的不得了,还意图锦上添花。 “小师妹,这......好是好,但是你这里地方尚小,况且小师父还在闭关修养,怕是不能过来;还有阳兄,我看见他一早便出去了,此刻也不再府中,也是到不了的;还有......”胥冠儿见她不了解情况,便自告奋勇地解释起来,却在她威胁的眼光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委委屈屈地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陈木槿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这家伙一定是来给她添堵的吧!她想叫的人,竟然一个都到不了。 “木槿,你别怪胥兄弟,小石头身上的伤也不少,昨天来看你的时候不注意,身上有几处伤口又裂开了,昨天晚上上了药,现在还在睡。我想着就先不叫他了,让他多休息一下,以后等大家的伤都好了,多得是机会在一起,那时候大家在一处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一席话给陈木槿说的顺心顺气,不愧是老江湖,就是会讲话! 她想起大家的伤势,又有些担心地问:“小石头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严不严重?小师父到底怎么样了,伤了哪里?冠儿你的胳膊严不严重?可还疼?” 面对她如管家婆一般唠叨的问话方式,对面的两个男人都露出了无奈的笑容,真是个操心的命! 此时,早饭已经上桌,碟碟罐罐地摆了慢慢一桌。菜色偏向病人合适吃的粥和青菜,还点缀了一些蛋类和鱼类,增强体质。 “先不说了,一会儿慢慢给你解释,先吃饭吧。”司马稷截住话头,提议道。 二人腹中空空,自是没什么异议,于是司马稷和胥冠儿便同桌而食。而陈木槿由于不能动,只得由西芸代劳,喂她吃食。 敬元十五年的六月,三个人第一次在同一间屋子里吃饭,对话。人生若只如初见。 此时,远在大历的凤鸣宫里,却没有这样祥和安乐的气氛了。 “皇后娘娘,小路子来回话了。”陈嬷嬷一边帮皇后沏着今年兹寒国新进贡的月丝茶,一边恭恭敬敬地跟她提着醒。 皇后正慵懒地起身,三五个宫女正贴身伺候着她更衣。听见这话,精神一振,葱根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抬,声音里还带着刚起时的嘶哑。 “快让他去暖阁候着,别叫别人瞧见了。” 陈嬷嬷将沏好的茶奉上,规矩地应着:“是,奴婢已经着人去办了,出不了差错。” “嗯,还是嬷嬷办事妥帖,希望一会儿也能是这样的好消息。”皇后放松下来,又拖着长长的鼻音,漫不经心地说。 陈嬷嬷则是满心忐忑,这一会儿该怎么交代呢? 第二十五章 联盟 凤鸣宫藻华台。 白玉雕琢的凤榻通体晶莹洁白,细腻滋润,状如凝脂;金丝盘凤的镶边,栩栩如生,富贵奢华。 皇后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白牡丹锦衣,下罩流彩暗花云锦裙,墨发挽了一个牡丹髻,水晶蓝晶御凤钗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端坐在凤榻上,殷红的朱唇轻启:“说吧,事情怎么样了?” 在她脚下不远处,伏着一个身穿墨绿色太监服的男子,他两手贴地,上半身几乎趴在地上,看不清容貌,只听得见那尖细如女子的声音颤颤巍巍地答道:“陈大人命小的来回皇后娘娘,人抓到了。” 皇后轻抿唇角,绽放出一丝笑意,喜道:“大哥果然是有手段,纵使那贱人是太子又怎样,离开了平京,还是不任我拿捏!”语气间已有得色。 “是,是,皇后娘娘决策英明,那小子哪里是皇后娘娘的对手,都是娘娘一句话的事儿。”陈嬷嬷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立刻迎合着皇后的兴致吹捧起来。 “皇,皇后娘娘,奴才,奴才还没说完。”那小太监的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 陈嬷嬷脸色一变,手中的帕子被骤然抓作一团!她大声呵斥道:“你这该死的奴才,话都说不清,还要说什么?” 那小太监怯懦地缩了缩身子,不敢再开口了。 皇后不满地斜了陈嬷嬷一眼,黛眉轻蹙,音量稍稍提高了些:“你还要说什么?赶紧利索说了,本宫可没空陪你耗着。” 此话一出,那墨绿色的身影更加颤抖,好半天才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人,人又跑了。” “什么?你个死奴才!胆敢在这儿胡言乱语!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皇后凤目一瞪,心不由自主地发慌,嘴上立刻就骂开了!手却紧紧地攥住了帕子,嵌着大红宝石的黄金护甲在风榻上咯的吱吱作响! 那小太监几乎是抖如筛子,不停地磕头,重复着:“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都是陈大人叫奴才这么回皇后娘娘的,奴才岂敢胡说!请皇后娘娘明察!请皇后娘娘明察啊!” 一头一个响,咚咚地磕的人心慌。 “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欺瞒本宫的奴才给我带下去!”皇后不耐烦地看着他惊惶的样子,厉声喝道! 那小太监几乎瘫软在地,只是一味磕头,哀嚎不已:“求皇后娘娘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啊!” 陈嬷嬷一看情况不好,立即跪了下去,大声劝阻:“皇后娘娘!老奴认为不妥。” “陈嬷嬷怕是老了,耳朵不好使了吧!本宫的话你没听清吗?”皇后愤然站起,语气森冷地警告着。 忽然间,凤鸣宫的前殿传来一声悠长嘹亮的唱喏:“皇上驾到!” 皇上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皇后娘娘有些心虚,却还是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疾步往前厅走去,临走前冷冷的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再处置你们!” 待皇后的身影消失在正宫后门,陈嬷嬷才敢歪下了身子,长长舒了口气,转身看小路子,急切道:“小路子,怎么会是你来回话?王爷到底是怎么交代的?” 小路子哭丧着脸抬起头,额头已经汗血糊成一片,他抽泣着,可怜巴巴地说:“嬷嬷,王爷说,王爷说他自有办法保我一命,让我就这样回。” 陈嬷嬷听罢长吁一口气,复又站起,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她瞅瞅小路子,坚定地说:“既然王爷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你且等着吧。”语气间的信任让人心惊。 凤鸣宫,正殿。 皇后一脸七分笑三分娇地迎了皇上进来,发现后面还跟着严亲王和一位身着兹寒国传统衣袍的男人。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双手将她扶起,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皇后不必多礼。” 严亲王身着带着那兹寒国人一丝不苟地向皇后行礼:“皇后娘娘圣体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笑意盈盈地免了礼,转向皇上问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带严亲王殿下一同来臣妾这里?” 皇上今日明显兴致颇高,原本多日缠绵病榻的身体近来大有好转,今日已经能够亲自上朝,除了眼下和眉间的乌青之气以外,几乎看不出病态。 他牵了皇后的手,将她引至中间的主位,含笑对着她道:“皇后以前不总是夸赞兹寒国的画师画人物肖像最是动人。今日下朝以后,承固向我引荐了这个兹寒国的画师,你说巧不巧,我一下子便想起你了。今日就让他为你作一幅画,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皇后又惊又喜,感动异常,一时间竟然泪盈于睫。 “皇上,您竟然如此惦记着臣妾,臣妾即便是现在死了也是值得了。” 皇上故作生气,呵斥道:“瞎说什么,皇后还要陪朕千岁呢。” 皇后立刻笑靥如花,紧紧握着皇上的手,深情对视良久。 严亲王看着这一副夫妻恩爱图不由得心中冷笑,好一场虚情假意的做戏,他都想拍手叫好了!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皇上皇后贤伉俪情深真是羡煞臣弟!臣弟提议,不如就以此景为素材,让兹寒画师作画如何?” 皇后面露娇羞,一双眸子只是盯着皇上,却不言语。 皇上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宫门口又有人高声唱喏道:“启禀皇上!有加急信报!” 严亲王眼睑低垂,作而观鼻鼻观心地不闻状。 皇后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衣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皇上。 皇上龙颜肃然,眼睛半眯了一瞬,随即转过脸来对皇后道:“皇后,朕还有要务,这次先让画师单独为你画一幅,以后朕定然补上今日之缺。” “臣妾省得,国家大事为重,皇上快去便是。”皇后故作大度,强颜欢笑,其实内心已经被恐惧侵袭。 皇上开怀一笑,拉起她的手,赞道:“还是皇后识大体,不愧为我大历的国母!后宫都应以你为表率!”语气竟然极为自豪,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皇后的不自然。 皇后心中惊骇,却只能将已经冒汗的手放在皇上的手中,不敢挪动半分。 皇上又对严亲王道:“承固,那就劳烦你代为翻译了,定要将皇后的端庄贤德传神地表达出来才好!” “臣弟遵旨!”严亲王规规矩矩地行礼。 “皇上起驾!” “臣妾/臣弟,恭送皇上。” 二人在宫门口目送皇上离开,才转圜了身子往殿内走去,皇后惦记着藻华台的二人,想先去处理了这事再过来。 于是她一副端庄稳重的皇后姿态,对严亲王道:“严亲王殿下,本宫还有一些小事需要即刻处理,可否等本宫处理完毕再行作画?” 严亲王微微一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扬起那张与皇上十分相似的面孔,带着十二分的倨傲对皇后缓缓说:“皇后娘娘可是要去处理太监小路子啊?” 皇后顿时脸色煞白!心中的惊涛骇浪不断翻涌!为什么他会知道小路子?他是故意的?他是不是知道什么?那么皇上! 她脸色变幻,内心天人交战,眼睛犹如毒蛇一般死死盯住面前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 严亲王始终镇定自若,任凭她用视线杀他千百次,连脸色都不变分毫。 最终,皇后犹如一只受惊的孤狼,压低了嗓音问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严亲王不语,眼睛扫视了她的左右宫人。 皇后了然,依他之意屏退了宫女太监,随他走出大殿,到了外围高墙处。 严亲王徐徐转身,恭敬地给皇后行了个大礼,之后轻声一字一句道:“武承固,愿助五皇子继承大统!” 皇后震惊!狠狠后退几步,才堪堪站稳。 她惊疑不定地盯着武承固,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说什么?” 严亲王邪魅一笑,身体前倾,笼罩在皇后身前,调笑般地说:“我说,我愿意帮助你的儿子当皇上!” 皇后几乎要站不住,双手靠后扶住墙壁,妄图找回一丝理智:“你,你是个疯子!你切莫胡说!皇上圣体安康,太子犹在,如何轮到我的儿子当皇上?你别再胡言乱语!小心,小心我向皇上告发你!” 严亲王嗤笑,直起身来,轻蔑地看着她:“做都做了,还不敢认吗?堂堂陈国公府的嫡小姐、大历母仪天下的皇后,还真是让我看不起呢!这点胆量都没有,难怪你的儿子永远只能给别人磕头!”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对付这等脑子长在胸上的女人,他武承固还从未失过手!虽然这次堵得有点大,但是,谁让他本就是个疯子呢!他要夺回本来属于他的一切! 皇后娘娘的神智在最后一句话被击溃! 她眼中忽然就看见了司马稷身穿龙袍威风凌凌地坐在龙椅上接受万人朝拜的场景,还有她自己的江儿在这人群中对他频频叩首的场景。 她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皇后应有的华贵和尊荣,她殷红的朱唇吐出将改变她一生的话:“严亲王殿下,你准备怎么帮我?” 二十六章 武帝发家史 卧床养伤总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因为没有手机又不能动的日子真的是难熬,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西芸和东雪讲八卦。 从皇室秘闻到青阳小事,宗宗件件事无巨细,讲的有鼻子有眼的,就像是她们亲眼所见似的。俩人加一起赶上微博头条了!陈木槿暗自下定决心,如果以后要创办个八卦杂志什么的,一定要将她俩收入麾下! 说起她俩讲的内容啊,陈木槿最感兴趣的还是皇室秘闻,上位者的家庭琐事一直都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总是让平民百姓好奇不已。 “东雪,你给我讲讲咱大历的皇帝呗?” 她最喜欢撩东雪了,这丫头不仅人长得水灵,讲起八卦来也是灵动俏皮,朱唇皓齿的十分讨喜。 “姑娘,我不能说的,主子严禁我们讨论皇室中人,被抓到可是要受罚的。” 东雪眨着清亮的眸子,几次欲言又止以后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陈木槿伸出唯一能灵动自如的双臂,一把就擒住了她的小手,拽到身边,对着她邪魅的笑:“小东雪,你悄悄跟我讲,你家主子怎么会知道呢,我是肯定不会出卖我家貌美如花的小东雪的!” 东雪没防备她用了这招,顿时粉颊绯红,秀靥艳比花娇,娇嗔道:“姑娘又拿我打趣,小心我告诉主子去。” 西芸在一旁捂着嘴笑,端的是粉腮红润,双瞳剪水,她柔声道:“姑娘别难为她了,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并不清楚,姑娘若是想知道,西芸愿意细细讲来。” 陈木槿冲西芸抛个媚眼儿,觉得心情分外舒畅,美人相伴就是养眼呐!司马稷这个家伙眼光不错,婢女都选的如此貌美灵动,素质颇高。 她粲然一笑,拉过西芸也坐在床沿,嘴上依旧忍不住逗哄:“还是西芸好,人美又体贴,若我是男子,定要娶你为妻的!” 西芸面露娇羞,却也不恼,依旧温柔娴静地回应着:“姑娘快莫闹了,哪有男子会娶婢女为正妻。姑娘心善,也没架子,这几日处处为我们着想,逗我们开心,我是自愿说给姑娘听。” 陈木槿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逗,认真起来听她讲。东雪也搬了凳子在一旁添茶水。 西芸薄薄的嘴唇轻启,用她一贯温柔的语气娓娓道来。 “当今皇上名讳武垣伯,人称武帝,是先皇的第八个皇子。在新开二十三年,先皇驾崩,本该由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先皇的五皇子即位,但是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太子被人发现死于御花园的荷花池。之后,声称自己有人证的二皇子在群臣面前诬陷武帝杀害了太子,群臣哗然。但是二皇子手中兵权在握,包围了金銮殿,迫使每位大臣签字同意他继承大统。很多大臣不愿与他同流合污誓死不签,都被他杀害了。 二皇子以谋杀储君的罪名将武帝投入死牢,准备秘密处死。但是武帝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二皇子的狼子野心,有所提防,关键时刻发出信号,多位武林高手杀入地牢将武帝救出,这其中就有当今太子的母亲,后来的玉妃。 武帝这次历经艰险被救出以后联系自己在云西的旧部和卫家大军,正式开始了长达两年的与二皇子的对抗。 记得应该是新开二十六年吧,武帝通过玉妃的关系,拉拢了当时武林的第一大门派怀霄派,几次发出盟主令,集合全武林之力,助武帝夺江山。也就是那一年,武帝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了大历,彻底打败了二皇子,赢得了天下。 之后的新开二十七年,武帝正式即位称帝,也将国号改为敬元。” 西芸讲完,看着意犹未尽的二人,抿嘴轻笑。 陈木槿还在感叹这皇帝当得着实不易,没察觉这故事就到这儿结束了,半天不见声音,再仔细一看,只见西芸正看着她捂嘴偷笑。 “没了?”她诧异道。 “没了。”西芸点点头,柔顺地应着。 “怎么会呢?那二皇子明明都让大臣签了字,为什么没有提前登基?玉妃功劳甚笃为什么没有当上皇后?那现在的皇后又是什么人?诶呀,好西芸,你就别馋我了,快说说吧。” 陈木槿半点不依,这么多疑点,让她如何能放下,这就是赤裸裸地卖关子!她严重抗议! “姑娘,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了。”西芸被她摇晃着,嘴里却丝毫不松口,一脸的无辜,似乎真的不清楚。 东雪也跟陈木槿一样,正听得兴起就这么草草结束了,也分外不爽,拉着西芸的另一只胳膊摇晃不停。 “西芸姐姐,你就说吧,你看姑娘正听在兴头上呢。” 西芸好笑地瞟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呀,还拿姑娘做幌子,明明就是你想听!” 陈木槿忍俊不禁,瞅着东雪一脸被戳穿了的窘迫笑的开怀:“哈哈,小东雪,你这姐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下子你可明白了吧?” 几人正闹作一团,门口传来几声清咳。 三人马上就静了下来,面面相觑,都有些心虚。最后还是陈木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是谁呀?” “看来你是伤好了,还能笑能闹!都听不见敲门声。”小师父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么别扭,明明是关心她来了,偏偏要讥讽几句。 三个人瞬间放松下来,还好不是主子。西芸麻利的给她掖好被角,整理头发,东雪则去给他开门。 这是小师父邬航第一次来找她,陈木槿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听说他伤势不重,而且在自行调息,但是陈木槿这些天始终没有见到他,心中不免有些记挂。 邬航本就高挑,一身冰蓝色的绸衣,绣着木槿花的雪白滚边,墨发高束在一个小巧的玉冠之中,颜值自不必说,整个人似乎是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陈木槿本来就知道小师父长得很俊,但是长时间的朝昔相处早就让她对小师父的相貌眼不过心,今日稍稍一打扮,还真是玉树临风的潇洒公子啊! 可惜,公子一开口所有的美男气质就毁于一旦:“陈木槿,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立马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嗽不止,雪白的小脸迅速染上一层潮红。西芸和东雪一看就急了眼,赶紧倒了茶水递过去,东雪一面气鼓鼓地瞪了邬航好几眼,一面说:“姑娘,快喝点水,顺顺气,可不能这么咳,万一再崩裂了伤口,那就又要多卧床几日了。” 邬航剑眉紧皱,一言不发地上前就将陈木槿打横抱起,惊得东雪几乎站不稳!连声叫道:“你干什么?快放下姑娘!”西芸也紧张地跑了过来,紧紧地盯着邬航的举动。 “咳咳,没事儿,咳咳,他是我师父,不会害我的。咳咳。”陈木槿艰难的一面咳嗽一面解释着,生怕这俩实心眼的孩子会对邬航做出什么。当然她们一定是撼动不了邬航的,但是万一邬航恼了,伤了她们,那也不是开玩笑的! 邬航冷哼一声,将陈木槿抱到了院子里,轻轻放在花草间的石凳上。自己则端坐在她身后,凝神入气穴,调昆仑于掌心,缓缓将手掌贴到了她的背心处。 一股暖流似温泉涌入七经八脉,在许多处细小的关节迸发出细碎地疼痛,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小师父是在用自己的真气给她通经续脉!陈木槿的额头开始隐隐出现汗珠,脸色更是煞白如纸,小小的贝齿因为疼痛紧紧咬住嘴唇,忍着不要发出声响,怕影响小师父入静。 疼,疼,疼,陈木槿的眼中开始蓄起泪珠,皎洁晶莹,在眼中打转,就是不往下落。 西芸和东雪担心地跟出来,看着她痛苦地样子,心中不忍,西芸一脸气恼,跟东雪使了个眼神,东雪会意,转身而去。西芸悄无声息的上前,用手帕细细给她擦着额头和脸颊。 陈木槿感激的想要冲她乐一下,但是又一波疼痛立时将她席卷,她一时没有忍住,发出了细碎的痛呼:“呃......” 眼泪就这么潸然而下,真是太他娘的痛了!以后,绝对绝对要加紧练功,绝对不能让自己再受伤了!陈木槿在心里各种赌咒发誓! 司马稷听到东雪的小报告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陈木槿一袭白色单衣坐在花丛间,脸色惨白,满面泪痕,眼睛紧闭,睫毛剧烈颤动,皓齿紧紧咬住下唇,原本始终笑意莹莹的小脸此刻变得狰狞万分,仿佛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她身后坐着那位怀霄派的小师父,邬航。他也是双目紧闭,薄唇紧抿,额头隐隐浮现出细小的汗珠。 看样子邬航在帮她运气疗伤,司马稷控制住心中的不忍,只是那幽暗的眼眸和紧绷的面部轮廓线条泄露了他的心情。他示意西芸和东雪不要出声。自己则坐在了另一侧的石凳上,静静等着这一阶段治疗的结束。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陈木槿猛地绷紧了身体,随即便全身瘫软,从凳子上歪倒了下来! 二十七章 亲兄弟? 司马稷一直静静看着她的神情,见此情况一个闪身便到了她的身边,一伸手就将她揽进了怀中。 此刻的陈木槿如同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般,全身湿透,面色虚白,双眼紧闭,应该是痛的晕过去了。 那边邬航倒是看不出什么大的不适,只是额头上有几颗汗珠落下。他缓缓收回气息,睁开眼,只见司马稷深衣广袖,将陈木槿抱在怀中,见他睁眼,司马稷只是淡淡地对他点头说:“多谢!”那神情就像是对医治了自己妻子的大夫表达谢意一般。 邬航强压住心中的不爽,深深呼吸,将真气在身体里运行一周期。 司马稷转身要走,忽然感觉侧后方有异动,他下意识地向左侧半身,躲开了。 邬航挑眉,本欲落在他肩上的手落了空,于是半道转了方向,抓住了司马稷的胳膊。 “放开她!”邬航眼神森冷,语气有不容拒绝的霸道。 司马稷忽然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凭什么?” “就凭我是她师父。”邬航的眼睛里开始散发出幽冥般的雾气,抓着他胳膊的手愈发地收紧。 “那就记住你的身份!”司马稷意有所指地强调了身份二字,说罢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震开了他的手,翩然而去。 邬航不是傻子,他听懂了司马稷的意思,但是他更在意的却是他震开自己的手用的那股真气!那是怀霄派的真人亲传弟子才会的心法续篇中的游气! 也就是说,司马稷是怀霄派弟子!甚至有可能辈分在他之上! 邬航站在原地,紧紧地咬住了牙,眼神阴冷地盯着他的后背,手一点一点握成了拳。 “司马稷,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对着他的背影撂下狠话。 司马稷恍如未闻,甚至连脚步都未曾停歇,大步流星地抱着陈木槿往屋里走去。 他将陈木槿放在床上,细细为她擦了额上的汗,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孔,喃喃自语:“陈木槿,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居然有这么多人为你上心,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师妹!” “姐姐!”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在身后,不用猜也知道是胥冠儿和小石头了听到风声赶过来了。 “司马兄,师妹这是怎么了?”胥冠儿满脸焦色地问他。 司马稷有些惊奇,却还是问道:“你们来时没有看见你们小师父吗?” 胥冠儿十分笃定地说:“有啊!小师父站在院子里,我问他情况他也不说,只是让我进来看着。我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就赶紧进来了。” 看着?这是不相信我了。司马稷暗中冷笑,这个小师父当的可真“称职”啊! “姐姐,醒醒啊!稷哥哥,姐姐怎么了?”小石头也是一脸焦急,频频扭头问司马稷。 司马稷摸摸他的头,轻声解释给他听:“姐姐的师父刚刚给姐姐治伤了,姐姐一会儿醒来就会好很多,小石头要乖,不能吵姐姐。” 小石头懵懂的点头,胥冠儿却是明白了过来。 他走到木槿身边,伸手搭住了她的腕脉。 “怎么样?”司马稷问道。 “脉象平稳有力,是没什么大碍了,小师父的脉象虽然霸道,但是小时候曾经替师妹续过脉,如今算是再次修复了,师妹接收的不错,应该只是痛晕了。”胥冠儿细细解释起来。 好似映衬了这句话一般,陈木槿眉头微皱,发出了一声嘤咛,随即悠悠醒转。 “冠儿?”她对着眼前模糊的影子确认着。 “师妹,是我,你觉得好些了吗?”胥冠儿一脸灿笑。 陈木槿又稍稍清明了些,看着床边的三人,又温暖又妥帖,她试着动了动,只觉得身体又恢复了往日的轻盈,真气充沛,可以使劲儿了。 她翻开被子,一跃而起! “嘶!”背后的伤口有种被撕扯的疼痛,让她本来意图显摆的心瞬间破功。 司马稷二话不说,手掌在半空一拂,她便又跌回了柔软的被窝,窝在里面直哼哼。 “小师妹!你太莽撞了,要是再撕裂了伤口可怎么是好?”在她跌进床铺的一瞬间,胥冠儿就顺手给她盖上了被子,还掖了掖被角。 两人配合的是天衣无缝,行云流水,没有半点阻塞。 小石头在一旁都看傻了眼,愣愣地。 “呵呵,我都忘了背上还有道伤口了。诶?小师父呢?我一定要当面跟他道谢!他这手法,绝了!”陈木槿东张西望地四处乱看。 胥冠儿和司马稷竟然同时按住了她。 “等你好了再去。” “不急在一时。” 话音刚落,空气中飘散着一丝尴尬。 “小师父是不是出事了?”看到他俩的状态陈木槿敏感的察觉有异,沉了脸问道。 “没有。” “没有。” 又一次异口同声,这次连小石头都觉得可乐,他眨着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笑道:“大哥哥和稷哥哥好默契,就像亲兄弟一样!” 孩童最是心思纯净,说出的话也直击人心。是啊,他俩如此相像,大家都有猜测是否是失散的兄弟,但是无人敢说出口,因为谁都不敢为背后的含义负责。然而,今天这话竟然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也算是满足了大家这些天的未说出口的好奇心。 屋子中顿时静的掉下根针都能被听见。 陈木槿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感觉,但是她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好样的小石头!我早就想问了!若不是碍于他二人一脸复杂凝重的神色,她简直都想给小石头鼓掌了。 沉默,还是沉默。 “咳咳,小石头,给姐姐倒杯水可好?”陈木槿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氛围,出声打破。 小石头本就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孩子,话一出口就知道有问题,也小心翼翼地闭了嘴。见姐姐给他解围,立马屁颠儿屁颠儿地应着,转身倒水去了。 “有时候,我也觉得跟冠儿兄弟十分投缘,若是真能成为一对兄弟倒也是不错。”司马稷终于接过话头,顺势讲了一句客套话。 “是啊,是啊。”胥冠儿附和几句,打算将这一页就此翻过。 陈木槿左瞧瞧又看看,忽而笑起来:“其实你俩只是轮廓长得像罢了,你们看大家从来没有把你俩认错过,人身上的气质是不同的。若是仔细看看,你俩除了轮廓大致相同,还是有细微区别的。不用这么紧张啦,小石头说的话都是童言,童言无忌嘛。” 一席话,众人尽欢,司马稷若有所思的看了胥冠儿一眼,似乎是在印证她的言论。 胥冠儿则是苦笑着看着陈木槿:“师妹,我没紧张。” 陈木槿满脸不信地翻了个白眼,看着他还有些僵硬的右臂,伸手便搭上了他的腕脉。 “恢复的还不错,但是也别乱跑了,这几天想办法找些粗的绳索,再将回谷的东西重新置办齐,出事了这些日子,大师父他们一定着急坏了,得赶紧回去才行。” 一提起回去,胥冠儿来了精神,连连说伤已经不妨事,可以帮忙置办东西。 小石头神色却有些黯然,晶莹的水眸可怜兮兮地望着陈木槿,几次嗫嚅着想开口却还是没有张嘴。最后将小小的身影缩在她的床脚。 司马稷听她说起要走,一点不意外,但是强烈的失落还是涌上心头,他努力控制住这种令人不适的感觉,出言道:“也不急在这几日,你们都还病着,我会找人将你们需要的东西置办齐全的,只需给我列一个单子即可。” 陈木槿自然是不肯的,蒙他搭救又在他府上住了这些日子,混吃混喝的,回谷的事情再让他帮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几番推拒下来,司马稷有些恼意,语气也僵硬起来:“别再推辞了,就当我是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吧,以后两不相欠也就是了,你不必如此挂怀!”说罢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身而去,衣角翩然消失在门口。 “司马稷,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木槿也有些急躁,冲着门口喊道,却已经于事无补。 胥冠儿本想拔腿去追,但是内心挣扎几次还是坐了下来。 小石头也有些泪眼婆娑地乖乖行了礼,略带哽咽地说:“小石头谢大哥哥和姐姐的救命之恩,小石头现在无以为报,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们的......” 话未说完,胥冠儿就将他抱了起来,有些生气地说:“说什么傻话,小石头难道不愿意跟我们回去吗?” 小石头一听完,眼泪就像那断了线的珠子,掉的跟不要钱似的,渐渐的就号了起来,哭的肝肠寸断,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美丽的小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通通都蹭在了冠儿身上。 看着胥冠儿一脸懵逼的表情,陈木槿笑了,暖暖的。 她懂小石头的宣泄,懂这种一无所有却被爱被接受的感动,所以,在她心里,怀霄谷就是她的家。 二十八章 赶集(上) 清晨,小草顶着晶莹的露珠钻出了尖尖的小脑袋,怯怯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陈木槿在院子中打完了一整套的阴冥掌,正缓缓收势。肤光胜雪的脸颊透出丝丝红晕,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呼,真舒服!”她接过西芸递来的帕子,囫囵擦了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 “姑娘耍的真好看!不像是街上看见的那种,软绵绵的没什么意思。”东雪在一旁铺了绣花小垫子在石凳上,笑嘻嘻地赞她。 “嘿嘿,那我回头教你啊!只要小东雪想学,我一定倾囊相授。”她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坐了下来,喝了几口早上刚泡的新茶。 “这么大方,不如教我如何?”门口一道温醇的男声传来,西芸和东雪都恭敬地行礼。 陈木槿扭头,只见司马稷一身玄色深衣,灰色图腾细绣的滚边,腰系玉带,配着玄色暗纹发带,衬得他颜色如雪,眸若星河,他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站在院门口,目光含笑地看着她,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早啊,司马稷,你怎么来了?”她笑吟吟地打招呼,眼睛随着他移动。 真是有气质,若是冠儿穿这身,反倒显得过于老成,偏偏他驾驭起来就如鱼得水,优雅又大气,陈木槿在心里感叹着。 司马稷明显心情很好,他选了陈木槿对面的位置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小酌一口。 “无事不起早,来了自然是有好事情。”他故弄玄虚地对她说,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 陈木槿对这样的眼神最没什么抵抗力了,她仰起脸,桃腮杏面,容色逼人。 “什么好事情?快说来听听!” “今日我要出去拜访友人,顺便可以带你们出去市场置办东西。这算不算好消息?”他勾起嘴角,俊朗的脸上带着魅惑的浅笑。 她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清亮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彩。她一把抓住司马稷的袖子,反复确认着:“真的吗?真的吗?” “嗯,真的,快去收拾收拾吧。”他双眼噙笑,温柔之色显露无遗。 “太好了!西芸东雪,快跟我走!换衣服去!”她乐的如同三岁孩童得到了最想要的糖果,一阵风似的拉了西芸和东雪飞跑进屋子。 司马稷失笑,摇摇头,还是这么急急匆匆的个性。眼神中的宠溺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当她再一次出现在院子里时,司马稷感觉连风都放轻了脚步。 只见她笑靥如花,皓肤胜雪,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长辨垂肩,一身鹅黄衫子,头发用银色丝线束起,阳光一照粲然生光,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 司马稷挑着眉,嘴角笑的邪魅勾人,墨色的双眸中更是满满的欣赏之色。 “明眸善睐倾城色,旖旎朝生一笑开。”他不吝赞美之词。 陈木槿被他说得有些羞涩,微微低了头,扯了扯鹅黄色的衣角,脚尖却冲着院子门口,悄悄地挪。 “那个,我先去叫冠儿他们。”她没有抬头,飞快地从门口溜走,衣袂翻飞,身姿轻巧如林间的精灵。 司马稷浅笑,随即也大步地走出了院子,往门口的方向去。 东雪和西芸在他们离开以后笑作一团。东雪胆大,边笑边打趣着:“我看主子啊是迷上姑娘了,那眼神,恨不得把姑娘当个纸娃娃折起来随身带着才好呢。” 西芸也捂着嘴笑个不停:“你没看见姑娘的脸也红了吗?我看他俩啊,是有苗头。” “唉,咱们这么高兴又有什么用,你没听姑娘说,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西芸忽然间又伤感起来。 “若是姑娘能嫁给主子就好了,姑娘性子好,又没架子,还愿意逗我们开心。”东雪也有些惆怅。 “这也不是我们这些奴婢能决定的,还是做好分内的事吧,尽力服侍好姑娘。别说闲话了,快去吧要出去的行头收拾一下,马上要出门了。”西芸交代着,与东雪一同回了里屋。 一盏茶的功夫,人就都聚在了宅子的正门门厅,一屋子人,男俊女靓,好不打眼! “诸位,最近青阳镇大事小情不断,并不十分太平,我给大家备了帷帽,诸位都有伤在身,不宜再起事端,还是谨慎些为好。”司马稷简单地做了个出门说明,吩咐下人给大家带上帷帽。 陈木槿仔细端详这巨大的家伙,长得有点像斗笠,却又在四周附了一层白色细纱,这难道不会挡视线吗?她琢磨着,不知如何下手,抬眼望去大家都已经基本穿戴完毕。就连小石头都戴了一顶小的帷帽,细纱飘飘,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轮廓,却看不清样貌,很是神秘的样子。 西芸见她发呆,马上从她手里拿过帷帽,十根手指灵巧地摆弄片刻,这帷帽就好端端地戴在了陈木槿的脑袋上。 她立刻就觉得,这个东西很挡视线! “门口已经备好马车,请大家跟我来。”一个外院管事模样的男子从旁走出,为众人指引。 一行人开始往外走,忽然就听见一声惊呼! “师妹,你踩到我脚了!”胥冠儿忍着痛的声音有些扭曲地从对面的帷帽下传来。 她低头看看脚下,果然是踩到了谁的脚,怪不得感觉有什么硌得慌!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这帷帽实在挡视线,看东西模模糊糊,她光着急出去,根本看不清前后左右都是什么东西。 “啊,对不起!”她立刻后跳,不巧,又撞在了后面的人的帷帽上。 “陈木槿!”邬航怒喝。 “啊,抱歉,抱歉!”她立刻点头哈腰的认错。 “姐姐,你干嘛打我?”小石头委屈的声音在左前方响起。 “我?诶?”她还未来得及道歉,帷帽便被从脑袋上拿起,她又重获光明了! “木槿,你还是戴这个吧。”司马稷摘了她横冲直撞的作案“凶器”,将一张月白色的面巾递给了她。 陈木槿接过面巾一看,很是清雅秀丽,月白的色的软料绣着银色的竹叶滚边。她想这样也好,就不用怕看不清了,于是高高兴兴地带上,只露出额头和眼睛。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下子,总算可以平安出门了吧。 马车一共两辆,前面那辆是四马拉车,车身较大,后面那辆是两马拉车,车身稍小。 管事引着众人上了头一辆马车,而西芸东雪这些仆役则上了后一辆马车,陈木槿这才放心了下来,她可是答应西芸和东雪要带她们去逛街的,司马稷这个人还是挺靠谱嘛。 众人依次上了马车,马车很宽敞,但是五人坐进去就有些拥挤,小石头只好爬进胥冠儿的怀里,这才正式上路了。 再次坐马车,陈木槿倒是适应了许多,也不觉得特别颠簸了,她左右看看,却只能看见几顶硕大的帷帽,很是无趣。 “司马稷,你要去什么地方啊?”陈木槿是个闲不住的,才刚刚上路就开始找话题了。 “有朋友相邀一叙,就在城北,刚好路过邺街,所以可以捎带你们一程。”司马稷隔着帷帽耐心解释。 “那你朋友......”陈木槿还欲再问却被邬航打断了。 “陈木槿,他人之事你何须知之详尽,女孩子家,不该问的别问!”竟然还真有些师父的架势。 陈木槿最讨厌的就是男尊女卑的不平等,没想到这番话会从不拘礼法的邬航嘴里说出来,既生气又委屈。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索性闭嘴不言。 胥冠儿惯是心疼她的,见她不悦,开口解围道:“小师父,师妹她只是觉得无趣,找些话题罢了,并无利害,你这样说她,倒是冤枉了。” “冠儿,你别说了,在他眼里,我一个女孩,本就不该说话!”陈木槿赌气道。 邬航明显有些恼了,语气也急切起来:“陈木槿,你别曲解我的话!我没有那个意思。” 小小的一个空间里,剑拔弩张的几句话就把气氛弄得愈发紧张起来。 “小师父,师妹,今日出行本是好事,何苦坏了兴致。邺街马上就到了,莫不如想想一会儿要买什么?”胥冠儿做起了和事佬,企图转移视线。 陈木槿想起逛街,稍稍气顺,开始逗弄小石头:“小石头,想不想吃糖?”她伸手穿过白纱,捏了捏他的小脸。 小石头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甜美糍糯,他点点头,小声地说:“想。” 陈木槿唇角一弯,眼睛骨碌碌一转,瞟了一眼某人,露出了个充满深意的笑容:“姐姐一会儿给小石头买糖吃,小石头可跟紧了姐姐啊,别跟错了人,某些人呐,思维古板,小心眼又爱乱发脾气,可是不会给你买糖的。”她斜了一眼邬航,指桑骂槐地说着。 “陈木槿,你!”某人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气的脑袋冒烟。 “诶诶诶,我可没说是谁,某人别对号入座啊!”她故作无辜地一摊手,看着邬航握紧的拳头,内心暗暗发笑,哼,跟我斗嘴,你再修炼几年吧! 第二十九章 赶集(下) 别过了司马稷,一行人下了马车,步行进入了邺街。 此时早市已经临近尾声,沿街摆摊的小商小贩多半都在降价处理货品,等着明早再挑新鲜的来。几个小货郎在不遗余力地兜售自己的货品,吆喝的词儿也一套一套的甚是有趣。 “蜜嘞哎嗨哎———冰糖葫芦嘞!一文钱两根嘞”这是卖冰糖葫芦的;“这不是大姑娘扎的,也不是二姑娘绣的,这是三姑娘逛花园一脚踩下一个扁盖儿桃!”这是卖桃儿的;“糖———面———人来!”这是卖面糖人儿的,陈木槿最喜欢看小贩做糖面人了,她抱起小石头,几下儿就挤到了跟前。 只见那小货郎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戴着一顶蓝色的小方帽,长相白净讨喜。他在小炭炉上支一方形厚铁板,一勺热糖稀在铁板上刷刷刷挥几下,立时就画出一朵小花或一只小鸟来,中间一根小棍儿撑着,既好看又好吃,孩子们高兴得欢天喜地,大人看了也满意地愿意掏钱。 捏面人地手艺更是绝活儿,家常的白面团,到了他手里,三捏两捏,就捏出一个猪哼哼,耳朵和肚皮夸张得很大,又逗得孩子们一阵哄笑。 陈木槿瞧着也笑的合不拢嘴,面人儿很快就被一抢而空,就剩了一只花蝴蝶,孤零零地站在小棍儿上,她悄悄掀开白纱一角,看见小石头正笑吟吟地望着那小货郎做的面人儿,眼神充满了渴望。 “老板,这蝴蝶我要了,多少钱?”陈木槿笑呵呵问着小货郎。 “三文,您拿好了。”小货郎乐颠颠地从架子上取下了蝴蝶,正要送到她手里。 突然,斜里伸出一只手,一把从小货郎手里抢走了蝴蝶面人儿,蛮横地喊道:“这面人儿我要了!”,说完扔了一小锭银子在那货架上。 陈木槿和小货郎同时愣住了,齐齐看向那人。 没想到这等蛮不讲理之人,竟然是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人。他抢了面人儿,却不是给自己,而是递给了他身边的一位少女,嘴里还颇有些得意地炫耀着:“怎么样,师妹,我说能拿到就一定能拿到吧。” 嘿!敢从姐姐手里抢东西去泡妞,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喂,你这是抢吧?”陈木槿走到这年轻人身边,一把就擒住了他的手臂,声音低沉而缓慢。 “你是谁?滚开,你也配碰我!”年轻人十分嫌恶地一扬手,却没有挣开分毫。脸色就有些挂不住,恶狠狠的瞪着陈木槿。 东雪“噗嗤”一声笑出声音,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跟西芸说:“姐姐,这家伙真是自不量力。”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句话,纷纷笑起来。 “把面人儿还给我。”陈木槿提高了音调,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神,当姐姐没见过世面吗?小师父的眼神可怕起来秒杀你! 年轻人几次试图挣脱都未果,不免急恼,面红耳赤地反驳道:“凭什么?这是我买下来的!不信你问问老板,是不是收了我的钱!” 他将视线转移到了小货郎的身上,小货郎一脸为难,看看货架上的银锭子又看看年轻人凶狠的眼神,踌躇不语。这事儿可难办了,得罪了谁都不行,一个有钱,一个能打,这,这可怎么办? 正当状况胶着的时候,年轻人身边的少女站了出来,她穿一身淡绿色轻纱长裙,十三四岁年纪,身形婀娜,秀色照人,恰似明玉美珠般耀眼,她的出现让众人一下子就将视线全都挪到了她的身上。 她仰起头,看着年轻人,声音柔美却中气十足,一看就是有些武功底子的。 “师兄,她想要我们就让给她吧,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拉拉扯扯的,实在有损师门形象。” 陈木槿慢慢皱起了眉,小姑娘这话说的真是有水平,不仅透露了是她意图强抢面人儿还不顾男女大防与陌生男子拉拉扯扯,而且还表达了少女豁达不争的正面形象!好一张利嘴! 年轻人听见她的话,似乎是得到了圣旨一般,将手中的木棍儿一松,翻了个白眼,无比张狂地对陈木槿说:“既然我师妹这么说,那这个就赏你了,哼,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妇!” 蝴蝶面人儿沉沉地坠向地面,带着小石头的希望和笑容一起,马上就要落在满是灰尘和泥泞的土地上。 陈木槿松开他的手臂,动作飞快地附身去接,但是,面人儿坠落的速度比她的反应要快,她抓了个空!她闭上眼,不忍看那面人儿落地的场面,愤怒在胸腔积攒,一股一股地冲顶着她的太阳穴。 “啪”面人儿落地的清响,陈木槿睁眼,以为会看见被灰尘覆盖的蝴蝶面人儿,没想到一只修长的手摊到了她的面前,手心里正是那只完好无损的面人儿。 她笑了,雀跃地看着眼前人那硕大的帷帽。 “冠儿!你来的正好!”她拿过面人儿,塞进小石头的手中,又将小石头推给了他。 “快吃吧,姐姐买的!”她对着小石头粲然一笑,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得到。 之后她又丢了三个铜板到小货郎的货架上,对他点点头:“你应得的。”那小货郎又一次傻眼了。 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她冲出人群,脚步一个轻点就跃上了屋脊,在茫茫人海中找寻那两个毁她名誉,坏她心情的人。 “想找人?“邬航一声轻笑,自她身后跃出,几个起落就在人海中找到了那两人,干脆利落的点穴拎起,又转向陈木槿的方向而来,身姿如苍鹰般迅速利落。 陈木槿跃下屋脊,看着倒在她面前那两个狼狈不堪的人,笑的那叫一个舒心顺畅! 这两人被小师父一路拎过来,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点了穴,此刻又摔在这土地上,原本光鲜的衣裙早就一片污迹,灰土尽在。他二人眼神惊恐的望着陈木槿和邬航,不知道怎么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沦为了此种境地。 “多谢小师父!”陈木槿含糖量极高地对邬航道谢,笑得眉眼弯弯。 “哼。”邬航鼻孔出气,算是应了。 此时,胥冠儿和西芸等人也赶了过来,将二人围在了中间。 “这两个人蛮横不讲理,抢我东西在先,又辱我在后,大家说该怎么办?”陈木槿装腔作势地给大家使眼色,有意要好好吓唬吓唬这两个家伙。 “绑起来打一顿!”东雪兴奋地开口。 “不错。”陈木槿围着他俩缓缓转起了圈,十分夸张地点头赞同。那年轻人瑟瑟发抖,早已没了先前嚣张的模样,倒是那少女还保持一脸镇静之色,闭上了眼不看他们。 “不如扒光了衣服巡街如何?”胥冠儿背后的小厮李虎也凑了个热闹。 “也很好!”陈木槿继续赞道,那年轻人浑身一颤,脸色开始变得灰白;少女依旧没睁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但是从她微微发抖的睫毛还是可以看出她对这个提议也不是完全没感觉。 “师兄也说说看。”陈木槿指向胥冠儿,眼中兴味甚浓。 “叫他们再赔给你一个面人儿可好?”胥冠儿不甚确定的样子,大家听到这个回答都鄙视地“切”了一声。 “小师父认为呢?”陈木槿溜达到邬航跟前,笑吟吟地问。 “杀了!”倒是干脆明了,很有小师父的风格。 陈木槿转身,附低了身子看他们。年轻人已经抖如筛糠,不停地摇头;少女那精致的脸庞上也已经流下了泪痕。 她苦口婆心地开始了总结陈词:“其实呢,我也不想这么残忍,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我很不开心,小小年纪就如此蛮横无理,长大了还得了,我今天就替你们的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免得日后去祸害他人!” 说着,她伸出手,快速地点了两人的笑穴,顿时,两人便像疯了一样的大笑起来,毫无形象,笑的都露出了白白的牙花子,甚是滑稽。 “雕虫小技。”邬航拂袖而去,不再理会这场闹剧。 其余的人一开始还看的津津有味,但是不消片刻,这笑声就变了质,开始变得似笑似哭,凄厉不已。让听到的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师妹,我看他们也得到教训了,就算了吧?”胥冠儿出面道,他已经开始用手捂住了小石头的耳朵。 陈木槿自己也有点受不了了,她看看面部已经狰狞的二人,决定放他们一马,于是伸手解了他们所有的桎梏。 笑声停了下来,伴随而来的是粗重的喘气声和小声的抽气。 “好了,我看你们也已经受到教训了,这次就这么算了,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陈木槿又大声威胁了他们一次,带着大家转身欲走。 “你等等。”少女的嗓音已经变得黯哑,她依旧执着地出声唤道。 “有事儿?”陈木槿微微侧头,一副玩世不恭地样子。 “你敢不敢报上你的名字?”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怨念。 陈木槿听罢毫不犹豫的转身,快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不----敢----!” 第三十章 来意 “你!”少女气结,忍了很久的情绪骤然破功,之前所受的屈辱和惊吓一并爆发,眼泪汹涌如决堤的洪水,哭的肝肠寸断。 陈木槿未来的及起身,就被她如此决绝的哭法吓到了。 不过是想给个小教训,不会弄得她精神崩溃了吧?这可得不偿失了。 陈木槿这么想着,有些尴尬地想要伸手去拍拍她的肩头,岂料手刚抬起,就换来了她尖叫式的哭声。 周围的人浑身一抖,再次围了过来。 “怎么又哭上了?” “姑娘你到底说什么了?” “怎么没完没了的呀。” 大家七嘴八舌的东问西问,再加上少女高八度的哭声,搅得陈木槿心中烦躁不已。 “都闭嘴!”她猛地大喝一声。 周围瞬间静了下来,就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高音少女也被惊住了,呆呆的看着她。 “你们俩,跟我走吧,你们这身衣服也看不成了,找地方洗洗吧。本来只是想吓吓你们,没想到这么不经逗,算是我过分了。但是你俩之前出言不逊,得先给我道歉。” 陈木槿一脸郁色,但是语气却缓和了几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会说话,冲撞了大侠,请大侠高抬贵手!”那年轻人忙不迭地道歉,生怕陈木槿反悔。 少女见他如此窝囊内心十分不齿,但是现在的情况又不允许她故作姿态,她仔细想了想,拿袖子使劲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倔强地对陈木槿说:“先前是我们冒犯了你,但是你也还回来了,我们就算两清了,从此互不相欠!” 陈木槿见她这么说,倒也是乐见其成。 “你能这么想也不算太坏,那就此别过了!” 说罢她再次拉扯着众人离开了。 少女望着她的背影,咬的一口银牙欲碎,眼睛里冒出怨毒的光,活生生将她一个妙龄女子催成了深闺怨妇。 “师妹,现在该怎么办?”年轻人一脸苦瓜相地望着少女。 少女见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骂道:“都是你这个废物才害得我们这样,快找到大师兄!让他给我们报仇!” 青阳镇最戒备森严的地方,魏伐,魏大将军的府邸。平时就算是魏伐的亲戚都得经过三岗六道的检查才能入内,但是今天,一辆外表十分平庸的马车却畅通无阻地从正门进入了魏大将军府。 马车一直行到外院中央才停了下来,魏大将军早已候在二门,见马车到来,亲自上前打了帘子,恭敬地道:“臣魏伐,恭候太子殿下。” 马车里坐的,正是大历的皇太子,早上刚刚与陈木槿他们作别的司马稷。 面对这样一个战功赫赫,为大历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司马稷不敢拿大。他扶着魏伐的手臂,下了马车,十分和悦地对他行了半礼,脸上挂着柔和的笑:“魏叔叔风采不减当年,还是这么威风凛凛,真是让人羡慕!” 魏伐已是知命之年,头发和胡子都已经添了很多银发,但是都梳的一丝不乱,用银冠高高束在头顶,显得精神抖擞!他一生戎马,现在依旧是行军打仗时养成的习惯,每日早起操练,寻常一人对付十来个训练有素的将士依旧是不在话下。 他见司马稷称他为叔叔,知道此次突然造访并不为公,心里稍稍放松了些,身体也不再特别紧蹦,他爽朗地笑起来,拍了拍司马稷的背:“哈哈,好小子,还是这么会说话!这几年身体结实了不少啊!” 司马稷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回忆起小时候自己顽皮,总是偷偷溜到禁军大营去找人玩闹,魏叔叔虽然知道,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他胡闹,甚至有时候还会亲自指点他几招,也算是他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这样看,他们之间也可以称得上亲厚。后来他被调往朔北,山高水远的,司马稷就再也没见过他。如今相见,感觉他还是老样子,只是样貌变了些罢了。 “魏叔叔过奖了,要说起身体结实,怎么比得上令公子!对了,怎么没见魏朔兄?”司马稷顺着他的话头寒暄起来。 魏伐听他提起儿子,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骄傲:“他去关口换防了,今日估摸是回不来了,不过我一会儿叫人去把他找回来,我这把老骨头喝不动了,怎么也得让他替我进尽地主之谊!” “我与魏兄也许久不见了,上次相见还是五年前他进宫受赏的时候了,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哈哈,好,走走,我们进屋里说话!”魏伐朗声笑着将司马稷请入二门。 一进二门,就看见将军夫人携一众女眷正给他见礼。 “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司马稷赶忙躬身虚扶:“婶婶不必多礼,我今日来只是私人拜访,当不得婶婶如此大礼!这要是被皇祖母见到了一定又要说我迂腐了。” “太子殿下心慈,我们也不能废了礼数。太后她老人家现在身体可好?”魏夫人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十分有分寸地回应着。 “多谢婶婶记挂,皇祖母身体还硬朗,前些日子还老跟我叨念要给魏朔兄弟找个婶婶这样贤惠的女子做正妻,再复当年佳话。”这话中是有些含义的。 魏夫人李氏与皇太后是宗亲,当年魏伐大胜归京,被皇上亲封保平侯,又赏金银又赏封地,一时风光无量,轰动了整个历京!是所有权贵重臣的拉拢对象。魏伐此人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又不好女色,不喜文玩,不重金银,让他们无路可近。 后来不知何处传出风声,说魏伐尚未婚配!这消息简直就是给瞌睡递枕头,来的正是时候!满历京只要稍稍有些姿色的,未出阁闺女的肖像画就像雪花片一样源源不断地飞进了魏府。但是魏将军一点儿信儿也没透出来,急的众人各种托门路找关系探听消息。 后来闹的实在太厉害,许多王公大臣的夫人都求到了太后那里,太后也不好不管,就牵头办了一个赏花节,邀请了所有适龄的姑娘和公子前来赏花消暑,这其中也邀请了魏伐。 赏花节说白了就是一场联谊会,皇太后想着别让大家都把目标放在一个人身上,都分散分散,让姑娘们看看这大历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年轻公子的。 由于是太后亲自发了帖子相邀,魏伐不得不去,只能亲身赴约。他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就痴迷武学,对聚会和女子并不感兴趣。那些如雪花般飘进府里的画像他一眼也没看,也没有时间看。 所谓自作自受就是这个道理,若是他认真欣赏了这些画像,其实也就不用来这个赏花会被姑娘们围观了。 说起来都是缘分,年轻时候的魏夫人门第并不显赫,只是跟太后同宗,沾着些亲。赏花节那天她也并没有参加,只是陪母亲入宫给太后请安。 何曾想在进宫的路上却撞见了被姑娘们的脂粉气熏得晕头转向迷了路的魏伐。 这一问一引间,魏夫人的落落大方,气度不俗,与那些温室里的娇花很是不同。从此上了心头,再难相忘。 最后魏伐竟是请了圣旨,求娶夫人,才终于将这场旷日持久的将军婚配的悬案完美收场。 即便是如此,那些不死心的姑娘们竟然还瞄上了妾侍的位置,弄得将军府整日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才终于有了将军请旨,举家迁徙朔北的无奈之举。 “朔儿顽劣,还请太后多费心了。”魏夫人笑容深了些。 “行了行了,我和太子还有事要商量,你吩咐人备好酒水,一会儿等魏朔回来,叫他直接来找我!”魏伐最不耐烦这些客套话,交代了几句,拉着司马稷就走了。 二人到了魏伐的书房,魏伐先是兴致勃勃地给司马稷展示了他这几年收藏的几把上好兵刃,又仔细问了皇上最近的身体状况,这才终于好好坐下来,与司马稷饮茶。 司马稷微微素起面色,斟酌着问道:“不知兰心夫人最近可好?” 魏伐看了他一眼,随即深深叹了口气,略带伤感地说:“自从她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联系就少了,以前寄过去三封信还能回一封,如今已经不回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魏兰心是魏伐的大女儿,当年齐谷国与大历休战,为了巩固双方的关系,齐谷国提出与大历联姻,求娶大历公主。奈何彼时武帝子嗣单薄,仅膝下有一子,于是只能在大臣中过继一个女儿。而魏夫人与太后有亲,于是就顺理成章地过继了魏兰心为大历的永和公主,并且嫁给了当时齐谷国的太子乌义哲。 司马稷见魏伐还是对自己怀有戒心,并不说实话,心中颇感挫败,果然不是几句亲热的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于是他正色,皱起眉头,十分为难地说:“竟是如此,那也不知道我听到的消息是否属实了。” 魏伐果然好奇,追问道:“什么消息?” “齐谷国太子易主,太子妃被囚,而太孙则失踪了。”司马稷慢条斯理地抛出了他的来意。 第三十一章 太孙的下落 消息来得并不突然,魏伐在三日前就得知了此事,只是太子亲临还将此事告诉了他意欲何为? “哦?那么太子殿下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魏伐在试探着。 太子站起身,背着手慢慢踱步。 “我国与齐谷国交好,多年来一直有贸易往来,想知道此事不难,不过我好奇的是将军又是怎么得知此事的?”他停了步子,眼睛突然如鹰一般锐利地瞥了他一眼,甚至将称呼也改了。 魏伐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他赶忙站起,往前站了一步,急切道:“太子莫怪,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我这才不敢跟太子说实话。其实我三日之前便得知了此事,但是新太子乌河图为人暴虐,清理了我们留在兰心身边的线人,所以现在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我这也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他颓唐地一摊手,脸上尽是自责之色,全然是一个父亲担心女儿安危的样子。 司马稷见他肯吐口,心中稍定,他上前拍拍魏伐的肩膀,安慰道:“魏叔叔心系女儿,谨慎些也是好的。” 他扶了魏伐坐下,也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聊:“魏叔叔,既然事情你都了解了,那我也不兜圈子了,自从知道此事,我便安排了人手从中周旋,多方打探太孙的下落。前几日终于有了线索。” 魏伐听到这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激动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什么线索?我外孙子可还活着?” 司马稷一下子没有防备,只觉得手都要被捏断了,他只得调运真气将魏伐震开,嘴上安抚着:“魏叔叔莫急,听我慢慢道来!” “是,是,是我急躁了,你快说!不,太子请讲!”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内心的焦急不似作伪。 司马稷将手收回来,不着痕迹地掩在袖子里揉搓活血,继续道:“是这样,一周前,我的人查到太孙不知道怎么混进了一辆人贩子的车中,被当做奴隶贩卖到了大历。当时我的人并不能确定太孙的身份,又怕有诈,所以只是暗中观察,跟踪。前几日,这车进入了朔北,我接到消息就赶来了。也是巧了,我到的时候,这人贩子车正经过青阳,我见机不可失,就准备先出手将人截下。” 说到这儿,魏伐一记老拳重重砸在桌上,震得瓷器乱响,茶水横飞。 “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真是不想活了!” 司马稷又被打断,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魏伐收到他充满警告的一眼,自知理亏,讪讪地闭了嘴。 司马稷喝一口茶,瞟了一眼魏伐,魏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他点点头,继续道:“没想到,还有几位武林中人也看不惯这人贩子的恶行,出手相救,带走了太孙。” 魏伐焦虑之色又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张嘴,听司马稷继续说。 “我跟踪上去,才发现这武林人士竟是旧识,便想办法将他们请到家中暂住,所以,太孙现在暂住府上。”司马稷说完,静静地等魏伐的回应。 魏伐听完这曲折的经过,终于明白了司马稷为何而来。这小子是要卖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他不仅得受,还心甘情愿的受! “老臣谢太子殿下相救之恩!”他单膝跪地,给司马稷行了君臣大礼! 司马稷立刻站起,躬身相扶:“魏叔叔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他再次将魏伐扶至椅子上坐好,语气愈发亲和起来:“我也只是救了个相似的人,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太孙,还得由您亲自鉴定!” 魏伐内心波涛汹涌,甚不平静,他不敢再托大,隐瞒,只想着能快点见到外孙。 “太子殿下,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见面才好?” 司马稷见他态度转变,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客气:“此事干系重大,我也没有告诉别人关于太孙的身份,太孙现在对救命恩人很是信服,依赖的紧,若是单独见面怕是不现实。” 魏伐低头抱拳,沉声道:“全凭太子做主!” “如此,也好。” 邺街,迎客茶楼。 一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在台上绘声绘色地讲述魏将军平齐谷之乱的故事,只见他煞有介事地晃着脑袋,述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贼子还想从背后偷袭,咱们魏将军是何许人也,那是三岁习武,七岁就可将兵书烂熟于心,十二岁就上战场带兵打仗的主!这等雕虫小技怎么入的了眼,只见他手轮响天锤,半身侧挂在那疾驰的马身上,他看也不看,抡足了向后一挥,就听见一声闷响,那贼子立刻就被打下马去,再也起不了身!” “好!好!”听客们轰然叫好,都被这说书的吸引住了。 陈木槿也听得激动,恨不得也学着那些大堂的听客们热血沸腾地站起身,猛地拍几下桌子,为说书人添个彩头。 可惜她刚要有所行动,就被喝止住了:“陈木槿,你坐下!” 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撇了撇嘴,放下了已经抬起的一条腿,悻悻然坐了下来。邬航上辈子一定是宫里教规矩的嬷嬷,碎嘴又麻烦,成天这个不许,那个不能,谷里那高冷的劲儿都哪儿去了? 小石头见她吃了瘪,赶忙跑过来,将桌上的枣花糖塞进她手里:“姐姐吃糖。” 陈木槿看着他漂亮的小脸儿,立刻就眉开眼笑,接过糖塞进了他的嘴里,看着他萌萌的样子不禁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我们小石头最可爱了!” 小石头羞涩一笑,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咀嚼着嘴里的的糖块。 陈木槿看着大家或坐或斜躺着,一派轻松悠闲,觉得带大家来这个茶馆包下二层的小包间听书喝茶真是来对了,难得大家都能放下身份,轻松一会儿,听听故事,喝喝茶。 至于购物嘛,在西芸和东雪及一众家丁的帮助下,回谷所需要置办的东西很快就买齐了,大包小包地拎了不少,不过最显眼的还是那一捆捆的麻绳。这东西既重又招眼,十分不好携带,东雪不止一次地问麻绳的作用,却都被陈木槿找辙搪塞了过去。开玩笑,这可是回谷的必备用品,可不能泄露了机密。 邬航和胥冠儿大致能猜到这麻绳的用途,但是具体的用法却也还是摸不着头脑。不过,之前出谷的热气球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让他们对陈木槿的创造能力有所信服,也就没有多问。 陈木槿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人略带夸张的故事,时不时地捧场叫好!西芸和东雪轮流抱着小石头,也守在包厢的围栏处凑着热闹。 “那架势,犹如飞龙过海,壮......”突然,说书先生的话戛然而止!身体也慢慢倾斜,倒了下去! “怎么了?” “什么情况?怎么不说了?” 大厅的看客们开始议论纷纷,都觉得情况不太对。 此时,一个胆大的人跳上台去,推搡这说书先生,结果这说书先生的身体被他推得翻转过来,露出惨白的面孔!只见那面孔泛着紫气,竟然有血从七窍流出,很是骇人! 那胆大的汉子被吓得一声尖叫,腿一软,一屁股就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开了。 “啊!死人啦!” 恐慌弥漫的速度是最快的!整个茶馆的人都听见了这句话,大家甚至还来不及深究谁死了?怎么死的?就开始争先恐后地涌出茶馆。 茶馆上下顿时鸡飞狗跳,喊声四起。从死人了,演变成了杀人了,最后变成再不跑就没命了! 别人也许是觉得这说书人死的莫名其妙,但是陈木槿坐在二层却将整个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有一枚毒针从说书人的侧后方射出,直直射进了说书人的脑袋里。所以才造成了说书人七窍流血的死亡惨状。 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根本来不及阻止! 陈木槿死死盯着那毒针射出的位置,身体如猎豹一般地从二楼包厢的窗口窜了出去! “师妹!”胥冠儿眼见她跳出了窗口,知道事情不对,立刻跟了上去! 邬航快速地皱了一下眉,告诉剩下的人待在屋子里别动,自己也追了出去! 陈木槿到了那毒针射出的位置,发现是茶馆的后台,后台还坐着一众打扮停当准备一会儿出来表演的手艺人。陈木槿正要问有没有人看见这里站过什么人,就听见外面一声大喊“啊!死人啦!”之后便是整个茶馆慌乱的逃窜声和人推人挤的叫嚷。 手艺人一听见喊声就都慌了神,琵琶二胡散落一地,都纷纷推开陈木槿往外面跑。 陈木槿见情况不对,一把抓住了一个背着古琴的年轻女子,大声问她:“你有没有看见有人站在这个黑幕布后面过?” 女子挣脱不开,只得急匆匆地对她喊:“有啊!” 陈木槿眼前一亮,又抓紧了几分,逼问道:“是谁?可看清了样貌?” 女子使劲儿挣脱,却还是挣脱不开,急的都快哭了,没好气地说:“就是你啊!” 陈木槿傻了眼,手上力量顿减,被女子一把甩开,逃命去了。 三十二章 中计了 线索就这么断了,陈木槿很不甘心,她又跑到黑幕布旁边,仔细地观察起来。 忽然,黑幕布动了几下,有人在另一边! 陈木槿神色陡然一紧,屏住了呼吸,将手伸进了袖子,捏住了三支流行针,压低身子,等着对方一掀幕布就一招制敌! 一秒,两秒,三秒!幕布被猛地掀开,陈木槿一个纵跳就冲了上去!然后手就僵在了半空。掀开幕布的竟然是胥冠儿和邬航! “师妹!终于找到你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胥冠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还在不知死活地问着。 后面的邬航一眼就看出陈木槿全身还处于攻击状态,指尖露出一点亮尖的,正是自己帮她打造的流星针!他哼了一声,对胥冠儿道:“她是要杀你呢!” 陈木槿见是他二人,心中的紧张感泄了大半,又听见邬航出言讥讽,更是火大。 “邬航!你少造谣!”她情绪不佳,语气也颇冲。 邬航见她真的生气,也不再出言挑衅,只是不语。 胥冠儿此回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当和事佬,他明显有些生气,语气中也带了些斥责:“师妹!你怎么能直呼小师父名讳?我们是担心你才追来,现在看来,反倒是坏了你的事不成?而且,你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这么跑了,你忘了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了吗?万一这又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说到这儿,三个人俱是一震,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都觉察出不对来。 “不好!快回去!”陈木槿大喊一声,掀了幕布就往楼上掠去,她的心砰砰跳的很快,但愿只是冠儿乌鸦嘴! 但是胥冠儿的嘴巴一贯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刚至二楼楼梯口,就透过窗户看见三个黑衣人在他们包间里殴打那些小厮和侍女!其中一个人手里抱的,正是哭闹挣扎的小石头! 西芸紧紧抱住那个黑衣人的腿,不让他抱走小石头,而东雪则满面鲜血地倒在一旁,不知死活!剩下的两个黑衣人被李虎和另一个小厮纠缠着,一时竟也脱不开身。 眼见着那黑衣人几番挣脱不开西芸的桎梏,竟然起了杀心,一掌就往她的天灵盖拍去! “住手!”陈木槿狂吼出声,悲愤填膺,竟敢当着她的面杀她的朋友! 手中的流星针似一条银线,划过长空,直冲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十分敏锐,感受到了破空而来的危险气息!他急忙收了掌势,一脚踹开西芸,抱着小石头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致命的一针! 小石头也被他摔在了一旁,连续几个滚,翻到了西芸身边。西芸却已经没法伸手抱住他了,她艰难地抬手,想要够到小石头,却动弹不得,浑身像是被巨石碾压过的疼痛。 另外一个黑衣人眼见事情败露,便不再与小厮纠缠,打了个亮哨,意图跳窗逃走! 剩下的那个黑衣人却有些不舍得到手的功劳,回身一把抓住了小石头的腰带,提起来就往窗口奔去! 就趁他这一犹豫的时间,陈木槿就已经赶到了包间内,手疾如闪电,抓住了小石头的另一边腰带! “快走!”窗外的黑衣人叫了一声,身影就消失不见。 那个滚到一边的黑衣人明显不敢违抗命令,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窗! 只剩下最后的黑衣人与陈木槿僵持着,他猛地踹出一脚,欲攻陈木槿下盘!陈木槿怕他伤到小石头,将手里的腰带猛力往旁边一拽,露空门不守,反而高高扫起一腿直袭他太阳穴! 黑衣人被迫收腿,往后架住墙壁伸手来挡! “师妹!” “陈木槿!” 两声惊呼过后,黑衣人明显更加急迫,他试了全身的力气猛拽那腰带,意图攻其不备! 没想到,这个时候,腰带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了撕裂的声音! “嘶啦!”一声,小石头就真的像一颗石头,随着惯性被狠狠抛出窗外! “不!”陈木槿大惊失色,目呲欲裂!脑袋嗡的一声! 她猛地将手腕翻下重重地拍在了黑衣人的头上,脚踏着他的身体,纵身飞出了窗外!伸出手去抓小石头! “不要!”身后不知是谁伸手来抓她,却只撕下了她的一片衣角! 陈木槿其实在飞出去的那一瞬间还什么都没想,她只是怕小石头会死。但是当她真的一把抱住了小石头的身体的时候,高兴和满足之余还掺杂着些害怕,因为她也不是鸟,轻功再高也要有着力点,然而现在,她肯定是要直直摔下去了! 她抱着小石头,努力的将背部冲下,她不敢睁眼,也不敢看小石头,只是暗自祈祷不要摔得太惨! “吁!”马儿被突然勒住,发出一声长鸣。 陈木槿感觉自己是落地了,但是除了很强的冲击感以外,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猛地睁开眼,看见的竟是司马稷!司马稷牢牢的将她和小石头抱在怀中,那如雕刻般分明的五官在阳光下漾着令人炫目的光彩。本应是英雄救美的大好光景,但是此刻,他深黯如幽深海底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愠怒! 陈木槿,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怒气从何而来,但是他远远的看着她飞出窗口抱住小石头的那一刹那,心就像是被狠狠地跺了一脚,窒息掺杂着疼痛淹没了他。还好,还好,他及时赶到。 “你,你,你......”她不知道怎么了,在他这样的眼神下,竟然就这么怂了,嗫嚅着没敢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觉着身体被他抱的有些紧,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 “稷哥哥,花儿姐姐,谢谢你们,谢谢。”小石头显然是回过了神,忍不住地抽泣起来。至于为什么要管陈木槿叫花儿姐姐,纯粹是因为东雪闲得无聊,跟小石头剖析陈木槿的名字其实就是花儿,所以小石头就记住了,顺嘴叫了开。 司马稷回神,收起身上散发的黑暗之气,抬着头淡淡地说:“不用谢我,谢你花儿姐姐吧,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陈木槿一愣,心里升上一种奇特的感觉,她怎么又体会到了话里的那股子醋意呢? “师妹!” “陈木槿!” 胥冠儿和邬航也赶了过来,看见司马稷如天神降世一般地骑在马上,手里还抱着几乎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陈木槿和小石头,都明显滞了一瞬。 “啊!你们来啦!”陈木槿在司马稷的搀扶下跳下马背,将小石头交到了胥冠儿的怀里。 “大哥哥!”小石头立刻像树懒一样紧紧抱住了胥冠儿。 邬航的脸色很难看,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陈木槿!你不要命了吗?” 陈木槿有些歉疚,但是还是迎着他的目光,挺起了胸膛道:“要!但是如果没了亲人,没了朋友,要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邬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默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复杂。 “你没事就好,西芸她们还在屋里,不知道情况如何了,你快去看看吧。”胥冠儿抱着小石头,眼睛不离开她一瞬,语气一贯的温暖。 陈木槿猛地一拍脑袋,糟了!西芸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势如疾风地又跑进了茶楼。 “多谢!”邬航对牵着马的司马稷说,眼睛直视着他,语气虽然还是很冲,但是已经多了很多真诚。 “举手之劳。”司马稷淡淡点头,待君子以礼。 邬航转身进了楼。 “司马兄,你又一次救了我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胥冠儿眼神明亮,落落大方地道谢。 司马稷微微一笑,也不推让:“缘分一场,不要生分了就好。” 胥冠儿忽然小声地喃喃道:“呵,缘分,这样你就算是救她第二次了,我要怎么赶得上。” 司马稷没有听清,问他:“胥兄弟说什么?” “没什么,快进去吧,看看大家有没有出事。”胥冠儿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应承着。 他怀里的小石头却是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他悄声地在胥冠儿耳边问:“大哥哥,你是喜欢花儿姐姐吗?” 胥冠儿身体颤了一下,他的心思竟然被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知道了,而且还被他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原来他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吗?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曾为他驻足凝望啊。他的爱慕与欣喜,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的事,而她只要快乐就够了,她的笑容只要一点就能在他的心上开出花来了。他想要做那个能让她笑的人。 “小孩子懂什么喜不喜欢的,大哥哥每个人都喜欢。这个话可不要再跟别人说了哟。”胥冠儿不自然地哄着他,神色黯然。 小石头默默地将脑袋伏在他肩头,点头答应着:“嗯,谁也不说。” 陈木槿仔细检查了每个人的状况,李虎断了三根肋骨,西芸断了一根肋骨,除此之外都只是皮外伤,不涉及性命之忧。 东雪那个姑娘也是命大,脑袋被打破了以后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没有伤到大脑,也没伤到脸,总算是保全了容颜。 陈木槿松了一口气,若是他们出了事,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犯下的如此愚蠢的错误! 若是让她查出来今天的事是谁干的,她一定跟他没完! 三十三章 惊动了府衙 因为出了人命案,府衙司很快就派了人来,将迎客茶楼封锁了起来。 “你见过嫌犯?”领头的衙役通过茶楼老板的指引,找到了陈木槿,一副居高临下的语气。 陈木槿刚刚处理好西芸的伤势,在裙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站起身,看着这个高高瘦瘦的官府衙役。 “是,我们交过手。” “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还有事情要问你。”他一挥手,身后的两个衙役就上前来抓住了陈木槿的手腕。 陈木槿秀美一蹙,往后退了一步,双臂伸直,抓住衙役的手腕一翻,那两个衙役就迎面撞在了一起,大声痛呼! “你想干什么?”高瘦的衙役见状后退了两三步,大惊失色地指着她。 “你问都不问,凭什么抓我?”陈木槿怒目圆瞪,双手往前一耸,将那两人丢在地上。 “你!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把她给我绑了!”高瘦衙役怒火中烧,阴沉着脸吼道。 司马稷原本在包厢内询问情况,听见外间的声音马上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出情况不对,他倒也不急,站在原地朗声道:“原来是张巡司!因何事如此恼怒啊?” 那高瘦的衙役名叫张飞达,是今年新晋的巡司,是府衙司的师爷一手提拔上来的,最近很是风光。 张巡司细细看了几眼司马稷,看起来并不眼熟,但是看这打扮非富即贵,要是贸然得罪了怕也是不好,他想了想,问道:“我正在办案,不知阁下是?” 司马稷走到陈木槿身边,将她从头到尾扫视了一圈以后才抬起头,对着张飞达浅笑道:“我姓司马,与魏小统领是旧友,今日带着朋友来茶楼喝茶消磨时间,一会儿等统领换防归来,我们还与统领有约,要见面一叙,若是张巡司能在这里简单问案录供,那就一定能保证我们不会迟了赴宴,不知张巡司意下如何?” 张巡司颇有疑虑地想了片刻,但是看司马稷镇定自若,气度不凡的样子,一咬牙还是点头应了。毕竟魏家在青阳那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敢随意攀扯的。若是被发现骗了他,再抓他也不迟! “如此,多谢张巡司。”司马稷微微颔首。 陈木槿完全被他精湛的演技惊呆了,她拽拽他的衣袖,悄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司马稷心中莞尔一笑,这丫头。 “不要怕,寻常说就好。”司马稷温和地叮嘱她,伸手给她整理了衣襟。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泛白的指尖灵活地挑起襟口松开的绳结,细细系好,整个过程态度亲昵,手法熟练。就这么当着一众衙役的面旁若无人的做着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一幕让张巡司心里更加坚信他一定是个身份不凡之人,寻常人哪有这样的定力,在衙役面前还能这样谈情说爱的。 陈木槿虽然明白他是在做戏给他们看,但是这样亲昵的姿势和气氛还是让她忍不住红了脸。她不敢抬头,只是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手,看他白皙到透明的肌肤和指甲上白色的月牙。 司马稷原本也是故意做给衙役们看的,让他们对这丫头有所顾忌,结果他竟然意外的发现这丫头脸红了。如雪般的脸颊上浮起一抹诱人的红晕,就连玉润的耳垂也红成一片。司马稷心中微动,将手下的动作又放慢了些。 但是再慢也不过片刻,他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对张巡司一抬手。 “好了,那就劳烦张巡司了,我不打扰你们。”说完就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到了就近的椅子上。 张巡司也看明白了他是绝对不会走了,只得遣了手下跟掌柜的要来要来笔墨,简单询问了案发时的情况。 陈木槿细细地答了,但是却总是忍不住走神去看坐在一旁的司马稷。 真是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喜怒都不会在面上看出来,只有在对她生气的时候才会皱起眉。不像邬航那个火罐子,一点就着!而且最近越看越能跟冠儿区分开来了,冠儿性格柔和,简单,喜怒哀乐都会表现在脸上,而且眼睛永远是带着笑意的,而司马稷明明跟人说话的时候脸上也带笑,但是感觉那个笑容根本就不走心,眼睛里更是有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好了,就到这儿吧,多谢姑娘的配合。”张巡司这话虽然是跟陈木槿说的,但是脸却冲着司马稷。 “劳烦张巡司,那我将人带走了。”司马稷中规中矩地客套着,语气却不容置疑。 “好的,那预祝司马公子和魏统领宴饮愉快。”张巡司非常顺畅地就坡下驴,带着人马去别的目击人那边问话。 不一会儿,就有约莫十来个人被衙役们带走了。 陈木槿吐了口气,顺着胸口说:“可算是把瘟神送走了。” 司马稷眼角染了笑,语气温和地揶揄道:“居然还有你这个女侠解决不了的事情?” “哎,你可就别再取笑我了,这次还是多亏了你。”陈木槿对他吐了吐舌头:“对了,你刚刚演的可真像,我都快相信了!” 司马稷还是那样不疾不徐地笑:“我没演戏,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木槿一下子就呆住了,脸上的表情定格在嘴巴半张的状态,模样十分可笑,她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指着他问:“你,你真的认识魏统领啊?那,那晚上的宴席也是真的?” “对啊,而且我还要带着大家一起赴宴。”司马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又继续道:“好了,我们去医馆看看他们怎么样吧?” 陈木槿这才注意到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西芸他们已经不见了,邬航和冠儿一早就被她派去当人肉担架将受伤的小厮们送去医馆了,只剩下西芸和东雪她亲自处理,现在茶楼里除了他俩竟然一个人都没了,司马稷是什么时候找人把西芸他们送走的呢?真是一个神奇的人。 “发什么呆?”司马稷走到了门口,催促着还呆愣在原地的陈木槿。 “哦,来了。”陈木槿回过神,急忙跟了上去。 医馆有些距离,所以陈木槿只好跟司马稷共乘一骑,陈木槿本身就不是很会骑马,再加上她每次面对司马稷的时候都会有种莫名的压力,所以她选择了坐在司马稷身后,扶住了他的肩膀。 司马稷也不多言,只是一鞭子凌空而响,马儿猛地往前一跃,陈木槿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直接撞到了司马稷的背上,扶肩什么的,根本就不靠谱!她牢牢地将双臂环绕到司马稷的腰上,紧紧闭住了嘴,任凭风在耳边呼啸。 司马稷的腰真细啊!司马稷身体怎么硬邦邦的?司马稷这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扶着他的肩他居然都没提醒我! 陈木槿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却忘记了很多别的事情。 司马稷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嘴角弯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什么君子,还是做小人最痛快!他高高扬起马鞭,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不意外地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 很快,二人就到了医馆。医馆面积并不大,目测只有七八十平米的样子,门口挂着悬壶济世的牌子。 门口坐着几个等候看诊的病人,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见他俩过来,都无力的抬抬眼,又低下头去。 “花儿姐姐!”小石头眼尖地看见她过来,从胥冠儿怀里溜下地,向她跑了过来。 陈木槿一把接住他,抱起来往里走,司马稷跟在后面。 “小家伙,你又没事儿了?”陈木槿伸手刮刮他的鼻子。 “大夫爷爷说我就是吓着了,开了安神的药方给我。”小石头细声细气地说着。 “抓药了没有?”陈木槿仔细的问。 “已经抓了。”胥冠儿的声音传来。 陈木槿看过去,只见他正提着一个药包,站在门口,浅笑地望着她。 “怎么这么久?”他问着,体贴地从她怀里接过小石头。 “衙役问话耽误了,不过多亏了他,没有被带去府衙司,不然估计会更晚了。”陈木槿往后努努嘴。 胥冠儿将视线后移,看见司马稷的身影。 “司马兄。” “冠儿兄弟。” 两人依旧客套地见礼。 “我去看看东雪他们。”陈木槿撂下话,人就已经跑进了内院儿。 门口叫号的小学徒连忙唤住她:“喂,你别乱跑,当心别撞着病人!真是的!” 陈木槿立刻停了脚步,歉意的回头冲小学徒笑,然后故作淑女状,慢慢走进内院。 胥冠儿和司马稷见她这个做作的样子,同时笑了一下,脸上的宠溺之色竟然不差分厘。 “稷哥哥和大哥哥笑起来长得就更像了!”小石头小声说。 二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摇摇头。 “姑娘!”陈木槿掀开一个小隔间的帘子,就听见东雪的声音。 陈木槿定睛一看,东雪和西芸并排躺在一张通铺上,头上和身上都已经缠上了白色的棉布。 “东雪,西芸,你们感觉怎么样?”陈木槿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床边坐下。 第三十四章 怎么是你 “我们都没事儿,姑娘不该来这儿,这儿人多病杂的,过了病气可怎么办?”西芸红了眼眶,却还是伸出单薄的胳膊伸手推陈木槿。 陈木槿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又牵了眼泪汪汪的东雪:“瞎说什么,都是我害的你们这样,若不是你们拼命抱住了小石头,此刻恐怕他就凶多吉少了,我谢谢你们都来不及。你俩就是女英雄。” 说到最后,陈木槿也模糊了双眼。她紧紧握着她们手,传达着她的谢意。 东雪早就涕零如雨,尖俏的小脸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就连一向稳重的西芸都开始小声地抽泣。三个姑娘就这么手拉着手,哭成了一片,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三个人断断续续地哭了有半个时辰才稍稍止住了些,害怕、惊惶、委屈、失落都被这一场泪雨冲刷的干干净净,三个人的心也愈发亲近了。 “好了,我的两个姑奶奶,可别再哭了,再哭下去帕子都没有干的地儿了,回头人家再给你俩取了外号,叫泪姑娘。”陈木槿率先止住了泪,调侃了一句。 “噗嗤,西芸姐姐,你看姑娘多坏,自己好了,偏要来招惹我们。”东雪破涕为笑,对着西芸嗔道。 西芸也笑,渐渐也停住了抽泣,还是那么善解人意地替陈木槿辩解:“傻东雪,姑娘是故意逗我们笑的。” “好了好了,两个大美女一笑,这里简直蓬荜生辉啊!我先去问问你们主子马车备好了没有,我们回家去。”陈木槿恢复了贫嘴的本质,调笑完起身准备出去。 “嗯,回家去。”西芸轻声地应着。 回家,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汇,在那一刻,温暖了三个人的心。 陈木槿本来意图去小厮那边看看李虎他们,却被站在门口的邬航截住了。 “你要干嘛?”邬航双手交叉抱着胳膊,斜靠在写着男字的病房门口,料定了陈木槿要过来,开口就问。 陈木槿莫名地瞟了他一眼:“自然是要进去!小师父你没伤没病的,站这儿干什么?” 说着抬腿就要往里进,邬航长腿一支,横在了门框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陈木槿不悦地后退一步,抬头瞪他。 “你不能进去,这里是面都是男人!”邬航皱着眉,语气僵硬,眼神不自然地飘忽,不看她。 陈木槿挑了一下眉毛,左三圈右三圈地打量了他一番,嘴角泛起邪恶的笑容:“啧啧,小师父这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不然干嘛拦着我?我就是去看看李虎他们怎么样了。” “不行!男女有别,你不能进去!”邬航依旧态度坚决。 陈木槿一看他这态度就知道没戏了,他武功那么高,跟这儿一守,谁也进不去。 “切,不去就不去,大男子主义患者,我才不跟你们古人计较。”陈木槿悻悻然扭头往门口走,嘴里不甘心地碎念着。 邬航见她离开,这才放下了腿。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料到她定是要过来的,才守住了这个地方。他是知道里面的光景的,七七八八的男病人光着膀子或光着腿,都上着伤药,她竟然也敢往里走!哼! 陈木槿郁闷地出门,正好迎着司马稷进来。 “哎,你也进来啦,怎么样马车来了吗?”陈木槿笑着迎上去。 司马稷停在离她一臂的地方,低头凝视她,目光有些深沉的炙热:“我好歹刚刚救了你一命,就叫‘哎’不妥吧?” 陈木槿怔了一秒,然后脸忽然涨得通红,又磕巴了:“对不起,是,是我不对,我没想那么多,你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你,我原本是想,哎呀,不对......”她越说越乱,脸越来越红,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就叫大哥吧。”司马稷突然伸手,盖在了她的头上,笃定地截断了她的话。 陈木槿呆住了,感受到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地盖在她的头上,安抚了她的慌张和内疚。 “好,大哥。”她抬头,对着他笑。 那一刻阳光耀眼,百花吐芬。 胥冠儿和邬航分别站在院子的两端,在房屋的阴影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被云雾遮盖,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渊潭。 胥冠儿第一次觉得心慌,明明人就在眼前,却好像已经遥远的怎么都触碰不到了。 师妹,我不懂,为什么只是看着你,也会心痛。 邬航只是抿紧了薄唇,随即转身而去。 陈木槿平白得了个大哥,很是高兴,她里里外外地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把伤病员都安全挪放到了马车上,除了李虎伤势过重不宜挪动,其余的人都乘上车往司马稷的宅子去了。 马车悠悠晃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宅子的门口,陈木槿刚跳下车,一个人影就冲了上来,大叫一声:“师兄!”随即一个人影就扑进了她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陈木槿石化了,在场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都石化了。 好半天陈木槿才伸出一根指头将胸前的人儿支开,弱弱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人一抬头,两人顿时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片刻,随即爆发出相当一致的尖叫:“怎么是你!” 没错,那人就是上午在集市遇见的那个跋扈少女。 陈木槿往后一看,果然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那个年轻人。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什么孽缘? “静雅?”司马稷下了马车,略带疑问地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稷师兄!”严静雅如泣如诉地喊着着,一把推开陈木槿,再次扑入了司马稷的怀抱。 然后,谜之尴尬的一幕发生了,司马稷一只手就撑住了她的脑袋,没让她再前进半分。 “师兄,我都被别人欺负的这么惨,你还这样对我。”无限委屈的娇嗔和呜咽。 司马稷放开手,蹙眉问道:“谁允许你下山的?”语气中的寒意刺骨。 严静雅的呜咽声瞬间消失,她傻了一般呆呆看着司马稷,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震怒。 “师兄,是师父准的。”年轻人见状急忙凑过来解释着。 “宁远,你也帮着她撒谎!”司马稷声音愈发地严厉,眼神如夜晚中的寒冰,阴暗冰冷。 “哇!师兄你怎么了,干嘛这样对我?”严静雅突然哭出声来,不过这次可比上午哭的有感情多了。 “司马兄,不如先进去再说吧。”胥冠儿上前劝道。 “嗯,大家都先回房休息吧。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着他长袖一甩,大步迈进了大门。 卫宁远搀扶着严静雅委委屈屈的跟了上去。 陈木槿本来双手抱着胳膊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就这么被冠儿打断了,十分不爽,斜了他一记。 胥冠儿看见陈木槿的眼神,只是苦笑。 “这次我都不帮你。”邬航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走了。 陈木槿用自制的担架亲自抬了昏睡的西芸回屋,将大夫的药方细细看了,才交给了院子里的小丫头去煎药。 东雪已经可以自己走了,陈木槿扶她躺下,换了衣裳。 “姑娘,这怎么使得?”东雪不停地抗拒。 陈木槿一边给她换上雪白的中衣,一边道:“有何使不得?我受伤的时候,你们平时不也是这么照顾我的吗?” “不一样,那是我们的本分。”东雪挣扎起来。 陈木槿一把就把她按倒在软枕上,将自己的脸凑近了她的脸,鼻尖都几乎碰到了一起,她用蛊惑的声音说:“乖,小东雪听话哦。” 很明显,东雪就是吃这一套,她满脸绯红,低声嘟哝,却不再挣扎了。 哼,若是论起撩妹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霸道总裁范,说来就来。陈木槿有些得意。 等一切都收拾停当,陈木槿开始发挥自己的八卦能量,她一边给东雪擦身,一边状若无意地问起。 “小东雪啊,刚刚门口那个女的什么来头啊?” 东雪脸上的红晕未消,听见她的问题也犯了迷糊:“姑娘,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是冬雪知道的话,上午遇见的时候就告诉你了。” 陈木槿一拍头,对呀,自己怎么就忘了呢,真是笨。 “不过,没关系,只要小姐想知道,我明日就能打听到。”东雪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 陈木槿顿时觉得这孩子不去做情报真是可惜了。 “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主要是太巧了,她应该会跟你主子告状吧?”陈木槿心虚地说。 “姑娘这是怕主子责罚你不成?”东雪眼睛贼尖。 陈木槿细细给她擦着手臂,讪讪地说:“倒也不是,主要是人家师兄妹总比我关系近不是,我早上还这么欺负了她,你主子应该是会生气的,唉。” 东雪人小鬼大,见她颇有些沮丧地垂着头,眼珠一转,劝道:“那可未必,姑娘,你没看主子对他们态度有多冷淡,我觉得就算是那个女子告了状,主子也会向着姑娘的。这些日子,我和云姐姐都看出来了,主子对姑娘很是上心呢,就说姑娘卧床那些天,主子不论多忙,每日都会过来陪姑娘解闷聊天呢。” 陈木槿被她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眼睛亮了一亮,随即又黯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 美人兰心 “也是让大哥费心了。”陈木槿有些怅然。 其实仔细想想,自从出谷以来,她就一直蒙受司马稷照顾,若说之前他是为了报恩,那么现在,他反而有恩于自己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是这样纠缠不清,也不知是福是祸。 “大哥?姑娘说的大哥莫不是主子?”东雪疑惑,歪头问她。 陈木槿点头称是:“正是,我已经与你家主子结拜为兄妹,不过现在只是口头上的。” 然后,她一脸莫名地看着东雪如遭雷击的表情,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打击到她。当然了,“兄妹”可跟东雪预料的“夫妻”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呢。 不过东雪也不敢明说,只能蔫头耷脑地兀自懊丧。 “北竹问姑娘安,姑娘,主子请您移步书房,有要事相商。”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陈木槿和东雪一起回头,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明明叫北竹,却生了一张圆脸,长相十分圆润讨喜。 “北竹,怎么是你来,南林哥呢?”东雪显然是与他相识,脱口问道。 北竹看见东雪,脸部的线条也柔和起来,语气轻松熟稔:“原来是东雪姐姐,南林哥去给严姑娘和卫公子引路了,书房没人,主子就遣了我来。” “严姑娘和卫公子也住在府上了吗?”陈木槿出声询问。 北竹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南林哥是专门备了马车给他们送出府的,至于去哪儿了我就不知道了。” 东雪也感觉到不寻常,追问道:“那他们可愿意去?” 北竹稍稍回忆了一下说:“那卫公子倒是没有什么,但是那位严姑娘肯定是不情愿的,跟主子闹了很久,我在书房外面都听到了。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 东雪听到这儿立刻拉紧了陈木槿的手,得意地仰起脸,给了她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看得陈木槿哭笑不得。 “可是去书房?那劳烦你带路了。”陈木槿安顿好东雪,起身走向北竹。 北竹在前头带路,陈木槿在后面跟着,脑子里消化着刚刚得来的信息。 明明府上还是有空房间的,为什么不让他们住呢?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早上的事,怕他们都住在一起容易产生矛盾? 以前司马稷都是来院子里找自己,这次却偏偏把她叫去了书房,难道是要训斥她? “姑娘,前面就是书房了,北竹是外院的,不能进去了,姑娘请自己过去吧。”北竹停下了脚步,指着道路尽头的一间屋子说道。 陈木槿道了谢,心中忐忑地往前走去,脑子里都是司马稷勃然大怒的画面。 算了,我还是不要等他开口,先自己交代了吧,到时候要打要罚,随他就是。 她下定了决心,壮士断腕一般地悲壮前行。 “咚咚。”她叩响了门,等待着即将面临的责难。 “进来。”司马稷的声音透过门传来,清晰可辨却分不出喜怒。 这还是陈木槿第一次去司马稷的书房,她推开门,看见司马稷正坐在一张不知道什么木头做的条案后面,手里拿着毛笔正写着什么,见她进来,就搁了笔,站起身。 她快步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不等他开口,就将眼睛一闭,倒豆子一般地开口道:“司马稷你先别说,我先说。我知道我做错了,不该这么对你师妹和师弟,是我脾气不好,我认罚。不过这事儿不关其他人的事儿,你就不要迁怒他们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实在生气,我可以马上搬出去,绝不给你添堵。而且无论你准备怎么处罚我,我都毫无怨言。还有就是很谢谢你救了我,而且还收留我们养伤,大恩不言谢,你若有差遣我万死不辞!” 说完,她长舒了一口气,还是没敢睁眼,等着司马稷的回应。 安静,诡异的安静。 突然,陈木槿听见脚步声往她的方向而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停下。 “说完了?”司马稷的声音近在咫尺。 “说完了。”陈木槿很怂的闭着眼答。 “为什么不睁眼?害怕我?”尾音轻轻上扬,在空气中荡漾。 “一点点。”陈木槿非常诚实。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吊在院子里痛打,然后把大家都叫出来围观,展示一下得罪我的下场,最后把你连人带行李一起扔到大街上?”他的声音越靠越近,有种鬼魅的空灵。 “不要!”陈木槿脑补了一下画面,吓得猛然睁眼,毫无防备地就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她立刻知道自己被耍了。 “司马稷,你也太狠了!”她不满地嘟囔。 登时,一个爆栗在额头绽放,伴随着他满满的警告:“你叫我什么?” 陈木槿大声呼痛,立马改口:“大哥,大哥!” 司马稷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呼拢某种宠物一般。 “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儿啊?”她揉着额头,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司马稷将她拉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去条案上取了一副画像,递给了她。 陈木槿狐疑地接过画像,看了起来。 这是一副美女赏花图,一位妙龄女子手持花篮,在百花园中回眸一笑。女子瑰姿艳逸,面比花娇,回眸时的浅浅一笑,点亮了整幅画卷,真是灿如春华,姣如秋月,美艳不可方物。 陈木槿一边欣赏一边赞不绝口:“真是天香国色的美人啊!” 司马稷端起茶杯,浅酌一口,解释了她的身份:“这是兰心夫人,大历保平将军魏伐的嫡长女,齐谷国的前任太子妃。” “好厉害的人物,大哥莫不是有什么想法?”陈木槿试探地问,不然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了,司马稷专门叫她来,肯定不是只让她欣赏美人的。 司马稷脸色僵了一瞬,颇为无奈地转头看她,又强调了一遍:“她是齐谷国的太子妃。” 陈木槿更疑惑了,顺着他的思路道:“所以,你想跨国抢人?” “怎么可能?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司马稷终于破功了,拔高了嗓门。 “是你自己不说的,还怪我。”陈木槿缩了缩脖子,委屈地抱怨。 司马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提示道:“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 陈木槿听他说完,疑窦丛生,复捡起画像,细细端详。 答案昭然若揭,这简直就是小石头的成人女性脸,怪不得第一眼看见这个美人就觉得亲切呢。 她兴致勃勃的跟他说着自己的发现:“这简直就是小石头长大以后的样子嘛,难道说这是小石头的母亲?” 司马稷看着她,非常欣慰地点头。眼神就像在说,谢天谢地,你终于看出来了! 他开始仔细地讲述他的猜测:“没错,我也是这么怀疑的。从我第一眼看见小石头,就觉得他眼熟。我家与魏家是世交,我和魏朔从小就玩在一处,常常出入魏府,对令姐也很熟悉。今日上午我所说的拜访友人,其实就是去了魏将军在青阳的府邸。在跟魏将军交谈的时候在书房的墙上正挂着这幅画,我才恍然发现了这个秘密。加上你之前跟我提及的救小石头的经过,我就揣测这种可能性。于是我试探性地询问了兰心夫人的近况,得到的结论基本印证了我的猜测。由于事情干系重大,所以我擅自做主,跟魏将军提及了小石头的事情。之后......”他还没说完,就被陈木槿打断了。 “之后才有了黑衣人劫持小石头的事,对不对?”陈木槿激动地站起,怒目而视,语气开始变得森冷! 司马稷似乎是十分吃惊她的话,脸色也慢慢阴沉了下来,他盯着陈木槿问:“你以为是我找人做的?” 气氛瞬间低沉,仿佛空气都被凝固了,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 陈木槿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不,大哥,我还信不过你吗?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就是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找人想要劫持小石头回去!甚至为了引开我们,还毒杀了说书的先生,还想对阻止的西芸东雪他们下毒手!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他们,他们......”她说不下去了。 她到现在脑子里都徘徊着说书先生横死的惨状和东雪西芸被黑衣人差点杀死的场景,她更是无法忘记小石头从窗口飞出时满脸惊恐的表情,她无法原谅这一切,她绝对不会原谅有人伤害她所在意的人! 司马稷缓和了脸色,站起身,轻轻伸出手将激动的陈木槿拥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安定的力量,一遍一遍抚平她焦虑不安的心情。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他自己的独有气息,温和而素净。他的手臂有力地圈住她,支撑了她全部的呼吸和心跳,没有心猿意马的旖旎,也没有心如擂鼓的动荡,仅仅是简单的一个拥抱,反而让她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她闭上眼,感受这片刻的宁静。 第三十六章 不辜负 司马稷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看见她满脸的内疚和悔恨,也看见她内心的惊惶和不安,她就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羊,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他就这么自然地上前去抱住了她,想尽力给她温暖和庇护。 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刚刚拥入怀里时还僵硬颤抖,渐渐的就温顺了下来,柔软而温暖。 “我,我好了。”怀里的人儿发出细如蚊蚋的声音。 司马稷却不想放开这份温暖,他又将她抱紧了些,须臾才不舍地松开。 “你听我说完,好吗?”他耐心地问,双手扶住她的肩。 陈木槿平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太极端了。那说书先生口中的魏将军是何等光明伟岸之人,怎么会做这等宵小之辈的腌臜之事。 她有些惭愧地抬头看他,点点头道:“好,是我太激动了。” 司马稷安顿她坐好,给她倒了一杯茶,才继续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是我没有先跟你说明白,才让你误会了。” “你可还记得,我与那张巡司说的话?”他问道。 陈木槿回忆了一下,点头称是:“你说你与魏统领有约。” “没错,这个魏统领就是魏朔,魏将军的嫡子,我和他约定好先让他见见小石头,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他姐姐的孩子。所以,这才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情。”司马稷缓缓说明缘由。 陈木槿又窘迫了,既然早有约定,又何须抢人,她真是......唉。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对不起。”陈木槿态度良好地道歉。 “有误会解开就好,那关于这件事你怎么想?”司马稷还是要尊重她的意见。 她才闹了个大乌龙,此时若是不答应倒也不合适了,况且这是关系到小石头命运的大事,务必要谨慎些才好。 她这么想着,斟酌着开口:“我是觉得可以一见,但是这事毕竟关系小石头的命运,我认为还是要先征求他的同意才行。若是他不愿,那也是勉强不得的。” 司马稷沉吟了一下,赞同道:“是该如此,那就还是麻烦你多加劝解了。” 陈木槿松了口气,她还怕司马稷不认同呢。 “哪里就麻烦了,要不是大哥你费心想着,只怕小石头这孩子的就只能跟着我们受苦了。” 司马稷望着她纯净如水的神情,心中涌上复杂的情绪,他攥紧了手,使劲儿压抑住自己的心情,背过身去,将画像交到了她的手中。 “木槿,这画像原本就是应该属于小石头的,麻烦你交给他吧。”他对她说,却没有看她的眼睛。 陈木槿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她接过画像,兀自欣喜:“小石头一定会很惊喜的!大哥,谢谢你!” “谢什么,走吧,我送你出去。” 司马稷一直将她送到抄手游廊的尽头,才停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木槿,对不起,我没有跟你说实话,但是若有一天你能明白我的选择,自然会懂我现在的心情。 “黑狐,备车吧。”司马稷对着空气吩咐道。 “是,主子。”不知何处传来应答。 司马稷背着手,遥望天空,现在已经黄昏了,太阳也降下了威力,黄澄澄地挂在天边,染红了流云和飞鸟。 浅浅叹息从嘴边溢出,被风带走。 陈木槿脚步轻快,直接就去了小石头住的院子。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邬航在院子里练剑,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被他舞的如同神兵利刃一般,流光飞舞,剑气环身。 “小师父!”陈木槿出声唤道。 邬航早在十步以外就知道她来了,只是剑气已出,若是贸然停下,只会反噬自己。他将这一势做完,才渐渐收了气。 “你怎么来了?”他问的不客气,却已经将她让进了院子。 “我可不是来找你的,小石头在吗?”她习惯了小师父的恶劣态度,直接开门见山。 为了方便照顾,邬航、胥冠儿和小石头住在一个院子里,屋子相隔。 “在屋里,你手上拿的什么?”他一眼就看见了她手上的画卷,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并不属于她。 陈木槿略带神秘地笑:“不告诉你,这可是好东西!反正也不是给你的。”说着还显摆地举起来晃了晃。 下一秒,画卷就到了邬航的手里,画卷骤然展开,美人忽现。 “诶!小师父你太过分了!”陈木槿扑过去,欲抢回画卷。 邬航脸色一变,抓了陈木槿的领子就回了屋,将门紧闭! “你先别叫,这画是谁给你的?是不是司马稷?”邬航一脸严肃,刀刻般的眉峰高高扬起,眼眸如墨夜般漆黑。 陈木槿见他如此紧张,觉得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他让你带着画来找小石头?”邬航又问。 “是啊,小师父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难道你认识画里的人?”陈木槿疑惑地问他。 邬航却沉默了,他将画卷好,重新递给她。 陈木槿更是一头雾水,伸手要接画卷,却没有拽过来。邬航紧紧攥住了画卷的另一头,十分郑重地对陈木槿说:“陈木槿,这个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以后我也不会再说。司马稷这个人远没有你想象中的简单,他的身份也并不单纯,你不要因为他救过你就轻信于他,凡事自己留个心眼,江湖最险恶的不是刀剑,而是人心!” 说完,他将陈木槿送出了门,将画卷往她手里一塞,又当着她的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陈木槿呆若木鸡,今天是怎么了?不仅事儿赶事儿,连人都不大正常了,她虽然惊叹于小师父的洞察力,但是她依旧不相信司马稷会害她。不过,小师父怎么知道这画卷是大哥给的呢? 算了,等事情落实了再跟大家解释吧。 她甩甩头,走向旁边的屋子,叩响了门。 小石头见是姐姐来看他,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一直都笑容满面,跟前跟后。 “小石头,来,先坐下,姐姐有个东西要给你。”陈木槿坐在软榻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小石头依言而去,兴致勃勃地探头看陈木槿手里的画卷。 “姐姐要给我什么呀?” 她将画卷递给小石头,笑吟吟地说:“拿着吧,有惊喜哟!” 小石头咧开嘴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他解开绳索,一点点在膝盖上展开画卷,等画卷完全打开的时候,他愣住了,就像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 陈木槿看他这样也有点担心,不由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低头轻声问:“小石头,这个人,你认识吗?” 小石头过了很久才木木地点头:“这是母亲。” 他伸出手,小小的指尖细细地抚摸着画中人的眼睛。 “母亲说让我先走,她会来找我的,可是我等了三天三夜,她都没有来,姐姐,母亲她不要我了。” 小石头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破碎的哭腔。 陈木槿心疼地将他搂进怀里,抚摸着他漆黑的长发。 “小石头,你的母亲没有不要你,天下没有母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你母亲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一定是的。”她安慰着怀里的小人儿。 小石头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问她:“真的吗?那母亲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陈木槿用手抹去他小脸上的泪痕:“也许是耽搁了,也许是走散了,不过都不要紧,姐姐今天来就是告诉你,稷哥哥已经帮小石头找到外祖父一家了呢,小石头想不想去见见他们?” 小石头低下头,想了想,闷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外祖父,母亲说他们离我们很远很远。不过,只要姐姐说见,小石头就去见。” 陈木槿紧紧地搂住小石头,鼻尖泛酸,真是一个懂事到令人心疼地孩子,他的母亲到底是处于怎样的绝境才会离开这样好的孩子。 她陈佳瑶二世为人,从来没有过父母,她很明白那种没有父母疼爱长大的苦楚。这个孩子如此地信任她,把这样重大的权利都交给了她,她绝对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她捧起小石头的小脸,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小石头,姐姐非常高兴你能这么信任姐姐,但是姐姐不想勉强小石头呀,小石头任何时候只要不愿意,我们就走,好吗?” 小石头认真的点头,又搂紧了她的脖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陈木槿抱着小石头出现在大门口,二人都披着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帷帽将二人的容颜隐匿在黑暗之中。 司马稷提着一展马灯,栖身在月光之下,清冷如月的眼眸此刻带着一些暖意。他一如既往地浅笑着,对二人点头示意。 陈木槿将小石头先抱上马车,不知为何,脑中又想起了邬航说的话,然后她转过身,看着司马稷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他相信我,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司马稷眼眸深深,凑近了她耳边,也低声回应:“我一定不辜负你。” 这句话的深意来得猝不及防,她立刻不自然起来,一转身就利索地上了马车。 司马稷扬起一抹微笑,也紧跟其后。 第三十七章 相见欢 马车咯噔咯噔地在路上前行,从黑暗的小巷拐进繁华的大街,车外人群熙熙攘攘,车内寂静无声。 因为刚刚的那句话,陈木槿还在胡思乱想,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司马稷则是纯粹不想说话,他合起双目,靠着车壁开始养神。 陈木槿感觉到小石头抓住她的手越来越紧,知道他心中紧张,于是将他抱进怀里,温和地问:“小石头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小石头点点头,却不作声。 “不用紧张,姐姐和稷哥哥都陪着你呢,再说了,我们是要去见小石头的外祖父和舅舅呢,都是小石头的亲人哦。”她将语气变得轻快,努力调整着他的心情。 “外祖父和舅舅会喜欢我吗?”小石头还是充满了忧虑。 陈木槿掐了掐他的小脸蛋,笑吟吟地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们小石头呢?小石头这么懂事又漂亮!简直就是仙子下凡呀,他们肯定要把小石头当成宝贝的。” 小石头被哄得害羞,低了头不说话。 转眼间,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夫道:“主子,到了。” 司马稷睁开眼,对他们温声说:“到了,跟我走就行,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陈木槿微笑,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抱了小石头下车。 一下车,陈木槿就被惊艳到了,她正面对的是一条青石小桥,桥下是一汪鸿水碧波,水面上漂浮着十几盏莲花灯,火光跳跃,照亮了水面。青石桥每五步一盏、十步一座烛台,雕刻成形态各异的生肖,十分活泼俏皮,引人注目。过了桥是一条竹林小路,小路两边更是挂了各色的花灯,流光溢彩,灯火辉煌,恍若幻境。 陈木槿一边赞叹一边看小石头的表情,替他摘了帷帽。 只见他幼白的肌肤泛起兴奋的嫣红,眼睛里全是灯火的鎏金颜色。他东看看西望望,笑容满面。 “你看,外祖父和舅舅为了你,做了这么隆重的准备呢,喜不喜欢?”陈木槿兴高采烈地问他。 “嗯,喜欢。”小石头看向她,笑容里夹杂着些许羞涩。 司马稷心中感慨,魏伐这次也是用心了。 三人走走停停,赏灯看景,很是欢喜,花了一刻钟才走完这条不到八百米的小路。 走着走着,司马稷停下了脚步,让开了身子。 陈木槿抱着小石头,看见在路的尽头,一位老者穿着一身蓝色的布衫,站直了向这边张望,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妇人和一位年轻公子。一家人虽然打扮如寻常百姓,但是气质却非比寻常。 这就是魏将军一家了吧,陈木槿推测着,将小石头放了下来。 那妇人看见小石头的一瞬间,眼中就噙了泪,颤巍巍地不敢落下,怕惊着他。就连在沙场纵横了一生的魏大将军,眼底也泛出水光。 血缘关系真是天底下最妙的牵绊,小石头在见到外祖父一家人以后,就像有什么心电感应似的,泪珠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么多年来,一直只有在信件的字里行间才能知道的外孙子,终于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还长得这么好看,魏伐心中原本的担心、犹疑、不安瞬间都烟消云散。 “小云,来,来外祖父这边。”魏伐轻声叫着小石头的乳名,伸手招呼他。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陈木槿,只见她满脸含笑,鼓励的冲自己比划着,终于心安,迈开了步子,往对面跑去。 魏伐也上前几步,一把就接住了他小小的身躯,眼泪就像找到了伐口一般,倾泻而出。魏夫人和魏伐也拥上去,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 “外祖父对不起你啊,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魏伐这样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抱着自己的外孙子哭的像个孩子。 魏夫人早就泣不成声地一遍一遍抚摸着小石头的脑袋,魏朔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陈木槿最看不得这样感人的场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看得司马稷直皱眉,揽了她去,用手帕细细地给她擦脸。 司马稷的脸离她极近,近的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吹在她脸上时,细小绒毛的战栗。 毫不意外的,她又脸红了。 司马稷还是一丝不苟地给她擦干了泪,将手帕往她手里一塞,轻描淡写的说:“擤擤鼻涕吧。” 陈木槿顿时囧到脸都要滴出血来,她连忙转身,迅速的解决了这个丢人的事情。 魏朔走过来,对着司马稷一揖:“多谢太,啊!我太高兴了!”他正想说太子,被司马稷一把扭住腰间嫩肉,活生生把话锋一转。 司马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都是好兄弟,谢什么!”说着给他递了个眼神。 魏朔心里明白,他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也笑着跟他寒暄起来:“司马兄,这位姑娘是?” 司马稷拉过刚刚擤完鼻涕的陈木槿,介绍道:“这是我义妹,小字木槿。就是她救了小云。” 魏朔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但还是立即对她一拜:“多谢木槿姑娘的大恩!” 陈木槿连忙拉他起来,嘴里连声叫道:“别别别,我怎么受得起你这样的大礼!” “绝对受得!姑娘不必谦让。”魏伐声如洪钟,抱着小石头稳步而来。 魏夫人也走过来,携了陈木槿的手,亲切又慈爱地说:“姑娘,多亏了你,不然云儿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更不要说此刻的团聚。你是我们魏家的大恩人呐!” “没错,姑娘和司马公子都是我魏家的恩人,恩人里面请,我们在里面略设了薄酒和饭食,还请恩人不要推辞。”魏朔一拱手,将司马稷和陈木槿请进了后面的一所宅子。 小石头红着眼睛,嘴边却露出了笑容,他从魏伐怀里跳出来,牵了陈木槿的手,欢快地往里面跑。 引得众人哄笑。 在魏家人的坚持下,司马稷和陈木槿坐了主位,小石头则乖巧地坐在了魏夫人身边。魏伐和魏朔坐在了左边。 长长的条案桌上摆满了说不上名字的精致佳肴,陈木槿咋舌,这是薄酒?这简直能媲美满汉全席了好吗? 果然不愧是魏将军,财大气粗。 “来,为了庆祝小云重回魏家,我们满饮此杯!”魏将军站起来,端起面前的酒盅,开启了宴席。 大家依言举杯。第一杯酒下肚,陈木槿就觉得胃里十分暖和,这酒跟现代的白酒差不多,但是没有那么多的辛辣味道,反而带了些果香和甘醇,口感极佳。 她酒量一般,在现代也就是一两白酒的量。 但是今天实在是高兴,又加上饭菜可口,身边还有大帅哥养眼,不知不觉间她就喝了很多。 “司马公子,此番来青阳可是有事,若是能用上老夫,请尽管开口?”魏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司马稷笑了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魏将军帮忙。” “老夫洗耳恭听。”魏伐道。 “我这次来青阳是有一批货物要运到玉池国,这其中就必定要经过三峰谷。”他停了一下,看见魏伐的脸色微变,他只做未见,继续道。 “我听传言说,三峰谷这个地方悍匪横生,凡是路过的商贾无一不被打劫或克扣油水,我也是头一回去玉池,不知详尽的情况,还请魏将军指点一二。”他直直看向魏伐。 魏伐感觉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不久前就接到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请缨去三峰谷剿匪,他只当是玩笑。 三峰谷这个地方是由他的铁甲军镇守关口,几次悍匪与商队的冲突也是铁甲军亲自去解决的,说是解决,其实也就是将人带了出来,货物什么的却根本见不到踪影。倒不是铁甲军能力不足,只是三峰谷这个地方地势太过奇特,易守难攻。铁甲军适应了平原作战,对山地非常不适应。 有一次,商贾们被欺负的狠了,联合请求魏伐出兵围剿,一应物资钱财均由他们负责。魏伐见他们实在恳切,也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派了一支精锐去剿匪,可是没想到,这支精锐却被打的丢盔卸甲地跑了回来,自此再无人敢说围剿三峰谷的事。 太子殿下难道是不知道? 此刻太子正看着他,他也不好不答,于是他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三峰谷这个地方的确是有悍匪出没,多年以来一直是个隐患毒瘤,老夫也曾经出兵围剿过,但是收效甚微啊。” 司马稷追问:“这是何故?” “问题甚多,但是归拢起来其实也就是三个。”魏伐伸出了手指:“第一个,属于自然原因。三峰谷此地属于天险,它是一条极长极深的山谷,山谷底下的路弯弯曲曲,岔道极多,没有引路人根本就通不过。而且它很多处地势呈一线天的状态,两壁夹峙,宽处不过十余尺,窄处仅三尺有余,若是马车过大,就根本通不过。那悍匪根据地势,专门在那狭窄之处下手,寻常商贾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凭他们宰割。不过,这悍匪只是抢货却并不伤及人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说着,不住地摇头。 第三十八章 三峰谷 “第二个,则是历史原因。大历和玉池是这天下实力最为雄厚的两个国家,玉池靠北,大历属南。南边多为平原,物产丰富,资源广阔,而玉池则相反,北边多沙漠少绿洲,物资匮乏。 所以在很久以前天下动荡,群雄逐鹿的时候,玉池多次想进犯我大历,又一次甚至都打过了朔北,直逼平京。 那时候的三峰谷可不是现在的样子,是一条非常宽阔的峡谷,可容兵百万。 后来新祖皇帝震怒,倾全国之力将玉池人赶回了原地。 说起来就像是神话一样,在玉池人全数退出山谷的第二天,大地震颤,山河逆流,房屋倾塌,三峰谷也变了模样,从此只剩这一线天了,这个变故也给大历和玉池带来了长久的和平。 大历人认为是天神显灵,佑我大历;玉池人认为是赞母神庇佑玉池将领不被山石侵吞;而三谷峰竟然变成了一个神圣之地,大历不管,玉池不碰,这才导致了后来的山匪横行而无人约束。” 