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祸不单行 秦牧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 他感觉自己头疼欲裂,身体无比沉重,手足僵硬,全身发麻。耳边却清楚的传来复杂的嘈杂声。 那声音似乎包含着沿街叫卖的小贩之声,又有车水马龙的往来之声,还有百姓为了省下一星半点儿的讨价还价之声......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不住的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秦牧终于缓缓睁开了重若千斤的眼皮,却只看见蔚蓝蔚蓝的天空。 嗯,似乎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纯净的天空。 艰难地坐了起来,秦牧却张大了嘴巴,而自己恍若未觉。 天啊,这是哪? 古老斑驳的城墙,琳琅满目的店铺,小贩悠长的叫卖声,扎着发髻的往来行人;富者行车坐轿,养尊处优,贫者负荷而行,劳碌奔波。真是众生百态,尽入眼帘。好一幅流动着的古典和谐的画卷! 就像是岁月流转,汉唐长歌,一一重现。 秦牧咂了咂嘴,仍掩饰不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正欲起身站起,却发现自己现在的尊容实在不敢恭维:原本蓝白相间的短袖已经化为一缕一缕的布条,牛仔裤也好不到哪去,破破烂烂的倒是很符合21世纪的潮流。 “唉,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过往的人群中有人发现了秦牧的“与众不同”。 “我看哪,衣衫褴褛,奇装异服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人嗤之以鼻。 “瞧着人高马大的,肯定整天就想着不劳而获了,要不干什么不好,竟然干这一行!” “是啊,估摸着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当起乞丐来了?” “看见没有,小宝?以后不好好听妈妈的话,长大了就变成这般模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这个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剪发,惩的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一声声的窃窃私语却明明白白传入秦牧的耳中,秦牧不禁老脸一红,尴尬起来。他轻擦了擦鼻头,将身体往后面的墙靠了靠,斜眼瞄着来来往往,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群。 他在心中感慨着世事无常,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完全蜷在墙角,好像这样就能躲过旁人审视的目光一般...... 天气就像女人的脸色,说变就变。刚才还是一派万里无云,晴空高照的景象,转眼就乌云蔽空,冷风呼啸。 要下雨了!秦牧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不亦如是? 刚才街上繁华热闹的景象早已化作乌有,路上的人们都在步履匆匆地赶路。只剩下愈来愈厚重的乌云把长街映照得越来越阴沉。 秦牧步履蹒跚地穿过大街,正准备在对面酒楼的屋檐下对付着过一晚。突然,他感觉撞到了一个活着的物体。他连忙闪到一边,低头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定睛一看:这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满头白发,述说着岁月的痕迹,脸上的的沟壑横竖纵深,表明了他的阅历,他的脸平凡而朴实,面无表情,双眼微敛。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秦牧在心里暗想。 “没事,没事。”老人家微睁双目,眼神突的一亮。拂拂身上尘土,摆摆手道“唉,年轻人,急匆匆地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我啊?”秦牧指了指自己,苦笑道“这不是要下雨了吗,我就想到对面的那‘清风斋’躲躲雨,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撞到您了。” “干嘛在酒楼下躲雨啊?”老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牧,似是惋惜地摇摇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老夫的家离这儿倒是不远,不如你来老夫家中一坐,如何?” “真的吗?”秦牧身体一滞,眼前一亮。 “当然是真的!”老者突然粲然一笑,秦牧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儿。正想脚底抹油时,突然眼前一黑,后脑勺一疼,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当秦牧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不再是蓝天白云,而是黑蒙蒙的一片混沌,他坐直身体,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神像,而周围都是灰压压一片。 看来这是一座庙。 他连忙站起来,摸摸仍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却发现四周灰压压的坐在地上的都是人,大部分人还在埋着头默默地抽泣。悲伤和绝望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蔓延。 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牧自问道。 对了!大一假期的旅行,损友的捉弄,溺水,水底白色的光芒;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阴天躲雨,那位奇怪的老者。一串串关键词从脑海中闪过,秦牧一边整理着脑海中的记忆,一边不动声色的悄悄挪回回原来的位置。 就在这时,伴随着“吱哟”一声,一道强光忽然从外面射入,几道黑影缓缓走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竟然奇迹般的停止了。 秦牧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从未这么快过。 借助门外的亮光,秦牧努力朝来人望去,为首一人,一身粗布衣裳,身材微佝,满头白发,面容苍老。赫然就是秦牧先前遇到的那位老者!他负手而立,后面影影绰绰跟着五六条虎背熊腰的大汉。 果然是他,秦牧微眯着双眼,嘴角却微微翘起。 他把这么多人都带来这儿,意欲何为? “各位!”老者的声音不是很大,却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我们把大家请到这里来,手段可能有点不光明,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但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一个看上去斯文儒雅的年轻男子发声问道。 “这位小哥,不要害怕嘛!”老者和颜悦色地说道“我们把大家请到这个地方,并无恶意。不信,大家可以摸一摸自己的囊中和颈部,看看你们的财物和项上人头是否尚在?” 满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先前那个年轻人壮着胆子继续问道:“既然老先生你既不图财,也不谋命。那有何事不能当面找我们谈,何须请我们来到此地?” “这位小哥很有胆识嘛!”老者轻捋胡须,笑道“有些话和各位当面说,不如把各位请来谈,这样或许显得我们更有诚意一些。” 众人都闭嘴不言,无人敢反驳。 老者顿时一顿,接着道: “今天,老夫不对各位图财害命,敲诈勒索。只想向各位借些东西一用。” “什么东西?” “是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位大爷,只要你不图财害命,凡吴某所有,必不吝啬!” “街坊四邻谁不知道我李大壮素以慷慨好义闻名,老先生有话直说便是,何须带我们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也许是看到这位大爷态度颇为友善,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回答道。 秦牧却一反常态,食指有节奏的敲着粗糙的地板,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被众人包围的老者。 “好!”老者显然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那老夫就直说了,老夫想向各位青年才俊借的,是你们的激情和力量!” “什么意思啊,大爷?”下面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是啊,您倒是说明白点儿啊!” “不就是让我们帮你干活么?大爷您放心,力气我有的是!” “没问题,只要您工钱给的足,一切好商量。” 却没人注意,在昏暗的阴影下,秦牧猛然坐直了上半身,目光炯炯地望着仍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老者...... 第二章 软硬兼施 “呵呵!”老者笑着朝大家摆了摆手,刚才的喧闹顷刻归于宁静“我请大家来,不是让大家去做那些卖力气的勾当。而是希望大家能够做那能识时务的俊杰,加入我们阴阳教!” 老者话音一落,满场俱静,针落有声。 而老者恍若未觉,仍然慷慨激昂道:“当今大陆群雄割据,天下三分,北方还有兽人虎视眈眈。此乃乱世,乱世出英杰,也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各位都是血性男儿,难道就想这样了然一生,无所作为吗?” 群雄割据?天下三分?兽人?天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秦牧耳朵竖得老高,心里却是一片迷茫。 现场有了些许骚动,一个身材高大壮硕,面相憨实的青年忍不住出声发问道:“阴阳教历来被称为邪教,祸害百姓,妄图谋反,难道跟了你们就能有一个好出身吗?” 这傻小子,不要命了?在场有明白人摇摇头,张大双眼,屏住了呼吸。 出人意料的,老者并没有发怒,仍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徐徐开口道:“小兄弟,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在理了。现在适逢乱世,有些人打着我们阴阳教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败坏了我们的名声,这也不是我们所能阻止的。再说,朝廷的官员难道就全是两袖清风,为民做主的好官吗?如果有一个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狗官,那么他是否也代表着朝廷的形象呢?” 望着逐渐面红耳赤的憨厚青年,老者轻笑着摇头:“至于谋反,詹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是黑是白,全凭官老爷一张嘴嘛。至于混个好出身,我们阴阳教不看身份,只看本领和功劳,只要你有本事,敢打敢拼,又何愁没有好前途呢?” 不看身份,全凭能力!这几个字宛如给在场的人打了一针兴奋剂,群情激愤,有的人的眼中甚至已经开始发出灼热的光了。 詹姓老者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笑意更深,却抱着手臂道:“大家都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想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也无可厚非。但现在天色已晚,大家暂且休息,养精蓄锐。在不久的将来,老夫会再次来看望大家,到时,大家自可以选择加入我们阴阳教,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身泼天富贵。” 说罢,带着那几条大汉,快步离开。 秦牧却注意到,这姓詹的老人步履之间节奏分明,步伐间距几乎一致,而且悄无声息。 显然,这老人没有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秦牧心里想。 詹姓老者一走,现场仿佛炸了锅。有人对加入阴阳教跃跃欲试,有人则是有贼心没贼胆,还有老实本分的人唉声叹气......但可以看出,大部分人明里暗里都动了心。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秦牧叹了口气。必须找个机会逃出去,然后再作打算。 但显然,和秦牧有着相同打算的人并不在少数。 这天夜里,满腹心事的秦牧无心睡眠,正在盘算着如何逃出生天时。他突然发现,有一道黑影正在匍匐着,慢慢移动。 嗯?秦牧眯着眼,暗地里却观察着这道黑影。 只见这道黑影缓缓移动,不时还朝四周张望。没过多久,他就到达了门边,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大门。 借着月光,秦牧看到,这是一个中等身材,衣着华贵的胖子。 这个胖子打开了大门,探出头望了望,紧皱的眉头瞬间荡漾开来,他的脸上不由得划过一丝笑意。又回头确认了一下没有人发现他以后,轻盈地迈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大门轻轻地关上,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月光正浓,透过庙里狭小的纸窗,照在秦牧颤抖的睫毛上...... 翌日,天刚拂晓,仍沉浸在梦中的众人就被一阵脚步声给惊醒了。 秦牧也不例外,他满怀心事,到后半夜才睡下。此时正是困意滔天之时。但只听见一声巨响,他睁眼一看,顿时吓得困意全无。 地板上躺着的,竟然是那位昨晚意欲逃出去的胖子!他已不复昨晚逃跑时那衣衫褴褛,步履轻盈的模样。 此时的他,面色青紫,双眼圆睁,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胸口还插着一柄尖刀,眼看已是活不成了。 死人,真正的死人!望着死者那犹有不甘,死不瞑目的模样,这几个大字像惊雷般划过众人的脑海。 秦牧抿着嘴唇,努力想保持着镇定,却不由得冷汗直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望了望周围,大家的反应也没比他好多少,一个两个面色苍白,吓得低头不语。 毕竟普通人,有几个见过这种阵仗的? 