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少年沈冲 这个冬季似乎比往常要寒冷一些。 飘雪如棉絮一般,大片大片往下掉,连枝头上的麻雀也染了一头白,两只翅膀忘记了拍打身上的落雪,只是发着抖。 “好天气!来年会有个好收成。” 一位少年沙弥望着窗外含笑而语。他的面容似乎被精雕细刻过一般,轮廓是那么地精致,皮肤如玉晶莹剔透,女孩儿见了也免不了妒忌。 “是啊,来年一定是丰收年。”说话的是个老头,身材不高不大,不胖不瘦,面容普通,但叫人一见便无法忘却。 或许所有的少林大师都如此让人难以忽视吧。 “师傅早。”少年双手合十行礼。 “既然起来了,还不去打坐练气?”老头便是心眉,乃少林达摩堂首座。 “我已经练了三年多了,都练无可练了!”少年人摊了摊手。 少年叫做沈冲,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爹爹,七岁那年娘死了,之后跟着孪生哥哥在野外生存了一年。兄弟分散后,他便又浪迹世间,做过乞丐,当过马仔,在生死边缘有过两只手都数不完的经历。 他还杀过人,也正是因为杀了一个不该杀得人,他才逃到了少林寺。近三年他一直都在少林寺,直到现在。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仅仅入寺三年的弟子,说出练无可练这句话时,心眉竟然没有发怒,甚至连苛责的表情也没有。倒不是因为沈冲练会了所有少林绝学,而是心眉已经训斥过好多次了,如今也懒得说了。 “师傅,我能借【达摩易筋经】一观吗?”沈冲自知外功切记多而不精,少林七十二绝技他已经学会其中九技,在外功上有了不小的突破。内功才是他的软肋,所以才会有此一求。当然,他对心眉答应他的把握不大,易筋经毕竟是少林寺的瑰宝。 “藏经阁不归我管,你想看就做出相应的贡献来!” “你找三师叔要来不就一句话的事么?况且我就看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一定双手奉还!诶,师傅,您别走啊,我给您磕头,我给您……打一架,若是师傅您赢不了我,就帮徒儿把【达摩易筋经】借来,如何?” 少年追着心眉跑去,动作快得出奇,没多久竟追上了心眉,其轻功之厉害可见一斑。 “师傅,您可别怪徒儿对您不敬,其实我也知道您老不会怪我……” 少年人还要说话,只见心眉从袖中取出一件方方正正的“暗器”随手一甩。前者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腹部位置,再伸出两指轻轻一夹。 原来是一部古书,纸张泛黄,一看便知有不短的年头了。 “【擒龙手】?”沈冲皱眉,谁都能看出这是不满的神情。如此顶级武学功法若是流落在江湖,不说引起腥风血雨,至少也要死上好几十人才能罢休。 落在沈冲手里,他却有些不满意,那脸上的失望表情真真切切,并非作假。 “两年前,您只需一招就可让我毙命;一年前,我能在您手上接下十招;半年前我能坚持三十招而不败。师傅,今天还是跟徒儿还是打一场吧,若是我能坚持一百招,就借【达摩易筋经】一看……就这么说好了。” “不打!”心眉瞪了瞪沈冲,“半年前也不知道哪个大嘴巴说本座堂堂武学大师,竟然与少年弟子打了个平手,若是被我逮住谁说的,我非要废了他的丹田不可!再说了,你还真以为半年前我用了全力?” 明明指的是沈冲,其不但没有慌乱神色,反而挑起毛病来了。 “对于武者来说丹田被废比失去性命还要痛苦,好恶毒的师傅!您老不是一直将慈悲为怀挂在嘴边吗?原来这话只是说说,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有,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傅您今日说的话可是过了,若是被方丈晓得了,那……” “那什么那!方丈是我师兄,信我的话还是信你这兔崽子的话?你若是能在三月内将这【擒龙手】练成,我就答应你。当然,那部经书能否借来,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得三师弟点头,我只说我尝试一下,至于成不成我说了不算。” 沈冲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开心。心眉若说他尽力,那一定是超越十二分的力气,若说尝试,就是十分的力气。 “谢师傅!” “哼,【擒龙手】哪有那么容易学会的!”口里虽然如此说,他内心已经在准备到时候如何跟三师弟开口了。 直接说我徒儿慧空想修习【达摩易筋经】?三师弟一听不得立刻叫我走!这是少林藏经阁最珍贵的经书,岂是一个弟子想修习就能修习的! 说自己想看看,如此编个谎话?心眉皱着眉头,说谎话对于别人容易,可对他而言却有些太难了。 或是不打招呼,从藏经阁中私自带出来,反正也就一个时辰,到时候再偷偷还回去就好了。心眉虽然有随意进入藏经阁的权利,可他显然不是个滥用职权的人。 反正还有三个月,总会有办法的——光明正大符合心眉的办法。 当务之急可不是这事,乃是经书失盗之事。心眉今日早起就是前往藏经阁中谈论经书失盗之事。只不过他去藏经阁之前经过了沈冲住所,便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送了过来,也就是【擒龙手】。 这自然不是心眉盗取的,作为他的弟子有资格修炼【擒龙手】。 “二师兄,方丈,你们来得正好!”说话的是一位清癯老者,两撇眉毛垂落嘴角,看起来有仙者之风,仿若世外高人,此人便是镇守藏经阁大师心辉。 三人聚在一起正是商讨经书失盗一事。 “被盗经书有哪些?”方丈心湖一脸凝重。 少林藏经数以万计,其中武林绝学近百种,如此宝藏自然受人觊觎,可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从少林中盗取经书且全身而退。 这一次经书被盗,竟然让人无法察觉,甚至连何时失窃也无法核定。可见盗者高明之处,也怪不得心湖会如此凝重。 心眉说道:“【擒龙手】在我房间,三师弟,我跟你打过招呼的。” 清癯老者点头道:“这事我自然记得。被盗经书有【神足经】和【达摩洗髓经】两部,其中【达摩洗髓经】一月前失盗,而【神足经】在近三日内不见。” 若说少林存有百计武林绝学,这被盗两部则是百部绝学中排行上层的极品绝学。 “【达摩易筋经】呢?” “还在。”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最珍贵的经书还在。心湖舒了一口气,但表情上的凝重没有一丝舒缓。 “这盗人一定要查出来!三师弟,接下来这段日子就有劳你费心了!我和二师弟也会助你。”心湖说道。 心眉点了点头,可这事从何查起?却让人头疼。 第002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经书失盗,沈冲虽然无从听到,但心中其实大概猜到了,他也旁推侧击问过心眉。 “师傅看来有心事。” 奈何心眉压根就没有跟沈冲说的意思。一个多月了,经书失盗一点头绪也没找到,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有失少林威风,所以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沈冲为何知道,这要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说起了,他本不是这个世界之人,却稀里糊涂来到了古龙所书写的世界里。 按他推测,此时大概也应该是少林失盗的日子。而来年冬天,大概也就是李探花入关的日子。 既然心眉不肯说,沈冲自然也不能说破,不然免不了被扣上盗经贼的帽子。 若是帮助少林抓住盗书贼,沈冲自然有一观【达摩易筋经】的机会,但他却并不急,因为他还有备用计划,那就是三个月内学会【擒龙手】。 这【擒龙手】对于寻常人来说,其描述晦涩难懂,其招数从发力到位置无一不是要求严格,稍稍偏出则毫无意义。所以对于常人而言,这部外功虽然厉害,练起来却难如登天! 可对于沈冲来说,反而没那么难了,他对于武学似乎有天然的亲和力,从来到少林的那一刻起就表现出了惊人的悟性。 一点就通,举一反三,此子若入魔当是世间大祸!这是心眉给予沈冲的评价。可见沈冲潜力之高。 本身悟性高,加上心眉从中指导,要知道有些难点疑点你想一年也不一定有结果,通俗来说这就是瓶颈,而过来人只需要稍稍点化便能让人茅塞顿开。 心眉虽然与弟子有三月期限的约定,但他该督促沈冲的时候,该帮助弟子解惑都尽心尽责,并不会因为约定而有所保留。 两月过后,沈冲便将【擒龙手】耍的有摸有样。虽然这在心眉的意料之中,只是时间上稍稍快了一些。 “师傅,是不是该到了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沈冲嘴角上扬,短短两个月就能精通【擒龙手】,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若是两年前,心眉见沈冲如此神态免不了苦口婆心教导一番,亦或者生气了直接打一顿也有过。 当他彻底了解沈冲后,便彻底放心了。因为骄傲之人必然会放纵、会丢下坚持,甚至忘记初心。 但是沈冲不同,他骄傲只是在言语和表情上,私底下他比谁都刻苦,比谁都认真! 正如沈冲说的那句话:不怕别人比你优秀,只怕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 “明日一早你跟我前往藏书阁。”心眉点了点头,说完话轻叹了一声。 心眉不是个爱叹气的人,至少在沈冲的印象中他从未见过一次。他总是一脸运筹帷幄,似乎任何事都影响不了他。 沈冲问道:“谢师傅。师傅您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心眉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我能有什么烦心事,今日你正式练成【擒龙手】,师傅当是开心!” “师傅您是徒儿见过第一个开心时候叹气的人。”沈冲皱了皱眉,心中腹诽心眉撒谎的功底让人不忍卒视。 心眉瞪了瞪沈冲,似乎在责怪后者不该说破。 “明日早些起来!” “师傅,有什么烦恼说出来,闷在心里怪难受的是不是?对了,你说出来,让弟子……开心一下也好。”说到“开心”二字的时候,沈冲早就没影了。 “臭小子,你……”心湖望向沈冲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慈爱,这是他的弟子,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最特别的一个,从来都没有弟子敢如此跟他说话,这种话似乎很不给面子,但很奇怪的是,听了却能让人露出笑容。 翌日早晨,藏经阁内。 心辉侧眼看了看沈冲,随后面对心眉摇了摇头:“二师兄,【达摩易筋经】事关重大,若你要看自然可以,但是……他不行。” 不行二字自然指的是沈冲。 心眉选择获取【达摩易筋经】的方式自然是实话实说,这让沈冲无可奈何。 心眉接着说道:“就一个时辰,就在此地观摩。” “一眨眼的时间也不行!”心辉再次拒绝得干脆。 心眉摇了摇头,看向沈冲,仿佛在说,师傅尽力了。 沈冲很清楚师傅确实尽力了。心眉身为达摩堂首座,在少林中低位仅次于方丈心湖,做事可谓从未求过人,连最委婉的恳求也不曾有过。如今这般说已经大降身份了。 “二师兄,慧空作为首座弟子,自然有优待,就如【擒龙手】他拿去观摩是允许的,但是【达摩易筋经】不可!还请二师兄理解。”心辉解释道。 其实心眉何尝又不知道这件事呢! “倒是让师弟为难了。慧空,我们走吧。” 沈冲站着没动,他确实很不想走,若是他能现在得到【达摩易筋经】,便有希望填补自身内力不足的问题,如此一年内便极有可能成为一流高手。 只有成为了一流高手,才能增加生存的几率。他真的很不想错过李寻、欢入关的日子。 所以……【达摩易筋经】他志在必得。 “心辉师叔。”沈冲双手合十一拜,还未说下一句,心辉便打断其语。 “慧空师侄,你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首座弟子,这份才能老衲生平仅见,未来必有一观此经的机会,又何必急于一时?” 以后怕真是没机会看了,自己稀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会不会稀里糊涂就脱离这个世界了? “若是为少林做出重大的贡献,是不是能够一观【达摩易筋经】?”沈冲问道。 心辉不耐点头,“是。” 心眉转身,一脸疑惑看向沈冲。 沈冲再次问道:“若我帮助师叔您抓住盗经贼,是不是可以一观【达摩易筋经】?” “若是你能抓到……”话说一半,心辉幡然醒悟,经书被盗在少林中唯有心湖和心眉知晓,为何心眉弟子也能知道? 自然是心眉告知的。心辉如此想到,他没有去看沈冲,而是一脸愤怒看向心眉。 心眉听后,怒斥道:“慧空,你说什么?你把话再说一遍!” “是,师傅。我说,若我帮助师叔您抓住盗经贼,是不是可以一观【达摩易筋经】?”沈冲认真说道。 心眉心辉两人侧重点不在于沈冲如何抓住盗经贼,他们在乎的是为何沈冲知道这回事? “你是如何知道的?”心眉问道,表情上带着愤怒。 我看过古龙这部小说,当然知道了。沈冲看着这二位的表情,已经能确定经书被盗一事确实。他摊了摊手说道:“师傅您睡觉时候说梦话被徒儿听到了。” 说起谎话来,沈冲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完谎后他正在暗暗表扬自己反应够快,不然一时说不出原因来,怕是要被当成盗经贼给抓起来。 “我……我……”心眉一时语塞。 心辉狠狠瞥了一眼心眉,随后看向沈冲,“这事你不可对其他人说,你的师弟师兄,甚至是师叔师伯都不准说。” “慧空,走了!”心眉转头便走,恨不得直接飞出藏经阁,这个让他尴尬的地方。 “是,三师叔,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师傅,您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沈冲跟随心眉的脚步,临到门口时缓缓念出了一句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第003章 师侄,留步 “慧空师侄,留步!” 听到沈冲那句“家贼难防”,心辉忙伸手喊道。 心眉一顿,仿若遇到了恐怖的事情,也不顾及稳重的形象,直接飞奔而走。 一切皆在意料之中,沈冲脸上露出笑容,拉住心眉说道:“师傅且慢,师叔还有话要说。” 沈冲拉住心眉这一幕看在心辉眼中,让后者惊诧不已。 “早就听闻师侄乃武学奇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心辉抚掌大笑,他自忖刚才若是自己也不一定能跟上心眉的步伐,更别提拉住对方了。 当然啦,沈冲是早意料心辉会提前叫住他,于是早有了拉住心眉的准备。 “哦,是吗?你师叔还有事?”心眉一脸狐疑。 “是的,师叔刚才请您留步,师傅,您的听力越来越差了,回头我去深山里给您采些药补一补。” “是啊,人老了,老了!”心眉长叹一口气。 窃取不留痕迹,这在戒备森严的藏经阁几乎不可能,心辉心中早就有了猜测,那就是“家贼”,唯有“家贼”才有最有可能掩人耳目,做到天衣无缝。 这便是心辉叫住沈冲的原因。 “师傅,师叔,你们想啊,盗取经书而不被发现,那必然有能够自由进出藏经阁的身份,而少林中能有如此身份之人无非就是你们七位。” 这七位便是少林七大高手,包括方丈以及心眉等人。 “慧空!”心眉大喝一声。少林七大师,他们相处皆超过了十年,有着深厚的感情,无论是心眉还是心辉都无法相信这“家贼”竟然是他们七人中的一个。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心辉叹息念叨,也不知是他叹息沈冲,还是叹息自己。 “弟子自然是有九成九的把握,不然也不敢在师傅和师叔面前说出来!”沈冲望着心辉认真道。 “若你真能找出来,整个藏经阁,你想看哪部就看哪部,包括【达摩易筋经】。” 这是心辉的回应,他也想过内贼,可是除却这七位大师之外,任何人都找不到可疑之处。其他七人,如方丈心湖,近三个月来极少进入藏经阁,与他行径相反的是心眉,每隔两三日就要来一趟藏经阁。 盗书贼绝不会过多或是过少来到藏经阁,心湖和心眉这两人不会是盗经贼,心辉心中笃定,也正因为此,心辉才会与这两人说,而不是七人一起商讨。 心眉摇了摇头,说道:“阿弥陀佛。三师弟,今日我和慧空接下来还有要事处理,明日再来造访。” “二师兄,慢走。” 心辉送走沈冲师徒二人,瘫坐在椅子上,心中滋味五味杂陈,他没有拦住沈冲说个明白,也是自己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捋一捋情绪。 “区区几卷经书,葬送一世英名,连师兄弟十数年的情谊也不顾!希望这只是错觉。” 心眉与沈冲两人路上一句话未说,一前一后快步回到心眉的禅院。 院子并不大,不到一百平米,由于家具过少的缘故,倒是显得格外开阔,这便是达摩堂首座心眉的居所。 一老一少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如同斗气的爷孙,谁也不肯第一个开口。 最后还是心眉先开口,“我记得你从未进过藏经阁,而且……除了方丈心湖以及三师弟心辉外,其他四人你都未必能够认出来,更别提了解了,又怎能判断他们是否盗取经书?” “师傅,我们都相处三年了。没有把握的事,你何时见我说过?” 心眉转身走向窗口,背对着沈冲,皱眉沉思,似乎正在想这三年来沈冲是不是没有把握的话就不说。 “你做的事让人放心,但是……你的话什么时候靠谱过?” “抓贼,这不就在做事嘛!师傅,我知道您的担心,有一点我能提前告知您,这盗经贼一定不是方丈和心辉师叔。” 心眉转身,紧皱的眉头微微有些舒展。他最担心的便是方丈心湖,第二则是心辉师弟。 若经书为心湖所窃取,此事一旦传出去,少林的声誉必然骤降,还会严重影响将来招收优秀弟子的计划。 作为在少林待了一辈子的人来说,少林的声誉、利益高于一切,心眉决不允许此事乃是心湖所为。 哪怕证据确凿是心湖做的,他也要让这事永远压下去! 而第二担心的心辉呢,此人是藏经阁的坚守人,如此监守自盗若是传出去了,必然也会被世人所耻笑,让少林蒙羞。 若是其他人所为则要好的多,至少不会严重影响少林声望。 “我知道了,明天你一人去藏经阁。”心眉说完,便提笔写了一份手谕,凭此手谕可让沈冲直接进入藏经阁内。 沈冲将手谕折了两下,小心翼翼藏进了胸口。 “师傅,徒儿告辞了。” “别急着走,你不是想打一场么?” 沈冲一听心眉主动提出打一场,心中无比兴奋,挥手间,身上的僧袍自动脱落而下,恰好掉落在椅子上。 若是心辉在此,怕是又要惊叹自己做不到了,这不用手脱僧袍的功夫可不简单,正是【擒龙手】中隔空控物的能力体现。 “别出去,就在屋子里打!” “这桌子椅子散架了刚好换新的,可这茶杯、杯垫都是古董啊,打破了会不会太可惜了,还有……这房子会不会也……”沈冲摸着桌上的茶杯说道。 心眉还未回答,沈冲接着又说道:“我知道了,师傅您不满意现在的居所,堂堂达摩堂首座,可是这房子确实有些寒碜了,配不上您的身份。起码要再大个三倍,至少要有名家书画装饰墙壁吧。这一次徒儿帮您制造这样一个换新的机会。” “你知道个屁!”心眉呸了一声,“少废话。你要记住,高手过招瞬息万变,当聚精会神,说太多废话只会分散自身的注意力!” 心眉话音刚落,沈冲已经出招,无声无息直击前者面门。 沈冲则一脸笑嘻嘻,“师傅,您刚才可是说过,高手过招当聚精会神,废话别太多。” 心眉身子往左一侧惊险躲开,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脚步向前,带着风声呼啸而来,却在沈冲身前六尺距离停了下来。 “【擒龙手】么?我也会!”沈冲做出了心眉相同的动作,在心眉三尺距离时停住。 这两人你一拳我一掌,打的激烈。 但……若有站在远处的旁观者,怕是要打瞌睡大喊无聊了。 只见这一老一少,始终没有身体上的接触,二者的距离始终有着三尺。给人与这两人是在凭空斗舞的错觉。 若站得近了,就能明显听到一拳一掌的声音如风声呼啸。 这便是【擒龙手】,一旦练成便有隔空取物、隔山打牛之效。 这半天都打过去了,打的酣畅淋漓,停下后,心眉盘膝而坐念着经文,浑身汗流如注竟然不去洗澡而选择打坐,让人不得不佩服其定力之强。 沈冲心中就没了那么多顾忌,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喘气,汗水浸湿了木地板。 乍眼一看,这间房子依旧,桌子和椅子也完好,就连茶杯也没有被打翻。 沈冲虽然累,但是心中思考却没有停下,脑海中不断回旋刚才的交手画面。 “这一拳有些多余了……这一脚破绽太大……” 心眉说是要和弟子打一场,又何尝不是在传授【擒龙手】的秘诀呢? 对于沈冲而言,经此一战他对于【擒龙手】的认识更深刻三分,乃至于在武学上受益匪浅!武学殊途同归,从【擒龙手】中也能窥得其他武学招数疏漏,尤其对于沈冲这种对敌经验并不丰富的人来说,此战尤其宝贵。 第004章 抓贼计划 虽然太阳刚刚升起,但心辉大师在藏经阁等待已久,从昨晚他就一直端坐在太师椅上,至今不曾动弹。 突然间他嗅到了来人的味道,他心中猜测定然是心眉来了。他的脸上虽古井无波,内心如入海关口的水花一般汹涌翻腾。 “慧空,你来了。”心辉睁开了眼睛,有些奇怪的是,他竟然在沈冲到达门口附近时才发现脚步声。 心不静,就连感知也变弱了,有人近身才发现。心辉安慰自己说道,往常他自信少林寺唯有心树和心湖才能瞒过他的感知,就连心眉也不行。 “见过心辉师叔。”沈冲双手合十一拜。 心辉看着沈冲点了点头,他笑了。少林寺从来不乏人才,可如同沈冲这般年少且心智成熟的人却难得一见。他这笑是会心的笑,喜悦少林或许能因为慧空而止住颓势。 如今的少林仍旧是个庞然大物,可影响力早不如当年,并非是他们自身实力下降太多,而是少了一位镇寺“高手”—— 一位可以排在兵器谱前列的高手。 所以,少林如今在江湖上的号召力远不如前,这便是颓势。 “师叔,找出内贼还需要您的配合。当然,您也不可能因为弟子信口开河而配合,接下来且听我分析,为什么盗窃经书的是内贼,而且……为什么是您七人中的一个!” 沈冲的话打断了心辉的思绪,他老脸上微微泛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陷入沉思,说出去确实是一件让人羞赧的事。 “我听着呢,你且说来。” 沈冲点了点头,在厅中踱步,忽然停下,拿起一只狼毫笔在纸上缓缓书写起来。 字写得极慢,看的心辉不断摇头。 这字也太难看了! 虽然嫌弃这字体难看,不过心辉心中仍感欣慰,他曾了解过沈冲的人生经历,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不仅学会了识字,还能用毛笔写出来,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这是个多么爱学习的孩子啊! 即使这字难看,也瑕不掩瑜。 白纸上,写上了四个名词。 左上角的便是“家庭”二字,沈冲在其上打上了一个大大的“X”。 写好了,为何要叉去?心辉一脸疑惑,不知沈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人们做事无非这四个目的,作为少林人,尤其是做到心辉师叔您这种层次的少林人,几乎都没有家庭,所以为了’家庭’而去盗经书这点……不成立!” 心辉是拥有大智慧之人,一点便通,他拿起桌上另外一支毛笔,又在“权利”和“金钱”上打上了两个“X”。 “进了少林,自然不会贪图权利和金钱,至于为了’美色’当然也不会存在,入我佛门当看穿红尘!”心辉正想在“美色”二字上划去的时候,沈冲拦住了。 “尘世间又有几人能够遁入空门?如同林仙儿一般的美色,哪怕身在少林也足够让人铤而走险了!”沈冲眨了眨眼。 话中的意思已然很明确了——这经书乃是内贼所为,而且是因为美色,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的美色。 “一派胡言!”心辉怒道,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自己这群师兄弟是因为林仙儿而盗取经书。“我叫你来,本以为你真的知晓些什么,如今看来你不过是无理取闹罢了!” “你无法理解男人因为美色而做出荒诞的事!那是因为师叔您一直身在少林!”沈冲的声音不比心辉声音小。 小辈对师叔长辈大吼说话,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沈冲必然立刻就会被赶出去,甚至要被处于刑罚。但在少林却不会,至少在心辉面前不会。 小辈一喝反而让心辉心中平静下来。 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懂得。心辉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他眼睛微微咪上,看上沈冲的眼神有些瘆人。 “师叔,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对不对?” “我们师兄弟七人,唯有心树和心鉴是半路出家!”心辉冷冷说道,那眼神也冷得如同要凝结周围的空气。 沈冲也不觉打了个寒颤。连少林大师都能有这般阴冷的眼神,这是他始料未及的。若是这一次真的冤枉了心鉴,那岂不是要被心辉大师生吃了? “古龙大大,你可不能坑人啊!我可是从你书中得知这一切的。”沈冲自语道,心里头也有些犯怵。 “若这事真的是内贼所为,我承认你的推理,但是……你如何证明这件事乃是内贼所为!” 是啊,如何证明是内贼所为,难道说书上是这么写的? 沈冲想也不想,随口便道:“盗取经书不被寺内任何一人所察觉,除了内贼,又有谁有如此能耐!哪怕是天机老人也做不到吧?” 心辉沉声道:“这也不过是你的猜测。” “没错,这确实是弟子的猜测。不过弟子能试探出猜测是否正确!” 试探出来?身为少林大师,被试探则是赤礻果礻果的挑衅,他们的权威不容挑衅,心辉又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沈冲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随后加上了一句话。 “师叔不必担心,就算试探不出结果,弟子愿用性命担保,不会对少林寺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心辉低头思索了一会,后抬头看向沈冲,目光灼灼,他对于沈冲口中的试探仍然心存疑虑。别说少林七位大师,就是最普通的弟子也无法容忍被冤枉成盗经贼。 “你且跟我讲来,如何试探?” 沈冲微微一笑,凑到心辉耳边轻声说出计划来,当然,最关键的部分沈冲并未道出,而这最关键的部分恰恰是指名道姓的一部分,是激怒人的一部分,若是心辉听了,必然不会同意沈冲的计划。 心辉一听再细细一想,觉得这确实有可行性,他对于这个试探计划有三成的把握。 三成的成功率已经很高很高了,为何不去试探一回?反正寺庙也不会因此有所损失,再说了哪怕失败了,所有的矛头也只会指向沈冲,而不是他或是心眉。 “这是你师傅的意思吧?” 沈冲摇了摇头,“师叔您应该更了解我师傅,他是个刚正的人,连肠子都是直的,这样的事即使他想得到,他也做不出来,更不会指使徒儿去做。” “正是,正是,这当然不会是二师兄的主意,老衲老糊涂了。” 一老一少两人随后又讨论了一番,直至所有细节都确定好了,沈冲才离去。 说到底心辉还是有些不信这想法来自于一个少年人。他看着沈冲一步步走出藏经阁,眼神一亮,此刻他若有所思。 沈冲的步子与常人不同,下脚每一次都是脚尖触地,且脚掌一直悬空。 走路用脚尖去承受全身的力量,无疑是愚蠢的。可……若是在修炼轻功呢? 据传创造出蜻蜓点水功之人,便是用脚尖行走了十年后才领悟其真谛。 心辉终于相信这计划是来自于沈冲,一个历经了无数危险,从小就与恶人坏人斗,与野兽、天气斗的少年,一个时刻保持修炼状态的孩子。 这样的少年人,做出惊天的事情都不足为奇,何况只是做出抓贼的一个小计划呢?没准他就在贼窝待过一阵子呢,对做贼之人的心理把握奇准。 第005章 语出惊人 七天过去了,少林寺一切如常,该撞钟的撞钟,该打坐的打坐。沈冲一早便来到了心眉的居所。 “师傅,我们该去议事殿了。” “时辰还有些早,此时怕是只有心树师弟先到了。” 今天正是心辉大师卸任藏经阁管理长的日子,如此大事当少林高层都得来。心湖为首的七师兄弟便是少林最上层之人,他们除非身不在少林,不然必须到。 而先到后到却似乎成为固定次序,首先一大早便是心树先到,然后打坐调息,次之便是心辉,随后心烛等人,心鉴几乎都是与方丈心湖同时到。 心眉呢往往是最后一个到,到不是他作为达摩院首座位高权重架子大,而是他觉得去得太早实在浪费时间,反正没有迟到不是。 今天却是被沈冲从房中拖了出来。 心辉正在前往议事殿的路上,他身旁跟了个年轻的弟子不断说着话。 “你确定他七日都没有出门?而心眉每天都会去往他的院子?”心辉口中的他自然是慧空,也就是沈冲。 “弟子确定,慧空师弟不曾出来门口一步,而心眉师伯每次大约待了一个时辰便会走出。”年轻弟子恭敬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心辉淡淡说道,内心却有些别扭,堂堂达摩院首座,竟然每日去给弟子送经书,去给弟子做陪练。 虽然别扭,但是他理解心眉的处事风格。做事不拘一格,没有架子,几乎不让他人吃亏,这样一个人若是收了一个好徒弟,自然会做出每日里主动去传功授法的举措。 可这行为依旧让心辉觉得不妥,实在有些溺爱了! “你这弟子资质出众,且心性远胜同年人,倒是让人有些羡慕,只希望他真的能给我少林带来福端。”心辉自语了一句。对于沈冲,他莫名觉得此人心有红尘,为此有些担忧,担忧他会离少林而去。 当心眉来到议事殿,心树早早坐在了右方第三个蒲团上。 “二师兄,今天你可是来早了。”心辉踏入议事殿,当看到心眉和沈冲时让他微微有些诧异。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来的人不会错过好戏,师傅你说是不是?”沈冲一笑,接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心辉师叔早。” 心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找准自己的蒲团坐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心烛等人也来了,方丈心湖到来之时,少林七大师只剩心鉴未到。 不多时,心鉴也到了,其旁还有位身材矮小的老者。 这位老者自然不是少林中人,其长发扎髻,与其他人的光头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目光炯炯,隆鼻如鹰,凌厉的气势彰显无疑,给人于无比的权威和魄力。 沈冲虽然是第一次见其人,但从形象和气质上他已经能判断出这人是谁。 “老朽今日冒昧带来百晓生,还请方丈原谅。”心鉴对着心湖恭敬说道。 心湖说道:“阿弥陀佛,来着即是客。既然是百晓生老先生,当然是欢迎之至。请入座。” “见过心湖方丈,见过各位大师。”百晓生先向心湖行礼,随后统一给其他大师行拱手礼,当他看到沈冲时,眼神里有一刹那惊讶闪过。 沈冲对于百晓生的能力自然是认同,但是为人却要另说了,他并未给这位鹰钩鼻老者任何好脸色。 “这位是?”百晓生指了指沈冲问道。 今日入到大堂内共有九人,除去少林七大师外,就剩百晓生和沈冲,前者很清楚能进入到议事殿内之人必定不寻常,他揣测着莫非这少年是少林新杰?亦或者是童颜高人? “晚辈慧空,见过百先生。”百晓生这称号深入人心,至于他姓什么本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沈冲张口便是百先生,倒也没错。 原来是少林慧字辈,辈分上虽然低了心字辈一辈,但在他如此年纪也着实不易。 “不错,不错!”百晓生口中说着不错,内心却在暗道:此子不善,与少林风格格不入;此子脸色上对我并不恭敬,小小年纪如此张狂,必然不能长久于少林。 除却沈冲外,所有人入座下来。他自然是因为辈分原因,而站在了心眉身后。 不多时,会议便开始了,心湖方丈的发言言简意赅,简单阐述了经书被盗,随后便提到今日会议主题,便是心辉辞去藏经阁管理的职务。 徒儿不是可以帮忙找出盗经贼吗?为何三师弟要辞去藏经阁的职务?心眉很是诧异,他睁开眼看了看身后的沈冲,后者眨了眨眼并未说话。 “怎么回事?”心眉真气传音,这是他与沈冲的默契,无人能听到他们之间的言语。 沈冲激动回音:“师傅,你且看着吧,今天的好戏比徒儿想象的还要精彩。” 真气传音原理并不复杂,但却需要高深内力作为前提,故而知道原理的人很多,但是能做到的实在凤毛麟角。 真气传音最大的用处乃是可杜绝隔墙有耳。 心眉并不是个好奇心特重的人,早些知晓或是晚些知晓结果都行,哪怕是其中过程不让他知道那也无所谓。佛法将就万法随缘,知道是缘,不知道便是无缘。 “嗯。”心眉只是简简单单嗯了一声,没有任何嘱托,也是对沈冲极大的自信。突然间他觉得是不是这些事应该早就和弟子商量会更好,而不是被对方听去梦话了,多尴尬。 也只是想想,若是再有一次机会的话,心眉依旧不会告知沈冲。毕竟心辉说出这事的时候是不让心湖以及心眉跟任何人说与的。而心眉答应了,自然要恪守承诺。 心湖的发言很短,百息时间便完结,随后心辉站了起来。 “藏经接连两次被盗,老朽责无旁贷,苦查三月有余,始终寻不到蛛丝马迹。藏经阁乃是少林之根本,不容有失,老朽无能,该是换一人来坐这个位置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配合新任管事调查此事……” 唯有心湖和心眉两人很是淡定,其余人等皆都表现得很惊讶。沈冲当然也要做做样子表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心鉴反应则要大的多,他几乎要叫喊出来,口中不断念着:天啊,这不可能! 百晓生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在皱眉思考。 突然,沈冲打断心辉说道:“心辉师叔,被盗经书是否有【达摩易筋经】?” 不等心辉回答,沈冲接着说道:“我昨日在心鉴师叔的房子里见过此经。” 此语一出必定惊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沈冲这儿聚焦而来。 第006章 可敢一同去见证? 心辉也是一顿,当初沈冲给出的计划并不是如此啊!这是沈冲的后备计划,却并未提前告知心辉。 沈冲当时说的计划其实更简单,只消说藏经阁藏书【神足经】附近地板上涂有幻彩沙。这种泥沙极细极小,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更重要的是它拥有一种特性,那便是遇水便会呈七彩色。 心鉴心理并不如何强大,往往心乱则行乱,如此一说他可不敢让自己的鞋子浸水看看。如此便暴露了自身是盗经贼事实。 那为何沈冲不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其中的变数乃是百晓生,这矮小老头可不简单,拥有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胆识,心性老辣,能从这个计划中找出些许破绽。 既然有幻彩沙?为何要等到十日过后才来确认?为何不是当天就确认?这是让人猜疑的一点。 还有,即使鞋子上有幻彩沙,可一定就是在藏经阁内沾上的?没有证据,死不承认这个道理百晓生如何能不晓得。 综合衡量之下,沈冲还是决定换个计划,更加周全而且有效的计划。当然了,这计划需要做的前提沈冲也提前告知了心辉大师。 心辉大师并不知道为何沈冲要让他将【达摩易筋经】藏在木柜的夹层里。有些事不明白,但还是做了。而这件事便是后备计划的前提。 【达摩易筋经】乃是少林圣物,一听沈冲所说,心湖尤其紧张。这若丢了,少林脸就丢尽了,连本门圣物都守不住,当被贻笑大方! 但若肯细细一想,就不必紧张了,心鉴若是盗取了【达摩易筋经】,又怎么会随意放在家中,还能被沈冲一个外人随意看到,实在有违常理。 在场之人都是四十以上年纪,个个阅历丰富,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心鉴一开始瞪大了眼睛,旋即抚须大笑,“哈哈……实在可笑,可笑!慧空你这玩笑实在荒谬,荒谬至极!” “出家人不打诳语,心鉴师叔却认为是玩笑?既然是玩笑,可否一同前去见证?”沈冲一脸好整以暇,仿佛有成竹在胸。 百晓生此刻站了出来,“你不过一介慧字辈弟子,又如何未经允许就入得心鉴住宅?那经书你看到却是放在何处了?在书桌还是在柜子里亦或者在床头?” 面对百晓生的咄咄逼人,沈冲并不理会。 “百先生,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了,慧空自会跟各位师叔师伯说清楚。心鉴师叔,我再问你一句,可否一同去见证?” 心鉴却是有些慌了,指着沈冲大吼,“你……你栽赃嫁祸,我何时盗取过【达摩易筋经】?” 沈冲灼灼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若心鉴师叔是清白的,在座各位又岂能陷你于不义?” “老朽自己的清白,自己来证明!”心鉴一怒,说完便冲出议事殿,直奔心辉居所而去。 方丈心湖等少林众高僧紧紧跟随心辉脚步。 沈冲脸上露出释然微笑,他猜的没错,十日前被盗经书还没送出去,且必然还藏在了心鉴的居所内。 心鉴不敢与沈冲见证是否有【达摩易筋经】,实则是怕自己藏在床底的【神足经】被发现! “百先生,何不同我们一同前去看看?”沈冲见百晓生一直在观望四周,心猜此人怕是想着如何逃跑了。 “这就不必了。”百晓生正欲告辞,却没想到心辉却走了过来。 “百先生,看了开始为何不去见证结果?此事重大,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外人做见证,而百先生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之一!” “已经知晓了结果,何必去见证。老夫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处理,这就告辞了,再会。” 心辉拦在了百晓生身前,“百先生匆匆来,又匆匆去,连一杯热茶也不曾饮下,若是被外人知晓了,还以为我少林气量不够,将百先生赶了出来!今日就算你想走也不能走,慢慢喝杯清茶,看看我少林如何处置盗经一事。” 心辉要拦住百晓生,当然也是沈冲告知了一番。试探之下,百晓生确实举止可疑,有可能是盗经贼同谋。 心鉴如今怕是难以翻身,他一旦伏诛,招出同谋百晓生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百晓生此刻必须走,哪怕他知道心辉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 “惊涛掌!” 百晓生身材虽然矮小,但使出来的工夫却是与他的身材不符,刚猛异常,这一掌势大力沉,显然准备良久。 百晓生果然不愧为百晓生,这一招怕是在心鉴飞奔而走之时就开始准备了,经过百息时间的蓄力,此刻发出来端是石破天惊! 心辉不敢硬接,也无法接住!这一闪躲似乎正中百晓生下怀,后者没有趁势攻击,并不恋战,借着惊涛掌的开路,疾驰而去。 可……沈冲早已等在门前。一招流星腿由下而起,看在百晓生眼里,这一腿仿若炽热流星从上而下,无论从气势还是战术上来说都无可挑剔。 百晓生的路已然被封死! 【流星腿】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深得心眉厚爱的沈冲自然有资格去修习。心辉脸上露出了笑容,自是因为见识刚才那一招流星腿的威力。 少林技艺难学,尤其是七十二绝技更为难掌握,这一腿非天资卓越能领悟,更是需要千锤百炼,练上一千次一万次甚至数十万次才能真正领悟。 此子不但天资颇高,也是刻苦之人!这念头在心辉脑中一闪而过,他可不能在此刻分心,眼前还有大敌百晓生,这可不是一个善角儿。 沈冲年龄将将十六,虽然七岁便已经开始学武,满大满算也就修炼九年。外功或许能在九年内到达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步,但是内功却无法取巧。此刻的他在内力方面相差心辉或是百晓生都甚远。 可搏斗永远不是单纯用内力来区分高下的,不然这世间就不存在比试了,大伙亮出内功来一较长短便可结束。 沈冲虽然内力上处于劣势,可他学会了九门绝技,招数变幻间让百晓生颇感头疼! “若不是心辉老秃驴一直牵制,我当一掌劈死你这小娃娃!”百晓被沈冲捣乱得气血翻涌,内心狂躁,纵使他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是心辉和沈冲两人的对手。 可沈冲和心辉也无法短时间内擒下百晓生,所谓杀死容易生擒难,此刻沈冲二人便面临这个问题。 可心辉一点也不心急,他们此刻处于一个胜势,短时间内无法擒下也没关系,只要拖住时间,等到心鉴的事情一旦解决,必然会有人过来。 两人擒不住你,若是再来一人,那便绰绰有余了。 第007章 故意放生 百晓生突出的能力在江湖消息上,几乎难有事情能够瞒过他的耳目,其一手排列的兵器谱具有极高的参考性。 他的武功造诣同样不低,虽然无法与兵器谱中那群人相比,但比之心辉也不落下风,怎奈沈冲这少年在一侧实在太过难缠,进入场中时机每每恰到好处,各种拳脚功夫招招狠辣,使得百晓生苦不堪言。 难道自己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么?百晓生越是如此想,心中越是惧怕!他这一声是极具威望的一声,而这一次若是栽了跟头,将晚节不保,之后怕是要受人唾弃! 百晓生突然眼前一亮,因为沈冲正对着他眨眼睛。果不其然接下来沈冲便露出了一处破绽,只需要朝着左侧侧翼疾冲,便能甩开沈冲,更为重要的是沈冲的位置将挡住了心辉的下一步路径,使得心辉也没办法追击百晓生。 高手间对决,瞬息万变,往往这一刹那的失误将使得战局出现新的变化,死局变成了活局。 赌一把! 百晓生一咬牙,也不管这是不是沈冲的陷阱,事实上他也没得选择。这个机会若是不去赌的话,那只能被动等死。 所以,下一步该怎么做,百晓生如此精明之人眨眼一想就有了答案! “小子,你这次若是放过我了,我能给你意想不到的好处!”这句话并未道出,只是百晓生在心中默念。 下一刻,百晓生飞出了议事殿,而心辉险些将沈冲误伤。 “慧空,你没事吧!刚才……” 沈冲尴尬一笑,敲了敲脑袋后旋即一脸懊恼,脸上满是汗渍,略显疲惫,“师叔,拖您后腿了,若是我再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这奸人也走不了。” “哎……这也不能怪你!若非你在,我一个人又如何能阻他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低估他的实力了,不然叫上二师兄,给他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你且在这休息,我去看看他们去。” “师叔去吧。”沈冲点了点头,仿若疲倦之极,直接便躺在了蒲团上。 沈冲当然没有疲倦,无论是精力上还是体力上他都远胜常人,一个从小就生活在野外、生活在充满饥饿鲜血暴力的社会中的孩子,无时不刻都在与野兽、恶人贼人斗智斗勇。 如此的生活环境下,体力和精力不足之人如何能够活下来!而沈冲虽然不及阿飞那般妖孽,但自小就适应了这些,光这一点他就比普通孩子优胜太多太多。 所以也就能知道,百晓生能够逃脱,其中正是沈冲卖的人情!可是为何? 沈冲也没想那么复杂,百晓生可不是个简单的江湖书生,以后用到的地方还多着呢。譬如,沈冲是一定要求名的。 名可以通过绝对实力打出来,可一个一个高手挑战下来,费时费力,还没准受重伤甚至直接身死。除非挑战兵器谱上前五的高手,不然效率并不算高,风险也颇大。 若是有百晓生来宣传,不出一年,甚至三个月内,天下人尽知沈冲这个名字。 再说了,沈冲已经达到目的了,能一览【达摩易筋经】,这就够了。至于非要捉住百晓生,倒是显得没有必要了,倒不如让对方欠自己一个大人情。 心鉴那边的结果也出来了。他被沈冲激怒了心境,直奔心辉的居所而去,劈开木柜,再从夹层中取出一部经书,正是【达摩易筋经】。 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相信盗经贼便是心鉴了。 心湖黯然道:“单鹗,少林待你不薄,你为何做出这种事来?” 单鹗正是心鉴的俗名。心湖如此一说,其实心中已经将其排除在少林之外。 “我……我没有!” “你若没有,又怎么会知道三师弟将经书藏在木柜的夹层里?你不找床铺,不找桌面,只朝木柜而来,你说你居心何在?如其他人会关注这经书被心辉藏在了哪里?” “这不能算作证据,我再说一次,我没有盗取经书!” 心鉴不过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没多久后,众人便在他的居所内找到了失窃的【神足经】。至此心鉴再无他话,可惜的是他并未说出太多细节,只是供出了百晓生而已。 少林人多时慈善之人,心湖等人并没想过处死心鉴,却没想到后者一掌劈在了自身的太阳穴上,暴毙而死。 这事便算有了个了结。 沈冲也成了小名人,如今少林中无人不知他。方丈心湖更是叫来沈冲,给予了一些奖赏。此后沈冲不单单是心眉的弟子,如心辉心树等人也时常会特意跑来指点他,这对于他的成长有莫大的好处。练武途中必然会遇到不少大大小小的瓶颈,修为上亦或者某一招的领悟上的瓶颈,若是有这群大师的指点,当避免少走许多弯路。 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沈冲如今就是少林的一块宝!在心湖方丈等人的眼里他更是重振少林威风的希望! 不过沈冲的生活却没有太大的改变,反正他每日里除了练功就是吃饭,或者是睡觉了。每日再也找不到可做的第四件事。 这样的生活固然枯燥,寻常少年人怕是坚持几个时辰就心痒难耐,偷偷地都要跑出去玩耍。 就算耐力再好些的少年,也难以长久坚持下来。 沈冲当然也觉得枯燥无聊,可比起儿时的经历来说,这儿简直是天堂了! 不必担心四周是否有野兽,更不必担心会不会有人要加害于自己。 每日里就做简单的事,一天一天都能感觉到自身的进步,哪怕这进步再过微弱也让他感到欣慰。 但让沈冲持续不断修炼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他必须在明年冬天到达顶尖高手的实力。 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李寻、欢也已经入关了,这个世界的风头将与他无关,拿高手来磨练自身武术的机会也变得更少了。 所以他必须勤加练习,方能在冬天与各方英雄狗熊争一席之地,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要有与之相匹敌的实力。 是的,实力!如今他的外功已经相当扎实,最欠缺的乃是内力。这个时间优秀的心法并不多,至少让人内力在短期内飙升的心法寥寥可数。 幸好,他在少林寺!镇寺之宝【达摩易筋经】便是世间最优秀的内功心法之一。 经过盗经事件过后,沈冲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如愿得到了【达摩易筋经】,可不是短短一刻钟或是一个时辰,心湖答应说只要想看随时可取藏经阁。 沈冲更绝,他连藏经阁也懒得去,直接将此经书带回了自身的住处。谁叫他和心辉大师的关系好呢。 心辉不但没有阻拦沈冲,反而将所学倾囊相授,如此晦涩难懂的【达摩易筋经】在心辉的耐心讲解指点下,沈冲的进步立竿见影。 第008章 这是为我好 四季轮转,光阴似梭,似乎转眼间又一个冬天来临。 初冬虽然不是最冷的天气,可也让路上的行人都裹上了厚厚的棉服。沈冲暮然间睁开眼,凌厉精光闪现,眼眉上两抹白霜,如同蛟龙初醒,气势非凡。 他竟然穿着单衣,半蹲着就在后院睡着了。 如今他【达摩易筋经】小成,体内真气自成小天地流转全身,身体里如同裹了个小太阳,自然不惧这寒冷的天气。可是……有温暖的床铺他不睡,却偏偏要在院子里睡着,还是半蹲着,着实匪夷。 半蹲着睡觉是他七岁时候养成的习惯,到如今虽然生活改善了太多太多,他依旧不肯改掉。他怕若是有一天自己睡到了床上,自身的警惕也会随之流失。 若是此生就在少林度过也就罢了,但他注定要去外闯荡一番的少年,所以警惕心这个东西一刻也不能丢。 醒来后沈冲草草梳洗了一番,稍稍拾掇了自身便往心眉的居所而去。 今天是他下山的日子。如今他年过十七,一身武艺不俗,哪怕在少林中也难有对手,理应也该下山历练一番。 世间武功不止少林一家,他需要更多去尝试与少林以外的功夫相碰,如此才能完善自身。少林自然不希望培养出来的优秀弟子对内无敌而对外艰难。 世间兵器更是繁杂,如盛久不衰的剑,沈冲他也需要多与剑客交手,还有刀、飞刀等等。了解一种兵器,最简单且有效的方法便是与精通此种兵器之人交手。 心眉没有说话,就连看也不看沈冲,只是大手挥动,用极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快走,快走……” 沈冲两世为人,见过太多事情,自然能体会心眉的心情。只怕他再多停留一小会,心眉就要忍不住唠叨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要好好照顾自己。 “师傅,您老人家多注意身体!徒儿告辞了!”沈冲也不拖泥带水,说完话也不停留,转身便走。 心眉虽然是佛门中人,可要做到无欲无念又谈何容易,此刻沈冲便如同他的一块心肉,一块长在自己身上的肉!所以他舍不得,怕他在外面被人欺负,更怕他在外面遇到危险。 “这孩子从小就能自力更生,如今长大了,本事通天,该不会再受苦了吧……受些苦也好,才能更强大……” 心眉终究没有忍住,还是回头了,看着沈冲的背影,轻声叹息着。 随后,沈冲去到了心湖那里,跟方丈寒暄几句后便直接下山而去。 一人一包袱一钵盂。 走了月余,沈冲终于来到了关口,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一步一步稳稳向前走去。 一辆马车就在他的前方,其内隐隐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音,沈冲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自语了一声:“终于找到你了。” “前方的施主能否停下片刻?” 驾着马车的是个满面虬髯的中年汉子,他仿若没有听到沈冲的喊声,倒是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了一些,露出一个略显沧桑的男人。 这男人年纪并不小,眼角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都蓄满了他生命中的忧患和不幸,只有他的眼睛是年轻的,如同四季流转的美轮美奂一般。 沈冲从那双年轻的眼睛里便能断定,此人正是欲入关的李探花。 “停车。”待到马车停下后,李寻、欢朝着沈冲一笑,“这位小兄弟为何叫住我?” “阿弥陀佛,这天煞的天气实在太冷,小僧都快冻僵了,快让我进马车里坐坐。” 沈冲的话并不如何谦逊,但李寻、欢似乎并不介意,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我这车厢颇大,足够小兄弟你进来。我这还有酒,来喝点暖暖身子?” 铁传甲却摇了摇头,心想着这少年和尚浑身如同一个小太阳一般,显然是练就了一身高深的内功,又怎会冻僵了。这点连他都能看出来,李寻、欢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 沈冲毫不客气,拿起酒壶便喝,“这位大哥,我敬你一杯。” 李寻、欢举杯回礼,一口闷下,喝完酒便是一阵咳嗽,咳得面红耳赤,仿若要将自身的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假和尚,你是哪个寺庙的?”虬髯大汉听到李寻、欢剧烈的咳嗽声,心中立刻有了怒气。 “少林寺。” “少林寺的和尚可以喝酒么?” “不可。” “那你为何要喝?” “想喝。” “想喝酒能喝么?” “师傅又不在,我喝了也没人知道。你不会跑去少林寺去告我状吧?” 李寻、欢这时才停下了咳嗽,看着沈冲不屑的神情,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个师傅不在,小兄弟,我今日看你开心,来,再来一杯!” “少主!”铁传甲的声音再度传来。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看小兄弟眉毛浓,眼睛大,鼻子英挺,倒是和我一位朋友很像,让我有重见故人的感觉,我看着开心,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当痛快饮上一杯。” 铁传甲也只能摇头叹息一声。 李寻、欢问道:“你叫什么,还有,你师傅叫什么来着?看我认识不?” 沈冲道:“我叫沈冲,法名慧空,小僧师傅你定然认识的,叫心眉。” “哦,原来是心眉大师的弟子,果然不同寻常。来,沈冲兄弟,喝一杯。”李寻、欢并未叫“慧空”,如此到显得二人更加亲切一点。 两人碰杯后,李寻、欢又问了一句:“小兄弟不问我叫什么么?” “我认识你。”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谁?” “有严重的肺病,一喝酒必要咳嗽,有事没事又总喜欢拿着一块木头雕刻着一个女儿的面容。这些特征,天下间还能有第二个人?” “哈哈……小兄弟果然有眼力。说吧,找我有什么事?若是我李寻、欢力所能及的事,一定不会推辞!” “我要你做两件。”沈冲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件事,马车麻烦向左拐吧,走一里路再停下。” 两人谈话实在是太怪了,铁传甲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他想不到少主竟然能如此轻易就答应这样一个陌生小和尚做事,要知道李寻、欢在世间少有做不到的事,他的承若可谓无价之宝。 更怪的是,这少年和尚似乎是个贪得无厌之人,竟然一口气就要求两件事。 当然,奇怪的事还在后头,这第一件事,竟然是让车左拐走一里路,他不可能不知道少主的能力,为何要将第一个要求如此浪费,是恶作剧么? 想到这,铁传甲也释然了,他笃定马车里的和尚必然精神不正常。可……接下来让他惊得险些要跌下马车的是,少主竟然答应了这个要求。 “铁传甲,刚才你都听到了?马车左转。” “少主?” “按照我说的做。” 调转就调转吧,铁传甲是个忠心的奴仆,自然不会违抗少主的意愿。 吩咐完虬髯汉子后,李寻、欢颇有兴趣问道:“小冲,第二件事呢?”这一次将称呼换成了小冲,更显亲昵,两人的关系似乎向着兄弟贴近了。 沈冲眨了眨眼,笑道:“等等,第一件做完了我再说第二件。” “好,就依小友。” 沈冲如此做,确实有些恶作剧的成分,但这也是他的试探,试探李寻、欢是不是同书中说的一样仁义。 马车很大,一里的路程很快就走完了。停下后,不等李寻、欢发问,沈冲开口了。 “第二件事要难一些,还请李大哥原路返回吧,关内并不需要你!” 李寻、欢突然愣住了,一秒钟后复又笑了起来,喝下一口酒缓缓说道:“这次入关并非我个人所愿,而是答应了朋友的一件事。所以沈冲兄弟你这第二件事,恕我不能答应。” “你必须答应!这是对我好。”沈冲看向李寻、欢的眼睛认真道。 他说的不是“对你好”,而是“对我好”,着实耐人寻味。 虬髯大汉如今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听不懂这二人的对话,他也索性不发声,只是警惕看着沈冲,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准备随时保护少主。 第009章 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李寻、欢没有回答,一脸不置可否,拿出了一块新木头,那双修长洁白的双手又开始在雕刻。或许这一刻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吧,只是用沉默来坚定自己的立场。 沈冲缓缓伸出手,修长和洁白的手指并不亚于李寻、欢,给人与优雅之感。 李寻、欢任由这双手伸到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隔着棉衣,沈冲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依旧是那么平静,丝毫没有紧迫感。 或许是李寻、欢笃定沈冲不会对他如何,于是一点也不紧张,连心跳也未曾加速。 一股至阳至刚的真气透过沈冲的手掌,慢慢的进入李寻、欢体内。这是多么危险的一种举动,无论对于李寻、欢还是沈冲,这行为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一旦真气不慎触动内脏,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或是李寻、欢依靠自身的内力强行切断这股真气与沈冲的联系,可废掉后者一身内力七成以上。 以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两人表情皆很是平静,仿若他们正在做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完后,沈冲将手收了回来。 “李大哥,你现在能答应我的第二个要求了吗?” 这十几息的时间虽短,但是沈冲的真气一直停留在李寻、欢的肺部附近,有两层意思。 第一,他这一手真气外溢的工夫,可以让李寻、欢真切感受到他自身的内力深度。 其二,他也想试试能不能治好李寻、欢的肺病,可惜他无能为力。 李寻、欢细细回味了一番刚才的过程,继后喃喃道:“【达摩易筋经】不愧为少林瑰宝,如此至纯至阳的真气天下少有,能在这个年纪便有了这个造诣,你父亲见了也会倍感欣慰。但是……还不足以让我答应你第二个条件。” “少林七十二绝技我已经学会九门,我的外功造诣当胜过内功,这也不够?” 李寻、欢鼓掌道:“不愧是天纵之才!你爹爹倒是有两个好儿子。” “不必提那个男人!我当李大哥已经答应了。等我事情完结后,必定登门拜访,我哥也快要来了,告辞。”沈冲是个洒脱的性子,说完话,下一刻便出了车门。 刚才两人的说话并未刻意消音,铁传甲自然听的清晰,当沈冲消失在视野尽头,他如鹰的眼神里转变成一抹温柔,当他知道李寻、欢将回到关内,他的内心是高兴的。 “你想不想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儿子?”李寻、欢似乎突然来了兴致,不再是闷头喝酒,而是主动跟铁传甲说起话来。 “少主请讲。”铁传甲当然想知道这孩子父亲是谁?可他更知道若是少主不肯说,纵使他问千遍也无用,所以他没问。如今少主主动要说,他自然乐意洗耳恭听。 “父亲是一代英才,没想到膝下两个孩子长大了也是人中龙凤,你说这样一家子让不让人羡慕?” “一代英才,是谁?” “沈浪!” 听到沈浪的名字,铁传甲身子一颤,险些从马车上跌落,到不是被吓得,只是颇为震惊。他眼中满是敬畏,说道:“岂止是羡慕,简直让人妒忌生恨!少主如此一说,我才真发现这孩子跟沈大侠确有三分相似,同样是浓眉大眼,英俊不凡。” “走了,回关外去了。这个天下啊,还是年轻人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少主你也还年轻。” “还年轻……”这一句自言自语听起来倒像是一句自嘲。 又过了一阵,铁传甲表情复杂,有几次欲言又止,放佛接下来的话需要莫大的勇气来说出。这一次他终于鼓足了勇气, “少主,恕老奴无法亲自送你归家了。” 李寻、欢竟然一点也不惊讶,摇头叹气了一声,轻声道:“都逃了这么久了,现在还是放不下?” 铁传甲低下了头,声音也很小说道:“放不下。这次入关,我也希望有个了结,此事一完,少主若不嫌弃,我继续伺候你!” 李寻、欢摇了摇头,神情意兴阑珊。“此事了结你还能活着回来?” 铁传甲头再往下低了点,几乎埋在胸口,他很清楚自己断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可他已经逃够了,也该正面面对一下自己的人生了。 “罢了,罢了,你去吧。”李寻、欢黯然道,他从未将铁传甲当成奴仆来看,相反,如同对待兄弟一般。此去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他的心情又怎能好起来? 铁传甲泣不成声,跪地不起,而李寻、欢驾着马车却疾驰了起来,后者怕再多停留一刻也要留下男儿泪。 李寻、欢此次入关,知情人都以为是因为林诗音,包括他身边最亲近的铁传甲也是如此想法。 但沈冲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李寻、欢此次入关,实际上是为了保护阿飞,也是沈浪之子。阿飞的性情虽然如同花岗石一般冷酷,但却不懂得江湖生存之道,这样的人容易被人伤害,更容易被人利用。 当沈冲第一时间出现的时候,李寻、欢险些错误地将沈冲当成了阿飞,因为二者在样貌上一模一样。但细细一看,却有诸多不同,尤其在气质上最是明显,阿飞冷若飞霜,沈冲却让人捉摸不透。 随后,李寻、欢才知道,原来阿飞和沈冲是一对孪生兄弟。 在沈冲向李寻、欢展现了绝对实力后,后者有那么一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是啊,天下是年轻人的,这便是李寻、欢在认识沈冲后的观感。要得天下,自然需要磨砺己身,或许这一次就是对他两兄弟最好的磨砺。 于是李寻、欢走了,走得干脆。 沈冲要拦下李寻、欢,无非也是要磨砺自己,强大自身。他如今武学已经有了大师的水准,独独缺少的就是对敌的经验。 高手之间对决,瞬息万变,一个微小的破绽足以决定胜负。这个时间,经验就显得尤为可贵,沈冲很清楚他自己缺少这些。 除此之外,沈冲这一次也有求名的念头。若是李寻、欢在,怕是风头十有八九要被其盖过了。 种种原因之下,李寻、欢必须走。 雪终于停了,天地间的寒气也更重了,但沈冲依旧站在雪地里,遥望远方。 风里传来了一阵人的脚步声,很轻很轻,但这正是沈冲期待着的声音,所以这声音无论多么轻微,他都不会错过。他一直保持着微笑,正脸面对的正是脚步传来的方向。 这是一个孤独的人影,茫茫一片白中,只有一个人慢慢走着,仿佛走得很艰难,这样的场景让人自然而然会觉得孤独。 孤独的人同样是个少年,和沈冲一样,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消瘦的脸颊仿若被刀削斧凿过一般,那么精致,让人生不出恶感来。 “果然又帅又酷!”沈冲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孤独的人紧皱着眉头,不经意间看了眼沈冲,那是一双冷到骨子里的眼神,但奇怪的是沈冲并没有因为这冷冷一撇而感到有一丝丝的气愤,他张开了双臂,用更加热情的声音大喊。 “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010章 小子,你找死! 孤独的少年正是阿飞。 “你认错人了,我没有弟弟。曾经有一个,但是在九岁那年他已经死了!”阿飞的声音同他的眼神一样,就像是万年冰窖一般。 沈冲有些无奈,在九岁那年他自问并未做错什么,当初的决定他也是身不由己。 “哥,对不起!我如何做你才能认我这个弟弟?” 阿飞没有回应,依旧一脚一脚缓慢向前走。 “我若是不离开你,我们两个都会死!我那么做,你难道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沈冲也有些激动,拽住阿飞大声喊道。 阿飞甩开沈冲,依旧不说话。 “娘亲还告诉我们,兄弟两人一定要互帮互助!亲兄弟你连认不都肯认,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做兄长的样子吗?对得起九泉下的母亲吗?” 阿飞嘴角抽动了一下,不过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更加狰狞了。 霍的一声。 沈冲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其上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可这也依旧无法让阿飞看他一眼。 “江湖上盛行一种恕罪的方式,叫做’三刀六洞’。” 既然要对自己三刀六洞,又为何要说出来?正当沈冲的小刀刺下,离大腿仅有一寸不到的距离时,阿飞动了。 沈冲也没看清楚,阿飞的剑是如何拔出来的,他只听到一声叹息,于此同时他又听到了铿锵的金属撞击声。 其实……阿飞即使不出剑,沈冲也不会真的在大腿上扎三刀。 阿飞击落了沈冲的小刀,将自身的剑插入腰间,又继续往前走。 笑脸充盈着沈冲的脸,通过这小小的试探,他知晓阿飞还是承认自己这个弟弟。 “当年若是没有那个窝窝头,或许那天我就要死了!我跟着那人走,也是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我自小身体不如你,野外生存能力不足,怕有一天真的把你害死了。” “不用说了,别跟着我了。”阿飞的语气有些一些松动,虽然听不出热情,但至少不再冷漠了。 其实九年前两兄弟分开,这事说大也不大。 那天沈冲实在是饿坏了,连着两天颗粒未进,躺在雪地里还冻坏了,奄奄一息。恰好有人经过,沈冲用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向人求了一个窝窝头。 随后那人见这两兄弟可怜,试图将他们带回城里,阿飞自然没去,但是沈冲去了,正如他所说,他跟着去了,是真的怕阿飞被自己给害死了。 野外生存充满了变数,尤其在冬天,绝大部分动物都躲起来了,这时有许多许多种原因可致死亡。 譬如,阿飞受伤了,哪怕是脚崴了这种伤也是致命的,这将使得他在伤愈之前无法逮到食物。 又譬如,沈冲在隐藏时出现了失误引来了凶狠的老虎或是大熊等等这些情况都可能致人死地。 沈冲并不想离开阿飞,两人相依为命,他又怎会轻易离去?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各自安好。去到城里后沈冲不必完全依赖身体素质,他有头脑足够可以活下来。 而少了沈冲牵绊的阿飞,在野外生存下来的概率也会直线上升。 这便是沈冲当时的考量。不论过程如何,他们至少都活下来了,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两兄弟还是没有走在一块,不过确实一前一后,阿飞在前,沈冲在后。 “我这个哥哥还真是个怪性子。”沈冲学着阿飞的步子,一步一足速度甚慢。 当年在野外时,他就是如此,若非有猎物出现,便绝不将多余的能量消耗在走路上。沈冲想道。 如此走路实在太过浪费时间了,沈冲本欲多跟一段距离,可实在怕错过了前方的事,于是快步超过了阿飞,前往客栈而去。 路人客栈,并不算大,哪怕每个房间住上两人以上也只够四十人。而今天风雪甚大,阻去了许多行人的脚步。 于是客栈里便拥挤了,当然也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大猫?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小施主,我们这儿客房已经满了,实在对不住啦!”掌柜是个山羊胡中年人,眼睛很小但却有神,他比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势道。 沈冲看似很普通,实则是个不平凡的人,精明的掌柜自然看得出来。如此风雪的天气,这少年竟然只穿了一身单衣,还没有任何寒冷的表现。 这分明是内力高深的表现。 如此之人惹不得,所以掌柜的才会如此客气,不然早就开口轰人了。 沈冲从怀里慢慢悠悠取出一片金叶子,眨眼一笑。 “我突然想起来,似乎能空出一间屋子,哎呀我这老糊涂,怎么将这茬给忘记了,该死,该死!客观请先去饭铺就餐,客房我这就给您去收拾。” 果然,金钱办不到的事还真不多。 饭铺里坐了有近二十号人,只有三人说话,但却无比吵闹,只因这三人声音实在太大,言语的内容大多是江湖上的勾当,还有他们金狮镖局如何如何。 放在普通人眼里,当是侧耳倾听,对这三大汉崇拜极了。 店小二自然也是最快速度给他们上了菜,生怕慢了一些就要被这群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下生存的“大侠”门一刀给夺了脖子。 沈冲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其中那个说话声音最大的,很快就要死了。他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了门外。 “我那哥哥怎么还不来,这群瘪三在耳边聒噪的感觉真是让人感觉很不好!” 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足够让饭铺中所有人听到。 顿时,吵闹声消失了,此时哪怕地上掉落了一根针也能清晰听到。 黎明前的安静,便是如此,让人紧张却又期待。所有人都知道,风雨要来了,他们的目光皆看向沈冲。有人面露嘲笑,似乎在说这少年可太直率了,直率得有些愚蠢! 有人则一脸同情。年纪轻轻就要死了,这得让父母得多伤心啊! 有人则是期待,这风雪鬼天气让人心情不好,仿若看到这一出好戏能让他们心情得到释放一般。 “小子,你找死?” 第011章 祸水东引 “我这么年轻,怎么舍得死?”沈冲淡然说道。下一刻便可能身首两处,如此紧张的氛围下,他竟然还在吩咐店家,“小二,我来得比他们早,为何饭菜却上得更慢?你们啊,真是狗眼看人低哩。”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金狮镖局的人怎么还未动手?难道区区一个小和尚都不敢杀了么?还是…… 当人们顺着金狮镖局大哥的目光看去时,便发现了缘由。 门口的棉布帘子不知何时被掀开了,两条人影仿若被移形换位了一般,没来由的便出现在了饭铺中。 沈冲看的最是清楚,因为他至始至终都在看着门口,哪怕被金狮镖局说“找死”的时候,他依旧在看着门口。 棉布帘子被撩开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阿飞。阿飞站在门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阿飞也看到了沈冲。或许正是因为沈冲在内,才让阿飞的想法有所一顿,似乎在衡量是不是该进来。 若是进来了,是不是要被这个弟弟给嘲笑说自己跟屁虫?若是不进来,弟弟会不会有危险?饭铺里的人看起来都不是好人,尤其是刚进去的两人更是十恶不赦的人。 棉布帘子也只是打开了一刹那,落下后自然就看不到阿飞。 阿飞终究是没进来,不过进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让那三个金狮镖局大汉脸上凝重,使得局面再度陷入寂静。 这两人浑身散发着杀气,就连普通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摘下了斗笠,面容让沈冲不忍直视,是的,丑到灵魂深处! “人丑就算了,何必出来吓人?” 又是沈冲的话,这个总是语出惊人的少年到底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在座的人们不禁心里泛出这样的疑问。 两个丑陋的人,可不光是面目丑陋,他们脱下披风露出谨慎的黑色衣裳,给人感觉如同毒蛇一般,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让人不禁害怕,还恶心! 他们的目光也如同毒蛇一般,转向了沈冲。 他们行动了,不过却并未走向沈冲,而是来到了金狮镖局那一桌边上。 金狮镖局的大哥是个紫红脸的胖子,名诸葛雷,人称急风剑。他见这长相酷似的两人正朝自己走来,看来是免不了招呼了,他起身勉强笑道:“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风剑’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寒毛都涑栗起来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他的手一抖,掌中忽然多了柄漆黑细长的软剑,迎面又一抖这腰带般的软剑,已抖得笔直。 他用这柄剑指着诸葛雷,一字字道:“留下你从口外带回来的那包东西,就饶你的命。 金狮镖局此时有三人,其中长着一张马脸之人忽然长身而起,陪笑道:“两位只怕是弄错了,咱们这趟镖是在口外交的货,现在镖车已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两位??”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人掌中黑蛇般的剑已缠住了他的脖子,剑柄轻轻一带,人头就忽然凭空跳了起来。 接着,一股鲜血旗花自他脖子里冲出,冲得这人头在半空中又翻了两个身,然后鲜血才雨点般落下,一点点洒在诸葛雷身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瞧直了,两条腿却在不停地弹琵琶。 但诸葛雷能活到现在还没有死,毕竟是有两手的,他神情镇定自若,忽然自怀中掏出了个黄布包袱,抛在桌上,道:“两位的招子果然亮,咱们这次的确从口外带了包东西回来,但两位就想这样带走,只怕还办不到。” 黑蛇桀桀一笑,道:“你想怎样?” 不待诸葛雷说话,沈冲先开了口,“他要跟你比厨艺——斩虾球。” 这个少年总是出来搅局,如此凝重的氛围下,他也要开玩笑。不过诸葛雷却不是如此看他,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因为他还真的想要表演一手斩虾球的绝活。 “这位可是有先知的能力?怪不得他嘴如此’贱’,还能在险恶的江湖存活!”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诸葛雷能说出来的话乃是,“小友实在爱开玩笑,不过……我诸葛雷很欣赏。就冲你这份气势,这东西就送你了。” 这叫祸水东引。 沈冲接过包裹,却没有任何开心的神色,懒懒说道:“这可是烫手的山芋,你抛给了我,其心可诛。不过念在我心向善,死罪可免,但活罪是免不了的,你且围着桌子爬一圈吧!” 说话的同时,沈冲毫不吝啬散发着真气,那股至阳至刚的真气如同黑色的灯火,也像是酷夏下的炎阳。 在座的除了那两条蛇一般的任务没有惊奇之外,都一脸惊诧,就连诸葛雷也略有些吃惊,他从未想过这少年和尚竟然拥有如此精纯的内力。他有种感觉,眼前的少年或许真的比那两条蛇人更厉害! 黑白两蛇齐齐再次看向沈冲。 “达摩易筋经?”他们自然不知道这股真气乃是修炼【达摩易筋经】所致,不过却很容易猜到。 沈冲是个和尚,而内力高深的和尚,人们的脑子里第一时间便会反应对方练成了【达摩易筋经】。 “碧血双蛇倒还有点见识。”沈冲轻浮的口气落在旁人心中却重若千斤。这两人原来是碧血双蛇!怪不得诸葛雷这种在江湖上还小有名气之人也会如此谨慎。 沈冲接着说道:“不过……咱们的事待会再说,现在还请急风剑爬一圈桌子吧,时间宝贵,别让大伙久等了。” 爬桌子这事对于有些人来说难如登天,比失去生命还要让人难以接受,可在诸葛雷眼中却很简单。 一个呼吸的时间诸葛雷便完成了,他这一身武功杀人厉害,围着桌子爬自然也不在话下。沈冲自问自己也做不到这么快! 碧血双蛇成名已久,不是泛泛之辈。从进来时候就感受到沈冲的不凡,不过到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对方的年纪还太小太小了,就算打从娘胎中开始练武,最多也就二十年,造诣能有多高?要杀了他不过比其他人多费些时间罢了。 他们开始没有对沈冲动手,乃是有所忌惮,忌惮这小子的靠山。不凡的徒弟必然都会有个响当当的师傅,这些道理他们自然也懂。 但是此刻他们却有些不敢动手了。如此高深莫测的内力,他们心中也在怀疑是否能够拿下这少年和尚。 第012章 今天我请你喝酒 人活在江湖,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快意恩仇,至少碧血双蛇的江湖理念不是如此。他们在江湖如鱼得水,跟他们总结了一些经验有不小的关系。 比如,柿子要挑软的捏,诸葛雷很显然就是一颗水分颇多的软柿子。 又如,对待高手要恭敬,譬如钻桌子底,你若是钻了,高手便不会有杀你的理由了,这一点诸葛雷完美诠释了。 再如,对待心气高盛的年轻人,若是不能杀那就跟他们赌,赌喝酒、扳手腕都可以。无论输赢,对方都不会乱来。而眼前的沈冲似乎恰好符合这条件。接下来他们要赌的不是喝酒或是扳手腕,而是谁的剑更快。 碧血双蛇想的却是没差,若是剑快过沈冲,那沈冲也自然不会为难他们,那包裹自然也会拱手相让。 黑蛇狞笑道:“小兄弟,若是你剑法比我兄弟更快,我兄弟立刻就走。” 白蛇的手一抖,掌中也多了柄毒蛇般的软剑,剑光却如白虹般眩人眼目,他迎风亮剑,傲然道:“只要有比我兄弟更快的剑,我兄弟非但将这包袱送给他,连脑袋也送给他!” “可惜我不会用剑!”沈冲摊了摊手,一脸不置可否,使剑的和尚不是没有,着实太少太少。 这时门外却忽然有人大声道:“你的脑袋能值几两银子?” 听到这句话,沈冲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他看向走进饭铺的年轻人,笑的如同花儿一般,仿若冬天已去,春天来了。 碧血双蛇看着进门的阿飞,旋即又看向沈冲。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如此对比着沈冲和阿飞。 “像,真像!” “他们是孪生兄弟?” “定然是了,若非孪生,长相怎能一模一样?” “虽然长相一样,不过气质却大相径庭。一个是口出狂言和尚,一个却像是流浪汉。” 厅中还坐有一位女人,她的想法和其他男人皆不同,她心想着:“这两个娃娃不但有胆量,而且本事还挺高!还长的这般英俊,啧啧……” 这话的重点自然在后面一句。女人啊,哪怕是刀口舔血下生存的女人也总是特别关注颜值这回事。 要知道颜值可不会增加哪怕一分战斗力! 阿飞看起来没有内力,而且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不,应该说是一柄玩具。这莫非是那小和尚的恶作剧? 定然是了,小朋友就是贪玩。碧血双蛇不免心中有些怪异,他们好杀人,可绝不好这种恶作剧,心中自然是多了几分怒气。 白蛇脾气略差一些,怒道:“小友,莫不是你觉得我碧血双蛇好欺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乃是看着沈冲说的,压根就没将阿飞放在眼里。 “你的脑袋值几两银子?”阿飞又说了一遍,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却比刚才又冷了几分。 “十两吧,不能再多了!不过……哥哥你要卖,开价可以高一点,嗯……一百两,这可是溢价了十倍!” “那就十两!”阿飞此刻看起来倒像个耿直憨厚的生意人。 若是诸葛雷被如此戏耍,或许就忍了,可碧血双蛇毕竟不是诸葛雷,他们的武功比诸葛雷要高,名气也更大,脾气也要大上一些。 脾气越大的人越无法容忍被他人戏耍了,此刻便是碧血双蛇的忍耐极限!他们二话不说拔剑朝着沈冲刺来。只要杀了这少年和尚便能控制局面。 那另外一个腰间插着“玩具”的少年,他们从未正眼瞧过。 噗…… 这一声像是小刀入肉的声音。果不其然,白蛇的咽喉被洞穿,却没人看到是如何穿过的。那玩具,不,那柄剑是如何出手的? “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快?”阿飞望向白蛇。 白蛇张大着口,似乎想说话,但他的喉咙里却只能发出“骨碌骨碌”的声音,仿若水烧开了一般。 水开了,便会冲开壶盖,溢洒出来。 鲜血,正从白蛇口中洒了出来。 哐当一声! 黑蛇瑟瑟发抖,他的剑还未刺出去,半途中他的剑已经掉落了,并非被沈冲击落,而是他自己手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一柄剑也握不住。 