魏伐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水,余光瞟了一眼司马稷,只见他若有所思,心中大喜,说不定只要自己加把劲,把这三峰谷的艰险全说给他听,他就能打了退堂鼓呢? 于是他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杆,继续道:“这第三嘛,问题就在三峰谷的山匪了。三峰谷最初的山匪正是在新祖皇帝击退玉池的时候形成的。 那时候全民皆兵,倾全国之力才赶走了玉池人,国家早就被战争耗空了根基。战争导致良田无人耕种,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再加上大地震颤虽然彻底隔绝了玉池,但是也导致大历房屋尽毁,百姓死伤无数。那时候真到了连一粒米都能值千金的地步,许多村子里的壮丁和返回家乡的士兵们实在受不了饥饿就冒死闯进了三峰谷,希望能以野草充饥。这一批人在山上互相厮杀,最终活下来的就是三峰谷的第一批山匪。 在这其中,也有不少的玉池人也进入了三峰谷,不过那个时候,大家为了活命,哪还顾得上家国仇恨,都变成了赤裸裸的野兽,遵守着丛林的法则。这三峰谷的格局也就渐渐定了下来。 再后来,通过数十年的恢复,大历也恢复了往昔的繁荣,甚至更盛于前,这时候就有个胆大的商人只身带着大历的货品去了玉池,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带回了无数的宝石和香料,从此一跃成为了名震一时的富商,这个人稷公子应该也不陌生,他就是现在苏银庄的主事人,苏云海。 自从这件事被传扬开来,就有了大批的商贾通过三峰谷去玉池往来商贸的事情,皇上不是不知道,但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束,只是让我这老头子守住关口,保一方平安。 稷公子,恕老夫之言,您这一趟怕是凶多吉少,还是再想想为好啊!” 魏伐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小心翼翼地看着司马稷的反应。 司马稷淡然一笑,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咚”的一声,有重物磕在桌子上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不禁苦笑,陈木槿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多了,一头就攮在了桌子上,开始呼呼大睡。 她细致白腻的小脸儿此刻透着淡淡的樱粉,正和桌子进行着亲密接触,嫣红的嘴唇像是一颗诱人的红樱桃,散发着水润的色泽,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她偶尔还吧唧吧唧嘴,睡得无比香甜。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司马稷二话没说,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一附身就将她捞进了怀里,然后打横抱起。 魏朔最是有眼力见儿的,立马上前去跟他说:“后面有客房,让木槿姑娘先歇歇吧。” 司马稷摇头,对着魏伐道:“不必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多谢将军设宴款待,我们失陪了。” 他说完,抱着陈木槿,大步向外走去。 忽然,小石头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司马稷的衣摆,怯怯地叫道:“稷哥哥,我跟你走。” 司马稷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神情各异的魏家人,然后笑着跟他说:“好,那你跟紧我。” 小石头笑逐颜开,甜甜地嗯了一声。 “云儿!”魏夫人忍不住出声唤道,眼中充满了不舍。 小石头又拽了拽司马稷,脆生生的说:“稷哥哥,等我一下。”然后他扭转身子,飞快地跑了回去,跟每个人都拥抱了一下。 “外祖母不哭,我明天会再来看你们的。”他声音软糯如糍粑,安慰着魏夫人。 “小云和外祖父回去不好吗?”魏伐也一改威风凛凛的将军风范,很是亲和地跟他商量着。 小石头为难地看了一眼司马稷的方向,随即摇摇头道:“今天不行,姐姐不舒服,我要照顾她。我不舒服的时候,姐姐也照顾过我。” 他认真地说道。 魏伐满眼都是慈爱,他摸摸小石头的脑袋,自豪的说:“小云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外祖父很骄傲。” 小石头暖暖地笑,跟他们挥手作别,一路小跑回到了司马稷身边。 “走吧,稷哥哥,我跟着你,不会丢的。”他认真地说。 司马稷微微一笑,大步地往外走去。 魏伐,你的确有一个好外孙。 清晨,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陈木槿实在是被吵得不耐烦,挣扎着张开了眼睛。 “嘶,脑袋怎么这么疼?西芸,能帮我倒杯水吗?”陈木槿扶着针扎般疼痛的脑袋,习惯性地唤着西芸。 “姑娘醒啦?西芸姐姐还在休养,奴婢是小桃,这就给姑娘倒水。”一个甜甜的女声从门外而入,说完又窸窸窣窣地去桌上取茶壶。 哦,对,西芸受伤了,那我是怎么了?等等,我想起来了,我不是昨天送小石头去见魏家人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没有印象。 陈木槿努力地回忆着,奈何太阳穴一跳一跳,疼的厉害,脑袋更是像浆糊一样。 唉,算了,一会儿问司马稷吧。 她放弃了挣扎,接过小桃倒来的水,猛灌了几杯,嗓子里的涩意才轻减了几分。 “姐姐,我是小石头,我能进来吗?”门口传来小石头的声音。 小石头?他不是去魏家了吗?难道昨夜又跟回来了? “进来吧。”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答应着。 小石头开了门,欢欢喜喜地跑进来,一下子扑进了她怀里。 “姐姐好些了吗?”小石头仰起头,眨着大眼睛问。 “小石头,姐姐好多了,就是对昨天的事情记不清楚了,你能告诉我昨天都发生什么了吗?”陈木槿意图向小石头套话。 “嘻嘻,姐姐是说你醉倒了以后的事情吧?”小石头贼贼地笑。 陈木槿老脸一红,讪讪地说:“咳咳,对,姐姐昨天那也是纯属意外,小石头可不能学啊。” 小石头捂嘴一乐:“稷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她抓到一个信息,追问道:“难道是司马稷送我回来的?” “对呀,”小石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昨晚你喝醉了以后,宴席就散了,稷哥哥抱你回来的。” 陈木槿脑袋轰的一声,立刻双颊绯红,结结巴巴地重复着:“抱、抱、抱回来的?” “嗯,而且姐姐一路上都在说梦话,有时候还哭哭啼啼的闹个没完。稷哥哥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抱回来的。”小石头补上一刀。 陈木槿听完觉得欲哭无泪,她酒品竟然这么差!而且还全都被司马稷看到了!天啊!她的形象...... “后来我们在门口碰见了大哥哥。”小石头说的一本正经,完全看不出陈木槿已经崩溃的内心。 “什么?!还有冠儿?”她已经想长睡不起了,还能更丢人一点儿吗? 小石头皱了一下眉,继续道:“大哥哥和稷哥哥争执了起来,后来大哥哥就把你抱走了。” 天呐,这都发生了什么?陈木槿掩面,她一晚上被两个男人抱过了!名声呢?名声呢?! 忽然,她想到一个词,争执?他俩争执了?为什么?难道是为了自己? 她急忙问小石头:“你说胥冠儿和司马稷争执了?争执什么了?” 小石头面露难色,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他满脸挣扎,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坚决地说:“稷哥哥说了,我不能说。” 咦?这不是故意吊我胃口吗?什么事儿还说不得? 她脑筋一转,开始摆出大姐姐的姿态:“小石头,你想想,平时谁对你最好?” 小石头扑闪着长睫毛:“是姐姐。” “谁总是给你买糖吃?”她继续心理攻击。 “是姐姐。”小石头眼神开始飘忽。 “那是谁刚刚奋不顾身的救了小石头?”她狞笑着来个终极一击。 “还是姐姐。那......”小石头眼看着就要叛变了。 “师妹!”胥冠儿突然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小石头的话。 陈木槿扼腕叹息,真是的,马上就要成功了好吗?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就出现了,果然是故意的吧? 第三十九章 咱们回去吧 胥冠儿走了进来,俊朗的脸上满是郁色。 “师兄啊,早。”她一如往常地跟他打招呼。 “大哥哥。”小石头也开心地叫他。 胥冠儿点头,却并没有展露笑颜,他坐在床边,一语不发地重新给她把脉。 “没事儿的,我现在已经好很多啦。”她觉得没有必要,笑嘻嘻地打诨。 胥冠儿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流露,半晌,他掩住眼中情绪淡淡地说:“既然好了,那咱们回去吧?” 陈木槿和小石头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小石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而陈木槿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口:“为什么?” 仿佛是排练了很多遍一样,胥冠儿的回答是那么的流畅和理所应当:“我们也在这儿叨扰了不少时日了,师父们肯定都着急了,既然大家的伤都不碍事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我已经问了小师父,他也赞同,若是你也同意,我们便今日启程吧。” 陈木槿的大脑似乎是停了一瞬,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但是没有一件比现在这个更让她感觉来的突然。 她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想想看的确是没什么大事了,只是还有一个人。 “那大哥知道吗?”她又问。 胥冠儿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大哥,不过短短数日,就已经如此亲密了吗? “嗯,昨天晚上,我已经跟他说了。”他站起身,一脸平静地说。 昨晚?又是昨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忽然一阵头痛袭来,她皱着眉,用手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 “哦,那就好,等我将小石头送去魏府吧,回来我们就走。”她颇有些烦躁地回道。 胥冠儿见她不适,捉住了她摧残自己的手,将自己的双手按在了她的太阳穴,轻轻揉了起来。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丝丝凉意浸入脑袋,让疼痛减轻了不少。陈木槿满意地哼哼。 小石头一听,似哭非哭地撇了撇嘴,也不打招呼就跑了出去。 “小石头!”陈木槿起了急,翻身下床就要追,却被胥冠儿一把抓住! “我去吧,你歇着,把要带的东西收拾收拾,我马上回来。”他冷静的都不像他。 陈木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很不对劲。 “冠儿,你怎么了?”她问。 他却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径自走出了屋子。 陈木槿呆坐在床上,不明白仅仅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冠儿如此反常。 不,她得弄明白才能走! 她拿定主意,迅速地收拾起来,凉水一摸脸,将头发扎成马尾,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男装,套上软底小靴,风姿飒爽地出了门去。 她想了想,这时候,能告诉他情况的约莫只有司马稷了,他现在应该在书房。 为了节省时间,她轻足一点地,飞身掠上了屋顶,不到一分钟就来到了司马稷的书房前院儿。 她双脚勾住屋檐,身体往下一探,顺着打开的小方窗就落了进去,稳稳落地。 “大门不走,怎么还扮起飞贼来了?”司马稷头都没回,瘦削的身子正伏案在条案前写着什么。 陈木槿吐吐舌头:“大哥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会在宅子里飞上飞下的?”他反问道。 她一噎,强辩道:“万一真是贼呢?” “呵,就属你这个小贼强词夺理了。”他停下笔,眼中含笑,转头看她。 司马稷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划过,又仿佛有无数水晶闪烁,很是动人心魄。 看着他的眼睛,陈木槿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小石头说他抱了她回来的事,脸又有些烧了起来。 她连忙低头,假意咳嗽两声,兀自找了椅子坐下,伸手拿了旁边的茶杯就猛灌茶水。 “哎,那是......”司马稷话说了一半又停了。 她擦了擦嘴,莫名地抬头:“怎么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本来想说,那是我喝过一半的茶水,不过既然你已经喝完了,也就无所谓了。” 陈木槿被口水呛住,真的猛咳起来。 陈木槿啊,陈木槿,你还能不能更丢脸一点儿了? 他走过来,替她怕了拍后背,温声道:“总是磕磕绊绊的,没一点儿小心。” “咳咳,大哥,我有事要问你。”她好容易咳痛快了,勉强发声说明来意。 司马稷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说罢。” “昨天晚上,我喝醉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极其迫切地盯着他的侧脸问道。 “这个,无可奉告。”他干脆利落地说完,起身就回了条案桌前。 “大哥,大哥,你说嘛,现在只有你能告诉我了。”陈木槿死皮赖脸地缠住他,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不放,努力堆出楚楚可怜的神情。 司马稷被她拽住了左边袖子,但是右手依旧淡定地拿起毛笔,继续写了起来。 “大哥,你说吧,不然我走了都不安心。”她继续软磨硬泡。 他的笔停顿了一下:“走?你们要回去了吗?” 陈木槿奇道:“是啊,早上师兄来跟我说的,他说他告诉你了啊,怎么你不知道吗?” 他皱了眉,搁下笔,转身严肃地问她:“你师兄都说了什么?你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她被他的反应弄得更加疑惑了。这一大清早的,怎么都这么诡异? 不行,我得先搞明白! 她拽了司马稷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双手一插腰,作强势状。 “不行,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把我蒙在鼓里,你得先告诉我,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告诉你师兄说了什么!” 他看着她撒泼的样子,觉得十分逗趣,内心浮上一丝窃喜,这是否说明,在她的心目中,自己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人了呢? “好,成交。”他爽快地答应。 陈木槿狐疑的看着他,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痛快了? 他看出她眼中的不相信,倒也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说:“你若是不信,我就不说了。” 她立马败下阵来:“别呀,说吧说吧,我相信。”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昨夜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刚好遇上了冠儿兄弟。他见你酒醉,十分不悦,误以为是我让你喝了这么多酒,一时紧张就争执了几句。” 他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还等着听细节的陈木槿完全回不过神。 “完了?” “完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她不满意地黑脸,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 司马稷就像是入了定的老和尚,丝毫不松口。 难道事情真的像他解释的那么简单吗?当然不会!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对她说出昨晚的实情的,因为这对于他和胥冠儿来说,都是一场不怎么光彩的经历。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跟他长得一般模样的人,眼神中包含着怎样的坚决和敌意。 “司马稷,你做的太过分了。” “冠儿兄弟,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我指的是你的心思!” “这么说的话,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我和你不一样,我永远不会利用她!”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明白,我不会再让你这样对她了。” 胥冠儿强行从司马稷手中抱走了她,但是司马稷却无法挽留,更无法拒绝,因为他说的对,自己的确是利用了她,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夜凉如水,风扫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司马稷站在原地许久。 “稷哥哥,你是不是也喜欢姐姐啊?” “......是,但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好,我不说。” 陈木槿不满地摇了摇怔怔出神的司马稷,瞪圆了双目:“大哥,你别耍赖,你再不说我可就要走了!” 他回过神:“真的就没了,也许是冠儿兄弟害怕我再给你灌醉了。”他搪塞着。 她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苦恼地往旁边一坐,自言自语道:“要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我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师兄真是大惊小怪的。” “好了,现在到你了,冠儿兄弟早上跟你说什么了?”他定定地瞧着她。 她倒是也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地复述了给他听。 司马稷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 最后他起身,一本正经地对陈木槿道:“冠儿兄弟这么说也没错,既然是你们商量好的,那我也就不阻拦了,一会儿吩咐管事将你们需要的东西都备好,再赠与你们一辆马车,什么时候启程就都方便了。” 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继续道:“若是时间赶不及,小石头就由我来送吧,我与魏家是世交,不会出了差错的,不要耽误了你们赶路。” “大哥,你,你......”陈木槿说不上为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 “怎么?有何不妥?”他问她,眼神十分真诚。 “没,没有,那多谢大哥这些日子的照顾,我先去准备了。”她垂下眼帘,心中抑制不住地失望,至于为什么失望,她也没有搞清楚,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第四十章 后会有期 司马稷站起身,看着她落寞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息。 木槿,但愿是我想错了。 “黑狐,通知白羽,给我查一下邬航这个人。” “是,主子。” 陈木槿无精打采地在院子里溜达,忽然看见北竹正领着几个小厮,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匆匆往内院去。 “腿脚都快着点儿。”北竹严肃地指挥着他们将东西搬去西院儿。 “北竹,这是干嘛呢?”她踱步过来,好奇的问他。 北竹一看是陈木槿,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是姑娘啊,奴才正指挥他们把行李都安置好,一会儿南林他们就要到了。” “安置行李?是有谁要住进来了吗?” 北竹的脸色忽的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她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呃,那个,是严姑娘和卫公子。”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司马稷的态度似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哦,那你忙吧。”陈木槿垂下眼帘,勉强笑了一下,转身往内院走去。 北竹心有不忍,还是叫住了她:“姑娘,其实是严姑娘病了,主子才将他们接回来的。” 她扭头,对他淡淡一笑:“你其实不用对我解释那么多,我今天就要走了,西芸和冬雪还麻烦你多加照顾。” “姑娘是好人,奴才,奴才替西芸姐姐和冬雪姐姐谢谢姑娘,祝姑娘珍重。” 陈木槿轻轻点头,转身离开,好人?没想到最后竟然被发了好人卡。还真是说不出的无力。 她一路通畅地回到院子,想了想,还是往西芸和冬雪的屋子拐过去,毕竟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还是要好好告别才行。 “西芸,冬雪,你们在吗?”她叩门。 “是姑娘吗?快进来!”西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悦。 陈木槿推门而入,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西芸和冬雪都还不能下床走动,看她进来,眼睛里都散发出惊喜的光彩。 “屋里味道不好,姑娘别嫌弃。”西芸柔柔地笑着。 “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俩。”陈木槿无比自然地坐到了床边。 “姑娘今天怎么不太开心?”冬雪的眼睛依旧是那么利,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同。 陈木槿看着她们关切的面孔,离别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她想了又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交到了西芸手里。 “这是清风丸,是调理内需的,你们每周吃一颗,伤就会好的快些。别多吃了,这药性大,怕你们受不住。”她有些絮叨地拉着西芸的手叮嘱着。 “还有,你们的屋子一定要多通风,别让潮气入了伤口。重活累活就先交给院子里的小桃和顾大娘,伤筋动骨一百天,可马虎不得。” “姑娘要走了,对么?”西芸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什么?姑娘要走?主子知道吗?”冬雪有些激动。 陈木槿为难地看着她们,很久才开了口。 “......对,我要走了,大哥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一别,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们。说真的,遇见你们我很开心。我心里已经把你们当成姐妹一般。”陈木槿越说越慢,离别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心情却半点不轻松。 她不敢去看西芸和东雪的表情,起身将她们搂在怀里。 “姑娘不用惦记我们,姑娘是我们姐妹俩遇见过最好的主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姑娘以后完事顺意,平平安安。”西芸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粉色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朵盛开的木槿花,栩栩如生。 “谢谢,我很喜欢。”陈木槿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将荷包贴身收起。 三人又依依不舍地话别了一阵子,陈木槿才离开。 出了门,就看见胥冠儿站在院子门口,似乎是在等她。 “师妹。”他穿一身浅白色的长衫,身形高挑秀雅,十分儒雅地站在那边望着她。 “师兄怎么来了?”她迎了上去,丝丝暖意涌上心头。 “看你屋子没人,想着你是来了这里。” 两人一起出了院子。 “小石头那边大哥已经说会替我送,咱们收拾收拾,一刻以后在大门口见吧。”陈木槿寥寥几句话,冷静而快速的做了决定。 胥冠儿虽然惊讶于她态度的转变,但是这样总是自己希望的,所以自己也肯定是答应的。 二人分开后,陈木槿回到了自己住了将近月余的屋子里,她推开门,看见床边的青纱被风吹动,飘飘摇摇地晃动着,却没了人去将它束起。阳光透过大开的窗子照进来,耀白的颜色,落在桌上、地上、床上。屋子里没有了西芸温柔的浅笑,也没有了东雪眉飞色舞地讲八卦,她走到桌边坐下,伸手想倒杯水,却发现茶壶空空,只得作罢。 也许,真的应该离开了。 她的东西不多,自己带来的也大都破完了,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全是司马稷给的,她看了看桌上放着的文房四宝,心中微动,伸手取了来,将纸铺平压好,拿起毛笔。 写完以后,她将纸放在显眼处压好,带上一个小小的随身包裹出了门。 站在院子门口的时候,她想,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至少以后想起的时候还能看看,这个地方她其实很喜欢。 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外院管事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过来,马上恭敬地说:“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姑娘前些日子置办的东西也都搬上去了,姑娘还有什么吩咐的?” 陈木槿对他一拱手:“多谢管事了,等我师父和师兄一来,我们就走了,这些天麻烦了。” 管事见她客气有礼,心中舒畅,笑容可掬地与她作别。 陈木槿送走了管事,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眼睛时不时地扫向书房的方向,心中不无期待。 “就算你不来,小石头难道也生我气了吗?”她叹口气。 “开门!我是南林。”门外突然有人叩门,吓了她一条。 南林,倒是听北竹总提起,今儿个算是能见一面了。她见无人答应,就自己去给他开了门。 门一开,南林就愣住了。 “姑娘,你......” 陈木槿笑了,着南林看来跟北竹是兄弟俩,南林略高些也壮些。 “我马上要走了,所以在门口,见你叩门就过来了。” 南林赶忙行礼:“多谢姑娘。” “行了,行了,怎么还不进去啊,师兄呢?”一个熟悉的声音满是不耐地推门而入。 陈木槿第二次见到了严静雅,她今日穿了件烟罗紫妆花缠枝花平素绡蜀纱袍子,逶迤拖地藕荷色滚边裙子,乌黑的青丝绾了垂鬟分肖髻,配着她如凝脂般俏丽的容颜,整个人活泼明丽、香娇玉嫩,哪有半分病容。 “怎么又是你?你在这儿干嘛?”她抬起了尖尖的下巴,充满敌意地看着陈木槿。 陈木槿刚要回答,一阵清风扑面而来,邬航飘然而至。 严静雅一看到邬航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惊惶之色:“你,你想干嘛?我师兄不会放过你们的。” 卫宁远此时也走了进来,他扶住严静雅的肩膀,眼睛里也露出了怯意。 陈木槿觉得好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邬航理都没理他们,只是对着她问:“冠儿呢?” 陈木槿一脸莫名:“怎么问我,小师父不是跟他住一个院子吗?” “姐姐!”小石头的身影如小马驹一般飞快地跑向她。 在他身后,是缓缓而来的胥冠儿和司马稷。 陈木槿蹲下来,紧紧抱住小石头,欣慰和感动在蔓延,小石头最终还是来送她了。 “师兄?”严静雅看见司马稷和胥冠儿站在一处,有些迷惑了。 卫宁远更是看傻了眼。 两人竟然长得如此相像! “师妹、师弟,到了就进去吧,我还要送人,南林。”司马稷知道他们的困惑,主动开口。 南林得令,对他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原来是要走了呀,呵呵。”严静雅没有动,她颇有得色地看着陈木槿他们,语气讥诮。 “南林,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司马稷沉下脸。 南林急的满脸汗,不断催促着他们。 卫宁远也不想惹事,拉着严静雅就往里走:“师妹,快走吧,别惹师兄生气了。” “哼,胆小鬼!”严静雅半推半就地跟着走了,嘴里还不情不愿地数落着他。 “让大家见笑了。”司马稷对众人一揖。 陈木槿细心地给小石头擦了泪,又耐心叮嘱了好些事情,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胥冠儿和邬航分别与司马稷抱拳作别,陈木槿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多谢大哥这些日子的照顾,木槿感激不尽,自此一别,相见无期,望大哥保重。” 说完完全不等他回应,转身率先走了出去,一掀帘子就上了马车。胥冠儿和邬航也跟了上去。 司马稷眼神幽暗,目光深远,似乎要把马车看穿。 “司马兄,后会有期!”胥冠儿坐在赶车的位置上对他一揖,凌空甩响了马鞭,驾着马车缓缓北去。 司马稷站在原地,始终没有走出门去。 第四十一章 震灵掌 一路无话,陈木槿缩在马车的一边,透过小小的窗口向外张望。 邬航闭着眼睛假寐,只有胥冠儿坐在外面赶车。 陈木槿有些感慨,明明来的时候都还不会骑马,走的时候却已经学会赶车了,人的学习能力真是强啊。 马车咯噔咯噔地穿过邺街,这里依旧还是那么热闹,路过迎客茶楼的时候,陈木槿稍稍坐直了身子往外看去。 这里已经被府衙司查封了,门口被贴满了封条,路过的人都形色匆匆,不愿意多待片刻。 唉,真是作孽,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非要抓走小石头不可,竟然还使用了这么恶劣的手段。她闷闷地想,以后没了我,也不知道小石头能不能被好好保护起来。 不过马上,她就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荒谬,自己算什么,无名小卒罢了,人家堂堂魏将军,拥有十几万铁甲军,不比自己强多了,自己还真是杞人忧天啊。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的,小小年纪,怎的像个老妪似的。”邬航眼也不睁地数落着她。 陈木槿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开了天眼了吧?闭着眼也能看见?管的还真宽啊! 看着他如刀刻般的侧颜,她顿时觉得造物主真是不公平,明明小师父这么毒舌,却给了他一个这么好的皮囊,真是具有欺骗性! “小师父,你记不记得我们去迎客茶楼那天,有几个想要劫持小石头的黑衣人?”她决定找个话题聊起来。 邬航巍然不动,依旧闭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陈木槿凑过去:“那你记不记得那些黑衣人都有什么特征啊?” 邬航冷冰冰地说:“你连命都不要了跟人打起来,现在倒是想起来问我了。” 陈木槿皱皱鼻子,嘟起嘴,小声埋怨:“那不是气急了吗?小师父就知道说我,我怎么也是学雷锋做好事呀!” 邬航睁开眼,似笑非笑:“你这做好事的方法倒是别致。” 他调侃完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那三个黑衣人从穿着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是其中一个人在想要杀那个丫鬟的时候,用的是好像是震灵掌的手势。” “震灵掌?那是什么功夫?”她好奇地追问,脑中不自觉就联想到了红羽教。 邬航皱眉:“那本来也不是哪门哪派的武功,而是镇东大将军卫东泽独创的招式。” 陈木槿有些讶异:“小师父说的可是东边守着裕谷关的卫家?” 邬航点头,神色渐渐严肃。 “不可能吧,卫将军怎么会亲自跑来杀一个小孩子呢?”她觉得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也许是我看错了。”邬航垂下眼帘。 “木槿姑娘!木槿姑娘!请等等!”陈木槿听见马车外隐隐约约有人叫喊她的名字。 “冠儿,停一下,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她掀了帘子,对赶车的胥冠儿道。 冠儿听罢渐渐将马车减速,停了下来。 这边刚刚停下,后面就有马蹄声飞奔而来。 “木槿姑娘,可算是赶上你了!”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纵马停在了马车旁边,他身着铁甲军的玄色软甲,头顶同色护盔,一看就是军中人士。 陈木槿见他满头大汗,却是很陌生的脸,不禁奇道:“这位仁兄可是认识我?可是我好像不曾见过你呢。” 他憨憨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伸手进衣服里掏出了一支小巧的银牌双手递给她。 “我是魏统领的亲随,这是统领让我给你的,有了这支牌子,出入关口就不用接受盘查了。” 她笑逐颜开,这可是个好东西,魏朔真是个不错的汉子!小石头在他们家一定不会受欺负的! 她欣然接过,还未道谢,那亲随又从马身上摘下一个蓝色缎面的包裹,依旧是双手递给她。 “这也是魏统领交代我给姑娘的,统领说回去的路上条件差,姑娘一定用得到。” 陈木槿双手接过,只觉得沉甸甸的,十分压手。 她笑了笑,对那亲随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替我谢谢你家统领,请告诉他木槿别无所求,只希望他们能好好待小石头。” “一定带到,在下祝木槿姑娘一路顺风!”亲随汉子一抱拳,调转了马头扬长而去。 她喜滋滋地转身,却看见胥冠儿讳莫如深的眼神。 她卡了一下,想起司马稷跟她提起的争执,不知怎的就心虚了,讪讪一笑,对他说:“冠儿,这是小石头的亲舅舅送来的,应该是感谢我救了小石头。昨天晚上其实也是我自己高兴就多喝了几杯,不关大哥的事,你别生气,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胥冠儿叹了口气,顺了顺手上的缰绳:“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坐好吧。” 陈木槿吐了吐舌头,撩了帘子进去。马车又开始行进起来。 小师父已经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讥诮地勾了勾唇:“也就是冠儿善良,总能原谅你的荒唐事。” 她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反驳道:“小师父你说话好没道理,怎么就荒唐了,我不过是多喝了几杯,怎的就被你说的那么坏!” 邬航又闭上眼,淡淡的说:“不与女子争辩。” 陈木槿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坐到远离他的另一角,拿起银牌细细观看。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银牌,没有什么花纹雕饰,只是一个菱形的长条形银片,正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魏字,背面刻了一个复杂的圆形图案,想来大概就是魏家的标志了吧。 嘿嘿,有了这个,以后来青阳镇就方便多了。 她兴致勃勃地打开包裹,包裹里的东西就更加丰富了,一把精巧的匕首,一副软甲,几包肉干之类的吃食,一小包碎的银锭子,一捆银票,没错,是一捆,全是五十两或三十两一张的小面额银票,足足有二十张!我的天啊!我这是一下子就发家致富了啊!她欣喜若狂,拿着银票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好半天,她平息了心中的躁动,翻看包裹里别的东西,有蜡烛、火折子、几瓶丸药,倒都是极其实用的,最奇特的是包裹底下竟然有一双软底的小靴,靴子是皮质的,雪白的颜色,没有任何花纹图案,看上去十分简单大方。但是触手柔软,与蜡烛什么的放在一起竟然也没有染上污迹,啧啧,看样子也不是凡品。 她将靴子取出,直接就换在了脚上,竟然十分合适! 魏朔这小子还是很有心啊。 她左看看又看看,对自己的新靴子十分满意,世上的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呢。 欣赏完了新靴子,她将银票分成几份,分别塞进了身上几处不同的地方,狡兔还三窟呢,这可是钱啊,一定要保护好。 至于碎银子,她想了想,分成了三份,给了小师父和冠儿一人一份,她可记得最初没钱的时候的窘境,连吃的都买不起,太受罪。 匕首倒是用得着的,她随手揣在了腰间。银牌自然是要交给赶车的冠儿,不过还没到关口呢,先不着急。 剩下的东西还是放在了包裹里,堆在马车一角,当枕头使。 陈木槿折腾了半天也有点累了,靠在包裹上就眯了眼睛。 马车咯噔咯噔,极其规律的颠簸着,驶向了青阳关。 司马稷回到了堂屋,看见严静雅和卫宁远正坐着喝茶,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主位坐下。 他俩见他进来,都急忙站起了身,跟他行礼:“师兄!” “坐吧。”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不是说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见到我再说吗?现在见到了,说吧。”他平静地看着他俩。 这当然只是借口,卫宁远经不住师妹的纠缠,这才想了个辙,谎称师妹生病,自己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师兄,这才换得司马稷见他们一面。 他此刻有些慌乱,求助地看着师妹。 严静雅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十分柔弱地向司马稷哭诉。 “师兄,你怎么这么狠心呢,人家刚到青阳就被欺负了,还生了病,你不管不问就把我们扔到了那个破地方,师父要是知道了......” “师父知道了又如何?师妹,你所谓的破地方可是青阳最好的客栈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试图打听我的位置,你可做到了?”他打断了她的话,危险地半眯起双眼,语气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严静雅从小就怕他,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怯了,支支吾吾地撒起了娇:“人家不是太想念师兄了吗?师兄一别就是三年,一点音讯也没有。而且,而且真的是师父同意我们下山的。师父说,马上要到皇伯父的寿辰了,让我们下山去帮助师兄,顺便当做历练。” 她说完,满目水光,很是委屈地看着他。 司马稷眼神一转,看向卫宁远。 卫宁远立马点头如捣蒜:“没错,的确如此,师父是这么说的。” 司马稷沉思片刻,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住在我这儿吧,等需要帮忙了,我自然会找你们。” 严静雅大喜过望,瞬间满面春风,声音娇滴滴地似乎能掐出水来:“谢谢师兄,我就知道师兄一定会心疼人家的。” 第四十二章 留宿 “主子,刚刚小桃收拾姑娘的屋子,看到了这个。”南竹恭敬地呈上一张纸,正是陈木槿临走前留下的那张。 “哦?拿来吧。”他颇感意外,接了过来。 陈木槿的字是简体字,但是写得一手好看的楷书。 “蒙大哥不弃,多次搭救,木槿感怀于心,无以为报,唯一诺耳,此去经年,各自珍重。” 司马稷笑了笑:“好一个唯一诺耳,木槿,用不了太久,这一诺就要实现了。” 另一边,许下了这一诺的陈木槿正在出关。 “停下,所有人下来,接受检查!”守关的将士揽了马车,命令道。 陈木槿陡然惊醒,立刻掀了帘子探出头去:“冠儿,把这个给他们亮一下。” 她将银牌塞进胥冠儿手中,有些忐忑的看着他,这牌子到底行不行? “原来是统领的车,多有得罪,请。”将士见了银牌,毕恭毕敬地让到一边。 胥冠儿收起银牌,眼神又黯了几分,但是什么也没说,继续驾车出城。 “呼,没想到还真管用啊!”她松了口气,一伸腿坐到了车架的另一边,陪着冠儿一起赶车。 “师妹,你快进去吧,外面风大。”胥冠儿关切地说。 “这算什么,师兄还不是在外面,最近身体都被养的懒了许多,出来吹吹风也挺好。”她伸展着胳膊,迎风笑着。 胥冠儿看见她的笑容,也就不再劝阻,满心愉悦地继续赶着车。 陈木槿和胥冠儿一路说说笑笑,讲着以前山谷里的趣事,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不到半天功夫,就赶到了第一个驿站。 “小师父,下来喝碗茶吧。”胥冠儿栓了马,招呼着车里的邬航。陈木槿早就跳下了车,占了个条桌,跟小二要了茶。 “客官久等了,您的茶,还要不要来一点儿我们店的特色牛肉和大饼?”小二殷勤地推销着。 陈木槿扔了两个铜板给他,拒绝道:“不了,我们还没饿,等到了山脚下的驿站再买也来得及。” 小二拿了钱,麻利儿地揣在搭子里,满脸堆笑:“哟,您还不知道呢吧,前面的驿站被包了,不接待外客了,我们这个驿站是进山之前的最后一个了,您要不还是带上点儿?” 陈木槿挑眉,看着正倒茶的小二:“小二,你可别扯谎啊,什么人能有这么大手笔?” 邬航和胥冠儿此刻也走了过来,围桌坐下。 小二摆出一副八卦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客你真是冤枉我了,真不是我想多买些货,今儿好些从山里出来的客官都说,那个驿站怕是被什么大的武林教派包下来了,全是白色斗篷,连脸都看不清。门口被守得死死的,根本不让人靠近。” 邬航忽然抿紧了薄唇,手在袖子中握成了拳。 陈木槿还沉浸在听八卦的喜悦中,她拉着小二继续问:“你再多说点,我多买些干粮就是。” 小二见有生意可做,笑的见牙不见眼,继续说着:“武林中愿意穿白色衣服的,总共不过五个门派,若是能出来这么多人的,那也就三个门派。大门派一般不会出来这么多人,这次一下子出来这么多,肯定是有大事!我劝客官们一会儿遇到了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诶,你别走,都哪三个门派啊?”她还想继续听。 “小二,去拿几两上好的高粱酒。”邬航突然出声吩咐道。 酒在驿站算是高利润的东西,小二应了一声,立马跑的没影儿。 陈木槿意犹未尽,当着冠儿的面也不好冲邬航使脸色,只得阴沉着脸低声抱怨道:“真是的,小师父每次都这样,人都没说完呢。” 胥冠儿就坐在她旁边,听她抱怨,还是劝慰她:“师妹,江湖事本来就真真假假,多听无益,一会儿我们绕开就是了。” 说完,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嘴边。 她瞥了一眼邬航,发现他脸色阴郁,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也觉得没趣,接了茶碗大口大口喝起来。 不一会儿,酒肉干粮都上齐了,陈木槿给了银子,就准备起身去马车。 “等一下。”邬航出声。 陈木槿和胥冠儿都扭头看他。 “我身体不适,不如先在这客栈住一宿吧?”邬航提议。 陈木槿瞪着他左三圈右三圈地看,狐疑道:“小师父你哪儿病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胥冠儿也不太赞同:“小师父,我们离进谷不过大半日的路程,你有什么不舒服,到了谷里,二师父也肯定能医好你的。” 邬航见无人赞同,脸色更加不好,冷声道:“我反正是不走了,你们若是要走就走吧。” 陈木槿和胥冠儿对视一眼,都十分惊讶,小师父这是怎么了? 见他坚持,大家也只好同意,陈木槿去跟小二说住店的事情,冠儿则去了马棚,将马车带去过夜的地方。 分好了房间,邬航就自己进了屋,进屋之前告诉他们晚上不会出来吃饭,也不需要他们送进来,他要专心调息,之后就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剩下俩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房间十分简陋,不到十平米的房间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地板也老旧不已,踩上去嘎吱嘎吱响,他们的房间都在二层,她放好行李锁上门,出来溜达到胥冠儿的房间门外,敲了敲门。 “师兄,你在吗?” 门吱呀一声打开,胥冠儿如玉的面庞带着浅浅的笑意:“师妹,进来坐。” 他给她倒了茶:“师妹怎么不先歇歇?” 她跨坐在凳子上,胳膊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眯起眼睛怀疑地看他:“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实情啊?” 胥冠儿哭笑不得:“师妹你在说什么,总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她夸张地垮下脸:“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小师父的事喽,他怎么莫名其妙就不走了?明明今天就能到的。” “这个,我也觉得蹊跷,但是小师父肯定是有他的原因。” 陈木槿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是有原因,但是是什么原因呢?按理来说他的伤势最轻的,平时也健壮的跟什么似的,突然今天就说不适,想要住一晚,难道是有什么别的事?” 她越说越觉得可信。 胥冠儿伸手在她面前挥一挥:“师妹,你别胡思乱想了,小师父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多住一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她就知道来了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要是西芸和东雪在就好了。她无奈地叹气,起身出了胥冠儿的住处,往自己房间走去。 忽然,一楼大堂来了一拨人,穿的统一灰色武服,为首的一人脸上似乎挂了彩,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娘的!还说是天下第一大派,我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后面的人赶忙上前安慰道:“闫师兄,别生气,何苦得罪了怀霄派。” 陈木槿站住了,怀霄派?那不是自己的门派吗?难道又重名了? 好奇心的驱使让她退到了二层大柱子背后,静静听了下去。 “什么怀霄派,我看就是仗势欺人派!我们不过就是去借个水,凭什么将我们打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也是满面不忿。 小二依旧是勤快地上去招呼,倒茶递水,搭着腔:“各位大侠别生气,你们可是去了山脚的那家隆文客栈?” 那为首的汉子一口饮尽碗中水,抹了一把嘴:“没错!被他娘的怀霄派的小崽子打了出来!” 小二见他生气,也敛了笑容:“大侠别生气,我听说这客栈几日前就被包了下来,不让过往的人靠近。说起来这怀霄派啊,也是有几年没有在江湖上露面了,如今一下子出了那么多人,必定是有大事!大侠还是不要搅进去的好。” 那人听他一说,反而生气,猛地一拍桌子:“嘿,你这小二,瞧不起我是不是?它怀霄派几年不出江湖,必定是气数已尽,我今日还就偏偏要去会会他了!” 小二见势不好,抱头就跑,灰衣大汉身边的人赶忙拉住他:“闫师兄,那小二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另一个瘦小的长须男子也劝道:“闫师弟怕是忘了怀霄派元阳真人的手段了吧,当年的中原之役各位已经忘了吗?” 大家听他一说中原之役,都沉默了下来。 再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开始聊些别的话题,不再提起这怀霄派的事情。 陈木槿听着没趣,怏怏不乐地回了屋,心里对中原之役上了心,是什么样战役让大家对怀霄派噤若寒蝉呢? 怀霄派,怀霄派,难道真的是重名了?可是跟武林第一的教派重名能是巧合这么简单?不行,明天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大师父。 她草草吃了点东西就靠在了床上,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慢慢就进入了梦乡。 “哗哗。”两声在屋顶轻响。 她猛地睁眼,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原来她已经一觉睡到了晚上! 她很明确她听到的是有人踩过头顶屋瓦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 迎风醉 是谁?半夜从屋顶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翻身而起,刻意放轻了脚步,攀着床架,三两下就跃上了房梁,窝在屋瓦下面,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果然听见了十分微小的说话声。 “谁让你来找我的?” “掌门亲临,此地说话不便,还请师叔随我来。” “哼。” 虽然只听到了这样简短的三句话,但是陈木槿已经震惊的几乎无法动弹! 因为第一个说话的男声,就是小师父,邬航! 果然,小师父有事瞒着他们,突然留宿也不是偶然。 她继续听着,却再也没有听见动静,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什么,立刻翻身跳下,躺在床上装睡。 她刚刚躺下,瓦片就被掀开了一小块。没错,怎么会这么巧合就在她的屋顶上见面呢,他们一定会查看屋子里的情形的! 陈木槿闭着眼,只觉得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声音大到如若旁边有人就一定能听到似的。她知道现在正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只是不知道是小师父还是那个陌生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住这种煎熬,想要睁开眼看看。但是,那句掌门亲临和师叔让她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她迫切地想知道小师父到底隐瞒了什么?所以她还不能被发现! 可是被发现了会死吗?小师父会杀她吗? 正当她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忽然,她只觉得异常困倦,意识渐渐就要模糊不清,在大脑彻底陷入黑暗的一瞬间,她挣扎着想,不好,是迎风醉! 迎风醉是二师父和自己一起研制出来的方子,无色无味,药力强劲,只要一指甲盖的粉末一吹开,就能让一屋子的人很快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当年她为了任务给小师父下了迎风醉,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反过来被小师父下药! 不,最悲哀的不是这个,而是她能万分肯定,说话的人之一一定就是小师父邬航,不过一切都没用了,她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胥冠儿就去陈木槿的房间门口敲门。 “师妹,师妹,你可起身了?” 陈木槿被敲门声惊醒! 刺眼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不适应地用手挡了挡,她努力眨眼,适应这样的光线。 原来天亮了,她木木地想着。 “师妹,你在吗?”见她一直不回应,胥冠儿的声音带了一丝急切,敲门的声音也大了些。 陈木槿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揉着脑袋起身给他开门。 “在呢,在呢。” 门开了,胥冠儿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怎么睡得这样沉?可是不舒服?”他关切地问。 陈木槿脑袋昏昏沉沉,总感觉是忘记了什么事情,见他问,也只是摇摇头,迷迷糊糊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师兄敲了很久的门吗?我都没听到,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胥冠儿笑了笑:“我看你是累着了,看来小师父昨天说留宿一晚是对的,你先洗漱,我去叫他。” 留宿!小师父!对,昨晚上的声音! 陈木槿猛地抓住他的手臂:“等等!” 他惊讶地看她:“怎么了?” 她忽然感觉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不论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至少得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才能知道真相。冠儿是从小被师父们带大的,心思单纯,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为好,不然说不定这家伙就会冲到邬航的房间里去问个清楚,那可就覆水难收了,她再想知道些什么就难了。 小师父背着他们见那个人,肯定是有什么不想他们知道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个事情跟大师父他们有没有关系。但是她直觉的认为这跟他们几个生活在山谷里有直接的关系,那陌生人叫他师叔,也就是说此怀霄派就是彼怀霄派!既然同属一门,为何他们就在山谷,而其他人不是呢?那些白衣人自称怀霄派,还包下了隆文客栈,意欲何为?难道是为了他们? 她脑中迅速闪过这些念头,然后抬起头,勉力一笑:“师兄,你吃饭了吗?” 胥冠儿了然地笑了:“师妹这是饿了吧?那我先去找小二弄些吃的,一会儿再来叫小师父,你收拾完就下来吃早饭。” 他始终还是把她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的。 陈木槿忽然很欣慰,她柔声道:“多谢师兄,一会儿我去叫小师父就行了,免得师兄多跑一趟。” “那也好,你们一同下来。”他说完转身往楼下走去。 她关上门,长吁一口气。 仰头看看房梁,她心念一动,又照昨晚的原路翻上去,细细检查着瓦片。 有了! 她小心地揭起那块瓦片,瓦片的边缘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她捂住鼻子,用手轻轻捻了一些,放进手绢里包好,再将瓦片上的粉末全都抹掉,放回原处。 回到地面上,她取了一个茶杯,将粉末小心地倒入,又灌了一些清水,等粉末全部溶于水中,她伸手入怀,取了个小瓷瓶,打开盖子,轻挑了一点瓶子里的粉末倒进杯子。 原本平静的清水立刻像炸了锅一般沸腾起来,片刻,一股青烟散开,水面恢复平静。 陈木槿的脸色异常难看,她呆坐在凳子上,心情从怀疑到失望,再从失望到酸涩。 这个验证迎风醉的法子是她独创的,二师父也不知道,她其实一直期望着至少不是小师父下的手,因为还有别的迷药也是无色无味的,有可能只是那个陌生人疑心重,所以迷倒了她。 但是现在,一切都破灭了,他辜负了她的信任,她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竟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徒弟! 她眼眶虽红,眼神中却燃起了熊熊怒火! 她迅速地洗漱完毕,收拾好包裹,出了房间就直接去了邬航的房间门口。 “咚咚!咚咚!”她叩响了门。 “是谁?”邬航的声音传出来。 陈木槿强压住心中的异样,像往常一样叫门:“小师父,是我,快起床了!” 门应声而开,邬航早就整装待发,依旧是冷冷的两个字:“走吧。” 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却做不到,她盯着他后背,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人跟昨晚上的声音联系到一起。 “小师父,师妹,你们下来啦。”冠儿坐在一楼靠窗的条桌上招呼他们。 简单的清粥咸菜,还有一碟鸡蛋。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今天我来赶车吧。”吃完了饭,邬航突然提议道,但是并不是问句,而是十分肯定地下了结论。 “也好,那辛苦小师父了。”冠儿欣然同意,笑容上了眉梢。能和师妹独处,他最期待不过了。 陈木槿撇撇嘴,语带讽刺:“真难得,太阳居然打西边出来了。” 邬航看她一眼,却没有跟她斗嘴,直接去了马棚。 陈木槿心中一紧,竟然都不跟她斗嘴,简直不是他的风格!看来他主动要求驾车一定有蹊跷。 胥冠儿见到她皱起的眉,心中也是一沉,看来师妹并不想与他独处。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上了马车,继续昨天的路程。 陈木槿心事重重地坐在马车里,想要把得到的信息汇总捋顺。 小师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她歪着脑袋想,应该是从到了青阳镇以后。 对,他在集市上就突然消失了!当时她还不以为意,想着最多就是走散了,或者他还有什么别的急事是大师父交代给他的,但是后来直到他出现,他也完全没有提过他为什么失踪以及去了什么地方。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也无暇追究。 她点亮了孔明灯,还是司马稷先找到的她,小师父后来才来。见到司马稷长了一张跟冠儿一模一样的脸,小师父却没有像她一样直接认错。 再就是她拿着画卷去找小石头的时候,他表现异常奇怪,不仅没有经过她允许就私自看了画卷还警告她司马稷的身份不简单什么的,但是却也没有阻止她下一步的行为。 这些细节开始一点一点在陈木槿的脑中浮现,她忽然觉得自己可悲,朝夕相处了五年的人,她竟然还是对他一无所知,他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 “师妹,你是不是不舒服?”胥冠儿见她脸色青白,十分担心,伸手就要搭她的腕脉。 她没有抗拒,只是盯着胥冠儿的脸,淡淡地问:“冠儿,你会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 胥冠儿心一颤,手一抖,在她的眼光下几乎不敢抬头。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心底的那些小心思要被她看穿了。 “怎么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要有什么秘密,你肯定第一个知道。”他强作镇定。 她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草木皆兵的,竟然还怀疑起了冠儿。 她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我说着玩儿的,师兄你别介意。” 胥冠儿嘴角微涩,依旧耐心地给她把脉。 “倒是没有大碍,可是怎么脸色如此难看?”他也不明所以。 “前面有一个客栈,你们可要休息?”小师父突然掀了帘子问道。 陈木槿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去,我想休息一下。” 第四十四章 试探 马车缓缓驶向隆文驿站,正好停在门口。 陈木槿将匕首别在侧腰,打了帘子往外看。 院子门是开着的,里面果然有几个身穿白衣的人,邬航将马车赶到一边,胥冠儿和陈木槿下了车。 “小师父,听说这些穿白色衣服的家伙可是横的很,咱们小心点。”她故意说道,观察邬航的反应。 邬航皱着眉:“你听谁说的?” “昨天来了一群穿灰色衣服的武林人士,领头的那个就来过这里借水喝,可是还没接近就被白衣人打了扔出去,很是抱怨了一通了,还说什么不要得罪了怀霄派。”她将灰衣人的话大概转述了一下。 邬航斜着眼睛看她:“昨天怎么没听你提起?” 陈木槿惯是脸皮厚的,扮作一脸无辜状:“你也没问啊!” “江湖上的事情,真真假假,不能尽信,一会儿小心就是,不要与人起冲突。”他叮嘱了一句,率先走进了院子。 陈木槿撇撇嘴,拽了冠儿走在后面。我倒要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进了驿站,小二却根本没有出来迎,只是低眉顺目地站在柜台后面。大堂坐着四五个统一服装的白衣人,见他们进来却没有一个人抬头,也没人说话。 陈木槿四周瞟了一眼,拽了一下胥冠儿的袖子,让他小心。 胥冠儿也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手在袖子里也握紧了短剑。 邬航选了一处空桌子坐下,见无人来招呼,也皱了眉,叫道:“小二!” 小二听见喊声明显抖了一下,眼睛飞快地扫了一下白衣人那桌,又赶忙收回,答应着走了过去。 陈木槿和胥冠儿走在后面,她不知道他看没看见,反正她是瞧了个真亮儿,就更加疑心。 “你们俩磨磨蹭蹭的,还不快过来,不是口渴了吗?”邬航不耐地叫他们。 陈木槿溜溜达达地凑过去,特意路过了白衣人的桌子,还斜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一共五人,全是年轻男子,清一色软烟罗月白绸衫,腰间束着月白色涡纹绅带,头发用蛮纹银带束起,腰间挂着统一的银鞘佩剑,个个英姿勃勃,可惜就是眼神太过专注,一群招眼的大男人死命盯着自己的杯子一动不动,明显是有猫腻。 陈木槿邪气地勾唇冷哼,哼,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谁知道心里存着什么心思呢? 邬航看见了她嘴角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点不安,难道被她察觉了什么?不可能啊。 “小二,你们这店啊,也太不会做生意了,有客人上门也不招呼,非得叫!”陈木槿故作不满,大声嚷嚷,眼角时不时地瞟一眼白衣人那一桌。 小二汗如雨下,在一旁陪着小心:“客官想要什么尽管吩咐,我马上去办。” “那就先来一壶茶水吧。” “得嘞,马上来!”小二麻利儿地跑了。 “小师父,我跟你说个有趣的事儿啊。”她一脸兴致勃勃地表情。 邬航懒懒抬眼看她:“说吧。” “昨儿晚上啊,我做了个梦。”她故意慢腾腾地说着:“就梦见啊,有蚊子在我耳边嗡嗡个不停,我怎么也抓不到,后来啊,也不知到怎么了,蚊子突然成精了,然后就飞走了。” 邬航抿紧了唇,又立刻恢复如初,没有开口。 “师妹,你是不是真的被蚊子咬了?我这里有药。”胥冠儿关切地问她,完全没听出任何别的情况。 陈木槿瞟了一眼白衣人那一桌,见背对着她的一人放在凳子上的手猛然握成了拳。 哼,就是你了。 她满不在意地挥手:“没事儿,只是梦而已,后来我就醒了,你说也奇怪啊,我起来以后,头特别疼,感觉就像......就像中了什么迷香一样,小师父,你说好不好笑?” “的确好笑,不过梦都是相反的,你不用放在心上。”邬航义正言辞地说。 “客官,您的茶水。”小二手提茶壶,一路小跑了来。 胥冠儿见他馒头是汗,就主动要帮他:“小二,你放着吧,我来倒。” 小二仓惶地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怎么敢劳动客官,我来就行。” 陈木槿见他神色有异,不禁对这茶水起了三分疑心,她站起来,大咧咧地抓住了茶碗:“小二,说了让你放着你就放着,我们自己来。” 小二也有些着急,伸手就要夺这茶碗:“客官,客官,让我来就行,别烫着您。” 陈木槿手上暗暗使了劲,那小二也紧紧拽着茶碗另一边,忽然,她把手一放:“那好吧。” ”哎唷!“小二被惯性猛地带翻在地,茶壶也摔在了地上,洒了一地的茶水! 胥冠儿赶忙去扶:“哎,你没事吧?” 陈木槿也是故作抱歉,跑到了小二身边:“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吃劲儿,我真不是故意的。” 邬航冷着脸:“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陈木槿也不理他,和胥冠儿一起将小二连同茶壶送去了后厨,嘴里还不停嚷嚷着:“你别生气,我一定赔偿你,走走,我给你拿银子。” 小二哪里挣得开她的手力,只得乖乖跟了进去。 一进后厨,陈木槿就放开了小二,一个手刀就敲晕了他! 胥冠儿瞪大了眼睛:“师妹,你......” 被陈木槿一把捂住了嘴巴,悄声道:“师兄,你先配合我演戏,一会儿自然会告诉你!” 胥冠儿虽然满眼的疑惑,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在一边装模作样地和小二说话:“这些茶碗本来也不值钱,一两银子多了吧?” 陈木槿放下心来,她急忙将手中的茶壶放在案子上,从大缸里舀了一瓢清水倒进去,又拿出了早上的那个小瓶子,扣了一点粉末倒进去! 她紧张地盯着水面。 没有,没有任何动静,这茶壶里就是正常的茶水,不是放了迎风醉。还好,看来是她想多了,小师父还没有跟白衣人串通起来,太好了。 她如释重负,将证据清理干净,又跟冠儿一起把小二放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床上,将几十枚铜钱放进他手中,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怎么这么慢?”小师父又满脸的不耐烦。 她赶忙接话:“小二嫌钱少,我们磨了好一阵子嘴皮子呢,现在都搞定了,走吧。” 她扯着胥冠儿的袖子,快步走了出去。 邬航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马车又一次上路了,陈木槿不断地掀起床边的小帘子往四周看,引得胥冠儿好奇不已。 他凑过来,用口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木槿看着他担忧的神情,想了片刻,签过他的手,在掌心慢慢写:“白衣人有异,我怕有诈。” 胥冠儿了然地点头,也在她手心写:“那为什么不告诉小师父?” 她立刻就囧了,本来想着可以瞒过去小师父的事情,可是车上就三人,她在这儿不出声,不就是明摆着不想让邬航知道吗?她真是头一次觉得开始为自己的智商着急。 她十分气闷地想了半天,才在他手上写道:“他事儿多,我怕他节外生枝。” 他立刻做恍然大悟状,冲她笑的很有深意。 去你妹的!我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笑那么内涵干什么? 胥冠儿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他只是觉得师妹这次更信任他,这让他感觉很好。 “小师父,咱们离谷里还有多少路程?”她掀开门帘,探出头去。 “还有两个时辰左右!” “那到了藏热气球的地方就先停一下,我有事情要做。” “好!” 她缩回头,靠在车壁的软垫上。 “师妹,你要做什么呀?”胥冠儿是个好奇宝宝。 她得意地一笑:“我有法子让咱们以后不用再用热气球也能随时出入山谷。” “真的?那太好了!”胥冠儿眼睛一亮,也笑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你就不想想,我买了那么多麻绳是干嘛的?”她嗤鼻。 胥冠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哪儿知道是回谷用的,我还以为你是又有什么新爱好了呢。” 陈木槿满脸黑线,新爱好?呵呵,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师妹,你打算怎么做?” “山人自有妙计,你别问了,到时候听我指挥就行,下次啊,师父们就能跟我们一起出来了。”她说着也有些兴奋起来了。 “对啊,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师父们会急成什么样?唉,总归是免不了一顿罚了。”胥冠儿颇为苦恼地说,眉眼间笼上了一层阴云。 陈木槿想起几个师父的手段,也瑟缩了一下,最近真是太逍遥自在了,跟着大哥,不仅没人管反而有吃有喝有妹子还有个萌萌的小石头,唉,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想念那个地方了,也不知道西芸和东雪好没好点儿,会不会想她?小石头那个孩子现在有没有适应,不过那孩子本来就乖巧,肯定会过得很好的。 她叹了口气,也愁眉不展起来。 此时,他们离怀霄谷已经不到两个时辰的路,陈木槿还是没有弄清小师父的秘密,但是内心她还是相信小师父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第四十五章 归途 山路是异常难走的,土路上坑坑洼洼,尘土飞扬,车厢基本变成了灰尘聚集所。 “咳咳,停车!”陈木槿被灰尘呛得睁不开眼,实在无法忍受,猛然叫停。 马儿长鸣,车停了。 陈木槿和胥冠儿迅速地跳出车厢,站在前方没有灰尘的地方大口呼吸。 “咳咳,真是快要呛死我了,这车我不坐了!”她连声抱怨,不停地拿袖子擦眼睛和脸。 “用这个吧,你袖子上也都是灰。”邬航看她狼狈的模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递到了她面前。 她有点犹豫地看着帕子,又抬头看了看他,果然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道了谢,细细地擦起脸来,一张雪白的帕子被渐渐染成了灰色。 “那个,小师父,都给你弄脏了,我回头洗了再给你。”她有些尴尬地看着灰色的帕子说道。 邬航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另一边的胥冠儿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拿自己的袖子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脸。 陈木槿看他一眼就笑的不能自已。 “哈哈哈,冠儿,没想到你留胡子还是挺有气质的嘛。”她调侃他,笑的促狭。 胥冠儿也有些无奈,就连小师父看着他的脸都有一丝笑意。 “一会儿找条小溪洗一下就好了。” “对,小师父,你把马车先栓林子里吧,剩下也没多远的路了,我们走回去吧。”陈木槿提议。 邬航见他们都如此狼狈,也就没有反对,将马从车上卸下,将车放在了丛林里。 两匹马背上拖着东西,被胥冠儿牵着缰绳慢慢跟着走,陈木槿则活跃地跑去前面探路,顺便找找小溪什么的。没有了恼人的灰尘,山间的空气其实是十分清新的,鸟语蝉鸣,茂林树荫,十分惬意。虽然始终没找到小溪,但是陈木槿一行人还是很快就来到了藏匿热气球的地方。 “师妹,现在要怎么办?” 胥冠儿拖出热气球,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师父,我需要你帮忙去砍一些大腿粗的树干,冠儿把热气球的篮子拆下来,然后我们在这里集合!”她开始发号施令。 “你这是要做什么?”邬航不解。 “我有一个法子能让大家轻轻松松出入山谷!”她狡黠地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邬航却皱了皱眉,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林子,冠儿也奔着热气球就去了。 陈木槿满意地笑,从马背上取出了麻绳和几个齿轮模样的圆形大木块,埋头窸窸窣窣地组装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师父拎回了十几根切口整齐的树干,冠儿也扛了热气球的大竹筐来,她眉开眼笑地递上水和干粮。 “辛苦啦,辛苦啦,我们把这些放到马背上,往刻骨崖走吧,那个位置最适合做这件事。” 他俩也不懂,只得听她的指挥,一行人往刻骨崖行进。 其实刻骨崖这个地方并不好找,它并非寻常马车可以到达,而且在密林深处,一面是山崖,一面是树林,呈三角形分布,唯独留出一小片寸草不生的空地,空地尽头才是刻骨崖。 若是普通老百姓是不会找到这个地方的,因为密林常年无人整理,难以行走,而且猛兽甚多,一不小心就会丧了性命,但是对于熟识这一片的人来说倒不是大问题。 三人加上两匹马,终于来到了刻骨崖,陈木槿难掩心中激动,在崖边大喊了好几声。但是盘旋在底下的云雾将她的声音尽数吸收。 “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我们回来啦!” 胥冠儿满目含笑,略带宠溺地看着她。 邬航倒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先把你说的下谷的方法做成了再激动也不迟。” 陈木槿吐吐舌头,欢天喜地地跑去将马背上的东西都卸下来。 邬航和胥冠儿面对着这一地的圆形木块和麻绳表情复杂,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怎么能实现她说的随时出入山谷。 其实她的想法是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物理方法,将定滑轮和动滑轮组合在一起使用,大大减少人力,一个摇杆就能解决出入山谷的问题,但是古人肯定是无法理解的,她想了想,还是给他们举了个例子。 “你们知道井水是如何打上来的吧?” 两人点点头,然后胥冠儿试探地说:“你是说你想用这种方法将我们送到底下去?” 陈木槿十分欣慰:“算是,有一点小区别,但是你们能明白就行,现在需要大家帮我一起做。” 邬航依旧酷着一张脸:“说吧,要怎么做?” 她莞尔一笑:“小师父用刚刚折的树干做一个......” 陈木槿开始详细描述她的计划,并将每个人的工作安排好,怕他们不明白,还在地上画了草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的时候,东西做好了,虽然看起来十分简陋,但是在邬航的手底下出来的东西,绝对牢固! 陈木槿试着转了转手柄,虽然有点不太顺畅,但是已经比起顺条绳子下去这种野蛮的方式强多了! “好了,虽然这个筐子一次能放下三个人,但是山崖太高,就怕出现问题,这样,我先下去,然后我把下面的齿轮安好,把绳子再顺上来,你们按照草图弄好,这样以后底下也能摇杆了。”她安排着。 “不行,这东西谁也没试过,你第一个太危险了!还是我先来,我看懂了草图,到底下一样能弄好。”胥冠儿反应很激烈,完全不赞同。 “师兄,你别范倔,你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个,肯定没有我理解的透彻,我第一个下!”陈木槿也坚持自己的主张。 “师妹,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我第一个吧!” “师兄,你别说了,我务必要第一个!” “够了!都闭嘴!”邬航冷着脸,大喝一声。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住了嘴,齐齐看向他。 “陈木槿,你确定你能搞得定?”他十分冷静地看她,眼神中带着一丝压迫。 她愣愣地回道:“肯定能啊。” 他收回目光,想了片刻,才继续说:“好吧,那你先下去,若有危险,就摇铃!” 陈木槿松了口气,感激地点头。 “小师父!”胥冠儿着急地喊了一声。 邬航一记冷眼扫过去:“冠儿,凡事要分轻重缓急,现在已经黄昏,你能保证下去就一定能弄好吗?若是弄不好,天一黑,难道我们全要喂了猛兽吗?” 胥冠儿焦急之色凝在脸上,脸色由红转青,最后恨恨地咬牙低头,不再开口。 陈木槿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上前去抓了他的袖子,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道:“放心吧,师兄,我不会出事的,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是谁呀,咱们怀霄谷之花啊!老天不舍得我出事的,况且我上次就是从这儿掉下去,还不是没事儿,还是你救了我呢。” 胥冠儿难得听她说软话,也动摇了些,脸色稍稍转好:“不许胡说,什么掉不掉的,你一定会平安无事,咱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她听见回家两个字,鼻尖微微泛酸:“嗯,师兄,咱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邬航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面对面站在一起,郎情妾意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烦躁,他转身走到自己搭建好的木架子旁边,对她说:“动作快点吧,太阳就要下山了。” 陈木槿听见喊声,连忙收回眼中的泪意,对胥冠儿笑了笑,转身飞快地走进了竹筐中,她个子娇小,身体轻盈,落在篮子中间,仅仅是稍稍晃了一下,没什么别的大动静。 三人见状都稍稍放心了些。 胥冠儿将一包袱需要带下去的东西递给她,又叮嘱了一遍,才示意小师父开始摇动摇杆。 陈木槿呈大字躺在竹筐底,手脚紧紧勾住筐边新装的把手。 由于是第一次降,齿轮还有点吃紧,咯噔咯噔的响,绳子放的一顿一顿的,竹筐也就随着一跳一跳,很是吓人。 大约降了有半刻钟,才渐渐顺起来,陈木槿眼睛看着崖壁,身上的衣衫已经尽数湿透了。 忽然,竹筐一震,一边定住了没动,另一边开始向一边倾斜! 不好,肯定是挂到了什么!她满脸是汗,当机立断,摇响了手铃,快停下来!不然竹筐就要翻了!她也不敢大叫,只是拼命地摇着手铃,背紧紧贴着竹筐底。 她看着渐渐侧向一边的竹筐,心如擂鼓,手几次想攀住麻绳,但是手心里全是汗,愣是没有抓住!她有些欲哭无泪。 还好,上面及时听到了铃声,渐渐停了下来。 此刻,筐子已经几乎与崖壁平行了! 陈木槿深吸一口气,手紧紧拽住把手,身体往上一翻,手脱开把手,顺势抓住麻绳。她这一动,竹筐受到巨大的震荡,但是还是没有脱开挂住的东西,只是以它为点猛烈的晃了起来。 她将身体紧紧缠住麻绳,随着晃动的力量将自己往崖壁荡去,伸出脚踹在了崖壁上! 伴随着“刺啦”一声,竹筐终于脱开了崖壁,重重地坠了一下,才摆正了位置,但是,就在这下坠的一瞬间,麻绳以巨大的力量弹开了陈木槿! 第四十六章 回家 不好!陈木槿脑中一空,手下意识地去抓,却扑了个空,头冲下栽了下去! 正当她近乎绝望的瞬间,脚上的牵扯一下子将她拽住,她就这么大头向下坠在了半空中,飘来荡去,就像是在蹦极的时候一样。只不过,这个蹦极是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而且还只是拴住了她的一只脚。 “咚,咚,咚!”陈木槿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回荡在胸腔,眼前就是万丈深渊!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部,她感觉自己脸开始发烫。 还好,她跃上筐子的时候记得将脚缠在了麻绳上,万幸,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她唏嘘完,又一次折身攀住筐壁,翻进了筐子。待眩晕和全身的紧绷渐渐褪去,她轻轻站起来,将腰上拴上麻绳,再与竹筐紧紧系在一起,然后才敢凑到岩壁那边去看到底是什么绊住了竹筐。 这是一节绿色的晶石,通体翠绿,长得像一根短短的竹笋。它就那么突兀地从岩石的缝隙支了出来,横在那里,刚好绊住了竹筐,并且扎了进去。 陈木槿十分郁闷地看着它,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玩儿意儿差点儿害死她! 她抽出腰间的匕首,沿着崖壁狠狠一敲,这晶石就整根落在了她手里。这一动作,竹筐又晃动了起来,陈木槿赶忙把晶石往怀中一揣,一手紧紧把住麻绳,另一手的匕首扎在筐壁缝隙中,稳住竹筐。 待竹筐渐渐平稳,她再次摇动了手铃。 麻绳开始继续动了起来,她这次没有躺在筐底,而是稳稳地站在了中央。 经历了这次的凶险,陈木槿警惕了许多,不过,剩下的路程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途径那一团云雾的时候,陈木槿感觉自己就像是五感全失一般,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过的,也不记得看见了什么,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但是一穿过云雾,她就恢复了意识,而且远远就看见了她居住了五年之久的地方,还是老样子,几间简单的竹屋,静谧温馨,火房还升起了袅袅炊烟,也不知道她走了,是谁做的饭? 昏黄的阳光照在山谷中,染红了她的全身,也照亮了她的眸子。 她痴痴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内心柔软如水。 “哐当!”竹筐终于平安落到了地上,她一跃而出,迅速将齿轮和麻绳从包裹里取出,安装好,将绳子一端系在主麻绳上。 做好了一切,她使劲拽了拽绳子,竹筐又重新升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竹筐载着胥冠儿缓缓降下,落地的一刻,一向温润如玉的他也是一脸苍白,被陈木槿搀扶着才出了竹筐,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心中暗笑不止,先前自己的那点儿恐惧和担忧平复了许多。 “师兄,你怎么样?先喝点水,吃点儿甜的缓一缓。”她关切的递上水和一颗糖。 胥冠儿依言吃了,然后才慢慢地说:“师妹,上面已经按照你说的,把绳子都接好了,你这边弄好拽一下绳子就行了。” 她欣然点头,将胥冠儿拽到一边,再一次拽动了绳索。 等邬航回应过来,陈木槿开始在底下转动了摇杆,等绳子拉动的那一瞬间,她这才体会到上面摇杆的不易,因为就算是安装了这么多滑轮,但是还是要匀称地使力气才行。 胥冠儿缓了一会儿,就走到她身边将她替了下来。 “师妹,你摇铃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陈木槿晃了晃酸胀的手臂,装作可怜兮兮地样子:“可不是嘛,我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们了!”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妹可曾受伤?”他若是手上没有工作,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查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她笑眯眯地摇头:“没有受伤,我逗你玩儿呢,看给你吓得,就是篮子被卡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儿!” 她见他着急,急忙解释。 “那就好。”他放下心来,专心的摇动摇杆。 大约也是一刻钟,小师父一脸平静地降了下来。 陈木槿笑嘻嘻地伸出大拇指:“小师父就是好定性,面不改色。” 邬航颇为得意地哼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暴露了他内心的受用。 “好了,别拍马屁了,不过实话实说,你做的这东西倒甚是好用。” “那是!回头我要好好跟二师父显摆显摆。”她居然受到了对奇门异术最为精通的邬航的夸奖,必须骄傲! 三人收拾了行囊,欢欢喜喜地向阔别已久的家走去,太阳已经渐渐落下了山岗,星星和月亮开始粉墨登场。 “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我们回来啦!”陈木槿还没走到门口,就嚷嚷开了,远处橙色的烛光指引着他们。 议事厅的院门洞开,三师父俞瑾珊已经翩然而至!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喃喃自语:“你们......你们真的回来了!” 那双温润如云的眸子渐渐染上了喜色,她扭头对里屋喊道:“大师兄,素年,不是我听错了,他们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紧接着,只见大师父和二师父也走了过来,一起站在了门口,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看见了风尘仆仆的三人,一向庄重威严的大师父眼中也隐约有泪光闪现。 “师父,徒儿不孝,徒儿回来了!”胥冠儿一走到近前,就直挺挺地跪下,已经语带哽咽。 陈木槿也跟着跪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还跪着做什么,快进来吃饭吧。”大师父缓和了语气,态度和蔼可亲。 三师父上前来拉了她起来,左右打量:“快起来,怎么回来的?受没受伤?怎么瘦了呢?” 陈木槿她听着唠唠叨叨的,再看着那熟悉的眉眼,笑容暖到了心里。 她握住三师父的手,将她手掌一翻,一支非常精美的玉兰钗就躺在了她的手心。三师父愣住了,陈木槿将玉兰钗拿起,轻轻插进了她的发髻:“真好看,三师父,我回来了。” 俞瑾珊嘴角含嗔,眼中却已经泛起泪光,紧紧握住她的手:“傻孩子,真是傻孩子,平安回来就好,买这些做什么?” 她狡黠一笑:“三师父最配这玉兰了,不信你让二师父瞧瞧,定是挪不开眼的。” 二师父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却轻飘飘的没半分严厉:“小小年纪,混说什么?” 大师父哈哈大笑了起来,震得陈木槿耳朵都嗡嗡响。 “好了,好了,瑾珊,既然木槿这么有心,你就收下吧,咱们也别在门口说话了,快进去吧。” 大师父发话,一行人自然遵从,都相携着进了议事厅。 待众人看见桌子上的菜色,都呆若木鸡,这些个都带着焦黑的是什么? 三师父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咳咳,那个,今天火大了,所以......” 大师父和二师父都自然地将眼神投去别处,没有搭话,当然是火大了,可是平时呢?不是火大了就是没炒熟,真是令人煎熬,而且还说不得,一说就急! 陈木槿立马就懂了,十分有眼力见的将包裹一提:“难得大家今天这么高兴,这点儿菜怎么够?我可是带了好些吃的回来呢,去给大家加几个菜,你们先聊会儿。” 四双眼睛感激地看着她,大师父捋了捋长须,十分欣慰地说:“木槿这孩子真是有心啊,那就辛苦你啦。” 三师父想要跟着一起去,被二师父硬生生拦了下来,好一通甜言蜜语,背后给陈木槿使着手势,让她先溜。 她也忍俊不禁,偷笑着溜去了火房。 对于做菜,她自然是轻车熟路的,不一会儿,几个可口小菜就上了桌,还有一碟正是魏朔给的肉干,她稍稍炒了一下,香气四溢啊。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做的菜,想着一会儿大家啧啧称赞的样子,笑容就爬上了脸颊。 虽然出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几次遇险很是坎坷,但是现在大家都平安回来了,还是这里最有熟悉的味道。 突然,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浮出了小师父和陌生人的对话,陈木槿犯了愁,这事儿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探查呢? “怎么样了?”正想着,邬航的脑袋就从门口探进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她抚摸着胸口,被吓得不轻。 “小师父,你走路没声音的啊?吓死我了!”她被吓得声音都弱了几分。 邬航走进来,看见炉灶边的小菜,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自己发呆,怪得了谁,我是好心来帮忙,你倒还说上我了。” 她哑然失笑:“好吧,好吧,就当是我错怪了好人,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麻烦小师父帮我把菜端过去吧。” 邬航早就有此意,一手两盘,拖得稳稳当当,走到门口,扭头对她说:“那我先过去了,你别弄太多,赶紧过来,来晚了可什么都没了。”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故作嫌弃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我一定喂饱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会儿别把盘子都吃了。” 邬航不屑地切了一声,端菜走了出去。 陈木槿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谁还没有个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呢,只要他还是小师父,那知不知道这个秘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第四十七章 真相(上) 她想通了以后,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又做了一大碗汤,才端着去了堂屋。 “木槿,快来,你要是再不来啊,这几个家伙都能把口水流尽了!”三师父掩嘴而笑。 胥冠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三师父你也太夸张了。” 大家哄然而笑,暖洋洋的喜意充满了整个屋子。 陈木槿将汤盆端上了桌,打趣道:“我就权当是夸我了啊。” 大师父心情甚好,笑呵呵地说:“木槿做的菜,全都是珍馐佳肴!” 能得到大师父的首肯,她受宠若惊,眼珠儿一转,立马扮作上菜的丫鬟,一溜小跑到大师父身边,给他布菜,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谢大师父夸奖,木槿以后呀专门给大师父开小灶,一定让您吃得精神焕发!” 大师父爽朗地笑:“哈哈,你呀你,真是个鬼机灵!” 二师父儒雅地拆她的台:“大师兄,你可别被这丫头糊弄了,她天天东跑西窜的,一刻停不下来,哪儿有空给您开小灶,您可得盯住了她!” 陈木槿坏笑着眯起眼,盯着他刚刚夹起的肉干,手指微动,只见他筷子尖微颤,肉干就掉了下来,被手疾眼快的邬航捞个正着,下一秒就进了嘴里,嚼的满口生香,一脸享受。 二师父不恼反笑,调侃地看着她,却跟自己的妻子说:“瑾珊,你看,她这出去一趟,手上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俞瑾珊喜形于色,连连点头:“木槿这手着实漂亮,看来你们去外面经历了不少啊,说说,都做了些什么?” 陈木槿刚要回答,余光瞟见了埋头猛扒饭的胥冠儿,那样子活像饿了他好几顿似的,一双筷子灵活如小鸡啄米,面前的那盘菜都快见底儿了! 她计上心来,往他身边一坐,笑吟吟地说:“您还是问师兄吧,师兄行侠仗义,救了很多人呢,威风的不得了!” 大师父听她这么说,也来了兴趣:“冠儿,那你说说,你都怎么行侠仗义了?” 陈木槿用手肘在桌子底下怼了他一下,他原本正专心致志地填饱肚子,被她冷不丁地一怼,直接呛住了,咳个不停。 “咳咳,等,咳咳,等一下。”他捂着嘴,呛得满脸通红。 她看他难受的样子,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赶紧盛了汤递给他。原本只是想让他说说话,吃慢点儿,没想到他居然呛到了,可别呛到气管里,那可严重了。 他接过汤碗,几大口下肚,才顺过气来,眼睛红红的,都呛出了泪花。 陈木槿心虚不已,努力拍着他的背:“师兄,你还好吧?” 他眼泪汪汪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揭穿她,兀自清了清嗓子:“没事,没事。” “大师父别听师妹浑说,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算不上行侠仗义。”他温和地解释,然后开始讲述起他们在青阳发生的事情。 从劫车救人讲到到宿阳鏖战,又从茶楼杀人讲到小石头的身世,桩桩件件都是不一般的大事,再加上他语调温和,娓娓道来,将所有人都吸引了去,随着他的讲述或眉头紧锁或释然而笑。 陈木槿重新将这一个月的经历重新听了一遍,也觉得唏嘘不已,他知道的还只是她经历的一部分,多少次生死一线,若不是司马稷,她早就死好几回了。 等胥冠儿讲完了整个故事,屋里陷入了沉默,大师父满脸凝重,二师父眉头紧锁,三师父一脸愁容,只有小师父一脸风轻云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陈木槿也不急着开口,她知道大家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也想从中得知更多的信息,所以她选择了缄默。 果然,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师父开口问道:“冠儿,你说那个名叫司马稷的公子与你长得一模一样?” 胥冠儿点点头:“没错,徒儿第一次见到他时也很惊讶,但是他确实与徒儿长得十分相似。” 二师父抬眼望向陈木槿:“木槿丫头,你可确定当年你就是因为这个司马稷而坠落刻骨崖的?” 陈木槿也老实地点头:“肯定是他,我记得我醒来以后看见师兄的脸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当时情况特殊,所以我也没有提起,后来就彻底忘记了,直到这一次再遇见。” 三师父长叹一声,美目被郁色笼罩,她担心地望着丈夫。 大师父似乎对司马稷非常感兴趣,继续追问道:“这个司马稷是做什么的?是哪里人?” 胥冠儿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他说他是商人,家在平京。” 陈木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自从提到了司马稷,大师父他们全都陷入了某种不好的情绪里,仿佛是这个名字牵扯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但是只有小师父不同,他全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任凭他们说什么,脸色也不曾改变,有时候还会楞楞地出神。 这其中一定有文章,她开始眼睛发亮,她最喜欢八卦了! 说不定这还能牵扯出师兄的身世什么的,长得这么像,难道还真的是陌生人? 大师父打断了她的臆测,开始对她发问,主题竟然还是司马稷:“木槿,你给为师详细地说一说当年你是怎么搭救了这位司马稷公子的?” 这次连胥冠儿都察觉有些不对劲,还没等她开口,他便插言问大师父:“大师父,为何你们对司马兄如此感兴趣?难道只是因为我们长相肖似吗?” 大师父捋了捋胡子,叹道:“唉,这个现在还不好说,还是等木槿说完吧。”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了陈木槿的身上。 她被这些目光看得颇有压力,硬着头皮又细细地讲述了五年前的事情,这次她依旧略去了她是穿越来的事情以及她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不过五年前的事情过了太久,很多记忆都不真切了,她经常得停下来想一想才能讲的完全,一个不太长的故事被她讲了半个时辰。 故事说完了,她口干舌燥,猛灌几口茶水才缓和了些。她抬头看看周遭,大家的表情依旧凝重,似乎连空气都流动的异常缓慢。 “师父们,难道司马稷和师兄有什么渊源不成?”她试探着问。 大师父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说:“今天也晚了,你们先去休息吧,师妹,你带他们去收拾收拾吧。” 三师父站起来,帮他们提了包裹:“走吧,你们也该好好休息了。” 陈木槿还意图挣扎一下:“三师父,碗还没洗呢。” 三师父牵了她的手,柔声道:“明儿个再洗也不迟,师父们有话要说,你们听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再胡来就太没眼色了,只得垂头丧气地被三师父牵了出去。 胥冠儿行了礼也退出了堂屋。 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小师父居然也跟了出来。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邬航冷冷地说:“看什么看,我也累了。” 说完就率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胥冠儿和三师父一起将陈木槿送回了屋子才自行离开。 陈木槿点了灯,看着熟悉的床铺,顿时觉得瞌睡虫就来了。她扑倒在床上,深深地感受着熟悉的味道,真是惬意啊! “木槿,你放心睡吧,这屋子我天天打扫,跟你走的时候一个样,我就是怕你们哪天突然回来再没个能好好睡一觉的地方。”三师父将屋里的蜡烛都点亮了,挪进灯罩里,防止被风吹灭。 陈木槿倒在床上,笑得怡然自得:“三师父对我最好啦!” 俞瑾珊笑了笑,在桌边坐下,幽幽叹气。 陈木槿翻身而起,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担心地问:“三师父,你怎么了?老叹气可是会变老的哟。” 她试图逗她笑。 俞瑾珊果然笑了一下,但是笑容极浅,只是微微牵动嘴角,她嗔道:“你这丫头,又不正经了。” 橙黄的烛火将她秀美的脸庞照的分外动人,柳眉浅浅、樱唇娇娇、肤如凝脂、眸若灿星,只是那双美目却满含忧愁,失了往日的神采。 “三师父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一直闷在心里可是要得病的,不如跟我说说,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保证过耳就忘!”陈木槿循循善诱。 俞瑾珊听她满嘴胡说,不由得瞪了她一眼,那一眼真是风情万种,眼角眉梢都是媚意,直让陈木槿心中打呼二师父好福气! “姑娘家的,别总是浑说,其实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事情我也所知甚少,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心绪难平,想来大师兄他们就更是难做了。” 陈木槿的好奇心被这句话勾的愈发猛烈,她一脸虔诚地看着三师父,希望她能继续说下去。 俞瑾珊见她满脸都写着好奇,也就忍不住说了起来。 “其实,我们怀霄派并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而已。” 陈木槿几乎得意地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继续听着。 “怀霄派以前是武林第一大门派,拥有弟子无数,掌门人是第二代真人元悔,也就是冠儿的亲生父亲。” 第四十八章 真相(下) “亲生父亲!冠儿的亲生父亲是怀霄派的掌门?”陈木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没想到这小子的背景这么硬!平时简直是扮猪吃老虎啊! 俞瑾珊看出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道:“冠儿是不知道的,我们也一直瞒着他。”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似乎回忆起一些往事。 陈木槿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瞒着师兄?” 俞瑾珊眼睑低垂,长长地睫毛几乎盖住了眼睛,她似乎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陈木槿,慢慢地说起来。 “这件事说来话长,冠儿这孩子虽然是元悔真人的亲生子,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大约是二十年前,我拜在了元悔真人的门下学习,那时候的掌门人是元悔真人的师父,元朔真人。元朔真人有一个女儿叫做胥玉姝,与元悔真人一般年纪,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元悔真人平时虽然很严肃,但是只要跟玉姝师叔在一起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既温柔又细心。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们肯定是要成亲的,私底下我们都戏称玉姝师叔为师娘。 几年以后,师娘下山去历练,只是不曾想,这一去我就再没见过她。 她走以后的某一天,师父突然闯进凌云殿,和师祖大吵一架,回来以后人很萎靡,整日只知道喝酒,旁人问什么都不说。 大师兄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代替师父传授我们心法和武艺,所以对我来说,大师兄更像是半个师父。 那段日子就算是我们不问俗世,也隐约能从贩卖米粮的商贩哪里知道外面的变化,皇帝突然暴毙,没有留下遗嘱,几位皇子开始争夺天下,引起了大力的内战,搅得人心惶惶。 后来,师父听到消息也下山了,我们都觉得他是为了师娘而去的,其实心里还是期待他能把师娘带回来,毕竟外面那么动荡,哪有山上过得安稳。 师父走了以后,师祖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得非常不好,所以他让二徒弟元阳真人主持派中的大小事务。 元阳真人是师父的师弟,这个人性格奸猾又自私,他借口不能妨碍元朔真人清修,却唯独将师父门下的我们八个师兄妹赶去了后山,断了米粮,想要活活饿死我们。我那时候年纪还小,十分害怕,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想要断了师父的势吧。 但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大师兄带着我们在密林中求生,我们都活了下来,还学会了不少技能。 然后,大概过了不到一个月,他又派人将我们找了回去,说这只是一次历练,而且还给我们升了等级,安排了新的居所。大师兄没有反对,只是私下告诉我们提高警惕。” 说到这一段,俞瑾珊的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三天以后,师父回来了,我们都高兴极了,因为师父在,元阳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们了。可是没想到,师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小的孩子,说是他的儿子。 我们几个人都十分吃惊,围着孩子问东问西,但是师父却不再说了,只是叫了大师兄单独说话。 后来,大师兄想跟师父说最近的遭遇,但是元阳真人突然出现,称元朔真人叫师父过去有事要商量。那天的气氛让大师兄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劝师父不要去,但是师命不可违,师父还是决定走一遭,但是他将孩子留了下来,让大师兄带着,就是这个举动,救了冠儿一命。 师父走了以后,大师兄就让我们聚在一起,怕有事情发生。结果真的如他所料,元阳带着一众弟子将我们围了起来,说师父谋杀了师祖,已经被就地正法了,还诬陷我们是同谋,要处决我们。” 俞瑾珊美丽的脸庞开始变得扭曲,指甲盖深深扎入了手心!她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且咬牙切齿。 “我一辈子都记得他那副得意的嘴脸!” 陈木槿赶忙倒了杯茶递到她嘴边:“三师父,喝口茶,消消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咱们不是过得挺好。”她安慰道。 俞瑾珊深呼吸了一下,接过茶水浅浅喝了一口,才慢慢平复了情绪,继续说道:“他的如意算盘又一次落空了,大师兄早有防备,让素年用毒药迷晕了大半的人,我们才带着孩子逃了出来。一面逃还要一面被追杀,小四小五小六小七为了掩护我们,都被元阳杀害了。” 她的情绪又一次陷入低沉:“我们甚至连给他们收尸都做不到,只能护着冠儿没日没夜的逃。被逼无奈之下,大师兄领我们进入了雁归山。他们见我们入了山,怕我们跑了,派了更多的人来追杀我们,后来我们发现,追杀我们的人里一大半都不是门派的人,而且也不是江湖中人,反而像是士兵!” “士兵?怎么会?”陈木槿讶异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如此。过程就不说了,每个人都以一敌十,异常惨烈,最后他们把我们逼到了刻骨崖边,那时候的我们已经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这时候,元阳又出现了,他说只要交出孩子就可以保证给我们留个全尸。但是,这样的一个残害同门、欺师灭祖的小人,谁又会相信他呢! 大师兄那时候伤的最重,混身都是血,他痛骂了元阳,却被元阳一掌击中,掉落悬崖。那时候我怀里抱着冠儿,心里绝望极了。 素年本来就不会武功,只是有些基本心法护体,那时也已经精疲力竭,他跟我说,孩子一定不能给,与其让他们利用不如死了干净。所以我当时就抱了必死之心,跟素年一起抱着冠儿跳了崖。其实我听见邬航在背后喊我,但是我已经无暇顾及他了。” 说完这些,她停了下来,似乎还沉浸在那一刻艰难的选择中。 半晌她继续说:“我们还算命大,都掉进了深潭之中,活了下来。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山谷,定居在这里,直到你的出现。” 故事说完了,陈木槿也懵了,本来她还以为以后能跟着冠儿一起逆袭,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呢,但是现在这个故事完全打破了她的想象! 她有点忧伤。 “木槿,我给你讲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去报仇,只是想你们能懂得避祸。”三师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她又何尝不懂,肯定是他们这次出谷的经历引起了大师父他们的注意,联系这个大背景来看,很多事情的发生是显得很蹊跷,而最蹊跷的一个点就是司马稷的出现。 一个与冠儿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出现的这么巧合又是什么原因? 陈木槿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不愿意去想大哥是个别有用心之人,也不想去想这背后的利益链,她本来就只想过简单的生活,衣食无忧。 她看着俞瑾珊:“三师父,我不是一个聪明人,但是也明白你们都是为了我和师兄好,你放心吧,我会告诉师兄他的身世。” 三师父摇摇头:“傻丫头,我不是想让你告诉冠儿,大师父自然是会告诉他的,我只是不想让你一直蒙在鼓里。” 一丝一丝的温暖从灯火中而来,汇集在了陈木槿的心里,她鼻子又有些发酸了:“谢谢三师父。” 她靠在俞瑾珊的怀里,将自己放松下来。 俞瑾珊解开她的发带,黑亮的长发倾泻而下,覆盖了她如雪的容颜。 陈木槿只觉得有一双温柔的手在给她按摩头皮,力道不强不弱刚刚好,舒服地让她想叹息。 “不知不觉,木槿都成了大姑娘了,日子过得真快啊。”俞瑾珊感叹着。 “放心吧,三师父,时间过得再快,你也永远都是大美人儿。”她闭着眼睛,困意渐渐袭来,她从喉咙里嘟囔出这句话就沉沉睡着了。 “这孩子。”俞瑾珊哑然失笑,将她抱到了床上,脱了鞋子。 手碰到她白色短靴的一刹那,她脸色微变,小声地惊呼:“凤鸣海蛟的腹皮!” 意识到声音太大,她马上捂住了嘴,左右看了一下,慢慢帮她褪下靴子,又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俞瑾珊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睡颜,烛光照在她秀美的脸上,暖暖的颜色,很静谧。 “木槿,但愿只是我们想多了,你们一定要平安才好。” 说罢,她转身离去,一甩手,烛火尽灭。 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陈木槿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熠熠生辉! 开玩笑,这么劲爆的历史听完还怎么睡的着,不行,我得去找冠儿! 她起身穿鞋,拿起短靴的时候她想起三师父说的话,什么是凤鸣海胶的附皮?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难道很珍贵?哈哈,要真是很珍贵就好,她没钱了的时候还能拿来换钱! 如果这靴子的制造者听到她的想法,一定会气的吐血,这凤鸣海蛟的珍贵根本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多少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做成了这么一小双靴子,而她竟然想着拿它换钱! 她穿戴好,习惯性地将匕首别在腰间,偷偷摸摸地开了门,向胥冠儿的院子跑去。 第四十九章 回忆 “师兄,师兄,你睡了吗?”她蹑手蹑脚地溜到冠儿的窗户边,缩在窗根底下,悄悄地唤他。 四下寂静,无人回应。 她有点儿疑惑,他难道真的睡着了?算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她果断翻身而入,直奔卧房而去。透过明亮的月光,她看到冠儿的床帐是放下来的,这小子,看来是睡得太死了。她鄙视了他一句,走过去伸手就掀了床帐。 然后她就傻了眼,没人!床帐里面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她感觉事情有点微妙,心脏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又原路翻了出去。 什么情况?这么晚了冠儿能去哪儿?她抬头四顾,看见唯一亮着灯的堂屋,一个念头慢慢生成,他不会是去偷听了吧?这小子还挺贼啊,这趟出去果然是学坏了,她越想越觉得可能,身子一闪,也往堂屋而去。 因为大师父武艺高强,偷听这种小把戏,只要听见呼吸声就一定会被揭穿,她不敢掉以轻心,走到堂屋外墙下,深吸一口气,极力放轻了脚步,半躬着身子往转角的窗口走去。 刚拐过弯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蹲在窗口,全神贯注地偷听。 没错,就是冠儿。她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脸都憋得快紫了,根本没发现她已经过来了。 她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只得将笑意咽进肚子里,如猎豹一般缓缓靠近。 当她的手拍到他肩膀的一刹那,胥冠儿全身一震,猛地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来,如果是白天,她一定看得见他汗毛竖起的样子。 他回头,瞧见一张写满了促狭笑意的美丽脸庞。 “师弟稍等。”大师父突然出声制止了谈话,起身往窗边走来! 陈木槿顿时就一惊,想也不想,扯着胥冠儿就往外墙拐角跑,刚刚过去,就听见窗户被“哐”的一声关上。 她刚要喘口气就被胥冠儿牵着往以前他们最喜欢玩闹的花海跑,直到堂屋已经远远变成了一个小光点,她才停了脚步,甩开他,非常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师妹快起来,地上凉。”胥冠儿温和的声音在月光下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不过,这对于陈木槿来说司空见惯,她完全不理会他,只顾自己喘气,当然,为什么喘气呢,一部分是因为闭气闭太久,另一部分是因为吓得。 胥冠儿见她不搭理,也不再劝说,反而一甩袖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山谷里的夜晚是有点冷的,微风不断地吹过陈木槿的脑袋,让她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转过脸,看着胥冠儿:“师兄,你为什么偷听?” 在她的印象中,胥冠儿一直是一个有些腼腆内向的男生,充满着莫名的正义感,这样溜窗边偷听的事,他是从来没有做过的,也不屑去做的。但是今天却发生了,这充分说明了他一定有非常渴望知道的事情。 风将他落下来的碎发吹得有些乱,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睛望着无垠的广袤星空:“我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师父们一直对我的身世缄口不言,有一次我问急了,大师父才说我父母都死了,是被他们抱养来的孩子。 我那时候很小,就相信了,还哭了一整天。后来长大了些,心就野了,老待在山谷里觉得没意思,就总嚷嚷着要出去,三师父拗不过我,就去找大师父商量,那一天我就躲在门外偷听着。大师父发了很大的火,说三师父这么做就是让我去送死,怎么对得起师父云云,我当时很不开心,不是因为不能出去玩儿了,而是明白了自己一出去就会死。 年少的时候心思总是很敏感,听到大师父提起师父什么的,我就留了心,为什么我死了会对不起他们的师父呢?我不懂,却也不敢再问。大师父发了火以后似乎大病了一场,很快就闭关了。 后来你就来了,我高兴极了,因为这谷里终于不是我一个孩子了,再加上师父们开始给我们传授武艺,出去的心就渐渐淡了,直到你前些日子再重新提起。” 他说到这儿,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陈木槿却在这一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一次大师父竟然没有反对,也许是因为我长大了,也许是因为你,又或许是因为小师父的加入,总之,我们成功的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果然和三师父描述的一样美好,什么都有,也什么都很新鲜,但是,外面的人心太复杂了。 我一直没有提过我被绑架以后发生的事情,不是忘记了,只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那时候我只想带着你们快些回去。” 他脸色晦暗,眼神变得阴冷。 陈木槿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给他一些力量。他似乎是感觉到了支撑,继续说了下去。 “那天我见你迟迟不归,就想出去找你,没想到刚走到林子的边缘就被一群黑衣人围住了,为首的一个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看了一下,又看了我的脸,说了一句‘没错,就是他’然后他们就集体围攻我,我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下手?为首的那人说有人买了我的命!再后来我就被打晕了,失去了知觉。” 她听出了蹊跷:“有人买了你的命?我们刚出来,只和那黄牙张结了仇,难道是他?” 他摇摇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黄牙张,但是后来我却明白并不是他。我醒来以后听见有人在说话,所以就故意没睁眼,想听听他们说什么。他们在商量如何把我运回去,最后商定的是用镖车把我当货物运回去。其中一个人觉得太麻烦,另一个就说这是一个大人物,若是办不好,他镖局上下鸡犬不留。那镖局的人似乎是被吓住了,唯唯诺诺的应了。我想看一眼那人的样子,就微微睁了一下眼,没先到却被发现了,直接被刺了一剑,我就又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在司马稷的府邸了。” “大人物?”她喃喃出声,脑子里就想到了三师父提到的他的身世,这样看的确是大人物呢,只是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听见她的疑问,自嘲的笑笑:“我一个久居山谷的孤儿,怎么可能是什么大人物?我觉得他们一定是抓错了人。” “那个......”陈木槿犹豫着要不要说。 胥冠儿却没有停下:“直到我见到司马稷,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司马稷才是他们要抓的大人物!” 他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陈木槿却没有注意到。 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上,她有些不可置信:“什么?怎么可能?大哥他只是个商人啊!” 这句话一出,胥冠儿的脸沉了下来,生气道:“为什么不可能?师妹,我知道你们关系匪浅,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我听到的就是最好的证据!” 陈木槿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了,她看着他因为生气而扭曲的脸,觉得有些陌生。 见她不说话,他以为她是默认了,反而有些高兴,继续说了下去:“察觉到他的身份可能不简单,我就一直对他多有提防,后来的小石头被劫,他为什么就那么正好的出现救了你们,又为什么他就偏偏认识魏大将军从而得知了小石头的真实身份呢?魏大将军是什么人,一个小小商贾能高攀的起吗?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我断定司马稷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木槿看着他变得有些狂热的态度,淡淡的问:“师兄,小石头的身世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胥冠儿僵住了,他沉默,偷偷瞥了一眼她冷静如冰的容颜,很久才慢慢地说:“这个我不能说。” 她笑了,讥讽的笑,怒意在胸腔撞击,她忍不住咬住了后槽牙,盯着他漠然的侧脸,半晌,她翻身而起,冷冷道:“好,真好,师兄,没想到这次出谷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是我错了,错信你了!” 她的确也对大哥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让她震惊的却是冠儿这不声不响的隐忍和背地里偷偷调查的行为!这一下子就击碎了她对胥冠儿的认知,那个单纯善良、正义腼腆的他去哪儿了?她还自己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重活一世有了巨大的优势,在冠儿的演技面前,这些都一败涂地,她根本就连身边的人的变化都发现不了。 悲凉、失望、苦涩混合成一团扑向她,她都无力抵抗。沉默中,她转身要走,却被胥冠儿抓住了胳膊。 “还有事吗,师兄?”她言语平淡,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 “师妹!”他着急了,他慌了,他满脑子都是陈木槿看着他的淡淡的眼光,让他觉得脸上是泼了一盆冷水。 “师妹,你别这样,我答应了小师父......”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就急忙卡住了,望着她的目光更加慌张。 陈木槿缓缓扭头,机械的重复他的话:“你答应了小师父?” 第五十章 覆灭 胥冠儿一脸懊恼地低下头,完了,还是说漏嘴了。 陈木槿见他默认,瞬时觉得呼吸被掐住了一般,窒息的疼痛让她头脑空白! 小师父,竟然又是小师父!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忽然想起三师父的所说的怀霄派,对了,这就对上了,小师父就是跟外面的怀霄派中人取得了联系吧,而且,就连元阳那个家伙也到了山脚下! 她细思极恐,元阳为什么会来山脚下的原因似乎也呼之欲出了! 一定要赶快去告诉大师父! “师妹!师妹!你看!怎么会有那么多火把?”正当她即将理顺前因后果的时候,胥冠儿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焦急地指着刻骨崖下的一队火点! 不好!他们果然来了!陈木槿来不及跟胥冠儿多说什么,脚一点地,身体就如雨燕一般轻盈地滑了出去,往议事厅疾驰! “师父!师父!不好了!有人进山谷了!”她全力高喊着,希望师父们能听见,早做防备。 但是,没有等她说完,铺天盖地的火箭如流星般飞向了竹屋,一瞬间,竹屋四处都燃起了火苗!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数以万计的火箭划破长空,对准了那一点目标。火苗渐渐连成片,所有的屋子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她狂吼,目呲欲裂,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急红了眼,一个箭步就窜出去,想要冲过去救人。 突然,她被人从后面猛地扑倒!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啃泥!她怒极,转身就要还击,却看见胥冠儿异常冷静地抱住了她的双腿,眼睛却死死盯着大火,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光芒。 “师妹,你别去,现在去了也是送死,等箭停了,我们再过去!”他的声音低沉。 “胥冠儿,你是不是疯了!快给我放开!”她使劲儿挣扎,空出来的手不分轻重地往胥冠儿的胳膊和头脸打去! 胥冠儿似乎发了狠,紧紧抱住她的腿,任凭她怎么挣扎厮打就是不放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木槿始终挣脱不开,倒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透过草叶的缝隙,看着大火在风的作用下越烧越旺,转瞬间就吞噬了每一间屋子。 箭雨慢慢停了下来,一群白衣人打着火把在渐渐靠近。 她死死盯着那些大火熊熊的屋子,希望能有人跑出来,哪怕能出个声都好,但是没有,都没有! 她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了,碎的清脆! 那可是她到这个世界以来最亲的人啊! 大师父才刚刚欢迎他们回来,夸了她做饭好吃,一贯威严的脸上都溢满了笑容; 二师父还是万年冰山脸,才刚刚挤兑完她,说要让大师父好好看住她,被她耍小聪明算计了,也没恼; 三师父她才刚刚给她讲完那段历史,还温柔地帮她按摩了头,说不想让她以后吃亏; 小师父怕她去晚了吃不着,还特意去厨房叫她。 这些人刚刚都还好好地站在她面前,笑容满面,说着以后,现在呢,现在只有那刺目的大火! 她泪如雨下,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她觉得疼,摧心剖肝的疼,疼的她想大叫,可惜她刚刚张开嘴就被胥冠儿死死捂住了! “木槿,不能叫,不能叫啊,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也活不成了!”胥冠儿满脸是泪,却使劲压抑着自己,做着清醒的判断。 那也是他的亲人,把他从牙牙学语带到长大成人的师父们啊!他还有太多要学,还有太多没有说,还有太多不知道,他的心此刻如同被扔进了这场大火中,反复煎熬! “给我搜,一个都不能放过!”一个尖亮的声音高喊着。 “元阳,你不守信用!”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在了陈木槿耳边。 是小师父! 她立马翻身,扒开草丛的缝隙,想要看的更明白些。 在熊熊的火光不远处,小师父一脸狰狞地对着一个白衣老者大骂,而他身边有很多白衣人困着他,不让他上前。 看来,那白衣老者就是元阳!因为离的比较远,着实看不清容貌,只能听见声音。 邬航一边痛骂,一边大声地叫喊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陈木槿的手紧紧抓住草叶,一言不发,一对眼睛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捱过了刚刚的绝望,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从小师父骂元阳的内容可以推断,的确是他把我们的位置透露给元阳的,但是似乎他们之间的交易内容却不是赶尽杀绝,不过在一切都明朗之前,她还是不想把自己和冠儿暴露踪迹。 旁边的胥冠儿身形微动,似乎要回应,被陈木槿一把抓住,捂了嘴,小声告诫:“别出声,先听听。” 胥冠儿见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很是惊讶,但是他并不是想出声,只是想往前听得更清楚些。 “元阳,你个不守信用的老匹夫!你说了要道歉我才带你来的,你竟然痛下杀手!”邬航的嘶声力竭。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元阳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邬航,你还真当自己还是玉池高高在上的王子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们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你别忘了,没有我的帮助,你永远只能做一个被怀霄派驱逐的弟子罢了,孰轻孰重,我看王子殿下最好还是好好掂量掂量。” 此话一出,邬航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话来。 “哼!”元阳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师祖,火势太大了!我们的人进不去!”一个弟子过来通报。 “算了,反正他们一个也逃不掉,今天就先这样,走吧,明天等火灭了再来。”元阳一甩衣袖,掉头往刻骨崖而去。 一众弟子应声,都跟在他身后,邬航也被押着走了。 小师父是玉池国的王子?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不一会儿,陈木槿和胥冠儿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用下午他们才刚刚做的升降器一点点离开,心中的恨意犹如滔滔江水!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大火将竹子烧的劈啪作响,熊熊蹿起的火焰有两米多高,火光将方圆一里都照的分毫毕现。 他俩伏在黑暗中,想动不敢动,想说说不出,想打打不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陈木槿铭心刻骨,她暗暗发誓,以后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再陷入这种绝境! 