这时,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的大汉,手里还在把玩着一柄剔骨尖刀,后面则跟着三个体量魁梧的壮汉,每个人都挎着一把腰刀。 “诸位,来了我们这儿,就要多待一会儿。可不要着急出去。”为首的大汉抽动了一下鼻子,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不然,你们的身家性命,我们可不敢保证哟。” 说罢,不再言语,转身离开。随着大门再度关上,只有那具尸体仍直挺挺的在地上,散发着一股令人绝望的血腥味。 一时间,空气好像就要凝固一样。 半晌,看着惊魂未定的众人,秦牧虽然腿还是有点不听使唤,但还是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大家出声道:“各位,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这位仁兄的尸体处理了吧。” “对对对,死者为大,这位仁兄已经惨死在阴阳教恶贼手中,不能再让他再这么曝尸于此。”那个外表斯文儒雅的年轻人赞同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把尸体用香案下的草席裹了,放在庙的角落,算是给他办了个简单的葬礼。 望着那卷破草席,大家的心情没来得都有些沉重...... 凝视着那卷离自己不远的破草席,秦牧摸着自己蓄有淡淡胡须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到底应该怎样逃跑?凭着自己这瘦弱的身体对付外面至少四条大汉,秦牧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裹在破草席里,以破庙墙角当墓地的人。 看来,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秦牧暗想。为什么不试着联合一些志同道合之士一起商量呢?起码太祖曾有言,人多力量大嘛! 只是,时间可不是很充裕。最好要趁着阴阳教还没正式收编这伙人的时候尽快逃出去,要不然,等到阴阳教正式收编了他们,防范只会更严密,逃跑的难度只会更大。 不知为何,秦牧却想到了那位神秘的詹姓老者,一股深深的忌惮涌上了他的心头...... 又一天过去,由于有了那具尸体的震慑,这一天还算是过得还算风平浪静,无人再敢打逃跑的心思。可秦牧却一直没闲着,一直在观察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你还别说,还真让秦牧有所发现。 有两个人,让秦牧眼前一亮。 首先,是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饱读诗书的儒雅男子。从他的表现看来,有胆识,知进退,就算身陷险地,一举一动也都极规范有礼。而且似乎也对阴阳教没什么好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然后,就是那个被很多人暗地里叫做“傻小子”的憨厚青年。虽然可以看出有些一根筋,并不擅长口舌之争,但胆气是不缺的。他的身材高大魁梧,想必武力也是不弱的。 况且,秦牧也更愿意跟这样的耿直之人打交道。 既然确定了目标,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接近他们。看看他们的人品,在生死之际是否真的值得托付。他们的能力,在危难关头是否足以化险为夷...... 第三章 巧舌如簧 对于被困在庙里的诸位来说,每天最热闹的时刻,就是吃饭的那一时半会儿了。 看着破碗里的那块黑乎乎的饼状物,莫空此时即使饥肠辘辘,也没了胃口。他虽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少爷,对饮食挑三拣四。却也吞咽不下如此粗糙下等的食物。 要知道,他可是一名秀才。虽然终日感叹自己怀才不遇,没有伯乐识得自己这匹千里马。但在南卫这么一个重文轻武的国家,秀才的社会地位可比许多富商士绅高出许多,每月的各色收入也足以保证他平日衣食无忧。 想到平日还算舒适的生活,莫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此时肚子又不争气地传来“咕咕”的响声。 阴阳教的贼人一天只给两餐,即使都是这般难以下咽的食物。但是在如此险境下,有食物就已经弥足珍贵,实在不应该再挑剔;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啊!莫空盯着破碗,久久凝立,心里却寻思着想。 就在此时,莫空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位兄弟,你盯着这碗可是看了好久,不知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如果不吃就不要浪费,给我吧。我可是稀罕的很啊!” 莫空下意识地回头一瞥,只见一个面容清瘦,衣衫褴褛的高挑少年手捧着破碗,一边大口咀嚼着那块黑色面饼,一边歪着头看着他。 难道碰上了地痞无赖?下意识的,莫空用长袖挡住了破碗,回头微微欠身,一脸淡然地说道:“我的事情,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吧。”那少年好不容易把面饼吞下去,抹了抹嘴道“你们这帮大老爷个个都养尊处优,天天山珍海味的,这种下等的食物应该入不了你们的法眼吧。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食物呢?” “我是个读书人没错,但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大老爷。我自幼习读圣人典籍,得诗书教化,也自认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所以阁下吃得,我自然也吃得。”莫空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朗声回答。 “有点儿意思。”那少年眯了眯眼“我粗人一个,不算有文化。但我知道俗话说得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那是不是说,你吃了阴阳教的饭,就是要给他们卖命?” 好一张伶牙利嘴,莫空眼神逐渐转冷,他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可是,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主动接近我?莫非这厮是来探我口风的? 思索到这,莫空反而冷静下来,双手抱着胸,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道:“可阁下吃阴阳教之食可是比谁都吃得欢快啊!” 那少年眼中似有一道精光闪过,却不屑地撇撇嘴:“我无依无靠,本就没资格当正人君子。反正我没关系,有奶就是娘咯。” 莫空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这么和你说吧!莫某呢,能吃得了珍馐,也咽得下粗糠。住得了华庭,也睡得了破庙。作为圣人子弟,圣人之训早入吾心。口舌之欲,乃身外之物也!” “你这个人啊!”那少年来回踱步,不住的摇头,一副学究夫子样。配合他那脏兮兮的装扮,甚是滑稽。莫空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虽小,可还是清清楚楚传到少年耳中,他正在踱步的脚在空中顿了顿,随即缓缓转过身,变成了背对着莫空。 “你是一个读书人,看你这身装扮,看得出家境不错,甚至有可能是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但你言语之间没有读书人身上的那股子酸腐味儿,应该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我听闻读书人大多外表虽文弱,骨子里却比谁都骄傲。普通读书人尚且如此,更遑论你这种有大志向的人了。” 说得有些口发干,少年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讲道:“我听闻有人曾言:学而优则仕。我认为这是个真理。读书人,大多数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就算读书是为了学习知识,明白道理的人,也希望通过为官来展示自己的抱负。所以,每一个读书人都希望能当官,你的样子显然不是官员,也显不出任何得志的模样。显然,对于你这种胸怀大志的人来说,你觉得自己并不如意,地位不高不低,十分尴尬。大多数读书人都有这种感觉,这就是怀才不遇。” 莫空手中黑得发干的面饼已被揉成面团,脸上却仍是温暖如春的微笑。 “胸有大志者,其心亦坚也。你成天将圣人挂在嘴边,想来是深受圣人熏陶的。所以,你的思想应仍是忠君爱国的。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和你心中的逆贼阴阳会同流合污呢?” 听到他这般说来,莫空脸部肌肉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你这人,说话好生自相矛盾。你既然在前头已说我与阴阳教如何如何紧密,现在为何却又说我不会和阴阳教有关系,这到底是哪般说法?” “虽然你尽力掩饰,但我还是发现了些许端倪:正常人会突然间手用力握紧某样东西,表明这个人不是害怕就是紧张。你右手下意识握紧面饼之时,就已暴露了你的害怕和紧张,如果你不心虚,又为何会表现出害怕和紧张呢?” 看着莫空已经有些躲闪的眼神,少年微微有些生硬地咧了咧嘴,朝莫空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秦牧。” 莫空仍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秦牧:“你到底想干什么?” “逃出生天,置死地而后生。”秦牧面无表情,缓缓吐出这十个字。说罢,头也不回,抬脚便走。 也许是经不了自由的诱惑,在莫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二人快步来到了令秦牧印象深刻的那憨厚汉子处。 只见那憨厚汉子蹲在破庙的一根柱子旁,面容憨厚平安,却骨架宽大,身材雄健,看上去颇有一种蛮横的力量感。 此时,他正左手端着一个破碗,里面盛满清水,右手正捧着一块黑色面饼在大口吃嚼。仿佛这粗劣的食物就是他的全部一样。 秦牧见了心中暗喜,上前却不动声色地搭住那汉子肩膀:“兄弟,借一步说话。” “你叫我?”那汉子放下破碗,却仍口齿不清地问道。 “是啊!敢问兄弟想不想逃出这破庙,逃出阴阳教的魔掌呢?你若想,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秦牧示意让那汉子附耳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你,就你?”那汉子看着秦牧这副尊容,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莫空适时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直盯秦牧,仿佛要洞穿他的内心。 “兄弟哪个地方来的?”秦牧顾左右而言其他。 “我啊?嗨,我是小地方来的,不值一提。”憨厚汉子嘴里这般说道,眼中仍充满着警惕之色。 “哦,这样啊?”秦牧摸着自己留有淡淡胡须的下巴“你或许不相信我这么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可在我身后这位书生可不寻常,人家可是文曲星下凡,功名在身的读书种子。现在有意逃出这奸人的牢笼,现特来知会你我,送你我一个自由之身。” “真的?”汉子瞪大了双眼,嘴里的吃食也顾不得了,连忙朝莫空问道:“您......您真的......真的是文曲星下凡的相公大人?” 莫空白皙的脸庞不由得升起一丝红晕,上前连忙摆手道:“文曲星下凡不敢当,小生姓莫,单名一个空字,表字辅言。苏城人氏。” 汉子一听,顿时激动起来,粗糙的面庞上青筋条条绽出:“这么说来,您是位秀才相公?” 看到莫空点头,憨厚汉子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叫赵......赵佑符。娘说了,佑符有保佑祈福的意思,又和‘有福’同音......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秀才相公呢。村里人都说秀才相公是了不得的,是天上星宿下凡呢!今天可......可总算让我遇着了......” 面对着一脸崇拜状的赵佑符,莫空显然有点不适应。这时,秦牧适时上前插话道:“赵兄弟,这回你可相信了吧。莫相公来找咱们,是为了借你我二人之力,结合他的智慧,齐心协力,一起逃出去啊!” “信信信!我自然是信的!”赵佑符不住地点头,他转过身来,神情激动,抱着拳问秦牧道:“还不知道小兄弟你如何称呼呢?” “好说,我叫秦牧,逃出生天还得仰仗赵兄弟你的勇力呢!”秦牧装模作样的抱着拳,笑嘻嘻地说道。 “好说好说!”赵佑符咧开大嘴,笑得灿烂至极。 莫空仍是皱着眉头,来回踱着方步,疑惑的眼神不时瞟向秦牧。半晌,他一脸严肃的凑在秦牧耳边,轻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秦牧面上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这个赵佑符明显对你敬若神明,看他的模样,显然是一位勇力过人的人物。有这样勇武过人的保镖,你还怕我对你图谋不轨么?” 盯着秦牧的双眼良久,莫空终于缓缓点头:“好,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那么,合作一次也无妨。”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秦牧面带微笑,朝莫空伸出了右手。 莫空却回头便走,恍若未见。赵佑符见状,急忙快步跟上莫空,继续缠着莫空一脸崇拜状地问东问西。 收回右手,秦牧脸上从容的微笑蓦然间消失不见。他慢慢弯下身来,轻抚自己有些发颤的双腿,突然小腿一软,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第一次离开父母的保护,独自一人来到完全陌生的世界。与他人的暗藏机锋,斗智斗勇的对决,未知的恐惧,危险的处境......这些都让他感觉分外的紧张和疲惫。 不止来自于身体,更来自于心理。 明天又会怎样呢? 管他呢!秦牧猛地一甩头,心无杂念,躺在地上,只管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并不清新的空气。 第四章 小试牛刀 夜色渐深,月光高照,将树的影子倒拉着老长。那影影绰绰的光斑,是树叶缝隙中洒下的斑驳银辉。秋意渐浓,又值深夜,寒风如刀,落叶如雨。陈旧的破庙,呼啸的秋风,以及外面怀抱着长刀,来回巡夜的大汉,竟构成了一幅分外和谐的场面。 赵佑符倚在柱子上,借着庙中高大堂柱的掩护,极目朝破庙门外望去。