阿飞从白蛇的喉咙间拔出了剑,顺势将后者的头颅割了下来。 “这颗脑袋卖给你了!”阿飞的表情很严肃,再也无法让人与恶作剧结合起来。 “你……你是个疯子!”黑蛇的手仍旧在抖动着,抛过来的头颅他也无法接住,“嘭”的一声跌在地上,染了一地红。 看到这一幕,加上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已经有人在开始呕吐了。 沈冲提醒了一句:“脑袋卖给你了,拿银子来吧!” “啊!”黑蛇面色扭曲,狂吼着,不知是笑还是在哭,他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扒着身上的衣服,钱袋子掉了下来,他用力朝着阿飞掷过去。 “给你,都给你!” 他狂奔出了饭铺,像个疯子。 阿飞依旧没有表情,看起来至少没有生气,他弯腰拾起一锭银子来,拿到沈冲眼前问道:“这够不够十两?” 这锭银子很大,至少得有十五两,沈冲点了点头道:“多了一些,有十六两吧。” 阿飞再度弯腰,捡起了一枚小一些的银锭子,还没发问,沈冲已经开口了,“够了,这银子刚好十两,不多不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待会请我喝酒如何?” “为什么……”阿飞本欲说我为何要请你喝酒,可他只说了三个字,便被中断了。 诸葛雷一直爬在桌子底下,这时候却起身了,一剑向阿飞的后心刺出!另外一枚银针借着阿飞身子的阻挡丢向了沈冲。 白蛇都死了,诸葛雷又有什么能耐?他有什么勇气去面对阿飞和沈冲?他这一身功夫又如何能同时杀死两大少年高手。 隐身被沈冲接在了手上,随意丢在地上了。 刺向阿飞的这一剑很是隐蔽,似乎就要刺中了阿飞的后心,谁知就在此时,诸葛雷忽然狂吼一声,跳起来有六尺高,掌中的剑也脱手飞出,插在屋梁上。 剑柄的丝穗还在不停的摆动,诸葛雷双手掩住了自己的咽喉,眼神茫然,他竟然不知道是谁发了暗器。 若是能看到这一枚暗器,诸葛雷或许死的时候也要带着脸红。 一跟筷子扎穿了他的喉咙。 阿飞回头看了看诸葛雷,脸上露出一抹惊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诸葛雷会杀他。因为这不是一个去爬桌子底的人会去做的事。 沈冲似乎看出了阿飞的疑惑,一笑道:“他这个人我认识,虽然会爬桌子底,但也不简单。” 阿飞对此人却并不感兴趣,拿着银锭子敲了敲木桌,“掌柜的,来坛好酒!” 喊完话后他又对沈冲道:“今天我请你喝酒。” “要请亲弟弟喝酒,一坛怎么够?”沈冲摇了摇头,大喝一声,“掌柜的,上十两银子分量的酒!” 第013章 成名之路开始了 这儿毕竟是小镇,抵不过繁华的城区,最好的酒便是烧刀子,一坛也不过一两碎银。刚才阿飞和沈冲展示出来的高明手段,让掌柜的瑟瑟发抖,这酒的价格自然不能算作一两一坛,自然也不会去掺水。 三十坛酒放在了桌边上,外加上沈冲点上的饭菜,恰好十两,这已经是成本价了,掌柜的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去赚这二位少年魔王的银子。 阿飞喝酒的速度极慢,兴许是这烧刀子太过烧喉咙了,他每次都是细细一斟,不过吃菜就不同了,如同三天不曾进食的流浪汉,狼吞虎咽。沈冲自诩是个有雅兴之人,自然喝得也不快,但比之阿飞却要快多了。 掌柜的看着两少年,踟蹰半响,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走向前来,双手合十恭敬道:“二位,还请移步奴家小屋吧?这地儿血腥味太重,而且……这包裹怕会引来麻烦。”他的提醒是善意的,当然了,也是为自己着想,万一打起来,他这饭铺怕是要被拆了。 阿飞仿若没事人一般,继续喝他的酒,吃他的菜。 “是啊,杀了人自然会引来麻烦,可我……也不惧麻烦。你知道成名的捷径是什么么?你肯定知道,而现在就有个成名的捷径摆在我面前,你说我们为何走?你也别怕将你这饭铺给毁了,那地上的一袋银子够你重建两座饭铺了,去拿了吧。” 地上的银袋子还静静躺在地上,若非沈冲发话了,掌柜的打死也不肯上去捡的。 商人都热衷财富,掌柜的也不例外,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小二喊了一声,“再给这二位爷上一份菜。” 阿飞看着沈冲,一路上来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着沈冲,“你想出名?” 沈冲道:“是的,我希望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说到出名上,阿飞就像个孩子一般,每个孩子憧憬理想的时候都该是如此。 “我也想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这也是我为什么入关的原因。”他说道。 “想成名并非你是本心所想,对不对?看你脸上的痛苦我已经猜到了。那个叫做沈浪的男人,他没有做到任何一丝父亲的责任,在我心中只有母亲,却没有他这个父亲。” 沈冲见阿飞嘴角抽动着,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沈浪虽然与你我有着血缘关系,但终究是个陌生人,没必要为了他而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 “你不懂!”阿飞并不想解释什么,这是他的执念,他想好了,就一定要去做,哪怕整个天下都阻拦他,甚至是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沈冲耸了耸肩,他何尝不懂阿飞的想法,只是说了也白说罢了。他不再试图说服阿飞,而是取出了一个小包裹摆在了桌上,道:“这是那个男人从海外给我托过来的东西,这些东西让我快速强大自身,也让我躲过无数劫数。” 这可是沈浪的毕生武学精华。若是传出去了,整个江湖必然为之震动,不知会有多少人冒着生命危险去争夺? 而沈冲则一脸轻松摆在了木桌上,仿若摆在桌上的是几件破烂衣服。 “没有这些,你也能活下去,至少不会去做和尚!”阿飞一把将包裹夺过来,二话不说就丢进了烤火炉里。 沈冲淡淡一笑,道:“这里的东西我全都记在了心里。既然你现在不肯要,毁了也好。若是有一天你想知道的话,我背给你听。” 阿飞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鸡腿,狠狠闷了一大口烈酒。 “好了,不说那个人了。酒也别喝了,麻烦已经到了,我们的成名之路也将要开始了!” 沈冲话音刚落,饭铺的棉布帘子又一次被打开了,这时候进来的不是碧血双蛇,而是一个雪人! 雪人如何能走进饭铺?还是如同高手一般跃进饭铺后稳稳站住。 “这就是麻烦?”阿飞显现出极其厌恶的神情。 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讨厌雪人的人?它们可爱,与世无争,阿飞接下来的话道出了答案。 “对于你们吃得饱穿得暖的人来说,雪无疑是好东西,不但能赏雪景,还能堆雪人!可对于我来说,雪是最大的敌人。” 别人或许不理解阿飞的话,但沈冲感同身受,因为他也在野外经历过两个寒冬,不止是雪,还有风、雨都让他受尽折磨,数次险些丧生。 或许为了发泄对于天敌的愤怒,阿飞狠狠一拳砸在了雪人身上。 嘭的一声,雪花四溅! “或许我早该告诉你,这雪人里头藏了一个死人!”沈冲皱了皱眉,“我并不讨厌死人,但丑陋的死人却让人很不舒服。” 这个死人便是刚才“发疯”离去的黑蛇。阿飞对于死尸到没有任何避嫌,反而检查起伤势来。 沈冲仍旧远远坐着,看向另外一边问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我正在找致命的地方。”阿飞神情认真。 沈冲道:“他是被那个包裹害死的!” 阿飞道:“哪个?” 沈冲道:“不是你烧毁的那个。” 阿飞道:“哦,可……另外一个包裹不是在你桌沿?” 沈冲道:“你知道在我桌沿,但是别人不知道呀。好了,不必找他的致命伤口了。” 阿飞站了起来,双眼盯住棉布帘子,道:“确实不用找了,人已经来了。” 在野外生存可不仅仅要求超能的捕猎能力,敏锐的反应以及嗅觉反而更重要。如同十丈之内你若是能嗅到凶猛野兽的气息,才有可能活下来。 沈冲他感受到了,自然也就不会意外阿飞也感受到了来人。 “各位既已到了,为何不过来喝杯酒呢?”沈冲朗声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老了,老了啊,就连小娃娃也有这般大能耐!”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个颧骨高耸,面如淡金,目光如睥睨鹰的独臂老人,一跃而入屋内。 接下来进来的人是个干瘦老人,脸上没有四两肉,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走。 阿飞紧紧盯着干瘦老人,仿若看到猎物般的谨慎,只因这老人踏步间没有脚印。这两位老人乃是从外入内,鞋底必然会有积雪,按常理来说,走进屋子后自然而然会留下一个个带有水渍的脚印。 沈冲笑道:“若是我猜想没错的话,这位是’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另外一位定然是’神行无影’虞二先生了,二位结伴前来实在让小僧有些受宠若惊了。” 那矮小老人阴沉地一笑,道:“小和尚,你叫什么?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虞二拐子这老废物。” 阿飞这才发现他竟有条腿是跛的,他实在想不到一个轻功如此高明的人,竟是个跛子。 却不知这虞二拐子就因为右腿天生畸形残废,是以从小就苦练轻功,他要以超人的轻功,来弥补天生的缺陷。 阿飞倒不禁对这老人觉得很佩服。 沈冲微微一笑,突然沉声道:“两位既然还请来几位朋友,为何不一齐为在下引见引见呢?” 虞二拐子冷冷道:“小和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叫什么?” 小小的饭铺,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又进来了四个人,沈冲见了也不觉倒抽一口冷气。有一句话可以很好形容——白天见鬼! 等这四人进入饭铺后,沈冲才悠悠道:“贫僧慧空,师出少林,俗名沈冲。这位我是孪生兄长阿飞。” 介绍完自己和阿飞后,沈冲捂了捂眼睛,一脸不忍直视,叹息道:“先前有碧血双蛇,如今一下子冒出四个丑八怪!你们长得丑,何必出来吓人?” 这四人年纪虽然全已不小,但却打扮得象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脚上穿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系着围裙,四人虽都是浓眉大眼,但却偏偏要作出顽童的模样,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最妙的是,他们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满了发亮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直响。 “这四位莫非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的门下?”沈冲目光阴冷,接着怒声道:“看来黑蛇不是被人杀死的,而是被蜈蚣蝎子咬死的!怪不得哥哥你找不到致命伤。” 四人中的黄衣童子格格一笑,道:“我们辛辛苦苦堆成的雪人被你弄坏了,我要你赔。”‘赔’字出口,他身子忽然飞掠而起,向沈冲扑了过来,手足上的镯子如摄魂之铃,响声不绝。 沈冲只是含笑瞧着,动也不动。 第014章 弟弟占些便宜是应当的 虞二拐子在空中将黄衣童子拉住,落地时朝着沈冲拱手一拜,道:“不知贵寺来了哪位大师?可否引见?” 他说这话实际上在试探,若是有少林高僧的陪伴,纵然他们六人联手也不一定能讨得上便宜。 沈冲指了指脑袋,仿若在嘲弄对方要用脑子多想想,揶揄道:“若是真有师叔伯在旁,我能坐在这喝下一坛子酒?” 既然没有心字辈大师在,那这小儿还能猖狂几时?虞二拐子顷刻间便撕破了脸皮,化身成了一只凶神恶煞的猛虎。 “在江湖上可不同于在少林,你师傅可曾教过你,对待前辈要恭敬!” 四位童子中一位红衣童子哈哈大笑,他学着沈冲刚才的动作,也指向了自己的脑袋,道:“原来是个目中无人的傻子!老头刚才问你不过是想知道你有没帮手,你却主动说了出来,现在好了,没帮手的你又怎么会是我们六人的对手呢?哈哈……你说你傻不傻!” “傻,真傻!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傻的人了!”一旁的绿衣童子拍手大笑了起来。 “哈哈……”沈冲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连腰都笑弯了,忽然停住冷哼道:“就凭你们?” 阿飞似乎也被感染了,他本不想笑,但孪生兄弟总有心灵相通的地方,不觉自己也跟着轻笑了几声。 “那四个童子交给我来处理!另外两个老头你来。”沈冲对阿飞轻声道。 阿飞点了点头,道:“做弟弟的占些便宜是应当的。” 沈冲一听,眉头一皱,似乎很是不满那占便宜三个字。“我可是一对四,而且是四个壮年!你只不过打两个气血都要干枯的老年人,且其中还有个拐子。你说我占便宜了?” 当然了,能听到阿飞亲口说“弟弟”两个字,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呢? 阿飞道:“这两个老头看似年老体弱,内力上远高于那四个童子,而且这两人战斗经验丰富。谁占了便宜,还需要多说么?你不承认就罢了。” 沈冲道:“得,得,那我们换,我对付那两个老头。” “不必了!”阿飞话音刚落,身子已经动了。 “包裹就在桌上,还跟他费什么话?上!”虞二拐子大喝一声,人已经动了,他轻功极好,可他的身子再快也快不过阿飞手中的剑。 虞二拐子死了,他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轻功之下。正是因为他的自信,才给阿飞找到了破绽。而这个破绽足够杀死他几十回了。 与此同时四位童子也动手了,他们的工夫套路确实与少林工夫迥然不同,沈冲明显要高他们好几个层次,可却没有下杀手。 难得有如此好试手的机会,怎能放过?原来他不过是借这几位童子来历练己身。 沈冲以一对四游刃有余,而阿飞自杀死虞二拐子后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雪豹一般眼睛死死钉住查镖头。阿飞虽然有绝对的实力杀死查镖头,可他并不会轻举妄动,他必须要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于是他要等,等查镖头的破绽。 不多时沈冲已经摸清楚了这四童子的招数。有些东西你不了解才有兴趣,一旦了解后便索然无味了,而此时四位童子身上的工夫便是这样的东西。 “好了,你们都去死吧!”沈冲大感无趣,雷霆间连续提出了四腿,四腿之间仿若同时发生,连影子也无法捕捉。 无影腿!已被他练的炉火纯青。 四位童子并未顷刻间死去,其中绿衣童子手扶着胸口,一脸不解,“我的手上满是毒素,你一开始就碰触到,早就中了我的蜈蚣毒、蝎子毒、麻疯毒,为何你却没有任何力竭的反应?” 红衣童子口吐鲜血,望向沈冲,似乎也在等待着回答,因为他也同样将毒素挥进了沈冲的体内。 “你们还没资格知道!”沈冲拍了拍身上的僧袍,其实上面并未有血迹,甚至连灰尘也没有,干净如同刚刚洗过一般。 “他有达摩易筋经傍身,百毒不侵,你们一身绝活被克制,死的倒也不怨!”查镖头悠悠说道。 忽然间, 阿飞动了,他手上提着剑,将自己狠狠抛向查镖头。 “慢着!”沈冲的话还是慢了一步。 阿飞的剑已经出手,哪有停下的理由?他等到现在才出手,正是把握到了一个最完美的契机。 查镖头看着沈冲轻松将四童子击杀,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而这层退意又怎能逃过阿飞的感知? 所以这一剑就刺了过来! 查镖头断无可能躲过这一剑,他在江湖上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论武功,就连虞二拐子也胜他一筹。 噗…… 阿飞的剑刺进了查镖头的肩头。为何不是心脏,而是肩膀? 原来是沈冲动了,他弹出了一根筷子击在了查镖头的左腿之上,使得其身子一矮,从而死里逃生,由必死之局变成了皮外伤。 阿飞瞪了一眼沈冲后,便不管了,坐在凳子上继续吃菜。野外的生活不容易,若是有食物的话,阿飞必然会将自身的肚子填饱,饱得可坚持至少三天。 沈冲看向查总镖头问道:“你们是来给诸葛雷报仇的?如果是的话,就不用走了。”不用走的意思自然是要让对方自尽。 查镖头虽然肩头伤口颇重,但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也是个硬汉子。他摇了摇头,指了指沈冲身边的包裹,“我为了这个而来。这是我金狮镖局的货,若是丢了,招牌也就丢了!” “这件金丝软甲价值不菲,你能安全带走?别说现在的你,哪怕你们刚才六人带着它也走不远!” “我作为金狮镖局总镖头,押送的镖被劫,自然有责任去追回!至于能不能安全带回去,我有我的办法,倒是不牢你费心!” “查总镖头这份魄力小僧佩服!不过……这金丝软甲我还有大用,等事情一完,我亲自送回镖局,不知可好?”言语虽然是询问,不过沈冲的语气却透露着一股不容反对。 查镖头面色痛苦,或许是因为伤口疼痛,亦或许是对于金狮镖局败在自己手上心中难过。“查某人已然尽力,只奈技艺不佳,这包裹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沈冲忽然眉头一皱,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将包裹在手中轻轻抛了两抛,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打开包裹一看,果然,这里面并非是金丝软甲,而是镀金的。怪不得重量轻了一些。 “看来半路被人掉包了!”沈冲将假的金丝软甲丢给了查镖头,后者一眼也看出这是假货。 查镖头问道:“难道黑蛇说的是假话?”他所知的信息完全来自于黑蛇,所以第一时间便猜测是黑蛇说谎了。 思索了半响,沈冲轻声一笑,“黑蛇并没有说谎!我倒是大意了,说来说去,拿走真正的金丝软甲之人乃是你们金狮镖局的人。” 查镖头略微一想便知道沈冲说的是谁。当时在饭铺中的三人,其中两人已经死了,唯一活下来的人自然便是沈冲所说的人。 第015章 初见金丝软甲 “穿了身虎皮袄子,赤金腰带,身材又矮又紧,耳朵里有一撮黑毛的那个?”阿飞也意识到了是哪位。 沈冲脸上露出欣喜神色,他没想到阿飞竟然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小角色,最多看不过两眼竟然描述得如此清晰。 “定然就是他!起初我想这重要的东西必然放在诸葛雷身上,却没想到此人连诸葛雷都蒙过去了!我们这群人争来争去,却没想到人家早就拿着真宝贝远走高飞了!查总镖头可知此人身在何处?” “老夫不知!” 既然事情真相已经得知,查镖头便要离去,可有人比他更快离开了饭铺,正是阿飞。 “你去做什么?”沈冲伸手大喊,奈何阿飞连影子也瞧不着了。 沈冲自问有三成把握找到那矮且紧的人,若是阿飞在,以他比猎狗更敏锐的嗅觉,这把握立刻能提升至九成。可惜,阿飞走了。 沈冲也走出了饭铺外,他整个人气质骤然变化。若说他在饭铺内像个潇洒的公子哥,浑身散发着纨绔之气,那出来后他便是六扇门的精英捕快,如鹰隼一般眼神犀利、行动敏捷。 他将自己想象成拿着包裹往外走的人,若是自己会选择往那边走? 首先排除了直接前往荒郊野外,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阿飞的生存能力,这样的天气还往野外窜,无疑是找死。 在小镇上躲起来?亦或者找辆马车直接离开小镇?沈冲更倾向于后者。 哪里有租马车的地方?沈冲并不清楚,不过他长了一张嘴,有不懂的地方,问人乃是最快捷的办法。 沈冲问了两个人,他们都指向一个位置,那儿是小镇上最大的马车租赁铺子。 路走了一半,沈冲停了下来,只因前方恰好停留了一辆马车,虽然车身不够豪华,但拉车的马却是一匹难得的骏马。 马车停在了一间极其简陋的酒店门口,酒店门窗漏风,外面挂着的黄色旗帜也破破烂烂,其上隐隐约约看到四个大字——迎客酒店。 有人在内,而且不止一人,沈冲能感知到。可为何没人迎出来呢?按理说有客人在门口,掌柜的或是小二起码要招呼两声吧。 顾不了那么多,沈冲径直走了进去,他不确定这辆马车是不是跟那取走包裹的人有关? 进到屋里,恰好有个身材佝偻的老头从屋里走出,当看到沈冲时,便露出了笑容,“这位可是慧空小师傅?” “正是在下!”沈冲刻意与老头保持着距离,因为小镇上知晓他名字的人可并不多。 佝偻老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小师傅跟我来吧。” 沈冲道:“我为何跟你去?” 佝偻老头道:“刚才有个少年人硬生生拖住了门口那辆马车,随后将马车里的人拽了出来。”说到这里他突然惊呼起来,“你……你就是刚才的少年?” 沈冲已经知道老人说的是谁了,自然是他的孪生哥哥阿飞,而佝偻老头为何突然又惊呼“你就是刚才的少年”,自然是因为阿飞与沈冲长相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有头发一个没有罢了。 “好了,你带我去吧。” 酒店里竟然有个不小的地窖,一根蜡烛点在了墙壁上,泛着幽暗的灯光。但沈冲看的清晰,正有一人被绑在了椅子上,且嘴巴也被塞住了。 那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身材矮且紧,耳朵里正有一小撮黑毛。他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想说什么却被布条给完全阻隔了。 “差点忘记了,我那哥哥虽然剑术高超,可并未系统学过武术,基本的点穴手却是不会的。”沈冲有点想发笑,不让人说话可以点上哑穴,何必塞个布条。 就算塞上了布条,难保老头子不会将这布条放下。又怎么能阻止此人开出丰厚的条件诱惑老头呢? “大爷,搬点酒进来!”沈冲向后抛出了一枚碎银,这枚银子仿若长了眼睛一般,恰好落在了老头手中。 银子已经到手,老头才不管和尚喝酒是不是犯了戒律,他很是乐意搬进了一坛酒,外加一个杯子。 一杯酒斟满,沈冲并未仰口喝下,只是左手端着。突然,银光一闪,沈冲的右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小刀。 小刀并未刺入这矮紧汉子胸口,只是挑开了塞在其嘴里的布条,可这人几乎已经要吓晕过去了。 不但挑开了布条,沈冲连绳子也帮助他解开了。 “在下洪汉民,多谢少侠搭救!”这人已经有些理智不清了,将和尚叫成了少侠。 沈冲面色一冷,轻声道:“你好好瞧瞧我,是不是跟绑住你的那人一模一样?” 洪汉民如同见了鬼一般,猛地向后窜了两步,却不知为何竟然摔倒了,头部先着地翻了个跟头。纵然他不是高手,也不该如此狼狈,哪怕是普通人也不至如此,看来此人胆子极小,腿已经吓软了。 “那是我哥,我没他那么野蛮,不用怕。口渴了吧,来,这杯酒喝了吧。”沈冲像是劝慰老友一般,语气温和,带上如清风拂面的微笑。 这该让人很舒服吧?那洪汉民却没有任何舒服的样子,他不但手在颤抖,连身子也在颤栗。他心里唯一的想法是:这酒有毒! 沈冲似乎耐心极好,再度温和劝慰道:“我知道你是喝酒的,喝了它吧,喝完身子还能暖和一点。” 洪汉民哆哆嗦嗦道:“我最近戒酒了,少侠,真对不住。” 沈冲脸上立刻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酒可是好东西,我这人啊虽然是和尚,但是嗜酒如命,不会用毒药去污染它。你放一万个心,喝了它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洪汉民知道此时不喝也得喝,除非能杀了对方。杀死对方?他可没有这个念头。那一手小刀撩开布条的速度,眼睛已经无法捕捉,只此一事便让洪汉民没有任何去对抗沈冲的勇气。 洪汉民生怕酒从杯中洒出,于是双手紧紧握着酒杯,唯有如此才能握紧酒杯。但他的手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了,难免会有少许从杯中洒了出来。 每当有酒从杯子中飞出,沈冲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洪汉民为了避免再度洒出酒来,一杯酒猛地一口闷下去了。酒是喝完了,可杯子却掉在了地上。 沈冲并没有因为杯子被打碎而卓怒,再度轻声问道:“还要再来一杯吗?” 洪汉民摇头,“不……不用了,喝一杯就够了。” 沈冲道:“既然喝了我的酒,你理应为我做些事情。我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就直话直说了,把金丝软甲交出来吧。” 一杯酒就要换一件金丝软甲,哪怕用黄金酿造的酒也不是这个价钱吧?可沈冲说得理所应当,仿若在他眼里他是吃亏了一些的。 洪汉民道:“少侠,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是不是你弄错了什么?” 沈冲沉下脸道:“看来你是不想换了,这杯酒或许不够换金丝软甲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占你便宜,把我的酒还给我。” 洪汉民如负释重,他恨不得补上一句:少侠,你这杯酒怎么能跟金丝软甲等价呢! 是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如此说,洪汉民自然没说,他点头哈腰,神色极其恭敬道:“小爷,我这就给你打酒去。你请我喝一杯,我还你十坛!” 沈冲摇头叹息了一声,“谁要你买的酒?” 洪汉民道:“那你要……” 沈冲抛了抛手中的小刀,突然一笑道:“别的酒我不要,只要你刚才喝下去的那杯!” 洪汉民一怔,他有些疑惑,吃吃问道:“可那杯酒已经被我喝下去了,怎么还……” “我有办法。”沈冲眨眼一笑,恍然间抛在空中的小刀突然轨迹变化,直抵洪汉民的腹部而来。 啊…… 洪汉民的叫声很难听,就像是屠宰场里的猪仔,幸好他只是叫唤了一阵,若是再多持续一息时间,沈冲怕是真要将刀捅进去了。 沈冲冷冷道:“酒还在肠胃里,我只要刺穿,就可以要回那杯酒了。你说是也不是?” 洪汉民双眼发直,哭丧着说道:“小爷何必开小人玩笑,小人的肠胃里尽是糟粕,定然将小爷的酒给污染了。小爷不是说过最怕酒被污染么?” “我只是说我不会污染酒,可别人要污染我也管不来,你说是不是?刚才那杯酒啊,你只要还给了我就是,反正我也不喝,污染就污染了吧。”沈冲说完不等洪汉民回答,刀子便已经寸进了。 至于洪汉民会回答什么,沈冲不感兴趣。他知道要让人说实话可以有很多办法,譬如请人喝酒。这招他刚用过,但是却不适合对付洪汉民。 既然请喝酒不行,那就来点野蛮些的。见血,但凡懦夫都害怕见血,尤其是见到自己的血,他们几乎会吓得晕过去。 可……沈冲的刀只能刺破洪汉民的衣服,却再也无法寸进。洪汉民的身体仿若精钢一般,坚硬如铁。 沈冲丢下了刀子,道:“你的身体虽然有金丝软甲的保护,可我若是割下你的头,你如何防御?”不等洪汉民接话,沈冲再道,“你拥有了金丝软甲,不会让你多活一刻钟,它反而会让你死去的更快!你在江湖上混迹了二十多年了,这个道理难道也不懂?我刚才请你喝酒,是希望你识相一些,哎……看来是多余的。” 第016章 不该喝酒不该交朋友 沈冲的话说到了洪汉民的痛处,他若有所思,神情变得从容了起来,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了。 “小爷说的是,这件金丝软甲我确实不配拥有!小人一时脑子发热,才会……才会从诸葛大哥手中偷过来。但小爷你可知道这件金丝软甲的来历?” 沈冲是个爱听故事的人,他和心眉共处的时光里,最快乐的一段不是一起切磋,而是听故事。既然洪汉民要讲故事了,沈冲乐得一听,反正这金丝软甲也跑不了,不如就听完一段故事再取来。 酝酿了一小会,洪汉民抿了抿嘴开声道:“诸葛雷做事高调,看似磊落,不过是一介小人。他有个兄弟叫做戴五,此人武功虽然一般但是轻功极好,外人送他称号’神偷’。此人却也对得起旁人给的称号,不知从哪里偷来了这件金丝软甲。” 沈冲道:“莫非这件金丝软甲不是押送之物,而是戴五私人的东西?” 洪汉民道:“小爷你只说对了一半,这金丝软甲确实不是押送之物,不过却不是戴五的私人东西,因为……戴五已经死了!” 沈冲道:“被诸葛雷杀了?” 洪汉民点了点头,“戴五有一次喝醉了,就将自己偷到金丝软甲的事告知了诸葛雷,当天晚上他就死了!” 沈冲感叹道:“这件金丝软甲价值连城,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哪怕是如同戴五那般的好手,也因此而遭劫。” 洪汉民却有些不认同,他摇头道:“拥有了金丝软甲,为何还要喝醉?若是不说出来,又有谁知道?” 沈冲道:“所以你说你戒酒了,看来倒不是骗我!有这样的宝物,确实不该喝酒,更不该喝醉!我还要加上一点,还不能交朋友,谁知道你交到的朋友会不会是诸葛雷。也没准戴五也是从朋友手里偷来的金丝软甲。” 洪汉民笑了起来,他突然间有些妒忌沈冲,这个少年年纪小武功高,就连脑子也比他灵活好使的多! “这件金丝软甲你还涉及到一个秘密,到现在或许不能说是一个秘密了……”话说了一半洪汉民却停住了。 不过沈冲却没有好奇心听下去,因为这个秘密他也知道。这一个月以来,他从少林寺走到这里,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酒家,那里可不光是喝酒的地方,更是打探最新江湖行情的最佳去处。 洪汉民的话停住了,并非是沈冲打断示意,而是酒店的主人进来了。老头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我特意温好了酒,为小友驱寒。” 沈冲看了一眼老头,却想不起来关于这老头的丝毫。小说中有太多的小人物,他自然无法记得清晰,况且他光来到这个世界都十七年了! 十七年的时光,足已沧海化成桑田,他又怎能记住这群小龙套? 沈冲双手合十,礼貌说道:“我是和尚,不喝酒。大爷你的好意,小僧心领了。” 老头笑道:“可你不是之前就要了一坛酒?那坛酒冰凉的,难以入口。但是这壶酒可是刚温过的,好喝得很。” 这酒和寻常的酒似乎没什么两样,沈冲无法看出这老头是好心还是歹意。可世间上无色无味的毒药还是有的。 “姓洪的,喝一杯温酒吧。”沈冲决定找个人替他试验,他看不出酒的异常没关系,因为毒酒一旦被喝了,那人一定会有异常,譬如口吐白沫,又如真气无法凝聚等等,这些沈冲当然能够觉察出来。 老头拦住了沈冲,“他喝这坛子里的冷酒便好了!温过的酒他可没资格喝?” 沈冲道:“众生平等,为何他却不能喝?” 老头道:“众生生来平等,但若做了坏事,自然就要被剥夺一些资格的!” 沈冲又道:“他做了什么坏事?” “这……”老头与这洪汉民素不相识,哪里知道对方做了哪些坏事?一时语塞后,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小友又怎会不懂呢?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大?” 洪汉民脱口而出,“权力!” 老头摇头道:“非也……最大的是拳头,谁的拳头厉害,谁就更大!” 沈冲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一个谁的拳头厉害谁就更大!若是有一天我也沦为阶下囚,岂不是也是坏人了?看来这世间并没有永远的好人,也不存在永远的坏人。” 有些事知道就好,一旦说出来便大感无趣,看待人生时也会失去一些色彩。 沈冲一脸傲然,接着说道:“这里我的拳头最大,所以我有权决定谁是坏人。我说洪汉民不是坏人,他能不能喝一杯温酒呢?大爷,请代劳倒一杯。两杯吧,你也喝一杯。” “好。”老头答应得爽快,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到了洪汉民手里,而他自己端着一杯走向了沈冲一旁,一边走一边说着:“这酒啊,是好东西啊,冬天喝了不冷,夏天喝了不热!只是价钱哟不便宜。” 就像是个吝啬的小老头,确也符合这酒店老板的风格。酒店如此得破,自然是个舍不得花钱的主。 洪汉民一双眼睛死死钉住老头,他久混江湖,听沈冲那般一说,自然也反应过来这酒里可能有毒,于是等老头喝下后他才敢喝。 老头双手掩杯而饮。 沈冲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确实有些过于谨慎了,而洪汉民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下,酒杯正要往嘴角一送,突然又停住了。 老头并未喝下酒,他只是含进了嘴里并未咽下。只等两人放松警惕时,将酒喷出,与此同时,暗器也发出了! 他选择的时机极佳,沈冲和洪汉民都以为他喝下了酒,正是精神最放松的时刻,而这时候的一击将是致命的。他与沈冲的距离不过一步路程,若是没有心理防备就算天机老人也无法躲过这一次偷袭。 天机老人能不能躲过,沈冲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差点就躲过了,暗器刺破了衣服,稍稍划伤了皮肤。 哪怕他自身十年来一直保持的警惕心也没能够完全躲过!江湖险恶,还是大意了啊! 这些年来他连床都没上过,并不是他讨厌柔软的床垫和温暖的棉被,不就是为了如同今天一般危险的这一刻吗?! 沈冲突然间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情,他发现自身真气无法运用起来,不用想便可猜到必然与刚才的暗器有关。 这枚暗器并不特别,是一个普通的银针,长半寸,其上涂有令人致命的毒药。一旦入肉,内力便被完全锁死,没有解药休想运用真气。 幸好只是刺破了皮,若是深入肉内,沈冲怕是这辈子也别想运用真气了! “老婆娘,还不快出来!”老头以为暗器已经完全击中沈冲,立刻退到一旁大声喊道,他的容貌此时也开始变化。 满是褶皱的面孔变得更加平整了,虽然不怎么光滑,可也有红润之处,像是一个大约四十岁人该有的皮肤。 手上的老年斑没有了,连佝偻的身材也突然间挺直了。 很快,闪进来了一个胖女人。 胖女人脸上的粉黛很重,涂得跟猴儿屁股似得,即使如此,还能看到眼角那一条条鱼尾一般的纹路。 那腰部,不,那或许不能称之为腰了,因为腰至少应该有一些曲线的。那腹部明明很肥,却非要用束腰扎得紧紧的,一条条肥肉被挤在外头化成一个个鼓起来的圈。 身上亦不知涂上了多少刨花油,使得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让人欲过敏的味道。 胖女人并不丑,那五官虽然开始变形了,但依旧还能看,依稀能看出它们的轮廓曾经必然是极精致的。 她这人若是寻常人的打扮到不会给人反感,可如此一打扮让人倍感恶心! “再盯着老娘看,信不信我将你一对招子给挖出来?”胖女人恶狠狠道,他从沈冲的眼睛里看出了同情,她平时最怨恨的就是这种眼神,她知道自己变老了,可依旧不知道自己变丑了乃至不再拥有魅力了。 或许她也知道,只是被动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吧?谁晓得呢。 沈冲不再看胖女人,他也确实不忍再看,有谁喜欢一直盯着丑陋的东西看呢?他沉声问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佝偻老头,不,或者应该叫中年大叔了。他并不知道暗器失手了,这一招是他自信心最强的一招,他也不信沈冲有能力防范。 正如刚才沈冲的话所说,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决定一个人孰好孰坏!如今这清瘦的中年人自然而然认为自己可以随意决定沈冲或是洪汉民的生死。 心中有自信,自然也愿意多说话,譬如告知对方自己多么多么高明,告知对方太愚蠢了不该如何如何。这是人的劣根性,与生俱来,与富贵卑贱无关,极其难改。 中年人面露笑容,他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双手交叉背在身后。 “知道为何我扮成老头了吧?因为容易让你们放松警惕,尤其是你们这群心比天高的年轻人,都以为老人心慈手软,实力低下,该被敬爱!” 沈冲说道:“现在就下定义,是否早了一些?” 中年人哈哈大笑,“年轻人,死到临头还有这等魄力,可惜,可惜了啊!早早夭折的天才便不是天才了。”他笑完接着分析起来,“你起初怀疑我的酒是否有毒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一个好人,只有自己才能靠得住。小朋友,以后可别随意喝别人温过的酒了,更别让老人靠你太近了!” 说到最后他再度发出叹息声,“可惜了!我为少林感到可惜啊……” 第017章 梅花盗又出现了 肥胖女人在自身的装扮上虽然愚蠢,可对待其他问题理智得很,她指着洪汉民喝了一声:“办正事要紧,那金丝软甲应该就在这厮身上,直接杀了他!” 洪汉民混迹江湖二十余年而不死,并非自身实力出众,更不是他智慧超群,而是有一群兄弟抱团。 如今孤身一人的他,没有了兄弟,他又如何能够存活?尤其是身上穿了一件如此人人垂涎的宝贝。 肥胖女人和中年人配合默契,一人一侧,三招就将洪汉民的脖子给砍了下来。当然,金丝软甲也被他们给剥了下来。 沈冲轻轻叹息了一声,听在外人眼里,或许是自叹刚才为什么不迅速一些?不然这金丝软甲就是自己的。 沈冲自然没有后悔,他叹息的是这二人取了金丝软甲,也活不久了。 “漂亮小和尚。”肥胖女人格格笑着,她此刻心情倍爽,乍一认真看去,内心不禁觉得沈冲的面容哪怕是潘安也有所不及。 “贫道叫慧空。”沈冲双手合十。 “慧空?你啊,做什么不好,干嘛要做秃驴,除了念经打坐还会做什么?不如这样,今天我就帮你还俗了,以后做我的近身童子如何?” 肥胖女人一颦一笑如若花魁,兰花指,勾魂笑掌握恰到好处。只是一身肥肉颤抖起来太过违和,让人忍不住有想吐的冲动。 “我若还俗,需上少林与师傅一说。你若是将我送回少林,我可以答应你!”沈冲不紧不慢回应道。 中年人本欲再度指点江山,可一听肥胖女人的话,瞬时脸色黑了下来。 “我送你去了少林,那群老秃驴一听我要拐走他们最有潜力的弟子,还能让我走?”肥胖女人搓着双手,走到沈冲面前,突然抬手在其脸上摸了一把,神情迷醉道,“啧啧……老娘年轻二十年,肌肤也是这个触感,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沈冲心中有火,可却不能发作,这时中年人站了出来,他怒吼了一声,“你丈夫就站在你身前,老婆娘请自重!这人知道太多了,必须死!” “你也配做我丈夫?”肥胖女人冷哼了一声,“他知道再多也没事,哪怕知道我就是二十年前的红蔷薇,我今天能毒他一次,以后就能毒他一辈子!你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 红蔷薇?这个名字不错。可惜了,二十年后,红蔷薇变成了肥且枯萎的蔷薇。 这是怎样的一对夫妻?沈冲有些看不懂。世间看不懂的事太多太多了,沈冲也没有太好奇。 “不行,必须杀!”中年人一脸凶相,仿若做出这般凶戾的样子,胆子也会大上不少。 肥胖女人挡在沈冲身前,道:“财富咱们一人一半,那林仙儿我没兴趣,就归你了,我不过要个和尚不过分吧?” “嘿,两位,我怎么感觉我像是一件商品?”沈冲插了一句。 肥胖女人眉笑眼开,竖起了大拇指,“我的小冤家,你就算是商品,也是最华丽,最昂贵的一个!” “哦?那我比金丝软甲呢?”沈冲忍住想吐的冲动,与肥胖女人打情骂俏起来。 肥胖女人眨眼回应,“你可比这破软甲要珍贵一万倍!等杀了梅花盗,这软甲谁爱谁拿去!” “他必须死!”中年人拔出匕首,冲着沈冲而来。 妻子当着自己的面勾引男人,而且当着自己的面说不配?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中年人也无法忍受,他必须要杀了沈冲! “孙逵,你找死!”肥胖女人从怀里抽出一条软鞭,试图将中年人手上的匕首给击落。 但是……孙逵并非功向沈冲,而是刺向红蔷薇。这一幕沈冲已经料到,他从孙逵肩膀上看出了其人的下一步动作。 高手间对决,一定要注意对方的肩膀,向左向右亦或者向前向后都能从肩膀上的变化而观察出来。这是沈浪手札中说到的一句话。 匕首很锋利,削铁如泥,更何况满是肥肉的身躯。孙逵手法很精准,直接扎入了红蔷薇的心脏。 血浆入注,喷了孙逵一脸,使得本就扭曲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狰狞。 “你……你竟然敢……”红蔷薇话还未说完,人就倒下了,轰隆一声砸在木板上,仿若地震了一般。 孙逵看着倒下的红蔷薇,足足呆住了百息的时间。 沈冲摇了摇头,直到孙逵将红蔷薇睁大的、不可置信的眼睛盖上时,他说话了。 “你们做夫妻已经二十年了吧?我想你忍受她也不止一两年了,为何直到今天才杀了她?” “是啊,我忍受她十多年了,为何今天才想着要杀她?你说为什么?”孙逵反而问起沈冲来了。 沈冲想解释的是,以前或许都没有到达你的忍耐,直到今天,竟然当你的面与一个青年和尚调情。 这些话沈冲没有说出来,他的本意也是如此,如今他中毒了,唯有挑起这夫妻二人的矛盾,才有存活的可能。现在,不正成功了么。若是双双死去了便好了,可惜孙逵还好好的,沈冲再次担忧自己的性命。 “忘记了,你是和尚,怎么能体会这种感觉呢?只可惜你今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孙逵道。 通过对话,沈冲大致了解了孙逵是一个怎样的人。 大概便是平时话不多,时时被红蔷薇压制着,却极少爆发。再加上其敏感的身份,一直在躲藏,所以这二十年来没有交朋友,连真心话也找不到人诉说,所有的心事都埋在自己的心里积压起来。 此刻杀了红蔷薇,算是一种释放。沈冲料定这厮今天的话不会少。也好,多耗些时间,自己活下来的概率也会更高。 “我虽然是和尚,但也看多了人间世故,你的感受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我也知道,这必然是不好受的。可能是你平时把她惯坏了,让她觉得无论她要做什么,你都会支持,哪怕心里不支持,行动上也不会反对。” 孙逵点了点头道:“你这小和尚说的似乎有那么些道理,也不知道你从谁身上听来的。” 沈冲笑道:“我从谁口中听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还有以后,希望你以后别太宠着妻子了,要知道那不是对她好,而是害了她!” 孙逵道:“你这小和尚不但武艺精炼,而且对于感情知道颇多,似乎生活阅历也很丰富啊,不是个单纯的武痴!你说你,在少林待得好好的,为何非要出来淌这样一趟浑水呢?” 沈冲道:“我师父确实不希望我出来,可人要成长就必须下山,若是一辈子都待在少林,怕是真的就成了只会撞钟念经的和尚啰。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了诸葛雷,且对方还带了金丝软甲,看到那个无头尸体了没?他叫洪汉民,是诸葛雷的一个小弟,他若是不眼红金丝软甲,现在肯定还活蹦乱跳的。” 说到这,沈冲突然又皱眉,仿若在思考什么,一会后接着说道:“可洪汉民也是老江湖了,当然知道自己拿了一件什么样的宝贝,九成以上的几率是要死的!为何还要冒险呢?” 孙奎哈哈一笑,道:“小和尚,你很聪明!” 等了十息的时间,沈冲见孙奎没有再度说话,便催问起来,“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何不告诉我为何洪汉民要冒这个险?” 孙奎没有直奔主题,而是问了沈冲一句话,“去酒馆可以喝酒,但是你可知道大部分人去酒馆还有件他们极喜好的事?” “聊天打屁?”酒馆里往往能最快知道一些最新发生的大事,沈冲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聪明,真聪明!”孙奎一连夸赞了两声,“我为什么开个小酒馆?其实就是为了这点好处。不但能知道江湖上发生的大事,而且还能听到不利于我的风声,便于提前躲藏起来。” 沈冲道:“看来你听到了金丝软甲的另外一重价值?” 孙奎道:“不错,这金丝软甲若仅仅是金丝软甲,还不至于让洪汉民这种小角色铤而走险,要知道他若是身上有这件宝物,能活下来的几率可还要低于你说的一成!” 沈冲道:“怪不得,连你也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了。藏了二十年的心,都能被勾起!这金丝软甲的另一面必然可让世人癫狂!” 孙奎笑道:“可不是么!金丝软甲虽好,可穿在人身上最多也只能提高一成的战力,就如洪汉民,他纵然再多穿十件金丝软甲,还不是照样要被我三招内割了头颅!” 沈冲点头,表示认同孙奎的说法。“可孙先生,还没告诉我这金丝软甲到底为何能让世人癫狂?” 孙奎重新将小门关了起来,好像怕门外有人偷听似得,然后走到沈冲跟前轻声说道:“你可知道,三十年前横行天下的’梅花盗’又出现了!” 第018章 不能给敌人任何机会 听到梅花盗,沈冲反而露出了笑脸,让孙逵着实有些意外。一想沈冲的年纪,如此年轻,孙逵也想得通了。 孙逵接着说道:“三十年前,你父母或许还在玩泥巴,你不知道梅花盗的厉害倒也正常,但我告诉你,当时江湖上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连点苍的掌门,当时号称江湖第一剑客的吴问天,也都死在他手上。” 他歇了口气,又道:“而且此人行踪飘忽,神鬼莫测,吴问天刚扬言要找他,第二天就死在自己的院子里,全身一无伤痕,只有??只有胸前多了五个像梅花般排列的血痕,血痕小如针眼,人人都知道那是梅花盗的标志,但却没有人知道他用的究竟是件极毒辣的暗器?还是件极厉害的出门兵器?因为和他交过手的人,没有一个还能活着的,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沈冲接过话来说道:“大家只是知道他必定是个男的?” “看来你还是听过他的故事的。”孙逵接着道,“他不但劫财,还劫色,所以定是男人,因为女人自然是无法劫色的。江湖上但凡有人说要和他作对,不出三天必死无疑,而且胸前必定带有他那梅花标志。” 沈冲点了点头道:“凡是死在他手上的人,致命的伤痕必在前胸!” 孙逵道:“不错,前胸要害,本是练家子防卫最严密之处,但那梅花盗却偏偏要在此处下手,从无例外,好像若不如此,就不足以显出他的厉害。” 沈冲笑了笑,道:“所以你认为只要穿上这件金丝甲,就能将梅花盗制住,只要你能 将梅花盗制住,就可以扬眉吐气,扬名天下,黑白两道的人都会因此而感激你,再也没有人会找你算前帐了。” 孙逵目光闪动,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只要能躲得过他前胸致命之一击,就已先立于不败之地,就有机会将他制住!” 沈冲道:“因为他这一击从未失手,所以他作此一击时,就不必留什么退路,对自己的防卫必定疏忽。” 孙逵大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沈冲却是摇了摇头,道:“你都藏了二十年了,二十年的时间能让世间绝大部分东西褪色,也能让你的对头将你忘怀了。你跟洪汉民不一样,为什么你却要跟他一样铤而走险呢?” 孙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沈冲,呆呆的站着,脸上泛起一抹微红,如同吃了蜜糖一般心情愉悦。沈冲知道这厮必然在想杀死梅花盗之后的事了,可梅花盗岂是他能杀的?! “我跟洪汉民确实不一样,我比他强一万倍,他都能铤而走险,为何我不能?如今金丝软甲在我手上……达成目标的时日也不久了!你可知道杀死梅花盗可给我带来多少?不但名声可更盛二十年前,而且还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沈冲淡淡一笑,旋即脸上露出讥讽,道:“好处无非是金钱和女人。若你没有权力和极好的武功,终究也是保不住的!” 孙逵也不气恼,此刻他心情极好,对于沈冲脸上的那分讽刺笑意,他反而当成是一种妒忌,一种想得而得不到的畸形的妒忌。 “有了金钱,就有权力;有了金钱我可以雇佣江湖人士,不就等于有了极强的武力了?这些道理可不是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明白的,毕竟少林寺里都吃斋饭不是!” 沈冲道:“少林吃斋饭不错,可这并不与目光短浅有任何关联。顶尖的江湖高手可不是区区金钱能够请得动的!我劝你还是早些给我解药,再放下金丝软甲远走他方,不若,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孙逵有些怒了,一拍木桌,大声道:“你可知道那是多少金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怕引来人的注意,于是压低声音再度说道,“那些顶尖高手可不止在少林,他们也迷恋红尘,他们也钟爱金钱!有点我差点忘了,少林这些年连续走下坡路,如今也没几个顶尖高手了吧?” 少林式微!孙逵如此说,试图激怒沈冲,可让他失望的是沈冲脸上反而带着笑容,这让孙逵有些莫名! 莫非这小子不是少林来的? “少林确实有段时间没有站出来主持江湖公道了!或许没人再将它放在老大哥的位置上,不过……我相信人们的观念很快就会转变过来,或许只要一年,半年?” 孙逵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玩笑,哈哈笑了起来,可又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着实忍着难受,一手不断轻锤桌面,一手捂在肚皮上,憋得抽筋,身子都直不起来。 “你尽情笑吧,那一天反正你也见不着了!我又何必跟你去计较这些。何不跟我说说到底是多少金钱?”沈冲面色如常,不过语气却有些冷寒。 半响后,孙逵终于不再笑了,其眼角那一抹晶莹,不知情的人看到或许会误以为是伤心落泪,有谁能猜到这是笑出了眼泪。 “梅花盗的出现,你知道心里最惧怕的是那些人么?当然了,你们一向清贫的少林自然无碍。”孙逵反问道。 沈冲道:“直接说答案。” 孙逵道:“你可知道一旦我将答案说完了,你的命也就没了。我这一把年纪还没活够,你到是先腻了?” 沈冲道:“好,为了多活些时间,我尽量多跟你互动。最怕梅花盗的,无非是那些富豪劣绅,可对?” 孙逵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道:“你只回答对了一半,还有些人每日里惶惶恐恐,生怕梅花盗夜里前来,她们就是稍有姿色的女人。”说到女人孙逵脸上的神色更盛,怕是思绪已经陷入到桃花堆里了。 沈冲恶趣味道:“梅花盗算到现在,至少也得六十开外了吧,竟然还好这口?” 孙逵眨了眨眼,道:“谁知道呢?这人不知抢了多少人,掠了多少金钱?没准用金钱请大夫换了个驴家伙,再加上昂贵药草的调理,六十怕是也能顶上二十岁的小伙了。” 沈冲道:“莫非你孙大侠也要效仿?那红蔷薇的吨位可没能将你榨干?” “别提那女人了!”孙逵点指沈冲,仿若红蔷薇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了他的禁忌一般,恶狠狠道,“她就是个****!好了,我觉得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了,我不太想说了,只能委屈你做个糊涂鬼了。” 沈冲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哀求道:“孙大侠,刚才惹你生气,是小弟我的错!你大人海涵,最后说说到底能得到多少金钱?说出来了你就动手吧,也不怕耽误一两句话的时间。反正我也是个将死之人。” 孙逵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平生最大的喜好便是看到“弱者”在他身前低头,沈冲的示弱让他心情大好。 “告诉你也无妨,已有九十余家人在暗中约定,无论谁杀了梅花盗,他们就将自己的家财分出一成来送给他。这九十余家皆不是小家族,无论哪一家都拥有不菲的财产,这么多金钱不是你一个小和尚能够算的清!还有……” “还有?”沈冲惊讶道。 孙逵舔了舔舌头,“林仙儿想必你是听过的。她也曾立下誓言,若是有人能够杀死梅花盗,她便嫁给谁!” 原来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誓言,如此金钱与美色双向抓,也怪不得有这么多人近乎失去理智去追杀梅花盗了。 “好了,你动手吧!”沈冲神情泰然自若,好像只是在让对手动一枚手上的棋子。 孙逵满脸可惜,假惺惺道:“少林出现你这样的天才不容易,但是你碍着我了,实在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努力地动着嘴唇,却发现嘴巴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了。 “我看过某个人的手札,他说,不能给敌人任何机会!说话的机会,甚至伸个懒腰的机会也不能给!懂了么?”沈冲轻轻推开孙逵,将放在桌上的金丝软甲提在手里,走出了小酒馆。 银针上的毒来自于红蔷薇,非同寻常,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几乎无解。若非【达摩易筋经】小成,沈冲也不可能解毒。 【达摩易筋经】在外人看来,是一门阳刚至烈的顶尖内功心法。在知情人眼里,并不尽然,它拥有一种特性,哪怕是人不运功,这阳刚的真气也会在体内循环流转。 沈冲中毒时,无法动用真气,正是因为这特性,才得以逼出毒素。 银针上的毒正是属于阴性,极难化解。而【达摩易筋经】产生的真气呈阳刚的特性,刚好相克。 此毒在红蔷薇手上无往不利,所有中毒中人无一例外成为无法动用内力的废物!这也是孙逵跟沈冲说了如此多话,耽误如此多时间的信心来源。 可今日却在沈冲这个小和尚前栽了跟头。当沈冲完全解毒后,也就是孙逵说到“还有”的时候。 一旦等到孙逵将话全部说完,他必然会果断下手。所以沈冲在恢复自身的第一时间便动手了,这时候也恰恰是孙逵警惕性最薄弱的时候。 都躲了二十年了,被躲去了胆量,连在江湖上尤其重要的警惕心也被消磨了! 孙逵,死得并不冤! 第019章 天然媚术 屋檐边上结了一层层厚厚的冰棱,道路两旁的积雪似乎没人处理,借着月亮的照射熠熠生光。 沈冲出来小酒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路上已然没有了行人。 这个天气出来,与遭罪没有区别。 可……世间有太多太多人,林林总总,各型各色,总会有愿意出来遭罪的。 假若遭这罪的人是个肌肉虬扎的汉子倒也能理解,可迎面款步而来的人,从体型上来看,显然是个身姿婀娜的女子。 绣着梅花的裙子,在寒风中摇摆,其上的蕾丝也跟着荡漾起来。不觉让人有深处花丛中的假象。 腰肢盈盈一握,让人想起了水蛇。 她的上身穿了件小红袄,单纯的红色,平添了一份妖媚。红袄很小,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起来也是刚刚合体,可穿在此人的身上却也很贴合。 如此寒冬,她竟然没有穿长裤,只是腿上附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 女人啊,真是一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动物!沈冲抬头看去,脸上不觉浮现出有些心疼的表情,仿若冷在她身冻在己身。 女子也看到了沈冲,她报以盈盈一笑,额头上一缕俏皮的秀发散落下来,许是因为寒风吹来的缘故。 她伸手轻轻挽起,白玉般的手,自然青春的笑意,那一抹风情让人难以自拔!沈冲也不禁为之动容。 “外面太冷了,我们去屋里吧。”女子不禁长相惊为天人,说话的声音也如银珠落盘,清脆好听。 沈冲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女子走进了一间名宅。 宅子里没有人,但却有一盆烤火在大厅中。借着火焰的光亮,沈冲更清晰看到女子的脸。 少了朦胧,异常清晰。这张脸或许用“漂亮”二字并不足以形容,这是一张完美的脸。洁白无瑕,连毛孔也找不着。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沈冲将提在手上的金丝软甲放在了身侧,带着欣赏的语调念出了一句诗文。 或许只有眼前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如此的称赞。 “这首诗我听过,乃出自青莲居士之手。公子,你是在夸仙儿么?”女子微微低头,以手盖面,似是羞涩。 原来此人就是林仙儿,怪不得是个男人都要为她神魂颠倒,这天下第一美人确非浪得虚名。沈冲道:“不是夸。” 林仙儿问道:“那是什么?” 沈冲呵呵一笑,道:“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公子好坏!”林仙儿嗔道,“公子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公子,而不是喊和尚么?” 沈冲摇头,道:“不知道。” 林仙儿掩嘴一笑,道:“看到美女就管不住眼睛。定是犯了色戒,被少林寺赶下了山。虽然你头发还没长出来,不过我猜啊你肯定已经还俗了。所以我才称公子。” 沈冲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些,林仙儿仿若拥有媚术一般,一颦一笑都让人深陷其中,百看不厌,越看越喜欢。 沈冲道:“我可是少林百年来最得意的弟子!哪怕我犯了色戒,也最多被罚半年面壁,我就算想还俗,那群老家伙们肯定也不会同意。公子或是和尚,不过是个称呼,叫什么都行,我不介意。” “还是公子叫得亲切一点,和尚两字总觉得太过疏远了。”林仙儿说这话,眼睛却看向了金丝软甲。 沈冲问道:“仙儿姑娘也对金丝软甲感兴趣?” 林仙儿点头,抿嘴道:“女孩子都喜欢闪亮的东西。不过……这件宝物价值太高。” 沈冲豪爽一笑,道:“宝物赠美人,我沈冲也想成就一番佳话!只可惜这东西不仅仅是个宝物,它啊还是个危险品。若是仙儿姑娘愿意等的话,一月内,我当亲自为你送上。” “真的?”林仙儿大喜道,挽着沈冲的手臂摇晃了起来,像是得到了生日礼物的小姑娘。 沈冲道:“自然是真的!” 林仙儿突然低下了头,神情略有些暗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公子待仙儿如此豪爽、坦诚,但仙儿却欺骗了公子。” “嗯?”沈冲一脸疑惑。 林仙儿缓缓道:“公子有所不知,仙儿想得到金丝软甲,其一是因为它闪亮,穿在身上可成为焦点。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乃是因为仙儿曾经立下了一个誓言。” 沈冲接话道:“那誓言便是,谁若杀死了梅花盗,仙儿姑娘便嫁给他。” “公子你也知道?” “这……怕是少有人不晓得吧?” “仙儿也是无奈,仙儿被世人抬举,叫了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这不是把仙儿往火坑里推吗?那梅花盗****无耻,必然会来找仙儿。所以仙儿才会立下这个誓言!可……仙儿何尝不想找个喜欢的人!” 林仙儿秀眉微蹙,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好生心疼。她接着说道:“仙儿想要这金丝软甲正是用来对付梅花盗。这才是仙儿想要金丝软甲的最主要原因。” 沈冲摸着自己的光头想了想,道:“仙儿姑娘原来是担心这个。仙儿姑娘不必以身犯险,这事我去做就好了。我答应你,就算杀死了梅花盗,我也尊重仙儿姑娘的意见。何况我是个和尚,娶不娶仙儿姑娘,世人也没什么好嚼舌头的。” “我……”林仙儿似乎更伤心了一般,“我没有这个意思,仙儿我……也不希望公子以身犯险哩。” “仙儿姑娘是担心我么?”沈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才不是。”林仙儿回答的干脆,身子背对着沈冲,双手死死捏在一起,腿脚也不停摆来摆去,似乎极不舒服。 如此一番小女人形态,沈冲又如何看不出来。若这个女人不是林仙儿,沈冲怕是已经报了上去,啃个痛快。 可正是因为林仙儿,沈冲才多了几分理智。若非他一身【达摩易筋经】护体时刻清醒神经,怕是已经神魂颠倒了。 “这女人的媚术自然而然,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当真让人难以防御!”沈冲自语道。 林仙儿见沈冲没动静,回头悄悄瞄了一眼,轻声嗔了句:“呆子!” 沈冲尴尬一笑,随口便道:“这样吧,仙儿姑娘有喜欢的人么?若是有的话,我将这金丝软甲送于他。” 林仙儿咬牙切齿,回头后神色立刻变换,道:“仙儿自然有喜欢的人。既然公子有此意,仙儿先谢过了。” 沈冲捶胸顿足,一阵长叹后,道:“被仙儿姑娘所中意,这可是八辈子一直做好事修来的福气!真是羡煞了沈某人。还请仙儿姑娘明示,到底是哪位翩翩公子掳得了仙儿芳心?” 林仙儿道:“要想知道是谁?公子务必先答应仙儿一件事。” 沈冲道:“我答应了。仙儿姑娘,请说。” 林仙儿道:“公子不问做不做得到,就先答应?” 沈冲拍了拍胸脯,一脸坚毅道:“哪怕刀山火海,我沈冲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林仙儿噗呲一笑,旋即脸上泛起两抹嫣红,声音如若蚊蝇般,道:“我才舍不得你下刀山火海,我要你好好的。公子,你需答应我不准伤害我中意的那人。” 沈冲哈哈一笑,道:“这个简单,我一定能做到。仙儿姑娘现在可以说出他的名字了。” 林仙儿抬头向上望去,然后原地转了一个圈,背向沈冲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一句话的音量比之前一句还要更低,若非沈冲听力敏锐,这话当要被错过了。 沈冲一愣,他以为林仙儿的答案会是李寻、欢,着实没想到这个结果。 “羞死人了!”林仙儿跺脚嗔道,话毕人已经跑了出去。 可……沈冲并未追出去,他很清楚林仙儿是什么样的人,哪怕自己是真的被她喜欢,沈沈冲也不会选择接受。 他并不是嫌弃旧鞋,只是他不能容忍背叛。而林仙儿此种作风的女子,又如何能规规矩矩? 更何况,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就喜欢上我了!哪怕对自身魅力再如何自信的沈冲也觉得不可能。若是发生在其他女子身上到也正常,可发生在林仙儿身上,沈冲就算被打死也无法相信。 林仙儿一走,沈冲便半蹲了起来,他已经有些疲倦了,便就地休息起来。 但是……林仙儿又回来了! “还真是个难缠的女人啊!”沈冲自语了一句,看向林仙儿问道,“仙儿姑娘,请回去吧。我答应你一定制服梅花盗,但我不杀他,会将囚禁起来。如此你的誓言也可守住。” “为什么?为什么?”林仙儿一连念了两个“为什么”,扯乱了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大喊大闹,“是嫌我配不上你?我是长的丑了?还是我不会说话让你讨厌?你是一个男人,为何不能为我主动一些?” “都不是!”沈冲淡淡道。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林仙儿冲向沈冲,就要去扯对方。 沈冲神情骤变,闪在一旁,声色俱厉呵斥:“林仙儿,还请自重!信不信我杀了你!”若非他警惕心超然,这一次没准就栽在了林仙儿手上。 林仙儿看似要跟沈冲哭闹,其实扑上来用上了两门功夫。 其一是灌鱼跃,特点是冲刺的速度极快,若是用在突发情况下,不易被发现,有奇效。 其二则是兰花拂穴手。若非沈冲及时闪开,身上的重要穴道怕是已经被点上了。 第020章 你就是梅花盗 林仙儿一扑,却没有沾到沈冲的衣角,反而还被沈冲呵斥了一句。 关键是,她还摔倒了,至于是不是她故意为之?却没那么重要了,她哭了,掩面而泣,声音梗咽。 “你为何如此狠心,我不过是个弱女子……” 沈冲欲发怒的情绪也顿时消散,他见不得女人哭泣,更何况是绝美的女子哭泣,于是语气也缓了下来,道:“你若是弱女子,那这镇上的男子九成以上都是弱弱女子了!” “在你面前,我就是弱女子!我都要摔倒了,你也不扶住我……若是跌破了脸,我还怎么活……”说到这儿,林仙儿哭得更加伤心了,仿若被夫家抛弃,无家可归了一般。 她哭泣的杀伤力不比微笑的时候弱。倘若说她微笑的时候让男人催生荷尔蒙,从而失去理智回归本能;那她哭泣的时候则是让人莫名悲愤,发誓再也不让她伤心。 沈冲也不知不觉被感染了,他闭上了眼睛,默念着【金刚经】,这篇经文或许对于功夫无任何提高,但沈冲却尤为重视,因为它能宁神。 “我若是扶住你了,怕是再也扶不了别人了!” “一生就扶我一个,不好么?”林仙儿转过了身,含情脉脉望来,配合脸上晶莹点点,更显深情。 沈冲一刹那有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但沈冲毕竟不是单纯的少年,他两世为人,定力上自然远超常人。 虽然认同林仙儿媚术高明,他也知道林仙儿居心叵测,可他还不想走。这是最好磨砺自己的机会,为何要白白放弃了? “那自然好。不过……我们萍水相逢,似乎要多给对方一些了解。我这人脾气有点怪,你如此草草决定终身大事,我怕到头来你厌烦了我,然后后悔。再说了,你的性子我也不清楚,万一哪天你弃我而跟了别人,我岂不是白还俗了?你应该知道我若是要还俗,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沈冲认真说道。 “因为爱,还需要其他理由吗?”林仙儿如同一个与人私奔的少女,她心比金坚,这个“爱”字是她生命里的所有! 沈冲脸上露出迫切,言语也变得激动起来,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事有点不对劲。“我有些不敢相信,你如何证明是爱我的?” 林仙儿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她的眼睛碧波流动胜过千言万语,她的俏脸嫣红千娇百媚,甚至连她的手也会说话。 这是一双完美无瑕的手,手指纤长,根根似葱,就连脱衣服也仿若在弹奏着优美的乐章。是的,她正在脱衣服,也是她证明爱的行动。 小红袄褪下了,露出了丰腴而不见肉手臂。 沈冲笑了,他感觉眼睛完全不够用,多希望自己拥有八双,不,十八双眼睛,将林仙儿身上看个遍,每一处都不能放过。 林仙儿没有停下来,小红袄褪下了,还有鞋子、裙子。 女孩子都不太好意思让别人看她的脚,但林仙儿是个例外,她大大方方赤着脚。她确实能有这自信的资本,只因这一双脚完美到令人窒息。 如果说有男人愿意被这样一双脚踩死,沈冲绝不会怀疑。 她的腿修长且笔直,衬托上那一对完美的脚,给人神圣、高贵之感。 沈冲没有说话,他像个贪婪的生意人,眼睛就连眨一下也舍不得,生怕这一眨就损失了许多金钱一般。 “冲哥,仙儿冷!”林小儿几乎半裸着,身上只挂了一件薄薄的白丝肚兜,胸前两点嫣红若隐若现,朦朦胧胧,让人垂涎欲滴。 “脱干净了,才好那个……”沈冲眼睛死死盯住被白丝挡住的区域。 “你们男人啊,还真是贪心!越是有本事的男人……越贪心!”林小儿娇笑道,嘴上虽如此说,手上已经行动了起来。那件白纱肚兜只需一扯便落。 沈冲连呼吸也停止了。 林仙儿心里已经在默念了:我的魅力是没有男人能够拒绝的!哪怕少林高徒又如何? 她似乎忘却了寒冷,只是微笑着看着沈冲。她在表达一个讯息,她也相信每个男人都应该知道她要表达什么信息。 一个女人裸身站在你面前,还带着笑容,别说和尚,三岁小孩也能阅读其中的信息了。而沈冲是个聪明的和尚,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沈冲却没有动静,他仿若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而没有丝毫要亵渎的意思。 林仙儿有些怒了,内心已经在诅咒沈冲的祖宗十八代了,但她的脸上依旧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半响后,沈冲突然道:“这就是你表达的爱?” 林仙儿委屈道:“我愿意把身子都给了你,难道还不足以表达?” 沈冲起身,倒了杯酒,抿了一口缓缓道:“谢谢你,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酮体,没有之一。”这话倒是真话。 林仙儿道:“喝酒也这么自然,看来你犯戒不止第一次。” 沈冲道:“酒是好东西。有些话不敢说,有些事不敢做,一喝酒什么都敢了!” 林仙儿咯咯笑个不停,笑得花枝乱颤,笑完便“嘤咛”一声如蛇窜入沈冲的怀里。 沈冲一只手顺着林仙儿的秀发往下滑,再到温软无骨的后背,直到小蛮腰时,他的手停止了。 然后……他推开了林仙儿,将左手放在了鼻息间,余香犹存,他闭着眼睛一脸迷醉。 “不但中看,而且手感更佳!不愧人间尤物。”沈冲睁开眼睛道。 林仙儿抛了个眉眼,道:“是吗?接下来我会让你欲罢不能,让你感受到我浓烈的爱意!” “不必了!一个能轻易脱下自己衣服的女人,我沈冲不喜欢!还有……当我真的清醒时,你却不再那么美了,很平庸。”沈冲懒懒说道。 刚才拥抱的瞬间,林仙儿与沈冲已经过了好几招了,在内力的比拼上,沈冲显然比之林仙儿要高出不少。 林仙儿这次来,本想着抓住沈冲,好好折磨一番,以报去年之仇。他们之间的仇怨要追溯到去年心鉴盗经一事上来。盗经主谋是林仙儿,因为沈冲的献策,使得她再也无法从少林中得到经书,自然怀恨在心。 显然,两人的博弈有了胜负。败的一方自然是林仙儿。 沈冲已然对她产生防备,再下去也只会自取其辱,于是她抓起地上的衣服,像猫儿一样向外窜去。 沈冲一个闪步,仿若预先知道了林仙儿的下一步行径,提前挡在了前,道:“你还记得我答应你的一件事么?” 林仙儿道:“什么事?” 沈冲道:“我说过不会杀死梅花盗,但一定会将她抓起来。” 林仙儿道:“好,我记住了。不过这事等你在梅花盗手里活下来后再说吧。现在请你让开,我要回家。” 沈冲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一手抓在了林仙儿的柔荑上,顺势点上了她的穴道。 “我这人优点很多,数不胜数,其中最大的优点便是:讲信用。一旦答应别人的事,哪怕答应的是梅花盗,我也一定要做到。梅花盗,你说对不对?” 林仙儿的神情却没有因为沈冲如此一说而有任何异常。连沈冲也不得不佩服她拥有绝好的演员潜质。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快放开我!”林仙儿嚷道。 沈冲冷哼了一声,道:“所谓的梅花盗,不过都是你林仙儿的傀儡!那些男人的魂儿都被你勾去了,你再借他们之手劫财劫色,然后……再用你的梅花针再杀死’凶手’。所以……梅花盗是你,并不算错吧?” 林仙儿甩开了沈冲的手,表情精彩鼓起掌来,道:“和尚庙里的孩子就是单纯,总是这么异想天开么?” “你是不进棺材不落泪!你要证据,我拿给你!”沈冲说完的同时,双手突然发力,一手扼在林仙儿的喉咙间,一手则伸进她的嘴里,再一扯。 一根寸长的小竹竿掉了下来。 这竹竿看似并无稀奇,实则藏了隐秘的机关。沈冲小心翼翼刮开糊在竹管口的一层薄膜,一眼看去,里面藏有不少银针,粗略一看将近二十根。 这一根根排列有序,恰好是个梅花的形状。 “梅花盗,你还不肯承认么?”沈冲摇了摇手上的小竹管。 “这不过是我根据梅花盗的特点捣鼓出来的玩意,却从未用它伤过人!我再重申一遍,我林仙儿不是梅花盗!” 是与不是,沈冲心知肚明。 沈冲道:“在我心中你就是梅花盗!好了,穿上衣服吧,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林仙儿拎着衣服,却没有穿起来,光着身子对她而言仿若并不是什么羞人的事儿,她只是不断说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沈冲摇了摇头,双手捏了个奇怪的结印,对着林仙儿胸口点去。 瞬时,林仙儿脸色大变,惊恐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个结印仿若耗去了沈冲五成以上的真气,只见他脸色略有苍白,满脸汗水,不过他笑了,他的神情却很是愉悦。 “在你心口打入了一道真气!放心好了,这道真气不会伤害你,我不过是希望你能乖乖的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啦,我们该走了!” 第021章 怜花宝鉴 林仙儿的媚术可称之为最厉害的功夫,也可称之为最鸡肋的武艺。因为一旦凑效,哪怕天下第一人也会心甘情愿为林仙儿赴汤蹈火。 倘若媚术无效,则能够轻易将林仙儿制服。 沈冲确实过了这一关,可他过的并不轻松,有好几次他险些陷入其中。一旦陷入,他将被种下情种,今生都将被林仙儿控制。 想着其中的过程,沈冲心有余悸,但他却不后悔。若是让他重新选择,他依旧会选择再来一次,而不是中途还有理智的时候便挥刀将林仙儿劈成两半。 这是一次心境的洗礼,一次让自己更强大的机会,沈冲如何能够错过?!幸运的是,他做到了。 此役过后,就连内力也有了一丝松动,【达摩易筋经】的层次又拔高了一层,也因此他才能轻松自如将一股真气打入到林仙儿体内。 若是林仙儿知晓沈冲是拿她来磨炼自己,怕是要气出内伤不可。 这种媚术说来也奇怪,因为连林仙儿自己也不清楚。她知晓自己的一颦一笑能够动人心弦,可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长的好看。 天下女子十人中必有一人漂亮,而一万个漂亮姑娘中也必定有一人能与林仙儿媲美。九州华夏四四万人,如林仙儿这般绝美的女子至少也得有一千人。 为何独独林仙儿被推崇为第一美人?这其中自然是因为她的独特之处。而她的独特自然就是这股魅力,自然而然散发的媚术,是个男人见了都免不了产生好感。 天生尤物,是对她最恰当的形容。 林仙儿没想到的是,沈冲竟然带着她来到兴云庄。 “我知道你住这儿,进去吧。”沈冲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仙儿在前,沈冲在后,门房虽然不认识沈冲,可站在前头的林仙儿他是知道的,所以连问也没问便放行。 “前面那儿就是林诗音的住处么?”沈冲望向一处造型别致的阁楼,帘子的颜色呈粉红色,想必是个女子。 而兴云庄内有资格住如此豪华阁楼的人,且还是个女人。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除了林诗音似乎再也不可能是别人。 “你认识我诗音姐姐?”林仙儿问道。 沈冲拉着林仙儿便往那处阁楼而去,道:“不认识,不过很快就会认识了。” 林仙儿停下了脚步,急道:“现在都快三更天了!” 沈冲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扯着林仙儿就走。 “三更怎么了?如此安静的夜更迷人不是?楼上的油灯还亮着,人还没睡,为何不能去!我只是让你引荐我见下林诗音,你乖乖让她开门,千万别跟我耍心机!” 这道真气,带有沈冲的独有印记,若是有人冒昧尝试祛除,这股真气将会反噬。理论上来说,唯有练成【达摩易筋经】之人,才能帮助林仙儿祛除。这也是沈冲不惧林仙儿耍诡计的原因所在。 “诗音姐姐,还没睡呢?”林仙儿喊道。 林诗音见阁楼下站着林仙儿,赶忙开门招呼道:“是仙儿啊,都这么晚了,找姐姐有什么事?快上来,快上来吧,别冻坏了!” 有一人踩着楼梯如同蹬着天梯一般,“嗖嗖嗖”蹭地就上了阁楼之上。 林仙儿则拱手一笑,道:“这位小和尚说要找你,姐姐,我先回去休息了。” 林诗音有一刹那被惊吓到,当沈冲来到面前时她便已经镇定了下来。若是寻常妇人,怕是早就大喊“你要干什么?”了,哪怕不喊,如此突然冒出一人来,至少也要惊叫一声才是。 “看来长得帅,还有这好处!”沈冲洋洋自得,自语了一句。 林诗音是个上了年纪了妇人,身材瘦小,面容也有些憔悴,不过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那双眼睛很年轻,就像是春天里的映山红,更像是寒雪下的白梅,格外迷人,让人难以忘却。 面容憔悴或是心中装了太多无法释怀的东西,也或者是熬了夜,没休息好的人看起来总是憔悴的。 但她的皮肤并未因为憔悴而显得黯淡无光,虽然比不上红润的苹果,但也如同丝绸一般没有任何皱褶。 她的眼角有了一些纹路。女人难以改变的是,过了二十五,眼纹总是悄悄的爬上了眼角。 眼前的女人在外表上纵然有许许多多的不足之处,可沈冲还是被深深吸引了。这种美与林仙儿不同,她更像是岁月积淀下来的美,是一种成熟的美! 沈冲在打量林诗音,而林诗音同样也在打量沈冲。她的眼睛,她的眉头……都疑惑着——这少年和尚来我这做什么? 沈冲双手合十,礼貌说道:“诗音姐姐,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冲,法号慧空,自少林寺而来。” 林诗音道:“我不认识你。请问你来找我有何事?” 沈冲道:“我沈冲不是个喜欢绕圈子的人,就直话直说了。我今日来,是为了怜花叔叔的那本【怜花宝鉴】而来的。诗音姐姐你别急着说不知道或是拒绝我,且先认真听下我为何知道这个消息。我爹叫沈浪,七年前他从海外托来消息,其中有一条正是让我去找李寻、欢要回那部【怜花宝鉴】。” 听到“李寻、欢”三个字,林诗音笑了,笑的有些凄凉。她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还有……你为何要冒充是沈浪大侠的儿子?” 沈冲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道:“只可惜我老爹从海外托来的东西被哥哥一把火烧了!不然你看看就不会怀疑我是沈浪他儿子了。入关的时候我见过李探花了,他说不知道【怜花宝鉴】这回事,于是我猜应该是姐姐你私藏了。” “请不要再说他!”林诗音狠狠瞪了一眼沈冲。 沈冲道:“好,我不说他。但我也请诗音姐姐正视我的问题,这事你们都心知肚明,请别再遮遮掩掩,你一直是我沈冲敬佩的人,我实在不想跟你动粗!” 【怜花宝鉴】中记载了王怜花一生所学,其中记载属用毒的功夫最多且最厉害,在外人眼里这是一部邪恶的书,若是落在了恶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王怜花也想到了这点,可她也不忍将书毁去,于是将书交给最信任的朋友。而这个朋友正是李寻、欢。 但是直到最后李寻、欢也不知晓此事,乃是因为他当日不在,而王怜花则交到了林诗音手里,由其代交给李寻、欢。 林诗音是个善良的女子,她并不热衷于武功,而是相当排斥!于是这部【怜花宝鉴】就被她私藏了起来。而这个秘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现在有人知道了,并且此人说自己是沈浪之子。林诗音第一反应假冒的,她从来没听过沈浪有儿子遗留在中原武林,一定是骗子在海外从王怜花那儿得知了消息,于是来兴云庄骗取。 “【怜花宝鉴】早就被我给一把火烧了!这种害人不浅的书,我林诗音不会留在世上!”林诗音知道赖不过去,那索性承认了。但若书被自己烧掉了,这事总该算是了结了。 “诗音姐姐就是不肯相信我沈某人,或许当初我应该将李大哥带到这里来。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相信我是沈浪之子吗?”沈冲皱着没有,反而问起别人来如何证明自己是沈浪的儿子。 他见林诗音没有回应,接着道:“诗音姐姐,你是我敬佩的人,我实在没法对你下手!可我有找不到其他的方式来解决。” 林诗音像个贞洁烈妇,目光灼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阿弥陀佛,那得罪了!”沈冲双指成剑,点住了林诗音的穴道,旋即双手合十朝着林诗音行了一个拜礼。 被点了穴道的林诗音动也不能动,叫也喊不出声音来,只能心急如焚看着沈冲的背影逐渐走入房内而去。 