等火把的亮光完全不见,陈木槿立刻跳了起来,飞奔向火场! 胥冠儿紧随其后。 一靠近,她就觉得炙热扑面,灼地脸生疼!她退后几步,拦住身后的冠儿,哑声说:“别去了,这温度已经太高了,师父们,怕是......”她说不出口。 胥冠儿没有无理的纠缠,他在原地跪下,对着火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眼睛里泛着泪光。 “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徒儿没用,救不了你们,徒儿在此立誓,一定给三位师父报仇!” 陈木槿泪眼婆娑地将他抱在怀里,声音却是无比的坚定:“等着吧,我们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一瞬间,天地之大,但是却只剩了他们两人彼此依靠。 “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强大到再也没有人能伤害我们!”她恨声说,眼中炽热渐渐聚集成一簇强烈的光!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竹屋尽数烧毁,黑漆漆地冒着浓烟,那刺鼻的味道让人无法呼吸。 陈木槿和胥冠儿守着竹屋坐了一夜,等火终于熄灭,他们顾不上残余的灼热和刺鼻的气味,第一时间冲进去,直奔议事厅。 当他们看见那三具焦黑的尸体时,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奔腾而下。三个人在临死的前一刻都在互相保护,一个盖着一个,最外面的那人用背抵挡着箭的攻击,但是还是没有抵挡住火的攻势。 二人齐齐跪下,对着三具尸体磕了三个头。 胥冠儿想去将他们的尸体抱出来安葬,却被陈木槿拉住了,她黯然地说:“别去了,烧了整整一夜,你一碰怕就要化成灰了。” 他听完,还是走了过去,毅然地说:“哪怕是化成灰,我也不能让他们得到!” 陈木槿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孩子,好像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果然如陈木槿所料,胥冠儿刚刚碰到一下,那尸体便轰地落地,化成了一堆堆灰白的灰烬。 胥冠儿就这么抬着手,站在那儿,脸色惨白,手臂微微颤抖,眼神空洞中带着细碎的悲伤。 “师兄......”她于心不忍,上前想要帮他。 “不用,我自己来。”他蹲下,一点点将灰烬收集到自己的外袍。 陈木槿看着他跪在地上,近乎虔诚地用手抓起地上的灰烬,一把一把,灰烬飞扬起来,落在他的头发上,一片灰白,就像是顷刻间衰老了一样。 她转身,抹抹泪,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道:“师兄快一点吧,我有办法出谷!” 胥冠儿抬头看她,微微点头,将收集好的骨灰都打包好,系在了背上。 “师妹有什么办法?”他皱眉,脸上的泪痕和灰烬混成一团,看起来很狼狈,但是他那双深邃如黑夜的双眸却散发出森冷的气息。 “师兄跟我走。”她转身往刻骨崖走去。 一贯好奇的胥冠儿此刻却什么也没问,脚步沉沉,跟了上去。 一种只属于两个人的深切的恨意,让他们在一夜间成长,此刻,两人之间只有背靠着背的信赖和活下来复仇的信念! 第五十一章 计策 陈木槿带着胥冠儿跑到刻骨崖底,只见滑轮和麻绳都完好无损,只是筐子不在,她冷冷一笑,一个疯狂的念头形成。 “师兄,我估计他们一会儿就要下来了,这次要叫他们有来无回!”她咬牙道。 她细细跟胥冠儿讲述了她的计划,虽然颇有风险,但是这也是他们唯一出去的办法,胥冠儿没有犹豫,点头同意。 刻骨崖底除了无名潭,就是一些矮小的灌木,并没有大树可以做遮蔽,所以二人为了掩盖形迹只得潜伏在水中,等他们去查看竹屋的时候,他们二人就有片刻时间上去崖顶,就算上面有留守的人,估计也不会太多,凭他俩现在的武功还是可以一战。 二人将师父们的骨灰藏在一处灌木从底下,就守在了滑轮旁边。 胥冠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严肃地问她:“师妹,你可通水性?”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见他突然如此严肃,也紧张了起来。 他又道:“无名潭离这边很近,一眼就能看完整个水面,就算我们都通水性,但是总是要唤气,若是被发现可就功亏一篑!这法子可能不可行。” 陈木槿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想说这个。 她拍拍他的肩膀,轻松地说:“师兄,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说罢就跑到潭边抽了几根植物,又返了回来。 他皱眉看着她手中的几根草:“师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陈木槿没有反驳,她拿出匕首,将长杆植物的叶子尽数削去,只留下细细长长的绿色杆,然后对着一头猛力一吹,中间残留的汁液和杂质就都被吹了出去。她又按照这个样子削了另外的绿杆。 “没有吸管,这个也能凑合用。”她低声嘟囔着,将手中的一把绿杆拿起来,抽了一支给胥冠儿。 胥冠儿还是没有懂,虽然伸手接了,但是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她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拿着绿杆直接就跳下了水潭,胥冠儿追过去,发现她将整个人都沉在了水下,仅仅将这跟绿杆露出了一点头在水面上。有了水潭旁边大石头的遮挡,根本就看不见绿杆! 胥冠儿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图,非常赞赏地说:“师妹,你真是聪明。” 刚说完,他才想起来,她已经在水底下了根本听不见,他讪讪地也跃入了水中。 一下水,冰凉的潭水就让他浑身一颤,他看见陈木槿用嘴吸着绿杆,便依样画葫芦,也照做,果然可以正常用嘴来呼吸。 还没等他继续熟悉这种感觉,就被陈木槿提了上去。 “师妹,你干嘛?”一出水面他就问道。 “现在他们还没有下来,何苦在底下泡着,一会儿我们先不必潜下去,靠在岩石底下就行,若是有人过来,我们再潜下去。”她提议道。 胥冠儿想了想,觉得此办法甚好。 这时,摇杆发出了响动!有人要下来了!二人对视一眼,都闭上了嘴,紧紧盯着崖底。 不一会儿,三个面生的弟子下来了,窥视的二人半身在水中,半身掩在岩石下,一动不敢动。 “师弟,那边有水,你先去灌一些,这样路上就不用再找水源了。”其中一人吩咐道。 被支使的那人明显不太乐意,脚步拖沓地往水潭走来。 二人对视一眼,迅速沉了下去,身体还是紧紧靠着潭壁,冰凉和寂静再次包围了他们。 “哼,就知道指使我,等卫师兄回来了,看他还敢这么跋扈!”那人嘟嘟囔囔地说着,用一排空水壶灌着水。 陈木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现在的距离近到他们在水下都能听清他说话,也就是说只要他们一动,就一定会被发现,她觉得潭水冷的要浸透她的骨头了。 还好,他没有逗留,打完水就走了,但是陈木槿他们也不敢大意,心里算着时间,等他差不多走回去了,才慢慢从水里冒了头。 两人就这么泡在水里静静等着,总共下来了六次,之后就有人领着往竹屋去了,留下两人守在崖底。 大概等他们走出去很远,陈木槿和胥冠儿才稍稍喘口气,运气护体。 等身上暖和些了,陈木槿在壁上扣了两块石头,将其中一块交给胥冠儿,他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将石头紧紧握在手中。 待她比划了一个手势,二人同时从水中腾起,眼睛迅速锁定守在崖底的二人,手疾如闪电,两块石头同时射出! 那二人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砸晕了,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成功!她欣慰一笑,和胥冠儿一起走到了他们身边。 “师兄,快,把他们衣服都扒下来!”她一边动手扒着其中一人的外袍,一边对着呆立不动的胥冠儿小声催促着。 “师妹,为何要这么做?”胥冠儿有点接受不了。 陈木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上面就没人守着呢?若是换上他们的衣服,还能暂时避人耳目,给自己一个出手解决他们的机会!” 他不得不叹服于师妹的头脑灵敏,在她的瞪视下也开始扒衣服。 不一会儿,二人就换装完毕,陈木槿在换装的过程中又一次感觉到了小白靴的好处,它竟然不透水!看来真是拿到好东西了。她颇为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靴子。 两个怀霄派的弟子就这么被他们扒了衣服扔到了灌木丛里。 “时间紧迫,我上去以后,若是成功解决了上面的人,就会拽三下绳子,然后你再上来,若是不幸被俘那你就万万不要轻举妄动,再找机会!”她严肃地嘱咐他。 胥冠儿抓住她的胳膊,有一丝急切:“怎可让你先冒险!” 陈木槿一把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优柔寡断,上去了你能下得去手吗?男子汉大丈夫,别让我看不起你!” 司马稷脸色铁青,沉默不应。 她也不理,继续说:“那些去了竹屋的不打紧,我在门口的废墟那里洒了毒,热气很快就能把毒散开了,他们至少要昏倒几个时辰。可惜这次下来的没有那个老贼,不然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他怔愣地看着她,然后一言不发去了摇杆那里。 陈木槿这才松了口气,在地上抓了一把土,跃进了篮子里。 篮子开始慢慢上升,她深呼吸了几次,将手上的泥土糊在脸上,弄得泥泞不堪,根本看不出样貌。 做完这一切,她一手紧紧抓住麻绳,一手进入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这大概是人世间最后一点迎风醉了。心有点钝痛,她握紧了瓶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随着篮子的升高,陈木槿看见了竹屋,那一片焦黑的地方曾经就是她最温暖的归宿,而现在......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用衣袖把泪水拭去,眼神变得坚定,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她还看见一群白色的小点在焦黑的土地上翻翻捡捡,但是慢慢都停在了原地。 邪恶的快意在胸腔中轰鸣,陈木槿冷冷地勾起唇角,师父们走的太寂寞了,你们就留下陪陪他们吧! 很快,篮子就要升到悬崖边,上面有人探头看下来,她急忙低头。 就听见上面说:“没事儿,是咱们的人。” 陈木槿握紧了手中的药瓶,将瓶盖掀开,大拇指堵住瓶口,心中恨意夹杂着紧张,她深呼吸几下,做好了准备。 “吱!”摇杆停了下来,陈木槿迅速扫了一眼,悬崖上大概还有十来个人,没有看见小师父和元阳,也没有看见其他的人。 “这位师兄,你的脸怎么这样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问话的正是刚刚说话的人。 她装作一脸急切的样子:“师父呢?我有要事禀报!” 那人见她急切,也严肃了起来:“师父他们正在路上,应该快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师兄不妨先告诉我,我派人下去先支援!” 听见这边的说话,其他的人也聚了过来。 她一脸为难的样子:“这,这,好吧,各位师兄弟,事情是这样。” 她将瓶子对着他们一挥:“我替你们师父教育你们要提高警惕!” 瞬间,崖顶上的十几个人就瘫倒在地,睡成一片。 陈木槿赶忙将瓶口堵住,就剩这么点儿了,可不能浪费! 她收好药瓶,按照约定,拽了三下绳子!随即,她迅速将篮子放了下去。 很快,胥冠儿就上来了。 “师妹!”他一走出篮子,就迫不及待地跑向陈木槿,扯着她左看右看。 “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师兄,我有迎风醉!” “那就好,你在干什么?” “切绳子!快来帮忙!”她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匕首切割着麻绳。当初为了坚固,她将很多根细麻绳辫在了一起,现在结实的想隔开都很难。 胥冠儿明白了她的意图,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师妹,这样做不好吧,他们只是听命于那个老头,并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愿。” 陈木槿气恼不已:“师兄!难道杀人这种事他们不知道吗?明知而故犯,还算是无辜吗?” 第五十二章 大雨 胥冠儿沉默了,面对陈木槿的质问,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被一夕间改变。 良久,他说:“师妹,你过来。” 陈木槿见他还是忍不下心,虽然气恼,但还是尊重他的决定,无奈地往他那边走。 刚刚走到他身边,就听身后“轰!”一声,她受惊回头,只见麻绳尽数断裂,沉沉坠入悬崖! 她惊呆了,张大着嘴看着胥冠儿,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胥冠儿手势,缓缓吐纳,面对她惊讶的表情不置一词。 “师兄,为什么?你不是......”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胥冠儿自嘲地一笑,那笑却比哭还难看:“你说的对,师父们就是因为他们才离开了我,而我却还在悲天悯人,师父们泉下有知都不会原谅我的。” 陈木槿觉得自己逐渐将他逼入了一个与光明相悖的地方,她看见他的挣扎和难受,但是她只能看着,毕竟雄鹰总得在坠下山崖之时才能学会飞翔。 “师兄,我......”她试图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胥冠儿看她一眼,平静地说:“走吧。”之后转身往下山的路走去。 陈木槿急忙跟上。 “师兄,你的回冥掌练成啦?” “嗯,才炼成不久,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胥冠儿隐去心中的失落,本来这个消息他是多么骄傲的想要跟师父们分享的,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见他兴致不高,陈木槿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师兄,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沉吟了片刻:“先下山吧,报仇的事情要从长计议,他们人多势众,凭你我二人现在还不是对手。” “我刚刚上来的时候,跟一个怀霄派的弟子探了口风,元阳那老贼正在往这里赶,咱们还是小心点,别遇见他们。”她提醒道。 “怀霄派?你说什么怀霄派的弟子?”胥冠儿停下了脚步。 陈木槿心里咯噔一下,她忘记了,冠儿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世。 她长叹一口气,怅然道:“昨天晚上,三师父告诉了我你的身世,大师父本来预备第二天告诉你的,但是却没了机会,结果现在还是得由我来说了,师兄,现在情况紧急,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胥冠儿被弄糊涂了:“什么身世?我的身世我知道的,大师父很多年前就已经告诉过我了。” 陈木槿艰难的别过头不看他,继续往前走着,涩声道:“那个是假的,大师父他们骗你的。” 胥冠儿追上来,一把就按住了她的肩膀,力气之大让她无法挣脱:“你说什么?大师父为什么要骗我?” “师兄,大师父也是为了保护你才没有说,我们真的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咱们快走,我一定会告诉你的行吗?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在乎这几日吗?”她四处观察着,就怕遇上元阳那伙人。 胥冠儿脸色阴晴不定,最近的变故太多,已经让他无暇招架,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还得知自己的身世可能另有隐情,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走吧。”他狠狠心,不再纠结。 陈木槿总算将眼下应付过去了,俩人抓紧时间上路了,目标,青阳镇。 此时,刻骨崖上。 元阳领着众弟子赶到刻骨崖的时候,就看见睡了一地的人,他心头略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吩咐道:“韵书,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师父。”被称作韵书的弟子领命前往。 林韵书是元阳的大弟子,也是他最倚重的徒弟。此人是独自上山拜师,并且直接拜在了元阳的门下,那时的元阳还没有当上掌门,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弟子,所以林韵书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肯定。从那时起,元阳就将林韵书带在身边,一直悉心教导,将他当作半个儿子来对待。 林韵书此人天分不高,机敏不足,但是十分忠诚,对元阳的命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所以,多年以来,元阳门下不乏后起之秀,比如卫宁远、严静雅等人,但是始终无人能超越过林韵书的地位。 “师父,师弟们全都晕过去了,并没有生命危险,弟子愚钝看不出是什么导致他们晕厥,另外,还少了子阳师弟他们十几人,下崖的绳子也断了,弟子推测他们还没有上来。”林韵书回禀道。 元阳皱眉,走到其中一个晕倒的弟子身边,仔细检查了一番以后眼睛豁然睁大,不可置信地低语:“难道云素年他们还没死?” 他站起身,四周看了看,大声道:“传我命令,所有弟子沿下山途径给我搜,他们之中肯定有人没死,而且那人擅长使毒,不要轻易抓人,找到了第一时间回禀我!” 众人应是,由年长的师兄带着分别进入了丛林。 林韵书在一旁请示:“师父,那子阳师弟他们该怎么救,还请师父示下。” 元阳冷哼一声,眼睛里散发出无尽的寒意:“若不是那一群蠢材,怎么会让他们又跑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一群废物!” 林韵书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这个回答本就在他的意料范围之内,他又低头看看地上的师弟们,单膝跪地开始请罪:“韵书有愧于师父的教诲,竟然没有看出这些师弟是如何晕倒的,请师父责罚!” 元阳并没有苛责他,只是淡淡地说:“起来吧,这不怪你,这逆风醉在世上本就只有云素年一人会制,无色无味,你认不出也很正常,就是为师也很多年未见了。只是没想到,我们这样突然袭击竟然还是有人跑了,哼。” 此刻天空开始聚起大片的乌云,世界蔚为灰白色,妖风四起。 “师父,看着天气是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先找地方避雨吧。”林韵书抬头望了望天气建议道。 元阳没有异议,林韵书就赶忙在前面开路,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师弟们,心中暗叹:“别怪师兄心狠,我若是现在求师父救了你们,等你们醒来估计也要没命了,这场暴雨兴许能减轻师父心中的怨恨,你们自求多福吧。” “韵书,怎么还不走?”元阳有些不耐烦,他可不喜欢被淋湿的感觉。 林韵书急忙收了心思,在前面带路。 不一会儿,天空开始响雷,轰隆隆,一声大过一声,天空黑压压一片,邪风卷着枯叶满地打旋,让人睁不开眼睛,丛林中本就潮湿的空气现在变得更加憋闷,一些小动物开始不安地四处奔跑,一切都犹如末日即将来袭一般。 陈木槿停了下来,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四散奔逃的小动物,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心跳加速,难道这是要地震了吗? 胥冠儿见她停下不动,还十分焦急,扭头喊她:“师妹,怎么了?快走吧,我看一会儿要下雨了。” 陈木槿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小动物们奔逃的规律,心中的不安被证实,她惨白着一张脸,对胥冠儿道:“不好了,怕是要地震了!” “地震?什么地震?师妹你是不是不舒服?”胥冠儿没有听懂这个现代词汇,见她脸色骤变,以为她哪里受伤了。 她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就是地动!马上要地动了!师兄,我们快往最高的地方跑!不然要是遇上泥石流,咱们都活不成了!” 天色更加昏暗,天空好似被墨汁渐渐侵染,愈发黑暗起来,一道闪电伴着惊雷划破了天空,炸在了他们附近! 陈木槿猛地一抖,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发颤。 胥冠儿搂住她,皱眉看着天空:“师妹,你不要胡言乱语了,我们快些下山吧,不然就危险了!” 陈木槿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近乎哀求地说:“师兄,真的要地动了,你相信我,这个时候往山下跑就是死路一条!往山上跑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你相信我!” 胥冠儿何曾见过她如此,一双大眼睛充满了不安和惶恐地看着他,他立刻就心软了:“师妹我相信你,你说我们往哪里走?我跟你走就是。” 陈木槿想了想,这附近最高的山就是鹰隼峰,但是那也是三峰谷的最高峰,定然有山匪出没,到底该怎么办?坐等泥石流还是挑战一下山匪? 算了,人总是比不过大自然的力量,待着就是等死,上去看看再说! “师兄,我们往鹰隼峰去!”她毅然道。 这时候,豆大的雨滴掉落下来,砸在了她的脸上,身上,顷刻间,雨滴就连成了线,犹如瀑布一般倾然而下,在地上激起了一层水雾! 胥冠儿抹了一把脸,惊然道:“鹰隼峰?那可是山匪的老巢!” “山匪怎么了,要是保不住命,师父们的仇谁来报?只要能活下来,我什么都管不了了!”陈木槿全身都被浇透了,漆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苍白的脸庞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凄楚而决绝! 胥冠儿被大雨浇的几乎睁不开眼,他不再辩驳,拉过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鹰隼峰进发。 第五十三章 劫后余生 鹰隼峰,因形如鹰隼而得名,是三峰谷的三峰之首。 这里也盘踞着一个最大的山匪帮派,炽鹰帮。只要经过三峰谷的商人,没有不知道炽鹰帮的恶名的,这帮山匪纪律严明,而且行事作风干脆狠辣。经过的商贾只要按照他们的规矩上贡,便可以保证人和货物的安全,并且有人可以护送你的商队安全出谷,若是不然,那就一定血溅当场,货物被全数收缴,并且以后只要是这家名号下的商队进入三峰谷,不论是其他哪个山匪帮护送,都一定会被追杀。这种狠辣的作风也引起过其他帮派的不满,试图联合绞杀它,却反而被它打的彻底失去了一争高下的实力。从此以后,炽鹰帮就成了三峰谷之首。 这炽鹰帮的老大诨号鬼面,因为常年戴着一张厉鬼的面具,声音又嘶哑如地狱使者,故得此名,至于真名,早已经没有人记得了,更没人敢提起。 不过鬼面这人行踪不定,帮中的寻常人事物都是由老二铁书生来管理,打架斗殴抢地盘则是由老三恶面虎负责,护送商队、追杀则是由老四黑狼带队,探听消息、待人接物的场面活则是由老五夜明笑出面,五人各有分工,合作的天衣无缝,也让这鹰隼峰固若金汤,实力稳固。 陈木槿他们要去的,正是这个炽鹰帮盘踞的鹰隼峰。 不过现在,他们还不一定有命去得了,因为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场天灾。 天空黑云翻涌,雷声阵阵,雨也越下越大,以瓢泼之势砸向大地,闪电更是一道接着一道劈向山间。 胥冠儿和陈木槿两个人就像是两只无处躲藏的小兽,浑身湿透,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胥冠儿看陈木槿单薄如纸的娇小身躯在积水的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大雨压得她根本直不起身,似乎再走几步她就会停下歪歪扭扭的步伐,彻底倒下,这场景让他着实有些心疼。 “师妹!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他在嘈杂的雨声中大声喊道。 陈木槿根本就没听见,她现在满心都是愤怒,要不是元阳这个贱人,她怎么会这么狼狈地在这里被大雨浇,还要随时警惕泥石流和地震。若是他现在出现在她眼前,她一定毫不留情地咬死他! 胥冠儿见她没有回应,就上前拉住了她。 “师妹,雨太大啦!我们找地方先躲躲雨吧?”胥冠儿对她喊道。 陈木槿摇摇头,坚持道:“不行,万一遇上泥石流,就彻底完了!我们继续走,往开阔的地方去!” 胥冠儿刚要说什么,陈木槿就看见后面有一把明晃晃的剑直冲着他的后心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拽住了胥冠儿的胳膊,腾空而起,身体以他为半径横着画了半圆,一脚踹开了那把即将插入他后心的剑! “快跑,他们追来了!”陈木槿大喊一声,拽着胥冠儿就一路狂奔。 后面的果然是元阳的人,为首的那个见一击不中,也号召追了上去:“别跑!” “轰隆隆!轰隆隆!”几声压抑的声响从山上传来,陈木槿一听就知道不好,将全身真气都调运起来,拉着胥冠儿,没命的往前飞奔! 快,快,快!她满脑子只有这几个字,瓢泼般的大雨让她根本看不清前路,只知道再不跑,泥石流就要来了! “轰隆隆!轰!轰!”声音越来越大,陈木槿几乎将自己的腿都倒腾断了! “小心!”胥冠儿从后面扑了过去,将她撞飞出去几米,狠狠摔在泥里! “救命!”凄厉的求救声在背后戛然而止,伴随而来的是泥石流碾过的巨大轰鸣! “冠儿!”她以为是胥冠儿的喊声,心漏跳了一拍,抹了一把被泥巴糊住的脸,马上爬起来转身大喊! 这时,只见胥冠儿正趴在她身后不远处,而他的身后,泥石流犹如滔滔江水从上而下横扫了一切植物,将那一片地域整个儿滚平! 她松了一口气,心情激荡的让她不知是该是哭还是笑,看来应该是追杀他们的人遇难了。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她急忙跑过去,扶起胥冠儿。 胥冠儿也没有大碍,只是被泥水糊了一身,两人互相搀扶着先远离了这个地方! “师妹,你有没有受伤?”他关切地问她。 陈木槿摇摇头,发自肺腑的笑了笑:“没事儿,老天没能收了我们,而且还帮我们解决了后顾之忧,这下子,没人能追我们了。” 她这一笑,犹如夜晚乍现的昙花,不胜娇弱却令人惊艳。 胥冠儿宠溺的拍拍她的头,也露出了笑意。 陈木槿突然就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豪情,她仰头对着天空大喊:“老天爷,想要我们的命,没那么容易!我陈木槿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就跟你干上了!” 刚说完,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劈在了不远处,吓得她立马闭了嘴,缩了缩脖子,嘴里碎碎念:“老天爷啊,我就是说说,你可别当真啊,一定要保佑我们安全活着啊,我以后一定给你上最好的香!” 胥冠儿见她这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身上,都不能阻挡他此刻的快意,因为就在刚刚,他们两个从死神的手中将自己的命夺了回来! 见证了大自然惊人的破坏力,两个人再也不敢心存侥幸,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山上走去。 “师兄,你听没听见回声?”陈木槿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胥冠儿听她这么说也停下来凝神倾听,可是除了哗哗的大雨声啥也听不见。他对着她摇头,表示没有。 “你仔细听,肯定有,如果有回声就说明附近有山洞,咱们现在已经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了,可以找地方避避雨。”她有些兴奋。 胥冠儿四处张望了一下,惊喜地指着一处对陈木槿喊到:“师妹,快看!真的有山洞!” 陈木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处山洞,而且看起来还不小! “走,我们过去!”她简直想为自己的听力喝彩了! 二人走到洞口,陈木槿拉住了他,从地上捡了一块大石头,猛力扔了进去! “师妹,你在干什么?”胥冠儿不解地问,他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在雨中待着了。 “这么大的山洞,估计早就有动物拿来做窝了,就怕是猛兽。咱们贸然进去,一定会被当成送上门的美食!”她解释着,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胥冠儿立刻就变得十分惭愧,这么浅显的道理他都没想到,还需要师妹来提前试探,他这个师兄当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他立刻也寻找了一些石头,乒乒乓乓地往里扔着。 二人在洞口等了片刻,并没有什么动物愤怒地跑出来,两人对望一眼,慢慢走了进去。 刚进去,一股潮湿的烂草席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陈木槿立刻捂住了鼻子,皱眉打量了起来。 大概看了一圈,这里倒是真没有动物拿来做窝,反而有几张烂草席和吃剩的食物残核,看样子都已经有些年头了。陈木槿猜测估计曾经有个跟他们一样迫于无奈流落此地的人在这里借宿过。 “师妹,我看这里不像是动物的窝,反而有些人居住过的痕迹。”胥冠儿边看边说,倒是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陈木槿赞同道:“没错,我跟师兄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样的话,我们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生火吧。”胥冠儿嗫嚅道,背过身去,不敢看她。 陈木槿觉得奇怪,仔细一看,他的耳朵都已经变得通红。她低头看看自己因为被大雨淋湿而紧贴在身上的衣衫,顿时了然,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淡淡潮红,心中还有些感慨,不知不觉,自己这具身躯也变成了大姑娘了,虽然没有********吧,但是苗条的曲线已经形成。 “师兄可带了生火的工具?”她有点侥幸地问,自己可实在不想钻木取火啊,而且这大雨天,估计也是钻不起来的。 胥冠儿还是没有转身,只是应道:“有倒是有,只是浸了雨水,怕是不好用了。” 陈木槿哀叹一声,又在这山洞里转了一圈,把眼睛放在了那几张破草席上。 “我有办法了。”她勾勾唇角。 胥冠儿好奇地回头,见她拿了块大石头蹲在了地上。 “师妹,这石头如何生火?” “你去把草席给我拿来,然后撕碎。”她从腰间拔出匕首,吩咐道。 没错,她想到的办法就是打火石,利用匕首与石头摩擦产生的火星来点燃草席。 她也只是在上辈子野营的时候见一个同队的大哥使过这招,不过那时候是晴天,也不知道这回还能不能好用。 胥冠儿依言拿了草席,撕成了碎块,堆在了她面前。 陈木槿满怀期待地开始用匕首与石块摩擦,刺耳的声音在石洞中被放大,让人忍不住想捂耳朵。 “成了!成了!”陈木槿兴奋地大叫。 只见几簇火星落在了草席的碎块上,草席原本就比较靠近石洞里面,没有潮湿的很严重,此刻被火星一沾染就渐渐着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赶路 &nb &nb火终于生好了,两人守在火堆旁边,身体终于感受到了阵阵暖意 &nb陈木槿看着跳跃的红色火焰出神,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是心情却依旧沉重。 &nb一天两夜没有合眼,此刻一放松,上下眼皮就开始忍不住要往一起凑合。外面一阵寒风裹挟着雨滴吹进来,让她瞬间被冻醒,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nb不行,不赶紧将衣服烤干,是一定会感冒的,现在本来就是非常时期,身体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nb胥冠儿见她被洞口的寒风吹得直打颤,立马将身体移到了背对洞口的位置,替她遮挡些寒意。结果他刚坐定,就看见陈木槿在窸窸窣窣地解自己的衣服! &nb本就是男式的高领襟口已经被她解开了大半,露出一截白嫩嫩的粉颈,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立马就冲上了头顶,明明知道非礼勿视,但是又忍不住内心的渴望,整颗心不上不下,慌乱的眼睛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了,最终他猛地低下头,磕磕巴巴地问:“师,师妹,你在干什么?” &nb陈木槿三下五除二就将湿漉漉的外袍解了下来,双手举在火堆前。听他发问才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这一瞧她就乐了,这副脸红到滴血的心虚样子简直纯情的可爱。她忽的就生出几分捉弄之意。 &nb“师兄,你说我们这全身都湿透了,肯定得都脱下来让火快点烤干啊,不然一定会染上风寒的,要么我先脱,你先帮我烤呀?”说着她就将手中的外袍扔了出去,直接盖在了他头上。 &nb胥冠儿被她说的几乎血脉喷张,完全大脑短路不知如何应对,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下,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这,这个......” &nb忽然,一件湿漉漉的外袍就飞了过来,他猝不及防,被盖了头脸,这衣衫仿佛还带着师妹的体香!他碰也不敢,不碰也不对,手忙脚乱的几乎将自己仰倒过去。 &nb“哈哈哈!”陈木槿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nb他好不容易将衣服从头上摘下,就看见师妹衣衫完好的抱着肚子笑的开怀。他这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脸更红了,但是心里却松了口气。 &nb他拿起师妹的外袍,撑开在火堆旁边烘烤起来。 &nb陈木槿见他不再搭理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在古代本就对男女大防分外在意,自己这个现代人还是不要招惹他了,万一他再认真了,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nb她站起来,走到洞口,此时,雨势已经减小,她掏出了腰间的,在手中掂量掂量,随即握紧,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nb“师妹!”胥冠儿急了,拿着外袍就要跟着她冲出去。 &nb“你别动,我去砍几根树枝,马上就回来!”她回头喊了一句,身体如飞燕般灵巧地消失在雨幕中。 &nb胥冠儿止住脚步,暗暗骂自己怎么不早一点觉察她的想法,又要让她冒一次雨。不过,自己又有哪次能看透她呢。不过好在此时的雨已经由瓢泼改为迷蒙,细细的雨滴飘飘洒洒地覆盖着雁归。 &nb这次果然如她所言,不一会儿她就抱着一堆半人高的树枝飞快地跑了回来。 &nb胥冠儿赶忙上前接过来,将她推到火堆旁边,十分严肃地告诫道:“师妹,你以后可不许这么莽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冲出去,若是再遇上先前的泥石流可怎么办?”表情已经有几分动了真怒。 &nb陈木槿见他生了气,也就乖顺的答应着,还顺便发了个誓保证了一下。 &nb“好的,我的好师兄,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我发誓我下次离开你之前一定提前打好招呼,你不同意我一定不走!行不行?” &nb本是一句为了安抚他情绪的玩笑话,但是却像一朵盛开的花坠入了原本平静的心海,漾起层层涟漪,久久不停息。 &nb胥冠儿没再开口说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掩住了眼底的欣然。 &nb陈木槿偷偷吐了吐舌头,庆幸他这次没有一直追究。 &nb两个人齐心合力将树枝做成几个简易支架,将外袍晾了上去。待外袍被烘干,再替下内衫,直到把每一件衣物都烘干为止。 &nb烘干衣物的过程中,二人隔着晾衣服的支架交谈起来。 &nb“师妹,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胥冠儿突然语气郑重起来。 &nb陈木槿浅浅叹息,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nb“师兄,我在讲之前要先替师父们说几句话,师父们之所以不告诉你实情,是害怕你小小年纪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能以理智的态度对待,丧失了自己,所以你不要怪他们。”她要先给他打好心理基础。 &nb胥冠儿的声音平静无澜:“师妹放心,经历了这么多,我怎么会不明白师父们的苦心。” &nb“那就好,事情是这样的......”陈木槿开始娓娓道来,将三师父的话细细的复述了一遍。 &nb火光熊熊,将胥冠儿的剪影映在白色的外袍上,他盘腿坐的笔挺,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石膏像。 &nb“就是这样,三师父就跟我说了这么多。”陈木槿十分担心的看着胥冠儿的剪影,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nb沉默,长久的沉默,只听得见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洞外沙沙的雨声。 &nb陈木槿有些担心,她伸出了手想要掀开衣袍的遮挡看看他怎么样了。手刚碰到衣服就被抓住了,他嘶哑着声音道:“师妹,你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nb她听见他说话,也就放心了许多,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也就不再出声吵他,自己专心地烘烤着衣服。 &nb“师妹,三师父有没有告诉你我母亲的情况?她现在是死是活,人在那里?” &nb在陈木槿又一次昏昏欲睡的时候,胥冠儿抛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nb她懵了一瞬,开始仔细在回忆中搜寻着相关的内容,可惜,好像三师父并没有提及,于是她也只好回应不知,不意外的收获了胥冠儿的一声短叹。 &nb“没想到,我的身世竟然这样复杂,其实直到现在为止,我都觉得这都不是真的,只是你在讲的别人的一个故事。”他一直笔直的坐姿开始松懈,背弯下来,脑袋也耷拉着。 &nb“师兄......”她看着他落寞的样子有些不忍。 &nb“没事,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至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他自我安慰着。 &nb他本来还完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对他们这样一个避世的门派下此毒手,现在全都迎刃而解了!他现在唯一的心结就是小师父邬航,他出大家的目的又是什么? &nb“师兄?你还好吧?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咱们还是得先好好活下来才行。”她试探安慰他,也变相说明了他们此刻的处境。 &nb说话间,突然一阵强烈的震动袭来!整个山洞都剧烈地震动,从顶上掉落了许多碎石和灰尘! &nb陈木槿和胥冠儿只觉得一阵眩晕,立刻就明白这是地动了! &nb“快跑!”二人取了衣服同时冲出了山洞。 &nb洞外,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渐渐停了,但是乌云依旧没有散去,阴沉沉地压在半空。 &nb这一次地震并没有很严重,而且很快就平息了,陈木槿知道这只是第一次震波,以后只会越来越大!必须赶快赶到高地势的地方才行。 &nb“师兄,我们走,一会儿会有更大的地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nb胥冠儿经历了上次的泥石流,此时对她的话已经非常信服,他二话不说跟上了她的脚步。 &nb半途中,他们又经历了一次地震,这次地震确实比上次震感更强,许多大石块掉落下来砸断了树木。他俩还差点被一株断木迎面砸中!多亏了二人轻功不差,躲过这一劫。 &nb但是也因为如此,二人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密切观察着周遭的动静,小动物们更加疯狂地逃窜,有几次几条手臂粗的蟒蛇差点将他们绊倒!不过这个时候,几乎没有动物对他们产生兴趣,都只顾着逃命,一只老虎在他们不远处经过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不过这种氛围更让他们感觉到不安。鸟不鸣,蛙不叫,丛林变得安静而窒息。 &nb二人几乎一刻不停地赶路,终于在第三次地震的时候看见了他们的目的地,鹰隼峰。 &nb“师兄,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到鹰隼峰?”她看着那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遥不可及的鹰隼状高山犯了愁。 &nb现在应该已经是黄昏了,但是天色本就暗沉,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如果天黑之前赶不到的话,那就危险了。丛林本就难行,夜晚更是危机重重。 &nb胥冠儿看了看那山峰,也不是很确定的说:“我也不能确定,以前只是听小师父提起过,自己却从未来过。” &nb陈木槿皱眉沉吟片刻,跟他商量道:“师兄,既然咱们都不熟悉这地方,那势必是要走夜路的,但是丛林艰险,我们还是趁天亮做几只火把,也算有个防备,你觉得如何?” &nb胥冠儿自然不会拒绝:“那就依你所言!” <font 第五十五章 仇人相见 &nb &nb两人做了三只火把带着上路了,陈木槿还趁着做火把的间隙去摘了些野果子回来,算是装备齐全了。给力&#251#20320;wWw.GeILwx.Com &nb再次上路,二人都不再说话,尽量保存着体力。 &nb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他们赶到了鹰隼峰与青月山的交界处,过了此地前面就是鹰隼峰的地界了。 &nb胥冠儿和陈木槿点燃了火把,辨认着前路,极其小心地走着。 &nb“师妹,小心脚下,我记得这鹰隼峰是出了名的难以攀登,怪石嶙峋,毒虫密布,所以千万要提高警惕。”胥冠儿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叮嘱着她。 &nb他们在途中一共经历了大小四次地震,一次比一次强烈,陈木槿估计最强的怕是要在半夜,看来今晚是不用睡了,她不无哀怨地想着。 &nb“师兄,我们还是先找一处空旷的地方落脚吧,天太黑了,这样走下去太危险了。”她提议道。 &nb胥冠儿也是这么认为,可是什么地方会是开阔的地方呢? &nb对了,通常半山腰都有一个悬崖平台,那里通常都有一大块平地。而他们两个人此时正好就在鹰隼峰的半山腰,一定离那平台不远。 &nb胥冠儿将计划一说,得到了陈木槿的完全赞同,二人就继续摸索着搜寻起来。 &nb鹰隼峰不同于青月山,青月山丛林密布是一座典型的资源丰茂的山峰,而鹰隼峰多为裸露在外的岩石和峭壁,植被很少,而且也缺少水源,是一座石头山。所以这里白天热晚上冷,昼夜温差极大。 &nb虽然白天下了如此大的暴雨,但是风一吹,到了晚上在这里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痕迹了,二人被山间的寒意冻得瑟瑟发抖。 &nb“师妹!前面似乎有人!”胥冠儿突然说道,还指了指前面。 &nb陈木槿顺势看去,果然在很远的地方有火光,若隐若现的,好像是生的火堆。 &nb难道是山匪?她脑中立刻跳出了这个想法。不过又马上否定了,山匪都有自己的据点,不可能大半夜的还在外面乱晃,而且山匪通常都成群结队,这一个小小的火堆也不可能够用。那么只有可能是和他们一样前来避险的人,但是不知是敌还是友的情况下若是贸然上前就怕出现意外啊,还是先看看情况为好。 &nb“师兄,我们先悄悄过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如何?”她建议道。 &nb胥冠儿点点头:“也好,若是同路人也好结个伴。” &nb陈木槿汗颜,冠儿这小子还是太善良了,光想着结伴,万一是敌非友怎么办?不过她也没有说出口,看看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她想着。 &nb现实永远比想象来的更加残酷,他们以为可以悄悄靠近占领先机,其实对方也早就发现了他们,虽然他们打着火把,不如火堆明亮,但是在黑夜中,这一点点的光亮就足以吸引人的目光了。 &nb“师父,好像有人过来了,我们怎么办?”一个男声请示着。 &nb“把火堆熄灭。”另一人命令道。 &nb黑夜中的最大的光源,消失了。 &nb陈木槿和胥冠儿发现火堆被熄灭了都不约而同地慢下了脚步。 &nb“师兄,看来对方并不想与我们碰面,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陈木槿有点不安的提议。 &nb“会不会是对方遇到什么状况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要是没事,再走也不迟。”胥冠儿一贯的菩萨心肠在此刻又开始发扬光大。 &nb“哎,师兄,你等等!”陈木槿上前一步抓住了他。 &nb她很是无奈,这个人就是不明白什么叫人性本恶!在她看来,反常即为妖,半夜三更在这里发现有其他的人已经很令人不安了,突然灭掉的火堆更是疑点重重,他脑子里怎么就只想着别人有状况呢? &nb而且地震就一直都在持续,人多只会是拖累!他们现在都已经自顾不暇了,他竟然还有空发善心。 &nb“师兄,你不觉得,有人半夜在这鹰隼峰生火堆很奇怪吗?”她开始准备给他好好上上课。 &nb胥冠儿听她这么一问也有些犹豫:“是有些奇怪,可是咱们不也是在这儿半夜打着火把吗?” &nb陈木槿一噎,被他反问的很恼火:“这怎么能一样,我们是为了躲避地动。” &nb“他们可能也是这样啊,而且在这荒山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师妹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大师父也说助人为快乐之本。你想想,当初若是我们对黄牙张的恶行不加以制止,又怎么救得了小石头?”胥冠儿竟然摆出一副师兄的样子教育起她来。 &nb陈木槿本来还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是一说到小石头,她的心就不自觉地软了软,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师兄说的也不无道理,总共相逢即是有缘吧,先去看看再做决定。 &nb她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反驳他,听话地跟着走。 &nb胥冠儿见她少有的乖顺,很是满意,心情都好了三分。 &nb二人继续往之前看见火堆的方向走去,陈木槿悄悄地将别在腰间的取出来握在手中,不动声色地跟在胥冠儿身后,谨防一会儿发生意外。 &nb没用多久,他们就走到了地方,火堆虽然已经熄灭了,但是痕迹还在。 &nb“有人吗?各位壮士,我们也是为了躲避地动而来,并无恶意,请不必害怕。”胥冠儿对着四周大声说了几句。 &nb陈木槿靠着胥冠儿的背,谨慎的四处打量,可惜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nb除了偶尔几声凄厉的鸟鸣,别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nb陈木槿冷哼一声:“师兄,不必费力了,人家既然不信我们,我们又何苦热脸贴冷屁股呢。” &nb她说完,静静等着这句话的反应,都说成这样了总该有些动静了吧? &nb但是,依旧没有回应,仿佛他们看见的火堆只是个错觉。但是这地上烧了一半的残骸却是不争的铁证。看来人家不是走了就是完全没想见到他们。 &nb胥冠儿还欲再说,却被她扯了扯袖子:“算了吧师兄,估计人家早走了,别费劲了,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nb他只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 &nb正当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凌空传来“咻咻”两声,有什么东西对着他们飞来!而且直对着头部! &nb陈木槿和胥冠儿同时反应,扭头躲开了攻击,但是手上的火把被击中,滚落在地上,翻转几下就熄灭了,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nb陈木槿暗叫不好,紧紧抓住胥冠儿的胳膊,跟他背靠着背站在原地,防止下一次的偷袭。 &nb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大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突下杀手?” &nb胥冠儿也惊怒异常,但是越是这种时候,他反而越能沉住气,他平静地说:“看来是敌非友了,阁下能否报上名号?” &nb不远处一声冷哼传来:“我师父说了,你留下,她走。” &nb话音未落,陈木槿手中的暗器已经脱手而出,直奔声音发出的方向! &nb她虽然武功不及胥冠儿但是论起轻功和暗器她半点也不会服输,这一击必中! &nb“呵呵,有意思,看来俞瑾珊那个丫头片子倒是没白学了我师兄的暗器啊。韵书,你可得跟你侄好好学学!”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令他二人全身一震! &nb这声音就算化成了灰他们也记得!这是元阳的声音!元阳竟然也来了这鹰隼峰! &nb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现在没有了光源,四周一片漆黑,但是他们的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 &nb“是,师父!”林韵书的声音平静无澜,全然不像是受伤了。 &nb不好,难道没射中?她心跳加速,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nb“元阳,你杀我父亲在先,又杀我师父在后,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既然你我今日相见,那就做个了断吧!”胥冠儿冷声说,恨意和怒意夹杂在一起,让他激动地有些微微的发抖! &nb陈木槿的眼睛已经可以渐渐适应这种黑暗了,她将握紧了些,另一只手伸进荷包里取了一个小瓶出来,悄悄握在了手心里。 &nb“师兄,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一会儿见机行事。”她小声地跟胥冠儿说道。 &nb对面“唰”地燃起了一只火把,元阳缓步走了出来,身边跟着的男子就是林韵书。 &nb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彼此的脸,也让陈木槿和胥冠儿第一次真正见到了这个与他们有刻骨仇恨的人! &nb他并不像陈木槿想象中的坏人那样獐头鼠目,反而是鹤发童颜,长眉如鬓,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nb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就像是猫抓到老鼠时并不直接吃掉,而是反复玩弄戏耍一翻再一击毙命! &nb陈木槿将手隐在袖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韵书,难道真的没有射中? &nb而元阳则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胥冠儿。 &nb半晌,他竟然呵呵一乐道:“我也算是开了眼了,看来老天还是想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nb胥冠儿见他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怒意更深了几分:“你笑什么?” &nb“笑你傻,听信区区一家之言就觉得我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他淡淡地说道。 <font 第五十六章 对峙 “师兄,别听他废话,这老贼想玩儿心理战术!”陈木槿有些着急地出言喝到,她怕元阳误导了冠儿。 “老头儿!你要打就打,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她双眼冒火,死死盯着元阳,手中的瓶子蠢蠢欲动,里面是最后一点逆风醉! “大胆!你敢侮辱尊师?”林韵书双手一震,陈木槿竟然看见有白色的气在他手尖凝聚。紧接着他迅速抬手对着她一震! 陈木槿立刻就感觉被一掌重重击在肩头,强大的气将她掀翻在地!她甚至都来不及避让!这是什么功夫?竟然如此真的可以看见化气的流动! 她醒悟过来,亏了自己还对暗器功夫沾沾自喜,现在想来也许连人家的衣服角都没沾到!这巨大的落差让她感到不妙。 她只觉得中了一掌的地方有寒意从外蔓延至内,竟让她一时无法动弹! “师妹!”胥冠儿急忙去扶她。 元阳悠然开口:“放心吧,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 胥冠儿头也不抬:“解开她的穴道,不然你也可以选择杀了我,那时候我的尸体就可以安安静静听你说话了。” 元阳闻言沉了脸:“你敢威胁我?真当我不敢杀你?” “我再说一遍,解开她的穴道。”胥冠儿的语气平静而强硬,态度之镇定让陈木槿都吃了一惊! 元阳不语,胥冠儿也不催,他缓缓地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对抗着那股寒气。竟然多一眼也没去看元阳。 陈木槿此刻只是觉得寒气快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冻住了,她冻得嘴唇发紫,意识都有一点模糊了。胥冠儿输进来的真气只能缓解速度,起不到真正的作用。她想告诉他别再浪费真气了,但是现在她根本都张不开嘴。手中的逆风醉也只能干拿着,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她气恼自己怎么没有先下手为强,让那个木板脸抢了先机,让他们直接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元阳见他真的不为所动也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韵书,解药给她吧。” 林韵书应是,将一枚红色丹药扔给了胥冠儿。 胥冠儿想也不想就塞进了她嘴里,想用真气催化药丸。 “别费劲了,你的真气救不了她,解药我都给了,你还怕什么?”元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胥冠儿听他如此说倒也不再纠缠,干脆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呵呵,好,没想到陆风那个呆子还能调教出你这样的个性。”元阳似乎很愿意提起以前的人,也不知意欲何为。 “有话直说,不许辱我师长!”胥冠儿横眉冷对。 “你倒是个孝顺孩子,那么你可知道你如此尊敬的师父都是本门被除名的弟子?”元阳捋了捋长须继续道:“而且犯得都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胥冠儿冷声讥讽。 “怎么,你怀疑老夫撒谎?那老夫可以告诉你,虽然很遗憾,但是的确是你父亲亲手杀了师尊,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灭师是大罪,我也不能徇私。我与师兄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深厚,若不是他当时形状疯癫,又何至于此。”元阳一脸痛惜的表情。 胥冠儿不置可否:“不说这件事,你杀我师长焚我怀霄谷是我亲眼看见的,你又作何解释?” “他们本就是我怀霄派的罪徒余孽,定然不能姑息,冠儿,你从小被这些奸人挟持,受人蒙蔽,这我都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我替你父亲找到你了,以后肯定会替师兄好好教导你怀霄派的正宗武艺,让你重回我辈正道!你现在只要拜我为师,我一定带你重回宗门!”元阳苦口婆心地诱导着胥冠儿。 陈木槿吃了解药,药力慢慢挥发,她体内的寒意渐渐消退,她晃了晃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师,师兄。”她艰难地开口。 “师妹,你感觉怎么样?”胥冠儿扶住她,焦急地查看着她的脸色,伸手搭了她的腕脉。 元阳见他对陈木槿如此紧张,了然地笑了笑,继续利诱道:“冠儿,跟我回去吧,你看这姑娘伤也不轻,我可以派宗门的医匠来,保证让她安然无恙。” 陈木槿突然对着元阳邪气地一笑:“真人这话怎么说的,我的伤还不是拜他所赐,你若是让他也感受我的痛苦,我就说服师兄跟你回去如何?” 她指着林韵书,装作满腹怨气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先折了元阳的臂膀再说,这个木板脸功夫太高,他若是护着元阳,她根本就没有撒逆风醉的时机! “师妹!”胥冠儿蹙眉,非常不赞同。 陈木槿紧紧抓了他的手一下,然后一副虚弱的样子靠近了胥冠儿的怀里,含情脉脉地对他说:“师兄,难道你就能看着我受罪吗?” 她伏进他怀里低声啜泣起来,手中的药瓶抵在他的胸口。 胥冠儿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演起戏来。他抱住她,满脸心疼,瞪着林韵书,大声道:“师妹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真人连这点诚意都不愿意付出吗?那叫我如何相信你?” 元阳闻言面色凝重极为警惕,狐疑地盯着他们,胥冠儿又抱紧了她几分,眼睛瞪着他一动不动。 元阳虽然怀疑他们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很快他就放心了,不过就是两个长期住在山谷里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男女,凭着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能出什么幺蛾子?那女的没什么用,但是胥冠儿却是他一定要得手的! 犹疑了半晌,他还是开口道:“韵书,给师侄陪个不是。” 林韵书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随即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眼底略过一丝戾色,他恭敬地道:“是,师父!” 随即他缓缓迈出一步,对着胥冠儿和陈木槿沉声道:“师侄,对不住了。”说着,他双手一震,像之前一样,手尖凝起了一团白气! 陈木槿从胥冠儿怀里侧过脸,细细地盯着他的手,眼神似刀子一般。 林韵书猛地将手拍向了自己的左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单膝跪倒在地! 元阳也密切地关注着他的动作,见他如此,也不由皱了眉。 就是现在! 陈木槿像一尾活鲤鱼一般从胥冠儿怀中跃出,将手中的逆风醉对着他们的方向洒了出去! “嗵!”一声闷响,陈木槿已经连人带药瓶飞了出去!消失在火光之外! 胥冠儿眼睁睁看着陈木槿在从他怀里起身的一瞬间,元阳就跳起来,一掌击中了陈木槿的胸口!她甚至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发出来,人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师妹!”胥冠儿五内俱焚,纵身就要往陈木槿的方向奔去。 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就挡在了他的胸前。胥冠儿丝毫不犹豫,仰身骤退数步,之后猛然跳起,长臂空中一劈,凌冽的真气尽出,宛若虚空呈剑,利落的刺向林韵书! 林韵书虽然刚刚吃了解药,但是药效还未发挥,他左边臂膀无法动弹,无法硬抗下这招。只见他就地一侧翻,身影急退,随即长剑撑地,腾空而起,长剑上凝聚起一团白色流气,光芒四溢,仿佛一条银龙出海,浩浩荡荡地冲向胥冠儿! “轰!”的一声,将原本胥冠儿所站之地激起一片碎石烟尘! 他堪堪避过,提气向前一纵,手尖并排,疾速甩出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 “住手!”元阳大喝一声,一道掌气就将银针全数震断,掉落在地上。 元阳手中提着的正是已经分不出死活的陈木槿。 “师妹!”胥冠儿怒不可遏:“你到底想怎么样?” 元阳拎着陈木槿就像是拎着一袋垃圾,他面容阴沉,眼神似毒蛇一般狠狠盯着他:“跟我回去。” “你做梦!”他目露寒光。 “敬酒不吃吃罚酒!”元阳冷哼一声,一抬手就扭断了陈木槿的左腕! 清脆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清晰! “呃!”陈木槿在剧痛中悠悠醒转,只觉得全身像是被卡车碾过了一般疼痛,但是最无法忍受的是左手传来的锥心般的撕裂!她甚至都没有力气大喊出声,一瞬间汗如雨下。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更多的痛呼溢出唇间。 “师妹!”胥冠儿勃然色变,刚迈出一步,元阳又举起了陈木槿的右手! “不!不!你等等!”胥冠儿看着她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模样心都在抽痛,为了不让自己更难做,她紧紧闭着双眼,牙齿将下唇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怎么,这就心疼了?”元阳似笑非笑,举着陈木槿的右手仔细看着。 “想好了吗?”他慢条斯理地询问着,不慌不忙的态度似乎在问他晚餐想吃什么。 胥冠儿双眼充血,紧紧咬着牙关,他不能再看着师妹受伤害了,但是如果跟他回去,那师父的血海深仇又该怎么办?他挣扎着,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在手心留下了清晰的血印! 陈木槿知道元阳在拿自己要挟冠儿,但是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第五十七章 鬼面 &nb &nb“喂,老头儿,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陈木槿气若游丝。 &nb元阳不屑的瞥她一眼:“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nb陈木槿淡淡的笑了笑,声音大了些:“我知道逆风醉的配方。” &nb元阳眼睛一亮,将她拉近了些:“你知道?看来严素年这些年也没有薄待了你,你看看,若是早说出来不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nb这逆风醉是天下迷药中排行第二的稀罕物,在武林中已经叫道千金一两,但可惜有价无市,已经很久没人看见过真的迎风醉了。从前只有元悔一人会制,后来元悔传给了云素年,但是现在二人都已经死了,元阳本来不抱希望,但是在刻骨崖,他又发现了这药,看来就是这姑娘逃跑的时候用过的。他内心雀跃不已,若是能得到这方子,也不失为一件意外的收获。 &nb他将拖着陈木槿的动作变成了搀扶,看上去陈木槿就像是很亲昵地靠着他一般。 &nb胥冠儿被林韵书阻拦着,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肯定有问题。 &nb“师妹!”胥冠儿忍不住出声喊她,但是陈木槿却根本没有理会他。 &nb陈木槿将嘴凑到了元阳的耳边,轻轻地道:“二师父告诉我,逆风醉之所以跟普通的迷药不同,最关键就在于......” &nb元阳没有听清,追问道:“什么,关键在于什么?” &nb陈木槿不厌其烦地重复:“关键就在于需要用人的,心头血!” &nb她讲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突然暴起,用右手一直握着的直接插入了元阳的心脏! &nb元阳大惊失色,一把推开了陈木槿,运功护体!可惜的是,虽然他这次反应也不慢,但是陈木槿离他太近,还是有一半没入了他的前胸! &nb林韵书一看情况不妙,立即冲向了自己的师父! &nb陈木槿倒在地上,想笑,却笑不出来,她模模糊糊地想,那些古装电视剧一定都是骗人的,什么被人扎了一刀还能仰天长啸什么的,她现在根本连笑的力量都没有。 &nb“师妹!师妹!你怎么样?”胥冠儿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nb这一抱他才彻底慌了神,陈木槿的身体冰冷,面色惨白,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生气,若不是她微张着眼睛,他几乎都要觉得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nb胥冠儿手忙脚乱地将她扶正,疯了一般不停地给她输真气,良久,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真气根本连停留在她身体里片刻都做不到,无论输进去多少都会在顷刻间就流失殆尽。 &nb“师兄,你放心,我是逗他的,我才不会把逆风醉的配方告诉他。”陈木槿嗫嚅着:“师兄,我们回家吧,我好冷啊,师兄,我好冷。”她的意识越来越淡,声音越来越低。她已经感觉不到光明,也感觉不到黑暗,她想她应该是快要去找师父们了。 &nb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一动也不动,睁大了双眼,滚烫的泪珠从他的眼睛里冒出来,顺着双颊缓缓而下,他嘶哑着嗓子低低地回应:“我知道,我都知道,师妹你别睡,你别睡,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nb陈木槿听见以后像是完成了某种心愿,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又或许没有,她太累了,她想睡一会儿。 &nb她的全部意识遁入黑暗。 &nb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耳边传来非常遥远又缥缈的吵嚷声。 &nb“黑狼,听说你救了一个天仙似的小娘子,嘿嘿,先给我开开眼呗!”听声音就知道是个粗犷的大汉。 &nb“老虎,你少跟这儿放屁啊,凭啥你先看!没瞧见我先来的啊?”另一个略尖的嗓音立刻就反驳道。 &nb“娘娘腔,你还跑来凑啥热闹,给自己找个小姐妹绣花儿啊?”大汉毫不掩饰地嘲笑。 &nb周遭响起一片混合着各种脏字的哄笑声。 &nb“死老虎,你他娘的有种再说一遍!”尖嗓子明显急了。 &nb“我有没有种我知道,你有没有种就不好说喽!”大汉毫不示弱,继续讥讽道。 &nb哄笑声又起。 &nb“行了,鬼面在里面呢,你们收敛点儿。”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nb人群明显静了一下。 &nb“鬼面?鬼面什么时候也好这口了?”大汉不高兴地低声嘟囔着。 &nb“算了,既然这样我也不看了,免得有人说我‘别有所图’!”尖细嗓子意有所指地说道。 &nb“算了,算了,那老子也不看了,改天再说。”大汉也打了退堂鼓。 &nb不一会儿,周围就静了下来。 &nb陈木槿原本以为是梦,但是接下来入嘴的苦涩却真真实实地让她作呕。那是一碗又苦又酸的药汁,喂药的人非常认真地一勺一勺地喂进她嘴里,她想吐吐不出,想不咽下去还不行。 &nb她努力地抗拒着,终于,成功地把自己呛到了! &nb“咳,咳!”她玩命儿地咳起来,意识也回到了正轨。 &nb“姑娘,你醒了!”一个有点熟悉的青涩声音响起,十分激动的样子。 &nb陈木槿睁开咳到迷蒙的眼睛,这才看清了给她喂药的人。 &nb竟然是前不久在人贩子车上救下来的那个瘦弱的少年,陆离!但是他现在变得圆润了许多,再加上一身青色的粗布短打,显得干练而精神,反倒叫她不敢认了。 &nb最终,她还有些犹豫地唤他:“陆离?” &nb陆离顿时喜出望外:“是,是我,姑娘还记得我?” &nb陈木槿松了口气,果然是遇上熟人了,她轻笑:“怎么就会不认识了呢,你可还好?” &nb陆离温和地笑:“我都好,姑娘还是老样子,总是想着别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问我好不好。” &nb她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急忙看向自己的左手! &nb已经有人用板子帮她包扎好了,但是明显包的太多,像极了哆啦a梦的手。 &nb她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悲伤,古代的技术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只手了,但是为什么她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呢? &nb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陆离从容的做出了解答:“姑娘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 &nb她点点头。 &nb“我们大当家的给姑娘用了麻沸散,应该是药效未褪,姑娘不用害怕。” &nb“大当家的?”陈木槿觉得有一丝不寻常,这称呼不会是山寨吧? &nb“对,大当家的在外厅,他说等姑娘醒了就叫他,我去叫他。”陆离说着就起身要走。 &nb陈木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等等,陆离,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nb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墨绿色素面杭绸长袍的男子,他身形瘦削,黑发披肩,脸竟然戴着一副狰狞的魔鬼面具,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阴沉而森冷,被他看一眼就好像有凉风从脚底窜上来的感觉,冷飕飕的。 &nb“大当家的。”陆离一见到他就立刻行礼。 &nb他摆摆手,陆离就恭恭敬敬地退下了,临走时用眼神安慰陈木槿不用担心。 &nb她倒是不担心,但是她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面对这个自带冰冻特效的人,她只觉得诡异的要命。 &nb“你怕我?”他问,眼睛盯着她的脸。 &nb陈木槿讪笑着:“不至于到怕,但是毕竟第一次见面,还是有些尴尬,不如我们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如何?” &nb她说完之后偷偷瞟了一眼他的反应。 &nb很可惜,完全没反应。他就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儿,继续盯着她。 &nb“我听陆离说你叫陈木槿?”他继续问。 &nb“嗯,我是叫陈木槿,你呢?”她硬着头皮跟他聊。可千万别告诉她他就叫大当家,她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nb他挑了一下眉,似乎有点惊讶她的问题。 &nb半晌,他还是答道:“陈伯庸。” &nb她笑了一下,觉得很是奇特,这样的一个人却有着这么正统的一个名字。 &nb“好名字,那么陈伯庸,你问我这么多问题了,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nb“你说。” &nb她仔细想了想问道:“我在哪儿?” &nb“炽鹰帮。” &nb啊!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大当家明显是山寨里对头头的称呼嘛,这下好了,直接进了狼窝。唉,算了,这个不重要。 &nb“跟我在一起的那个男的,他在哪儿?” &nb“不知道。” &nb陈木槿皱眉:“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nb阴冷的眼睛扫了她一眼:“不知道。” &nb竟然不知道,难道冠儿真的被元阳带走了?她咬紧了牙齿。 &nb“那么,是谁救了我?” &nb陈伯庸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然后他说:“黑狼。” &nb黑狼?看来是他们的人,应该是外号吧?总不见得真的是狼!她继续道:“我能不能见见这位黑狼兄弟?” &nb陈伯庸这回倒是毫不犹豫地说:“不能。” &nb陈木槿有些着急:“陈伯庸,拜托你了,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问这位黑狼兄弟。” &nb陈伯庸不为所动,他走上前,冰凉的手一把就捏住了她的下颌,往她嘴里丢了一枚药丸,然后轻轻一提,药丸就顺喉而下。 &nb她又惊又怒,抬手就要打开他,他却立刻抽离,站到了很远的地方。 &nb“放心,这是助你恢复骨头的。”他走到门口:“还有,你别再叫我的名字了,在这里,他们都称我鬼面。” <font 第五十八章 善缘 &nb &nb“鬼面大哥,请等一下,我还有事情想问?”陈木槿急切地叫他。(百度搜索给 力 &#25网更新最快最稳定WwW.GeiLWX.Com)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他怎么能走呢? &nb鬼面翩然而去,临走前留下一句:“你只要养好伤就够了,别动别的心思,我会看着你的。” &nb陈木槿愕然,这是什么意思?她被软禁了? &nb颓然地倒在**上,她满心的忧虑,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活下来了,只是不知道冠儿现在怎么样了?她多想让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啊。 &nb不过就算是被元阳抓走了,那个老匹夫也捞不到什么好,被她刺了一刀,不死也重伤!如果冠儿能趁他重伤逃跑就好了,啊,有没有人能告诉她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她焦虑地用脑袋撞了一下枕头。这一撞引起身体的移动,她的左手开始隐隐作痛,身体各部分也开始有浅浅的痛感。不好,这是麻药要过了。 &nb她看看自己的左手不禁悲从中来,拜托,我好歹还是个花季少女,手就这么废了,难道以后要当无手女匪吗?她脑补着这个画面,觉得简直不能更丑了!委屈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到后来就演变成了嚎啕大哭,把这些天的困苦、难过、悲伤全都哭了出来。 &nb一边哭还一边叨叨:“什么跟什么,人家穿过来都是锦衣玉食,王宫小姐,偏偏我不是山谷就是荒山,还体验了一把野外生存和泥石流地震!等等,地震!” &nb她猛然想起她晕过去之前还有一场大地震等着他们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nb“陆离!陆离!鬼面!有人在吗?”她大声叫喊着。 &nb“姑娘,我在呢,怎么了?是不是麻药过了?”陆离听见喊声,一溜小跑了进来,见她满面泪痕也吓了一跳。 &nb“陆离,地震!还有一场大的地动!”她扯住他的一只袖子,急的语无伦次。 &nb陆离按住她的肩膀,十分淡定的说:“姑娘,你先别急,你说的地动早就过去了。” &nb陈木槿愣住了:“过去了?什么时候过去的?” &nb“三天前就过去了。木槿姑娘,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陆离平静地说着,她却已经懵了。 &nb三天,已经过去了三天!那冠儿呢?他还活着吗?那场大地震他又是怎么熬过去的呢?只有自己得救了,不会是,不会是...... &nb她不敢再想,泪水入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往外冒,她死死抓着陆离的袖子:“陆离,陆离,你让我见见黑狼吧,他到底是怎么救得我,为什么没有救冠儿?为什么?” &nb她的全身感到一阵痛苦的颤栗,锥心的疼痛让她连坐都坐不住,她无力地倒在**上,任随泪水漫流,一双墨澈的眼眸如泡在了水中,那么凄婉无助。 &nb“姑娘,你别哭了,其实救你那天我也在,只是我离的太远,看得不真切。”陆离见她如此难过,也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nb陈木槿的眸子霍然睁大,这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黑暗中的启明星!她挣扎着就想起来。 &nb陆离将她按住,压低了嗓子道:“姑娘别激动,这事我本来是不敢说的,但是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也不能欺瞒于你。我小声说,你也不要声张,以后你就是再说起我也不会承认。” &nb她急忙点头,小鸡啄米一般急切,一双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充满希望地紧盯着他。 &nb“那天一直都有地动,寨子里的人都不敢出去,后来地动越来越厉害,我们四当家的就带着我出去看看情况,万一不好就得赶紧转移。 &nb我和四当家的刚刚替换了半山腰当值的小兄弟,就要往望崖台走,还没拐过山口,就听见望崖台那边有打斗的声音,四当家的让我站在原地,自己灭了火把拐过去看。 &nb我听着那边的声音,心里也痒痒,就将火把搁在石缝里,自己也凑到了拐角。 &nb远远的就看见有一点儿小火星,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其中有两个打的不可开交。后来他们不打了,另外一个年纪大的拽了个女子,好像在要挟另一个人。”说着他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陈木槿。 &nb陈木槿了然,那女人就是自己,她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nb“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女子和那老头都倒了,另外两个人就都去扶。老人倒了没一会儿就站起来了,扶他的那个人悄悄绕到扶着女子的人背后,直接将他击倒了。” &nb“什么!他竟敢!”陈木槿怒目圆瞪,林韵书那个小人,竟然乘人不备击倒了冠儿! &nb陆离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继续道:“那男子和女子就都倒下了,后来那老者他们带走了那个男子,将女子一人丢在了望崖台上。等他们走了,四当家的就叫我一起过去望崖台,我这才发现原来那女子就是姑娘,姑娘那时候出的气比进的气多,已经快不行了。四当家的见我与姑娘有旧,就将姑娘带回了山寨。” &nb他总算是说完了,说的连自己都汗颜,各种含混不清,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讲了什么。 &nb但是陈木槿却听懂了每个字! &nb果然是元阳他们带走了冠儿,而且元阳还没死!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湖底,黑暗而窒息。 &nb她闭上眼睛,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才重新睁开。 &nb“陆离,原来是你救了我,没有你,我也许早就死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nb“姑娘别这么说,若不是姑娘救我在先,我又如何能救姑娘呢,这是姑娘的善缘,老天都安排好了,姑娘别难过了,现在再想什么也于事无补,先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陆离和颜悦色地劝慰着她。 &nb陈木槿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nb陆离短叹一声,转身出去了。 &nb外厅,鬼面正静静而坐,见他出来稍稍抬头:“怎么样了?” &nb陆离毕恭毕敬地道:“回大当家的,都按您吩咐的说了,姑娘哭了一场,现在冷静下来了。” &nb鬼面满意地颔首:“做得很好,以后怎么说你自己知道,去书生那儿领赏吧。” &nb陆离谢赏之后就离开了。 &nb陈木槿静静地躺着,感受着麻药消退以后身体各处传达的痛意,从一丝丝到一片片,逐渐蔓延开来。她分不清是心更痛还是身体更痛,本想与世无争地过完这一世,却根本捱不过命运的捉弄。 &nb陆离说这是老天安排的善缘,她却只觉得是孽缘,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nb如果当初不出谷,小师父就还是那个别扭的小师父,冠儿也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冠儿,他们所有人都在山谷里过着现世安稳的生活,是自己亲手毁了这一切! &nb她木然得看着**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自己才是最不应该活着的那个却偏偏活了下来。短短的几天时间,怀霄谷死的死,走的走,伤的伤,就这么散了,轻易地不费吹灰之力。 &nb她记得元阳一掌拍在她胸口的感觉,就像五脏被焚,骨头齐断一般,现在想来估计也没用几成功力吧。他身边的林韵书,已经可以在指尖凝出流气了,而自己呢?竟然还对自己的暗器和轻功沾沾自喜。 &nb更本不是一个级别,被虐到现在的地步也就不足为奇了。 &nb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才会如此任人欺凌! &nb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要好好养伤,好好练武,然后找到冠儿,她要复仇! &nb怀霄谷的血不能白流! &nb陈木槿突然昂扬出无限的斗志! &nb在她黯然伤怀的时候,恶面虎找到了铁书生。 &nb“书生,你听没听说,黑狼救了个貌美的小娘子?”他大咧咧地嚷嚷着。 &nb铁书生此刻正忙着统计寨子里因为地动而造成的损失,看着满眼的数字心疼的不行,一见到他那张大胡子脸邋里邋遢却还挂着一脖子明晃晃的金链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装作没听见,有心晾着他。 &nb恶面虎一见他没动静,知道他生了气,态度也软了不少。 &nb“诶,书生,瞅你那抠搜的样儿,这样,我出兄弟给你修屋子还不成吗?” &nb铁书生眼中精光四溢,立马抬头:“老虎你可说话算话?” &nb恶面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老子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三队人马都给你支配行了吧。” &nb铁书生立马面带微笑地伸出手:“令牌。” &nb恶面虎从腰间取了令牌,却握在了手里:“给你可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nb铁书生没好气地飞了他一眼,细长的桃花眼都是不屑:“就知道你没那么痛快,问吧。” &nb“嘿嘿,听说黑狼救了个美貌的小娘子,这事儿你知道不?”恶面虎满脸堆笑。 &nb铁书生埋头奋笔疾书,听到这儿停了一下,稍微想了想才道:“你说的是三天前望崖台带回来的那个吧?对,长得还过得去,你怎么知道的?”他狐疑地盯着他。 &nb恶面虎有点儿心虚,别开了目光,立马提高了嗓门:“大家伙儿都知道了!我怎么不能知道?” &nb铁书生眯起眼睛,神情狡诈的像一只狐狸:“是吗?那你问她干嘛?” <font 第五十九章 压寨夫人 &nb &nb恶面虎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样探究的目光,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你一样,他破罐子破摔地吼道:“老子光棍一条,想找个婆娘不行吗?” &nb“哼,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铁书生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低下头继续看着账册。(百度搜索给 力 &#25网更新最快最稳定WwW.GeiLWX.Com) &nb“书生,那小娘子的饭食是你管着的?”恶面虎旁敲侧击。 &nb“是又怎么样?”铁书生头也不抬。 &nb“你帮我混进去见那小娘子一面!”他终于说明了来意。 &nb铁书生诧异万分,他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老虎,你想女人想疯了!” &nb恶面虎被他这么一讥讽,也有点挂不住。他气哼哼地往椅子上一坐,粗声粗气地说:“老子本来也干不出这丢人的事儿,但是我已经跟老五手底下那个娘娘腔打了赌,谁先见着那小娘子,谁就算赢,输的那个要帮赢的人刷一个月夜壶,老子可他娘的受不了那个窝囊气!你说,你帮是不帮?” &nb铁书生听他这么一说,白眼一翻:“你俩还真是一天不闹都不痛快,这事儿我可管不了,你没瞅见黑狼整宿地守在门口啊?我疯了才去触他的霉头!” &nb恶面虎见他不帮,也起了急:“书生,你别推三阻四的,这寨子里还有你办不成的事儿?你他娘的是不是看不起我!” &nb铁书生闻言立马竖起了眉毛,他这人一贯是吃软不吃硬,见老虎起横他也沉了脸。 &nb“老虎,你少跟我这儿耍横,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他生气的时候,说话声音会愈发低沉,有种压迫的感觉。 &nb恶面虎自知理亏,见他真的发火,心里也虚了,态度软了下来:“书生,我哪敢跟你耍横,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他竭力让自己铜铃般的大眼眯得小些。 &nb铁书生却没那么好的气性,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老虎一眼:“兄弟一场,我劝你还是取消了赌约,别说我没照顾你,是鬼面让黑狼守在那女子屋外的。” &nb听到鬼面,老虎的气势直接就瓦解殆尽,他颓丧地叹口气:“鬼面啥时候都不在,偏偏一有漂亮姑娘他就回来了,真他娘的丧气。” &nb鬼面都出手了,那肯定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他站起来,将令牌扔给铁书生,也不再废话,一抱拳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nb铁书生望着他的背影,掂了掂手中的令牌,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nb“噔噔噔。”房门轻敲了三声,陆离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姑娘,用些粥?” &nb陈木槿迷迷糊糊地醒来,眼前的黑暗让她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nb陆离以为她没有醒,又加大声音重复了一遍。 &nb她这才清醒过来,原来自己还在炽鹰帮,她清了清嗓子,唤了他进来。 &nb烛火被点亮,陆离端着食盘走了进来,见她露出了亲切的笑:“姑娘醒了,吃些东西。” &nb陈木槿看着他忙忙碌碌地在桌子上铺满了碟子,顿觉讶异:“陆离,不是说用粥吗?这么多我可吃不了。” &nb陆离扭头冲她笑:“不都是给姑娘的,大当家的也来姑娘房里用饭。” &nb鬼面?她心里一紧,他为何要来这里用饭?监视她?盘问她?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nb正胡思乱想着,鬼面已经走了进来。 &nb“大当家。”陆离恭敬地行礼。 &nb鬼面挥挥手,陆离很快就退下了。 &nb他非常自然地坐到桌边,正对着陈木槿。 &nb陈木槿原本还有一丝不安,不过她看见了鬼面的面具以后就笑了,这人为了吃饭方便,换了一张轻便的皮质鬼脸面具,还特意把嘴巴的部分空了出来。 &nb“可笑吗?”冰冷的声音响起。 &nb她立马就怂了,赶紧摇摇头。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nb“还不过来吃饭。”鬼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nb“我,我手疼。”她十分抗拒跟他同桌而食,下意识就撒了个谎。虽然手疼也是事实,但是不至于到上不了桌的地步。 &nb鬼面嗯了一声,起身向她走过来。他换了一身石青色软烟罗皮袄,腰间绑着一根深紫色龙纹锦带,长发又黑又直地披在脑后,再配上脸上的玄色鬼脸面具,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nb陈木槿往后瑟缩了一下,本想辩解两句,但是舌头偏偏在关键时刻就不顶用,于是她索性闭紧了嘴巴。 &nb鬼面见她害怕,倒也没说什么,直接上前抓住了她的右手臂,将她半个身子带了起来。 &nb“喂,我,我身不艺的!”陈木槿一惊之下嘴巴也秃噜了。 &nb“是吗?那我倒是很感兴趣。”鬼面竟然顺着她的话又将她的左臂也带了起来,她整个人就像是要投怀送抱一般! &nb“不,不,你等一下,是艺不身,艺不身!”她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都胡言乱语些什么?她不会真的被带伤潜规则!这可是匪窝,匪窝。 &nb下一瞬,她就已经跌坐回上,左臂和脖子之间有一根丝巾相连,原来鬼面是帮她把左臂兜了起来。 &nb“你......谢谢。”她在找地上有没有裂缝,如果有,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nb鬼面将她的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他走回桌子旁边,淡淡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个病人用强。” &nb陈木槿听完这话,简直羞愤难当,很想借他的面具用用。 &nb“那个,是我见识浅薄,误会大当家的了,我这种庸脂俗粉怎么入得了大当家的眼。” &nb鬼面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庸脂俗粉?你过谦了,你来我炽鹰帮不过短短三日,你的门口已经走马灯似的转了十几拨人了,就连我的兄弟都开始为了你打赌,若不是我挡在这儿,他们怕是已经按耐不住要进来见你一面了,你看,你怎么能当得起这四个字。” &nb她越听越惊悚,合着这些日子她分分钟都在濒临的边缘!不过看着他那副鬼脸面具她觉得他一定只是为了讥讽她,这么一想她反倒安心了很多。 &nb“这怎么可能?我都没见过大当家的兄弟,这,这不合逻辑嘛。”她弱弱地反驳着。 &nb“我们山寨都是一群没怎么见过女人的糙汉子,你说呢?”他反问道。 &nb陈木槿咽了一下口水,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她每次想要找借口之前都是这个反应。 &nb鬼面看得好笑,也不再难为她。 &nb“过来吃饭。”他最后命令道。 &nb她这次可不敢再动歪心眼儿了,他都说了,全靠他挡着,要是再一不小心惹怒了他,她就完了。她还想养好伤去找冠儿呢,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nb她想清楚之后行动也变得利索了很多,虽然身上还是很疼,但是尚且可以正常走路吃饭。 &nb一瘸一拐地靠近桌子旁边一看,她也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数日的奔波劳碌之下她已经很久没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了。这桌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色小菜和清粥馒头,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nb身为资深吃货,她立刻就落座拾筷,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nb“嗯,真好吃。”她吃了一口青菜,笑的见牙不见眼。 &nb鬼面淡淡勾起了唇角。 &nb“这粥不错,如果加一点糯米和淀粉就更完美了,口感会更加嚅糯,适合病人吃;这小菜这么直接炒挺清新,但是要是能稍微用点蒜末调味会更香;这小鱼熬汤最补了,要是能搁点儿胡椒面,绝对能让你把指头都吃下去。” &nb她一边吃,一边还絮絮叨叨地点评着。 &nb鬼面停了筷子:“你很懂做菜?” &nb她一滞,以为鬼面生气了,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说了,你吃,你吃。” &nb“一会儿我把火计叫来,你把跟我说的再跟他复述一遍。” &nb陈木槿汗颜,原来不是生气,她立马答应。 &nb之后,鬼面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吃,她也不客气,几天水米未进,她早就饿的不行,虽然只能吃些流食,她也很欢喜了。 &nb看着她吃的眉飞色舞的样子鬼面不禁怀疑他们吃的到底是不是同一桌饭菜,这寡淡的粥饭竟让她吃出了大鱼大肉的满足。她原本苍白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生机。 &nb吃完了最后一粒米,陈木槿总算是满足地停了筷子。一抬眼,鬼面那幽深的目光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nb她脸上一红,磕磕巴巴地解释着:“我,我师父说,不能浪费粮食。” &nb原来是为了这个,鬼面扫了一眼空无一物的碗碟,不自觉地又勾了勾唇角。 &nb“谢谢大当家收留我,我,我愿意尽绵薄之力,大当家尽管使唤我!”陈木槿义正言辞地表忠心。 &nb鬼面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问:“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呢?” &nb她听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赶紧搜肠刮肚地拍马屁:“因为大当家宅心仁厚,眼界开阔,而且天资过人,眼光俱佳,见我孤身一个女子还受了伤,觉得我可怜,所以大慈大悲地收留了我,我明白,我一定好好报答大当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nb“呵,你倒是很会说话啊。不过,都错!”他眼中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彩:“我收留你,因为要让你当我的压寨夫人。” <font 第六十章 唯一的女人 “压寨夫人?”陈木槿似乎听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 “怎么,你不信?”鬼面静静地看她。 她也学着他靠进椅子里,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然后她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信。” 她的回答让鬼面都觉得讶异,他勾唇深意一笑,忽地站起身来扬长而去,声音郎朗,在她背后响起:“待你养好伤,我就娶你过门!” 陈木槿无所谓地靠着,如果不是眼花,她竟然在他眼中看见了一丝欣赏?呵呵,还真是个奇特的人。 她望着面前的一桌空碗,缓缓地闭眼,嘴边勾起浅浅的笑容,这笑容里却写满了无奈、辛酸和怅然,说是笑容但却比哭还让人感到悲伤。 她当然信,她不能不信,因为只有凭借大当家未婚妻的身份,她才能安心地养伤,才能尽快地好起来,而只有好起来了,她才能去找冠儿。至于别的事情,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咚咚咚!”又有人叩门。 陈木槿以为是陆离,或者说她到这里以来也只见过陆离和鬼面,鬼面走了,除了陆离她也没想到会有别人。 “陆离吗?进来吧,我们已经吃完了。” “哟,姑娘可真俊俏,大当家的就是有眼光!不像我们山里的娘们,一个个的都糙惯了,和汉子也差不了多少!”一个半老徐娘高声笑语地寒暄着就进了屋,一见她就夸个不停。 陈木槿没想到这寨子里还有女人,登时就惊奇地睁大了眼。 那半老徐娘见她的表情有异,忙不迭地自我介绍着:“诶呦,吓坏姑娘了吧,我就是这张破嘴,你别介意。我是管伙房的的孙三金,你就叫我三金。是大当家的叫我来,说是你有话要说给我,我一听是你,巴巴就跑来了。说了你可别笑我,这寨子里的女人啊,除了你就是我了。” 陈木槿本来就喜欢性格爽利的人,还没听她说完就已经生了好感,再一听是大当家叫来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原本以为他是说说的,没想到真把人找来了,这可让她怎么说的出口?唉,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寨子里唯一的女性了,一定要拉拢! “三金姐,我叫陈木槿,你就叫我木槿吧。还得多谢三金姐的饭食,真是好吃,我一个病人都忍不住全吃光了。”她笑盈盈地说。 孙三金一听见别人夸她做饭好吃就高兴,看见桌上的碗碟全都空空如也,知道她所言非虚,更是笑的开怀:“木槿妹子真会说话,以后啊,姐给你做更好吃的!” 她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起碗碟,陈木槿趁机仔细地观察了她一番,她身着暗红色雨花纹褙子,搭配一条石青色素罗裙,腰间用暗红色雨花纹长绳一层层系住,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走路时自带三分风情。再搭配上她耳垂上红石榴石的耳坠,更显姿色。她本就肤白,凤眼微挑,柳眉依依,如果在年轻时一定也是个颇有风情的美人。现在虽然不复青春,但是也充满了熟女的气息,举手投足间皆是妩媚。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到了炽鹰帮,还当起了厨娘?陈木槿很是不解,看来这地方人人都不简单。 不多一会儿,孙三金就收好了桌子,看着她皱起了眉,让陈木槿心中一紧。 “啧啧,看你这小脸儿瘦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我当你叫一声姐,一定得好好给你补补。” 说话间,她一手拖着篮子一手抬起了陈木槿的右手:“看看,这瘦的,你就安心在这儿将养着,姐一准儿给你喂得白白嫩嫩!对了,大当家的说你有话要说,你说吧。” 陈木槿被她突然逆转的话风堵个正着,急忙摇头:“没有啊,大当家的贵人事忙,一定是记错了,三金姐别放心上了。” 孙三金掩嘴直笑:“木槿妹子说话可真逗,那姐走了,你好好休息,有啥事儿就叫陆家小子来叫我,他毕竟是个男的比不得咱们之间方便。” 陈木槿点头应是,孙三金刚准备走,就被拽住了袖子。 她回头一看,陈木槿正面带窘迫地望着她:“三金姐,那个,我想出恭。” 孙三金了然一笑,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她搀扶起来往屋外走去。 “这地方倒也不远,就在隔壁的角屋,但是你现在不好走,我带你认认。” 陈木槿暗喜,总算能出去看看了。 不曾想,二人刚走到门口,陆离就迎了上来,笑容可掬:“孙娘子怎么把姑娘带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就行了。大当家说了,姑娘最好还是卧床静养。” 孙三金一甩袖子,扫了他一脸帕子,她白眼一翻:“陆家小子,你少拿根破鸡毛当令箭了,我们要出恭,出恭懂不懂?不出去难道拉屋里啊?” 陆离见她说的如此直白,脸上也臊得慌,急忙低头赔笑:“孙娘子这是冤枉我了,我哪儿敢跟您摆谱,真是姑娘的伤重,您可扶好了。” 陈木槿见他难堪,就想出言帮他:“三金姐,陆离也是担心我。” 孙三金冷哼一声:“妹子你可不知道这群臭男人,个个都不把我们女人放在眼里,他呀,跟他那个主子一样,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陈木槿以为她说的是鬼面,也不好接话,只是苦笑。后来才知道,她这话是说给守在门口的黑狼听的。 “哼,我们走。”孙三金强势地扶着她走了。 陈木槿给他一个抱歉的笑,陆离摇摇头,表示无碍。 她趁着去茅房的机会观察了一下她所在的屋子外面是什么情况,屋门外面是一个正厅,正厅很宽敞,只是大门紧闭。正厅的烛火仅寥寥几只分布在角落,所以也看不清样貌,只是隐约感觉到很空旷。 “赶明儿我叫书生给你单独做个恭桶,你就不必跑到这臭烘烘的地方来了。”孙三金一边用手绢捂着鼻子,一边跟她絮叨着。 陈木槿真是要热泪盈眶了,因为这个茅厕实在是太臭了! 待二人回到屋里,孙三金将她扶上床就离开了,陆离忙不迭地把她送走。 陈木槿看着他俩一个趾高气昂一个陪着小心的样子真是像极了母亲教训儿子,不由得会心一笑。看来这孙娘子也是个泼辣人物,在寨子里的地位也挺高,这样也好,自己若是能与她为伍,也能大树底下好乘凉吧。 她靠在枕头上,百无聊赖地打量起这个屋子,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她要在这屋子里住上好一阵子了。 这屋子倒是很宽敞,分为里外两间,外间稍小,是见客的地方,里间稍大,放了床铺和桌子。虽说这是个匪窝,但是屋子布置的却不俗气,简单素净。她的床铺挂着青色的纱帐,透气又明亮。也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在司马稷的府邸她住的那张床也有一匹这样的青色纱帘,不过那个要精致许多。司马稷,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都说人若是过得不好就会回忆往昔,她自嘲地笑笑,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对这句话产生共鸣。 “姑娘,该喝药了。”陆离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了进来。 “辛苦你了。”她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即便她很快地吞咽,但是药汤的苦涩还是让她几欲作呕。 陆离见她能痛快地喝药,放松了许多,他递上一个小盒子,里面全是白色的小糖块儿。 “姑娘,吃一个吧,能缓缓嘴里的苦味。” 陈木槿毫不犹豫地捡了一颗塞进嘴里,丝丝甜意化开,让她好受了许多。 “谢谢。” “姑娘别跟我客气了,那我出去了,姑娘有事就叫我。”陆离收了碗准备离开。 “等等,陆离,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天,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就只认识你了。”她叫住他,想从他这里得到多一点信息。 陆离似乎是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坐了下来:“姑娘想聊什么?” 陈木槿笑了笑:“就先聊聊你吧,你是怎么跑到这来的?” 陆离长叹了一声,陷入了回忆中。 “当年姑娘救了我们几个,还拿了银子给我们,让我们逃脱了被卖的命运,我们很是感激。但是,好景不长,”说着他低落了起来:“我们本想用这些银子做买卖,刚好打听到有一车货要去玉池,只要是去玉池的货,回来至少也能赚个翻倍,所以我就动了心。引我入伙的人说,那商人姓叶,有自己的商队,已经去过玉池很多次了,从没出现过差错,我就信了他,用所有的银子采办了货物。 发车前的一天,那商人找到我,说这次去去玉池的商队人手不够,没人来押运我们那车货,若是我们自己不出人那这笔买卖就算了。可是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压在了这车货物上,如何能罢手?只得跟大家商议,大家本就无牵挂,就都跟了去,也想去玉池走一趟,说不定还能淘到意外的收获。没想到这就正中了他的圈套。”他表情愈发痛苦起来。 第六十一章 收徒 “没想到这姓叶的根本就是狼子野心,他早就打听到我们的身份,所以故意做下圈套引我们上钩,他竟是想将我们当做通路孝敬了山匪!”陆离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本白净的小脸此刻也显出愤恨之态! 陈木槿不解:“什么是通路?” “通路是山匪的行话,也就是好处,每个山头都有不同的山匪帮,通路也各有不同,总的来说就是只要商队进了三峰谷,那就要付出通路,没有通路货物就要被扣。”陆离解释着。 “原来如此,那你们是全被当成了通路送到炽鹰帮了?”她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陆离黯然地摇头:“不,像这样的小商队,炽鹰帮是不会来劫的,我们是被献给了三峰谷最臭名昭著的一个山匪窝,秃鹫。秃鹫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尤其喜欢漂亮的女人,有时候甚至长相清秀的男子也不放过。他们没有能力抢劫大的商队,就盯上了所有的小商队,这些商队根基浅底子薄,就算是被杀害了也没人敢来找晦气。” 他突然情绪变得十分激动:“那些个人简直不能称作是人!他们就是畜生!是杂碎!姓叶的把我们绑了,送给了他们,他们竟然当场就要行那腌臜的事!”他双拳紧攥,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他们不堪受辱,都自杀了,没自杀的也被弄死了,只剩我要被送给他们的寨主,所以免于一害。在押送我回山寨的路上他们还是不死心,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我本来准备咬舌自尽,没想到却被巡山的黑狼大哥救了,他一个人就把那些想要欺辱我的畜生们都杀了,一剑一个!”他双眼通红,带着嗜血的快意。 “从那天起,我就决定一辈子都要跟着黑狼大哥!”他斩钉截铁地说。 陈木槿觉得非常内疚,若不是她非要要求他说,他也不必把这血淋淋的伤口再翻出来一次。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劝慰:“陆离,是我不好,非要让你说,对不起,陆离。” 陆离摇摇头,认真地看着她:“不怪姑娘,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因为这段经历才让我明白了自强的重要,我才能跟着黑狼大哥学习武艺!以后我才能不被别人欺负!” 陈木槿看着他巍然正气的表情,忽得就生出些同仇敌忾之意。 “陆离,好样的,我支持你!虽然我学艺不精,也没学到师父的什么精髓,但是草药一门也算是小有所成,你若是有意,我愿意倾囊相授!” 陆离一惊,之后就是狂喜,他其实一直都对草药十分喜爱,平时没事就愿意捣腾些瓶瓶罐罐的,只是苦于无人教导,只能自己瞎琢磨,黑狼又不擅此道,没什么可以教给他。此时陈木槿的话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他立马站起来,笑的嘴都合不拢:“陆离多谢姑娘!不,陆离多谢师父!” 陈木槿见他这样也吓了一跳,急忙道:“等等,等等,我可当不起你的师父,我自己还只是个普通弟子呢。”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陆离哪里会放过,他直接就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头:“在陆离心里是,那就是。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陈木槿彻底傻了眼,这可怎么办,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徒弟! “你先起来,我真的当不得你的师父!”她极力推拒。 陆离突然就红了眼眶:“师父是不是不愿意教陆离了,我自知愚钝,但是会努力学的,请师父别放弃我!”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木槿头痛不已,看着他像小狗似的可怜神情,她还真说不出不教的话了。 “算了,你起来吧,我就轻狂一回,做了你这师父,但是你得跟我约法三章!” 陆离见她同意,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利索地就爬起来:“师父您说。” 陈木槿仔细想了想,这徒弟她不能以怀霄派的名义收,那就只能先以自己的名义收,等见了冠儿再商量也不迟。 想好了以后,她郑重开口道:“第一,你不能叫我师父,以前怎么叫还怎么叫。” 陆离有些为难:“这岂不是对师父不尊重?” 陈木槿汗颜,只得好好解释:“你想,你突然间就认了我这样一个女子为师,你的兄弟们和寨子里的当家们怎么想?你这不是不尊重我,而是在保护我。” 听她这么一说,他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这样也对,那我就还是称呼师父姑娘好了。” 陈木槿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第二,你拜我为师这件事谁也不能说,道理嘛,跟上一条一样。” 陆离痛快地点头答应。 “这第三嘛,我教你的东西你不能再教给旁人,除非得到我的准许。”她脑子里掠过了元阳那个老匹夫对逆风醉疯狂的眼神。 陆离立马说道:“这是必然,师父不用担心。” 看着他态度如此良好,陈木槿心里也很受用,她笑眯眯地说:“好了,只要你能遵守我这约法三章,那我们从现在起就是师徒了。” 陆离激动万分,眼看着就要跪下,被陈木槿喝止了:“站住,别跪,我最不喜欢人跪来跪去的,你以后都不要再对我下跪了,知道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不跪总是好事,他开开心心地接受了。 “现在已经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来向姑娘讨教。”他恭敬地说着。 陈木槿点点头:“嗯,你也早点歇着吧。” 随着屋门的关闭,陈木槿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唉,真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想打听的事情没打听到,还莫名其妙收了个徒弟! 不过她很快也就释然了,总归算是缘分一场,互相救了命的交情,这样也好,若是哪天她出了意外,二师父的手艺也不至于绝了后。 她胡思乱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鬼面正坐在灯火通明的天鹰堂首座,铁书生、恶面虎、黑狼和夜明笑依次在下首坐了,没有旁人在场。 “书生,先说说寨子里的情况吧。”鬼面发话。 铁书生可就等着这句话呢,他站起来,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金算盘,一边拨拉一边说:“别的先不提,这次地动可让寨子里损失不小。几乎所有的屋子都有折损,东边尤为严重,倒了两间草棚,跑了三匹马;西边尚可,只是几间屋子的横梁断了,寨子的望风楼塌了一个,歪了一个,共计损失一百六十两银子;好消息是粮仓,货仓,大门都保持完好,没有人员伤亡。这几日老虎也派了人帮我修缮,大部分都修好了,就差一个草棚。”说完他长舒口气,等着鬼面示下。 鬼面嗯了一声,示意他坐下。 他屁股还没着椅子,老虎就站了起来:“我这边的兄弟们就是受了点惊吓,拍拍屁股就都没事儿了,鬼面,我可是帮了书生大忙,你可得好好奖励我!”他晃动着下把上的肥肉,一脸自得。 “呸,老虎,你的脸还要不要了,我都替你臊得慌!”夜明笑顶着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讥讽道。 老虎刚想骂人,被铁书生伸脚狠狠踩在了脚背上,他吃痛,回头瞪书生。书生面无表情,也不看他,似乎根本没有动过一般,老虎突然就想起来那件事,心虚地瞄了一眼鬼面,没敢言语就坐下了。 鬼面把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是不显露分毫,他看了一眼说话的夜明笑,示意他接着说。 夜明笑站起来,依旧是那副慵懒地表情:“我这几日得到消息,别的山头的损失可都比咱们惨重的多,山脚下的秃鹫帮遇上了泥石流,人死了一半,可惜屠豪那头猪还活着,真是老天无眼;显阳峰的乌木寨房子都报废了,人也被压死了不少,简老头的头发又掉了一半,我看也离秃不远了;圣情峰的破风寨倒是跟咱们损失的差不多,但是他们粮仓盖的不结识结实,现在估计粮食都发芽了吧,够良家小子喝一壶的了。还有你救回来的小娘子,要杀她的你猜是谁?”他突然饶有兴致地卖起了关子。 他话音刚落,恶面虎就急吼吼地嚷了起来:“是谁?格老子的你倒是说啊!” 夜明笑却将目光移到了一直沉默的黑狼身上:“黑狼,你怎么这么镇定,真不想知道?” 黑狼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我没兴趣。” 夜明笑明显不信:“切,没兴趣你还守人家屋外头,跟个门神似的,骗谁呢?” 铁书生赶紧打断他:“行了,明笑,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夜明笑这才满意地曝出了答案:“说出来你们都想不到,竟然是怀霄派元阳那个老家伙!” 众人震惊,面面相觑,这倒是完全让人出乎意料,一个武林至尊的门派掌门怎么会跑来这荒山老林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夜明笑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得意地抚摸着小指上的护甲,继续道:“那小娘子可不简单,元阳可是受了很重的伤走的,不过他好像掳走了一个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 第六十二章 痕迹 天鹰堂一片寂静,大家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看不出这娇花一般的女子竟然如此有能耐,还伤了怀霄派的掌门! 在这静谧的气氛中,鬼面突然开口问道:“可看清了被掳走男子的相貌?” “我一会儿让粟子去找书生,是他探到的,让他说给书生画出来不就知道了。” 鬼面冷冷道:“现在就去。” 夜明笑愣了一下,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起身出去了。 众人被鬼面的态度弄得大气不敢出,一时间,气氛又冷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全身黄绿的精瘦汉子跟着夜明笑进了天鹰堂。 “栗子见过各位当家的,给各位当家的磕头了!”这汉子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主事的,也没有慌乱,恭敬地行了礼。 “你跟我来。”铁书生站起来,领了他去了后屋。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鬼面对夜明笑道:“明笑,辛苦。” 听到这话,夜明笑原本一脸憋屈的神色这才好了些。 “对了,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只是不够确定。”夜明笑有一丝犹豫。 “说。”鬼面言简意赅。 “青月山的刻骨崖底前几天一直在冒烟,周围都是烧焦的糊味。我排了人去查,发现悬崖边有一个形状奇怪的木架子,不知何用。其他的没有更多线索了。” 鬼面不置一词,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不说话,别人也不敢出声,直到铁书生回来。 “这就是被掳走男子的大概样貌。”他呈上一张画像。 鬼面接过,扫了一眼,有片刻停顿,随即折了起来,收入袖子。 “辛苦了,书生。” 待铁书生坐定,他站了起来,平静地说:“我要说四件事,第一,明笑,你最近密切关注其他山头的动向,此番遭灾,他们一定会有动作,盯死了;第二,老虎,你务必带领兄弟们加强守卫,每人轮三班岗,大家的身家性命都靠你了;第三,黑狼你亲自去监视苏家商队,一定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过三峰谷,此番天灾,苏家定会借机发财;第四,黑狼救回来的女子将会是我的夫人,待她伤好后立即大婚,此事由书生筹备。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鬼面,你说要娶夫人是什么意思?”老虎坐不住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夜明笑也跟风:“此等来路不明的女子如何当得大嫂?况且她还跟怀霄派又夙怨。” 黑狼不吭声。 铁书生见势不好,急忙站出来:“两位兄弟,大当家的想要娶妻是喜事,二位可想好了再说话。” 恶面虎愣了一下,没说话,夜明笑却依旧不依不饶:“书生,你也别威胁我,我夜明笑是吓大的吗?这样来路不明的女子,放在寨子里就是让人不安!况且人是黑狼救回来的,黑狼还没说话呢。” 铁书生气他没眼色,刚要出言训斥,就听鬼面不疾不徐地说:“明笑此话有理,黑狼,你可介意?你若不同意,我自然将她交给你处置。” 黑狼面无表情:“不介意。” 夜明笑气的几乎仰倒,几个眼刀射过去,黑狼恍若不见。 鬼面继续道:“好,既然明笑不放心,那从今天开始,她的一应起居都由明笑负责,直到大婚!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这次,不等旁人说话,铁书生最先站起,一躬身:“全凭大家当做主。” 众人被堵了话头,也不好再生事,只得跟从。 前脚鬼面一走,后脚铁书生就一个箭步冲到了夜明笑身边,提着他的耳朵就往外拽:“老五你是不是傻?给我过来!” 夜明笑哀嚎着被带走了,剩下恶面虎满心忧伤地坐着,黑狼也没动。天鹰堂的烛火一直亮到半夜。 第二日清晨,公鸡高昂的啼鸣声响彻山寨,天早已大亮,陈木槿清醒过来,却没有起身。 她望着青色的纱帐,怔怔地出神,似乎下一秒西芸就会掀开帐子用露出温和的笑脸问她:“姑娘,可睡好了?” 呼,她长出一口气,都胡思乱想些什么,现在自己可是在匪窝啊! 她艰难地起身,身体似乎没有昨天那么痛了,这还真是奇怪,明明伤的不轻啊。她试着动了动头和身体,又一次印证了她的想法。 难道是穿越者的超能力?她疑惑着,也伴着欣喜。 她走到铜镜前,解开了衣服,想看看身上的伤到底如何,但是她却看见了一个非常令她震惊的画面。 她的胸口出现了一片巴掌大的青色的痕迹,这痕迹还盈盈泛着青色的光芒,似乎是粉末嵌进了皮肤!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竟然是平滑的,这东西已经跟她的皮肤融为一体了! 这,这,这是什么鬼?她开始变得惶恐,难道是元阳给她下了毒? 她又使劲搓了搓那块皮肤,不疼不痒,也没变化,除了不太好看,完全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块胎记。 难道这痕迹跟身体恢复的如此之快有关联?她顺其自然地就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如此一想,她又回到了床上,开始盘腿调息,真气缓缓从丹田而出,顺中枢游移开来,到了胸口忽然被尽数收走!陈木槿睁开眼,有点郁闷,这是什么情况?她翻开衣领一看,那青色的痕迹竟然缩小了一圈!颜色却更加浓郁了。 难道这东西是活的?她忽然不寒而栗地抖了一下,总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寄生虫吧? 正想着,门被叩响了。 她急忙收拾好襟口,扮作刚醒的样子:“进来吧。” 陆离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表情十分凝重。 陈木槿刚要开口,就见他特别大声地说:“姑娘,请您先梳洗。” 之后他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外面有人在听。陈木槿很配合地大声道:“知道了。” 陆离立马将水盆里的水弄得哗哗作响,伏到她耳边说:“姑娘,不知道怎么了,几个当家的都来了,在外面等着呢,你可小心点五当家的,他不好应付。” 陈木槿当即就明白了,肯定是鬼面说了要娶她的事情,其他的人都来试试她的斤两,呵呵,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正巴不得这事儿不成呢,五当家的是吧?她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她拍拍陆离的肩,对他比了个大拇指,陆离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边帮着她梳洗,将她受伤的手臂用丝巾吊起,一边赶紧给她补课。 “咱们炽鹰寨一共五位当家,大当家的你见过了,二当家的叫铁书生负责寨子里的大小事务,大当家不在的时候全由二当家做主;三当家的叫恶面虎,有大的商贾过三峰谷都是他领着弟兄们去拿通路;四当家的就是我的主子黑狼,他负责日常的巡山、追杀和监视;五当家的叫夜明笑,他负责刺探消息和与外人联络。” 她听着陆离的补课,慢条斯理地洗脸,漱口,梳头,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外面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的溜达,看来已经有人坐不住了,她勾唇一笑,好了,该出场了。 “姑娘,头发还没挽起来呢。”陆离见她站起,赶紧提醒她。 “不用了,就这么披着吧,咱们走。” 陆离见她满脸的自信,不自觉就信服了几分,跟着她走了出去。 门一开,陈木槿就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冲她而来,她甚至听见了“嘶”的惊呼。她挺直了脊梁,四周环顾了一下,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到了一位浑身黑色劲装的年轻男人跟前,长裙逶迤,徐徐拜下:“陈木槿多谢四当家的救命之恩。” 黑狼将她扶起:“不必,救你只是顺便。” “陈姑娘果然是不同凡响,你和我们素未蒙面,如何能认出他就是黑狼呢?”铁书生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陈木槿缓缓转身,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微挑,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不但能认出他是黑狼,我还能认出你是二当家铁书生,这位壮汉是三当家恶面虎,这位嘛,就是五当家夜明笑了。” “陈姑娘不简单呐,刚到我炽鹰帮就能知道这么多,要是多住几日岂不是连我们荷包里有几个铜板都数清了!”夜明笑阴阳怪气地说。 陈木槿笑了笑:“五当家的这么说,我可当不起,明明都是你们自己告诉我的,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铁书生眼含不解,略一抬手道:“愿闻其详。” 她站在正中央,微微仰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每个人都听清:“我一走进来,大家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我身上,四当家的救过我,自然知道我的容貌,所以他的眼神并无其他变化,而众位则不同,有的惊奇,有的恍然大悟,还有的不屑一顾。” “哈哈,你个小女子,倒是很聪明嘛!”恶面虎拍桌大笑:“老五,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陈木槿却对老虎笑道:“三当家的莫急,这其实只能判断出黑狼的身份,其他的人却还没有分辨,请听我继续说下去。” “你说,你说!”恶面虎被她的笑容勾的七荤八素,早就十分偏向了她。 第六十三章 初见风波 “之后我对恩人行礼,二当家的就站出来跟我说话,短短一句话间就用了两个四字成语,那必定是腹有诗书之人,再看看你的穿衣打扮,若不是书生,我倒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了。”一席话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铁书生随着她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也不由得失笑,她果然说的分毫不错。 陈木槿明眸善睐,莞尔一笑,继续道:“五当家紧接着我的话就质疑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明显是对信息方面有极强的敏感度,而且危机意识很强,再加上五当家的新月照人之色,这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夜明笑虽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恭维之意,但是好话谁又能不爱听呢?他虽然还是冷哼回应,但是脸色却是好了很多。 最后她转向了一脸期待的恶面虎,巧笑嫣然:“三当家人如其名,身材魁梧,肌肉扎实,脚步沉稳,虎虎生风,一看就是练家子,不用猜也知道了。” 恶面虎此刻哪还有半分虎的样子,基本就成了一只求爱抚的小花猫,笑的嘴都咧到耳根上去了。引来夜明笑一记白眼。 铁书生笑着鼓掌,眼中满是欣赏,他高声道:“陈姑娘观察入微,逻辑严密,让我等心服口服!” 陈木槿微微摇头,嘴角噙着笑意:“雕虫小技而已,二当家谬赞了。” “呵呵,不愧是大哥看上的女人,老子也服了!”恶面虎豪爽地笑道。 “哼,算你还有点见识,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你,你最好夹好你的狐狸尾巴,别被我抓到!行了,我也饿了,走了。”夜明笑倨傲地说完抬屁股就走。 “老五!”铁书生无奈地吼他,他却走得更快了些,分分钟就没了踪影。 铁书生有些尴尬地对她道:“陈姑娘别介意,他虽然嘴巴刻薄,但是心地不坏,以后你们相处多了就知道了。对了,鬼面已经委派他负责姑娘的一应起居,如果他敢苛待姑娘,姑娘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什么?鬼面这是什么意思,找个如此讨厌她的人来照顾她?