不久,他便缓缓伏下身,轻声说道:“守卫尚在,不过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还未换班,看来下半夜只有两人轮守了。” 只见黑暗中偷偷伸出两张面庞来,却是秦牧和莫空二人。秦牧瞄了瞄身边睡得七荤八素的男女老少,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躯,也学着赵佑符一般朝门外望去,入眼却只见黑漆漆一片混沌。 奇怪,我好像没有夜盲症啊!秦牧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你在干什么?”莫空看到秦牧这般模样,忍不住发声问道。 “不可能啊!这么黑,赵兄弟怎么能够看得清外面守卫的情况?”秦牧发问道。 赵佑符憨憨一笑:“小时候我爹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教过我那么三招两式,所以我应该也算会点拳脚功夫吧。” 这和你夜能远视又有什么关系?秦牧撇撇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差把“不相信”三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反倒是莫空对此十分感兴趣:“怪不得,这样说来,令尊是位方士或者武者了?” 方士?武者?秦牧心下疑惑,不由得悄悄竖起了耳朵。 “我爹啊?”也许是想到父亲的缘故,赵佑符的眼眶有些湿润,声调也有些哽咽“我爹他只是个普通的农民,整天再土里刨食,最是老实不过的。可村里人都十分看得起我爹呢!他有一把子气力,扛两三百斤粮食只是寻常,而且有一身好拳脚,五六个人近不了身。小时候,他就经常教我那么三招两式的。可惜他走得早,但他在我心中是再好不过的父亲了……” 父亲,母亲,奶奶,哥哥,叔叔,婶婶……你们还好吗?我们……是否还在同一片天空下?秦牧见此情景,眼神一黯,低下头,在心里喃喃道。 听到赵佑符动情的话语,莫空不禁有些讪讪:“对不起了,赵兄弟,是我不好,不应该提到令尊的......” “没有,没有的事儿,莫先生能提到我爹,我爹如果在地底下有知的话,高兴都来不及呢。他这辈子最崇敬的就像您一样有文化的人了!”赵佑符连忙摆手道。 “各位,根据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想个对策,好见机行事。”秦牧调整了一下状态,趁机岔开话题“我觉得越早逃出去越好。” “秦牧说得不错。”莫空难得赞同了秦牧一次“阴阳教擅长的本事便是蛊惑人心,造谣生事,聚众谋反。长久下去,待到阴阳教贼人将这儿逐渐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时,再逃出去就难如登天了。” 赵佑符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听到莫空这般说道,哪有不住点头的道理。 一时间三人思索对策,静默无语。秦牧仰头,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见漆黑如墨的夜空浩渺无垠,辰星明朗,缀点其中,犹如玉石墨带横贯长空。但本应该一派众星拱月的壮观景象,却因几朵乌云不识风情,遮蔽了一轮皎皎明月,使得周遭的气氛阴沉得压抑起来。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赵佑符嘟囔道。 突然地,秦牧灵光一闪,轻击了一下手掌:“有了!” “什么主意?”莫空和赵佑符正为此绞尽脑汁,听闻秦牧有计,急忙围住他开口问道。 “赵兄弟,你所见的下半夜两个守卫是一起结伴巡夜还是分开的?” “一个在庙的前门方向,另一个却在庙的后门看守,每两刻钟两人会合一次。”赵佑符起身再次仔细确认了一次,才回答道。 “这便好。”秦牧说道“赵兄弟,你说你会些拳脚功夫,不知能不能对付外面两个守卫?” 赵佑符略有些为难:“外面的守卫数量虽不多,但并不像普通的阴阳教教众一般,只是乌合之众。他们身量高大,身着赤衣,看上去是极剽悍的。我也没有把握正面击败他们两个。” “如果我所猜得不错的话,这些人应该就是阴阳教的精锐之一赤焰营了。他们可是阴阳教的主要战力之一,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装备精良。其中的佼佼者还可能是入境的武者!”莫空皱了皱眉头。 “这样啊。”秦牧摸了摸下巴,随即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那就只能破釜沉舟了!” …… 宋大力一直以自己身为赤焰营的一员为豪,在赤焰营中,不仅有好的装备,优良的待遇,在阴阳教中也是有头有脸的,走在路上都可以昂着头,享受普通教众羡慕的目光。 可就是训练艰苦点儿,死亡率高点儿,还要时不时被委派些奇怪的任务,比如像现在,他的任务就是彻夜看守这破庙里的百姓。 教里需要青壮,继续发展势力。作为教里的骨干,这些宋大力是懂的。但看守这些手无寸铁的乌合之众,需要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兵来看守吗? 以宋大力之前的经验来判断,这些百姓是再温顺不过的,他们就像绵羊一般,逆来顺受,不会有任何反抗,直到成为任由摆布的棋子。 真是浪费了俺这一身大好的武艺。宋大力紧了紧了紧身上的赤衣,小声咒骂道。 突然,一直紧闭的庙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男子微微探出头,看到正在守夜的宋大力,眼睛倏地一亮。 那男子大摇大摆地来到庙门外,挑了挑眉,趾高气昂地道:“你就是看守我们的人吧?此间环境委实太差!吃的是粗食,睡的是地板。难道你们阴阳教就是这样诚心招揽我等的吗?” 宋大力听了,眉毛一竖,刚想发作。但一仔细打量,又发觉这男子长得斯文儒雅,趾高气昂,一身长袍,颇显风流。一看便知是个读书人。到嘴的脏话就不得不咽了下去。 虽说他现在是教中精锐,地位不低。而眼前这男子现在不过形同阶下之囚罢了,可他是读书人,一旦真的投了教中,必将是能得到重用的。更何况人家是读过书的,说不定还是个秀才,不知道比自己不识字的苦哈哈高到哪里去了。这般人物,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打定主意,宋大力努力使自己的脸显得温和一些,随后朝那儒雅男子走去:“先生请了,你也知道,我教是要做大事的,而并非小打小闹。办大事总要花许多钱钞不是?这环境就只能……” 话音未落,他就感到一股劲风划过,然后他的太阳穴便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轻巧地从庙门内跳出,一拳猛地朝宋大力的头部轰去。 这一连串动作看着复杂多变,其实就发生在一瞬息之间。 宋大力如遭重击,大吼一声,却因为太阳穴的剧烈的疼痛而难以睁眼。这时,他又感觉到一阵更强劲的风划过,于是下意识的侧身一闪,那黑影的重拳便直挺挺打中了他的后背。宋大力只觉得想被一柄铁锤击中,喉咙一甜,一口老血喷出,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那黑影身若猿猴,高大却不失轻灵,闪转腾挪只数步就来到了宋大力身前。手掌猛地伸出,掐住宋大力脖子发力一扭,只见宋大力突然双眼圆睁,身子一僵,便软软地倒下了。 “搞定!”赵佑符伸手探了一下宋大力的脖颈,朝在门口的莫空比划了一下嘴型。 莫空面色潮红,难掩激动,不禁用力挥了挥手臂。秦牧则一脸笑容地从旁边野草丛生的丛林里跳了出来,手里还在抛着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看不出来啊,秦兄弟,你还有这么一手!”赵佑符满脸敬佩地说道。 莫空也是满脸惊异之色。