林诗音的阁楼中有两间卧室,其中较大的,装有粉色帘子的便是她的。另外一间乃是她儿子龙小云的卧室。 她并不担心【怜花宝鉴】被找到,因为藏得够深,她只怕沈冲会伤害她的孩子。 她的担心并不多余,果不其然,沈冲走回来了,拍着脑壳说了一句话,“差点忘了,诗音姐姐是有个孩子的,长的还蛮清秀,跟诗音姐姐倒是有三分相似。” 拿孩子来威胁母亲,虽然有些卑劣,可他也了解林诗音的性子,恐怕也只有这个法子能将【怜花宝鉴】拿到手了。 他解开了林诗音的穴道,再次鞠躬,道:“诗音姐姐,多有冒犯,还请原谅。这书本就不是怜花叔叔给你的,今天我来取回也恰好也是怜花叔叔的意思。于情于理,诗音姐姐你都该交给我。” 林诗音叹了口气,道:“我给你,我只求你别运用里面的功夫去害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沈冲只能保证不会用里面的功夫主动去害人。诗音姐姐,再会了!”沈冲说完,飘然下了阁楼而去。 拿到【怜花宝鉴】后,沈冲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兴云庄,而去前往林仙儿所在的小楼而去。 第022章 帮我传个信 林仙儿所在的阁楼虽然不够大,里面的摆设也很简洁,其中更有些家具都很久了。那张杉木的长桌,其上有不少窟窿,沈冲顺手摸下去感受其中的纹路,仿若能看到李寻、欢儿时用小刀去琢桌子的情景。 还有那支笔,笔杆上的红漆脱落了大半,很久很久了,不过却旧的很漂亮,就像这座阁楼一样,带有历史的沧桑,让人忽略了它的破旧,只觉得雅致。 这小楼正是李寻、欢曾经的居所。 林仙儿躺在床上,她看向沈冲,但是眼睛却不再那么销魂了。倒不是林仙儿她变的没有魅力了,而是沈冲不觉得这个女人有魅力了。 纵然她千娇百媚,也仅仅是个漂亮的姑娘,沈冲内心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男人都是如此,某个女人他若是彻底得到了,便再也不会心动。就像是婚后的丈夫,他不会无故去给妻子献殷勤。 若是男人完全不想去得到某个女人的话,那这个女人同样也不会让男人多看一眼。此时的沈冲便是如此,他对林仙儿没有任何念想,哪怕肉体欲望也没有。 沈冲挑战过一次,成功抵住了林仙儿的魅惑,他的心境提高了一个阶层,此刻便能完全免疫林仙儿的魅惑。 “明天一早给我去做一件事。”沈冲看着林仙儿淡淡道,这口气就像是吩咐自己的下人办事。 林仙儿笑了,她笑自己何时被男人呼来唤去了,往日里都是男人围着他团团转!可这一次偏偏她还不能反抗。 “什么事?” 沈冲道:“很简单,用你的人脉对外宣传,就说关外双鹰入城了,一个叫做沈冲,一个叫做阿飞,其中那个叫沈冲的很可能拥有金丝软甲。” 谁得了宝物不都得偷偷藏起来,这人到好,竟然唯恐别人不知道。多么愚蠢的少年啊!林仙儿心中尽是鄙夷,她吼道:“这不是明摆着与所有人为敌吗?难道你不怕死么?你死不打紧,先帮姑奶奶我身上的真气收回去!” “我若真死了,你就去少林,那儿有人可以解除你心口的真气。”沈冲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示意林仙儿冷静下来。 林仙儿神情反而更加剧烈,大声吼道:“你决定了,一定要告诉所有人?这可不是开玩笑,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觊觎这金丝软甲吗?就连兵器谱上排名第八的’横扫千军’诸葛刚和排名第九的’青魔手’伊哭都放出话来,一定要拿到此物!这些还只是明说的,还有更多的在暗中的高手,你确定不是在找死?” 林仙儿是个聪明的人,她恨沈冲,但还是希望沈冲被自己控制,而不是被别人乱棍打死,更为重要的是,沈冲一死,她心口的真气没准随时能要了她的命。所以……为了自身的安危她不能让沈冲死,于是尽力去劝导。 沈冲怒道:“我和我哥都是新人,我们都渴望成名!这是最快的捷径之一,我怎能错过?好了,你不过是害怕我死了,没人解除你身上的真气罢了。你若是再不冷静下来,我保准让心口的真气立刻发作!还有,不可透露我的法号。” 林仙儿一顿,怨恨的脸立刻舒展,露出了温暖如阳光般的笑容,柔声道:“小女子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一句:没有了少林这道护身符,公子你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沈冲笑了笑,站起身来望向窗外,大声道:“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你这么关心一个男人,着实让沈某人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爱你都超过了自己!还需要我再说一遍么?”林仙儿她也走向窗边,头靠在沈冲肩头,仿若温柔的小猫。 “外边的朋友,听够了么?” 沈冲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男子窜了出来,倒是将林仙儿吓了一跳。 这是个白衣年轻男子,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林仙儿房外偷窥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不疾不徐退到了围墙上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道:“仙儿姑娘不是你能喜欢的!” 沈冲一脸莫名,自己光明正大站在林仙儿房间内,反而被偷偷摸摸的青年给警告,“好像我是这个偷偷摸摸的人?” 林仙儿笑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沈冲道:“我刚从少林来,认识的人一只手也能数过来。这宵小鼠辈我怎么会认得?” 林仙儿道:“他可不是宵小鼠辈。他叫游龙生,不但是藏龙老人的公子,也是当代第一剑客天山雪鹰子前辈的唯一传人。” 沈冲不屑道:“不是宵小之辈,那为何要偷偷摸摸藏在窗后?我看啊,这人不过是天资尚可,其他方面却不敢恭维。人啊,不能因为身份尊贵而高看之。” 林仙儿咯咯一笑,道:“他平时就是这样来的,只不过今天不知你在,所以就停在窗外了。” 沈冲道:“做人当光明正大,哪怕我在他也可以绕到门口敲门,何必偷听!你也不用解释了,我对这人印象不好。” 林仙儿耸了耸肩,她本来就看不上游龙生,更看不起,又怎会多费口舌去解释! “我走了。”事情交代完了,沈冲起身便要走。 林仙儿反而有些急了,拉住沈冲道:“若你留在我心口的真气出现异常怎么办?” 沈冲淡淡道:“没办法,找我或是去少林。” 林仙儿道:“我还不想去少林,若是找你,我如何找?” “十天半个月你死不了,到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沈冲刚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了一张信纸,转身道,“我知道你认识百晓生,给我托个信给他。” 林仙儿仿若被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就连沈冲何时出去的她也不知晓,半响后她才坐下喃喃自语。 “慧空小和尚,我林仙儿还是小看你了!那天盗经一事我就觉得很蹊跷,你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找出破绽来!看来这一切都瞒不过你!就连百晓生如此精明的人也被你耍的团团转!” 虽然想不通,可林仙儿也没有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因为世间本来就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就拿她自己来说,同样也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可为何拥有那么大的魅力呢?! 第023章 阴毒的孩子 一觉醒来,沈冲感觉神清气爽,毫不遮掩地提着金丝软甲便往城中最繁华的地儿而去。 繁华的地方之所以繁华,其中有一点原因不可或缺,那就是人多。一眼望去,乌央乌央的。 一座叫做“醉仙楼”的普通酒楼之下,因为人群大量集中在此,倒显得不普通了。 酒楼二楼靠窗位置,一个极显眼的位置之上,赫然看去,正有一个小和尚端着茶杯,神情怡然在饮茶。 最令人瞩目的乃是小和尚旁边凳子上的一件物品,一件闪着金光的软甲,正是克制梅花盗的极品宝物——金丝软甲。 众人站在楼下,眼巴巴望着楼上,他们也只有咽口水的份。这群观望者都爱金丝软甲,可他们更爱自己的命。 有些爱金丝软甲超过自己性命的人,都已经躺在酒楼二层地板上生死不知了。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满脸虬髯,他力气很大,一挥手便拨开了三五个人,一会儿工夫便挤上了楼。 “客官,您几位?”小儿热情迎了上去,今儿的生意实在太差了,以至于看到一个客官进来,好几个小二一同冲过去伺候。 酒楼门外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实在无力疏散外头的群众,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将楼上的小和尚轰走,这和尚一走,人群自然也就散了。可……他们没这个胆子,二楼还躺着十几人呢!这群人都是被小和尚打的爬不起来,能爬起来的早就跑了。 “客官还是请在一楼就餐吧,二楼被一位高人给包了。”一位好心的小二提醒。 虬髯壮汉没有理会小二,径直朝二楼而去。 “又一个不怕死的!”掌柜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不知是叹息虬髯壮汉还是叹息今天的生意惨淡。 虬髯大汉来到了沈冲面前,后者回应一个微笑。 “冲少爷,为何要如此逼迫自己?你想要找人挑战,我可以陪你练,多久都行!”虬髯大汉正是铁传甲,他从李寻、欢嘴里知道沈冲便是沈浪之子。 李寻、欢曾经答应过沈浪,暗中保护其子,也就是沈冲和阿飞。这也同样是其老奴铁传甲的任务。 “铁兄,你来的正好,我要将这酒楼一天的生意包下来,还差一个金锭子。”沈冲没有回答铁传甲,反而让铁传甲帮忙付银钱。 一个金锭子,最少二十两。这家“醉仙楼”毕竟是家平民酒楼,每日的盈利大概也就如此。 沈冲一开口就要这么多,若是放在其他人眼里必然要骂他是疯了。 铁传甲并没有任何怨言,就连不快的情绪也没有,很是爽快取出了一枚金锭子,抛向了掌柜的,“二楼包下了,没有我们的允许不准让人上来。” “好嘞,谢谢二位阔爷。”掌柜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有了这一锭金子,哪怕今日的生意不做,也是不亏的。可他高兴还未持续多久,便又愁起来了。 因为有一帮人气势汹汹而来,为首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身后跟了一大帮足有二十多人,个个人高马大,表情凶狠如狼一般,一看就是不俗的练家子。 “我如何能拦着这么一帮人啊!那二位爷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吧?哎……若是他们在二楼打个旗鼓相当,我这酒楼怕是要被拆了!”掌柜的心在滴血,“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为何那小和尚偏偏选中了我家的店。” 为了酒楼不被拆,掌柜的思索着对策。楼上的和尚别看人畜无害的,但面对来夺金丝甲的人,往往只需一招就可将对方击倒。 而正在前来的那些人呢?这群人更是掌柜的惹不起,他能认出为首的老头便是秦孝仪,若是与他们闹出了不快,这家“醉仙楼”就甭想继续经营了。 权衡再三,掌柜的还是决定跟沈冲快速谈谈。眼前的少年和尚虽然武艺高强,但看起来还挺和善的。 “二位爷,能否……”掌柜的话才刚说便被沈冲打断。 “这家店拆不了,你且去吧,别再无故打扰了!” 掌柜的听到沈冲那句“这家店拆不了”,心中立马宽慰了许多,不知为何他对于眼前这个少年有莫大的信任,说不出缘由的信任。可……他为什么知道我过来的意思? “小人告退。”掌柜的恭敬一拜,快速退到了后院。 铁传甲摇了摇头,叹息道:“冲少爷,我们该走了。你可知道来人是谁?他们或许武艺不如你,但却善用舆论,一个个嘴上功夫最是厉害,哪怕你占了理,也会被他们误导,最后往往其他人都会帮助他!最后就算你成名了,可得来的名声也是臭的!” “有名声就好,管它是臭还是香?他们若是想要金丝软甲,我可不会跟他们讲道理。”沈冲喝了一口茶,笑道。 他不介意去稍稍惩罚一下那些自诩正义人士之人。 铁传甲虽然心急,但是他知道自身的位置,他可不是对方的长辈,话说到这也就够了。 年轻人,该走的弯路、该碰的壁,一个也不能少!因为只有经历过才会真正懂得世事绝非想象那般简单。如此一想,铁传甲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会在一旁与你一同作战!铁传甲望着沈冲,内心默默道。 来人正是秦孝仪,人送称号‘铁胆震八方’,他往前一站,行人便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二十多人气势汹汹来到了二楼,每个人都忍不住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金丝软甲。一些定力不够的人,看后眼睛便再也移不开了。 来人中有个孩子,跟在秦孝仪左侧,约莫十岁,一身华服,看待人的眼神里总是透露着一股不屑,他说的话更是颐指气使。 “那桌上的金丝软甲,小和尚你交过来吧。” 沈冲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不明所以,问道:“你跟我说话?” “你认为我在跟秦老爷子说话呢?这里还有其他的光头?哈哈……”小孩儿哈哈大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一起大笑。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沈冲冷冷说了声,随后微微叹息道,“你家大人没有告诉你,如何尊重人么?” 说到“如何尊重人”时,与此同时,华服孩子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 所有人都猜是对面那小和尚打的,可奇怪的是没人看到如何出手的。沈冲依旧坐在窗边,同样的姿势,仿若他压根就没有动过。 “【擒龙手】?”铁传甲心中默念道。怪不得少主说江湖上没几人能够动小冲,一些能动之人也会忌惮少林而罢手,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你找死!”华服孩子冷冷盯住沈冲,狠狠道:“我父母都不曾打过我,你竟然敢打我耳光?!” 他嘴里说着话,袖中已飞出三根很小的袖箭,直取沈冲的面目和咽喉,不但奇快奇准,而且劲道十足。 谁也想不到这看来十岁左右的小孩子,竟是如此心狠手辣,若非是沈冲,换了别人只怕立刻就会死在他的箭下。 但沈冲只一伸手,这三枝箭便已到了他手里,皱眉道:“小孩儿已如此狠毒,长大了那还了得。” 华服孩子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有了两手捉箭的功夫,就可以教训我了么?” 他身子凌空一翻,手里已多了两柄精光四射的短剑,不等这两句话说完,已闪电般向沈冲刺出了七招。” 这孩子不但出招快,变招快,而且出手之狠毒,就算多年的老江湖也要自愧不如,每一招出手,都好象和对方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恨不得一剑就将沈冲刺出个大窟窿来。 沈冲叹道:“阿弥陀佛,看来这孩子长大了又是个阴无极。” 虬髯大汉浓眉紧皱,道:“阴无极虽有‘血剑’之名,却还不肯忘杀无辜,但这孩子??” 红孩儿冷笑道:“阴无极又算得了什么?我七岁时已杀过人了,他呢?” 他见到沈冲仍然坐在那里,但他连变了七八种毒辣的剑招,仍无法伤得了别人,下手便更毒,更狠。 沈冲苦笑道:“不错,阴无极年幼时,只怕也没有你如此狠毒。” 虬髯大汉沉声道:“此子长大,必是武林中一个大祸害,不如??” 沈冲道:“我佛慈悲,我只是有些不忍。” 华服孩子连攻一百招尤未得手,也知道今天遇见了难惹的人物,连眼睛都急红了,咬着牙道:“你们可知道我父母是谁么?只要你们敢伤我一根毫毛,他们不将你们乱刀分尸,大卸八块才怪。” 沈冲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只准你杀人,别人却不能伤你?” 华服孩子道:“只要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杀了我也没关系。” 沈冲默然半晌,缓缓道:“我此刻还不愿出手,只因你年纪还小,若有人严加管束,还可成器,趁我还未改变主意时,你快走吧。” 华服孩子也知道自己是万难得手的了,一招收剑,喘息着道:“你的武功真不错,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沈冲道:“你问清我的姓名,难道还想报仇么?我的名字啊,你身后那位老头他肯定知道,不防问问他。” 华服孩子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道:“你饶了我的命,我怎么还会报仇呢?我只不过真佩服你,我一共刺出了一百零七剑,你却连动都没有动。” 沈冲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带着你的人走吧。” 华服孩子轻声问道:“我也想和你一样拥有神鬼莫测的武功,你能教我武功么?” 沈冲笑道:“我若能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你以后也许还有希望。” 华服孩子不等他说完,已拜了下去,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拜’字刚出口,又是三道乌光自他背后急射而出,竟是巧手精制的‘紧背低头花装弩’! 这孩子居然全身都是暗器。 沈冲这次才真吃了一惊,若非他出自本能的警惕心,反应奇迅,这一次只怕也要伤在这恶毒的童子手里。 华服孩子一击不中,又挥手扑了过去,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我父母管教我,也配收我这个徒弟?” 虬髯大汉面笼寒霜,历声道:“此子天性恶毒,豺狼之心,留不得!” 沈冲叹了口气,返手一掌挥了出去,这一掌奇慢无比,看来并没有什么奇诡的变化,仿若只是一股清风飘去。 华服孩子知晓沈冲的厉害,并不敢大意,他严正以待,当他试图躲过这一掌时,却发现双脚被沾了胶水一般,无法挪开。 毫无意外的,沈冲一掌轻轻拍在了华服孩儿的胸膛上。 但华服孩子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觉得一股暖流自对方的掌心传遍了他全身,这感觉就宛如严寒之中喝下了一杯香醇的热酒。 华府孩儿的表现也如同喝醉了一般,双颊泛红,眼神迷离,身子也变得软绵绵躺在了地上。 第024章 小试牛刀 受伤的华服孩子叫龙小云,乃是兴云庄龙啸云的儿子,秦孝仪以及身后一大群人,自然不会看着他受伤。 可奈何沈冲出手让他们亦是看不懂,为此耽误了最佳挡下这一掌的机会。 “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这群人一个个质问沈冲,可却不敢向前而来。这群人中除了秦孝仪武艺不错外,其他人看似厉害,实际上在沈冲面前也就是一招的事儿。 只有身材矮小的巴英冲向前来,抱起龙小云,一脸紧张问道:“小云,你没事吧?” 龙小云说道:“没事,我就感觉全身有些软绵绵的,想睡觉。” 秦孝仪一手搭在龙小云的脉搏之上,片刻后眉头紧皱,双手成握,关节处咯咯作响,他的神情也有了暴怒的迹象,大声喝道:“你口口声声说小云狠毒,岂不知你自己更是个狠毒的角儿!” 沈冲脸上没有表情,他仍旧看着窗外,似乎身后这群人不过是具摆设。如此目中无人,让人有被羞辱之感。 而秦孝仪这种无论走到哪都享有最盛待遇,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接着大吼了一声:“你为何废了他的武功?你可知道一个人若是无法修炼,比杀了他还更痛苦!” 众人这才惊呼,原来是被废了武功,怪不得秦老爷子那般愤怒! 龙小云本来已经站起了身,一听自己的武功被废了,一个趔趄又跌倒在地,并放声大哭了起来,放声喊道:“你竟然废了我的武功,你好狠毒,我要让你尝尽痛苦死去!不,我不要你死,我要让你受折磨一辈子……一辈子!” 沈冲笑了笑,道:“你不是有个好家庭么?有没武功他们都足够保护你。凭你这种性子,若是你有武功在身,反而会害了你!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明,若非我心慈手软,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虬髯大汉附和道:“正是此理。废你武功,并不是加害你,反而对你有益处。” 秦孝仪哈哈大笑了起来,“如此一说,废人武功倒成了帮助人了,我这人天生是个热心肠,不如我也来帮助你一次吧!” “聒噪!”沈冲翻眼望来,眼神里满是不屑,他不喜欢小人,对于伪君子则更是鄙夷。 “秦老爷子么?劝你还是别自取其辱了,免得晚节不保!”铁传甲说的是实话,他本想委婉说出,可奈何他直来直去惯了,于是这话也就说出来了,听在别人心里,满是刺儿。 秦孝仪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他声名在外,又带了二十多人,对方无论是黑道白道,邪教亦或者正统,都会给他面子。没想到对方竟然当着面废了龙小云的武功,还口出狂言,句句都是讽刺。 有些骑虎难下,若是可以他希望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全吞回去!正当秦孝仪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回应铁传甲的话时,恰好出现一个解围之人。 这是个白衣青年,仪表堂堂,正是昨晚沈冲在林仙儿窗边看到的那位,便是藏龙老人的公子龙游生。 他说道:“秦老爷子,对方不过是个少年!倒是不必您亲自出手,我来会会他!” “原来是游公子,今日一看,白天风采果然更盛夜晚!”沈冲想说的是,这个时候出来帮人挡枪,还真是个愣头青啊,或许是把我当成情敌了吧? “爱情啊还真是容易让人蒙蔽了自己的眼睛!”沈冲的话别人听不懂,但游龙生仿若被触动了逆鳞一般,拱手招呼的仪式也省去了,直接拔剑便朝着沈冲刺来。 这一剑仿若重千金,绝好的宝剑带着炫目的光彩,让人有无力应接的错觉。剑光所指沈冲,反而身在秦孝仪身后的二十多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剑招看起来炫目华丽,但沈冲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剑是好剑,招也是妙招,只可惜人却太多瑕疵!” 话刚说完,剑已然到了沈冲胸前,这一剑竟然是直奔心脏而去,看来游龙生是想一剑弊命! 离心口只差半寸不到的距离,沈冲动了,他伸出了手,修长且洁白的两指并拢夹住了锋利的剑尖!再一甩,剑便离手,直奔窗外而去,惹来楼下人一阵惊呼。 宝剑没有伤害到楼下看热闹的群众,而是落到了一处人少的位置,乃沈冲有意为之。 在楼上也能听到宝剑落地的“铿锵”一声,如同一个耳光扇在了游龙生的脸上,生疼,生疼…… 一招,仅仅一招就将宝剑挑落。游龙生与沈冲的差距,如同沟壑一般! 这一刻,游龙生有无地自容之感,让人惊讶的是他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一拱手狠狠道:“你就是关外双鹰之一沈冲吧?今日的耻辱,我迟早要你还回来!” 沈冲不得不佩服游龙生的定力,哈哈大笑道:“游公子资质尚佳,又有这份定力,来日可成气候。不过……要打败我?或许这辈子也没希望咯。” “五年!最多五年,我便可打败你!”游龙生心中有极大的自信,他有最好的资源,还有最好的老师,只要自身勤奋刻苦,五年内成为一位顶尖高手,并不是妄想。 这份自信来得并不算狂妄。 “五年?那时候怕是你也找不到我了。”沈冲说道。他隐隐有种感应,若是自己能超脱这个世界,便可脱离这个世界。 而如何超脱?那便是成为这个世界第一高手!沈冲只给了自己两年的时间! “我会找到你的!”游龙生再次拱手,表达了对强者的尊敬,转身便走。 沈冲叮嘱了一声,道:“那把宝剑不错,可别让别人给捡去了!” 游龙生道:“我现在还不配拥有它,等我再次拿起它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决战的时刻!” 沈冲摊了摊手,道:“随你,好走。” 游龙生败了,秦孝仪不得不重新面对沈冲,可他实在提不起勇气来。他比游龙生略微强上一点点,按照刚才的战力分析,他最多不过在沈冲面前撑过三招,就三招,不能再多了! 难不成要灰溜溜地离开?这可不是秦孝仪的为人风格,这想法只在他脑中闪烁一瞬便被否定。 龙小云还在哭泣着,他指着沈冲叫了起来:“秦爷爷,你快杀了他,帮我报仇!” 这时铁传甲在沈冲耳边轻语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铁胆震八方’秦大侠,这就难怪这孩子敢随意杀人了,有秦大侠撑腰,还有什么人杀不得!” 秦孝仪冷笑了一声,道:“在下杀的人也不过十数个而已,且都是当杀之人!可你呢?动辄便废人武功,如此恶毒,比杀人更令人可恨,其心可诛。” 沈冲反讽道:“秦大侠杀的人自然都是该杀之人,美其名曰——替天行道。我沈冲废人武功一定就是其心可诛!如果这孩子今日杀了在下,日后传出去,必然不会说他是为了抢夺金丝软甲而行凶的,必定会说他和秦大侠一起为江湖除了一害,是么?” 秦孝仪纵然老练沉稳,此刻脸上也不觉有些发红。 龙小云本已听得发愣,此刻又放声大哭道:“秦爷爷,你老人家还不出手替我报仇么?” 秦孝仪看了看窗外,叹气一声道:“仇自然要报的,不过不是现在。今日若是动起手来,这酒楼拆了也就拆了,赔些钱就好,但若是无辜的百姓死去了太多我心何安啊!” 他说话的口气,倒是得了几分少林高僧神韵,别人听在耳中会赞叹此人心怜天下处处为寻常百姓着想,可沈冲却听着想吐! 龙小云毕竟是个孩子,他吃了亏忍不下去,管不了那么多,撒泼打滚嚷道:“这个人一定要死,今天必须杀了他!” 铁传甲他一生认主李寻、欢,而李寻、欢致力于保护沈冲,这两点联系在一起,便使得铁传甲也有了保护沈冲的信念。 主人要保护的对象,自然也是身为老奴的责任! 他是个急性子,指着龙小云大喝一声,“你若是再聒噪一句,就算你老子是天王,爷爷今日也要宰了你!” 龙小云下意识一提手臂,袖箭旋即发出,但因为少了武功在,所以袖箭的威力便大打折扣,被铁传甲一手挥开。 同时秦孝仪也出手了,一柄小剑脱手而来,带动呼啸的风声,一听便知用劲不小。 这一招看似暗器的手法,实则不然,原因很简单,暗器暗器,其中的精髓离不开一个“暗”字。 悄无声息,不易发现,一击致命这一系列特征才算是暗器,而秦孝仪的发出的暗器乃是三寸长的小剑,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了。 小剑飞行过程不但肉眼可见,还带动呼啸风声。这八竿子也与暗器说不到一块。 久经江湖的秦孝仪,怎么可能犯如此大的失误? 当然不是失误! 他用尽内力丢出小剑,最根本的目的有两个,其一便是救下龙小云,他已经看到了铁传甲愤怒的神情,以及沈冲不耐的表情。 假若沈冲真的想杀人? 他自认比不上沈冲,若是选择后发制人,怕是只能看到龙小云的尸体了。所以,只有先发制人,才能有他缓冲的时间。 其二呢,则是为了逃走。这一剑乃他倾其全力发出,他有自信能阻挡沈冲一会,至于铁传甲,他没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沈冲也挥出了一把匕首,恰好挡在了小剑前进的途中。 咔…… 匕首断了,碎成两份,大部分人以为是材质所致。但铁传甲很清楚,沈冲丢出的匕首材质相当好,甚至还胜过秦孝仪丢出的小剑。 铁传甲抄起长凳一抵,小剑在被匕首抵消一次冲力后,还仍有余力,插入长凳,三尺长的小剑几乎要穿过长凳。 铁传甲惊出一身冷汗,他还是大意了秦孝仪这一掷的威能!若非沈冲及时破坏,铁传甲很可能因为大意而丧命。 而在小剑发出的同时,秦孝仪抱着龙小云早已去到了楼下,并吩咐身后的人,“拦住他们两个,哪怕死!” 惊魂之后,铁传甲可咽不下这口气,起身正要追去,却被沈冲拉住了。 “别追了。” 第025章 卖人肉 沈冲拥有沈浪的手札,而其中精髓之一——踏雪无痕轻功,他早就纯熟于心了。就若是要追上秦孝仪,自然不在话下,不追的原因乃是因为铁传甲。 对方的势力一看就不小,自己没必要因为一个小孩子而闹得不死不休。沈冲倒是不惧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拥有踏雪无痕,纵然对方围堵,他也有信心逃过一劫。 可铁传甲就无法幸免了,其擅长的是横练功夫,轻功乃他的弱项。 “铁兄,你何苦前来。”沈冲有些无奈。 铁传甲恭敬道:“少主回去了,他让我留下来照看你。” “这不是你们家少爷的原话,这不是!他何尝不清楚,若是负责我的起居,你可以,但生死你根本保证不了!”沈冲本欲加上一句“反而是个累赘”,不过终是怕伤了这位汉子的心,而未出口。 铁传甲低下了头不说话,他并不擅长说谎,也不会狡辩,每当被人一口呛住的时候,大多选择沉默或是横刀相向。 当然,熟人的时候便是沉默,陌生人面前便可能要见血了。 “我知道你有一桩心事。十八年前……”沈冲刚一说,只见铁传甲满脸惊诧。 “我……我十八年前确实做了一段错事,不瞒冲少爷,我留下来就是为了此事。” 沈冲叹道:“你怕这一回去关外,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么?你家少主不出三年他必定会再来关内。你若信我,就即刻回去关外照顾李探花!” 铁传甲摇着头,一脸坚毅,道:“冲少爷,我信你。但是……这十八年来,每时每刻我都备受折磨,我不能再等下去。” 沈冲道:“所以你想要一个解脱?解决江湖上的恩怨,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血,你难道想死?想死的人我见过,但是并没有错的人反而想死,我还是头一遭见。” 铁传甲面露痛苦之色,他猛地摇头,道:“冲少,别说了,我铁传甲确实有错!” 沈冲冷冷道:“那你现在就去找你十八年前的兄弟,你在他们面前一刀子抹了脖子,便可以了无牵挂了!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要解脱么?走啊!”说到最后沈冲几乎是吼了出来。 铁传甲紧咬牙根,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满脸狰狞,可他依然坐着不肯起身,半响时间憋出了一句话:“我要确保你的安全后,再去了结十八年前的事。” “我知道他们那群人在哪,我带你去!”沈冲收起金丝软甲,拉着铁传甲便往外走去。 铁传甲试图挣扎,没想到穴道被沈冲点中。 旁观群众虽然觊觎金丝软甲,可都不敢阻拦,任由沈冲背着铁传甲走了,这一幕让人想起蚂蚁运送食物。铁传甲高壮的身躯,是沈冲的两倍,却如同小娃娃一般被后者抗在肩上。 从酒楼走下,离开了一个喧嚣之地,沈冲来到了另外一个喧嚣之地。 两个地方都很热闹,人满为患。可却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后一个是菜市场。 这里有牵着孩子的老妇,抽着烟斗的老头,还有满头刨花油香气的俏姑娘——各式各样不同的人,都提着菜篮在人群挤来挤去。 空气中充满了鱼肉的腥气、炸油条的油烟气、大白菜的泥土气,还有鸡鸭身上发出的那种说不出的骚臭气。 突听前面一人直着嗓子吼道:卖肉卖肉,卖新鲜的肉—— 这声音刚响起来,就被一阵惊呼打断了。 接着,前面的人都惊呼向后退了回来,大人们一个个脸如死灰,孩子们更是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 后面的人纷纷在问道:什么事?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 从前面逃回来的人喘息着道:“有人在卖肉。” 后面的人笑了道:“这里至少有几十个人在卖肉,有什么害怕的?” 前面的人喘息着气道:“但这人卖的肉却不同,他卖的是人肉。” 有这种怪事发生,谁还肯走呢? 铁传甲脸上也立刻变了颜色,看来竟似比任何人都吃惊。但沈冲却露出了笑容,仿若他一个和尚就喜好吃人肉一般。 最大的一家肉案旁系着招牌,上面写着:黄牛白羊,现杀现卖。 肉案后面站着个又高又大又胖的独眼妇人,手里拿着柄车轮般大小的剁骨刀,满脸都是横肉,一条刀疤自戴着黑眼罩的右眼角直划到嘴角,不笑时看来也仿佛带着三分诡秘的狞笑,看来活像是凶神下凡,哪里像是个女人。 肉案上摆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人身上的衣服已被剥光,露出了一身苍白得可怜的皮肤,一条条肋骨,不停地发着抖,用两条枯瘦的手臂抱着头,缩着头伏在肉案上,除了皮包着骨头之外,简直连一两肉都没有。 独眼妇人左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右手高举着剁骨刀,独眼里凶光闪闪,充满了怨毒之意,也充满了杀机。 独眼妇人瞪了大汉几眼,才狞笑着道:可是来买肉的么? 大汉似已呆住了,全未听到她在说什么。 沈冲笑道:“我不买肉,我是来卖肉的。我身上这个汉子怎么样?全身都是精肉,找不到一丝肥肉。比你肉案上的那猴子实在多了,你开个价吧。” 这世间太多奇怪的事,刚才有人卖人肉,现在却有人来菜场不买肉,竟然明目张胆来卖人肉。 独眼妇人格格笑道:“这一身肉我最多出一两银子。” “一两?”沈冲眯着眼睛,旋即笑道,“好,一两就一两吧,今天大爷开心,就折本赔给你好了。” 独眼妇人道:“你说折本,岂不知道你自己白赚了一两银子。这人看似有几两肉,但心脏却是黑的,这样的肉,你吃了心也会变黑的。你说我花一两银子买下这种一文不值的东西,是不是折本的生意?” 沈冲笑道:“不然这样,你不用付一文钱,我用我身上这人换你案子上的那位老头,怎么样?那老头身上没一两肉,你想卖也卖不出多少。” 独眼妇人摇头道:“不行!这老头收了我十两银子,却不肯为我兄弟治病,我若跟你换,十两银子啊,岂不是我要亏得更大了。” 沈冲笑了,他终于明白案子上的老头是谁了,原来是酒鬼神医梅二先生,此人医术通天,可却有个癖好,尤其爱喝酒,还有些特点,那就是他认定不治的病人,哪怕是死也不会医治。 不先给钱不治;做过鸡鸣狗盗之事之人不治。 看来独眼妇人要求医治的病人犯了第二条了。 事情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便是是梅儿先生取了对方十两银子,到最后却没有为对方治病,对方一怒,便将他按在案板上了。 可梅二先生是个有骨气的人,宁死也不肯违背自己定下来的规矩。 幸好遇见了沈冲,不然他这条命,没准就真没了。 有了十两银子,独眼妇人便肯了沈冲的提议,他带着铁传甲走了,而沈冲带着梅二先生走了。 不得不说梅二先生是个怪人,他穿上衣服后,便立刻忘记了刚才还窝在案板上的事,很是自然说道:“小子,你身上银子不少吧?给些我去买酒喝。” 被人救了,没有第一时间感激,反而张手就问救命恩人要钱喝酒。这事恐怕也只有梅二先生能做的出来。 沈冲只是略微惊诧了一下,旋即就大笑了起来,“当是如此,梅二先生刚才受到了惊吓。该喝喝酒压压惊!我请你喝酒去。不过你身上没银子么……他们付的十两银子诊金被收回去了?若是如此,你倒是早些跟晚辈说起,我定让她昧下的银子吐出来!” “那倒没有,十两银子都喝掉了,别提那事了,扫兴。酒呢,我要喝酒!” “就来!”沈冲拉着梅二先生,使出了踏雪无痕轻功,一刹那便来到一酒楼前。 沈冲在交换梅二先生时,就已经解开了铁传甲的穴道,他到不是暗示让铁传甲逃跑,相反他很清楚铁传甲压根就不会跑。 因为十八年前的事,正是与这独眼妇人一群人有关。 铁传甲被两人扣押着,跟在了独眼妇人身后,他长长叹出一口气,苦笑了一声,道:“多年不见,大嫂你好。” “呸!” 独眼妇人忽然回头呸了一声,一口痰弹丸似地飞出动,不偏不倚,正吐在大汉的脸上。她怒吼道:“大嫂?谁是你大嫂?谁你是卖友求荣的大嫂?谁的畜生的大嫂?” 铁传甲脸上阵青阵白,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发出声音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对方压根听不进去。 独眼妇人倒是没有去刻意折磨铁传甲,只是将他关进了一间屋子,点住穴道,再加绑了好几股粗绳。 第026章 路过,路过 这两日沈冲每日都陪在梅二先生身边,好吃好喝伺候着。第三天,梅二先生酒性再犯,拉着沈冲要去喝酒,可酒刚喝了两大碗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你醉了也好,不然我也没法陪你继续喝了。”沈冲在桌上留下了一锭银子,吩咐小二将梅二先生照顾好,之后便飞身而出。 倒是惊起了酒店之中一阵惊呼,他们一阵议论起来。 “他就是关外双鹰之一沈冲!前两天他还在’醉仙楼’呢,不但将藏龙老人的公子游龙生击退,还将铁胆震八方秦老爷子打的落荒而逃!” “可不是,我有兄弟在现场看了,坐在那一动不动便击退了游龙生,那场面,啧啧……” “怎么样的场面?螳螂兄你倒是说说看。” “藏龙老人的公子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他的剑虽然未到大师的造诣,不过也仅差毫厘,就这样一位高手,在秃鹰沈冲面前也仅仅是一招之和。这还是秃鹰沈冲没用全力的情况下,你说可怕不可怕?” 坐在角落位置有一位老者,他一脸心有余悸,怯怯道:“可怕啊!老朽也曾目睹那一刻。游龙生技艺不错,但心性浮躁,败下来是情理之中。最精彩的莫过于他戏耍其中一个孩子的场景,步步惊险,若是换成老朽我上,一个照面怕是就得见阎王,而他却每一次都能后发制人,手段令人惊叹!” 两天前醉仙楼发生的事,再加上林仙儿这小段时间的疯狂宣传,到现在城中不认识沈冲的人已经不多了。可得来这“秃鹰”的称号,沈冲自己还不知道,若是听说了,心中也不知是如何滋味。 “秃鹰”二字让人感觉又老又坏,安在沈冲头上着实有些不符,这其实乃是林仙儿的恶作剧,一个秃鹰和一个神鹰,自然是根据沈冲光头的特点。 沈冲这一去有急事,去晚了就怕铁传甲已经死了,当他火急火燎找到一处如同墓地一般的房外时,却发现早有三人等在门口。 两个老头,还有个少年。 其中一老头精神矍铄,下盘扎实,高高凸起的太阳穴证明他是个练家子,如此寒冷的天气之下他竟然站立如松一动不动,身体很硬朗,与他反差巨大的是另外一个老人。 这是一个留着八字须的老头,脸色苍白浑身打哆嗦,手上攥着一把折扇不断晃动着,却并非用来扇风。 看向另外一个少年时,沈冲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就好像重逢家人的喜悦。他们是孪生兄弟,自然也是家人。 沈冲迎向阿飞,笑道:“哥,你也在呢?” 阿飞点了点头,脸色虽然略显冷漠,道:“你来做什么?” “路过,路过,看到你在,就顺便过来看看,你们站在门外干嘛?走,我们进去。”沈冲拉着阿飞就要进入屋内,却没想到门却在这时打开了,屋里和屋外的人险些要撞在一块。 开门的是一中年人,疾装劲服打扮,一看便是江湖豪客,身后斜背着一柄梨花大枪,比他的人还高出了半截,哪怕在屋里子也不肯放下。此人名边浩。 边浩指着沈冲,望向阿飞道:“这位是?”话音刚落他也笑了,“你们竟然是孪生兄弟,真是碰巧了,哈哈……请进!” 屋里坐着不少人,脸色皆凝重,其中坐在最中央的瞎子最先站了起来,拱手道:“为了兄弟昔年的一点恩怨,无端劳驾各位,已是不该,又害得三位在风雪中枯候多时,更是该死,但请三位恕罪!” 身体硬朗老人一拱手,话还未开始说起,便被独眼妇人占了先声,她的声音很是相配她的体型,异常的洪亮。 “是你?你来干什么?”这话倒不是针对那刚欲说话的老者,而是望向沈冲。 在座各位虽然过着隐退江湖的生活,可他们对于江湖事迹的了解可不比普通人少,如近来风头最盛的关外双鹰,他们又如何不晓得? 看到沈冲,人们立刻也能猜到另外一位冷酷少年便是关外双鹰之神鹰了。 边浩呵呵笑道:“我到门口时才发现,原来我请来作证人之一正是关外双鹰之神鹰。有这二来大驾,倒是让蓬荜生辉了。” “好了,甭管我了,我不过是路过而已,躲躲风雪,你们该干嘛还是干嘛。”沈冲眨了眨眼,找了一处干净的角落自顾自的坐下了。 铁传甲则是一阵苦笑,不过他却没有主动与沈冲说话。另外一位少年与沈冲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也从李寻、欢口中得知是沈冲的孪生哥哥阿飞。 硬朗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辈中人,最好的便是江湖正义,区区等待算不得什么,易二先生不必见外。” 又听见一个浑厚且清晰的声音响起:“老朽不过是个说书的,今日却能与铁面无私赵正义赵大爷一同受邀,实在荣幸。且又能亲眼一观关外双鹰,荣幸之至!今生也无憾了。” 原来这身体硬朗老人乃是铁面无私赵正义,冲着这名号,也足够被边浩邀请。 易二瞎子冷道:“只望阁下回去之后,能将这件事的是非曲折,向天下人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他说话的语气中有着咄咄逼人之味,听得倒是让人不甚舒服。 不过说书先生却并未有一丝不悦,反而恭敬道:“这一点老朽更是义不容辞,老朽必定会将今日所见,一点不漏地说出来,边三爷找老朽来参与此事,也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这才惊叹边浩心思细腻,找来说书的原来有这层意思在内。故事要传播,这些酒楼说书先生当是最好的媒介。 独眼妇人刚想让边浩介绍一下阿飞,刚想发话又停住了。若是沈冲没来之前,或许没人能认出阿飞来,但当沈冲在旁时,就没人不知晓眼前的阿飞乃是关外双鹰之神鹰。 “不如,我们现在开始?”说书先生笑声问道。 瞎子冷道:“好,边浩,你先说。” 边浩点头,道:“我们原本又八位兄弟,承蒙江湖人士抬爱,称我们为中原八义。” 瞎子接着话道:“这并不是单纯为了讨好我们兄弟,我兄弟武功并不出名,相貌也不够出众,但是平生做事光明磊落,行事准则无不把义字放在最先!” 赵正义拍手道:“中原八义,义薄云天,声名响彻九州,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可惜十七年前他们悄然消失了,原来是诸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他接着指向瞎子道,“想必这位就是大义士了吧?” 独眼妇人冷哼一声,道:“大义士早就不在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如此凄惨。” 瞎子接着说道:“大哥虽然不在,但是二哥却苟活了十七年,他叫易明湖,昔日人称神目如电,可是现在——”他惨笑了几声,嘎声道:“现在我的名字叫有眼无珠,说书老先生,你可记好了。” 说书先生赔笑道:“在下记住了。” 瞎子点头,接着道:“带你们来的叫做边浩,但是我三弟,人称宝马神枪,平生最好江湖事,最爱交朋友,我们八人中就数他朋友最多,当然也免不了狐朋狗友。”说到狐朋狗友时他不忘用那双睁不开的眼睛看向铁传甲。 当年铁传甲正是被边浩引荐给中原八义的。 “这位是我四弟,金风白,生于南阳府一贴堂金家药铺。这位是我五弟……” 瞎子逐一介绍了所有兄弟,让其他人不解的是,这位独眼女汉子是谁? 独眼妇人等瞎子将其他人介绍完后,她站了起来,道:“大义士翁天杰,人称义薄云天,而我则是他的原配夫人。我的名字可不怎么好听,叫女屠夫翁大娘,说书的时候可别说错了,或是改了。” 说书先生拱手,道:“不敢,不敢。” 瞎子道:“我们要让你将我们的名字记住,并非是为了名声,而是要你将我们的血海深仇都说出来,让江湖人都知道其中真相。” 说书人道:“莫非这血海深仇乃是关于翁大义士?” 满脸麻子的公孙雨道:“正是,而害死我们大哥的人就在现场,这人叫做铁甲金刚铁传甲。” 说书先生疑惑道:“中原八义所做皆正义之事,为何他要害了大义士?” 金风白道:“害人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为了钱财!铁兄你说是也不是?我们兄弟八人情同手足,每年中秋都会集合到大哥的庄子里集合三个月。十八年前,相聚的可不止我们八个,还另多出了一人就是他铁传甲。” 公孙雨道:“大哥的庄子不是固定的,每年都会换,且有个相同点乃是隐蔽。我们只想兄弟八人热闹,不希望被其他人所打扰。” 金风白道:“我大哥是个要朋友不要命的人,无论是谁前来,他都坦诚相待。那天铁传甲前来,我大哥不但没有赶他走,反而好吃好喝伺候着!可谁知……谁知这人就不是人,是个畜生!” 说书先生被金风白突然跳起来吓了一跳,问道:“难道……难道他恩将仇报?” 金风白道:“正是,你说他是不是人?就连畜生他都不如!” “如何恩将仇报的?这过程……”说书先生道,“若是没有这过程,那这故事说起来太过干涩了,听起来也索然无味。” 金风白道:“自然会说过程,那日我们兄弟八人散去。而铁传甲却并未离开,他还在庄子里逗留了一阵子!他……他趁着我们兄弟不在之时,竟然勾结大哥的仇人,血洗了翁庄!” 独眼妇人解开了眼罩,露出横亘在眼睛之上的半尺长的森然伤疤,说书先生一见险些被吓晕了过去。 “看到这道疤了没有?我还得感谢这伤口,若不是这一刀,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我如今也不可能站在这里。翁庄十数口人,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个!这十八年来,我忍辱负重,每天都说服自己不能死,不能死!在手刃仇人之前,我绝不能死!” 说书先生微微叹息,道:“若真如此,这铁传甲就算是死一千一万遍也不够!” 第027章 一个故事两个版本 赵正义也捏了捏拳头,神色上多了几分怒色,任谁听了这样一段故事都会有怒气。不过沈冲两兄弟却没有任何异动。 沈冲仍旧坐在角落闭目养神,而阿飞的脸还是那张冷酷的脸,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们又如何知道,这事就一定是铁传甲做的?”阿飞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金风白怒吼了起来,大声道:“不是他做的?怎么可能不是他做的?!翁庄只有我们八兄弟和他知道,而大哥出事那晚他恰好离开。这十八年来我们寻遍了天下也找不到他!他若不是做了下作的事,何必躲躲藏藏十八年!” 独眼妇人力大如牛,一把将铁传甲扯了过来,从鼻孔里吹出一口气道:“你们若不信,可以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铁传甲低着头,轻声道:“我……我确实对不住大哥!” 独眼妇人道:“你们看,你们看,是也不是?你们倒是说他之人该不该杀?” 赵正义伸手做砍头动作,沉声道:“该杀,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阿飞冷哼了一声,刚想有所动作,却被沈冲拦住。 “哥,你别激动,我和你一样,也觉得铁传甲有话没说完。这样吧,铁传甲,你今日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这里所有人的剑加起来也不够我哥一人的快,你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说吧!尽管说出来!” “这位兄弟是何意思?难道是我等逼迫铁传甲认罪?”瞎子冷道。 “你眼瞎了没关系,但是心千万莫也瞎了!”沈冲拍了拍铁传甲,将其身上的捆绑去除,同时也解开了穴道,轻声道,“我知道你有苦衷,说吧。” 中原八义如临大敌,立刻围成一个圈,将沈冲和铁传甲围在中心。 “飞少爷。”铁传甲看了眼阿飞道,接着又朝着沈冲跪下一拜,道,“冲少爷,对不起。这事确实是铁传甲有错在先。还请你们走吧,铁传甲没有被胁迫,不过是贱命一条,还请你们不要错怪了中原八义!” “你愿不愿意说,是死是活,这事与我何干?”阿飞甩了甩袖子,去到了沈冲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倒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别人不知道阿飞想什么,但是沈冲比谁都清楚。若是今日沈冲不在,阿飞二话不多说必然带和铁传甲强行离开,这儿啊也确实没人能够拦住他。江湖上的生存法则,便是谁的拳头硬谁有理。 但今日沈冲在,阿飞则想看看自己这个孪生弟弟如何解决眼前这个局面。 沈冲哈哈大笑了起来,道:“铁传甲啊铁传甲,你可是李寻、欢的兄弟,自然也就是我沈冲的兄弟。今日我若是不管你,以后还如何有脸面去找李探花喝酒?” 这两人原来是旧识,而且是很好关系的那种!众人早已怒发冲冠,只待一句命令后他们都会如同疯狗一般扑向沈冲。 边浩自觉自己有错,若非他带来了阿飞,也不会引来这蛮横的小和尚,他取下长枪,指向沈冲道:“阁下是诚心来捣乱的!还请自觉离开,否则刀枪无眼!” “那你倒是试试,你的枪是不是能够刺中我!”沈冲冷笑道。 “屋子太小,还请阁下出门一战!”边浩道。 咔…… 金属碰撞声响起,随后边浩便感觉虎口生疼,手上的长枪旋即应声落地,他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必了,你不是我弟的对手!”阿飞道,击落边浩手上长枪之人也正是阿飞。 边浩重新捡起长枪,大声道:“打不过也得打!沈冲,可敢一战?” 阿飞冷哼了一声,不耐道:“若是其他人要去送死,我也就懒得管了。但你是个有血性的家伙,你不该死,我更不能让你死在我弟手里!” 边浩还要说话,瞎子怒吼了一声,道:“边老三,还不退下!” 边浩奋力将长枪一丢,砸门而出。 “江湖上亘古不变的道理中,其中有一条,我瞎子易二从来都没有忘记。谁的拳头硬,谁便有道理!今日你要带铁传甲走,我们不阻拦,但我瞎子可以向你发誓,一定会再次抓到铁传甲!”瞎子沉声道。 沈冲反而笑了,道:“我沈冲有时候确实是蛮横了些,还请诸位海涵。在少林中,每日里都被师傅师兄们捧着,有这样一些娇惯的毛病也属正常,还请理解。” 这话听起来却不像是解释,反而是挑衅。不过瞎子这十八年来什么屈辱都忍受过,这区区嘲讽还真没法让他上头。 “铁传甲,还不能说了么?”沈冲蹲下来柔声问道。 铁传甲低下了头,当他抬起来时,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冲少,还请你不要为难他们。我确实对不住翁大哥。” “冥顽不灵!”沈冲一甩袖子怒道。 其他人则脸上出现了嘲弄的表情,他们在笑,笑铁传甲的固执,笑铁传甲的呆笨!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一旦铁传甲说自己不是帮凶的时候,沈冲就能帮其免死。 可他们却没有想,如此固执的一个铁汉,哪怕失去生命也不肯说出自己没错,就这样一个人又如何会卖友求荣? 沈冲有些意兴阑珊,突然看向说书先生,道:“说书的,我今日也有个故事希望借你的口传播出去,可否?” 说书老头摸了摸胡须,恭敬道:“自然可以,老朽义不容辞。” “哈哈……好,那你且听好了。话说中原有八人,号称中原八义……” 沈冲说的故事与刚才瞎子他们所说的一模一样,但故事还没说完,并没有人打断。临到结尾的时候,他的语调也开始变了。 “话说,铁传甲在飞少爷的一阵劝说之下,终于说出了实情!而实情就是……是什么呢?翁天杰并非铁传甲害死的。而是……有一天,易二瞎子在外喝酒,醉后不慎说出了翁庄所在,反而被有心人听了去。铁传甲离开并非是与大义士的仇家串通了,只是碰巧而已。故事到这就结束了。” 中原八义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怒色,有好几人已经蠢蠢欲动,若不是瞎子一直在压住这群兄弟,这架定是早就打起来了。 “故事说完了。哥,你去跟铁传甲聊聊吧,我觉得你的话定能给他启迪。”沈冲向着铁传甲做出了个请的姿势,意味很明显是要让其前到阿飞身边去。 中原八义每个人脸色都铁青着,这个故事让他们听着有被侮辱之感,他们每个人都处在爆发的边缘,都恨不得将沈冲生吞活剥了。 赵正义很清楚沈冲的厉害,何况边上还有一个少年死神阿飞,他秉着明哲保身的想法,自然是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观其变。 说书的老先生险些就要拍手叫好了,一个故事,只需稍稍变化结尾,多了跌宕起伏,便立刻有了神韵,更吸引人了!不过……这本该是极恶的坏人却摇身一变成为好人。 他人老,但头脑并不昏,若是鼓掌岂不是生生将巴掌拍在了中原八义的脸上?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那个……冲少,这故事有两个版本,着实让老朽为难!” 沈冲一脸惊讶,道:“孩子们都知道,得到两件衣服必然比一件衣服要好,你都快古稀的人了,连个孩子也不如?” 说书先生拍了拍脑门,脸色仍旧为难,咽了口咽喉间的唾沫,艰难说道:“老朽……” 瞎子的声音此刻响起,他的声音很冷,且还带有不屑,道:“你何必为难说书先生,他不过是个手无傅鸡之力的老人!” 沈冲讶然道:“我为难他?我多给出一个版本,还不是丰富了他心中的故事!他今天可以说你的版本,明天说我的版本啊,如此不好?” 说书先生仿若有些明白了,他点了点头,道:“冲少,我明白了。” 沈冲反而摇头,一脸高深道:“你不明白。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你兴许就会明白了。” “老朽洗耳恭听。”说书先生恭敬一拜。 沈冲道:“岳武穆的故事想必你也说过不少。其中有个桥段本人尤其喜欢,乃是岳母姚太夫人刺字’精忠报国’,以期武穆能够为国竭尽忠诚。” 说书先生笑道:“这是一则颇具能量的励志故事,老朽爱讲,旁人也爱听。” 沈冲道:“可你知道另外一个版本?” 说书先生一脸狐疑,心想这还有不为人知的版本?道:“老朽愚钝,未曾听过。” 沈冲一把夺过说书先生的折扇,打开后轻摇了起来,道:“这才有说书的感觉嘛,今RB少高兴,就跟你们说说这’精忠报国’另外一个版本!” 不仅是说书先生,就连赵正义脸上也浮现出了期待,中原八义他们脸上虽然依旧一脸苦海仇深,可心中还是想听一听这不同的故事。 莫非一直传说的岳武穆的故事乃不是真实的?流传的反而是篡改过的版本,更适合听众的口味。 若真如此,便太可怕了!现场各位都能想到,被修改、润色的故事往往比真实的故事都更加动人一些,如同今天沈冲讲出来的版本,明显比瞎子他们讲的多了一份曲折,多了一份荡气回肠,还多了一份悬念。 就故事的好评度,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第028章 前面有酒喝了 “那’精忠报国’第二个版本是什么?”说书先生饶有兴趣问道。 沈冲笑道:“第二个版本与第一个版本相似,大家既然都听过’精忠报国’的故事,我就不重复了,我只说这两个版本之间不同的地方。” 说书先生道:“好,还请冲少说吧。” 沈冲道:“你们都知道岳母刺字’精忠报国’,这部分在另外一个版本里面是没有的……” “啊?” 众人惊呼,尤其是瞎子,他那冷如霜的面容也有了变化,他若有所思,似乎明白沈冲话里的意思。 “你不就是想白的说成黑的,打压我中原八义而抬高铁传甲么?”瞎子说道。 沈冲讲故事被打断,这让说书先生有些不满,可他不敢发怒,在这里人人都可以随意捏死他,他可不敢发怒,只能笑着说道:“冲少,你先将两故事的区别说完。” 瞎子冷哼道:“故事倒是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也懂!不过……公道自在人心,骗人的故事终究是骗人的,哪怕你帮铁传甲传得如关公一样传奇,还是改变不了他害死翁老大的事实。” 沈冲看向铁传甲道:“现在你想通了么?就这群人也配称作中原八义?他们只懂得小义,他们八个人便是整个天下,哪怕他们八人负了天下,也不能让别人有丝毫对不起他们!都十八年过去了,他们对你的仇恨还跟昨日一样浓烈!就这样一群人,你为他们着想,不肯说出内心的话。可他们又何时会为你着想?” “你们可以杀我,但是不能侮辱我们!”金风白怒道。中原八义等人几乎都要冲上来,但依旧是瞎子将他们拦住。 “我看你的心并不瞎啊!你肯定也知道实情,不然你如何对我刚说的话忍受得住?你倒是回答我,我说的到底对不对?你明明知道翁天杰的死跟铁传甲无关,却还要将他往死里逼,亏你们还真的敢说从未做过不忠不义之事!”沈冲看着瞎子笑道。 “二哥,真的是这样?”金风白第一个蹿了过来。 独眼妇人咬牙切齿,怒吼了起来,“老二,我知道你怕这小子!他确实武功了得,可我们岂能是贪生怕死之辈?姓沈的小子,你去死吧!” “翁大娘!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兄弟,就听我一次!”瞎子单手一挥,一股雄浑的真气直接将独眼妇人排开。 他接着说道:“没错,这小子说的没错,翁大哥的死跟铁传甲没有关系!让他们离开!” 沈冲瞪眼怒道:“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我铁兄在这儿险些就要被你们手刃了,如今你一句话说让我们离开,就了结了?你把我沈冲当什么?把我兄弟铁传甲当什么了?” 瞎子道:“那你想怎么办?我虽然眼睛瞎了,但是手脚还是好的,你想要,都可拿去!” 沈冲拍手鼓掌,道:“你这个瞎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勇气还是有的。不过如何收场这事你得问他,他才是被你们屈辱的人。” 他指向的人正是铁传甲。 “铁传甲,你想如何?”瞎子问道。 铁传甲道:“我只想去翁大哥坟头拜一拜!” 沈冲道:“就这么简单?为何不将该说的话说出来呢?你那什么表情?好吧,好吧,你不说就别说了,拜完坟头就直接回关外去吧。” 这事便有了个了结,沈冲等铁传甲拜完翁天杰后,便离开了。说书先生跟在了沈冲身后,等到离得中原八义远了一些后,轻声问道:“冲少,那个岳武穆的故事你还没说完呢。” “哪个?” “就是那个跟’精忠报国’略有不同的故事。” “哦,那个啊。另一个版本是这样的,岳母呢没有在岳武穆后背刺上’精忠报国’四个字,反倒是他娘子啊刘氏见岳武穆要从军,心中甚是不舍,才在其后背上刺了几个字。” 说书先生睁大了眼睛,道:“原来如此。” 沈冲“噗”地笑了一声,接着道:“他娘子啊,刺的可不是’精忠报国’四个字,而是’爱老虎油’四个字!” 说书先生眉头紧皱,嘴里念叨着:“爱老虎油……爱老虎油……爱老虎油……” 这风雪里,可没有人能够解答他这四个字的含义,当他想问沈冲的时候发现人影都瞧不见了。 “爱老虎油是什么意思?”阿飞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问道。 “额……就是平平安安的意思。”沈冲道。这不过信口胡诌的一个故事,他可没想过要跟其他人解释清楚。 铁传甲似乎也解脱了一般,并没有像以前那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今的他仿若也年轻了几岁。 “冲少,你为何笃定我没有出卖翁老大?” 铁传甲心中感激沈冲,可他仍有一点想不明白,当天发生的事为何冲少认定自己没有出卖翁老大? 沈冲脱口而出,道:“你是我这一方的人,我怎能让你死?” “我……”铁传甲竟梗咽了起来。 阿飞笑了一声,道:“我弟他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你一定不是卖友求荣的人!” “你如何知道?”沈冲问道。 阿飞想了一会,道:“我常年与野兽为伍,更从它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分辨真伪的办法,我一眼就能看出人的真伪,你绝不会是卖友求荣的人!” 铁传甲抬起了头,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此刻的心情,旋即跪在了地上。 阿飞想拉他起来,却被沈冲阻拦了,只要跪的时候是真诚的,何须多此一举拉起来呢? “今日多谢冲少爷,飞少爷,若不是你们,或许铁传甲今日就死了。你们不但救了铁某人,更让铁某人懂得了一些道理。谢谢!”铁传甲说完,深深在地面上叩了三下,连额头都蹦出了鲜血。 沈冲一把拉起铁传甲,帮其擦去了额头的血迹,道:“人啊,不能太考虑别人,有时候也需要为自己而活!” 这一跪之后,铁传甲此刻也完全放开了自己,道:“对,有时候我需要为自己、为真正的朋友而活着,我不肯将其中的曲折说出来,便是怕污了翁老大的名声,毁了中原八义的形象。” “哦?我就说嘛,这中原八义啊也不过是表面上的,背地里也做见不得人的事吧?”沈冲哈哈笑道,“人啊,如此活着太累。谁都会做错了事,又何必去回避以往的过错呢?你啊更不该帮着别人去掩盖!” 铁传甲恭敬道:“是,冲少爷。” 沈冲道:“十八年前的事,你倒是跟我如实说说。” “是,冲少爷。翁天杰是条真正的汉子……”铁传甲娓娓道来。 翁天杰是个豪爽的人,同边浩一样洗好结交朋友,可他有个毛病,出手阔绰,尤其对待朋友的时候不惜一掷千金。 而他本人并不会理财。这样一个人若是要维持高消费,只能去做特殊的职业,譬如高级杀手。 可他是中原八义之首,自然不会去干杀手的行当。他有自己的信念,不能杀好人!那怎么办? 那只能去抢坏人了。在他翁天杰的理念里,抢坏人自然不能算作是背义的行为,相反这是件顶好的事。 抢一次两次还好,抢的多了,他也停不下手来。随之而来的危险也就来了! 铁传甲宁愿自己被人冤枉,也不愿将此间的细节说出来,正是怕坏了翁天杰的名声。不管是抢了坏人亦或者好人,都是抢了,多少会成为污点。 阿飞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瞧着铁传甲,道:“翁天杰都是个死人了,他要名声做什么?你那么顾及死人的名声做什么?名声是什么好东西,能吃么?” “我……哎……”铁传甲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翁老大是个好人,我才与他相识寥寥几天,他便待我如亲兄弟一般,我实在不忍也不愿坏他名声!” “坏他名声?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你却为他维护一个虚假的形象。我看是你脑子坏了!”阿飞声音都变了。 沈冲耸了耸肩,笑道:“哥,他跟你不一样,你大部分时间是与野兽为伍。他呢,大部分时间都是与正人君子江湖豪客混在一块。生活环境不同,理念自然也就不同,你啊不能老用自己的标准来度量别人!” 他接着看向铁传甲道:“你以为这事就你一人知道?那瞎子比你还更清楚,可他为什么还冤枉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铁传甲一脸震惊,道:“他怎么会知道?” 沈冲嗤笑了一声,道:“铁传甲啊,我说你笨你还真别生气!他若是真认定你害死了翁天杰,今日还能让我们出来?他们不是号称性命靠边站义字摆中央的中原八义么?而逮住你为大哥报仇不就是最大的义么?为何瞎子拦住他们不让上,而站在一旁的瘦子几乎不说一句话,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铁传甲如触电了一般,再蠢再笨的人一听也能明白。 阿飞道:“这就是所谓的中原八义,你又何必为了他们而送了命?值当么?” 铁传甲表情痛苦,喃喃自语道:“我为了翁大哥的名声愿意死,他们虽然也为了保住翁大哥的名声,但却是想处死我!” “他们可不是单纯为了翁天杰的名声,为的是中原八义的狗屁名声!”沈冲笑道,他为铁传甲能够想通而感到喜悦,开心了,自然要喝酒,于是他接着说道,“走,喝酒去。” “你们去吧,我走了。”阿飞说完看了一眼沈冲。 “飞少爷……”铁传甲喊道,沈冲却拉住铁传甲,道:“别喊了,我和他不同于普通的兄弟,我们之间相聚相别只需一个眼神便够了。关内和野外不一样,这儿看似更加和谐繁华,平静的生活下却暗藏杀机,比野外要危险一百倍!野兽要吃你会亮出獠牙,而在这里别人若要杀你却先亲近你。我哥他在这尘世里需要见识更多才能成长,让他一个人多去体会体会。” 铁传甲问道:“飞少爷这样一个人,你不担心他吗?” 沈冲道:“怎么会不担心?不过我相信他,他或许不懂一些世事,但是对于危险的嗅觉比你比我都要强。” 铁传甲点了点头,他一脸佩服,道:“我现在彻底相信少主的决定,没他在你也能在这江湖上很好的存活。” 沈冲只是笑着,突然摇手一指,道:“瞧,前面有酒喝了。” 第029章 败伊哭 冷清的酒店里,稀稀落落坐了八人,沈冲携同铁传甲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有些酒楼的窗,不但可以看到楼下风景,还能给人居高临下之感。 可这小酒家的窗却不那么舒服了,许是风雪太大,窗也被刮破了,于是用黑布蒙了起来,可布毕竟是布,总是会有凉风透进来。 铁传甲虽然不冷,可却有点疑惑,问道:“冲少爷,咱们换个位置吧,这窗……” 沈冲摇头,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靠窗的位置吗?” 铁传甲本想说近窗可以看到外边的风景,可稍稍一想便没有说出口,如果问题这般简单冲少就不会问了,于是他只是摇头猜不出,并不说话。 沈冲道:“靠窗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酒楼榻了,我可以立刻破窗而出,若是路上有歹徒我也能比中心位置的人更早发现。你说我们还要不要换位置?” “只是我怕冲少你冷。”铁传甲道。 “靠窗再冷也比室外暖和。哎……看来,我们不得不要去外头挨冻了。”沈冲皱眉,一脸不悦。 铁传甲立刻警觉起来,竖起耳朵,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后才道:“有敌人来了?是中原八义?” 沈冲抿了一口酒,缓缓道:“来人不是中原八义,那瞎子易二和另外一个瘦子自知理亏,当不会追来。来人呢,每一次踏地都不轻,必然是个大个子。” 铁传甲问道:“为什么不会是个大胖子?” “你再听听,胖子触地虽然重但却不稳,此人踏步又重又稳,怎么会是胖子?好了,我们该出去了,这位必然是一位高手,若真是来找我的,轻易间便可能将这小酒家给打散了,我们还是出去,别连累了人家酒馆。”沈冲说完,像个吝啬虫一般,不忘将碗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高手不是该踏行无痕,行踪莫测吗?为何连自己远远地也能清晰感受到步伐的人也能算是高手?铁传甲并没有问出,因为马上就能揭晓答案。 沈冲仿若知道铁传甲内心所想一般,他丢下了一两碎银子在桌沿,然后道:“这人啊,远远地便有意引起我的注意,如此狂妄自信之人,不是高手便是狂人。” 这年头,狂人几乎都灭绝了,所以只能是高手。 沈冲出门走了十步便看到来人。 远远一看确实是个大个子,如同一根大竹竿迎面走来,到不是来人太瘦了,而是他太高太高了了,才显得有些瘦了。 待到走近了一些,沈冲便皱起了眉头来,他喜欢美好的东西,看人自然也喜欢赏心悦目的。 这人五官倒也端正,鼻子不歪,眼睛也没有一大一小,若是正常打扮没准也是个英挺的角儿。 可他却戴了一顶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绿帽子,一张脸也不知是中毒了还是被涂了颜料,整个都泛着幽绿色。 最可怖的是他的眼睛,从眼袋到眼珠再到瞳孔全都是绿色的。 整个头部都反着绿光,仿若一朵朵鬼火在他头部游离,既恐怖又阴森。 他的道袍倒是新的,不过……却破了,到不是人为割破了制造出的另类感,而是被撑破的。他实在太高了,以至于道袍下摆连他的膝盖也盖不到。 “伊哭……”铁传甲身子一横,站在了沈冲身前。认识伊哭面貌的人或许不多,但是这身打扮以及身材独一无二,任谁都能叫出此人名字来。 “青魔手伊哭?”沈冲笑道,“你是来找我的么?若是的话,我们速战速决吧!” “我确实是来找你的,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么?一定要打一场?不能和平解决?”伊哭的声音并不相趁他的身高,倒是和他的脸一样,听起来给人阴森恐怖之感。 沈冲道:“你若是把满头的绿油给洗掉,我或许愿意跟你坐下来谈一谈。” 伊哭哈哈笑道:“我若是把这些洗掉了,实力上也就弱了三分,到时候跟你谈我岂不是要吃大亏?” “那便是没有谈的可能了!铁传甲,你站开一些。”沈冲摆了摆手,一脸兴奋,他每次与心眉大师比斗的时候也是这幅神情。 沈冲天生就是个好战分子,尤其在对阵高手时,更让他享受。 他起初就对于伊哭的右手比较好奇,人称青魔手,到底有什么称奇的?他以前曾问过心眉,在兵器谱上的那几人的特点。 青魔手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上排行第九,自然是极其厉害的角儿,如此声明在外的人,可心眉却说不出来青魔手到底厉害在哪儿? 这到不是心眉孤陋寡闻,而是见识过青魔手的人几乎都死去了,于是这个世上也便没人知晓青魔手的特点。 对于未知,沈冲并不恐惧,反而期待。 若是青魔手死在我手里,不用百晓生帮我吹牛皮,我也是名副其实的第九高手,只不过我似乎没有兵器让他排进兵器谱……这倒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此刻的首要任务自然不是去想到底要用什么兵器,摆在眼前的是要打败伊哭。 伊哭没有接话,他动了,将一直垂下的右手伸了出来。这是一只绿色的手,仿若被感染了毒素一般,泛着病态的绿油光泽。 随着青魔手一扬,他掌中飞出一枚如同绿豆一般的物体。 绿豆飞行的速度并不快,飞行的轨迹也不够刁钻。沈冲抬脚往上一踢,一枚石子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奔绿豆而去。 石子与绿豆碰撞的一刹那,沈冲脸色大变,大喊道:“不好,快屏住呼吸。” 铁传甲闻声屏住了呼吸,可沈冲因为隔的太近,说话的同时反而吸入了一些毒素。 “我的毒雾味道如何?”伊哭桀桀笑着。 “跟你的人一样,恶心极了!”沈冲说话中气十足,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伊哭神情骤然变得严肃,他很清楚这毒雾的厉害,既然对面的小和尚没事,那只有一个解释,小和尚身怀至阳至刚的内力。 少林寺内力心法虽然不少,最有名气且对毒素克制最厉害的心法当属【达摩易筋经】。 眼前的小和尚不过是个少年人,伊哭无法相信其练成了【达摩易筋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许他正好有克制我这毒雾的法子。”伊哭如此一想,便不再给沈冲任何缓下来的机会,一个奔腾就来到沈冲身前近身肉搏了起来。 少林寺最不缺的功夫当属于【罗汉拳】之类的外功,又如【金刚身】等等这种肉搏近乎无敌的武术乃是少林弟子必练外功之一。 沈冲练武勤耕不辍,最拿手的轻功当是来自其父沈浪的【踏雪无痕】,外功上来说最拿手的则是【金刚伏魔拳】。 这一套【金刚伏魔拳】与【达摩易筋经】一内一外,相得益彰,仿若绝配。不但克制了青魔手的毒素,更打的青魔手叫苦不迭。 一开始两人还能你来我往,一刻钟之后伊哭便只有招架的份,幸得他身手敏捷频频能够护着身体重要的部位。 “轰”的一声,伊哭被沈冲击中了后腰,轰然倒地,激起一阵黄尘,他喷出了一口鲜血,迅速爬起后一路踉跄地朝前方逃跑。 一边逃,他一边大喊:“哼,若不是你的工夫刚好克制我,你早就是一具尸体!” “没想到青魔手伊哭竟是个输了却不肯认的无赖,可笑,可笑……”沈冲回应道。 铁传甲真臂高呼了一声,跑到沈冲身边,道:“我去杀了他!” “又来了许多苍蝇!”沈冲叹了一口气,只见他所在的街道旁,凭空从屋檐上窜出了二十几个弓弩手,每个人俱是急装劲服,手持诸葛弩,对准沈冲和铁传甲。 弩箭有两大特点,比之弓箭来说一优一劣。优的是,前者比后者威力更大,劣的乃是前者射程更短。 但是此刻这劣的一点也算不上真劣,因为弩手与沈冲的距离也不过堪堪一丈罢了。 哪怕凭踏雪无痕轻功,沈冲也没有把握顷刻间甩掉这二十几个弓弩手。他和铁传甲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机会后发制人。 “哈哈……”一阵笑声响起后,只见三人从不同方向走出,成掎角之势将沈冲重重围住。 正面走来的一老者正是赵正义,这一处埋伏早已设计好了,本来是针对阿飞的,没想到却用在了沈冲身上。 后方来者是个瘦如竹竿,面色蜡黄,看起来像是一个病夫,但说话却是语声晴朗,正是摩云十四名震天下的摩云手公孙摩云。 他高声喊道:“前方就是梅花盗么?三十年过去了,他倒是越活越年轻了呀!可羡煞了我们这群老家伙了。” 左侧有民宅中走出一个大胖子来,他面带着笑容,背着双手,看起来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人家,他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公孙兄有所不知,此梅花盗非彼梅花盗,乃是三十年前梅花盗的传人!若是当年的梅花盗还在,我们几人又如何瞒得过他的耳目在此埋伏?” 此人正是田七,江湖人称翻脸无情,虽然他脸上时刻保持着笑容,当他的笑容消失时,那便要杀人了。 “铁笛先生可到了?”赵正义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他就在赵正义右侧不远处。其相貌平庸,穿着一反常调反而是一袭青色儒袍,若是大街上瞧见定会误会是个教书先生。 他手上握有一根二尺长的铁笛,成了他的标志,也因此得了铁笛先生的名称。 第030章 谁打头阵? 沈冲看着周围皆是精英,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各位也太瞧得起我沈冲了吧,如此兴师动众的,伤财费神多不好!你们想要金丝软甲跟我说便是,我这就给你们送去。” 他说完便将金丝软甲脱了下来,双手托着就要送到赵正义跟前去。 赵正义一脸紧张,伸手喝止,道:“别过来!再走一步,弓弩伺候!” 沈冲耸了耸肩,站在原地双手一摊,道:“好,我不动,我不动。叫你们的弩手放下弓弩可好?万一脱手了,我岂不是要冤死在此地了?” 田七笑眯眯道:“这些皆是精英弓弩手,开放箭早已随心收放,他们若是不想放则放不了,若是要放谁也拦不住!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必担心被射杀。” 公孙摩云则冷冷道:“还跟梅花盗废话什么?赶紧捉拿归案,免得时间拖久了出现不测!” 沈冲把手放在耳朵旁,道:“什么?你们说什么?这里哪有梅花盗?” 赵正义冷哼了一声,向后方挥了挥手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把证人带出来!” 两个肌肉虬扎的汉子抬上了一位女子,从面相上来看约莫十八九岁,脸上的表情惊恐,显然是死之前遭遇了恐怖的事。 她的头发蓬乱,但仍然掩盖不了其清秀的面孔。她的衣衫不整,上衣有好几处撕破的痕迹,看来死之前经历了一番挣扎。 她身下已经没有了裤子,由此便知她临死前发生了什么。 沈冲愤怒道:“你随便拖个女子出来,就能证明我是梅花盗?哪天我头上戴个鸡冠,是不是你们得跪在地上叩首喊我皇上?” 赵正义朝身后两大汉使了个眼色,只见这两人直接将女子的上衣掀开,其胸口赫然有个梅花状的印记,正是梅花盗特有的印记。 沈冲指着两位大汉道:“你们可看到这是我刻上去的梅花印记?还是你们在梦里看到我将梅花印记扎上去了?就算这梅花印记是我扎的,难道我就是梅花盗了?” 田七摊了摊手,笑容乍然间消失,道:“哼,这个印记只有梅花盗专用。其他人都避之不及,你说这不是梅花盗的手法,还有谁敢?看来你是不吃些苦头不肯认罪了!” 沈冲道:“好,好。我是梅花盗,这女子是被我掳去了,先奸后杀,她胸口的印记自然是被我梅花盗刻上去的!你赵正义铁面无私,今日再次建一大功,日后必然晋升为青天白日铁面无私赵正义!” 铁传甲喊道:“冲少爷,不可!是他们诬陷你,我今日一直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你怎么可能杀了一个姑娘?这分明就是他们的诡计!”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梅花盗要杀人,岂是你能察觉的!不相干人等赶紧离开吧,你走吧,快走啊!你也想试试梅花盗的手段?梅花盗我的手段不亚于李探花,他能例不虚发,我也能做到想杀谁谁死!” “我不走!”铁传甲一脸坚毅,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是梅花盗,我就是梅花盗的老奴,你不走我又如何能走?” 沈冲叹气道:“罢了,罢了。”旋即轻声对铁传甲道,“待会打起来你就缠住那个大胖子,其他的人交给我,还有,小心上方的弩箭。” 铁传甲点了点头,他自信能胜过田七,只待自己雷霆手段解决了田七后再来清理下一个。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赵正义挥手命令,喊道:“谁若杀死梅花盗,赏银百两,放箭!” 二十几架诸葛弩同时发射,方向来自四面八方,看似凌乱,实则拥有规律,面面俱到没有一处死角。 沈冲右手一伸,金丝软甲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自动穿在了沈冲身上。这一招穿衣动用的乃是少林【擒龙手】。 有了金丝软甲,沈冲应付诸葛弩则要简单太多,他只需要顾忌头部以及腹部以下的位置。难的是他还需要兼顾铁传甲的安全。 铁传甲一身横练功夫出神入化,但身躯的灵活度便大打折扣了,若非沈冲在旁帮衬,他怕是已经中了好几箭。 这些弩箭也并非寻常的弩箭,箭头上都抹有剧毒,一旦穿透皮肤,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皮外伤。 沈冲这一手空手折箭的功夫,倒是让赵正义几人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小小年纪一和尚,竟然能有如此高深的武艺。 他们若是去过少林了解过沈冲,知道其练成了七十二技中的九技,便不会惊讶了。沈冲曾在急速的瀑布之下练习躲避石子,此时没有了水流的阻力,躲箭自然不在话下。 这一阵怒射其实也不过是道开胃菜,赵正义可没想用他们就能够射杀沈冲二人,当然了若是能射伤便最好了。 没射伤也无碍,他们本就是打着消耗的计划。 一刻钟过去,这弩箭也给射完了,沈冲一脸气定神闲,但铁传甲已经有些扛不住了,不但呼吸急促,而且双脚也在打颤。 这也跟铁传甲横练的功夫有关,他的每一招都有大开大合之势,势大力沉,刚过去的一刻钟时间内,他不停在格挡和躲避,气力自然被消耗了七七八八。 赵正义见弩箭不再发,而看场中铁传甲的疲惫状态,以知效果已经达到,挥手向前压,喊道:“他们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给我杀!” 那群弓弩手毫不犹豫丢掉了手上的诸葛弩,从身后拔出了长刀,朝着沈冲这边冲了过来。 “这些可都是精英死士,你……”田七一脸肉疼。 赵正义挥手阻止了田七的声音,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大家都懂了。这不过是龙四爷的死士,死了也便就死了。 “你们听到大胖子说的话了么?他们把你们当成炮灰来消耗我的气力!没有了诸葛弩,你们在我手上连一招就接不了!又何苦呢?”沈冲叹道。 这二十几人中,略有三五人微微有些动容,但看到身边皆是面无表情冲向沈冲时,便一咬牙也跟着冲杀过去! 铁传甲欲挡在沈冲身前,反而被后者一手推开,道:“这群人让我来,我留着他们还有大用!” 