难道是想变相折磨自己吗?还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唉,真是费脑。 不过面上她却不能表露分毫:“让二当家的费心了。” “早饭已经摆好了,姑娘还有伤在身,我等也就不多打扰了,姑娘请用饭吧。”铁书生客套几句,带着黑狼和老虎离开了。老虎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陈木槿始终低眉浅笑,姿态端庄地目送他们离去,心里却已经忍不住骂了起来。 “都装什么大尾巴狼,知道我有伤还来找我的麻烦,要不是我应对得体,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讽刺挖苦!有功夫还是管好你家老虎吧,眼珠子都恨不得粘我脸上了!还什么大哥看上的女人,我呸!我需要他看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气死我了!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在心里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遍,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陆离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等他们终于走了才敢稍稍松了口气,他跑到陈木槿身边,搀住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忧心忡忡地说:“姑娘,这可如何是好?五当家的处处为难您,若是私底下给您下绊子可怎么办?不然我还是去求求主子,让我继续跟着您吧。” 陈木槿看着他真心实意为她忧愁地小脸,心中柔软了许多:“小陆离不必担心,我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欺负的了,你不用去求黑狼,我已经欠了他一条命,怎么能再这么厚颜无耻地要求别的,你不会离开我身边的,我自有办法。” 陆离懵懂地点头,见识过她的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他更加确信自己是找到个好师父。 早饭过后,陈木槿传授了几种基本草药的常识给陆离,并画出手稿,让他去寻到草药带回来给她看,陆离本就肩负着巡视的任务,这根本不成问题,他兴高采烈的去了。 临走前,陈木槿询问了他关于孙三金的事情。 “孙娘子啊,我来的时候她就一直是负责伙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跟我主子不对付,但是我听说当年就是主子救了她,将她带回了寨子里,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孙娘子对大家都很好,是寨子里仅次于当家们的人物,哪怕是五当家那样刻薄的人,都对她很尊重。”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很有必要去拜访一下这个孙娘子了。 “那姑娘我可去了,你自己小心些。”陆离将她画的手稿小心地收起来,准备离开。 “等等,陆离,这几****喝的药是谁开的方子?”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若是寨子里有懂医的人,那很多草药她就不必漫山遍野地找了。 “是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亲自给您把的脉。”陆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怎么会是他呢?没想到他竟然懂医。 “那平时寨子里难道都是大当家的给大家医病吗?”她继续问。 陆离立马噗嗤乐了:“怎么可能?大当家是什么人,怎么会给我们这些小人物医病,而且他很少在寨子里,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孙娘子,她懂些医术。” “这样啊,我明白了,你去吧,小心些。”她叮咛着,送了他出去。 怪不得孙三金地位如此之高,她兼具了厨师和医生,在这个资源匮乏的荒山寨子里,的确是要当金菩萨一般供起来的。 只不过鬼面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特殊呢?又医病又说要娶她,真是没个头绪,难道是真的看上自己的这副皮囊了?她疑惑不解,索性不去琢磨了,她只知道现在势必要去找孙娘子一趟了,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弄清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胸口的青色痕迹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回到屋子里,将门窗紧闭,再一次解开了衣服,点了盏蜡烛,在铜镜前细细观察着。 原本手掌大的痕迹变得只有掌心那么大了,而且边缘也已经变得圆润。她再一次盘坐调息,这一次她将动作放的很慢,但是和上次并无分别,真气还是在胸口被尽数吸收了。陈木槿睁开眼,掀开衣襟一看,那青色的痕迹更小了些,颜色也逼近翠绿色。 陈木槿皱眉,难道它吸收我真气是为了变好看?她有点无语。可是它若是把真气全收走了,她以后还如何练武,难不成一辈子都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那复仇怎么办?以她现在的水准,别说复仇了,估计连冠儿都找不到就要被人杀了。 她越想越急,使劲儿揉搓那块青痕,想要把它弄下来,但是除了搓红了那块皮肤以外,并没有任何别的事情发生。最后她心一横,拾起了梳妆台上的一根银簪,将尖头对准了那青痕。 “不管了,是骡子是马总得见个分晓!”她颤抖着手,将簪子刺进了那青痕之中! “嘶!”银簪刺破肌肤的痛楚让痛呼从她唇间溢出。 血珠立刻冒了出来,陈木槿拔出簪子,死死盯着伤口的变化。 只见血珠没冒出几滴来就都被青色的痕迹吸收了,吸收了血迹的青痕开始变得更加青绿,陈木槿忽然感觉到全身的真气开始被一丝丝地自发地调运起来,都集中到了胸口,胸口被簪子刺破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结痂! 陈木槿目瞪口呆,这青色的痕迹可以帮助她自动修复身体上的伤口!而且完全不需要她插手,人家自己就能调集真气进行修补,这简直就是神话啊!她被这个惊人的发现震住了。 也就是说,她其实根本就不用吃药了?还是说吃了药会好的更快?她满脑子都是怪力乱神的传说,不明白这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算了,事已至此,还是把它当做好事吧,至少先让身体康复是第一要务,修炼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她整理好衣服,将门窗打开,准备出去找孙三金。 刚跨出大门,就看见两个精瘦的汉子穿着墨绿色的短打守在门边,见她出来,都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行礼:“夫人好!” 这一步就没跨出去,她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才开口问道:“你们可是五当家派来伺候的?” “正是。” “五当家可有说过不让我出去?” “没有,五当家的让我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夫人,以防不测。” 寸步不离?呵呵,好一个夜明笑,果然是完全不相信自己,还找了两个尾巴盯着,好,那就索性让他们跟吧。 她拿定了主意,笑盈盈地说:“那真是多谢五当家的了,我这会子在屋里待闷了,想出去转转,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二位给我当个向导,免得我走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平白惹人怀疑。” 那二人对视一眼,迟疑道:“这......小的们不敢擅自做主,夫人请自便,我们跟着就好。” 陈木槿点点头:“既然如此,也好,那就走吧。” 她慢悠悠地往外走,心里觉得狐疑,明明是山匪,怎么连派来监视她的人都如此有素养,这不像匪倒像兵了。 第六十四章 你好自为之 陈木槿悠然自得地迈出了大门,门外是一排不知名的大树,树瘦而长,翠色带银的叶子,在微风中荡摇,如一面一面丝绸旗帜,被某种力量裹成一束,想展开,无形中受着某种束缚,无从展开。 她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影影绰绰,风吹动树叶,阳光就落进了她的眼睛里,刺目地很,这场景让她想起了以前孤儿院里的一棵树,也是一样的高大,她最喜欢站在树下发呆,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被领走。没想到重活这一世她也依旧面临着一样的困境,还真是没有一点长进呢。 “夫人,这样伤眼睛,您还是少看为妙。”身后有人提醒道。 陈木槿心中一暖,霍然回头看着那人:“多谢你,不知怎么称呼?” “小的栗子。”精瘦的男子垂了眼,恭敬地答。 “栗子?呵呵,倒是个好记的名字,那么你呢?不会叫李子吧?”她笑着打趣。 另一个生得较黑的男子被她明艳的笑容晃得不知所措,窘迫地低了头道:“小的叫肖白。” “噗嗤,你竟然叫小白!”陈木槿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他长得这么黑,竟然叫小白,这么大的反差让她忍俊不禁,满脑子都是那个动画片里粗眉毛的五岁小鬼家的宠物狗。 见他一直不抬头,陈木槿以为他生气了,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笑你,只是你的名字跟我认识的熟人名字一样,所以我才笑的,你别生气。” 二人忽地都抬头,眼睛瞪得贼大,一副不可思议地模样。 这反应又让陈木槿忐忑不已:“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了?” 栗子缓和了神色,继续低下头:“没有,您什么也没说错,我们只是没想到会有主子会为了这点小事而道歉,您,您是个好人。” 肖白始终不说话,低着头。 竟然被发了好人卡!她哭笑不得,同时也有点辛酸,在这个三六九等的社会,他们怎么会知道人人平等的意义,虽然知道五当家派他们来是监视她的,但是看他们这个样子,她也着实生不起气来,原本想着戏耍一番的心就淡了。 “什么好不好人,我知道你们的任务,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们,我就是闷了,你们就当是陪我出去逛逛吧。”她有些唏嘘。 他们俩同是应道:“是。”语气却比之前诚恳了许多。 陈木槿淡淡一笑,继续往前走。绕过树林,前面是一片空阔的平地,这地方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旁边摆着一些竹匾和架子。空地两边都有一排小屋子。 她好奇地看着这片空地,揣测着用途,难道是土匪的斗殴场?一言不合就开打?随即摇摇头,就她这几日的见闻,这匪窝还是井然有序的,人也都很正常,应该不至于如此,她觉得自己实在是被电视剧荼毒的太厉害了。 那是干什么的呢?她继续猜测着。 “这是晒粟米的谷场,因为前些日子暴雨所以粟米都收起来了。”栗子见她好奇,遂上前解释道。 “啊,是这样啊。”她恍然大悟,同时又鄙视了自己一遍。 “那这里离伙房可还远?”她出来当然不是真的乱晃的,找孙三金才是目的。 “倒是不远,只是......”栗子迟疑了。 陈木槿见他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心知应该是夜明笑又有什么叮嘱,不免有些扼腕,难道真的就见不到了吗?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们正前方。 陈木槿一抬头,看见鬼面一身玄色长衫站在不远处,熟悉的鬼面面具在白天来看少了几分狰狞。 “大当家!”身后两人立刻行礼。 陈木槿也点头示意:“鬼面。” “不是让你好好养伤?”鬼面语带质问。 陈木槿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见他如此心底里就腾起了一股小火苗,不过她还不至于傻到以卵击石的程度,她面无表情地答道:“闷了,出来转转。” 鬼面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人,淡淡道:“下去吧。” 栗子和肖白立即就行礼离开,半句废话都没有。她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他们就已经跑远了。 等她再扭头回来,发现鬼面已经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卡住了她的脖子! 陈木槿第一反应就是要躲,但是面对着他那张诡异的面具,她硬生生地站住了,分毫未动,因为她知道躲也没有用,只会增加自己的痛苦程度罢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害怕,她索性闭上了眼不看。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鬼面将手卡住她的脖子却只是轻轻挨上,并没有加重力道,也没有别的动作。 半晌,陈木槿偷偷睁眼,正好撞进了鬼面那双深幽的眼眸,这是陈木槿第一次跟他正儿八经的对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冰冷和邪气,反而这种幽深的寂静让她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你恢复的很快。”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是没有什么温度。 陈木槿回过神,猛地眨了几下眼睛,真是的,怎么回事,竟然被他的眼睛蛊惑了! 他放下手,看着她:“你吃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给她把脉,但是这把脉的方式也未免太惊悚了些,古今中外没听说过谁掐着别人脖子把脉的,难道脖子上的血管粗?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她的身体好转了,这下该怎么应付他才能不被察觉呢?青痕虽然来路不明,但是至少也是个保命的东西,不能轻易让人知道。 于是,她装作非常不屑的样子:“什么吃什么,我自有一套内功心法,而且我本就懂医,自然比旁人好的快些,有什么稀奇?”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却不知越是如此越让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怀霄派还有这样一套内功心法?能不药自愈?”鬼面拉长了问句,咄咄逼人。 陈木槿脸色大变,她紧紧盯着他的脸:“你怎么知道我是怀霄派的?你还知道什么?” 鬼面反问:“发生在我鹰隼峰的事我岂有不知之理?” 陈木槿就像是进入了战斗状态的刺猬,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她谨慎地看着鬼面,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后站了站:“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骗我说不知道?” “骗你?你只问了与你同行人的下落,有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吗?”他气定神闲地回应道。 陈木槿特别讨厌他这种居高临下,将她拿捏在手心里戏耍的态度,原本她还想继续问他冠儿的下落,但是此刻她却完全不想看见他那张鬼脸!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去哪儿?”他冷冷问道。 “不关你的事!”她恨恨地撩话。 忽然她感觉有人在她背部点了两下,她立刻就动弹不得。该死,竟然点我的穴道!她火气直接冲到脑袋顶,想大骂他一顿却也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睛使劲儿地瞪他! “你别忘了,你现在在炽鹰帮,这里我说了算。”他忽然将鬼脸靠近,淡淡地说出了这句无比嚣张的话。 陈木槿更气了,如果能动,她一定上去咬他一口! “大当家的!可算找到你了,有急事,诶?陈姑娘怎么也在,这是怎么了?”铁书生从远处跑来,似乎有事找鬼面商议,看见这一幕也傻了眼。 陈木槿眼中写满了求救!快帮我解开穴道!她无声地呐喊,可惜书生也看不懂眼神的语言,就算看懂了他也不敢在鬼面面前救人啊。 下一瞬,陈木槿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就冲了下。 因为,鬼面用了一种非常粗鲁的方式将陈木槿头冲下扛在了肩头,就像扛着一袋大米一样! “我一会儿就来。”他没什么语气地说完这句话就扛着陈木槿往她屋子的方向走了。 铁书生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跟眼前这一幕相比,他的急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难道鬼面真的动了春心了?他摩挲着没几根胡子的下巴,细细地思考起这种可能性。 陈木槿此刻只觉得被晃得脑充血,左手手腕也晃动的有些疼,而且他的肩膀硬邦邦地顶着她的胃,让她无比想吐。正在她以为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胸口一热,随即一阵清凉的气息扩散到四肢百骸,她顿时清醒了许多,青痕的力量又出现了! 还好她离开屋子并不远,很快,鬼面就将她扛进了屋子。 她不想再跟他发生更多的冲突,否则倒霉的还是她,所以她立即装晕,闭上了眼睛。 大门,屋门,内室,她终于被放在了床上。鬼面顾及到她的伤,还是比较温和地将她放了下来。感受到柔软的被子那一刻,陈木槿真是快要热泪盈眶了。 “我会叫陆离来照顾你,你好自为之。”他留下话就走了。 可是她的穴道还没解! 第六十五章 堂审 “你说的对,其他几个山头果然都有动作。”铁书生早就跟来守在了门口,见他出来,立即凑上去小声道。 鬼面垂眸,冷声道:“走,去天鹰堂!” “大当家的!”鬼面刚一露面,天鹰堂已经站满了人,齐齐行礼,场面甚是隆重。 鬼面走到主位,回身一压手,声音威而冷峻:“说!” 夜明笑首先上前,不复之前的慵懒随意,眉头紧蹙,面容严峻:“大当家,我收到消息,秃鹫帮、乌木寨和破风寨的头领在溧水潭秘密聚会,应该不是在商量什么好事!如果他们想联合对付我炽鹰帮,那就坏了!” 恶面虎的大嗓门跟着嚷:“外围守卫的兄弟们早上开始就蹿稀,拉个不停!老子觉着不对,一问才知道,那些没骨头的偷偷抓了附近突然冒出来的几只野鸡烤了吃!虽然老子是混人,但是也看出来这野鸡肯定是有贼人下了药了!现在外围的兄弟们都起不来床,这一下子少了两队人马!” 鬼面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然后问道:“黑狼呢?” 他这么一问,大家才发现黑狼没在,面面相觑,人群里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铁书生也奇了:“刚刚明明还在,这一眨眼的功夫,人怎么就没了?” 突然间,“嗵!”的一声,一个浑身都盖着树叶的人被扔进了大门! 众人纷纷闪开,都好奇地看着。 紧接着,黑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只见他随意地伸出手拎起那人,往天鹰堂中间走去,两边的人纷纷让路。然后他像扔垃圾一样将这人扔在了恶面虎的脚下。恶面虎仿佛跟他心有灵犀一般,一脚就踩住了这人,让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黑狼,这是什么人?”鬼面出声询问。 “回大当家的,这就是偷放野鸡的人。”黑狼语气平静。 “好哇!原来就他娘的是你!快说,为什么要这么做?”老虎立马将他拎起来,伸手就是一巴掌,然后紧接着一阵子猛晃。 铁书生走了过来,制止道:“老虎,放下他,你这样他还能说出话来吗?” 恶面虎见是书生出面,这才狠狠地将他扔在地上,啐了一口。 铁书生示意两个小兄弟将他架起来,然后恭敬地对鬼面道:“大当家的,可要当堂审?” 鬼面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审!” 此话一出,原本聚集在中间的的人群瞬间分开到四周,整齐划一的动作,井然有序的氛围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群匪! 大门关闭!窗子关闭!帘子放下!烛火燃起!刑具摆上! 整个天鹰堂在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阴气森森的审讯室! 鬼面坐堂,书生亲审,老虎行刑,众人围观!这是有大事了。 那人被绑在了十字形的木桩上,身上的树叶被除尽,露出灰色的布衫。他被恶面虎的巴掌扇的满面是血,昏死了过去。 堂中除了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就是铁书生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他走到这人面前,端起一盆冷水,猛地泼过去! “呃......”那人被冷水一激,醒了过来。 铁书生拿出手绢擦了擦被水沾湿的手,淡淡地问:“说吧,你是谁的狗?” 那人睁开眼睛,看见这架势不怒反笑:“竟然是铁二当家的亲自审我,你们炽鹰帮不会是没人了吧?哈哈哈!” 他还没笑完,就被老虎一拳打在了胃上,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扭曲,身体像大虾一样崩了起来,想弯腰却被绑着手臂,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咬紧了牙,脸涨得通红! 铁书生悠然自得地走近他,忽然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地提起来:“怎么不笑了?看来秃鹫那个蠢货没教会你什么是放尊重,那不如我来替他教!” 说着他扭住了他的一根小指头,慢慢地往后弯去,一直到那根手指已经被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最后“咔嚓”一声,折了! “啊啊啊!我,我错了,铁二当家的,是我满嘴喷粪,我错了!”他疼的满头大汗,连连惊叫,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小指头,俗话说十指连心,这疼痛程度可以想象! 铁书生立刻就放开了他的手指,优雅如兰的笑了笑:“你看,这不就会说话了。” 周围的人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都不寒而栗地抖了抖,就连一旁凶神恶煞的恶面虎都忍不住头皮发麻,这家伙真的是笑里藏刀的人物。 那人已经疼的浑身痉挛,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死死盯着铁书生。 “再说一遍,你是谁的狗?为什么偷偷摸摸地放野鸡?”他眼中寒光一闪。 “小的是秃鹫帮的,小的不是偷偷摸摸地放野鸡,这野鸡是我养的,它们跑过来我是来抓的,结果被误会了。”他虽然心中已有怯意,但是想起自己老大阴森的面孔,他还是选择了扯谎。 铁书生闻言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误会?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 几只野鸡被拎了上来,看样子已经死透了,鲜艳的尾羽垂在地上,毫无生机。 “取一碗血,好好招待招待我们的贵客!”铁书生掷地有声。 那人眼见着野鸡被放了血,端到了他自己的面前,他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他开始汗如雨下,紧紧闭住了嘴巴! 铁书生一声令下:“灌!” 任凭他如何挣扎,这碗血还是进了他的喉咙,有不少血因为他的挣扎而弄得满脸都是,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拖出来的恶鬼。 那人喝完之后,开始想方设法地想要吐出来,但是他连动都动不了,又怎么可能实现呢。 铁书生则是满脸嫌弃地离他远了些:“怎么,如此大补之物,你不喜欢?” 那人被折腾的力竭,满嘴满脸的血腥味让他恶心,更不用说一会儿会发生的事情,手指的疼痛和惊恐让他开始有些动摇。 “给我水,给我水,我说我说!” “你还是先说吧,水自然会给你的。”铁书生气定神闲。 “野鸡,野鸡喂了毒药,不是死人的,只是上吐下泻,让人失去力气的。”他终于开口。 “为什么要给野鸡喂毒,还故意放到我们寨子旁边?”铁书生神色俱厉。 “就是想让守卫的人没法继续守。”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肚子开始翻江倒海地绞痛,声音加了哭腔。 “原因呢?”铁书生开始不耐烦。 “我,我不能说啊,铁二当家的,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说了会死的!”他终于忍不住声泪俱下,连连哀求。 “你要是说了,我自会留你一命,要是不说,我保证你和你的野鸡一个下场!而且,你会比它更痛苦!”他****裸地威胁道。 “我,我得想想,我得想想。”他语无伦次,慌乱不已。 这时,他的身体终于对鸡血产生了反应,他开始剧烈颤抖,脸色灰黄,神情扭曲,之后一阵强烈的臭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恶面虎离的最近,一眼就瞧见发生了什么,他一跳三尺远大声爆着粗口:“草,真他娘的恶心!” 大堂里的众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忍不住哄笑叫骂了起来。 铁书生也嫌恶地掩住了鼻子,吩咐道:“找个木塞子来,给他堵上!” 周围哄笑声更甚,几个伶俐的得了令立马跑去找了各种各样的木块回来。 那人又羞又臊,生理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羞辱让他几欲自杀,当他看见真的有人拿着几块粗大的木头向他走来时,他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说,我们帮里因为天灾死了一半以上的人,剩下的人也都快活不下去了,我们大当家的打听到各个山头都损失不少,只有你们几乎没啥损失,而且最近因为天灾,根本就没有商人肯从谷里过去玉池了,这样下去,大家都要死!所以,所以他联合了其他几个帮派的人,想要劫了你们的寨子,分了你们的粮食和财物,然后重新规划三峰谷的势力!我,我可都都说了,二当家的,你要留我一命啊!” 待他一说完,整个天鹰堂都沸腾了,叫骂声不绝于耳。 铁书生终于问出了结果,但是这结果却如此让人不安! “先把他带下去。”他吩咐道。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你要说话算话啊!”那人还在挣扎,被旁边的人一个手刀就晕了过去。 鬼面站起来,看着喧杂的人群,突然爆喝:“闭嘴!” 众人吓了一跳,见大当家的发了火,都乖乖噤声。 “老虎,你先带着人马把寨子都守好!”他直接指派了任务。 恶面虎领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带着人往外走:“说说说!就他娘的显得你们会说!” 这一下,大堂里的人就走了大半,剩下的人也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夜明笑站起来,对着剩下的人说:“都去自己的位置盯着吧。” 这下,人彻底没了,就剩下夜明笑,黑狼、铁书生和鬼面。 “鬼面,这下子可有点麻烦了。”铁书生蹙起了眉。 “明笑,去把陈木槿带过来。”鬼面没有半分紧张,平静地吩咐着。 “鬼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女人?”夜明笑也急了。 “老五!”铁书生警告地喊他。 夜明笑闭了嘴,恨恨的拂袖而去。 第六十六章 条件 陈木槿此时正躺在床上想要运气冲开穴道,她不能叫也不能动,能调运的真气非常少,而且都被青痕吸收了,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鬼面你个王八蛋!我一定要你好看!”她内心不断咒骂着。 过了许久,她累了,也乏了,索性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思索了起来。 鬼面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要跟她成亲,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冠儿的踪迹,她有理由相信鬼面一定知道,可是她要怎么才能让他说呢? 以她现在几乎等于阶下囚的地位,想要跟他谈条件是不可能了,除非她能做一件什么大事。唉,这种事情最费脑了,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大哥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想到办法。 她苦恼地拍了拍脑袋。 等等,她做了什么?她竟然能动了! 她欣喜若狂地又动了动右手,真的能动了!她翻身而起,咳嗽了两声,也能出声了!哼,鬼面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嘛,这么快就自己解开了。 正当她喜滋滋地站在床边腹诽鬼面的时候,夜明笑就直接闯了进来! “你跟我走!”他满脸不爽地瞪着她命令道。 “你出去!”她也怒了,不打招呼就闯进来,而且还这么横!以为姑奶奶是软柿子啊,谁都能来捏两下? “陈木槿!你别不知好歹,是鬼面让我叫你的,快走!”他本来就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现在见她竟然不顺从,更是火冒三丈。 陈木槿索性坐下了,眉眼一横,厉声道:“你出去,重新敲门!我说进来再进来!不然你就现在把我打晕带过去!” “你!”夜明笑气的鼻孔冒烟,指着她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打晕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寨子面临着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必须得赶紧带了她过去。 他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看也没看她一眼,摔门出去了。 陈木槿这才松了口气,其实他要是真的打晕她她也没办法,只是这口气就是压不下去,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妥协了,看来鬼面在寨子里还是颇有威信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她这次也没有再为难,毕竟他已经让步,得寸进尺不是她的作风。 “陈姑娘,我们大当家的有请。”夜明笑这回客客气气地邀请她,只是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那就麻烦五当家的带路了。”她从善如流地应了。 这女人!真是会装腔作势!真不知道鬼面看上她什么!夜明笑腹诽着,却还是依言在前面带路。 陈木槿不远不近地跟着,眼睛看似专一地看路,实则一直在偷瞄周围的环境。 穿过谷场不远就是伙房,从伙房绕过去是练武场,练武场旁边有一排正在修建的房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一路上不断有巡逻的守卫在跟夜明笑打招呼,整个寨子的气氛紧张而压抑。 突然她远远看见孙三金在一排屋子中间穿行,她旁边跟着个汉子,手里抱着一口大锅,似乎在往外舀着什么汤汁。虽然她用手绢将脸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作为寨子里唯一的女人,陈木槿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这是干什么呢?看这样子搞得跟有传染病似的。 夜明笑也看见了,但是他似乎完全不想停留,反而走的更快了些,陈木槿也只好跟上,饶过了这排屋子,前面有一个二层楼高的建筑,建的比旁的都高大雄伟些。 他们绕到正门,陈木槿看见牌匾上写着天鹰堂三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很是大气。 陈木槿猜他们的目的地应该就是这里了,这估计就是土匪们开会的地方,可是叫她来做什么? “五当家!”门口的守卫高声行礼。 夜明笑点点头,带着陈木槿进了大堂。 一进去,陈木槿就闻到了一股腥臭的气味,虽然味道不重,但是她还是立刻就察觉到了,这种不愉快的气息让她皱了邹眉。 “鬼面,人带来了。”夜明笑简单的回复之后,立马就闪到了铁书生旁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了大堂中央。 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了高阶主位上的鬼面,跟他的人一样,主位四周都是黑色的兽皮作为铺陈,有种低调的奢华感,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平白就生出了端庄和威严的气息。铁书生、夜明笑站在他左手边,恶面虎和黑狼站在他右手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让她觉得压力山大。 “大当家的,陈姑娘有伤在身,让她坐下说话吧。”铁书生轻声建议。 鬼面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立刻就有人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来给她搬了一把椅子。 她感谢地对铁书生屈膝一礼,之后毫不客气地就坐在了椅子上。 “你说你会医术,可当真?”鬼面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自然当真。”她昂头回答。 “有一种毒,吃完使人上吐下泻没有力气,却不致死,你可知道?”他继续问。 陈木槿突然就明白他的意图了,她脑子里浮现出刚刚来的路上看见孙三金的场面,现在看来孙三金应该是在喂药。寨子里应该是有人中毒了,这人的身份还挺重要,但是孙娘子的医术有限,医治不了,鬼面这才找了她。哼哼,真是瞌睡递枕头,这事儿来的正是时候。 她忽然就完全不紧张了,甚至生出了气定神闲之感。 “知道,这毒名叫枳亓,之所以说是毒药而不是泻药是因为里面多加了几味能短暂控制人神经中枢的药,可以让人犹如瘫痪了一般,通常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她洋洋洒洒地说着,让除了鬼面以外的一众人都睁大了眼。 铁书生更是激动不已,立即对她一揖:“陈姑娘竟然如此通晓医术,烦请姑娘助炽鹰帮一臂之力!铁某在此谢过姑娘!” 陈木槿立刻站了起来:“二当家不必如此,我虽为一介女流,但是行医助人本就是善举,我定然答应。只是......”她将脸转向了鬼面。 鬼面一声冷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要你能救人,我自然会告诉你!” 陈木槿满意一笑,跟聪明人打交道感觉就是好,不用多废话。 “我还有一个要求。”她突然想起了她认下的徒弟。 “姑娘请说。”铁书生已经把期待写在了脸上。 陈木槿淡笑:“我需要凌霄花根、车前草、生姜、凤尾草和白术各一斤,另外我需要孙娘子和陆离当我的助手。” 鬼面点点头:“都依你。” 恶面虎已经亟不可待地几步跳到了她身边:“陈娘子,我老虎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是有很多弟兄,我让他们来帮你!” “多谢三当家。”她浅笑嫣然。 “等等。”夜明笑还是板着一张死人脸:“老虎你的人不能随便动,我和黑狼抽人手出来帮忙就是。”黑狼点点头表示同意。 陈木槿简直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么别扭的人还挺有大局观念的。 “倒是也不用那么多人,我跟五当家的借栗子和肖白一用便可。”她想起了那两个精瘦的汉子。 夜明笑罕见的没有摆脸色:“一会儿就让他们过去找你。” “哈哈,太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姑娘请随我来。”铁书生抚掌大笑,一口堵在胸口的浊气终于排出去了些。 “等等,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跟她说。”鬼面发话了。 众人愣了一秒,然后在铁书生的连拉带拽下离开了。 “大当家的还有何事?”她不解地看他。 鬼面走了下来,站在她面前:“你既然识毒,必定会制毒,我需要你帮我制一味毒。” 陈木槿想了一下才回答:“我是会制毒,但是你必须告诉我用在何处。” “我只是想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鬼面说的简单,她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她还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但是我要交换一个条件。”她想了想道。 “如果你想说取消成亲,那就不必开口了,这毒我自然可以找别人制。”他完全洞悉了她的意图。 她真想抽自己一嘴巴,谁说跟聪明人打交道好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心机怪! “哼,以后不许派人监视我!”她一被识破,只得重新再换一个要求。 “可以。”他满口答应。 长袖一甩,她扭头就走,本想留下一个桀骜不驯的帅气背影,但是她忘记了身后本来就是有一把椅子的,所以悲惨的一幕发生了,她直接就撞上了椅子,紧接着人就失去了平衡,连人带椅就要翻过去。 鬼面手疾眼快,往前迈了一步,长臂一揽一收,陈木槿就直挺挺地靠在了鬼面的怀里,虽然只是背对着他,但是他围在自己腰间坚硬如铁的手臂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这姿势也太暧昧了,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怀抱的温度和他呼出的气息。 第六十七章 枳亓之毒 她还没来得及羞涩,鬼面就放开了她,冷声道:“笨手笨脚。” 一瞬间,旖旎的粉红气氛消散得无影无踪,陈木槿回头瞪他,本来挂在嘴边的谢字也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昂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鬼面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低头发出一声轻笑:“嗤,永远都这么笨手笨脚。”眼中却露出几分温柔。 出了天鹰堂,陈木槿就看见陆离正背着一背篓的草药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立马就笑的见牙不见眼,亲热地凑了过来:“姑娘,主子说我这些天都能跟着您,您可真厉害,连五当家的都没反对呢。” 陈木槿伸手想拍拍他的头,但是一伸手发现他现在的个子已经高到让她的这个动作有点困难,于是她顺势就落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我可不止这点能耐,走吧,先去看看病人。” 陆离立马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带起了路,一边走还一边给她展示背篓里采来的草药。 陈木槿一一检查,竟然都是正确的,她喜出望外,看来这小子还真有点学医的天分。 没走多远,他们就来到了早上她看见孙娘子出现过的那一排房子。她刚想敲门进去,就被人喊住了:“妹子,等等!” 她扭头,正是蒙着手绢的孙三金,只见她满头是汗,身上都是草药汤汁溅出来的痕迹。 “妹子,你伤好啦?我已经听二当家的说了,你竟然懂医,那可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这帮臭烘烘的家伙们多难伺候!来,我带你看看,把这个围上。”孙三金依旧是那么热情,将一块雪白的手绢塞进了她手里。 陈木槿失笑:“三金姐,他们这是中了毒,不传染,不用围这个。” 孙三金立马就把手绢拿起来想要给她戴上:“你就听姐一句,先戴上,进去你就知道了。” 陈木槿心里虽然知道她一片好意,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多此一举,直到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孙娘子所言非虚。 一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她几乎想转头就走,那臭味又腥又臊还奇臭无比,简单来说就是几乎辣眼睛的气味。陆离没围上手绢,立马就出去吐了。 孙三金对她丢来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陈木槿已经无力吐槽了,因为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大约有二三十人躺在一个大通铺上,由于毒药的发作,他们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屎尿,甚至不能移动自己的身体,他们痛苦不堪,却只能虚弱地喘息,屋子里的气味已经基本待不住人了。他们基本上都浑身****,只在重要部位搭了一条布,通铺上还有很多没有来的及处理的粪便和尿液。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突然能理解为什么恶面虎说要找人帮她,因为这个工作量的庞大已经超过她的能力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检查他们到底中的是不是枳亓之毒。 她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吩咐匆匆赶来的栗子和肖白:“去把门窗全都打开,再找十个人来在外面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然后她让陆离在外面等着,自己和孙娘子走了进去。 她一面安抚着病人,一面详细检查着他们的病灶,同时让孙娘子取了纸笔,自己边说边记:“唇白泛紫,眼底浑浊,腹痛,便量多,颜色暗红,有腥臭味,可见粘液......” 她伸手去摸其中一个病人的额头,还没碰到就被孙娘子制止了:“你干什么?万一传染了你可怎么办?” “单纯的肢体接触是不会传染的,如果要是传染,那么咱们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传染了,放心吧。”她耐心地解释道。 孙三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然而她的自信和镇定至少让孙三金不再阻拦。 她一个一个确认,直到完全确认每个人的病症,然后才起身道:“大家不用担心,这毒药不会致死,只是让你们控制不了自己,大家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大家的。” 虽然大家都能听见,但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直挺挺地躺着,几个彪形大汉已经满眼是泪,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激动。 陈木槿说完以后,立刻走了出去,摘了手绢疾步跑到一颗树下呕吐了起来。 等候在门口的铁书生一行人围了过来:“姑娘真是医者仁心,我铁某人自愧不如。” 陈木槿伸手制止了还要继续抒发情感的各位,用手绢擦了擦嘴:“我已经把需要的东西都写在这里了,尽快凑齐,越快越好!” 三当家的立马抢了她递出来的纸:“我去!” 夜明笑白了他一眼,劈手夺过:“你识字吗?尽帮倒忙!” 陈木槿吐完了之后精神也好了些,淡淡说道:“草药我和陆离去找,找屋子就拜托二当家了,器具和热水麻烦孙娘子,搬动病人劳烦三当家,跑腿协调请五当家借人手给我,四当家的派人保护我,这样可好?” 大家都表示没有问题,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陈木槿接过陆离递来的水,漱了漱口,然后道:“走,咱们去找草药。” 陆离点点头,又悄声说:“姑娘,我主子在后面跟着呢。” 她闻言扭头一看,黑狼带着人正在不远处,她立马就迎了上去:“四当家的,不用劳烦你亲自跟着,派些人就行,我们应该不用走远。” 黑狼也不解释,只是平静地陈述:“鬼面吩咐我亲自跟。” 又是鬼面......这个人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如果是黑狼跟着,她也更放心些。 “那就劳烦四当家了。”她再次盈盈拜谢。 她要寻找的草药里有几味仓库里有,剩下车前草等草药倒也好找。 陈木槿在黑狼的护卫下第一次踏出了山寨的大门。 虽然鹰隼峰山石多过草木,但是越往下走,草木就越茂盛。他们一直走到了半山腰才采齐了所需的草药,一路上,陈木槿还顺手采了不少别的珍奇草药,这山上根本没有采药人光顾过,所以各类草药都长得十分茂盛,让陈木槿两眼放光。直到晌午,他们才歇了一会儿。 “姑娘,你的手怎么样?”陆离有些担心地看她。 陈木槿其实已经隐隐觉得疼痛,但还是笑了笑:“没事,你看我绑的好好的。” 黑狼瞟了她一眼,心中有数,开口道:“草药既然已经采齐,那就走吧。” 她点点头,刚想拿背篓,就被黑狼抢先背走了,她不无感激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才是真绅士呢。 走着走着,陆离突然小声地嘟囔:“这好像不是回寨子的路啊。” 陈木槿心中一紧,黑狼突然回过头来:“这是去望崖台的路,跟上。” 她突然就明白了鬼面让黑狼跟着她出来的意义,他这算是借花献佛了?不过只要是能找到线索的事情,她一定不会放过的。 “谢谢。”她真心实意地说。 这里离望崖台并不远,不到一刻钟他们就来到了这个地方,与那晚漆黑一片不同,白天再看这个地方,的确显得完全不一样了。 她先叫了陆离,详细的叮嘱了一遍草药的煎制方法,并告诉他若是还有混淆,一定要找铁书生要手稿:“陆离,寨子里兄弟们的病全靠这药了,你脚程快,先回去把草药处理好,我一会儿就过来。” 陆离郑重地应下,黑狼派了大半的人送他回去。 陈木槿这才稍稍放心,自己立刻奔向了望崖台,看看还能不能查找到什么线索。 经过大雨的冲刷和地动的侵袭,望崖台基本上已经全都是断石残垣,她却没有放弃,凭着记忆,一点点搜寻着这边地方。 但是除了剑气凿开地面的痕迹,她再也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太阳毒辣地照着她单薄的身躯,她的额头上早已沁出了点点汗珠,顺着她光洁的面庞流淌下来。 她十分沮丧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心中默念:“冠儿,你给我一点线索吧,你到底去了哪儿啊?” 忽然她觉得胸口一热,青痕的部位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她果断地四下张望,终于她在两块石头的夹缝里看见了一抹翠绿! 她侧着身子努力去掏,终于被她拽了出来! 这是她当初在刻骨崖崖壁上掰下来的那个像树枝一样的凸起! 不过这个显然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她脑子里猛然就想到那晚元阳打了她一掌的场景,当时这翠绿色的东西正好被她放在了胸前的暗兜里! 原来她胸前的青痕就是这东西被元阳的掌力震碎之后的粉末!只是没想到这些粉末竟然融进了她的身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不是她收了这树枝,元阳那一掌她应该必死的。 不过他只震碎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这一小节就摔落在了别的地方,今天竟然被她找到了! “这是什么?”黑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陈木槿心中一慌,手里的绿色晶体就落了下去,被黑狼一把接住! 第六十八章 七涎晶 黑狼接起来扫了一眼,猛然神色一变,声音夹杂着激动和不可置信:“这是七涎晶!你在哪儿找到的?” 陈木槿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情绪的变化,而且还变得这么激动,她下意识就指了指旁边的石缝:“夹在这里面了,不过......” 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激动万分地说:“你知道你得到的是什么吗?不,不,你怎么会知道,这是七涎晶啊!”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如获至宝的样子,心虚不已,要是她知道这东西已经有三分之二融进了自己的皮肤,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个七涎晶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手不知不觉地摸了摸胸口。 黑狼听她这么一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残缺不全的七涎晶,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挣扎。 陈木槿看他如此纠结的样子也犯了嘀咕:“从来都没见过黑狼有别的表情,现在却为了这么一块残缺的七涎晶如此反常,看来这东西必不是俗物。” “七涎晶是武林三宝之首,传说它能改变人的真气走向,将人体润养为最通透的习武体质,真气于体内不练则生,生而复养,永不会有耗尽的时日。习武之人最重内力,有了七涎晶就相当于比别人多了一半的时间积攒内力,所以无人不想得到这宝贝,不过在三十年前这七涎晶就消失于武林,无人知其下落,各大门派多年以来一直都在悬赏此宝,没想到竟然被姑娘寻得了,也是有缘。”他终于还是选择了说出来,说完之后他迅速将晶体放回了她的手中,艰难地扭头不再看它一眼。 她听完了这段传奇的介绍内心复杂无比,这是傻人有傻福吗?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竟然得到了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至宝,而且这宝贝还有大半部分跟她分不开了,元阳这老家伙要是知道是他一手促成的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 不过,黑狼在她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还能抵住诱惑把七涎晶还给她,也真是一个实诚的汉子。尤其是当她看见他犹如壮士断腕一般的神情时,本来想要隐瞒的心也动摇了,既然他能以诚待我,我又为何如此小器? 她思忖片刻后开口道:“黑狼,你救我一命,又待我以诚,我真的无以为报,你若是不嫌弃这七涎晶的残缺,我就将它赠与你,希望你能接受。” 黑狼听见她的话,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盯着她:“你身上有伤,你不想要?”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过来,我跟你说个秘密,但是你要起誓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黑狼犹豫了一会儿,才同意了她的要求,并发了一个她没听懂但是看起来很严重的誓言。 陈木槿其实也就是为了一个心安,见他发了誓,这才小声地将七涎晶的一部分已经融进了她的体内这件事细细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是刚刚才明白这七涎晶的作用,而且现在就连想要分开都不能了,这一小节其实对你的用处比对我更大,你收下吧。” 她不由分说地将七涎晶塞进了他手里。 他看着手里的七涎晶,眼眸顿时一深,他对着陈木槿恭敬地一抱拳:“多谢姑娘成全!” 见他如此欣喜,她也颇感安慰:“别客气,咱们也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只怕陆离他们忙不过来了。” 黑狼点头,忽然他想起什么,伸手进怀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他将这张纸在手上慢慢展开,轻轻抚平,像是对待新出生的婴儿那样轻柔,最后才郑重地递给了她:“这是我族人的内功心法,你既然有了七涎晶,那么不妨将此与怀霄派内功心法融合而修,必然会事半功倍。” 他这是想要向她示好吗?陈木槿感觉暖暖的,不自觉就微笑了起来,自己现在的确也很需要这样的心法,于是她没有再推拒,双手接过,匆匆扫了一眼之后小心地折好收了起来。 “如此多谢了。” 黑狼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带着她走上回程的路。 他们一行人前脚刚踏进寨子,栗子就迎了上来:“四当家的,姑娘,请跟我来。” 陈木槿一边走一边问:“药可熬好了?病人都分开了吗?” 栗子有条不紊地一一作答:“陆兄弟和孙娘子正在伙房盯着熬药,病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每个人都安置在了通风的棚子里,二当家、三当家和五当家去了天鹰堂,二当家的吩咐我守在寨子门口,等姑娘一来就直接去伙房。” 她对栗子的回答很是满意,这小子说话条理清晰,不慌不忙,倒是个通讯的好手。 “病人现在是什么状况?”她继续问道。 “还是跟之前一样,拉得多,几乎没力气,一直出汗。”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伙房的门口。陈木槿嘱咐他:“栗子,你去棚子盯着病人,一旦有什么别的变化,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栗子领命而去。 她又跟身后的黑狼说:“四当家的不必跟着我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你快去找他们吧。” 黑狼剑眉扬起:“那姑娘请自己小心,我去了。” 分别了黑狼,陈木槿独自循着药味走进了伙房。这也是她第一次进伙房,伙房很大,但是并不通风,只有两个很小的高窗,屋里很暗,烟灰味混合着药味充斥着整个伙房。几个身穿灰色坎肩的小哥正在看顾着炉灶上的瓦罐,不通风的闷热让他们满脸是汗,见她进来都抬头看过来,然后惊住了。她感受到了这目光的灼热,非常不好意思地问:“请问这位小兄弟,孙娘子何在?” 那站在最前面的小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听她问话才猛地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往里一指:“在,在里面。” 她道了谢,脚步匆匆地就往里走,背后传来小声的议论。 “这就是大当家的未婚夫人吧,长得真漂亮啊!” “你小子现在敢说话了,刚才看的眼睛都直了,跟个结巴似的。” “行了,大当家的夫人你也配想,我看你小子是想死了。” 陈木槿听得真切,觉得可笑又可爱,她走到一个脏的已经辨不出颜色的帘子跟前,闻到了更加浓郁的草药味。 掀帘而入,里面的两人齐齐唤道:“妹子!”“姑娘!” 陈木槿会心一笑,陆离正拿着她写的手稿,旁边是分门别类放好的药材,孙娘子正拿着石臼将草药捣碎,装进罐子里。 她急忙走过去,一边检查着药材,一边说:“这么多药材,你们怎么不找外面的小哥来帮忙?” 孙娘子大咧咧地说:“他们一个个都笨手笨脚的,再弄错了分量,平白误了人命。” 陆离也腼腆地笑:“姑娘不用动手,我们这就快好了。” “你们当我是瓷娃娃啊,我也来帮忙,这样三个人总是快一点的。”她说着就手脚麻利地将药材梳理开来。 有了她的指导,速度总算是快了起来,不一会儿,所有的药罐子都上了火。 陈木槿穿梭在各个炉灶间,查看着火候,本来她也应该是满头大汗才对,但是身体似乎有感应似的,在这闷热的屋子里体温就自然地降了下来,皮肤都透着凉意。 “你可真厉害,跟着我们做这些个活计也不出汗。”孙娘子又抹了一把汗,羡慕地望着她清爽的脸。 陈木槿自然知道是七涎晶的作用,但是她也无法说,只得呵呵笑着打混过去:“我从小就不怕热。” 孙娘子忽然拽着她又进了里屋,翻出了一卷白纱布,狡黠地对着她笑:“妹子,你看这是什么。” “这不是纱布吗?三金姐从哪里得来的?”她愕然,这大荒山的,纱布这样的东西真是非常罕见,就连她包着手腕的布都只是洗干净的衣料。 “你先前去采药,我跟着二当家的去库里找其他几味药,在一个药箱里看见了这个,我想都没想就顺便拿了出来,快,先给你的手换个药。”她笑地温和,小心翼翼地拆开陈木槿手腕上的木条。 陈木槿看着她满头大汗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感动,说实话,初到这个山寨,她是慌乱的更是惶恐的,她能想到的只有自保和怎么打探到更多冠儿的消息,为此她愿意做很多事情,比如跟鬼面交换条件救人,比如收陆离为徒,再比如她送了七涎晶给黑狼。虽然这都不是刻意为之,但是顺势而为的小心思却是有的。 但是现在,一个素昧平生的孙娘子竟然能为了她想到这么细微的事情,若不是真的关心她,惦记着她,又怎么会时时想着她的伤。要知道,寨子里现在还躺着那么多的病人,那都是他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兄弟。 正当她沉浸在感动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孙娘子惊呼道:“妹子,你的手!” 陈木槿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自己也惊到了,她骨折的手腕上出现了一条青色的藤蔓一般的痕迹,就像是手镯一样,盘踞在她的手腕上。 第六十九章 解毒 “这是什么?”她不可置信地在心里问道,并用右手轻轻碰了一下。 指尖下的温热一如往常,皮肤也没有凸起和凹陷,但是那栩栩如生的绿色藤蔓似乎有生命一般缠在手腕上,她低头细看,那些盘根错节的细小藤蔓正好覆盖住了她的断腕处,就像是从骨头缝里长出的枝叶。 她看着这青翠的色泽,猜想八成跟七涎晶有关,而且当她触碰到断腕的地方,只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并没有最开始那种撕裂般的痛楚,看来这青藤也是为了治愈伤处而来。 “三金姐,你别害怕,这是我的图腾,是好的象征。”她轻声解释着。 孙娘子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中毒了呢。”说着她麻利地给她换药,再用纱布重新裹好,外层依旧用木条固定。说起来,这木条固定断腕处的法子竟然是鬼面想出来的,而且还在寨子里沿用开来,这倒是让陈木槿非常意外,在她眼里,鬼面就一直是个高高在上的冷面人,没想到也能有这样前沿的发明。 “姑娘,头三罐药煎好了。”陆离探头进来,满脸都是汗和草灰,脏兮兮油亮亮的,根本看不出原本那个清秀少年的痕迹。 陈木槿看在眼里就有点心疼,拿了手绢递给他:“擦擦脸,跟个花猫似的,端了药跟我走。”然后她又扭头笑着对孙娘子说:“三金姐,谢谢你,还要麻烦你留下看着剩下的药。” 孙娘子笑着摆摆手:“不算啥,你快去吧,小心手。” 看着她顺着额头流淌的汗珠和脸上温和的笑容,陈木槿莫名地就想起了三师父,她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地笑着,处处为她着想,直到出事前还帮她梳头发,哄她入睡。 鼻尖一酸,她快步走过去抱住了孙娘子,声音有点沙哑:“谢谢。” 一说完,她立即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伙房,陆离忙不迭地招呼着人端药紧跟其后。 孙娘子虽然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发蒙,但是她也敏锐地觉察到了她沙哑的嗓音,她苦笑着摇头:“这孩子,怕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不得不说,女人对于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无比精确。 走出伙房,陈木槿的心情才稍稍平复,她听见身后陆离唠唠叨叨的叮嘱:“小心点,走稳走稳,一定要端平啊,这药可是救命的!” 她扭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三个半大小伙子一人端了一罐药在手上,全部都一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用那么紧张,现在药材充足,小心别烫到你们自己就行。”她赶紧给他们宽宽心。 陆离头也没敢抬:“姑娘不用管我们,我们跟着您走。” 陈木槿无奈一笑,缓步走在了前面,走了没几步,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二当家的把病人都安置到哪里去了,自己真是个猪脑子,怎么一开始就没问问栗子呢。 正在她准备停下脚步想要问问陆离棚屋的位置时,远远地就有人跑了过来:“姑娘,姑娘!不好了,兄弟们都开始抽搐了!” 来人正是栗子! 她闻言蹙起了眉,几乎是小跑着跟着栗子往棚屋去,后面的三人也加快了脚步。 “什么时候开始的?除了抽搐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她快速地问。 “刚刚开始的,一发现我就跑来了,只有抽搐,一开始只是一两个,后来所有人都抽搐起来了。”栗子满头大汗地回答。 糟了,这是第二波毒发了,得赶紧喂药,她眉头紧蹙,脚下走的愈发快了。 很快就到了棚屋,二当家的行动力就是强,跟她要求的几乎一模一样,四面透风,每个人单独一间。 她直接进了头一间,木头搭成的简易床上躺着一个黝黑的壮汉,他的身体一直无意识地抽搐着,并不激烈,但是眼睛开始翻白,有轻微的口水流出,跟她猜测的一模一样,这是第二阶段毒发的表现。 “栗子,你带他们去把药分到碗里!要快!然后给每个人灌一碗,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要灌进去!”她不自觉地就拔高了声音。 棚屋本就敞风,她这一嗓子喊出来,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留在这里看护的本就都是五当家的人,个个耳聪目明,都是探消息的好手,一听见她的声音就都麻利地聚了过来,帮忙分药汤,人多而不乱,十分有序。 陈木槿此刻却顾不上看这些细节,她接过刚递来的药碗,想要捏住这汉子的下颌迫使他张嘴,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些意识不清,有谁碰他他就会挥舞着手臂抗拒,若不是她眼疾手快,药碗立刻就要去跟店面亲密接触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犯了难,其他的人都去别的屋子灌药去了,一时间咳嗽声,惊呼声不绝于耳,看来大家也不顺利啊。 不管怎么样,得想办法先让他张嘴,她眼睛一转,盯住了他的鼻子,就是你了! 她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不让他用鼻子呼吸,他虽然手舞足蹈,但是她站在他头部的位置,倒也安全,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了窒息的难受,张开了嘴巴! 就是现在!她松开他的鼻子,将药灌了进去,这汉子也许是渴了,当药汁接触到嘴唇,他就安静下来,近乎贪婪地汲取着水分。等一碗药顺利灌完,她也松了口气,看着这汉子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她不禁笑了,等到他的毒去了,他就会发现其实他喝的是苦涩的药汁,那时候估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享受了。 她走出第一个棚屋,大声喊道:“都灌完了吗?” 各屋子可能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竟然这么能喊,都静了一瞬,才陆续回复:“已经喝了!”“灌完了!”“还没有!” 陈木槿满意地点头,这感觉不错,有点军训时候喊报告的感觉。 她继续道:“灌完了的都出来!” 一说完,十几个人小跑着向她的方向而来。 她扫了一眼大家的打扮,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匪窝,而是在一个马戏团,大家给自己的脸用能找的布料围的严严实实,这种参差不齐的感觉真让人啼笑皆非。 她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做基础宣导:“各位兄弟,他们只是中毒,不是传染病,不会传染,你们不必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另外这药下肚,一会儿他们就会开始剧烈地上吐下泻,这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我一会儿会再送药过来,这一次服下就会好了。麻烦大家照顾了。陆离、肖白还有刚才的三个小兄弟跟我走,栗子你还是留在这里看着情况。” 寨子里除了当家的们就是孙娘子比较受人尊重,因为她懂医还会做饭,如今来了个美貌的年轻姑娘,比孙娘子还有懂医,本就让人敬畏,传说还是大当家的马上就要过门的媳妇,所以陈木槿现在自带号召力光环。尤其是她并不娇气,自己有伤还一直为这些中毒的兄弟们忙前忙后的,原本的隔阂感也散了不少。 大家听她所言都纷纷除了围在脸上的布料,露出一张张汗津津的面庞,雄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得令!”陆离率先喊道。 有人带头,大家也顺其自然地纷纷应和:“得令!” 陈木槿欣慰地笑了笑,看见陆离这小子冲她挤挤眼。 真是猴儿精!她心里笑骂,却无比妥帖,这孩子总是帮着她的。 大家都忙碌了起来,一切都如陈木槿所说,病人先是大规模地又拉又吐,不过经此一遭之后,基本上意识都恢复了清明,人也能动了,待她第二次将药汁端来让他们服下,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嘴唇的紫气就散去了,人也有力气了,虽然还是虚弱,但是那只是一直排泄又不进食导致的体虚,毒算是解了。 陈木槿又和孙娘子以及伙房的小兄弟们煮了些清淡的小菜和流食送去,一时间棚屋里又重新有了生机。 当大家得知是陈木槿给大家解了毒时,这些山匪们都争着给她行大礼,以谢她的医治之恩。 她亲自灌药的那个壮汉竟然是这个小队的头目,他一见到陈木槿就要给她下跪:“俺叫田牛,是个粗人,也不会说话,姑娘的大恩俺记在心里,俺给姑娘磕头,谢姑娘救俺和弟兄们一命!”他一说完,其余的那些人也要跟着磕头。 陈木槿却一把就托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松松就将他托了起来,她温和地笑着,手上的力气却不容置疑:“田牛,你们只是中毒,不致丧命,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们也别光谢我,所有的当家门都很紧张大家的情况,还找了这么多兄弟来帮忙,大家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感谢的。你们能痊愈就是最好的报答。” “说的好!”鬼面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她转身,看见鬼面领着其他的人正威风凛凛地站在她身后。 “为了欢迎陈姑娘加入我炽鹰帮,也为了犒赏兄弟们,我决定开宴三天三夜!” 第七十章 登徒子 不用多说,与这句话相呼应的是雷动的欢呼和喜悦的笑容。 虽然陈木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鬼面打横抱起:“兄弟们听着,一月之后,我会大摆喜宴,迎娶夫人!” 此话一出,场面更是一片沸腾!这喜庆的氛围顿时冲淡了三峰合围的紧张感,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寨子里的大喜事上,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三峰的探子。 陈木槿还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跟男子如此亲密过,饶是她有现代的观念打底,但是这种公主抱的亲昵以及众目睽睽的眼光还是让她瞬间就双颊绯红。鬼面低头凝望着她,只见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星目流转,满含嗔怒之色,女儿羞态尽显,娇艳无伦。他也为她的容色惊艳,鬼使神差地就用手悄悄将她的脑袋扭转,埋进了自己的胸口,在众人看起来就像是陈木槿羞不自胜,只好主动将脸藏进他胸前,两两相好之意显露无遗。 气氛更加热烈,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起来:“夫人!夫人!” 这句话就像是一点火星落下,逐渐就形成了燎原之势。越喊人越多,越喊声音越大,比起现代追星的阵势来真是不遑多让。 她下意识就要挣扎,鬼面却凑近了她的耳边说了三个字:“胥冠儿。” 就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她僵住了,身边的人群吵吵闹闹,她几乎都听不见了,她埋头在他胸前,只听得见他规律的心跳,一下一下,似乎在告诉她,他才是那个可以将她捏在手心里的人。 他竟然知道冠儿的名字,他还知道什么?为什么区区一个山寨的大当家会知道这么多事?他到底是谁? 强大的无力感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觉得窒息。 当鬼面发现仅仅一个名字就能让她如此安静地配合,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感觉并不美好,至少不如他想象中那样美好。 他忽然感觉周围的声音很吵,于是抱着她转身而去。 大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大当家的一向行踪诡秘,但是黑狼却敏锐的发现了异常的气息,所以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鬼面带着她去了鹰隼峰的最高处,几乎是他的脚一落地,她就挣脱开他的怀抱,非常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不过她并没有想要起来,她就这么坐着,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怎么,不想知道胥冠儿的下落了吗?”她的沉默让他莫名地心慌,于是他先开了口。 她并没有继续沉默下去,但是声音却虚无缥缈地让人快要听不清:“我就是太想知道了,才会任由你摆布。” 鬼面没有回应,伸手将她扶起,她顺从地站起来,望向他的眼神却只剩下寒意。 “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你要演戏我也配合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她开口,态度却已经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看着她一脸的冰霜,觉得造物主真是神奇,上一瞬她还在他怀里羞涩而慌乱,就像被突然困住的小鹿,下一瞬她却在这里冷冰冰地跟他说着交易结果,而这一切的改变,都只是因为他说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胥冠儿,你若是看到眼前的一幕,你应该觉得很开心吧。这个傻女人不顾自己的伤也不顾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得到你的一点点消息。 “你想嫁给我吗?”他沉下了声音问。 她皱眉,干脆地回答:“当然不想!”不管他想刷什么花招,她都得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那你想嫁给胥冠儿?”他又问。 她觉得他简直是莫名其妙,没好气地说:“也不想!我们可是师兄妹!” “哦,原来是师兄妹。”他声音忽然愉悦地上扬,让她感觉有种戏谑的成分。 糟了,他又套她的话了。她反应过来,气恼地瞪着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女生应有的气质,对着他吼起来:“陈伯庸!你不要太过分,你说让我救人我也救了,你当众,当众败坏我清誉我也没跟你计较,你现在还套我话,你,你不守信用!你无耻!”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觉得自己没用,被冒犯了她不能反抗,被毁约她除了骂人也完全无计可施,更难过地是此刻她还嗅到自己身上满是草药的涩味和排泄物熏染的臭味,一根叫做坚强的神经就这么绷断了。 她的眼泪像久蓄而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泪水划过苍白的脸颊,没入衣襟,晕开了一团团深色的花朵。 鬼面一声轻叹,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任她厮打咬捏都牢牢地将她箍在怀里,不动分毫。 等她稍稍平静下来,才轻轻说:“木槿,你辛苦了。” 她好不容易收起的泪水又一次决堤,咬在他肩膀上的牙齿也松开了,哭的一阵一阵地抽噎。 鬼面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对待小孩子一样轻柔。 “胥冠儿被怀霄派掌门元阳真人带下了山,往青阳的方向去了。”他忽然道,说完缓缓放开了她。 陈木槿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放开她,她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告诉她冠儿的下落。 “你怎么?”她本来想问他为什么又肯说了,但是一眼就看见了她咬在他肩膀上的痕迹,一个非常清晰的牙印留在了鬼面石青色的衣料上,更不用说被她撕扯得一片凌乱地衣襟,她无比心虚地闭了嘴。 鬼面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她未完的话:“我本来就没有想隐瞒,是你太激动了。” “登徒子!”她小声骂了一句,转头不看他,脸却悄悄地粉了一片。 这一扭头,她才注意到眼前的风景,远山翠绿,层峦叠嶂,隐隐有云雾缠绕其中,仿佛水墨画的手笔,墨多一分则深,少一分则浅,错落有致,赏心悦目。 鬼面走到她身边,陪她欣赏起了风景。 “你为什么要戴鬼面具?”她余光看见他在自己身边,也不知道怎么这句话就这么自然地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胥冠儿?”他不答反问。 她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你还真是一点不肯吃亏啊。好,那我们就一人交换一个秘密,不过这回要你先说。” “因为我的脸很特殊,如果不遮起来就会发生很多混乱。”他回答的其实很巧妙,似乎是答了,但是其实也跟没答差不多,而且还带着一些脑补的空间。 不过,他还是蒙混过去了,至少陈木槿就自然地脑补成了他的脸有残疾,不挡着会很吓人。 她不由得有点同情他:“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震慑下属。” “震慑下属?”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饶有兴味地又重复了一遍。 “对,我也不是没根据瞎猜的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非常会打仗的将军,因为他长得过于秀美,非常像女人,所以他的下属都多有不服,敌人更是屡次以此为由辱骂叫阵,让军心不稳。后来他就做了一个面容狰狞的厉鬼面具,只要行军打仗便会戴上,以壮声威,没想到真的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敌人看见以后都觉得他是地狱修罗,吓得四散逃窜,下属也没人再敢挑衅他。他后来愈发勇猛,成了常胜将军,战功赫赫,远近闻名呢。”她本来想说出兰陵王的名号,但是一想在这个架空的年代,根本没人知道啊,索性就没有提起。 “倒是与众不同,这是哪位将军?”鬼面意图刨根问底。 陈木槿哪儿能说出来啊,只得打着哈哈:“呵呵,我从书里看来的,时间太久记不得了。” “是何书?我也找人采买来一阅。”他没打算让她混过去。 “那个,是我大哥家的书,我也不记得了,我大哥做生意的,现在应该已经回平京了吧。”她赶紧将包袱甩给了司马稷,大哥啊,多亏了你是平京人。 “哦?你家中还有哥哥?”他自然地接起话头。 她真是想把嘴封起来,为什么越说越多!她必须要转移视线:“不是亲哥哥,是机缘巧合认下的哥哥。好了,你问太多了,说好只是一个问题。”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他悠闲地绕了回来,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陈木槿就是觉得他在笑!而且笑的很得意! 她又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不过这次也算是她自己多嘴,不能完全怪他。 长舒了一口气她才慢慢说起来:“我跟冠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就住在离你们不远的青月山的刻骨崖底,你看,多巧,我们竟然还做过邻居。我们有三个师父,五个人在崖底生活了很多年,后来我待闷了,想了个办法带着冠儿和小师父跑了出来玩儿,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却引狼入室,害得师父被杀,家园被焚,只有我跟冠儿逃了出来,所以你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呢?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再说起这段过往,陈木槿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当个故事一样把它讲出来了,虽然她还是不想提起很多细节,但是至少她已经不会一想起就泪流不止,这样,算是成长了吗? 第七十一章 玄铁剑 鬼面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她,只是跟她并肩站着。 许久,他淡然地开口:“回吧,这三天你搬去我的屋子住。” “什么?”她错愕地扭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人就是有本事在一秒之内把好气氛破坏殆尽。 他亦侧头,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这三天你跟我住一起!” 风缓缓吹起她的长发,阳光照在她莹白如玉的肌肤上,亮得耀眼。 陈木槿凝视着他的双眼,突然绽放出一个妩媚而风情的笑容,媚眼如丝,红唇微张,瑰颊欲晕,眼波流转。直让人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不过,媚眼抛给了瞎子瞧,鬼面的眼神竟无一丝波动:“你傻笑什么?” 笑容翛然收起,她双手一摊,撇了一下嘴:“我总得试试你是不是意图不轨吧,现在知道了,走吧。”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之前做的戏都是别有目的,所以,配合演戏这件事情她也并不抗拒,谁让她寄人篱下呢。至于到底为了什么,他不说她也没兴趣问,早晚会见分晓的,而且她已经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冠儿确实是被元阳抓走了,那她就有方向了。 “幼稚!”他冷哼一声,带着她青云踏步,离开了鹰隼峰。 走的时候,他反手射出了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躲在岩石背后还被打个正着的黑狼摸着脑袋长叹一口气,啧,又被发现了,跟踪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不过该听的他也都听到了,是时候去探探详情,给鬼面一个原谅自己的台阶下了。他将黑布蒙住面,狼一般地蹿了出去。 回到寨子里,大家已经散去,都忙忙碌碌地开始布置起来,为了躲避人群,鬼面直接带她进了天鹰堂。不曾想,除了黑狼以外,其他几个人都在天鹰堂商议事情,他们二人直接迎面遇上,根本避无可避。 夜明笑离他们最近,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掩嘴而笑:“啧啧,还知道回来啊,还说什么等伤好这样的鬼话,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地就把人带走了。” 恶面虎抖着他的大胡子,非常捧场地大笑。 铁书生更是一脸不可描述的表情,但笑不语。 陈木槿尴尬地讪笑着,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铁书生说:“大当家的还是先去换一身衣服吧,还有些事情需要你拿主意。” 换衣服?她这才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衣服上,然后她就决定放弃解释了,他的前襟被她拉扯得皱皱巴巴,仔细看还能看见深浅不一的泪痕,基本上就是“衣衫不整”的最好写照,这样子,她解释也解释不清。 鬼面见她一脸郁卒的表情,便咳嗽了一声:“咳,都不要胡说,对了,书生,你安排一下,这三天让她住到我屋里。” 好一个清新脱俗的解释啊!陈木槿感觉一口气上不来,后面那半句话要不要连着说啊?还嫌误会的不够深?她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铁书生这回都没有憋住笑:“好,好,我明白了,明笑你别总是瞎说,自己人知道就行了。” 恶面虎又一次笑地震天动地,夜明笑更是连遮掩都不遮掩了,咧开嘴笑的欢畅。 陈木槿真是心力交瘁,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径自走出了天鹰堂。 她一出门,就听见身后笑的更大声了些! 真是的,个个都是****!脑子里没一点正经事! 她气呼呼地走在回屋的路上,路并不远,但是遇到的所有人都会微笑着跟她打招呼,甚至有几个路子拉碴的彪形大汉专门跑过来跟她道谢。她从受宠若惊到慢慢适应,心间的暖意一点点积聚,虽然这个寨子的每个人都是匪,但是他们都有一颗感恩的赤子之心。还没走到屋子,她手中的小礼物就已经拿不下了,从手绢到食物,从草编的蛐蛐到木刻的老虎,东西都很简单,却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直到今天,她才觉得自己被这个地方接纳了,而这里也比她想象地更温暖。 “姑娘!你回来了!”陆离从屋子门口向她跑来。 “陆离,你在等我吗?”她笑咪咪地问,陆离一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边说:“可不是,姑娘你不知道,大家都把礼物送到你屋子里了,多的都快堆不下了。” 陈木槿颇有些意外:“怎么会那么多?大家人呢?” 陆离拿着东西在前面小跑着带路:“大家都散了,说是你能收到就行,我和孙娘子收拾好好半天呢。” “三金姐也来了?”她很是高兴,加快了步子。 刚刚进了外院,陆离就嚷嚷开了:“快开门,姑娘回来啦!” 之后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过后,门开了,孙三金、栗子和肖白都笑容满面地望出来。 “大家都在啊!”她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一暖。 “你可回来了,快进来,歇歇气。”孙娘子将她让进屋里。 一进屋,陈木槿就傻了眼,所有的桌子和椅子上都是东西,有小袋的粟米,有衣服料子,有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簪子也有看起来很名贵的玉镯子,琳琅满目,活像一个杂货铺子。 “你看,这都是大家送的,里屋还有几样贵重的,是几个当家送的,我拿来给你看看。”孙娘子没等她阻拦就扭身进了里屋。 栗子见她呆呆的,以为她不喜欢,就赶忙上前解释:“姑娘也知道我们都是匪,拿不出什么趁手的东西,这些也都是大家东拼西凑的,一点心意,姑娘别嫌弃。” 陈木槿苦笑:“你别误会,我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想到,再说,这,这也太多了。” 肖白一贯是个不爱说话的,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您是寨子的恩人,又是未来的当家夫人,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肖白,关于嫁给大当家这个事儿,我并没有......”话音未落,几个守卫模样的人抬着一口大箱子在门口喊道:“小的奉大当家之命,前来接夫人!” 孙娘子正拿着几个盒子走出来,听见以后疑惑地看向她:“怎么刚回来就接走?” 面对着满屋子的询问的目光,她真的一个头两个大,她开始隐隐后悔帮他做这场戏了:“那个,我这三天会搬到鬼面那里去住,不过大家别误会,只是住三天,之后我还会回来的。” 孙娘子登时双眼发亮,笑得暧昧又了然:“我们懂的,陆家小子,跟我一起帮姑娘收拾收拾,你们俩把外面的东西都先收到柜子里去。” “恭喜姑娘!”陆离笑得真诚,一个作揖就跑进了里屋。 “恭喜夫人!”栗子和肖白齐声祝贺,笑容满面。 “我不是......唉,算了,随便吧。”陈木槿无力再辩解,出去招呼了他们进来。 之后不到半个时辰,陈木槿就站在了鬼面的屋子里,出乎意料的,这里很整洁,而且很素净。 只是单调的黑白灰,并没有多余的颜色。外屋很宽敞,正中间是一张乌木方桌,桌后挂着一张山水画;左右两边分别是相对的四张乌木雕花的椅子,配一张精雕玉琢的小圆桌。大气而简洁。 陈木槿站在中间,看着那张山水画,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一时也没有头绪,她继续往里走,推开里屋的小门,她看见一张全木花雕的大床在正中摆放着,青色的纱帐静静垂立,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穿透纱帐,照在被褥上,一片祥和的场景。 她不自觉就走了进去,观赏着角柜上的陈列,从各色匕首,到暗器,他收集了很多形状各异的武器。她饶有兴致地停在了一把黑色的剑前面,这把剑没有剑鞘,乌黑的剑身犹如世间最沉的夜,它静静躺在那里,你却无法把目光从它身上移开。 “眼光不错,这是玄铁剑。”鬼面消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子的门口。 “玄铁剑?那不是武林三宝之一吗?”她不可思议地说。 鬼面踱步而来,从架子上拿起了这把传说中削铁如泥并且可以将真气灌注使之具有属性的宝器。 “是也不是。”他将剑递给了陈木槿。 “何为是,何为不是?”她接过了这把传奇名剑,疑惑道。 剑身略沉,入手并没有跟菜刀有什么大的分别。 “你挥动一下。”他指点道。 她依言向前刺去,立刻觉得有一种力量带着她在向前,剑身的沉重也感觉不到了,她几乎是心念所致剑锋就随心而动,手臂只是在辅助她的心念。 “太神奇了!”她欣喜地看着手中的剑,有些爱不释手。 “这只是它最普通的状态,的确,玄铁剑是武林三宝之一,但是现在它的剑气无法使出,所以它就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鬼面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悠然地拿起了一把匕首欣赏着。 “这还普通?这简直太赞了!那你说的剑气是什么?”她又连续舞了几个招式,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玄铁剑之所以闻名于世,是因为它可以被使用者灌注自己的真气,慢慢养成适合自己的属性,这个属性能帮助使用者成倍地增长内力,属于相互润养的过程,但是现在它却根本无法灌入真气了,所以沦为了我的收藏。” 第七十二章 开宴 “收藏?你真是暴殄天物!”她惊呼。 “你若喜欢就送你。”他倒是大方。 陈木槿将玄铁剑放在了架子上,虽然眼神依旧恋恋不舍,但是手却不再碰触:“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为女子却也懂这个道理。” 鬼面抬头看她,修长的手指依旧玩弄着那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你如何知这玄铁剑是我所好?” “你一进屋子就说我眼光不错,这话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吧;然后我逛了整间屋子,柜子里呈列的不是匕首就是暗器,唯有此剑单独成架,而且还不落灰尘,若不是为了方便拿用,难道真是为了好看?明明架子并没有遮挡却不落灰尘,应该是有人经常打扫,我想能进你屋子的人并不多;最后,你喜欢匕首和暗器所以满屋子都是收藏,但是只有这样一把剑,总不会是这么巧刚刚开始收藏剑这个种类吧?综上所诉,我认为这把剑必是你心头所好,所以又岂能这么没眼色地就收下呢?”她得意洋洋地细数了诸多细节,最后盖棺定论,一副我早就看透了的骄傲模样。 鬼面扶额:“我倒是忘了你有这本事了,听说你跟我的几个兄弟一见面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承蒙大当家的夸奖,雕虫小技而已,大当家的收藏如此之多,叫我来不会也想把我变成收藏之一吧?说说看你打什么算盘呢,我说不定也能帮上忙。”她不是自夸,大智慧她没有,小伎俩她可是一箩筐。 鬼面放下匕首,几步走到了她面前,低头凝视她:“这倒是有趣,你先前不问就答应了与我同住,现在人已经在我屋里了却对这事情感兴趣起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爱上我了?” 她后退一步,努力忽视他眼底的灼热:“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本来觉得不关我事,但是仔细一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好心帮你,是为了自己的命,你别,你别误会。” “是吗?但是这里是我的卧房,你来这里说要帮我,是要帮我做什么呢?”鬼面步步逼近,言语变得混沌而暧昧。 陈木槿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烧起来了,她红着脸步步后退,慌乱不已:“你,你别这样,我是真的想帮忙,要不我们去外厅!” 她突然侧身想跑,却被他猛地一推,往后倒去! “啊!”她一声尖叫过后发现自己倒在了软绵绵的床上,不好! 她刚想挣扎着坐起来,鬼面就附身压了过来,男人灼热的体温和独特的气息笼罩了她。 羞愤和慌张让她更加努力地挣扎,但是效果不大,鬼面轻轻松松就压住了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你要是敢动我,我就现在死给你看!”她放着狠话,侧过头不看他的鬼脸,绝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咒骂着自己,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个男人有与众不同的地方,男人都是禽兽! “嗤,还真是只刺猬。”他嗤笑着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陈木槿立刻绷紧了身子,牙齿咬住了舌头。但是,他只是这样待着,除了头和手脚,再没有别的部位接触到她的身体。许久,她觉得自己都要僵硬的时候,他终于起身,没等她动就点了她的穴道。 “你睡一会儿吧,别伤害自己的舌头了,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你早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他一边说一边将她塞进被窝,盖上被子。 陈木槿除了眼珠子在转,全身都动不了,也不能说话,她只能用眼神秒杀他。 “有什么事情晚饭时候再说。”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她一眼,便走出去关上了门。 呼,总算是走了,她听见两道门的关门声,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真是没出息啊,又被人点了穴道。她躺在鬼面的大床上,本来想好好思考脱身之计,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出现,让她无法好好思考,而且她也真的是太累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一刻是空闲的,所以没过多久她就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睡着了。 “大当家的,三峰均已集结人马,秃鹫帮调集了所有的兵力,大约是二百人,都有家伙,乌木寨出了一半人和所有的马匹,大约是三百人,破风寨只出了一百人,没有马匹。他们约定好在山脚下集合,指挥的是乌木寨的简天翔。”黑狼的脸有一半被烛光照亮,另一半隐没在黑暗中,像极了阴阳脸。 恶面虎当即就拍了桌子,吹胡子瞪眼的:“奶奶的,简天翔那个老不死的,一直跟咱们作对!这次一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夜明笑也讥诮地一笑:“秃鹫这个傻子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呢,也活该他倒霉了。” 铁书生倒是没有他们那么轻松,他严肃道:“秃鹫这回倾巢而出怕是想要豁出去了,简天翔应该是许了他不少好处,看来简老头这回是铁了心要除掉我们了!集结了六百人来对付我们,应该对我们的布置也很清楚,若不是大当家及时提醒,怕是就要出大事了。” “书生你怕个鸟,咱们虽然人没他们多,但是个顶个都是一个打三个的好汉!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恶面虎听见有仗打就激动。 夜明笑翻了了白眼:“你就知道拼了,能不能动动脑子!” “你个娘娘腔敢笑话老子!”恶面虎怒目圆瞪。 “行了,黑狼你继续去盯,有消息随时回。”鬼面吩咐道。 黑狼应是,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明笑,有件事需要你马上动身。”他拿出了随身的一个信封。 夜明笑上前接过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拆开来看,越看越心惊,最后竟然笑了出来。 “明笑定不辱命!”夜明笑一甩长袖,如一只五彩斑斓的孔雀,昂首而出。 “大当家的,你信里写啥了?”恶面虎看不见内容,急的抓耳挠腮,活生生从老虎变成了毛猴儿。 “一个让良翰武无法拒绝的交易。”鬼面并不说透。 铁书生站在原地静静想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喜道:“这真是好计策!” 恶面虎“嗷!”地一声叫,气冲冲地对着铁书生吼道:“你高兴就拍自己的大腿!” 铁书生却不理他,整个人眉飞色舞:“大当家的我去准备了,一定把宴席办的热热闹闹!”说罢他攥紧了手中的金算盘,一溜烟就走了出去。 天鹰堂一下子就只剩了鬼面和恶面虎二人,恶面虎眼瞅着大家一个个都领了任务,就自己还摸不着头脑,不禁也急了:“大当家的,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鬼面看了他一眼,轻轻叹口气,这下子要费一番口舌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分析和讲解,恶面虎总算是明白了,他大摇大摆地出了天鹰堂,好似受到了什么褒奖一样。 鬼面兀自坐在兽皮大椅上,想着即将到来的事情,冷哼出声,简天翔,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风徐徐吹进来,搅得烛火东摇西晃,光也忽明忽暗,鬼面的面具在灯火的作用下显得立体而狰狞,而此刻,远在乌木寨的简老头还不知道将有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正等待着他! 黑夜如期而至,炽鹰寨也变得灯火通明,四大盆篝火在天鹰堂门口的空地四角燃起,长桌纵横,鼓乐齐鸣。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觥筹交错,行令划拳,一盘盘佳肴如流水般上桌,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大快朵颐。 铁书生谈笑风生地主持着场面,酒过三巡,大家都兴致高昂了起来,跳舞唱歌,摔跤划拳,玩得不亦乐乎。 陈木槿就是在阵阵的喧哗声中悠悠醒转了过来。 一睁眼,她就看见鬼面正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看书,他似乎是刚刚洗过澡,身披一件黑色绸缎长袍,襟口松松地开到胸口,露出大片诱人的蜜色肌肤;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前胸,让他的脸部线条看起来很柔和。 咦?脸部线条?他没带面具! 陈木槿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她偷偷掀开青色纱帐的一处缝隙,意图看得更清楚些。 “醒了?”他头也不抬地说。 她吓得手一抖,整个人差点摔下床去。 “我都没出声,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她懊恼地问,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沙哑。 鬼面合上书,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因为你呼吸乱了。饿了吧,过来吃饭。” 陈木槿被他这么一说才觉得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啊。于是她非常迅速地起身掀开纱帐翻身下床。 待她走近些才看清他哪里是没戴面具,他只是换了一个肉色的半截面具而已,啧啧,真是不嫌累。 不过她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桌子上,因为这一桌菜肴都是她最喜欢的菜色,蜜汁丸子、清炒蔬菜、红烧肉等等摆了一桌。 “怎么这么多?”她欣喜不已,一边流口水一边问。 看她一脸馋样,他也忍不住勾起一抹宠溺地微笑:“吃吧。” 第七十三章 三峰合围(上) “这几日不太平,你要随时跟着我。”鬼面突然说。 陈木槿塞了满嘴的丸子,抬头看他,含混不清地问:“为什么?” 他夹了一筷子蔬菜到她碗里,闲聊一般地语气说道:“明天晚上其他三峰的匪帮会合围我们,到时候寨子里会比较乱,你那么怕死,还是跟着我吧,至少我能护你周全。” “三峰合围!你还能讲的这么淡定?”她庆幸自己嘴里的饭已经咽下去了,不然一定喷他一脸,哦不,是一面具。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他语气平常,仿佛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可以淡定,但是她淡定不了:“大当家,能不能先透露一点应对措施给我,万一我什么也不知道,再打乱了你的计划那岂不是坏事?” 鬼面盯着她:“你不信我?” “哪敢,哪敢,大当家英明神武,自然已经运筹帷幄了,我这就是瞎操心,呵呵。”她狗腿地笑,她现在必须学乖,不然一言不合就点穴谁受得了。 他似乎很享受被她拍马屁的过程,竟然道:“算了,让你了解一下他们的背景也好。” 她喜上眉梢,竖起耳朵做恭听状。结果他接下来那句话又让她非常郁闷。 他似笑非笑:“毕竟你以后就是我的压寨夫人,知道的多一点没坏处。” 陈木槿默默地端起茶杯喝水,不理会这句话。 鬼面似乎就是喜欢逗弄她,愿意看她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可惜,一招总用就不灵光了,她现在颇有种百毒不侵的架势,你说任你说,我当风过耳。 “这里之所以称为三峰谷是因为这里的三大峰头都盘踞着匪帮势力,五年前势力排在第一位的是圣情峰的破风寨,其次是显阳峰的乌木寨,最后是鹰隼峰的秃鹫帮。” 陈木槿忽然间听出了端倪,插了句嘴:“诶?你说鹰隼峰的势力是秃鹫帮?” 她的问话让鬼面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面露不屑道:“没错,五年前,这里正是秃鹫帮的地盘,他们的大当家名叫屠豪,原本是被关在北朔大牢里的重刑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经定了秋后问斩,但是玉池和大历的那场战争却救了他的命!他被送上战场,幸运地活了下来,战争结束以后,他怕再次被关进牢狱之中,于是带着同为狱友的小队躲进了三峰谷,变成了彻底的山匪,还自立帮派,占领了鹰隼峰。” 陈木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他现在呢?” “他现在正在山脚下等着杀了我吧。”他眼中满是不屑。 “之后是你把他赶走的?”她试着验证自己的推断。 “不,是他自己的愚蠢和贪婪造就的。”鬼面似乎没有多谈的兴致。 但是她正听的开心,怎么能就这么断了呢?于是她很有眼色地转移了目标:“其他两个峰难道就不帮忙吗?” “帮忙?”他浮现出冷酷而讥讽的笑容:“他们当然更愿意看到别人互相残杀,肉多狼少岂不更好。” 见他这副模样,陈木槿识趣地不再追问更多。 鬼面发现了她的沉默,也知道自己在无意间流露出太多真实的情绪,对她产生了影响,为了缓和气氛,他继续说道:“你倒是对这些很感兴趣?” 陈木槿重新展露笑容:“有八卦谁不爱听,我这还不算什么,西芸和东雪才是真真的喜欢八卦呢,我当初想着如果能办个杂志社,一定把她们拉过来给我当记者。” 鬼面其实一句话没听懂,但是他不会开口承认的,只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坐在那儿。 她一眼就看出他没听懂,于是细细讲解了什么是八卦,什么是杂志,什么又是记者,还有西芸和东雪是谁。然后她催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听完她的详细解释,若有所思,好半天才道:“你说的杂志上写了别人的隐私难道不会被人上门来闹吗?” 说到这个她倒是早就想过,于是成竹在胸地说:“一开始我自然不会去刺探别人的隐私,先把发生的大事写出来,只陈述事实,不分析厉害,等大家习惯了我的杂志,那自然就是我想写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了,到时候就算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也会有人花大价钱求我不要刊登的,岂不又是一笔收入。再说了,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 说着说着,她发现鬼面似乎真的在思考她的话,这让她紧张起来:“喂,这可是我的创意,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可别剽窃啊!” “你不必多虑了,这荒郊野岭的,我就算做了又有谁看。”他慢悠悠地回应道。 “不过我确实发现你有点小聪明,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上忙。”他接了一句。 她立马点头如捣蒜:“一定的,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三峰之中待得时间最久的是乌木寨,他们的大当家叫简天翔,做了山匪之前是一个镖师,他是因为战后的饥荒逃到三峰谷的,被当时的乌木寨大当家收留,做了个师爷。没想到他这个人极端钻营而且狼子野心,联合屠豪一举夺了大当家的位置,自己取而代之,是个很阴险的人。”他眼神微沉,“这次的三峰合围,他就是指挥。” “啊!那岂不是很糟糕?”陈木槿下意识就为寨子的命运担忧起来。 “凭他?”他摇摇头:“还达不到。当时三峰之中实力最强的是圣情峰的破风寨,大当家的有两人,良东岗和良有民,哥哥沉稳睿智,弟弟勇猛果敢,兄弟俩把破风寨发展的前所未有的团结,可惜,后来弟弟惨死,哥哥过于悲痛,导致性情大变,寨子也不复往日风光了。” “所以,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擅长发现关键问题。 “没人知道,表面上是死于虎口,找到的时候尸体都残缺不全了,不过找到他的时候,是三大当家一起。”他似乎意有所指。 “啊,这样哥哥就算怀疑其他人,也不能做什么,因为他们都看见了弟弟死于虎口,真是狡猾啊。”她不禁点头称赞。 鬼面见她领悟的如此之快,欣慰不已,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继续说道:“后来我占了鹰隼峰,壮大了炽鹰帮,从他们手里抢食,所以我们之间必有一战,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晚。” “所以你搞了这个三天三夜的晚宴,给他们机会?”她开始明白了他最近诡异的行为。 “唔,不算太笨。”他喝一口茶,调侃她。 陈木槿无语地翻个白眼:“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布置的,但是可以给你一个减少伤亡的小建议。” “说。”他开启霸道总裁范。 她笑的狡黠:“不知道你听没听过‘瓮中捉鳖’?”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此同时,漆黑的山脚下,一个鸡皮鹤发却身材高大的老者正闪着他精明的小眼睛瞪视着对面的人:“怎么样了?快说!”他的声音有一种金属互相摩擦发出的令人汗毛直立的尖利感。 “回大当家的,炽鹰寨已经开始宴席了!”探子跪在他面前,声音发颤,不知道是被他吓得还是被这黑漆漆的夜晚吓得。 为了不让炽鹰帮的守卫察觉,所有人都没有点火把,黑压压地蹲守在山脚,等着探子一遍遍回复。 黑夜中,一个气急败坏地声音骂起来:“干!老子的寨子都快吃不上饭了,他竟然还敢大办宴席?” “屠老弟,他这分明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三峰谷谁不知道你们寨子受灾最重,他却没啥损失,要知道这鹰隼峰原来可是老弟你的地盘啊!”简天翔拖着他的破锣嗓子不停地刺激着屠豪。 屠豪知道对面的这个老头儿也没安什么好心,但是他的确是忍无可忍了,积蓄已久的新仇旧怨让他想分分钟手撕了那个鬼面! “简大当家,这次还多亏了你鼎力相助,你放心,事成之后,我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屠豪故作豪爽。 简天翔笑了几声,那声音简直就像锯木头一样难听,在黑夜中显得更加清晰和恐怖。 “屠老弟太客气了,当年你助我上位,今日我助你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这次炽鹰帮做的也的确让人看不过眼!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真以为自己能立住了,这次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回禀两位当家的,良当家的说他身体不舒服,今晚就不过来了。”一个疤脸汉子上前通禀道。 “什么?!那他的人马呢?”屠豪大怒,追问道。 那汉子低头恭敬道:“良当家的说,为了补偿二位当家的,他再追加一百人,人随后就到!” “哼,这还差不多。跟良当家的说,让他好好养病,我们大胜之后一定去看望他。”简天翔鼻孔朝天。 那汉子就像没听懂话里的轻蔑,恭敬地应了,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简当家的,这姓良的小子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屠豪抖着满脸的赘肉,愤愤不平。 简天翔摆弄着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轻蔑地眯了眯他的小眼睛:“哼,他怕是还在介怀当年的事,小家子气的人就是上不得台面!” 第七十四章 三峰合围(中) 屠豪就坡下驴地应是,他这次毕竟是靠着乌木寨的援兵和简天翔的头脑才敢合围鹰隼峰,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自己是怎么被撵下山的,炽鹰帮的那五个人就像是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无事不知。若不是这次天灾导致寨子被毁了大半,再加上简天翔的撺掇,他是准备再等几年再一举收拾炽鹰帮的。 “简当家的,要我说咱们就现在冲上去,****娘的一个措手不及!”屠豪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干巴巴地等了一整天,他的人马本来就不剩多少,因为食不果腹此刻已经蔫儿了很多,再这样下去,他的战斗力会大大折损,到时候就算成功夺回了地盘,这地盘也要写上别人的名字了。 简天翔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暗暗骂他愚蠢,但是说出嘴的话却是耐心的劝慰:“屠老弟,莫急莫急,心急哪儿吃的了热豆腐,他们才刚刚开宴,个个的都是精神饱满,若是咱们贸然冲上去,被他们反应过来,就难攻了。这里的地势你最清楚,这个道理就不需要哥哥我多说了吧?” 鹰隼峰是天险,有天然的石屏做寨子的外围保障,易守难攻,屠豪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要等到炽鹰帮的人全都喝多了、喝瘫了再下手,但是这不是他所想的,他还希望他们能正面打一打,消耗简老头的部分兵力,以免发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幕,为此他可是连指挥权都让了出来!可现在要是一直催促出发的话,以简老头的个性一定会起疑的,该怎么办呢?屠豪暗暗思索了起来。 “怎么,屠老弟看来是自己有想法啊?”简天翔见屠豪不回应,心中起了疑。 简天翔这样连收留他的旧主都能杀掉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屠豪助他一次就知恩图报地帮他抢回地盘呢,他当然也是为了自己。他眼见着炽鹰帮发展的越来越好,外面甚至已经传言炽鹰帮为三峰谷第一大匪帮,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下!所以借着天灾,他费尽心机地游说秃鹫帮和破风寨,希望能联合他们一举将这个后来者剿灭,瓜分了他的仓库和地盘。 他原本没把秃鹫帮放在眼里,一心想游说人多势大的破风寨,没想到这个良东岗表面应承,却仅仅出兵一百应付于他,他怒极,转而游说秃鹫帮,秃鹫帮屠豪原本就与炽鹰帮有旧怨,再加上屠豪此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脑子蠢笨,很容易就上了钩,之后他见秃鹫帮人少势弱,不由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一箭双雕的毒计,待破风寨和秃鹫帮的人打完了炽鹰帮,均有伤残的时候,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说不定还能一举吞并秃鹫和炽鹰两个寨子! 此刻,他见屠豪不回应,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如此,就免不了一场大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屠豪回过神,见他起疑,急忙道:“那怎么可能,我就是突然肚子疼,想去方便。”说罢转身匆匆进入丛林。 如此蹩脚的借口简天翔自然是不信的,他小如绿豆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杀意。 屠豪进入了丛林,小声地咒骂起来,身边的一个狗腿子一听,觉得自己飞黄腾达的时候到了,眉飞色舞地凑了过去:“大当家的,小的有一计可解此局。” “哦?说来听听,要是说得好,重重有赏!”他随口承诺道。 那狗腿子立马激动万分:“谢谢大当家的,小的能伺候大当家的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屠豪听得舒畅:“行了,你说吧,肯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是,小的想着良当家的这次人不来,那他的人马不就归了简当家的指挥,若是大当家的能说服简当家的先让良当家的人马冲在最前面......”他话不说完,贼兮兮地笑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屠豪满意地点头:“你这小子倒是机灵,你是谁座下的,叫什么名字?” 那狗腿子咧嘴一乐:“小的万全,是大当家身边的陆大拿座下的一个使唤,今儿个看大当家自己进了林子,怕您没个使唤的人儿就自个儿跟来了。” “哼,你倒是有眼色,我回头跟他要你过来,以后就在我身边伺候吧。”屠豪心情大悦,一扫阴霾,昂头挺胸地走了出去。 他稍稍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就大步冲着简天翔走了过去:“简当家的,我有一个想法,请简当家的借一步说话。” 简天翔略略思忖了一下,答应了。 屠豪将万全的计策跟他一说,然后忐忑地看着他的反应。 简天翔双手抱在胸前,低头沉思了片刻,才犹豫地说道:“这,恐怕不妥吧?若是破风寨的人折损最多,我怎么跟良当家的交代啊?” 其实他是对屠豪在短短的上个茅厕的时间里就想出这个计策感到心惊,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完全的没脑子,还知道先消耗别人的兵力,自己还得多提防为好。 屠豪见他没有完全拒绝,心中一喜,热切地说和着:“这有什么不好交代的,那炽鹰帮的鬼面也不是个善茬子,这大家都知道,良当家的不来,自然不知道情况,他的人折损的多,咱们的也‘肯定’不少啊!”他加重了肯定的语气,暗示简天翔。 他竟然能想到作假,简天翔看着他的目光愈发幽暗,但是一想起良东岗的态度,他也动了心。 “屠老弟看来没少下功夫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没有不配合的道理,只不过成功之后,这分配上嘛......”他眼看吞并秃鹫帮不成,立马在别的地方加码。 屠豪心中啐他一口,贪得无厌的老狐狸! 面上却还是陪着笑脸:“那是应当的,事成之后你我二人五五分成!” 简天翔满意一笑,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过了两个时辰,一个探子来报:“回禀两位当家的,良当家的人已经到齐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另一个探子来报:“炽鹰寨已经安静了,灯火未息,连外围守卫的人都醉倒了。” 简天翔阴森一笑,破锣嗓子吐出两个字:“出发!” 在他的“精心”安排下,破风寨的两百人打头,秃鹫帮在左翼,自己的人在右翼,队伍呈三角形前行。 这样明显的偏袒却没有让破风寨的人炸毛,简天翔仅仅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大局观为重就唬住了带队的年轻首领,简天翔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让他乖乖地听从了他的指挥,这让他更加不把良东岗放在眼里,破风寨也不过如此而已,今晚上就让他瞧瞧自大轻狂的后果吧! 夜晚行路本就艰难,再加上他们不点火把,全凭月光,就加大了行路的难度,导致这支庞大的队伍走得异常缓慢。 不过有了屠豪这个曾经的东道主指引,倒是避开了许多的陷阱和难行之路,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三峰合围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炽鹰帮的寨子最外围,他们已经可以看见辉煌的灯火从石屏中透出来,火光让大家变得躁动。 简天翔命令队伍停拔,然后一口气拍出了所有的探子去侦查情况。 “回禀大当家的,外围守卫都醉倒了,现在无人看守外围!” “回禀大当家的,內围的守卫也醉倒了,仅有两个守门人正在喝酒!” “回禀大当家的,透过围栏可以看见宴席上下全是酒坛子,多数都醉倒了!只有少数还在喝酒划拳!” 探子们一拨一拨地回报着非常有利的消息,简天翔和屠豪对视一笑,时机已到! “第一队到第十队开始冲门!其余各队分散开守住石屏两翼!”尖利的嗓音划破夜空,也拉开了三峰合围的序幕! 破风寨的人全数涌进石屏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突破了外围,紧接着是内围,转眼间就攻至炽鹰寨的大门! 此时,寨子里的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仅剩的那几个人哆哆嗦嗦地呼号着醉倒的同伴:“不好了!有人闯寨!都快醒醒!”紧接着就是一顿乱七八糟,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和碗碟砸在地上的混乱声。 听见这样的喊声,简天翔才算彻底放心,他高喊着:“第十一队到三十队,冲!”又有两百人涌入了石屏! 大门很快就被撞开,宴席上的人早已跑没,只留下大桌上堆叠的各色金银珠宝,奇珍巧玩!可以看出由于慌张,很多人将大把的铜钱散落在地,更不用提那些堆成山的布匹和货物。 第一批突破大门的山匪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狂笑着冲向这些财物,大把大把地将金银塞进自己的衣兜,塞不下的甚至把外衣脱了当做包裹,无所不用其极地敛财!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加入了敛财的行列,这下可急坏了在最后面的两位当家! “简当家的,你非要让破风寨的人打头,这下子好了,咱们现在进去屁都捞不到了!”屠豪红了眼,对简天翔吼起来! “哼,哪有那么容易!”简老头儿的脸皱成一团,“剩下的人给全都我进石屏,把寨子围起来!” 第七十五章 三峰合围(下) “一群蠢货,给我把路让开!”简天翔一脚踹开一个正撅着屁股在大门口捡铜钱的家伙,暴跳如雷地走进炽鹰寨。 屠豪紧跟其后,看见破风寨的人大包小包地塞满了东西,甚至有些人的脖子上都套了七八条大金链子,他忍不住跳上了条桌,大吼一声:“都他娘的给我住手!” 而此刻,简天翔的人也围了上来,竖起尖刀对准了这些刚刚还在替他们打头阵的盟友。 破风寨的人一看情况不对,都停了动作,为首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简当家的是想杀了我们不成?” 简天翔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洋洋得意地抬起了那已经没什么弹性的赘皮下巴:“我乌木寨怎么也是这三峰谷里最老的寨子了,规矩看得比天大,破风寨的人不听指挥,一进来就大肆敛财,对敌人却没有半点追击之意,这就让我很难办了。 不过呢,我想着良当家人还年轻,不懂规矩,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凭着咱们的关系我定然是不能不给良当家这个面子的,但是今天不同啊,不只是我们乌木寨一家在此,秃鹫帮的兄弟们也都看着呢,这位小兄弟,你说我总不能偏向谁吧?” 他咬文嚼字地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无外乎就是做戏给大家看,不是我想处置你们,只是为了公平嘛。 “呸!真是笑话,什么狗屁规矩!你们欺我大当家的不在就让我们打头阵送死,没想到爷爷有洪福在身,不但没死成还头一个得了宝贝,你们眼红了吧?想怎么样痛快说,别没的在那儿假惺惺做好人!”那年轻将领也不是傻子,听他侮辱破风寨和大当家立马就翻了脸,正面杠上了! 他一放话,其余的破风寨弟兄们也都纷纷拾起武器,叫骂起来。 “乌木寨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摆谱儿!” “送死让我们上,你们这些缩头乌龟去哪儿了?” “真当我们破风寨是吃软饭的?动我们一下试试!” 这边骂的酣畅淋漓,对面的被这么一骂也脑袋充血,不甘示弱地骂了回去,骂着骂着,两边都红了眼,提起武器就要上去砍人,场面一时失控!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屠豪猛地一声大吼,震得众人耳朵嗡鸣,纷纷捂耳,大家这才安静了下来。 他跳下条桌,走到简天翔身边,大声道:“简当家的,今天全看您说了算,我们秃鹫帮今儿个归您调遣了!” 此话一出,整个场子顿时鸦雀无声,他突然一表态,场上的形式瞬间就一边倒了,任凭破风寨的人再勇猛,也突不破这翻倍的人墙。 简天翔哈哈大笑着揽住了屠豪的肩膀:“好兄弟!” 之后他脸色一变,绿豆眼散发着寒光,原本就又哑又细的破锣嗓子再次提高了一个八度威胁道:“识相的都把东西给我放回去!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们走不走得出这个寨子还是我说了算!” 破风寨的人脸色一黯,虽然不甘心,但是显然命更重要。 “啪!啪!啪!”三声清亮的鼓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突出。 “谁?”简天翔火冒三丈。 “好一段气势磅礴的讲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简当家?”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简天翔和屠豪当然认识这个声音,正是炽鹰寨的大当家鬼面!怎么回事?探子明明亲眼看见他们都醉倒了呀? “哼,这么鬼鬼祟祟的可不像你的风格啊,鬼面,怎么不出面一见呢?”简天翔强压住心中的慌张。 “鬼鬼祟祟的应该不是我吧,简当家的搞了这么大的阵势闯入我炽鹰寨,不会想要跟我一起庆祝的吧?” 鬼面语带讥讽,但是依旧没有出面。 简天翔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他这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他没剩几个人了,所以在这里拖延时间,想要吓走他们!哼,真当他们是吃素的不成!他对着屠豪使了个眼色。 屠豪会意,恶狠狠地吼起来:“鬼面!你别忘了,这原本就是我秃鹫帮的地盘,我今儿个就是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诶呦喂,这是谁家的落水狗啊,叫那么大声,都吓到我了呢。”这做作而娘兮兮的声音不就是夜明笑吗,屠豪脸色变了变,怎么他也没有醉? “老五你啥时候胆子这么小,一条狗你怕他干啥?这回来了两条老子都没放在眼里!”恶面虎粗犷的声音回荡在炽鹰寨上空。 “老虎,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简当家和屠当家都在这,说什么狗不狗的,人家难道自己不知道吗?非要说出来!”铁书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回,简天翔的脸是彻底绿了,他方寸大乱,死死地瞪着他的探子们!探子们早已面如死灰,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够了!既然几位当家的都在,躲躲藏藏的有什么意思?出来说话吧!”简天翔一边喊一边用眼神示意弓箭手做好准备,他们一出现就立即乱箭射死! “好,那就如你所愿!”鬼面掷地有声。 话音刚落,炽鹰寨四面高台依次亮起火把,站在大门口瞭望台上的正是一身黑衣的鬼面,其余几个当家都站在不同的高台上俯视着他们! 然而最让他们惊恐万状的是同样在高高的围台上站满了的弓箭手,他们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满,带着火焰的剪头齐刷刷地对准了挤在场地正中的他们! “不好,中计了!快撤!”屠豪手忙脚乱地喊了一句就开始往门口跑去! 但是,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乌木寨的人挤到了一边!五百人都奔向了那个狭小的石屏入口。 为什么是五百人?因为在他们疲于奔命的时候,破风寨的二百人早已悄悄藏进了天鹰堂。 “简当家,屠当家,东岗来迟了,还请两位当家不要见怪!”良东岗和黑狼带着炽鹰帮的人马将入口守了个结实,根本就没人能跑得出去! 直到这一刻,简天翔和屠豪才明白,根本就不是他们设计夺寨,而是对方给他们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让他们自发地乖乖走了进来。 竟然连良东岗都临阵倒戈,这一场,他们输的一败涂地! “大当家的,射还是不射?”恶面虎兴奋地胡子乱颤,请示着鬼面,手中的满弓被他握得嘎吱直响,只等着鬼面一声令下就离弦而去。 一只纤手突然从鬼面身后伸出来,攥住了他的袖子。 鬼面回头,看见一双动容的眼睛正渴求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在其中看见了一丝悲痛。 “不射,把人都捆好了听候发落,简天翔和屠豪带到天鹰堂,我亲自处理!”鬼面发话,同时将那只拽着自己袖子的手紧紧握在了手心。 陈木槿听他一语定音,也终于松了口气,她望着那将寨子照的恍若白昼的箭头,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满脑子都是怀霄谷那一夜的箭雨,心口隐隐作痛。完全没有注意鬼面一直牵着她的手这件事。 “你怎么样?”鬼面看着她煞白的脸色,以为她被吓到了。 “我,我没事,现在大局已定,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忙呢,我想回去歇歇。”她脸色惨白。 鬼面点头应允:“我送你。” 然后不等她拒绝,抱起她直接从高台上飞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房顶几纵几落,消失在了黑暗中。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静静看着他的面具,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反而有一些亲切。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地跳动,夜风吹拂着她和他的长发,发梢彼此追逐,纠缠,她非常感谢他能不射出那些火箭,这对她来说意味着太多。 