秦牧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小时候淘气,经常扔石子来玩耍。久而久之,祸惹了不少,扔石子的准头自然练出来了。” 二人释然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莫空问道。不知不觉,他们已自然而然的把秦牧当作他们三人的核心了。 “自然是解决掉另一个看守的了,不然我们怎能走得安心?”秦牧眼神冷峻,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狼。他眉眼轻颤,低声在二人耳边吩咐了几句。 走到这里,已经回不了头了。莫空和赵佑符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而在这三条逐渐被拉长的影子背后,却只剩冷风呜咽,庙宇阴森,丝丝鱼肚白浮现夜空,似是在谱奏一曲残夜离歌…… 第五章 何去何从 有了之前的经验,面对后门的另一个守卫,三人充满了信心。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秦牧等人还是略微修改了策略。 秦牧让赵佑符换上宋大力的装扮,前去诓骗后门的守卫,他躲在附近,用飞石寻机击中守卫,使守卫瞬间失去战斗力,赵佑符借机杀掉守卫。莫空则在旁边策应,放风。 但出乎意料的是,过程十分的的顺利,就在那个护卫自然地上前和一身赤衣的赵佑符的聊天时,秦牧的飞石出其不意的打中守卫的太阳穴,而一直低着头的和护卫打着哈哈的赵佑符则立马抬起头,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 “这下可算自由了。”秦牧合上了犹死不瞑目的守卫的双眼,如释重负地说道。 “太好了!”赵佑符兴奋不已“我娘她一定很想我,我可是有差不多两年没回家了,娘的身体应该还好吧,也不知道我弟他怎么样了,有没有长高一些......” “等等,赵兄弟。”莫空伸手阻止了正准备拔脚往外走的赵佑符“你这是要?” “当然是回家啊!这还用说么?”赵佑符答道“莫先生,难道您不想回家么?” “赵兄弟,不知你家在何处呢?” “我家啊,就在蔡城郊外的赵村,距这儿可有几百里呢!” “既然如此,你便不能回家了。”莫空一脸严肃地道“不仅不能回家,我们三人从今往后更应该一起行动。” “这又怎么讲?”赵佑符丈二摸不着头脑。 “我们设计击杀了两名守卫,是可以顺利逃离这里没错。但最迟明天,阴阳教的人就会发现我们已经逃走,以阴阳教睚眦必报的作风,定要除我们以后快。而阴阳教擅蛊人心,尤其在乡野间影响力巨大,许多愚民村妇都是其信徒,蔡城便是其中一处。你这样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况且,你我三人一起走,互相间起码还有些照应。”对于莫空的解释,秦牧点头表示赞同。 “那......那我们岂不是有家不能回了?”赵佑符面露沮丧。 “至少得避一阵子风头。”莫空淡淡地说“这样看来,蔡城是不能去的了,我们是应该找个合适的去处了。” “你有什么想法?” “不如去越城。那里是我卫国重城,文风鼎盛,繁荣富裕,故守卫也及其严密,阴阳教的贼人想要进入应殊为不易。”莫空分析道,随后回头看了看仍是一脸茫然的秦牧和赵佑符“你们觉得如何?” “我们还有得选择吗?”秦牧苦笑。 “可我们一路上该怎么过活呢?这可是三张嘴,三个壮年男子啊!”莫空摸着下巴,立马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肚量,赵佑符嘴角一撇,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你们身上都没钱吗?”秦牧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自从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的五脏庙就还没满足过。 “自然是没有的,阴阳教劫持我们的时候。不仅将我们击晕,还将我们身上的东西一并搜走了。”莫空摊摊手,一脸无奈。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釜底抽薪了。”秦牧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在秦牧的指挥下,三人毫不留情地将宋大力和另一个守卫身上的所有东西一扫而空,只留下赤条条的两具尸体。随后,三人用刀刨了个坑,将两具尸体草草掩埋起来。 经过了诸般波折,对未来一片迷惘的三人踏上了一段未知的路途...... 不知不觉,已至秋季。今年的秋季分外寒冷,越城虽属南地,可狂风如刀,寒意凛冽,却也让来往的行人只顾收紧衣服,低头赶路,没有了欣赏苏杭天下闻名的如画美景的心情。 摸了摸怀里硬得发干的馒头和空荡荡的水囊,秦牧舔了舔嘴唇,朝前面的莫空高声喊道:“莫空,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吧,太阳下山前应该可以赶到越城,那时城门应该还没关。”莫空此时已经不复风流俊秀的模样,风尘仆仆的落魄样子更让秦牧想起了那鲁迅笔下的孔乙己。 秦牧吁了口气,紧了紧身上有些破烂的袄子。他们一行已经走了整整一周时间,虽然有从那两个守卫身上搜出的些许财物,可是应对一路上的开销,特别是还有赵佑符这个大肚汉,那本来就不多的财物就显得更加捉襟见肘了。 当然,这几天秦牧也不是毫无收获。他千方百计的旁敲侧击,打探着他身处这个世界的消息。还别说,秦牧还真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从莫空和赵佑符的口中,秦牧得知,他现在所在的是一片广袤的大陆,名曰神洲。神洲之外还有一块与其相邻的神秘大陆,唤作圣洲。他所在的国家位居神洲之南,名叫卫国,又因为地处南方,又称南卫。南卫文化繁荣,经济发达,富甲天下,乃是神洲有数的大国。 就在南卫以西,立有一国,名曰赵国,又称西赵。西赵乃是成名已久的强国,国土辽阔,底蕴雄厚,犹如一位巨人,守护着神洲的西方。 而在这两国之北,有一国又立于此。这国唤作虞国,又叫北虞。原本只是神洲极北的落霞草原的游牧民族,后来依靠马背民族在骑兵上的巨大优势,终于杀出了草原,在神洲内陆建国。因为是游牧民族起家,所以北虞武力强盛,民风剽悍,重视军功,是神洲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 这不就是三国鼎立么?听到莫空介绍到这时,秦牧忍不住想道。 可是事实很快就证明秦牧的猜测是错误的,因为接下来他所了解的东西,似乎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神洲之广,远不止这三国的存在。神洲极北有一片宽阔无垠的草原,这片草原就是北虞曾经的发家地:落霞草原。可是,现在的落霞草原,有一股新兴的势力正在崛起,改变着大陆的格局。 比蒙,一个有着野兽强悍体质和人类智慧的种族。在最近几百年间,他们在几代雄才大略的领导者的领导下飞速成长:他们从原本的一个弱小的部落,成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家,由奴隶社会跨进了封建社会;统一了草原,建立了帝国。望着神洲内陆的花花世界厉兵秣马。 人类却对比蒙深恶痛绝,称其为兽人! 可比蒙帝国仍旧像一头饥渴的巨兽,在神洲极北之地盘踞,虎视眈眈。 除此之外,在南卫和西赵,北虞三国的交界中央,还有一条险峻的山脉横亘于此。这条名为秋水的山脉上,不仅有各式各样危险的魔兽,还居住着如山岳般高大的巨人和脾气暴躁,擅长锻造的矮人等种族…… 这是个奇妙无比,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这是在看指环王还是魔兽世界?