沈冲所说不差,这群人从小被培养持弩,离开了弩反而选择了他们最不擅长的近战,确实非沈冲一招之敌! “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们这群人啊培养不容易,若是都死了,多可惜啊!”沈冲摇头间,身子也动了,他纵身一跃如同鲤鱼跃龙门,又如纵身刀山一般,跳进了人潮中。 依靠着踏雪无痕的轻功,沈冲如同一只泥鳅一般,在人群中滑行,可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沾到他的半片衣角。 他每过一人,那人便停驻了,且表情也停住了。这二十四人,在短短百息不到的时间内,全部被沈冲点上了穴道,不得动弹。 沈冲长舒一口气,脸上略有疲态。他拍了拍手,大喜道:“大功告成!”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好戏还在后头呢!”田七一脸轻松,捏着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你们四个是一起上呢?还是单挑?你们这群江湖正义人士,一个个年纪都快赶上了我爷爷,与我单挑岂不是以大欺小了么,可若是一起上又似乎是以多欺少了。反正都要上,横竖都是欺负我,以你们的睿智,自然会选择更稳妥的以多欺少。你们说是也不是?”沈冲一脸揶揄。 铁传甲道:“明日就会有传闻出来,说是赵正义田七等大侠他们协同合作,将梅花盗的后人教训了一番。他们啊,是富有合作精神的一个整体!” 沈冲大笑,道:“此言差矣,他们实际上是个团伙,一个各怀鬼胎的团伙,却还要美其名曰团体。哈哈……” 赵正义田七等人就如同一个团伙,一个个自私自利,都希望友人去消耗敌人,都想坐拥渔翁之利。他们都不肯动,因为第一个动的人,最有可能会受到沈冲的致命打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冲与铁传甲二人,两人配合默契,且都愿意牺牲自我去弥补团队的缺憾。 田七笑骂道:“小小年纪伶牙俐齿的,难不成你们少林不修心性,反而开始修嘴皮子了?怪不得如今少林式微,世间地位不如往昔。” “少林中确实有论禅仪式,这是偈语间的博弈,绕的可是人生大道理,到了你口中便是修嘴皮子了?不过既然是你’笑里藏刀’田七大侠要如此说,那就便是了吧。” 对方不肯下一步行动,这反而是沈冲乐意看到了,只要时间拖得越久,只待他渐渐调息过来,他的胜算便越大。 田七嚷道:“你们这群老秃驴不染红尘,又如何能够悟出人生大道理?莫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聒噪!”沈冲不耐摇了摇头,“你们若是不再动,我就要动了哦!”他言语刺激田七等人显得在对接下来的战斗胸有成竹,反而使得田七等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赵正义等人立刻摆好了应敌姿势,可……沈冲却没有动。 “公孙摩云,你这一摩云长刀据说刚猛无匹,最是适合打头阵了,若是你在前冲锋,侧边有铁面无私赵大侠侧翼支援,我沈冲哪怕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啊!” 沈冲继续挑衅起来,可公孙摩云不为所动,只是双眼迸发出来的仇恨更多了两分。 “不然田七你打头阵吧?你只要能够近得我身,便可借助庞大的身体来阻挡我的视线,其他人便可以躲在我视力的盲区内发出雷霆一击,我不成肉泥也要变馅饼了。若是赵正义你打头阵似乎也不错哦。哎……你们四人随意组合就能杀了我,小僧好生心慌!” 沈冲说的话越多,田七等人越不敢上,尤其是赵正义他见识过阿飞的剑,那快到没影无法捕捉的剑让他有心有怯意。 而沈冲似乎不弱于阿飞,这让赵正义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田七和公孙摩云都习惯在后行动,尤其在摸不清沈冲实力的情况下,他们便更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第031章 火毒 沈冲与赵正义等人打着嘴仗,僵持了片刻时间,但……总会有人站出来。 “哎……” 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响起,正是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铁笛先生发出的,他一脸平静说道:“就让我来领教领教吧!” 田七脸上再度浮现出笑容,道:“铁笛先生一根铁笛便可纵横四海,定能轻易拿下这小和尚!” 铁笛先生摇头笑道:“我这铁笛打打背错诗文的小朋友手掌还行,要打中大名鼎鼎的秃鹰是万万没可能,只希望你们几位在我行动后把握机会。若我不慎死了,还请各位给我家人善后。” “铁笛先生说的什么话,就凭他也想杀了我们?痴人说梦!抓紧时间,我们上!”赵正义大喊道。 铁笛先生飞身而来,一只铁笛子横在身前如若长刀,不过却不是用来砍人,只见其修长手指在机括上轻轻一按,便有数根银针朝着沈冲飞来。 总共四根银针,同一速度从不同方向急速飞来。它们跟弩箭不同,体型更小,飞行轨迹更加莫测,更重要的是带有铁笛先生的内劲,不容易躲避。 也怪不得铁笛先生愿意打头阵,原来也只是远远放着暗器。这放暗器的手段虽然远远不及李探花,但也不容小觑。 沈冲需要分神去应对银针。田七脸色变得严肃,小眼睛里满是杀气,提着杀器疾奔而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过中途却被铁传甲拦住。 “你的对手是我!”铁传甲大喝一声,明明消耗颇大,可其气力仍旧不容小觑,他的打法与寻常人不同,乃是以伤博伤的套路,打中了田七一拳,他必然也被挨了一脚。 赵正义和公孙摩云两人一前一后进发,正是铁笛先生恰好将银针射出之时,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沈冲不但要阻挡这四枚银针,更要费神化解赵正义和公孙摩云两人的合击。面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沈冲用笑容来面对。 幸好铁笛先生打的是先发,若是这九枚银针藏在有赵正义等人牵制的时候发出,沈冲只有七成的把握将其全部挡下。 现在的情况对于沈冲来说,并不如何严峻,这四枚银针虽然刁钻,但沈冲还是能应付,他手掌一挥,四根银针全部被夹在他的手指缝中。 再一个飞身后跃,躲开的公孙摩云和赵正义的攻击。 铁笛先生的手段仅限于此?沈冲自然不信。果不其然,下一批银针再度到来,这些银针仿若锁定了沈冲,不扎到人誓不罢休。 “铁笛先生果然高明,如此才配是我的对手!”沈冲的动作不疾不徐,很是精准。左手劈在了公孙摩云的刀背上,借着反弹之力他再一脚踢在赵正义握剑的手腕上。 待到公孙摩云和赵正义被击退的瞬间,右手向后一抓,只见手指缝中又夹住了四根银针。 “别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杀!”公孙摩云大吼着,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将摩云十四式完全展现出来。 赵正义最擅长的乃是鹰拳,可他手上依旧握有长剑。虽然他明知道自己若是丢掉这把剑,肯定能够给与沈冲更多的麻烦,但是公孙摩云手上有长刀,他总觉得自己手上也必须要有些什么,不然似乎有些亏了。 赵正义如此想可说错,也可说没错。 没错的是,他若是没有银剑在手,将会承受沈冲更重的打击。 错的是,他若是放弃了银剑,与公孙摩云好好配合下没准便能重创沈冲。 这是一种自私的表现,更是对于队友的不信任!如此之下的两个人,心都无法连在一块,又如何能够重创沈冲? 若非沈冲自身消耗不小,而旁边还有异常烦人的铁笛先生,赵正义和公孙摩云怕是已经有其一见阎王爷去了。 不过……真要战胜这两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公孙摩云一招【天王盖山】劈下,这一招配合长刀,有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之感,不美观也不华丽,简简单单,但却有石破天惊之势! 这一招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因为他已经放弃了防守,将所有的气力都放在了这一招进攻之上。 沈冲笑了,笑的有些无奈,他没想到公孙摩云能有这等魄力! 考验赵正义的时刻到了,他若是使出鹰拳全力拖住沈冲的话,战局怕是要告一个段落了。 可赵正义毕竟是赵正义,他的铁面无私只在对待别人时有效,对自己他应该叫做铁面自私。他竟然全力用在了防守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捕捉沈冲的破绽,不寻到最佳破敌的机会,他便不肯全力攻击。 “沈小子,你竟然把公孙摩云逼急了,今日活该你倒霉!”他默默低语,内心笑开了花,脸上却无比严肃,正等待着沈冲与公孙摩云两败俱伤时杀入。 此时,铁笛先生动了,他发出的银针几乎让沈冲已经避无可避。 沈冲宁愿选择硬抗公孙摩云的【天王盖山】,也不肯被银针扎中。 “我少林最不缺的乃是金刚体术!我沈冲不才,三年也只学到了【金刚修罗体】一成,不过要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了!”沈冲大喝一声,半蹲在地面上,整个人胀大了一圈。 本是个看起来瘦弱的少年,刹那间变得犹如胖熊,身上仿若凭空一下子长了许多肌肉。 “轰”的一声响起,公孙摩云被远远撞开,他的招数已被破,如今也只有躺在地上喘息的气儿,连站起来也费力。 “呵呵……赵大哥,接下来就靠你了!”他多少有些无奈,无奈自己的队友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所保留;他也感觉悲哀,自己怎么能将自身的底牌全都亮出来,若是队友现在跑了,那不是将自己往砧板上送吗? 沈冲在接下公孙摩云的亡命一击之后,左手同时接下了铁笛先生的银针。 铁笛先生拱了拱手,面露恭敬之色,大声道:“三招已出,气力全用上了,如今我毫无战力!秃鹰果然名不虚传,我铁笛甘拜下风!告辞!”他走的时候,风中不断传来一句话,“我尽力了,尽力了……” 赵正义这时候已经从沈冲手上过了三招,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突然……他双手捂住肚子,一脸狰狞点指沈冲,道:“你……你……”接着他便跑了! 倒是让沈冲一阵莫名,摇头苦笑道:“你这演技也太逊了一些,你既然被我击中了腹部,又怎么能跑得比兔子还快?” 铁笛先生走了,赵正义似乎被沈冲伤了腹部,也跑了,公孙摩云这一刻一咬牙爬起来后也狂奔了起来。 田七与铁传甲的战斗还在进行中,且前者明显占据了上风,可他却有些心猿意马,始终关注着沈冲这边一对三的战局,不然定能拿下疲惫不堪的铁传甲。 赵正义等人的逃走自然逃不过田七的注意。 “你这粗汉子也不知道练的什么功夫,身上的肉似乎是铁做的!不打了,不打了!”田七喊了一声,也跑了。 铁传甲在于田七战斗前便消耗了大半气力,能与田七战到现在完全是依靠意志力在坚持。当田七逃走之时,他当要追上去,却被沈冲叫住。 “铁大哥,回来!”沈冲站在原地,一脸平静,腰杆笔直如立在风中的劲松,刚说完话,却是……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铁传甲扶住沈冲,急道:“冲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沈冲推开了铁传甲,拿衣服袖子将嘴边的鲜血擦掉,叹息了一声道,“这铁笛先生到底是如何操纵银针的?这手法似乎比【擒龙手】还要高明一些。” 沈冲虽然接住所有的银针,但却有一根刺破了他的手掌心。这一根银针不普通,其中释放的毒药与绝大多数毒药不同,此毒称之为火毒,一旦中毒,一日内便能将内脏全部焚毁。 尤其是沈冲这种身怀阳刚真气的身子,火毒蔓延比之常人更加迅速。 沈冲再度喷出一口鲜血后,竟大笑了起来,道:“你说那赵正义是不是老鼠与乌龟王八生下来的儿子,胆子竟然那么小,他若是再跟我对上两招,就两招他就能发现我中毒了!你说他是不是蠢到姥姥家了?!哈哈……” 铁传甲扶住沈冲,道:“他自然是胆子小,不过还是冲少爷你演得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镇定自若,若是换成我来,定是早就露陷了。” 沈冲想推开铁传甲却发现推人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凭其搀扶着,他又喷出了一口鲜血,笑道:“铁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我告诉你,就是那姓赵的孙子胆子小,人啊……越是老他便越是胆小……” “冲少爷,你别说话了,你伤的太重了,我们必须马上治疗!我背你进城。”铁传甲将沈冲放在了宽阔的背上,快速朝着城中而去。 “没用的!这毒很不寻常,城里的大夫谁能解?你还是直接带我去棺材店,找一付漂亮一点的棺材,将我埋在沈家的墓园中。还有,若是遇到了我哥阿飞,就跟他说我去海外找爹爹去了,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死了,答应我,千万别让他知道……” 沈冲脸色苍白,连嘴唇也变得干裂,说话声音细弱蚊蝇,刚才还是个活蹦乱跳的阳光少年,此刻却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时不时还要喷出一口鲜血来,喷在了铁传甲的肩膀上、后颈上。 “冲少爷,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铁传甲一脸坚毅,此刻他听不进沈冲在说些什么,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找到祛毒的大夫。 第032章 无人能治 沈冲早已经昏迷过去了,他的手臂裸露在外,一片通红,如同被烧红的木炭。他的脸上也一片红,不必多想,他被衣服盖住的全身都已经通红。 只等他熟透了,水分都被蒸干了,就会死去。 前方就有一家药房,铁传甲抱着沈冲便冲了进去,大手一挥将排队的人全部撩开。 大多数人看到铁传甲的体型纷纷都选择了怒而不言,可有个老妇人不惧壮汉,却在旁喋喋不休起来。 “你……你这个土包子,怎么不按规矩来?你最后来反而跑去第一个位置!” “你再说一句?”铁传甲处在爆发的边沿,他可不管礼貌仁义尊老爱幼,伸手便卯住老妇人的衣领,一把便将她提了起来。 “大侠饶命,不敢了,不敢了……”老妇人被铁传甲放下后,吓得屁滚尿流,第一时间便逃离了。 沈冲的病很棘手,正如他自己所预言的那样——这里的大夫可祛不了铁笛先生的毒。 那老大夫冲着铁传甲摇了摇头,道:“此人已经病入骨髓,乏天无术,老朽也无能为力!” “老先生,你可知道城里何人能治?”铁传甲问道。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再度摇头,道:“无人能治!还是极早处理后事吧。” 铁传甲一脸落寞走了出来,虽然沮丧,可他依旧没有失去救活沈冲的信念。一个大夫说没法救了,不代表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 可……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大夫给出了同样的答案。直到见到第四个大夫后,铁传甲彻底爆发了。 第四个大夫是个中年男子,胡子稀少,双颊深陷,瘦得像是一只猴子,偏偏还要带上一个红色小帽,让人觉得像是戏台上表演的小丑。 “大夫,救救他!救救她!”铁传甲将沈冲小心翼翼放在了大夫身前。 这如同小丑一般的大夫没有看沈冲,而是眯眼瞧着铁传甲,伸出食指与大拇指却在磨砂,世人都知晓这个动作的意思。 铁传甲从口袋中掏出一两碎银。他本想取出一大锭银子出来,怎奈走得太急,以至于包裹在路上都忘记拿了,口袋中这碎银子是他仅存的银钱。 小丑一般的大夫咧了咧嘴,仿佛极不满意,当他给沈冲一把脉后,脸上不满意的表情迅速加剧。 “这人已经死了!快滚,别污染了我的铺子!” 铁传甲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大夫指着铁传甲的鼻子大吼:“这人已经死了……死了……你知道了吗?”他可不惧怕铁传甲,只见又有四人进入了房间中,他们虽然不如铁传甲壮实,不过一个个面目狰狞。 原来这四个恶人便是大夫的依仗。 铁传甲大手直接掐在了大夫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大吼道:“我让你再说一遍!” 大夫几乎哭出了眼泪,他想求饶,可他喉咙被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咳咳咳……”的声音。 旁边四个大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撸着拳头想上去,却又投鼠忌器。 铁传甲将手松开,抱着沈冲离去,他不能在这儿耽搁太长时间,此时救冲少爷的命要紧。 小丑大夫跌落在地上,哇哇大叫了起来,当他看到铁传甲快走到门口时,便躲到一根柱子后,大喊道:“将那人给我抓住!杀了他!” 铁传甲双眼冒着寒光,看着身前的四位壮汉,冷冷道:“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开!” 这四个壮汉正想一拥而上,却被一个轻轻的声音给喝住了。 “且慢!”迎面走来的是一个一身青色儒袍,手摇折扇的翩翩公子。他眨了眨眼,一脸笑容接着说道,“背后的那小和尚可是关外双鹰之沈冲。你们这群狗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敢上去伤他的老大哥?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是,秦三爷。”四位壮汉跑的比兔子还快。 而那大夫也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他脸上有了骄傲的神色,“秦三爷,您来得正好,不然这家铺子都要被这恶汉给拆了!” 折扇青年回应的只有一个字——滚! 铁传甲重新将沈冲的头盖了起来,只要不露出光头和脸,外人便无法认出这便是沈冲。这到不是因为青衣青年的提醒使然。 若沈冲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昏迷不醒,谁也无法想象接下来会有多少麻烦。至少铁传甲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可能看过四个大夫。 铁传甲与青衣青年擦身而过,他并没有表现谢意的意思,因为这群小瘪三哪怕这个青年不出现,他也能用一只手将他们打爆。 “你不谢我没事,但你这样一走确保他身上的毒能好起来?”青衣青年剥着手指甲,他的声音并不大。 铁传甲转头,心中虽然警惕,却也有些期待。道:“你是谁?你怎知道他中毒了?你能解他身上的毒?” “好,我来逐一回答你的问题。第一个问题,秦孝仪想必你认识,他便是我老爹。第二个问题嘛,你问我怎么知道沈冲中毒了,自然是听我爹爹说的。第三个问题我想就不用回答了吧。”青衣青年懒洋洋说道。 对方是秦孝仪的儿子,原则上与沈冲是对立的,若是肯相救,那必然要付出一些什么。铁传甲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冲少爷的命!” 青衣青年道:“你的命算什么?你不过是一条狗,也配换他的一条命?” 被人说自己是狗,哪怕是懦夫也会有三分火,更何况是铁传甲。不过让人惊讶的是铁传甲脸上并未有丝毫愤怒之色。 “那你说吧,想要怎样?”铁传甲平静道。 青衣青年叹气道:“哎……你铁传甲在李寻、欢身边待了十多年的时间吧?在沈冲身边也待了好几天吧?怎么还是个榆木脑袋,学不会他们的聪明呢?” “请秦三爷明示。”铁传甲恭敬道。 青衣青年将手在铁传甲脸上轻轻拍了两个巴掌,眨眼笑道:“这个嘛……算了,不为难你了,我还是说出来吧,时间再拖下去,怕是小和尚要撑不住了。把金丝软甲交出来吧。” 全城人都觊觎金丝软甲,铁传甲确实不应该想不到,他一拍脑门暗呼自己迟钝,迅速将金丝软甲从沈冲身上剥了下来。 但他却没有将这软甲交出去。 “我必须确保冲少爷的毒祛除了,我才能将金丝软甲交给你!还有,你必须答应我,不准向任何人透露我和冲少爷的事,哪怕你爹也不行!” 青衣青年点头道:“自然如此。走吧,我们即刻去兴云山庄。” 铁传甲怒道:“兴云山庄?哼,去到那里了,冲少爷还有的救?” 青衣青年笑道:“铁兄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不透露你们的行踪,又怎会告诉龙四爷他们来围剿你呢?!能解毒的人在兴云山庄住着呢,我们不进到里面。你们外头等着我将人叫出来。” 兴云山庄乃是龙啸云的地盘,而赵正义和田七等人恰恰与龙啸云关系匪浅,这一次埋伏的行为没准就是出自于龙啸云。 还有一事,那便是沈冲废去了龙啸云独子龙小云一身武功。这仇怨实在太大了。 当然了,铁传甲就算知道这件事,他也会义无反顾前往兴云山庄。因为要救活沈冲他别无他法!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要进去试一试。 “好,我们加快速度!”铁传甲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对方设置了陷阱,可他不得不去踩。 沈冲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差了,他整个身子缩小了一圈,本来晶莹剔透的皮肤如今也有了皱纹,干巴巴的,这一切都显示着沈冲体内的水分正在逐渐被蒸发。 铁传甲也能看出来,沈冲若是再耽搁一个时辰则必死无疑! 幸好还有金丝软甲,铁传甲心中暗暗道:“若前方是陷阱,这金丝软甲就算是死也不能丢!” 这软甲乃是唯一的交换条件。 第033章 侏儒驼子 若沈冲和铁传甲的位置交换一下,处理方式也会不同,他可不会跟随青衣男子身后,他要让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 试想一下,青衣青年乃是秦孝仪的三公子,其人欲报复沈冲的欲望怕是不低于得到金丝软甲,跟着去又岂能有好事? 就算秦三公子极度渴望得到金丝软甲,但在得到软甲的同时,他为何不坑杀了铁传甲和沈冲呢?如此一来不但软甲在手,还能为了龙小云报仇,将来必然也会得到老爹秦孝仪重视,以及龙啸云的回报,最关键的乃是,能收获巨大的名声。 年轻人有谁不爱慕名声,都渴望能够站在芸芸豪杰中也能耻高气扬,那有了名声,这一切便可实现。 所以沈冲不会轻易相信青衣青年,但又不得不相信,因为救人的唯一稻草似乎只能是铁笛先生了。 但是……沈冲有另外一种处理事情的方式,他会押解着其前往兴云山庄。或是用对付林仙儿的手段,在其腹中打入一口真气。如此主动权便牢牢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这些事,铁传甲想不到,他想得最多的乃是如何从铁笛先生那里取来解药,以及得到解药后如何背着沈冲逃逸。 兴云山庄侧边有座小酒家,低矮的屋檐,简陋的摆设。虽然是白天,但是屋子里依旧很暗,像是落日后的黄昏。 迎上来的既是小二也是掌柜,他驼着背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二位客官,”看到后背的沈冲他连忙改口,“哦……三位请进。” 青衣青年虽然见过此间小店掌柜好几次,可每一次他都觉得有些好笑,或许是看到残疾的侏儒踮起脚跟抹着桌子,莫名喜感,他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一斤牛肉,一壶酒,再来两个馒头。”铁传甲吩咐身前的侏儒掌柜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侏儒掌柜没有理会青衣青年,满脸笑容就去准备酒菜了,或许这种眼神他见过太多太多,便免疫了。 “你去将解药带过来!还有,别告诉任何人我们在这儿,不然……你休想拿到金丝软甲!”铁传甲见侏儒掌柜走后,对着青衣青年道。 秦三公子道:“铁笛先生与我老父亲乃是平辈,我要说服他给我解药却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怕是……” 铁传甲怒道:“别跟我耍手段!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什么手段,你都必须单独带着解药来这里,不然……你休想拿到金丝软甲!” 秦三公子笑道:“老哥你别生气,好,我一定将解药单独带来就是。你且在这儿好等。” “快去快回!” “好嘞。” 秦三公子嘴角弯出了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泛出一丝狡黠,只不过铁传甲看不到。秦三公子是个聪明的角儿,他在药房撞见沈冲后,心中便猜测出了许多事情来。 他听秦孝仪说过,铁笛先生来到了兴云山庄,并且于今日出门办事。就因这一点他便猜到了沈冲的伤乃是拜铁笛先生所赐。 当与铁传甲对完话后,他九成把握能够确定沈冲正是被铁笛先生所伤。 说来有些可笑,铁笛先生他连自己都不知道伤到了沈冲! 这家小店,很破很久,可位置却是极好,便处在了兴云山庄的旁边,走出小店便能看到高墙,抬头便能望到山庄内的楼阁。 那装饰有粉红色帘子的阁楼赫然在目,正是林诗音的房间。 铁传甲自然没有心情去欣赏高墙或是阁楼,他拿着杯子欲将酒喝了却又放下了,望着昏迷的沈冲一脸愁容。 “这位小和尚可是阁下的子嗣?”驼子站起来的身高还不如铁传甲坐着,他仰着头问道。 “不该问的,还是别问了!”铁传甲淡淡道。 驼子说道:“我看他生病了,似乎病的还不轻,可为何你不抬他去治病,反而来到我这小酒馆?本来我以为你是要害他的,但我见你看这孩子的目光里满是慈爱与内疚,我想或许是你救不活这孩子,才想着借酒浇愁吧?” “你问的问题太多了!”铁传甲冷冷道。 “这孩子有些面熟……啊,我想起来了!今日里来喝酒的人,谈的内容……”驼子的话还未说完,铁传甲已经动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得不清理了你,要怪就怪自己太多嘴了!” 铁传甲一拳狠狠打来,用上了七成的力量,他以为就算不将这位侏儒锤成肉饼,最起码也能让其爬不起来。却从未想法发生了第三种情况—— 这驼子身手矫健,竟然一晃便躲过了铁传甲的一拳。 “你既然带他来酒馆,就要明白他有被发现的可能。不过你别急着杀我,我对金丝软甲倒是没有什么念想。”驼子笑道。 铁传甲不是个轻易说放弃的人,一拳未中,他再度袭来,这一次他不在轻视对方,而是毫不保留,用出了自身十二成的战力。 驼子虽然腿短,但是却拥有上好的轻功,频频能够躲过铁传甲的打击。 铁传甲的短板很明显,他的力量虽然大,只可惜一拳一脚动作并不快,在驼子眼中便有些慢了。 “你这人怎得好不讲道理!我都说了我不会夺他的金丝软甲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下?”孙驼子一边躲避着铁传甲的攻击,一边还能分出神来说话,可见其实力之高。 铁传甲更是急了,既然沾不到对方的衣角,那好,他将酒壶、菜碟,然后是凳子、桌子一股脑儿全往驼子丢去! 驼子起初见碟子丢过来脸色已经开始变了,等到桌椅也被掷过来的时候,愤怒之余满脸肉疼,不再躲避而是稳稳当当接住落下的桌子椅子。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你……” 孙驼子由于分身保护桌椅上,铁传甲此时也找到了机会,一拳狠狠砸在了驼子的肩膀上,险些就要锤在致命的胸口上,若非驼子微微身子一矮,怕是已经死了。 驼子捂住肩膀,大声怒道:“铁笛先生的烈焰散都能将他打中,而你实力明显不如他,为何你却能逃过?” 一听到铁笛先生,铁传甲情绪再怒,他完全将眼前的驼子当成了敌人! “原来你早就和那小青年串通好了!”铁传甲手上的动作更加疯狂,他几乎失去了理智,怒吼着再次冲来。 “我不屑和那种人纠缠在一起!中了烈焰散之人的惨状江湖鲜为人知,但我却是见过的,就如同眼前的小和尚一模一样,最多半个时辰后,他必死无疑!……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跟铁笛先生半个铜子关系也没有啊……” 驼子说的越多,可铁传甲的情绪没有任何转变,且出拳出腿的力量更加大了一份。 “你这完全不考虑体力的打斗,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算对手没有杀死你,你自己也要累死了!”驼子对于铁传甲疯狗一般的打发很是无奈。 “你停下来,停下来我们好好谈谈!”驼子还在不断说着。 “这小和尚与龙啸云的关系路人皆知,仇恨比天大!而铁笛先生是龙啸云的座上宾,你认为铁笛先生会给他解毒?哼!天真,等到他们来的时候,我告诉你,只有一个结果,不但这小和尚死得更快,连你也会死,还有金丝软甲也只会到她们手上……” 驼子又挨了一拳,他的腰骨几乎都要断裂了,他大喝了一声,道:“我有办法治好这小和尚。” 一说到可以救沈冲,铁传甲立刻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柔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真是个忠心的奴才!”驼子摸着自己的腰,轻声说道,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骂人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敬佩。 江湖上自私自利的人越来越多,反而如同眼前这满脸虬髯的忠诚越来越少。 “你先给我坐下,听我慢慢说来!”驼子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刚才一番动作他也消耗不小。 “我家冲少爷命在旦夕,请说重点,务必快速!”铁传甲稳住情绪道。 驼子道:“好,我长话短说。铁笛先生没有任何理由给这位小和尚祛毒,金丝软甲虽然能够打动他,可他将你们两一同杀了,这金丝软甲还不是归他了。还有,刚才离去的那位青年人可不是什么善茬,等他再来时,身后必然跟了三位以上的高手!你我加起来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铁传甲道:“说重点,你如何能治好我家冲少爷?” 驼子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如何治好他,但是我知道有一人可以!” 铁传甲道:“谁?” 驼子凑到铁传甲耳边,轻声道:“一对爷俩,老的满头白发乃是一个说书先生,小的是个十七岁姑娘,面目清秀,梳个大辫子。你去街上一问,别人会告诉你。” 第034章 以一敌三 这事甚是蹊跷,铁传甲想不明白,以他的脑子确实难以明白。 首先,这家破败的小酒家,其内的掌柜是个残疾的侏儒,奇怪的不是这侏儒还驼着背,乃是此人武功极好。 有这身武功,去哪都能谋一份好差事,却为何在这破地方任劳任怨,累死累活又挣不了几个小钱。 其次,此人一眼便能看出冲少爷所中之毒,且还知道何人能治。是不是真的能治好另说,能一眼看出毒源来就已经很神奇了。 再次,他为何知道那青衣青年底细,以及铁笛先生与龙啸云的关系等等。 诸多原因,让铁传甲仿佛觉得这个驼子侏儒似乎在这儿等待着冲少爷一样。不过……这驼子说的话极有道理,铁传甲细思极恐,暗叹自己若是真等下去,等来的很可能会是如驼子所说的结果,必然是三位以上的高手。 铁传甲想走又不敢走。 秦孝仪的三公子固然不可信,可这驼子就一定能信了?若是街上寻来的白发老头子救不了冲少爷,那不是白白耽误了救治的时辰? 驼子见铁传甲一脸痛苦之色,知晓其痛苦之处,道:“不用纠结了,现在就算你想走也是没门了。他们已经来了。”他说完便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铁传甲身躯刚猛,但其心思却并不同于外在那般粗犷,反而有小女人优柔寡断的一面。或许是跟随在李探花身边太长时间,平常的决定都是主子来做,如今轮到他当家,有些手足无措了。 “或许我该听驼子的话。”铁传甲看到三人前来,其中有两人他才见过没多久,其中一人乃是田七,另外一人则是赵正义,还有一人他并不认识。 青衣青年也露面了,不过却躲在远远的,那一抹得意的笑容,让铁传甲心中怒火中烧。现在可不是后悔的时候,铁传甲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冲少爷,你放心好了,若是取不到解药,我铁传甲也一定陪着你,黄泉路上不孤单!”铁传甲站了起来,挡在了沈冲身前。 “姓铁的,这一次看你横练的功夫还有没有效果!之前跟你打,你硬吃我一脚再打我一拳,现在你打别人一拳可是要吃三脚。真是为你担忧……”田七笑的像弥勒佛,心中想的却是如同蛇蝎般要弄死对方。 赵正义心情倍好,哈哈大笑着,道:“这小子不但将我们瞒过去了,就连铁笛先生也被糊弄了!真是惭愧。还是秦家的三公子机灵,能发现你们。一入江湖岁月催,一代后浪推前浪啊,我们这群老家伙也该退出江湖了。” 田七笑道:“这小子年纪不大虽然是和尚,但却机灵得很,玩转红尘的老油子也比他不过!赵爷,有句话我不太赞同,我们虽老了,但挑大梁的事还得我们来啊,你看,那秦家小子虽然发现了梅花盗,最后不还得我们出面来降服么?!” 赵正义道:“说的也是。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我们三人务必速战速决,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正是如此,我来头阵,赵爷、田爷,你们二位在旁策应,务必抓住机会一击必杀!”说话的是另外一人,他撸起了袖子便要向前。 “化兄,怎能让你在前,危险就让我田七去吧!若是有什么不测,还请二位一定帮我报仇!”田七拉住化姓中年人,大有一份慷慨赴死的态势。 赵正义则满脸决然,道:“二位,请听赵某人一言!江湖人都知道赵某人赖以成名的功夫乃是赤手空拳的肉搏技,正好与这姓铁的蛮人套路相近,你们说这头阵是二位该去,还是我赵某人去?” “赵爷你的一身功夫确实与横练功夫有那么一点相像,但论克制横练功夫却是我田七的专长!看我这一身肉没有?这可不是你们眼中的肥肉,这可都是缓冲力量的吸力海绵。你说对付那铁姓的汉子是不是该我打头阵?”田七拍了拍身上乱颤的肥肉,一脸认真道。 这一幕与之前大相径庭,仿若过去了几个时辰,赵正义和田七已经转性了一般,判若两人。最初他们谁也不愿冲在最前头,而如今他们个个英勇无畏,仿若不打头阵便是对他们的侮辱。 其中原因,知道的人都晓得,如铁传甲看到这一幕后眼神里满是鄙夷之色。 “若冲少爷此刻醒来,你们还是否有这份魄力?别吓得尿裤子便好!” “聒噪!”赵正义与田七二人几乎同时喊出了这句话,又几乎同时朝着飞速铁传甲而来。 另外一人没有经历围剿沈冲一事,并不清楚情况,于是深深被赵正义和田七二人所感染,他一脸崇敬看着这二位,内心有些自惭形秽。 “在江湖上能有所作为果然不容易啊!随时都需要有这般无畏的勇气!”他心中想着,行动上也动了起来,快出田七和赵正义一步,朝着铁传甲而来。 “我铁传甲又岂是软柿子?今日就让你们几个有来无回!”铁传甲怒吼一声,身上的衣衫棉袄化为碎片,露出了满身虬扎的肌肉。 铁传甲刚刚打出一拳,身上有三处,大腿、腰部以及背部先遭到了击打。可他面不改色,如同感受不到疼痛的铁人。 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这一拳却并没有击中对方,反而白吃了对方三记击打。可他并不气馁,脸上依然刚毅,手上的动作不觉又快了一分。 正如赵正义设想的一般,他们三人单轮实力几乎都不在铁传甲之下,此刻三人合力只要不再保留,胜负很快可见分晓。 也如驼子所说一般,就算再加上他也不可能占到便宜,所以他很识趣地躲起来了。当然了,这事本就与他无关,不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铁传甲与人对战时,大多数的策略便是一拳换对方一拳,这也是他一身横练的功夫决定的打发。 他本身皮糙肉厚,别人打他不疼,若是她一拳招呼在别人身上,可让人吃不消! 但是,此刻这横练的工夫却有些难以凑效了,反而成为了他自身上的短板,若是他更够灵巧走位,若是他能使出诡异莫测的攻击,那其他三人要完全配合起来也不容易。 这三人就如同打木桩,一人打西面、一人南面、一人北面,各自攻击的范围都规定死了,自然便不会产生相互干扰的局面。 于是铁传甲败的很快,他的眼睛已经肿了,脑袋左侧受到重击后有鲜血流下。嘴角、鼻孔更是鲜血横飞。 脸上受伤都这么重,更别提他的身板了,看他一拐一拐的行动上来看,腿骨起码断了三根,右手耷拉着,手骨也已经移位了。 他的身板每一次挺直都疼痛不已,眉头便会重重一皱,胸前后背也都有骨头被打断。 即使如此,他依旧站着,脸上的表情依旧坚毅。断骨内伤打不倒他,哪怕呻吟声也不曾发出半丝,恐怕只有死亡才能让他真正倒下! “你们这群所谓的正义人士,不过是身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以多打少不说,鬼话谎话更是连篇!今日你们或许能杀了我铁传甲,但是……明日一定会有其他人来夺你们性命!”铁传甲满嘴血污,说话的声音却很清晰且高昂。 “哼!死到临到还嘴硬。梅花盗这种贼人、恶人,你竟以他马首是瞻,更不惜牺牲性命!你这种人当诛,只愿你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多学学仁义道德,别再误入歧途!”赵正义义正言辞道。 田七也一改笑嘻嘻的脸孔,严肃道:“今日我田七能为武林除去一害,乃人生一大快事,当痛饮三百杯!待会喝酒二位可别缺席。” “一定来!”赵正义以及另外一人皆哈哈大笑,煞是豪迈。 “三位还等什么?来啊,来杀了我!”铁传甲抱了必死的信念,他虽然身上没有一处好,可也勉强将一身力气击中在手上,只等抱住最先上来的人,与此同归于尽。 第035章 越老越怂 “啊……” 沈冲悠悠转醒,他双眼猛地冒金星,身子、脑子都感觉处在了火炉之中被炙烤着,他是硬生生被疼醒了。疼痛难耐之下,他全身仿佛被掏空,喊出的声音也细弱蚊蝇。 窗纸破了一处小孔,透过这个小孔,他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战斗。 铁传甲那伟岸的身影依旧伟岸,可却添了许多鲜红点缀。 这画面太过模糊,沈冲迷迷糊糊地,想揉揉眼睛,可他连手也抬不起来。 驼子叹了口气,道:“你别动了……其实就算你想动也动不了的,再过半个时辰你就会变成人干了。很奇怪,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够醒来?我劝你还是接着睡下吧,你可知道醒来的时候能量消耗将是睡着时候的两倍以上。也就是说你若不睡下,最多还有两刻钟的生命!” 让他惊讶的是,听到这话的时候,眼前小和尚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恐。而是一种淡然,仿若看破红尘的老和尚。 “请救救他!”沈冲嘴唇微微翻动着。 “什么?”驼子将耳朵凑了过来,沈冲的声音实在太小太小,以至于听力敏锐的驼子也无法听清楚。 “救救他!”沈冲再一次说道,可这一次声音似乎更小了。 驼子摇了摇头,一脸讶然道:“你是哑巴?” “救救他!”沈冲依旧在说话,但仍然没有声音传出,不过这一次驼子却知道说了什么,他根据沈冲的嘴型看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我若是愿意救他,早就动手了!你应该也知道,外面那三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而且……没准还有高手暗中躲藏着,我去不过是平添一具尸体,并救不了你的奴仆。”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愿意答应你一切条件!”沈冲艰难说着话。 这一次驼子不再听声音,而是看嘴型来解读,他说道:“关外双鹰的一切条件?确实很诱人!不过……再诱人的东西也需要有命去消受。我是一个懂得知足的人,你看我甘愿守在一间小店里抹桌子,就应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接下来的话就别说了!” “我答应救你父亲天机老人孙白发一次,也答应救你孙驼子一次!别怀疑我说的话,更别怀疑我的能力!你坚守王怜花的承若已经十三年半了,再坚持一年半就可回家族里去看看,我可保你这一年半的时间内平安。”沈冲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这让他更加虚弱。 “你怎么知道这些?”孙驼子眼神里满是惊讶,他演的极好,他相信这儿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便是声名响当当,排行在兵器谱中第一天机老人的儿子。就算知道这些,那也不能知道他是因为坚守王怜花的承若而守在小店中抹桌子。 “你有个大家族,知晓许多江湖上的隐秘消息,为何我就不能知道?你若信我就去救他!”沈冲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他的面容此刻不再是个少年的样子,如同一只瘦猴,一只满是褶皱的瘦猴,好似天寿将尽的耄耋老人。 孙驼子咬了咬牙,他不及多想为何沈冲知道这些。因为再耽误片刻,铁传甲很可能便身首两处。 他大喝了一声:“门外的朋友们,你们杀人痛快了,留下了满地的血迹,可曾想想我这酒家日后该如何做生意?” 赵正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眼前的侏儒中气十足,不但声音嘹亮,且言语也颇具威严,可与他的身高却无法匹配起来。 这就如同一个孩子说:放开那个汉子! 田七眯着眼睛,笑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你可清楚你自己又是谁?”他这话若是通俗来讲便是——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爷爷面前多嘴!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是谁也不重要。”孙驼子一边说着话一边缓步走到了铁传甲身边。 一个侏儒,还是残废的侏儒,赵正义等人自然不屑设防,他们心中压根就没有设防的念想。只是挥挥手,驱赶道:“快滚!若是不想死就停下来。” 回应他们的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弹丸,在空中轰然炸裂,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一丈的巨大烟雾圈。 这烟雾很是奇怪,并不是白色的,而是绿色的,而这种颜色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便是毒,如同毒蛇喷出的一般。 且还拥有刺鼻的气味,赵正义等人对敌经验何等丰富,立刻屏住了呼吸,轻功加持之下,身子急速后退。 “你他娘的找死?” 赵正义怒吼之下,快速绕过了绿雾区,这时离烟雾爆开时已经过去了十息的时间。他找遍了小店所有角落也寻不到铁传甲以及沈冲的身影。 田七一怒之下,狠狠一跺脚,道:“这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却不知这一脚竟然将木地板给踏穿了,赫然出现的是一个窟窿,窟窿下面深不见底! 这是一处密室入口? 循着下去,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借着微弱的光芒刻看到脚下的血迹并未干枯,不必想这定是铁传甲的血迹。 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密道内突然听到有轰隆隆的声音,巨响之下带动着剧烈的震动。 “是什么声音?”田七说话的同时,脚步也停了下来。 “不好,那侏儒竟然往密道里滚了巨石!”赵正义先一步往回快步行走了起来。 另外一人只是叹了口气,道:“哎……梅花盗就这样在眼前溜走了吗?”心有不甘,可也无可奈何,谁能想到那侏儒竟然有这胆子!怪也只能怪自己这边太过大意了。 赵正义等人选择了原路返回,终于是先一步逃出了密道。他们三人内力深厚,区区一块滚石并不一定能将他们碾压了,可他们稳妥起见还是选择了避开。 或许正是应了那句,年纪越大反而越不愿冒险,越珍惜自己的性命! “一定要找到梅花盗!还有那个侏儒,我赵某人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赵正义将拳头捏得死死道。 在另外一头的孙驼子自然听不到赵正义等人的愤怒之言,他左肩扛着沈冲,他瘦小的肩膀勉强可以放下沈冲,铁传甲则远远不够了,只能右手提着。 铁传甲求道:“恩人,谢谢你!请再帮个忙,救救冲少爷。” 孙驼子叹了口气,并未将二人丢在了地上不管,而是继续前行,嘴里念叨着:“我若将你落下,则必死无疑,我好心再帮你找到能解毒之人,你将再欠我一个人情!” 这话倒不是对铁传甲说的。 铁传甲道:“放我下来吧。作为你救冲少爷的报酬,那件金丝软甲就是你的。” “哼……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这金丝软甲也同样是我的!这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是宝贝,对我来说是个烫手的山芋!我孙驼子还想多活几年,怎么会瞎了眼去贪婪这东西?还是让他给这小和尚好好留着。”孙驼子丢下铁传甲,他并非是个绝情之人,留下了一瓶药罐,扛着沈冲飞奔了起来。 这药罐之中有三枚药丸,药性并非极品,但在缓和内伤上有奇效。有此药在,铁传甲的伤能短暂压制住。 铁传甲朝着孙驼子离去的路上,跪地磕头。 磕完头,他坚强挪着步子。处在原地与等死无异,因为很快必将会有追兵过来。 第036章 就在迎客居内 “爷爷,你再说个李探花的故事吧,小红想听呢。” 说话的是个小姑娘,穿了身红衣服,有凳子不坐反而坐在了桌子上,架起二郎腿,脚上穿了双秀满了红玫瑰的布鞋,左脚架在膝上,随着脚尖上下摆动,满是摇摆的红花儿,不禁晃晕了人的眼睛。 右脚踩在长凳上,却没有人提醒她说:嘿,那是人用屁股坐的凳子,不是用来踩的。 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倒不是这一双修长的腿,而是那一条乌黑的辫子,又粗又长,一甩一甩之下显得俏皮之极。 对了,她的眼睛也很迷人,水汪汪的,大而明亮,几乎要占据她一半的脸庞,极其可爱,多人忍不住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隔了她三个位置的地方,有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看着红女女孩,似乎痴了一般,就连嘴角有唾液流出也浑然不知。 坐在这位白衣公子旁边的一位青年,轻声对同伴说道:“你看她那双眼睛,勾人啊!” 其同伴窃笑,悄声道:“可不,这位刘公子心儿怕是已经飞到她身边去了。” 红衣女孩口中的爷爷正在抽着旱烟,他满头白发,人又老又干,让人下意识觉得怕是一身精气都被烟袋子给抽空了。 可他的眼睛却极为有神,一点也不呆滞或是迟钝,却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睛。 他略带抱怨的情绪说道:“我才说完一个故事,总得歇歇是不?” “不准歇!小红还没尽兴呢!”红衣女孩嘟着嘴巴,嗔道。 这一嗔,可不止融化了白发老头的心,更是融化了所有酒客的心。 “老头,再说一个呗。这壶茶我请你喝好了!”已经有酒客催促了。 老头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道:“这嗓子啊,只要多说了几句话就得咳嗽半天。接着说一个可以,只是这咳嗽药又得备好啰。” “爷爷……咱们虽然不富裕,但咳嗽药还是抓得起,您尽管说故事吧。”小红一边笑着,一边眨眼看着四周的酒客。 这是要银子来了。 会意的酒客提着铜板就向前来,更有大方的公子,手里捏着碎银子,冲着小红猛眨眼道:“我李乾坤赏一两银子!老头儿,待会好好说。” 看着钵盂中的金钱,白发老头乐开了花,道:“够了,这银子够了。既然大家想听,老头便献丑了,咳咳……话说李探花,前些日子欲来到关内来。” “什么,李探花要来关内?爷爷你这般说,难道是李探花并没有来?真是遗憾呢。”小红接话道。 白发老头道:“确实有些遗憾,这个冬天本是多事之秋,有梅花盗,还有关外双鹰,怎么能少了故事不断的李探花呢。” 小红撇了撇嘴,有些不悦,道:“那既然李探花不来关内,爷爷要讲他在关外的事么?关外除了荒郊就是野林,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老头呵呵笑道:“今儿故事的主角可不是李探花,乃是关外双鹰之一的小和尚沈冲!” “爷爷不是答应说李探花的故事么?怎得中途就变卦,这可不是爷爷你的作风。那什么和尚小冲的我不听。”小红道。 “这本来就是有关李探花的故事,虽然只是一两句笔墨,但也出场了不是,所以这当然也算有关李寻欢的故事,爷爷可没变卦。小妮子你也别急着生气,这位叫沈冲的小和尚啊,他的神奇并不亚于李探花,若是等同年纪之下,不知比李探花要强上多少哩。” “真的?这小和尚不就抢了金狮镖局的金丝软甲么,不就打败了几个江湖二三流的好手么?哪里有什么值得称奇的地方!小李探花是不屑做这些。” 若是单纯老人说故事,难免会枯燥许多。若是旁边有个可爱少女跟着帮腔,如此一问一答之下,故事立刻变得多彩了起来,更让人期待。 老头猛吸了一口旱烟,喷出满口烟雾,摇头道:“青魔手伊哭你们都知道吧?那可是排在兵器谱上第九的男人,就连他在这小和尚面前也束手无策。话说两人对战时,方圆十丈内都被绿雾包围着。” “绿雾包围着?那铁定是伊哭的毒雾了。两人在毒雾中战斗,难不成小和尚也能赢?还有,绿雾能不能挡住他们的身影?他们战斗的技巧如何?有没有像李探花那样’不动则已,一动便取人性命’?”小红一脸好奇。 “至于绿雾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看得清楚,这个问题只能问当事人了。不过结果却是有人知道的,他们战斗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后伊哭败出1,一瘸一拐甚是狼藉。” “那小和尚杀了伊哭没?” “小和尚哪里肯放过,只是可惜他刚打完一场,就有敌人找上来了!倒是让伊哭侥幸逃走了。” 小红秀眉微颦,道:“这伊哭啊运气还真不错,小和尚倒是有些可惜了,像伊哭这种又毒又阴的敌人,最是让人忌惮。” 白发老头点了下女孩的鼻子,笑道:“刚才还说不听,现在看来你是站在小和尚那边咯。不过你的担心却是有些多余了,这小和尚啊自身实力深不可测,自然不惧伊哭。他啊也无亲人,而且背后的大靠山乃是少林寺。你说伊哭能讨到什么便宜?我觉得啊,伊哭挺可怜的,倒是要天天防备着被他找麻烦才是。”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啦。”小红俏皮一笑,接着问道,“那小和尚打败了伊哭后,又如何击败后面来的敌人?” 白发老人反问道:“你如何能确定小和尚一定是击败了后面来的敌人?” 小红道:“难道不是?” 白发老人道:“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这便让人费解了,难不成是平局?可这种事总会有胜负之分的,除非两人实力相当到哪怕战上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来,才会双双退走。 “那到底是怎样的平局?还请老先生解惑。”旁人问话道。 “当天的战斗,来的敌人有近三十人之多,这群人中最难对付的乃是其中四人。而这四人中有一人最是难缠,其虽然用毒手段不够高明,可毒性却难有人能解!小和尚将这群人打退了,这是战胜了。可他也受了颇重的伤,便是沾上了这难缠的毒药,所以……也可说他败了,因为他命在旦夕,怕是已经归西了。” 白发老头说完,眼睛突然瞄向了酒楼之外,神情一刹那有些许变化,不过却不明显,无人发现。 酒客就盯着小红或是白发老人,却无人注意到窗外正有一个侏儒背着一个少年匆匆走过。 小红捂住了嘴巴,一脸忧伤,道:“你不是说他比同龄时的李探花还要神吗?可为何……” 白发老头神秘一笑,眨了眨眼道:“可李探花在他这个年纪,也没有这么强大的敌人啊!不过……” “不过什么?”小红声音急促问道。 “哎……女大不中留,什么时候你若是能如此担心你爷爷,我也能在睡梦中笑醒了。不过他或许还有一口气在,人正躺在迎客居内。” 小红撇了撇嘴,道:“爷爷可真会骗人,你怎么晓得他就在迎客居。不过念在你是安慰我的份上,本小姐就不计较了。” 坐在酒楼角落里,有一位身子干瘦干瘦的老头,他在听到迎客居三个字的时候,便“嗖”的一声跑没影了。 急的小二呼喊起来,“客官,你这是要喝霸王酒啊,你还没给酒钱呢!” “他也没喝多少酒,酒钱算在我的头上。”白发老头招呼小二道。 小红则一脸匪夷看着白发老头,道:“爷爷,往日可没见你这般慷慨过呀!” 坐在角落的那位酒客只点了一叠茴香豆和一壶酒。按照以往,这仅仅一壶酒铁定是不够的,可今日他听着白发老头的故事,注意力便再也移不开了,听得入神了,就连茴香豆也忘记要往嘴里送了,所以酒也便喝的少了。 此人便是酒鬼神医梅二先生。 他可以没心没肺到收人银子反过来不给治病,但他却无法在听到沈冲的消息而无动于衷。说实话他不太相信白发老头的话,每个说书先生的话他都不太信。 在他的理念中,说书先生如同卖艺人,像是一个戏子取悦酒客从而获取打赏!戏子无义的桥段他听的太多太多了。 可这一次,他不管这白发老头是不是瞎编故事的戏子,他都要去一趟迎客居。 在梅儿先生的印象中,沈冲便是一个富二代,不但对他阔绰,就连打赏小二也很豪气。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住在如此寒酸的小客栈里? 眼前的迎客居是间既破又旧的小客栈,但梅二先生不假思索依旧一头扎了进去。 第037章 醒来 少年悠悠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似乎比以往更大、眉毛依旧浓,可他的脸上的肉却少了许多,整个看去如同一个锥子。 “渴,渴……”少年正是沈冲,他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你醒了?比我预想的时间要快了些。”在房内服侍他的老头便是梅二先生,他一脸欣喜,取过早就准备好的杯子递了过来。 他看着沈冲喝水,一边说道:“我若是晚来百息时间,神仙也救不下你了。你小子还真是命大!” “我昏过去多久了?”沈冲连着喝了四大杯水。 “三天,若是今天你不醒来,明日我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弄醒!你小子身体素质不错,三天整的时间便醒来了。”梅二先生乐道。 沈冲自嘲一笑,自己还真是糊涂啊,当初中毒了第一时间若是找梅二先生不就什么事也没了么。不过既然都挨过来了,期间的过程倒也不必计较太多了。 “孙驼子呢?还有铁传甲呢?” 沈冲从梅二先生一脸疑惑的神情中便知道了答案,接着说道:“你既然没见过他们,那又是谁把我送到你这儿的?” “当是我背你来的。这个说来也蹊跷……”梅二先生便将自己在酒楼喝酒时开始叙述,细节上毫不保留,言辞上不吝夸奖,对于那白发老头敬佩有加。 沈冲笑了,从梅二先生的话语中,再加上自己一些推断,便可得知了整个过程。 孙驼子必然是背着自己到迎客居,开了一间人字号的房间,旋即便走了。而梅二先生则是因为白发老人的话,前来迎客居寻找沈冲。 找到沈冲后,梅二先生立刻从客栈小门背着沈冲溜出去。若是转移晚了一些,将会碰到之前在酒楼的熟面孔,这群人都是因为白发老头的一句话而去碰碰运气的,没准就能夺来金丝软甲,可他们终是与机遇擦肩而过。 幸得梅二先生在,其医术之高明虽然不可生死人,但却能做出肉白骨之惊人事情来。沈冲身上的火毒已深,不过也并非不可排除。 梅儿先生最擅长的莫过于以毒攻毒,火毒入髓,那便用另外一种刚烈之毒来进行中和。 若是其他人,怕是一听闻两种刚烈之毒混杂在一块,那还不立刻爆体而亡!这办法也只有梅二先生敢想且能做好了。 沈冲很清楚,这事乃是孙白发,也就是那个满头花白讲故事的老人他一手帮衬的,若非他的提醒,梅二先生又如何会寻到迎客居?! 欠孙驼子两次,又欠了孙白发一次,欠孙家的人情似乎有些多了。沈冲苦笑一声,心中想着怕是难以还了这孙家父子的恩情。虽然自己说过会救孙驼子以及孙白发一命,哪怕真的做到,那也只是还了两次人情。 想必孙驼子对于沈冲的承诺也只是听听,并没有认真衡量吧?孙白发是谁,可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天机老人,这一点孙驼子比任何人都清楚。 排第一的人若都能有生命危险,区区小和尚又怎么救的下。 至于孙驼子自己的命,或许会因为沈冲而得以逃开一劫。不过以后的事,谁晓得呢? 孙驼子去了哪儿了沈冲并不担心,其有强大的家族情报系统在,定不会被龙啸云等人捉住。 让沈冲担心的还是铁传甲。 “阿弥陀佛,希望你能避过他们的追踪!”沈冲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他很清楚铁传甲能生存下来的希望很渺茫,哪怕一成也不到。受了那么重的伤势,连移动也变得艰难,又如何能够逃过一群高手的追捕? 既然没有铁传甲的确切消息,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当尽快将伤养好。 夜幕降临,林仙儿呆呆坐在房中,看着窗外的一片黑暗,想事情想的痴了,她保持这姿势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 突然,一白衣男子跃过高墙,三步两步便窜到了阁楼之上,双目传情看着林仙儿。 “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白衣男子一脸关切问道。 林仙儿叹了口气,幽怨道:“人人都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就连小和尚都可以欺负我!” 白衣男子正是游龙生,他狠狠一拍窗台,怒道:“哪个小和尚?我现在就去取他首级!” 林仙儿再度叹了口气,道:“你在他面前连十招都撑不过,又如何取他首级?” 游龙生听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窜到了屋中,仿若来到了自己家一般,倒了一杯酒喝下后,道:“你说的是那个叫沈冲的小和尚吧?我确实打不过他,不过要取他首级也并非难事!” 林仙儿双眼放光,脸上露出惊喜来,她很清楚游龙生这话的意思,定是沈冲被抓住了,若非如此,游龙生不可能如此说来。 她对于游龙生也甚是了解,这个人虽然争强好胜,但却不够圆滑,更是个不会说谎的单纯男人,至少在她面前从未说谎。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仙儿问道。 游龙生道:“我几天前去找龙四爷,恰好遇到秦孝仪的三公子,就那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家伙,此人正在跟龙四爷汇报一件事。而这事呢恰恰就跟那小和尚有关。” “你的意思是……”林仙儿想问是不是抓住了沈冲? 游龙生见林仙儿高兴,他兴致也变得高昂,道:“我听那姓秦的说,沈冲身上中了铁笛先生的火毒,此毒刚好克制少林刚猛的内功。龙四爷听到这个讯息大喜过望,立刻邀请了赵正义和田七等人捉拿那小和尚。那小和尚身边呢,唯有那姓铁的壮汉在,哪里会是赵正义他们的对手。我猜啊,那小和尚十成十是被龙四爷给关押起来了!没准已经被废去了武功,谁让他先废去了龙小云的丹田呢。只是可惜了啊,可惜他将永远无法成为我的对手!” “你确定那小和尚已经被龙四爷捉住了?”林仙儿确认问道。 游龙生摇了摇头,随后伸出一根手指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觉得龙四爷失手的几率不超过一成!” 林仙儿哈哈笑着,她的脸蛋突然间变得嫣红,朝着游龙生眨了眨眼睛,这一眨仿若要将游龙生的心给融化了一般。 “热。”林仙儿将窗户关上,轻轻褪下了身上的棉袄,渐渐走向游龙生。 他呼吸急喘,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摸了摸后脑勺,道:“是啊,好热。” 林仙儿缓缓伸出了右手,轻轻托住了游龙生的下巴,再一眨眼,媚从中生。 游龙生再也把持不住,一把抱住了林仙儿,疯狂啃了起来。 两人在房账内疯狂一阵,不断传来****浪喊,好不激烈!不过……过程倒也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没了声音。 蜡烛点上,两人穿上了单衣,不过依旧在床上缠绵。 林仙儿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侧靠在游龙生胸膛,娇声道:“游郎,有了那小和尚的消息,立刻告诉仙儿,好吗?” 游龙生脸上满是沉醉,那还能说不能?他道:“我现在就去问龙四爷那小和尚到底如何了?” “游郎不必太急了,夜已经深了,明早去问便可。” 两人你侬我侬,在床上竟谈论起了对未来生活的规划,要生十个胖小子。 与林仙儿谈论未来,结婚生子,让是被沈冲听到非要笑掉大牙不可。两人痴缠了好一会儿,直到过了三更,游龙生才依依不舍离开。 林仙儿等到游龙生离开,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化成了一抹抹鄙夷神色。 “中看不中用!” 这话若是被游龙生听了去,到不知会有多么伤心。 林仙儿的身体不过是一件极厉害的工具罢了,他今日给了游龙生,是因为听到了沈冲的不利消息而已。 游龙生尝了蜜糖,在之后对于打探沈冲的消息上将会更加卖力!其实哪怕林仙儿早早就赶他走,他也会不余余力的去打探消息。 因为沈冲的消息,林仙儿感兴趣,只此一点便够了。 “沈冲小和尚,你终究是太嫩了!哪怕你功夫再高,脑子再聪明,又如何玩的过龙啸云这种老江湖!怪只怪你太自大了!”林仙儿几乎要笑出声音来了。 她这几日一直在接触高手,尤其是内力深厚之人她见了不少,这群人对于林仙儿心口那独特的真气皆束手无策。 这让林仙儿很是担忧,如同一颗不稳定的毒药,不经意间便可能要了性命。这如同被他人牵着鼻子的感觉,让她极不舒服。 本想着要自己奴役沈冲的想法也渐渐减弱了,她如今只想杀了沈冲,一了百了。毕竟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沈冲一死,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去少林。她相信,少林中除了沈冲外,没人晓得她与盗窃经书有干系。 而少林中大多是慈悲之人,必然会有肯为她除去心口真气之人。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么?只要你被除,我心便安了!”林仙儿轻轻吐出一口气,可她脸上喜悦的表情并未持续多久,立刻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因为……冷风吹了进来。 门窗明明关好了,为何会有风吹进来? 第038章 伊哭之死 一个极高的男人悄无声息来到了林仙儿的闺房内。林仙儿看到他自然便感到紧张。 “你来做什么?都这么晚了!” 来人正是伊哭,他扭了扭脖子,道:“你说我来你这做什么?自然是来发泄内火!”三日前他与沈冲一战,由于武功被完全克制,吃亏不小,这三日来他正是躲起来疗伤,这三日着实是个憋屈的日子。 他堂堂青魔手,何时曾受过如此的屈辱,于是便在伤好的这天来到了林仙儿这儿,自是想好好发泄一番。 林仙儿脸上摆着不愿意的样子,一脸冷淡说道:“今日我那个来了,不宜做这些事。” “老子管不着那么多!你不愿也得愿!”伊哭大手一挥将门关上,旋即把身上的长袍一脱,就要霸王硬上弓。 林仙儿死死拽住单衣,却不肯从。一边哭一边喊:“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你可知道这是哪里?我只要一喊,立刻会有十数个高手前来。” “哈哈……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喊啊,你倒是喊啊,再大声点!”伊哭狞笑着,如同一只大灰狼扑向了纯白小绵羊。 这时,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伊哭警觉到,回头怒道:“谁?”来者却跟沈冲长得一模一样,但又很不一样。这少年面目冷酷,仿若一块花岗岩,还有最大的一点不同乃是此人有头发。 不必多想,伊哭一瞬便猜出此人乃是号称关外双鹰之一的神鹰,也就是沈冲的孪生兄弟。 “别人既然不情愿,你又何必?”阿飞的声音如同他的面孔一样冷。 伊哭却不怕他,他虽然不如沈冲,但却有信心击败眼前的阿飞,他也冷冷道:“你父母没告诉你?不该管的事千万别管,因为这将会让你失去宝贵的生命!” “滚!否则……死!”阿飞话不多言,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伊哭。 “哈哈……就凭你?”伊哭笑的不是阿飞的话,而是一瞥间,看到阿飞挂在腰间的一个“玩具”。 他不该轻视别人身上的“玩具”,有些东西看起来像玩具,但杀起人来却格外的犀利,如同阿飞身上的剑,虽然其貌不扬,但一旦动起来,只需一招便能要人命! 越是炫丽多彩的东西,越是能吸引人的注意力,这一点在也为生存的阿飞格外清楚。所以阿飞身上没有任何炫丽的东西,因为炫丽往往意味着引来野兽注意。 阿飞仅仅一剑便将伊哭杀了,拔剑、刺出,再收剑,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林仙儿双眼睁大,已经惊呆了。 “我已经跟你说了,不滚则……死!”阿飞看着伊哭,脸上浮现出悲怜神色。 林仙儿她至始至终看着阿飞站在原地,唯一有变化的是,阿飞的右手本是自然而下的,如今却是握在了那柄“玩具”上,看起来仿若正想拔剑出鞘。 可伊哭已经死了,他双眼睁得老大,似乎不相信他已经死了,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他的喉咙已经被捅出了一个窟窿来,必死无疑,虽然不甘心,可不甘心并不代表能够复活!他死在了自己的轻敌之下,算不得冤。 江湖险恶,容不得一丝大意! 阿飞走了,走的干脆,走的潇洒,只留下一抹背影!他没有打招呼。他心中其实是想打招呼的,如此一个美人儿,让他想起了母亲的容颜,也是如此惊艳。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晓得如何打招呼。在野外他见到熟悉的野兽,可以用头与对方互蹭表示亲昵,可人之间的招呼有很多。 有些人选择拥抱,有些人选择拱手,还有些人选择点头。阿飞在面对林仙儿的时候,却不知该选择哪一个。 阿飞不留片刻便走更重要的原因到不是不知如何招呼,乃是另有其他原因,他是来救铁传甲的。 今夜他守在已经破败的沈府内,突然发现有人经过,跟出来一看便看到了铁传甲。 铁传甲被三人共同押着行走,这三人武功皆非泛泛,都是一流高手,正是赵正义等人。 阿飞没有一击必杀三人的把握,于是一路跟踪着,便跟到了兴云山庄。恰巧在林仙儿阁楼前遇到这事,耽搁片刻后,他再度找寻铁传甲而去。 他追踪到了一处大厅外,厅中站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颇有气场,相貌堂堂,锦衣华服,颌下微须。 还有一身子看似瘦弱的中年人阿飞并不认识,但其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却认得,正是那日与他一同被边浩邀请去公正之人,此人正是赵正义。 大胖子田七脸上略有不忿,似乎正在气闷为何让自己站外面看守?他站在了厅外,由他独自一人看守者铁传甲。 铁传甲几乎没了人样,头发蓬乱,身上满是血迹,有些干枯了,有些仍是新鲜的。他倚在柱子边上,双眼深陷,眼袋蒙上大大的一圈黑色,显然是累极了。 阿飞猫着步子一步步靠近田七而去。 若是沈冲一定能在两丈外觉察到异常,再前进半丈必然能发现阿飞。可田七是大胖子,肚子里装满了油水,敏锐的嗅觉早已在大鱼大肉之下消失殆尽,哪怕阿飞来到他附近一丈处依然毫无察觉。 阿飞或许不是天下实力前三的剑客,但若是论出剑速度来说,他绝对能拍在前二。对于一个快剑手来说,一丈的距离足以够发出最强悍的一击。 手起剑落! “噗”的一声,心脏被刺穿,田七到死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他到死还睁大着眼睛,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却看不到阿飞的身影。 “谁?”龙啸云武功并不顶尖,但是对于声音的敏感度极好,阿飞哪怕将声音控制得再小,也被听到。 “田七?田七……”赵正义喊道,见田七没反应,他眉头一皱,知道发生大事了。 龙啸云等人久经江湖,立刻反应过来,急速跑到厅外来,却只看到一具肥胖的尸体,而铁传甲早已不知所踪。 “有刺客,有刺客!”龙啸云大喊了起来。 赵正义缓缓将田七的眼睛盖下来,道:“田七兄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安息吧。” 若是沈冲在此,怕是又要取笑一句:“你铁面无私自然是要帮田七兄弟报仇的,当然,你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兴云山庄之中的义士反应很快,听到龙啸云的大喊,不出十息时间便都从床上骨碌爬起来,再花去十息时间跑来“忠义堂”。 这二十息时间虽短,可也足够阿飞跑很远很远。 铁传甲发出“咳咳咳”的声音,不知是哭是笑,或许是哭吧,因为很少有如此难听的笑声。他梗咽着道:“飞少爷,是你?真的是你……你别管我……快去救冲少爷!” 铁传甲伤的太重太重了,虽然有孙驼子给出的疗伤药,可也禁不起一伤再伤!他说话的声音可不如以前那般洪亮,反而如同一个唇齿不清的糟老头。 阿飞没有说话,他专注看着前方,以及感受身后的危险,在脱离危险之前,他没空去理会铁传甲发出的那一串难以分辨清楚的言语。 直到他感觉安全的时候,放下了铁传甲,从身上取出了一些草药帮后者敷上,道:“我以前在野外经常受伤,有一次一条腿几乎都要废了,就是用这东西治好的。” 阿飞并非是大夫,他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往往是依靠尝试,尝试的多了便摸出了规律,哪些治外伤极好,而哪些又是治疗内伤的药草,他记得清清楚楚。 药草被碾成了碎末,敷在伤口上,再用力揉,使得药力更快渗透进身体。阿飞敷药的动作很快也很粗糙,每一个动作都让铁传甲疼痛不已,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便紧咬压根,咬出血了也不喊疼,就连轻声的呻吟也没有,端是一条硬汉子。 “飞少爷,你快去救救冲少爷!我铁传甲死不了,你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铁传甲的话,阿飞虽然没有完全听清楚,但他已经听出了意思,大概知道沈冲似乎有着巨大的危险。 一事归一事,阿飞坚持要帮助铁传甲将所有伤口敷上,可他却有些无法专心下来,好几次都敷偏了地方。 何人能想到,出剑快且准的阿飞,竟然在敷药的时候连续偏离伤口。终是敷完了。他仰天长呼了一口气,狠狠道:“他怎么了?他在哪儿?” 铁传甲推搡着阿飞,道:“我不知道冲少爷在哪?我猜应该还在城里,你快去找他!快去!” 你只说人丢了,这让人如何去找?跟无头苍蝇一般飞到哪便找到那? 阿飞道:“你给我一些有用的线索!” 铁传甲快速地将沈冲被孙驼子救走一事大概说了一边,最后的线索便在暗道的出口那儿。至于后面去了哪里,也只能依靠阿飞的直觉去找寻了。 阿飞目露寒光,双拳紧握,哪怕他暴怒也不会大吼大叫,依然会保持冷静,这是大自然教会阿飞的东西。因为无论你发怒也好,痛苦也好,都无法对生活有哪怕一丝的帮助!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更好地面对眼前的困难。 “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阿飞一把背上铁传甲,奔跑如风,目的地乃是破败的沈府。 沈府自然是沈浪生前的住宅,因为沈浪前往海外而荒弃了。但世人都知道这是大侠沈浪的财产,却也没人有这个胆子敢霸占了。 于是便荒弃在那儿,平时极少有人会进去。铁传甲留在那儿还算安全。 第039章 酒楼现和尚 沈冲在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一月有余,城里似乎变得冷清了许多,一切平和,就连斗殴也少了一些。 不过酒馆里喝酒的人没变,他们时常谈论着江湖上的事,而沈冲自然成为了他们口中的常客。 “悦来酒馆”和往常一样,人满为患,可却也有些不一样,因为里头多了三个稀客——一个老和尚外加两个中年和尚。 老和尚长相很普通,满目平和,但却让人感觉威严。其他两个中年和尚一左一后站在了老和尚身后,并不敢坐下。 “慧能、慧静,你们两个坐下吧。”老和尚轻声道。 “是,师叔。”两中年和尚行完礼罢,这才肯坐下来。 “师叔,这酒馆太过吵闹,我们还是另寻地方……”慧能建议道,可却被老和尚打断。 “嘘……” 老和尚正在聚精会神听着对面桌上谈论。 这桌上坐了有四人,东面位置的乃是一短打打扮的青年人,他神采飞扬,唾沫连飞,讲述着沈冲的江湖事。 “话说这关外双鹰之沈冲,那****败退青魔手伊哭后,本欲手刃对手,却被突然杀来的仇人给拦住了。青魔手虽然逃过一劫,可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也就三日后,他便在兴云山庄外被人瞧见了尸体!据说尸体上仅有一道伤口,死时双目圆睁,神色恐惧,显然是临死时遭受了不可思议之事,而这不可思议之事便是被沈冲一招毙命!兵器谱上排行第九的好手,却被人一招毙命,着实让人惊叹!” 说话之人显然是沈冲的拥趸者,每每说到沈冲便一脸傲然,仿若自身沾了偶像的光芒一般。 老和尚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从少林而来,这一路过来他听过太多太多沈冲的传奇,且始终听不厌。这不,他还恋上了酒馆,自然不是为了酒,而是想听听关于沈冲的一切。 这时候,坐在西边的灰衣中年人脸色略有不屑,他对于短打打扮的年轻人的说法有些不认同。 他道:“青魔手伊哭确实非沈冲敌手,可也不至于一招就被毙命!你刚说的话中有一点没提,那便是青魔手尸体被发现时,虽然只有一道伤口,可那伤口很显然是被一柄剑所洞穿了喉咙。而沈冲是个和尚,从未有人见过他使剑,从而可知他并不擅长剑这种兵器。所以……青魔手并非死于沈冲之手!” 短打青年正欲争辩,坐在北面的另一年轻人说话了,他道:“人不用剑,可并非人家不擅长!用剑的和尚不多,但沈冲他又岂是普通和尚?他只是觉得对方不配让他出剑罢了。而青魔手最后那惊恐的神色,乃是见了沈冲的剑法之精湛所致!” 南面的酒客也有不同的见解,他道:“你们这群年轻人啊,太过迷信那沈冲了。他是天纵之才没错,却也不过昙花一现,我猜啊,他怕是永远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灰衣中年人道。 老和尚听到这儿,眉头一皱,脸色兀然间变得铁青。 短打青年摇了摇手指,一脸不屑笑道:“连青魔手都是他手下败将,天下间能杀他的人最多不过三个!天机老人、上官飞虹以及小李探花,这三人都隐退江湖已久,除这三人外,可没人能制裁沈冲!你可别告诉我说,这三人因为沈冲年少轻狂而暗暗出山,并将他斩杀了!” 灰衣中年人道:“这三人与沈冲并无干系,自然不会杀他。你们可知道猛虎再厉害,却也敌不过群狼,你们更应该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沈冲毕竟年少,阅历短浅,这是他的缺陷,也是致命的短板!” 老和尚听到这,拍桌怒起,指着灰衣中年人大声道:“你说什么?” 完了完了,我怎的这般疏忽,这老和尚必然跟沈冲小和尚关系不浅,没准乃是师徒关系。我如此断言沈冲已死,这不是明摆着激怒老和尚嘛!灰衣中年人心中暗暗下着决心,若是以后见了和尚坚决不能说沈冲的坏话。 “这位大师无需生气,小人刚才不过是推断,并无证据,还请大师莫要当真!” 老和尚冷哼一声,愤怒一甩袖袍,只见那中年人摔倒在地,脸上高高肿起。 “谢大师不杀之恩!”灰衣中年人,骨碌爬起来后不怒,反而磕头谢罪,他这人虽然嘴上爱指点江山,不过却最是怕事,吃亏没事,只要没有死,哪怕受点伤他通常都能忍了。 一旁的慧能和慧静也站了起来,那紧张的神情不亚于磕头谢罪的灰衣中年人。在他们印象中,似乎从未见过师叔这般。 这老和尚便是心眉,他虽然贵为达摩院首座,执法中也大多以和善的面目示人,哪怕弟子犯下了巨大的过错,也是一副泰然态势。 但……为何心眉会如此大发雷霆,慧能慧静却想不通透。他们并不知晓慧空师弟的俗名便是沈冲,他们从未想过关外双鹰之一的小和尚竟然就是那个每日时刻修炼的师弟。 心眉的气场吓住了灰衣中年人,可有些人却并不买账,邻桌有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站了起来,双目灼灼看向心眉。道:“少林家大势大,还容不得别人说真话了?” 心眉道:“这是真话?” “自然是真话,那叫沈冲的小和尚在半月前便中毒身亡了!”络腮胡汉子道。 心眉自知刚才反应过激,对于惩罚灰衣中年人一事,他也心有内疚。可他毕竟是少林大师,却也不好躬身道歉。此刻他调整好了心态,平和说道:“可有证据?” “你这种为老不尊的和尚,我就算有证据也不会告知于你!”络腮胡汉子扭了扭脖子,他如同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感觉浑身舒爽,尤其看到众人那看过来时崇拜的眼神,让他得意几乎飘飘欲仙。 “阿弥陀佛,沈冲乃是我少林弟子,还请这位檀越告知真实情况。”心眉双手合十,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颇具威严,给人一股不容抗拒之感。 络腮胡并非江湖小鱼小虾,他也算这条道上好手,固然在气势上不肯输给心眉。他揶揄道:“他果然是少林子弟,有少林巨擘在后,为虎作伥!当少林已经独步武林了,没人敢惹了么?” 有人当面诋毁少林,这一次是慧能和慧静耐不住,想要教训那络腮胡子,反而心眉冷静下来,双手张开拦住了慧能慧静。 心眉严肃说道:“少林弟子是否有错,还轮不到你信口雌黄!只等慧空回寺,我们自会衡量他的功与过,倘若如你所说一般为虎作伥,我们自会严厉惩罚!” “原来他叫慧空,他连自己的法号都不肯示人,只有做了坏事才会如此心虚,你道此人是不是有愧于少林?你说等他回少林,怕是这辈子也等不到咯。”络腮胡汉子话毕,扬长而去。 他刚走出酒楼门口,便被心眉一手擒下。这一擒速度来得太快,以至于他才刚刚反应过来,还来不及做出防范便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 “不但毁谤我弟子,且污我少林,你这妄人还想说走就走?”心眉一把将此人拽回了酒楼。 慧能跟在心眉身后,轻声道:“师叔,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他劝阻心眉不可强行扣押那络腮胡,这毕竟与少林的以理服人作风相悖。 他的话虽然没说全,但心眉心知肚明。 “我佛慈悲为怀,崇仰以德服人,但在少林声誉大事面前,也可不必遵守。”心眉传音道。他没说的是,此人或许真的知晓沈冲的一些消息,怎能就此放走? 