也许,他也没有那么冷酷; 也许,他是真的想要娶自己为妻; 也许,她也没有那么想逃离这个地方了。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鬼面感觉到她的动作,手臂一滞,随即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恶面虎表情呆滞地目送着他们如此华丽地离去,心里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亦或是两者都有。 “啪!”一把折扇敲到了他的头上,铁书生面无表情地脸出现了:“看什么看,人都捆完了,让兄弟们撤吧。” 恶面虎回过神,听见有几个人在偷笑,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凶神恶煞地吼过去:“笑什么笑,看老子出丑很开心啊!都撤了都撤了!” 铁书生站在高台上,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缓缓叹了口气。 还没等他感怀完,就听见简天翔和屠豪的破口大骂,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良东岗正带着自己的人亲自绑他们呢,夜明笑在旁边阴险地笑着,一个劲儿地煽风点火。 铁书生又短叹一声,认命地下楼去解决这个事情,鬼面,这次你一定要好好补偿我! 黑狼依旧默默地守在门口,看着鬼面和陈木槿的身影离去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这个美人还不一般!他伸手进衣兜里摸了摸那一小节七涎晶,长叹一声。 第七十六章 走错门 清晨,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微风送暖,将窗前的叶子吹得簌簌作响,阳光透过叶片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椭圆形的斑点。 陈木槿睁开眼,觉得神清气爽,好久都没有这样好的睡眠了,竟然一夜无梦。 她看着床顶雕花的麒麟,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睡在鬼面的床上,昨天晚上鬼面将她送回来就走了,她睁着眼睛熬了半宿也没见他回来,于是自己缩在床角慢慢睡着了,也不知道他后半夜有没有回来。 她小心翼翼地扭头,左看,枕头平整,被子没有弄乱的痕迹,右看,阳光正好,桌面陈设和昨晚一模一样。 呼,看来是一夜未归。她心情愉悦了起来,不得不说,鬼面这张床还是挺舒服的,也不知道下面垫了什么,竟然有点席梦思的感觉。 “咚咚咚!”外间的门传来敲门声。 她一惊,难道是鬼面回来了?她飞快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由于昨晚本就是合衣睡的,早上起来倒是不必重新更衣了。 一开门,陆离青春洋溢的笑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媚,一排小白牙熠熠生辉:“姑娘早!” 陈木槿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微笑道:“早啊,小陆离,大清早的这么开心?” “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几位当家的连夜审了乌木寨和秃鹫帮的那些贼人,现在他们的人马都归咱们炽鹰帮了!简天翔和屠豪已经被押到了天鹰堂门口,大当家的说要在晌午处决他们。要是能让我亲手宰了屠豪那畜生就好了,看着他们那个落魄样儿,我就觉得解气!”看得出来,陆离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他大仇即将得报,不管过程如何,也算是对他的那些朋友们有一个交代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一拍头:“诶呀,我光顾着说了,大当家的请您过去用早饭呢,您先洗漱吧。” 叫她吃早饭?说不上为什么,她竟然并不抗拒,也许是因为每次跟他一起吃饭,饭菜的质量都非常不错吧,她这样说服自己。 在洗漱的时候,她的左手不小心碰在了铁盆边,原本应该很痛的伤处竟然只是有些针刺般的轻微疼痛,这让她大感意外,虽然她知道了七涎晶可以自动治伤,可是手腕断裂这样的伤就算是现代先进的治疗手段至少也要几个月的光景才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吧?难道这东西真的有这么神奇? 本着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原则,她偷偷地自己拆了木板,解开绷带,查看了伤处。不出意外,那青色的藤蔓还是缠绕在断腕上,不过颜色已经变淡,颜色根据经验来看,颜色变淡就是伤好转的信号啊,她兴奋不已,试图用左手拿起毛巾。 “啪!”地一声,毛巾摔进了水中,陈木槿紧紧攥住断腕,疼得额头冒汗,果然还是太侥幸了,虽然已经可以拿动,但是只要稍稍抬高些,撕裂般的疼痛就会再现!正当她疼得抽气的时候,胸口的七涎晶又缓缓而动,调集真气包裹住了断腕,那原本已经淡了的青色藤蔓又重新绿了起来。疼痛的感觉锐减,就像是打了局部麻药一样好使! 她大喜过望,看来真的是捡到宝了! “姑娘,怎么了?”外间,陆离耳朵很尖地听见她的抽气声。 “没事儿,没事儿,我刚刚换药,碰到了伤口,不妨事,马上就好。”她不想被更多人看到手腕上的秘密,于是匆忙地换药。 其实她多虑了,鬼面的房间,没有他的准许,是不许别人进的,只有铁书生一人例外,因为他承担着给他打扫房间的重任。堂堂二当家却要给鬼面打扫房间,这就足见鬼面对他的信任了。 收拾完毕,陆离一面跟她说着自己学习草药的进度,一面引路,陈木槿细心听了,不时点拨几句,很快二人就走到了天鹰堂的后面的一处小门。 “这是后坊的暗门,我就不能进去了,请姑娘自行进去吧。”陆离带她走到门口,就不再前进一步。 陈木槿有些意外,这炽鹰寨还有禁地?她好奇地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水墨山河的屏风,虽然她不懂画,但是细腻的笔触和广阔的格局还是让她眼睛一亮。她四处看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印鉴或名字。绕过屏风,视野开阔了些,她面对的是一个庭院,庭院正中摆放着一座小型假山,这座假山大约九尺高,她走近一看,假山竟然是用南方才有的千层石堆叠而出,表面纹理层层叠叠,似流云般飘逸。假山四周还修建了小池塘,只可惜池塘里并没有金鱼,不然她都恍惚地以为自己身处江南某个富户人家的庭院了。 她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一路前行,欣赏着沿途的花草灌木,真是愈发地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这精致秀美的地方竟然是在一座荒山的匪寨里! 穿过庭院,前方有一座抄手游廊,顺着游廊走到尽头就看见了一张雕花的木门。 一看见这木门,陈木槿就知道她来对地方了,因为木门的雕花和材质跟鬼面的床一模一样。 尚未敲门,她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紧接着是几句赞扬:“铁当家真是男儿本色!”这个男声她认识,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是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破风寨的大当家良东岗的声音。 她暗暗皱眉,他怎么还在?这么多人一起吃早饭为什么要叫她呢?她站在门口,心情莫名地不爽。 正当她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门开了,鬼面还是昨天那身黑色长袍,戴着那副无比狰狞的面具站在门口看着她。 “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我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吃饭。”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硬邦邦地回答。 “你在生气?”虽然这是一个问句,但是他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良东岗的声音就由远及近地传过来:“诶,鬼当家的这是怎么了?站在门口不动呢?”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陈木槿抬眼望去,只见他面容方正,身材伟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穿一件深紫色妆花缎袄子,腰间绑着一根青色蛛纹丝带,一头亚麻色的发丝,气质从容。 双方一对视,他的眼中浮出一丝惊艳,而她的眼中透着十分戒备。 “鬼当家的,这位姑娘是?”他主动寒暄。 鬼面很自然地走到她身前,挡住了良东岗探究的双眼:“这是我尚未过门的夫人。” “哦,原来如此,鬼当家真是有福之人,是我冒失了,还请鬼当家的见谅。”他明白鬼面不喜他多看新夫人,于是识趣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无妨,良当家一夜劳顿,我已备好客房,请书生代为招待,我先行一步。”说完他就牵着她准备离开。 铁书生突然冒出头来:“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啊?良当家怎么跑出来了?” 陈木槿正觉得奇怪,就已经被鬼面拽着进了另一扇门。 一进门,她就傻了眼,面前摆着一大桌早饭,都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香气。 糟糕,是她自己走错了,还对着鬼面摆脸色,完了!她悔得肠子都青了,还不知道鬼面会怎么对待她呢。 “坐下,吃饭。”鬼面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追究她刚刚的态度。 她被按在座位上,拿起了筷子,咬了一下筷子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鬼面:“那个,刚刚对不起啊。” 鬼面坐在她对面,修长的手指将筷子使的优雅自如,手轻轻起落,一筷子小牛肉就进了她碗中:“你是第一次过来,认不清门,怪不得你。” 听他这么说,她心里也好受了许多,要不是那扇门里传出来声音,她也不至于先入为主地就认为是那间屋子,而且鬼面确实是从那扇门里走出来了呀。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鬼面本来就没有想宴请良东岗,这些事情一贯是由书生出面的,但是书生觉得刚刚解决完这么大的事情,鬼面就不见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于是硬拉了他去宴席说了几句场面话,他刚走出来,就遇见了走错门的陈木槿,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乌龙,至于良东岗为什么会突然出来,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中的小九九了。 “早上陆离跟我说寨子已经合并了,人也要处决了,是真的吗?”她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鬼面平静地“嗯。”了一声,再没下文。 她只得腆着脸继续说:“执行的时候我能去看吗?”凑热闹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可以。”她刚刚高兴了没一秒,就听他继续道:“你跟我站在一起。” 她撅了撅嘴,算了,能看就行,站在一起就站在一起吧。 “那个,我还有个事情想要求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试一试。 “说。”他停了筷子,抬头看着她。 “能不能让陆离对屠豪行刑?”她眼巴巴地望着他。 第七十七章 心意 “你倒是愿意做好人。”鬼面说完,继续吃起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又有条件?她默默叹口气,就知道没那么容易。不过也好,是她自己最开始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定性为交易关系,这样好歹互不相欠。 “好,什么条件?” 她祈祷着这条件别太为难。 鬼面一口青菜下肚,抬头凝视着她的双眼:“从今天起,你往后的一日三餐都要跟我一起吃。” 原来只是这样,她松口气,爽快地应下:“没问题,那就一言为定,我一会儿去告诉小陆离!” 她根本就没想明白一日三餐都跟他吃意味着什么,本来就已经住在了他的房间,再一起吃饭,那基本上就等于同居了,不过她很快就会体会到的。 “不用,我会派人去的,你跟着我吧。”他声音平静。 “好吧。”她不甘愿地扒拉着碗里的稀粥,想要出去逛逛的想法又破灭了。 吃完早饭,鬼面带着她走进了内间,里面竟然是一个装饰得古朴典雅的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看见鬼面自然地走到条桌案后坐下,那姿态和身量顿时让她想起了这幅画面在哪里见过,就是在大哥的书房! 这个念头一出,她脑中那些在寨子里感觉到熟悉的画面就轰然而来,床前的青纱帐,鬼面屋里的摆设,现在还有他的书房! 难道鬼面就是司马稷?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看向鬼面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探究。 鬼面见她呆愣在门口,不由招手道:“别傻站在那儿,过来!” 陈木槿回过神,一步一蹭地走了过去,还暗自嘀咕,声音倒是不像,语气就差的更远。 “会研磨吗?”带她走到桌边,他问道。 “不会!”陈木槿回答的理直气壮,为什么她要伺候他书写。 鬼面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我教你。” 他在砚台上加了少许清水,捉住她的右手,将墨块放入她手中,轻轻握住她的手,开始打着圈研磨,她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和坚实的臂膀,整个人就僵化了。 “磨墨要轻而慢,保持墨的平正,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要斜磨或直推。磨墨用水,宁少勿多,磨浓了,加水再磨浓。”他鲜少这样耐心地讲解着。 他的手很大也很暖,包裹住她的手,匀速地在砚台上徐徐而行,很快,清水变得浓稠起来,墨香扑鼻。 陈木槿却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磨墨上,她光想着他有可能是司马稷,而且还这样从后面握着她的手,整个人将她拢在怀里,耳朵就止不住地发烧。 “会了吗?”鬼面眼见地看见她小巧白皙的耳朵已经通红一片,故意问道。 “会了。”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 他勾唇一笑,退后一步,放开了她的手,走回了桌案前。 没有了他的气息,她稍微能喘口气了,但是脸上的红晕未褪,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窘迫,她努力低着头,右手机械地画着圈。 “我能听见。”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她茫然地抬头:“听见什么?” “你的心跳声。”他眼睛含笑地凝视她。 轰!她只感觉自己从头红到了脚,他,他,他竟然明目张胆地调戏自己!而且自己也是真的被撩到了! 她立马闭眼低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明明自己是经历过现代各种玛丽苏电视剧的豪放女青年,竟然被一个带着鬼面具的古代男人这么轻易地撩到,简直是奇耻大辱! 难道自己有面具控?不过喜欢这么恐怖的鬼面具自己也真是重口味。 “你少胡说!我,我自己都听不到!”她故作镇定地开口,声音却虚了。 “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他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但是这话却更是暧昧不明。 陈木槿现在非常想临阵脱逃,但是又能跑去哪儿?就她这功力,还不够让人嘲笑的。 “别磨了,墨都要被你磨没了。”他又补上一刀。 她听了这话,定睛一看,因为她的羞愤和慌张,手上的劲儿使大了,整个砚台里的墨已经浓的都要变成冰淇淋的质感了。她吓了一跳,手一松,墨块掉入砚台,墨汁四溅,落在他铺好的雪白宣纸上和自己的袖子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换一张!”她发现自己又闯了祸,火急火燎地想要补救,兀自冲去了放着宣纸的篮子里,想要重新取一卷纸。 由于她太慌张,跑的太快,左手又不小心碰到了岸上的笔洗,笔洗倒下又撞到了旁边的毛笔架,顿时鬼面的整张桌面就已经被水晕开的墨汁和四散的毛笔覆盖,形成了一幅新的立体抽象画,名叫“你死定了!” 陈木槿站在原地,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半晌才对坐在那里默不出声的鬼面说:“真的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来帮你收拾。” 说着她就想往前迈步,却被立即喝止了。 “你站住!你别动了,手有没有事?”鬼面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她看看自己沾满了墨汁的右手,陪着笑脸,连忙挥舞了几下:“没事,没事。” 他感觉青筋在额上跳动,看着她傻笑的脸,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是问你左手!” 她恍然大悟,摸了摸左手的木条:“哦,你是问这个啊,这个也没事儿。那个,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离开桌子,墨汁要溢出桌子了!”她边说边迅速移到了他身边,一把将他拖开桌边。说时迟那时快,溢出的墨汁顺着桌边飞流而下,滴在了地上。陈木槿欣慰一笑,还没等说出“辛好”二字,脚就离了地。 鬼面看着衣服上被她染着墨汁的手抓出的指印,忍无可忍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了后面的小间。 “哎!你要干嘛?放下我!”她直觉地感到他情绪不对,拼命挣扎。 都什么情况?现在不点穴了,动不动就抱,她可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老被这么抱来抱去的有理也说不清了! “别动!”他冷声吼她。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明明有脑子,但是智商老是不在线,真让人无奈!可怜他洁癖一枚,都快要被治愈成正常人了! 他几乎没怎么吼过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她一惊,身子就停了挣扎。 鬼面好不容易等到她不挣扎了,快走几步,将她放在了地上,命令道:“你好好洗洗,把衣服换了吧。” 说完一转身,利索地走出去,带上了门。 陈木槿四周一看,登时乐了,这是个洗漱间啊!有浴桶,有葛布,有水槽,有镜子,而且布置得很明亮,有点现代卫生间的意思。 自从她到了这里就还没洗过澡呢,一直都是拿湿毛巾擦擦了事,早就想洗澡的不行。 她先拿大缸里的冷水洗去了手上的墨汁,然后伸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温度尚可,有点偏凉,估计是早上备好的,但是鬼面没洗,那她就不客气地享用了!她兴奋不已。 诶?不对呀,鬼面总不能莫名其妙就让她来洗澡啊?她忽然觉得有问题,停下了预备宽衣解带的手,跑到了门边,将门从里面叩好,洋洋得意地笑,这下子就算你想整什么幺蛾子都没戏了,洗澡水,我来了! 也许真的是她小人之人了,小间的门从始至终也没动过,她顺畅地洗完澡,换上了备用的一套男服,悄悄地打开了门,蹑手蹑脚地拎着自己的衣服往外走。 刚走到书房,她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见鬼面躺在书房的卧榻上睡着了。 他侧躺着,乌黑的长发顺着卧榻倾泻而下,修长的身子放松地倚在榻上,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有规律地起伏,手自然地搭在身前。身上的冷酷威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然和静谧的气息。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人畜无害的他,虽然他还戴着那夸张的面具,但是身上的气息已经不同了。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她不自觉地靠近了他。 他睡得很沉,昨夜的一宿未眠再加上审讯,他应该是很累了,又被她折腾了一出,估计在等她出来的时候实在扛不住睡了过去。 她跪在他身边,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心里觉得软软的。 跟整个气氛相比,他那副夸张的面具就显得格格不入,她的手指就开始不停使唤了。 啧,到底要不要掀开一探究竟呢?反正他睡得那么熟,掀开他也不知道,而且我又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就算他真的脸上有疤又怎么样,我在意的始终是内在。 等等,我在想什么? 我竟然真的开始在意他了!我竟然在意一个匪帮的寨主!我的天啊,我果然是很重口味!果然一颗沉睡已久的少女心被他撩动了吗?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既然自己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今天怎么也要一探究竟! 她下定了决心,就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具旁。 第七十八章 行刑 “大当家的,你在吗?时辰快到了!”门口突然传来铁书生的叫门声。 鬼面几乎是在第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锐利如鹰的眼神让正偷偷摸摸伸出手的陈木槿吓了个半死。 她本来是跪在榻边,被突如其来的双重惊吓惊到之后自然就猛地缩回手臂,这一动,本来就只是单边手臂使力,接着身体重心就侧歪,眼看着就要向左倒去,如此一来受伤的左手就面临着二次打击。 电光火石间,陈木槿只觉得腰被猛然揽住,然后一个天旋地转,她就好端端地站在了地面上。 “知道了。”鬼面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从她头顶上传出。 她这才发现原来将她从地上带起来的正是鬼面,而自己现在正以八爪鱼的姿势死死抱住他的身体,这个场面真的是想让她自掘双目! “呵呵,那个,我就是本能反应,不好意思啊。”她一跳三尺远,都不敢正眼瞧他。 鬼面当然明白她刚刚想要干什么,但是一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气也就生不起来了。她低着头,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湿漉漉的长发未曾绾起,氤氲着潮气垂在两肩,黑色的男式长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更显得她娇小玲珑,身段柔美。她一开口,他的全部注意力就集中在她红嫩如樱桃的嘴唇上,看起来柔软水嫩,让人想要狠狠采撷一番。 她当然不知道她自己现在多么引人犯罪,她还未曾从刚刚的惊吓中缓和过来,一直猜测着鬼面到底有没有看到她意图揭开他面具的举动。 “你在这儿别出去,我马上回来。”他哑着嗓子,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没等她回答就已经甩门而出了。 真是个怪人,她腹诽着。 他一离开,房间里的气氛就轻松了下来,她好奇地左看看右摸摸,他的书架上放着不少书,多数都是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正规典籍,她转了一圈,终于在书架的最右边角落里发现了一本让她很感兴趣的书—《大历轶事录》。 轶事,也就是未曾被正典收录的奇闻异事,搁现代来说,那就是八卦啊! 她眼睛一亮,伸手将书抽了出来。啧啧,看这崭新的程度,根本就没人翻阅过吧?既然不看干嘛要买来放着呢,真浪费。不对,他们是匪,大概是抢来的吧?她在心里评头论足。 拿着书爬到了书房一眼望去最舒服的贵妃榻上,舒服地一靠,将书翻开来。 本来她没有对这本书抱太大的期望,古书在她的印象里都是晦涩难懂的,但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本书竟然写的十分通俗,每则故事不长却非常有趣,引着她不断往下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她沉浸在故事里傻笑的时候,门响了,她手忙脚乱地将书塞到了背后。 下一秒,鬼面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回来啦?”她为了掩饰慌乱,主动开口道。 打完招呼她才想到,不就是一本书吗?又不是什么武林秘籍,干嘛要鬼鬼祟祟的,真的是大脑短路了。 鬼面将包裹扔给她:“这是新裙子,换上吧,马上要到晌午了。” 晌午,对简天翔和屠豪的处决就在晌午!她还央了他让陆离行刑的,这个不能错过。 她立马抱着包裹进了小间。 她一走,背后的书就落在了榻上。鬼面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封面,淡淡一笑,看来她还真是喜欢这些轶事,他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本书了。 大约过了一刻,小间的门开了,陈木槿两颊含笑地款款而出,只见她身穿一袭象牙白缂金瓜蝶纹褂子,外披月白色云锦累珠薄烟纱,随着身形的走动,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顺滑的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乌蛮髻,用一支清雅的碧玉瓒凤钗固定。她缓缓站定,整个人明艳圣洁,仪态不可方物。 “好看吗?”无论什么时代什么背景,女人对新衣裙的热情总是不减分毫。她略带羞涩地望着他,隐含期待。 “很美。”鬼面赞赏地点头。这套衣裙是他亲自从库里挑出来的,他觉得应该会符合她的气质,没想到这简直就像是量身为她而做的,不仅衬托了她的绝美容颜而且还显得姿态万千。 他上前牵了她的手,缓步朝外走去。 这一回,她没有抗拒。 天鹰堂前面的场地四周已经聚满了人,高台已经架起,简天翔和屠豪被押在高台之上,经过一晚上的审讯,他们已经浑身是伤,血迹斑斑的衣服和鼻青脸肿的面容让陈木槿甚至一时难以分辨他们的身份。 良东岗和众位当家已经坐在了高台对面,等着鬼面的出现。 原本还在不停叫骂着高台上那二人的群众们,在鬼面携着陈木槿出现的一瞬间都老实地闭了嘴,抑或张得更大了。 高台对面的当家门也神色各异,铁书生一脸高深莫测地诡笑,恶面虎则是直勾勾地盯着陈木槿像是被点了穴道,黑狼依旧面无表情,夜明笑默默翻了个白眼,而良东岗却是眼睛半眯,似笑非笑。 陈木槿有点不习惯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围观,而且还都是男性,她生怕自己踩了裙子或是出什么别的洋相,心中紧张不已。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鬼面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放缓了脚步。 她感激地对他一笑,他的眼神也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走到近前,鬼面对着良东岗一抱拳:“抱歉,来迟了。” 良东岗自然是起身相迎:“哪里是你迟了,我们早到一步而已,请。” 这么会说话,根本看不出来是匪啊,没想到这三峰谷还人才辈出呐。第二次照面,陈木槿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 待大家都行过礼后坐定,铁书生请示道:“大当家的,时辰差不多了,是否开始行刑?” 鬼面点头,站起身,用浑厚的声音对着寨子里的兄弟们说:“各位兄弟们,我们炽鹰帮自打成立以来,一直都和三峰相安无事,但是昨天,乌木寨和秃鹫帮的首领却私下合谋,意图绞杀我炽鹰帮!这样狼子野心、毫无道义之人该不该杀?” 如浪潮般的“该杀!该杀!”轰然而起。 他又说:“索性我们早有防备,还得到了破风寨良当家的支援,才没有吃亏!大家应该还记得,破风寨的二当家惨死于虎口的事,但是这并不是真相,因为良二当家也是被这两个人恶意谋杀再嫁祸于虎的!目的就是要让破风寨一蹶不振!这样心狠手辣、惨无人道之人该不该死?” “该死!” “必死!” “罪有应得!” 鬼面此话一出,大家更加群情激奋,义愤填膺! 待大家稍微平静,鬼面冷然道:“我们虽然是匪,但是也有规矩和道义!今天,我炽鹰帮就替天行道,为三峰谷铲除这两个败类!行刑!” 他话音刚落,人群就迸发出一阵欢呼,陈木槿探着脖子远远望去,终于找到了陆离的身影。 他站在高台上,瘦削的上半身未着寸缕,依稀可见凸起的肋骨,原本俊秀的面容此刻也变得激愤而狰狞,他双手举着大刀,站在屠豪身后,一只脚死死踩住他的背。刀锋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明亮的光,晃到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然后只听“噗噗!”两声,待她再抬头,简天翔和屠豪的脑袋已经跟身子分了家,喷射而出的鲜血溅到了前面的场地上,也溅了陆离一脸一身。 她说不清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陆离,他此刻已经大仇得报,但是他苍白的脸上没有笑容和快意,只有释然和萧索,他缓缓闭上眼,将满是鲜血的脸仰起,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不过他的嘶吼在转瞬间就被人群的欢呼声淹没。 陈木槿坐在那儿,突然感觉害怕,她觉得人命真的太脆弱了,虽然他们的确该死,但是这样简单粗暴的行刑还是让她受到了震撼。 原来脑袋和身体分家以后,血不是流出来的,而是喷出来的;原来脑袋被砍掉以后,身体还是会原地抽搐的;原来脑袋被砍掉以后是不会立刻闭上眼的,他们还是会看这个让他们憎恶的世界最后一眼。 她记得屠豪脑袋上的那双眼睛,那双恶狠狠的,想要吃人的眼睛。 鬼面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她却已经听不到了。 “姑娘,你还好吗?”良东岗关切地问。 因为鬼面必须在前面主持,其他人也去观看,坐着的就只剩陈木槿和良东岗,所以良东岗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 她听到了他的话,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对他苍白地一笑:“没事,我没事。良当家不用费心。” 良东岗却并不这么想,他正欲起身过去,鬼面却已经回来了,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将一杯水递到了她的唇边,轻声说:“闭眼,喝水,深呼吸。”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后面的一切血腥。 第七十九章 绑架 陈木槿压抑住想要呕吐的感觉,按照他的话做了,闭眼,喝水,深呼吸。 鬼面坐在她身边,紧紧将她揽在怀中,感受到支撑的她终于缓解了一些害怕和惊惶,至少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好些了吗?”他轻声问。 她点点头,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睁眼,高台上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但是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依旧刺目。她下意识地搜寻陆离的身影,但是却看不见他了,她只看见几位当家正有条不紊地组织着人马,好像要出寨。 “他们要出去?”她疑惑道。事情已经平息了,还出去干什么呢? “分财。”他平静的就像在说吃饭一样。 对,她怎么就忘了,寨主虽死,其财还在,秃鹫帮已经全军覆灭放下不提,还有乌木寨呢。 此时良东岗的队伍也整装待发,他站起身跟他们道别:“鬼当家,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不叨扰了,这次多亏了鬼当家明察秋毫才让吾弟大仇得报!感谢的话不重复了,他日你若有差遣,吾必倾力相助!那么,后会有期!” 鬼面也起身回礼:“良当家客气了,如今三峰谷只剩你我,日后少不得互相匡扶,本想留当家小住几日一览我鹰隼峰风光,既然当家已生离意,我也不强人所难,请!” 二人并肩而行,鬼面将他送出石屏。 陈木槿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觉得从昨天到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太快了,快的不真实,就像做了一场梦。 她站在鬼面身边,声音缥缈如烟:“鬼面,我有点后悔让陆离亲手杀了屠豪了。” 鬼面点点头,伸手拍拍她的头:“还不算太笨。”说完潇洒地转身往回走。 陈木槿追了上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哎,你等等我,这裙子真麻烦。” 鬼面转身,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抱起,脚猛然点地而起,飞回了天鹰堂。 陈木槿这次没有再少女心泛滥,抱来抱去抱多了,她都已经适应了,就当是免费空运了,不坐白不坐,而且,不用穿过血迹斑斑的场地,她还是暗暗庆幸的。 一进天鹰堂,夜明笑已经一身华服等在那儿了,见他们进来,立刻就迎了上来。 “大当家,苏云海有消息了!”他眉眼间难掩兴奋之色。说完,他看了一眼陈木槿表情有点尴尬:“姑娘也在啊。” 陈木槿虽然不聪明,但是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她知道他们要谈正事了,也不知道这个苏云海是什么倒霉蛋。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谈。”她表现的无比贤淑。 鬼面点头:“也好,你今天受了惊,我送你回房。”他很自然地就想要牵着她往外走。 她却躲开了:“我没事,我想去找三金姐说说话,你们聊吧。”说完她挥着手提着裙子疾步往外走去。 他没有再强求,目送着她离开。 “啧啧啧,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哪里是难过,根本就是泥足深陷了。”夜明笑调侃道。 鬼面却也不恼,只是恢复了常态:“好了,少贫嘴,苏云海有什么动向?” 陈木槿出了天鹰堂以后也没有真的去找孙三金,她现在就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歇歇。 不知道怎么,鬼面的书房就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对了,她还有一本没看完的书在那儿放着呢。 这么一想,她就决定去那儿偷个闲。 她绕到后面的暗门,守卫的人知道她即将是新夫人,而且深得大当家宠爱,也没有阻拦她,于是她无比顺利地又进了那个院子。 这一回,她轻车熟路,直接找到了书房。 她推门,却没有推动,反复尝试几次以后她意识到门上锁了,而且是从里面锁的! 她吃了一惊,鬼面和夜明笑在天鹰堂,其他的当家们都在外面整顿人马,收拾新人,那么这个炽鹰寨的禁地还有谁能进来? 正当她毫无头绪的时候,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往门口走来,陈木槿听见越走越近的脚步声有点慌了神,下意识就翻到了门口的灌木丛中,将身子隐匿其间。 她刚藏好,门就开了一条小缝,半个脑袋伸了出来,那人警惕地左右看了一圈才敏捷地闪身而出,将门依样关好,从外面用锁锁住,然后顺着抄手游廊一溜烟跑不见了踪影。 陈木槿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直到这人跑的没了踪迹她才稍稍喘口气,这个人她未曾见过,也没有印象,但是看穿着的确是炽鹰寨的人。他偷偷摸进鬼面的书房是要干什么呢? 不行,得赶紧通知鬼面,让他去查查屋子里少了什么! 忽然,她闻见一股奇特的香气,那香气浓郁却不媚俗,像是把很多种花香融在了一起,她不以为意,猜想应该是院子里的什么花朵新开了。 她站起来,想要直接去天鹰堂,但是刚走出几步她就觉得一阵眩晕,不好,是迷香,她立刻就觉得不对,但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软倒在地。她强撑着不想将眼睛闭上,但意志力终究战胜不了药性,在堕入黑暗前她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一双浅灰色的鞋子走到她的面前。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束缚住手脚,塞住嘴,躺在一个类似于木箱子之类的地方,她使劲挣扎了几下,除了能原地左右摇摆,其他的根本就动弹不得!她又急又怕,脑子里忽然就想起鬼面的话“闭眼,喝水,深呼吸。” 她立即闭上眼,缓缓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她必须要逃走,但是在此之前她要知道那灰色鞋子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绑架她?她现在在哪里? 她睁开眼,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现在躺在一个由木板做成的长条箱子里,她身下铺满了干草,箱子制作得很粗糙,木板与木板之间有一指宽的缝隙,正是这些缝隙让她可以呼吸,不至于被闷死,但是也看不见外面更多的场景。箱子里有浓浓的金属气息,应该是放过兵器或者什么铁器,这样的箱子应该是没有锁的,只要她能伸出手脚就能掀开。但是她此刻被绑的结结实实,嘴里还有一团破布,塞得她直恶心。 她开始努力用舌头将这团布推出去。 突然,她听见了外面有人走过来的动静。 “这趟去乌木寨也不知道能拿到什么好东西?” “简天翔那老头儿这么多年肯定搜刮了不少东西,你看看这么多箱子,肯定不是白拿去的!” “嘿嘿,那感情好,要是能被我拿着点值钱的宝贝就......” “晋老三,你活腻了?二当家都说了要是一旦被发现私藏那就要被逐出炽鹰寨的!” “诶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婆婆妈妈的。” “你小子别不当回事儿!好了,快走吧,三当家的催了!” 然后他们不再交谈,她就只能听见马蹄和车轮的声响。 炽鹰寨!她还在炽鹰寨!那么,迷倒她的人就是寨子里的人!他肯定是没办法把她光明正大送出寨子,所以想了这个方法,把她偷偷藏进空箱子,他料定这样就一定可以将她运出去,而且还能掩人耳目。如此分析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在随行的人当中! 她该怎么办?大叫求救吗?那倒是可以得救,但是这个内奸就永远找不到了!如果找不到内奸,她就无法知道绑架背后的阴谋,不行,她要另想办法。 嘴里的布团已经被她吐了出来,她稍稍抬起被绑的双手仔细观察着,发现那个贼人并没有拆开她左手的木条,而是用粗麻绳将木条左手跟右手缠在了一起。 看来这内奸也赶时间,来不及想太多就绑了她,哼,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发现了这个漏洞之后,有点小激动,她沉下心,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开始轻轻地将左手往外抽。 但是只要她稍微一使力,木板和纱布就会互相牵扯摩擦,左手手腕的伤处立即一阵刺痛,每到疼痛累加到一个程度,她就不得不停下来缓一缓。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却花了将近一刻钟才完成,等她彻底将左手抽出来以后,她已经疼得额头青筋冒起,满头大汗,但是她却不能出声,只能咬牙挺着,静静等七涎晶去再次愈合手腕。 车行了一小段就停了下来,她听见恶面虎开始做临行前的动员,他本来就是个武夫,动员也十分简单粗暴:“兄弟们,跟着我恶面虎去抢白花花的银子去!有我的一口酒喝,就少不了大家的肉吃!出发!” 大家应和着,车又开始动了起来。 陈木槿无比煎熬地躺着,希望能快一些出寨子,这样她至少能找机会从这个充满铁腥味的箱子里出去。 汗从她的额头上淌下来,没入青丝,疼痛和闷热让她没出息地红了眼圈,真希望此刻鬼面能走到她跟前,告诉她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然后把她抱回去那个书房,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对了,书房!她还没有告诉鬼面书房进了贼的事情!随即她又缓缓叹气,算了,她现在自身难保,还是想先想办法脱身吧。 第八十章 为你而来 她躺在那儿,感觉她所在的马车驶出了大门,上了路。 待手腕不再那么剧烈地疼痛,她用解放了的右手试图将头顶的木板掀开一点。 头顶的木板并不重,她这回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做到了,她将头顶的木板向旁边移动了半个身子的位置,才终于坐了起来,不过她不敢舒展身体,先附低了身子,将自己的脚松绑,揉了揉被勒到血液循环不畅的脚踝,然后才半跪在箱子里,警惕地向四周观察了起来。 她认得这条路,他们应该才出门不远。但是这次是恶面虎带队,这个人是个一根筋的大老粗,若是自己贸然联系他他一定会耐不住性子露出马脚,那她的目的就泡汤了,还是靠自己随机应变吧。 观察了一圈,她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两个高瘦的汉子驾着这辆载满了空箱子的马车。前面的队伍情况她不敢站起身去看,怕被发现了行踪。 反正她已经知道了是哪个箱子,一会儿如果有人故意靠过来查看箱子,那他多半就是那个内奸! 这样想着,她悄悄翻出了箱子,并将它原样盖好。自己则猫着身子躲进了另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里。 一进这箱子她就知道这里面原来装的是什么,因为整个箱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所以之前这里面一定是装的香料或者佛像之类的。 她依靠着箱子坐下,掀开袖子检查左手的情况,这回粗暴地生拉硬拽让情况变得更糟糕了,绿色的藤蔓颜色越发深重,有些发黑。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暗自想着在她美丽的花样年华里,不会彻底就变成个残疾人吧,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唉,还能说什么呢,都是命啊!她就是过不了几天太平日子。 车子在土路上颠簸不已,害得她几乎要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了。正当她几欲作呕的时候,她再次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动静。 “胡七哥!晋三儿!”一个爽朗的男声由远及近。 “仁乐,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三当家的都什么吩咐?” “倒也没有,我刚刚去撒尿,落了后,看见你们就过来打个招呼。” “切,你小子不会是想要来拿昨天输的钱吧?” “哪儿能啊,我就是过来偷个懒,搭你们车坐一会儿,一直骑马,腚受不了。” “这小事儿,去吧,别呆久了啊,三当家要是发现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那是那是,不能坏事儿!” 她凑到缝隙处,终于看清了那个叫仁乐的男人的脸,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因为他就是那个偷偷摸入鬼面书房的人! 怎么可能?她明明看见他走了的! 不容她多想,薛仁乐已经越靠越近了。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趁其检查箱子的时机从后面打晕他。 但是,正当他骑到车尾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声音判断,阵势还不小! 薛仁乐瞳孔一缩,盯了那箱子一眼,然后迅速地纵马离开了车尾。 “胡七哥,我听见后面好像来人了,我还是赶紧归队了,晚上再来打牌啊!”他熟稔地打了招呼就往队伍前面骑去。 陈木槿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懊恼,这次机会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过这个时候,谁会跟过来? 总不会是鬼面发现她不见了,跑过来找她吧? 这个念头一出,她就自嘲地一笑,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依赖感了?他身为炽鹰寨的大当家,现在正是需要他坐镇的时候,她也不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他把自己放在寨子之前。 马蹄声渐近,陈木槿透过木箱的缝隙,可以清楚地看见为首的人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具! 她不敢置信地呆立在原地,心跳如擂鼓! 他真的来了! 这不是一场梦,他正风尘仆仆,为自己而来! 陈木槿感觉心里的一角突然融化了,漾成了一汪春水,让她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她想笑,但是泪水却先夺眶而出。 真是个傻子啊。 但是却让我欢喜。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跃出了箱子,飞身扑向了他。 鬼面,你若是接住我,我也许真的真的会嫁给你哦! “木槿!”鬼面狠狠甩了一下马屁股,在飞驰的马背上站了起来,稳稳地抱住了飞扑而来的人儿。 有的时候,感情真的很简单,就是在我想你的时候,你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木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鬼面焦急地问她,想要先检查她的情况。 陈木槿却像一个树袋熊一样,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鬼面,谢谢你能来。” 她耳语般地在他耳边呢喃,晶莹的泪花顺着面颊落在微笑的唇边。 鬼面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满足的笑容:“傻丫头,我一直都在啊。” 此刻的两人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那样满足,什么都比不上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恰好喜欢我的那种美好,就像是苍穹之下的一束光,照亮了两颗炽热的心。 “鬼面,绑架我的人就是寨子里的人,叫什么仁乐,我能认出他!”激动过后,她忽然想起这件要紧的事情。 但是当她看见鬼面的眼睛,那炽热又甜蜜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她不自觉绯红了双颊。 “好,我知道了,让你受委屈了。”他爱怜地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二人都浑身一震。 鬼面强忍住当众吻她的冲动,回头跟黑狼简单交代了几句,黑狼微笑领命,促狭地看了陈木槿一眼,就带着人往前面纵马而去。 她这才意识到,她刚刚是在鬼面身后所有人的围观下做出了投怀送抱,情话绵绵的举动! 一想到这,她立马就变成了一只红色的鹌鹑,缩在鬼面的怀里,把脸全部埋在他胸前,再也不想拿出来。 “呵呵,这时候知道害羞了?”他笑着,故意调侃她,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愉悦。 她不理他,就一直做鹌鹑状。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鬼面恨不得现在就娶她过门,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一个时辰之前,当他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一向冷静理智的他竟然立刻就慌乱如五岁的孩童,脑海一片空白,胸口闷得发疼。 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绑人! 而且绑的还是他广而告之要迎娶的新夫人! 等他稍微冷静之后,并没有大肆声张,低调地询问了最后看见她的后坊守卫,再算了一下时间,立刻就明白了她是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运出寨子的。 他当即就命黑狼调集人马,他亲自出寨去追! 虽然明显知道这有敌人故意做陷阱的嫌疑,但是他根本无法忍受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这一回,连一贯不喜欢陈木槿的夜明笑都没有反对,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连自己的婆娘都护不住,莫说匪帮的当家,就连男人就不必当了,以后又该何以服众! 不到一刻钟,那个名叫薛仁乐的男人就被黑狼绑了个结实,扔到了鬼面的面前。 他这整个人看起来惊慌又狼狈,一副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抓起来的无辜模样。 “大当家,我真的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我一直都对寨子里忠心耿耿啊,三当家,三当家是知道的啊!” 恶面虎一脸摸不清状况的样子,瞅着鬼面和陈木槿直发愣:“大当家,这是啥情况?” 黑狼在一旁冷笑:“这家伙绑了新夫人,还偷偷放在了你的车队里,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运出去!” “什么?!”恶面虎生平最痛恨别人拿他当傻子一样戏耍,立刻就火冒三丈,一脚将薛仁乐踹出了好几米远! “你这个没皮的!敢借老子的手做这种事!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 说着一个虎跳就要扑上去,被黑狼死死拽住! “老虎!你先别急,有的是时间收拾他,先让大当家的问话。” 此刻,鬼面已经扶着陈木槿下了马。 恶面虎一看见陈木槿浑身的狼狈模样,立马就偃旗息鼓了,一副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最后重重一低头:“对不住!” 她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见恶面虎沮丧的模样不禁心软:“三当家,这不能怪你,你也是不知情的。而且这事我也有责任,若是我更警醒一点,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不用自责!” 说罢,她走近了薛仁乐,围着他走了一圈,然后冷冷地说:“就是他!我亲眼看见他潜入了大当家的书房!” “姑娘,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这么做?”薛仁乐继续装傻。 陈木槿怒火中烧,阴测测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以为你给我下了迷药我就认不出你了吗?很可惜,我看见了你的鞋子。你别告诉我你脚上穿的是别人的鞋子!” 薛仁乐完全没想到她竟然没有马上就昏过去,竟然还能看见自己的鞋子,一时语塞。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进化 鬼面上前揽住了她:“不用跟他置气,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会儿就见分晓。黑狼,务必把他‘平平安安’地带回寨子,交给书生!” 黑狼得令,押着他走了。 鬼面将陈木槿安顿在马上,走到恶面虎身边,怕了拍他的肩,说了几句。恶面虎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即转变为坚定,对着鬼面郑重一礼! 陈木槿含笑看着恶面虎继续带队开拔,促狭地对翻身上马的鬼面道:“没想到你还挺大度!” 鬼面从身后环绕着她,轻轻甩动缰绳,马儿不疾不徐地迈开了蹄子。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声音低醇磁性:“我娘子都有经宽宏大量之风,我又岂能落于其后?” 陈木槿被他调笑得两颊飞霞,艳若桃李,罕见地露出了小女儿家的娇态,她又羞又喜,嗔道:“你说什么?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明白。” 鬼面大笑,朗朗的笑声在在山间回荡,她感受到他胸腔轰鸣的震动,也感受到他心底里散发出的喜悦,自己也被这种肆意张扬的笑声所感染,满面快意。 虽然距离她被绑架只过了短短的半个时辰,但是她竟然完全不恨那个绑架她的人了,甚至有点感谢。因为如果没有他的绑架,她不会知道她对鬼面已经有如此强烈的感情,她也更不会明白鬼面对她的心意,从现代到这里,她第一次坦然地接受爱情叩击心门,这感觉如此妙不可言,就像一夜之间百花尽放,吐露芬芳。 鬼面重重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放开蹄子奔跑,她惬意地靠在他怀里,阳光正好,微风送爽,甚至连鸟儿的都在欢唱,这样,真好。 心情好了,时间也过得特别快,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进了寨子。 因为鬼面走的时候并没有声张,所以回来的时候也异常低调,除了门口的守卫,基本上没有惊动别人。 鬼面将陈木槿抱下马,没有松手,一路将她抱进了天鹰堂后面的书房。 “鬼面,我们不去审内奸吗?”她被放在贵妃榻上以后,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他摸摸她的脑袋,凝视着她,语气温和:“不用,这种事交给书生吧,他比较擅长。” 陈木槿一被他这样瞧着就忍不住地羞涩,她低下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浑身脏兮兮的,我,我先去洗洗。” “好。”他说着就想要抱起她。 她赶紧拦住了,盈盈的眼波飞了他一眼:“我是手断了,又不是脚断了,我,我自己去。” 说完她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急匆匆地站起来,一路小跑着进了洗漱房。 如果鬼面此刻摘下面具,所有人都会不可思议地看见他嘴角那一抹无限宠溺的微笑:“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陈木槿飞奔进洗漱房,扣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心脏在胸腔狂跳的声音她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的,怎么这么鸵鸟,她懊恼地闭上眼捂住脸,但是眼前立刻就浮现出鬼面那双深遂的眼眸,望着她的时候炽热而霸道,仿佛随时都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烧起来了,不行,不行,这样太花痴了,连他的脸都没看见就这样,真是无可救药。 心口突然一阵灼烧似地滚烫,她吓了一跳,急忙拉开衣襟,惊喜地发现胸口的七涎晶竟然变成了红色!而且又缩小了一圈,现在已经只有大拇指肚那么大了,形状也从圆形发展成火焰球一般的图案,妖娆的火舌向外伸展着。 随着她情绪慢慢趋于平和,七涎晶也不再滚烫,但是颜色却没有变回青色。 难道是进化了?她百思不得其解,伸手摸了摸那个火焰球的图案,骤然,在她的指尖碰到火焰球的一瞬间,一股强烈而霸道的真气从心口扩散开来,以不可抵挡的速度强势地席卷全身! 她只觉得犹如置身火海,巨大的灼烧的疼痛让她都叫不出声,只能不断地吸气,并且她身体里的真气根本就无法控制这股乱窜的霸道气息,她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 不,不行!我要活下来!她的意识在尖叫着,眼前的景象像是被涂上了一层红色的药水。 恍惚间,她看见了洗漱间里盛满了凉水的大缸,她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扑进了缸里! 听见洗漱房的动静,鬼面有些担心,是不是她手伤不便,跌倒了? “木槿,你怎么了?”他靠近门边,凝神倾听。 陈木槿此刻已经听不见任何声响,她一入水,冷热相激,她周身散发出一层白色的水雾,将她包裹其中! “木槿,你回答我!”他加大了声音,重重敲门。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不好,肯定是出事了!鬼面蹙眉,手掌一转,一掌拍开了叩住的木门! “木槿!”他冲了进去,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陈木槿面色苍白地浮在水缸里,无数条细小的水雾交织在一起,将她全身包裹其间! 在一片白色中间,一点鲜红不断吸收着水雾,促使水雾越转越急,将水缸里的水顺时针搅动起来,形成了一个龙卷风似的水柱,这个水柱将陈木槿的身体带到了半空! 这是什么?鬼面怔愣了数秒,然后突然回神,纵身飞起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肩膀,但是他的手一碰到水雾就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弹开! 洗漱房空间本就不大,鬼面被弹开以后根本无法在半空中改变方向,所以身体直接撞到了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眼看就要坠落在地! 忽然,水雾中的陈木槿霍然睁眼,伸手一指,一道水柱就似有了生命一般飞向了鬼面,卷住他的身体,缓缓落在地面! 然后水柱就散为正常的状态,洒了一地。 陈木槿双臂一展,所有水雾向外炸开,形成细小水滴,落雨般纷纷扬扬飘散而下! 水柱失去了旋转的力量,连同陈木槿的身体一起,重重落入水缸,激起一大片水花。 “鬼面!”恢复了意识的她浑身湿透地爬出水缸,想向他的方向而去,但是地面已经全是水,她一脚踩滑,眼见着就要摔个大马趴! 他缓过气来,一拍墙壁,身体疾速滑过来,接住了她。 陈木槿跌在他身上,听见他一声闷哼,慌张不已,挣扎着想要起身:“你怎么样?我是不是压疼你了?” 鬼面不语,稍稍用力抱住了她乱动的身体,轻轻地用手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直到她放松了下来。 她湿漉漉地趴在他怀中,喃喃地问:“你怎么不问我?” 他仰躺着,眼中有一些让人看不清的情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若是想说,自然会说,你若是不想说,我亦不会勉强你,你能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内心既感动又感谢,她发自内心地低语:“谢谢你,鬼面。” 之后二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走出洗漱房,浑身狼狈地像两只落汤鸡。 半个时辰以后,陈木槿终于换上了干爽的衣服,窝在了鬼面的雕花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成了一个小粽子。 床边,孙三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茶,递到了她嘴边。 “真是奇怪了,你跟大当家的怎么都弄成这这个鬼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掉河里了呢。快趁热喝,去去寒气。” 陈木槿讪讪地笑:“呵呵,都是意外,都是意外。” 一大口参茶下肚,那暖融融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舒畅的叹息。 “三金姐,为什么这参茶里还加了益母草啊?”她仔细品了品参茶的味道,察觉到一丝与众不同。 孙三金对她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益母草可是好东西,活血化瘀,对女人身体好,你多喝没坏处,听姐的。” 陈木槿当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孙娘子见到洗漱房的“惨状”当然会误会她跟鬼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怎么可能解释,所以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埋头猛喝。 喝完之后,孙三金收了碗,扶她好好躺下,叮嘱道:“大当家可交代了,你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有事,我就在外面陪着你,你要是需要什么就叫我。” 她乖巧地点头,然后将身子躺平。 孙三金帮她放下纱帐,端着碗走了出去。 陈木槿听她关了门,立刻坐起身,悄悄掀开被子,拉低衣襟一看,胸口的七涎晶还是红色,只是从鲜艳欲滴的大红色变成了浅了些的樱桃红,宛若一枚太阳形的胎记。 她不敢再触碰,又重新将衣襟拉好,躺回被窝,陷入了沉思。 在洗漱房里,虽然她最开始扑进水缸的时候失去了意识,但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了,那一瞬间她感觉身体充满了能量,气海充盈,五感通达。当她看见鬼面被甩出去,心急如焚,下意识就想要救他,然后就发生了那神奇的一幕。她竟然可以随着心念的变动而使水变化形态! 但是也只有那一瞬间,之后她掉落下来,就再也感觉不到那么强大的气场了,身体也无比空乏和虚弱。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面具之下 但是当她现在躺在床上,她又能感觉到一些跟以前比很大的不同,比如,她现在可以感觉到身体里拥有了一种非常绵柔而流畅的真气,就像是水流一样,在她体内缓缓流动,这股真气并不强大,但是却让她精神十足,身体有力。最神奇的是这股真气并没有被被七涎晶收走。 难道是因为这真气是七涎晶自己制造出来的,所以就可以存在? 她百思不得其解,哪天一定要找黑狼好好问问。 不过她有一点还是清楚的,那就是七涎晶已经帮她打通了身体的经脉,她不需要再像每一个初学者那样一点点去修行内力,再打通经脉。 她已经是一个具有水属性的身体了! 当今武林分五门习武属性,通常每个人的属性都由师门赋予,习得什么样的心法便获得什么样的内力,这五门属性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大的门派最多可以兼习三种心法,招式是可以互通的,但是心法却不能,寻常的习武者习得两种心法便已经算是小有所成,只有武林大家才会追求三种心法,当今武林,同时习得三种心法的只有三人,怀霄派元阳真人,云游僧人梵心大师,还有赤脚神医神农。 其中除了元阳真人以外,其他二人都居无定所,常年游走在四国之间,很少有人得见其真容,或者即便得见也认不出。 当初在怀霄谷,她和冠儿都只是学通招式,心法只是刚刚入门,即便邬航和大师父都给她通过经络但是也只是外力疏通了表层,而且心法并未跟上,内力自然也就没有练起来。 直到她正式成为了怀霄派的弟子,三师父才开始传授她心法,心法是火属性,并且刚开始就被迫永远终止。所以她体内残存了一点点火性内力,不巧的是火性内力还被七涎晶全数吸收了,直到今天,她才算是正式兼备了寻常习武之人将近五年的内力。 这意外的收获让她欣喜若狂! 她想立刻试试身手,于是她赤着脚下了地,走向了鬼面的暗器收藏柜。 一直以来,她最擅长的就是暗器和匕首,但是暗器若是现在使出一定会被听见动静,还是耍几下匕首吧!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匕首柜,各种样式的匕首尽收眼底,她饶有兴味地一一欣赏,准备挑一把跟她之前的匕首相似的。 魏统领送的那把匕首一直深得她心,可惜用来刺杀元阳以后就遗失了,她一直耿耿于怀。 突然,她愣住了,一丝凉意顺着背脊爬上来,因为她看见了她的那把匕首! 那匕首静静地躺在柜子的最底层,像是一个沉睡的战士在向她招手。 怎么可能?这把匕首她明明已经插进了元阳的心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几乎不敢去想,一个几乎令她崩溃的想法在头脑中渐渐成行,也许,鬼面和元阳是相识的?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气,待手指不再僵硬,她睁开眼,伸手取了匕首细细观察起来。 等她全部看完,脸上才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这并不是她的那把匕首,这把匕首的材质和做工的确都跟她的匕首相同,但是这把匕首的绕线是跟她的匕首相反的,而且这把匕首的手柄纹路是在左边,而她的那把是在右边。这只是跟她的匕首极度相似的一把,类似于它的兄弟匕首。 她嘲笑起自己的多疑。 鬼面本来就喜欢收藏兵刃,这把匕首本就是极出色的一把,也许是铸造者打了一双,魏统领得了一把,鬼面得了一把也说不定。 想通了以后,她又欢喜起来,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不是。 她手握匕首,提气而挥,左手挂脖的纱布刚触即断! 兴奋涌上心头,她还想再试,门口就传来了孙三金的声音:“大当家的回来了!” 陈木槿就像做了什么坏事即将被抓包的小孩子,迅速地放回匕首,关上柜门,一个箭步跳回床上躺好。 她刚刚盖好被子,鬼面就推开了门。 一进门,他就看见陈木槿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呼吸急促,最明显的是纱帐都还没有停止晃动,她一定是在装睡。 他笑了笑,走到床边,掀开纱帐,慢慢俯下头去。 还差一点点就要亲到她双唇的时候,她突然一侧头,睁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控诉地瞪着他。 他含笑直起身子,调侃她:“怎么不装了?” 陈木槿发现他戴上了半扇面具,露出了嘴唇,不由想入非非,红着脸斥道:“登徒子!” 鬼面勾起一个邪气的笑容,直接扑了上来,引得她一声尖叫,蒙住了脸:“啊!流氓!” 等了半天却没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她偷偷透过指缝去看,这才发现鬼面只是越过她到床的另一边躺下,手臂侧扶着脑袋,歪头看着她。 陈木槿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引得他兽性大发。 “木槿,你真美。”他突然嗓音低沉地赞美了她一句。 她把脸埋在手中,被他直白的赞美说的羞不自胜,她虽然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是也鲜少有人这么直白地夸奖她,虽然很害羞,但是她还是期待他能继续赞美自己。 “我知道。”她厚着脸皮回答。 鬼面低声笑着:“呵呵,你还真是一点不谦虚,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她侧过头,星星般明亮的双眼望着他,似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鬼面,既然我们已经互通心意,那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 然后不等他开口,她有急急补充道:“你放心,我喜欢的是你的人,无论你长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的!” 鬼面似乎也有几分紧张,他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放在他的面具上:“好,我希望你能接受真实的我。” 陈木槿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一直以来的好奇终于要揭开谜底,她既紧张又激动。 她摩挲着面具的边缘,手指伸进了缝隙之中,轻轻一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司马稷?” 她喃喃地叫出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她彻底懵了,虽然她也猜测过鬼面就是司马稷,但是内心始终无法把这两个人划上等号,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喜欢上的竟然是昔日的结拜大哥。 “木槿,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司马稷见她久久不语,心也沉了下去。 陈木槿坐起身,又反反复复地盯着他,突然伸出手使劲捏了捏他的脸。 “是真的啊。” 司马稷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木槿,我知道要你马上接受很困难,但是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从你为了我坠崖的那一刻,我就再也忘不了你,木槿,我想娶你为妻,我想一生一世都跟你在一起!” 陈木槿听了他的真情告白,心里充盈着感动,但是她才没有那么容易就放过他,于是她闷声道:“你骗了我这么久,还总欺负我,我这个人最记仇了。” 司马稷听她这么说,眼神一黯,以为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抱着她的手一松。 随即,他就感觉到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陈木槿仰头看着他,认真的说:“但是你救了我好多次好多次,每次有危险你都在我身边,我之前说喜欢你这个人不是作假的,我记住你的话了,我就当是你对我的承诺了,若是有一天你敢违背你自己说的话,我一定要你好看!” 说着她威胁地皱了皱鼻子。 司马稷仿佛在一瞬间就活了过来,他经历了从大悲到大喜,抱住她的手臂又缩紧了几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都听你的。” 爱情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它一直随风飘扬,捉摸不定,忽然有一天,它就在你在不经意的时候落地生根,经过漫长的等待,破土而出,发芽,成长,开出美丽的花朵。 陈木槿靠在他怀里,突然笑得像是偷到油吃的小老鼠。 “你说我叫你什么好呢?大哥?司马稷?还是鬼面?大当家?” 司马稷挑挑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沉着地回答:“现在还是叫鬼面,不过很快你就能叫夫君了。” “啊!你这个登徒子!”她又臊红了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羞涩,她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 司马稷如何能让她离开,长臂一揽就将她重新拉了回来。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何就是登徒子了?” 陈木槿从来就没说过他,羞红着脸弱弱地说:“你,你难道真要娶我做压寨夫人不成?” 司马稷听她的语气已经软化,眼睛不由一亮,语带宠溺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做大历最风光的新娘!” “你就吹吧,哼!”她知道他在哄她,但是心中也满是柔情蜜意的喜悦。 她不求风光,也不求富贵,只求他心如我心,两两白首不相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王子的印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相拥而睡的二人身上时,司马稷就睁开了眼睛,他侧头看看躺在他臂弯里睡得正酣的陈木槿,露出了一个满足而甜蜜的微笑。 这一切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梦一般,他直到现在这一刻才相信自己真的得到了她的心,能让她如此不设防地躺在他的怀里安睡。虽然他们什么也未曾发生,但是尚未娶她过门就同睡一床也实在是于礼不合,只是当爱情的降临的时候,他又如何肯放开她哪怕一刻。 回想昨夜,二人甚至连晚饭都没顾上吃,一直聊到深夜。 “稷,你不是商人吗?为什么变成了匪帮的大当家?”她嘟着嘴,撑着脑袋问他,心里的好奇指数都要报表了。 司马稷轻轻抚摸她柔顺的青丝,细细解释道:“五年前,你因为救我而坠崖,我当时悲痛万分,但是还是想要活下去,所以我包扎了伤口,往慈云寺的方向走,路上很不顺利,遇到了一些事情,几乎命悬一线。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但是又被一个上山避难的人救了,他是个穷书生,遭人迫害跑到山里想躲一阵子,结果机缘巧合救了我。” 她一听见穷书生三个字立马就想到了铁书生,于是她猜道:“那个救了你的人是不是铁书生?” 他点点头:“对,就是书生,他不仅救了我,还一直收留了我将近一个月,直到我的师父带人寻到我。我本想让他跟我一起下山,但是他拒绝了,他说他本来就想来加入匪帮谋得生路,是因为遇到我才耽搁了,待我离开,他就上路。我当时特别想报答他,加上家底还算殷实,所以帮他成立了炽鹰帮。” “可是这个炽鹰帮不就只有他一个人吗?怎么发展啊?”她更不明白了。 他温和的笑:“所以说人各有命,他也许就是有当山匪的命吧,那时候我们是在山脚下建的炽鹰寨,许多散匪闻风都来投奔,他倒也镇得住场子,后来恶面虎逃入山中被他擒住直接收入麾下,老虎你也见过了,怎么会是甘居人下的人,我们少不得费了一番功夫才收服他。再后来我自己还有一些事情,所以就离开了,等我再回来的时候,黑狼和夜明笑已经在寨子里了,炽鹰寨也从最开始的不足百人发展到了四百人之众。” 陈木槿总觉得疑点满满,不满道:“这也太笼统了,你不老实,避重就轻!” 司马稷虽然被揭穿,但是完全没有心虚的表情,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来日方长,还有你这个小八卦问不出来的?这些都没那么重要,反而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跟怀霄派的掌门人有如此深仇大恨?” 一提到这个,她的表情就凝重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捡要紧的跟他说了,说到动情处也不免再度流泪,司马稷贴心地将她搂在怀里,给她力所能及的温暖,但是她没看到的是,他的表情也随着她说的内容愈发严峻,眉间拢起化不开的阴云。这不单单是为她心疼,更包含了说不清的深意。 后来她渐渐哭累了就直接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回忆至此,司马稷心疼地看着她,这个傻姑娘,自己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 他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额头。 之后,他慢慢将麻掉了的手臂抽出来,戴上面具,轻手轻脚地下床走了出去。 陈木槿翻个身,继续酣睡,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离开。 地牢门口,铁书生一脸疲倦,刚想回屋好好睡一觉,却被赶来的司马稷堵个正着。 “他招了吗?” 铁书生见来人是他,收起打了一半的哈欠,点点头:“审了一晚上,他倒也算是个铁骨头,怪可惜的。” 司马稷拍拍他的肩:“辛苦了,我已命人备下早饭,走吧。” 铁书生一脸苦相:“大当家的,你不是要跟新夫人一起吃吗?我自己吃就好。” 司马稷不由分说扯着他就走:“我没说要跟你一起吃,还有,昨天晚上,我把身份告诉她了。” “什么?”铁书生的眼睛顿时瞪的比牛还大! 不等他再说什么,司马稷已经将他拖进了天鹰堂后面的书房。 得知他只是让她知道自己是司马稷而已,铁书生总算没有继续抓狂下去,转而说起了昨天审完的结果。 “你肯定想不到是谁要绑架陈姑娘。”他饿了一夜,此刻见到吃的,简直两眼放光。 “说。”他又恢复了鬼面的气质。 铁书生一边大口大口喝着稀饭,一边往嘴里塞着包子,吃得不亦乐乎,最有意思的是,即便他吃得非常快,但是吃相优雅,丝毫不乱,足以见得他是个有修养的人。 等他稍微填饱了肚子,拭了嘴,才正式说起来:“这小子叫薛仁乐,一年前进的寨子,一直跟在老虎手底下,只负责跟着队伍一起去收通路。他一直说自己绑架陈姑娘是贪图她的美貌,想要运出去卖个好价钱,一口咬死全部都是自己计划的。我虽然不信,但是完全没有头绪,只好先把他晾着。等晚上老虎回来了,我一问就知道其中的蹊跷。 他当初拜山头的时候跟老虎说自己是朔北人,在青阳镇失手杀了个恶霸,为了逃避牢狱之灾才躲进山里。试想一个一出现在外面就会被通缉的人,怎么会为了钱铤而走险把你的新夫人运出去呢?这根本不合逻辑。所以我重新审了他一次,无论我怎么加刑,他都宁死不说,最后晕过去了。 我本来都以为没戏了,准备找你出马,结果他忽然又醒了,也许是被折磨得恍惚了,他说了几句话,是玉池话!” 说着铁书生抬眼看了司马稷一眼:“他是玉池人,后来我诈带骗,终于得到了真相。他逃进山里的原因的确如他所说,只不过把地点换成了玉池。他说,他本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对寨子不利的念头,直到你公开宣称要娶陈姑娘为妻以后,一个夜里,他在守卫外围的时候被一个玉池的高手劫走,告诉他让他这么做,并且承诺只要他做到了,他不仅可以重回玉池而且会被消除一切案底,重新过正常人的生活。他最初也不相信,因为在玉池只有国王和王子才有赦免权,直到对方出示了属于王子的印鉴。” 铁书生用筷子沾了汤汁,在桌子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说:“我不太知道玉池国的事情,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个印鉴属于谁,我只是没想到陈姑娘居然还认识这样的大人物,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司马稷阴沉着脸,他昨晚上刚听完陈木槿的叙述,他当然知道那个王子是谁,只是没想到他消息居然这么灵通,手还伸得这么长! 他记得他在一开始就警告过他,不要打陈木槿的主意,看来他是没听懂啊,哼,不管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一次都要让他长个记性! “喏,就是这个。”铁书生放下筷子。 司马稷绕过来,看见了这个图案,这是一个王杖,他曾经在父皇和玉池国王的往来信笺中见到过,只不过那个印鉴中的王杖杖节有三个,而这个图案中王杖的杖节只有一个。 他擦去图案,转身走到窗口,半晌才道:“这的确是玉池国王子的印鉴,只不过,这个王子现在可帮不了他!” 铁书生满脸惊讶:“难道你认得这个王子?是谁?” 司马稷转身,眼底有森冷的寒意:“当然认识,这件事谁也别说,那小子交给你了,别让他死了,我还有用。另外,明笑那里已经有苏云海的消息了,我已经让他继续盯着,不出意外的话苏云海三天以后会从三峰谷走一批货,这趟我会亲自跟,你在寨子里坐镇。别的等你睡醒再说。” 铁书生一揖到底:“大当家英明,我先去歇了。” 此时,太阳已经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暖暖地照耀在陈木槿巴掌大的小脸上,不施脂粉的嫩白让人想要伸手掐一下。 司马稷回屋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撅起红红的嘴唇,不安分地吧唧着嘴,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纤毫毕现。心中的冷硬消散,只余下柔软和爱怜,真想永远都这样看着她。 “小懒猪,起床了。”他坐到床边,替她将睡乱的长发顺到耳后。 “唔,早上好。”她微微睁眼,声音带着还未睡醒的软萌。 陈木槿伸出手,捏捏他的帅脸,真幸福啊,一大清早起来就有帅哥看,终于不再面对那张狰狞的面具了。 “起来吃饭吧,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他现在只要一面对她,态度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更何况是她这样的吃货。她早就已经闻到饭香了,一骨碌爬起来,被司马稷牵着去了桌边。 比起她吃的满嘴香甜,司马稷明显有些不在状态。 “到底是什么事啊?”陈木槿见他这样也在意了起来。 他长舒一口气:“薛仁乐招了,不过他只是做事的人,想要绑架你的另有其人,这个人,你认识。”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祸端(上) 陈木槿皱眉,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想了想跟自己有仇怨的人,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元阳?” 司马稷听到她的答案以后一愣,知道她想错了方向。 他摇头:“元阳真人若是想劫你,应该也不会用这种方法,不是他。” 陈木槿更加困惑了,想要劫持她的人无外乎就是跟她有仇,不但有仇而且她还认识,除了元阳还有谁?她真是再想不出还得罪过别的人。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那我就真的想不到了,你别卖关子,快说!” 司马稷深深望她一眼,缓缓道:“是你小师父,邬航。” 空气仿佛凝滞了,她的双眼似乎在瞬间就失去了焦点,这个名字一直像一座山一样压在她心上,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她怕她恨他,又怕自己不恨他,所以索性将这个名字暂时性忘记了。她以为他已经达成心愿远走玉池,她以为他们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她觉得这样很好,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这件事。但是没想到,他的名字又出现了。 邬航现在就像是她的一片逆鳞,不碰不痛,一碰刺骨。 救命之恩大于天,如果没有邬航她早就死了,这份恩情她不能忘;五年来的朝夕相处,虽然他们一直互相找茬斗嘴,但是也正是这种相处让她与他更了解对方,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比起大师父们他们,邬航更亦师亦友;更不用说她最引以为豪的轻功也是学自他。 虽然他们一直互相嫌弃,但是他始终站在她这一边支持着她。 虽然她一直不愿意叫他,但是心里她一直就是她的小师父啊! 可是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他摇身一变成了玉池国的王子,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回国复位,他甚至领着元阳覆灭了怀霄谷,让师父们葬身火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更让她无暇想起这个人。 直到今天,她的爱人告诉她要绑架她的人是她的小师父,心就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啸着穿过伤口,疼痛渐渐冻得麻木。 司马稷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陷入了不好的回忆,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里,轻柔地叹息:“木槿,我知道这很困难,别怕,有我呢,你不用独自面对。” 陈木槿死命地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埋进他的长袍,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像一个快要溺水的人找到了一块漂浮的木头。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来,闷声问:“他为什么绑架我?” “还不知道,他并没有自己出面,但是我认为他是想见你。”司马稷慢慢拍着她的背,他隐约能猜到邬航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不会告诉她的。 她离开他的怀抱,眉眼处一片萧索之色:“想见我?若是真的想见我,凭他的武功,夜里偷偷带走我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不是单纯的想见我。” 司马稷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能把事情想得如此通透,他还是小瞧了她。 陈木槿瞄到了他的表情,苦笑一声:“是不是没想到我能想明白这件事?其实不是我多聪明,只是我跟他相处的时间足够长。”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阳光照在她不施粉黛的脸上,有种淡淡的迷蒙感,她声音低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在我这里最是分明不过,但是这件事却完全不同,它击碎了我自以为很正的三观,嘲笑我的幼稚,我慌了,我不知所措,所以我干脆像个袋鼠一样逃避。 但是事实证明逃避没有什么用,现在我又回到了起点,要重新面对这件事,我不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绑架我,但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背叛大家,只有见面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我一生都会活在对师父们愧疚和对自己的谴责之中,我不想让自己慢慢变成一个疯子。稷,我现在有了你,我不想你也陪我背负,我知道你能找到他,是吗?” 司马稷凝视着她,久久不语,他其实并不想让他们见面,因为他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但是...... “好,我会安排,不过还需要时机。”他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没有办法,面对她,他就真的可以理解那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谢谢。”一个拥抱,他顿觉足矣。 吃过早饭,门口传来陆离的声音:“大当家!陆离请见!” 二人对视一眼,均觉诧异,什么事情能让他一大早就赶来。 司马稷戴上面具,走了出去,陈木槿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问大当家和姑娘安,四当家遣小的来通报,有一支五车的商队进了三峰谷,标记是司马,为首的男子找了人在山谷里喊,要面见大当家您!” 司马?难道是司马稷的同宗?陈木槿偷偷瞟了一眼他的鬼面具,却看不到表情,真是的,面具就是碍事。 “跟你主子说,只许他一个人上来,车队扣住!”司马稷冷声吩咐。 “得令!”陆离抱拳一礼,转身时眼神复杂地看了陈木槿一眼,然后飞快的跑了。 这是行刑后陈木槿和陆离的第一次见面,可以看得出,陆离真的变了,他将头发扎成了小脏辫,一缕一缕地贴着头皮,衣服也换成了贴身黑色短装,整个人成熟而干练,再也看不到最初的青涩和儒雅。 她没有忘记自己师父的身份,刚想要抬手唤住他,却被司马稷压了下去。 他语重心长地看着她道:“他也在挣扎,你若是为他好就不要再干涉他了。” 陈木槿又何尝不知是自己的一个决定把他推向了这个浪尖,但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重头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让他亲手报仇,那么,现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独自煎熬过心理这一关。 不过,司马稷还是不够了解她,她本来就没有想要干涉他的选择,她只是想要做到一个师父的本分。 “稷,我本来觉得你对下属挺冷酷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她娇笑着夸奖他。 司马稷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竟然被她这么直白的赞美了,不由失笑,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鬼机灵。” 待陈木槿洗漱完毕,司马稷便想要带她一起去天鹰堂。 她虽然一直知道他跟普通的古代男人那种大男子主义者不同,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愿意自己去旁听。 “你确定?”她歪着脑袋,水汪汪的杏眼一眨一眨的。 司马稷揽她入怀,自从他们互通心意以后,这个动作就变成了出现频率最高的动作,好在她不是真的古代女子,而且身在匪寨大家也不在乎,要不然就冲这婚前卿卿我我的状态,她早就该被浸了猪笼了。 “有我在,谁敢质疑,你只需要稳稳当当地坐着。” 啧啧,霸道总裁范,我喜欢!陈木槿变成了星星眼,崇拜地望着他。 二人相携进入天鹰堂,恶面虎和夜明笑已经收到消息,等在那里了。 见他俩这般亲密而行,心中了然。但是明显他们心里都装着事情,恶面虎不善言辞不提,就连一向毒舌的夜明笑都没有说什么。 司马稷将她安排在下手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仍居主位。 “大当家,昨天晚上苏云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加了十个小车,加车的人行踪隐秘,我们的人没有探到小车里是什么货。还有,这次竟然是苏云海亲自跟货,这太不寻常,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自己跟货了,他们刚出发半天,我们需不需要跟接头人加通路?”夜明笑一袭靓蓝色素面鹤氅,体型颀长,凤眼中透着一股认真。 司马稷眼睛眯了眯:“苏云海亲自跟货?你确定没有看错?” “千真万确,好几个探子同时看到的,当时车队停下休息,苏云海亲自下车查货。”夜明笑加重了“亲自”二字。 “我知道了,通路要加,比照以往,翻三倍!”司马稷眼神锐利如鹰,既然你苏老板这么重视,那就探探这十车宝贝值不值吧! 夜明笑眼睛一亮,嘴角弯起一个兴奋的弧度:“得令!” 但是随即,他又有些担忧:“大当家,只是十车货,直接翻三倍,若是他们不依......” 司马稷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放心吧明笑,无论我们要多少他苏云海都一定会给!” 陈木槿有些疑惑,这个苏云海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咦?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既然他如此笃定,夜明笑就相信他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欢欢喜喜地应了,坐回了原位。 天鹰堂静了下来,大家都把眼光投向了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的恶面虎。 “老虎,出了什么事?”司马稷开口询问。 恶面虎冷不丁被叫了名字,回过神来,见大家都看着他,这才开口:“大当家的,昨个我们在抄那简老头儿的寨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怪事儿。”(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祸端(中) 怪事儿?难道是什么奇闻异事!陈木槿立马就被勾起了好奇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恶面虎。 “是何怪事?”司马稷平静地问。 恶面虎一边回忆一边说起来,神色很是不安:“老子粗人一个,不信什么鬼怪之说,但是这件事儿真他妈邪门了! 一开始老子提着简老头儿的脑袋去叫了那乌木寨的大门,根本没人搭理,给老子气急了,直接带人撞开了门,里面就剩下几个老弱病残的,直接就被咱的人包圆儿了! 然后就不用废话了,该搜搜该拿拿呗!他们的人都被我们抓了,绑在一起,里面有个老头儿,长得特他妈邪气,一直叽叽歪歪的说什么我们会被诅咒,他们有个神在周围保佑着他们。 老子最烦这种装神弄鬼的,本来准备给他直接结果了,但是我们的人在寨子后面发现了一块儿地,地里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都长了一副骷髅脸!而且只要在附近稍微站得久一点就会直接倒了! 老子的人倒了三四个,老子也差点着了道,太他妈邪门了,我没敢待着,连夜就赶回来了。” 恶面虎说完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也许别人不懂,但是陈木槿却听出了门道,于是她兴奋地问道:“三当家,那骷髅脸是不是长在绿色的植物上,半人高,全是红色和白色的?” 恶面虎立马来了精神:“姑娘怎么知道?” 陈木槿会心一笑:“因为那不是什么鬼怪,是一种极其珍贵的毒草,叫骷髅王,它形如骷髅,会产生无色无味的气体,吸到的人会有轻微眩晕和幻视。你的人之所以会晕倒,应该是因为这植物太过密集导致的吸入量过多。他们醒来以后是不是呼吸困难,脸部肿大青紫?” 恶面虎简直点头如捣蒜:“姑娘神通!我还以为他们是着了魔!” 陈木槿转向司马稷:“大当家,骷髅王千金难换,十分珍贵,可否让我去把这毒草收集回来?” “不行,你才刚被绑架,此时贸然出去太危险!”他果断拒绝。 “可是若不用它入药,那几个中毒的兄弟就一定会落下病根的。”她一脸难色。 恶面虎见状上前一步,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大当家,我再去一趟就是了!” 陈木槿面带尴尬地说:“三当家勇猛无双自然不用多说,只是那骷髅王是毒草,毒性很大,若是一个完全不懂药理之人直接去移,我怕有危险,而且骷髅王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性,所以必须得活着移回来才行,三当家已经吸入了一些毒气,实在不宜再接触这毒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一旁的夜明笑忍不住嘲讽道。 “明笑!”司马稷出声警告。 夜明笑轻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陈木槿可不想再把关系弄僵,她一面用眼神安抚着司马稷,一面说:“我倒是有一个人选,他通晓一些草药常识,做事也细致,如果让他去带回骷髅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谁?”三个人同时发声。 陈木槿笑容柔和而坚定:“黑狼的手下,陆离。” “陆家小子?他懂草药?”恶面虎浑然不知。 夜明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就是那个跟着你解枳亓之毒的那个小子吧?” 她知道对他们来说陆离实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是没想到一提起来他们竟然还有印象,这样就好办多了。 司马稷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他有些明白她到底要怎么帮陆离了,如果陆离果真有这个才能,他倒是愿意卖给她这个人情。 听她真的能说出个人来,恶面虎和夜明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不许吧,人家真的懂草药就比他们强,许吧,这家伙也许从此就水涨船高了。 不过就算如此,夜明笑还是要拦上一拦的,不为别的,就为她是个外人而且还是个女子。 “陈姑娘,炽鹰寨在枳亓之毒的事情上的确承了你的情,但是也不意味着你从此就能对寨子里的大小事指手画脚,就算是你即将嫁给大当家,那也只不过是为人妻室,如此抛头露面,不怕拂了你未来夫君的面子吗?”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司马稷一眼。 陈木槿听完他的话,笑的愈发灿烂,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她站起来,优雅而冷静:“五当家的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采不采纳在于大当家,同不同意在于你们,如何就变成指手画脚了?再说五当家也提到了,枳亓之毒炽鹰寨承了我的情,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五当家对我的半分敬意呢?难不成是因为我救的不是你五当家的手下你就觉得无所谓呢?” 想挑拨我?还拿夫为妻纲来压我?哼,那就让你也感受一下,跟我玩儿虚的,你根本不够看! 夜明笑听了她的诛心之言脸色大变,一眼扫过去,恶面虎的脸沉了下来,大当家眼中的寒光更是让他招架不住。这个女子真是牙尖嘴利!一下子就把矛盾升级了,真该死! 他强作镇定,笑容勉强道:“陈姑娘言重了,我自然对姑娘的恩情深表感激,老虎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并没有分别。姑娘也是为了炽鹰帮着想,是我小人之心了,还请姑娘原谅。” 她听完这话,反而更加严肃起来,若是他继续据理力争,她反而知道他是性情中人,过嘴不过心,但是他竟然选择了直接道歉,那就说明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那么他的针对也就不是一时兴起。本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融洽,如此一来以后怕是要被记恨在心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一个大男人都如此小心眼,还指望自己一个弱女子先低头不成? 她装作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诶哟,五当家的别这么说,我也只是个女子,懂的自然没有你们多,是我胡言乱语了,请五当家不要放在心上。” 夜明笑眼神一黯,笑容却半分不减,两人遥遥对望,互相一礼,视线相对的一刹那,似乎有火化闪现。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司马稷的语气有不容置疑的冷意,那双锐利而深邃的双眼似乎一下子就看穿了二人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二人都一凛,坐回位置上,不再开口。 “老虎,你找到陆离再带上一些兄弟一起去把骷髅王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就说是我的意思,其余的,等东西带回来了再说。”司马稷吩咐道。 恶面虎冷静地应了,走过夜明笑身边的时候重重哼了一声。 夜明笑脸色更难看了。 待老虎走了,夜明笑也起身行礼欲走,却被司马稷叫住了:“明笑,你要明白,她终将是你的大嫂,你信不过她就等于信不过我。” 夜明笑闻言浑身一震,身上那些不可见的刺似乎全都软了下去,他抬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躬身一揖,声音低沉:“明笑明白。” 陈木槿望着司马稷那张狰狞的鬼面具,心中柔肠百结,这个人始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她当即站起来,走到夜明笑跟前,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之礼:“五当家,对不起,我一时气不过才说了那些过激的话,我会去找三当家解释的,还请你原谅。” 既然司马稷给足了她面子,那她也要回报这份信任,这个歉她道得。 夜明笑见她如此诚恳地低头认错,心里也好受了些,觉得她也不是一味恃宠而骄的人,自己一个大男人跟她一个女子相比,确实是小气了,于是他也行了半礼:“我也做的不对,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两个漂亮的人相视一笑,冰雪消融。 司马稷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对陈木槿又多了几分欣赏,聪明的女子总是会多些偏爱的。 “大当家!四当家携人求见!”门外的守卫大声通传。 夜明笑和陈木槿闻言都坐回了原位。 “进!” 司马稷一声令下,天鹰堂的门口就看见黑狼推着一个身穿青色花软缎劲装,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师蛮纹金缕带的清瘦男子走了进来,他虽然衣着华贵,但是被黑狼用粗麻绳五花大绑了一番,又用麻布袋子套住了脑袋,狼狈不堪地走着,时不时被黑狼推一把,行的踉踉跄跄。 待二人行至正中,黑狼先一脚踹在了那人膝盖弯处,让他扑通一声跪下,然后自己单腿跪地行礼道:“大当家的,这就是那个商队的领头人。” “辛苦了,把他头套摘了吧。” 吩咐完,司马稷突然怀念起铁书生在的时候了,至少他不用自己来说这些话。 陈木槿简直有兴趣极了,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像一个匪了。 黑狼依言摘了他的头套,一个长相妖艳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突然见光眼睛似乎不太适应,闭了一阵子才缓缓睁开。 陈木槿却在他闭眼的这段时间里,果断拿出手绢系在了脸上! 没错,这个人她认识!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祸端(下) 这个人不仅是陈木槿认识,坐在主位上的司马稷更是熟悉,因为这是他亲自找来的钱袋子芜西小公子—阳文杰。 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你是何人?为何事见我?”由于黑狼和夜明笑都在看着,司马稷只得装作不识,先探探消息。 阳文杰虽然被黑狼压着跪下,但是头依旧高高扬起,声音冷静而桀骜:“我是司马稷,从青阳司马家来,有要事求见炽鹰寨大当家,此事关重大,只可单独告知。” 陈木槿几乎乐出声来,他竟然假扮司马稷?这家伙不知道真的司马稷就顶了个面具坐在他对面吧?还单独商议,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弄得神神秘秘的。 司马稷示意黑狼放开他:“青阳司马稷?你就是那个新崛起的粮商吧?我就是炽鹰寨大当家,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阳文杰被松了绑站起来,摸了摸淤青的手腕,狠狠瞪了黑狼一眼,黑狼完全无视,依旧笔直地站在他侧身后半步,防止他有什么异动。 “大当家可想发一笔横财?”阳文杰站起来之后,底气也足了很多,声音里透出一股傲气。 陈木槿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阳文杰的目光似乎频频看向她,但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正正地盯着司马稷。 “小子,你以为我们是穷要饭的吗?你说是横财就是横财?”夜明笑就看不惯他装腔作势的样子,忍不住出言讥讽。 阳文杰却连搭理他的心思都没有,从始至终只看着司马稷。 “想必大当家已经打听到了苏云海要过三峰谷,我若是说能让大当家的把他的所有货都留下呢?”他抛出了他的鱼饵。 他如此一说,天鹰堂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大历第一富商苏云海的货批批都价值连城,若是能把他这次的货都留下那的确是一笔横财,不,简直是一笔巨财! 可是,苏云海又不是傻子,而且这一趟他亲自运货,足见他的重视,阳文杰既然敢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司马稷缓缓开口:“司马公子,你可知道我炽鹰寨有一个规矩?” 阳文杰不慌不忙地应道:“当然知道,凡言不属实者,立斩!” “看来司马公子很了解我们,那么不妨说说吧,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司马稷觉得蹊跷,他不好好经商,跑进匪窝来利诱他们,所为何事? “大当家,在下是一个商人,所谓无利不起早,独自前来,确有三意。”阳文杰背着手,眉眼间一片从容,仿佛他不是身在匪窝,而是纵舟湖上。 “第一,我会帮贵寨留下苏云海的这批货,聊表在下的诚意;第二,我想与炽鹰寨联盟,夺取三峰谷的控制权;第三,以后我司马家从三峰谷走货不扣分毫并且有人护送。” 陈木槿瞠目结舌,这家伙好大的口气,他哪儿来这么大的胆量,敢来匪寨讨价还价?不过,待她稍微思索了一遍他的三个意图,又是一惊,他这是想要垄断两国贸易往来啊!可是她明明是稷的人,这事儿,稷知道吗?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主位上的司马稷一眼。 “司马公子答非所问啊,那我不介意再问一遍,希望司马公子听清楚了,我问是你为何要告诉我?”司马稷忽然凌厉地加重了我字,浑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让人一窒! 阳文杰也被他强大的气场撼动了,不由自主地半弯了身子,心里却对这个匪帮的大当家疑惑不已,明明只是匪,却如何修来这强大的霸气? “这与大当家的新夫人有些渊源,所以......”他话不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陈木槿一眼。 陈木槿秀眉微挑,这家伙不会是在耍诈吧?她把脸裹得这么严实他也能认出来?还跟自己有渊源,什么渊源? 不过他这么一说,就给了司马稷清场的台阶:“是吗?那我倒是非常有兴趣了。黑狼、明笑,你们先退下。” 夜明笑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有了之前的一幕,他也老实地离开了,黑狼还是丝毫没有犹豫,立即转身而出。 天鹰堂的大门被关闭,厅堂里暗了下来。 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天鹰堂中,但是司马稷依旧没有暴露身份,他冷声问道:“如此,司马公子可还满意?” 阳文杰神色自若:“不敢,不过在下认为此事的确不宜声张。” 陈木槿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所以一直沉默不语。 “说吧,你的原因!”司马稷似乎有些不耐烦。 阳文杰正正衣冠,细细说来:“我在苏云海的车队之中发现了一位故人,并且听到了一段苏云海和他的对话,对话的内容是这位故人要从匪寨营救徒儿的事情。令人意外的是,我的这位故人竟然还有别的一层身份,他就是玉池国的小王子邬航,而他要救的,正是大当家的新夫人!” 什么!苏云海的货物里竟然藏着小师父!陈木槿觉得这件事真的荒诞极了,她说不出是现在自己是什么情绪,但是她已经没有兴趣再藏着掖着了,她知道一开始阳文杰那若有若无的目光并不是她产生了幻觉,而是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她是谁。 她摘下脸上的手绢,冷然望着阳文杰:“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阳公子,你为什么要假扮司马稷?” 阳文杰见她终于亮了身份,语含讥诮:“自然是为了唤起陈姑娘的记忆了,也许陈姑娘记不得我,但是记得曾经有个大哥呢?” “你什么意思?”她恼火地盯着他。 阳文杰并没有跟她正面冲突,轻描淡写地移开了目光:“没什么意思,希望陈姑娘念在旧情上帮我促成此事,也算是帮你大哥吧。” 她听明白了,这家伙竟然是在为司马稷鸣不平!她顿时哭笑不得,求救地望了一眼司马稷。 司马稷突然哈哈大笑着走下了主位,对着阳文杰而去。 阳文杰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是随即又硬生生忍住,又惊又疑地看着他。 “文杰兄,别来无恙啊!”司马稷摘了面具,神采奕奕地看着他。 陈木槿看着阳文杰呆若木鸡的表情不由在心里暗爽,哼,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你,你们!”阳文杰惊得话都说不顺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竟然已经被自己人搞定了,他再一次叹服于司马稷的高瞻远瞩。 司马稷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这事儿还得慢慢跟你解释。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邬航在苏云海的车队里的?” 阳文杰一拳锤在他肩上,笑骂:“你小子!竟然还当起匪寨的大当家来了,自己想要抱得美人归,留我应付那两个祸精!回头再好好跟你算账!” 说着两人相携坐在椅子上,陈木槿笑吟吟地端了茶水上来:“阳公子,请用茶。” 阳文杰局促地接过茶水,又瞪了司马稷一眼:“你小子,害我对陈姑娘出言不逊!”说着他站起身,对着陈木槿一揖:“阳某刚刚实在是失礼了,还望陈姑娘原谅。” 陈木槿落落大方地摆摆手:“不知者不怪,阳公子为朋友两肋插刀,是个有义之人。”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互相客套了,大事为重,文杰兄这事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望详细告知。”司马稷严肃起来。 阳文杰喝了一口茶水,缓了缓情绪,语气低沉:“轩朗,你有所不知,我本想借着米粮的生意搭上苏云海,套些好处,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他不是大历人而是玉池人。本来这事我也觉得没什么,青阳镇本就鱼龙混杂,但是我从苏云海一个管事的酒后醉言得知苏云海和怀霄派一直有联系,并且关系匪浅。这就让我上了心,苏云海是玉池人为何一直与大历的武林大派关系紧密?我派人跟了月余,始终没有什么发现,直到不久前,终于让我在苏云海的一处外宅见到了一个人。”说着他看了陈木槿一眼。 陈木槿知道他什么意思,温言道:“阳公子不必顾忌我,但说无妨。” 阳文杰见她豁达,便也放了心:“那个人就是陈姑娘的师父,邬航。我觉得十分蹊跷,就一直派人远远盯着,邬航进了苏宅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包括地动之后。 地动之后,整个朔北和魏平都闹了饥荒,所有的粮行都被百姓一抢而空,但是唯有苏云海的粮行一粒米都没放出来。我本以为他要屯粮抬价,结果没多久他就传出了要带货去玉池的消息,大商人有钱不赚,这事情就透着一丝不寻常。于是当天夜里我就潜进了苏云海的外宅,偷听到了他和邬航的对话。果然,他们即将要回玉池做一番大动作云云,我知道那邬航武功极好,所以没敢凑近,隐约听见了一些内容,就是关于陈姑娘落入炽鹰寨,被迫要成为压寨夫人的事情,邬航当时情绪很激动,声音很大,我就听到了些,后来苏云海那厮压低了声音,我又怕被发现就离开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谋划 司马稷听罢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陈木槿更是五味杂陈,自从她知道小师父的身份之后,他越来越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她都从别人的嘴里慢慢了解,她有时候真的不敢相信他们嘴里的人就是跟她一起生活了五年的邬航。 她现在终于知道邬航为什么喜欢奇门遁甲了,他其实也是被迫困在谷底,所以一直都想要离开吧。他自己制作了那么多无用的飞行器心中的焦躁也可想而知,所以当他发她真的能带他离开谷底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积极地帮助她,甚至帮她去跟大师父谈判。 可是,他却骗了她啊,骗了她那么久,什么为了冠儿,什么为了她,都是谎话!他从来都是为了他自己!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他莫名其妙地被擒,他甚至给自己下药。这么多的不寻常她为什么当时一点都没有发现?呵呵,不过是因为她太相信他了吗,他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如亲人一般的存在啊! 哪怕是现在,哪怕自己知道了这么多,她却还是无法把他当成敌人,因为他虽然一直骗她,但是对她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 陈木槿眨了眨酸涩难当的眼睛,在心底自嘲起来,一个自诩爱恨分明的自己,现在却也矫情如心机婊,老天真是看不惯她过得太舒服吧。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更多的情况。” 司马稷一听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还未来得及阻止,阳文杰就已经十分感兴趣地道:“陈姑娘果然足智多谋,请姑娘详说。” “办法就是我......”她话未说完就被司马稷重重打断了。 “不行!我不同意!” 两双眼睛都望向他,一双惊诧,一双失落。 “轩朗,你都未听陈姑娘说完就直接否定是不是太过武断了?”阳文杰惊诧于他态度的反常。 司马稷淡淡望着陈木槿:“我自然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是此法太过冒险,邬航此人心计颇深,不得不防!” “他心计再深也是我师父,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师父了,他是不会伤害我的。”她辩解道:“稷,我明白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我不去,谁还能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万一他要是意图对大历不利呢?那时候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司马稷却依旧没有缓和半分,因为他知道邬航对她的心思,他当然明白邬航不会伤害她,但是他更明白邬航明明可以劫走她而不去做,就是为了化解木槿对他的怨恨,木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他若是以旧情哄骗,她多半是会原谅他的。 他一直看得清她心中的挣扎,这次若不是木槿自己机敏,估计就落入了邬航的又一个圈套!英雄救美,没有哪个美不心怀感激。邬航了解木槿不比自己少,他就是看准了木槿的心软,想要将她彻底骗出大历。那时候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了,他心思深沉,哪怕长久以来蛰伏谷底,但是一出来就迅速联络上旧部,也证明了他绝非凡人,所以他回去玉池以后,势必要对大历发难来赢得自己的翻身,苏云海运去玉池的东西他猜不是军饷就是粮草! 但是这些猜测都太缥缈,他必须证明他的想法才行! 司马稷依旧没有松口:“木槿,你有伤在身,在你尚未有自保能力的时候,我是不会让你去以身犯险的。” 由于陈木槿的手伤在七涎晶的作用下已经好了大半,所以她只是将手固定之后垂在宽大的袖子里,只要不刻意注意是看不出她手伤有异的。 阳文杰得知她有伤时也下意识地看向了她,却完全没有看出半分她的伤势在何处。 为了证明手伤已经无碍,陈木槿掀起了袖子,露出她仅仅只用纱布缠住的手腕,耐心地解释:“稷,我的手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看,我现在都已经不用木条固定了,甚至拿起轻的东西也没问题。” 阳文杰看见她白色纱布包裹的厚厚手腕,这才焕然大悟,不由问道:“陈姑娘这是伤了手腕?” 司马稷看向他,眼底的寒意乍现,一字一句地说:“她被怀霄派的元阳真人硬生生掰断了手腕。” 阳文杰一惊,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家伙会跑过来找陈木槿的麻烦,但是他一直都觉得元阳那个老家伙只会背后耍阴招,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么不要脸了。有了共同的敌人,阳文杰对陈木槿的同情又增加了几分。 “怎么陈姑娘会与元阳那个老匹夫有仇?” 陈木槿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他与我不仅仅是有仇这么简单,有一天我必定手刃他为我师父们报仇!但是现在,我必须要知道更多。” 她转向司马稷:“稷,你是知道的,我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邬航叛我师门,我必不会原谅他,但是我依旧要他一个解释!我去见他,新仇旧恨就能全明白了,稷,你答应过我的。” 司马稷听她提起这个,气势就不再那么冷硬,他叹口气道:“对,我的确答应过安排你们见面,但是那是在我能确保你安全的情况下。好,既然你现在还是执意要见他,那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你要保证过程中必须听我的。” 听他应承下来,陈木槿和阳文杰都松了一口气。 司马稷思忖了片刻,问道:“文杰兄,你山下带来的五车都是什么东西?” “本来都是为了贿赂你送的粮食和财物,还有一些庆祝你们成亲的彩礼。”阳文杰据实以答,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只见司马稷眼中一亮:“那就好办了!” 铁书生刚刚补眠而醒,就得知鬼面要见他,他以为是为了地牢那小子,收拾停当便去了天鹰堂。 他一到天鹰堂门口就乐了,黑狼和夜明笑像守卫似的站在门口,夜明笑还时不时地将耳朵贴近门探听着。 “喂!听见什么了?”铁书生玩心大起,他冲黑狼比个手势,悄悄绕到夜明笑身后,凑到他耳边悄声道。 夜明笑本来就听不清里面的动静,正聚精会神地想要凑到门缝处,冷不丁被耳边传来别人的问话,近得几乎贴到他的耳朵,说话时喷吐的气息接触到他的皮肤,让他吓了个结实,猛地回头,伸手就要打。 铁书生大笑着退开几步:“老五啊,老五,你可真是不长进。” 夜明笑一看是他,顿时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他:“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铁书生不屑地切了一声:“谁让你那么无聊,堂堂五当家还做起听墙脚的事情来,也不怕被别人看到了笑话你。” 他的话确实在理,不过夜明笑的确没想到那么多,他实在好奇这个妖艳如女子的男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要是不听墙角,你们哪儿来那么多情报,还怪上我了。不过书生,你来干嘛?鬼面和陈姑娘在里面跟个妖人说秘密,还把我们撵出来了。”他摆出一个不忿的表情。 铁书生半信半疑,看向黑狼,黑狼一颔首,证明了夜明笑的话。 “这不应该啊,我就是鬼面叫来的。”他喃喃自语。 “书生,你说什么呢?”夜明笑眼尖地追问。 铁书生摇摇头,大步走向天鹰堂大门:“我说,我是鬼面叫来的,你就在外面乖乖等吧。” “哎,你凭什么进去啊!喂,书生!”夜明笑在背后叫道。 铁书生没有再理睬他,独自进了天鹰堂。 一进天鹰堂,铁书生就愣了一下,一个长相极为出挑的男子正坐在司马稷左下首,眉目间竟有种居高临下的气质。 “大当家,陈姑娘。”书生打了招呼,将疑惑的眼神抛给了司马稷。 司马稷从主位走下来,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揭下了面具:“不妨事,都是自己人,我来给你介绍。” “这位是我之前给你提到的芜西阳文杰,这位是我炽鹰寨的二当家铁书生。” 铁书生首先见礼:“原来是阳公子,久仰大名,如今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阳文杰也回礼道:“铁公子谬赞了,以后还得仰仗铁公子才是。” 互相寒暄过后,算是初识仪式结束,大家坐在一起开始商讨司马稷的计划。 当阳文杰将前因后果都重新说了一遍之后,铁书生忽然就有些明白司马稷的计划切入点在何处了。既然要想办法保证陈木槿的安全又要弄明白苏云海的车队到底带了什么货物,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邬航引出车队。所以他们必须制造一起事件让邬航心甘情愿地离开车队,综合所有的条件,那么他们这些人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让炽鹰寨大当家和被挟持的女子提前成亲!只要放出这个消息,那么邬航但凡还有一丝在意陈木槿,都不得不亲自前来了。 铁书生明白司马稷为何要叫自己过来了,因为这亲事非得由他来操持不可,而且那个地牢里的薛仁乐也该排上用场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邬航的坚持 “乌涂木王子,这明显就是为了将您引去的陷阱,您绝对不能去啊!”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焦虑不安地在驿站的房间里踱步。 而他卖力规劝的对象,正是玉池国最小的王子,乌涂木。 “因扎,你还是叫我的汉名吧,这里毕竟不是玉池。”王子虽然比他年纪轻,却十分沉稳谨慎。 “对不起,王子,哦,不,邬航,我一时急昏了头,还请您宽恕。”被称作因扎的中年男子诚惶诚恐地道歉。 玉池国的乌涂木王子竟然就是怀霄派的邬航! “因扎,你不必如此谦卑,若不是你,我恐怕还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异国流浪之人。我不止一次说过,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的兄长。”邬航和悦地将这个中年男子请到桌边坐下。 恢复了王子身份的邬航焕发出了他真正的神采,不再是那个跟陈木槿找茬毒舌的小师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在异国历经磨难而修炼得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子。 那个中年男子明显被他的话所感动,依言坐下,但是随即又语重心长地说:“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若是被国王陛下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听到这里,邬航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不必担心,因扎,父王恐怕认为我早已经死了,乌基格不是也如愿以偿地变成父王唯一的儿子了吗?” “邬航阁下,您别这么说,大王子毕竟是您唯一的哥哥,陛下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您啊!臣化名苏云海来大历经商也是为了寻找您,这是陛下首肯的,陛下若是知道您还活着,一定会非常欣喜的。”中年男子耐心地解释着,手指上硕大的绿色翡翠戒指上刻着一个鲜明的苏字,他就是当年两国战乱后还大胆在两国之间往来贸易而一举暴富的大历第一富商,苏云海。 邬航没有继续反驳,他低头沉默了半晌,再开口已是十分平静:“因扎,你知道我这次回去是为了什么,我和乌基格之间只能留一个。你别再劝我了,当年乌基格是如何对我,又如何对母亲的,我不信你都忘了!只要我在一天,乌基格就休想当上国王。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让父王知道我还活着,而是不能让所有人知道我还活着。” 苏云海听罢垂头丧气地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啊!” 驿站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在苏云海的侧脸上,将他眼角的皱纹拉得更长,似乎一下子老了五岁。邬航握住他的手:“因扎,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哭泣的孩子了,我有我的目标和方向。我在怀霄谷待了整整十五年!那里已经像我的另一个家了,况且若不是因为我,怀霄谷也不会被灭!如今我终于知道了陈木槿的下落,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任她落入魔窟!” 他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中,声音低沉:“因扎,上一回我听你的,没有去救她,反而把她往魔窟推得更深,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亲自去救她出来。若是无法了断此事,你让我如何无牵无挂地回玉池呢?若是我连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将来即便回到玉池,乌基格也能轻易地杀了我,就如碾死一只蚂蚁。因扎,这一回,我势在必行!” “可是您要救的那位姑娘此刻恐怕已经恨您入骨了呀!她怎么会愿意跟您走呢?您既然已经决定跟大王子相争,那么前路必定凶险万分,这孰轻孰重,您一定要深思啊!”苏云海见他执意要去,急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因扎,你还记得母亲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吗?”