当秦牧了解到这里的时候,只感觉头脑一片混沌。当时的他,也不再想了解其他任何有关的信息了。他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缓解自己不知所措的情绪。 嘿,这是我第一次讨厌自己的直觉竟然如此精准。秦牧想着当时自己的反应,心中一片苦涩。 可这是真的!我已经不在地球了,一直望子成龙的父母,一直不正经的老哥和叔叔,老是唠叨我的奶奶,以及可亲可爱的死党们。还有,那个一直暗恋却未曾说得出口的她......他们,都要离我远去了。 妈的,矫情,做作。秦牧暗骂了自己一声,却止不住自己泛红的眼圈。 是啊,十八岁,仍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啊!那些传说中的美好邂逅,浪漫爱情。都淹没在十几年的书山题海里了。 独立生存,白手起家。这些只原本存在书中的词语,现在真真切切的摆在秦牧面前,这似乎都要压弯了懵懂少年稚嫩的身躯了。 我是个懒人,可不喜欢这么累的玩意儿。秦牧想道。 可是随即他又摇了摇头,望着不远处已在黄昏下的越城城门,夕阳的余晖让他不禁眯上了眼睛。 嘿,我的确是个懒人,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明天还是明天。 不是吗? 第六章 坑蒙拐骗 莫空判断得不错,他们一行三人确实是在夕阳余晖完全落下前将将进入城门的。 此时的越城,正被黄昏的朦胧完全笼罩着,显出一股梦幻的风姿来。行人往来,商旅匆匆,酒旗高悬,迎风招展,文人士子,俊秀风流。江南经济之繁盛,文风之昌荣,尽聚于此! “嘿,不愧是大城市!这可比俺们赵村繁华多了。”赵佑符咂了咂嘴,眼睛仍止不住四下乱瞄。 秦牧翻了翻白眼,不和赵佑符一般计较。 “走吧,别看了,赶紧寻个住处。不然晚了连最简陋的客房都没有了!”莫空朝着二人招了招手。 “慢着!”秦牧制止了莫空“我们还剩多少钱?” 听到秦牧的问话,莫空的眼神顿时有些颓败:“已剩的不多了,本来那两个护卫也不算甚么富裕的人物,再加上这些日子的开销,最精打细算的考虑,剩下的钱也只够我们再生活五天。” “五天么?”秦牧喃喃自语,只有五天,如果只是一个人,要找个暂时糊口的营生并不难,可是要填饱三人的肚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此时的日头,已完全沉了下去。只剩下灰蒙蒙的天空囚着大地,刺骨的秋风带着夜间的凉意袭来。三人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单衣。 看了看自己这三人,赵佑符是个憨人不提,莫空是个读书人,即使他和一般读书人有些不同,显得果断,开明些。但低下头寻觅生计这种活儿,他还是拉不下面子。 只能靠我了,但是又有什么方法能够快速赚到一笔钱使他们能够渡过难关呢? 对了!不如这样! 下定了决心,秦牧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让大家在短时间内吃穿不愁,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是愿意继续担惊受怕,节衣缩食,还是过上大鱼大肉的温饱日子了……” 果然不出秦牧所料,莫空还是有些放不下自己读书人的架子,听到秦牧这般说道,不由得犹豫起来:“这与市井无赖,梁上君子有何分别?” 赵佑符是在市井中来回惯了的,自是不觉得秦牧之言有什么不妥,然而他一向敬重莫空,于是也缩着脖子在旁不语。 “那你有什么主意?”秦牧遭到反对,却也不急。 “我……唉!”莫空欲说还休,确实在没了底气。 想到近日的拮据生活,他也生不出什么反对的念头来。 “不必担心,这主意是我想出的,自然是我去做,最多让赵兄弟在旁帮衬一二,不知道赵兄弟怎么看?” “只要能填饱我老赵的五脏庙,有何事是干不得的?”赵佑符拍拍胸脯应承道。 事已至此,莫空也无话可说了。他也只能咬咬牙,将手伸入怀中…… 不多时,越城便已经入夜。街上却一片灯火通明,熙熙攘攘。耍把戏的,卖吃食的,摆摊位的,为吸引往来客人,使出浑身气力,各显神通。无数大红的大灯笼悬挂当空,上面大红的纸条徐徐的飘荡,为这夜晚平添了几分喜气。 今日便是神洲的传统佳节--乾元节。这可是继新年后又一普天同庆的节日,在这一天,大家趁着新年的余兴,合家团聚,一齐悬挂大红灯笼,上花街游玩,送别了已成历史的去年,盼望着明年能够更加美好。 鞭炮还在噼里啪啦的不停歇,望去便是一片喜庆的大红。用力搓了搓手,将身体往袄子里再缩了缩;秦牧微不可查地向人群中打了个手势。 为了生活,再难再险,就当自己是二皮脸! 秦牧在心中鼓励着自己,整理了一下纷扰的思绪,随后扯开了嗓子,叫喊起来: “大家伙儿来看一看咯,走过路过可千万别错过啊,可谓是好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他天生嗓门不小,再加上他又一身破烂衣裳,风尘仆仆的模样,几句话叫喊来,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诸位可能要问了,你一流浪汉模样的,又能有甚么好事?”秦牧自嘲了一句,只见聚在身旁的人愈发多起来,心里不由得暗喜,介绍得愈发来劲儿“但大伙儿可要知道,小弟我在这儿举目无亲,前一阵子过的可是露宿街头,衣不蔽体的生活!” 叫他如此说法,大家不禁感到有趣,不少好事的人起哄道:“既然如此,又怎算得上是好事呢?” 知道说相声最需要的是什么吗?一个好的捧哏!这位大哥可真上道!秦牧甚是满意,嘿嘿一笑:“这个问题问得好!” 说罢,从背后拿出一个木制的箱子。对着众人道:“但小弟也不是刻薄寡恩之人,都是在越城讨生活的,今后总不得要指望各位,今日我就与各位结个善缘!” “诸位请看,这箱子中有许多签子。今儿可是团圆喜庆的乾元节,这箱子里有红色的签子和普通的签子。今儿小弟我就吃亏一回,大家只须掏一百文钱试试手气,只要抽到红色的签子,运转福来,来年必有好兆头!小弟愿奉上一两银子,祝这位幸运儿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一帆风顺!如若运气稍差些未能抽到的兄弟,也不必沮丧,小弟也免费送上一句真诚的祝福。” 顿时,人群开始沸腾起来。有机灵的却质问道:“若是这之中并没有红色签子,我等岂不是上了你的当?” “这位兄弟考虑得在理。”秦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竟是如此,那么我就请在座的一位上来做个见证。” 不管到了何处,人的天性都是喜爱热闹的。秦牧随手指了一个头戴方巾,斯文儒雅的士子。那士子显然也不是个怕事的,见自己被选中,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好奇地走上前来。 秦牧将木箱交给那位士子,随即卷起袖子,朝四周晃了晃,以示清白。然后对那位士子道:“这位兄弟,为了公平,请你摇晃木箱,使签子摆放的均匀些。” 那士子依言,检查了一下木箱,发现没有问题后,将木箱大力摇晃了数下。 秦牧待到木箱摇晃完毕,伸手进到木箱中,四处摸摸索索,不多时,便取出了五枚签子。 其中三枚是再普通不过的竹制签子,而另外两枚,赫然就是赤红色的签子! 这便如同一声惊雷,可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逢年过节的,谁家手上没有些许余钱?以往可能就用在买些吃食,买些炮仗,有人添置几件新衣裳,有人则选择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现在又多了一个选择。况且看上去,得到红色签子的概率可不小。仔细想想,一百文钱即使在普通人家也不是一笔大的数目,也就是在酒楼吃一顿饭菜的价格,可倘若赢了,那可是十倍的回报! 