络腮胡并不惧怕,他料定这三个和尚不能把他如何,于是大吼大叫了起来,试图煽动酒馆中其他的酒客。 “这就是少林寺的作风么?一言不合便要动武。这城里至少有一成人暗暗骂你们秃驴,是不是也要将他们全部抓起来绳之于法?” “聒噪!”心眉手上暗中用力,在络腮胡身上点了三处穴道,这些穴道有个共同点,便是让人疼痛,如蚂蚁噬心一般。 不但如此,心眉还点上了其哑穴,使其疼痛却发不出声音来。 疼过一阵后,心眉便解除了络腮胡的痛苦。后者也稍有收敛,不再大吼大叫。 让人闭嘴且乖乖听话的手段有许多,对于普通人来说,单纯的刑罚往往是最简单且有效的方法,没有之一。 在往日心眉不屑于用出这种手段,不过现在乃是非常时机,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快问出关于沈冲的消息。 “我现在问你话,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心眉淡淡道。 络腮胡早已被征服了,此刻他乖得像个孙子,认真道:“只要是小人知道的,知无不答。” 心眉道:“好,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沈冲是死是活?” “这……”络腮胡左顾右盼了起来,神情上略有为难。 心眉示意道:“你放心说好了,其他人听不到你到底说了什么。”可见心眉内力之深厚,他凭空制造出了一个隔音空间,可免疫外面声音传来,也能阻挡里面的声音传出。 怪不得坐在这儿竟然听不到酒楼里的嘈杂声。络腮胡咽了口唾沫,道:“小人不知沈冲是死是活,只是听闻过一位说书先生的话,他曾说到沈冲中毒已深,危在旦夕。而如今沈冲消失半个月有余,小人便猜测……猜测……” “滚!”心眉怒道。他心中明白,这络腮胡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压根就不了解一点真实情况。这也让他提起的心掉落下来,松了一口气。 第040章 第二个师傅 心眉一路而来,每每听到的都是沈冲如何无敌如何机智,直到进入城中才听到关于沈冲中毒之事。 这也能理解,城外消息闭塞,他听到的不过是城里人在七天,甚至是十天前议论的话题。 “师叔,沈冲是不是就是慧空师弟?”慧能隐隐觉得那个叱咤风云的小和尚就是慧空,也只有慧空才能让心眉大师如此在乎了。 怕是这次心眉大师出世,也是因为心中想念慧空师弟。慧能心中猜测,不过却不敢问出来。 “他便是你的慧空师弟。”心眉点了点头,眉梢紧皱。那络腮胡的话虽然是道听途说,可他不得不重视,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沈冲确实失踪了半个月了。 “哎……当初我就该提醒他别轻视那些大势力,更别去挑战兵器谱上排名之人!”心眉一阵自责,他起初以为按照沈冲成熟的心性当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故而便没有在这方面多做嘱托。 如今青魔手伊哭死了,虽然不一定是沈冲杀死的,但也跟沈冲关系颇大,想到这心眉的脸色更加凝重。 伊哭可不是独行的浪子,据传他有个老相好叫做蓝蝎子,用毒的功夫出神入化,也不知是不是她毒了沈冲?心眉越想心情越是悲落,也越发坚定了他要找到沈冲的决心。 “徒儿,无论你在哪,为师的一定要找到你!只要回到我少林,哪怕全天下都来征讨你,我们也能护你安全!” 在一处山坳里的一座小木屋内,沈冲突然见连续打了三个重重的喷嚏。 “是谁这么想念我?”沈冲自语了一句,再度将书打开认真研读了起来。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只能待在床上,而以沈冲这种“生命不息折腾不止”的性格,自然不甘于天天睡,天光睡到天暗再睡到天光! 半个月前,他全身不得动弹,如同瘫痪了一般,那会他就托梅二先生订做了一个书架,让他躺着也能看书。至于翻页嘛就要麻烦许多,梅儿先生在的时候还能帮忙一番,不在的时候他只能用嘴来吹。 可……他如今内力也用不上,吹的时候力度掌握不好,经常多吹几页,如此往复,他也不心急,等到梅二先生回来了,再返回去看落下的那些页数。 梅二先生虽然整日外出喝酒,可每次都能准时在黄昏前回来,若是回不来,不但沈冲的瘫痪没得救,最直接的问题是他将会活活饿死。 如此七日后,沈冲的伤势好转了一点点,他的双手先恢复了知觉,虽然无法用力,但翻翻书页倒也绰绰有余了。 梅二先生这日却是没有出门,他临到房内的喷嚏声甚大,便进门看个究竟。 “身体不舒服了?” “没有,兴许是有人想我想的慌了吧。”沈冲笑道,他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他脑子里首先想到了阿飞和心眉,这两人便是至亲之人。紧接着他问道:“梅二先生,我这到底何时能够下地走路啊,我的功夫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梅二先生道:“你是个闲不住的人,我知道你渴望能早些下地,早些重回江湖。但你这病啊急不来,大约两月时间你便可和普通人一样行走干活,但是功夫能不能回来,老朽却把不准。或许半年,或许一辈子……” “一辈子……”沈冲面色惆怅,辛辛苦苦修来的功夫就这样没了,任谁也难以平静下来。 “这也不定是个坏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样吧,这段时间你来跟我学习医术,等你超过我的那天,我想就是你恢复自身功夫的那天。”梅二先生兴奋道,他终于觉得自己这身医术不会失去了传承。 他以前不肯收徒是没有找到合适人选,今日他乐意传授给沈冲,当然也并非因为沈冲是天赋秉异的医学鬼才。 当然了,学医和学武截然不同,学武的天生资质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检测出来,如看待人的全身骨骼便可初窥端倪。 学医呢,更考验的是心态,需要有颗求知若渴、不惧困苦的心态。当然,还需要那么一丝灵性,若是没有灵性,再如何努力到头来也只能是个普通的大夫。 传授医术,算是梅二先生的一种报恩方式。如今又加上了一层传承的意义在,梅二先生自然喜悦。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沈冲只能做出一个拱手的动作。 “鉴于你腿脚不便,拜就算了,今日过后你将是我梅二的关门弟子!记住……我梅二先生治病的准则是,烧杀抢掠、鸡鸣狗盗者不治,不预先给钱者不治!”梅二先生一脸严肃,这两个准则是他治病的底线,哪怕是死也不能够违反。 “是,烧杀抢掠、鸡鸣狗盗者不治,不预先给钱者不治!师傅请喝茶。”沈冲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道。 “你这小子,茶杯是空的,到头来还不是我这糟老头自己倒给自己喝?”梅二先生苦笑道。 “自然是弟子请师傅喝茶。”沈冲一笑。 茶水自然是梅二先生去倒,不过最后经过沈冲之手递给了梅二先生。至此过后,沈冲便是梅二先生之徒。 简单的拜师仪式刚结束,梅二先生便离开了,留下了三日分量的干粮和水在桌面,说是要出一趟远门。他这一次当是要回梅大家中将自己的东西给取过来,尤其是那几本厚厚的,记载着他毕生医学研究的笔记带过来。 在沈府内,铁传甲的待遇远远不如沈冲,他的伤到如今还未痊愈。若是他也有梅二先生倾力医治,以他这强壮如牛的身体,必然可在几日前完全恢复。 虽然没有痊愈,但他已能行走自如,正在破败的院子里慢慢地耍着一套拳法,突然见到阿飞回来,他停了下来迎了过去。 “飞少爷,有冲少爷的消息吗?” 阿飞摇了摇头,靠着柱子坐了下来,道:“我查了十几天却无法寻到他的踪迹。” “那我们将赵正义还有龙啸云那帮伪君子全杀了!”铁传甲奋力锤在了一座木墩上。 “这群人迟早要死,不急一时。现在首要目标是找到阿冲,我出城一趟。可能要几日才能回来,你在城里小心点,别去兴云山庄找死!”阿飞嘱咐完转身便走。 “我跟你一起去!”铁传甲刚说完便不见了阿飞的身影,只能轻叹一口气,在院子里坐着。 阿飞与常人不同,他行动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有人跟在身边反而让他觉得别扭。 铁传甲也知晓盲目去兴云山庄不但报不了仇,反而是自投罗网,他如今身体还处在一个虚弱期,无法帮助阿飞做些什么,让他心中有些沮丧,也有些无奈。 “寻找沈冲有阿飞少爷去做,那报复的事就让我铁传甲来吧。”铁传甲也无法安心养伤,则是冒着危险外出去打探有关赵正义的消息,尤其是铁笛先生,此人被他列入必杀的名单之中。 他走出门外还不到半个时辰便遇上了一件热闹的事——前方竟然有一大群人围住了三个和尚。 这群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手上都携有兵器,刀枪剑棍皆指向那位老和尚。 由于沈冲光头的关系,铁传甲如今对于和尚也有一些好感,他一见三个和尚被一群恶汉围住,忍不住要上去打抱不平,可……一想自己正在被追杀,若是盲目上去,被人认出来了可就不妙了。 “这热闹是没法凑了,走吧。”铁传甲一边说着,脚却无法迈开半步。他平生最是见不惯的事乃是倚强凌弱,若是如此一走,心中怕是也会不安许久许久。 “你们一群人二十多个,欺负三个和尚,算什么英雄好汉!”铁传甲一怒,大喊道。 “我们欺负三个和尚?你怎么不问问这三个贼秃做了什么?”有个黑衣中年人站了出来,高声喊道。这人大概便是这群人中的头头。 铁传甲推开人群,进入三个和尚所在的圈子里,道:“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弥陀佛,檀越还请离开吧,这事起因确实由我而起。”老和尚双手合十道。 “你可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我若是走了,你们是要遭殃的,城中每日多了那些断手断脚的人大多都是他们做的。所以我们必须将事情捋顺了,有我在,大师不必惧怕他们。”铁传甲拍了拍胸膛示意让老和尚安心。 若他知晓眼前之人正是少林达摩院首座心眉大师,便不会如此言语了。天下能有几人能够拦住心眉?这二十几个地痞恶霸怕是连挠痒的资格也不够。 “老秃驴不说,那我来说!”黑衣人向前迈了一步,大声道,“我家老爷在路上行走,并没招惹过谁,没想到却无辜被这老和尚打了一顿!” 铁传甲道:“既然没招惹谁,又怎么会被人打了呢?” “檀越,还请回去吧。这事老衲有错在先。”心眉一脸歉意,可他身边的慧能反而有些不平。 慧能欲言又止,他作为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僭越行事,心眉都承认错误了,他也只能乖乖沉默。不过脸上的不忿表情却并未掩饰。 心眉如此一说,铁传甲反而误解了,道:“这群瘪三看似凶狠,表现只是在嘴上,手上的工夫却是粗糙的很,我一只手就能打他们十个!大师不必担心。” 心眉说道:“这位檀越,此事于你无关,请回。” 慧能解释道:“师叔若是肯动手,这群人最多撑不过十息时间,师叔并非是惧怕他们这群人,还是请这位檀越回吧。” 铁传甲一脸迷惑,他觉察到不对劲,可却说不出为什么。不过竟然和尚们拒绝,他也只能靠边站。 第041章 路见不平 其实事情很简单,简单来说便是这群凶狠大汉的主子是个富商,他在街上行走的时候呢,与身边的马仔谈论着沈冲的事。 马仔对于沈冲比较崇拜,可这让这位富商心中不悦了,不但将马仔们大骂特骂了一顿,竟然还将沈冲批的狗屁不是。 难听的话到底是怎么说的,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随后便被心眉打了。心眉最近心神不宁的,一旦听到关于沈冲的事,一刹可能就控制不住自己,就连嘴里默念着【金刚经】也无法让他平静。 这被打的确实有些惨,仅仅一巴掌就将人打飞了。你说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商,手上只有几式三脚猫的功夫,肚子上肥肉倒是不少。可肥肉并不不如肌肉经摔,这一跌出去,目测骨头断了至少十根,怕是要躺床上至少半年! 主子被打了,正是马仔们表忠心的时候,可这群马仔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但却不敢盲目去动心眉的手。他们可是知道这老和尚只是随意甩了一个耳光,就能将二百斤重的主子摔出去好几丈远。于是一个个团团围住心眉,却不敢上。 心眉呢对于扇人事件深感内疚,他不忍再去伤害这群马仔。于是局面就僵持了下来,这便是铁传甲看到的一幕。 可铁传甲并不知情,他还想要帮助心眉来解围。 “阿弥陀佛,这一切皆因老衲而起,那位檀越受伤所承受的医疗费将全部由我一人承担!待到老衲回寺庙后,将虔诚为他祈祷。”心眉一脸真诚道。 “我家主子金钱银钱多得是,谁稀罕你们那几个破钱?”那黑衣中年人说道。 慧能神情上已经有些不耐,若非心眉在此,他怕是早就已经动手了。他问道:“那你想要怎样?” 黑衣中年人指着心眉道:“我家主人是如何受伤的,他也要体验一次!” 心眉似乎连想也没想便点了下头,道:“可以,请檀越动手吧。” “师叔……”慧能和慧静挡在了心眉身前。 “你们两个让开。”心眉声音虽然很轻,可却让慧能慧静二人无法抗拒,只能站在一边静候着。他们心中正在想着,若是心眉大师出现任何闪失,定要让眼前这二十四人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 “老秃驴,这是你答应的。阿虎,出来。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不用我来教你怎么做吧?”黑衣中年人从人群中点出了一位身强力壮的青年人,料想应该是这群人中力气最大的一个。 “是,岩哥。”阿虎人如其名,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他卷起袖子,二话不说抡起了大拳头朝着心眉砸来。 铁传甲仍旧稀里糊涂的,事情的经过他不清楚,但是这叫做阿虎的年轻人要打老和尚他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 他看不下去,若是能看下去也就不是铁传甲了。 “去你奶奶的!若是我也这样一拳打在你爷爷身上,你道是结果会如何?”铁传甲大喝一声,也挥出了一拳。 两拳相撞! 咔咔…… 接而便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阿虎虽然天生神力,可比之一身横练武艺傍身的铁传甲,还是差了许多。 “哎呦……”阿虎跌倒在地,疼得青筋爆出,哀嚎不断,捂着右拳满地打滚。 铁传甲也并不轻松,刚才这一拳也触动了他的内伤,但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他仍旧站在原地,指着黑衣中年人狠声道:“还不快滚!” 阿虎的力气有多大?他能抱摔一头成年的蛮牛,黑衣中年人对此心知肚明。而今阿虎竟然在这满面虬髯的汉子面前,一拳就被击倒,且断了手骨。 对方的力量之强,可见一斑! “操家伙宰了他!给上我。”黑衣中年人大手一扬,人却躲在了众人身后。 可这群人毕竟是乌合之众,他们也不过是受雇于那胖子富豪。说白了也就是混口饭吃,还不到卖命的地步。 竟然没有一人敢上来,他们只是将刀剑提在手上,脚却如同沾上了胶水一般,一步也不肯迈过。 “哎……”心眉叹了口气,蹲下来再一把抓住阿虎的右手,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后,阿虎竟然不在哀嚎了。 “谢……多谢大师!”阿虎跪地一拜,他也不知怎的,手被老和尚弄了两通之后便不再疼痛了,且似乎又能活动了。 这一手接骨的功夫可谓惊艳! 这便是少林大师的风范,哪怕上一刻你要坑杀他,下一刻他依旧能放下隔阂帮助你疗伤治病。这样的人,让人生敬,也让阿虎感动。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打人呢?”阿虎站起来后第一个高声喊起来,“我们定是冤枉大师了,我阿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愿无故SH好人,各位兄弟,后会有期。” “你……”黑衣中年人本欲狠狠痛斥阿虎一番,在被铁传甲狠狠一瞪后便停住了嘴巴,当看到兄弟们陆陆续续离开,他也只能选择走开。 江湖便是如此,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冲突。冲突发起的原因各异,结果自然也各异,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的时候是谁的拳头硬谁占据最后优势。 如同现在,铁传甲一记重拳便让这群人都闭上了嘴巴,悻悻离去。 心眉叹了口气,相比这种结束的方式,他更愿意以理服人。他谢了一句铁传甲便走了。 “阿弥陀佛,檀越,感谢你帮我等解围。” 倒是慧能比较热情,他走到铁传甲身前,双手合十重重一拜:“若非檀越出手,我师叔恐要遭受大难。万分感谢!”他很清楚心眉不会运用功力,会结实让阿虎打一拳,甚至打个半死也有可能。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倒不必太客气。”铁传甲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正到铁传甲与心眉分道扬镳之时,突然间人群中大喊了一声。 “他是铁传甲!” 铁传甲?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心眉走得远了,只是微微听到。他猛地转头,这些天他不断听着沈冲的故事,而参杂在这些故事中,总有些人的名字不断出现。 其中属“阿飞”二字出现频率最高。其中有一人似乎并不重要,偶尔出现,名字好像就是铁传甲。 铁传甲一听到有人认出了自己,表情上有一刹慌乱的神情,虽然很快恢复正常,可这一幕仍旧被心眉捕捉到。 “檀越,留步!”心眉喊话间,铁传甲已经狂奔了起来。 不能被龙啸云抓住,现在不能!不然又要给阿飞少爷帮倒忙了。铁传甲心中默念道,他如今身体并未痊愈,光明正大之下他就算找到了铁笛先生也无法报那一毒之仇。 所以他必须跑! 心眉细想之下,铁传甲在被提到的时候,似乎与沈冲的关系不寻常,不寻常的好或者坏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抓住他了,便能得到有关沈冲的消息。 那怎么能放他离开?心眉拔腿便飞跃而来。 铁传甲苦于自身受伤,跑动的速度上比平时还要略慢,而他的强项本就不是轻功,就算他处于巅峰也不可能逃过心眉的追拿,现在的他更是不可能逃走。 双方的距离正在被慢慢拉近。 前方突然横亘出好几位高手来! 龙啸云极会做人,城中的权贵或是大小势力都与他关系融洽。而他本身的势力也颇大,于是有人认出铁传甲的同时,他的人也已经来了。 “铁传甲,没想到你还敢在城里出现!龙四爷果然神机妙算,说你近日必然会出现在城中。今日却让我化关山遇上了,哈哈……”拦在铁传甲前方的是一个佩剑的青衣道士。 想往昔,道教之大甚至压过少林,如今已衰败不堪,若是有人说要长大了要做一个道士,当被人笑掉大牙。 “没想到在这儿竟然能遇上一位道士高手,着实罕见。”铁传甲一拱手,却突然间疾步左转。 却没想到左面窜出来一人,此人一身急装劲服,身后背了把大环刀。他的眉毛也如同两把大刀,又粗又密,俨然张飞再世。 “久闻你一身横练的功夫所向无敌,今日我大刀汪常江倒想见识见识!” 铁传甲大笑道:“这都是世人抬爱,故意夸大,我不过在关外杀过几只猛兽而已。这身横练的功夫自然不如汪大侠你。” 他正要逃,侧边连着来了三人,一个拿着铁锁链,一个扛着一根大铁棒,还有一人背着双手一脸轻松。 逃无可逃,只能一战!铁传甲捏了捏拳头,指着大刀眉的汉子道:“姓汪的,前几日便有一只狗一般的人说要见识见识我铁某人的横练功夫,却没想到一招就倒地不起!咱们来过两手,希望你能接住我两招!”铁传甲讽刺大刀眉汉子是狗,激怒对手,实际上也有目的在。 他身上有伤在,不可能以一敌五。言语激怒之下,那大刀眉大有可能会选择单挑的模式,如此才能解气。 果不其然,大刀眉汉子大喝一声,道:“各位兄弟还请在旁观战,这人留给我!事后无论你们谁要押解他去找龙四爷领赏都可,我汪某人不参合。姓铁的,废话不多说,看看我们到底谁是那倒地不起的狗!接招!” “就依汪兄!” 少一人抢龙四爷的赏赐,其他人乐得见到这个场景,他们分出在四个位置,以防铁传甲司机逃走。 铁传甲想的最多的并非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大刀眉汉子,乃是观察四周寻找最佳的逃走路线,以至于大刀眉的大环刀到来之时他还未做好准备。 大刀眉汉子的刀很重,但却不慢,从上而下劈下,眼见铁传甲就要被劈成两半。 一声叹息响起。 第042章 道士笑和尚,五十笑一百 铁传甲被吓了一身冷汗,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急。他高估了自身的状态,更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大刀眉汉子虽然名声不显,但是实力强劲,属于实力远大于名声的那种人。受伤的铁传甲或许挡不住他奋力一击,但心眉出手则不在话下。 “阿弥陀佛,这位檀越,还请放下长刀!”心眉双手合十,随后指着铁传甲道,“他是我少林宾客,各位还请回去吧。” “如果我说不呢?”大刀眉汉子冷冽道。 拿剑的道士一脸鄙夷,他自己是道士可以拿铁传甲去换赏赐,而作为和尚的心眉若是有着想法就需受到人们的鄙夷一般。 “莫非老和尚你也想要用他去换赏赐?” 其他人也都拥了上来,一脸敌意看向心眉,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若是非要救下他,就过了我们四人这关! “诸位檀越痴迷不悟,那老僧只能来强硬的了,你们一起上吧。”心眉淡淡道,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让人难以琢磨。 他们对于铁传甲志在必得,而心眉似乎也是个倔强的小老头,这一事看来是没有任何谈拢的余地! 那便杀吧!赢者才能让人尊重。 五人二话不说便杀来,他们的战斗风格迥异,其中大刀眉汉子和另外一位使大铁棒之人属于阳刚之人,其他则是属于抓机会类型之人,尤其是那手上无一物的汉子,他的武器在暗处,可是使用暗器的狠角儿。 所幸的是,这五人中只有三人相识相熟,其中大刀眉汉子以及一位道士他们是独行侠。于是这群人的配合便有些粗糙了。若是有十八罗汉一半的默契,心眉怕是要饮恨当场。 心眉一出手便击退对方五人合击,铁传甲心中惊叹,原来自己向前去救的老和尚竟然这般生猛,但他并不后悔去救老和尚一场。 “我救你一次,你也救我一次!咱两扯平了。”铁传甲轻声说完后,便如风一般疾奔了起来。一边跑他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老和尚能安然无恙。 由于跑的太急,转角的地方险些撞上了一和尚。这不就是老和尚身边的二位弟子吗? 铁传甲拱手道:“两位兄弟,再会!”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复又接着跑,他心中惧怕如那道士说的一般要拿他去领赏。 “檀越别走!”慧能大喊,一边喊一边追。 “檀越,你莫慌,我们并非想加害于你!你误会我们了。”慧静也跟着一起喊道。 一听这般说,铁传甲反而跑得更快了。 江湖中,但凡听到“我对你没恶意”、“我不会害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诸如此类的的言语,其中的寓意便是反的。尤其是陌生人说出来,更让人心中起疑。 铁传甲混迹江湖也有一些岁月了,对这种言语颇为敏感,故而跑得更快,身上的伤口也随之裂开了好几处。 哪怕是铁传甲是一匹良驹,可也抵不过伤病。速度上无法持久,并无法甩开后面两和尚。 慧能慧静紧追不舍,但又不能击伤铁传甲,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他们一左一右分列铁传甲身旁,一边跑着一边在劝说。 倒是铁传甲率先发难,既然无法摆脱这两个和尚,不如将他们打伤了!如此自己也能够全身而退。 可当他听到慧能下一句话时,人立刻停住了。 “檀越,我们追你并非要抓你,而是打听我师弟慧空的下落。” 慧能和慧静见铁传甲停住了,他们也骤停下来,由于速度控制不好险些摔了个都****。他们一脸笑容缓步靠近铁传甲,一边说道:“檀越请冷静。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说不抓你,就一定不会。” “你说什么?”铁传甲问道。 慧能道:“我们说不会抓你。” 铁传甲道:“我问的是上一句。” 慧能道:“我们这次跟着师叔出来,其一是因为梅花盗猖獗,我少林作为名门大派不得不管。其二,也是此行的重点,乃是师叔放心不下我师弟慧空独自下山历练。” 慧静一脸羡慕,似乎也有些小妒忌,接着说道:“是啊,慧空师弟乃是我少林首席弟子,也是心眉师叔的掌心肉,师叔怕师弟在外吃亏,放心不下,故而叫上我们两个一起下山。” 铁传甲闭上了眼睛,一脸痛不欲生的神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檀越,你的伤……”慧能就要将铁传甲扶起来,却被后者一手推开。 “慧空就是沈冲的法名,也是我家冲少爷!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暗算,铁某人无能!铁某人该死!”铁传甲并非是因为身上的伤势而痛苦,乃是想起沈冲生死不知,让他心中难以拟制痛苦。 怪不得师叔要吩咐我们两个半路截住这满面虬髯的汉子,这一切都在师叔的意料之中,慧能心中想到。 慧静则拉住铁传甲,道:“檀越,现在不是跪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有人追过来了。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师叔回来。” “不行!”铁传甲突然又站了起来,“我要去帮冲少爷的师叔解围,他现在被五大高手围剿,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心眉大师乃是冲少爷的师傅,他能不顾危险而力挑五大高手,自己倒好,竟然头也不回趁乱就跑了。想到这铁传甲心中更是痛苦不堪,仿若这一刻他便是胆小如鼠的小人。 “放心好了!”慧静则很是镇定,“师叔在寺内也是前五的高手,岂是他们那群人能伤?”说这话时他脸上满是自信。 慧能也点了点头,道:“师叔提前就让我们别露头,我想师叔的本意就是他独自缠住对方,而让我们伺机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但是……” “别但是了,檀越我们快走,再不走就真晚了!”慧能一把抓住铁传甲的左手,而慧静则心有灵犀一般,立刻抓住铁传甲的右手,两人共同用力拉着铁传甲跃过了围墙,逃开了。 而在另一边的战场上,心眉则脸上浮现出笑容,道:“老僧突然想起有急事要办,这就告辞了,若是诸位檀越还未尽兴,欢迎前来我少林切磋,我心眉欢迎之至。” “老秃驴别跑!”道士甩了甩手,一脸不甘,他们五人竟然无法在老和尚头上占上便宜,心中愈发急躁,越急躁反而乱了章法,更是被心眉一人压制。 心眉一人战五大高手且优势巨大,这事若是说出来是要贻笑大方了。 更可气的是,铁传甲也不见了,眼看着到手的赏赐也没了,怎能让人高兴起来。 最郁闷的怕是要属大刀眉汉子了,他没能在铁传甲头上占到便宜,怕是这口恶气得持续不短的时间。 梅二先生在回家的路上,酒瘾犯了不得不入城一次,可一进城里就被人给围住了。 “晚辈见过梅二先生,庄主有请,还请跟随小的去一趟。”一管家模样打扮的人,恭敬说道。 “你家主人是谁?有多大的本事?叫我去,就得去?不去,老子要喝酒。”梅二先生要喝酒的时候,天大的事也得往后延。 “这怕是由不得梅二先生了。”管家依然一脸笑脸,任谁都能看出这笑里不怀好意。 “去就去,我梅二可预先告诉你,若是你家主人没有好酒相迎,我转身就走!”梅二先生终究是有些变了。 若说他以往的日子是无所挂牵,便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哪怕丢了命也不肯低头。今日便有所不同,他有了一个徒弟,若是今日因为这一场小小的摩擦而丢了性命的话?那徒弟怎么办?自己的医术传承莫非要断? 所以梅二先生去了。 有人找我无非就是治病,病好了,对方也就放我走了。以后啊,没事还是少进城,城里是非多,要喝酒就找村边的小酒楼喝就是了。梅二先生一边走着一边想到。 上方门匾上“兴云山庄”四个楷体大字,楷体方正有型,代表着刚正不阿,一身正气!不用想也知晓是来到了龙啸云的地盘上。 幸好沈冲没有跟他说自己与龙啸云的过节,不然梅二先生会更加纠结要不要给他们治病。 龙啸云一直都在找寻梅二先生,只因为他的独子。他找寻了无数大夫,都无法确诊这龙小云身上的伤到底会不会致命?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能够看出来一点,那就是——这孩子怕是永远也别想练武了! 梅二先生久闻医术高超,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这也是龙啸云的唯一希望。 龙小云儿时乃是武学奇才,再加上他也是龙啸云的独子,若是终身无法练武,这无疑是让人最痛心的事。 久居江湖的龙啸云很清楚武功的重要性,若你武功只是泛泛,哪怕再如何仁义也不可能让人尊敬!更可怕的是,你若是武功低下,身上的财富不会成为你的助力,反而会成为祸害! 所以龙小云的病必须治好,否则他兴云山庄必然要毁在儿子的手里。 “先生请喝茶。”兴云山庄的管家不少,另外一位管家将梅二先生迎到客居内,端上了一杯热气冲冲的茶水。 “我要喝酒!”梅二先生将手一挥,将茶杯直接打落,看着瓷杯碎成八片他却没有意思歉意。 管家一脸不悦,可也不敢发怒,只是言语冷冷道:“这里是兴云山庄,可不是梅二先生的家。你是来治病的,若是酒喝多了,脉搏还能把的准么?” 管家说的话却也在理,不过眼前的大夫可并非寻常的大夫,乃是酒鬼神医梅二先生,他越是喝酒,哪怕酩酊大醉,依然能够把准脉搏,依然能够扎准针灸穴道。 “退下退下!”走来一位华服中年男子,挥手打发了管家,哈哈大笑迎向梅二先生,道:“下人不知礼数,还请梅二先生谅解!赶紧上美酒一坛!可别让梅二先生久等了!” 来人自然是龙啸云,管家还想向前劝说,话还未出口,龙啸云脸色便立刻变为不耐烦。 “这是我兴云山庄的宾客,让你们拿酒就拿!还不快去?是不是要我龙啸云来示范一下如何去酒窖里面取酒?” “是,小人这就去取酒,还请梅二先生稍等片刻。”管家低下了头,拱手道。 “快去,快去啊!”梅二先生砸吧着嘴巴,全身狂躁不安,想酒的时候没酒喝,这可比蚂蚁噬心还难受! 第043章 一窝伪君子 兴云山庄酒窖里的酒比起外头的烧刀子更润喉咙一些,喝起来爽口,但也有个特点就是后劲特足。 梅二先生自然尝过这等美酒,但为数却不多。好酒不常见,以他的秉性自然把自己往死里灌,只要灌不死,那就接着喝。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他便喝了两坛,喝的酩酊大醉,可当他将手把在龙小云的脉搏上时,那双迷离的眼睛立刻变得清明。 “我不要酒鬼给我看病!”龙小云被梅二先生的酒气冲的难受,他闭住口鼻一脸嫌弃,挣扎着,奈何他被龙啸云抓得死死的。 “这病啊我梅二是看不了了!”梅二先生放下手后,眼神再次迷离起来,醉醺醺道。 一听这话,龙啸云反而觉得有戏,似乎传达了另外一层意思:梅二先生能治,但是不敢治。他道:“还有梅二先生您治不了的病?无论什么代价我龙啸云都肯付出。” “你们已经付过诊金了,自然不需要其他的代价。这病啊我是不敢治,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梅二先生道,说完他便要往外走。 果然不出所料,龙啸云心中暗赞了声自己,拱了拱手,一脸恭敬道:“梅二先生留步,还请明言。” 梅二先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你若是礼貌待他,那他便真诚相待。他见龙啸云虽然家大业大,但依旧是个谦逊的人,于是也准备掏心窝子说话。 他道:“这孩子心口有一团刚烈真气。天下间能够在人心口留下真气且不致死之人,怕是两只手能数过来!你说我若是治好了这孩子,那人会如何对待我?他留下真气在这孩子心口,而不是直接杀死,想必另有他因,我不过一介小大夫,又怎能跟他作对?” 龙啸云再次拱手道:“梅二先生所说不错,我孩儿确实被一位高人所伤!其人歹毒异常,不过却已经被我除去。所以梅二先生不必有此担忧,就算你治好了,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若是梅二先生依旧不放心的话,可搬入我兴云山庄入住,龙某人可保先生你一声平安。” 旁边坐着的赵正义接话道:“龙四爷所说没错,歹毒的那人便是梅花盗,已经中了铁笛先生的毒,在半月前已经死去,梅二先生不必有此担忧。” 梅二先生内心惊叹,刹那间所有的酒精都被挥发了一般,瞬间清醒。聪明如他,说到这他还想不到那位高人便是沈冲的话,就有些老糊涂了。 若是放在以往,梅二先生必定破口大骂,他管你兴云山庄,哪怕是天王老子在眼前他也照骂不误。 可今天梅二先生却一改前风,他的脸上不见有任何波澜,依旧是一脸歉意,道:“性命攸关,我不敢轻信二位所说,请恕鄙人处事谨慎,再会。” “梅二先生你可能还不知道刚才说话的人叫什么!”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一脸不屑道。 “我不过是个大夫,不必知道他叫什么。”梅二先生淡淡道,他确实不知道刚才说话的老头叫什么。 “那我告诉你,他就是铁面无私赵爷赵正义!以他的人品哪怕对待乡间小民他都不肯说谎,又如何会欺骗于你?”精瘦男子再度道。 梅二先生怒道:“我是个大夫,我只信任一句话——相信一切客观存在的事物,而不是人的主观臆断,哪怕这个人从未说过谎。因为有时候眼睛会骗人,你说梅花盗被毒死了,可曾看到他的尸体?就算你们看到尸体了,就一定确定他并非假死?” “那你便是不肯治了!”精瘦男子不悦说道。 这时龙啸云发话了,道:“郭思洋别说了,梅二先生不同于我们这些江湖人,他有他自己的行事准则,我们尊重他。” 龙啸云每次都是以一个老好人的态势在前,其实这话说起来颇有讲究。他提醒众人说这是梅二先生的行事准则,又何尝不是提醒大家,古来便有入乡随俗之说,那今日可是在我兴云山庄,是不是也要随我兴云山庄的俗一下! 果然有人在后接话,欲说话的是另一人,他挺着大肚皮站了起来。。 “梅二先生,你有你的规矩,可我们兴云山庄也有我们的江湖规矩。” 一个接一个,由软到硬的言辞,无非都是阻止自己离开!梅二先生见众人压根没有想要他走的意思,怒道:“那你们的规矩是什么?莫非只要在山庄内,你们就是王法,你们就是主宰?” “梅二先生不必生气,我这朋友脾气有些冲了,我向你陪个不是。”龙啸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拱手了,可这一次梅二先生才看透此人的假惺惺,心生厌恶。 “大夫收钱治病,乃天经地义之事!如今他银钱收了,却不肯治病,如此说来是不是他便是王法?龙四爷你也别怨我说话太直,若是依我来处理,这人就当关押起来,直到治好病为止!”大胖子冷哼道。 梅二先生哈哈大笑,道:“我行医有两个原则,其一便是不付诊金不治,其二便是****掠杀鸡鸣狗盗者不治!倒是第一次听这位仁兄说我是王法,好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精瘦男子却率先发难,他趁着梅二先生大笑之余,点住后者穴道令其无法动弹,不过哑穴没有点上,嘴上还是能说话。 “好,太好了!这就是你们兴云山庄的待客之道!”梅二先生道。 “邓远你……”龙啸云怒道,他正要向前来给梅二先生解围,没想到却被另外两人给拉住了。于是便只能大发雷霆,远远看着梅二先生被困住。 赵正义一甩袖袍,愤然离去!仿若他不愿与这群恶人为伍一般。 “龙四爷,对不住了,我这是为你好!”大胖子拱手道,旋即使了个眼色道,“将龙四爷绑起来!你们莫怕,有事我邓远一人顶着。” “邓远,我算是看透你了,今日我龙啸云就与你割袍断义!”龙啸云继续咆哮着,可也只是咆哮着,他无法挣脱身边两人。 梅二先生叹息着,也不挣扎,他只是心凉,为何偌大一个山庄内,住着的全都是虚情假意之人。偏偏要逼迫别人,却又要做出自己为难的样子来,仿若有多么不情愿似得。 直接明说:你若不治我儿子,今日就别想出门! 不就好了么?你们不累我还嫌累。 “你们放开我,这孩子的病,我治!不过我身上没带药,你们得让我回家抓几味药再来。”梅二先生淡淡道,他很清楚若是他不开口,自己是别想离开这兴云山庄了。 遇上这么一群人,梅二先生倒是更宁愿遇到将他放在案板上的独眼妇人了,起码她说话直爽不使暗箭。 “君子能屈能伸!”梅二先生安慰自己道,心中想得最多的乃是快些将沈冲的病治好,并将医术传授出去。 精瘦男子一脸得意,仿若早知道这个结果一般,淡淡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梅二先生你说是不是。抓药啊,这个简单,你将药方写出来,我帮你代劳便是。” 梅二先生道:“我梅二既然说了肯治这孩子的病,就一定会做,你们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当然不是。梅二先生还是请去歇歇吧,这些小事就不必亲力亲为了。”精瘦男子微笑着,指挥管家道,“宗宝,上文墨笔纸。” 名义上是个大夫,却如同被软禁。梅二先生几欲疯狂,可每当想到沈冲时,便咬咬牙忍了下来。 “罢了,罢了,我这有纸笔,就不劳你们拿了。”梅二先生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以及一根破旧的,狼毫寥寥的笔。 这笔却是不必蘸墨,写在纸上便有字迹出来。梅二先生下笔极快,数个呼吸间已经写上了两味药名以及要求的数量。 精瘦男子眉头紧皱,他盯着纸上的笔迹看,愣是看不出任何名堂来!不过这也算不上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 古来大夫字迹潦草,外人压根看不明白,唯有内行人才能分辨。主要是因为大夫对于自身医术的保护,不让外人学了去。 “我这药方在普通药房中找不到,你照着这个地址去。”梅二先生再次在一张纸上写上了地址信息。这一次他的字不再像是鬼画桃符,而是方方正正的正楷,一字一笔锋芒有致,与门匾上的“兴云山庄”四字倒是同一风格。 “这药只有这儿才有?”精瘦男子问道。 “你若是不赶时间的话,大可去其他药房去问询问询,对了,最好将城里的每一个药房都问问,如此才能证明我梅二没有骗你。”梅二先生淡淡道。 “梅二先生误会了,在下的意思乃是若只有这家药房才有,那必然是稀缺的药草了,如此我们前去抓药自然要带足了银两才是。”精瘦男子一脸歉意道。 梅二先生眨眼笑道:“对了,我再提醒一句。这家药房的主人,就如同贵庄庄主一般,是个有情调且富有仁义风范之人,视钱财如粪土。若是各位带着银钱去,怕是抓不到药草。” 精瘦男子露出所有男人都懂的笑容,眨了眨眼道:“钱财都如粪土,那莫非带两个漂亮的妮子去?” 梅二先生道:“你们年轻人对这个受用,可他都快到古稀之年了,不好这个!以他的身体,想好也好不动啊不是。他呢,对名贵的山水画嗜爱,若是贵庄有这些,哪怕让他多给出些药草也简单。” “懂了!梅二先生且去休息吧,明日响午之前我们一定将药给抓回来。”精瘦男子说完便走了。 余下的下人们将梅二先生带入一间装修精致的迎客居内。 第044章 内行人才看的懂 精瘦男子将纸上的药方带入一处精致小房间内,坐在最中央位置的便是刚才还在大堂大发雷霆,大声指责旁人不可无礼对待梅二先生的龙啸云。 这一刻他面带微笑,驾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二指一边敲着桌子。 而坐在左边的精神矍铄老头正是赵正义,他摸着胡须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当他看到精瘦男子进人房门时,也便笑了。 “龙四爷,赵爷。”精瘦男子拱了拱手,拜完后道,“那厮说这病特殊,用药也特殊,乃需要这纸上所书写的药方。” 龙啸云点了点头道:“这病自然非寻常病,不然也不会另全城大夫都束手无策。就依那梅二的话,去抓便是,银两尽管去找荣管家去取。” “可这药普通药房并没有,需要按照他指定的地方去取。我有些怀疑……”精瘦男子道。 “无论他指定哪里,都按照他说的话去做便是,有什么好怀疑的。”龙啸云道,他对于梅二先生的事迹了解颇多,自认为其不会对他暗中下套子。 “诶,龙四爷,有什么话让他说完再多结论。郭思洋你说吧,你怀疑什么?”赵正义挥了挥手打断龙啸云道。 “在下担心他这药方上的药是……是毒药!”精瘦男子道。 龙啸云霍的站了起来,道:“药方来拿看看?莫非他以为我龙啸云是好糊弄的?”龙啸云将纸拿在手上,上下左右来回看,最后直摇头,“赵爷,你看看其上的字写得是什么?” 哪有将字拿反了或是左右看的?赵正义有些想发笑,他学问不低,虽然中不了举人,但他认为在江湖中他的学问能够排进前三,可拿到这纸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终于明白为什么龙啸云会左右上下看了。 他打了个哈哈道:“龙四爷你就莫要取笑老朽了,你若是看不明白,我如何能够看懂。” “找个内行人来,不就一清二楚了?你去找个老大夫来。”龙啸云指着郭思洋道。 不多时,一位老大夫前喘吁吁跑来兴云山庄,匆匆抿了口茶,略微歇息了一会后,便缕着胡须,笑道:“这纸上啊写了两味药,其一是善堂根,乃是治疗心血的极品良药;其二呢,则是碳花,因其颜色如同黑炭一般而闻名。” 精瘦男子问道:“廖大夫,这两位药在药房可有抓?你的藏货中有没这些?”他到现在仍旧不肯信任梅二先生,总感觉这药方有古怪。 廖老大夫直摇头,道:“这两位药啊可不常见,因为能用到的地方太少,当然了,更为重要的原因乃是这药啊极其昂贵,谁也不愿存着,风险太大,你说是也不是!” “老大夫你可有存货?”精瘦男子知道这老大夫乃是城里玉冠生堂的主子,家财不菲,城中唯有他最有可能拥有存货。 “本来是有碳花的存货,不过在三个月前已经用去了。若龙四爷需要的话,我廖某人玉冠生堂虽然不大,但却拥有不少取药渠道,也能在短期内弄来。”老大夫拍了拍胸膛,说到济世堂的时候一脸自豪。 “你玉冠生堂还不够大?廖先生说话还真是风趣,龙某人很喜欢。碳花弄来你说要多久?”龙啸云问道。 老大夫老脸一红。 “大约一个月吧,短则二十天,长的话老朽保证在三个月内!”这个时间对于旁人来说自然是极快的,玉冠生堂能在这个时间段内取到碳花也是老大夫自豪的地方。 龙啸云四人等猛是摇头,道:“那还是不麻烦廖大夫了。荣管家,来送客。” 至此精瘦男子才彻底相信梅二先生是真的想要救龙小云,他心想着梅二果然是个老迂腐。若是他自己被软禁起来,又岂会给人治病?!当恨不得将这群人毒死。 他用自身的肚量来衡量梅二先生,故而会心中这般起疑。 事情既然清楚了,精瘦男子对着龙啸云拱手一拜,道:“龙四爷,看来只能从梅二提供的地址上取药,不过这药……” 龙啸云心思缜密,药钱也提醒精瘦男子多带一些,他道:“此药珍贵,当加派些人去,可莫要中途遗失,还有,怕是得花费不少,你去帐房多取些金锭子。” 精瘦男子面有难色,道:“梅二说过,此间药房主人对金钱毫无欲望,反而喜欢一些古玩字画,若是有一副名贵画的话,兴许能让此人多给出一些药。” 古玩字画这些东西同样也是龙啸云的爱好,他呵呵笑着,“区区一副画而已,我这多的是,若是能治好小云的病,哪怕十副一百副我也愿意!” 龙啸云打开桌子下面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长盒子来,盒子打开是一卷山水墨画,他一脸肉疼道:“若是爱画之人必然知晓此副【苍山白雪图】,你拿去,还有,记得跟那药房的主人说,若是小儿的病能够治好,一定送来一件收藏价值不亚于此画的精品来。” 精瘦男子郭思洋虽然看不出这幅画的珍贵之处,但他从龙啸云眼中看出此画必然不菲,能让财大气粗的龙四爷都心疼的东西自然是价值不菲。心想有些人实在莫名其妙,如此多的银钱买幅画做甚?不如买一套房子,再多养些妾室,岂不快哉? 赵正义眼睛都有些直了,心中不禁对于龙啸云的崇敬之情更多更浓了一份,扪心自问一下他确实没有如此大方。 “你带四个好手,且去吧,路上小心!” “龙四爷放心好了。”精瘦男子领命而去。 ———————— 一栋小房子里,哪怕是白天依旧看不到阳光,很是阴暗,可让人奇怪的是房子里明明坐了好些人,却没有点上蜡烛。 难道是这群人都长得太丑,不肯相视? 自然不是。 四个男人坐在其中。依稀能看出其中便是心眉大师,另外三人的名字也呼之欲出,正是慧能、慧静和铁传甲。 铁传甲一脸愤慨讲述完了沈冲与赵正义大战之事,并痛斥自己无法保护沈冲。 心眉也紧紧捏住了拳头,很难得在他心中如今也有了个必杀名单,这份名单中只有一人,便是铁笛先生。 “铁檀越,也就是说,慧空师弟去哪了你并不知晓?侏儒驼子先生先是救下了你们,随后没准他还能找到能够救治师弟之人。”慧能道,为了表达对于孙驼子的敬意,他特意在其名字后面加上了先生二字,毕竟“侏儒驼子”四个字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话。 “正是如此,冲少爷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他此刻还活着,正在恢复。”铁传甲双手合十,他心中一边也祈祷了起来,自然是祈祷沈冲如今已经痊愈了。 慧静道:“阿飞找了慧空师弟半个月都未曾见到,依我看,很可能师弟被送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进行治疗。若是师弟已经逝去,他的尸体必然会被人发现,而以他如今的风靡程度,极少有人不认识他,也就是说一定会传开来。而我们这段时间只是听闻某些人的猜测,却没有人亲眼见到师弟的尸体。所以说师弟一定还活着,没准他身上的毒已经化解了。” 心眉则是长叹一口气,他虽然也尽力引导自己往好的地方去想,可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让他心寒让他痛不欲生的画面。 “慧能慧静,你们两个即刻出城!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务必找到慧空,若是无果则直接回寺,还有……无论如何都不可进城来!去吧。” 不让我们进城?慧能想问为什么,最后却压下了话,他安慰自己师叔必然有他的安排,若是不说出来就不必问了。他道:“师叔,您单独在城中寻找?” 心眉点了点头,道:“现在就去吧,找人的时候记住切莫惹事,万事要多忍让多通情理。”他对慧能慧静两人做事的态度比较认可,也很清楚这二人必然会花十二分的力气去找慧空,于是在这方面并未做叮嘱。 “师叔,我一人去城外找,慧静他心思缜密一些让他跟在你身边。”慧能道,他希望慧静在生活中能够照顾到心眉的起居,还有如同今天发生的事情,心眉差点就要被人打上一拳,以防万一他希望慧静能够在旁起到作用。 “你们两个都去,即刻!”心眉严肃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颇具威严,让人不敢反抗。 “是,师叔保重。”慧能慧静两人深深一拜后便离去。 铁传甲望向慧能慧静的身影,他也迫切要为沈冲做些事情,道:“心眉大师,我还有急事要做,就此告辞。” 心眉见铁传甲身上的伤,也有些于心不忍,他道:“铁檀越,你身上的伤口有多处恶化,应当好好歇息数日。” 铁传甲道:“都是皮外伤,算不得什么!若是找到了冲少爷,还请转告一句:能认识他是我铁某人的荣幸!心眉大师,再会。” “慧空有你这般的兄弟,也是他的荣幸,我代表少林先感谢你这些日对他的照顾。”心眉大师双手合十,代表着敬意。 “这是铁某人分内之事,冲少爷乃是少主的兄弟,自然也是我铁某人的主子!”铁传甲说完起身便要走,却突然脑子一震,仿若被麻醉了一般,这感觉如同喝得烂醉,脑子混沌,四肢都完全不听指挥。 “铁檀越,你且先休息七日吧。”心眉伸出两指在铁传甲眼前摇晃着。 “大师你……”铁传甲闭上了眼睛,毫无知觉。 “我这是为你好,凭你现在的状态,哪怕寻到了铁笛先生,也只有死路一条!这件事就让我来做吧。像你这般既像兄弟又像奴仆的好人已经不多了,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够永远跟随在慧空身边!”心眉自语道。 铁传甲身上的伤可不是他嘴上说的那般轻,而是相当严重,心眉很清楚若是不及时治疗,就算没有遇上敌人,也会将他自身完全拖垮,极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第045章 纸上有玄机 精瘦男子郭思洋来到了梅二先生给出的地址,却没想到并非是一处药房,而是一座占地极大的私宅。 怕是有十亩这般大,一眼望过去一片绿油油,风景甚好。 偌大的庄园也只能建在乡村小镇,城中寸土寸金自然是不可能。 原来这便是梅二先生的哥哥梅大先生家里。 “各位光临寒舍,令蓬荜生辉,荣幸之至。请进!”梅大先生并不清楚这群人是来做什么的,他很是热情。 郭思洋架着二郎腿,一脸悠然自在,直至喝完一杯茶了,才慢悠悠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道:“这纸上的药方……” 梅大见到纸张,连其上写的是什么都不知晓,便猛地摇头,“我这儿是庄园,果树茶叶倒是不少,不过却没有药,各位来错地方了。” “梅大先生,先别着急,让我把话说完,可好?”郭思洋道。 可梅大先生已经开始赶人了,他有个弟弟没错,这个弟弟虽然医术高明,但却是个败家子,无论给他多少钱,很快就将给你败的精光。 而且在外头也经常惹事,梅大先生可谓被这个弟弟搞的心力交瘁,故而一看到梅二先生那独有的纸张,便反应定是惹了大事了。 不然为何会来五个狗腿子?梅大先生本身武艺不低,他能看出那精瘦男子郭思洋的厉害,这五个狗腿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拥有的。 “老刘,还不快出来送客?” 郭思洋脸色骤变,剑已经抚在了剑柄之上,可最后还是压下了心中怒火,他打了个响指,从马仔那儿拿来了一幅画,正徐徐展开。 正是这副【苍山白雪图】,梅大的脸色也变得极快,好像是即将洞房的小伙子一般,他的神情既激动又开心,心跳加快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啧啧……它实在是太美了!梅二也终于做了一件像样的事儿了。”梅大观赏了一阵画后便又开始热情起来了,他喜笑颜开道:“各位远道而来,定是累了把,今儿不如在我这吃个便饭,我这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有别致的小菜以及佳酿的美酒。老刘,还不快去准备餐食!” “我们已经吃过饭了,到不必麻烦梅大先生了。这幅画只是定金,我们四爷说了,若是少主的病能够治好,当再送来一副画,而且价值不会比这副满是白雪画的要低!”郭思洋虽然想饱吃一顿顺便尝尝美酒,但不是现在,办事要紧,只要事情能办好,好处一大堆,而且兴云山庄的美酒美食不比这差。 他办事有个原则,必须将事情处理妥当了才能去喝酒,否则滴酒不沾。这点上来说此人倒是个定力很强的人。 留不留下来,吃不吃饭,对于梅大先生到也没那么重要,他如同珍视宝贝一般,对那副雪景图爱不释手。当然,梅二先生需要的两味药,他早就爽快给了。 当郭思洋一行人疾驰而去,直到看不到身影时,梅大先生脸色骤变,将雪景图卷起来后,忙打开梅二先生的那张药单纸。 纸上另有玄机,只等用水一抹。 这纸与世面上的普通纸看似一样,其实千差万别。也只有熟悉梅二先生的梅大才知道。 涂上了水后,其上只有一行字:携吾之藏书,前往神仙谷交付吾徒儿。 梅大先生看后眉头紧皱,他清楚梅二怕是遇上麻烦了,立刻将梅二的东西收拾好,让老刘快马加鞭前去。 神仙谷这地方,极其偏僻难寻,知晓的人只有梅二和梅大两兄弟,这里盛产珍惜药材,乃是梅二先生采药常去之地。 当然,现在多了一个人知道,乃是梅大的管家老刘。他能看出梅大的急迫,于是快马加鞭,若是马累的不行了,便用银子换一匹接着狂奔。 心眉安置好了铁传甲之后,便独自一人来到了兴云山庄,龙啸云哈哈大笑着,很是热情。他道:“我说今早怎么突然听见喜鹊在屋顶叫,原来是有稀客前来。请进,请进。” 心眉道:“阿弥陀佛,素来听闻龙檀越仁义无双,今日一见,名副其实。进去就不必了,老僧只有一事想问,问完也就走了。” “什么事?”龙啸云刚一说完,后面有人喊了起来。 “龙四爷,龙四爷,梅二先生说少主的伤势有变,其中那口真气必须要拥有同样刚烈属性之人才能稳住!” “什么?”有外人在的时候,龙啸云哪怕极怒的时候,仍然保持着惯有的风度,并未破口大骂起来。 “梅二先生说,这口真气太过刚烈,之前他低估了!”荣管家气喘吁吁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这事我来安排。”龙啸云朝着荣管家挥了挥手,示意后者赶紧回屋。接着他向心眉双手合十道,“让大师你见笑了,小儿因为得了一种怪病,不过有梅二先生的医治,应该不成问题。大师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龙檀越想必认识一个小和尚,他叫沈冲,外人并不知道的是,他便是我寺首席弟子慧空本人,也是老僧爱徒。龙檀越你人脉广阔,或许你知道小徒如今身在何处?” 心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龙啸云的神情,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后者表情如一不曾变化半丝,似乎看不出任何惊讶或者惧怕之处。 龙啸云武功虽然一般,可若是论演技,却难有敌手。 “原来他便是心眉大师你的徒弟,那就怪不得了!这些天啊,无论是在外头还是屋内,我每时每刻都能听到众人谈论沈冲的声音,年轻有为,当真是让人羡慕!都有些妒忌了。他怎么了?难道是失踪了?”说到最后龙啸云也脸色出现忧愁来,若是不知情人见了怕是要以为这龙啸云心中也极担心沈冲的生死一般。 龙啸云自然是担心沈冲的,不过他只是担心沈冲生!因为这个梁子已经结下了,定是个不死不休的结。 如今还有少林寺在旁,他如何能不担心沈冲活着回少林? 心眉道:“老僧前来本欲相助武林捉拿梅花盗,却没想到徒儿沈冲却不知所踪,兴许是他玩性犯了,不想归少林,从而躲着老僧吧。” 龙啸云点了点头一脸深以为然道:“我想应该也是如此。慧空武艺高强且为人义气,我猜啊估计是被一群好友拉去游山玩水了。我今日起就跟身边的兄弟提个醒,若是看到慧空本人的话,就让他早日回到少林,也托个信告知心眉大师你。” 无论什么事,龙啸云都摆出一副帮助你的姿态来,这也是他这仁义无双名号得来的原因。 “阿弥陀佛,老僧这就多谢龙檀越了。”心眉说完旋即指了指屋内,道,“我刚才听闻你们似乎需要一个内劲刚猛之人,老僧不才,易筋经已有小成,或许能帮助你。”心眉毛遂自荐,他自然不是想着要帮助龙啸云,乃是希望渗透入兴云山庄,调查一些事情。 调查铁笛先生的去向,或许还能找出有关于沈冲的消息。 龙啸云不是没想过这些,他一听到下人报那话的时候,需要内力属性为刚烈之人,第一时间便想到眼前站着的少林大师。 师徒二人内功很可能是一脉相传,若是心眉大师肯帮忙,这事将变得容易多了。 可……自己与他弟子结仇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还能真的帮助你?这可是有关独子的事,他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小事一件,就不劳烦大师了。鄙人还有急事,就不请大师做客了,最会!”龙啸云赶人走的行为也如同艺术一般,让人生不出恶感来。 “既然如此,老僧就走了。”心眉点头,转身便走。龙啸云既然对他有了戒备,让他更确认这里头必然有鬼。 当龙啸云回到了大厅中,荣管家再次将龙小云的病症完整复述了一遍。当他听到需要内力高深不亚于沈冲之人时,心中不免有些愤怒。 他道:“梅二不是自信能够治好犬子吗?怎么要这要那的!先是奔波半日取药草,这次又要个什么劳什子内力高深且具备阳刚真气之人!” 荣管家噤若寒蝉,他极少见到龙啸云发怒,颤抖着说道:“梅二说他自己从没说过一定能够治好,他还说若是没有外人帮助也可,只不过治好的几率会降至三成左右。而且……而且若是出了意外将会夺去小主子的生命。” 龙啸云奈何脾气再好,也气得摔东西。他也只能在厅中发怒,却不能指着梅二先生的鼻子臭骂一顿。 只因为他是个有义气的老好人,之前还帮梅二先生痛斥了一顿朋友,此刻应该还是被绑着,若是前去辱骂梅二先生,这不是自己揭露了自己的虚伪嘴脸了么?! “若是有外人帮助,成功的几率有几成?”不得不说龙啸云的心性极好,一会后就平复下来,压住嗓子问道。 荣管家道:“梅二说若是有符合要求的外人帮助,且肯配合的话,成功的几率可提高至九成九!” 若是有人说自己的把握为九成九,那这事几乎不太可能失败。 第046章 姑娘天不怕地不怕 龙啸云接着问道:“我兴云山庄就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下人摇了摇头,道:“梅二先生说此人的内力必须强过于梅花盗,不然只会被反压制,反而不妙!” 龙啸云很清楚自己身边朋友的实力,都是超一流的高手,但离大师且至少有一步之隔。而沈冲的武功很明显已经到了大师的地步。 这一步之差,自然就没人敢向前献丑了,不若真的害了龙小云的性命,罪过就大了,不但和龙啸云做不了朋友,反而可能从而结仇! 梅二先生依旧被软禁了起来,虽然有好菜还有好酒伺候,但他很是抵触。 “药已经配好,只需服下再请人来将这小儿胸口的真气压住,三日便可痊愈!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了你们分毫,让我走,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大胖子摊了摊手一脸无奈,道:“若是少主的病症没好起来,龙四爷非把我的皮给剥了不可!你走了,难道让我来治?我自认杀人有两手,治人的本事倒没有。” “如此胆量如鼠的狗奴才,又如何有勇气帮助你们家主子龙啸云?”梅二先生就差没说,你们主仆二人的苦肉计可像那么回事。 “妈了个巴子的!好好给我待着!想出去可以,等少主的病症好了,下一息就送你走!”大胖子一脸不耐,大手掌都抬起来了,却无奈放下,甩了甩袖子便迈步离去。 梅二先生还想要说些什么,便被两位壮汉架回了院子里。 “希望梅大已经找到了徒儿,不然现在怕是饿得奄奄一息了……”梅二先生除了吃喝便是睡,如此才不会让矛盾进一步激化,心中也希望龙啸云早日找到能够帮忙救治龙小云的人。 没有自由,再美的居所也是监牢!这不是梅二先生想待的地方。 龙啸云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大部分时间花费在了龙小云身上的病症上,可符合梅二先生所要求的人极难请来。 如兵器谱上排名前十之人,可不是龙啸云的名头就能叫的动。 他终是无法寻到一位合适的人选,大部分人的内力偏弱,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符合条件且愿意帮忙之人,但天公不作美,此人的内劲却偏阴柔属性。 “或许李寻、欢可以……”有人提议。 可龙啸云一听到这个名字,头就莫名疼起来,指着说话之人大吼道:“你若再敢提他一个字,我现在就宰了你!” 这事便拖了下来,反正梅二先生说过近两个月都是治疗的最佳时间,若是再晚一些,很可能就错过了筋脉恢复的最后机会。 两个月说短不短,不到最后期限时间,龙啸云自然不会考虑李寻、欢以及心眉大师等人。有个人倒是很适合,不过也只是适合而已,却不一定能找到他。 此人便是胡不归,他欠龙啸云的师傅一个人情,自然是肯帮龙啸云一把。可此人行踪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要在两个月的时间内找到并不容易! 信已经传出去了,至于胡不归能不能收到,只能听天由命。 梅大家的老刘管家找寻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间小木屋,见到躺在床上的沈冲后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来这做什么?”沈冲一脸警惕,若非手上用不上劲,不然暗器早已飞向对方的穴道了。 老刘管家笑道:“梅大是我主人,是他让我来的。” 梅大是梅二先生的哥哥,这一点沈冲知道,可让他有些费解的是为何梅二师傅不自己来,反而托了梅大的仆人来? 莫非师傅出事了?沈冲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可老刘并不知晓这其中的隐秘,他只是奉命行事。他接着说道:“这是主子托我送来的书籍,还有今后小先生你的生活起居由我来服侍。” 梅庄几乎与世隔绝,与外面的人极少有往来,所以老刘管家并不知晓眼前的人便是近日常被人谈起的关外双鹰之一。 至此沈冲猜测梅二师傅极有可能出事了,可他也无能为力!唯今之计必须压住浮躁心情,只能尽快恢复自身,再去帮助梅二师傅。 再询问最近发生的大事,老刘管家一无所知。沈冲清楚这人对于世事好不关注,便不再问了,取来梅二先生的手札便开始看起来。 学医果然是个极其枯燥的事情,因为它需要死记硬背大量的基础药草,这一块梅二先生也尤其重视,他在手札的序言中便着重提了出来。 若是连药草都不认识,便没法知晓药草的功能,更别提复杂的混合交融等学问了。若要成为伟大的大夫,扎实的基础不可或缺。 “每一天要熟记一百种药草。”沈冲从书堆中取出一部名为【药草大全】的书,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宏大”的目标。 在上一世,沈冲便以自身的记忆力为傲,譬如古诗文的默写,他总是能花更少的时间背下来。 当他来到这一世之后,记忆力更强了一分,这与他练武息息相关,尤其是【达摩易筋经】,其不但是内功绝学,更能时刻滋补身躯,通俗来说便是听觉、视觉、嗅觉、记忆力等等都会有所提升。 他要记住这一百株药草,可不是简简单单记住它们的名字,还必须要从药草的形状上一眼看出来,并且还需要不假思索就能口述出其功能来。 也就是说,这一百株药草要整个背下来,就如同背下一百篇古文! 若是放在前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沈冲对自己的要求之高,可见一斑。 “开始!”沈冲草草吃了些食物,不肯浪费一点时间,便开始背诵起来。 倒是让老刘管家佩服不已。 “身体都残疾了,不但没有自暴自弃,还能有这份毅力去学习,此子日后必成大器!”他心中默念之下,更是暗暗下决心要加倍努力照顾沈冲,最好能让他不必分神去应付生活上的琐事。 沈冲是个停不下来的人,这种人有个专门的称号——劳碌命。 而今有了新的学习目标,沈冲立刻便能沉浸在其中,即使枯燥,他只要想一想阿飞、心眉等人后,便立刻又有了动力。 沈冲在拼命记药草,而在山另一边的阿飞则如同无头苍蝇,寻找了一圈无果,便独自来到了城外一处小酒坊。 原本他极少喝酒,若是要做正事的时候滴酒不沾,可如今他也仿若爱上了酒的味道。只有喝酒的时候才能让他稍稍忘记一些烦恼。 酒坊又小又破,里面的人大多都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棉服,跟城中高档的酒坊无法比拟。可也就是这样一处地方,竟然还出现了说书人。 说书人以说书为生,若是说得精彩自然有酒客抛上金钱。可这里都是穷酸的人,哪怕再精彩也难让人打开腰包来。 大辫子姑娘坐在了桌子上,看着阿飞那张冷漠的脸就来气,喝道:“嘿,那个腰间挎了把破剑的臭小子,你给我让个位置,我跟爷爷要说书了。” “你说你的书,我坐我的位置!”阿飞只是微微一撇大辫子姑娘,旋即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酒菜上,仿若眼前的大美妮子无法惊起他内心哪怕一丝波澜。 “这位置乃是说书的位置,你却占了,还让我们如何说书?”大辫子姑娘怒道。 “这里又没写上说书人的位置!若非你是个女人,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阿飞的言语冷到了骨子里,他平时并不惹事,若是有不识好歹要捉弄他的话,基本上只有一种结果。因为他一旦出剑,必然是死招,而寻常人哪里能躲得开阿飞的夺命一剑?! “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爷爷,你说这样一柄玩具它能杀死人么?”大辫子姑娘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本身武功不弱,且能感知到阿飞身体内没有任何真气的流转。 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当然不可能武功高强!这是常识。而泛泛之辈,如何能杀了自己?这也是大辫子姑娘为什么而笑的原因之一。 “小红啊,他可没有骗你,你莫要再笑了。曾经也有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结果你猜怎样?连对方怎么出手都没看清楚便被洞穿了喉咙!那可不是一柄玩具,那是一柄剑,是杀人的武器!”老头捋着胡子笑道。 这一老一少正是孙小红和孙白发,二人兴许是心血来潮,竟然来到这家破酒坊说书来了。 阿飞眼神里有一刹那惊讶,不过旋即平静下来,他自己如今也小有名声,被人认识且说出自己的一两件事倒也正常。 孙小红自然是相信孙白发,她朝着阿飞吐了吐舌头,道:“算了,今日就不跟这厮计较了。某些人可真是可恶,实力上远不如弟弟也就罢了,却只学到了弟弟的故作高冷这种极坏的习惯。”她从孙白发的话语中已经猜出了阿飞的真实身份,故而暗嘲冷讽了一番。 面前可是一尊杀人于无形的杀神,小红依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 阿飞眉头一皱,并未因为小红的言语而愤慨。他脸上的冷漠虽然还在,不过已经削去了三分,他站起了身,将自己的酒菜一并放到了另外一张椅子上。 小红沾沾自喜,道:“爷爷,这儿位置靠窗,你快来。”她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在说:看!本小姐出马,什么事都能搞定。 第047章 哥哥弟弟哪个更大方? 阿飞突然间愿意给这爷孙两让位置,乃是因为自己稍微想了一想。 靠窗的位置有三处,而我只是在边上的一个,倘若他们找寻最好的靠窗位置,那也应该是中间的才对。 还有,这满头白发老头显然知道我的名字与事迹,明明知道我是个不好惹的人,为何偏偏要叫我让出位置来? 仅此两点,让阿飞顿然间觉得这老头恐怕有话要对自己来说。 这便是你若识相便告知于你,你若不让位置就甭想知道他们欲说的话。 阿飞虽然不通世事,但却是个极聪明的人,这个时候他选择主动让出了位置,只等这白发老头和一个野蛮小丫头片子能讲出什么东西来。 “话说,当今江湖名头最响亮之人是谁?”孙白发先是用一个问句来引入开场。不过却与其他说书先生不同,他并非自问自答,乃是问向其孙女小红。 “当然是天机老人了!他成名数十载,江湖上哪怕蹒跚学步的孩儿也能说出天机棒来,那可是排在兵器谱上榜首的兵器呢。”小红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 孙白发哈哈大笑,点点头一脸深以为然,接着又问道:“那你可知最近风头最盛之人又是何人?” 孙小红道:“自然是那关外双鹰之一的沈冲和尚。” 孙白发道:“没错,今日我们就来说说……” 小红接话道:“沈冲和尚的故事。” 一听到“沈冲”二字,阿飞神情变得无比清醒,这一刻清明的状态让他注意力集中,哪怕孙白发说话的声音细弱蚊蝇他也能听的清晰。 孙白发道:“正是,今日要说的是一个有关沈冲和尚的故事。” 孙小红道:“那爷爷你倒是快说,小红都等不及了呢。” 孙白发道:“百晓生的兵器谱你可知道?” 孙小红道:“当然知道。” 孙白发道:“那你可知道兵器谱上排行第五的人是谁?” 孙小红道:“吕凤先。” 孙白发道:“对,正是’银戟温侯’吕凤先。” 孙小红道:“嘿,爷爷你刚才可是说今日要说说沈冲的故事,怎的要讲吕凤先了呢?” 孙白发道:“你先别急,慢慢听着,这故事自然是有关沈冲和尚的。” 孙小红道:“爷爷你可是越来越为老不尊了,前些日子你说要讲小李探花的故事,却反而说了沈冲和尚的故事。” 孙白发道:“爷爷确实打了个擦边球,可这也怪不得爷爷啊,说书这个行当啊可不容易,你若是直接了当说起吕凤先来,人群中立刻有许多人兴趣寥寥了,如此赏钱自然也少了。但倘若你能将人物加入进去,人们便有了兴趣认真听下去,赏金自然也就多了。我都一把年纪快入土了,能图个什么?想多赚些银钱还不是为了你好!” 孙小红一脸歉意道:“爷爷,小红错怪你了,向你道歉,请你不要责怪红儿好不好?” 阿飞从口袋中摸出一两碎银子,也是他唯一的一点银钱。他屈指一弹,“叮”的一声,不偏不倚恰好落入孙白发的白瓷碗中。 “有客官催促我们讲书了,我们可不得再聊闲话了。”孙白发哈哈大笑着,那枚碎银子也不知何时就藏入了他的口袋中。 “做哥哥的还算大方,听到有关弟弟的故事,出手便是一两碎银子。若是我们讲哥哥的故事,不晓得那做弟弟的会出手多少呢?”小红一脸好奇问道,这其中的哥哥弟弟指的当然是阿飞和沈冲。 孙白发道:“做弟弟的定然没有做哥哥的大方,他估计也就丢出一两碎银子。” 孙小红一脸不解,道:“既然都是一两碎银子,那为何爷爷笃定做哥哥的更大方呢?爷爷啊,你可真是偏心呢。” 孙白发依旧笑着,道:“哥哥身上只有一两碎银子,他丢出了一两来。而做弟弟的呢,身上起码百十两,却也只给一两。红儿说谁更大方?” 孙小红似乎有些不服气,道:“若是按爷爷这般说,自然是哥哥更大方一些。不过……这也是爷爷的猜测而已,毕竟我们可没有在弟弟眼前讲过他哥哥,我还是相信做弟弟的更加大方。”她便是这样一个人,更加感性,如若更喜欢谁便会支持谁。 孙白发道:“日后肯定要与那弟弟见面的,不如我们爷孙两打个赌如何?” 说到这,阿飞眼神一亮,他不知为何很是相信这白发老头的话,既然他说以后定要见面的,那言外之意不就是沈冲还活着么。 一颗心掉落下来,阿飞顿感轻松,他下意识想再丢上一枚碎银,可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孙小红伸出了小拇指,道:“好,我们拉钩。” 孙白发缩了缩手,道:“拉钩……这就不必了,我这人还是要面皮的,打赌若是输了怎能跟你耍赖。你想要赌什么?” 孙小红道:“老规矩,若你输了,罚你三日不得抽烟。” 孙白发略有无奈,道:“行,老规矩,若是红儿你输了,则只需要给爷爷洗三日的衣服。” 孙小红点头,道:“嘻嘻,是的。爷爷你还是快些讲故事吧,再扯下去,不若人家要将银子收回去了。” 孙白发道:“正是如此,话说吕凤先这个人啊,是个傲气十足之人,此时重出江湖无非是为了一雪前耻,而在这之前呢,必然会让整个江湖先轰动一会。” 孙小红道:“他难道要找郭嵩阳?他以前败过一次,这一次没准就能赢回来了。” 孙白发道:“能以一招之差败给嵩阳铁剑郭嵩阳,对于其他人来说是莫大的荣幸,而对于他来说则是耻辱。虽然他苦练数年,依我猜测,他依旧不是郭嵩阳的对手,只怕败的更快更彻底!他是迟早要找郭嵩阳的,不过一开始他要找的人乃是沈冲和尚。” 孙小红恍然大悟,道:“他虽然苦练数年,郭嵩阳的武艺也并未落下,所以他并无十成把握取胜。他需要找人磨炼,而小和尚沈冲便是最好的对手!若是能够取胜,不但可弥补自身武学的缺陷,还能名声大涨。” 孙白发道:“对,如你所说一般,若是如此这便是徒为人做了嫁衣!不过……你猜他找不找的到沈冲和尚?就算找到他打不打得过?” 孙小红皱了皱眉头,道:“我可不希望他找到沈冲和尚。最好找上个三五年,那时候他绝对会惨败而归!” 孙白发哈哈大笑,道:“你就说沈冲和尚打不过他就是了,非要绕来绕去说找个三五年!再过三五年啊,别说这吕凤先了,就连天机老人也不一定是那小和尚的对手啰。三五年后的事暂且不说,那太遥远了,我们说说现在。依我看啊,这吕凤先啊不但不是郭嵩阳的对手,小和尚沈冲他也是打不过的!需知道武艺这东西啊,玄的很,并非是越苦练越厉害。” 孙小红道:“爷爷,别说那些玄乎的东西,你倒是说说那吕凤先到底找不找得到沈冲和尚?” “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真正想知道的人已经走了。”孙白发叹息了一声,接着道,“掌柜的,这位酒客的酒钱算在我头上。” 原来阿飞已经走了,他自然是要去找吕凤先。 孙小红道:“可你眼前还有一个真正想知道答案的人呢!” 孙白发无奈,摊了摊手道:“倒是忘记红儿你了,打小便痴迷英雄好汉,前有小李探花打动了你的心,今有和尚沈冲扰了你的思绪。对你,爷爷只能说实话了。这个答案你爷爷我也给不了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第048章 两月后 要找到沈冲并不容易,但要找到吕凤先则要简单的多。 传闻中吕凤先酷爱白衣,无论走到哪里,在人群中有鹤立鸡群之感,其最为让人铭记的到不是他的白衣胜雪——而是他整个人无时不刻散发着如虹的气势,仿若一只孤傲的狮子,让人敬畏。 阿飞打听了一阵,却无人知晓吕凤先重出江湖。阿飞笃信那说书老头的话,并不会因为这几次打听消息而有所怀疑。 他生活在野外惯了,一些事情的抉择他习惯于用直觉来判断。他觉得孙白发说的是实话,那便是! 吕凤先消失已久,没人知晓他前往了何处。于是阿飞要做的只能是等——等吕凤先来。他的耐性极好,能在荒郊野外忍受着饥饿困苦守株待兔整整三天,此次等待显得太没有挑战性了。 这江湖越来越吵闹了,只因为城里多了许多陌生人。不过奇怪的是,事故却越来越少了,原本城中时常会遇到的打架斗殴之事也少了许多。好不容易看到一起,却很快就被一位老和尚给镇住了。 老和尚便是住在城中已经快两月的心眉,他如今还是无法找寻到有关沈冲失踪的线索,至于铁笛先生也仿若凭空消失了,再也听闻不到此人的任何事迹。 铁传甲也在近些日子完全康复了,既然无法找到铁传甲,他便试图找到孙驼子,试图通过此人来找寻冲少爷。 孙驼子可不想被其他人找到,躲回了老家,不过他终究要回来的,只因为他与王怜花约定的十五年期限还差了一年多。 这事说来话长,孙驼子曾经可是个暴脾气,常常闹出麻烦来,有一次被人下毒,险些死去。乃是王怜花救下孙驼子一命,并让前者就在这间小酒坊内抹桌子十五年。 这十五年能抹掉桌面上无数的污渍,更能抹去孙驼子以往的光彩。王怜花此举并非是捉弄孙驼子,而是希望他能改掉暴躁的脾气而将心沉下来。 这十五年之约倒也没说一定要连续。孙驼子也算是钻了个孔子,等到事情平息后,他自然还会来城中抹桌子,直至抹完十五年!他是个守信义的人。 城中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人,大部分人选择了常住了下来,使得旅馆几乎爆满,也带来一个问题——房产空前紧张。 城里的百姓时常抱怨。 “房价又涨了!” “城西那头有新房子出售了,赶紧去,不然晚了又没了!” 也有人持不同的意见,“你们没看近日里城里多了许多陌生人么?只消这群人走了,这房价立刻便会降下来!到时候价格啊下跌一半都有可能,我劝你们啊,还是别去买了……” 当然,认同这些意见的毕竟是少数。起初也有不少觉得有理,但当人们看着房价蹭蹭蹭往上涨的不成道理的时候,便越来越少人相信了。 “若想保住财富,当买一套房子!” 有些人纵然买了十数套仍然想买。如此疯抢之下,房源几乎没有空缺。有房的不肯卖,而建造新房子周期不短。 区区两个月内,房价疯涨,却有价无市! 普通人关注房价,但有些精英人士并不关注,他们涌入城中,乃是因为世人传播的一件事。 事情的大概便是吕凤先要入城了,这一次入城所谓何事众说纷纭,但有一点众人达成共识,便是——掀起的混乱必然还会在沈冲之上!毕竟沈冲太年轻,而吕凤先早就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五的人物! 大量的武林高手蜂拥窜来,大多数人则是想目睹一番吕凤先与沈冲大战的风采。毕竟大师级别武人的对决并不常见,若能亲眼见证一次,当受益颇多,甚至有人观战之下出现顿悟的可能。 据传曾经有个少年人,其武功平平。某一天有幸全程观看了两位绝世高手的比试,之后武学之路平步青云,挑落各路豪强,一发不可收拾。 身在深谷的沈冲自己却不知道这事,他如今是一心只读医学书,两耳想闻也闻不到窗外事。 老刘管家也是极其尽责,不论是做饭还是洗涤衣物都很贴心。山谷中从不缺乏食物,遍地野菜,若是想开荤了,便设置一个陷阱,自由野兽送上门来。 獐子、野兔,有时候还能逮住大野猪。这些珍味在城中并不常见,而沈冲这边几乎每一次都未曾吃完,浪费不少。 他的伤在一个月前就基本上稳定下来了,全身能够活动开,但仅仅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务,别说练武打拳了,就连在院子里多走了几圈也要头晕脑胀的。 为此沈冲好几次咬着牙,狠狠在树干上锤上几拳。可也只能是锤上几拳,对于病症并无益处,反而锤破了拳头,还坏了心情,可谓不美! 每当心情浮躁,沈冲总会念一遍金刚经,如此往复他渐渐地也能克制自己的情绪。 生气并没有什么用,不如好好学习梅二师傅的医经,兴许能从中窥到如何恢复自身的秘窍来。 至于沈冲定下来的目标,倒是食言颇多,奈何他超乎寻常的努力,可一天背下来一百篇古文,不对,是每日几下一百种药草。 实在太过难为他了! 起初沈冲并不肯降低自身的目标,因为他对一句话深有感触——若是有一天你降低了自身的目标,那每日都会渐渐降低,直至最后你失去目标! 但……这目标实在是高的过分了,有好高骛远之嫌。如同癞蛤蟆想着吞下空中飞翔的天鹅! 最后沈冲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他从一百降低到三十。纵然是三十,也难度不小,起初的几天他几乎一天只能合眼一个时辰。 当他渐渐地了解多了,这些药草间其实有不少共性,有时候他记住了某一种药草,其相似的药草也很快速记住。 仅仅七日的时间,沈冲便将目标提升到了四十,一下子睡眠又不太够了,他似乎有心做个与睡眠抗争的人,每日里都顶着黑黑的大眼圈。 虽然样子颓废,但他那双眼睛永远锐利有神。 看起来,着实让人心疼。 老刘管家也曾劝过无数次,渐渐地次数多了,他便也不再说了。心里只剩下佩服! 随着背诵的时间加快,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沈冲便背完了一部拥有两千种药草的书。 看着厚厚的书本,沈冲没有任何成就感,他甚至也懒得感叹一句“啊,终于背完了”,便立刻又钻入梅二先生的手札中。 第049章 被找到 这一日,有个白衣人来到了兴云山庄。 此人便是温侯银戟吕凤先,他没有掩饰自身的行径,被一行人众星捧月般迎入了山庄内。 吕凤先身上的布匹料子比之在座各位都相差甚远,但却很整洁,一尘不染,仿若那身寻常的白衣袍子是刚从熨斗上拿下来的。 人虽然穿得简单,但却很是华贵! “久仰温侯银戟吕先生大名,今日一见,风采果然不同凡响。”龙啸云面带笑容,拱手礼待。 吕凤先他论年纪要小龙啸云十多岁,反而却像个长辈一般,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淡淡道:“我与你没有什么交情,你也不必如此客气,不必耽误时间了,开始吧。” 如此不给脸面,龙啸云听着心中虽然不舒服,但依然满脸笑容,道:“正是如此。”说完便又吩咐下人快些将龙小云给带了出来。 吕凤先来此正是应了龙啸云的托,前来治病。而他的要求只有一个——找到沈冲。 龙小云被带了上来,他闭上了眼睛,任由吕凤先将手抚在了他的胸口。 吕凤先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皮肤也很光滑,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但细细一看这只手却……有些另类。 这只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肤色与其他的地方不同,显得无比唐突,仿若中国画中多了几抹色彩。 这泛着奇特光彩的肤色,并不像是血肉骨骼织成的,而像是某种奇怪的金属。但这三根手指却又明明是长在他手上的。一只有血有肉的手上,怎会突然长出三根金属铸成的指头? 每个人都会有些许秘密,这一点吕凤先不说,倒也没人敢问。 