邬航并没有生气,而是问了一句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问题。 苏云海愣了一下,听他提到王后,他似乎陷入了一种美好的回忆,一时间连眼神都温柔了许多,半晌他沧桑而温和地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索亚王后经常拉着小小的你说‘乌涂木,我亲爱的儿子,你要记住真正的勇敢不是无畏,而是克制!’” “是的,因扎,母亲因为克制自己才会被乌基格陷害,才会死于非命!父王做什么了呢?什么都没做!不仅如此,他还听信乌基格和卅仁后妃的谗言,将我派到一个敌对的国家!所以!”他竭力压抑着越来越有爆发趋势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因扎,我不会再像母亲那样!我想要争取的,我必然会得到!” 苏云海张口结舌被他的一席话堵得无话可说,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他的母亲正是为了他才会一再忍让和退却,让小人钻了空子。他有些伤感地看着满腔仇恨的乌涂木,想起了自己还是索亚王后的内侍的时候。 索亚王后是他见过最善良也最坚韧的女人,当邬航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索亚王后就惆怅地跟他说:“因扎,我多么希望我的乌涂木不是生在王宫,而是生在高原上,我想让他像雄鹰一样自由地飞翔,不被束缚。唉,你看看我,总是这么不满足。” 他那时总是劝她宽心,小王子会找到自己的天空。 然而现在,她的小王子在被剪除了所有的羽翼后用愤怒和怨恨搭建了更强大的翅膀。他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他只明白一件事,他必须要用余生去好好辅佐这个王子,辅佐这个索亚王后唯一的儿子。 这是他对王后的承诺。 他知道王子对他的女徒弟有愧疚之心,但是更多的也许是他自己都没有理清的情愫。 他既然无法阻止王子,那就必须保护他! 此时此刻,在邬航脑中受尽了迫害,深陷魔窟的陈木槿正被孙三金拉着试一套喜服。 “要我说妹子你真是个跟我有缘的,你要是去别的寨子啊,这亲事恐怕就泡汤了,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谁有新娘子的喜服啊?呵呵,也就是我,给自己备的一套,这不就巧了嘛。”孙娘子喜滋滋地抱着一套大红的凤袍将陈木槿拽进了自己屋子。 她将喜服摊开在床上,上衣是一件大红色刻丝藤纹散花锦交领窄袖衫子,配一条同色刺绣折枝牡丹湘裙,外披双喜纹杭缎,盖头是金丝绣线的戏水鸳鸯。 陈木槿不禁眼前一亮,她思绪万千地用手轻抚这一套完整的喜服,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明晚即将到来的假亲事。 孙娘子见她只是摸,却不动作,以为她是害羞,遂喜气洋洋地牵着她的手劝道:“妹子,你不用担心,我在这炽鹰寨这么多年了,从未见大当家对谁这么上心过。女人呐,嫁人最重要就是找个知冷知热,肯疼你的。虽然咱们是匪,也就是名声不好听一点,但是咱们比那些城里人自由多了。再说了,你救了寨子里的那么多人,你若是当上了当家夫人,大家还是很信服的。” 饶是陈木槿知道这成亲是假的,但是孙娘子却不知道,她的一番肺腑之言让陈木槿感动异常,她有一瞬间甚至真的愿意留下来当个单纯的匪寨夫人,嫁给司马稷,从此以后相夫教子。 但是她不能,她还有家仇未报,胥冠儿也不知身在何处,她背负的种种都注定了她没办法再过平淡的日子。 更不用说,若是计划成功,她明天晚上应该就能见到小师父邬航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也未可知。 面对着这大红的喜服,陈木槿百感交集。 不过,既然总归是要走过场,这试喜服也还是要试的。 陈木槿微笑着看进孙娘子的眼睛里,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三金姐,我只是有点紧张。” “呵呵,这就对了,不紧张还不正常呢,那你慢慢试,试好了叫我。”孙娘子笑吟吟地安抚了一句,扭着腰出去了。 陈木槿拿起喜服,苦笑着叹气,其实她心里确实非常喜欢这套娇艳的衣裙,试问哪个少女不怀春,所有的女子都幻想过自己身穿婚纱或喜服的样子,打扮得满堂惊艳,让自己变成心目中的公主! 这就算是演习吧,她这样想着,慢慢开始换上这套美丽的新娘装。 虽然陈木槿对于古代的衣裙已经穿得很熟练了,但是这套喜服的繁琐程度还是让她很吃力,陆陆续续大概过了半刻钟她才满头是汗地穿好了喜服,但是还有外衫后面的一个绳结她够不到。 “三金姐,三金姐?”她想要找孙娘子帮忙,但是唤了几声却没人回应,她只好打开门走了出去。 “三金姐,你在吗?我需要你帮忙。”她大声了些。 远处有人走过来,但是烛火都被拿去布置前厅和喜房了,这里就只能依靠月光照明。 陈木槿以为是三金姐过来了,心中一喜,提着裙摆迎了上去。 二人越走越近,终于,在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时候停住了。 “三当家?”陈木槿终于看清是恶面虎,但是一想起自己一身喜服的样子很是不好意思。 “陈姑娘!”恶面虎也错愕不已,但是他马上就被惊艳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好久不见 月光下的陈木槿身穿大红喜服向他翩跹而来,青丝柔顺地披在肩上,双颊染粉,杏眼流光,额上的汗将几许碎发凌乱地黏在额前,更增几分妩媚。 恶面虎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几乎没有办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片刻。 “我,我......” 陈木槿被他直白而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涩,见他半天也没憋出句话,只得无奈的问道:“可是大当家找我?” 恶面虎听见她的话,回过神来,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臊得通红:“不,不是,那啥,我自己来的。” 一句话顺利的说完,他也有了底气,继续道:“老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明天你就要嫁给大当家的了,我一定会打心底里把你当大嫂,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 他伸出他那比椽子还粗的手臂,张开紧紧握着的拳头,一支小巧洁白、栩栩如生的兰花簪子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陈木槿吃惊地看着这支通体白玉雕琢而成的佳品,心里有些犹豫,但是看着他毅然的眼神,她还是伸手接过了簪子,温婉地道谢:“多谢三当家,簪子很美。” 见她不仅没有拒绝还称赞了簪子,恶面虎的眼神柔和起来,好似被称赞的是他一样,咧开大嘴,露出泛黄的大板牙:“你喜欢就好,那我走了。” 说完他风风火火地转身而去,陈木槿刚松了口气,他又忽然调转回来,突兀得对着她一礼:“忘了说,多谢夫人救了咱兄弟!” 说完以后,他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次转身而去,这次没有再回头。 陈木槿有点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头看看手心的簪子,无声的微笑,也有点心酸,恶面虎因为紧张,手心里全是汗,也沾染了簪子,所以簪子到了她手中的时候触手温热滑腻,就像他的心意。 她刚刚知道了恶面虎对她的心意,也知道了他今天是来跟自己的情意告别。 她转身,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回到了孙娘子的房间。 当夜,她躺在司马稷的大床上一直久久无法睡去,也就不免多了些辗转反侧。 “怎么了?睡不着?”司马稷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在夜里有种低哑的磁性。 自从陈木槿搬到司马稷这里以后,她就霸占了他的大床,而他则睡到了外间的软塌上,内间和外间没有门,只有一道门帘相隔,所以无论有什么声音都是听得见的。 “嗯,是不是吵到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没有睡着。”他淡淡地回应。 正当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开口道:“木槿,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真的成亲,我说过我会让你做大历最风光的新娘,不会这样草草了事。” 陈木槿心中一软,既欢喜又羞涩:“没有,我不是担心成亲的事情,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师父了,呵,很傻吧?” 也许是因为他的坦诚,让她觉得平静和安心,陈木槿放松地跟他聊起了心事。 “有什么傻不傻的,你已经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子了,不虚伪,不造作,哪怕是最困难的时候,都不曾放弃过自己和身边的人。永远对周围事情充满了好奇和希望,这样的你,偶尔软弱才是女子该做的事情。” 司马稷徐徐道来,一席话说得十分顺畅,没有丝毫磕绊,应该是在心里放了很久的话。 陈木槿被他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说得两颊绯红,嘴角漾开了甜蜜的微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比较幸运罢了。” “稷,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呢?”她趁着气氛好,问出了心底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 司马稷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抑或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于是沉默了一下。 他的沉默让她心里一慌,心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是她逼得太紧了?于是她马上跟了一句:“那个,没事儿,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几乎是同时,司马稷也问道:“如果你开始就知道是我,你还会对我产生感情吗?” 两句话一出,两人就都笑了。 陈木槿仔细想了想:“应该不会,我既然已经认了你当大哥,自然不会再有别的想法了。” “但是我并不是只想把你当妹妹。”他跟上一句。 黑夜中,她又被司马稷撩得面红耳赤,娇嗔道:“你真是老谋深算。” 那边传来他呵呵的笑声,醇厚动人。 夜就这样过去了,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陈木槿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公鸡第一声啼鸣,寨子里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把那个喜字挂高一点,对,往左一点!” “笨手笨脚的,别把灯笼弄破了!哎,用梯子呀!” “二当家!桌子都搬出来了!怎么摆啊?” “先不要炖鸡,等到天快黑了再说!” 在这种生机勃勃的状态下,大家各司其职,将炽鹰寨装扮一新! 陈木槿则是一觉睡到了中午,被孙三金的惊叫声惊醒。 “木槿!你怎么还在睡?这都什么时辰了!” 陈木槿猛然醒来,郁卒地把脸埋在枕头上,不是说司马稷的房间不许别人进的吗?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睡到现在啊! 她不知道的是,让孙娘子进来的正是司马稷本人。 孙娘子利索地将她撵了起来,洗漱,净面,盘发,全程陈木槿都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看她这个样子,孙娘子就开启了唠叨模式,从婚仪习俗到整个流程都一一道来。 陈木槿认真听了才觉得她现在不需要经历那么多真是一件幸事。 等收拾好头发,孙娘子从袖子里拿出了几根长长的棉线。笑吟吟地向她走过来。 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孙娘子两手一抻,将棉线紧紧绷起,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很有深意的笑容,她的脑中就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容嬷嬷! “三金姐!你要干嘛?”她双手护肩,往后仰去。 孙娘子露齿一笑,淡淡吐出两个字:“开面。” 开面,这倒是让她有点印象,好像是每个新娘子必须经历的一个步骤,用棉线绞去脸上的汗毛,意为从少女到妇女的转变。 只是,这开面明明只是少数人掌握的技术啊,孙三金怎么什么都会? “你别担心,不会疼的,我以前给人做过喜娘,有经验。”孙三金见她有点抗拒,只要自爆家底。 说完,在陈木槿刚刚放松的一刹那,棉线就已经上了脸。 “嘶,哎,疼!”随着棉线一下一下地在脸上挥舞,火辣辣地疼痛感也越来越强。 当她喊到第五声的时候,开面总算是完成了。 孙娘子笑眯眯地瞅她:“好了,别叫了,你看,多美。”说着将铜镜递到了她手里。 陈木槿低头一看,惊叹不已,棉线将双颊的绞得微微晕红,就像涂了胭脂一般,微微一笑,艳比花娇。伸手轻抚,脸蛋滑腻似酥。 “三金姐,你真厉害!” 孙三金自得地抬了抬下巴:“那是,当年街里街坊谁不知道我孙三金的名号,若是当时,你想找我我还不一定搭理你呢。” “是是是,三金姐你最棒了。”她笑颜如花地拍着马屁。 孙三金其实也许久不曾做过这些女子的活计了,本来以为来了寨子就再也用不上了呢,没想到今天还能小露一手,心中也是欣喜。 之后就是上妆,陈木槿底子本来就好,略施粉黛就变得明艳动人。 换上喜服,穿上锦鞋,陈木槿端坐在铜镜前,一时自己都惊呆了。 铜镜中的女子面凝鹅脂,唇若点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大红喜服更将她的容颜衬得三分娇艳。 孙三金笑着夸了她几句,又叮嘱了些事情才转身离开。 陈木槿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装扮中不可自拔,她看见自己的新娘装扮的一瞬间,心中是惊艳亦是欢喜,所有的女子都希望自己是美好的。但是她坐了一会儿,又想到这只是一个过场,心中不免失落,其实若真的让她就这样嫁了她肯定也是会犹豫的,但是自己真的身在这个角色之中的时候,内心的激动和澎湃却让她幻想了很多。 不知道司马稷看到她这个样子会不会喜欢,他会不会直接呆住呢?就像恶面虎那样。 随即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唉,肯定不会的,司马稷和恶面虎不同,他是个商人,肯定游历甚广,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吧。 她就这样不停地做着心理斗争,完全已经忘记了他们假扮亲事的真正意图。所以,当有人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发现,直到那个人的身影来到她身后。 当陈木槿在镜子里看见这个身影的时候,她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地与镜子里的人对视。 “你,这样很美。”那人轻轻开口。 “好久不见,我的小师父。” (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恨意 陈木槿设想了很多见到邬航以后的场景,无外乎都是激烈无比的场面,例如声嘶力竭的控诉抑或声泪俱下的指责,甚至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但是现实是,他们只是这样平静地对视着。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想象都是多么的不切实际,邬航对她来说已经是像亲人一般的存在,所以即便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是那份熟悉已经根植心底,她脑中回忆起的上一个关于他的镜头还是那晚他溜到厨房来劝她早些过去吃饭。这些日常的点滴构成了他们相处的基础,所以感情告诉她应该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但是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愤怒和怨恨。两者冲突的结果就造就了现在的场景。 “你好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即便他已经在心里做了无数次见面的心理准备,但是在看见她一身喜服,盛妆而待的样子,他还是惊艳到大脑一片空白。不仅如此,令他恐惧的憎恶的眼神和话语并没有在她身上表现出来,她是一如往昔那么自然地跟自己寒暄,甚至还称他为小师父,态度就像见到了来喝喜酒的亲戚,这让他非常意外。 陈木槿被他的问话逗乐了,她先是轻笑,后来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笑得越来越厉害,她银铃般的笑声充斥了整间屋子,笑声也愈发尖利起来,让人听得心慌,最后她甚至笑得咳嗽起来。 邬航蹙眉,上前将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子转过来,严肃地盯着她笑得潮红的双颊,厉声道:“别笑了!陈木槿,我让你别笑了!” 笑声戛然而止,陈木槿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寒意,她一字一句地说:“你问我好吗?我该怎么回答你呢,我的小师父?你想听到什么呢?” 她推开邬航扶住她双肩的手,站了起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盯着他:“大师父他们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邬航眼神一黯,刚想说什么,却又被她打断。 “冠儿被元阳劫走了,你知道吗?”她的声音蕴藏着危险的平静。 他在她的逼视下艰难地说:“我知道,但是......” 陈木槿根本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掀起了衣袖,露出被白色纱布厚厚包裹的手腕:“元阳断了我的手腕把我扔在地动的荒山上,你知道吗?” 邬航直勾勾地盯着她白色纱布包裹的手腕,满脸痛惜之色:“我......我知道。” “呵呵,你当然知道,你什么都清楚不是吗?你可是玉池国的王子呢,我们几条贱命比起你的复位大业又算的了什么呢?”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语气中充满了自嘲:“呵呵,我真是愚蠢!为什么一直相信你?” “陈木槿,你听我说,我是有原因的。”邬航急忙拉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想要解释。 但是陈木槿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解释,她甩开邬航的胳膊,冷冰冰地瞪着他:“原因?你当然有原因,你因为你的原因就能背叛师门!就能把敌人引来灭了我们满门!你知道那场大火烧了多久吗?你知道吗?哈哈,你的原因,你的原因让师父们尸骨无存啊!” 她浑身颤抖着,师父们在火场中一碰就化为灰烬的场景在她眼前一遍遍轮放,她睁大着眼睛,泪水如小溪般蜿蜒在她刚刚成妆的面庞上,落入她颤抖地如同风中枯叶的红唇里,苦涩异常。 她的妆已经全都花了,胭脂混合着黛粉,让她的脸渐渐狰狞起来,犹如司马稷的面具。 “邬航,你听着,我当初有多信任你,现在就有多恨你!”她深吸了一口气,双目赤红,盯着邬航煞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邬航听着她的话,仿佛有一把锐利的匕首从心口戳进去,疼得他窒息。他所害怕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 当他知道大师兄们的惨状,他的心里也隐隐作痛,但是最让他难过的,莫过于她指责他背叛师门。 “陈木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没有背叛师门!”邬航也提高了声音,情绪激烈地吼道。 她冷笑一声:“难道元阳那一批人是自己找到的我们?你别再狡辩了,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 “对,的确是我告诉的元阳,但是是他告诉我他已有后悔之心,想要找大师父言和,让我们重回怀霄派。我为了大家才答应他的!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困在那个谷底吗?” 邬航双拳紧握,眼中的激动不似作伪。 但是,他的真情解释却没有得到陈木槿的丝毫认同,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依旧冰冷。 “是吗?那还真是让你费心了,我们是不是该感谢你啊?需要我给你磕头吗,王子殿下?” 邬航被她嘲讽的语气激怒了,他上前一把捏住了她小巧的下颌,怒吼道:“陈木槿!这根本是两件事!你少这样阴阳怪气的!你别忘了我还是你师父!” 陈木槿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她赤红着眼,分毫不让:“从你背叛师门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了!你只是一个寡廉鲜耻的可怜虫!” 他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咬牙切齿地警告她:“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她眼波闪动,狠狠地瞪着他:“怎么,你已经恼羞成怒到要用打女人来泄愤了吗?” 邬航被她气得脸涨得通红,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她。 陈木槿一屁股就坐在了梳妆凳上,内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在小师父发怒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害怕他一时激愤真的把自己杀了的。不过,当时的气氛已经不容许她后退,她现在只希望司马稷能快点发现他已经瞒天过海地进了寨子! “陈木槿,我不是来跟你斗嘴的。”他似乎很疲惫的说出这句话。 她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不看他,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她因为情绪的强烈波动,感觉到胸口的七涎晶又开始变得炽热! 邬航见她没有动静,以为她服软了,心下稍安,继续道:“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 陈木槿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七涎晶的炽热已经开始往她的全身蔓延,她现在正在经历着被火炙烤的感觉! 他见她还是不说话,以为她默认了自己的帮助,有些欣喜,继续道:“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我的解释,但是我是你的师父,我不会伤害你的,等出去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你先把衣服换了吧。” 话未说完,门口就传来了噔噔地敲门声:“陈姑娘,该上轿了。” 是黑狼的声音!对了,他今天负责接轿子,也就是说,司马稷也在外面等她! 邬航浑身一紧,手伸向了腰间的长剑。他看向陈木槿,但是她却无法发出声音! 他眉头一皱,伸手就要过来拉她。 不!不要碰我!她在心底呐喊着,可惜邬航却无法听到! 所以,就在邬航碰到她手的一刹那,她和邬航同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到了空中!爆裂的声音在他们的指尖交接处传出,一丝丝红如焰火的丝状物开始将陈木槿一圈圈地缠绕起来,就像上次的水雾一样!只不过上次陈木槿的能量吸收于水缸,而这次则是吸收与邬航的身体! 邬航只感觉一股巨大的能量在他体内炸开,他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离门口最近的是黑狼,他立刻就觉察到情况不对,一脚踹开了房门,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其余的几位当家,司马稷反而被落在了最后! 一进房间,黑狼就立刻被吸进了力量场中,剩下的所有人还未看清情况就都被弹出了门外。 黑狼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带向了陈木槿,但是人在离她不到一尺的距离时停下了,同样悬在半空,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儿往他衣服外面钻! 是七涎晶!他在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这是陈木槿拥有的七涎晶在召唤他所拥有的那一部分!所以只有他被吸引过来,而其他人却被弹出去的原因。 他感觉到身体愈发的麻木,先是手脚,逐渐蔓延到四肢,那红色的细丝穿过他的身体,带走了他的力气! 于是在尚未全部麻木之前,他拼命将七涎晶从胸前的衣襟里取出,扔向了那个红色的大蚕蛹! 当七涎晶一出,他的身体就被强大的力量弹开,眼看就要血溅白墙! 说时迟那时快,七涎晶毫无阻碍地就进入了蚕蛹的刹那,几束红丝疾速射出,缠住他的身体,将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之后红色的蚕茧飞快地旋转起来,黑狼只看见其中似乎有什么在发光,伴随着痛苦的低吟,然后啪的一声清响,所有的丝线都在顷刻间收进了陈木槿的胸口! 半空中的二人没有了支撑,双双跌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火性 屋子里的力量场在转瞬间消散无踪,除了躺在地上的三人,其他的东西都十分完好地待在原位。 “木槿!”司马稷第一个冲进了屋里,扑向了昏倒在地的陈木槿。 黑狼身上的麻木稍稍消退,他费力地站起身,关上了屋门,隔绝了外面探视的目光。 “大当家,陈姑娘不会有事的,她只是一时接收了太多的能量,才会晕过去。”他气喘吁吁地说出这句话,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地靠在了柜子上。 司马稷已经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她面色红润,表情安宁,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走到黑狼身边,将他扶至椅子上坐下。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能肯定是七涎晶引起的。”黑狼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觉得后背发凉,若是他再晚一步拿出七涎晶,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他看了一眼还躺在冰冷地面上的邬航,心有余悸。 “七涎晶?”司马稷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陈木槿,然后又将视线移到了邬航的身上。 邬航此时就似一具全无声息的尸体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再无半分冷傲,煞白的面容让他看上去像是被霜冻住了一样,僵硬而病态。 司马稷冷哼一声:“算是我小瞧了他,竟敢在白天只身闯寨!” 黑狼摇摇头:“不管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是被那红色的线缠了不到三刻就已经全身无力,但是他一直被红线牵引着悬在半空,我看那些红线似乎就是从他身体里出来的,就算他不死也要半残了。” “竟会这样?黑狼,你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司马稷上一回就已经对陈木槿能控制水的事情起了疑惑,但是他出于对她的尊重,没有追问,但是这次却已经不在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内,所以他不得不插手。 黑狼原本不想说出七涎晶的事情,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实在绕不过去,只好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仔细跟鬼面说了,不过,他对于七涎晶的认知也仅限于江湖传言,并不全面,例如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就闻所未闻。 屋内二人详谈甚密,屋外铁书生早已驱散了兄弟们,和恶面虎、夜明笑守在门口等消息。 等了老半天,屋里一直没有动静,恶面虎有点蠢蠢欲动,他凑到门边用耳朵贴着门听动静,没一会儿就走向了铁书生:“书生,到底有没有事儿好歹给个话儿啊!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 夜明笑见他挑头,立即就跟风:“就是,这亲还成不成了?” 铁书生抬头看看日头,淡淡的说:“你们急什么,正主还没发话呢,你们倒是积极的不行。”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亲必然是结不成的,但是这事儿必须有正当理由,而正当理由正在屋里没有动静。他虽然也没有看清屋里的情况,但是那强大的力量场他确实感受到了,按道理说当时屋里应该只有陈木槿一人,难不成这力量场是陈木槿发出来的?他有些疑惑。 “书生,这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而且万一里面要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好帮把手呀。” 夜明笑直觉认为屋里的情况有异,但是他又不好越过铁书生鲁莽行事,只得从旁循循善诱。 他话音刚落,司马稷就扶着黑狼走了出来,见他们三人一副呆愣的样子,不满道:“还不过来帮把手。” 三人这才如梦初醒,齐齐围了上来,恶面虎更是一把就将黑狼扛上了肩头。 “大当家,黑狼这是怎么了?陈姑娘可还安好?”铁书生关切地问。 “黑狼无碍,老虎你送他回去歇着,书生和明笑跟我进来。”司马稷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吩咐道。 恶面虎顿时傻了眼,这下子他就啥都不知道了,但是看黑狼的样子也的确无法自己行走,唉,认栽吧,他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铁书生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夜明笑却已经迫不及待要往里走了,要知道这里可是长久以来的禁地,谁还没点儿好奇心呢。 三人一进屋子外间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这人一脸病容,面色惨白,但是长相却十分精致,配上毫无血色的脸,犹似假人,从他穿的衣服来看应该是武林人士。 铁书生和夜明笑同时开口问道:“这是谁?” 司马稷沉声解释:“这是意图抢亲的贼人,他劫持了木槿,伤了黑狼,不过已经被我制服了。明笑把他带下去,关在地牢里,任何人不得探视!” “好嘞!啧啧,不过这家伙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的竟敢自己跑来抢亲,明摆着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啊!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夜明笑狞笑着,蹲下身仔细端详。 司马稷还未开口,铁书生就已经阻止道:“他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已经跟死人无异了,还是先关起来看看情况再说吧。” “哼,便宜他了!诶,怎么没见陈姑娘,她怎么样了?”夜明笑忽然想起这件事的最重要主人公,从开始到现在她始终未露一面。 司马稷挪动身体,挡住了他看向内间的视线:“她受惊晕过去了,没有大碍。” 夜明笑不是傻子,他一看司马稷的举动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是人家不愿说他也不能强问,只好识趣道:“没事就好,那这小子我就带走了。” 他伸手提起捆住邬航的麻绳,毫不费力地向外拖去。 待他离开,铁书生才蹙眉低声问司马稷道:“这就是邬航吧?” 司马稷摘下面具,肃着脸点点头:“我知他武功甚高,但是也万万没有料到他敢白天就闯进寨子,而且根本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我还真是小看他了。”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铁书生想起他那张惨白得不似作伪的脸,觉得甚是蹊跷。 司马稷一声长叹,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愁云:“一言难尽,他算是意外被自己的内力所噬才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能等木槿醒了再问。” “如此说来倒显诡异,他武功虽高却被自己所伤。不过当时我确实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场阻隔了我们的脚步,只有黑狼兄弟却冲了进去,我以为里面只有陈姑娘一人,还甚是疑惑,现在看见邬航就可以理解了。可他毕竟是套出苏云海运货目的的关键人物,现在这样又该如何是好?” 铁书生一时也陷入了深思。 “无妨,无论如何先等木槿醒了再说,亲事肯定是办不成了,你就按照我们之前的说法先安抚一下大家吧。” 司马稷也清楚,事情闹到今天的地步已经不能善了,为今之计只能他亲自去跟苏云海谈谈了。 送走了铁书生,司马稷重新回到了内间,他走到床边坐下,凝视着陈木槿沉沉安睡的面容。 原来武林三宝之一的七涎晶竟在她的身上,怪不得她的伤势好的如此之快。其实他也并不了解七涎晶到底能有什么样的威力,江湖中总是以讹传讹。不过以他亲眼所见和黑狼的描述来看,七涎晶似乎在帮助她吸收内力和能量。 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心中一阵阵后怕,若不是七涎晶在这个时候突然发挥作用,也许他就已经失去她了。是他的大意轻敌才让邬航进入山寨如入无人之境,只要一想起邬航险些从他眼皮底下偷走陈木槿,司马稷就恨不得立刻结果了他! 他正出神地想着,手下忽然感受到了陈木槿腕处的脉,那感觉让他发怔。他急忙端正地探她的脉搏,得到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她的体内居然已经有水和火两种属性!而且这两种相克的属性在她体力却相安无事,并行不悖! 难道这就是七涎晶的力量?! 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自己是修行火和金两种属性,但是这两种属性本就是相互促进。他记得木槿刚受伤的时候,他也给她把过一次脉,那时她身体里隐约有一些火属性,但是可以肯定绝对没有水属性。忽然间,陈木槿被水雾缠绕的场景就浮现在他的脑海。对!她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水属性,而她的水属性就来自于实实在在的水! 司马稷内心激荡不已,七涎晶竟然可以从自然中吸收能量转化为内力!七涎晶果真名不虚传! 激动过后,他也慢慢冷静下来,这样的宝物若是被江湖人知道了归属者,那木槿一定会陷入永恒的追杀之中,她现在根本无力自保,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被传扬出去! 但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那就是黑狼。 司马稷又是一声长叹,他轻抚着她酣睡的面容,觉得自己自从遇到了她以后,叹气的次数比以前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忽然,陈木槿眉头微皱,眼皮动了几下,发出一声轻咛。 “木槿?木槿?”司马稷发现了她的异常,想将她唤醒。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我爱你,再见 陈木槿只觉得口干舌燥,头大如斗,就像是被别人蒙了一棍子似的。然后她就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的,温和又关切。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脸焦急的司马稷。这一看,她就没移开眼睛,因为他这身打扮真的很是养眼啊! 黑发高束,露出轮廓鲜明的面庞,剑眉星目,鼻梁高直,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爽利,俊美无双,和平时总是披着头发的感觉完全不同! 司马稷见她睁眼之后就一直愣愣的,以为她被七涎晶魇住了心神,他当机立断,立刻伸手点她明神穴! “诶,疼疼疼!稷你干嘛?”她立即双手捂住头,抗议地大叫。 司马稷见她回神,如释重负地将她拥入怀里:“太好了,你没事。” 陈木槿享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心里觉得十分妥帖,但是很快她又对他的话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心她出事。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她脸色几番变化,最后她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怀抱。 “稷,你见过他了?”她眼睛稍微往旁边一扫,已经看不见邬航的身影,所以她明白司马稷应该已经将他带出了这间屋子。 司马稷却没有正面回应她,他异常温柔地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自责:“对不起,木槿,都是我的错,要是再晚一点,再晚一点,你也许就被他劫走了!都怪我太自负,太......” 话未说完就被她用手轻轻压住了嘴唇:“别说了,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要求的。” 突然,门口传来守卫的通报:“大当家,二当家求见!” 司马稷直觉不对,铁书生刚刚离去,怎么会去而复返?他扶了陈木槿躺下,自己走了出去。 陈木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充满了不安,她起身下床,偷偷跟了出去,将门开了一个小缝,偷听起来。 “书生,发生什么事了?” “是苏云海,他派人传话,想要见你!” “哼,这是要跟我演忠心护主的戏码了吗?那就看看他的诚意吧,告诉他不见!” “我已经说了,大当家不是他相见就能见的,但是他说他可以用一个秘密来交换,事关炽鹰寨的将来。我觉得他应该不敢糊弄咱们,所以就没继续回绝,你看呢?” “炽鹰寨的将来何时轮到他来告诉我!除非......” “你是说事关玉池?” “嗯,看来他已经算准了我必定会去。邬航醒来了吗?” “没有,而且刚刚石头过来通传,说是他似乎看起来情况不好,我还没顾得上去看就又接到了苏云海的消息。” “嗯,书生,你先去回复苏云海,让他自己去望涯台等我。邬航那边我会处理,其余人先不要惊动。” “好。” 接着就是铁书生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是在做什么动作。 陈木槿不敢再逗留,一步并做两步悄悄跑回了床上躺好。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邬航情况不好是什么意思?她记得他是最后碰到她的人,也就是说,是她让邬航变得情况不好了!她开始焦虑起来,随着她情绪的变动,她忽然感觉身体一热,一股强烈的内力在体内游移。 陈木槿稍稍一运气,整个人就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邬航不好的原因了,那是因为她身体里的七涎晶替她将邬航的火属性完完全全地吸收了过来!她的身体里现在已经有十几年的火属性内力了! 不!这算什么?她没有一丝欣喜和快意,反而被羞耻和自责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问自取是为偷,她就是一个小偷,一个强盗! 习武之人一下子失去一整个属性的内力就基本等同于庶人了啊!她竟然亲手废了邬航的武功! 正当她抓狂不已的时候,司马稷回来了,他坐到床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平静镇定。 “木槿,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好好休息,我让孙娘子过来陪你如何?”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并无大碍。稷,我知道你把邬航囚禁起来了,我能见见他吗?” 司马稷知道她也许是感觉到了身体里的火属性所以对邬航有所担心,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再一次将她置于自己无法掌控的范围,所以他拒绝了。 “不行,他先前做了对不起你们师门的事情,后来又想偷走你,此人心机慎重,不是你可以应付的,所以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再见他。” “可是他被我所伤!稷,我都记起来了,我......”她急于分辨,却被司马稷打断了。 “你想说你的七涎晶吸了他的内力是吗?” 陈木槿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他:“你知道了?” 司马稷呼出一口气:“黑狼都告诉我了,我也把过你的脉,还有一件事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黑狼的那部分七涎晶已经被你的那部分吸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应该只有你知道。” 他语重心长地握住她的手,认真凝视她:“木槿,七涎晶是武林至宝,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找它,为了它发生的血案不计其数!所以你拥有七涎晶这件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不然你会陷入无限的麻烦之中,知道吗?” “可是......”她还欲再说却已经被司马稷点了穴道,放倒在床上。 “木槿,我知道你对邬航心存愧疚,但是你别忘了,是他间接导致了怀霄谷的灭亡!这算是他报应吧。” 说着他站起来准备往外走:“你睡一觉吧,不要再想着救他,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木槿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根本动弹不得,她没有想到司马稷还会再点她穴道。她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却不喜欢被别人左右,这算是她坚守的底线吧。 邬航的确犯了错,但是这跟她抢了他的功力还任他生死不管是两回事。 他的错误需要他来承担后果,而她的错误也必须由她来改正! 她闭上眼,开始缓缓感应胸口的七涎晶,稷说的没错,她的确感觉到了不同,它变得更强大,更灵活,而且已经可以完全因她的心念而动!她自如地调运着水火双重内力不停歇地冲击着穴道,这一回仅仅用了不到半个钟她就重新坐了起来。 她感受着充盈的力量在她体内缓缓游走,五感再一次刷新到一个她也未曾感受过的新境地! 她睁开眼,走下床,打开了司马稷的匕首柜,毫不犹豫地取出那把熟悉的匕首别在腰间。然后她脱去喜服,重新洗漱、换衣,将头发高高盘起,紧紧固定。最后她脱下脚上的锦鞋,取了那双白色短靴穿好,站起身细细打量床上那套鲜艳的喜服。 良久,她长叹一声,将喜服叠好放在床头,连同她手腕上的纱布一起。是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的手腕痊愈了。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了她爱恨情仇的屋子,心中酸涩。 稷,也许你忽略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毫无内力,只懂草药的伤病姑娘,随时等着你来救我。稷,你有你的谋划,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我爱你,但是再见。 她不再回头,转身轻巧地开门闪身而出。 她必须得抓紧时间去救邬航的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她唯一的师父了,而且他受伤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因自己而死......她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要救人就要知道人被关在哪里了,炽鹰寨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囚禁人,那就是地牢,虽然她也不确定司马稷会不会别出心裁地将人关到别处,但是现在她只能去试一试! 一跳出院子她就感觉到有了内力果真不同,无论是飞檐走壁还是翻墙爬顶都毫不费力,再匹配通达的五感,她简直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能满意更多。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陈木槿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来到了地牢门口,不过一到这里她就犯了愁,据她目测,门口守卫就有十几人,更不用想进入以后的人数。她想救人但是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等着哪个当家的过来抓她。若是这次不能成功,那么以后司马稷就会更加防范她,这一拖延,邬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活。 要是现在手里有逆风醉就好了,她郁闷地想着。 忽然她感觉有人接近,她立刻双腿一点地就飞上了树冠,接着天色的掩饰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身影。 那人走过来,四处巡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人,陈木槿屏息静气,一个奇怪的念头冒出来,他难道是在找她? 待那人走到树下,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竟然是陆离!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她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陆离!”她冷不丁地跳下树,轻唤陆离的名字。 陆离这下子被吓得不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还未回头就被人捂住嘴拖进了暗处。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救人(上) “呜呜!”陆离使劲挣扎,想要摆脱身后的钳制。 “嘘,陆离,是我,你别叫了!”陈木槿现在内力充盈,困住他基本易如反掌,但是他这么一直挣扎很容易暴露行迹,所以她小声在他耳边道明自己的身份。 陆离一听是她虽然十分诧异,但是却立刻停止了挣扎。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他明明听说她受了伤啊! 陈木槿摸摸他那一头的小辫儿,心情复杂:“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去乌木寨取骷髅王了吗?” 陆离听她这么一提,心里就明白了大半,他望着她的眼睛就多了几分感激:“我就知道是姑娘给的机会,不然寨子里怎么会有人知道我懂草药,姑娘一直为我费心,我,我还处处躲着您,我真是对不起姑娘!” 陈木槿欣慰地笑了笑:“说什么对不起,你已经是个成年人,我自然尊重你的选择,骷髅王怎么样,都好好地带回来了吗?” “嗯,都好好地移到小花园种下了,我还搭了棚子不让人靠近。”他一五一十地说着。 那就好办了,她正色道:“陆离,我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姑娘尽管说,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愿意做!”陆离表情坚毅,生怕陈木槿不相信他的忠心。 “哪里就要上刀山下火海那么夸张了,我想让你带我去看看骷髅王。” 是的,她的办法就是用骷髅王迷晕守卫,救出邬航。她原本建议陆离去取骷髅王,只是想给陆离一个机会,没想到今天竟然自己也受益匪浅,果然天道循环,种善因得善果啊。 如此简单的要求陆离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爽快地带着陈木槿去了小花园。 一到陆离所谓的小花园陈木槿就傻了眼,这哪里是花园,这根本就是一片小土坡,用几根木架子支着,周围围了一些破布作为遮挡。 “是有点简陋,姑娘别介意。”陆离看见她一脸尴尬的表情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陈木槿急忙摇手:“不介意,不介意,你又不是专业搭棚子的,咳,我们还是看看骷髅王吧。” 说着她拿出了手绢,将口鼻掩住,在陆离的带领下进入了棚子。天色已经愈发地昏暗,她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骷髅王的花头。 “姑娘,你要骷髅王做什么?”陆离看着她手法专业地取了几朵完整的骷髅王放进随身的荷囊中,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 陈木槿跟他比划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他刚想问为什么,就觉得一阵晕眩,身子就有些踉跄,像个喝了酒的醉汉。 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将他带出了棚子很远才放下来。此刻的他已经浑身没劲,头脑发昏。 “唉,我现在都怀疑你到底怎么把它们带回来的了,在骷髅王的地里,哪怕你稍稍吸进一丝气体都会导致中毒,你一说话,难免口鼻张开,以后千万记得了,来把这个吃了。” 陈木槿一边吐槽一边取下了几瓣骷髅王的花瓣塞进了他嘴里:“这是解毒的,骷髅王虽为毒草,但是只是散发的气体和花蕊有毒,花瓣反倒是解毒的。陆离,回头记得给那几个三当家的手下都把毒解了,三当家为人粗莽但是很重义气。” 陆离嚼了几下花瓣,果然晕眩的症状好了很多,他听着陈木槿话中有话的样子不禁疑惑:“姑娘,我怎么觉得你是要出远门似的?” 陈木槿短叹一声,良久道:“是,我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我可能很久不能教你草药了,陆离,你要好好自学,把我给你的那些手稿都收好。还有,如果你见到大当家的,帮我转告他......算了,还是不用了。” “姑娘,你要去哪儿?大当家不知道吗?姑娘我可以陪你去!”他从疑惑转为坚定,最后一副想要追随她的表情。 她笑笑,摇了摇头,这孩子一定是以为她跟司马稷产生了矛盾想要离家出走吧,可惜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她都看不清的前路,又如何能拖他下水。 “谢谢你,陆离,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有些时候我只能独自前行,你现在还动不得,大约半个时辰就能继续走动了,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说完,她身轻如羽地翩然而去,消失在了屋脊。 “姑娘!”陆离忽然感觉一阵空落落的,仿佛再也见不到她了似的。但是一想起她手里的骷髅王,他又担心起来,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其实仔细想想,她始终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无论是最初从天而降救了他,还是之后她满身是伤地进入山寨,他始终不曾真正了解她,哪怕他拜她为师,学她的本事,但她会的永远都一而再再而三地超出他的预期。虽然他不知道这一回她到底为何而走,但是他依旧感激他们的相遇。 陈木槿取到了骷髅王,作别了陆离,心中稍稍安定,她又来到了地牢门口。 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她拿着荷囊,笑容款款地走向守卫们:“大家伙都在呐!” 守卫们先是全身戒备地站在原地看了过来,随即发现是她,都稍稍放松了一点,几个相熟的都跟她打招呼:“夫人怎么来了?” 其实如果今天不发生意外,她已经是大当家的夫人了,而且她又屡次救了寨子里的人,大家都觉得她人美心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人。再加上她一直有伤在身,大家很自然就对她放松了警惕。 陈木槿虽然十分忐忑,但是表面上笑容一丝不乱:“我想着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因为我的原因还让大家没喝上喜酒,很是过意不去,所以我亲自做了几个小菜,给大家打打牙祭。”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受宠若惊,寨子里都是硬邦邦的男人,唯一一个孙娘子也凶得像个母夜叉!如今来了一个貌美如花的新夫人,不仅温柔还体恤他们,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呀! “这,这可太麻烦夫人了,来来,大家都过来给夫人道谢!”为首的那个汉子替她将人都聚了过来,他这举动可让陈木槿高兴坏了,这样最好,省得她再动脑筋了。 她走近几步,笑得更加亲和:“都客气什么,来看看我给你都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屏住呼吸,将荷囊的开口缓缓拉开,大家都兴奋地聚过来,探头探脑地看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木槿看着他们瞬间倒了一片,心才终于落了地,看来这骷髅王果然不同凡响,随即她扎进荷囊,在首领身上翻出钥匙串,迅速地进了地牢。 一进地牢,一股酸腐的臭味就扑面而来,陈木槿皱了皱眉,拿帕子出来掩住了口鼻,继续往里走。 这地牢倒是不复杂,只是越往下走约阴森寒凉,现在明明是盛夏,但是底下依旧潮湿阴凉。也许是为了节省资源,底下的蜡烛很少,寥寥几支,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别的地方漆黑一片。 她小心地往里走着,顺着底下有声音的地方去。在这里关押的通常都是寨子里犯了错但又不至死的人,也有前些日子乌木寨和秃鹫帮不愿意服从的首领,他们不断的咒骂着,从一开始的中气十足到现在的虚弱求情。 她顺着阶梯走了大约两层楼那么高才来到了真正囚禁人的牢房。牢房看不清有多大,但是从 他们说话的回音来判断应该至少四百平米。 牢房十分粗陋,就是用粗木桩子将一个个牢房分隔开,每个牢房关押着三五人,牢房里什么都没有,只在一角堆了些稻草,算是床铺。 她下来之后,最先路过一个审讯室,里面没人,但是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肉眼可见的斑斑血迹都让她心中发麻,不想多看一眼。 囚犯们看到有人下来,先是静了一下,随即稍微有些力气的都凑到了栅栏边,叫骂的继续叫骂,哀求的继续哀求,一时间,地牢变得嘈杂无比! 陈木槿见状心道不好,这样闹下去,上面肯定会听到,她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她取出了一大块风干牛肉,大声嚷道:“我现在手里有一大块牛肉,今天下午送进来一个人,谁第一个告诉我他人在哪儿我就把肉给谁!” 顿时,牢里静了下来,随即一个尖利的声音高喊:“他在丁六!”之后这句话就被复读了无数次。 陈木槿立刻冲向了丁六牢房! 刚走到一半,就听旁边牢房那个声音尖叫:“我的肉!” 她顿了一下脚步,盯了那人一眼,冷冷道:“等我救了人,肉少不了你的!”说完她继续看着号牌往丁六走去。 到了!她确定了牢门口的牌子,走近了写,往里看去,一个灰色的身影静静地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他身边放了一个托盘,里面是水和面饼,但是很显然,他分毫未动。他的脸冲墙,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从衣服判断,他的确就是邬航! “邬航!邬航!”她焦急地唤了两声,但是毫无回应。(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救人(中) 陈木槿心里一沉,难道邬航已经...... 她立马从钥匙串中找到了这间牢房的钥匙,开门而入! “邬航!你可千万别死啊!”她心急如焚,冲到了他身边,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 不对!这不是邬航!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穿着邬航的衣服躺在地牢里?邬航人呢? 陈木槿完全蒙了,她后退几步,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司马稷到底把邬航带到哪里去了?他不是已经去见苏云海了吗?为什么她现在有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 忽然,身后一堆脚步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陈姑娘,地牢里潮湿阴暗,不适合养伤,姑娘还是不要在这里停留了,请回吧。” 陈木槿闭了闭眼,转过身去,是的,是铁书生,他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洞明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别试探了,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邬航人呢?”她没心情再跟他假客套。 铁书生淡淡一笑,丝毫没有为她的语气感到不快:“他可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当然是在房间里修养,大当家的说了,只要姑娘愿意,我可以带姑娘去见他。” 陈木槿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好,好一个炽鹰帮,套路很深啊!走吧,我技不如人,我认了,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让我见邬航的,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如果再过三个时辰没有人可以稳住他的内力,他一定会死,到时候,无论你们想怎么样都没用了,苏云海总不会为个死人跟你们交易吧?” 铁书生闻言没有立即答复,他反复思忖了陈木槿的话,权衡再三终于下了决心:“请姑娘跟我来。” 陈木槿知道自己押对了,他们对邬航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束手无策。 在众人的护卫(监视)下,铁书生将她带出地牢,去了一个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地方。 “你们居然把他放在仓库里?”她的不满呼之欲出。 铁书生没有看她,始终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看来我们很成功不是吗?” 她冷哼一声就要往里走,正当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铁书生平静的说:“姑娘,大当家始终是为了姑娘着想,还请姑娘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陈木槿脚下一顿,嗓子里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一样,但她仅仅是一顿,又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铁书生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气,这样感情用事的女子是无法匹配司马稷的身份的,若是露水姻缘倒也罢了,若不是,那司马稷的前路有的是艰难险阻了。 “邬航?”她走近仓库,绕过堆叠成山的战利品,缓缓向前走着。 “哐当!”仓库大门被关闭落锁,她又顿了一下,心间涌起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铁书生的话尤言在耳,她听得分明,却也凉的透彻。 在他们眼里她已经是一个不顾大局,不知感恩的无德女子了吧,司马稷对她的呵护和纵容人尽皆知,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他还不只一次地救了她,但是她现在却为了别的男人要破坏他精心设计的计划,她真是太不懂事了! 呵呵,真是讽刺,她原以为他们这么不容易才走在了一起,一定是上天的缘分,而且他一直表现出的沉稳和周全都让她为之动容,爱情来得那么猛烈,让她沉溺其中,直到这件事的发生。 一开始她也以为她是可以看着司马稷这样进行他的计划,她甚至主动参与其中。但是当计划被她意外打乱,邬航的生命悬于一线的时候,司马稷却还是执着地要完成计划,甚至完全没有考虑她的感受,那个时候她就明白,司马稷给她的一直只有宠爱,是她想多了,对他而言她也就是千千万万的女子中的一个,必须要仰着他的鼻息才能活得幸福快乐。 所以她觉得难过,为这样一段立场不同的爱情而难过。 至于邬航,无论孰是孰非,她都是非救不可的! 又往前走了百米不到,忽然出现了一个小门,门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穿门而过,里面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道栅栏门。 陈木槿本就身形瘦弱,门和走廊虽然让她感到压抑但是却不至于难走。 很快她就来到了栅栏门边,透过缝隙,她看到了一件富丽堂皇的房间。 这房间明显原来是用来堆砌金银珠宝和名贵古玩字画的地方,墙上,角落随处可见装首饰的描金盒子。之后应该是有人将这里打扫了一番,放上了床和家具,形成了一个临时的房间。这个过程应该十分仓促,因为那些堆积在一起的首饰盒子有好些都落在了角落里,灰头土脸的。地上甚至还有洒水扫地的印子未曾消去。 栅栏门没有锁,她轻轻一推就开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厚厚的窗幔,看不见床上是否有人。 陈木槿拔出了匕首。 信任这事其实非常脆弱,它就像是一缸清水,只要一点污渍落入其中,就再也无法复原。所以她现在除了自己,谁也无法相信。 她如猫一般轻巧地走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然后她背侧着窗幔,用一只手迅速地掀开窗幔! 就在那一刻,一只手快如闪电地从窗幔里蹿出来,狠狠地攥住了她的手腕,随即猛的一拽,她身体重心一歪,眼看着就要被拽到床上去! 还好她早有防备,她一脚直踢抓住她手的那只手腕,另一只脚猛然蹬地,整个身体如弯弓一般弹射翻转,冲进了床幔内,双腿弯曲,稳稳落在床上,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已经架在了床内之人的脖子上! “是你?” “是你?” 二人面面相觑,都惊诧不已! 陈木槿匕首架着的正是邬航的脖子,他此刻正瞪着双眼惊诧地看着她。 她惊喜万分地叫道:“太好了,你没死!” 邬航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白了她一眼:“你要压着我到什么时候?” 陈木槿这才发现自己的匕首已经将他脖子压出了一道红痕,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松了手,还刀入鞘,跳下了床。 邬航的外衣被扒走了,此刻身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身绛紫色华丽服饰套在身上,十分的不合体,沉沉地坠在身上。 他摸了摸脖子,从床上起来,走到桌边坐下,没好气地瞪着她:“你下手倒是挺狠。” 她站在原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后来一想,奇怪了,自己明明是来救他的,为什么还要被他谴责?真是以前的习惯作祟,他一瞪眼,她就不自觉地心虚。 想通之后,她也换了冷硬的面孔:“活该,谁让你先偷袭我的?” “教了你多少次,偷袭的时候不仅脚不能出声,呼吸也要注意,你喘气喘得跟牛似的,谁不知道你要靠近啊!”也不知怎么了,教训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陈木槿也没有说话,两人陷入了一种沉重而尴尬的气氛之中。 五年多的朝夕相处,彼此太过熟悉,即便是如今物是人非,但是残存在身体里的习惯还未改变,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许久,她长叹一口气,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垂着头,怅然地说:“真是该死,为什么就走到今天的地步了呢?” 邬航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她的话更是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上,但是他连反驳的话都已经说不出口了,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对不起。” 陈木槿缓缓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道:“我是来救你的,毕竟是我害你这样,你现在怎么样?” 邬航摇头苦笑:“你真是跟冠儿越来越像了,一副烂好心,你不是恨我吗?我这样你应该开心啊。” 他的话立刻激得她火冒三丈! 她冲上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邬航愣住了。 “你根本就一点都没有长进!亏我还以为你的道歉是发自内心,原来我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若不是为了师父们,为了冠儿,你只要不死在我面前,我若是多问一句都算是我陈木槿多管闲事!” 她被气的浑身发抖,烂好心!她真的是烂好心才会来救他! “你......”被扇脸是习武之人的大忌,邬航本来勃然大怒,但是一看见陈木槿红着眼,攥着拳头,气的浑身打颤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火气就烟消云散了,至少他现在明白,她始终还是在意他们之间的情谊,而一直推拒的人则是他自己。 “对不起。”又是一声道歉,邬航觉得他这一辈子的道歉都在今天用完了。 “用不着,我一个烂好心的人可受不住你王子殿下的纡尊降贵!” 邬航蹙眉,随即无奈地叹气:“我是真心的,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沦落至此也是咎由自取,陈木槿,我邬航一生从未给人道歉,信不信由你,但是我从未有过半分不利于你的念头。”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救人(下) 陈木槿又何尝不知她对自己的好呢,哪怕是这次他只身闯寨不也是为了救她吗? “算了,暂时先抛开这些吧,我们得离开这里,你身体怎么样?”她抛出了休战符。 邬航也不想再这样无意义地纠缠下去,见她转移话题,自己也松了口气。 “我虽然失去了火属性的一半内力,但是我还兼习金和土属性的心法,所以还未伤及根本,只是引起了三气混乱,冲击了心肺和气田,静心调养数日就好。” “什么?你只损失了一般的火属性内力?你确定?”陈木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他所言非虚那她体内十几年的深厚内力来自何处?邬航被吸走了一半最多也就七或八年的内力,那么剩下的另一半呢?难道是七涎晶自己制造的?她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她到底是得到了怎样的一件宝贝啊! “我的身体我自然确定。”邬航见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顿觉有异,脑中忽然想起他就是因为碰了她一下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火性属性少了一半,他还未想明原因陈木槿就已经闯了进来。 她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心中的复杂感更甚,喜悦夹杂着恐惧,喜悦为何自然不必多言,恐惧则来自于对七涎晶副作用的未知。迄今为止,几乎没有什么坏的方面体现出来,这让她忐忑不安,因为她深知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有双面性,即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所以七涎晶的好处既然如此突出,那就意味着它的坏处也会如此,但是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邬航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他发现她的问题实在是与众不同,正常人若是听到他的那一段话都会聚焦在他同时兼习三气上,要知道武林中只有三人能做到。但是她却将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失去的那一半火属性的内力上。 陈木槿听他如此问,知道他已经起了疑,于是赶紧找了借口搪塞:“我一开始听说你情况不好,以为你内力尽失,怕你会有生命危险,没想到你只是......” “等等,我记得我最后是碰到你才晕过去的,我是因为承受不住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好像是从你那里传过来的!”他想起了更多的细节,神情也愈发严肃起来。 眼见着瞒不过去了,她只好咬咬牙道:“的确是因为我才导致你的昏厥,你的那些内力也是被我吸收了,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原因,这关乎我的性命,所以我不会解释的,但是这件事是我欠你的,我会偿还。” 邬航默默听完她的陈述,忽然苦笑了一下:“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这不是你欠我的,而是我欠你的,老天都让我还给你,也好。” “你不追究就行,”她也不再矫情:“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但是跟你接头的那个苏云海已经去跟鬼面谈判了,你出去之后要怎么办?” “什么?!”他豁然变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因扎怎可如此鲁莽!” 说完他又看向陈木槿:“你可知他们在何处见面?” 她没好气地瞪他:“知道又如何?我只是救你出去,不想做你的探子,你只说你想不想出去?” “你不懂,此事干系重大!若是消息泄露......”他眼中寒光一闪! 陈木槿一点没错过这个眼神,她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二人又似斗鸡一般瞪上了眼。 良久,邬航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目光,语带讥讽:“难道你真的爱上那个戴鬼面具的男人了?” 她立即反唇相讥:“这与你何干?左右我们不过就是你眼中的贱民罢了,你想杀就杀!不过别忘了,你现在正落在贱民的手中无法脱身呢!” “陈木槿!你别歪曲我的意思!”邬航被她挤兑得七窍生烟。 陈木槿十分严肃地瞪着他道:“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动这寨子里的人一个指头我都永远不会原谅你!” 邬航浑身一震,随即自嘲一笑:“我还真是自作多情,居然想要跑来救你,却不知道你早已经跟他们打得火热!” “你不用激我,寨子里的人救了我,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 此话铿锵落地,砸了邬航一记闷拳,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她生生被元阳掰断了手腕,又遗弃在荒山,若不是这个寨子的人救了她,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殒。 “我也没说要怎么样,你不用那么激动。”他气势弱了下来。 “哼!”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须臾,他走到栅栏门口:“走吧。” 陈木槿虽然依旧生气,但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虽然这间屋子里财宝细软数不胜数,但是谁也没有伸手去拿,一个是不愿,一个是不屑。 二人行至仓库大门,邬航伸手就要推,被陈木槿拦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已经落了锁,而且有人把守。她对邬航比划了几个手势之后,二人齐齐跃上了房梁,往仓库的气窗而去。 这是个货仓,仅有一个气窗,开在屋檐底下,由于常年无人动过,所以积满了灰尘和鸟屎。 “外面是哪里?”邬航悄悄问道。 陈木槿想了一下回答道:“是通向谷场的巷子,晚上没什么人会走。” “匕首给我。”他头也不回地伸出了手。 “干嘛?”她疑惑万分。 邬航回头赏了她一个白眼:“你没看见这窗子都没人动过吗?只怕早就推不动了,只能用薄片把缝隙凿开。” 她默默回了他一个不屑的撇嘴,暗道:“就你懂的多,瞎显摆!”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出了匕首递过去。 他接过匕首,眼睛一亮:“这是鸳鸯双匕的鸳匕!你从何处得来的?” 原来这匕首真的是一对,而且还有名字!陈木槿暗喜,但是一想到来处,她又眼神一暗,不耐地回嘴道:“关你什么事?快点干正事!” 邬航被无端端地冷言对待,心中自然不爽,他冷哼一声,转身专心地攻坚起了气窗的缝隙。不多时,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气窗被打开了,忽然冲进来的空气卷起灰尘扑了他俩一头一脸! 陈木槿刚想打喷嚏就被邬航一把捂住了嘴,神色紧张地盯着她。 她一个喷嚏没打出来,生生咽了下去,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其实她也知道外面都是守卫,她只要动静一出,那肯定就暴露无疑!但是看着邬航一脸大写的你是白痴吗的表情,她内心又极度不爽。 她甩开他的手,越过他将头探了出去。 这一看她的心就凉了半截,这条巷子里虽然没人守卫,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了巡逻的人,来来回回地绕着谷场周围。 “外面有一队人巡逻,大约有七个人,都拿着火把。”她小声回头跟他分享情报。 这样看来跳下去是不现实了,邬航思忖了一下问道:“这货仓顶是什么样的?” 陈木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用两手比划个人字形斜坡,对他点点头。 然后她身体犹如一只灵巧的飞燕咻地穿过气窗,双手勾住屋檐,借着惯性双腿使劲儿一翻,人就上了仓库的顶,动作干脆俐落,而且没有一点动静。 邬航满意地笑了笑,她的基本功愈发扎实了,不枉费他一直耐心诱导。随即他也蹿窗而出。 二人伏在黑漆漆的屋顶,向四周观察,要想出寨子就必须经过大门,但是那里灯火通明,守卫森严,怎么看都做不到不被人发现就走出去。 “喂,你是怎么进来的啊?”陈木槿想起了这个关键的问题,他不也是没有被人发现就进了司马稷的屋子吗? 邬航对她的称呼很是不满,斜了她一眼才道:“这里的大门倒是固若金汤,但是箭楼那边没什么人防守,我只要稍微躲避人,再走屋顶就行了。” 陈木槿恍然大悟,她远远看了一眼箭楼,果真是如此,而且由于盖得不够高,所以造成了视觉盲点,看不见高的屋顶,真是失策。 这事儿得告诉铁书生,重修一下箭楼,她正想着,忽然又想起铁书生对她说的话,心中一堵。 “走吧。”她先他一步在前面带路。 如他所说,果然一路顺畅地到了箭楼,每个箭楼只有一个守卫盯着,他们为了不被发现,一直是贴着屋顶,走在黑暗中,但是到了箭楼上就避无可避了。 但是奈何那守卫遇到的是他们俩,一声都还未发出就已经被暗器射晕了。 陈木槿站在箭楼上,对外看着黑压压一片的外面,不知底在何处。 “准备好就跳,我数三个数,一、二......”邬航的第三个数还未出口,大门处便传来了一阵骚动。 “大当家回来了!快开门!” 陈木槿猛地扭头,步子就再也没迈动。 大门很快被打开,司马稷戴着面具骑着马进了大门,而在他身边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苏云海!”邬航小声惊呼。(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霸道之吻 “你还走不走?”陈木槿看向邬航,声音有一丝不自然。 邬航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苏云海的身影沉思了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重大的难题在思考。陈木槿也不催,但是心中的忐忑却已经将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当然希望他会为了忠心护主的苏云海留下,即使这样会造成更多的麻烦,但是这样至少说明他是个有感情的人而不是复仇的机器。不过如果他要走,她也定然会信守承诺,送他出去。 当箭楼上的二人正在人性的泥淖中挣扎的时候,刚进入大门的司马稷忽然有感应似的往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很快收回目光,对着迎上来的恶面虎道:“老虎,先请苏先生歇下吧。” 苏云海上下打量了一下恶面虎,随即浅笑着对司马稷道谢:“如此就叨扰大当家的一晚了,苏某感激不尽。” 司马稷面具下的脸也浮上虚假的笑意:“苏先生不必多礼,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天再详谈。” 苏云海连连点头,然后对着恶面虎道:“那就麻烦这位壮士了,请。” 恶面虎最是不喜他这一套文绉绉的做派,冷着脸在前面带路。 司马稷遣散了身边的人,兀自下马,站在箭楼正对的场地上,一动不动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走,我必须要救出苏云海,你先走,拿着这个去山脚下等我,那里有我的车队。”邬航急切又迅速地交代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制令牌塞进了她手里。 陈木槿如释重负地摇摇头,将令牌塞回他手中:“邬航,你都想像不到我现在的心情,谢谢你留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邬航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帮你争取时间!”说着她忽然纵身飞下箭楼,往司马稷的方向而去! “不!”邬航大惊失色,立即扑向她,没想到她功力精进不少,速度奇快,让他扑了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木槿飞向那个匪寨大当家! 当陈木槿即将靠近司马稷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冲了过来,那就是发现陈木槿和邬航不见了的二当家铁书生。 “大当家!”铁书生一路小跑着奔向场中的司马稷:“不好了,陈姑娘和邬航不见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陈木槿从空中翩跹而来,直直冲向司马稷,而司马稷却一副完全没有感觉到的样子不动如山。 “小心!”铁书生大声示警! 陈木槿发现了铁书生之后,也将他喊声听得一清二楚,当他喊出小心两个字之后,她的脸色巨变!内心涌起了波澜,为什么要喊小心?铁书生以为她要干什么? 司马稷始终没有动,他既不回应铁书生,也不抬头看陈木槿,他似乎变成了聋哑人,只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陈木槿看到他这样,心中说不欣慰是假的,至少他没有把她当敌人,没有立即防备她。 很快,陈木槿先一步落地,赶到了司马稷跟前。当她走近他,才发现面具后的他一直闭着眼睛。 “你?”她只发出了一个声音就被司马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住腰,狠狠带进怀里!然后不等她再说半句话,就摘下面具,霸道地用唇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解释。 陈木槿只觉得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这一瞬间的悸动让他们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司马稷狂风暴雨般的深吻带着霸道和不容置疑的侵略和占有,他紧紧抱着怀中馥郁的柔软身躯,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中,从此再不分彼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又像是一生,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对望的眼中只剩下迷蒙之色。 铁书生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一场原本危机四伏的画面怎么就突然画风一变成了一场情意绵绵的吻戏?这香艳火辣的场景让他这个单身十几年的汉子如何hold得住? 另一边,尚未离去的邬航在黑暗中目睹了全过程的发生!他刚被鬼面就是司马稷这件事震惊得合不拢嘴的下一瞬,陈木槿就被那个家伙强吻了。如果眼睛可以淬毒杀人,那么司马稷恐怕已经死了千百回了!他死死盯着他们拥吻的身影,目眦欲裂,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起,青筋暴露。 司马稷这个禽兽! 他想立即冲出去拉开他们!但是他不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司马稷,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强迫自己转身,往苏云海的住处疾驰而去! “我......”好不容易找回神智的陈木槿又想说话,却被司马稷用手指按住了嘴唇。 “什么都别说,你没走就好。”他又一次将她紧紧拥在怀中,那高兴的神情似乎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一回,就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他扑面而来的情意,无法被忽略,不能被掩盖。她觉得心疼,也觉得庆幸,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真相,所以她再一次鸵鸟一般地选择了沉默。 铁书生见状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转身离开,不然怎么样?现在上去告诉司马稷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他非常有理由相信他一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这种蠢事他当然不会做!不过,有人可以替他做。他邪恶地一笑,远处正安排苏云海休息的恶面虎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半个时辰之后,书房内,陈木槿和司马稷相对而坐。 “你知道我要救他?”她弱弱地问他,眼睛都不敢直视,只能盯着他的下巴。 司马稷看她这副心虚的样子就想笑,最后还是伸出大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笑得志得意满。 “知道,你要是不救他就不是你了,我又不是第一次领教你这头倔牛,只要是牵扯到你身边的人,你都能舍了命地去救,一点也不考虑自己。” 陈木槿听他这么说心更虚了,她嗫嚅地抬头看他一眼:“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他收起笑容,握住她的手,凝视她的双眼:“我不想改变你,我喜欢的本来就是这样的你,善良,自强,护短,倔强,从不被别人的看法左右......” “不,不是的!”她一直羞愧地听他说着,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罪恶感,蹦豆一般地宣泄着:“我才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你点了我的穴道,我就是气你,误会你把我当宠物一样圈养!我以为你要用邬航跟苏云海交换货物,我误会你是个阴谋家,不管人的死活,直到我看见你把苏云海带回来,我,我才知道是我误会你了,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自私!对不起,稷,对不起。” 她不住地自责,最后都已经语无伦次,声音哽咽。 “我,我来见你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让邬航带苏云海逃走,我......” 司马稷一声叹息,走到她身边,将自责不已的她拥进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嘘,木槿,别说了,别说了。” 待怀里的人儿停止了抽噎,他才缓声道:“其实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私,我确实是气邬航曾经伤害了你才故意想让他吃点苦头,至于苏云海,我们也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再说,今天的事我也尚且存着几分对你的试探,所以,对不起木槿,我才应该跟你道歉。” 他说着突然情绪低落了起来:“但是当我站在那里等待着你的选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你的后果!木槿,谢谢你没有离开我。” 他收紧了手臂,似乎又回忆起那一刻的煎熬。 陈木槿在这一刻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固然有顾念旧情分的成分在,但是跟司马稷赌气的成分也的确不小,直到他们彼此互诉衷肠,解除误会,她心底里那口气才终于烟消云散。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闷头在他怀里道:“我们的感情确实太脆弱了,这么一点风雨都扛不住,”她说着说着忽然抬头道“稷,我们需要给彼此更多信任才能让我们的感情走的更远。所以,你还有什么没说的秘密就现在交代了吧,别等我以后再查出来你有什么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什么的。” 司马稷闻言失笑,宠溺地刮了她鼻子一下:“傻瓜,胡思乱想什么。” 说完,他忽然想起一事,正犹豫要不要现在说,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噔噔,大当家,苏云海和邬航求见。” 司马稷皱眉,这个苏云海不仅没有跟邬航走,反而说服了邬航正大光明地来求见他,果然他大历第一富商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现在是对他真的刮目相看了。不过他现在觉得最重要可不是他们。 “我已休寝,有事明日再说!”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四方会谈 “稷?” 司马稷一回头就看见陈木槿那双充满了期待的无辜眼眸水汪汪地望着他,活像是眼巴巴等着主人抚摸的小狗。 哪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眼神呢?他长叹一声,转过头来,对那传话的人道:“让他们在天鹰堂等,我一会儿就去!” 陈木槿见自己的眼神攻势得逞,笑得如同偷吃了蜜糖的小老鼠,立即凑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你最好了,稷,你别瞪我呀,我其实也是在帮你呀!” “哦?我听听看,你怎么帮我了?”他故作深沉地斜睨了她一眼,其实心里对她这么亲近讨好的态度受用不已。 陈木槿何尝看不出他不是真的生气,但是依旧嘿嘿傻笑着迎合他:“我想着他们大晚上的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邬航没有带着苏云海走就说明了问题。再说了,避而不见,岂不有损大当家的威名!谁人不知我们炽鹰寨大当家是个震慑五关,威震四海的响当当人物呀!” 司马稷听她这一通吹捧,虽然荒诞无稽,但是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强忍着笑意:“好了,少给我戴高帽了,你还不是为了你小师父!” 乍一听见小师父这个称呼,陈木槿还是有一瞬间的心口微堵,不过很快她就故作夸张地半躬着腰一伸胳膊:“那就请吧,大当家的!” “鬼机灵!”司马稷失笑,伸手掐了掐她柔软的脸蛋,然后整整衣冠,大步走了出去,陈木槿落后半步跟在他侧后方。 一入天鹰堂,陈木槿就看见邬航站在厅堂正中,双手背后,头微微扬起,满脸的不耐,周身散发出的怨气就连她隔了这么远都能感觉到。而在他侧后方笔直站着的中年人却跟他截然相反,这个人虽然貌不惊人但是身上就是能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淡定自若,不但丝毫没有不耐之色,反而嘴角含笑,使人无法生出厌恶之感,这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历首富苏云海了。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思想占了主导,陈木槿总觉得他不像玉池人,甚至不像个下属,反而有种大历权贵的尊荣感。也就是邬航此人身上戾气颇深,气质冷酷,再加之容貌俊美,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风骨,才没有被他的气质比下去。 “恭迎大当家!”苏云海眼尖地看见他们走了进来,立即朗声行礼。 邬航也看见了他们,但他只是懒懒抬了一下眼皮,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别处,直到苏云海拽了他的袖子一下,他才皱着眉,正视司马稷。 陈木槿看得尴尬症都要犯了,这简直就像家长对待小学生的套路啊,怎么看邬航都是那个没长大任性耍脾气的孩子,何来一点玉池王子的风范,就连司马稷都比他有王者之风。 果然,司马稷完全没有搭理邬航,而是直接选择了孙云海对话:“苏先生本不是我寨子里的人,无须多礼,不过苏先生这么晚不休息,非要见我所为何事?” 还没等苏云海开口,邬航就已经被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惹毛了,再加上陈木槿一直乖顺地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半分被勉强之色,这更让他怒从中来! “司马稷,你别装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我已经知道是你了!早在青阳镇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你还跑到山上当起了土匪,哼,真是不知所谓!你还想骗我徒弟到什么时候?陈木槿,你还站在他身边干什么?快过来!” 司马稷未置一词,他摘下了面具,轻蔑一笑,拉起陈木槿的手,将她带到身前。 “司马稷!我警告你别再动手动脚的,之前的帐我还没跟你算!”邬航当然看见了司马稷近乎挑衅的动作,气得暴跳如雷。 “哼,木槿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我俩情投意合,你情我愿,王子殿下怕是管的太宽了吧!”邬航越生气,司马稷就越想激怒他,二人之间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住口!”陈木槿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甩开司马稷的手,站在了主位之前,气呼呼地骂道:“你们在干嘛?拿我当什么?两个大男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在这儿跟小孩子一样没头脑的拌嘴?” 她越说越气,转向司马稷:“我们俩本就是假成亲,他又有伤在身,你何苦非要气他?又不是仇人,非要一见面就掐的跟斗鸡似的有意思吗?” 司马稷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整的一脸懵,还未来得及辩解,只见她又转向了邬航:“还有你,你当你是我什么?凭什么管我跟谁好不跟谁好?我告诉你,我并没有原谅你,也不会原谅你,在我心中,我师父早已经在那场大火里都死了!我救你只是为了冠儿!还请王子殿下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私事了!” 本来邬航还在为陈木槿怒吼司马稷而有点小得意,但是紧接着她对他说的话就让他如遭雷击,一张脸渐渐变得惨白如雪,他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失态,但是心却像是浸入了冰水之后又在油锅中煎炸,疼得窒息,他紧紧攥着拳,在听见她说那句“请王子殿下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私事”时,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任凭指甲嵌入了肉里,却丝毫不察,让鲜血顺着拳头落在了衣袖上。 别人都没有看到,但是站在他身后的苏云海却看了个清楚,他在心里默默叹气,随即抬头静静注视着那个说话决绝的女子。 陈木槿因为太过激动,一说完脑袋就有点缺氧晕眩,她猛地退后几步,被司马稷稳稳接住。 “陈木槿!”邬航还是忍不住担心之色,唤了一声,随即见到司马稷扶住她的身影,又默默地咽下了想说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司马稷将她安置在主位上,搭了她的脉搏,得知并无大碍后反倒冷静了许多。 听完她的一席话,他感触颇深,尤其是在看到邬航的神色之后他觉得他不再嫉妒了,反而有些同情,至少他拥有了她的心,而邬航怕是永远都不可能了。于是他不再小气别扭,恢复了他应有的气度和从容,他一抬手,将身边的两把椅子提到空中,然后轻轻一挥,椅子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身后。 “二位请坐吧,有事慢慢说,我相信二位也是有要事与我相商,既然是熟人,那我们就不要绕弯子了,有话就请直说吧。” 他突如其来露的这一手,邬航倒是不觉得什么,但是苏云海却十分惊诧,最后他又对自己所探查到的只言片语的信息更加坚定。 邬航坐下之后一言不发地冷着脸,还沉浸在刚才的打击之中不可自拔。 苏云海见状只好开口:“既然如此,苏某也就实话实说了,我们来此确实是想和贵寨合作。” “合作?你们堂堂玉池皇室却与我个小小山匪合作岂不贻笑大方?苏先生还是不要说笑了。”司马稷皮笑肉不笑地挡了回去,想要好处还卖乖,苏云海你真是不要脸了。 苏云海见他并不上当,于是立即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既然大当家已经把我们的底细探查得如此清楚,那想必一定知道玉池不只我们一脉。现在大王子乌基格正值权势顶峰时期,手底下兵强马壮,我们探听到消息他已经多番劝过国王允许他再次出兵大历。苏某虽然是玉池人,但是在大历已经待了半辈子,对这里很有感情,所以我是不愿见到两国再次兵戈相向,生灵涂炭的。所以我斗胆来见大当家,就是希望大当家能与我一道阻止这场灾难啊!” 司马稷听完他这番看上去情真意切,为天下苍生着想的言论,心中起伏不定。 他半眯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忽然一笑:“没想到苏先生这么为大历考虑,若是此事功成,那苏先生就是大历的英雄啊!” 苏云海谦虚地笑着:“不敢不敢,苏某也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还请大当家成全。” 司马稷依旧是不急不慢地答道:“成全,这等名族大义之事我身为大历人怎么能不帮一把!” 苏云海眼中喜色绽开,刚要开口道谢,却被他下一句话惊得变了脸色。 “可是,我尚有几事不明,还想同苏先生请教。第一:我大历与玉池早就签署了友好协定,数年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为何乌基格王子要突然出兵大历?他尚未当上国王,却要挑起大战,这事情合理吗?第二:天下人皆知玉池和大历之间仅有三峰谷一条路可走,大军过界必是要走我三峰谷,那时我区区不到千人的队伍如何阻挡玉池百万大军?如此以卵击石的举动除非我脑子坏了,不然我实在想不出对我有何益处?第三:我三峰谷不仅是我炽鹰寨一处,还有圣情峰的破风寨,为何苏先生却执意先找我呢?第四:苏先生运了如此多的粮食和兵器过我三峰谷,又是为了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师徒之情 这四个问题一出,苏云海就知道他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棘手,而且他那双仿佛已经洞察一切的双眼也压得他有些慌了手脚。他早知他不简单,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么多,而且逻辑清晰严密,一点都没有因为他刻意的误导而有所动摇。 这一席话不仅将苏云海拙略的小伎俩分明地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让陈木槿几乎拍手叫好了。 想到这场见面是她一力促成,如今这副局面她也责无旁贷,于是她站到司马稷身边,满脸失望地看着苏云海:“我看在邬航与我有旧的情况下才央求了大当家见你们,不曾想苏先生毫无诚意。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看来我是看错了苏先生,既然大家不愿坦诚相待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二位还是回去休息吧。” 邬航凛冽的眼眸一闪,站起来道:“我原本就不欲来此,若不是为了救你,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但是现在既然话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这件事原本就对我们两方都有好处,若是你们不愿,我们亦可下山。” 他一提起救人,陈木槿的气势就瞬时软了三分,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司马稷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缓缓道:“那就请王子殿下详细说说吧,希望这一次你能比苏先生说的清楚明白。” 苏云海一脸愧疚地在邬航身后小声告罪:“王子殿下,都是我的错,我......” 邬航侧过脸,轻声道:“因扎,你不必说了,你也是为了我。” 苏云海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邬航按坐在椅子上,他不好再开口,只得满眼担心地望着他。 邬航兀自站得笔直,眼睛在陈木槿面上一掠而过,落在了司马稷身上:“我不想说太多废话,所以就言简意赅吧。玉池国的大王子乌基格知道了我还活着的消息,所以想要杀了我,这样他就能毫无悬念的继承王位,至于为什么要挑起战争你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多说。父王不知道我还活着,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他想要的只是有能力的儿子,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乌基格,重回玉池,这样才能保我们两方的太平。找上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和青阳守军魏家交往过密,而且他们还欠你的人情,所以我想跟你合作,你只要告诉魏将军会有玉池来犯,他自然相信你,一定会出兵。到时候我去做诱,你们在三峰谷埋伏,一定可以大获全胜。到时候你获得军功和三峰谷的控制权,我获得我要的位置,还能保得大历玉池几十年的太平,对我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我想说的就这些,你想想吧,明日一早我会再来。” 说完,他丝毫没有留恋地转身而去,苏云海见状也跟了上去,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天鹰堂。 陈木槿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身世竟然如此悲凉,虽然是王子但是除了这个名头,他一无所有,而且即便如此他还是要面临被杀的危险,所以他的个性一直是小心防备,从不轻易流露自己的感情。想来那个乌基格哪怕一直得势,但是依旧时时刻刻想要杀掉他,肯定是因为他在国王心中的分量不轻吧。 她忽然间就把他这么多年以来的种种行为在脑海中理顺了,顿时觉得他又可悲又可恨。 他一直苦练武功,研究奇门遁甲,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谷回国,她虽然不知道他如何沦落至大历,但是他被打下悬崖之时一定满心愤恨吧。所以他蛰伏着,等待着,一出去就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来让自己强大。他私心太重,又太急切,所以犯下了大错! 陈木槿不知道元阳到底承诺了他什么,抑或他的解释有有多少真心,她不想去想,也不愿相信,因为家恨她可以报,但是国仇却会让更多无辜民众蒙于灾难。她知道那种失去亲人的滋味,所以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木槿!”一声清喝让她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啊?怎么了?” 司马稷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想刚刚邬航说的事情,一时就入了神了,不好意思。你叫我干嘛?” 司马稷牵着她的手往下走:“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好好想想吗?我觉得......”她急吼吼地拽着他的胳膊,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还未说完,就被按住了嘴唇。 司马稷的手指按在她喋喋不休的唇上,认真地看着她:“今天夜深了,你折腾了一天,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木槿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哪里有半分困意,她移开司马稷的手,还欲说:“可是......” 剩下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一个温热的唇尽数消音,她只觉得脑子嗡一下就变得一片空白,司马稷再一次吻了她,不同于上一个吻的霸道和掠夺,这个吻温柔而甜蜜,他先是轻轻舔允着她莹润香甜的唇瓣,然后将它们轻轻含在口中逗弄,最后更深入地探索。她被他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完全没有抵抗,而且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 司马稷似乎是吻上了瘾,一直留恋着不肯松开,直到她因为憋气太久而软倒在他怀里。 他惊讶地看着她双眸迷离,面若桃李地在他怀里大口喘着气,不禁笑的温柔宠溺:“小笨蛋,为什么不呼吸?” 她闻言一怔,随即羞涩不能语,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直接让司马稷的心漏跳一拍,她本就是杏眼明仁,这么斜着眼睛瞪他更是眼角飞起,顾盼流光,百媚丛生。 他又蠢蠢欲动地附身要吻,却被她直接拦了开:“啊,色狼!” 她纤腰一扭就从他的怀中脱出,然后捂着嘴瞪他,一双大眼睛更是明眸善睐,撩人心怀:“你,你,你坏死了!” 之后不等他反应就逃也似的奔出了天鹰堂。 “动作还挺敏捷。”司马稷站在原地摇头苦笑。 ********* 邬航和苏云海回到了房间,都心事重重地坐在了桌边。 “因扎,我一直觉得这个司马稷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你非是不信,如今可明白了?” 苏云海一声短叹,摇头道:“我真是没想到他一个山寨匪头竟然能如此远智,是我大意了。” 邬航眼神里覆满了阴霾,他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才稍稍平静。 “他可不只是山寨匪头那么简单,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他一直跟青阳镇的魏将军交往过密,他甚至还帮他找到了失踪的亲戚,你若要说这只是巧合那我是万万不相信的。”说着他又恼怒起来“陈木槿那个傻子!我早就告诫过她,不要轻易相信他,她就是不听!这次若不是我来救她,她八成就糊里糊涂的嫁给那个小子了!真是!” 苏云海见他如此,欲言又止,最后扯开了话题。 “无论这个司马稷是什么身份,殿下已经将情况说得如此明白,他怎么也不能不顾国家危难而拒绝殿下,只要他答应,那殿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别武断轻言,司马稷这个人心思深重,善于谋,让他答应不难,难的是不能让他知道更多。因扎,我总是对他不放心,你一定要想办法查出他的真实身份!还有我这次回玉池一定要想办法把陈木槿带走,她跟着他只会堕入地狱!”他斩钉截铁地说。 苏云海默然,良久才说:“殿下,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殿下。” “你说。” “殿下对陈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邬航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心中腾起一股心虚和焦躁,他不耐烦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对她当然是师徒之情,还能有什么?” “既然是师徒之情,殿下为何非要带走陈姑娘?陈姑娘已经明确说了不希望您干涉她的生活,您又何苦执着?”苏云海苦劝,希望他能认清形势。 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举步维艰,若是能得到司马稷的支持,他们才能堪堪扳回一局,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还执迷于陈木槿,非要想办法带走她,以司马稷对她的重视程度免不了又一场恶战,到时候,他岂不是腹背受敌? “你懂什么?因扎,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要插手!”邬航被再一次揭开伤疤,十分恼怒! “殿下!”苏云海跪下来伏在他身前:“这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您现在代表的也不是您一个人啊!故去的王妃和千千万万的支持者都在看着您啊!您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将前程断送在女人的手里啊!” 邬航先是一惊,再是一震,随后就是无尽的沉默。二人一跪一立,各自坚持。 最后,邬航终于弯腰将他扶起,淡淡的说:“我明白了,因扎,你是对的,是我失了分寸,你放心,我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一颗人头 待陈木槿在司马稷的雕花大床上醒来,已经接近晌午,她躺在床上,懒懒打了个哈欠,舒服地眯着眼睛不想动。 “睡好了吗?”醇厚的嗓音带着丝丝慵懒在她旁边响起。 陈木槿几乎被惊得跳起,她飞快地扭头,看见司马稷的俊脸就在她脑袋旁边,正柔情似水地望着她,她都可以从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你你你你!”她惊慌地将被子拢在胸口,脸涨得通红,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 “你什么?”他见她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模样觉得着实可爱,不由邪气地一笑,长臂一伸蒙的拽了一下被子。 陈木槿本就狠狠抓着被子没有松手,被他一拽,身体就随着惯性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去,撞进了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她的脑中轰地就出现了他吻她的场景,脸就像要烧起来一样,于是她手忙脚乱地推着他的胸膛,想要后退。 “你你你你想干嘛?” 司马稷手臂一收,将她抱个满怀,嗅着她清雅的体香,笑得志得意满。 “不干嘛,就是想你了,傻丫头。” 她埋首在他的臂弯,鼻尖磨挲着他的衣服,感受着他温暖而坚实的拥抱,忽然心情就平静下来,像只小猫一样乖巧地蜷缩在他怀中。 “昨天不是才见过嘛,真粘人。”她小声喃喃自语,嘴角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他自然是听到的,不由失笑,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缓缓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司马稷笑了笑:“我早上见过邬航了,我们达成了协议。” “你同意了?”她虽然知道自己应该高兴,但是也不知怎么了,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你不高兴?”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疑惑,明明她昨天还一直想要说服他,怎么今天就不高兴了呢? 陈木槿坐起来,淡淡一笑:“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有点冒险,事关两国纷争,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太单薄了?我当然觉得你们这么做没有错,甚至昨天我都觉得没有问题,但是今天冷静下来,却觉得过于冒险了。” “魏将军领铁甲军驻守青阳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动过,如今仅仅凭你一面之词他就能调动大军吗?这未免也太过儿戏。皇上若是知道又会如何呢?稷,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她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虽然他不懂现在的形式,但是她也知道驻守边疆的军队若没有群臣商讨,皇上下旨,是不可能随便出兵的,除非...... 在电光火石间她脑中蹦出了一个想法,除非对方先来进犯!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司马稷,他们难道打的是这个主意?但是这样也太冒险了!大军来犯,若是他们抵挡不住,那造成的结果肯定不可估量! 正当她百转千回的时候,司马稷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宠溺地一笑:“傻丫头,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相信我就就行,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是没有,可是我也很担心你啊。”她委屈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也知道其中利害。 司马稷十分欣慰地握住她的手:“木槿,我明白你的心思,所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司马稷觉得应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如果马上要经历战乱,那他希望他们直接能够坦诚相待。 “大当家!不好了!有人送了破风寨大当家的人头来!”门口铁书生的声音急促而尖利! 什么?! 屋内二人均震惊不已,相互对视一眼,立即翻身下床向门口疾步而去! 一开门,就看见铁书生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外,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慌。 “什么时候的事?人头在哪儿?”司马稷脸色严肃。 “就在刚刚,一支箭射进了大门,箭上有个包裹!老虎和明笑最先发现的,等他们打开包裹发现是人头的时候就马上去追,但是已经追不到人了。”他语速很快但是没有丝毫混乱。 “现在人头在哪儿?”陈木槿忍不住问道。 “在天鹰堂!” “走,边走边说!”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天鹰堂。 一进去,发现门口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 “都让开!大当家来了!”铁书生嚎了一嗓子,这才分出一条路来。 他们走进去,远远就看见恶面虎和夜明笑面色阴郁地在踱步。黑狼和阳文杰也列坐在两边,都满脸严肃,气氛不同往日。听见司马稷过来,大家才都迎上来。 “大当家!” 司马稷点点头,到了主位上,眼睛往下一扫:“大家都各归各位,该干什么干什么!几个当家留下!” 众人见大当家发话也都不敢违抗,迅速地散去了,有几个好事的还悻悻然地回头瞄了好几眼。 当大门关闭,司马稷才问道:“人头何在?” 恶面虎闻言从旁边的矮几上取了一个黑色的布包,放到司马稷身前的条案上,包裹沉甸甸地落在桌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就是这个。” 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黑色的包裹。 司马稷忽然对陈木槿道:“木槿你过来。” 她一愣,立马就开始胡思乱想,这不会是让我去打开包裹吧?这也太变态了!那可是人头!但是看着司马稷眼神温和,她还是咬牙走了过去。 等她一走近,就看见司马稷站起来,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她的眼睛。 “解开吧。”他命令道。 陈木槿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怕她看见人头害怕,所以故意叫了她过来,好挡住她的视线。心中一丝暖暖的悸动跃然而上,忽然感觉她眼前的黑暗如此美好而温柔。 “嘶!”周围一阵冷气倒抽的声音,更让陈木槿庆幸自己没有看见这一幕。 “行了,拿下去吧。”司马稷的声音比刚才冷硬了许多。 随即,她又重获光明,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大家一脸不可名状的严肃。 “这是谁干的?真是残忍!”阳文杰从小环境优越,极少见到这样血淋淋富有冲击感的画面,如今一见虽不至于反胃,但是心里也十分厌恶。 夜明笑凤眼一飞,白了他一眼:“鬼面,你也瞧见了,这良大当家怎么说也是咱们三峰谷数得上的人物,如今却被贼人欺侮至此,连全尸都无法保全!而且还把人头直接钉在咱们的大门上,明摆着就是挑衅!” 铁书生紧紧蹙着眉,接道:“当年良家兄弟虽然树敌无数,但是凭借着寨子的势力是没有人能把他们怎么样的,撇开良二当家的死因不说,良大当家一直是个谨慎的人,到底什么人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那个杀人凶手竟然还把人头射到咱们寨子大门上,我觉得这不单纯是挑衅啊,如果是挑衅我们一定能知道对方是谁,这没头没尾的,看起来倒像是警告!” “用良东岗的头警告咱们?总不会是简老头儿和屠豪的鬼魂吧?”恶面虎面露森然。 “别胡说,射过来的箭呢?拿过来!”司马稷及时叫停了这种荒谬的言论。 “在这儿。”夜明笑取出一支羽箭,递了过去。 司马稷细细观察摸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旁边也凑过去看的陈木槿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她犹犹豫豫地问:“这箭好像很是贵重啊,连羽毛都这么细致,难道现在普通人家都能用起这样的箭了?” 司马稷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这剑身细细摸去还有暗纹,一定不是普通的箭,书生,你去将苏云海叫过来,他经常游走于各国,见多识广,一定认得出这箭。” “得令!”铁书生疾步而去。 “人头还未腐臭,说明与身体分离的时间并不长,黑狼你派人去破风寨查探一下,记住不要靠的太近。”他沉吟了一下,吩咐道。 “得令!”黑狼也领命而去。 “在弄不清情况之前,寨子里必须达到全戒备状态,老虎,明笑,你们去布置一下,尤其是箭楼这样的薄弱地方!”他再次发令。 “得令!”二人毫不犹豫地奔出。 一时间,天鹰堂只剩下司马稷、陈木槿和阳文杰三人。 “轩朗,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阳文杰敏锐地感觉到司马稷的不同。 司马稷缓缓坐下,淡淡道:“最好是我猜错了。” 陈木槿一头雾水,什么答案,什么猜错? “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能给我解答一下?” 阳文杰摇摇头,短叹一口气:“你刚刚没有看见,这人头的切口非常平滑,断面整齐,而且他脸上惊讶的表情都还在,说明这是当他发现有人要杀他以后一瞬间就被割了脑袋,这得是多强的武功才能做到!” 司马稷望着她,淡淡道:“不用着急,一会儿等苏云海来了就知道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诋毁 须臾,铁书生带着苏云海和邬航来到了天鹰堂。 “听闻大当家的找我,不知有何事?”苏云海见气氛不对,小心地措辞。 邬航进来以后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阳文杰身上,阳文杰亦豪不掩饰地对他嗤之以鼻,不欲与他对视。 “刚才有人将破风寨当家的人头送到了我炽鹰帮,意欲何为还未可知,但是从切口断面来看应该是高手所为,这支白羽箭是对方留在大门上的,苏公子云游列国,见多识广,可知这箭的来历?” 司马稷将箭抛向了苏云海,却被邬航一把接住,细细看了起来。 苏云海听说是这样的大事,不敢托大,凑过去仔细看了,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这这......” “这是玉池国贵族的私人羽箭。”邬航先一步说了出来,满脸阴郁的神色。 司马稷觉得蹊跷,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玉池国的贵族为何偏偏要和破风寨的良当家过不去? “玉池国的贵族?良当家什么时候招惹玉池国的贵族了?”陈木槿百思不得其解。 “他应该没有招惹贵族,这只是一个警告。”苏云海满脸凝重之色。 “什么警告?”她立刻追问了一句。 “警告你们最好在三日内向他臣服,不然你们三峰谷的人一个都活不了!”邬航冷冷地说道。 “好大的口气!小爷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阳文杰被如此狂妄的口气激怒,冷冷地讥讽道。 邬航抬眼淡淡一瞥:“这羽箭是勃吉特家族的订制,箭身上的花纹是他们的族标,勃吉特家族是玉池的第三大家族,现任族长的女儿嫁给了乌基格为妃。所以这个警告不是玩笑,若在三天内你们没有动静,那么他们会派高手杀过来。很明显,乌基格已经按捺不住,准备给自己开路了,而你们就是第一站。” 司马稷眼神微微一闪,露出凌厉和森然。 “看来玉池的王子殿下很自信啊,那我不妨帮他一把!” “大当家,我们该怎么做?”铁书生镇定地望着他,似乎他的存在就是希望本身。 司马稷邪佞地一笑,鬼脸面具上的血盆大口似乎更加狰狞:“将计就计!” *** 良大当家的人头事件在寨子中越传越离奇,由于几位当家都绝口不提,更是让大家猜测纷纷,寨子里一时人心惶惶。 黄昏时分,夜明笑带着手下几人在箭楼下面小酌,几人乘兴正好,又见夜明笑喝得上了头,大着胆子问:“五当家,那良当家怎么这么不小心,被贼人割了脑袋,真是够惨的,连全尸都留不下!” 夜明笑喝得明显有些懵了,听见这话,一撇嘴:“切,什么不小心,他就是活该!” 问话那人一听有戏,立马就跟上一句:“这怎么是活该呢?良当家怎么说也帮了咱们平了围剿,没功劳也有苦劳呀,五当家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这小子,我说是就是!你懂个屁!那良东岗就是个好色之徒,他竟敢......”夜明笑忽然住了口,恍然大悟般地指着他,手指头晃个不停“杆子,你这个家伙,想套我话是不是?” 杆子名如其人,瘦的像根竹竿,他一被拆穿,不好意思地摸着头一乐:“还是五当家的厉害,一眼就看穿了,不过我这不也是关心寨子里嘛。” “哼,罢了,今儿我个心情好,就说给你们听听,可不许外传!”夜明笑明显酒兴正高。 “那良东岗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上次来过咱们寨子,见了陈木槿,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个久居深山老林的山匪哪里见过这样标志的姑娘,哼,回去以后朝思暮想,还找人画了陈木槿的画像挂在床头,天天都在看,害了相思病!”他说得绘声绘色,似乎见到了良东岗的痴迷模样。 随即他讥诮地一笑:“他也真是色胆包天,后来忍耐不住竟然真的传了情信给那女人,约了她晚上出去幽会,没想到这信被大当家发现了,大当家念在他对寨子有功的份上,本来想好好劝说他一番,没想到一见面,双方还没看清样貌,那良东岗就扑上来又抱又亲的,啧啧,给大当家气的不轻,然后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几人均一脸震惊,谁都没想到背后竟然有这么复杂的一个故事! “啧啧,真没想到,这良大当家看起来挺正经的一个人竟然如此淫邪!” “诶,可是我听说良当家的人头是被箭射在大门上的啊!若是大当家做的,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丢山里不就行了!” “你是不是傻!这不就是为了让大家看不出来嘛!这样的丑事,要是被知道了,大当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为了女人杀了兄弟,唉。” “要我说,还是怪那个女人,你说说,自从她来了咱们寨子,出了多少事儿!” “唉,这良大当家也够可怜的,白白为了女人送了命,真是红颜祸水,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大当家也太宠这女人了!” 他们在底下说的气氛热烈,完全没有料到陈木槿和司马稷此时就在箭楼之上欣赏夜景,将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完全。 陈木槿气得全身发抖,她对着司马稷冷冷道:“我一直知道夜明笑不待见我,但是我何尝做过半分不利于他的事情?他要这样诋毁我,坏我清誉?!” 司马稷也紧紧皱眉:“这是我的错,我原以为等你们渐渐熟悉,他就会了解你的为人,不会再继续刁难于你,不曾想还是会走到如今的局面,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哼,我不要你给的交代,我要自己跟他问个明白!”陈木槿负气飞身而下! 其实早在他们开始说第一句话,楼下的几人就已经听得分明,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说半句,要不是夜明笑一脸煞气地盯着他们,他们恐怕早就逃之夭夭! “夜明笑!你欺人太甚,姑奶奶今天定要跟你讨个说法!”