吕凤先虽然年轻,但内力却很高深,他那风轻云淡的神情突然间有了变化,仿若看到糖葫芦的孩子一般,喜笑颜开起来。 旁人自然不知道他为何笑,却也因为这一笑而放松下来。 “吕先生出马,果然轻松简单!” “是啊,是啊,我们这群人都做不来的事,而吕先生则轻轻松松,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有什么好惭愧的,吕先生可是排行兵器谱上第五的大人物,岂是我们能够比拟?!” 也不知谁说到了排名之上,偌大的天下,拥有四万万人之多,能够排在第五位,按理说都该觉得是一件极其自豪的事。 可吕凤先神色骤然间变得冰冷,光这份气势都能将刚才说话之人给冰冻了。 显然,他并不以自己的排名为荣,或许他的眼中只有第一吧? “安静,安静!”龙啸云适时发话了,狠狠瞪了眼刚才说话的中年男子,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不干人等都退出了厅外,免得再出现意外。 那刚说话之人脸色苍白,仿若大病了一场,一脸心有余悸,朝着吕凤先一拜,再朝着龙啸云一拜,心道:多谢龙四爷救命之恩。 感受着龙小云体内的一股真气,吕凤先甚是好奇,他并没有秉着治病为先的念想。反而拿龙小云的身体来作为一个战场,与那团真气斗起来。这也正是他笑起来的原因所在。 这团真气与吕凤先所遇到的任何真气属性皆有不同,猛烈至极,但却似乎又并不活跃。就像一个打架极厉害的孩子,却偏偏沉默寡言,不轻易出手。 这也正是沈冲高明之处,若非如此,那团真气早就能将龙小云毁灭百次以上! 吕凤先不知疲倦,从多方面去了解这团真气,以他的敏锐洞察力,也耗时不短将此真气的特性摸得一清二楚。 一个时辰过后,吕凤先内力几乎耗尽,至此终于摸清楚了这团真气特性,这才稳稳压住帮助龙小云治好了病。他满头大汗,不过却面带笑容,长长舒了一口气,道:“病症已祛,一月内,务必给我沈冲的消息!” 说完便扬长而去,他倒也不怕龙啸云食言。 “吕先生,好走,好走……”龙啸云一路小跑行礼,而吕凤先却并未回头多看一眼。 吕凤先虽然高傲,倒也不是如此无礼之人,按理说他多少得回应龙啸云一声,岂知他跑得飞快,若非内力耗尽,他怕要直接使出轻功越过高墙疾驰而去了。 他这一次摸索那团真气,让他受益颇多,对于内力上的理解更加深了一分。此时急迫想离开兴云山庄,乃是要找个幽静的地儿好好演练、好好消化一番。 哪怕没有吕凤先的条件,他龙啸云也会不余余力去追捕沈冲,他们之间也有极深的恩怨。他兴云山庄第一不缺的是银钱,第二呢乃是人。 这群人中或许真正的人才并不多,甚至没有一位大师级别高手。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人多了,往往能办出许多难以办到的事。 就在前一日,有位农夫也来到了兴云山庄,自称曾瞧见在山谷中遇到了一位少年和尚。若非如此,龙啸云也不敢轻易夸下海口说能够找到沈冲。 而这位本欲领取一些赏赐的农夫,赏赐虽然拿到了,但他却无法立刻去红楼或是酒楼奢侈一回了,他走不出兴云山庄,或许这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了——他被软禁了起来。 只等沈冲被找到那一刻,也就是他身死的那一刻!龙啸云又如何能让此人活着出去,万一这事败露了,身上岂不是多了一处污点。 而不让事情败露最好的办法便是让知道此事的人永远消失! 龙啸云派出了三位死士前去,乔装打扮一番,皆是农夫模样。他们不若梅二先生轻车熟路,半日的路程硬是走了五日才来到。 果不其然,真的有一少年和尚在屋子外安静地看书。 这人自然是沈冲不错。 得知了确切的消息后,龙啸云立刻通知吕凤先一起出发。如此强大的阵容,太过招人耳目,自然不能白日出发。 三更过后,有一人跟上了他们。这人浓眉大眼,面目英俊,脸色却像是一块花岗岩,冰冷坚硬,他的腰间有一柄看起来如同玩具一般的剑。 这人便是阿飞,他终于等到吕凤先有所动作。他的跟踪技巧学于野兽,与人不同,极其高明,无论是警觉的龙啸云还是高傲的吕凤先都无法觉察出来。 晚上行走山路,对于这群龙啸云这群“高手”来说,着实有些折磨,譬如吃饭的问题,这群人平日里都是大鱼大肉,而现在总是嚼着干粮不免索然无味,味同爵蜡。 阿飞则要适应得多,他本就是在野外长大,此刻吃着野菜让他有回到以前的感觉。 四日后,恰时清晨时分,终是来到了谷内的位置,一座小茅屋映入众人眼帘。 一位少年和尚所有精神都扑在书本上,各位走到很近了竟然都未曾发现,倒是老刘管家从屋中出来后第一时间瞧见。 “冲少爷,这群人是你朋友吗?”老刘管家轻轻拍了拍沈冲肩膀。 赵正义哈哈大笑,道:“昔日神勇的关外雄鹰,如今弃武从文了?莫非是诅咒应验了?早就听人说过,废人武功终有一日也会被人废了武功!”他笃定沈冲因中毒一事而武功全废,不然为何众人都靠的仅有二十步远了,竟然没有发现。 龙啸云并未见过沈冲,此刻一见也觉得对方气质轩昂,在众多高手亲临之下,竟然也不色变,心中暗暗称赞对方有大将之风,越是如此想他便越想除掉眼前的小子! “你就是沈冲?” 说话的正是一席白衣的吕凤先,他的言辞中透着高傲,那眼色中也颇有失望之色。 沈冲抬起了头,微微一笑,道:“各位远到而来,想必是累坏了,寒舍简陋且小,不若大伙就在堂前聚聚。待小生好生款待诸位,老刘伯伯麻烦你去准备些饭菜吧。” 老刘管家面有难色,不过依旧应声而去,“是,我先去烧些开水给诸位泡茶。至于饭菜怕是需要不短的时间准备。” “我这群朋友们啊耐性好得很,茶不必泡了,久等一会也无事,你且去吧,最好捉些大型野兽来。”沈冲这一言看似是要请各位吃饭,但有心人都知道,这是要让老刘管家离开是非之地。 老刘管家当然不知道沈冲的另外一层意思,他只怕怠慢了各位,便往林中奔去。心中暗自祈祷昨日的陷阱能多捕住些野兽,不然这食材可是万万不够十多人来吃的。 龙啸云岂能容的外人离开,便朝旁边一小眼睛之人使了个眼色。 小眼睛手上一按机关,一触即发,一枚暗器悄无声息发出,前往的方向正是老刘管家的位置。 这一幕自然无法瞒过吕凤先,他微微伸手,恰好捏住那枚银针。用那金属般的手指举在额头前,呵斥道:“谁若敢杀他,我便杀了谁!” 沈冲望向老刘管家离去的方向,旋即转头望向吕凤先,拱手道:“我替老刘伯伯谢谢你!” 龙啸云指着那小眼睛之人也喝骂了起来,“那银针是你的暗器吧?你怎的做出如此之事来?”大有一份恨铁不成钢之感。 小眼睛之人低着头,道:“四爷,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原谅我。” “好了,好了,诸位就别演戏了!有事快做,有话快说吧,何必浪费时间?”沈冲等到老刘彻底远去,心才稍稍宽慰下来。 今日要死就死自己一个吧,只求老刘管家最终能够活下来。 第050章 惊魂一刻 沈冲他虽然不曾与龙啸云接触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龙啸云是一个怎样的人,以此人的秉性,沈冲知道这一次自己怕是在劫难逃。 其中还有赵正义,这个与自己打过好几次交道,看似公正无私,心底里却是狠辣无比。 最大的变数乃是那个白衣翩翩的年轻人,此人一脸高傲,目中无人,若说要活下来,只能从他身上突破。 “来打一场,我让你三招。”吕凤先道,言语中很是不尊敬沈冲。 沈冲突然间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生机,笑道:“请问阁下是……” 吕凤先道:“吕凤先。” 沈冲摸着下巴沉凝了一会,仿若在思考,好似想不起来吕凤先这个人一般。 “你连鼎鼎大名的,排行在兵器谱上第五之人也不认识?你的人生都活到屁股里去了吗?”人群中有人嘲笑,引来人们一阵哄笑。 沈冲自然记得有吕凤先这样一号人物,这不过是还以颜色罢了,既然吕凤先不尊重他,他自然也要做出一些轻视对方的举动来。如此才能激得吕凤先真正动了肝火。 伪君子若是动了肝火,必然不择手段弄死对方。但若是此人乃是真正的君子,必然会以光明正大的手段来找回场子。 沈冲只是在赌,赌对方是个真正的君子。若真如此,此人或许能够阻止龙啸云等人破坏,他便可能骗到自己痊愈再战! “三招不够,我让你十招,动手吧!”吕凤先向前一步,但手却背在了身后,压根就没将这场战斗放在眼里。 “哈哈……”沈冲大笑,笑得捧腹,笑得不可抑制。 “你笑什么?”吕凤先那张英俊的脸上,先是鄙夷,如今满是愤怒。 目的达到了,沈冲道:“我笑你看似高尚,却没想到却是个胆小如鼠之人,你也就比你旁边的那位虚伪的中年大叔强上那么一点点。”他指着龙啸云对比着。 吕凤先道:“我高尚与否,胆小与否,不必别人来指点!但我很明确一点,倘若我能胜过了你,这个世上必然会多了许多认识我的人!” 这才是沈冲最担心的,对方果然是冲着名气来的,这个世上永远都不会消失一种人——追逐名利的人。 哪怕阿飞、沈冲也无法逃脱这个范围,他们同样也追逐名利。但沈冲与吕凤先不同的乃是,他不会乘人之危!至少不会在对方明明没了功夫的情况下去挑战。 沈冲已经不想说话了,眼前之人每一个都看不顺眼,这死也死得不痛快啊!他摊了摊手,闭上了眼睛,道:“一百招我已经打完了,现在用你的武器将我杀死吧!” 死亡这个词对于寻常人来说太过可怖,可对于沈冲而言并不那么特别,他经历这种感觉已经好些次了。 他虽然有着求生的欲望,但是更不愿意被龙啸云等人折磨。 “死就死了吧,阿飞应该会为我报仇吧?哎,他这个人啊阅历太浅,也不一定是龙啸云的对手。心眉师傅肯定也会给我报仇,罪过啊,还得闹得他老人家犯了杀戒!罢了,罢了,都要死了想这些做什么……该想些人生中那一段段快乐的时光……”沈冲心无旁骛,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这将是人生最后的时刻,任何人都会特别珍惜,他也不意外。恨不得将自己毕生的记忆都翻出来。 他时而笑出声音来,时而摇头叹息,时而…… 不对……自己到底想了多久?从小时候与阿飞开始,再到与心眉共处的时光,到最后想到了身在二十一世纪的亲人,这才醒悟过来。 看来自己还没死,可自己闭眼了多久?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冲猛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双关切的眼神,他在四周环顾一下,确认没有多余的一人在!他哈哈笑着,“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笑不过是想抑制眼泪,可眼泪仿若不听话的孩子,如珍珠一般串落而下。这张关切的脸他见过许多次,但却消失了近十年,如今终于又出现了。 还在儿时的时候,那时候的阿飞虽然是仅仅大了沈冲半个时辰的哥哥,但作风却俨然是长辈一般,关怀无微不至。 “娘亲曾说过,兄弟两要互帮互助!”沈冲已经泣不成声,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抱着阿飞。 阿飞再冷酷的脸上也变得柔和,有了晶莹泛现。 “娘亲还说过,一定要好好活下来!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不安全,我带你走。”阿飞揽着沈冲,便要离开。 “他们不是被你打的屁滚尿流?难道还要杀个回马枪?不急不急的,我还得等刘伯伯回来。哥,你先好好说说刚才发生什么了。”沈冲挠了挠头,对于刚才发生了什么很是好奇。 “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懦弱,哈哈……还记得那一次金斑大虫向你冲来的时候,你和刚才一样,呆呆的就静立不动,也闭上了眼睛!”阿飞拍了拍沈冲的肩膀,笑了起来。 沈冲险些被阿飞给拍倒在地,他索性坐在了地上,道:“嘿,那一次我以为要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心想我死的时候不要看到自己的血在眼前乱飞,所以闭上了眼睛。你以为你有多强?被一根树枝绊断了腿,急得就要哭鼻子,还不是我照顾你一个月。” 阿飞本欲扶沈冲起来,一听沈冲的话,这到好,立刻跳脚,也索性坐在了沈冲身前,推搡着,道:“我没掉眼泪吧?我听到骨折的声音,那会心里难过,怕再也捉不到食物了,到时候不但饿死了自己,你也要跟着饿死!我再声明一句,我那会可没哭鼻子!” 两兄弟相互揭露起对方的糗事来,说着说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便说到了刚才发生之事。 其实也如沈冲的想象接近,阿飞潜伏在一测不被任何人注意,等到吕凤先出手时,他见无法再等待更好时机,再晚一些沈冲便要身首异处了,便奋起一击。 这一击阿飞用出了十二分的实力,而吕凤先又猝不及防,也幸得他实力高超,竟然及时反应了过来,最后只是重伤而并未身死。 阿飞这一击严格来说并非一击,而是一个连招,他在每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只是遗憾的是无一人被击杀。 “其中最可恶的就是那个颌下微须的中年人,他叫龙啸云,为何不一剑将他宰了?”沈冲道,他遗憾终归是没有将最大的祸端除掉。 “只怪那白衣男子反应太迅捷,他高声一喝其他人都身形后撤有了戒备,所以我能是伤了他们!我本欲追向前,至少也能杀三到四人,但怕他们又重新聚合起来,这样我就没有机会了!单打独斗我能杀死他们任何一个,就怕他们配合无缝。”阿飞道。 沈冲点了点头,道:“哥,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才没有追去的。” “哼,谁担心你,我是怕我也深陷危险!”阿飞一脸不屑,接着催促道,“走了,走了,你若是再赖在这,非得将你亲哥哥也害死在这深谷里。” 今日虽然经历了惊魂一刻,但却是沈冲无比开心的一天,只因为他们兄弟二人再也没有任何隔阂了,阿飞嘴上已经开始喊弟弟了。 “哥,娘亲也曾告知我们,不可做忘恩负义的人,是也不是?”沈冲问道。 阿飞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沈冲接下来要说什么,道:“你别说了,既然那刘伯伯于你有恩,那我岂能弃他而去?你告诉我他可能去哪了,我去找他回来。” 第051章 团伙与团队之差别 一路走着,龙啸云越想越是不愿后撤,可当他看到白衣化成红衣的吕凤先,却总难以开口。如今退了至少有五里路,他实在忍不住,道:“那人我晓得是谁,正是关外双鹰之一,据说乃是沈冲的孪生哥哥。他就一人而已,难道我们一群人也制服不了他?” 吕凤先咳出一口浊血,道:“若只是他一人,你们自然可以,但你确定仅有一人吗?你若是想去,我不拦你,我一个人还能走出去。”今日被一招偷袭险些毙命,让他的信心刹那崩塌,现在只想着早些回去,养好伤,修炼一段时日再出山。 这段耻辱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至于挑战排名在前的郭嵩阳一事,只能往后在延。 他的腹部被阿飞割出了一道两尺长的口子,血都流掉了大半,如今走路都很勉强,由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这样的状态更别说战斗了。 赵正义跟龙啸云想的相似,以免夜长梦多,这一次是个机会,若是就这般走了,怕是再见面时遇上的就是一个重回巅峰的沈冲。 “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龙四爷请你做决定吧!”赵正义的意思很明确。 “赵爷你说的是,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阿文,你照顾吕先生回城,其他人跟我一起杀个回马枪!”龙啸云点了一位身手最弱之人回城。 “各位保重!”阿文心中窃喜,他拱了拱手,重新搀扶着吕凤先,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走着。 跟着龙啸云来的十几人可都不是傻子,更不是他龙家的死士,他们不但武艺高强,也不乏有小聪明。 “龙四爷,如今敌情不明,我们若是贸然前去,怕是……”一马脸中年人脚步踟蹰不定。 龙啸云和颜悦色道:“常先生,真实情况已经很清晰了,沈冲现在只是个废人,我们唯一要对付的只有那个叫做阿飞的人!” 一胡子白了一半的中年人皱着眉头,“嘶拉”了一声,道:“刚吕先生也说了,对方可不定只有阿飞一人在!” “那阿飞就像是一尊没有鲜血的冰冷死神,冷不丁就能一剑将你刺死,防不胜防,防无可防!”说话的是个瘦老头,他一脸惊恐,随后看了看吕凤先前走的方向,只等其人看不到了,才弱弱道,“连吕先生都被一招重伤,我们去怕是……” 若是这老头乃是龙啸云家的,此刻定是被一刀劈成了两半。壮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此乃兵家大忌,如何让龙啸云不气怒攻心,他手死死捏住了银枪,咬牙道:“化老确实老了,胆子也变小了!吕先生不过是大意,若是正面决斗,那个只会投机取巧的阿飞又如何是对手?我们此去只需摆好阵型,不让他有偷袭的机会便可!” “有什么好怕的?那小子吃过的饭也不如赵某人食过的盐多,我们久居江湖,一起联手还摆不平他?” 这山谷中风景虽然好,可也颇多灌木,还有不少地沟小坑,若是沈冲钻了进去,又如何能轻易找出来。赵正义心中也有些焦急,怕是去晚了,对方又不见了。 “龙四爷,常某人突然想起有要事去办,十万火急,实在不能再前行,还请见谅。”马脸中年人拱手道。 十万火急?话都到这份上了,再要阻难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龙啸云如何不知对方乃是萌生了退意,他道:“什么事?待眼前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大伙一起帮你解决。” “这事不是大家肯出力就能帮的,我家内人今日要产子了,我竟然却忘记了!”马脸中年人拍打着脑壳,一副惭愧之极的模样。 “生个孩子而已!”赵正义道。 “常某人中年才得子,可比不上赵爷儿孙满堂!”马脸中年人一甩袖子愤然离去,临走时向着龙啸云拱手一拜,“龙四爷,告辞了。” “去吧,去吧。”龙啸云叹了口气。 “啊……我这伤口恶化了!”说话之人是个兔唇中年人,他本是手臂上被阿飞刺出了一道血口子,现在一看这口子俨然有一尺长,比之前可长了一倍不止。此人惜自身的面子,甚至不惜自残,将伤口划长来找个借口,这等行径更让人觉得不耻。 “龙四爷,请恕在下不能一通前去擒敌!”兔唇中年人拱完手便走。 “龙四爷,余某人家中也有急事……” “龙四爷,我的脚崴了……” 一个个都离去了,只剩下龙啸云、赵正义还有一个小眼睛中年人。 “这群人……哎……”赵正义失望叹息。 龙啸云也只是怔怔看着沈冲所在的方向,他莫名觉得无力,突然之间有上天要捉弄他的错觉。他内心在呐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是上天派下来折磨我的克星么?先是废了我的孩儿,还屡屡能从九死一生的局面下逃生!我以后的岁月难道要惶恐度过?” 可龙啸云并不后悔,他觉得若是自己儿子被人欺负了,也不能站出来,那只能是懦夫! 赵正义是真的后悔了,他与沈冲的仇怨本就是因为龙啸云而起,若非龙啸云那次派他去坑杀沈冲,自然不会有这般不死不休的仇怨。 龙啸云这群人虽然自诩君子,但落在沈冲眼里,不过是一群心怀鬼胎的土匪,为了各自的利益走到了一起,从来都不肯为了队友而牺牲自身,哪怕牺牲一点点小小利益也要耿耿于怀许久。 这样一群人,沈冲将他们称之为团伙!若是动起真格来,他们就是一盘散沙。 若他们是个向着共同利益迈进的团队,自然团结一致,也肯牺牲小我成就团队,那阿飞也不可能一人惊退诸位,沈冲也或许真的要命陨当场了。 半个时辰后,老刘管家被找了回来,阿飞的肩头还扛着一头粗壮的野猪。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沈冲并未告之老刘管家,老刘也并非是个多嘴之人,没有多问。三人拾掇好了行李转移了地方,美美饱餐了一顿后,便休息起来。 阿飞便在四周巡视了起来。 借着这个间隙,沈冲再次翻开了书本,这一次他并未拿起梅二先生的手札,而是掏出藏在怀中的【怜花宝鉴】。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危险已经不可控制地在接近他,随时随地每时每刻都有危险,他不可能依靠阿飞或是其他人的保护来生活。哪怕可以,他也不愿! 他没有信心能够在短期内便能达到梅二先生的医术,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再说哪怕达到梅二先生同等水平,可也无法治好自身的病症。要超越梅二先生才有机会,其中难度这是沈冲想也不敢想的事。 正所谓前面若是死路,那便变通一下换条路走。若说一步一步跟随梅二先生的手札去学习医术,这是死路。那从【怜花宝鉴】中另寻捷径便是转变,或许能找到恢复内力的办法。 【怜花宝鉴】乃是王怜花所留,其中包涵其一生所学,有医术、毒术、易容、放蛊、摄心术等等。 其人称前面公子,乃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才子,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所学之杂涉猎之广,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此人不但占卜星象,琴棋书画也都来得,尤其毒术最是精湛,易容术更是做得天衣无缝,能使得亲妈误认儿子。十个人都学不全的东西,他一人便可学全。 最让人惊叹的是,其人也是个能治百病的神医,只不过他与人治病的手法却与寻常大夫大相径庭。 他治人的手法,多以毒术为药引,一听便让人头皮发麻。须知毒人容易,若是用毒去救人这难度便不止高了数倍! 沈冲抱着敬仰的态度去翻阅这样一个人的一生所学,他着重点在其毒术之上,自然是也想试一试以毒攻毒之法。 第052章 一见如故 走马观花翻阅了一遍【怜花宝鉴】,沈冲并未寻到可能治好自身病症的办法。反倒是其中的易容术吸引了沈冲的目光。 王怜花着实是个怪才,对于易容术的见解有独到之处,各种奇思妙想是沈冲闻所未闻。 阿飞也被拉来一起研究,只可惜阿飞看着书本,其中的字认识他,而他却认不出其中半个字。 沈冲则是一边念着一边解释。 两兄弟俱是聪明之人,对于王怜花的描述往往也是一说便通,有些难的地方也能一知半解,折腾了一日过后,他们也能简单易容。 如改变自身的样貌不在话下。 原材料就在这深山老林中取,脸的颜色以及形状改变可以用树脂来涂抹,至于头发嘛这最是简单了,野猪的鬃毛獐子的毛都是黑色的,屡屡顺也能应付。 待到老刘管家再见沈冲时,几乎认不出来了。听了声音还不敢认,直到沈冲取下“假发”露出光头,这才呵呵笑起来。 “秒啊,真秒!冲少爷,你这易容的本事老朽佩服得紧!” “那你道这位是谁?”被赞扬一声,沈冲面带微笑,指了指旁边人道。 老刘管家抚掌笑道:“这位啊自然是飞少爷,不过老朽却不是看面目形象看出来的。阿飞少爷脸上的易容术啊同样精妙结论,哪怕天天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也看不出端倪来!” 沈冲笑了笑,道:“那便好,哥,我们进城去!” 阔别闹区有三月有余,沈冲的心却并未彻底安静下来,他心中记挂的事儿有不少,譬如铁传甲的安危,又如少林是不是对他的失踪做出了反应?心眉师傅怕是要忍不住出来找寻了吧? 这一切沈冲心中要有个底,这一切自然要入城去打听。 第一站沈冲先到了梅大先生家中。梅大一听是梅二的弟子,很是热情招待,将如何知道沈冲所在的过程如实描述了一遍,可他也并不知晓前来取药之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我曾派人前去调查,也没找出结果。但我能肯定的是,替代梅二先生来取药的一定是个大户人家,其书画收藏品很是珍贵。那奴才还说若是能治好他家少公子病后还要送来一副珍贵画作。我猜这大户人家八成可能是个书香门第家族,才有这般多的珍品收藏,而且这家人出手甚是大方。” 沈冲听了梅大先生的话,大概便猜到了这人是谁,因其中一句“若是治好他家少公子的病”,这里的少公子应该就是龙小云无疑了。 “他们家啊确实是个大户人家,可却并非书香门第,只不过是鸠占了鹊巢而已。”沈冲嗤之以鼻,自然是讽刺龙啸云。 兴云山庄乃至山庄内的所有收藏可全都是李寻、欢赠出来的嫁妆。 既然该问的问了,沈冲不作停留,借了两匹马立即奔赴城中而去。 来到城里后,他先是来到了沈府,落魄的沈府中依旧落魄,可却并未看到铁传甲的身影。从地铺中的床褥来看,这儿已经有好几天没人住了。 沈冲第一反应便是铁传甲遇上了麻烦,急道:“梅二师傅估计是被软禁了,如今铁大哥恐怕也被那伪君子给抓了去。我们立刻前去兴云山庄!” 阿飞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拍马便走。 兴云山庄依旧气派,可这气派也只局限于门口,一旦进入里内,便能看到一片萧条。院子里的大树名花所剩不多,房屋上的瓦砾木窗缺了许多。 草皮上甚至还能看到干枯了,成黑紫色的血迹。 这里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大战?沈冲迅速向内屋跑去,险些与一位麻子脸撞了个扎实。 “你是谁?来我兴云山庄何事?”麻子脸一脸畏惧,缩了缩脖子道。 “跟我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冲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温和笑着。 麻子脸也笑了起来,先是整理了下衣衫,扯了扯喉咙,慢条斯理说起话来,道:“也没发生什么,主子外出观光旅行去了。” “哼!”阿飞冷哼了一声,接着便听到麻子脸鬼哭狼嚎的声音,只因他的棉袄袖子无声无息脱落了。 袖子上的痕迹很整齐,没有任何毛边或是线头,仿若被刀砍下的一般。他哪里知晓这就是被阿飞腰间那柄剑割下的。 哪怕知晓这是剑所割下,他也绝对怀疑不要阿飞的头上来,只因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只是冷哼了一声,连半个步子都没有移动过。 袖子齐整掉落,再蠢的人也知道是人为的,麻子脸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这一次只是袖子脱落了,若是不配合他怕待会便是连着手臂一齐脱落。于是脸上浮现出谄媚的笑容,道:“就在五日前,山庄内莫名溜进来了一位大汉,那汉子满面虬髯,身高八尺,腰围也有八尺……” 沈冲知道这人八成就是铁传甲,虽然身高上离八尺相差不远,可腰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八尺啊! 麻子脸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让对方不满。 沈冲从麻子脸混乱的叙述中大概分析出了几件事情来。 第一,五天前这儿似乎被铁传甲闯入了进来,而那时候兴云山庄的好手有部分跟了龙啸云出去。而其他的江湖好汉因为龙啸云外出而暂时离开了兴云山庄。 铁传甲本身武艺便不俗,而兴云山庄内几乎没有高手,自然被他一人横扫打服。 期间也有弓弩手出现,可这群弩手让麻子脸不理解的是,射杀技术大失水准。这一点沈冲心知肚明,这群人定是认出了铁传甲,故而刻意放水,以报那日沈冲的不杀之恩。 还有让他不理解的是,那虬髯汉子并非拿走山庄内一金一银,只是带走了一个人,这人正是梅二先生。 第二,龙啸云回到兴云山庄后得知庄内被血洗,于是大发雷霆,并发誓一定要致沈冲两兄弟死地。随后他便走了,至于去了哪里麻子脸自然不知晓。 既然主子走了,依附在龙啸云身边的好汉以及马仔也都散了。如今偌大的山庄内,本是门庭若市热热闹闹的,如今门可罗雀,除了一两个佣人外,只剩下林诗音和龙小云。 大概便是如此,既然事情都清晰了,沈冲转身便离开了兴云山庄,他要再往深谷而去。 “铁大哥救下了梅二师傅,必然也就知道了我在哪儿。我们从深谷回城时惧怕被龙啸云埋伏,于是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这便与铁大哥他们恰好错过了。” 阿飞点头,道:“那我们再顺着直路往前走,没准还能追上他们。” “嗯,哥我想休息一会。你一个人去吧,我就在那小酒铺里。”沈冲说道,他的病症只是稳定,还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身体素质,所以奔波这一阵早已累得不行。 兄弟两人不需要过多的言语,阿飞便明白沈冲,他若是途中还带着弟弟,赶路的速度必然要大打折扣。 阿飞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小酒铺的掌柜,嘱托了一番便飞奔离去。 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让掌柜的看的目瞪口呆,再看向沈冲的神情时,脸上便多了许多敬畏。这可是高手托付给自己照看的人,一定得尽心尽力! 这间小酒铺乃是孙驼子之前的酒铺,如今他失踪了,便被官府没收了,近期才被一位孤身老人给盘了下来,继续开业经营。 沈冲如今只是身体累了,精神上依旧饱满,于是并不肯去睡,而是坐在了桌子边上,叫了一壶酒和两个小菜。 这小酒铺中仅有他一个客人,所以也很是宁静。不被打扰一边小酌一边研究【怜花宝鉴】,也是一件愉悦的事。 可宁静并不持久,不多时来了两位客人——两位只消人们看一眼就难以忘记的客人。 一位是头发花白的老人,但他的眼睛却和善有神,后背上搭了个硕大的葫芦,快遮去了他大半的后背,手上提了个烟斗时不时要伸到嘴里吸上两口。 更让人难忘的是跟在老人身旁的小姑娘,穿了身带花的红棉袄,恬淡的笑容,天使一般的面容,一根粗粗的辫子又亮又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可爱极了。 沈冲看着二位,早就猜出二位是谁。他会心一笑,“老的精神矍铄,少的貌美如花,二位,今日一见如故,甚是开心,你们的酒菜钱算在沈某人的头上。” “好个一见如故,就冲你这句话,老头儿也甚是喜欢,就却之不恭啦。掌柜的,先将我这葫芦装满了酒,再上三斤牛肉,四个特色小炒,外加上一斤白干。”白发老头搓试着双手,走到了沈冲所在的位置边上坐下了。 沈冲将白纸折好放入口袋中。 在这纸折起的刹那间,老头说话了,“咦……这莫非是【怜花宝鉴】中的释毒之术?” 这张纸乃是沈冲从【怜花宝鉴】中抄录的一些重点,很是深奥,他一时不懂,便想放在身上随时看上几眼,只要看的多了,没准某事某刻便看懂了。 他没想到,这零星的一点内容便被眼前的老头看出了来源。 “天机老人真是好眼力!沈某人佩服,佩服!”沈冲也不紧张,他不认为眼前的孙白发会加害与他,哪怕他身怀世人皆垂涎的【怜花宝鉴】。 孙白发面容略有惊诧,旋即恢复正常,笑道:“江湖上能认出我的人虽然不少,但如你这般的年纪的孩子能认出来,一定是第一个!看来老二看好你也是有一定的道理。”话中的老二正是孙驼子。 第053章 比喝酒 这一老一少,便是说书的孙白发和其孙女孙小红。 孙小红她一脸不解,不过却很有兴趣,睁大着大眼睛问道:“爷爷,他到底是谁?怎么会有【怜花宝鉴】?莫非……”她说完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心中想着这大概就是王怜花的儿子吧? “他啊,俗名叫做沈冲,法名呢叫慧空,如今头上盖了层兽毛,脸上涂了些杂物,你认不出来啊也属正常。”孙白发笑道。 沈冲也笑了,道:“老头子你也太直白了,我也知晓这浅显的易容术定是瞒不过你。” “你这易容确实粗糙了些,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最是爱吃野猪肉,这鬃毛就算被你洗过了,闭着眼睛我也能闻出味道来。”这时候酒菜也上来了,孙白发虽然身子瘦小,可胃口却是极好,大口大口吃着牛肉,好不欢快。 孙小红更是大胆,直接伸出筷子来,夹肉给沈冲吃,“嘿,小子,我爷爷曾说过他以前最欣赏的年轻人乃是小李探花,现在啊这个名单中多了一个你!” 孙白发略有无奈,叹了口气,道:“女孩儿啊,胳膊肘子天生就是往外拐,今天见了你沈冲,眼中就没了爷爷了。净说瞎话,我何时说了欣赏这小子了?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够张狂,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沈冲脸色微微泛红,被这爷两如此一说,也不知如何应话了。他寻了个话题道:“孙老先生,你如何看出这纸抄乃是【怜花宝鉴】?莫非我当日从林诗音手里拿来的时候你在暗中见着了?” 孙小红对于吃菜很是冷淡,但说话却是异常的积极,她恨不得举起手来,自告奋勇道:“我那七叔叔啊,是下毒的祖宗,最让我小红欣赏的并非他的毒术,而是他用毒治病之高明令人叹为观止。怕是比千面公子王怜花也不差。爷爷定是看到了和七叔叔书籍上相似的字眼了,所以能猜到【怜花宝鉴】也不难。” 孙白发嘴里还咬着一块大牛肉,含糊不清道:“看,看,这孙女啊真让人着急,是不是再要把你二叔,三叔,五姑六姑的本事全说出来?你啊,才刚跟人认识,底子都露给别人了。” 沈冲没想到这爷两对自己感觉如此之好,说话毫无顾忌,他也放松了下来,道:“有你这本事通天的爷爷在,小红偶尔说错一些话也无碍。” “对别人说倒是无碍,可对你这小子讲就说不准了!我孙老头都过了古稀之年了,还是看不透你这小毛孩子。”孙白发略有严肃道。 “我少林中明面上摆在人们眼里的似乎只有以方丈为首的七大高手,可外人如何能知道我少林中还有些极为隐秘的人在。若是你来我少林一观,千万莫小看了那些在藏经阁扫地的老和尚,以及住在路旁那毫不起眼小茅屋的老和尚。他们啊可是另有世人所看不透的能力。”沈冲一脸神秘道。 “也就是说,你晓得我的身份乃是那群老不死告知你的?还有你说能救我父子一命也是那群老家掐指算出来的?”这才是孙白发所指,他对于沈冲答应孙驼子的事,如今仍耿耿于怀。 “孙老先生,你信不信?”沈冲望着孙白发,两双眼睛炯炯对看着,仿若在比对谁的眼神更具威力一般。 最后终是沈冲落了下风,他如今一身内力几乎失去,身体也孱弱得像个婴儿,只需一点风寒就能将他给病倒,哪里是孙白发的对手! 孙白发见得沈冲眨了眼睛,仿若胜利者一般露出孩子般的笑容,道:“我信,好了,我吃饱了,要出去散散步了。” 沈冲看着孙白发离去的背影,突然间觉得这个老人像是个寻常的老人家,明明身怀神功,却做着寻常人做的事,似乎没有了雄心大志,只求看着儿孙满堂,过着普通而又充满亲情的生活。 “或许人老了就这般吧,不知道我到了他这年纪会不会像如今这般好斗,亦或者也跟他一样,害怕被人超越,害怕失去眼前的幸福……”沈冲喃喃道。 “你在嘀咕什么呢?一个瘦老头的背影有什么好看的,你竟然还看得怔怔有神!”孙小红嘟起了嘴,道。 “我突然想到,若是我到你了你爷爷这般的年纪,会不会也跟他一样做个说书先生?”沈冲回过神来,看着孙小红道。 孙小红不解问道:“为什么要做说书先生?这一行虽然有趣,可却不怎么拉风,倒是像个戏子一样,并不被人尊重,随时都要去讨好那群讨厌的酒客。” 沈冲倒:“因为我心中存了许多故事,许多你们都不曾听过的故事,所以若要做个说书先生,必然会被大家所喜欢。我猜每一次都会宾客满堂,金子银子扔个不停,如此也不好么?” “好什么啊?你那么爱钱呢?我看不像。”孙小红摇了摇手指否定自己。 沈冲笑道:“我如今依附于少林,自己也是一个人,要再多的钱也没意义,所以现在确实不那么爱钱,可老了后就说不准了!那毕竟太遥远了,还是不去想了,再想下去,我也觉得立刻就要变老了,都可以做你大叔了。” “你这人说话倒也蛮有趣,不过我可不要你做我叔叔,你看起来比我大一些,今后我就叫你冲哥吧。冲哥好,请受小妹一拜。”孙小红说着说着便半蹲着行了个礼。 沈冲道:“今儿不但认识了天下第一人,还能捡个便宜妹妹,你说我是不是得去菩萨庙里好好烧个香?” 孙小红哈哈大笑道:“你本来就是和尚,想必去献香火不必交银子,想去就去啊,嘻嘻……我也跟你一起凑凑热闹。” “我倒是想去,可惜不能离开,得在这儿等我哥哥来。我哥哥叫阿飞,你应该也知道的,他呀貌比潘安,你若是见到一定会喜欢的。”沈冲抿了一口酒,说起阿飞来,他一脸骄傲。 “那就不去了,我就在这儿陪你聊聊天。”孙小红托着下巴看着沈冲,两眼脉脉传情,倒是让沈冲一阵紧张。 从小到大,他可从未被一个姑娘家如此的看。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孙白发独自离开留下孙小红,到底是何用意? 莫非是想撮合我和孙小红?沈冲越想越像,他讪讪道:“老爷子习惯不错,饭后散步,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身子还这般硬朗。” 孙小红道:“他可没散步的习惯,他刚才传音给我了,说要去赶走一个人。” “赶走一个人?谁?”沈冲问道。 “就那个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人,叫上官金虹。”孙小红道。 沈冲心中一阵惊,若是按书上的剧情,上官金虹这时候还未到出山的时候,难道是被自己吸引来的?心想这一次怕是又欠了孙白发一个人情了。 人情债可不得不还,若是这老头逼着自己娶了孙小红,这可如何拒绝?一想到这沈冲自嘲一笑,哪有爷爷逼着男子娶自己孙女的,倒是自己想多了,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 孙小红问道:“你笑什么?那上官金虹有什么好笑的?” 沈冲挠了挠头,道:“跟他无关,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 孙小红撅了撅嘴,显然不信,道:“骗人。” 沈冲道:“你不信么?我讲给你听。从前啊,有个秀才想做史官,于是前去应考。有个考官就问他许多历史问题。可这个秀才只是摇头,却一句话也不肯说。那考官就很愤怒,喝斥他道:你历史狗屁不通,又如何能做史官?他答道:我怕一不小心就篡改了历史,所以还是不作答为好……” 沈冲笑得前仰后合,可孙小红却无动于衷,淡淡道:“一点也不好笑。你这人啊说话总是莫名其妙走神,为了集中你的精神,我们来比一比吧。” “我这身子骨,内力全无,身子孱弱,如何能跟你比?我身子痊愈了,当跟你好好比一比。”沈冲摊了摊手无奈说道。 “真是可怜,不过没关系,记得我刚说的七叔叔没?只要消他看看,你定然能够痊愈,不必担心。”孙小红完全不将沈冲当做外人。 “好吧,那我就和孙姑娘你来比一比。”沈冲道。 孙小红不满道:“我有名字的,别姑娘长姑娘短的,听着很是见外。以后你就叫我红妹儿吧。我虽然是女孩子,可也不占你的便宜,今日我们不比武功,来比点别的!” 沈冲道:“别的?难道要比琴棋书画?我的出身有点特殊,儿时可没条件学这些,你闭着眼睛也能胜过我。” 孙小红道:“我的出身啊也很特殊,这些文雅的东西也玩不来。我打小就爱喝酒,不如来比比喝酒吧。” 沈冲眯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这张如花一般的脸无论如何也无法跟酒联系在一块。“还是换别的吧?譬如报菜名,谁在规定的时间内报的多,谁就赢了。” 孙小红道:“不,就比喝酒!” 沈冲道:“好,我的红妹儿,你想比就比。不过我有个要求,若是我喝醉了,就让我伏在这桌子上睡下,我怕我哥哥来了找不到我。” 孙小红道:“没问题,那咱们就准备开始了啰。” 沈冲点头,喝了一声,道:“掌柜的,备好两坛酒来。” 不多时,掌柜的取来了两坛酒,恭敬放在了桌面上。 第054章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孙小红开坛的手法很快,显然是个老手,她笑道:“冲哥你今儿啊你是个病人,而我身体健康,所以占了些许便宜,妹妹我先喝一杯,等我喝完就可以拼了。” “好。”沈冲也给自己倒上了一碗酒,举起碗道,“你是女儿家,而我是男子汉,拼酒的话,我占了性别的优势,当先罚一杯才是。” 孙小红眼睛里突然发出了光芒,是那种欣喜的光芒,满带着欣赏,但她却还偏偏要板着个脸,道:“你这人真是倔,莫非一定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沈冲笑道:“一般的人占我便宜自然不行,可若这个人是我便宜妹妹的话,那说什么也得行!” 孙小红眼中骤然间闪出了一抹温柔的光芒,脉脉朝着沈冲看来,似乎时间在她眼中这一刻便静止了,仿若一眼万年! 沈冲迎向这抹温柔的目光,突然间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他明明很享受,却故意放下了眼皮,将一碗酒猛地往口里送。 “嘶……啊……舒服!” 这声音是如此的不和谐,孙小红咬了咬嘴唇,暗骂一声“呆子”,苦笑了一声后,将自己的碗倒满,仰口喝下,一系列动作像个男子大开大合,煞是豪爽。 “我们可以开始比了么?”沈冲继而倒上了一碗,舔了舔嘴唇道,“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急不急,我有话还没说完。冲哥你是和尚,今日我要跟你比酒,害你你犯了戒律了,做妹妹的应当自罚一碗!”孙小红说完紧接着一碗倒进了嘴里。 沈冲也是个倔强的主,他本身是男儿,自然不能去占孙小红的便宜,拼酒的时候他自然也不肯示弱。 “你冲哥犯戒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今儿比酒我开心,哪怕犯了戒律也开心。所以你罚一杯,我陪你喝一杯。”沈冲也是一碗酒下肚。 孙小红嫣然道:“做哥哥的就是贴心,那妹妹也不扭捏了,开始拼酒吧。” 沈冲道:“好。” 孙小红道:“那我们怎么拼?你道个比发。” 沈冲道:“这也有比发?难道还要来个行酒令或是猜花拳?以我这等粗人,玩不转这些。” 孙小红笑着摇头,道:“哥哥是粗人,妹子也是。” 沈冲道:“既然都是粗人,那就来最直接的,你一坛,我一坛,谁喝的快谁就赢!” 孙小红摆了摆手,道:“不成。你这种喝酒的拼法也太粗俗了,只有那群不会喝酒的人才这般去比。” 沈冲道:“那你说该如何?” 孙小红道:“比酒有两种方式,一种叫武斗,也就是你刚说的,拿起酒就往喉咙里猛灌,说来好听是拼酒,在我眼里这是浪费。我是女孩子家,总归要斯文一些,自然要选择文斗才妥当。” 沈冲皱了皱眉,笑道:“那如何个文斗法?” 孙小红趴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腮帮,道:“很简单。我们相互问问题,但问问题也有个先后次序,你们都爱说女士优先,自然又我先问。倘若我的问题你答对了,则换你来问,若是你答错了,可就得喝一碗,我呢接着再问下去。” 沈冲恍然大悟,敢情这是个游戏呢,女孩子眼中的拼酒与男人可差的太远。他道:“若是你一直问私人问题,譬如你家二叔多大年纪?你家黄狗高多少长多少?我岂不是要一直输下去。” 孙小红道:“这些私人问题我自然不会去问。若是你准备好了,那我就开始问了。” 沈冲笑道:“准备好了,我已经准备在输的路上了。” 孙小红笑道:“输了不准耍赖就是,我开始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可知道心眉在哪儿?” 沈冲眨眼笑了笑道:“你既然会这样问,表明我师傅不在少林,那不在少林的话,我猜他定是在城里!”能听到这个问题,沈冲的心情变得更好,心中想着可以早日跟师傅重聚。 孙小红道:“你确定吗?这个问题可不能猜!” 沈冲点头,道:“确定。” 孙小红倔了撅嘴,道:“哼,你耍赖。这个问题算你答错了,不过接下来还是我问问题,酒呢冲哥你也得吧。” 沈冲无奈笑道:“你先告诉我回答对了没有?” 孙小红道:“对了,心眉就在城里。” 沈冲道:“那怎么能说我耍赖了呢?这碗酒便不必喝了,当由哥哥我来问问题了。” 孙小红再次将碗向着沈冲推了推,板着脸道:“你压根就不知道答案,只是根据我的问题推测出来的可能性,而且你还犹豫不决,一开始是猜的,后来在我的追问下才确定。你这也不算是耍赖?做哥哥的可要自己的脸皮?” “好,红妹儿说的是,这小局算我输了,这酒我喝!”沈冲端起碗正想喝,却没想到被孙小红拦住了。 她气道:“什么叫算你输了?难道输的很不服气?若是这样,这酒还不如不喝!” 沈冲没想到孙小红说生气就生气,这脸变得实在太快。他忙脸上堆起笑容来,道:“哥哥这一小局输的心服口服!”说完仰口喝下。 仅知道心眉来到城里这一个好消息,沈冲当心甘情愿喝下三大碗。更何况他见着孙小红生气的模样时,心中也莫名有些心疼。所以这酒无论如何也得开开心心喝下。 孙小红如同孩儿一般,刚才还气嘟嘟的模样,此刻也笑靥如花,道:“那妹妹我开始问第二个问题咯,咳咳……听好啦。” 沈冲道:“听着呢。” 孙小红神情骤然变化,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道:“你可知道有许多人想要你的命!但是正在路上的你知道有谁么?答对两个便算你赢了。” 这个问题着实让沈冲惊讶了一下,他想也没想便道:“冲着我这身金丝软甲,杀我的人就数不枚举。你说道正在路上的,那一定有上官金虹这人!” 孙小红摆了摆手,道:“我刚才说过上官金虹来着,所以这个人不算!” 对于孙小红的无赖,沈冲无可奈何,道:“不算就不算吧。你要我说出两个正在路上的人,除了上官金虹外,我着实想不来。”他本想猜两个人名,可一想猜出来的答案必然要被这霸道无赖的妹妹去掉,索性便不猜了。 孙小红指了指装满了酒的碗,道:“冲哥那你还等什么,喝了呗。” 沈冲痛快喝下,顿觉肚子里翻腾捯海一般,眼睛也开始有些迷离了。他晃了晃,揉着太阳穴道:“红妹儿,你道有谁正在杀我的路上?他就算在路上,难道也晓得我就在这馆子里么?” 孙小红拍了拍桌子,道:“嘿,是我赢了,怎么反而你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你想问问题可以,先赢了我再问不迟。” 沈冲笑道:“难道你也不知道答案么?” 孙小红道:“我自然知道这个答案的。” 沈冲道:“你若是不告诉我,又怎么能证明你知道答案呢?” 孙小红道:“你这人啊怎么这般心急,得了得了,我就告诉你,免得被你嚼舌头。要杀你的人确实很多,包括已经被我爷爷赶走的上官金虹,正在路上的呢,有五毒童子,还有蓝蝎子,至于其他无名有姓的我也说不上来了。上官金虹能知道你就在附近,其他人可能也会有办法知道,你别夜郎自大,以为插了几根猪毛就能骗过所有人?!” 沈冲身子猛地一缩,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本以为自己来城里没几人知晓,一听孙小红说完,这才警觉起来。 他从深谷一路走来,持续了约莫十天的时间,途中经过梅大的家,还在兴云山庄逗留了不短时间。 这期间能有许多许多种被发现的可能。 假设赵正义在路上看到了老刘管家,他必然能够反应过来,那旁边的两年轻人就是易了容的沈冲两兄弟。 而跟随着龙啸云一齐前来深谷的人可有十几位,这里每一人都还活着,保不准他们中就有一位瞧见了老刘管家,随后遣人跟踪。 这是可能暴露的一点。 还有他们在兴云山庄里也同样会被有心人怀疑。麻子脸是不是嗅到了什么,会不会告密?甚至这件酒坊的老头会不会也是深藏不露之人? 沈冲问道:“红妹儿,你可知道我的行踪是被谁泄露出去的?” 孙小红笑道:“冲哥哥,你也太心急了,一连串问这么多问题。这一次就算了,之后的问题等赢下妹妹后再问吧,下不为例哦。” 沈冲道:“好,好,下不为例。” 孙小红道:“你的行踪可不一定是被人泄露出去的。你想啊五毒童子他在苗疆,你杀了他徒儿也不到四个月时间,他得到消息也可能耗时好三个月,他哪怕日夜兼程来这儿起码也得十日时间吧?至于蓝蝎子,以哥哥的聪明可能也能猜到一些端倪。我要另外提的便是上官金虹,这个人啊深沉的很,听爷爷说他还拥有不小的暗中势力,将来还可能一统江湖!好了,问题回答到这儿,该我问问题咯。” 沈冲面色凝重,他自问哪怕是巅峰状态也绝不可能是上官金虹的对手,哪怕是郭嵩阳他也自认有所不如。 他差郭嵩阳乃至小李探花的境界也就一丝,可也就这仅仅一丝的距离,如同天堑沟壑一般,让他无法取胜。 他想历练自己,不就是为了强大自身,迈过那一个门槛,以至于能够对抗上官金虹吗! 如今上官金虹很快就要宣告回归了,沈冲连内力都已经失去了,最要命的是他还不知何时能够恢复,或许一年、两年,甚至五年也恢复不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沈冲默默心道。 第055章 关于小李探花 两个年轻人仿若有说不完的话,随后的时间内孙小红并未问出太难的问题,大多是一些常见的事。 而沈冲赢下来的时候,问出的问题也大多是一些脑筋急转弯,回答问题不成便闹出许多乐子来。 两人嘻嘻哈哈的都喝了不少酒。 沈冲略有些奇怪自己这副状态还能喝下如此多的酒,更惊叹于孙小红的酒量。 “红妹儿,你若是生活在我的家乡,做市场的能力绝对一流!”沈冲脑子兴奋异常,真的有些醉了。 孙小红一脸疑惑,道:“市场是什么?能吃么?而我又为什么做这个劳什子东西就一流呢?” 沈冲大笑着,道:“市场啊……说来话长。反正你要知道的是,做市场有个规律,酒喝得越多市场便越容易做,以你的酒量当可以把一群大男子给喝倒了,你说你是不是一流?” “哈哈……”孙小红大笑了起来,她的肤色本就白里透红,在大量烈酒的刺激之下,腮帮上多了两抹酡红,更显性感迷人。 若说这之前的孙小红像个可爱的小姑娘,这时的她仿若长大了一般,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 “我孙小红要做什么自然都要做到一流的!冲哥,当你问问题了。” 沈冲脱口而出道:“我的问题便是,你对于李寻、欢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兴许是酒喝多了,有些藏在心里的话不经过大脑便溜了出来。 孙小红停下了笑,她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这也算问题?” 沈冲道:“这怎么不算问题?” 孙小红有些想不通透,道:“可这个问题你也不晓得答案啊,我无论说什么都是我赢,你这不是让着妹妹我了么?我不干,冲哥你再换个问题呗。” 酒喝下肚子,会有一个反应期,待到这个反应期限过了,那便是它造反的时候。沈冲整个脸都变成了酱红色,体内的酒精已然在开始造反了。他醉醺醺道:“不换,就这个问题。你必须诚实回答!” 孙小红笑了一会,道:“我可以说,但是你不准笑我。” 沈冲道:“好。” “我从小便听着李寻、欢的故事长大,每当爷爷讲到他的故事,我总是特别痴迷他的英雄气概,也特别愤怒他那滥好人的一面。为了朋友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为了兄弟甚至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可以放弃!可他却从不为自己的私欲而为难朋友和兄弟。”孙小红一边说着,脸上泛着奇异的光芒。 沈冲莫名有些心痛,不知为何,他越是看着孙小红那张泛着光彩的脸,便痛的越厉害。 “李大哥确实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让人又爱又无奈,一个普通而又伟大的人!”沈冲表情略带痛苦,不过这话确实是由衷赞叹道。 孙小红却不认同,她道:“爷爷也说他伟大,但我却不觉得!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幸福都给不了,这样的人也能算作伟大?” 沈冲笑道:“他的厉害在于’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他的伟大却在于他一生杀人不少,却从未错杀一人!这样的功绩难道还不够伟大?”沈冲没说的是,李寻、欢的伟大同样也表现在对待朋友上,一个甘愿将心爱女人让给兄弟的人,这便是常人不可及的伟大。这道理孙小红无法理解,沈冲也清楚跟一个女人说不通这个道理,她们只会认为傻瓜才会将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 孙小红眨了眨眼,笑道:“爷爷说过,你在李大哥同样的年纪下,可比他强了数倍。以你的势头,待你到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那不得更厉害,更伟大了?” “红妹儿,莫要折煞了哥哥,我何德何能可以跟李大哥比!我不过是个有些运气,爱慕名声的俗人。”沈冲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他若非活了两世,又如何能有跟小李探花比的资格? 孙小红笑得更加开心了,这笑不是听了笑话的大笑,而是如同找到了心仪的爱人那般幸福的笑。她脸上的酡红更加艳丽了,道:“你会不会比他更伟大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比他更谦虚。张狂如斯的沈大侠竟然也会在小红面前,说自己何德何能?” “谦虚是中华美德,我当延续这个传承……”沈冲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两只眼皮一直在打架,终是抵不过醉意,头在小鸡啄米一般上点下摇,眼看就要撞在了木桌上。 一只柔软无骨的手伸了过来,恰好搁在了沈冲的额头与桌面之间。 “冲哥,睡吧。爷爷说了,来杀你的人都是江湖上万中无一的好手,红儿关心你才会将你接走。”看似柔弱的小姑娘轻轻一托便将沈冲抗在了肩头,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孙小红特别开心,今天已经说了许多许多话了,可她却像是停不下来了一般,偶尔侧视着像条死鱼一般搭在肩头的沈冲,嘴唇一动一动依旧在说着。 “冲哥,关于李大哥的话我还未跟你说完呢,你却睡着了。睡着了也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便听不到了。你可知道若是你有意识,红儿再大胆也是不敢当面说出来的。”说到这孙小红脸上的酡红色不觉更艳了一些,杂夹着害羞,更添一份动人,只可惜这夜里无人瞧见。 有什么话有孙小红不敢说的? “我打小便跟着爷爷浪迹江湖,见识了许许多多、各型各色的人,但我独爱一种人,这种人一诺千金,重情重义,武艺一定要出类拔萃,还有……还有面容不能太丑了……”孙小红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很清楚看待一个人怎么能单纯从面容上去下结论? 正如英雄好汉不问出处,豪迈壮士不论美丑,可女人家去评价一个人,终究是难以逃脱此人面容美丑的范畴。孙小红虽然从小受到天机老人的感染,却也不例外!她终究是个女人。 “红儿似乎说偏了。我的意思呢,李大哥虽然有一点点缺点,不懂珍惜身边女人,可也勉强符合了红儿的标准。我曾经一度幻想着,李大哥将是我孙小红一生的归宿,逃脱不开!可直到爷爷讲述你的故事开始,渐渐地讲你讲的多了,好多好多你的事迹,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孙小红停驻了脚步,两只手搅在一起,不断捏来捏去,仿若在鼓足勇气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数十息后,她想起正事,便又开始走动起来,小嘴巴也开始动了起来。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一个人?竟然比同时期李大哥还要优秀,红儿起初是不信的,爷爷也总说我的观念先入为主了,这对你不公平。渐渐地我发现真的如此,对比之下,你确实比同时期的李大哥要优秀地多,于是我求爷爷一定要多帮你,因为我怕…… 我怕没有爷爷的帮助,你会消失在这世间。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虽然才活了十六年,见过的天才也有三回了,他们同你一样,在某个地方都是如同璀璨的星辰,可一个葬送在了长辈的无限溺爱中,最终泯于众人;一个湮灭在仇人的怒火中;第三个最惨了,在河边习武的时候掉进了水里,而他却不会游水,淹死了,爷爷说是天妒英才,死的不冤!” 孙小红叹了口气,摊了摊手,道:“我又说叉了,不知为何,在冲哥你面前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说走了题。” 她又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气,似又在给自己打气道:“反正我后面没说的只有一句话,李大哥虽然很好,但冲哥你比他更好,最好的一点是你比他……比他年轻!” 说完,孙小红闭着眼睛竟然奔了起来,羞涩得满脸通红,不过她却异常的兴奋,有些话闷在心中,终有一天说了出来,如同卡在喉咙的一颗巨石终是落下了一般,连呼吸也变得顺畅了。 她甚是轻松,甚至有觉得这夜色也是单独为她而准备的一般。 说白了,这是一段关于移情别恋的内心独白。起初喜欢大叔,到最后迷恋于正太。 沈冲若是听了不晓得内心是开心还是担忧,亦或者二者皆有。他倒好,在美人肩头睡下了,睡得香甜。 时间很快,白驹过隙。孙小红行了许久,却感觉似乎只是走了一顿饭的时间。心情愉悦的时候,时光总是飞逝。 孙白发如同鬼魅一般,行走没有任何声音,但却快如闪电,他还未临近孙小红身边。小红便说话了:“爷爷,你赶来的有些快了。” “爷爷晚来了两个时辰,这也叫快?有了这小子在,你连时间概念都失去了?”孙白发一脸凝重,拉着孙小红急速快走了起来。 孙小红一拍脑壳,也发现了不对劲,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向淡然的爷爷今儿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天下难道还有事情能够让爷爷如此认真? “爷爷,怎么了?” “上官金虹已经不是以前的上官金虹了!”孙白发没说的是,他已经没有把握胜过上官金虹。若非上官金虹过于谨慎,或许他今天就再也回不来了。 幸好荆无命不在!孙白发内心不觉有些心悸。若是上官金虹与荆无命联手,他不觉得自己存活下来的机会有一成! 第057章 蓝蝎子 孙小红特别开心,今天已经说了许多许多话了,可她却像是停不下来了一般,偶尔侧视着像条死鱼一般搭在肩头的沈冲,嘴唇一动一动依旧在说着。 “冲哥,关于李大哥的话我还未跟你说完呢,你却睡着了。睡着了也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便听不到了。你可知道若是你有意识,红儿再大胆也是不敢当面说出来的。”说到这孙小红脸上的酡红色不觉更艳了一些,杂夹着害羞,更添一份动人,只可惜这夜里无人瞧见。 有什么话有孙小红不敢说的? “我打小便跟着爷爷浪迹江湖,见识了许许多多、各型各色的人,但我独爱一种人,这种人一诺千金,重情重义,武艺一定要出类拔萃,还有……还有面容不能太丑了……”孙小红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很清楚看待一个人怎么能单纯从面容上去下结论? 正如英雄好汉不问出处,豪迈壮士不论美丑,可女人家去评价一个人,终究是难以逃脱此人面容美丑的范畴。孙小红虽然从小受到天机老人的感染,却也不例外!她终究是个女人。 “红儿似乎说偏了。我的意思呢,李大哥虽然有一点点缺点,不懂珍惜身边女人,可也勉强符合了红儿的标准。我曾经一度幻想着,李大哥将是我孙小红一生的归宿,逃脱不开!可直到爷爷讲述你的故事开始,渐渐地讲你讲的多了,好多好多你的事迹,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孙小红停驻了脚步,两只手搅在一起,不断捏来捏去,仿若在鼓足勇气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数十息后,她想起正事,便又开始走动起来,小嘴巴也开始动了起来。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一个人?竟然比同时期李大哥还要优秀,红儿起初是不信的,爷爷也总说我的观念先入为主了,这对你不公平。渐渐地我发现真的如此,对比之下,你确实比同时期的李大哥要优秀地多,于是我求爷爷一定要多帮你,因为我怕…… 我怕没有爷爷的帮助,你会消失在这世间。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虽然才活了十六年,但见过的天才也不少了,有三回呢。他们同你一样,在某个地方都是如同璀璨的星辰,可一个葬送在了长辈的无限溺爱中,最终泯于众人;一个湮灭在仇人的怒火中;第三个最惨了,在河边习武的时候掉进了水里,而他却不会游水,淹死了,爷爷说这人是天妒英才,死的不冤!” 孙小红叹了口气,摊了摊手,道:“我又说叉了,不知为何,在冲哥你面前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说走了题。” 她又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气,似又在给自己打气道:“反正我后面没说的只有一句话,李大哥虽然很好,但冲哥你比他更好,最好的一点是你比他……比他年轻!” 说完,孙小红闭着眼睛竟然奔了起来,羞涩得满脸通红,不过她却异常的兴奋,有些话闷在心中,终有一天说了出来,如同卡在喉咙的一颗巨石终是落下了一般,连呼吸也变得顺畅了。 她甚是轻松,甚至有觉得这夜色也是单独为她而准备的一般。 说白了,这是一段关于移情别恋的内心独白。起初喜欢大叔,到最后迷恋于正太。 沈冲若是听了不晓得内心是开心还是其他滋味。他倒好,在美人肩头睡下了,睡得香甜。 她刚准备继续走,却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长得又高又大,一身华服,胡子修剪得很是齐整,最耀眼的莫过于此人腰带上挂了柄金丝九环刀。 看起来当真是一派正气,威风凛凛。 更引人注目的乃是他身旁的女人。硕长的身材,但看起来却并非竹竿一般,只因她的身材凹凸有致。 尤其的她翘起的臀部,其上能放一个酒杯而不掉落。 据传有些人的尾椎骨比寻常人多一节,而多出的那块则是翘起的地方。孙小红在想,莫非这女人的尾椎骨比寻常人真多一些,还真是让人羡慕。 大冬天的她穿得并不多,或许是因为穿太多了,便掩盖了她优美的身材。那腰肢露在了外面,盈盈一握,却很灵动。 她的腿很长,也很直,她的皮肤泛着棕黄色,给人与一股健康之感。 若这女人是马儿的话,定被做成配种的母种马培养。 她眼睛是蓝色的,泛着吸引人犯罪的光泽,她的头发也是蓝色的,真不是她用了什么染发剂,湛蓝湛蓝的光泽靓丽。 她的嘴很大,嘴唇很厚,很是性感。迥然不同的五官搭配得并不够完美,这是让人有些觉得遗憾的地方,她的容貌并没有给人惊艳之感。 综合来说,这是一个极品女子,虽然不至于人见人爱,可若是有哪个男人说不想和她做那个,那一定是骗人的。 眼前二人是敌是友?孙小红并不清楚,她不想冒险,转身便走。 “小姑娘,你背上的那和尚是我的朋友,你这是要背他去卖了么?他那么瘦,值不了几个钱,不如论斤算我买下他吧,绝对给你最公道的价钱。”说话的正是那个蓝眼睛的女人。 孙小红很不情愿停了下来,不过她却露出甜美的笑容,道:“想必这位姊姊认错人了,这是我哥。” “你哥?真是巧了,他是我弟弟。但我也怎么也记不起来有你这样一个妹妹,莫非是他在外寻、欢的时候勾搭上的野女人?”蓝眼睛女人笑道,她的声音有些粗,粗到沙哑,但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仿若随时都能勾起男人体内的荷尔蒙。 对于在她一旁的男人,这声音很是受用,只见这个高大男人看待蓝眼睛女人的样子多了几抹得意。能拥有这般极品女人,自然是每个男人都难得出手的骄傲。 孙小红呵呵一笑,可笑容下面却是飞刀出手。她这一出手确实出人意料,不过造成的反响却是平平。 蓝眼睛的女人似乎连动都没动,就躲过了飞刀!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孙小红暗叹自己怎么能去射对方的细腰呢?那儿的面积实在太小,当朝着大胸的地方丢去,如此概率便会高上许多,至少也不至于丢偏了。 她如此一想,手里又多了一把飞刀,再度朝着蓝眼睛女人的胸前射去! 那男人叹息了一声,接下面便听到一声金属撞击的铿锵声,那九环刀竟然将飞刀在半途中劫了下来。 高大男人道:“姑娘,将和尚留下,我们不为难你。” 孙小红武功实战虽然寻常,但是武功理论她却很擅长,从刚才那挥舞九环刀的招数来看,她已经认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你姓楚,叫楚相羽,外号叫活霸王。” 蓝眼睛女人妩媚一笑,道:“连这小姑娘都认得你,看来你的名气当真不小!” 活霸王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腰杆挺得笔直。 “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应该也就知道我的能力,所以……还请姑娘将和尚留下!我以自己的名声作誓,绝不伤害你一根汗毛。”活霸王人随高大,但是声音却很温柔,就像大哥哥照顾小妹一般的柔声细语。 “这位我若是想得没差的话,应该就是蓝蝎子。”孙小红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这个法子能让她带着沈冲脱离困境。 活霸王脸上略有有些惊诧,转眼间又变得得意起来,他没想到和他在一起的女人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蓝蝎子,这若是跟朋友说起来,得让多少人羡煞了? 蓝蝎子道:“我这一头蓝发,一双蓝眼睛,姑娘认得也不稀奇。” 孙小红目露疑惑之色,道:“活霸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而且秉性正派,为何会跟你这个邪恶的女人在一块?”这正是她的计策,若是激发这二人的矛盾,便有转机。 蓝蝎子笑道:“他在路上吊上了我了。” 孙小红笑了,道:“我怎么感觉应该是你吊的他才对。似乎也不对,你一看就是个浪荡的女人,他如何会看得上你?莫非你给他灌了迷魂汤?” 蓝小子笑道:“小姑娘,有些男人看起来虽然正派,私底下也浪的很。你只知道他活霸王名气响、武功高,却不知道他拐骗女人的本事远远在他的武功之上!” 活霸王只是笑着,笑得有些尴尬,但他却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蓝蝎子的话。 孙小红面色幽怨,仿若极度伤心一般,她道:“活霸王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蓝蝎子道:“这位活霸王得过真传,九九八十一手万圣连环刀使出来,等闲七八十人也休想近得他身。” 孙小红却不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似乎在鄙夷活霸王就算得了真传,在她眼中也是一文不值,低贱得很。 “我若说我一招就能要他的命,小姑娘你信不信?”蓝蝎子此言一出,孙小红内心大喜,偏偏还要做出鄙夷的神色来。 “活霸王岂是你能一招杀死的?” 活霸王拔出了九环刀,失声道:“你说什么?” 蓝蝎子柔声道:“我说一招能要了你的命,那小姑娘不信,但是你信么?” 活霸王收起了九环刀,摆了摆手,道:“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吓了我半死!” 蓝蝎子叹了口气,道:“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以为我不会杀你的,是吗?”这话虽然说得温柔,可却瘆人。将杀人挂在嘴边,而活霸王的心又不是铁做的,总是会有些胆颤的。 “那和尚是少林的掌中宝,据说他的哥哥阿飞也是个极度难缠的角儿,免得夜长梦多,你还是早些将他先解决了吧。”活霸王指了指沈冲,说道。 蓝蝎子媚笑道:“一码归一码,你或许不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我若是想杀了你,哪怕杀父仇人在我眼前,我也不屑一看。先做了你在去料理那和尚。” 这笑声让活霸王彻底崩溃,他向后猛地退了七八步,拔出九环刀来,怒吼道:“快说你是开玩笑的!快说!快说!” 他内心是崩溃的,当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蓝蝎子时,就已经相信她说出来的话八成是真的! “你要跟我动手?”蓝蝎子眉眼如丝,腻声道。 活霸王大喝一声,九环刀横扫而出。刀舞动着,带动着空气呼啸,声势浩大! 可再浩大的声势,若是无法伤敌,便都是花把势!只见一道蓝晶出现,碧森森的寒光一闪,活霸王已经惨呼着倒下去了,甚至这声惨呼都没有完全喊出来,他便已经断气了。 可他身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就连鲜血似乎都没有流下一滴来。若是细细一看,则能在他的咽喉处发现两点鲜红的血迹,正宛如被蝎子叮咬了一样。 真是没用的家伙,孙小红很是失望,接而她便开始有些绝望了。若是活霸王能够胜过蓝蝎子,这事态才可能有转机。若是蓝蝎子还活着,她孙小红便无法逃脱。 “爷爷,你倒是快来啊!你再不来,怕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宝贝孙女了!”孙小红暗暗祈祷着。 蓝蝎子缓缓走向孙小红,笑道:“嘿,我刚杀了一个人,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你不但没有受到惊吓,就连一声称赞也没有?” “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死了也就死了。”孙小红淡淡道。 蓝蝎子略有不满,道:“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说用一招,就真的是一招!为何你连表情都没有动容一丝?” 孙小红撇了撇嘴,道:“比你这还厉害的招数我见过无数次了,都惊得惊无可惊了。你一定要这和尚?非要不可?” 蓝蝎子很是坦白,她道:“伊哭你应该知道的,她是我的男人,却死在了这和尚的手里,你说我能放过这和尚吗?” 孙小红撇了撇嘴道:“再找一个不就是了,以你的魅力,天下间还怕找不到?” 蓝蝎子冷哼一声,道:“小姑娘,我的世界你不懂。伊哭的外貌、武功不是重点,他另外一方面的能力世上绝无第二个男人能跟他媲美。你可知道这样一个男人有多么难找!所以,我必须用这和尚来陪葬!” 孙小红道:“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蓝蝎子一脸冷漠,言语冰冷道:“我不但知道你,还知道你爷爷,你爷爷我很敬仰,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所以我才跟你费如此多的口舌,不然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好了,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你若是不主动将人交出来,我便要动手去夺了!” 第058章 还人情 孙小红缓缓将沈冲放在了地上,伸出手来拨开一缕刘海,缓缓道:“你要杀他可以,但你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敢于蓝蝎子抗衡。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耐心用完了,你认为自己比活霸王还要强?”蓝蝎子露出狰狞的面孔,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要将人的耳膜都要撕裂一般。 孙小红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从袖子上撕下一小块布,再分作两团分别塞进了左右耳朵里。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是他从爷爷口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实力偏弱的情况之下,只有悍不惧死才能将对手踩在脚下。 可她的实力与蓝蝎子对比,显然不是弱了一星半点!是差了数十条街! 蓝蝎子身子没动,她将手臂一扬,一柄蓝色的武器出现在眼前。这正是杀死活霸王的武器,但当时动作太快,孙小红并未看得清楚。这一次她看的真切,它竟然是蓝色的,好像是放大了十几倍的蝎子毒尾。 毒尾足有二十多节,每一节上都挂着许多小刀一般的倒刺,泛着晶蓝色的冷光,看一眼都感觉眼睛被针刺了一般,煞是扎人眼目。 武器仅仅是亮出来了,就将孙小红被逼退!若是武器挥动起来,孙小红还能招架? “既然你要送死,也就怪不得我了!”蓝蝎子挥手而去,毒尾蓝晶如同软鞭一般朝着孙小红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孙小红没有躲避,她也知道自己无法躲开,她一咬牙,大喝一声,将自己娇软的身躯和数把飞刀一起丢向了蓝蝎子。 嘭嘭嘭…… 一连串的金属撞击音响起,只见蓝蝎子一脸惊悚不断后退。她的毒尾蓝晶武器上,已经有了许多划痕,比之刚亮出来时要暗淡了许多。 就像是涂上了亮光的朱漆门,却被调皮捣蛋的小孩划破了一般。 顿时让人感觉这件惊艳的武器显得有些破旧了。 孙小红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就是自己丢出去飞刀?她自幼喜欢李寻欢的故事,所以便自学了一套飞刀的功夫。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自然不会认为那毒尾蓝晶上的划痕是她手上的飞刀所致!她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猛然间回头。 小和尚朝着她眨了眨眼,那笑容很坏,是迄今为止她见过最坏的一个笑容,可她却一点也不生气,也不气恼,反而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腻,当然还有一丝失望苦涩。 我终究还是灌不醉他啊! 沈冲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借孙小红之手,用飞刀将蓝蝎子逼退。 蓝蝎子眯着眼睛,仇视着沈冲,道:“这是什么功夫?” 沈冲伸手一抓,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咻地就飞到了他手里。 孙小红终是明白了,她笑道:“这犀利的手法凉你没见过,乃是少林绝学【擒龙手】。” 蓝蝎子道:“【擒龙手】我又如何不知?这绝非擒龙手能发出来的威力!”她想的没错,擒龙手的作用距离并不远,而且论威力也相对较弱。 但是刚才沈冲那操纵孙小红手上的飞刀,可是劲力十足,这完全违背了【擒龙手】这武技的理论。 她的武器寻常武器休想碰坏,可那明明就是凡铁打造的飞刀却能将蓝晶刻花,这也是让蓝蝎子惊恐的地方。 沈冲笑了笑,将孙小红拉在了自己身后,道:“这便是【擒龙手】,当然他还有个名字叫——改良版擒龙手。” 蓝蝎子“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她如同一只发狂了的野兽,挥动着毒尾蓝晶,朝着沈冲再度袭来。 “连伊哭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沈冲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一纵一跃不但躲开了毒尾的横扫,更是近身了蓝蝎子。 “这天下间敢近我身的人,怕是还没出世!你这小和尚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蓝蝎子一乐,直骂沈冲是个蠢猪。 她不同于五毒童子,不但武功了得,下毒的本事也不落下。 可她不知道的是,沈冲这段时间恶补关于毒药的知识,又加上他本身真气可克制毒药的发挥。最关键的是,少林中近身肉搏的功夫招数最多,一旦近身,蓝蝎子便只有被沈冲玩弄的命。 蓝蝎子接连受挫,一个不慎被沈冲一拳击中了腹部,狠狠撞在了墙上。 “伊哭的死确实跟我有关,若非我那日伤了他,他也不会被他人拾了便宜!这次你来杀我,我不计较,至此我们恩怨抵消了。你走吧。”沈冲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她倚着墙壁,坚强站了起来,那一副狰狞的面孔依旧,这预示着她还没放弃。这也是个不惧死亡的人啊! 她说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在你手上!” 沈冲像看待傻子一样看着蓝蝎子,疑惑道:“伊哭如此值得你做这些?” 蓝蝎子哈哈大笑,道:“你是个和尚,自然不懂这些的。” 沈冲道:“我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你的痛苦我想我明白了,敢情你是个多情种子,比那群明面上看起来是个好人的伪君子要强一万倍。你走吧,我不计较你刚才的不敬举动。” 可蓝蝎子还想要挥动着毒尾蓝晶。 沈冲一瞪眼,张手间,这剧毒无比的武器竟从蓝蝎子手上脱落,稳稳落在了沈冲的手里。他竟然敢手持蓝蝎子的武器,竟然不畏剧毒? 沈冲观察了一番这特殊的武器,兴致寥寥,将毒尾蓝晶丢向了蓝蝎子,他刚才露一手空手夺兵刃的把式,原来不过是立威而已。 “你若要死,别死在我手里,我沈冲虽然杀人,好人坏人都杀,但却不愿杀有情有义的人!” 蓝蝎子接过毒尾蓝晶,竟是呆了,他怔怔看着沈冲,突然间留下了眼泪。 孙小红也看着沈冲,一脸不解,这似乎跟爷爷讲述的小和尚不同。不是应该狠稳准,一招毙命吗?为何他会连续两次饶了对方? 蓝蝎子终是走了,她头也不回,仿若一只伤心欲绝的猫儿,她不再如同蝎子般恶毒、邪魅。 “嘿,小姑娘,我脸上长花儿了吗?”沈冲指了指脸好奇问道。 孙小红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看了太久了,被沈冲这一说,倏地脸蛋羞红,低着头不说话。 沈冲接着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放她走吧?” 孙小红不敢看沈冲的眼睛,背过了身,但听到沈冲的问话,她点了点头。 沈冲叹息了一声,道:“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她不过是爱错了一个人,罪不至死!而且她似乎没有对你下杀心,所以我更不愿杀她。” 孙小红道:“她不杀我,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吧。你看她最后狰狞的样子,她的耐心极限到了,还是要杀我的。” 沈冲看着前路,道:“或许吧。不说她了,今天来说说你我,刚才我救了你一次。折合来算应该可抵消你爷爷的半个人情。” 孙小红不懂沈冲话里的意思,她道:“冲哥确实救我一次,这个人情就不必算在我爷爷头上了,总有一****会还你的。” 沈冲笑了笑,道:“我原本欠你二叔一个人情,也欠了你爷爷一个人情。今天就先将你爷爷的人情给还清了吧。” 孙小红这才明白过来,她道:“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只抵半个人情,那还有半个呢?” “还有半个马上还,很快你就知道了,我们走。”沈冲便要往回走。 孙小红将沈冲拽住,道:“笨蛋哥哥,我的一命自然可抵过爷爷的一个人情。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再附赠一个好处给你,我带你去七叔叔哪儿,他能祛除你身上的火毒。” 沈冲内心感动,他摇了摇头道:“你看我身上还像是有火毒的样子吗?别浪费时间了,快跟我走。” 孙小红道:“不走,我要等爷爷来,他让在城外等。” 沈冲点头,道:“你去城外等着,我很快就将你爷爷接过来。” 孙小红也意识到不对,她道:“不对,爷爷按理说应该早就来了,但为何迟迟没有现身?莫非遇到什么麻烦?他能遇到什么麻烦?就算打不过上官金虹一群人,那逃开也是没问题的。”当她试图问询沈冲时,后者已经没了踪影。 “嘿,冲哥,你去哪了?你给我回来……” 没有人回应,巷子里只有几只犬吠在回应着。 沈冲也猜到孙白发很可能遇到了麻烦,他一路疾奔,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孙白发所在的位置附近。 那是一座凉亭,夜色里看不清楚凉亭中有几个人,但一定有孙白发在,因为那烟斗上的火光煞是隐人注目,时而明亮,时而暗淡,时而发出火焰。 沈冲没有贸然过去,他只是待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忽明忽暗的烟火。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烟火熄灭了,沈冲知道有人已经走了,他露出了笑容来,他一跃数丈远,三两步便到了凉亭中。 凉亭中坐着孙白发,他叹息了一声,道:“那上官金虹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原来刚才的烟火乃是出烟斗中发出的,出现不同状态那是因为正在跟上官金虹比试。 沈冲笑道:“上官金虹自然不是前辈对手,我站在那儿不过是看个热闹,你老也别在意。” 孙白发哈哈大笑了起来,看待沈冲的眼神里有着一抹赞赏的神色在,他道:“沈小子,我实话跟你说了。那上官金虹确实有跟我抗衡的实力,若非你站在一旁起到掣肘的作用,他或许已经动手了。” 沈冲笑道:“他动手那也是自找没趣,定要被你打了屁股赶回去。” 孙白发叹息了一声,道:“也或许小红就再也见不着爷爷了。总之,沈小子,你欠我的人情已经还了。” 沈冲道:“确实还清了,不过事情得说清楚,上官金虹并非稳胜你,所以这一次只能算半个人情。还有半个我也还了,孙老先生不必问我,见了小红便知。” 第059章 还有一个人情 “小妮子,你这么急匆匆的,是去找你爷爷的么?我看似乎有些不像!” 这声音来的太突然,孙小红急停之下险些摔倒,她双手支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道:“爷爷,我自然是来寻你的啊。” 孙白发缓缓走来,轻轻点了点孙小红的额头,叹息了一声道:“我比你肚子里的蛔虫更了解你。” 孙小红拨开孙白发的手,道:“爷爷不信红儿么?” “信……才怪。”孙白发有些意兴阑珊,径直往前走去。 孙小红跟上,道:“爷爷,小和尚去找你了,你没看到他?” 孙白发道:“看到了,他还让我问你,到底何时还了我半个人情?” 孙小红笑了,道:“他啊确实还了你半个人情了,这个说来话长,你老人家先告诉我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孙白发道:“他跟着我这老头子做什么?他少林藏经阁的功夫都学不尽,难不成要找我学功夫?你且先说他是怎么还了我半个人情的。” 孙小红刚才开心的劲儿,一下子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他有气无力地讲完了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 孙白发又如何看不出孙小红的心事!他轻轻敲了下孙小红的脑壳,道:“以后啊,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孙小红低着头,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她虽然想到沈冲可能会离开,但为什么连个招呼也不打?这让她觉得自己在沈冲心中地位并不高,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如今他跟我爷孙两的恩怨都了清了,再见面时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孙白发笑道:“你二叔帮了他不止一次,到时候你可让你二叔将人情转嫁到你头上来,这样你不就与那沈小子又续上了恩怨吗?” “真的?”孙小红一跃而起,立刻破涕为笑,道,“爷爷,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找他,让他认了我这个人情。路上我得好好想想让他怎么还。” 这会不会是一段虐缘?还是喜缘?孙白发苦笑了一声,打趣道:“他刚回到城里,还有许多事要做,暂时就别去打扰了。你这丫头放心好了,很快就能再与他见面。” 沈冲来到了一家别院,地处豪华的地段,一见便知气派的大宅子,再定睛一看门匾,这府邸他须得进去一看才是。他正欲一跃飞过院墙,想了想还是算了。 “你是伪君子,可以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岂能跟你一样?我自然要光明正大。” 沈冲自语了一句,抓着门环便敲起门来。 过了半响,才有一人疾步走来,边走边喊道:“谁啊?等会,这就来了。”这是明面上喊得。暗地里这人还在轻声的骂骂咧咧。 “哪个龟孙子?半夜不睡觉!若你是成心来找乐子的,老子飞叉了你的老二不可!” 不过这骂声再轻,又如何能瞒得过听力敏锐的沈冲! 门终是开了,管家见是个年轻的和尚,顿时脾气压不住,怨道:“半夜敲门做何事?” 啪…… 管家单手捂着脸,瞪着沈冲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敢打我嘴巴子?” “你能骂我,为什么我不能打你?”沈冲说话间,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管家面色狰狞,他须发皆张,握着拳头就要跟沈冲火拼,可抬头间沈冲却消失了,往后一望,也只能望其项背。 “他娘的,你别跑!看老子不杀了你!”管家向着沈冲追来。 “站住,你给我站住,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府邸?你硬闯进来可知有什么后果?”管家追着追着发现沈冲不见了,他急了,也怕了。 门是他开的,若是宅子里有东西被偷了,或是有人……被杀了!这罪刑他是免不了的。 “有刺客啊,快逮刺客……”管家放声喊了起来。 这府邸正是赵正义的家,沈冲想也不想便往最繁华的院子而去,果不其然赵正义作为大老爷正是住在这里。 宅子里吵吵闹闹的,模糊听到“有刺客,有刺客”的声音响起。 赵正义睁开了稀松的眼睛,却发现站在床边之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沈冲。他摇了摇头,道:“原来是个梦。”接着睡了下去。 这一睡便是永恒,他再也醒不来了。 第二日,全城的酒馆都被一个话题占据了,那便是赵正义之死。可没人知晓凶手是谁,有心人曾去赵府寻证据,也是白跑一趟。 那赵府管家明明知道一个少年和尚进了赵府,他却闭口不提,只说自己睡的香甜,被一阵叫喊“抓刺客”的声音给吵醒了。 他到现在如何能不知道那个少年和尚就是关外健鹰沈冲? 他不肯说出实情来,其一,乃是怕沈冲的报复。这一点自然是他想的多余了,沈冲本就没想过要将实情隐瞒下来,再说了沈冲也不消与一个管家过不去。 其二,这管家也怕担责,若赵家人知道凶手是他放进去的,那他不得被扒两层皮! 将他们的铁面无私赵正义杀了,寻常百姓酒客对凶手恨之入骨,他们敬重赵正义,奈何他们不晓得凶手是谁,但在兴云山庄的众人却是心知肚明。 这是关外健鹰复仇来了啊! 田七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将老婆孩子等人迁回了老家,而他则躲进了兴云山庄抱团。 一早醒来,虞小白马不停蹄赶来了沈冲所住的房间,当是告知心眉的居住地。原来心眉就寄宿在城西的一位大户朋友家中。 要去见师傅了,沈冲将自身整理整齐,高高兴兴出了门。 师徒二人见面,激动得热泪盈眶。沈冲这才发现心眉的胡须眉毛都白了。 想必是给我愁的吧?沈冲心中一阵自责。 心眉像个唠叨的小老头,一会说沈冲变黑了,一会说变瘦了。沈冲满身的不自在,捏了捏手指关节,道:“师傅,好久没跟您切磋了,手痒的厉害!” “臭小子,来!”心眉也正想检验一下沈冲的功力进步多少。可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 一老一少都想打一场,这二人从房间里打到院子里,还在不停的打斗。倒是让这大户主人莫名其妙,险些上去就要帮架了。 这一打就是两个时辰,直到主人邀请二人进餐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 沈冲一脸气定神闲,呼吸都不带喘气儿,而心眉想做出风高云淡的样子来,却频频喘息或是皱眉而闹出破绽,显然是累得够呛! 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这还是沈冲处处留手,不然心眉早就败下阵来! “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家主人也是信佛之人,看待沈冲刚才的表现大加赞赏,再听旁边佣人耳语一句,才知道原来这少年和尚便是之前被全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关外健鹰沈冲。 心眉虽然在战斗中频频落于下风,但他却很高兴,听到朋友的赞扬他更享受,仿若这夸奖乃是夸他一般。 有徒弟如此,为师复何求! 沈冲赢了归赢了,但是心眉的话却并不会少说,依旧在不停提醒着沈冲该注意那些不该犯哪些失误云云。 沈冲倒也不觉得如何不耐烦,他想得最多的是,这声音或许过不了一两年就再也听不到了。 如今还在这个世界,就多听听。 心眉自然不知道沈冲内心所想,还以为沈冲这些天在外狼藉,吃了苦头尝了艰辛,也便转了性子,不像以前那么皮,那么倔强了。 沈冲这些天一直和心眉在一块,给心眉打下手去捉拿梅花盗。可梅花盗不过是个泡影,真实的身份乃是林仙儿,这一点沈冲倒是没有跟心眉说起。 林仙儿最近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沈冲最近也没心情去找,反正总会见面的。 虞小白虽然没有跟沈冲住到一块,但也做了不少事,至少沈冲写给百晓生的信他是确认已经送达了。 果不其然,刚过五天,百晓生的兵器谱竟然更新了!这让世人几乎疯狂。 除了伊哭被除去了名字外,沈冲跻身到了第五,其他的位置没有大的变化。尤其是前四仍旧是原来的前四。 这份榜单倒是让心眉大吃一惊,但也有深深的担忧。兵器谱上的排名可不单单是代表着荣誉,更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尤其是如同沈冲这般最新晋级的人,最是容易遭到别人的质疑,也会有许多许多人趋之若鹜般来挑战。 这其实就是沈冲的意愿。想要挑战尽管来!来的越多他越开心。 一个月匆匆而过,沈冲已经接受挑战好几起了,皆被他轻松击败。但是今天他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请柬,乃是从兴云山庄送来的。 “真正的挑战就要来了么?”沈冲嘴角弯出一个弧度,一把将请柬揉成了一堆灰烬。 第060章 败吕凤先 这一日,有个白衣人来到了兴云山庄。 此人便是温侯银戟吕凤先,他没有掩饰自身的行径,被一行人众星捧月般迎入了山庄内。 吕凤先身上的布匹料子比之在座各位都相差甚远,但却很整洁,一尘不染,仿若那身寻常的白衣袍子是刚从熨斗上拿下来的。 人虽然穿得简单,但却很是华贵!在场所有人似乎都成了他的陪衬。 “久仰温侯银戟吕先生大名,今日一见,风采果然不同凡响。”龙啸云面带笑容,拱手礼待。 吕凤先他论年纪要小龙啸云十多岁,反而却像个长辈一般,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淡淡道:“我与你没有什么交情,你也不必如此客气,不必耽误时间了,开始吧。” 如此不给脸面,龙啸云听着心中虽然不舒服,但依然满脸笑容,道:“正是如此。”说完便又吩咐下人快些将龙小云给带了出来。 吕凤先来到兴云山庄自然不是治病这么简单,其实他也不是来治病,不过是希望能从那团沈冲留下的真气中找到克敌先机的办法。 他本来就有要找沈冲一战的计划,加上如今兵器谱排行榜第五的位置被夺,这让他如梗在咽,于是这一战不可避免! 龙小云被带了上来,他闭上了眼睛,任由吕凤先将手抚在了他的胸口。 吕凤先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皮肤也很光滑,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但细细一看这只手却……有些另类。 这只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肤色与其他的地方不同,显得无比唐突,仿若中国画中多了几抹色彩。 这泛着奇特光彩的肤色,并不像是血肉骨骼织成的,而像是某种奇怪的金属。但这三根手指却又明明是长在他手上的。一只有血有肉的手上,怎会突然长出三根金属铸成的指头? 每个人都会有些许秘密,这一点吕凤先不说,倒也没人敢问。 吕凤先虽然年轻,但内力却很高深,他那风轻云淡的神情突然间有了变化,仿若看到糖葫芦的孩子一般,喜笑颜开起来。 旁人自然不知道他为何笑,却也因为这一笑而放松下来。 “吕先生看来是探出这团真气的玄机了!” “那是自然,那沈冲又如何能跻身第五的位置,我看他最多不过第八,定是百晓生受了他的贿赂!”场中有人不过是拍吕凤先的马匹,却没想到猜中了百晓生的无奈。 说到了排名之上,偌大的天下,拥有四万万人之多,能够排在第六位,按理说都该觉得是一件极其自豪的事。 可吕凤先神色骤然间变得冰冷,光这份气势都能将刚才说话之人给冰冻了。 显然,他并不以自己的排名为荣,如今又被挤下了一位,如何能够喜悦地起来?或许他的眼中只有第一吧? “安静,安静!”龙啸云适时发话了,狠狠瞪了眼刚才说话的中年男子,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不干人等都退出了厅外,免得再出现意外。 那刚说话之人脸色苍白,仿若大病了一场,一脸心有余悸,朝着吕凤先一拜,再朝着龙啸云一拜,心道:多谢龙四爷救命之恩。 感受着龙小云体内的一股真气,吕凤先甚是好奇,他拿龙小云的身体来作为一个战场,与那团真气斗起来。这也正是他笑起来的原因所在。 这团真气与吕凤先所遇到的任何真气属性皆有不同,猛烈至极,但却似乎又并不活跃。就像一个打架极厉害的孩子,却偏偏沉默寡言,不轻易出手。 这也正是沈冲高明之处,若非如此,那团真气早就能将龙小云毁灭百次以上! 吕凤先不知疲倦,从多方面去了解这团真气,以他的敏锐洞察力,也耗时不短将此真气的特性摸得一清二楚。 一个时辰过后,吕凤先内力几乎耗去五成,至此终于摸清楚了这团真气特性,他满头大汗,不过却面带笑容,长长舒了一口气,道:“那沈冲徒有虚名罢了,不足为惧!”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既然吕先生都这般说了,那定是九成以上的把握!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需要那小秃驴来兴云山庄,我们是不是该散播一些谣言,让他不得不来?”说话的是田七大胖子,他等到吕凤先走后,跟龙啸云合计着。 龙啸云摇了摇头,道:“不必,我明日宴请的是天下宾客,小秃驴若是不来,岂非被人笑话胆小?他这个人最是在乎名声,所以一定会来。” 沈冲自然是要去的,他也想看看龙啸云在天下人面前能摆出什么鸿门宴来!这三****没有出去,而是打坐调息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 三日很快过去,将到响午之时沈冲才出发,而兴云山庄早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当宾客们看到沈冲前来,纷纷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请柬拿出来看看。”说话的是门房,这宴请大会是针对天下好汉,无名无姓之人自然是入不得内。 “请柬丢了,你们不让我进去了么?”沈冲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但门房却瘆的慌,连忙恭敬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您自然不需要,有请!” 饭菜都上席了,宾客满座,可龙啸云迟迟不肯上台讲上几句,这也使得其他人不敢动筷。 须知宴会还未开始,宾客随意动筷,这是有失礼貌。 有人并不拘泥于传统,他东张西望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心眉的身影,于是夹起了一块鸡腿径直啃起来。 若是心眉在,这鸡腿一旦入口,头上立马要被敲起一个大包来。 这人自然是沈冲,他一边吃还一边笑道:“待会有恶战,若是现在不吃,怕是今天中午都没得吃了。” 与他同桌的人大多露出鄙夷神色,当然,也只能在背对沈冲的时候,他们才敢露出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时沈冲已经吃饱了,他抚着微微凸起的肚皮,靠在椅子上眯眼小憩了起来。 这时,有一人风度翩翩走向了最中央的席位,他白衣胜雪,意气风发,很容易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龙啸云也上台了,他大笑着,笑得有些谄媚,开始向大伙着力介绍起吕凤先来。 如此名人,你只需说他的名字便够了,可龙啸云偏偏加上了许多废话来渲染,这让在场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在故意冷落关外健鹰啊! 沈冲则一脸好整以暇,他始终面露微笑,心道:没想到吕凤先竟然会和你们搅在一块,还真是让人意外! 这也不难理解,吕凤先借助龙小云体内的真气,能做到不跟沈冲战斗也能先有个五分了解,如此便占了先机。 而龙啸云最是迫切要找个极厉害的帮手来对付沈冲,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宴会刚刚持续,龙啸云便提议说:“今日来的都是英豪,我兴云山庄也准备了好戏给大家先助助兴。”他说话时,眼神却偷偷瞄向了沈冲。 吕凤先最是直接,他点指沈冲,满脸高傲,道:“不如我和沈兄一起为大伙助助兴吧?”他这话虽然是问句,可言语上颇有挑衅的问道,这让沈冲如何拒绝! 此言一出,现场如炸锅了一般,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看来龙四爷准备的前戏用不上了,吕大侠一上来就要给大家一个高潮!真是刺激啊,能一见大师级别高手对决,此生也无憾了!” “是啊,今儿来参加宴会太值当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但是目光都聚焦在沈冲身上,他们在等待着答复。 “你又何必自取其辱?”沈冲有些意兴阑珊,似乎对手不够强,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来。这不过是言语激怒对方的计策而已,其实沈冲内心早已激动不已,终于能有个像样的对手过招了。 这一言果然激怒了吕凤先,他双眼眯了起来,全场人几乎都能感受到那磅礴的杀机! 沈冲来到了台前,两人拱手后,没有一丝的观察,立刻便战了起来。 吕凤先的三根手指煞是暴戾,如同毁灭武器,无论什么东西碰上了,都只有被粉碎的命。 银戟温侯丢了银戟,反而练出了三根金手指!沈冲也很是忌惮,无法与之硬碰硬,还好他耍的一手漂亮的擒龙手,这使得局面不至于落于下风。 金手指相比于银戟,毕竟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优势乃是更加运用自如,但缺点也很明显,那便是攻击范围缩小了许多。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吕凤先舍弃了这长度,自然也有了与之对应的弥补办法,那就是他将武技也变成了近身战! 哪怕沈冲精通各路擒拿手、金刚身,依旧在吕凤先上占不到便宜。 “你想跟我肉搏,我偏偏不如你愿!”沈冲伸手曲张,场下立刻有跟铁棒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入了他的手中。 引起人们一阵惊呼!纷纷询问同伴这到底是什么功夫?竟然能够隔空取物。 他使起了罗汉棍法来。这以长治短的变通,让吕凤先吃尽了苦头。 可铁棒终究是凡铁打造,渐渐地就被吕凤先三根手指所折成两段、三段乃至四段。 沈冲无奈,丢下了仅剩一节的铁棒。吕凤先趁势而来,高高一跃,从上而下,三根手指如同致命鹰爪一般,呼啸而来。 沈冲脚踩风轮一般,使出踏雪无痕之力,惊险避开,趁吕凤先这旧力用完新力未生之际,他右手成掌重重向吕凤先拍去。 吕凤先不但不惊慌,反而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仿佛早就猜透了沈冲的计策一般,竟然使出了左掌与沈冲对抗了起来。 两掌相撞,激起猛烈陈风,靠近的桌椅饭菜都被打的稀烂。幸好观者都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不然这两掌的余威都能让这群人葬送性命。 两人由刚才的武技对拼,转眼间便转到了内力抗衡! 这也是吕凤先为何诡异一笑的原因,他参透了沈冲的真气,自然以为这一掌能够重伤沈冲。 可他的脸色渐渐的,竟然变得有些惊恐了。 吕凤先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吕凤先。沈冲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沈冲了,他的真气在彼岸花的糅合之下,已经有了某些火毒的属性! 内力比拼异常的凶险,因为一旦对上,必然要分个胜负,除非两人约定好同时卸力! 吕凤先异常的痛苦,他偏偏不肯认输,依旧源源不断输送真气与沈冲抗衡。 沈冲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神色,在内力上他远胜对方,他奋力一吼,一股真气如磅礴大浪一般朝着吕凤先翻涌而来。 吕凤先如同一条小木船,如何能在这烈风暴雨之下保持完整? 果不其然,他喷出了一口浊血,人已经飞了出去! 一声叹息响起。 沈冲摇了摇头,一蹬地,竟然稳稳接住了吕凤先。 他先是爆发将吕凤先推开,接而又在空中截下吕凤先将其救下。如此高尚的品德,让所有人都为止叹服。 吕凤先落地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显然受了极重的伤。若非沈冲半途接住他,从高空跌落之后的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面露感激之色,拱手一拜,“我败了,败的心服口服!五年内,我定要与你再战一次。” 都输成这样了,哪怕这严重的内伤也不定能够在五年内痊愈,他又有什么资本约定五年后的战斗? 可这就是吕凤先——眼高于顶的一个天才! 沈冲笑了笑,道:“随时恭候吕兄。” 他话音刚落,青筋爆出,脸色骤然间变得极差。只因他手上拿着一枚截下来的暗器——一枚涂满了毒药的银针。 “哪位不开眼的朋友?要趁着沈某人力竭之时,害我命?乌龟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第061章 我站在你这边 有人要行刺沈冲?不知道他是兵器谱上排行第五之人吗?而他的兵器乃是他的双手,号称神磁擒龙手。 有什么暗器能够突破这样一双对金属异常敏感的手? 比之于吕凤先,这偷袭之人乃真的是自取其辱。 沈冲冷眼巡视了一周,突然,他的眼神被凶戾所占据,显然是找到嫌疑人了。 他骤然间飞起,毫无预兆的,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宾客席中。当他再度回到看台上时,只见多了一个人被他提着。 这是一个颌下胡须稀少的中年男子,瘦小的身材,小小的眼睛,黑黑的脸,台下没有一人能够说出他的名字来。 “这是什么?”沈冲从他身上一抹,便有一根银针到他手上。 两根银针对比之下,一模一样,当能确定刚才释放暗器之人便是这个黑脸男子。 “堂堂神磁擒龙手,竟然也耍的一手栽赃陷害的好把戏!”黑脸男子并不屈服眼前的证据。 沈冲道:“你是哪根葱?值得我陷害于你?说出主谋是谁,还可让你留下一条性命!” 黑脸男子并不求饶,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从兜里摸出一根银针来,就说是有人暗器伤你!你从兜里再摸出第二根银针来,就说我使的暗器。你若要杀我何须这般麻烦?使出你的擒龙手将这根毒针扎入我身上,立即就可毙命!” 沈冲冷笑了两声,旋即朝着场下大声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又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有那位壮士愿上得台上来?沈某人有一事需你们代做。” 自告奋勇的人许多,沈冲随意点了两人。这两人要做的事,便是从这黑脸男子身上搜寻暗器。 果不其然,这黑脸男子身上可不止携带了两枚,另外被搜出来还另有十枚,只不过仅有其中两枚上了毒药,其他都还是干净的。 可黑脸男子口口声声称这是沈冲嫁祸与他,除此之外他不说一言。 正如沈冲所说,群众都不是瞎子,这下大部分人都站在了沈冲面前。人间自有正气在,有一些人已经开始高喊要宰了这黑脸男子了。 “我沈冲前段时间去过一次西域,在哪里我学到了一样功夫,很是厉害但却又很鸡肋。既然厉害,又为何鸡肋?大家只消听我说出它的名称便可知。它便是——摄心术!” 至于去西域一说自然是沈冲杜撰出来的,如此能够更让人信服。这摄心术乃是他从【怜花宝鉴】中得知一二,也算不得学会了。 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每个人心中都存有秘密,若是遇上了会摄心术之人,那将是最大的痛苦! 黑脸男子似乎并不如他之前所表现的那般硬气,他此刻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继而又变得极度痛苦,仿若在做出某些难以抉择的决定一般。 可沈冲还未使用摄心术呢,为何他会那般痛苦?是在想象自己被摄心术控制时的那番景象吗?显然不是。 他开口了,吼道:“不错,我确实想杀你!只恨我实力低微,不能将你杀死!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杀你?因为……你本就该死,该死一百、一千次!你不但杀了秦孝仪秦老爷子,就连铁面无私也被你扼杀在温床上!” 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冲也为之一愣,心道:“我还是低估了你龙啸云了,没想到你不止请来了高手,而且还试图煽动在座所有宾客与我为敌!” “秦老爷子,赵老爷子,这两个人都是我极敬重之人。不能因为他们死得蹊跷,就全赖在我沈冲头上。”沈冲缓缓道。 黑脸男子突然大笑了起来,道:“自然不是我说的算。我把证据已经送到了兴云山庄,今天就要治你的罪!” 台下有一人灰袍青年暴跳而起,跳上台来,沈冲还没反应过来,这人一剑便捅在了黑脸男子的心脏。 “你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 沈冲则将灰袍青年一把推开,他试图救下黑脸男子,却发现剑尖已经刺穿了心脏,哪怕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那黑脸男子是带着笑容死去的,可想而知他或许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他脸上的笑容是因为家人孩子能得到了较好的善后吧? 这黑脸男子一死,沈冲也无法找到他身后的靠山。不过不打紧,反正沈冲已经认准了以龙啸云为首的一群人。 那灰袍青年被沈冲一推,重重撞击在墙上,嘴里的血水如同不要钱一般猛烈往外吐,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沈冲都有些糊涂了,自己明明只用了一成的力量,是自己太强了?还是对方的演技太好了?更像是后者。 “我帮你杀死行凶者,你竟然恩将仇报,好狠的人!看来那位仁兄的话没说错,你就是一个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灰袍青年虽然受伤颇重,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异常的清晰明亮,至少在座的各位都能听到。 沈冲冷声道:“恐怕你是怕泄露了阴谋吧?” 灰袍青年哈哈大笑起来,面朝人群,指着沈冲,道:“这就是你们所熟知的关外健鹰?最近还多了个神磁擒龙手的名号!我看叫他’恩将仇报沈小人’最是贴切了!不如让龙四爷出示证据,将这宵小之辈伏诛在此,免得再有无辜的人因他而冤死!” 态度转变之快,有些反应慢的都看不清楚现场的事了。 “请龙四爷出示证据!” “请龙四爷出示证据!” 这声音此起彼伏,在场近乎所有的人都在高喊着。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也让沈冲感觉到满满的敌意。 难道现场就没有一个明事理之人?恐怕这群人都是龙啸云一伙的?沈冲心中陡然间感觉悲凉。 龙啸云一脸严肃,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向了场中央,他道:“一个月前,有目击证人见沈冲在一间酒坊前将秦老爷子以及四名护卫杀死!至于赵老爷子,据他的管家曾表明,深更半夜时,他见你窜入了赵府内,随后过了四十息左右的时间,便传来赵老爷子死在床上的消息!” “上证人!”人群中有人高喊了起来,但是很快,这声音便被另外一股声音完全给淹没了。 “抓住凶手!别让他跑了!” 可只有人在喊,却没人敢向前去。 如此混乱之下,谁说出来的话都听不清楚,只能听到一阵阵“抓住凶手……抓住凶手……” 突然,一声如雷鸣一般的炸响声响起,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慑到,有些实力偏弱之人一脸痛苦,被这一声喝差点就给震死! 这一声吼乃是沈冲喊出,以他的内力深度很难起到这般好的效果,但若是其中带有摄心术在中,效果立竿见影! 沈冲横眉冷对龙啸云,高声道:“证据不用上了,你们要杀人如何需要证据?只需杀完人,再由龙啸云、田七等大侠共同编造一个梅花盗的故事,世人谁敢不信?认同我沈冲的,请到我这边来,若是纯粹想看热闹的还请立刻出去!否则刀剑无眼,被我误伤了可别赖在我头上。” 到了最严肃的站队时刻,有些人做出了选择。 为数不多的人走出了兴云山庄。 可愿意站到沈冲这边的人……一个也没有! 沈冲没想到龙啸云的阵容有这般强大,其中或许有些滥竽充数之人,但不可否认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武功不俗的练家子。 “够了!我实在不想听你们这群狂犬乱吠!你们是要一个个单挑,还是一起上?差点忘记了,我是罪犯,你们自然一拥而上制服我才是!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沈冲神情严肃,今日一战不可谓不凶险! “你一切都承认了,我今天要替天行道!”人群中,大胖子田七挥动着大手,大喊着。 “为秦老、赵老报仇!” 在人群一拥而上之前,忽然间,高墙上多了好几个身影。 “不管怎样,我都站在主人你身边!”说话的正是虞小白。 “冲少爷,好久不见。”铁传甲稳稳跃过了高墙,站在了沈冲旁边高声道。 接着下来的一人恍然全身没有重量一般,落在地面上悄无声息,不过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他没说话,就连冷酷的表情也没有变化,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沈冲。 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沈冲在这双冷漠的眸子里看到了坚韧,看到了共进退!他便是阿飞,一路跟随着吕凤先,没想到真的找到了沈冲。 “阿弥陀佛。”随后来的正是心眉,不过他却并未越过院墙,而是径直闯入了兴云山庄,小小门房又如何能拦得住! “师傅,您老怎么也来了!”沈冲苦涩一笑,道,“从今往后,弟子不再是少林弟子,无论做什么都与少林无关!”他并不想将少林的名声拖臭。 “你是我少林首席弟子,若要脱离少林,岂是你一人说了算?必须跟我回去举行还俗仪式!但未还俗之前你依旧是我少林弟子,今日有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就是跟我少林过不去!”心眉说得斩钉截铁。 后面还有两个中年和尚,疾奔了过来,异口同声喊道:“师弟,我们也站在你这边!”来者是两个中年和尚,正是慧能慧静。 第062章 回寺 沈冲这一方除了虞小白之外,皆是精锐,如此一来,双方的力量不再悬殊。 而龙啸云这一方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显得有些鱼龙混杂了,且他们在不确定己方有优势的时候,还能同心协力?这需要打个问号。 这个时候需要先发制人,若是趁机能够击杀这群人中的龙头人物,则在气势上会给与对方毁灭性的打击。此消彼长之下,他们只会内心生出退意,若是他们感觉到了恐惧,则会一哄而散,各自而逃。 阿飞与沈冲几乎是同时发动,也间接验证了兄弟连心之意。 灰袍青年脸色变得惊恐,他竟然站了起来,如此重的伤势也能站起来?恰恰证明他之前的行为是在演戏。 沈冲一飞而过,毒针也从他的手上丢出,穿过了灰袍青年的胸腔,这一刻他才真正意义上无法动弹,躺在地上想说话却发言嗓子里喊不出一个字来。 阿飞则是看准了田七大胖子,煽动人心就属这大胖子声音最大,话最多! 擒贼先擒王,尤其在野外的时候,这一招尤为管用,遇到狼群的时候,杀死狼王是逼退它们最好的办法。阿飞出手不同于沈冲,每一次都是尽全力毫不保留,哪怕应对一只小鸡亦是如此。 田七自身站在偏后的位置,以为就算死也是先死前排那群炮灰。可他的眼睛还来不及去看杀人者的面孔,便再也无法转动眼珠了。 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惊恐的声音,这种声音如同瘟疫一般,肆意传播之下,其他人也被感染,皆有了难以反抗的情绪。 他们不再试图进攻,而是后退,再仅仅围成一团。 “你们所敬仰的龙四爷已经不见了!谁愿意率领你们来战?”沈冲高声喊道。 人群中有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兄弟们,跟我冲,杀了他,为秦爷赵爷报仇!” 噗…… 他的心脏上中了一根毒针,立刻便发作,身子歪歪斜斜站立不稳,且口吐白沫,与灰袍青年刚倒下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沈冲高喊:“还有谁?” 人群中又有不惧死亡的站了出来,阿飞出手了!他的出手总是那么出人意料,且速度极快,那怕一直注意他,也不能完全捕捉他行进的轨迹。 这便是阿飞最让人佩服,也最让人忌惮的地方!因为实在是太快了,连眼睛都跟不上,自己的身体又如何来得及做出防御的姿态?! 人群中不断有人站出来,但是这些站出来的人毫无例外的全部见光死!无论是沈冲还是阿飞,他们两个都拥有超高的杀人技巧。 杀一个高手如同探囊取物,跟宰猪宰羊般轻松,极少有人能够挨到第二招! 这群人并非都是龙啸云的死士,哪怕他们是死士,在看到龙啸云不顾部下而独自悄悄退去之后,心怕是也已经凉了大半截。 “我们有百号人,一拥而上难道还敌不过他们区区八人?兄弟们……”这话终是说不完了,说话的汉子是睁大着眼睛死去的。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齐心协力,有人统一指挥作战,哪怕加上了阿飞、心眉等人,也不定谁输谁赢!三个高手打不过一位大师级武者,那十名高手呢?答案就说不准了。 可他们的心不够坚决,就连作为领袖的龙啸云都不曾给他们打一针强心剂,这也是他们失败的最根本原因。 沈冲并非嗜杀之人,他只杀刺头,至于其他人本来就没有太大的仇怨,何必多造杀虐。 “这事乃是由龙啸云挑拨而起,你们不过是从犯。我佛慈悲,若是各位檀越能够自行退去,我沈冲将不追踪你们责任!但你们需改过自新,若是还要害人,无论你们逃往哪里,我沈冲也必诛之!”沈冲这一行又杀了六人,见杀的差不多了,便喊了起来。 众人只当是沈冲真的慈悲,纷纷跪地谢罪,谢完罪,立刻便如兔子一般逃的飞快。 十数息的时间,百余人已经飞散逃走了。 “师傅,徒儿让您失望了,亦让少林蒙羞了!”沈冲对心眉一拜。 可心眉却摇了摇头,眼睛里却没有任何责怪。 “我佛虽慈悲,但并非任人宰割!修行路漫漫,你今日造孽深重,当回少林洗礼!跟我回寺去。” 沈冲将头摇的如拨浪鼓,道:“我这回去,方丈还不把我宰了?最不济也得关上十年面壁,我不回去,至少现在不能回去。” 心眉道:“有我在,你怕什么?你虽然造了杀孽,但错并不在你!” 沈冲道:“师傅,你不知道,那赵正义和秦孝仪确实是我杀的。你说方丈能放过我?他老人家可不知道赵正义跟秦孝仪对我做的事!” 听到这话,也只有慧能和慧静两人惊讶,其他人似乎都晓得此事一般。 心眉叹了口气,道:“这事由我去跟师兄说,你不必担心。这次跟我回少林,并非要惩罚你,乃是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您老直说,这里有没得外人在。”沈冲刚说完,铁传甲等人听到沈冲的话,知趣走远了,回避开来。 心眉认真道:“下山的历练已经够了,你当回寺,精心巩固一番得失,如此才不枉此行。” 沈冲眨了眨眼道:“师傅,你都不是徒儿对手了,还需要巩固什么?”不知为何,在心眉面前,沈冲有面对前世父母的感觉,有些话他也不考虑就任性说出来。 慧能慧静倒是吓了一跳,疯狂朝沈冲眨眼睛,暗示其快认错。 心眉反而笑了,这是慧能慧静所没见过的状态。每日里都是不苟言笑的心眉大师,何曾如此笑过?笑得这般诡异,莫不是心都气炸了? 慧能见沈冲依然嬉皮笑脸的,冲向前来一把将后者拉开,咬着耳朵道:“你怎的这般鲁莽,达摩堂首座的威严岂是你能亵渎?你师傅跟你比试让你看不出来么?快认错!” “我又没错,师傅,是不是?”沈冲一把挽住心眉的手臂,笑道。 心眉也竟任由沈冲拽着手臂,语重心长道:“回寺的第一件事乃是巩固你的修为,你方丈师伯,还有三师叔都念着你,等着指点你武学上的瓶颈,你可知道这份好处是多少弟子求都求不来的!第二,我也不瞒你了,上官金虹要出山了,他正在笼络人马,我们需回寺与长老院共同参议应对对策,你是慧字辈中坚力量,自然不能缺席!” 心眉在城中待了不短的日子,梅花盗的案子虽然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来,但关于上官金虹的事他却是探到了不少消息。 沈冲眉头一皱,点了点头,他如今基本可以确定坐实了少林武功第一把交椅之人,商讨少林大计这份职责确实没法推脱。或许也正是因为上官金虹的事,心眉才有把握说服方丈不会追究沈冲的罪过。 “谨遵师命!”沈冲双手合十,如此正经,这一幕看起来才像个真和尚。 慧能慧静看着沈冲煞是羡慕,心里头也难免生出一丝妒忌来。像个幸运儿一般,如此年轻,不但深得心眉大师宠幸,更被少林长老院寄予厚望。 “只是回寺后,就不能喝酒吃肉了!苦哉、悲哉!”沈冲轻声嘟囔了一句。 心眉伸手朝着沈冲的头便敲了上去,狠狠道:“每日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酒味,若是在寺内被方丈师兄发现,谁也保不了你!” 心眉没有怪罪沈冲,反而内心一阵自责是自己惯坏了弟子。 沈冲本欲追捕龙啸云,既然要回寺,这事也只能搁浅下来。如今龙啸云一走,他留下来的死士,尤其是那群射术精良的弓弩手,这群人沈冲曾饶过他们的命。除去几个不愿认主外,剩下的二十个便被沈冲收编,都交付给虞小白管理。 龙小云和林诗音仍旧在兴云山庄内,沈冲嘱托虞小白暗中略加照顾一番。 做好了这些安排后,沈冲便告别铁传甲与阿飞,跟随心眉前往少林而去。 第063章 金钱帮 回到少林,沈冲的心情莫名也跟着安静下来,就如同归家了一般。 心安静不代表懈怠,他一如既往用心去修习武技,磨练心境,更无时不刻培养着自身对于危险的直觉。 这一次下山对他的影响之大,可用颠覆性三字来形容。 首先,在内力上,他体内的真气因为彼岸花的效果而完成了蜕变。最让他惊喜的是,【达摩易筋经】的层次连跃两级,上升到了大成的一个高度。 这高度哪怕在少林有【达摩易筋经】以来也是极为罕见的一件事。 其次,必须要说到的是心境。心境上的修炼可说难,也可说不难。难的是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心境上的桎梏,而沈冲却从林仙儿身上轻松打破了瓶颈。 沈冲在【达摩易筋经】上的进步,跟心境提心也脱不开关系。心境与内功心法之间的关系尤其微妙,可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相辅相成。 如李寻、欢,此人无论从内功上来说,还是从武技上来说,甚至就轻功而言,他都不是顶尖的。至少沈冲可说他有两样稳胜他,可若是真的比武拼命起来,谁生谁死却无法盖棺定论。 而李寻、欢唯一取胜的秘诀外在看起来似乎是夺命飞刀,其实刨根问底还是心境。当一个人彻底达到心中无物的地步,在比试中便一切都可能发生。 再次,沈冲的武技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以前他虽说学会少林七十二技中的九技,可也不敢妄自说他对这九技已完全精通。而此次通过与人生死博弈,也顺便将武技提高到得心应手的地步。 以至于心眉与沈冲用同一种功夫比试的话,也频频被压制,这便是最好的证明。放在以往,心眉总能略胜一筹。 这儿不得不提【擒龙手】,沈冲对于这门武学似乎情有独钟,他更是融入了自己的理念在其中。这到不是说沈冲版本的【擒龙手】要强过原来的版本。只不过……这个版本更加适合沈冲自己。 契合度高,如同是量身打造的一般! 那日心眉与沈冲对决,他也曾深深感概了一句:“徒儿,最厉害的武功并非是前人传下来所谓的秘笈,而是自身通过千锤百炼找出来最适合自己的路数!” 沈冲改良的【擒龙手】,虽然并非原创,但其中也拥有不少是他根据自身情况加以的改编。 若说一个武林顶尖高手的成长史可分为四个步骤的话,那可用四个词来形容—— 抄袭、抄袭加创新、创新、超越…… 抄袭便是修炼前人留下的武功,如沈冲一开始修炼的原版的【擒龙手】,这属于抄袭,因为一招一式都是由前人规定死的。 沈冲经过海量的实战后,衍化出了改良后的版本,这一步像是抄袭加创新。 至于第三步沈冲还未走到,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创造一部关于自己的武学经典! 最后一步超越,则是一个很笼统的存在,或许正如独孤求败那般的人物吧?想尝一败而不得。当你超越了这个世间的生灵,便是无尽的孤独。这一步当还不是沈冲去考虑的时候,如今自然要走好当下的路。 最后要说到的好处,脱不开【怜花宝鉴】这部书籍。书中关于毒术、养蛊、易容、医术以及摄心术,沈冲都有了解。其中了解最多的无疑是毒术,自此所有善用毒术之人怕是见到沈冲都要头疼。 这一切是沈冲主要的收获,还有许多微小的进步则是不必多提。 沈冲在寺内安宁了才三日,心辉便传他进入藏经阁来。 自然也要切磋一番,不过沈冲却是处处相让,毕竟是长辈,总得给些面子。可沈冲对于心眉确实一丝面子也不给! 心辉又何尝察觉不出来,只是长叹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他虽然武功上已经不是沈冲对手,但他毕竟多活了不少岁月,亦能给予沈冲颇多意见。 尤其在对于武技的搭配之上,心辉久居藏经阁,最有发言权。他高兴地自己一头扎进藏经阁中,出来时手里也捧了两部经书,乃是着重推荐沈冲必练的武学经典。 沈冲也不拒绝,对心辉一拜之后,回去便苦心修炼起来。 随着武功越来越高,沈冲修炼一门武功的时间也大大缩短。也正是应了一句古话:一步赢,步步赢。 武功越是厉害,你若是保持刻苦的精神,那后人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你的脚步,因为你修炼一门武功的时间大大短于追赶者。 又过了两日,长老大会便开始了,讨论的问题便是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这一次重出江湖,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作为江湖上最被人推崇的少林,必然成了上官金虹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少林一旦存在,必然会干预上官金虹称霸江湖! 江湖需要和平。但和平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若是上官金虹的实力远胜少林,那平等不过是人们脑海中瞎想的破泡沫而已——一戳就破! 沈冲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在会场上便是一个思考者,因为他想说的话,其实其他人都帮他说完了。 “最好的办法,乃是将上官金虹的势力消灭在萌芽中!”这是方丈心湖提出来的观点。 可这无疑是痴人说梦,上官金虹的暗中势力,若是能那般容易被摧毁,也就枉对他在兵器谱上的排名了。 甚至有人说上官金虹他如今选择重新出山,乃是有信心击败天机老人! 大部分人自是不信这话,天机老人已经在榜首位置待了多少年了?人们早已习以为然。 可沈冲知道,若是加上荆无命,上官金虹能够做到让天机老人也无法逃走!就算一对一,天机老人吃亏在年龄上,精气神都处于衰退的阶段,怕是很可能也要败下阵来。 讨论之下,长老会并无任何进展。 接下来的日子,沈冲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他莫名有种预感,一场恶战就要来临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两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沈冲没有系统去练一门武技,而是将诸多武技柔和到擒龙手中。从外在来看,他已经学会了七十二技中的十三技,但是真实情况乃是,沈冲只会其中一技,那便是带着沈冲独特烙印的擒龙手。 这一门武技如同大杂烩一般,在别人看来是杂乱无章,完全看不出头绪,可若是沈冲用来便是井然有序,且让人捉摸不透。 神磁擒龙手,也该换个名字了,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就在近日探子来报,上官金虹的暗中实力在三日前已经浮出了水面,名为金钱帮。 有钱能使鬼推磨,或许上官金虹叫这个名字,意为他这帮派能像金钱一般可驱使人们做一切事! 叫万能帮不是更秒一些么?沈冲一边想着,一边正在收拾东西。 这一次下山,沈冲本是不被允许的。上官金虹如今正在笼络兵器谱上的人物,而沈冲作为排在第五之人,自然是极为重要的被招募人。 沈冲之于少林同样也是极为重要的人,说的严重点他是关乎少林存亡大计之人。这个敏感时段,无论是方丈还是心眉都如何肯将沈冲放下山? 沈冲不得不下山,他预感这一次将会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不能错过! 他的固执,让方丈以及心眉也无可奈何。心眉唯有剩下嘱咐:一定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投敌也要保留自身的性命。 投降是可耻的一件事,尤其对于刚烈不阿的少林大师而言,这也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可心眉他却嘱托沈冲哪怕可以投敌也不能丢了性命。 这份溺爱,已经超越了门派尊严! 第064章 阿猫阿狗我也要去见? 离开了少林,沈冲心情沉重,但当他拿起酒杯的时候,情绪即刻变得欢悦起来。 “酒家,给我取一只碗来!”沈冲招手一扬,掌柜的屁颠屁颠取了一只碗来。 沈冲还记得当时与孙小红喝酒时,用的正是碗,此刻虽然剩他一人独坐,不免想起了那日的情景。 “不知小妮子,现在如何了?”沈冲轻声自语了一句,继而一口闷下一碗。 “你似乎有心事?”这家店不知何时竟然被孙驼子重新盘下了,此刻酒坊客人稀少,他便坐在了沈冲对面。 “孙大叔,你也来喝一碗,这碗我请你!”沈冲笑道。 “我比不得你,还得干活招待其他的顾客。”孙驼子笑了笑,拿起抹布又擦起桌子来。 “午饭时间早就过了,这时离晚饭也不短,哪里会有客人?”沈冲每说一句话,就得喝上一碗,这让他觉得似乎孙小红已经问过了一个问题一般。 孙驼子道:“说的也是,我就陪你喝上两三碗。” 沈冲透过窗户,眼睛看向街角远方,露出了笑容,道:“还是别喝了,今天你怕是有得累了。” 第一批是两个人。 一个是满头白发苍苍,手里拿着旱烟的蓝衫老人。 还有一个想必是他的孙女儿,梳着一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晴,却比辫子还要黑,还要亮。 第二批也是两个人。 不过这两人都是满面虬髯,身高体壮,不但装束打扮一模一样,腰上挂的刀也一模一样,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第三批来的人最多,一共有四个。 这四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紫面膛的年轻人肩上居然扛着根长枪,还有个却是穿着绿衣裳、戴着金首饰的女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姑娘,论年龄却是大姑娘的妈了。 沈冲只握她一不小心会把腰扭断。 最后来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瘦得出奇,身上并没有佩刀挂刀,但腰围上鼓起了一环,而且很触目,显然是带着条很粗长的软兵刃。 小店一共只有五张桌子,这四批人一来立刻就全坐满了,孙驼子忙得团团转,幽怨看了眼沈冲,那眼光仿佛在说:小子,都是被你咒的。只希望明天的生意别这么好。 只见这四批人都在喝着闷酒,说话的很少,就算说话,也是低声细语,仿佛生怕别人听到。 喝了几杯酒,那肩上扛着枪的紫面少年眼睛就盯在那大辫子姑娘身上了,辫子姑娘倒也大方得很,一点也不在乎。 紫而少年忽然笑道:“这位姑娘可是卖唱的吗?” 辫子姑娘摇了摇头,辫子高高地甩了起来,模样看来更娇。 紫面少年笑道:“就算不卖唱,总也会唱两句吧,只要唱得好,爷们重重有赏。” 辫子姑娘抿着嘴一笑,道:“我不会唱,但是我知道,坐你旁边的那个冷酷的和尚他会唱。” 紫面少年瞟了一眼沈冲,一脸嫌弃,道:“只听过会念经的和尚,可没听过唱戏的秃驴!” 辫子姑娘嫣然一笑,看向沈冲的眼神里有挑衅意味,仿若刚才紫面少年的话让她听了很享受。 沈冲摇头苦笑,道:“小兄弟,说话注意些,别闪了舌头!” 紫面少年没想到在这小酒坊中也能看到美人,本是心情不错,一听沈冲这话脸上即刻表现出不耐神色,他皱眉道:“小和尚,该注意闪了舌头的是你……” 这话还未说完,只见沈冲如同闪烁一般,须臾间来到字面少年身前,张手便是噼里啪啦十八个大嘴巴! 紫面少年明明有手却无法招架,他的脖子明明可以躲避却一动也动不了!他整个人如同被打蒙了一般,连叫骂似乎都忘记了。 这一桌总共坐了四人,却无一人敢为紫面少年出头。 “你是神磁擒龙手沈冲?”反而是最后进来的瘦长汉子先认出了。 沈冲没有回答,甚至看也不看对方一眼,他坐到了孙小红边上,道:“姑娘你长的可真俊,能陪哥哥喝一杯么?” 孙小红一挽额头落下的少许刘海,甜声道:“好呀,陪和尚喝酒总比陪那群人好。” 孙白发脸色并不好,他厚着脸皮也跟到了沈冲的桌前,赌气道:“今天老头子要喝许多酒,先说好了,这酒钱得你来付。” “那是自然。”沈冲笑道。 孙小红眨着大眼睛,笑的开心,一脸得意道:“冲哥,你刚才呀,冷酷得不够彻底!你应该假装不认识我这个妹妹才是。” 沈冲哭笑不得,就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去相认,这妹妹就要将祸水往自己身上引。他道:“你啊,也不小了,做起事来还像个孩子。” 孙白发虽然没说话,但听到这话也停顿了一会,似乎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孙小红嘟着嘴,冷哼了一声,道:“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爷爷,我不做孩子让你们宠?难道要被你们当丫鬟一样使唤?” 这时,门口出现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穿了颜色极其鲜明的杏黄色长衫。 而那两桌共六人,正是第二批和第三批进来之人,人人都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如同见到了魔鬼一般害怕。 这四个黄杉汉子,虽然一脸冷漠,但长相并不凶残,为何会给人那般恐惧之感? 这时那最后到达酒坊的瘦高男子站了起来,走到了为首的黄杉中年人面前,指着沈冲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黄衫中年人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接着便听到瘦高男子大喊道:“胡非,段开山,杨承祖,胡媚和朝家兄弟!给我出来!” 这六个人脸色变得沮丧,一脸不情愿,可也不得不站起来往外走去。 沈冲和孙小红仿若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所影响,他们依旧在讲述那天喝酒的趣事。而孙白发也成功化身为酒鬼一个,每吃两颗花生米就得喝下一杯酒。 渐渐地,这小小酒坊外头已经来了许多人。可有一点不寻常的是,随着人数的增多,却并没有更吵闹。一如既往的安静。 再看那门口四个黄杉人,这时闪出了一条路来。 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人,怕是最多也就比沈冲大上一两岁,他背负着双手,慢慢走进了酒坊。 这少年身上穿的也是杏黄色的长衫,长得很秀气,态度也很斯文,他和另四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黄衫上还镶着金边。 他长得虽秀气,但面上却是冷冰冰的,无丝毫表情,眼睛在看到沈冲时竟然闪现出一抹微笑来。 像是见到久违的好友一般。 他一拱手,道:“见过沈兄。” 沈冲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后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黄杉少年也不生气,道:“待会就会认识了。家父很赏识你,希望能与你好好谈一谈。” 沈冲道:“你家父是何人?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跟我谈?”他明知道此人就是上官飞,却故意言语羞辱之。 黄杉少年脸色骤然间变得乌黑,不过他仍旧压住了脾气,道:“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见到家父!”说完一甩手,走了出去。 在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又说了句话,“家父的话我已经带到,你考虑一下吧。” 沈冲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黄杉少年露出一丝冷笑,眼神冰冷在紫面少年等六人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在沈冲身上受的气,他要在这群人身上找回来。 “站直了!”他狠狠朝着那字面少年腰间踢过去。人被踢出半丈远,不过紫面少年却不敢吭声,连一丝异样的表情也看不出来,他乖乖的再次走来原来站的地方。 “贱骨头!”黄杉少年冷哼了一声,自怀中取出六枚黄铜铸成的制钱,在六个人的头上各放了一枚。 六个人竟似乎都变成了木头人,眼睁睁地瞧着这人将东西随随便便地摆在自己头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以前曾经听人说过,深山大泽中往往会出现山魅木客,最喜吃猴脑,高兴时就将全山的猴子全召来,看到中意的景放块石头在它脑袋上,被看中的猴子,绝不敢反抗,也绝不敢逃走,只是顶着那块石头,等死。 以这六人的武功,无论遇见什么人,至少也可以拼一拼,为何一见到这黄衫少年就好像老鼠遇见了猫。 另外四个黄衫人不知何时已在地上画了几十个圆圈,每个圆圈都只不过装汤的海碗那么大。 紫面少年六人也不等别人吩咐,自觉站到这些圆圈去了,一个人站一个圆圈,恰好能将脚摆在圆圈里。 六个人立刻又像是变成了六块木头。 黄衫少年又背负着双手,慢慢走回小店,在沈冲边上的位置坐了下来。 “考虑得怎么样了?现在还觉得我父亲是阿猫阿狗?”黄衫少年有意识去看门口那六个木头人,那得意的神色似乎在说:这六人也算是武林中有名分的人,见到我还不跟龟孙子一样! “不用考虑了,让他来这儿跟我谈。”沈冲敲了敲桌面,淡淡道。 黄衫少年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道:“你算什么狗东西?也配我爹爹来跟你谈!” “少年人,你爹爹没告诉你,跟我说话要礼貌么?”沈冲的声音依旧慵懒,不过语调骤然间变得冰冷起来,如同万年冰窖一般,让人有窒息之感。 黄衫少年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出了酒坊,沈冲的那句话让他突然间有了危险的直觉。 谁人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尤其是上官金虹的儿子,有权有势,自然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性命。他咬着牙,发誓已经要手刃沈冲。 第065章 连铜钱都打不过 还不到半个时辰,酒坊外的巷堂里地上画的几十个圆圈都已站满了人,每个人都屏息静气,噤若寒蝉,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黄衫少年看自己这边人都到了,向着其中几位老者点了点头,道:“按规矩办事。” 其中一位三角眼大鼻子的老者领命,他淡笑道:“各位想必都知道,我们不到不得已时,是不伤人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有人打了个喷嚏。 那人正是水蛇胡媚。 女人为了怕自己的腰肢看来太粗,宁可冻死也不肯多穿件衣服的,大多数女人都有这种毛病。 胡媚这种毛病更重。 她穿得既少,巷堂里的风又大,她一个人站在最前面,恰好迎着风口,吹了半个多时辰,怎会不着凉。 胡媚一打喷嚏,头上顶着的铜钱跟着就跌了下来。 只听叮的一声,铜钱掉在地上,骨碌碌流通出去好远,不但胡媚立刻面无人色,别的人脸色也变了。 大鼻子老人皱了眉道:“我们的规矩,你不知道?” 胡媚颤声道:“知……知道。” 大鼻子老人摇了摇头,叹息道:“既然知道,你就未免太不小心了。” 胡媚身子发抖道:“晚辈绝不是故意的,求前辈饶我这一次。” 大鼻子老人道:“我也知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却也不能坏了规矩,规矩一坏,威信无存,你也是老江湖了,这道理你总该明白。” 胡媚转过头,仰面望着其他三位同伴。可这三位同伴都别过了头,显然是不愿搭救。 “晚辈愿意加入金钱帮!”胡媚见同伴不愿相救,便跪地试图加入金钱帮,若是能够加入,便能活下命来。 大鼻子老人再次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一中年黄衫人走了过来,拔出了长剑,指向胡媚道:“你有什么愿望,现在可说出来,我们可帮你实现!” 这声音并不小,沈冲在屋里头也听的清晰,他摇了摇头,道:“一条命换一个愿望,这买卖赔到姥姥家了。” 小红吐了吐舌头,却也没说话,不过那表情亦能看出她当是很不满。她不说话,只是不想惹麻烦,因这群黄衫人中高手颇多。 光那几个看起来老态龙钟的金标黄衫人,深藏不露得让人感觉极不好惹。 大鼻子老人显然是听到了沈冲的声音,他半眯着眼睛却不理会。 “你说不说,若再不说我要动手了!”中年黄衫人,一脸凶戾道。 胡媚虽然不惧眼前的中年人,可对于前方站着几个老人,以及这个帮派她都尤为忌惮,实在无力去反抗。 她正要跪下去磕头求饶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面孔,那精致到令人发指的面孔。 在女人眼中,并不是武功天下第一让她们深刻脑海,也不是才华横溢让她们记忆深刻,唯有英俊的脸庞才是她们最愿意记住的东西。 狐媚内心绝望前,竟然想到了刚刚在酒坊中看到的少年和尚,这和尚自然是沈冲。再一想,这群黄衫人似乎不敢动他,那是不是自己可以借他来对抗金钱帮,从而逃得一命? 黄衫中年人神色不耐,显然不想在等,刀已经快掠过了狐媚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狐媚大喊了一声:“慢,我有个愿望。” “叮”的一声,只见大刀被一颗小石子挡了下来。 顿时有人赞扬起来,直夸大鼻子老者有小李飞刀的风范,能以石头阻挡大刀之势。 “我爱上了一个人,我希望能和他死在一块!那个人就在这间酒坊内,他是个和尚。”狐媚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场的黄衫人都晓得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酒坊内,还是个和尚,那只能是沈冲了。 一些身上没有金标的黄衫人纷纷将眼光看向上官飞,只要一个命令,他们将即刻冲进酒坊把沈冲也给押出来。 气氛骤然间有些凝重起来,只因上官飞的命令还未说出口。 酒坊内,突然传来声音,“胡媚大妈,我本来想救下你,现在看来是不必动手了!” 这群黄衫人因为上官飞不让动沈冲便让他们心中有些不服,如今再听到这般赤礻果礻果裸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话,每个人都怒目看向酒坊内。 “姓沈的,别给脸不要脸!”说话的是上官飞,他因为其父上官金虹的嘱咐,不但没有动沈冲,而且一直和颜悦色相对。 他毕竟年轻气盛,对于沈冲的话还是忍不了。 “杀了小秃驴!”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接着便看到一碗酒水洒在了说话者的脸上。这一碗酒水辛辣辛辣,呛住了口鼻,让那年轻人连着打了十来个喷嚏。 有些没看清的人,不以为意,任何高手都能将一碗酒泼在了两丈开外。 但是看清了的人,无一不惊叹不已! 尤其是那大鼻子老者,他脸色凝重,道:“神磁擒龙手该换个名号了,叫神赐擒龙手才跟更贴切一些!” “神磁”二字,是因为沈冲的手仿若磁铁一般,在战斗中可干扰别人武器或暗器。但若是换成了“神赐”二字,则有些无敌之感。 上官飞也看清楚了刚才那一碗酒的行迹。在空中弯出了一道圆月弯刀般的弧度,绕过了墙壁的阻拦,才从门口洒在了那刚才说的黄衫男子身上。 这男子打完了喷嚏,刚欲再骂,却发现现场很安静,尤其是上官飞的脸色很难看,于是硬生生将欲骂的话给憋了回去。 上官飞轻轻撇了撇头,道:“她的愿望我们会帮她实现的,去杀了她!” “我要跟那小和尚一起死!”狐媚脸色惊恐,还想亡命一搏,可她的武艺与其他人相差太多,而又没有人相助的情况下,顷刻间便被一刀抹了脖子。 沈冲这时站了起来,轻拍了孙小红的肩膀,笑了笑走出了酒坊。 孙小红看着孙白发的眼色里满是恳求,可后者依旧喝着酒,一脸无动于衷! “爷爷,你不帮他……我去帮他!”孙小红怒道。 孙白发叹息了一声,拉住了孙小红道:“他不会有事的。” 孙小红很是急躁,几乎是吼出来的,道:“他一个人要打对方二十多个,你还说不会有事?他若有事,我也不活了!” 孙白发道:“爷爷保证他不会有事,你连爷爷还信不过么?” 孙小红的神色里满是担心,她不能容忍沈冲有任何闪失,或许正是这种关心则乱的心态,让她也失去了以往的从容。 “放心好了!”孙白发拍了拍孙小红的肩膀,柔声道。 孙小红点了点头,那关切的目光依旧注意着屋子外头。 沈冲走到了屋外,伸手虚抓,只见那群江湖人头顶上的铜钱,全部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了过来,堆在了沈冲手中。 “这是你的铜钱,还给你。”沈冲将一摞铜钱随手一丢,便直奔上官飞而去。 “保护少主!”一马脸青年护主心切,提刀跃来,狠狠劈向那一摞铜钱。 却没想到那铜钱竟然又变化了形状,像是一条软鞭,死死缠住了长刀,如同人为操纵了一般,不但将长刀甩飞了,更将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这马脸青年本身武功并不弱,竟然连一串铜钱也打不过! 第066章 初次见面便像老友一般 大鼻子老者神色也有了变化,煞是凝重。他腰间一抖,宝剑应声而出,大手挥出再用力朝着剑柄一拍! 他能用一颗小石头阻挡大刀行径,此时用的乃是他所擅长的剑,人们自然而然认为能够轻松打落那一摞铜钱。 不过……在沈冲面前没有想当然! 铜钱立刻化成一条游龙,扭动着腰肢从宝剑的上方绕了过去。大鼻子老者的剑非但没有阻隔那一串铜钱的飞行轨迹,还似乎被铜钱擦碰到,蹭出了难看的划痕。 如同上好漆的大桌上被小刀刻出了好几处痕迹。 大鼻子老者一脸肉疼,突然间又变得焦虑起来,他已经出力了,只能无奈眼睁睁看着铜钱飞向上官飞。 上官飞人虽然年轻,可武艺却是极高,反应自然不慢,他从腰间掏出子母环,抵在身前。 铿铿铿铿铿…… 一连串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那是铜钱一个一个碰在了子母环上,上官飞脚步一退再退,他竟然被一串铜钱撞的连退了一丈有余。 但是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多么丢脸的事。他们内心中一致感叹沈冲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怕归可怕,但他只有一人,难不成还能将我们所有人都杀死?上官飞拳头捏得死死的,看着落了满地的铜钱,如同看到了仇人一般,眼睛里满是火焰。 “金钱帮有金钱帮的规矩,不能坏在我们手里!既然答应了人家的条件,就要做到将这和尚与胡媚葬在一起!”上官飞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向了沈冲。 沈冲摇了摇头,道:“你若是有你老爹一半的智慧,就该明白不该第一个冲上来!”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上官飞立刻如同炸毛一般!平时他就是被放养的存在,待在父亲上官金虹身边的时间还不如一个外人。 莫不是父亲因为我不够聪慧,才着重培养荆无命? 这话几乎触动了上官飞的逆鳞! 使得他招招杀招,完全放弃了防守,几乎失去了理智! 上官飞并不是一人,他的行动极大鼓舞了其他人,只见那几个金标黄衫人分站四个方位,配合默契也一同朝着沈冲袭来。 这群人都是枭雄般的人物,也不知为何在上官金虹的柔和下竟然能够拧成一股绳,共进共退,敢打敢拼。比赵正义那群人可要强了无数倍。 这也是沈冲极度头疼的问题,若非他的擒龙手早已炉火纯青,怕是早已成了他人的刀下亡魂。 烦人的可不仅仅是这五位,还有其他的黄衫人,他们似乎迫切要建功一般,不要命得穿插进来。 他们因为实力有限,一进来立刻便身首异处。可杀人是需要费力气的,沈冲杀的越多,他的消耗便越大! 突然,大鼻子老者身子虚晃,一剑笔直刺来,这一剑简单不花哨,可却势大力沉,沈冲左手自上而下捏成一个结印,使出一招擒龙手,可却只能微微干扰大鼻子老者。 其他三人也互相对视一眼,立刻会意,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拼了命一般,各自拿出了绝招刺向沈冲。 还有个上官飞,丢出了金色的子环。 沈冲大喝一声,硬生生抓住了子环,绕着身子一转。上官飞的武器反而成了沈冲的护身符,通通将其他四人的兵器打落。 这一连串的招数变化间,无时不刻都透着致命的危险,倘若沈冲有一个环节出了差池,很可能便会有一柄剑刺穿他的身躯。 看得孙小红时不时惊得跳起来。她的心脏跳动速度骤增,仿若要从口中蹦出来一般。倒是让孙白发一阵一阵摇头。 孙小红的定力没人比孙白发更清楚,无论遇到谁,或是经历多么危险的境地,都不曾见她这般紧张。 “爷爷,你出手啊!”孙小红感觉到沈冲已经渐渐落于下风,再这么打下去,哪怕不中招也要被累死不可! “不用出手了,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有人来了。”孙白发放下了酒碗,他朝着门外望去,眼神并不是盯着沈冲的战斗,而是看向了路的另一头。 “谁?上官金虹?”孙小红紧捏着拳头,浑身都惊出了冷汗。若是上官金虹和荆无命都来了,是不是……她完全不敢想,此时她的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空荡荡的,她只想去往沈冲身边,拔腿就要冲出门。 孙小红的下意识举动,吓了孙白发一跳,不过当他看到沈冲一喝使出金刚吼逼退对方五人后,这又露出了笑容。 “小红没看错人。”孙白发摸了摸胡须。 “快进去,别添乱!”沈冲将孙小红护在身后,旋即一把拎起孙小红,往后一丢。 只见孙小红如同石块一般,在空中划出了抛物线的轨迹,恰好稳稳地落在了孙白发对面的凳子上。 孙小红还想前去,被孙白发拉住,后者指了指从路口处飞出的人道:“这人很厉害,而且是敌非友,有他在,甭担心那臭小子了!别被人家像丢玩具一样再丢回来了!孙家的脸也被你丢尽了!” 来者是个穿了黑袍的中年男子,就连袜子和鞋子也是黑色的,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剑鞘也是黑色的。 “五个打一个!要点脸皮?”黑衣人的声音如同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一般浑厚有力。他脸上带着奇异的死灰色,双眉斜飞,目光俾睨间,骄气逼人,整个人看起来高傲、潇洒! 不必多想,这定是个不凡的人。 但上官飞此时正在愤怒的节点上,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他!他仍旧将手中的母环向着沈冲丢去。 “好个不拘的少年!”黑衣人似乎也不气怒,他拦住了其他四位金标黄衫人。任由上官飞与沈冲单挑。 沈冲露出不耐神色,叹气道:“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还要杀我,我只好将你的人头送给你爹爹。” 沈冲话毕,双手做虚抱壮,那母环乖乖的进入了他的双手间隙中。只见沈冲清喝一声,这母环须臾间化成了一捧金粉,流沙一般落在了地面。 竟然徒手分解了黄金母环。哪怕最高温度的熔炉也不能顷刻间化解这用材苛刻的母环,莫非他的一双手比之熔炉还要可怕? 若是人肉在他双手间,岂不是顷刻间也要化成血水? 没有人比上官飞更了解这子母环,主体乃是纯金参入了少许精铁和黑铁,坚硬的强度远超其他金属!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里虽然仍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黑衣人豪爽大笑,朝着沈冲拱了拱手,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在下佩服。” 沈冲对着黑衣人点头回礼,接而看着上官飞道:“趁着我还没想杀你,走吧!” 这群黄衫人今日是遇上了硬茬子,光一个沈冲就让他们够呛,如今又来一个不明身份且武艺高强的黑衣人。 他们做事效率极高,抓人如此,退走亦是如此,数息时间他们便跑没影了。 “兄台,莫非是……嵩阳铁剑?”沈冲做了个请的姿势,接着道,“请进,今儿我请兄台喝酒。” 黑衣人正是嵩阳铁剑郭嵩阳,他哈哈大笑,道:“自然要喝酒!请。” 上了桌来,孙驼子不等沈冲喊话早早就提来了两坛酒。 “你为何不杀他?”郭嵩阳一拍桌子,两坛酒的封口却自动脱落。 “久闻郭兄剑术超群,没想到内力也这般精巧,实在让人佩服!”沈冲笑着,拿起酒坛就往郭嵩阳碗里倒酒。 “沈兄弟这话可折煞了郭某人了,这一手内力的控制若是比起擒龙手来,怕是逊色了太多!沈兄弟,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郭嵩阳仿若极渴,一碗酒如水一般便往口中倒去。 沈冲不答先问,道:“你可知道那小子是谁?” 郭嵩阳摇头,道:“这世上我认识的人不过两只手的数,如何能知道他的姓名!” 沈冲笑道:“有个人想必郭兄一定认识……上官金虹。” 郭嵩阳摇了摇头,随后点头道:“上官金虹我只闻其名,却并不认识他人。对了,他小子拿的也是龙凤环,莫非是上官金虹的儿子?” 沈冲点头,道:“正是。今儿能与郭兄一见,心中欣喜无以言表,来,走一个!” 郭嵩阳把住沈冲的手,道:“先不说欣喜的事,沈兄弟,你为何因为他是上官金虹的儿子,便放过他?莫非你怕……不像,你绝不像是惧怕上官金虹的人。” 沈冲哈哈笑道:“我自然不怕上官金虹。不日我定要跟上官金虹比一场,若是杀了他儿子,岂不是故意乱了他心?如此我与他决斗若是赢,也赢得不美!” 这话若是寻常人听了,怕是要讥讽沈冲虚言假语,但郭嵩阳懂,因为他亦是同样的人。到达了他这般境界之人,对每一个对手都尤其珍惜,只想要最公平的决斗,哪怕占了别人一丝便宜他亦是不肯。 “沈兄深得我心!走一个。”郭嵩阳举起碗,接着道,“原本我不清楚为何沈兄弟说见了我便欣喜,如今我明白了!我见到沈兄弟又何尝不是欣喜若狂呢,哈哈……” 郭嵩阳来城便是为了沈冲而来,为了这个比试对手! 而沈冲高兴,同样也是因为来了一个能够比试的对手。 到她们这般武术地步的人,即使是敌人也心心相惜,因为死一个便少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不如今日我们就在此地比试一番?”郭嵩阳越喝越是兴奋,许久都没个像样的对手,他的宝剑早已饥渴难耐了。 “今日不行。”沈冲道。 郭嵩阳拍着脑壳一脸歉意道:“确实是郭某人疏忽了,今日沈兄弟你大战一场,与我的比试自然要择日,不如这样,时间你来选。” “那就三日后。既然我选了时间,那地点便又郭兄你来选。”他选了时间,地点当有别人来选,沈冲和郭嵩阳一样,不愿自己占别人一丝便宜。 郭嵩阳想也不想便道:“我也不跟沈兄弟扭捏了,好,地点我来选,不如就选城外枫叶林?” “好,就依郭兄所言。” 沈冲伸出了手掌,郭嵩阳狠狠拍击过来,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满是喜悦,就像是阔别已久的老友一般! 第067章 决斗前夕(上) 两人再喝了四坛酒,期间也是笑语连篇。很难想象,两个即将进行生死决斗的人,却能这般敞开心扉。 就连孙白发也连连点头夸赞:“这两人仿若是珠联璧合的好友,有谁知道他们中的一个在三日后便要相互伤害,甚至是一人抹掉另外一人的脖子!” 高手间对决,不同于寻常弟子的比试,他们无法做到点到为止。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生死不过是须臾间。 这一场对决非同寻常,郭嵩阳尤其重视,沈冲同样也很重视,可想而知,郭嵩阳这三天内必然心无旁骛,所有心思花在备战上。 与郭嵩阳一战,能让他确定自身的实力如何。按照原来世界的剧情发展,郭嵩阳的武功显然是要低于李寻、欢一些。 这一战,沈冲若是很吃力的话,无论胜负都能肯定一个结论——他不如李寻、欢。那以后要面对上官金虹将会极其危险! “只有能战胜小李飞刀才有可能击败上官金虹!”沈冲很清楚,上官金虹乃是因为大意,才死在了李寻、欢手上。 孙小红看着郭嵩阳离去的背影,道:“爷爷,这郭嵩阳看起来深藏不露,你说冲哥不会输了吧?” 孙白发正在往烟斗里填入烟丝,道:“我更相信沈小子能赢,擒龙手的威力都让我也有些看不透了。不过郭嵩阳也不容小觑,刚才我观他剑法,已经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这也怪不得他极其自信要来找沈冲一战!” 孙小红道:“那岂不是冲哥危险了?” 孙白发道:“人家事主很沉静,反倒是你这个是外人着急得很。” 沈冲呵呵笑道,坐到了孙白发跟前,道:“前辈,再会!”说完话的同时,他拉着孙小红急速往街上飞奔而去。 虽然备战要紧,但是目前有一件事,沈冲必须要去做,他怕此时不做,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按耐不住早已蠢蠢欲动的心! 此刻正是晚上,但对于沈冲而言,他的听力以及视力远超寻常人,纵然只有微弱的月光,在他眼中与大白天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在孙小红眼里都不重要,反正这都是一片独属于她的天地,她不需要看着眼前的路,也不需要注意行人或是障碍物,她的眼中只有沈冲。 她的世界里只有欢欣雀跃,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怦怦乱跳。 幸好是晚上,行人倒也看不清楚她那嫣红的脸蛋到底是被羞红了,还是急怒攻心? 沈冲一心追求武道,也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就是因为他怕伤害了别人,他不确定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他此刻能做出带着孙小红狂奔的举动,也是身心的一次突破。如果爱,那便爱!之后的事情无论是不是伤害,以后再想! “或许我本就无法看破红尘,在这关键的时刻,我也不想在压抑自己,一切追随自己的本心吧。”沈冲内心默念着,他从孙小红的脉搏中同样感受到那份激动。 若是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也是莫大的幸福!为何不去好好享受这份幸福? 在一处街角,月光也被墙壁给阻隔,黑不隆冬的,孙小红的心跳跳动得更加剧烈了! 沈冲臂膀一挽,一把抱住孙小红,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深情吻了过去。 孙小红嘤咛一声,紧闭着眼睛,身体僵直,仿若一只逆来顺受的小兽一般。 让沈冲觉得遗憾的是,孙小红没有任何的互动,不过念在她在这个保守的世界中成长,倒也不能奢求太多。 吻着吻着,也不知道这一深吻到底持续了多久,刚好孙小红也变得主动起来,伸出了小舌头逗来逗去。 沈冲却停了下来!他神情凝重,双眼看着远方。 孙小红见沈冲这副神情,也知道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了,安静待在一旁不敢发声。 “在这儿待着别动!无论发生什么事也别动!”沈冲抓住孙小红双肩,凝重道。 不等孙小红回答,沈冲已经不见了。 城区的另一边。 阿飞正在街角,他一动不动,就连眼珠子也似乎凝固了一般,如同一座石雕一般。 当看到阿飞后,沈冲没有贸然行进,急停下来,他双眼望向另外一条街上,那条街上有两人正在走来,但是听声音却仿若是一个人。 沈冲不理解,当看到这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时,他终于明白了。 走在前面的是个华服中年人,其徐徐走来,冷静、沉稳,他的步伐如鼓点一般铿锵有力,一步步间距仿若拿尺子量过一般,丝毫出差! 与他仅一步之隔有个年轻人,他的面庞冷酷,如同冰冷的岩石一般,如此看来与阿飞倒是有几分神似。 此人的脚步,与华服中年人保持一致,前者踏脚,他也跟着踏脚,前者脚落地,他的脚也落在了地面。 