陈木槿真气翻涌,如天降神兵一般从箭楼上飞身而下,落在了夜明笑跟前。 “木槿!不可胡来!”司马稷紧随其后。 他们这一嚷嚷几乎半个寨子的人都听见了,大家纷纷探头围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一贯好脾气的陈姑娘发这么大火! 有好事者更是放下手中活计跑了过去:“陈姑娘和五当家又掐起来了!快去看看!” 陈木槿眼冒火光地盯着夜明笑,步步紧逼,夜明笑虽然有醉意,但是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连连后退! “你这个背后造谣的小人!我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我就不叫陈木槿!” 话音伴着一排银色的梅花镖直袭他门面! 夜明笑惊慌之下被长长的衣袍绊倒在地,完全躲闪不及,眼见标至眼前,他下意识举起手就要挡! “小心!”司马稷见势不好,随手抽出一把匕首几个纵步上前顺手甩出,刚刚好将那一排梅花镖打落在地! 匕首则直直插在夜明笑的鞋尖不到一厘的地上,嗡嗡作响! 司马稷也趁此机会拉住了暴走的陈木槿:“木槿!你冷静一下!”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未婚妻,他何尝将我放在眼里过!我忍够了!”陈木槿赤红着眼对他吼道。 从惊吓中缓过来的夜明笑也彻底醒了酒,狼狈地爬起来。 “明笑,这次是你过分了,她毕竟是你大嫂,我全当你是醉话,给她道个歉,我可以既往不咎。”司马稷语气威严。 “呵,果然被我猜中了,鬼面,今儿这个歉我还真道不了!她就是个祸害!我早提醒过你,你一直被迷惑至今,犯下如此大错!怎么,还要继续隐瞒吗?”夜明笑冷冷一笑,倨傲地大声控诉着。 “老五!你闭嘴!”赶来的铁书生冷着脸呵斥道。 “老五!你瞎说什么!陈姑娘几次救了咱们的人,你都忘了吗?”恶面虎也一脸焦色地劝他。 黑狼这次也站在了陈木槿那一边,冷冷地望着他。 “好,好,你们都护着她!你们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分敌我了吗?我才是你们的兄弟!”夜明笑心中悲凉,浑身狼狈地冲着他们大喊,完全已经不顾自己的形象。 平日里恶面虎一直和他交情最深,见他这样心生不忍,上前扶住他:“老五,你喝醉了,别他娘的再说了!” 夜明笑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开骂:“老虎,连你都不信我!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这样,你也喜欢那个女人对不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宝贝的玉簪子呢?是不是也送......” “老五!”恶面虎大吼一声,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 “哈哈,你们都这样,不就是怕他吗?他又算个什么东西?为了女人残杀兄弟!背信弃义!你们都瞎了眼吗?”夜明笑已经形状疯癫,指着司马稷嘶声力竭地嚎叫。 “够了!书生,他喝多了,把他送回房去休息休息!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司马稷眼神凌厉地下了命令。(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入牢 “怎么,你想要软禁我?就为了这个女人你敢软禁我?!”夜明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一直不曾动怒的司马稷终于被他的话激出了一丝火气,他幽幽地逼视着他:“你不是说我为了女人残杀兄弟吗?软禁你又算的了什么?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软禁确实不好。书生!把他关进地牢!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探视!” “鬼面!”恶面虎急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五他只是一时失心疯,俺一定会好好打他一顿!千万不要伤了兄弟和气啊!” “鬼面,地牢关的都是什么人,老五毕竟是咱们的兄弟,这样确实不妥。”铁书生也劝道。 “好,”司马稷脸色稍缓,递了个台阶给夜明笑:“既然大家都替你说情,那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道歉,我还是可以既往不咎!” 恶面虎和铁书生听到这话都松了一口气,上前挟住夜明笑,低声道:“快!老五,不管怎么样先道歉!” 夜明笑低下了头。 正当大家都以为他肯定会道歉的时候,他却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个决绝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司马稷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无歉可道!她是祸害,早晚会克死山寨!鬼面,你如今这么对我,从今往后我与你不再是兄弟!我就等着看你倒霉的那一天!” “老五!” “明笑!” 司马稷半眯起双眼,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戾气,他半低着头,声音清晰而低沉:“黑狼,将他关进地牢,从此以后,炽鹰帮再无五当家!” 说罢,他拉着陈木槿转身就走,衣袂卷起尘土,他的背影看起来僵硬而孤傲。 “鬼面!” “大当家!” 背后的叫声不绝于耳,但是却没有让他的脚步停顿半分。他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大家看着他的目光各色,盯着陈木槿的眼光却已经有些异样。 铁书生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一口气,看着夜明笑满不在乎的表情,火气腾地蹿到了脑袋顶:“老五!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夜明笑连给他一个眼神都欠奉,痞气地说:“书生,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不就等着我把实话说出来吗?你早就对那女人不满了,但是你从来都不表现,一直都跟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一样逢迎着他,说实话我真看不起你!” “你!好,我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哼!”铁书生也被气得涨红了脸,拂袖而去。 恶面虎见状更是急火攻心,他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本就指望着铁书生能去劝劝鬼面,没想到老五把书生也气走了,这可怎么是好? “老五!你他娘的还老说我鲁莽,这这这现在可怎么办?难道你真想下地牢不成?不就是服个软的事儿,眼一闭就过去了!走,老子带你去道歉!只要你道歉,陈姑娘肯定不会跟你计较的!”他急急火火地想要扛起他来。 夜明笑挣脱不开,被带着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终于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甩开,指着她大吼:“老虎你放开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才不是懦夫!” 恶面虎生平最狠别人说他三件事:一是没脑子,而是懦夫,三是没义气。如今他正在急性上,被他这么一说也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怒吼了回去:“你他娘的说谁是懦夫?” “你不是吗?明明你也喜欢那女人,但是鬼面一说要娶她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明明她救的都是你的人,那就是对你有意,但是又怎么样呢?你连争都不敢争!你就是个懦夫!”夜明笑讥讽地盯着他。 “你少放狗屁!”恶面虎怒极,一拳就打在了他那张令人生厌的嘴上,将他打得身体一歪,直接摔在地上,脸也偏向一边,被披散的头发盖住,半天没动静。 恶面虎恶狠狠地冲他呸了一口:“夜明笑,你他娘的就是条疯狗,谁对你好你咬谁!” 说罢他也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黑狼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等他狼狈不堪地独自趴在地上,他才走到夜明笑身边,将他扶起。这一回夜明笑没有拒绝,他被恶面虎这一拳打得嘴角渗血,几颗不那么坚固的牙齿也都混着血落在了土地上。他浑身是土,披头散发,嘴角青紫,一片狼狈。而在这个过程中,围观的人们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行了,都散了吧!”黑狼扶着夜明笑遣散了围观的人群。 他搀扶着夜明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依旧一言不发,直到地牢的大门近在眼前。 “这次是你过分了,进去待几天吧,鬼面会想通的。”黑狼毫无情绪地对他说,将他交到了守卫手中。 夜明笑抬眼看他,冷冷突出两个字:“黑狗!” 这两个字让黑狼的最后一丝怜悯也烟消云散,他对着守卫挥挥手,轻声交代几句,然后转身离开,再无半点交流。 守卫对他还算客气,将他架着进入地牢,关进了一个单人牢房,还提供了清水和饭菜。 走的时候几人一路窃窃私语:“五当家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下子把寨子里的几个当家都骂急了,这才落到这个下场!” “啧啧,你们几个还是小心说话吧,没准儿下一个就是你了!” “五当家也真是够惨的,被关到自己建的地牢里,这要是我一定后悔当年没给留个后手。” 虽说是窃窃私语,但是在空旷的地牢之中,这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夜明笑的耳朵里。 他怒极反笑,抓住牢门大喝:“你们这群落井下石的贱人!别落到老子手里!你们最好给鬼面传个话,老子祝他早死早超生!不要留在这里遗祸人间!还有那个祸水!要不是因为她老子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咒她不得好死!那个不男不女的邬航,一看就是玉池的奸细,哈哈,你们还敢收留他?我真希望玉池能派人把你们全杀了!真是老天无眼呐!” 他喊完之后将地上的清水和饭餐一脚踢开,大吼道:“想毒死老子?门儿都没有!” 之后,他发泄般地怒骂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偃旗息鼓,消停了下来。 随着他的消停,牢里的其他人开始对他冷嘲热讽,无外乎都是幸灾乐祸的言辞。夜明笑想要骂回去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的厉害,于是他索性不出声,听着他们骂。 渐渐的他发现无论别人怎么骂,他右手边的牢房里始终没有动静,这让他产生了好奇。他凑过去一看,里面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他对他有些印象,他是乌木寨的一个小头目,乌木寨被灭以后他始终不屈服,想要走,所以被关进了地牢。 夜明笑见他躺在干草堆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副对周围的事情都充耳不闻的样子。顿时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喂,别人都在骂我,你为什么不骂?” 那人转动浑浊的双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恢复了原位,低沉的嗓音透着淡淡的疏离:“他们骂你因为有怨,我没有。” 夜明笑听他这么一说不禁露出了轻蔑的笑:“我记得你是乌木寨的人吧?自己的寨子都被我们端了还说无怨?真是虚伪!” 那人脏兮兮的胡子轻轻颤动几下,似乎在笑:“乌木寨落得这个下场是简天翔的贪婪和愚蠢造成的,我早就警告过他。” “你的语调怎么这么奇怪?你不是大历人?”夜明笑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同。 “你耳朵倒是不错,我确实不是大历人,我是玉池人。” “玉池人怎么跑到三峰谷来了?”夜明笑面露怀疑。 那人坐了起来,他这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一条骇人的伤疤,从左边眼睛一直到右边下巴,像是有一把斧子将他的脸活生生劈开了两半!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淡淡地说:“你听力不错脑子却不好,真是可惜,怪不得也被关进来了。” “你放屁!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这个寨子的五当家!”夜明笑被他这种蔑视的态度刺激得不轻,已经忘记了自己被鬼面除名的事情。 “那又如何?”那人一副你还不是得在这里跟我说话的态度。 夜明笑一口气堵在胸膛里,左思右想就是想让他臣服,忽然他得意地勾起唇角:“这个地牢是我造的,你不是想走吗?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果然,那人眼睛一亮:“你可当真?” 夜明笑立即感觉到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意,他忘记了自己的狼狈,高高昂起头:“我夜明笑从不说大话!” 那人顿时笑逐颜开,狰狞的脸上透出浓浓的喜色,他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狠狠给夜明笑叩了几个响头:“本人扎吉在此立誓,若夜明笑能带我离开此地,我愿将毕生财物尽数奉上!若违此言,一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夜明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赌咒立誓,心中的快感像绵绵江河般涌来,他想了想鬼面再看看面前的人殷切的眼神,缓缓道:“扎吉是吧?你这个忙,我帮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出逃 次日清晨,天边微微露出一丝鱼肚白,整个寨子还沉浸在尚未苏醒的寂静之中,忽然,一声惊叫划破了天空! “不好了!五当家不见了!” 司马稷是习武之人,本就睡得浅,听见动静立即就清醒了过来,即刻下床赶去地牢! 一出门没多远就撞见了满头冷汗赶来通报的守卫:“大,大当家!不好了,五当家不见了!” 司马稷脸一沉,一把拽起他的衣领,疾步如风地来到了地牢门口。因为他的速度是最快的,地牢门口还尚未有人过来。 “你给我带路,其余的人给我守好门口,除了几个当家,其余的谁都不许放进来!”他一声厉喝,如鹰般凌冽的双眼让所有的守卫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个个都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个被他抓着的守卫也是脸色一白,来不及整理被抓得凌乱的衣服,动作麻利地在前面带路。 “你叫什么?”司马稷一边跟着他往下走,一边问道。 “小的没名字,因为长得像老鼠,大家就都叫我老鼠。”那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你第一个发现五当家不见了吗?”司马稷的声音在黑压压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威严。 老鼠猛地点头:“是,是小的,我是负责派早饭的,派到五当家的那件牢房才发现他不见了,对了,不仅是五当家人消失了,连他隔壁的疤脸也不见了。”他一边说一边害怕地想要回头看司马稷的表情,结果脚下被滑了一个趔趄。 司马稷一把就抓住了他即将跌下阶梯的单薄身子,淡淡道:“好好看路。” “谢谢大当家的,我,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整晚守在门口,真没发现五当家和那个疤脸出去。”老鼠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神情无比懊悔。 司马稷蹙眉问道:“疤脸?你说的疤脸是谁?” “他是乌木寨的一个小头领,被抓来之后一直不愿降,三当家一怒之下就把他扔牢里了,他叫什么吉,对,扎吉,他脸上有一道特别长的刀疤,而且名字不好记,所以大家都叫他疤脸。”老鼠细细解释着。 司马稷点点头,没再说话。 “大当家,到了。”老鼠指着面前大门洞开的两间牢房道。 司马稷上前翻了翻锁,发现完好无损,这倒也是,小小一个锁还是难不倒夜明笑的。他走进去,环视一周,敲敲左右墙壁,反应全无。紧接着他走进隔壁的牢房一样观察,忽然他在牢房的墙壁上看到了几条极深的划痕,似乎原本墙上已经刻了什么,但是被人用石头试图抹掉。 “鬼面!发现什么了吗?老五真的不见了?”铁书生和黑狼也赶来了,铁书生甚至连衣襟都未扣好,一看就是太过匆忙而草草裹上的外衣。 “嗯,人已经不见了,应该是昨天晚上走的,你们问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看见他从哪里走的?务必要快点找到他!”司马稷眼眸森然一瞪,语气坚定。 说完他转身走向了地牢深处。 铁书生和黑狼也分别冲进了两间空牢房查看线索,尚未看出什么就听见恶面虎扎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铁书生立即探头而出,发现果然是恶面虎,只不过他浑身酒气,脚步虚浮,似乎是喝了一夜。 “老虎!你怎么才来?你这是喝酒了?” “唉,甭提了,老子喝了一宿,早上想偷摸睡会儿,才不到一个时辰就听说明笑不见了!”他嗓门大,由于喝了一夜酒,此刻嗓子已经有些沙哑。 铁书生眼珠一转,上前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兴奋道:“你一夜未睡,肯定见到明笑了对不对?” 说着他又把声音放小,凑到他耳边:“你是不是故意把他放走的?” 恶面虎眼睛瞪得贼圆,连连摆手:“怎么可能!老子若是看见他,一定扭送他去见鬼面!怎么会放他逃跑?” “真的?”铁书生明显不相信,审视地盯着他那张被乱糟糟的大胡子遮挡住的大脸。 “当然是真的!”恶面虎眼神真诚。 铁书生围着他绕了一圈,确实没看出什么端倪,姑且信了他,转身去询问其他牢房的人。 “大家都过来!”司马稷的声音从牢房的最里面传来。 三人一怔,之后很快地走了过去。牢房深处有一处地台,地台上平时是用来防止杂物的,常年累月都堆着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因为时间太久所以根本就没人再使用,只是堆着生锈。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地台上的东西已经尽数被挪开,露出了底下的土台子,而这土台子的底下,竟有一个一人宽的大洞!黑黝黝的洞口就像一个巨大的嘴,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这啥时候有个这么大的洞?”恶面虎不敢置信地问司马稷。 “笨!”铁书生敲了他一个栗子:“这明显是以前就有的,洞口并没有新挖掘的痕迹,周围也没有挖出来的土,说明这个洞不是新挖的。” “这地牢是他亲手修建的,应该是那时候就修了这样一个备用的出口。”司马稷站在黑暗中平静地说,让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哈哈,这老五真行啊!”恶面虎忍不住心中畅快的笑意,大声道。 话一说完就又被铁书生赏了一个爆栗! “咳咳!” “书生你干嘛......”话音中断,似乎被这黑暗吞噬。 司马稷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走的时候丢下一句:“把洞口补好。” 铁书生一愣,恶面虎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见司马稷走远了悄悄问书生:“鬼面这是啥意思?” 唉,我身边为啥有这样的呆子?铁书生一声哀叹,然后正经八百地道:“没啥意思,就是让你把洞口糊上。你好好干,我相信你!” 说罢他也一甩手拽着黑狼扬长而去。 “切,不就是不想让别人走吗?真当老子傻得不成?”恶面虎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手却已经伸向了工具。 司马稷一出牢门,就看见陈木槿正担心地向里张望,见他出来,立即迎了上来。 “怎么样?五当家真走了?”她满脸忐忑地望着他。 司马稷点点头,拉着她往前走:“你怎么过来了?昨天大半夜才睡,今天怎么不多休息?” 陈木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我又不是聋子,如何睡得着?” “这事你就别管了,先回屋去等我,我还有事要找邬航。”他罕见地没有跟她解释事情的进展,反而将她送回了房间。 “哎!你等等!”陈木槿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我想要帮忙找他!” 司马稷眉梢一跳,回身攥住了她的手,严肃地说:“不行!这次的事情不同以往,而且事情尚未查清,周围隐患很多,你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 陈木槿这个人一直都是吃软不吃硬,见他这种态度,气势也硬了起来:“他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寨子,我难辞其咎,你让我放下不管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司马稷见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头疼不已,但是他也只能放缓了语气,耐心劝解道:“木槿,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夜明笑跟我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反常?这绝对不是因为看不惯你这么单纯的原因,尤其是他将人头的事情引导到一个十分不利于我们的角度上,这更说明了问题。这次他逃出山寨不是独自一人,他还带上了一个名叫扎吉的乌木寨男子,这个男子不似大历人,我怀疑他是玉池人,所以现在在我理清事情的原委之前,你哪都不能去,寨子之外我无法护你周全,明白吗?” “这,好吧,我等你。”陈木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不过她马上又皱了眉头:“既然我不能出山寨,那我有一件事想要做。” “你说。” “我想要将骷髅王全都制毒,你可允许?” 司马稷略一思忖,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好,但是你最好速度快一点,我只能给你一天的时间!”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是一天,陈木槿急忙先应了下来。 望着司马稷匆匆离去的背影,陈木槿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 “嘿,你果真做到了!你放心,我扎吉记住你的恩德了,一定不会失信的!我要回玉池了,咱们就此别过!” 在夜明笑的带领下,他和扎吉顺利地从地道爬了出来,直接进入了山中。没想到一出来,这个疤脸扎吉就要跟他分道扬镳,这让夜明笑很是不爽。 “你等等,你是不是当我傻?你这一去玉池还怎么兑现承诺?让金银从天上飞过来啊?”他面色不善地盯着扎吉。 “这......要不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扎吉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个建议。 “先说来听听。”夜明笑凤眼中透出浓浓的戒备。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玉池怎么样?”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应对 “姑娘!”陆离远远地看见陈木槿的身影就脱口叫道,引得身边的兄弟们被吓了一跳。但是陈木槿并没有听见,她正满怀心事地往骷髅王的位置而去。 陆离眼见着她神色匆匆就要离开,就想拔腿追上去,没想到却没走动,被身边的秦四扯住了胳膊。 “队长,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但是听兄弟一句劝,你还是少跟她来往吧。”秦四是这个小队的副队长,也是陆离的副手,上次去移植骷髅王他也是功不可没。 陆离微不可见的皱眉,还没等他说什么,薛小蛮也怯怯地凑了一句嘴:“队长,你昨天去外面执勤了还不知道,陈姑娘把五当家逼得出走了,现在寨子里都在议论呢。” “什么?”陆离惊诧万分地看着他,随即他扫了众人一眼,缓缓道:“有谁看到了昨天的情况,全告诉我!”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七嘴八舌地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基本拼凑出了当天的事情。 陆离陷入了沉思,他认识陈木槿以来一直深知她的为人,他知道她是不可能无故去排挤五当家的,反而五当家处处与她为难他倒是见过不少,只是姑娘一直都隐忍着,从不与五当家正面冲突,这次为何突然爆发了呢?而且五当家即便一直挤兑姑娘,但是始终也没有做过特别过分的事,所以二人也就一直相安无事。不过整件事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五当家,他看似是因为得罪了姑娘而被下了牢,但是当别的几位当家出面维护的时候他反而一一把他们都骂走了,这简直是太奇怪了!简直就像是为了下牢而做的。随即他又摇头,哪有人非要下牢呢? “队长?队长?”大家看他脸色几番变化都有些担心地唤他。 “哦,我没事,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也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要跟你们说,无论寨子里的人如何议论你们都不要参与,我们是匪,最重不过义气二字,没有陈姑娘就没有我陆离的今天,我相信五当家绝对不是被姑娘逼走的,所以我不想在队里再听见半句关于她的流言蜚语,都听明白了吗?”他眼中带着认真,一一看过每一个人。 大家本就是跟着他才能在山寨中占稳一席之地,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反对。虽然五当家一直是山寨里十分重要的人,但是自从陈姑娘来了以后,不但帮他们治病,而且也带来了不少欢笑,连带着大当家都因为心情好而对他们格外亲切。这些变化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只是最近的流言蜚语太过强烈,尤其是五当家的手下人个个都为了自己的老大被逼走而愤愤不平,放话出来谁要是再跟她说话就是与五当家的手下为敌,一时大家也就不敢再提起这事了。 陆离想了想,还是追着陈木槿离开的方向而去。 陈木槿此刻也心烦意乱,但是她必须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因为她要面对的是世间最珍贵的毒花,也是她能改进逆风醉的唯一突破口。她还记得当她第一次成功地制成了逆风醉的时候,二师父云素年骄傲而略带遗憾地说:“这逆风醉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圆满了,但是我听说这世间还有一种毒花唤作‘骷髅王’,此花生时所散发的毒气便已经可以放倒几头水牛,它几乎就是天然的逆风醉,若是能用它入药,一定还能将逆风醉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不过我这辈子估计无缘得见了。” 当时的她和冠儿对视一眼,均一脸无语,她们可不希望二师父找到这花,不然他们一定会被拿来试药的。现在再回忆起来,只余一地叹息,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达成二师父的心愿。 “姑娘!”陆离见她要进骷髅王的棚子,急忙出声唤道。 陈木槿冷不丁被一唤之下有些诧异,因为自从大家知道五当家离开了寨子之后,再见到她都几乎视而不见或面有异色,即便是有想要跟她打招呼的都被身边的人拦下了,她又恢复到最初进寨子时的光景。心酸之余她也觉得是天意,毕竟她制作逆风醉的过程最好还是不要有人在附近比价好。 “陆离,你怎么来了?”陈木槿扭头发现是他,脸色扬起了几分笑意。 “我来给姑娘助威!”陆离一脸坚定地说道。 陈木槿语塞,一股暖意从四肢百骸散开,她浅笑:“没事,事情总有大白的一天,你不用管我,快去执勤吧,你现在也不是单独一个人了,别丢下兄弟们。” 陆离眼中满满的感动:“这个时候姑娘还总是替我着想,我却没能在姑娘有难的时候出现,我,我今天就守着姑娘了!谁敢给姑娘脸色看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小陆离也长大了,能保护我了。”她会心一笑,“不过呢,我今天还真的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今天要制毒,这毒性烈所以你也不要靠近,快去忙吧。” “制毒?”陆离看了一眼大棚,回过味儿来,“姑娘是想用骷髅王制毒?” 陈木槿点点头:“我要在这骷髅王花期正盛的时候制毒,这样药性才最稳定。” “我明白了,那我帮姑娘守着,不让别人靠近!”他是铁了心今天要守着陈木槿了。 “这......”陈木槿犹豫了,但是看他一脸的坚毅之色,也心软了,如果他守着的确也能避免很多麻烦,于是她道:“好吧,那就都靠你了,只不过你也得离开远一点。” 陆离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陈木槿装备好之后,猫腰钻进了骷髅王之中。 另一边,司马稷、阳文杰、铁书生、邬航和苏云海正在商议。 “如今明笑已走,寨子只剩下我们几人,一天以后乌基格的杀手便会前来,我们必须在今天商量出对策。对于玉池的人我们并不熟悉,只能依仗二位了。”司马稷沉声道。 邬航和苏云海都陷入了思索之中。 阳文杰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破风寨剩下的人现在如何安置了?” 铁书生回应道:“我们派人传了信,若他们愿意和我们合作应该今日就能回信,若是不愿我们也无法勉强。” 阳文杰不赞同地道:“这事关三峰谷所有山匪的生死存亡,怎能如此草率行事?” 苏云海也同意他的话:“乌基格派来的一定都是玉池内顶尖的家族杀手,若没有严密的计划和布局,被他们个个击破的话就糟糕了。” “当年魏将军曾派兵剿匪,但是没有成功,山地固然不是他们所长,但是几个寨子的联合才是抗击成功的真正原因,现在三峰谷只余炽鹰和破风两大山寨,破风寨骤然失去大当家,咱们出走了一个五当家,明显形式已经渐渐不利,若是咱们再不联合,三峰谷就怕是就要折了。其实三峰谷如何小爷我并不在意,但是咱大历没理由让外国人欺负了!”阳文杰在炽鹰寨待了几日后,因为条件不具备,胡子也渐渐冒了出来,头发也没了丫鬟打理被他乱乱地披着,整个人倒是生出了些爷们儿的气质,就连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他的一席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只有苏云海面露尴尬之色,邬航依旧是面无表情。 苏云海接着说:“据我所知,乌基格在外戚家族培养的杀手的确个个都是顶尖的杀手,而且都是死士,想要收买他们应该是不能的,若要正面抗击他们一人对打十几个人也不是问题,而且他们尤其擅长轻功、下毒,除非一次性打倒全部,不然会被剩下的人纠缠不休,一直到他们完成主家下达的任务。” “你说的这么厉害那我们岂不是全无胜算?”铁书生忧心忡忡。 “那倒也是不至于,他们还有一个弱点。”苏云海得意洋洋地笑。 “什么弱点?” 苏云海看了邬航一眼,说道:“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忠诚,是因为他们每个人在执行任务之前都被下了毒,若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拿不到解药的话就会死,这是主家控制死士的手段,所以只要我们可以困住他们,等待毒发,那就可以兵不血刃。” “哼,真是残忍,根本不拿人当人!”铁书生满眼都是憎恶之色。 邬航坐在原位,冷冷开口:“这算好的了,比起控制家人,染上药瘾这已经是最温和的方式了。毒药虽然伤身,但是他们还是人。” 听到竟然还有更多令人发指的控制方法,铁书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比之下司马稷、阳文杰等人就没有什么波澜,因为无论是玉池还是大历,豢养死士的方法无外乎都是这些,毒药确实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 “毒药的期限通常不超过三天,若是难度大的任务,会持续七天,想要一次性控制住一批杀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邬航继续道。 “那你说怎么办?”铁书生气呼呼地瞪着他。 “只能智取。”司马稷似乎想到了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商讨 “智取?如何智取?还请大当家详说。”苏云海拱了拱手,做洗耳恭听状。 “想要胜就必须具备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从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我们在这三方面之中只占地利,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天时和人和都准备起来,将地利发挥到极致。”司马稷修长的手指交握,脑中飞快地转动起来。 他手指轻挥,原本立在几案上的卷轴便飞到了方桌上,他走过去将其展开,原来是一张地形图,众人围了上来。 “这是三峰谷的地形图,他们想要进谷只有这一个入口,按照地理方位来说,破风寨在我们北面,最接近玉池入口,再加上大当家已失,内部混乱,是最容易被攻陷的。”司马稷在地形图上一边标注一边讲解,“玉池人擅骑射,所以务必会用马作为坐骑,若我们能让他们去马不用,仅凭步行,就能再给我们节省出半天的光景。” “玉池贵族家多饲养青骢马作为坐骑,这种马平日是主家的替马,吃不上最好的谷物饲料但是也饲以豆料,我每次入玉池都会贩售上好的豆料,在各大家族之中都非常畅销;青骢马的耐力脚程都不俗,而且性格温顺,不过最大的缺陷就是忠诚度不足,不似主家培养的宝马那般只认主人。”苏云海立即将玉池贵族饲养马匹的情况告知。 “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一个想法,马匹在要去执行任务之前通常都只是喂个半饱,为了防止积食也让马匹能保持精神,所以如果我们能在这里想办法拖住他们,用煮熟的香豆料掺药喂之,那马匹就肯定用不了了。”阳文杰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方法。 经他一说,大家都觉得可行,铁书生忽然面露难色:“办法虽然可行,但是寨子中的泻药、毒药总共不过几瓶,我们平日都是依靠武力,这种东西的确没有刻意积攒过,如今现买怕也是来不及的。” “现做又如何呢?”阳文杰看向了铁书生。 铁书生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也许能一试,但是他也不敢再提起,只是沉默。 邬航见状开口道:“问问陈木槿吧,她最擅制药制毒。” 话音一落,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司马稷,他沉吟片刻才道:“今日不成,稍晚些我会问她的。” “好,马的事情之后就是人了。”阳文杰最先岔开了话题:“杀手的规模数量都不清楚,只知身上带毒,那么如何能困住他们直到毒发?” 司马稷摇头,看着地形图:“他们若失去马匹步行半日也能抵达破风寨,攻陷破风寨再来到炽鹰寨也最多一日,攻陷炽鹰寨再返回需要一日半,这已经三日,所以他们身上带的肯定是七日之毒。苏先生,你可知他们身上所带是何毒?” “通常三日之毒名唤绞夜,七日之毒名唤永寂,至于成分,苏某就没有了解了。” “问这个有何用?难道还要给他们解毒吗?”铁书生不明所以。 “不,我是在想,困人七日难但是困人一日简单,所以若是能催发他们的毒性,岂不更好。”司马稷思忖着什么。 “对啊!可是......”铁书生又哑然了,说到毒,又是只有陈木槿明白。 阳文杰见状再一次调剂气氛:“咳,咱们先讨论一下如何能打赢杀手吧。试想若你是杀手,会愿意用什么样的方法攻击对手呢?” “自然是在对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最没有防备......是午夜!大家都睡着的时候!”铁书生睁大了眼睛。 “这只是在他们人少的情况下,但是我认为乌基格这回是铁了心要铲平三峰谷进入大历,所以人数必定不少,至少能与一个山寨正面抗击!”苏云海沉重地说。 “苏先生说得有理,既然他们想要以寨子为单位消灭我们,那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打阵地战,但是论起对三峰谷的熟悉程度,谁也比不上咱们啊!”铁书生似乎想通了什么,但是就是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他怎么也捅不破,急得来回踱步。 “我有一个怀疑不知当讲不当讲?”苏云海小心道,眼睛不断地瞄着司马稷。 “苏先生请说。” “我觉得有一个地方很是蹊跷,其实乌基格想要入大历以他佣兵百万的状态来说没有必要非扫平三峰谷啊,三峰谷一直以来都是求财,而且是非常明显的三不管地带,若是以金钱收买不是更好吗?何必非要出动家族死士?要知道家族豢养死士可是相当费时费力费钱的,如果没有极重要的事情,是断然不会轻易使用的。” 苏云海的这番话让大家陷入了沉默,许久铁书生抬头迟疑道:“我记得乌木寨和秃鹫帮之中有许多外族之人,甚至还有几个小头领都是异族人,被我们抓了之后始终不降,被关进了地牢,被明笑带走的就是一个玉池人!” “哼,你们竟然现在才明白。”邬航冷哼一声:“乌基格此人心胸狭窄,唯利是图,此番欲平三峰谷定是你们触动了他的利益,说不定那两个被灭掉的山寨早就为他所用,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之全灭,自然是激怒了他,所以才会出动死士。” 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地把矛盾升级,司马稷也不由在心中暗暗赞赏,这个时候直接将矛头指向私人复仇的确比国仇更让人能激起心中的怒火,而且于公于私他们都没有退路可言了,的确是好手段。 果然,当邬航说完这话,铁书生就铁青着脸谩骂起来。 “好了,事已至此,炽鹰寨必须全力御敌,书生,这炽鹰寨是你一手所立,如今我有一策或可与他们周旋,但是炽鹰寨或许就保不住了,你可舍得?”司马稷及时拉回了讨论的方向。 铁书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说舍得,但是这的确是他一生的寄托和心血,不舍得的心情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看到他脸上的挣扎和沉默,司马稷稍稍叹口气,继续道:“我先说说我的计策,无论是为了复仇也好,入侵也罢,既然派了死士那就是要不留活口,所以这注定是艰难的一战,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正如书生所言,他们既然准备以寨子为单位消灭我们,说明乌基格已经完全了解了我们的优势和弱势,所以我们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现在来看只有一个方法能既拖延时间又能灵活牵制,那就是弃掉寨子,所有人利用山林作为掩护,移动着打。必要时既可化整为零亦可化零为整。” “好计策!”阳文杰眼前一亮,就像是被一股清风通透得吹过一般,身心顺畅。 “大当家真乃大才!”苏云海也心悦诚服地躬身一礼。 就连冷面邬航都颇有些惊讶,对他刮目相看,心中对他的鄙夷降低了些,警惕却更高。 铁书生似乎也备受震动,他一咬牙,对着司马稷一礼:“有舍才有得,是我小气了,鬼面你做主便是!” 司马稷紧紧搭住他的肩膀:“书生,你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更好的炽鹰寨!” 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回到了最初落魄时的赤诚。 随后黑狼、恶面虎也加入了进来,共同商讨作战细节,休息时,司马稷带着阳文杰出去。 “文杰,我已飞鸽传书给魏将军,用的是我私人印鉴,但是为防止意外,我需要你现在即刻回城去再跟魏将军详细说明。”司马稷压低了声音道。 阳文杰闻言蹙眉:“那这边怎么办?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此。” “什么一个人,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我的功夫吗?纵使败了我也能全身而退,但是时间不等人,你今天务必趁夜出发,我还要你帮我带一个人!” “我知道,陈姑娘是吧?”阳文杰一脸了然。 司马稷回他一个浅笑:“正是,全都拜托文杰兄了。” 阳文杰轻叹一声,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回了屋子。 陈木槿此刻正如火如荼地将骷髅王入药,根本不知道再过三个时辰她就要被阳文杰带下山。 她满意地看着药庐中青色的药汁在小火中翻涌,她不断地用特制的长木匙搅拌,看着它们愈渐浓稠。盘算着这一回可以做出多少药丸。 此刻随着药味的传播,她周围三尺都已经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了,离她最近的是一只误闯的苍蝇,在飞进不足二尺的地方也悠悠从空中坠落。她一只以为是自己防护得好,所以没有吸进气体才没有晕倒,但是她的防护仅仅是一条透气的手绢,而且在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手绢已经松散,垂到了下巴,她汗如雨下,顺手就拿了来擦汗,所以她的鼻子已经没有任何遮挡,但她却始终没有被骷髅王的气体迷晕。 反而是她胸口的七涎晶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气体,让颜色变得更加暗沉。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试药 陈木槿满意地看着面前装得满满的十个小瓶子,心中的成就感爆棚。她取出一枚小手指甲盖那么大的青色药丸,心情复杂地看了又看,她已经用二师父的方法将骷髅王的成分混入,剩下的花瓣她还做了一瓶子解药,当然是她认为的解药,因为无人可试。 逆风醉是白色的粉末,而新研制出来的逆风醉却是青色的药丸,虽然形态相差甚远,但是她就是觉得她做成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先得找个生物试一试去! 收好了瓶瓶罐罐,清理了药物残渣,陈木槿来到种植骷髅王的大棚中,将沾过逆风醉的所有东西付之一炬,熊熊的火光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火红。 “姑娘,这,这怎么都烧了呀?”陆离最先发现了火光,奔驰而来,发现是陈木槿放的火,顿时傻眼。 陈木槿望着这熊熊火光,心中涌起无限的快意,她眼中映射着火光,身上的一袭白衣被染成了红色,她颜色冷峻地说:“这些都是毒物,非火不能尽除,若是被旁人沾染怕有大患。” “原来如此,那姑娘想要制的毒可制成了?”陆离略带期待地看着她。 她点点头,忍不住的骄傲和笑意浮上面庞:“应该是成了,我正想找动物一试。” 陆离也跟着高兴起来:“恭喜姑娘,我去帮姑娘抓些野鸡野兔!” 陈木槿摇摇头:“此毒毒性较强,小动物怕是承受不住,最好是大型动物,你不用忙碌了,我自己寻找便是。” “姑娘不用与我客气,只是姑娘口中的大型动物是指什么呢?猪马羊?”陆离估测着,若是这些动物倒是好找。 “不,还得更大。”陈木槿轻轻摇头“得是熊,老虎之类的也许可以勉强一试。” 陆离被她选择的动物惊呆了,半晌才道:“姑娘,熊和老虎这样的猛兽可不好找,姑娘若是能减少药量那么用猪牛羊这样的动物应该也能一试吧?” 陈木槿一呆,随即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就是啊,她怎么这么笨,光想着用一整颗药丸喂下,其实也完全可以把药丸掰成更小的颗粒呀! 她讪讪地对陆离道:“是我死脑筋了,那寨子里可有猪牛羊之类的禽兽?” 陆离露齿一笑,胸脯拍得啪啪作响:“那必须有,包在我身上,姑娘请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说完一路小跑着就不见了踪影。 陈木槿微笑着,心里还是十分欣慰,陆离是真的长大了,他甚至都没有提及她那天的忽然离去,反而在她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帮助了她。 火烧完了易燃的棚子和植物残根之后就慢慢熄灭了,但是这动静还是引来了围观群众。除了陆离之外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孙娘子,她掌管伙房,本就对明火比较敏感,发现了厨房之外的明火后立即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她以为又有人偷偷摸摸架炉子吃独食呢。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了站在火堆旁边发呆的陈木槿。 “木槿?火是你放的?”孙娘子放慢了脚步,手中的大炒瓢也放了下来。 “三金姐,你怎么来了?”陈木槿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此刻相见有些惊喜。 孙娘子已经听说了昨日的情形,也教训了好些个传流言的伙计,现在见她木愣愣地盯着火看以为她是在伤心,心中难免不忍,上去亲密地挽了她的手臂。 “傻姑娘,我看见有火光以为是哪个馋嘴的小子吃独食呢,没想到会是你。不过木槿,我还是得说叨说叨你,事情我也听说了,那都是夜明笑那个小子昏了头才能干出这种蠢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要是不开心就找我说说,何苦玩儿火呢,多危险。” 陈木槿知道她会意错了,也啼笑皆非:“三金姐,你说什么呢?我不是因为伤心,这里原本种的毒草,我怕会被寨子里的人误碰,所以才选择烧掉的。” 孙三金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两人又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将陆续赶来探查情况的人一一劝回。 “姑娘!我回来啦!”远远地就听见陆离的喊声。 二人一齐望去不禁笑出了声,陆离肩上扛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黑猪,这黑猪在他肩头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发出凄厉的哼唧声,在夕阳下很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陆离满头大汗,双手死死抱住猪身,狼狈地走了过来。 “陆离,快把它放下,你也真行,连猪都能抗来!”孙娘子一边笑一边嗔怪着,从围裙兜子里拿出一条绳子做了个活扣,直接套进了猪的脖子。 没有了陆离的肩膀死死顶住它的肚子,黑猪也不哼唧了,蔫头耷脑地往地上一卧。 “呵呵,这家伙哪儿找的?”陈木槿满眼含笑,蹲下来摸摸猪头上的硬鬃毛。 “呼,我盯它好几天了,一直在附近游荡,今天姑娘一说我就想起它了,可难抓了,累得我这一身汗。”陆离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伸脚踹了它一下。 没想到这不轻不重的一脚让黑猪犹如打了兴奋剂一般,腾地就跳起来了,四只短小的蹄子飞快地倒腾这向前窜去,把毫无防备的孙娘子带了一个趔趄!陈木槿眼疾手快,一把扯住绳子,让它再无跑掉的可能。 孙娘子气坏了,指着黑猪就骂:“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才解救了你你就给我跑?” 陈木槿淡然而笑:“它可不知道它脖子上还有绳子呢,还想着先不动弹麻痹我们,等我们不注意再跑,真是很聪明啊。不过,马上它就跑不掉了。” 她拿出一小枚药丸,用指甲轻轻掰出四分之一,在他们二人的注视下飞快地捏开了猪嘴丢了进去。 这黑猪一开始还挣扎着要跑,药进了嘴几秒之后,身子就立即委顿在地,闭眼伸腿,像死去了一般。 陈木槿心跳的很快,她害怕它真的死掉了,那她研制出的就不是逆风醉而是顺风倒了。三人围着猪蹲下来,面面相觑,最后陈木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探了探猪鼻子前面,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浮上脸颊。 “它没死!” “太好了!”陆离忍不住激动道。 那么接下来就要试试解药是不是管用了。陈木槿又掏出一个小瓶,滚出一颗解药,她想了想,还是掰了四分之一丢进了猪嘴之中。 “木槿,它都不能吞咽了,还能有用吗?”孙娘子疑惑地看着猪一动不动的身体。 “按理说这药是溶于水的,只要有口水不用咽也行,不过这么久不动弹怕是解药失败了,唉。”陈木槿解释着,刚刚的一点兴奋也化为失落。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控制使人昏迷的时间了,如此看来还是失败了。 “姑娘,这也没什么的,至少你研制的毒成功了。”陆离试图安慰她。 “毒?这不是迷药吗?哪里有毒?”孙三金疑惑道。 “因为我们试的是动物所以无法试出效果,骷髅王的毒性加入逆风醉,不仅能让人昏迷,而且它的毒素可以控制人的神经中枢,让他们在昏迷的情况下感受不到疼痛,而且会产生一定的幻觉,这个时候如果有旁人的引导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看着他们一脸懵的表情,陈木槿无奈叹口气:“简单来说,吃了药的人在清醒之前相当于被催眠了,可以按照你的指令做事。” “哇!这也太厉害了!”二人惊喜地望着黑猪,似乎是希望它能有所反应。 “不,这一点也不厉害,它会强行破坏人的神经,所以昏迷的时间越长伤害越大,如果不能在一天内及时醒来,就算是毒性散了再醒来也基本上是个傻子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制造解药的原因,可惜我还是失败了。”她垂头丧气地说。 “姑娘......”陆离唤道。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事情急不来。”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之中。 “不,不是,姑娘!” “木槿!动了!它动了!” 二人的惊呼让陈木槿回过神来,她定睛一看,黑猪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四个小蹄子也在有一下每一下地抽动。三个人大气也不敢喘,静的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 黑猪渐渐晃了晃它三角形的小耳朵,抖了抖身子,试图站起来,但是又倒下,又站起来,又倒下,黑乎乎的身子蹭的都是灰,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求助地望着陆离,陆离看着不忍心,终于还是伸出手帮了它一把。这黑猪凭借着这个推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陈木槿给它让开了路,三人就这么目送着它扭着屁股离开,脖子上还套着孙娘子系的绳子。 “成功了!成功了!”陈木槿突然跳起,拉着孙娘子和陆离边喊边叫,开心地像一个疯子! “什么成功了?”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三人的背脊均是一僵。 司马稷带着阳文杰邬航等人正在不远处望着形如疯癫的他们。 陈木槿扭头,看着众人疑问的目光,平静地说:“没什么,我们在庆祝烧火成功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后会有期 遣走了陆离和孙三金,司马稷才清了清嗓子道:“木槿,我们有些草药的事情不明,想要请教你。” 陈木槿看着他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满心的不信,请教草药的事情用得着这么多人来吗? 众人面对她揣测的眼神都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只有司马稷和邬航一直紧紧盯着她。其实她的猜测的确是对的,因为她在药庐旁边烧火导致很多群众以为是药庐着火,误传开来,惊动了正在商议的众人,司马稷知道她在药庐制毒,以为是出了意外,心急如焚地冲了出去,邬航也紧随其后,铁书生等人以为她是因为夜明笑的事情而要轻生,所以也着急忙慌地赶来,阳文杰和苏云海这样的吃瓜群众自然是为了看住各自的主子不干傻事,所以陈木槿就见到了这样一大群人。 就这样陈木槿被带回了屋子里,临走的时候,邬航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正冒着袅袅热气的废墟场,依稀可辨残破的瓦罐,她为什么要烧这些瓦罐呢?烧掉一定是为了遮掩什么,难道是在制毒?邬航的嗅觉有时比狗还要灵敏。 “木槿,你对绞夜和永寂这两种毒药可有了解?”待众人落座,司马稷问身边的陈木槿。 “只是知道,谈不上有多了解,绞夜俗称三日毒,也是一种蛊毒,来自云西蛊林,药丸中间是沉睡的毒虫,药丸入口之后三日尽化,毒虫苏醒,啃噬人的内脏,因为毒发的过程十分缓慢,中毒的人若是不能及时服下解药杀死蛊虫,就要忍受内脏被噬的绞痛,往往要被折磨整整一夜才能死去,所以取名为绞夜。”陈木槿娓娓道来,说的十分详尽,看着众人微微扭曲、厌恶的表情,她微微一笑,因为她当初在医书里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至于永寂,倒是跟绞夜差不多,都是蛊毒,只是这种毒需要七日才会毒发,之所以叫永寂是因为毒发的时候人是叫不出声的,全都被毒液封住了神经,在剧痛中无声无息的死去。”说完以后,她环视了一圈,见大家都一脸沉重,不觉也有些担忧起来。 “大家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中毒了?”她脸色微变。 “啊,这倒没有。只是觉得这两种毒太过阴毒,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罢了,怪不得所有的死士任务失败之后都宁可自裁。”苏云海颇为感慨地说。 阳文杰和司马稷也陷入了沉思。 陈木槿却被勾起了兴趣:“苏先生说的莫不是宫廷门阀家族豢养的死士?” “没错,这次要来围剿我们的正是死士,而且他们应该都服了永寂之毒,苏某想请教姑娘,可有什么能催发此毒?”苏云海替所有人问出了这残忍的一题。 陈木槿震惊了,她看着这满屋子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当然知道如何催发,但是那可是能把人活活疼死的蛊毒啊! “他们若不死,死的就是我们!”邬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悲悯之心,重重补上一句。 陈木槿猛然抬头,瞪着邬航:“他们可也是玉池人!” 邬航依旧语气冰冷:“若是玉池人让我死,难道我就得死吗?” “你有选择,可是他们没有,不是他们要你死,是他们背后的人要你死。”她据理力争。 “陈姑娘,这些死士都是家族多年以来豢养,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即使蛊毒不发作他们还是得死。姑娘无需心存怜悯。”苏云海不急不缓地解释着。 陈木槿心底一片冰凉,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啊?大家能毫不在意别的的生命,死士为了家族卖命,得到的只是残忍的蛊毒和杀戮。更可怕的是所有人对此都可以欣然接受,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反而是她悲悯心太重。 “陈姑娘,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两国更多百姓的安乐。”苏云海对着她一揖。 “好,”陈木槿垂下眼帘,“但是这方法我不会说的,你们要想这么做就必须由我亲手部署!” “不可!战场上刀剑无眼,怎能让你涉险?”司马稷第一个就不同意。 “那我就无可奉告了。”她的态度也十分强硬。 场面一度僵持下来。 许久,司马稷一声长叹:“罢了,我们再想他法吧,何苦为难与你。” 此话一出,众人皆急,铁书生第一个站出来:“大当家,不可啊!”说罢他又转向陈木槿,直接屈膝半跪:“陈姑娘,对方阵容不明,实力又强大,若是不能抓住他们的痛点打击,咱们必定为人鱼肉啊!请姑娘念在炽鹰寨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也救救炽鹰寨吧!” 陈木槿往侧一闪身,躲开这一礼,心中的冷意更盛:“我什么时候说不帮炽鹰寨了?难道除了引发蛊毒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不过既然二当家话已至此,不说倒是显得我忘恩负义了。当初我学此法之时师父就告诉我,此毒是世间最为卑劣和泯灭人性的毒,学来只是为了辨识和防御但是万万不可传播及他人,因为世人总是容易被欲望蒙蔽了心,从而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呵,没想到我今日也要沦到此境地。” 众人被她夹枪带棒的话说得脸色大变,一时间气氛僵硬不已。 “陈姑娘此言过重了,我等也并非那泯灭人性之人,毒亦非我们所下,我们也只是为了生存下去而已。姑娘若是为了师命,倒也有一法可解,姑娘可以将此法告诉同门之人,既不算违抗师命,又能解燃眉之急,岂不两全其美。”苏云海继续游说着,大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陈木槿冷笑着看他一眼:“我倒是不知苏先生所说的同门在哪儿?” 苏云海面色一僵:“陈姑娘真是忘性大,容苏某提醒一句,他......” “行了!她既然不愿意说就算了,何必强人所难。”邬航立即打断了苏云海的话。 “我如今不是不愿说,而是被逼的不得不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告诉黑狼一人,也算全了我对炽鹰寨的恩义,你们都离开吧!”陈木槿将头高高昂起,闭上眼睛谁也不看,嘴倔强地抿成一条缝。 “木槿,你不必如此......”司马稷话未说完就被铁书生大声打断:“炽鹰寨上下谢姑娘恩义!” 随后就剩下陆陆续续往外走的脚步声,待屋子安静下来,她睁开眼,眼里有闪烁的泪光。 她扭头看见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黑狼,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没表情,没态度,十分平静地看着她。她疲惫地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低低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忘恩负义?” 黑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救你是我的意愿,本就与你无关,而且你也屡次救了寨子里的人,早已两清,而且你只是一个女子,不应该由你负担这些大义生死。” 陈木槿愕然,她没有想到黑狼竟然会这么想,不过很快她也就明白过来,黑狼不似旁人那么有野心和城府,他少言寡语但是并不代表他不通透。 “谢谢你。”她真心实意地说。 “不必,我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希望你能答应。”黑狼郑重地起身对着她一揖。 “你说。”他又紧接着让她惊讶。 “今晚鬼面会安排你跟着阳公子下山,由我护送,不知姑娘可否带上孙三金一起?”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让她一时没有消化,首先谁说她要下山了?再者他什么时候跟三金姐有联系了?这态度分明就是保护在意之人啊! “那个,你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下山,以及你跟三金姐是怎么回事?”她一头雾水地盯着他。 很难得的,她看见黑狼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神情:“下山是大当家一早就定好的,孙三金是寨子里唯一的女人,她留下也是拖累大家,不如跟着姑娘一起下山。” 啧啧,这借口倒是找的不错,不过怎么看都有猫腻,还是得深挖一下。 拿定了主意,她郑重道:“我答应你,可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黑狼立即就道:“我答应!” 今天的黑狼仿佛格外不同,让陈木槿有点接受不了:“我还没说是什么你就答应,你不怕我让你去杀人放火吗?” “你不会。”简单的三个字让陈木槿心中分外温暖。 “好吧,我想说的是,我将催发蛊毒的办法告诉你之后,除非危及你的生命,否则永远不能外传,你可能做到?”她始终还是放不下这蛊毒的危害性。 “我可以发誓。”黑狼举起了右手。 “不用,我相信你。”二人对视间,一个新的契约关系就产生了。 半个时辰之后,黑狼走了出去,铁书生第一个围上来:“怎么样?她说了吗?” 黑狼点点头道:“催发蛊毒和制作泻药都说了。” “太好了!”众人都笑逐颜开,唯独司马稷和邬航颜色微变。 “她还说了什么?”司马稷追问道。 “她说,这个只能我自己知道,不可外传。另外,她说后会有期。”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枯木逢春 “后会有期?不好!”司马稷脸色大变,刚想进屋子就发现邬航已经一脚踹开了屋门! “陈木槿!”邬航大喝一声,风一般地窜了进去。 司马稷脸色更加阴沉,他刚要动却被黑狼拉住了:“不用去了,她已经离开将近半个时辰了。” “你!”司马稷一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怒火立刻冲到了头顶!稍顷他还是沉声问道:“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黑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脑中不知怎的就冒出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黑狼,请帮我好好保护他。”那时,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真实的爱意,这让他想到了孙三金,那个追着他来到这里的女子。 摇摇头,甩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自嘲地想,这么多年,她应该早就不在意了吧。自己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真是天意弄人。 看见他的表情,司马稷已经猜到了大半,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罢了,你可知她的去向?” 黑狼摇头:“她只说一定会去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吗?司马稷看向南方,但愿她是回了青阳吧。已经半个时辰,就算是快马也追不上了,何况还是在丛林。 “文杰兄。”他叫了阳文杰到一旁商量起来。 那么此时此刻扬言说会在最安全的地方的陈木槿身在何处呢? “妹子,我们在这儿真的好吗?”孙三金不安地看着悠闲喝茶的陈木槿。 “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想知道他对你的心意?”陈木槿反问,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渐渐红起来的脸。 孙三金一反平日里泼辣的形象,变得扭捏娇羞起来,手指都绞在了一处,难分难解,半晌才犹豫地说:“可是,这事若是被大当家知道了可怎么办?” 陈木槿混不在意地摆摆手:“就黑狼这种闷瓜,三百年也不说话又没表情,绝对没人怀疑他。再说了,咱们留下也是为了山寨呀,对了,制毒的事情你跟陆离说了没?” “说了,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孙三金一脸的严肃。 陈木槿冲她抛个媚眼儿:“你做事儿我放心!现在就等着你亲亲情郎回来了。” 孙三金被她大胆的言论调笑得羞红了脸,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没错,她们根本就哪儿都没去,施了那一通障眼法只是为了让司马稷相信自己已经走了。她甚至连黑狼都没有告诉就拐了孙三金到他的屋子里住下了,好在他的屋子也够大,里间她俩够住了。现在就只等着黑狼回来她们再摊牌了,有孙三金在,陈木槿笃定自己能让黑狼帮忙隐瞒。想让她走?门儿都没有! 她得意洋洋地想着自己的计划却不知自己的这个决定让她与一个巨大的真相擦肩而过。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当她再次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陈木槿摸了摸身上的新型逆风醉,心情渐渐沉重起来,这个秘密现在只有三金姐和陆离知道,司马稷也只是知道她用了骷髅王制毒,别的一概不知。她自从参加了他们的讨论会之后就拿定主意,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还不知道要生出怎样的事端! 正想着,就听见有脚步声渐渐走近,孙三金立马脸色都苍白了,整个人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陈木槿将她拉到门的正对面站好,叮嘱她深呼吸,自己则贴身站在门边。 一步、两步、三步,站定,推门,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透过月光,陈木槿看见孙三金如墨玉般深邃的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她双唇微颤,欲语还休。 谁也没有说话,陈木槿被挡在打开的门后,看不见黑狼,但是这寂静却令人心慌。正当她想要冲出来的时候,一个黑影如风一般猛地向前窜去,紧紧地抱住了颤抖的孙三金。 孙娘子那一汪晶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嘴角却勾起了幸福的微笑。 陈木槿的心被这一幕化成了一滩温水,她自觉地将门关好,给这两个“老情人”一点私密的空间。 “谁?”门口的响动惊动了黑狼,他正欲回头却被孙娘子按住:“别看了,是木槿妹子。” “唉,我早该想到。”黑狼无奈地说。 两人温存了片刻才终于分开,黑狼看着一脸笑意的陈木槿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重重地叹气。 “你别生气呀,我留下自然是有保命的本事,三金姐你也不用担心,都交给我吧,你只需要帮我们拿两套男装就行,大战在即,我也不能说走就走不是?”陈木槿极力替自己辩解,还不断冲孙三金使眼色。 孙三金接到信号,自然是立即为她说好话:“黑狼,你就别怪她了,若没有她,我怎么知道你对我还有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这山寨里,不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能懂我的心意。我,我现在真的特别欢喜。”一席话情意绵绵,惹人怜爱,就连黑狼这张扑克脸都软化了许多。 他牵起她的手:“是我对不住你,我就是个穷山匪,给不了你安定的生活,我想如果我冷着你,也许有一天你就放弃了,找个靠谱的人嫁了,下山过正常人的日子,是我太愚蠢,直到今天面临战争我才明白你早就站在我心里了......” 孙三金的泪珠又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嘴角却笑得比谁都甜蜜。 黑狼温柔地替她擦去泪水:“傻瓜,又哭又笑的。” 二人旁若无人的依偎在一起,让陈木槿收到了一百点的幸福暴击! 真是枯木又逢春啊,终日绷着脸没表情的黑狼情话说的竟然这么溜!不过他也够可恨的,孙娘子自从被他搭救之后就一直跟着他长达七八年,这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这要搁她身上,一准儿早就炸毛了,要么爱要么滚的节奏!这么一想,司马稷也是挺腹黑啊,几乎是诱导着她一点点喜欢上他。哼,这次也让他感受一下失去主动权的滋味!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日清晨陈木槿和孙三金在黑狼和陆离的掩护下以男装的身份混入队伍的伙房阵营之中,随着大部队离开了炽鹰寨,前去与破风寨汇合。黑狼单独带着一支小队前去布置陷阱,这支不足十人的小队之中就有陈木槿和孙三金。看着纵马飞驰的孙娘子,陈木槿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人不可貌相,她这样一个终日蹲守在伙房的女子没想到骑起马来如此潇洒流畅,毫无生涩感,与之相比,骑马经验甚少的陈木槿就惨多了,若不是依靠着强有力的内力撑着,她一早就得散架了。 “木头,你还好吧?”陆离一直骑在陈木槿身边,看着她龇牙咧嘴的痛苦神情,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木头是她给自己取得化名,孙三金的化名是金子。 陈木槿瞅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无妨,她也没法说啊,她临走的时候已经特意在大腿内侧垫厚了布料,这次腿倒是没事了,就是屁股颠得疼,经过三个时辰的奔驰,她真心觉得自己的屁股要分家了。 “你把重心压低,屁股抬起来一点!”孙三金也小声地教她,可惜马蹄声阵阵,陈木槿啥也听不见,就看见孙三金给她比划抬屁股的动作了。 她刚刚照葫芦画瓢地做了不到一分钟就看见黑狼比了手势,让大家原地休息。其实这个所谓的原地休息也就是坐在马上喝喝水,根本不能下马,不过这也好过一路颠簸。 陈木槿刚松口气就看见黑狼纵马而来,走到三人附近才压低了声音道:“马上就到了,坚持一下,前方不排除有敌人的探子所以再骑马一段路就要步行了,东西准备好了吗?” 陆离拍拍胸前的包袱:“没问题,请当家放心。” 黑狼微微颔首,然后让自己的马凑近孙娘子的马,柔声道:“可还受得住?” 孙娘子虽然涂着满面的绿色药汁作为掩盖,但是眼睛里闪耀着的爱慕光芒却遮掩不了丝毫,她微笑着点头:“放心吧,我本就是会骑马的。” 陈木槿离他们最近,被这种公然秀恩爱的对话虐的一把辛酸泪,她捏了捏自己疼发疼的屁股,满目幽怨地盯着他们,假装咳嗽:“咳,咳,你俩够了,没人管一下我吗?” 黑狼恍若未闻,整了整衣冠继续往前骑去,丢下一句:“你现在知道苦了?”给陈木槿气了个人仰马翻,他一定是还在气她没带孙三金走,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孙三金一脸抱歉地看她:“要不然我再给你垫些树叶?” “树叶......算了,还不够丢人的,这一路的痕迹留下一定会被敌人察觉的。”陈木槿无奈地说。 “走吧,当家发令了!”陆离提醒道,于是一行人继续上路,大约又骑了不到一刻钟,众人下马,将马匹藏在隐蔽处,开始徒步前行。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骑马前去破风寨的必经的第一个岔道,这里就是要完成去马之计的地方。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手印 “大家把这些豆料洒在地上!”黑狼命令道。 陈木槿立马就惊了,粗着嗓子喊:“等一下!报告当家,我有话说!” 众人停了手里的动作都扭头看她。黑狼也走了过来,严肃道:“你有何事?” 陈木槿拉他走到离人群稍远的地方才小声道:“豆料不能直接撒地上!” “为什么?不是你说只要马吃到豆料就一定不会继续走了吗?”黑狼蹙眉道。 她无奈地拍了下脑袋,详细解释起来:“是我说的没错,可是马儿也不会在奔跑的过程中看见吃的就停下来啊!我们用的又不是迷香!得先想办法把马截停!只要马停下就自然会去吃豆料了。” 黑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饲料?那现在需要如何处理?” “那就看你的了,拦截追击是你的强项啊,四当家!”陈木槿装作恭敬的样子给他行礼。 剩下的几个人一直密切注意着他们的动作,全程看起来就像是陈木槿说了什么然后遭到了黑狼的训斥然后陈木槿认错这样的一个过程,就连孙三金和陆离都看得一愣。 之后二人走了过来,黑狼道:“先把豆料收好,我们砍树拦路!”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陈木槿,她真是百口莫辩,只能不停地摆手小声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看她做什么?都行动起来!快!”黑狼又恢复了扑克脸。 大家四散开来,三人一组开始伐木,陈木槿、孙三金和陆离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组,本来孙三金还在犯愁,就看见陈木槿一斧子下去那两人合抱才能堪堪抱住的树干就产生了手臂那么深的切口,整颗树因为巨大的震动而簌簌作响,就像是在颤抖一般,这违和的一幕看得孙三金和陆离都目瞪口呆。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巨大的震惊,要知道陈木槿刚被救入寨子的时候可是手腕断掉的啊!现在这个砍树都不费吹灰之力的怪力女真的是她吗? 那边二人还在揣测她的真实身份,这边的陈木槿却还什么也没发觉,已经轻松地砍倒了一棵参天大树!要是说真的有什么不同的感觉,那就是她很意外砍树这件事还挺容易,她自己一人不用五下就能砍倒一棵树,而且不怎么累。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造成这种现象的正是她体内充足的水火内力。她每一次发力真气都会自动灌注到斧头上,产生巨大的能量。这树有一半是被真气的力量震断的。 “木头,你,你的手没事了?”孙三金一边看着她正举着斧子的手腕,一边犹豫地问道。 陈木槿心道糟糕,忘记了还有这回事,但是出于编瞎话的本能,她还是故作开朗道:“是啊,大当家给我治疗的手法还是很巧妙的,你看我现在都能砍树了!”她果断把锅甩给司马稷背,然后为了证明自己已经痊愈她还将左手手腕转了好几圈。 听说是大当家出手,两人明显信了大半,孙三金还喜滋滋地说:“大当家对你可真不错。” “那是,那是。”她讪笑着回道。 解除了他们的戒心之后陈木槿也松了口气,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用手抵在旁边的树干上。 忽然,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手心传来,她急忙挪开手看向树干,只见她手碰过的那一小块树干竟然已经完全枯朽成渣状,留下了她的一个清晰的手印! 这是什么情况?陈木槿被这种头皮发麻的诡异感觉钉在原地。也许是凑巧?她安慰着自己然后又一次伸出手去按在另一边完全正常的树皮上,紧接着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出现了!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有风在使劲往你手心里钻然后那股气流通过手臂直接汇入了胸口! 等等!汇入了胸口?陈木槿立即放开手,然后摸了摸胸口的七涎晶!果然,它已经开始变得温热,透过衣服都能感觉到它的热度。原来又是七涎晶搞得鬼,可是这回它吸食的是树的生命啊!她抬头看看那两块手印,心中凌乱。其实七涎晶到现在为止还是在一直造福于她,让她拥有了水火两种内力,按照规律推断七涎晶这是在帮她吸收木属性的内力!可是如果她现在贸然去吸取树木的生命精华那么就会导致树木迅速枯竭,这种枯竭明眼人一看便知!不行,手腕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怀疑,不能再引起更多的怀疑了。 拿定了主意后她举起斧子对着手印就是一顿乱划,直到手印被错综复杂的划痕覆盖,她才停下来。 “你在干什么?”黑狼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但是她竭力稳住心神,缓缓回头:“这棵树太难伐了,我先比划比划。”她编了个无比蹩脚的借口。 黑狼狐疑地瞟了一眼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树皮什么也没看出来,然后他余光扫到旁边一颗已经轰然倒地的大树,语带欣慰地说:“还挺快,我原以为你们定是最慢的,没想到你们反而是第一个。” 陈木槿心里咯噔一下,更不敢说这棵树是她自己伐倒的了,只是讪讪笑了笑,没有说话。黑狼又叮嘱了一句别受伤就向孙三金他们走去。 她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的手,原来她的能力早已比她想的要强大多了,怪不得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即便黑狼知道她拥有七涎晶但是他应该也没想到这七涎晶的作用竟然这么大吧。 她应该怎么做呢?隐藏还是干脆展现?她陷入了挣扎之中。 “木头!发什么呆?快来帮忙!”孙三金远远唤道。 “诶!来了!”陈木槿飞奔而去,没有注意到她刚刚乱划一通的树皮又陷下去一个深深的焦黑色手印。 很快,两条小路就都被树障挡得严严实实,为了不让马匹轻松越过,他们将树障堆得近一人高,还用韧性十足的树枝将树障紧紧束在一起,如此一来任凭对手的武功再高强都不可能纵马飞跃树障,只能被迫停下想办法,而他们要的就是这短暂的停留! “四当家,这些豆料撒在哪里?”陆离抱着一大包掺了药的豆料问道。 黑狼四周看了一圈,最后盯住了树障的底下:“都拿来,顺着底边均匀地撒一排,然后用树叶遮住!” “得令!”几人开始动手做起来。 陈木槿凑到黑狼身边,悄悄问:“为什么把豆料洒在这里?” 黑狼瞥她一眼,淡淡道:“动脑子!” 陈木槿被他说得一愣,细细想如果她骑马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对,为了越过树障他们会用马去冲撞或者用马拉着别的东西去冲撞树障!这样一来马匹势必会接近树障!她顿时对黑狼的决策很是佩服。 撒完了豆料,做完了掩护,一行人开始往圣情峰前进,因为大部队将在那里汇合! “木头,你那豆料里到底掺了什么?不会是你制的那种毒吧?”孙三金在队伍最后跟陈木槿窃窃私语。 陈木槿诡然一笑:“当然不是,那未免太过浪费,我放的是一种让马癫狂的毒,他们到时候不仅要弃马,还有可能要杀马才行。” 孙三金被她诡异的表情弄得浑身瘆得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下的马儿,骑着往前去了。 一路上再无话语,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终于赶到了圣情峰的破风寨。 “黑狼!你可算来了!开门!开门!”远远地就看见破风寨的瞭望塔上站着一个气如虹钟的大汉,正是恶面虎无疑。 陈木槿仅是匆匆扫了一眼就低下了头,跟着马队进入了破风寨大门。 “怎么样?可弄成了?”恶面虎少有的严肃。 黑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太好了!大当家他们已经和破风寨的人汇合了,你都不知道现在破风寨是谁主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 黑狼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眼睛询问。 恶面虎立即道:“就是那个当年跟咱们打了一架的秦风!真是没想到他能接了良当家的位置。” 黑狼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是他?” “可不是嘛!我一开始都没敢认,这小子现在可算是气派了!”恶面虎一脸喜色,仿佛在说一个他久别重逢的好友。 “此人本就不同寻常。”黑狼中肯地评价。 这一来一往的谈话让陈木槿也对这个秦风好奇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以前可是从未听过啊。 “好了,闲话不多说,东西可都准备好了?”黑狼拉回了话题。 恶面虎一拍胸脯:“老子做事儿你放心!”其实他没有说的是铁书生已经再三地检查过了。 黑狼点头,带着他们跟恶面虎往里走去。 “都在这儿了!”一行人行至一个空旷的堂屋,恶面虎指着当中十几口大缸道。 “好,你们都出去吧!”黑狼淡淡道。 “其实我可以帮忙,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老子嘴最严了!”恶面虎还有些侥幸。 陈木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信你才有鬼!(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备战 黑狼自然不会被他的话动摇,他淡淡道:“那是自然,但我有诺在先,不可违背,请!”单臂一展,直对大门,态度不卑不亢,不咸不淡,让人挑不出错但又如鲠在喉。 “咳,都看什么看?没听见四当家的话啊?快走快走!”恶面虎被他将了一军有些尴尬,又知道他一直是这个石头性子不好怪罪,只得把火撒在他们身上。 陈木槿本就站在最后,听见这话立刻掉头就走,她可不想被恶面虎认出来,至于黑狼,她还是对他有信心的! 一众人退了出来,陈木槿开始观察四周情况,从人员布防到地势结构,大概看了一遍以后她悄悄拉住了陆离:“陆离,你去跟三当家请示巡查破风寨,然后带上我们。” 陆离也不愿在外面干等着,立即应了,前去跟恶面虎请示。 恶面虎正不住地往里张望,本就心不在焉,他很想知道黑狼在里面做什么,而且黑狼带来的这支小队又不归他管,所以听到陆离的请示也就不耐烦地挥手应允了,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你们两个跟我走,剩下的人留在这里等四当家安排!”陆离分配完毕领着陈木槿和孙三金往寨子里面走。 大约走出了他们的视线三人才稍稍放松些,陆离看着陈木槿问道:“姑娘,你让我们出来是要干什么?咱们不管四当家了吗?” 陈木槿神秘一笑:“他且出不来呢,咱们要趁这段时间找一个出口,破风寨不比咱们炽鹰寨地势有优势所以必定不会只开一门,他们肯定还有别的门,咱们得先给自己找退路!不然你以为咱们真能跟死士硬碰硬?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孙三金点点头表示认同,但是随即又泛起愁来:“可是这破风寨这么大,咱们又不熟悉,天色已暗,咱们怎么找啊?” 陈木槿听罢沉吟了片刻,然后抬头环顾,随即身体腾空而起从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摘下了一把叶子。 “这是要做什么?”孙娘子依旧不解,陆离却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他兴奋道:“我知道了,姑娘是要根据风向来判断出口!” 陈木槿欣慰地笑:“正是,走,咱们得去寨子的正中。” 有了方法,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破风寨的后门,在正门的东北面,这个门很小,但是很醒目,只是不知为何被木头封住了,而且不用工具的话根本弄不开。 “姑娘,怎么办?”陆离使了浑身的解数都没有成功,颇有些焦急地问道。 陈木槿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特殊技能”,但是她不能在他们面前直接施展啊!她插着腰,准备想想别的方法。然而手这么一插腰就碰到了腰间的匕首,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方法。 “你们让开,我来!”她一把抽出匕首然后往小门而去。 “姑娘,你这匕首太小了,凿不开的。”陆离从旁劝阻。 “我的匕首可是削铁如泥,不信还对付不了小小木头!”她故作不屑。陆离听罢也不敢再多说,心中反而有点期待,他反正知道她肯定有办法。 走到近前,陈木槿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小门是被人用隼?钉死的,只要她能破坏这些节点就行。想到这她故意用手把这些隼?处都摸了一遍,看似是在探查,其实就是用七涎晶的作用力将它们都腐朽掉。然后她挥起匕首猛地一凿,那腐朽的地方自然就断裂开来,木板一一掉下。 旁观的二人雀跃不已,就差给她摇旗呐喊了:“妹子你真行!” 陈木槿呵呵傻笑着一面作弊一面挥舞匕首,很快小门就打通了。为了避免敌人发现,他们又砍了许多木柴在里外堆好,看着毫无破绽的木柴堆三人才稍稍安心。 此时天已经黑得看不清衣服上的装饰了,在陈木槿卓越的轻功带领下,三人飞快地逛了一遍破风寨,大概清楚了布防和留守人数,简单来说,整个寨子加上他们也不过百人。 当三人回到那间屋外的时候,黑狼还未出现,破风寨也已经点起了火把。 恶面虎实在耐不住了,出声道:“黑狼!黑狼!你怎么样了?好没好?不行我就进来了啊!” 说着就要伸手推门,陈木槿脸色一变就要去阻止,刚往前走了一步就看见屋门豁然大开,黑狼走了出来。 恶面虎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悬空放着,被黑狼狠狠瞪了一眼,这才讪讪放下,嘟哝道:“老子不是担心你嘛。” “多谢。现在都进去把坛子抱出来,都小心些。”黑狼冷冷命令道。 “得令!”众人鱼贯而入,从里面抱出来大约三十多个小酒坛。 恶面虎一见之下不免失望:“你捣鼓半天就分了这些个坛子啊!” 黑狼一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继续道:“都小心抱着,跟我走。” “诶,黑狼,黑狼,你到底什么计划啊?”恶面虎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追问着。 黑狼也不理他只管带着人往外走。 陈木槿拉着孙三金站在最后,偷偷脱离了队伍,躲进一个拐角。 “木槿!你干嘛?”孙三金有点紧张,心脏嗵嗵直跳。 她没说话,先把手中的坛子揭开,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然后被刺鼻的气味冲的眉头直皱。 “是火油?”孙三金也闻到了这浓重的味道。 陈木槿封上盖子,满意地笑了一下:“你家亲亲黑狼还挺靠谱的,走,咱给他做个神助攻去!” “你,你这个妮子,满嘴荤话!”孙三金被她说的忸怩起来。 她笑得开怀,拉着她就往中间最高的一栋楼跑,跑着跑着她忽然回头问道:“三金姐,你会射箭吗?” 孙三金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摇摇头。 “那你会扔石子吗?” “扔石子?你是说打水漂吧,那我倒是会。” “会就好!”陈木槿笑盈盈地拉着她一路狂奔,路上遇到的人看他们的衣服都知道他们是炽鹰寨的人也就未加阻拦,两人很快就到了那栋高楼之下。门口并无人守卫,里面也被搬了个精光,陈木槿将酒坛搁下,兀自出去捡了一堆石子装在兜里然后进来将大门关起来。 “木槿,你到底要干嘛呀?”孙三金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更是一头雾水。 陈木槿随手掰了一个凳子腿,然后拿起酒坛对着孙三金详细地阐述了她一会儿的计划,听得孙三金眉毛直跳。 黑狼先让他们在围墙内堆上稻草等易燃物,然后把酒坛中的火油均匀洒在稻草上。恶面虎看着新鲜不由好奇地问:“黑狼,你这是要烧死他们还是要烧死咱们啊?为什么堆在里面?大当家可说了啊,我们就是在这儿虚晃一枪,都不正式开打,主要是引他们去鹰隼峰啊!” 黑狼这回终于停下来对着他道:“我知道,但是能让他们损兵折将不是更好吗?” 恶面虎忽然眼睛一亮,猥琐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小子还挺贼,你这下子把破风寨的大本营都烧了他们肯定就没地儿去了,说不好就归了咱们呢是不是?” 黑狼似乎十分意外他会这么想,但是有一个能让他接受的理由也不错,于是点点头。 恶面虎哈哈大笑,粗大的手掌在黑狼肩头猛拍几下:“好兄弟!好兄弟!那就干!” 黑狼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一步躲开了他的巴掌,然后严肃地叮嘱道:“大当家说了,敌人应该会在今晚就搞突然袭击,所以让你的人都提高警惕!” “放心吧!老子已经准备好揍他狗娘养的了!”恶面虎满面红光,精神异常亢奋。 二人分开,黑狼开始寻找孙三金和陈木槿,寻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影,于是他拽了陆离来问:“她俩人呢?” 陆离正带着人准备大缸烧制滚水,冷不丁被拽来还有一丝回不过神:“谁?” 黑狼的眼神都能射出利剑了,又重复道:“不是让你照看着她俩吗!人呢?” 陆离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四周查看,嘴里也含混不清地说:“这个,应该跟着呢吧,我没太注意,四当家,我......” 话未说完,一声尖利的口哨就从某处传来! 众人望向声音来处才发现在破风寨中间的高楼顶尖上有两个举着火把的小黑影! “胡闹!”黑狼脸色一沉奔着高楼而去! 黑狼心中含气,一路飞快地爬上了楼顶,刚上去就看见她俩神情焦急地迎了上来。 “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站这么高是担心敌人发现不了你们吗?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快跟我下去!”从未大声凶过谁的黑狼这次彻底爆发了! 她俩被劈头盖脸地一通臭骂全都呆住了,黑狼骂完之后也冷静了些,恢复了原有的理智,上去就拉住了孙三金:“走吧。” “等等!你看!”陈木槿一声大喊。 黑狼眉头一皱,霍然回头,刚想说什么就被她手指的方向惊住了! 因为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以清楚地看见山脚下有密密麻麻的点点火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沁克统领 黑狼见此情况反而冷静了些,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凛冽的光。 陈木槿这才开口道:“我不是胡闹来的,这个用火的灼气升腾药性将他们体内蛊毒逐渐引发的法子是我想出来的,我自然会留着小命去看结果。” 黑狼看向她,不置可否。 她叹了口气又道:“我刚刚在想,他们冲进来以后必定会一直追着我们,我们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若是我们一味逃跑那么他们必定穷追不舍,如此一来对于他们药气的影响就很少,若是为了围困他们稍久让药性充分吸收到他们的身体里,那么咱们的人估计就都得被他们杀死了,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办法,既能让他们追得有所忌惮又能绊住他们的脚步。” 黑狼看着她手中的木棍和石子,还有那两坛混合了药的火油,立刻就明白了她想做的事情。 “你想用石子沾了火油然后点燃了打到寨子各处?”黑狼被她大胆的想法惊到了,下意识脱口而出:“那破风寨岂不是要全毁?” 陈木槿严肃起来:“是,但是寨子毁了可以重建,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孙三金也点点头附议道:“黑狼,我觉得木槿妹子说得对,有得必有失!” 黑狼想了片刻,发现了这个计划里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等等,若是想要达到你说的效果,那么就一定要等到他们杀进寨子才可以开始,那么他们定然会发现你们,杀之而后快!你们站在最高处,可想过后果是什么?” 陈木槿忽然莞尔一笑,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 若是以前,黑狼倒也觉得无妨,可是现在孙三金就在他身边站着,他怎么可能主动凑近?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说:“姑娘有话就快说吧,敌人已经快要到岔路口了!” 陈木槿心中短叹,真是有了媳妇就不一样啊! “你可记得我们之前去望涯台之时拾到的东西?” 七涎晶!黑狼立即就反应过来,脑中又想起那次在房中她和邬航被七涎晶升到空中的神奇景象!她是在告诉自己她已经懂得如何驾驭此宝了吗? 孙三金被他们打得哑谜弄得迷糊了,左看右看,希望他们谁能解答一二,但是这事情他们谁也不会多吐露半分。 稍顷,黑狼对她正儿八经地一抱拳:“那孙三金就拜托姑娘了!无论战局如何,希望姑娘能先顾惜性命!逃出之后,若是失散,就都前往炽鹰寨相见!” 陈木槿郑重地点头:“你放心,我定护得她周全!”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孙三金感觉自己就像被卖了似的,顿生不安。 黑狼转向她,没有解释也没用说话,一拉一拽就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孙三金挣扎两下之后就化为依人的小鸟,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 陈木槿看着这一幕心中不无羡慕,同时也庆幸自己偷偷溜出来,不然就司马稷的个性怕是自己一定会被他绑好了送下山吧。 与此同时,山下的死士队伍已经赶到了岔道口! “吁!”为首的沁克发现了岔道口的树障,立即勒马停了下来!随着他的骤然停住,后面的人都赶紧勒住缰绳,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匹马没有收住步子撞在了一起。 沁克原本是勃吉特家族族长的贴身侍从,会点武艺却并不高明,为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但是由于他能说会道所以十分讨族长的欢心,一步步升为内院管家,可惜他并不知足,始终想要插手族里豢养的死士组织。勃吉特家族的死士组织在整个玉池国都是十分有名的,尤其是他们的统领蒙吉,是真正参与过数次大战的真英雄。但是军队与家族内宅本就千差万别,蒙吉一直被别有用心的沁克针对,数次设计陷害,终于在不久前一怒之下离开了勃吉特家族! 如此一来沁克就堂而皇之地暂领死士组织,终日耀武扬威,胡作非为,让大家敢怒不敢言,直到这次围剿三峰谷山匪的消息传出来。 当沁克知道此次围剿是大王子乌基格的授意之时他就立刻动起了歪脑筋,想把这次围剿的指挥权抢到手,只要能成,从此以后他就能直接攀附上大王子,那可是玉池以后的王!说不定他会直接被封侯拜相! 这光辉的前程让沁克心潮澎湃,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将自己这些年依靠克扣下属银两和从家族贪墨的银两全都拿了出来,四处走动关系,终于用钱砸到了这个指挥的位置上! 虽然事儿成了,但是让他这样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实战的人统帅,底下的人竟没有一个服气的,加上他本身的盲目自大,虚荣冒进,原本定好的三百人的队伍在他的吹嘘之下只带了一百五十人。就连乌基格知道此事之后都对他大加赞赏,少人也就意味着少花钱,少花钱多办事,谁不喜欢! 就这样,在没探查,没内应,没准备的“三无”情况之下,沁克就率领着这支死士的队伍趁夜出发了。他当然知道底下的很多人不服他,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怕,因为操控着他们生命的解药还牢牢攥在他手心里呢!他没能力没关系,只要手下的人肯拼就行,要知道死士的素质是可以一打十的!区区几百人的小山寨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有树障挡住了路口!来人!”沁克大声喊着,内心鄙夷万分,山匪就是山匪,以为区区树障就能阻挡他们的去路不成?笑话! 由于没有带任何装备,数十人只能用手或者随身兵器去推拽树障,但是这经过了黑狼他们加固的树障如何能用手就轻易弄开?数十人折腾了将近一刻也才把树障弄得歪斜,人过是不成问题,但是马就过不去了。 沁克等的心急,大声呵斥道:“都是一群饭桶!区区树障都挪不开!不是还有马吗?让马去冲撞!” “统领,这,恐怕不妥,马都是有数的,若是有损伤就会拖慢整个队伍的速度。”副手小心翼翼地建议着。 沁克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是统领还是我是统领?按我说的去做!” “是,调马过来!预备冲撞树障!”副手黑着脸大吼道。 多亏了这位“英明”的统领,一切都如陈木槿和黑狼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着。之后不到一刻钟,破风寨的所有山匪都听到了冲破云霄的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凄厉而暴怒!混乱的马蹄声夹杂着人的怒吼尖叫,在空荡荡的山谷里显得分外清晰可怖! “成功了!”破风寨的人欢呼起来,就连燃烧的烛火似乎都变得愈发热烈! “太好了!真的成功了!”陈木槿和孙三金拉着手,激动地紧紧抱在一起! 黑狼已经返回到大门外围的城墙上,此刻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扭头往黑漆漆的楼顶看了一眼,似乎在致意。 恶面虎也激动地直搓手,粗犷的声音夹杂着激动:“好呀!你小子!” 二人相视一笑,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待大家稍微平息,恶面虎一步跳上城墙的凸起处,大声道:“兄弟们!那群玉池狗已经中了咱们的埋伏!老子太畅快了!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都把吃奶的劲儿给老子使出来!打得他们去见阎王老子!都给老子听好了,只要伤到玉池狗的我赏他百贯!杀一个人头我赏他十两!打赢了老子请客下山去找姑娘!都清楚了吗?” “对!杀他娘的玉池狗!” “干!” “三当家英明!” 气氛立即被调动得无比火热! 陈木槿咋舌不已,这话要是被邬航听见一准儿得抽他!不过现在他说这些的确是最鼓舞士气的话,山匪不是军队,没有那么强的使命感责任感,最想要的不过就是钱和姑娘,恶面虎正是牢牢抓住了他们的心思! “老虎这话就是给劲儿!”孙三金也热血沸腾起来,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山下! 她笑了笑,问道:“三金姐,你怕吗?” 孙三金回望她,黑亮的双眸里似乎有火在燃烧,她朗声道:“木槿妹子,我此生从未像现在一样畅快过!和我的男人,我的姐妹并肩战斗!我快活极了!” “好!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陈木槿心中的快意喷涌而出,这一刻她真正地感受到了自己在这个时空的价值! 待人停马静,山间的火把少了许多,行动速度也比之前满了一倍不止! 陈木槿勾起唇角,哼,看来马只是伤了不到一半,不然速度还要再慢三倍才对,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 她站起来,三声狼鸣,声声悠长! 这是她跟黑狼约定好的,狼鸣代表着他们靠近大概时间,一声代表一刻钟! 黑狼听见狼鸣立刻会意,敦促大家进入战斗状态!城墙之上等待着玉池死士的是滚水和箭矢!进城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地狱的召唤! 两声狼鸣! 一声狼鸣! 黑狼举起手:“弓箭手!准备!”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火攻 “统领!您有没有觉得这狼啸声十分古怪?”待最后一声狼啸结束后,副手实在忍不住心中疑问,策马至沁克身边道。 沁克此时心中正因为损失近半马匹而恼火不已,没有想到区区山匪设下的陷阱竟然这么轻易就让他上了当,他清楚地看见了许多死士眼中的鄙夷和愤怒,似乎是在嘲笑他连山匪的拙计都无法破解,这让他颜面尽失!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些蛮夷山匪杀得片甲不留,以慰他心头之恨!所以这一路上他脑中都在不断脑补一会儿自己大杀四方的威风场景,根本没有注意什么狼啸,似乎是听见过,但是山野之中狼啸再正常不过,副手这是又想让自己难堪吗? 他刚想发火,又忽然想起之前副手似乎提醒过他不要用马,结果他完全没听,中了山匪奸计,此刻再品似乎别有用心!不行,不能再让他占了上风! “似乎是有不妥。”沁克违心回应道。 副手大喜,以为沁克经历了损马之事以后终于将心放回战场,于是立即谏言道:“那我们是不是先停下来?派人前去侦查一番再做决断?” 沁克冷笑,这是在教他做事吗?你一个小小的卫领还总想越俎代庖!想都别想! “扎满,你是不是怕了?他们不过是区区山匪,而且仅仅几声狼啸代表得了什么?在这个时候停下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 “不用多言了,继续前进!” *** 黑狼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陈木槿和孙三金在高处眼看着全身黑装的死士从底坡密密麻麻地涌现而出,神色陡然一紧。 站在城墙上的战士也隐约看见了远处的火光,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 当沁克的脑袋刚刚进入黑狼的视线时,他高举着右手,一动不动,等着敌人走进弓箭射程。终于,双方阵容相见的一瞬间,黑狼大喝一声:“射!” 密密麻麻如蝗虫般的箭雨飞驰而去,像黑夜中一张巨大的网迎头扑向死士们! 迎头的十几个死士如筛子一般从马上坠下!无主的青骢马在哀鸣,在退缩,前排乱成一片! “保护统领!”沁克狼狈地挥舞着尚未来得及出鞘的长剑,嘶声喊叫!他万万没想到这群山匪竟然会有弓箭!这么贵重的武器,只有军队才能配备啊! 好在副手扎满早有防备,立即调遣后方死士从侧翼上前,迅速推进队伍,也把狼狈不堪的沁克换到后方。 陈木槿指着沁克和副手道:“三金姐,这两人便是主将和副手,一会儿先打那个副手!” “为什么?怎么不打主将?” “主将是个草包!副手才是懂行的!” “好!” 同样的,黑狼和恶面虎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特点! 黑狼目光如炬,第二次举起手! “射!” 弓弦声不绝于耳,再次向敌方侵袭而去!不过这一次的箭头上却闪着油亮的光芒,一看就是在火油中沾过的! 不过这一次,敌方已经有了防备,大半的箭被挡开,密密麻麻地插在地上! 扎满等箭雨一停,立即带领队伍迅速往城墙下移动!死士们的身手奇快,顷刻间已经逼近墙下! 黑狼眼睛半眯,就是现在! “射!” 这回十几支带着火的弓箭离弦而去,落在了敌人身后,火一沾上之前的火油立即连片蹿起熊熊火焰,将他们的退路完全堵死! 周围的空气变得灼热,扎满回头张望了一下那片熊熊火海,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是现在也来不及多想了,他们必须冲破大门,不然会被蔓延的火势活活烧死! “大家跟着我,迅速冲破防线!绳索,上!”他冷静地指挥着。 由于沁克的自大导致他们此次不能带任何重器,只得随身备些软物,绳索就是其中最实用的一种,在一头挂上四爪钩,甩到城墙上卡住,人就能顺着绳子爬上城墙!稳定性虽然不如梯子,但是身手过硬的死士来说都不是问题。 绳索一个个飞上城墙,死士们也焕发出了信心,只要能上去,山匪就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恶面虎狰狞一笑,粗壮如树干的臂膀一挥:“倒!” 数十桶滚烫的热水从城楼上倾泻而下,直接浇在攀爬在绳索上的死士身上,烧开的滚水遇到活生生的肉体的一瞬间,白雾四起,哀嚎遍地! 死士们如同春天茎秆上的蚜虫,被农药喷洒后一个个掉落在土地里,扭动着身躯,垂死挣扎! 黑色的劲装紧贴着皮肤,被滚水浸透,烫的人四处乱抓,鲜血横流!最后生生死于疼痛! “都给我往后退!”扎满急红了眼! 沁克却在后面挡住了去路:“你们想烧死我吗?都给我往前冲!” 可怜平时取王公贵族性命如家常便饭的死士们如今被困在这水火交融之地进退不得! 浇完最后一桶滚水,恶面虎和黑狼领着所有山匪站在城墙之上极尽谩骂嘲笑之能事,将玉池和死士们说的狗血淋头! “玉池的手下败将们,****去吧!” “给爷爷提鞋都不配,还敢自称死士?滚回去吧!” “你们都是女人假装的吧?说出来爷爷就放你一马!” 虽然玉池和大历的语言并不一样,但是死士是被各大家族当做秘密武器培养起来的,个个都精通三国语言以上,如今被这些山匪如此辱骂,个个都赤红了眼,喘着粗气,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他们的喉咙一一掐断! “给我杀!杀了他们!”沁克已经被激得肾上腺飙高,忘记了之前自己的狼狈,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他这一动就等于给了其他人一个发泄的信号,都高喊着冲了过去! 扎满急的大喊:“统领!不可冒进!谨防有诈!” 但是一人之声如何敌得过众人的嘶喊,他的话就这么被埋没在人潮之中! “走!”黑狼和恶面虎见他们上钩,立即带着众将士离开城墙,往后门跑去! “三金姐!我们准备!”陈木槿精神一振。 孙三金也已经将石子都浸了火油,虎视眈眈地望着爬上城墙的玉池死士们! “哈哈,他们被我们吓破了胆,我们追!”门被爬过城墙的将士从里面打开,沁克看着山匪们逃跑的背影哈哈大笑,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就追了上去! 陈木槿耐心地等着他们从大门全都进来,还有十个人,五个人,三个人! 唰!手中的火把被点燃,孙三金扔一颗石子穿过火焰,然后陈木槿手持凳子腿像打棒球一样将熊熊燃烧的石子打飞出去,直直冲向墙边的稻草! 三颗过后,城墙边用参了药水的火油浇过的稻草连片地燃烧起来!熊熊火光将山寨照亮地如同白昼! “不好!有诈!”扎满一惊,立即叫喊起来! 沁克这边已经快要追上了最尾的黑狼,如何听得进他的话! “看剑!”沁克从马上跃起,长剑闪着粼粼青光直冲黑狼背心! 黑狼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剑,转身和沁克缠斗在一起! 另一边陈木槿和孙三金配合默契,一颗颗火石都精确地落到了每一个山寨的屋顶和草垛!整个破风寨很快就沦为一片火海! 蒸腾的灼人热浪、四处倾塌的屋舍将死士的队伍分隔开来,四散逃窜! “木槿!”孙三金一声尖叫,将她扑倒在房顶! “原来是你们!受死吧!”扎满浑身被熏得焦黑,眼睛赤红得如同魔鬼!他一击不中又将刀刺了出去! 陈木槿这回看清了是谁袭击她!她就地一翻跃起身,将孙三金往旁边一推,扎满的长刀直接砍在了她们刚刚待着的屋脊上,立刻就是一个碗大的洞! “你去那边!”陈木槿叮嘱孙三金一句,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压低了身子盯着这个将近一米九的玉池壮汉! 扎满毫不留情地横刀一劈,直冲陈木槿腰间! 她立刻如豹子一般脚下发力,高高弹起!空中一百八十度转体落在了扎满身后!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肉眼难辨的鬼魅之姿紧紧贴上了他的背脊,手起刀落! 扎满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她是如何闪避的,脑袋就已经跟身子分了家! 温热的鲜血如高压水枪般从他的脖颈处喷出,纵使陈木槿尽快跳开还是被溅了一身一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分外可怖! 孙三金已经完全傻了,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斗,没想到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忽然,脚下一震,屋顶轰然倾塌!孙三金尖叫一声就顺着屋顶滚落下去! 那一刻,孙三金以为自己死定了!她落下去就是葬身在火海之中,不落下去也会随着倾塌的屋顶砸在地上,一样活不成! 还未等她生出更多的感想就觉得身子一顿,然后被拦腰抱起,飞在了空中! “抱紧我!”陈木槿一声大喝,身体如灵巧的飞燕,踩着其他几个尚未倾塌的屋顶,揽着孙三金飞出了这一片火海!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木属性 孙三金只听见身后不断传出房屋倾塌的轰鸣,木头燃烧的爆裂声,还有夹杂其间的人的惨叫马的悲鸣! 热浪一波波袭来,孙三金已经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但是陈木槿却依旧干爽,除了那一身一脸湿粘的鲜血。 陈木槿有些头疼,由于火势太猛,完全超过了她的想象,所有的房屋都被淹没,脚下已经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但是离出去还有一小段距离,怎么办? 也不知怎的,这时候她脑子里就冒出了喷气式飞机的飞行模式,她立即跟孙三金道:“三金姐你一定抱紧我,我现在没办法扶着你了!” 孙三金也感觉到了两人下降的趋势,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依言将双臂紧紧缠在她纤细的腰间。 陈木槿冷静了一下,将身体完全放松,整个人开始急速下坠!然后在一瞬间,她将七涎晶中积攒的真气全数释放到四肢百骸,将充盈的气息集中至双臂,用力排出!一股强大的气流直冲而出,将她俩的身体往相反的方向推去,直接将她们远远推离这片炙热的地狱! “咚,咚!”两声,陈木槿和孙三金撞在了一颗大树的树干上,然后二人依次摔在地上! “呃。”陈木槿呻吟着,用手扶着撞到的腰,倚靠着大树缓缓站起。 “三金姐,你怎么样?” 由于有她做垫背的,孙三金只是在落下滚动的过程中被树枝和尖石划破了衣服,没有大碍,但是她在短短的时间里心情几次大起大落,现在还有些怔愣,反应不过来。 “我,我,我活下来了......呜呜!” 陈木槿看她躺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算是一口气松了下来,腿一软,不由跌坐在地上,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发呆。 可算是,活下来了,她听着孙三金切斯底里的发泄心中一片空白,这也许就是劫后余生的真实感吧。 “呜呜,黑狼......木槿,我们去找黑狼。”孙三金哭了许久之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情郎,抽抽噎噎地凑过来。 陈木槿却倦极了,她刚刚才耗空了体内的真气,此刻已经快要困得睁不开眼:“不,不急,我们约定好在炽鹰寨碰面,他......”话未说完,她已经头一歪睡了过去。 “木,木槿!”孙三金惊慌失措地扑向她,用力地摇动着她的身体:“呜呜,木槿,你不能死!呜呜!” 陈木槿的意识越来越淡,最后陷入了一片沉寂的黑暗。 之后她做了一个长久而真实的噩梦,梦中的她和司马稷被人一路追杀,那凶手摘下面罩却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鬼面!鬼面开口说话却变成了冠儿的声音:“师妹!我好想你啊!”她还没说话就看见司马稷一刀砍下了他的头! “不要!冠儿!”她猛地惊醒,睁眼看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却是光秃秃的树枝,树枝似乎被烧焦了一般,扭曲而焦黑。 她心中一凛,立即坐了起来! “三金姐!”她一眼就看见蜷缩在不远处的孙三金,立即奔了过去。 孙三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她的脸,立即清醒过来:“木槿!你醒了!太好了!”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死了!” 陈木槿见她无事,心也安定了些,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儿,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忽然,她耳边传来孙三金的抽气声。 “怎么了?”陈木槿离开她的怀抱,看见她双目圆瞪望着后面,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自然地扭头看去,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身后的大树就像是被吸干了一样,从原本的枝繁叶茂直接变得干枯而黑瘪!不仅是这一棵树,附近的一片林子全都如此! 陈木槿对这黑瘪的样子并不陌生,她若有所思地摊开手掌看了看,又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真气运行,再睁开眼时她已经百分之一百确定这都是她的杰作,因为她体内的木属性真气已经充盈无比!而水火属性都大大减弱。 “我的天啊!这是发生了什么?”孙三金一面惊叹着一面站起来。 陈木槿在心里长叹一声,无法把知道的实情告诉她,其实就连她自己都越来越无力承受七涎晶带来的“力量”,不是她不能适应也不是她不能操控,只是这种行为让她觉得她是偷了别人的!这片林子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一定是因为她昨天耗去了大半真气以后太虚弱,导致七涎晶感应到她身体的变化,当她靠在树上睡着了以后七涎晶就开始从树木当中吸收精华转化为她的真气。 她已经不用去思考为什么她能拥有三种真气,这一切都是七涎晶带给她的,她甚至觉得哪怕是五种真气都在她体内也没什么稀奇了。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她还是得赶紧判断形势,快点找到黑狼他们为好! “三金姐,咱们返回破风寨看看情况吧?” 孙三金早有此意,她昨夜本就想回去找黑狼,但是陈木槿晕厥,她不能丢下她不管,此刻她们都没事了,理应再回去看看究竟! “好!咱们走!” 孙三金心系黑狼安危,一转头就把树林的异象忘得干净。 待二人重返破风寨之时,眼前还冒着白烟的残垣断壁让人不禁唏嘘,一夜大火,将一切都烧成废墟,根本辩不出原貌。 孙三金毫不停歇地就往里走,被陈木槿一把拽住:“三斤姐!大火刚歇,里面很危险!” “那怎么办?黑狼他到底逃没逃出来?”孙三金颤抖地问,眼中却没有泪水,只是空洞的脆弱,或许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哭没了吧。 她问的问题也是陈木槿想知道的,但是在她看见现场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一件事,若是黑狼没逃出来那就一定没有幸存这件事。 她绕到后门的位置,查看了外面的脚印,发现很多人的脚印和马纷乱的蹄印,这个发现让她燃起了希望! “三金姐!快过来!”她兴奋地大喊。 孙三金赶来,她立即将脚印指给她看:“你看!有脚印!说明他们有逃出来!我们追着脚印走一定能找到他们!” 这个发现让二人都打起了精神,一路追着脚印往山林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她们就发现了不对劲,路越来越窄,越来越偏,一开始还能顺着有路的地方走,到后来就变得需要开辟道路来走,可以清晰地看见挡路的灌木被利刃削出一个个口子。 “三金姐,我们先歇一会儿吧。”陈木槿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及时停了下来。 “怎么了?”孙三金一直跟着她走,又心系黑狼,所以没有察觉到异常。 “三金姐,你看看周围,我们不是在往山上走,而是在往山下走。这条路明显不是通往炽鹰寨的路线,而且到这里为止,前面的脚印就乱了。”她指给孙三金看。 孙三金先是环顾四周,发现她们追着脚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个灌木丛生,四周都是参天大树的地方,高大的树冠摩肩擦踵,连成一片,遮蔽了天空,只有缝隙间投射下来的阳光让人能分辨白天还是黑夜。她再顺着陈木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上有一团纷杂的脚印,还有些打斗的痕迹,之后就没有特别明显的脚印了,似乎是被人刻意擦除了! “这,这怎么办?”孙三金顿时就慌了神。 陈木槿紧紧蹙眉,蹲下来研究着这些脚印:“三金姐,我想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什么?” “我一看见脚印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是黑狼他们逃跑的脚印,但是我忘记了玉池的死士们,这些脚印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是我疏忽了,我总想着这后门只是我们知道,对不起!”她不无愧疚地说着,她能体会孙三金焦急的心情,此刻得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一定是巨大的。 但是孙三金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脆弱,她甚至没有怪她。 “木槿妹子,你也尽力了,这不能怪你,纵然有这种可能,但是不还有另一半的可能吗?总要试试才知道,我相信你。” 真挚的眼神和安慰的话语让陈木槿在此刻觉得十分窝心,她一甩踌躇和不安,拉着孙三金一起仔细研究起这些脚印。一个巨大的发现让她们背后发凉,这地上不仅是有人的脚印,还有一种动物的掌印!也就是说,他们遇到了熊的袭击!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靠在一起,陈木槿直接拔出了匕首,孙三金也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 “既然遇到了熊袭,我猜他们一定是走散了,现在有三条路,咱们必须选一条走!”陈木槿小声说,眼睛还不断梭巡着周围。 “我听你的,你说怎么走咱就走!”孙三金强迫自己壮起胆来。 陈木槿闻言又仔细看了一眼足迹,最后选择了最右边的道路,只能赌一把了,即使这条路找不到人,至少能最接近水源,有水就一定可以找到出路,她们不能被困死在这山林之中喂了猛兽!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兽袭 选定了路,剩下的就是走一遭的勇气和信心了,二人不敢歇息,一前一后的走着。 这一回,陈木槿不敢再大意,她体内的木属性真气能够让她五感全开,感受到三米以内的所有异动,她将匕首反手握在右手中,左手紧紧牵着孙三金。孙三金与她不同,遇到危机也许来不及反应,有她庇护或许能争得一丝生机。 她一边走一边让真气在体内缓缓流动,她想要尽力去调整和接受这股真气,因为她所熟悉的水火属性现在都已经弱的只剩几丝底气,通通被七涎晶收了进去,之余这充沛的木属性真气。其实她能感觉到,自她吸收了这些真气以来,水火她最为熟悉,但是气势霸道,调运和压制都需要一番力气,木属性却不同,它带着原生的生长力和愈合力,温柔而绵密,而且她发现当她越靠近树木这属性就越活跃,能及时补充她的体力耐力,甚至让她的呼吸都比平时更加深远。 也许是行走在密林之中的原因,木属性十分良好地适应了她的身体,她仅仅调息了三个周期,就已经可以完美地消化和驾驭这种属性,并且完全不累! 她感觉到精神上一阵轻松,心情和脚步都轻快起来。 相比于她的新收获,孙三金就惨得多了,从昨夜至今没吃没喝还饱受惊吓,此刻若不是陈木槿拽着,她早已走不动了。 “三金姐!”陈木槿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手上稍稍一用力,孙三金摇摇欲坠的身体就被牵了起来。 陈木槿扶住她,看着她青白的脸色立刻就明白了原因,自己有宝物但是她没有啊,一个弱女子这么一味的强行赶路身体肯定是受不了的。 “我背你!”她说着就蹲下了,示意孙三金上来。 “不,不用,我还能走。”孙三金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虚汗,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因为缺水而变得惨白起皮。 “走什么走!你都这样了就不要逞能了!”陈木槿也急了,一把就抱起她往前走,一上手她才感觉到孙三金真是没什么分量啊,还不如司马稷屋里的那把玄铁剑来的重! “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让一个姑娘这么抱着走路。”孙三金自我调侃着。 陈木槿笑了笑:“我这是先替黑狼感受感受,免得大婚的时候你不熟练。”她也尽量让气氛轻松些。 二人相互说着话又走了一段路,忽然陈木槿感受到附近有水流动的声音! “有水!”她兴奋极了,抱着孙三金就往流水处跑。 果然跑了不到五分钟她们面前就出现了一条细细的山涧!两人欣喜若狂,现在哪怕是面前有一座金山都比不上这细细的水流! 陈木槿将孙三金放在溪流边,先用手接了一捧水尝了尝,确认没问题之后才示意她敞开喝! 二人一直喝到完全喝不动了才稍稍停下,望着彼此露出畅快的笑容。 “木槿,你快洗洗脸,看你脏的跟小花猫似的。”孙三金笑着调侃她,边说边拿出了手巾过了水细细给她擦去脸上的血污和灰渍。 她暖暖地笑:“三金姐,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我三师父,你是第一个给我净面的人。” “是吗?”孙三金也温柔地笑着给她细细擦着额上的血污“你三师父一定很疼你吧?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陈木槿眼神一黯,但还是回答道:“我三师父啊是师父中唯一的女子,长得特别美,心也善良,我刚去的时候动不了,她伺候了我整整三天。后来,后来因为很多事她离开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孙三金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是我不好,不该问你,都过去了,以后的路还很长,你别太难过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手僵住了,脸色也骤变,眼睛直勾勾地盯在陈木槿身后! 陈木槿一看见她的脸色就知道有问题,她也按兵不动,小声问:“是不是有猛兽?” 孙三金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陈木槿只感觉背心发凉,心咚咚地跳的很快,她缓缓将手靠近腰间,摸到匕首把,闭上眼睛咽了一口口水。 “三金姐,我数一二三,到三的时候你就立刻往后跑!”她缓缓道“一,二,三!” 她全身发力像豹子一样原地弹起,并在空中转体一眼就看见了她身后不远处的大家伙!那是一头喘着粗气的黑熊! 孙三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她一动就引起了黑熊的注意,它嚎叫一声,猛地朝她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陈木槿直接落到了它扑过去的背上,将它死死压在地上,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直接扎入了它的肩头! 黑熊吃痛,顾不上奔跑的孙三金,起身一挥就将背上的陈木槿打翻在地!它喘着粗气,嘴里呼出的都是腥臭的气息,牙尖还淌着分不出颜色的涎液! 陈木槿落地顺势一个翻滚就藏到了一颗树后面,她知道这种黑熊也叫黑瞎子,眼神不好但是嗅觉极其灵敏,她让自己尽量屏息,然后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树上! 黑熊受伤之后怒极!嘶吼着左右拍打,激起重重灰尘和落叶!声音响彻整片丛林,之后它似乎是平静下来,虽然还是喘着粗气,但是也仔细地四处嗅着那个伤了它的罪魁祸首的味道! 很快它就锁定了陈木槿所在的这棵树,它先是围着树转了一圈,然后站起来猛地拍打着树干,试图把她震下来!陈木槿紧紧抱着一颗粗大的树枝,感慨着这只黑熊灵敏的嗅觉和强大的体力!你妹的,震得她都快全身散架了!她本来只是想赶走它,但是现在看来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层面了,真是伤脑筋! 在经历了一刻钟的花式折腾之后,这棵树的树叶已经掉了大把,黑熊还是不屈不挠地撞击着。陈木槿深吸一口气,那就对不起了!她来到黑熊头顶的正上方,双脚勾住树枝,身子倒挂着,手中握着一根手臂粗细的尖头树枝,这是她刚刚折的。之后她双脚一松,整个人头冲下坠落下去!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孙三金几乎尖叫出声! 黑熊也不傻,它感觉到陈木槿落下来,立刻就挪到了一边,殊不知她等的就是这一挪! 她在马上要落地的时候双脚一蹬树干,整个人斜着射向黑熊,黑熊也咆哮着向她扑来! 本来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但是陈木槿手中的树枝在极快的速度下非常轻易地就穿透了黑熊的脑袋,陈木槿和黑熊在半空中相撞,然后各自朝相反的方向飞去! 黑熊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陈木槿被狠狠撞在树干上,一时间五脏六腑都要冲出胸膛! “我艹!”她不自觉地爆了粗口,吐了一口血沫子出来。 “木槿!”孙三金终于跌跌撞撞地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奔向救她第n命的英雄。 看着孙三金泫然欲泣的眼神和满处找伤口的纤纤玉手,陈木槿咧嘴笑了一下,艰难道:“咳,如果我是男的就好了,三金姐现在一定非我不嫁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孙三金泪眼婆娑地撕下裙摆给她包扎着流血不止的伤处。 “用水洗一下,不然容易感染。”陈木槿艰难地说着,她可不希望自己死于低端的破伤风之类的,那可冤死了。 孙三金连连点头,好在水源不远,她几次往返就将她所有的伤口清洗包扎完毕。 包扎完之后,两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一起,瞪着黑熊的尸体。 “三金姐,我得做一件事,但是不能让你知道,你也不要问,行吗?”陈木槿想要动用七涎晶的力量迅速恢复自己,但是又不想吓到孙三金,只得提出了一个如此没头没尾的问题。 孙三金认真地看着她:“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这点小事算什么,你放心吧,我绝对不看!” 