这两人的脚步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韵律,气势如大江之水滚滚东流,不可遏制。 “原来如此,怪不得明明是两个人,听起来却只有一个声音,因为这两人的脚步声完全重合!”沈冲暗暗心语,眼神仍旧死死盯着从街边走过的两人。 前方的华服中年人仿若没有看到沈冲和阿飞一般,高仰着头一步步远离而去。 突然,华服中年人回头,身后的年轻人也一同回头。不过这二人看来的目标却不一样! 华服中年人看向了沈冲,那双眼睛仿若无尽黑夜一般,如同无底深渊一般深邃,不觉让人胆颤。 他看了一眼沈冲便折回了头,转头的瞬间沈冲看到了一张笑脸,似乎在笑他的人生越来越有趣了。 沈冲也笑了,他不知道华服中年人为何笑,但他知道自己笑什么,他笑对方终于走了,而不是停下来。 他此行的目的,正是来救阿飞的。只要对方走了,阿飞便没有危险,他自然开心而笑。 不过他笑的同时,注意到了年轻人的腰间,也别了一柄同阿飞相似的剑,不同的是,此人别在了偏左的位置,而阿飞则插在偏右的位置。 看到这,沈冲若还是不明白,也就妄为聪明才智了。 “怪不得我心中会有危险的感觉,原来这两人正是上官金虹和荆无命!” 走在前头的华服中年人正是上官金虹,他身后的荆无命虽然脚步不停走着,可眼睛仍旧在盯着阿飞。 阿飞似乎也不关注上官金虹,他的眼光与荆无命对视着,仿若一对天生的仇敌,毫不示弱! “哥,那两人是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直到上官金虹走出去了很远很远,沈冲才走到了阿飞身前说道。 阿飞望着沈冲,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没有接应沈冲的话,在他心中对方叫上官金虹也好,叫天王老子也好,都无关紧要!他的眼中只有荆无命。 他道:“那人叫荆无命?” 沈冲知道阿飞指的是走在后面的年轻人,他点了点头。 “好,我记住了。”阿飞说完便走。 “哥,这一次可是我救了你一命,怎的就算是兄弟,一句感谢也懒得说了么?”沈冲招了招手,笑道。他知道哪怕他这般说,阿飞也不可能会说一声谢谢,不过他依旧要调侃一句。 “你是我弟,前世今生……都是!”阿飞留下了一句话,便没了踪影。 有你这句话便够了,沈冲笑了笑,转身也走了。 上官金虹没想到在城里会遇见了阿飞,有如此相像的对手,本想着借机锻炼一下荆无命。锻炼完了他也不介意两人合作让阿飞彻底消失。 没想到却被沈冲捕捉到了浓烈的杀机!这才赶了过来。 远在三里之外的沈冲都能感受到这份浓烈的杀机,本来就以嗅觉灵敏著称的阿飞又怎会感知不到?! 阿飞自然是知道的,当他嗅到这股危急时,一度以为今日就是他的忌日,可他没有慌乱,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想找到最佳的突破时机。哪怕只有一成的生存机会,他也不会放弃! 但是上官金虹和荆无命两人在一起实在是太强大了,正如天机老人所说的一般,若是这两人合击,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战胜! 阿飞自然也就找不到任何破绽! 事情出现转机乃是沈冲的出现。 若说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的配合是天衣无缝,那沈冲阿飞两兄弟则是心意相通。这两对冤家的配合都是无懈可击,一时胜负还真难以揣测。 上官金虹虽然高傲、武艺高深莫测,可他有个特点,那便是为人尤其谨慎。这一次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他选择了谨慎,而不是仓促间与沈冲两兄弟一决高下! 沈冲找到了一路找来的孙小红,只见后者两眼都哭红了。她举起双手狠狠拍打着沈冲,梗咽道:“你刚才说话的口气好可怕,就像是要跟我永别了一样……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以后不准吓我……不准……呜呜……” 沈冲一把抱住孙小红,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哭什么?羞羞脸。”他本想说,我确实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而且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极有可能回不来了,你不能哭,也不要等我…… 他终究没有说出口,这话着实太让人伤心了。人生最痛苦的事有许多许多,其中一件便是——还没爱够就无法再爱了! 在剩余的日子里,让对方多享受这份爱吧!这是沈冲对自己的告诫。 回到了孙驼子的酒坊中,沈冲盘腿靠在床榻边上,这便是他的睡眠姿势。只消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做出反应来,无论是出招还是飞出窗外都不在话下。 睡眠的姿势虽然摆好了,可他却无法入眠,上官金虹的眼神给他的震撼太深太深。 对方越是强大,人生便越是有成就感,不是么?沈冲嘴角弯出了一个弧度,笑了笑,熟睡了…… 第068章决斗前夕(中) 第二日黄昏,沈冲便只身来到了近郊的枫林中,这也是他将要和郭嵩阳进行决斗的地方。决斗的胜负关乎着兵器谱上的排名,关乎荣誉…… 孙白发和孙小红两人坐在了亭子中只是看着,并未打扰。 孙小红突然疑惑问道:“决斗的时间还远未到,为何他先来这里?难道他要在蹲在这等两天?”说完她也摇了摇头,觉得冲哥没蠢到要等对手两日。 孙白发认真道:“高手间的决斗,不是单纯的比拼武功高下,还需要考虑诸多外在的因素!譬如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孙小红问道:“郭嵩阳不像是这种卑鄙的人。” 孙白发道:“人心隔肚皮,纵然郭嵩阳不会,那其他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会不会设置陷阱呢?这些总要检查了才能安心。” 孙小红点了点头,道:“你看冲哥走来走去不曾停过,就是为了探测陷阱。” 孙白发摇了摇头,道:“那可不是试探陷阱,因为土质的不同,可以影响轻功,你同样使出七分力,在软而潮湿的地上若是只能跃起两丈,在硬而干燥的地上就能跃起两丈五寸。” 孙小红道:“那相差得也不多呀。” 孙白发道:“高手相争,是连一分一寸都差不得的!” 沈冲忽然走了过来,站在亭外,面对着夕阳照耀下的枯林,呆呆的出起神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小红忍不住悄悄问道:“他站在这里发呆,又是为了什么呢?” 孙白发沉吟着,道:“后天他来的时候,郭嵩阳必定已先到了。” 孙小红道:“怎见得?” 孙白发道:“因为先来的人必然会占据更有利的位置,而沈小子不是个愿意占别人便宜的人,所以他会把这优势拱手相让,掐着最后的时间到。” 孙小红眨着眼道:“早来晚来都一样,似我看来,这里所有的地方都差不多??我实在看不出最佳地势在哪里。” 孙白发道:“就在现在他站着的地方。” 孙小红道:“他站的这地方又有什么不同?” 孙白发道:“郭嵩阳站在这里,沈冲势必要在他对面。” 孙小红道:“嗯。” 孙白发道:“决斗的时候,正是太阳下山的时候??” 孙小红抢着道:“我明白了,夕阳往这边照过去,站在那边的人,难免被阳光刺着眼珠,只要他眼睛一刹那看不见,就给了对方杀他的机会。” 孙白发叹道:“正是如此。” 孙小红道:“郭嵩阳既然一定会站在这地方,他站在这里干什么?” 孙白发敲了敲孙小红的头,笑道:“他站在这里,才能发现这地方有什么弱点,才能决定自己要站在什么地方。” 他接着又道:“你看,夕阳照在枯林上,也有闪光,因为枯枝上已有秋霜,所以站在这里的人,眼睛也有被闪光刺着的时候。” 这时沈冲已走到对面的一株树下。 孙小红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他瞧了过去,忽然觉得一阵光芒刺眼——那棵树上的积霜显然最多,折光的角度也最好,所以反光也就强烈。 孙白发微笑道:“现在你明白了么?” 孙小红还没有说话,沈冲突然一掠上树,只见他身形飞掠,如秋雁回空,在每根枯枝上都点了点。 孙白发脸上有些惊容,叹道:“他的轻功,让我似乎看到了沈大侠的影子。” 孙小红笑道:“他本来就姓沈啊。” 孙白发摇头,道:“我说的是沈浪。” 孙小红道:“哦,爷爷你快看,他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孙白发道:“他是在试探那边的枯枝是否坚牢,容不容易折断,能不能够承受他的踩踏?及时不断又能承受多重的踩踏?他都必须心中有数。” 孙小红眼睛忽然一亮,道:“所以他必须将每一棵树的情况都先探测一遍,就正如他探测这里的土质一样。” 孙白发叹了口气,道:“你现在总算明白了。” 孙小红也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决斗之前还有这么多学问。” 孙白发道:“无论做什么,做到高深时,就是种学问,就连做衣服,炒菜,也是一样。你当以为光有天赋就能成为大师高手,却不知道每个高手成长的过程中付出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努力!” 沈冲这时撩起了衣襟,脚尖轻轻点地,刷的,掠上了八角亭顶。 孙小红盯着孙白发,道:“以你老人家看,这一战谁会取得胜利?” 孙白发沉吟着,道:“郭嵩阳到了新的境界,似乎更有信心一些。” 孙小红又开始用力去咬她自己的嘴唇,她心乱的时候,就会咬自己的嘴唇,心越乱,咬得越重。 现在她几乎已将嘴唇咬破了。 她说道:“你是说冲哥现在处于一个劣势?那我们快帮他注入一些信心,超过郭嵩阳不就机会更大了。” 孙白发摇了摇头,道:“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决斗,是绝对公平的决斗,我们外人当观赏就好了。你越是帮忙,反而沈小子会越反感。沈小子已经走了,我们也该走了。” 自昨日一晚旖旎而后,沈冲到现在还没跟孙小红说过一句话,这让后者感觉怪怪的,她已经将沈冲当成了爱侣,今日却只能远看着哪怕给予一个拥抱也不能,她怕会打扰到沈冲的状态。 孙小红也没有跟随沈冲的脚步,而是跟着孙白发去了别处。 沈冲一路回到了落魄的沈府中,静坐调息着,后天就要决斗了,他要保证以最好的状态应对。 又是一日过去了。第三日清晨,沈冲脸上露出了笑容,经过一日的打坐调息,他如今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他决定前去孙驼子的酒坊中喝些酒。 可当他来到了酒坊后,却看到了满目狼藉,昔日这个小店虽然破,但却干净异常,桌上椅子上皆是一尘不染。 孙驼子出事了!这是沈冲第一想到的。 门是关着的,但窗户是开着的。沈冲想也不想便一跃掠出了窗户。 窗外事一条极小的巷子,如同沟渠一般,沈冲迅速走动着,沿着沟渠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扇门,门上血迹斑斑,嗅着空气中的腥味,可以想象这血液流出来最多不过半个时辰。沈冲想也不想破门而入。 进入屋里,便传来一声声如野兽嘶吼般的声音,他在野外待过不短的时间,很清楚野兽在垂死挣扎的时候都会发出这般撕裂的声音。 声音赫然是从地下发出来的。 地下很暗,但却难不倒沈冲,他一眼望去,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有女屠夫翁大娘,有瞎子易二,还有喜爱结交朋友的边浩,最熟悉的一人当属站在最中间的那个身材魁梧的虬髯汉子。 正是铁传甲,他身躯挺直着,间隔在易二与一群黄衫人中间。仿若正在遭受着两边人的攻击! 无论是黄衫人一边,还是中原八义一边,他们都想杀死铁传甲。但是这两方人略有不同的是,黄衫人想立即要了铁传甲的命,而中原八义则是要押回铁传甲,再杀人。 两者虽然结局都是要铁传甲死。不同的是,铁传甲若是能落在易二等人手里,或许还能多活个一两天。 翁大娘挣扎着,她那庞大的身躯都被血色给浸染了,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到哪怕一丝痛苦。 “这个人我们能杀,但是你们休想动他一根手指头。”她都已经这个状态了,还能这般硬气说出这些话来,骨头也不是一般的硬。 “刷”的一声,寒光一闪,她再次倒下了。 这一次她永远也站不起来了,她身躯虽然动不了,但是那双眼睛睁得老大,她连性命都没了,可眼睛也不想从铁传甲身上移开。 这是有多深的仇怨啊! 铁传甲身上再次被刺上了一剑,他跺脚急道:“你们真的不走?你们若是都死了,又如何能把我带走!” 原来,铁传甲之所以站在中间,只因为他想掩护中原八义撤走。可他的努力看起来不过是个笑话,中原八义又怎么可能让铁传甲葬身在其他人手上? 铁传甲道:“那要如何你们才肯走?” 这时沈冲飘然而至,他手指捏成拳,咯咯作响。出手一拳便将试图偷袭铁传甲的黄衫人的脑壳打爆。 血和肉伴随着脑浆飞洒,打在了人们脸上,煞是恶心,就连铁传甲也几乎要呕吐起来。 沈冲一跃,跳到铁传甲身边。后者以为是黄衫人要上来拼命,抬手便是一拳锤来。 这一拳别说是打人,牛也给打死了,可在沈冲面前却远远不够看,他不过轻轻招手,掌心托住了铁传甲的拳心。这拳心便无法寸进半步! “冲少爷,是你?你快走。”铁传甲老泪纵横,他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自己如何逃出去,而是推着沈冲走。 沈冲脸上满是愤慨的神色,怒吼了一声,道:“你问中原八狗他们要如何才肯走?我来告诉你,只要他们将你杀了,他们才愿意退走!” 他将眼睛看向了易二这边,接着道:“铁传甲是我的兄弟,谁也休想动他一根汗毛!” 第069章 决斗前夕(下)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神赐擒龙手沈冲?” 这群黄衫人都是“金钱帮”最忠实、最得力的部属,绝没一个是胆小怕死的人,但现在他们已太累、太疲倦,看到了大多死亡,大多血腥。 又突然听闻人喊沈冲的名号,顿时都不敢向前。不日前沈冲大战金钱帮五大高手的事迹还在流传,像瘟疫一般迅速在金钱帮内传播。 现在,“沈冲”这两个字几乎变得和“死亡”两个同样的意义。就如同刚才欲偷袭铁传甲的汉子,此人武艺并不低,竟然被沈冲漫不经心的一拳给打爆了脑袋!这一幕让人们对于沈冲的印象更加深刻。 这一切都让在场的黄衫人都感到恐惧!他们或许不怕死,可这种恐惧却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颤栗。 因沈冲的介入,双方似乎都安宁了下来。 易二瞎子咬牙道:“沈冲?” 沈冲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瞎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慢慢的坐了下来,道:“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一句话么?我说你救走了铁传甲没事,因为总有一天他还是要死在我们手里。” 沈冲道:“自然记得。今日还得谢谢各位,若非你们想要带走铁传甲,他今日是必死之局!我沈冲恩怨分明,这是恩,但你们也有罪的地方,我一并也说出来!”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有震慑力。 “我们中原八义,做事光明磊落!何罪之有?”说话的是边浩,他一挺长枪,似乎有要继续战斗的意思。 “为了帮助你们逃跑,他连性命都不要了,这样的人又岂能是你们的仇人?”沈冲翻眼一瞪,边浩便一个踉跄向后连退了十数步,“噗”的一声喷出鲜血来。 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受伤!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 边浩不愧为一个真汉子,他一咬牙便站了起来,大声道:“我边浩若是愧对某人,一定也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他!” 沈冲冷笑了一声,道:“那敢问边大侠会不会出卖朋友?” 边浩道:“出卖朋友我宁愿死!” 沈冲大喝道:“你是这样,为何铁传甲不是这样?他可不比你的骨头软!” 边浩哈哈大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又何必浪费口舌为他辩解?我边浩最大的遗憾不是将要死了,是在死之前没将这畜生杀了!” “愚昧!”沈冲喝了一声,指着金风白道,“你他娘的给我出来,还有易二瞎子,你眼睛瞎了没人小看你,但是心却是黑的!” 士可杀不可辱,边浩等人还想要奋起杀来!沈冲一挥手便将各位击退。 “你来说说,铁传甲是不是你们的仇人!说……说话啊!”沈冲瞪着金风白大吼着。 而金风白仿若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忽然间双腿一屈跪了下来。他嚎啕大哭着,双手连动不断打着自己的耳聒子。 让人颇为不解。 “我说,我都说!”金风白表情极度痛苦,他接着道,“我们或许真的是误解铁兄弟了,翁老大为人热情,哪怕是最普通的朋友,他都招待周到,可他哪有经济收入来维持这些大量的开支?” 易二道:“他确实没那么多银钱维持大量的开支,他也做了许多无本的买卖,就因为这些,铁传甲就有资格出卖翁老大?” 沈冲讽道:“什么无本买卖,你倒是说清楚!你们中原八义不是做事坦荡,义字摆中间么?怎的也有难以启齿的事?” 易二脸色难看,难以开口,金风白见他难处,于是说道:“翁大哥做的无本买卖不是其他,而是抢夺,不过他所抢之人都是一些大恶之人,都是该死的人!” 沈冲摇头叹息,道:“可笑,真可笑!赵正义和你们也一样,他当日埋伏我,只消将我杀死,他就是击杀梅花盗的大功臣,连证据都已经做好了!你们摸着良心问一问,比赵正义强了多少?一群伪君子,我不想再听你们说话了,快滚吧!” 金风白大哭道:“不,不,我要说完。铁传甲宁死也要救我们出去,我实在不想再冤枉他了!哪怕是死我也不能让他再背负冤屈了,我之前一直不说是不想污了翁大哥的名声……”他说完便撩起地上一把刀子在身上狠狠扎了一下。 这一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扎到了心脏的位置!奇怪的是他没有立刻毙命,而是露出了笑容,“铁兄弟,这一刀是送你的,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他终是把话说完了,他死去的时候并不痛苦,看他脸上的笑容就能感受到。 “金兄弟,安息吧。”沈冲双手合十念了一段经文超度金风白的灵魂。做完这些他看也不看其他人,拉着铁传甲走入了金钱帮众人中。 边浩等人待在了原地,他们抱着金风白的尸体,大哭道:“你为何不早说?为何不早说?” 边浩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我懂了,我都懂了。铁传甲不说,他不说,我也不说就是怕坏了翁老大的名声……” 易二瞎子冷笑道:“好,你不愧是翁老大的好兄弟,知道错了,就要有勇气去承担!我也有错,四弟,哥哥很快就来!” 到最后一刻,中原八义才真正明白自己这边错的离谱,不但错怪了铁传甲多年,这错误也让他们走入了生活的深渊! “我易二眼睛瞎了,心也瞎了!四弟,我来了!我们中原八义没有懦夫,既然这个错误无法弥补,那就用我们的生命来填充!”说完易二瞎子也倒下了。 沈冲双手合十,叹息道:“我不该把你们跟赵正义比,你们比他高尚一万倍!你们生前虽然常常做错事,但至少到死之前将欠下的债都还清了!你们是真正的勇者!”说完深深一拜。 他拜完了中原八义,转身问向黄衫人道:“孙驼子在哪?” 没有人回答。 沈冲再道:“今天我心情极差,你们别挑战我的耐心!” “孙驼子就是那个力大如牛的侏儒驼子?”黄衫人问道。 沈冲不耐点了点头。 黄衫人笑了笑,拿起手上的长剑,并非刺向沈冲而去,而是割掉了自己的脖子。在这儿怕死的人并不多,甘愿承受屈辱的人反而更少。 这位自杀的黄衫人正是难以忍受这种令人恐惧的威压,这才选择最痛快的方式了结。 “你们都走吧。”沈冲言语虽然轻,可若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群黄衫人也很知趣,很快便退走得没了踪影。 铁传甲道:“冲少爷,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杀了?他们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 沈冲又如何不知道这群黄衫人是冲着他来的,孙驼子与金钱帮没有任何瓜葛,只是因为他在这儿逗留了一段时日,便使得孙驼子遭受了横祸。 铁传甲暗中打听到了金钱帮的一些动向,无意中听到这次竟然是要对付沈冲,听到这儿他也无法安宁下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冲少爷有危险,铁传甲总会第一个出现!这也是铁传甲在现场的原因。 离开了地窖,沈冲反复念着一句话,“我失信了,失信了……” 第070章 连斗两场 孙驼子的死给沈冲的冲击太大,这让他觉得自己失信于人。 带着这种悲怆的心情,他奔赴郊外枫叶林。 郭嵩阳早早等在了那儿,站在了最有利的位置上。对着沈冲一拱手,道:“沈兄弟,我们之间不必多言,开始吧。”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沈冲沉默了很久,才道:“好,开始吧!不过你先答应我一件事,若是我不幸死去,请你麻烦告知一个叫做孙小红的女孩,就说他冲哥去了远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番话能够证明,他没有信心,或者说没有心思去迎战。 “一定办到。”郭嵩阳点了点头,旋即一抖剑鞘,宝剑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翻腾,而剑柄恰巧落到了他的手上。 沈冲虽然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到比郭嵩阳做得更加灵动飘逸,但他依旧佩服郭嵩阳,因为后者可不会擒龙手,甚至都没有动用内力,那是剑心和一的自然反应。 对方已然出剑,沈冲亦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郭嵩阳目光凌厉,他的士气已达最高点,铁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李寻欢咽喉。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 沈冲左手不断翻转间,这一招擒龙扰敌的手法却无法左右郭嵩阳的黑剑轨迹。若是寻常武者,这柄剑怕是早已被沈冲的擒龙手干扰得要反刺主人了。 擒龙手并不凑效,沈冲也不沮丧,若是郭嵩阳就这点水平,那这决斗又有什么意思?他脚下踏地,飞身后退一丈的距离,踏在了树枝上。 郭嵩阳的剑也随着变招,笔直刺出。 沈冲再退,落在他身后的树枝如同被切割了一般,大片大片落了下来。 好机会! 既然无法干扰你的武器,那便干扰这漫天飞舞的树叶和树枝。这大堆的树叶树枝正是被郭嵩阳切割而下的残物,它们如同有灵一般,将郭嵩阳整个人都围了起来。 密不透风。 郭嵩阳长啸一声,区区树叶想困住他无疑是痴人说梦!他冲天飞起,铁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 他的人与剑已合而为一。 逼人的剑气,寻常的枝叶又如何能够抵挡?刹那间天空中仿若下起了绿色的雪花,这景象凄绝!亦艳绝! 还未入秋的枫叶,还没有化成火红色便片片飘落! 沈冲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飞虹,借着树叶飘零的掩护近身到郭嵩阳的身边。有金刚体傍身,他的身手显然要比郭嵩阳敏捷一些。 郭嵩阳长啸不绝,凌空倒翻,身子往后长退,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沈冲当头洒了下来。 这一剑乃是自下而上,却给人居高临下之感,仿若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剑气! 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若是按照沈冲以往的实力,之前哪能让郭嵩阳退走?他必定会如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缠住对方。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惊艳一剑。 或许是一个恍惚,或许是心中突然想起了孙小红,亦或许……至使沈冲一时无法跟上郭嵩阳。 周围方圆三丈之内,却已在郭嵩阳的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气势来得迅猛,去得也快速,顷刻间便了无生息了一般。 绿色的枫叶却还未全部落地,郭嵩阳木产立在绿雪中,他的剑仍平举当胸。 沈冲身上的僧衣破烂不堪,衣不蔽体,煞是狼狈。但他眼神里的锋芒却无人敢轻视!那是一双可以杀人的眼睛! 两人一动不动,若是有外行人在,必然会大喊着“别愣着了,快打啊……”。 但……内行人能看出战斗已经结束了。 半响后,郭嵩阳拱手一拜,笑道:“神赐擒龙手名不虚传,今日我郭嵩阳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沈冲想豪爽一笑却笑不起来,他的脸略带忧伤,一拱手道:“承让!” 郭嵩阳虽然败了,但他却是面露笑容离开的,反倒是沈冲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离开。 今日一战,让沈冲清楚了自身的实力,他的衣衫虽然被割破了数处,但他却扼住了郭嵩阳的要害。 那一片枫叶,看似柔弱,却比世间任何刀片都要锋利,哪怕再进半寸,郭嵩阳的喉咙立刻会被割破! 沈冲手上虽然没有武器,但是树叶和树枝都是他的武器,郭嵩阳如此贸然进攻,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这一次败下来,怪郭嵩阳太过自信了。但何尝不是沈冲的手法太过高明了!这还是沈冲状态不佳的表现,若是全力以赴的沈冲,怕是郭嵩阳从一始终都要防守。 沈冲急匆匆回到了酒坊,却发现这小店里多了一个陌生人,这是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席灰衣破破烂烂,手里拿了根竹棒,正坐在椅子上喝酒吃菜,好不欢乐。 沈冲心中大怒,孙驼子才被杀没多久,这店就被乞丐给占领了,不但随意从酒窖里取酒,连小菜还都是热腾的,想必是从厨房中刚做出来的。 他狠狠瞪着乞丐,怒道:“滚出去,这是我朋友家!” 那乞丐也不气恼,抱着酒坛子笑嘻嘻道:“小乞丐,我事先跟你说好,酒我不请你喝,你若是饿了,这菜你可以吃一半。” 敢情这还是个大方的乞丐!沈冲的僧袍在枫叶林中已经破碎了,如今这衣不蔽体的样式,与乞丐自然无异。 沈冲心中却是大感意外,他这般一瞪眼过去,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高手也要被他所震慑住,而对方竟然无动于衷? 对方不是傻子便是高手! 沈冲更倾向于高手,因为傻子也会害怕,害怕了就必然不是这副笑嘻嘻的模样。 沈冲坐了下来,表情严肃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乞丐皱了皱眉头,闷下一口酒,道:“什么问题?” 沈冲指了指酒壶又指了指花生米,道:“这酒和菜都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吃喝?” “哦……”接下来的话,乞丐还未说,便听到有人走来了,从脚步声能判断出,正是从厨房而来。 “肚包鸡来了……” 听到这声音,沈冲一拍脑壳,露出了笑容,拱手道:“这位兄台,小僧沈某人多有得罪,还请莫要见怪!” 原来这走来之人正是孙驼子,沈冲因为全身心击中在乞丐这边,反倒是忽略了厨房中的人竟然是孙驼子。 这事在孙驼子的讲述下很快便捋清楚了。 原来孙驼子被抓后,恰好遇上了这位乞丐大叔路过。期间过程由于乞丐不愿多说,反正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孙驼子。 救命恩人当是要好好款待,这之后便是沈冲回到了酒坊,刚刚发生了一些误会。 既然孙驼子没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开心。也因此沈冲不必背负着“失信人”的心结在。 可何为乞丐到底是谁?竟然有胆量从金钱帮救下孙驼子! “你说你姓沈,又是个和尚?”乞丐那慵懒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明亮。 这双眼睛充满了杀气,哪怕孙驼子也为之一颤,险些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沈冲才知道眼前人绝非泛泛,他答道:“沈某人承蒙江湖人厚爱,给叫了个神赐擒龙手的名号,实在是惭愧。阁下找我,莫非也是……决斗?” 乞丐笑了,随着他的笑,他眼中的杀气也随之消退。他身上的气势虽然消失,可手上却开始有了动作。 只见他手如长蛇,“嗖”地毫无预兆伸向沈冲的胸口。 沈冲顿时也来了兴趣,这个世间若是论擒拿手这类的功夫,沈冲自称第二,便不敢有人喊第一!他的五指微微曲张,出手异常的精准,一下便扼住了乞丐的手腕。 这乞丐人虽然邋遢,但手却是异常的光滑,如同泥鳅一般从沈冲的手中缩了出来,翻转间他的五指突然一搭再一勾。 这一出再一送间,沈冲的手腕反而被乞丐给扼住,对方的五指如同钢制的一般,铁箍一般紧紧扼住了沈冲的手腕。 “你这乞丐还不赖,竟然也会少林的武功?这一缩一勾再一擒拿,竟然使用了少林四门擒拿绝技,让人佩服!”沈冲笑了笑,中指伸出,竟然能够凭空点穴。 乞丐生怕手上的少泽穴被点中,本想拎起沈冲而不得不放手。 沈冲得理不饶人,右手再次朝着乞丐搭了过去,两人相互缠斗百余招,让孙驼子看得目瞪口呆。 料想高手间的对决,应该是惊天动地,恨不得山头也能被刀剑削平。却没想到这两位绝世高手,竟然像是在玩着猜手谜一般。 沈冲在得了擒龙手的便宜,大部分时候乃是占据了上风。待比到一百三十二招的时候,乞丐被沈冲搭住了脉门,一动也不得动。 这场决斗历时半个时辰,才宣告结束。 “还有谁能做到,在手指上竟然也能使出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先生今日的表现,让沈某人大开眼界!多谢。”沈冲是由衷佩服。若非他拥有绝对霸道的擒龙手,最多在第十招的时候便会败下阵来。 “我这沾衣十八跌虽然精髓,可不还是败了!倒是沈兄弟的擒龙手让为兄的大开眼界,原来这门功夫还能这般运用!”乞丐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钦佩,举起一碗酒道,“今日能与你一斗,乃是胡某人的荣幸,干了!” 胡某人?沈冲想起了一个人来,而从此人的打扮上再仔细瞧去,答案八九不离十。 第071章 胡疯子 沈冲道:“阁下莫非是胡不归,胡大侠?” 天下间被称之为大侠的人,虽然不至于穿着华服、挂满了装饰,可至少都是得体的。唯有一个人身上的装束连朴素也算不上。 这便是胡不归,他不但衣着邋遢,就连武器也寒酸得紧,正是一柄竹剑。而他的剑法也跟他的人一样,疯疯癫癫额,有时惊奇绝俗,秒到巅峰,有时却又糟的一塌糊涂,简直连看都看不得。 正因为这些,百晓生并没有将此人列入兵器谱中。 有些人说他的排名该在第七。 但沈冲很清楚,这排名有些低估了胡疯子的实力,此人与郭嵩阳怕是不相伯仲,比之吕凤先则要高出一截,也就是排第六以上是没跑了。 “胡不归,还真像是!”孙驼子望着这乞丐,眼神里顿时又多了几分尊敬。 “正是胡疯子,大侠则不敢当了!告辞了。”这碗酒喝完,胡不归便拍拍屁股走人。 “胡大侠,莫非是龙啸云托你来的?”沈冲拱手道。 “谁托我来的不能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是来杀你的!”胡不归平静道。 沈冲一跃跳出了酒坊,堵在了门口道:“既然来了,总不能败兴而归!你胡大侠自然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要来杀我,总归要尽力才行。”他不过是手痒了。 今天与郭嵩阳的战斗本应该是一场享受,怎奈心情极差,整个战斗都像是一场煎熬,于是草草结束了。如今心情转好了,他自然想再打一场,须知道胡不归这样的对手不常见,切磋一番可不够。 “我已经尽力了!”胡不归正要走,沈冲却拦在了门口。 他道:“你胡大侠最擅长的乃是剑,连剑都不曾出手,又怎能说尽力了?” “我说输了便输了!”胡疯子弯腰压低自己的身子,从沈冲的腋下钻了过去。 堂堂武林高手,能做出这般事情的也只有全然不在乎名声的胡疯子了。 沈冲哪肯让他走远,朝着对方后背反手便是一抓。只见胡疯子便被沈冲抓在了手里,两只手胡乱挥动着竹剑,毫无章法可言,自然不可能扫中沈冲。 “天机老人曾评价你胡疯子的剑术时而惊奇绝俗妙到毫巅,时而糟的一塌糊涂!我看,精妙是真,糟到不能看是假!”沈冲叹息了一声,把胡疯子随手丢在了地上。 这一丢亦有留手,哪怕一成的功力也没使出,却见胡疯子栽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这……这确实是糟的一塌糊涂,天机老人说的不错。沈兄弟,你曾欠我一个人情,我孙老二愿请你做件事,还请留下他的性命。”孙驼子扑在了胡疯子身前,赶紧将他扶起来。 “我本来就没想杀他!他的武艺有时糟,不过是他不想打而已。罢了,罢了!”沈冲有些意兴阑珊,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对手,当战上一日一夜才过瘾,却没想到只过了区区一百三十几招! 着实让他遗憾。 胡疯子的性格无拘无束,不受任何人摆布,若是他不肯打,哪怕将他杀了也打不起来。沈冲知道这些,也就没有去强求。 “孙叔,上官金虹既然已经盯上你了,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这里。你今日能遇上胡大侠,明日可没准就只能丢了性命。”沈冲实在是不想这些熟人再被金钱帮所戕害。 “沈小子,你为何不走?你去了少林寺,上官金虹也拿你没办法。”孙驼子反问道。 沈冲道:“我正是来找他的。” 孙驼子笑道:“你能留下来,我孙驼子也不是怕死之人,又怎会离去?我答应过某人,要在这儿守护十五年,只剩半年了。况且我已经回过一次家了,哪怕现在死了也没有遗憾。” 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比性命更重要,孙驼子之前躲过一次,而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再躲了。沈冲也就没有任何想劝说的念头,点了点头离开了。 手痒了却无人练手,这是一种痛苦,难以消缺,于是沈冲想找个对手来。但是他这等级别之人,全江湖中的对手也仅有寥寥几个而已。 幸好郭嵩阳还未离城而去,他一听沈冲还想切磋,自然是乐意的。 “人生难得有你这样的对手,当打个痛快!”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内,沈冲不断与郭嵩阳战斗休息再战斗。 这十日打下来,郭嵩阳更加钦佩沈冲,因为沈冲能做到点到为止!在全力以赴的前提之下,这方面的能力哪怕是天机老人或是上官金虹也有所不及。 郭嵩阳的剑气太过霸道,不但能壮大他自己剑招的威力,同时也能削弱对手的斗志,在他全神贯注的情况下,沈冲赢的并不轻松。 第一天总共战斗了十场沈冲都胜利了,不过每一场都赢得有些勉强。 第二天总共战斗了十一场,多出来的一场乃是因为平均每场战斗的时间所有缩短。这一天沈冲依旧吃力,不过节奏大部分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第三天……第五天……直到第十天。 他们战斗了十九场,也因为这最后一场,郭嵩阳有所顿悟,闷头便找了间小屋子便进行闭关。 郭嵩阳虽然连着输了十天,连一场胜利也没有,但他在第十天收获了一份巨大的礼物。要知道到了他这个地步的武者,每突破一个瓶颈都是天翻地覆的改变,其中的难度不亚于登天一般。 能有这么一份礼物,哪怕再输十天,甚至是再输一年也不会有人拒绝! 沈冲这十天战斗下来,同样也是每日都有进步,十天后他同郭嵩阳一样,也达到了一个质变。 他擒龙手几乎脱离了原来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更高版本的擒拿手,若有熟练擒龙手之人来看,估计都认不出这乃是出自于擒龙手。 最大的变化便是沈冲对于擒龙手的改进,威力更大,更加得心应手。也正是因为擒龙手的缘故,沈冲能在只剩头发丝厚度就可毙命对手的情况下,生生止住杀势! 内力上,沈冲的进步也不小。这十天他全身的真气几乎没有满溢过,频繁使用之下,也让他的【达摩易筋经】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以前是大成,此刻可称之为圆满。 若说他以前能发挥【达摩易筋经】八成的威力,那现在他能够将这威力提升至九成乃至九成以上! “唯有战斗才是武功进步的最快方式!”沈冲也发出如此感慨。 如他刚进入少林那会,对手满地都是,师兄弟随便一找都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于是他的进步神速。等到达心眉的高度时,沈冲便不得不下山去历练,因为在少林中已经没有合适的对手。 当他再次回到少林时,那时又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超越了少林中所有人,这时候可选择两条路。 第一在寺中静修,少林中不乏这种枯燥而威力颇大的武功,比如枯禅。 第二种则是再次下山,挑战如上官金虹这般的人物。 沈冲虽然身为少林弟子,不过心中却满是红尘,这第一种便不太适合。于是沈冲选择了再次下山,第二种方式虽然危险,但沈冲也不是胆小怕死之人。 又过了一日,郭嵩阳从屋中走了出来,他整个人的气势有了巨大的变化,无形中散发着一股磅礴的气势—— 就像是一柄绝世无双的剑一般!哪怕静静躺在那儿,人们也不会忽视它的锋芒! 沈冲和郭嵩阳持续战斗不闻世事,他们自然不知道,就在今日龙小云只身一人来到了金钱帮。 到龙小云离开后,上官金虹对其大为赞叹,甚至说出“若是此子早生三十年,一定会是与我争锋的对手!”这样的话来。 能得到上官金虹夸奖的人并不多,并非是他本身不爱夸人,而是他的眼光实在太高太高,寻常天才都入不得他的法眼。 荆无命看着龙小云离去的背影,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上官金虹举手表示没有必要,他也想看看龙小云依靠自己到底能到达怎样一个地步? 龙小云肯来金钱帮,这事的源头还得从胡不归说起。 胡不归因为欠了龙啸云师傅一个人情,故而这次不得不答应将沈冲杀死。要杀死沈冲胡不归自认为做不到,这事他已经尽力了,于是这人情也便还了。 龙啸云一听胡不归都无法伤及沈冲,立刻便担忧自己的性命。为今之计只能投靠上官金虹,江湖上似乎也唯有这根大腿能够压住沈冲了。 但龙啸云自认自己也是个人物,自然不能跟在金钱帮里打下手,于是提议做上官金虹的拜把子兄弟。 他给出的条件也很诱人,那便是【怜花宝鉴】。这书虽然被沈冲拿了去,可这个世上有人能够完整背下来,而这个人便是龙小云。 龙小云小时候便聪明伶俐,不被林诗音发现的情况下,早早就看过【怜花宝鉴】。 除了【怜花宝鉴】外,龙啸云还附赠了一份沈冲的真气,也就是龙小云腹部那一团至阳至刚的真气。 这真气的参考价值颇大,或许能够从中参悟沈冲的内力来,也能窥探出【达摩易筋经】的不寻常之处。 上官金虹微微一想就答应了,【怜花宝鉴】不同于寻常的武艺,任何武者都难以抵挡得到它的诱惑。 不过拜把子这回事,上官金虹则是挂出了一副鄙夷的表情。 “你龙啸云是什么狗东西?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第072章 伟大的友情 过了几日,郭嵩阳突然又出现了,他来到了沈府。黑色的袍子已经被撕碎,他胸口以及背后总共有二十七处刀痕。 有谁能对嵩阳铁剑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沈冲有些难以置信,他将郭嵩阳赶紧迎了进来,“郭兄你先坐下,待我帮你上药。” 得到了【怜花宝鉴】后,他的医术也变得高明,这伤势虽然重,但要治好也不在话下。 郭嵩阳摆手推辞,道:“别急着上药,我还挺得住,这伤口,你好好研究下!等你研究好了,再上药也不迟。” 郭嵩阳本欲是离城归家而去,不料途中竟然遇上了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前来,不为别的,开口直奔主题要让郭嵩阳加入金钱帮。 郭嵩阳自然是不肯,这个结果其实也是上官金虹意料之中。他今天亲自来,不过是顺口问一句加入金钱帮的事而已,真实的目的便是想解决了这样一个潜在的隐患。 当然,出手的人乃是荆无命! 若仅是荆无命一人在,郭嵩阳有信心战胜,但如今上官金虹在旁观战,他顿时便没了信心。 眼前的敌手本就是顶尖高手,如今再加上一个在兵器谱排行榜上排名第二的人在旁观看,郭嵩阳将注意力分成两份。 如此之下,有力不能往一处使,至使招招被荆无命克制,身上的二十七道刀痕皆是荆无命的杰作。 郭嵩阳心中忍得难受,不愿再如此憋屈战斗下去,正想亡命一击,试图与荆无命同归于尽时,事情似乎有了转机,阿飞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有了阿飞在旁掣肘,郭嵩阳便将所有心思都集中在对付荆无命之上,他相信阿飞会站在他这边,就如同相信沈冲一样。可奈何他伤势不轻,纵然一对一也不是荆无命的对手,于是不再恋战,逃回了城里。 上官金虹似乎也有所忌惮,并未追来。 事情的大概便是如此,沈冲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伤口。 郭嵩阳的伤口都很短,也不太深,显见只是一种兵刃的尖锋刺破的,想必是剑尖,再仔细一看,这些伤口都是斜的,下面较深,上面较浅。 沈冲道:“荆无命的剑法竟是这般奇怪,竟然是从下面反往上刺!” 郭嵩阳点了点头,道:“不错,他的剑法不但诡秘怪异,而且专走偏锋,每一剑出手的部位,都是我绝不会想到的地方。”说到这郭嵩阳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有些恐惧,接着说道,“他的剑一定是我见过最快的剑!” 沈冲笑了笑,道:“我哥阿飞的剑想必你听过,他若是出手一定比荆无命快。” 郭嵩阳道:“听你这般一说,我突然不想归家了,若是不跟令兄比一场,那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沈冲道:“还是别比的好,他的剑不是用来舞花的,更不是用来比试的,那是一柄只饮血的武器。” 郭嵩阳似乎明白沈冲的话,换到正事上来说道:“荆无命出手的部位很是奇怪,几乎都是运用腕力,力道虽然不大,但却灵活快速。” 沈冲点了点头,他也看出了这些。随后指着郭嵩阳背后的九道伤口,道:“你郭大侠,怎么会将后背漏给敌人?” 郭嵩阳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我本是卖个破绽,却险些将自己的命都葬送了。他的剑法太过奇怪,与我身形交错间,他竟然能够从自己的肋下传出刺过来,更怪的是,这个过程转瞬即逝,他竟然还能改变握剑的姿势。” 两人之间就着伤口不断交谈,一幅幅生动的画面跃然而出,沈冲已经有些呆了,若是他自己来做这一系列的动作,最多能完成其中五成,这已是极限,不能再多了! 荆无命的厉害之处,可见一斑。 伤势分析完毕,沈冲帮助郭嵩阳涂上了药草。他说道:“你嵩阳铁剑享誉武林二十年,单以剑法而论,已可算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你本不该被伤了二十七处!” 郭嵩阳摸了摸下巴上稀稀落落的胡须,笑道:“确实不该。可我一想你沈大侠每次都能在必杀郭某人的最后关头收住了手,我是不是也能做到只让别人的剑割到肉而伤不到筋骨?这样一想很有趣,于是我就做了。” 沈冲知道,对方没说的是,多一处伤口便能多看出荆无命的一些招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敌人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只不过太冒险了! 朋友间最多的是利用,你利用我,我欺骗你,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如同郭嵩阳这般牺牲自己去帮助朋友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因为世人都晓得一个道理,讲道义的人一定是吃亏的主。 有这样的朋友,是人生一大幸事。 郭嵩阳突然看向沈冲,道:“阿飞为什么不来这儿?你们兄弟二人……”他想问的是不是兄弟之间有什么嫌隙? 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懂得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感情?沈冲笑道:“我和我哥关系好得很,他不过是一个人生活惯了。对了,郭兄,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郭嵩阳摸了摸手中的铁剑,道:“不日前顿悟,我还有许多招数没有尝试,我想回去沉淀一到两年!那时候我必能消化这次领悟的招数,到时再跟沈兄弟你比一比。” 说到后面一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是憧憬。有对手是一种幸福,若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反败对手的话,这种幸福更令人神往。 沈冲哈哈大笑,他看出郭嵩阳眼睛里表达的意思。在输了近两百场比试过后,哪怕再好的心里素质,也会有所心理阴影。自然要赢回来,起码赢一次,这心结就自然而然会被打开。 可……一两年后,这个世界真的还有自己吗?沈冲他不知道,不过他给了郭嵩阳一个肯定的答复。因为他希望郭嵩阳更加努力,这个世界需要这样拥有道义的大侠,而不是不择手段的上官金虹。 “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郭大侠可不准找借口!” “我郭嵩阳还不至于说话不算话,既然说了要来,就绝不失约。”郭嵩阳哈哈大笑,伸出了大手。 沈冲也伸出了手,两只手紧紧拍在了一起。 郭嵩阳走了,不过沈冲却不想把刚才分析出来的事告诉阿飞,因为这一切是郭嵩阳的破绽卖出来的招式,荆无命又如何看不出来?上官金虹更不可能看不出来! 既然他们肯定看出来了,那为何不会混淆招数?所以郭嵩阳身上的剑痕,无法肯定是不是荆无命最擅长的招数,有可能是他故意给沈冲等人挖的陷阱。 再说,阿飞并不需要这些信息,他像是一只孤狼,不愿从别人那儿得到任何帮助,哪怕是亲弟弟,他也不轻易亏欠什么。 突然,沈冲一拍大腿。 “不好!”他急速往城外的方向飞去。 为何郭嵩阳能够逃回来?这其中或许是上官金虹忌惮暗中的其他人,但最大的可能还是他们想杀了阿飞! 比起郭嵩阳,或许阿飞的命更让上官金虹担心!沈冲将自己想成上官金虹,也会放郭嵩阳离开,因为旁边有条更大的鱼。 阿飞见郭嵩阳跑了,他会不会跑?若是立刻跑能不能逃出上官金虹的追杀? 沈冲将踏雪无痕轻功提升到了极致,丝毫不去衡量自身真气的消耗,他只想最快的速度到达郊外。 他果然看到三个人,正是阿飞对上了上官金虹和荆无命。 阿飞自然无法以一敌二,上官金虹是方才刚刚加入了战斗,他只出了一招,便将阿飞左胸一块肉生生撕了下来。 这一撕本是对准了阿飞的心脏,却没想到被阿飞敏锐的直觉躲过。 阿飞的胸口血肉模糊,看着都疼,不过他的眼睛依旧如鹰一般锐利!他的身躯仍旧挺得很直。 沈冲大声骂道:“无耻狗徒,你上官金虹杀人也需要以多敌寡?” 上官金虹看着阿飞,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道:“你……很不错!”说完便带着荆无命转身而去。 阿飞还想追去,被沈冲一把拉住。“哥,你都这样了,跟我回家!” 阿飞咬了咬牙,眉头紧紧皱了两下,这已经是他疼到骨子里的表现。“荆无命已经被我砍断了拿剑的手!” 怪不得上官金虹会立刻退走,原来荆无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现在有了沈冲加入了战场,上官金虹便没有把握以一对二。 沈冲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初觉得看着荆无命觉得怪怪的,原来整个左臂都没了。这也就怪不得上官金虹会发怒要挖了阿飞的心! “那我们更没必要追过去!他荆无命是个杀手,如今被你废了左手,成了一个永远拿不起自己武器的杀手,岂不是比死了更让他痛苦!你的伤必须快点治疗,我带你回家。”沈冲心中还来不及高兴,当看到阿飞身上的伤口便一阵悲愤。 当然,更多的是担心。 这伤实在太重,比之荆无命失去左手的伤还要严重得多! 荆无命失去了左手,也失去了战斗力,不过性命无忧。阿飞的伤怕是在耽搁片刻,就要身陨当场,这让沈冲如何不急? 沈冲帮助阿飞包扎胸口的伤口,松了一口气道:“幸亏你弟弟得了王怜花医术真传!” 阿飞露出了罕见的笑容,经历了生死的十字路口也让他心情放松,他也开起了玩笑,道:“我若是王怜花,有你这样的徒弟,还不得撞墙撞死!这样的小伤,看把你累的。” 沈冲笑道:“你就可劲的奚落弟弟吧,你自己还不清楚刚刚是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么?我这治疗手法有个俗称叫做——肉白骨!怜花叔叔若是知道,还不得天天跟人吹自己收了个好徒弟。” 今晚的场景,仿佛看到了儿时的场景。那时候两兄弟无话不谈、亲密无间,若是弟弟被人欺负了,哥哥一定要打回来…… 第073章 战书 荆无命虽然冷血,可也会有大意的心里,他以为有上官金虹在,这个世间便无人可以伤他! 他错的离谱,正如沈冲所说“我哥的剑一定比荆无命要快”,阿飞的剑招简单朴素,没有任何花招,只有一个字——快! 快到哪怕上官金虹也来不及阻挡。这是阿飞等待了百余招后寻到的最好机会,又岂能让远在三丈外的上官金虹能够阻拦?! 上官金虹大发雷霆,亲自对上了阿飞,并险些将阿飞心脏给掏出了体外! 这之后沈冲便来了,来得刚刚好。再迟一步,阿飞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荆无命失去了左手,他在上官金虹心中的位置必然大降,因为他已经无法胜任头号杀手的位置。 这个消息若说金钱帮唯有一人高兴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上官飞。 这个号称是上官金虹的儿子,却似乎从未得到过父亲的宠爱。他曾听某些人说过,说荆无命乃是上官金虹的私生子,而他上官飞不过是外头捡来的野小子。 幼稚的上官飞竟然对这消息耿耿于怀!他不恨上官金虹,他只恨自己能力不济,更狠那个夺走父爱的荆无命。 而今荆无命拿武器的手被砍断了,这伤势在上官飞眼里,这还远远不够! 你必须死!上官飞在内心默默念道,他捏了捏拳头,狰狞的面孔骤然间化成一抹温柔,迎着荆无命,道:“荆兄,你还有右手,只要你肯努力,终有一天还能恢复往日风采!” 荆无命如同一个哑巴,他以前不跟上官飞说话,今天还是一样,只是点了点头,径直向前走。 “荆兄,请跟我来,我找了个大夫,或许能让你的左臂重新恢复。”上官飞诚恳说道。 荆无命皱了皱眉,不过依旧跟着上官飞去了。 上官飞带着荆无命去到了荒野,可正当他准备在背后捅死荆无命的时候,他失算了! 荆无命有个秘密,天下间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哪怕上官金虹也不曾知道——荆无命的右手比左手更快! 若是当日他肯用右手和阿飞决斗,或许结果会是两样。 上官飞纵然武艺不俗,可在荆无命面前就像是三岁小孩,一剑就被抹掉了脖子。那脖子上的眼睛还睁得老大,仿若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林仙儿目睹了这一幕,他将上官飞的人头托人送到了上官金虹那儿,却没有告诉谁是凶手。 这会是谁干的?没有人会猜荆无命。一个失去了拿武器之手的男人,如何能够杀死武艺高强的上官飞,这话没人会相信! 更何况两人都是上官金虹身边最亲近的人,又怎么会自相残杀? 凶手是谁,最容易让人想到的是沈冲。这也正是林仙儿的挑拨计策。 上官金虹看到人头,他沉默了许久,那悲伤的神情很真切,若是有眼泪的话,他也必然会老泪纵横。 上官金虹不愧是上官金虹,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竟然还能保持冷静的思维!这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何尝不是最冷血的特点呢? 他不相信是沈冲杀的!哪怕所有人都认为是沈冲做的,他也不信,从他们两双眼睛对视过开始,他便相信沈冲不是这种人。 金钱帮众人欲复仇的情绪高涨,但上官金虹却单手下压,平静道:“帮我送封战书给到沈冲手里。” 帮众以为这是上官金虹要亲手报仇,却不知道上官金虹暂时将儿子的死放在了一边,而是着手先解决最大的麻烦。 决斗被定在了十日后。这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城里城外肆意传播。 沈冲的排名在前段时间被提到了第三的位置,这次调整乃是百晓生本人意愿,而非沈冲的胁迫。 第三名,这超越了一直未曾露面的李寻、欢,起初还有人不愿相信,但当他们听到上官金虹的战书后,绝大部分人相信了! 这个消息是在是太过轰动了,以至于明日龙啸云和上官金虹拜把子的事情,倒是极少人说起。 这日上官金虹摆了好大的酒席,共有二十余桌,其中一部分是金钱帮一些骨干人员,还有城中略有地位的人都被邀请来参加。 龙啸云身着华服,神清气爽,带着龙小云早早就来了。 结果上官金虹本人却并没有来,而是派遣了一位身份低微的弟子代表上官金虹前来,拜把子这事自然也是又这身材矮小,长相猥琐的弟子代劳。 这一切都是上官金虹的安排,可却无人敢说什么,在座之人没有谁不惧怕金钱帮。 赤裸裸的羞辱,虽然龙啸云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但他依然全程都带着微笑,与那弟子和歃血酒的时候也甚是认真。 当这一切仪式都举行完了,龙啸云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就要开始释放了。 “上官帮主自然是大哥,我这个做二弟的有权力、也有义务来管教你们!你你吃饭的时候竟然驾着二郎腿,眼中难道没有大哥?还不跪下来认罪!” 龙啸云自封自己为二当家,毕竟他是正宗的上官金虹的结拜兄弟,这个面子作为下属的必须要给。 可他没料到上官金虹的狠劲,既然要羞辱你,又怎么会让下属听命于你? 于是接下来龙啸云便被人当中甩耳光,趴桌子地下钻! 若非龙小云断手解围,怕是龙啸云已经被羞辱得要自尽而死! 本以为结拜兄弟是一道附身符,却没想到是这种结局,龙啸云心灰意冷之下,最想念的人自然是李寻、欢。 人要有自知之明,在高攀别人之时,一定要看清楚自己的实力!这便是龙啸云的悲哀,他的名气不小,可自身的实力又如何能够与上官金虹相提并论? 所以被凌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这一切被铁传甲看在了眼里,他几乎将沈冲当成少主一般,作为忠心的奴仆,又怎么能不为主子报仇? 他和虞小白二人合计之下,轻松截杀了龙啸云。他们并非嗜杀之人,至于龙小云则是留下了一条性命。 沈冲得知这些也只是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决战就要来临了,他要做的是调整自身的状态至最佳! 孙小红来了,消失了这些天,她仿若成熟了不少,出现在沈冲眼前时是那么的宁静,这与她之前闹疼疼的风格判若两人。 她的笑依然很迷人,不过却少了几分诡秘,多了几分温馨。 她竟然放下了头发,不见了黑且亮辫子,由俏皮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 “三天后。”她的笑容消失,化成了一抹担忧,只说了三个字。 沈冲看了看天,回应一个笑容,道:“三天后定是个晴朗的日子。” 孙小红喃喃道:“我看了黄历,三日后不是好日子,除了一事外诸事不宜。” 沈冲道:“除了送葬?” 孙小红道:“你说对了。你有信心赢他吗?” 沈冲的笑容消失,皱了皱眉,道:“我若告诉你,我能杀了他,你信吗?” 孙小红笑了起来,不过笑得很勉强,让人一看就是假装的。她平时演技很好,不知为何在沈冲面前她无法让自己假起来。 “我信!” 沈冲捏了捏孙小红的脸蛋,这滑腻的手感颇好,也让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尝试着不让气氛变得凝重,道:“信就好。你喜欢什么颜色?” 孙小红想也不想,道:“我喜欢红色,你看,今天我就穿了红色的袄子,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 沈冲道:“这件衣服是好几年前的吧?你看,袖子都短了。以后冲哥给你做件新的,你穿起来肯定跟新娘一样漂亮!” 孙小红眼睛里满是喜悦,她仿若看到了自己穿着华丽,坐在花轿里……一晃间她回到了现实中,问道:“冲哥,你喜欢什么颜色?” 沈冲也是想也不想就道:“红色。” 孙小红有些不信,道:“那怎么没见你穿过红色的衣服?” 沈冲摇头一笑,道:“最喜欢的颜色我只想留在最有意义的那一天!” 这一天会不会是成婚的那天?孙小红没有问,因为她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一天便是成婚的那天。 她突然拉住沈冲往外走,道:“跟我走吧,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那儿有鸡有狗,还有茁壮成长的庄稼,我会做好一个贤妻良母,你饿了我给你煮面,你累了我给你捶背……” 沈冲莫名有些心痛,他晓得当一个女人能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有些人哪怕是死也不肯吐出这些话来。 他什么话也没说,不是他不肯说,而是咽喉仿若被透明的胶水黏住了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 一声叹息响起,孙白发拉着孙小红走了。 “他不会跟你走的。他若是个肯跟你走的人,你也不可能看上他!”孙白发说道。 孙小红甩开了孙白发的手,蹲在地上掩面而泣,这个结果她又何尝不晓得?! “这个决斗非要比不可吗?”她并没有看沈冲,这句话仿若是她对着大地的发泄。 就在三天后,依旧是城郊外的枫叶林,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沈冲与上官金虹之间的所有恩恩怨怨将了结。 这或许也会是武林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战! 第074章 犯错 先前与郭嵩阳的战斗,孙小红不曾担忧过,她似乎心中笃定沈冲能赢。 但是今天她的心猛跳,眼皮也跟着猛跳! 她和孙白发坐在了八角亭中。 “爷爷,这一战你觉得谁会赢?” 孙白发道:“若是荆无命还在,上官金虹有七成以上的机会能赢。现在嘛,我觉得他们谁也没有优势。” 孙小红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荆无命已经无法拿剑了,但是阿飞可以!所以优势转化到了冲哥那里,也就是说冲哥有七成以上的机会能赢!” 孙白发叹息了一声,道:“阿飞?他的伤势很重,就算他来了现场也给不了实质性的帮助。” 现实便是如此无情,孙小红不免有些失落,道:“那上官金虹一定是惧怕阿飞恢复后,他就再也动不了冲哥了,所以才会急着要跟冲哥决斗。” 孙白发点了点头,猛吸了一口旱烟,道:“你说的没错,近年来,上官金虹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无往不利,一帆风顺,可是他儿子的死对他确实个很大的打击,又加上荆无命被废,所以他才急着要找沈小子决斗,为的就是怕自己的信心逐渐消失。” 孙小红道:“你是说上官金虹开始急了?你常说决斗中心态最重要,若是急于求成往往会适得其反,那也就是说这局势是不是对冲哥更有利一些?” 孙白发摇头,道:“上官金虹不是寻常人,他虽然急了,但依然作风谨慎,也依然更有信心!”他长长叹息了一声,接着又道:“这一战不但关系他两人的生死胜负,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 孙小红眨着眼,道:“关系这么大?” 孙白发道:“因为这一战上官金虹若是胜了,他对自己的信心必定更强,做事必定更没有顾忌,到了那时,世上只怕也真没有人能制得住他了。” 孙小红眨了眨眼睛,道:“你老人家曾经败过一次上官金虹,对不对?” 孙白发面带苦涩,突然不说话了。 那日的情形仿若昨天一般,还历历在目,他与上官金虹之间并没打起来,自然也就没有分出胜负。但是有件事他无比清楚,上官金虹有莫大的信心,反观他自己却心里没谱。 若非沈冲赶来,上官金虹或许已经动手了。 孙小红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老人家什么,现在,我只求你老人家一件事。” 孙白发喷出一口烟,将自己的眼睛藏在烟雾里,道:“你说。” 孙小红道:“我只求你老人家千万莫要让冲哥死,千万不能??” 她忽然扑过去,跪在她爷爷膝下,道:“这世上只有你老人家一个能制得住上官金虹,只有你老人家一个人能救他,你老人家总该知道,他若死了,我也没法子活下去了。” 烟已散了。 孙老先生的眼睛里却仿佛还留着一层雾。 像秋天的雾,凄凉、萧索?? 但他嘴角却带着笑。 他目光遥视着远方,轻抚着孙小红的头发,柔声道:“你是我孙女中最调皮的一个,你若死了,以后还有谁会来拔我的胡子,揪我的头发?” 孙小红跳了起来,雀跃道:“你答应了?” 孙白发慢慢的点了点头,含笑道:“你说来说去,为的就是要等我说这句话?” 孙小红的脸红了,垂着头笑道:“你老人家总是说,女人的胳膊天生就是往外拐的。” 孙白发大笑道:“但你的脸皮若还是这么厚,人家敢不敢要你,我可不知道。” 孙小红的嘴凑到他耳旁,悄悄道:“我和他已经私定终生了,若是他敢不要,我也有法子对付。” 孙白发忽然抱住了她,就好像已回到十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抱着她柔声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孙女,但却太调皮,胆子也太大,我一直担心你找不到婆家,现在你总算找到了个你自己喜欢的,我也替你欢喜。” 孙小红吃吃笑道:“我找到他,算我运气,他找到我,也是他的运气,像我这样的人,这天下也许还没有几个。” 孙白发又大笑,道:“除了你之外,简直连一个都没有。” 孙小红伏在她爷爷膝上,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愉快,说不出的得意。 因为她不但有个最值得骄傲的祖父,也有个最值得骄傲的意中人。 亲情,爱情,她已全都有了,一个女人还想要求什么别的呢? 她觉得自己简直已是世上最快乐的女人。 她觉得前途充满了光明。 但这时大地却已暗了下来,光明己被黑暗吞没。她却完全没有感觉到。 “爱情令人盲目。” 这句话听来虽然很俗气,但的确有它永恒不变的道理。 孙小红此刻若能张开眼睛,就会发现她爷爷目中的悲哀和痛苦是多么深遂——别人就算能看到,也永远猜不出他悲痛是因为什么? 沈冲比以往更加宁静,他每日里念着经文,到了吃饭的间隙便会跟阿飞说说话,讲讲兄弟分开后的经历。 阿飞的性情也大变,以往的他不轻易欠他人,如今他却能欣然接受沈冲的馈赠,他跟着沈冲的教学,学会了基础的武学知识。 如今他也清楚人身上的所有穴道,再也不是一个不会点穴的顶尖高手。 不过关于要与上官金虹决战的事,他没有告诉阿飞。这全城疯传的消息,也只有闭门不出一心养伤的阿飞才会不知道。 这个消息同样也传回了嵩山。 心眉来不及收拾行李,禅杖也忘记拿,直奔山下而去。 又过了两日,沈冲独自来到了郊外枫叶林,他无法相信上官金虹,所以视察场地这事必须要做。 勘测的情况和上次几乎一样,略有不同的乃是这林中有数棵大树上的枝叶甚少,这还是上次交战时郭嵩阳的杰作。 决战的日子终于来临,沈冲坐在门口静静等着一个人。 “决斗为何不放在黎明?” 或许黄昏预示着一天落幕,代表着死亡,或许更能代表决斗的含义。 直到吃过了午饭,日光慢慢在衰弱时,那个人出现了。 正是穿了一席大红色衣衫,头上戴着一朵小红花的孙小红。 沈冲开心地笑了,道:“或许以后你该改个名字,叫做孙大红。” 孙小红不禁莞尔,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当喜庆一些。走,妹妹带去你一个好玩的地方!” 沈冲遗憾地摇了摇头,道:“马上就要跟上官金虹决斗了,我哪儿也不去。” 孙小红拽住沈冲的胳膊,道:“我车都备好了,你就这么扫兴?很快的,一会会就好,不会耽误你的事儿。难不成你害怕我害你?”说到最后她也装出了生气的样子。 沈冲道:“因为你生气,我可以将就你。若是冲哥我心中不情愿,你是不是也肯将就我呢?” 孙小红严肃道:“什么将就不将就的,乱透了,我是来调节你心情的,只要你心情好了,就一定能够战胜上官金虹了!所以……你必须跟我去,这是命令!” 沈冲依旧摇头,拱手道:“请恕属下不能遵从!”他看了看天,接着道,“时辰到了,我该出发去枫叶林了,红妹,你也去看看吗?” “不去!”孙小红怒道,泫然欲泣的脸庞,让人见了不禁心疼不已。她的声音已经梗咽,接着道,“你现在去,至少提前了半个时辰,难道你要在枫叶林里看半个时辰的枫叶吗?反正你宁愿看枫叶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沈冲拉了拉孙小红的手,笑道:“你是最耐看的女人,这个世上唯有你是我永远看不厌的风景,区区枫林怎能跟你比?” 他叹息了一声,接着再道:“我早去半个时辰,是因为担心你!” 孙小红似笑非笑,道:“担心我,就应该让我开心!我不开心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沈冲看着孙小红的眼睛,认真道:“你爷爷是不是已经在出发的路上?” 孙小红眼睛突然躲闪起来,她漫不经心道:“什么路上?” 沈冲道:“你是不是让你爷爷代替我与上官金虹决斗?” 孙小红耸了耸肩,吐了吐舌头道:“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不认为你一定会输给上官金虹,我……” 沈冲打断了孙小红的话,道:“这就是你犯下的错,人人都会犯错,我不会责怪你,我也没有资格责怪你!我要告诉你的是,犯错分两种,一种错如同亡羊补牢一样,还有机会弥补,一种错……一旦犯下永远也无法补救,这也是我对你的担心!” 孙小红何等聪明,她自然能听懂沈冲话里的意思,她笑道:“你在担心我爷爷?你其实也知道,他是常年排行在兵器榜上榜首天机老人,区区上官金虹又怎会制服不了?” 沈冲沉默了一会,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跟你爷爷在一起?” 孙小红道:“嗯。” 沈冲道:“你有没有看到过他使用武功?” 孙小红沉吟着,道:“好像没有??” 沈冲一把拉起孙小红,容不得后者挣扎,飞身跃入马车中,驱马直奔枫叶林而去。 第075章 等你 孙小红坐在车中,被沈冲稳住了双手,她道:“爷爷压根就不屑于用武功,也没有必要去使用武功。” 沈冲笑道:“没有必要?你不知道江湖上最盛行的一句话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便是真理么?” 孙小红道:“他根本就没有对手,若是用武功那就是欺负人!” 沈冲道:“没对手?排在兵器谱上第二的上官金虹不算?” 孙小红道:“他也??” 她声音忽然停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沈冲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么?你肯定忘不掉,那天我突然狂奔,为的就是救下你爷爷!你爷爷当时的神情或许你无法想象,就像一个孱弱的小老头,一脸心有余悸,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天地任我行的天机老人了!他不过是见了上官金虹和荆无命也会害怕的寻常老人。” 他不等孙小红回答,接着道:“一个人的武功若是到了顶峰,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恐惧,生怕别人会赶上他,生怕自己会退步,到了这种时候,他往往会想法子逃避,什么事都不敢去做。” 他黯然叹息,接着道:“越不去做,就渐渐会变得真的不能做了,有些人就会忽然归隐,有些人甚至会变得自暴自弃——甚至一死了之??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已有很多,除非他真的能超然物外,做到‘太上忘情’的地步,对世上所有的一切事都不再关心。” 孙小红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渐渐僵硬,冷汗已湿透了衣服。 因为她知道她爷爷并不能“忘情”,他还在关心很多事,很多人。 沈冲紧紧握住了孙小红的手,道:“所以你说我该不该早去半个时辰?” 孙小红忽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她的身子抖得像是弓弦下的棉花,她怕极了。 沈冲道:“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你不必害怕。” 孙小红微微安静了一些,抽泣道:“冲哥,谢谢你!我真的险些就犯下了永远也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有冲哥在,红儿不怕!”沈冲轻轻拍打着孙小红的肩膀,就像是长辈哄着小孩睡觉一般。 太阳还在头顶高悬着,离黄昏还差半个时辰,沈冲到了,他一跃下了马车。 孙白发看到来人时,皱眉疑惑起来,脸上能看出欣喜来,当他看向孙小红时,脸上不觉多了一些羞愧,如同答应了别人的事而做不到的表情。 上官金虹站在孙白发的对立面,当看到沈冲的时候,他的眉深深皱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焰火。 “今日比试过后,百晓生的兵器谱却不知该如何更新了!是将我上官金虹排在第一,还是将沈冲和天机老人共同排在第一?” 沈冲笑道:“天机老人只要还在世,他便是第一!至于谁第二,或许就不再是上官金虹了。” 上官金虹拍手笑道:“世人只道是沈冲你杀了我,却不会想到是你和天机老人一起动的手!真是可笑!” 沈冲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这种以多欺少的事也只有你上官帮主才做的出来!我可不屑去效仿。” 话中的意思自然是暗讽上官金虹和荆无命共同对付阿飞。 上官金虹哈哈大笑了起来,忽然道:“你们两个待在这儿都超过两个时辰了吧?就不想活动活动两下?出来吧。” 沈冲一来也感知到了两股气息,其中一股他很早便发觉,另外一股气息却异常的隐蔽,若非他特意感知那一圈区域,还真不知道这儿竟然躲了两个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女的妖艳,男的冷酷,仿若一对绝配。 正是林仙儿和荆无命。 沈冲其实早知道,林仙儿消失不见,必然是投靠了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和林仙儿以及荆无命三人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目光复杂,沈冲全然没有兴趣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是两男争一女?这种故事听的太多太多了,但是沈冲很清楚,上官金虹不是这样的人,一个看到儿子尸首都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对女人动情? 哪怕这个女人是天生尤物,甚至是最美艳的公主,那也不够! 荆无命和上官金虹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是结果沈冲却看到了,让他诧异的是。 两个男人并非是为了这个女人相残,而是相互推让着,荆无命说“你来杀了她”,而上官金虹又说,“我不杀她,你亲手杀了她”。 看来是林仙儿本想着两边都想讨好,结果却弄糟了。 沈冲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看着上官金虹道:“我看荆无命到像是来杀你的!” 上官金虹笑了笑,叹息道:“他若是要来杀我,就不会将这个女人带来了,他来或许是想跟我道别。” 荆无命道:“在你眼中,现在的我是不是一文不值?也没必要待在你身边?” 上官金虹摇头,道:“每个人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林仙儿不是个普通的女子,你的右手若是没用,又怎么可能将她乖乖押过来?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在我身边。但我已经做错了太多太多了,你又如何还会跟在我身边!” 荆无命道:“我没有跟你透露右手的事,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你也意识到不该那般对我?” 上官金虹道:“我该杀了你!” 荆无命道:“你为什么没有杀?” 上官金虹道:“我不忍。” 荆无命冷哼一笑,道:“你也有不忍的时候?”仿若压根不信。 上官金虹道:“我也是人。” 荆无命道:“所以你认为我也会不忍杀你?” 上官金虹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你带了她来,就一定不会杀我。” 荆无命不说话,只是盯着上官金虹的眼睛里满是愤懑。 林仙儿哈哈大笑,道:“我现在才明白,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妒忌得发疯,我还以为是为了我,到现在我才明白,但凡你喜欢的人,他都恨,甚至连你的儿子也不例外……你可知道你儿子就是他杀的!” 上官金虹确实没想到是荆无命做的,可他的脸上也仅仅是微微动容,淡淡道:“若是为了我而杀人,无论杀谁都没关系。” 林仙儿看着上官金虹,脸上的笑意更浓,道:“我一向以为我很了解男人,可是我却实在看不透你们,你们两个究竟存在什么样的关系?我多想一息时间都会恶心得想吐!” “你知道的不多,说的却太多了!”上官金虹一脚踹来,将林仙儿踢飞了一丈远。 沈冲望向天空,道:“时辰已经到了,不必浪费时间了。” 上官金虹笑道:“时间确实到了,开始吧!”他看起来信心满满。 荆无命此刻的立场很明确,他将会站在上官金虹这边。而沈冲看似也有两人,但天机老人不同于荆无命,他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在他人决斗是插手,除非荆无命先出手扰乱了决斗规则。 若是等到荆无命先出手了,沈冲必定大伤,甚至是立刻身死!纵然天机老人加入进来也于事无补。 这才是上官金虹信心倍涨的原因所在。 这一切沈冲又如何想不到?他朝着天机老人眨了眨眼道:“荆无命就交给老前辈您了。” 天机老人在对上上官金虹的时候或许有些信心不足,但若是对上荆无命一人,则是轻松惬意,他猛吸一口旱烟,这一口烟吸了数十息的时间。 让烟喷吐出来时,仿若能够隔离整个世界一般,荆无命看清周边景象的时候,沈冲和上官金虹已看不到,仿若消失了一般。 沈冲很清楚他和上官金虹的决斗的变数太多,为了让这些变数不影响到边上的人,这边上的人也就是孙小红。 他故意将上官金虹引开了。 “你没有兵器?没想到你已经到了手中无环而心中有环的地步,也怪不得天机老人都看不透你了。”沈冲对上上官金虹并不吃力,虽然不如对付郭嵩阳那般轻松,但在比拼的时候说说话倒也不难。 高手对拼中,切忌说话这是三岁小孩都知晓的问题,因为一旦话从口出,真气也便从口中泄露而出! 况且说话也是件分身的事。 但沈冲却喋喋不休说起来,“很奇怪吧?我的真气不同于寻常人,只因为我中和了某些物质。我得感谢铁笛先生,若是没有他的火毒,我的真气都如何能够让你上官金虹也忌惮!” 突然,沈冲听到一阵欢呼雀跃的笑声,这声音竟然来自于他的心中! 如此诡异的事,让沈冲神情大为紧张。 不会是要离开这里了吧?离开之前当先要解决了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也非善类,岂是你想解决战斗就能结束的! 阿飞的心不断传来疼痛感,如同被撞击了心脏一般,他很确定这不是伤势带来的痛楚。 铁传甲坐在酒铺里,左眼皮跳个不停,他就沈冲和上官金工的决斗,询问了无数人,可没有一人能够回答他到底在哪儿? 孙小红没有关注孙白发与荆无命的战斗,她像无头苍蝇一般,东边跑西边窜一刻也不肯停下来。 心眉已经完全没了大师的样子,他身上的僧袍破了,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与尘土混凝在一块,结成一个个灰色的疙瘩,比乞丐还要落魄。他心急如焚,不停奔走,整理衣衫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擦汗也忘记了。 都来到了枫叶林中,这世间便是这般的神奇,当孙小红看着阿飞的时候,他选择了跟随。 别人都说同胞兄弟有心灵感应,她相信这些。 心眉、铁传甲、虞小白都选择跟随在阿飞身后。 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找到了沈冲。 这还是那个让人熟悉的沈冲?他的伤如同筛子眼一般,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他站在那儿都有些不稳,险些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不过他的神情还是那般从容,仿若这个时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倒他! 这个世界也确实没什么事能难倒他了,因为连上官金虹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笑了,嘴里在念着什么,可却没有声音发出,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虚弱到连发出声音也是一种奢侈。 “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家!”孙小红哭着扑了过来。 但……她只抱回了一团空气,沈冲则是凭空消失了。可刚才的画面真真切切,不可能有错! 沈冲最后的口型,只有四个字——等我回来。 阿飞喃喃道:“我会等你回来!” 孙小红红着眼眶抿着嘴,道:“一辈子等你,下辈子还等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