说完她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陈木槿欣慰地笑了一下,踉跄地走到黑熊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贴到了它的身上! 心念一动,七涎晶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吸取它的精气,再缓缓输进陈木槿的身体,不消片刻,陈木槿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归回了原位,背也不疼了,头也不晕了,身体也逐渐有力起来。 随着她的渐渐好转,黑熊也逐渐干瘪下去,就像是一只被放了气的气球。罪恶感又一次浮上心头,她不想看见这一幕,但是眼睛却像钉在了黑熊的身体上。 随着黑熊的身体彻底干瘪,陈木槿也恢复如初,她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的孙三金,思忖了一下,还是将仅剩下皮囊的黑熊拖进了灌木丛中。 “三金姐,咱们走吧。”陈木槿的声音不再欢快,变得低沉而满腹心事。 孙三金睁开眼,惊讶地看着恢复如初的陈木槿,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愣愣地道:“哦,好。” 当她起身才发现地上的黑熊已经不见踪影,地上除了一摊血之外再无能证明它存在过的证据。 这么大一只熊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孙三金满腹的疑惑却只能咽进肚子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妖树 二人没有可以携带的容器,所以干脆又喝了些水才上路,喝了水之后孙三金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于是她们再一次往密林深处走去。 经历了熊的袭击之后陈木槿和孙三金不再聊天,小心翼翼地继续走着,越往里走,树木就越高大,依托着树木而生的各类灌木,植被,青苔也越发多起来,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潮湿的气息。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植被和青苔中开出一条道路来,还要随时小心着,不要踩到小动物,于是脚程就渐渐慢了下来。 “木槿,这天怎么越来越暗了?”孙三金迟疑地问。 陈木槿也感觉到了,她抬头望去,只见这片林子的树木都无比高大茂密,树冠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彼此,所以能透过来的阳光极其稀少,所以她们才会感觉到天像是要黑了一般。 “这里的树太茂密了,把阳光都挡住了,你小心些,尽量跟紧我。”她叮嘱着,继续往前走去。 孙三金见她十分镇定,也没再说什么,继续跟着她。 又走了一小段路,环境越来越暗,但是路却好走了许多,陈木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就是想不出来。 忽然,她看见前面地上有一块银色的东西在道路中间,十分显眼! 她紧走几步上前拾起那银牌一般的东西一看,顿时兴奋道:“三金姐,快来看!” 孙三金走过来,眼睛都直了:“这是炽鹰寨的令牌!” “没错,这一定是他们不小心落下的,我们快追!”陈木槿兴高采烈地说着,这块银牌证明了她们的道路选择的是正确的! 孙三金更是激动万分,握着银牌的手都微微颤抖:“我们走!” 有了这枚定心丸,她们甚至连走路都觉得轻快了不少。陈木槿刚刚还在苦思冥想的不对劲的地方也全都被抛之脑后了。 正走着,陈木槿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滴到了她脸上,她下意识拿手抹去,以为是雨滴或是露水什么的,没有特别在意,没走几步又有几滴落了下来,分别滴在了她的头上和脸上,她抹了以后还没等跟孙三金说下雨了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三金姐?”陈木槿马上回头,却发现孙三金已经无声无息地昏倒在地上。 她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以为她一定是许久未进食外加体力不支,没想到这一扶就让她大惊失色,因为孙三金的脸和嘴唇都已经变成了淡紫色! 这是中了毒! 可是她们只是喝了水,她也没事啊,怎么会中毒呢? 她立即给她把了脉,翻看了舌苔和瞳孔,得到的结论让她不敢置信,孙三金中的是骷髅王之毒!也就是说她闻过了骷髅王或者触碰过骷髅王的花蕊! 这怎么可能? 她一直跟自己在一起,而且如果她中毒了自己怎么会安然无恙? 陈木槿一时间陷入了茫然之中,不过没有等她茫然太久,更加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两条足有手臂粗细的藤蔓缓缓从树冠降下来,然后轻轻地凑近她们,等一接触到她们的身体,立刻有无数细小的藤蔓从大藤蔓中分裂而出,一圈一圈地想要将她们包裹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木槿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这树都成精了? 正当她摸不清这藤蔓到底想要干什么的时候,那些细小的藤蔓忽然扎进了她的皮肤之中! 它们在吸我的血!她瞬间就炸毛了!直接拔出匕首手起刀落!那细藤蔓似乎有生命一般,被匕首一划立即缩了回去,就连被砍断的部分都在地上不断扭曲着、翻滚着,像极了油锅里的活鳝鱼! 另一边,细细的藤蔓几乎将孙三金的身体整个包裹住了,就像是一个巨大额绿色蚕蛹!孙三金泛着淡紫色的脸孔毫无表情,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陈木槿眼看砍细藤蔓也来不及了,于是心中发狠,一把拽住了粗藤蔓,用匕首狠狠一扎,一扭,淡紫色的汁液顺着刀口喷涌而出!那细藤蔓顿时颤抖起来,就像是疼极了一般疯狂地收缩扭曲着,如果它能出声,一定是极其尖细的叫喊。很快,包裹在孙三金身上的藤蔓就尽数钻回了粗藤蔓之中。 两根受了伤的藤蔓在空中扭曲了一阵子之后开始猛烈地往陈木槿的方向喷射淡紫色的汁液! 陈木槿当即就抱着昏迷不醒的孙三金往旁边一闪,然后几个纵跳就跑到了藤蔓够不到的位置。 那藤蔓似乎是感应不到她的气息了,十分不甘愿地慢慢收缩回了树冠之中! “我的玉皇大帝啊!这是什么怪物?”陈木槿抱着孙三金,盯着这颗看起来毫无异状的参天大树。 不,也不是毫无异状,现在细细看去,它比别的树更加粗壮笔挺,而且在它周围分散着一些绿色的茎叶植物。陈木槿现检查了孙三金的状况,发现细藤蔓只是在她身上扎了几个口子,其它的倒是没有更多的变化,这让她放心了很多。抱着侥幸的心理,她取出了一枚新逆风醉的解药喂她吃下。 “三金姐,我也不知道这解药能不能救你,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勉力一试,你一定要加油,我再去这妖树上探一探,打也给它打出解药来!”她喃喃自语般地对着孙三金说完,将她安置在一个看起来更稳妥的地方然后拔出匕首,飞快地跑到了这颗妖树旁边。 站在树下直直往上看去,入眼的只有一片黑暗。 “果然是妖树!”陈木槿蹙眉,伸开手看了看,然后又放下了。 不行,还没有找到解药,不能吸干它!算了,怎么都还是先上去再说。 拿定了主意,陈木槿开始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她想骗那藤蔓再下来一次将她带上去! 果然,不一会儿几滴不明液体落在了她脸上,她用手一抹,再仔细一看,就是那种淡紫色的汁液!看来这汁液就是用来麻痹活物的,只是为什么会是骷髅王的毒性还有待考证。她缓缓躺下,等着藤蔓降下来。 一切都进展得无比顺利,藤蔓如期落下,将她包裹住,她甚至咬牙忍住了那细藤蔓刺破她的皮肤。 很快,她就被紧紧包裹在了这个绿色的大“蚕蛹”里,像坐电梯一般被缓缓运回了树冠之中。陈木槿一直等到它停稳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用匕首刺进了粗藤蔓和细藤蔓的交界处,得到的结果和刚才如出一辙,她顺利地逃脱,落在了一根粗大的树枝上。终于来到了这妖树的核心,陈木槿屏息凝视四周,让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着树冠上吊着密密麻麻的绿色“蚕蛹”,有大有小,不用说每个蚕蛹里都是活物,陈木槿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将匕首猛地扎进离她最近的一个“蚕蛹”,藤蔓疯狂地扭动了一会儿吐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直接从高空坠落,摔在了地上,发出“啪”地一声。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陈木槿还是看清了那黑乎乎的物体,那是一个被消融了一半的黑熊!品种正是她刚刚手刃不久的那种。 一时间,她感觉到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异常,一低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她终于明白了,她之前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这个!她们在前面的树林里走都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她们甚至要小心一些,生怕踩到。但是自从走近了这里她们就再也没见到任何一只动物!就是因为这里有一棵吃人的老妖树! 这棵妖树的藤蔓里会分泌出一种浅紫色有毒的汁液,但凡它感觉到有活物在树的周围它都会先滴下毒液将活物弄晕然后再放下藤蔓将其缠绕拉上来,那细细的藤蔓就会扎进活物的身体里吸食鲜血和肉体,再把这些变成养分供给妖树!这妖树就是以活物为食! 她吐到没什么可吐的才堪堪停下,望着那些数不尽的蚕蛹心中发麻。 不行,不能就这样下去,她还得找到解药!她开始继续在树上左顾右盼,但是始终没有发现更多不同。难道三金姐就要死在这妖树的手中吗?她气极败坏地用匕首在树干上泄愤!胡乱划了一通之后,她稍稍冷静,看着被她糟蹋得不成样的树皮,许多乳白色的汁液从划破的树皮中流出来。她看着这乳白色的汁液忽然灵机一动,这会不会就是解药? 她想到就立即扑上去,用手接了一点,然后她选中一颗藤蔓用匕首刺破,不论藤蔓怎么颤抖扭曲都不松手,将刚刚接到的乳白色汁液灌了进去! 顿时,藤蔓如同疯了一般地摔打着,然后逐渐从伤口处融化,紧接着整株藤蔓就脱离了树体,坠落而下! 陈木槿激动地手都不稳了,真的被她猜中了!这汁液就是解药!三金姐有救啦! 事不宜迟,她摸了摸身上有没有什么容器可以接一些汁液下去,忽然她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是那张她们拾到不久的炽鹰寨令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救人 陈木槿脑子瞬间嗡的一声,她紧紧攥着那张令牌,缓缓望向那密密麻麻多到数不清的绿色“蚕蛹”。 当她摸到令牌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无论这令牌的主人是谁,他此时此刻都很有可能被这妖树擒住,甚至可能已经死去!她必须马上采取行动把他救出来! 可是,怎么救? 这么多的蚕蛹她该怎么选择?难道每个都砍吗?那恐怕砍上一天一夜也砍不完啊!更别提一夜过后,生的机会还有多少。 她站在那里,忽然间手足无措。 “闭眼,深呼吸。”司马稷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回荡,她看了一眼令牌,将它塞回腰间,然后取出匕首。 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一个一个砍,她也要把人找到!她闭眼深呼吸,再次睁开之时,眼中软弱不在,只剩冷硬和坚毅! 她又仔细观察一遍这些“蚕蛹”发现确实有大有小,这样可以先剔除小的,尽量捡大的下手。她身材娇小又灵活,出手奇快,像猴子一样在树枝间灵活穿梭,一刀一个! 砍着砍着她也发现了一些规律,比如被困时间长的“蚕蛹”颜色略深,时间短的颜色就浅,这个规律又让她减少了很多工作量,她只挑又大颜色又浅的下手。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被“蚕蛹”里困住的各种动物惊吓到,什么老虎、蟒蛇、熊、羊等等种类繁多。 又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她忽然发现了五个靠得极近的浅色大“蚕蛹”,也不知为什么,陈木槿忽然就觉得自己找到了。 她纵身而去,选了最旁边的一个,匕首一挥狠狠戳进了藤蔓之中!那藤蔓扭曲了一阵之后迅速地撤回藤蔓,随着细藤蔓越来越少,陈木槿分明看到了一个人形!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将那个即将坠落的人拽到了树枝上。此人中毒已深,脸色已经变得肿胀深紫,看不出是谁,但是用手指一探,还是有微弱的脉搏。陈木槿大喜,将他拖到几个大树枝交叉的平稳地带,然后依样画葫芦地将其他四人救下。 喂他们每人都喝下了树干上的汁液后陈木槿开始仔细端详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被困的,但是身上的衣服都还完好,身体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这至少说明还有活下来的希望,至于会不会被吸血过多而亡就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解药喂下之后,反应速度迅速,不到十分钟他们身上的肿已经消了大半,依稀能看清楚样貌了,可以肯定的是,陈木槿一个都不认识。这不免让她失望,她没有继续等他们完全解毒,而是将他们的手用布条都系在一起,这样即使他们醒来也不容易掉下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继续寻找着这样的“蚕蛹”,有了经验之后,她很快就又找到了三个人,她还是将人救下,喝了解药,继续马不停蹄地寻找着。 就这样,她在将近三个时辰之内一共找到了十一个人! 最让她高兴的是她在最后救的四个人中找到了陆离和恶面虎!不过她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完全是凭衣服将他们认出来的。 陈木槿将他们都妥善地安置好之后,在他们身上搜索,在其中一人身上找到了一个水囊,她立即毫不犹豫的征用了,灌了满满一壶树汁。之后她爬下树,飞奔向孙三金。 孙三金的毒性并没有加深,反而好了许多,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喂给她逆风醉的解药也不是全无用处。喂了孙三金喝下几口树汁,陈木槿就将她扶起,用手贴在她背心上,让自己的真气缓缓引导着药力的发散。很快,孙三金体内的毒性就被一一化解,她惊喜地发现,这个毒竟然和解药配合的天衣无缝,根本不需要像以前一样再运功逼出毒血,树汁直接就将血液中的毒性化解了。 再三确定孙三金的毒性确实解除了之后,陈木槿缓缓收回真气,忐忑地坐在一边等着她醒来。 “呃......”一阵抽搐之后,孙三金缓缓睁开了双眼:“木槿?我怎么了?” 陈木槿顿时就一阵鼻酸,双眼噙泪地一把抱住了她:“你终于醒了!” 孙三金无力地靠在她怀里,感觉到她的委屈和无助,轻轻抚着她的背:“不哭,慢慢讲。” 等她将来龙去脉都一一讲明之后,孙三金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是说我们都中毒了?” “没错。” “那你怎么给自己解毒的?” “这个,我没有中毒的迹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孙三金点点头:“辛亏你没有中毒,不然我们估计都死在这妖树手里了。”说罢她看向陈木槿,眸中满是希望:“你救出来的人里,可有黑狼?” 陈木槿轻轻地摇头:“没有,只找到了老虎和陆离。” 她以为孙三金会很失望或者会哭,但是她并没有如此,反而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也许你会觉得我自私,但是你没有找到他就说明他要么逃出去了,要么就没有走这条路,没有遇到这棵妖树,只要他还有活着的希望我就是欢喜的。” 看着她温柔如水的笑脸,陈木槿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忽然想,如果有一天黑狼要是负了三金姐,她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那树上的人要怎么办?怎么把他们运下来?”孙三金马上又忧愁起来。 “我自有办法,你就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叫我!”陈木槿自信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再次冲向那棵妖树。 自从孙三金醒来,陈木槿就仿佛有了无穷的信心和斗志,她在孙三金身上看见了希望,这希望就足以在这种困境之中引领她! 当她再次回到树冠之时,所有人都还没有苏醒,陈木槿觉得有些奇怪,她找到了恶面虎和陆离,伸手感应他们的身体却发现毒素已经清除了,但是由于大量的失血和精气损失,他们的身体陷入了自保的模式,深深地沉睡! 这跟她预想的多差无几,唯一的办法就是她将内力输给他们,不然时间久了他们不吃不喝一样会死! 拿定主意,她将两只手掌分别贴在恶面虎和陆离的心口处,缓缓将真气过渡进他们的身体之中。然而,更加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似乎是七涎晶感觉到真气的大量流失,于是它自发地从陈木槿身下的树木吸取能量,导致场面变成了陈木槿无论排出去多少真气,七涎晶都能给她补充上。 这种一边进一边出的奇特感受让陈木槿忍不住笑了,在心底夸赞道:“七涎晶啊七涎晶,你真是好样的!”七涎晶宠辱不惊地做着它分内的事,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夸奖而有所不同。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恶面虎和陆离就在陈木槿的手下渐渐苏醒。 “嘶,真他娘的疼,陈姑娘?” “呃,呃,我在哪儿?姑娘!” 二人都不约而同地认出了陈木槿。 见他们醒来,陈木槿也面露喜色,但是还是冷静道:“你们被妖树毒晕了,我在给你们解毒,千万别动!” 二人也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传入体内,也都依言不动分毫。 “姑娘,你把真气都输给我们了,那你自己怎么办?”陆离已经完全想起来发生了什么,看着陈木槿苍白的面孔简直感动到想哭,因为他知道有她在,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被他这么一说,恶面虎也激动起来:“陈姑娘!老子这条命不要就不要了,你可千万不能把自己搭进来!”说着就想要挣扎。 “别动!”陈木槿一声娇斥,同时手上使力压住了他“不想我死就别动。” 恶面虎立刻僵住了,不敢再动! 她缓缓收势,长舒一口气:“好了,你们应该没有大碍了,先不要说别的,我想知道你们这一支一共多少人出来?” 恶面虎蹙眉想了一下道:“我带的这一支一共有二十人。” “二十人?!”陈木槿脸色巨变! “怎么了,姑娘?”陆离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连同你们在内,我只救下来十一个人!其他人应该还在这妖树上。”她语气沉重。 “我去救!”陆离奋力爬起,却被恶面虎一把拽住:“老子的队伍,老子去救!” “都不要吵了,你们先顾好自己的命吧!人我去救,你们看好其他人。还有,树皮划破就会有解药,把所有的容器都灌满。”她吩咐完正欲转身离开又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道:“黑狼跟你们在一起吗?” 恶面虎摇头:“没有,当时在破风寨敌人的统领追上来了,他让我们先走自己断后,所以我们就先出的寨子,没有见到他了。” 想起那场肆虐的大火,陈木槿心一沉,眼前浮现出三金姐得知后泫然欲泣的脸。于是她道:“黑狼的下落你们千万不能跟三金姐透露半分。” “三金姐也在?”陆离高兴起来。 “是,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我走了,其他人就拜托你们了。”说罢她利落地三两步消失在树冠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目击者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原本就晦暗不清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好在陈木槿现在五感通达,对事物的感知力度很强,她这一次更加谨慎地在“蚕蛹”中穿行,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一个时辰之后,她又找到了7人,只差一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到,陈木槿不禁有些气馁地回到了恶面虎和陆离那里。 “怎么样?”恶面虎充满希望的看着她。 “只找到了7个人。”陈木槿眼眉低垂“还有一个怎么也找不到。” “姑娘别难过,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死了,当时大家都中了毒,也记不清情况如何,也许他是逃脱了也不一定。”陆离虽然心中也不好受,但还是努力安慰她。 恶面虎也道:“陆家小子说的对,天色也晚了,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先把找到的兄弟运下去吧。” 陈木槿闻言也赞同,在丛林中晚上更是危险,还是得先想办法把人运下去,不然这妖树若是到了晚上出什么幺蛾子可就糟了。 “陈姑娘。”恶面虎刚叫了她一声就被她打断了。 “三当家别叫我陈姑娘了,太生分,不嫌弃的话叫我木槿吧。” 恶面虎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好,就叫木槿了,你也别叫我三当家了,跟他们一样叫我老虎吧。” “你年长于我,我还是叫你虎哥吧。” “姑娘可不能厚此薄彼,我能叫您一声姐吗?”陆离立刻就跟上一句,亮晶晶的双眸中满是期待,虽然他二人已有师徒情分,但是在称呼却一直客气恭敬,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陈木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爽快的笑:“成!” 称呼一定,三人之间似乎更亲近了。 在陈木槿去救人期间,恶面虎和陆离就已经想出了下树的办法,他们将树上的细藤蔓扭在一起,一根接一根系紧,连成长条,然后将一端系在树上,另一端放下去,他们会背着没醒的人顺着藤蔓爬下去。 陈木槿听完略思忖了一下,开口道:“如此也好,那麻烦你们现将大家聚在一起,这样方便搬运。” 恶面虎和陆离见她同意也十分高兴,义不容辞地去将人一个个搬来。当他们汗流浃背地将昏迷的人都堆在一起之后,陈木槿又道:“虎哥、陆离,既然要将人绑在身上那就劳烦你们再去砍一些细藤蔓吧,这样也牢靠些。” 二人毫不疑心地就去了。 其实陈木槿听到他们的计划就已经觉得不可行了,将一个昏迷之人绑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重量,他二人身体未愈,自己爬下尚勉勉强强,怎么可能再一趟趟搬运这么多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用内力将他们全部唤醒,大家自己下树!但是这一幕若要被他们看见肯定是不能让的,她只能耍些小手段支开他们。 整整17个人得全部被同时唤醒,陈木槿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她盘腿坐在他们之中,让他们的肢体互相接触,然后她双手放在身边的二人心脏处,深呼吸之后缓缓将体内真气全数吸收到心口,然后顺着两臂缓缓而出! 就像电网一样,陈木槿的真气缓缓流过每一个人的身体,最后回到原点,当她感觉到回流的真气之时她立刻变换气息,将精气散发,充盈每个人的身体! 由于她的疯狂输出,七涎晶立刻就感觉到了空虚,立即从精气更强大的树上吸取,这一瞬间,她和这17个人的身边开始出现了强劲的风场,风场越转越快,就像龙卷风一样将他们包裹在风眼之中!同时,这棵妖树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命不久矣,整棵树开始战栗,树叶哗哗作响,“蚕蛹”们也随着树的抖动而剧烈地摇晃起来! 在不远处的孙三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棵参天大树忽然间就开始抖动,由于它实在是太大了,它这一动就联通着方圆几里的树木全都开始漱漱抖动,大地都跟着震颤! 乱风四起,扬起尘土,将这一片林子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灰暗之中! 孙三金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立刻将身体蜷缩在大石块的拐角,用衣裙将头脸罩住,咬着牙一动不动! 同样,此刻正在树上砍细藤蔓的恶面虎和陆离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站不住脚,只能紧紧抱住粗大的树枝,一刻也不敢放手! 陈木槿挣扎着断开对众人的输出之后就被源源不断疯狂进入身体的能力激得失去了意识,任凭龙卷风将她缓缓升上半空! 当她失去意识之后,树也平息下来,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迅速枯萎! 原本昏迷的17人在她失去意识之后都渐渐苏醒过来,他们茫然地看着彼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卷着陈木槿在半空盘旋,而她胸口的七涎晶像是找到了什么可口的大餐一样兴奋不已地闪着红色的光芒,贪婪地汲取着这棵妖树的所有能量,让自己从红色逐渐变成了金色! 而这棵以活物为生的妖树也的确展示了它的与众不同,被七涎晶足足吸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完全枯萎!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树上的人还是树下的人都目瞪口呆,惊讶到无以复加。好在恶面虎还残存着一分清醒,树停止抖动之后他立刻带着陆离返回,发现大家都已经清醒以后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他没有继续犹豫,果断地让大家顺着树干和藤蔓而下! 所以他们并没有看见陈木槿被风卷到半空中的一幕,唯一的目击者只有瑟缩在石头拐角处的孙三金。 整整一个时辰过后,孙三金看见从树的顶端跳出一颗光芒四射的珠子,然后那颗珠子也被卷进了旋风之中不见了踪影。而这棵妖树也在失去了珠子之后一瞬间树干黑腐,再无半点生气。 孙三金捂住嘴,脑中一幕幕似曾相识的情景不断回放,最初的树林、狗熊、到现在的一幕! 若说不惊恐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木槿竟然可以吸干树木,那要是人呢? 随即她又立刻谴责自己,不说别的,木槿一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若是想要她的命她也早就死了,自己一直被她所庇护,现在却在这里害怕!比起木槿,自己才真正的是一个无用之人! 当珠子消失在旋风之中,顷刻间旋风里忽然散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就像是闪电一样照亮了灰暗的空间!但是那光芒仅维持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半空中的陈木槿! “木槿!”孙三金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妖树跑去,迎面就看见了刚刚下树的恶面虎他们。 “孙娘子!”恶面虎一声惊呼。 “老虎,快!木槿不见了,一定是掉在树上了!快救救她!”孙三金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急得青筋直冒。 恶面虎完全被她说得一头雾水,正想进一步问得详细些,就看见陈木槿英姿飒装地攀着枯萎的藤蔓飞了下来! “你怎么样?”她还未站稳就被孙三金一把抱住,详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个周全。 陈木槿立刻就明白她看见了全过程,再一扫其他人一脸懵逼的表情就基本可以确定只有三金姐看见了,她短叹一声,看来又得好好解释一番了。 “木槿,这到底发生啥了?这树咋变成这样了?”恶面虎十分疑惑地看着她们问道。 陈木槿淡然一笑,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质,仿佛她是从皇宫归来而不是经历了一次鬼门关。 “虎哥先带领大家稍微休息片刻,我和三金姐先去替大家找些能喝的水来,其他的我们一会儿再说。” 恶面虎现在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是没有二话,陆离更是以她马首是瞻,如此一来,陈木槿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将孙三金拉走了。 等她们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后,陈木槿才缓缓停下,拉住了孙三金的手:“三金姐,我知道你都看见了,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孙三金看着她忐忑的眼神不由心中一软:“傻姑娘,说什么胡话呢,你肯定是为了救大家才会这样,我怎么会如此不明事理。” 陈木槿紧紧咬住下唇,再三思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三金姐,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这件事牵涉甚广,也有可能有性命之忧,你想听吗?” 孙三金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她想要说的就是她所见之异象,于是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妹子,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蒙你数次搭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其实每个人都有秘密,你若是想说,那我就是那闷葫芦,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半句,你若是不想说我也绝对不会因此而心有芥蒂,所以你不用有压力,更不用因为担心我而说出你的秘密,明白吗?” “三金姐。”陈木槿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不是害怕你说出去,我只是害怕你害怕我。” “事情要从五年前说起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千阳魄 两人边找水源边聊天,在陈木槿的叙述中,孙三金终于明白了所有的缘由,望向她的眼神也愈发柔软。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背负着这样深重的恩怨,你放心,这宝贝的秘密我绝对不会跟旁人吐露半句。” 陈木槿柔和地一笑:“我既然说给你听自然是相信你的。”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之后她们便尽力寻找着能吃的野果或水源,陈木槿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说起来也神奇,她被旋风卷在半空时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当她的身体渐渐适应了这股能量之后她就苏醒过来,正好看见这棵妖树的树冠上升起一颗无比耀眼的光珠,她当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加之对那颗珠子十分好奇,然后她仅仅是动了一下心念,那颗珠子就直直冲她飞去!她立刻就惊讶地张大了嘴,那珠子也没客气,直接跳进了她嘴里,被她活生生吞了下去! 吞下之后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直接坠落而下,然而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就掉在树上或是实物上,在她即将屁股着地的时候时间似乎变慢了,慢到她能在半空中调整一个姿势然后缓缓地把自己落在树枝上! 落下之后,她的感觉只有一个,她身体的反应速度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思维,也就是说在遇到危急的时候,她的身体似乎会自动选择最佳的避让方式,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大脑死机了。 这个发现让她欣喜也让她挫败,就像是世界首富突然有一天将他的产业全部都送给了你,但是你的本科学历和眼界却完全让你不知道该怎么驾驭这份恩赐。陈木槿现在能明确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例如:身体特别轻盈有力,五感通达到现在就算是一公里以外的树叶落了她也能感知,天气现在如何,风是往哪个方向吹,她甚至可以同时做好几件事。 就像是在她和三金姐走路的途中,她一边讲事情的经过,一边观察三金姐的表情,还能无数次地在三金姐脚下有障碍物的时候提前帮她处理掉,不仅如此她还能听见恶面虎和陆离他们一群人的话语声。按理说如此混乱的事情堆叠到一起她应该早就一锅浆糊了,但是并没有,这些事情似乎在她的大脑中都是独立存在的,各自运行着,互不干涉,就像是交通大队的各个监视器监控到的画面那样,而她就是看着这些画面的人。 她惊异于身体的变化,她也知道这些都是那颗发光的珠子带给她的。她暗自咋舌,难道这棵树真是妖树?自己把它的元神偷了?随即她又嘲笑自己真是怪力乱神看多了。 如果是司马稷在这里一定会痛骂她没有见识,因为她吸掉的那棵妖树还真不是一棵简单的妖树,而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三宝之首,千阳魄! 盛传这棵树是长在云西蛊林,以人之魂魄为食,以天地精华为气,百年不休,终成灵树,用它身上的一根树枝泡水都能延年益寿,若是能等到它开花之时锉花入药那就能得到数十年的内力精气,武林人士无不心驰神往,纷纷探访云西蛊林。但是云西蛊林地势特殊,常年瘴气萦绕,素有进得去出不来之恶名,数百武林大家前去探寻也都再无返回之后大家也就淡了再去送死的心,然而此树近乎神奇的名声却就此传开。谁可曾想到这传说在云西蛊林的灵树千阳魄竟然出现在了雁归山谷之中,还被一无所知的陈木槿吸了树魂! 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众人)踏破铁鞋无觅处,(陈木槿)得来全不费工夫!最可笑的是,收了千阳魄的她却根本不知道她得到了怎样的宝贝,仅仅是拿来用作躲避风险,真真是暴殄天物! 在她灵敏嗅觉的引导下,她们很快就“意外”地找到了一颗果树,运气非常好的是,她们找到的还是一颗梨树!由于附近没有什么动物,梨子一颗颗长得十分饱满,硕果累累地压低了枝头,她俩心花怒放,将外衫脱下,装了满满两大包才停手。一路吃一路往回赶。 这梨子一入口,陈木槿就感到了满嘴浓浓的果香,果肉虽然不那么细腻但是极其清甜可口,最是解渴解饿!三下五除二她就消灭了一个拳头大的梨子,心满意足地看向孙三金。这一看她就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三金姐,你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 孙三金着实是饿狠了,左右手都各自拿了一个梨啃得不亦乐乎,活像小土拨鼠。 听见她的笑声孙三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满脸通红道:“你个小妮子,还来笑话我!”说着三五下啃完梨子追着她一顿咯吱。 原本阴森恐怖的山林传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被风一吹就变成了更加阴森诡异的声音,把听得不那么真切的恶面虎等人吓得不轻。 二人笑闹着回到了队伍之中,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解开了大包,露出众多金黄色的大梨,不意外获得了一阵欢呼。 待众人填饱了肚子,天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众人一商量还是决定在这个没有别的动物出没的妖树下先歇息一宿,恶面虎、陆离和陈木槿轮岗值夜,第一岗是陈木槿,第二岗是陆离,最后是恶面虎。 众人生好了篝火,围火而眠,不多时就传出了大大小小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倒是给无趣的夜增加了一些韵律。 陈木槿守在火堆旁,等着。等什么呢?自然是想知道异象的恶面虎和陆离了。 当她在心里数到200个数的时候,恶面虎终于磨磨蹭蹭地凑了过来。 “虎哥怎么还不睡呢?”陈木槿笑着小声招呼他。 恶面虎一看见她的笑容就不自觉地脸红,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在不远处盘腿坐了下来。 “木槿妹子,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陈木槿心里一乐,等的就是这个!她早就编好了应对的话。 “虎哥但说无妨!” 恶面虎这才犹豫着瞟了一眼那棵黑漆漆的邪门树,小声问道:“这树咋变成这样的?跟你有关系没有?” 陈木槿敛了笑容,故作神秘道:“有也没有。” 恶面虎懵了,使劲儿挠了挠头:“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也没有是啥意思?” 她更加严肃道:“我拿虎哥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你可不能再告诉别人!” “那是肯定!我恶面虎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泄露秘密半个字!” “好,就欣赏虎哥的爽快!事情是这样......” 陈木槿分了三章十二回合,细细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她见他们都走了就也去砍藤蔓,但是发现了一根怎么也砍不断的藤蔓,她一时好奇就顺着藤蔓往上爬,结果找到了树眼,就是妖树吸收精华以后汇合的地方,看起来十分脆弱,像一只大眼睛,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就将匕首戳进了树眼,没想到树眼真的是妖树的死穴,被戳破后就开始震动,她一害怕就也逃了出来,之后就跟他们看见的一样了,所以她猜想就是她戳了树眼才导致的树死亡。 恶面虎被她细腻生动的叙述深深吸引住了,不住严肃地点头,甚至在她说到拿匕首戳树眼的时候还忍不住叫了好。最后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解释,并且对她的救命之恩再次道谢。 陈木槿第一次发现自己在编故事这个方面竟然如此擅长,简直是信手拈来,说得天花乱坠,说到后来自己都信了。 等她终于将恶面虎劝回去睡了,不一会儿陆离又悄悄地起身凑了过来。 “师父,你真是厉害,我刚刚都听见了!”他满眼崇拜,对着陈木槿竖起了大拇指。 陈木槿失笑,捏了捏他的脸:“傻小子,怎么还不睡?身体可还有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身体可爽利了,对了,师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他伸手进背囊掏着什么。 陈木槿不解地看着他:“什么秘密?” 他终于掏出了一把青色的花枝,明显是尚未成熟,但是他一拿出来,陈木槿的脸色就严肃起来,她接过仔细观察了一遍。 那边陆离已经问道:“师父,我觉得这个长得特别像骷髅王,是不是?” “你在哪里发现的?” “在妖树旁边不远,我去找吃的,没想到发现了这个,别人不认识,但是我却再熟悉不过了,师父这骷髅王为什么会长在妖树周围?” 陈木槿紧紧蹙眉,将尚未长成的骷髅王抓在手中:“周围?你详细点告诉我你发现了多少?什么分布?” 陆离见她如此,也紧张起来:“我就是在妖树周围转了一圈,大概分三块分布,都长在妖树附近,呈半圆形分布,而且看起来都是野生的。” 听他这么一说,陈木槿就想起了妖树喷出的毒汁跟骷髅王的毒性反应几乎是一样的,难道这两者真的有关系? “陆离,此事先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明天一早,你带我先去看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能留 让陆离睡下之后,陈木槿看着手中的几根细细的茎叶发呆,骷髅王怎么会长在妖树附近呢?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乌木寨种植的那片骷髅王难道也是从这里得来的?也就是说,乌木寨的简当家早就知道有这棵树,而且还不只一次地来过!她想到这儿不禁抬头望向那黑漆漆的树冠,也不知有多少乌木寨的冤魂还困在上面,真是可悲可叹。 听着火堆旁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身边三金姐悠长而规律的呼吸,陈木槿竟然生出了一丝安详和平静。至少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篝火噼噼啪啪烧得正旺,那些随风而起的红色火星四散飘开又很快湮灭,她有一搭每一搭地用树枝翻动着木柴,激起更多的火星,眼睛却透过这篝火看见了那天的破风寨,其实到后来火势最旺的时候,她已经看不见下面的人了,只能听见嘶声裂肺的哀嚎,哀嚎中还夹杂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应该是玉池话吧。 她心中泛起一团哀伤,玉池死士们是奉命而为,自己也是迫于无奈,但是杀戮还是实实在在地造成了,她还记得自己手刃那个玉池副将时那温热的血液接触到皮肤时的黏腻感,当时的她却没有因为断送了别人的生命感到任何的羞愧和害怕,反而隐隐有一种释然和快意,仿佛自己就是应该接受鲜血的洗礼一样,再自然不过。这是战争的病态,也是自己的病态。 那场大火之后估计逃出来的玉池人都不一定凑得齐一支队伍了,但是他们还是必须继续去寻找炽鹰寨的人,要么杀了他们,要么被杀,死士们的命运就是如此悲哀,他们从来都没有选择。 她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引发蛊毒,但是自己也用了火烧这种好不了多少的残忍方式结束了他们的性命,呵,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在这个你死我活的时代,谁都想自己能活下来,不是吗? 人性本就是自私的,善良才是一种选择。 她缓缓叹了一口气,之后盘坐调息,她试着缓缓将火属性和水属性的内息从七涎晶放出,渐渐融合在木属性之中,然后经周身脉络一周期,冲破受伤和阻塞之处。 待她彻底完成了这所有的工作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神清气爽地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望着妖树微微叹气:“你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我不义了,落得今天这般也算是你咎由自取,你若也能托生那下辈子就当一棵好树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脚边的骷髅王花枝,缓缓眯起了双眼,脚步轻盈地走向了陆离说的妖树周围的位置。 很快,她就找到了大片的野生骷髅王花枝,如陆离所说,总共有三大片,围绕着妖树呈扇形放射状,这些花枝都未长成,看样子还需要至少半年才能开花。 陈木槿站在中间,陷入了两难,是该毁了还是随它生长?这骷髅王真是难得的珍贵草药,无论是入药还是制毒都有奇效,虽然不知道这花跟妖树有没有必然联系,但是这么大一片花从,若是长成,那气味一定会迷晕附近所有的生物,更不用提人走到附近了,一定是难逃一劫。可若是让她就这么毁了,她还真下不去手。 正当她左右为难,四处探看的时候,一处异常引起了她的注意,在花丛最外围有一个缺口。 她走近一看,这里真的是一处突兀的空白之地,土壤也像是被翻过的,看起来比旁边的颜色要深。她立刻就想到了从乌木寨迁到炽鹰寨的那些骷髅王! 但是这里的骷髅王都尚未长成,为何移回去的骷髅王却都花开正盛呢?难道有人会专门饲育此花?陈木槿的眉紧紧皱在一起,既然会饲育,那么要这些骷髅王一定有所图谋,他肯定是一个既会制毒又懂草药之人,花了大工夫从妖树旁边移回骷髅王,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这到底会是谁呢?她心中不安。 不管是谁,在乌木寨悄悄谋划此事都不像是要用在正途,不行,这些花不能留! 她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根花枝,心念一动,花枝在手下迅速枯萎,半个时辰不到,所有的骷髅王幼苗已经全部枯死,再无半分生机。陈木槿看着自己如同吸血鬼一般的手,表情复杂。 “糟了!我睡过头了!”恶面虎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 他这一叫把大家都惊动了,众人也陆陆续续地苏醒过来。 “早啊!大家!”陈木槿笑语嫣然地背着一大包果子从不远处走来,跟所有人打着招呼。 “木槿妹子!我,我,我真是对不住你!”恶面虎一脸羞愧地挠着头,几步就冲上来帮她拿过大包。 陈木槿也顺势给了他,笑道:“真没事儿,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一夜静坐调息现在反而更精神了呢!” 孙三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也帮腔道:“老虎,先把果子给大家分了吧,填饱肚子一会儿好赶路。” 恶面虎本身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心中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自己值夜然后也就嘿嘿一笑而过,招呼大家吃“早饭”。 陆离醒的比恶面虎还要晚,听见他们的对话,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冲着陈木槿傻笑,被她抓过来狠狠弹了个栗子,然后在他耳边悄声道:“那些花枝我都解决了,放心吧。”随即推着他往人群中去。 解决了?陆离下意识就往妖树那边看去,要知道那是好大一片花丛啊! 陈木槿知道他的诧异,但是也不再解释什么,笑盈盈地跟大家一起吃着早上摘来的果子。 “多谢姑娘!” “谢谢姑娘!” 众人休整一晚今天的精神都好了许多,纷纷跟陈木槿道谢。她也不阻拦,都笑嘻嘻地受了,然后道:“我也就是摘个果子,今天想开荤还得指望你们呐!” “嘿嘿,姑娘这么一说,我馋虫都印出来了,听说这越深的山林里兔子越好吃!” “就你是吃货!今儿的兔子都你抓!” “哈哈,那有什么,让你们开开眼!” 陈木槿不再说话,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插科打诨,笑闹在一起,心里也暖暖的。 有个陈木槿这个活指南针,一行人很快就回归了大路,往炽鹰寨的方向进行。 一路上最忙的就是陆离,跟在陈木槿身边识草药、采草药、尝草药,还不能脱离队伍。来来回回地跑个不停,不到晌午衣衫就已经被汗浸透了,众人一开始还笑着调侃他,但是后来也渐渐被他的认真劲儿所感染,都多多少少地跟着辨认起来。陈木槿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讲,但是她唯一不改变的就是行进的速度,边走边讲,边讲边问,最后连恶面虎都参与了进来,跟着一起采了不少草药。 “这是蛇床子,花白,子如黍粒,黄白色,也就是你们俗称的野茴香。多长于山谷和田野,晒干后方可入药,你们先尝尝味道。” “呸,好苦!” “苦就对了,记住这个味道。蛇床子,味苦平,辛甘无毒,性属阳也。故主妇人阴中肿痛,男子阴痿湿痒,除痹气,利关节,恶疮。” “哈哈,原来是治这个的,老子没事儿,用不上!” 然后就是新一轮的笑闹,陈木槿失笑摇头,余光却扫到了心事重重的孙三金,她默默地跟着队伍,心思却像是飘到了九霄云外,跟这边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三金姐,怎么了,看你一路都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上没休息好?”陈木槿主动凑了过去,关心地问道。 孙三金抬头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倒也没有,我只是想着寨子里别的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安全。” 陈木槿促狭地一笑:“我看呐,你不是担心别的人,而是担心你的黑狼哥哥吧?” 被说中了心思,孙三金也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她故作嗔怒地飞了她一眼:“你个小妮子,就爱胡说,什么你的我的。” 陈木槿见她恼了便也不再逗她,认真道:“三金姐,你别着急,咱们出了前面那个口子就到大路上了,如果黑狼他们平安出了林子就一定会经过这里,那一定是有脚印可寻的,我们一看便知,要是没有脚印我们就等等他们,你说可好?” “这,这样好吗?”孙三金虽然高兴,但是也不愿拖累了大家的速度。 “放心吧,大当家他们肯定没事,我们晚些回去也没什么。我去跟虎哥说说。”她自信地说着,就往恶面虎那边去。 “虎哥,先别摘了,我有个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有她出马,恶面虎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而且他比她更想要知道黑狼他们的安危。当陈木槿再询问大家的时候,大家更是没有二话,纷纷表示全听姑娘和三当家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木槿姐!三当家!前面没有脚印。”陆离带着三五人探查后回复道。 没有?陈木槿心沉了一下,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援 “怎么会?我们可是因为妖树耽搁了整整一夜!是不是看错了,我去看看!”孙三金焦躁起来,推开陆离就要往前面跑。 “三金姐!”陈木槿上前拉住她,耐心道:“现在大家最好不要单独行动,这样,我陪你去。” 恶面虎见状也道:“你们去吧,我们在这里等,有事情你们就喊,我们都能听见。” 陈木槿感激地对他点点头,然后拉着失魂落魄的孙三金往三条岔路的交汇口而去,其实她自己也想要亲自看一看,因为不排除黑狼为了不被人追查痕迹而抹去了脚印。 二人急匆匆地走着,忽然一下子眼前就开阔起来,她终于明白陆离为什么很笃定没人出来过了,因为这一大片的开阔地连草都很少,而且土质偏软,若是有脚印,那一定是一眼就能看见。 孙三金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她还是不信邪地往前跑去,四处看着,整整转了一圈,忽然惊喜地叫道:“有脚印!木槿你快看!” 陈木槿站在原地,看着她充满了希望的双眼,艰难地开口道:“三金姐,那是你刚刚走过去的脚印。” 孙三金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灭了,她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三金姐,别难过,说不定他们也指示耽搁了,咱们顺着出口走回去,一定能遇见他们的。”陈木槿走过去揽住她的肩,给她坚定的力量。她能明白她的失望和焦虑,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到她心心念念的人,但是他们却始终在经历着分别,这对她来说莫不是一种残忍。 孙三金沉默了半晌,缓缓抬头,眼神比以往更加坚定:“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不相信老天爷这么瞎!” 陈木槿欣慰一笑,二人相携缓缓返回。 “既然咱们是第一个到这里的,那么就说明其他的人都遇到了大大小小的麻烦,有可能正需要我们的支援,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大家觉得如何?”陈木槿将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一个小型的临时会议。 “木槿妹子你就说吧,咱们都是你救下来的,也是你带出来的,都相信你!”恶面虎头一个表示了支持。 “对,对,姑娘你就是咱们的启明星!” “哟呵,你小子还知道启明星?” “哈哈,他知道个屁,是我告诉他的。” “行了,都别闹了,听姐说话。”陆离及时拉回了方向。 陈木槿微微一笑,看了陆离一眼,满含褒奖,然后冷静道:“大家相信我,那就是我陈木槿的福气,我接下来说的事情,的确需要大家的支持!” 她捡了一根小树枝,在中间的空地上画了起来,边画边说:“我问了虎哥,当初他们是分开两路前行,这边就是我们走的路线,而这边是他们走的路线,出口在这,我的想法是顺着他们的出口进入,沿途寻找,当然有利也有弊。好处就是只要他们不中途换道那么咱们一定可以找到他们,坏处呢就是咱们不清楚他们的路途构造。咱们经历了妖树,九死一生才跑了出来,结果还是第一个,那么他们的处境应该比咱们好不了太多,咱们返回寻找也许还会再次遇险,甚至有可能把命都丢下。我不想勉强大家,谁若是不愿跟着我,我也可以理解,那就留守在这里等着。好了,这就是我的建议,大家不要急着表态,命是自己的,希望大家想清楚,我给大家一点时间,大家可以做一个选择。” 她站起身,看着沉默了不少的队伍,缓缓转身往空地走去。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容易的选择,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事件之后,毫无喘息的,又让他们经历第二次前途未卜的选择,这无疑是残忍的。她也做好了准备,若是无人跟从,大不了就自己一人前往,就冲这七涎晶的本事,她应该也死不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也是让人容易胡思乱想的,陈木槿索性找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在空地上留起了言,如果黑狼他们真的从别的路走,错开了他们,那么看见留言也会知道他们的去向。 正写着,身边默默出现了一个身影,站在了她身边。 “谢谢。” 陈木槿撂下树枝,转头揽住她的肩:“说什么谢不谢的,没有你我也会这么做的,黑狼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姐!”陆离欢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二人同时转身,看见十九双亮晶晶的双眸。 “你们......” “我熊裕,我陆离,我朱飒,我秦力,我周军......愿跟随陈木槿姑娘,不离左右!”十九人一一报上姓名,端端正正地给陈木槿一揖。 陈木槿怔在那里,看着面前十九章煞有介事的脸,不知道说什么,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姐,你别哭啊。”陆离走上来,掏出一块颜色不那么明确的帕子给她擦脸,陈木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盈于睫了。 “陆家小子,你那什么玩意儿就往姑娘脸上抹,给姑娘脸都擦脏了!” “就是,姑娘哪儿哭了,你个马屁精。” 大家一阵哄笑,冲淡了气氛,陈木槿也笑起来,收了收情绪缓缓开口:“谢谢大家信任我,我也尽力不辜负大家对我的信任!这一路艰险,拜托各位了!” “请姑娘放心!” 双方一个坚定的眼神交换,一种新的默契就此达成。陈木槿还不知道,她面前的这十九个人在未来将会变成她最核心的助力,也是她最坚实的臂膀! 出发之前,大家进行了一个基本交流,将各自擅长的事情都大概说了一下,陈木槿根据大家的擅长的位置重新编排了队伍,交了一些简单的手势和指令,还给丢失了武器的人重新用树枝木块削了些趁手的先替补上,这才终于出发返回了黑狼他们选择的那条道路。 有了陈木槿之前的动员和心理建设,大家都没有丝毫放松警惕,队伍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有了陈木槿通达的五感做雷达和导向,行进一直很顺利,也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事情,渐渐的大家就开始有点议论起来。 “他们是不是迷路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应该啊,这么明显的路,除非是傻子。” “再走走吧。” 陈木槿自然是听见了这些话,但是她没有去制止也没反驳,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疑惑,这条路比起他们之前走的路来说简直是太容易了,道路明确,阳光充足,根本就是非常适合野炊的路线。 “停!原地休息!”她伸出手臂。 孙三金将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满脸愁云地坐在了陈木槿身边小声道:“木槿,你觉不觉得这里太平静了,简直不像丛林深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陈木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别担心,有我们呢,我也觉得这条路走得太顺了,但是迄今为止我们还没发现任何风吹草动,我会留意的,你跟紧我就好。” 孙三金应了,但是眼底还是充满不安。 “虎哥,你有没有觉察到什么?”陈木槿安抚了孙三金之后自动地溜达到恶面虎那边。 “没有,但是就他娘的觉得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恶面虎擦一把汗也道。 周军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就凑了一句:“姑娘,我倒是有个发现。” 陈木槿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我们越往前走感觉洞穴越多,土也软的厉害,在我家那边这倒是有点像四脚蛇经常出没的环境。” 四脚蛇?陈木槿过了一下脑子:“你是说蜥蜴?” “蜥蜴是啥?我不认识,我们那边都叫四脚蛇,长得像蛇,但是身体比蛇短,还有四只脚,爬的可快呢!”周军比划着。 “你说的这四脚蛇有毒吗?伤人吗?”她追问道。 周军思考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没有毒,它们长得都不大,也没见伤人。” 陈木槿松了口气,她确实对蜥蜴这种生物不了解,但是只要知道不伤人就好。 “那你说的一大堆不是废话吗?”恶面虎心直口快,周云的表情委屈起来。 “不,他说的有道理,咱们多防备些总是没错的。”陈木槿宽慰道。 休息结束,大家继续上路,正如周军所言,越往前走洞穴越多,黑漆漆的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土质也越来越细,走起来十分费劲。 “姑娘!这里有一个东西!”队伍的一侧有人眼尖地在半掩的泥土中发现了一个布包的碎片。 大家都围了上去,陈木槿之前就警告过他们,看见任何东西都不要上手拿,等她过去。她走到近前,伸手一拽,果然拉出了一个破碎的布包。 “这是魏民的牌子!他在背面刻了字!”秦力一眼就看出了布包里的一个木牌是属于自己认识的一个兄弟。 陈木槿拿了木牌严肃地问他:“你确定吗?” 秦力反复看了坚定地点头:“肯定没错,他刻的时候我就在他边上看着呢。” 果然是出事了!她脸色一沉,吩咐道:“大家分成三组!在附近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东西!”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食肉兽 陈木槿、恶面虎和孙三金在原地拿着那破损的布包仔细检查,发现在一些物品和布的边缘有撕扯的痕迹,而且在一些没有被完全撕扯开的衣服布料上他们发现了一组清晰的指头大小的坑洞! “这是什么?”恶面虎把那件衣服展开,那排清晰而有规律的小坑也随之展开。 “这,好像是牙齿。”孙三金犹疑地摸摸了,又凑近闻了一下,表情嫌恶地挪开头肯定地说:“没错,就是牙齿!是什么动物的牙齿!” 陈木槿表情愈发凝重起来,恶面虎将衣服接过来在胸口比划着:“都有我胸口大,什么动物能有这么大的嘴?” “重要的不是什么动物,而是这动物一定有毒性,这里土质偏软却没有厮打的痕迹,黑狼带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跑出来报信,他们应该是全都中招了,不行,得让大家先回来!”她紧锁眉头,长长吹了一声口哨! 这口哨也是她跟大家讲解过的特殊口令之一,没想到第一次正式使用就发挥了不错的作用,不到五分钟,大家就都集中在了一起。 陈木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生意外,她表情严肃道:“刚刚没有弄清楚情况就让大家分散是我的失误,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不可擅离!根据我们刚刚在布包上的发现,这附近应该有大型的食肉猛兽,不排除毒性很强,黑狼的队伍到现在没有任何音信很有可能跟这种猛兽有关,大家务必提高警惕!” 听到有食肉猛兽,大家神色陡然一紧,陆离更是脸色阴沉地拿出了一些零碎之物道:“我们的确是发现了一些东西,而且确实都是自己兄弟的。” 其他两队也陆续拿出自己队伍找到的东西,大家将东西堆凑在一起,无外乎都是些碎布、随身木牌之类,总共也就五六件。 陈木槿让大家把这些东西收好,拿出武器,继续缓慢前行,这一次她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越往前走,温度和湿度都愈发高了起来,汗顺着面颊没入衣服里,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汗水浸透,但是没有人说话,因为大家都看见陈木槿稳稳地走在最前面,为了不错漏任何一个细节,她甚至连汗都没有抹一下。陈木槿自己倒是不知道大家是这么想的,因为她的七涎晶早已帮她自动调节了身体温度,让她没有感觉那么难熬,只是由于湿度太大,她觉得呼吸都有些黏腻感。 忽然,她灵敏地察觉到前方不远的土地动了一下,她立即站住了脚,举起右手示意队伍停下。 虽然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都毫不犹豫地站住了脚,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数十人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声,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陈木槿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动静; 再几步,依旧一片寂静;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听错了的情况下,陈木槿突然站住,然后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如猎豹一般猛然跃起! 几乎是同时,她前方不远处一只土褐色的庞然大物忽然从地下冲出,张开将近三尺的血盆大口,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前蹿,一口咬在了陈木槿刚刚站的地方!落空之后巨大的咬合声似乎将空气都震荡了开来! 一咬不中,陈木槿已经从空中直接落在了它的背上!她的匕首直直刺进了它的头顶,带着巨大能量的匕首直接将它的脑袋戳出了一个西瓜大的洞!那庞然大物瞬间就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陈木槿从它身上跳下,将匕首在它的皮上擦了擦,反手查回腰间,走到正面一看,原来是一只巨大的土褐色蜥蜴。 当激斗的尘埃渐渐消散,陈木槿一身黑衣,步履稳健地走回队伍,对着目瞪口呆的大家道:“是一只巨蜥,周军说的没错,这附近果然是蜥蜴出没的地方,大家务必提高警惕,肯定不止这一只。” 周军没想到自己真的猜对了,表情不禁带上了三分骄傲。 “姑娘好身手!” “姑娘厉害!” 大家的赞叹之词瞬间如泉涌一般,陆离更是满眼崇拜地看着她,一向崇尚暴力的恶面虎也是大为赞叹地对她频频点头。 陈木槿虽然对大家的认同感到欣喜,但是更对他们面对的物种感到心惊,她再次提醒道:“没什么,我只是发现了它的踪迹才能有这一次的侥幸,这种蜥蜴颜色跟土地非常接近,而且十分擅长在底下掩藏行踪,咬合力极强,我刚刚若是被咬中那一下,肯定就不是伤残那么简单,大家一会儿绕过它走,陆离,跟我来。” 见识了刚刚的一幕,任是谁觉得自己再厉害都不认为能比陈木槿做得更好,再听她如此一说,也都更警惕了些,谁也不想把小命留在这里! 陆离被点中名字,兴奋地一溜小跑跟上她来到巨蜥跟前。还未把叫他作何问出口,就被近在咫尺的巨蜥吓了一跳,倒抽了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好家伙,这趴在地上的庞然大物足足八尺有余,跟一个成年男子一般身量,全身土褐色还有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抓如铁勾,嘴大如盆,浑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即便他此刻知道它已经死透,但是他依旧对它丑陋而庞大的形象抗拒不已,心中不由对陈木槿的能力又信服了几分! “别怕,我想要检查一下这巨蜥到底有没有毒,叫你来帮我一下。”陈木槿看着他瞬间被吓白的脸,赶紧解释道。 说话间,大家也走到了跟前,围着这巨蜥仔细观察了起来,无一不神情惊骇。 陆离用树枝将它的巨口撑开,在撑开的一瞬间,大家都被一股腐臭的气息熏得捂住了口鼻。 “真臭!这是吃了什么这么臭?”有人抱怨道。 陈木槿捂住鼻子蹲了下来,一边用手中的匕首仔细地检查着它嘴里的构造,看看能不能找到毒囊,一边冷冷道:“这种腐肉的臭气肯定是人的残肢或者动物的残肢。” 场面静了下来,半晌有人怯怯地说:“不会是咱们的人吧?” 恶面虎毫不留情地狠狠敲了他的脑袋:“闭嘴!就他娘的你会说话是怎么地?” 陈木槿忽然眼神一凛,用树枝和匕首配合着从它牙后割下了一个白色的小球。 “这是什么?”陆离好奇道。 “这应该就是它嘴里的毒液。”她说着用手比划着让大家散开些,自己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戳破了那颗小球。 透明的液体从破口处缓缓流出,陈木槿用树枝挑了些,凑到鼻下轻嗅,然后眉头一皱:“果然是有毒的。” 她站起身厌恶地瞪了那巨蜥一眼,缓缓道:“咱们遇上麻烦了。”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紧张起来。 “木槿妹子,咱们咱们做,大伙儿都听你的!”恶面虎首先就支持她。 陈木槿围着巨蜥走了几圈,似乎也在纠结,她四处张望着,忽然她找到了一个解决的方法! “会爬树的都出来,去树上给我砍一些粗壮的树枝下来!务必人手一只!”她直接命令道。 大家自然没有二话,几人出列,蹭蹭几下就上了树,二十一根粗大的树枝很快就落了地,陈木槿又让手中有兵器的人将树枝的一头都削成尖状,然后重新组合列队,让队伍呈三角形前进,孙三金站在中间,其余人手一直树枝。顶端的四人用尖头探路,其余人一旦发现不对,立即用尖头对外!如此一来,即便是有突袭,第一下也无法得逞,第二下大家也能反应过来了。 不止如此,陈木槿还让大家都用身上的汗巾或者布料将口鼻掩住,一旦有喷射毒液的,立刻拉高汗巾将脸挡住。虽然这个办法蠢了点,但是聊胜于无,陈木槿希望自己能在第一下袭击时就制止住,不至于到毒液这个步骤。 安顿好之后,队伍继续前行,不多时,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凶案现象的地方。 这里躺着三四条巨蜥的尸体,而且整个场面混乱不堪,脚印杂乱,泥土翻飞,你看就是有过激战的地方。虽然这里横着巨蜥的尸体,但是却并无任何人的尸体。 “大家先别动,我试试那巨蜥是不是诈死。”陈木槿谨慎地说着,半弯下腰,拾起几个石块,手腕一翻精准地甩了过去! “咚!咚!咚!”三声闷响,巨蜥毫无动静,陈木槿这才让大家继续往前行进,她这几下都是带着内力而去,如果不是死了那就一定会有反应,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死透了。 “姑娘这里有拖行的痕迹!” “这里也有!” “还有这里!” 大家七嘴八舌地喊着。 陈木槿一一查看,的确是如此,而且有一些被拖行的位置还四面八方都有深浅不一的痕迹,这就说明有许多人在这里被巨蜥们分别拖走了了! “姑娘,他们,他们都给巨蜥拖进窝里去吃了!”秦力第一个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家闻声也都哭丧着脸,气氛一度低迷而伤感。 孙三金呆呆地站在中间,似乎三魂丢掉了七魄一般,让人不忍视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团队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陈木槿蹲在巨蜥的尸体跟前,一边细细观察,一边冷静地反驳他的话。 “这种食肉的蜥蜴若是进食一顿就可以保证一个月不饿,将这么多人拖走恐怕也是为了储存粮食,所以不可能所有人都被吃了。” 她站起身,冷冷地看着秦力:“在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的情况下,你这么说话是极其不负责的!若是大家都信以为真,打道回府,那么那些只是中了毒被俘获的人才是真正死在了你的手里!” 秦力被陈木槿这样严苛地斥责当时就满脸通红,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嗫嚅着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最终还是羞愧地底下头去。 陈木槿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众人:“我今天的话是说给所有人的,大家仅仅是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场面,听了秦力的猜测之言就全都哭丧着脸,想必心中对他的话是信了十足十的,那么我现在说他们都没事,只是迷路了,你们又信谁的呢?如果再有人说这里根本就只是蜥蜴自己打架的场面呢,你们又信谁的呢?没有观察,没有取证,甚至没有过脑子!” 她走到其中一条拖痕边站好,叫了一个名字:“鞠清!” 被叫到名字的年轻男子立刻抬头应道:“在!” “过来看看,都能看出什么?”她不怒自威的语气让他有些胆怯,但还是走了过去,仔细地看起来。 他看了几眼后疑惑地“咦?”了一声,蹲下去用手摸了摸土地,然后在大家的目光中从土里捡出了几根头发。 “说说看,你都发现了什么?”陈木槿语气缓和了些,鼓励地望着他。 “我发现拖行的痕迹很凌乱,有挣扎的痕迹,土里还发现了头发。”他一一说着,在她鼓励的目光下自信了些继续道“我,我猜想这个被拖走的兄弟应该没死,他一直在挣扎,所以有这样的痕迹和脱落的头发。” 大家听他这样一说脸上也重新燃起了希望,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陈木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做的很好,归队吧。” 鞠清回到队伍中,周围的人都争着看他手里的头发。 “看,这就是一个观察和分析的过程,难吗?我想让大家明白一件事情,我们是一个团队,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没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一面,也都有自己的视角,大家合在一起的力量远远超过我一个人的力量!我需要大家,大家也需要彼此,只有群策群力才能解决问题!这才是这个团队的意义。”她诚恳的语气和循循劝导的话让大家陷入了沉思。 为了能每个人都更能清楚地了解她的话,她抬出了刚刚的一幕:“大家刚刚也看到了,鞠清眼力好,所以我找他来探查现场,他都能在混杂的泥土中发现纤细如发丝这样的证据,而我却完全没有发现,这不就是他的特殊能力吗?” 鞠清被当众表扬,心里暖洋洋的,身高八尺的大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她没有停歇,继续道:“还有周军,在我们踏足这片地域的时候就告诉我这里很像是出没蜥蜴的地方,正是这样的提醒让我心里有了准备,所以才能在蜥蜴第一次出现时就敏锐地察觉,抢夺先机一刀毙之,这几乎救了我一命啊!说到这还没谢你呢,谢了兄弟!”她对着周军遥遥一揖。 周军豪气地摆摆手。 这时队伍里的气氛已经热络起来,陈木槿又趁热打铁点名夸奖了好几个,大家也越来越期待自己的那份独特能被发现。就在大家热闹地讨论起来以后,她微微笑着道:“现在需要大家一起查找更多线索救出其他的兄弟们,他们的性命可就掌握在大家手上了!大家可有信心?” “有!为了兄弟们!” “大家动起来!一定能找到他们!” 说干就干,大家分散开来,有观察取证的,有沿途标记的,还有分析推断的,一扫之前的低迷景象,斗志都被激发了出来,就连刚刚垂头丧气的孙三金都跟着陆离后面忙活起来。 陈木槿在心里长叹一声,总算是把这一关渡了过去,要是刚刚那种场景,基本等于集体送死了,这些是匪,心理素质都参差不齐,若不能激发出他们的动力,总是她一人独挑大梁她也真的做不来。 “木槿妹子,你可真行啊!”恶面虎笑呵呵地站在她身边。 陈木槿无奈地一笑:“权宜之策罢了,事实上,情况也并没有我说的那么乐观。” 恶面虎见她神情严肃知道她是认真的,立即道:“需要我做什么?” 陈木槿会心一笑,谁说恶面虎只是个武夫来着,这不也是个挺明白的人儿嘛。 “从拖痕来看大体可以分成两个方向,为了节省时间,我希望虎哥跟我各带一队顺着痕迹追踪下去。这些蜥蜴带毒,根据我的推测,大部分兄弟应该只是中了毒被拖进了他们的洞穴之中,并没有死,所以如果我们抓紧时间营救出他们,再想办法解毒,那他们活下来的几率是很大的。”她细细分析道。 “好,妹子都这么说了,我这边肯定没问题!”恶面虎应承下来。 不得不说,作为男人的角度,恶面虎一直是一个有担当的汉子,跟这样的人合作就是爽快!她又细细跟他说了毒蜥蜴的各种习性和攻击习惯,恶面虎也听得认真。 待大家将搜集来的信息集中上来,陈木槿又对毒蜥蜴忌惮几分。随后她向大家说明了一会儿要做的事情,让大家根据特点自行分成两组。 组很快分好了,陈木槿看了一下分配阵容倒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看来他们已经是经过思考之后的结果。她心中很是欣慰,略思忖了一下,将陆离所带的一组分给了恶面虎,这一队平均素质较强,带队的还是做事细致的陆离,正好能弥补恶面虎大咧咧的个性;自己带的这一组比较灵活机动,带队的是周军,跟自己也比较合拍,至于孙三金,自然是跟陈木槿一组。 分组完毕,陈木槿和恶面虎带着队伍向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进发,虎东陈西。 这一次,陈木槿将队伍分配成人字形,队伍在左右两翼,追着痕迹前行,首位是功夫较好的,周军打头,陈木槿压阵。 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而她选择的这条路是比较平整的痕迹,也就是说被拖走的人要么死了,要么中毒了,毫无反抗,而且未曾有大量的血迹。不得不说,这巨蜥还是很会选路的,这条路相对平整,很少有坑洼和石块,从深浅不一的痕迹来看,它是反复过来拖行了不止一人。能在混战中毫发无损,亦能反复拖动数个八尺男儿毫无知觉的身体,这只毒蜥蜴一定不简单。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难闻气息,不仅有腐烂的臭味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刺鼻气味。 周军立即举手叫停,陈木槿也比划着让大家用布料掩住口鼻,她走之前就交代过,若非十分紧急,尽量减少交谈,目的就是让巨蜥不要迅速发现他们的踪迹。 队伍重新站成三角形,缓缓向前推进,陈木槿依旧走在了最前面。 随着气味的愈发深重,陈木槿隐隐有预感他们要发现什么了,她想了一下,让大家就近爬树,自己也背着孙三金攀上了一颗参天大树,站在树上视野开阔了许多,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恶臭的来源。 在离这里不到百步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洞穴,洞穴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想要救人那就必须进去,但是在不清楚毒蜥蜴在不在的情况下贸然前去基本就等于送死了,陈木槿也不想做这么缺心眼的事。 陈木槿沉吟了一下,跟大家比划了手势,大家下树,悄悄聚在一起。陈木槿用木棍在地上写到。 “我做饵诱兽,你们救人!” 周军皱眉想了一下,写到:“不好,做陷阱,杀之,救人。” 陈木槿摇摇头,那样时间太久,他们等得了,黑亮他们不知道等不等的了。 此时,孙三金突然站了过来写到:“我诱,你杀,众人救!”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孙三金不通武艺,陈木槿自然是不会让她冒这个险,不仅是她不同意,众人都摇头不允。 孙三金见大伙都不同意,自己也十分着急,比划着想要说服大家。 陈木槿正要想办法说服她,身边忽然窜出一个短粗的汉子,指了指自己,做出奔跑的动作。她知道他是想要告诉自己他跑的很快,可以代替孙三金,但是她并不清楚他能不能,这毕竟是分分钟都会见上帝的事情,容不得半分逞能。 结果他一出来,大家都纷纷竖起大拇指,周军也在地上写到:“于山擅跑,可行!”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应该错不了,作战方案就这么定了下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斗智斗勇 二人准备完毕,缓缓走向洞穴口,陈木槿贴着一侧山体手脚并用,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到了洞穴上方,然后静静地俯身在上面凸起的部分。待她稳妥之后,冲于山比了一个ok的手势,于山收到后点点头,两条像树干一样又粗又硬的短胳膊紧紧地绷起来,他随手捡了几个石块,狠狠地砸向洞穴之中。 “丑怪物!出来啊!爷爷好好给你松松筋骨!出来!” 他开始大喊大叫,并且不停地往洞穴中扔石头,从小到大,由远及近。 但是洞穴中毫无反应。 于山的眉毛都快绞在一起了,不由往前走了几步又继续挑衅着。在他不断扔石块的过程中,陈木槿仔细地听着每一丝的动静,不想放过任何一处。 当于山的石块大部分落空砸在地上和墙壁上之后,他终于发了狠,扔了足足有他脑袋那么大的石块进去,这一回,陈木槿听到了石块砸在了一个有弹性的东西上,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响声。她立刻就反应过来,对着于山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不让他再往前多走。 “呼哧,呼哧。”洞穴里终于有了动静,像是摩擦声也像呼吸声,一时让她难以分辨,但是那声音越来越有规律地往洞穴口而来,速度非常快! 陈木槿立即比了注意的手势,于山接到信号,身子伏低,眼睛紧紧盯着洞口。 一时间,四周的空气都像是凝固的,陈木槿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跳动。她抽出匕首,握紧,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洞口,身体呈蓄势待发状。 一,二,三! 一个巨大的脑袋从洞口探出,黑黄色的斑纹上嵌着两颗铜铃大的黄色眼睛,它一下子就盯住了于山,但是却没有动,两腮一股一股地使劲。 不好!它要喷射毒液! 陈木槿急急冲于山挥了一下手,示意他往旁边跑!但是这个手势于山并没有看到,他已经完全被蜥蜴的黄色眼睛吸引了注意力,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间头脑一片空白,他呆呆地保持着要跑的姿势,但是完全不动。这个变故一出,陈木槿就发现了不对劲,于山忽然呆滞的眼睛和僵硬的肢体都让她想到了一个词,催眠! 难道蜥蜴能催眠人类?陈木槿被这个现象震撼到了,再这样下去,于山肯定会被它的毒液喷到的! 陈木槿低头看了一下,这蜥蜴确实太贼,它只露出了半个脑袋,陈木槿若是想一击毙命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是再耽搁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蜥蜴就会喷毒!她一时陷入了两难之境。 突然,一颗小石子凌空飞来,正砸在蜥蜴的一只眼睛上!蜥蜴吃痛大怒,身体猛然向前窜出,血盆大口直直向前咬去! 陈木槿来不及看石子从何而来,这家伙终于出洞,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她灵巧地跃下,正好骑在了蜥蜴的背上,同时她手中的匕首也落了下来,狠狠一扎! 这只蜥蜴的背部布满了坚硬的鳞甲,这一扎虽然也很重,但是有了鳞甲的阻挡,她的匕首紧紧扎进肉中不到半寸,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损伤。但是也正是这半寸的伤口让蜥蜴停下了冲去咬于山的步伐,它愤怒地回头瞪着陈木槿,同时极力地抖擞着身子想把她晃下来! 失去了眼睛的蛊惑,于山终于回了神,回神第一眼就看见冲向他的血盆大口!那距离已经仅在咫尺,于山都能闻见它嘴里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腐臭的味道!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不知为何这蜥蜴忽然停了一下,黄铜的大眼颤抖了一瞬,然后它回头了!于山当机立断,再无半分犹豫,就地一滚就逃脱了蜥蜴的辖制范围,然后他玩儿了命地向后跑去。 这边陈木槿哪里禁得住这大家伙这么晃,身子一歪就落了下去,蜥蜴大喜,张嘴就咬! 但是让它没想到的是陈木槿的匕首还稳稳插在它背上呢,她单手紧紧握住匕首,身子以匕首为中心一荡,脚再猛踹它侧面身子,身体就轻巧地重新站在了它背上,让它那一口落了空! 一咬不中,蜥蜴愈发狂躁起来!它够不着背上的陈木槿,而且匕首因为这么一折腾扎得更深了!疼痛伴着愤怒让这只野兽开始疯狂地向前奔跑! 若要是搁在现代,陈木槿死也不信一直蜥蜴能跑那么快!要不是她的匕首卡在了鳞片之间,她肯定会被掀翻。 蜥蜴带她越跑越远,几下就钻进了山林中,不见了身影! 孙三金脸色惨白,拔足就要追,被周军拦了下来。 “孙娘子莫追,你忘了姑娘跟咱们说过的话了吗?还是抓紧救人为好!不然姑娘设计的这一切不就浪费了吗?” 孙三金脸色变了几变,也许是想起了她身有法宝的事情,总算是不再追了,跟着队伍探进洞穴。 风在耳边呼啸,树木飞快地在两边倒退,若不是这毒蜥蜴想要吃了她,她真心觉得这家伙很有当坐骑的潜质,跑得又快又稳!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远离了人群,陈木槿处理它的方法就多了,最简单的就是用七涎晶的力量将它摆平,她也的确准备这么做了,但是当她举起手的刹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家伙竟然把她带到了蜥蜴的大本营!你妹的!她面前足足有十来只虎视眈眈的大家伙! 它是来寻求帮助的! 陈木槿终于弄清了它的意图,整个人都不好了! 蜥蜴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似乎是在跟其他蜥蜴打招呼,其他的蜥蜴也嘶嘶地回应,并且迅速地向它靠拢! 陈木槿目瞪口呆,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她奋力拔出匕首,顺着蜥蜴的尾巴滑下去,调足了真气飞奔起来!在她身后是震耳欲聋的追逐声,活像是一个大象群在奔跑,连大地都开始颤抖! 你大爷的,这蜥蜴竟然有这么高的智商,还懂得群殴!她根本连头都不敢回,牟足了力气跑! 跑着跑着,她忽然想,这样跑下去有意义吗?跑是它们的长项,自己还有别的长项啊!真是一时着急脑子就短路。 她忽然间十分得意,一提气就飞了起来,几步就落在了一颗大树上! “哼哼,让你追,这下没辙了吧?” 她站在树枝上看着十几只巨兽眼巴巴地看着她,基本上是一脸懵逼。 不等她得意更久,这十几只巨兽开始围着树转起圈来,然后咚得一声巨响,这棵树被猛烈地撞击了!整棵树都在强烈的地颤抖着,当然也包括栖身于树上的陈木槿。 她完全没想到它们会用这么一招,树上的叶子的尘土纷纷落下,糊了她一头一身。陈木槿刚刚抹了一把脸,又一声巨响伴随着撞击! 陈木槿无奈之下只得手脚并用抱住了树干,心里不断咒骂着。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今天跟我干上了是吧!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闭眼凝气,在又一次的撞击中骤然发力,抱住树干的手一松,整个人垂直落了下去! 树下的蜥蜴见她被震落,个个都长着大嘴迎接她,等着她落下来一口就咬死她。 陈木槿骤然睁眼,看见面前的十几张大嘴,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狰狞一笑,脚一蹬树干身体就斜着落下,正好越过了张大的血盆大口,直接踩在了其中一只的背脊上。只听轰地一声,那只蜥蜴的身体就分了家,血浆和内脏四散崩开,溅了一地! 其余的蜥蜴们见状更加疯狂地冲她扑来! 她身子一缩,躲开了第一只,然后脚一蹬地就轻巧地跃上了第二只的背脊,这一次她不再用匕首,而是直接用手抓住了它的鳞片!心念一动,七涎晶就开始了另一轮的疯狂掠夺! 这是她第一次在活物身上使用力量,但是在吸收进第一缕能量的时候她就被一种强大的愉悦感征服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忽然间自己就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一种从未有过的霸道气息席卷了她,而她的身体周围开始形成了一圈又圆似曾相识的风场,只不过这一回,这风场的颜色是金色的! 蜥蜴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它们敏锐的感觉告诉它们要赶紧离开! 可惜,它们彼此间首尾相连,早就已经被牢牢地牵制在了一起,随着风场的上升而漂浮起来,金色的细线在他们只见穿梭,它们一开始颤抖着,挣扎着,但是渐渐地它们都安静了下来,像是十几只黑黄色的气球漂浮在半空中。 陈木槿感受着这股让人愉悦的力量,胸口的七涎晶也逐渐变成了簇新的金色,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很快,金色的风场逐渐散去,她和蜥蜴们都缓缓落在了地上。 几乎是在离开了禁锢的一瞬间,所有的蜥蜴都软绵绵地瘫软在地,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眨着橙黄色的大眼面面相觑。与之相对的则是一身清爽,神采奕奕的陈木槿。 她一跃落地,娇笑着拍了拍蜥蜴的脑袋,对着它们再也凶狠不起来的眼睛道:“这下子你们就没力气作恶了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金属性 蜥蜴们像是一大团无骨的肉一般瘫在地上,对眼前的女子充满了畏惧。 陈木槿莞尔一笑,对着它们的大脑袋道:“放心吧,你们死不了,只是没力气罢了,明天早上就能恢复行动。不过,你们还是祈祷吧,若我回去发现我的同伴们没有损伤,那我便饶你们一次,若是不然,哼!” 虽然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但是她还是觉得很有必要撂下狠话,震慑一下。就像是判了人死刑也得提前告知,求得只是自己的心安罢了。 她撂完话潇洒地转身离开,准备返回洞穴。 身体内充沛的金属性内力活跃地缠绕着木属性内力,木属性本就温和,没有什么抗拒地就接纳了金属性的加入,它们融合在一起,很快就不分彼此。 陈木槿不疾不徐地走着,任凭金属性在身体的七经八脉游走,她明显感觉到只要是金属性内力走过的地方都会特别地激发出更多的能量,这种属性就像是一种催化剂,它活跃、精纯,而且无私。不同于水火属性的强爆发,也不同于木属性的温和治愈,金属性更加凝练,它会升华陈木槿体内的各种能量,简单来说,它让陈木槿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升级成为更强的体质。 就连已经十分虚弱的水火属性都已经在它的帮助融合下迅速地增长起来。 这样的变化让陈木槿的精神感到一种空前的膨胀,强大的力量充盈在身体里,让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武器! 不过,让她疑惑的是,为何金的属性会从这些蜥蜴的身上得来,按照惯例,水属性是从水中得来,火属性是从情绪的爆发中得来,木属性是从树木中得来,那么金属性至少得是从跟金有关的事物上得来才对,这蜥蜴怎么看也不像是跟金有关的动物啊! 存着这个疑惑,陈木槿加快了步伐,很快她就回到了洞穴附近。远远地,她就看见大家正忙忙碌碌地往外运着什么,陈木槿的第一反应是他们在救人,但是再走近些看他们的姿势倒不像是在抬人了。 “姑娘回来了!”于山负责望风,一眼就看见了正疾步赶来的陈木槿,心奋之情溢于言表!其实自从他逃命成功之后,就对陈木槿充满了内疚,总觉得是他的失误导致计划没有顺利实行,所以当他看见那猛兽带着她消失于丛林的时候心中自责不已,在后来的营救中主动承担了望风的任务,希望陈木槿能回来。 他的喊声让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周军更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对于他来说,姑娘若是回不来他要担负的不仅是自责,他还要带大家走出这危机四伏的山谷,没有了姑娘强大的武艺和冷静的判断,他真的压力山大,更别提救出的兄弟们身中剧毒而无法可解。陈木槿的回归就像是一枚定海神针,让大家的心都踏实了许多。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被那怪物带走,大家都急坏了!” “姑娘可受伤了?” “谢天谢地,木槿你终于回来了!” 大家发自内心的关怀和担心让陈木槿倍感温暖,她被簇拥着,一边给大家展示自己并没有受伤,一边询问着救人的情况。 “没事儿,我真没事儿,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人救得怎么样了?” 孙三金闻言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拉住她的手就往前走。 周军跟在她身边,表情不太好,低声道:“找到十个人,救出来六个,其余四个都......” 大家也都不说话了,氛围顿时被愁云笼罩,有些大老爷们儿眼眶通红,看来已经哭过了。 孙三金回头哽咽着补了一句:“都中毒了,已经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了,你快来看看吧,黑狼他,也在。” 陈木槿秀眉紧锁,跟着孙三金疾步而行,在一颗大树下看到了被救出的六人,他们的确已经中了毒,面皮呈淡紫色,浑身泥泞不堪,散发着刺鼻的臭气。 “你们都走开远一点,不要靠近。”陈木槿伸手拦住了他们,她仅仅是靠近这六人就感觉到了他们周身环绕的毒气,这些毒气虽然量少,但是若被正常的人一直不断的吸入对身体也会造成损失。 “听姑娘的,我们先走开。”周军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她的安排,带着众人走远了些。 “姑娘,若是需要帮助就叫我。”他离开时短短一言,让陈木槿心中十分妥帖。 陈木槿走到近前,一眼就看见了面如死灰的黑狼,一股复杂的情绪立即涌上心头,她努力控制情绪,先依次为他们把了脉,确实都中了毒,而且毒性已经蔓延开来,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这种毒的毒性来自蜥蜴本身,蜥蜴并不喜腐肉,所以这毒并不是剧毒,很容易排出。在这六人中黑狼毒性最弱,也许是因为他体质较好的关系。 她先根据中毒的深浅将六人重新排好顺序,再用匕首依次将六人的手指都割开一个小口,让鲜血流出,最后将他们的手互相搭至对方的胸口。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感觉自己快要吐了,他们身上浓重的腐臭和排泄物的气味让她恶心地干呕了好几次,她甚至在想,这几个活体毒气弹要是被扔进鱼塘鱼儿一定会立马翻肚皮。 远处的大家看着这一幕都同情万分,他们多么想告诉她,那个洞穴才是万恶之源。提起洞穴,大家又都想到了死去的四个兄弟的惨状,气氛又压抑起来。 周军想到的更多,他觉得有必要跟陈木槿好好说一说。 陈木槿将双手放在中毒最轻的黑狼胸口,正想运气而出,忽然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她体内的真气已经比以往多了几十倍不止,贸然放出怕他们接受不了,她稍微想了一下,决定先放出一些木属性内力做愈合排毒之效。 就在她释放出内力的一瞬间,令她没想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尚未彻底与身体融合的金属性跳脱地随着木属性而出,进入了黑狼的身体!她虽然立刻就感知到了,但是现在收手已然来不及,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出。随着她的输出,六人的伤口处都绵延不绝地流出暗沉的血。当她确定自己已经将真气输送到每个人的身体之后,她便收了手,因为她不知道连自己都尚未驾驭的新属性到了他们的身体里会引起怎样的反应,她期待着,也忐忑着。 很快她所期待的效果就产生了,六人的紫色暗沉之气渐渐消退,紫黑色的血也渐渐排完,流出了鲜红的血液,就连周身环绕的臭气都消散了不少。 黑狼第一个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无焦距地懵了一会儿,然后就看见了一脸关切的陈木槿。 “陈姑娘?”他开口,声音完全没有受伤后的嘶哑。 “是我,你放心,你们已经没事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忐忑地问,一边伸手将他扶起。 黑狼坐起身,似乎是在努力地回忆发生了什么,然后零零碎碎地说:“我,我现在没什么感觉。” 陈木槿拍拍胸口,长长舒了口气:“没感觉就好,没感觉就好。”然后她扭头冲大家挥手喊道:“三金姐!黑狼醒了!大家过来吧!” 众人顿时迸发出了一阵欢呼。 “太好了!” “我就说姑娘肯定行!” “哈哈哈!太牛x了!” 做祈祷状的孙三金更是眼含热泪,不顾形象地飞奔而来,直接扑进了黑狼的怀中,放声大哭!黑狼也是惊喜不已,紧紧抱住了她,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情脉脉。 “傻瓜,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嘛。” 二人火热而亲密的姿态直接看傻了一众单身的群众,大家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起哄的起哄,傻笑的傻笑。 “诶哟,我没看错吧,这铁树也开花了啊!”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四当家瞒得我们好苦啊!” 陈木槿也忍俊不禁,一边给陆续清醒的其余五人把脉,一边对着围观嬉笑的众人道:“都跟那儿瞎臭贫什么,过来帮忙!” 她的话现在就是圣旨,大家虽然还是没有调侃够,但是也都往她这边而来,递水的,扶人的,动作起来。周军却没有陷入这一团和乐的氛围中,待众人都安置好之后,他将陈木槿拉到了一边。 看着他严肃的面容,陈木槿不禁也严肃起来:“怎么了?” 周军瞟了一眼洞穴处,压低了声音道:“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是我始终心有不安。” “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陈木槿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军深吸了一口气,指向洞穴:“我们在救人的时候,在这怪物的老窝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大鼎,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我觉得这怪物似乎是在看守着这些鼎,我们救了人之后搬了一个最小的出来,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龙纹宝鼎 “走,去看看!”陈木槿没有多余的废话,当即就跟着周军前往,因为她隐约觉得这些大鼎跟她身体里的金属性内力有关系。 二人往洞口处走,一出林子就看见洞穴前方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只一人高的青铜鼎。 “姑娘就是这个!”待他们走得近些,周军指着大鼎,眉头紧锁。 这大鼎七尺有余,形状与一般常见的鼎又有所不同,这只鼎腰细腿长,三耳三足,圆腹尚浅,壁身已有斑斑锈迹和青色苔藓,看来已经被放置在洞中许久。鼎一直是传国重器,是国家和权力的象征,所以鼎通常只会出现在皇宫,这只鼎怎么会出现在蜥蜴的洞穴之中?肯定有猫腻! “除了这个,里面还有多少个?”陈木槿用匕首轻轻刮去壁身的青苔,露出原本的花纹。 周军也上来帮忙,一边清理一边回忆道:“因为里面太臭,光线又暗,我也着实没有数那么详细,仅仅是一眼扫过大约是七八个?” 说话间,鼎身的青苔已经去除了大半,底下精致的纹路逐渐清晰起来,陈木槿围着看了一圈,脸色愈发地凝重起来,一时没有言语。周军见状也围着看了一圈,不过他可没有陈木槿那么镇定,直接叫出了声:“这,这是龙?” 话音未落,陈木槿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语:“别叫那么大声,先把青苔糊起来,这事儿谁也别说,听到没?” 周军猛点头,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瞎说,龙纹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刻的,除了皇家,别的地方但凡刻了龙纹那都是要掉脑袋的!更别说这龙纹刻在这样的大鼎上,他们绝对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陈木槿想的就更多,通往这个方向一共两条路,一条有妖树,一条有巨兽,她原本以为是碰巧了,但是现在看来,这是根本就是人为养成的环境,就是没打算让人靠近的节奏。若不是她无意间身有七涎晶,小命怕也是要交代在这里的。种种迹象表明,这里一定是有什么关于皇家的重要宝物! 那么问题来了,这宝物她找是不找?是该视若罔闻地救了人离开,还是干脆看看藏得到底是什么呢? 最小的一尊龙纹宝鼎已经被周军他们抬了出来,若是他刚刚说的没错,洞穴里还有七八只的话,那么她不妨大胆地推测,这些鼎加起来刚刚好是九尊,所谓龙生九子,怕是每只鼎身都纹着不同的龙,而这九鼎正是为了守护宝物而存在的! 九鼎,九鼎,一言九鼎! 陈木槿眼睛一亮,一个荒谬的想法就冒了出来,这世间只有皇上的话才能说是一言九鼎,难道这宝物跟皇上有关?不会是先皇遗嘱吧? 她被自己的脑洞惊了一跳,然后陷入了更深的纠结之中,她倒是听说先皇死于暴毙,现任皇帝的江山是打出来的,难道真是遗嘱? “姑娘,姑娘?”周军看着她来回踱步,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这鼎是放回去还是?” 陈木槿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那鼎,心情既激动又紧张,最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她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我就看一眼,无论是什么我都不拿!” 打定了主意,她告诉周军:“这鼎我一会儿放回去,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等我片刻,我放好就来!” 周军也不想生事,但是这么大的鼎,当初他们是四个人一起抬出来的,姑娘怎么自己把它放回去呢? 他刚想提出这个疑问,就看见姑娘抓住了鼎耳,像拖着一把椅子一样轻松地将七尺有余的青铜鼎拽向了山洞! 天生神力?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的发生,刚想问出口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打定了主意,以后绝对不会惹姑娘生气! 陈木槿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自从吃了妖树的那颗珠子以后,身体似乎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她再笨也知道自己是吃了人家的精元了,不过这事真的是妖树先动手的!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本来也只是抓着那鼎耳试试,没想到真的拖动了,而且毫不费力。别说是周军了,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她没有停下,反正都拖动了,他也看见了,停下反而矫情,而且这件事的危险系数本就高,她也不想让更多人涉险,于是索性就一鼓作气地将鼎拖进了洞穴之中。 一进洞穴,光线就暗了下来,不过她的视力已经今非昔比了,夜里窥物也毫不费劲。 不过,最让她头疼的不是光线,而是那浓得辣嗓子的臭气! 仅仅几步路她就已经被熏得泪眼模糊,不得不停下来用方巾叠了好几层掩在口鼻处继续往里走,她甚至完全不想低头去看一眼地上黏腻的物质是什么,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吐出来。 当她渐渐适应了里面的气味和光线后,她开始打量起这个洞穴,这个洞穴属于倒下的葫芦一样的结构,入口很小,越往里越开阔。沿途的累累白骨让人头皮发麻,一看就是蜥蜴的口粮,大多是动物,偶尔也能看见几个人类的头骨。 陈木槿越走心越沉,她能预感到她离那几个未能救出的同伴越来越近了。 青铜大鼎在地面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越往里走,回声越大,那声音让她皱眉,她干脆将鼎举起来抗在肩头,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她身体一顿,站住了,眼前的一幕让她直接吐了出来! 不远处的一个开阔地上,浓稠的血浆流得满地都是,几个半身和残肢断臂被整齐地摆在了一起,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血浆中混合着白色褐色的不明物,拖拽的凌乱痕迹混杂着带血的脚印。然而最让陈木槿受不了的却是那四个整齐摆在尸体上的脑袋,他们血肉模糊地靠在一起,眼珠已经不翼而飞,剩下附着着一丝丝皮肉的八个黑洞正对着她进来的方向。 虽说她已经是一个杀过人、放过火也斗过猛兽的人,但是毕竟还是个女人,这样诡异血腥的场面还是让她的胃直接做出了反应。 吐过之后,她也缓了过来,郑重地对着这四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鞠了一躬,然后拖着大鼎继续往前走去,她现在已经越来越后悔走进了这个洞穴,比起最初的好奇和激动,现在她的心里只剩下了愤怒和冰冷。她不知道这宝贝到底是什么,或者有多么重要,但是这样残忍的环境对于他们这样的无辜的人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他们根部不曾知道这里就宝物,更无意探寻,但是也在这里送了性命!甚至无法留下全尸!这些死去的人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变成了猛兽的食物! 陈木槿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她一定要知道这些让人丧命的东西所守护的到底是什么!而且无论是什么,她都要亲手毁掉! 走了不到百米,她就看到了周军提到的鼎群,正如他所说,他们搬出去的这一尊的确是最小的,也是最边缘的,她将鼎放回原处,然后抽出了匕首,缓缓往里走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她默默数着,真的是九尊大鼎!最大的有三四米,最小的七尺有余!而且每尊鼎上的龙纹各不相同,却又栩栩如生,连鳞片上的细纹都清晰可见。唯一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龙眼,似乎每一对龙眼都阴森森地瞪着她这个闯入者,不论她走了多远都能感觉到芒刺在背。 她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但是总是闯邬航的院子倒也见过不少的图纸和模型,这九尊大鼎弯弯曲曲的摆放似乎就是阵法的一种,叫什么来着?她开始苦思冥想,明明似曾相识的。 不过还未等她想出来,一阵异动就从洞穴深处传来。 “咔咔......咔咔......” 陈木槿下意识就将身形隐藏在了一尊大鼎的背后,然后静静听着这声音,原本以为有什么动物或者人在黑暗的角落,但是听着听着她就意识到不是,因为这个声音很像是有什么动物孵化成熟,破壳而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蜥蜴的蛋孵化了! 她脑中忽然就冒出了那只蜥蜴冲去一群蜥蜴那边求助的画面!当时因为被蜥蜴们的数量震惊到了,所以没有多想,现在看来,这个洞穴的蜥蜴是真的在求助其他蜥蜴来守护它的蛋! 晕!现在怎么办?她无比郁闷地走向声音越来越频繁的洞穴尽头。 忽然,一束光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拐角处,陈木槿绕过最大的鼎,一拐弯,一个更大的天然洞穴出现了,洞穴上面有一个被树丛掩盖的通风口,而在底下,十几只手臂长短的黄纹白壳的蛋沐浴在阳光里,有几只蛋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纹。 陈木槿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食人蜥蜴有了后代,她是该阻止还是该任其发展? 正当她摇摆不定的时候,一只完全破壳而出的小蜥蜴已经摇头摆尾向她爬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皇室辛秘 刚出生的小蜥蜴浑身青白,虎头虎脑的样子,它破壳而出,细细的身躯缓缓舒展,绿豆大小的眼睛努力睁了好几次才睁开,它迷茫地四处打量着,然后一眼就锁定了站在不远处的陈木槿,它动了动腿儿,蹒跚了几步之后就蹭蹭地爬向了她。 陈木槿呆若木鸡地看着盘桓在她脚边的小家伙,它围着她的脚转了几圈,试图攀爬未果之后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眯起了眼,一副亲昵的样子。 这小蜥蜴不会把她当妈了吧?! 她正想着,就听见其余的蛋壳发出了更猛烈的咔咔声,脚下的小蜥蜴也欢脱地睁开眼,在她脚下绕个不停。 “回去,回去!”她小声地将蜥蜴往回赶,自己蹑手蹑脚地扭头想要撤。 动物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刚出生的小家伙们第一眼看见的活物就是母亲,原则上是有喂养义务的,而这些小蜥蜴的父母都被陈木槿抽干了力气丢在了山林间,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若是被它们集体看见了陈木槿,那铁定都会跟上她了,比如她现在腿上趴着的这只。 决定不干预食人蜥蜴后代发展的她转身回到了九龙大鼎处,而且她一开始没有发现这只悄悄趴在身上的小家伙,但是这只小蜥蜴毕竟太小,没有扒住她的腿太久就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了一声闷响。 “啧,怎么跟出来了?”陈木槿蹙眉,看着它可怜兮兮地伏在脚下看着她心中着实不忍,最终还是弯下腰去把它拾起来,本想送回去,但是听力甚好的她已经听见了里面窸窸窣窣的响动,看来已经都出了壳了,送是送不回去了,她正为难着,那小蜥蜴十分乖觉地从她手中出溜到了她的外衣襟,然后好整以暇地露出个白色的小脑袋,张着小嘴似乎在冲她笑。 她见状不由更加心软,暗暗叹口气,好吧,就当做你我有缘,待我事毕就送你去你父母身边。 打定了主意,她也不再抗拒,看着它嗷嗷待哺的模样很是可爱,于是她靠着一尊大鼎坐下,从囊中掏出了一点干粮,兑了水揉碎,一粒一粒喂给它。本来她还担心它会不会不吃,结果人家一口一个,吃得很是欢快! 吃喝完毕,这小家伙就将头缩了回去,伏在衣襟里迷迷糊糊地闭眼休息,陈木槿讪然一笑,这小东西,倒是挺会享受。 处理了小蜥蜴,她扶着身边的大鼎站起身,结果盘腿时压在下面的腿血液不畅导致整条腿从大腿根处开始抽筋,她疼得一脚没踩实,身体就撞向了大鼎! 本能地,为了护住胸前的小蜥蜴,她反手就是一掌,拍在了鼎肚上,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不至于摔倒。这一系列动作在顷刻间完成,就连陈木槿都没经过大脑,但是没想到她这一掌却拍出了问题。她的内力已经今非昔比,一掌下去又完全没有控制,大鼎直接就被她拍得轰然倒地,然后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压一个,倒成了一条曲线!巨大的轰鸣和飞舞的尘土都让她这个始作俑者大惊失色。 “咳咳!什么鬼!”陈木槿双手挥舞着驱散漫天的灰尘,胸前的小家伙也惊醒了,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忽然,一阵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陈木槿大惊,一定是外面的响动引起了那群小蜥蜴的注意,它们都爬了出来!她没有犹豫,纵身一跳就跃上了倒地的青铜鼎,然后趴在上面往下望。 如她所料,跟她胸前这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的一群小蜥蜴飞快地向她的方向移动,当它们四处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活物之后,忽然消失在了一片灰尘之中。 陈木槿瞪大了眼,见鬼了?能这么凭空消失?难道会隐身术? 她低头看看胸前的小家伙,它也抬头望着她,一人一兽茫然对视。 “喂,小家伙,你的兄弟姐妹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抽了,跟这只小蜥蜴说起了话。 小蜥蜴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从她的衣襟爬出来,原地转了两圈,然后顺着胳膊走到了她的肩头,爬下就不动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片灰尘。 “想去看看?”她逗它,它却完全不搭理她,很执着地看着前面。 陈木槿若有所思地坐起身“好,那我们就去看看!” 她将小蜥蜴重新放回衣襟,用汗巾捂住口鼻,轻盈地飞身而下,进入了灰尘之中。 一落地她就明白了,这地被大鼎砸出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很是幽深,小蜥蜴们应该就是进了这个洞里。 陈木槿站在洞口,试探地往里扔了几个石块,听见了咯噔咯噔跳跃滚动的声音,这是有阶梯!她兴奋起来,看来自己无意间找到了宝贝的收藏地,肉都送嘴边了,哪有不看一眼的道理,必须下去看看!好歹是跟皇家有关的宝藏,说不定自己就能一下子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了呢! 她点了火折子,小心地走进了这个大洞之中,洞里确实有阶梯,但是明显不是大门的阶梯,而是横向延展的阶梯,顺着阶梯往下走,空气愈发阴冷,而且她能感觉到下面是一个很空旷的空间,她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很大的回响。 她顺着阶梯走着,遇到烛台就点上,慢慢地,烛台越点越多,空间的模样也完整起来。 这是一个类似于水泥房间的空间,大约有二百平米的样子,屋子中间有一个石台,台子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然而令人倍感惊悚的是阶梯的另一端,趴着一具化成白骨的尸首,看样子是在扒门,死状非常惨烈。从身上的衣饰来看,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毕竟绫罗绸缎到了现在也是稀罕物。陈木槿不敢靠近,强忍着恐惧往下走,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小蜥蜴们。 不知道为什么,小蜥蜴们都老老实实地趴在屋子中央的石台下,一动不动,看不出是生是死。 陈木槿见状也不敢大意,万一有暗器什么的岂不危险,她又捡了石块扔过去,小蜥蜴们被石块惊到,四散奔逃,藏身于黑暗处。 她这才松了口气,但是依旧警惕地走近了石台。 石台上放着文房四宝,但是已经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灰。石台中央有几张写着字的纸,也被灰尘所蒙,陈木槿好奇地捡起纸张,抖去灰尘,细细读了起来。 篇幅不长,但是内容却让人心惊!陈木槿读完之后一屁股坐在了石台边的石凳上,心跳快如擂鼓!她这是发现了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完完全全的皇家辛密啊!竟让她一个外人读去了! 她将目光重新聚集在那个已成白骨的尸首上,表情凝重地起身,默默鞠了一躬,心下唏嘘不已。这人便是写这信函之人,名叫陈勇思,是她原身陈木槿的亲叔叔,陈国公府的嫡亲小爵爷,信函的内容便是他为何要来此的原因以及来此的使命。 当年先皇病重,太子又未成气候,二皇子狼子野心想要谋朝篡位,被先皇看在眼里,为了提防于他,先皇先是寻了个由头贬谪了陈候,不久后,陈勇思借口为家族祈福的名义去雁归山的慈云寺请香,二皇子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于是他成功潜进了山中,历尽艰险建成了这个石室,将真正的传国玉玺藏匿于此。此事只有太子和先皇知晓,先皇以为二皇子得不到玉玺无法继位,就能为太子争取一些时间,太子肯定能一举击败他,重夺王位。届时,玉玺回归,陈家也会直接被封为异性王,世袭罔替。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二皇子比先皇想的要更狠更绝,太子也不如他想的那样优秀,所以结果就彻底改变了,知情人也全部死去,这个秘密就被捂到了今天,直到被她这样的一个局外人无意间发现。 至于陈勇思为什么死在这石室,以及他为什么死状惨烈,就没有别的文字可考了。 陈木槿根据信里的内容在石凳中找到了被层层绒布包裹着的真正的传国玉玺,她将这个手掌大小的玉玺放在石台上,揭开绒布,一条通体翠绿的玉龙就出现在眼前。她内心真是五味杂陈,用双手拿起玉玺翻转过来一看,“天子之宝”赫然在目! 一声长叹回荡室间。 陈木槿将信函和玉玺都放在身上收好,虽然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办,但是她还是决定先把它们都带走,毕竟是陈家的人做出这样的大义之举,也许应该由陈家人来决定这玉玺的去处。 她看着陈勇思的白骨思忖良久,最后还是出手将白骨成灰,然后放了一些在随身的小盒子里带出了石室。 不论当时的情况如何,他能有这份舍生取义之心就让她敬佩,他是一个无名英雄,她一定会让他的骨灰重回陈家庙堂! “姑娘!” “陈姑娘!” 隐隐约约的喊声从外面传来,陈木槿知道这是因为大鼎倾倒的巨响而导致大家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进洞来找她了,她得赶紧出去,不能暴露这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放权 她迅速将整个石室搜寻了一遍,除了石门上凌乱的抓痕之外再无其他,陈木槿看着那抓痕,心中发堵,她能想象到陈勇思在生命的终结时忽然爆发出的那种强烈的生的渴望,那一瞬间的他恐怕只靠本能支撑着吧。 她感觉怀中的玉玺更沉了些,这个背负着家国的年轻人着实让人心疼,她想起陈家的做派,不由更为他感到不值,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看,他能将此地的环境布置成这样,甚至想到了培养食人蜥蜴和妖树这种怪招,也确实可见他年纪虽浅心思却深如古井,真是让人不知说他可怜还是可恨。 陈木槿心底微叹,陈家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也算是不枉虚名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陈木槿不再流连,她先将小蜥蜴们驱赶出去,然后只身跃出石室,小心翼翼地推着一尊大鼎堵在了洞口处,然后迅速地往外走去。 这边周军正举着火把硬着头皮往里走,搜索着陈木槿的身影,脚下的黏腻和洞中的阴森都让他浑身不舒服,忽然,陈木槿清瘦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姑娘!”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一溜烟迎了上去。 陈木槿淡淡蹙眉,或许是身负重宝的原因,她谨慎地停住了脚步问道:“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能进来吗?” 这样一句略带质疑的话将原本温馨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周军有些讶异地停了脚步,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火,但是想到确实是自己违背了命令,着急地解释起来。 “我是听见洞口传来一声巨响,怕姑娘遇见什么危险才擅自做主跑了进来,还请姑娘责罚!” 陈木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已经软了三分,再加上确实是自己为了转移他的视线而故作强硬,此时已经有些歉疚之意,但是她不能表露分毫,只是淡淡地说:“责罚什么的就不必说了,但是下次不要再如此莽撞行事。” 周军立即应下,态度比之前更拘谨了几分。 二人没有再多言,匆匆出了洞穴。 “木槿!你没事吧?”孙三金和众人都焦急地守在洞口,见她出来大家都围了上来。 陈木槿被孙三金抓着上上下下地瞧了又瞧,终于确定没事之后才语带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姑娘,什么黑漆漆的地方都敢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刚刚洞里好大一声动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想要进去,这小子硬是拦着我们,说是你说的谁都不让进,可是真的?” 说着她瞟了一眼周军,眼中的不满显露无遗。 陈木槿意外地看了周军一眼,顿时就明白过来,原来周军进来是扛着大家的压力,这小子倒是个老实的,也不说是被逼进来的,反而想自己扛了责罚,看来是自己错怪他了。 “没事儿,三金姐你还不知道我的身手,是我让周军这么做的,洞穴危险,我自己尚可自保,若是你们进去再出了事我也分身乏术了,那动静是我不小心推翻了一尊大鼎,不碍事。”她轻描淡写地解释着,下意识隐去了大部分过程。即便如此,人群中依旧发出了几声惊呼,毕竟“不小心推翻了一尊大鼎”这种事情绝对不像她用嘴说的那么轻松!想当初几个壮汉才扛出了一尊小鼎,她的这个不小心还真是惊世骇俗。 如若这话说在进林子之前,那肯定是没有人会相信的,但是在大家亲眼看见了她手刃巨型食人蜥蜴之后,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不小心推翻了大鼎就变成了她绝对力量的象征一般,惊呼声中也大抵都带了五分赞扬和三分钦佩。 孙三金还欲再说什么,陈木槿已经将注意力转移了出去:“黑狼,你跟兄弟们的伤怎么样了?可还能行走?” 黑狼话少,但是极有眼色,见她故意转移话题也明白她定是有什么不想说的事情,也就顺势将话头接了过来。 “好多了,就是体内虚弱,余毒未清,但是走路已经没有问题了。”说着还动了动腿,以示无碍。 陈木槿瞧他及中毒兄弟们的面色也确实没有大碍,心里稍稍放心,忽然胸口处一动,她猛然间想起那只小蜥蜴还在她衣襟里待着呢! 糟了,她怎么忘了这个小家伙!她下意识将手捂在了胸前,脸色微变。 不过还未等大家看清什么,她就已经将手放了下来,出声唤道:“于山可在?” 大家面面相觑,这才发现于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陈木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眼中是晦暗不明的焦虑。众人发现于山失踪后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场面又开始变得紧张。 “好了,大家稍安勿躁,于山不是失踪,是我派他去对接虎哥的队伍,不过这么久没有回应看来情况不妙,周军!”她再次点将。 “在!”周军肃然而立。 “清理一下队伍情况,咱们半刻钟后出发!”说完,她递给黑狼一个眼神,自行走向树林深处。 “得令!”周军一丝不苟地回应,黑狼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上了陈木槿的脚步。 确定大家看不到之后,她才伸手将小蜥蜴抓了出来。这小家伙很是乖觉,老老实实的蹲在她的掌心,黑豆一样的眼睛油亮亮地看着陈木槿的脸,讨好地吐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然后大尾巴一甩原地盘成个圈又安稳地闭上眼睛睡了。 “你这家伙......”说不出为什么,她又心软了,原本想要将这小家伙放生的心一下子就淡了许多,也许能养来当个宠物? 这个念头一出,自己都讪笑起来,想想它以后的体型,这样的想法确实不切实际。 犹豫间,身后的脚步声已经临近,黑狼跟了上来。 陈木槿错过了最佳放生时间,只得又将那只小蜥蜴又塞回了衣襟里,这动作一做完,她的心里竟然有一丝安心。 “姑娘,可是有事要与我说?”黑狼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住,隐约看见了她的动作,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陈木槿转身,眉眼间笼罩着一片忧虑之色。 “黑狼,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这林子十分危险,变数太多,咱们这些人想要走出这深谷与鬼面他们会合确实是非常艰难。你有伤在身,老虎现在还没联系上,我侥幸逃脱了多次危机但不知道下一次又会如何?我想......” 黑狼听到这里摇了摇头:“不是侥幸。” 他声音低且浅,陈木槿一时没有听清,追问道:“什么?” “我说,你逃脱危险不是侥幸。”黑狼直视她的眼睛,声音沉稳:“我们一行人在这林子里也没少经历恶战,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濒死的命运。这林子里的东西我们也见了不少,非常清楚那是怎样恐怖的力量,你不仅没事,还带着大家营救了我们,我猜老虎他们也是你救下来的吧?” 陈木槿一时语塞,承认吧她还觉得自己有点厚脸皮,但是又不能告诉他这并不是她的力量而是七涎晶的威力,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说辞只得无语。 其实黑狼也并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并且以为她这样就是默认了,继续道:“所以你才是真正能带领我们走出去的人,你不要担心,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会帮助你去实施。” 讲到这里陈木槿终于听明白了他话,原来他是在帮助她树立威信,更有着服从她调配的意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黑狼,你误会了。”她倒也不急,慢慢解释:“我是想说,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微弱的,大家相信我是我的荣幸,但是我完全没有什么带队的经验;而你本是就是他们的统领,对大家来说服从你也更为容易,所以如果你身体条件允许的话,我想请你继续带领大家,我则更愿意为大家探路。” 她其实从洞里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她现在身上需要保密的地方太多了,七涎晶也好,玉玺也罢,哪一样被人知道都够她死十回八回的,但是人多眼杂,她日日与他们在一起,保不齐哪天就会泄露。她必须找一个新的领袖来带领大家,这个人既要有一定威望能服众,又要心思细密反应迅速,现在综合来看只有黑狼最能胜任了。 很明显,她的这番说辞让黑狼大感意外,他之前分明感受到了大家对她的拥戴和崇拜,尤其是周军,更是对她唯命是从。而她表现出的镇定和对大家的熟稔也能看出她已经带领这支队伍有一段时间了,更别提她还救了他,他都已经完全做好了被替代的准备。可是她却想要把这样的一份权利让给他! “你......”他犹豫着想要开口问什么,但是看着她真诚到近乎恳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陈木槿这才舒展了容颜,笑意盈盈地拱了拱手:“如此就多谢了!” 黑狼半躬身见礼,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