下面讨论得热闹,但众人却都只是在下面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却无一人敢上前一试的。 秦牧耗费了许多口舌,见众人虽然跃跃欲试,却无人上前,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不禁焦急起来。 若无其事地双手抱胸,秦牧仍然面带微笑:“就没有哪位兄弟敢上来试试手气,看看自己明年的运势的嘛?” 正在秦牧心里暗暗打鼓的时候,一声低沉有力的声音从秦牧耳边响起。 “此等好事还犹豫什么?俺来试试!” 一个铁塔般的身影,龙行虎步,缓缓地朝秦牧走来。秦牧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一切都还算顺利…… 第七章 崭新开始 越城的夜,有着南方的娇媚温柔。乾元节的妆点让这位江南佳人更平添了些许活泼生气。 莫空此时正站在围观的人群当中,缩在衣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挺身而出的大汉。 原因很简单,那位想要上前一试的大汉,赫然就是赵佑符!只是多了一副凶恶的络腮胡须。 他是很清楚秦牧的计划的,这个计划很大胆,几乎搏上了他们三人的全部。赢则接下来一段时间衣食无忧,可以从容的另谋生计;输则一无所有,流落街头。 因此,他思量再三,还是同意了秦牧的主意。与其节衣缩食地挨过五天,还不一定能寻得活计;还不如放手一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好,这位大哥愿意来试试手气!”秦牧高声道“不知您要抽几次?” “三次!”赵佑符憨声道,随后瞪圆了双眼“你可别想糊弄俺!” “那是自然,自然。”看着赵佑符这六亲不认的模样,秦牧脸上讪讪,心里却早已笑开了花。 交出了三百文钱,赵佑符开始伸手摸签。不走运的,前两支签都是普通的泛着油黄色的竹签。 看着脸色涨红,须发皆张的赵佑符,不少人看看身体单薄的秦牧,不由得替秦牧捏了一把汗。 “看!红色的签子!”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人定睛一看,果真,赵佑符手拿着红色的签子,脸上仍有掩盖不了的喜色。 “给钱,给钱……”看着刚才还是口若悬河的秦牧现在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众人起哄道。待到秦牧尤有不甘地拿出一两银子交给赵佑符,他们的热情更是被彻底点燃了。这种新鲜的物事让许多人不由得生出一试的想法。 谁都没有关注到,刚才抽得头彩的赵佑符,已经悄然退出人群。 “成功了?”赵佑符好不容易才离开嘈杂的人群,莫空便踱着步子上前问道。 “神了!”赵佑符一把撕掉大胡子,兴奋地道“秦兄弟可真有一手啊!” “我始终有些疑问”莫空虽也是高兴,但仍不失谨慎“如若红色签子这么容易抽,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这您就放心吧!总共也就五根!”赵佑符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精明之色“红色的签子内侧比较锋利,摸在手中有刺痛之感。我和秦兄弟方能一摸一个准!” “所以这最后一根红签就是为了把这场戏做得更加真实咯?”莫空喃喃自语“好算计!” 许多人都有过这么个幻想: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前面半句还有实现的可能,可这后面半句能实现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当然,除了会计和银行的职员。 可是当后面的这半句话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时,秦牧却不懂是该哭还是该笑。 眼看着一百文一百文的铜钱落入口袋,三人之后的生活应该可以过得宽裕些了,只是收钱这项工作委实累人。 算了,痛并快乐着吧!秦牧倒是颇为享受这个过程,听见铜钱落入木箱的清脆声音。秦牧觉得分外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哈哈!我也中了!” 秦牧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身材中等,面貌平凡的中年汉子,他身穿一件普通的褐色长袍,此时正手拿一枚红色的签子,面色激动。 “原来是他啊!” “咦?难道这个人还有什么特别不成?” “这你就不知了,这个人姓张名洛,其祖乃是五十年前名震神洲的武者“白衣银蛇”张晟杉。他自幼习武,端的是有一身好武艺,颇有其祖之风。可他为人耿直,不懂钻营,眼看已年过而立,却仍是越城守卫军中一小卒……” “是吗?倒是可惜了这么一条汉子!” “谁说不是呢……”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秦牧心中一动,连忙跨步上前:“恭喜这位兄弟了!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好说,在下姓张名洛字子毅,越城本地人士。” “小弟秦虎。”秦牧转了转眼珠“张兄弟,这是你的银子,祝你在来年心之所愿如所言,鸿鹄凌云济青天!” “多谢多谢!”听到秦牧所言,张洛眼前一亮。抱拳回道。 看看差不多了,秦牧也见好就收:“今日的活动就到此为止,现在正是乾元佳节,过去的失意和成功已在身后,未来一年又将是机遇和挑战并存。在此小弟再次祝各位佳节快乐,来年美满!” 说罢,借着观众纷繁的嘈杂声和黑暗混乱的局面。转身抹过人群,悄悄隐去。 李记酒馆是一家不大的酒馆,深黄色的匾额也斑驳不堪。没有大酒楼的富丽堂皇,但它还是越城最受欢迎的酒馆之一。不唯其他,只因为李记的掌厨乃是南卫上任御厨的嫡系传人,而且竟然物美价廉,服务周到。 因此,这家小酒馆经常座无虚席。 此时,秦牧,莫空,赵佑符三人正围坐在李记酒馆大厅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大口吞咽着桌上的美食。就连一向斯文的莫空也不例外。 烤得黄澄澄油汪汪的半只猪猡兽,旁边一碟白生生的藕片上淋着散发着酸辣气味的褐色酱汁,大海碗里装着一摞焦黄酥脆,上面均匀撒着芝麻的大饼,桌子的中央是一碗熬得浓稠的大酱。当然,为了防止吃得太急,三人一人手旁自然少不了一碗水。 不知过了多久,赵佑符才干脆地打了个饱隔,莫空和秦牧也好不到哪里去,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脸满足的微笑趁着嘴角的油光显得分外滑稽。 “这是俺从小到大吃得最爽的一次了!”赵佑符感叹道。 “我也是。”秦牧感同身受的点头。 “就是略显油腻了。”莫空鸡蛋里挑骨头。 “油了好啊,油了解馋!”秦牧意犹未尽。 “对了,秦牧,你这次赚了多少钱?”比起一时的肚皮圆,莫空更在意未来的生计。 “这次我总共和赵兄弟做了二百二十四枚签,除去我抽的五枚,赵兄弟抽的三枚,那位张洛抽到一枚。还剩二百一十五枚全部卖光,收入二十一两五百文,支出张洛一两银子,还剩二十两银子零五百文钱。”秦牧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眨眼间二十两银子就到手了,二人在旁听得不禁咋舌。要知道,在秦牧赚钱之前,他们三人身上也只剩二两银子了。除去秦牧为了准备道具花了三百文钱,他们足足还有二十二两零二百文。 这是什么概念?越城是南卫较为富裕的城市了,一个中等的三口之家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十两银子。就算秦牧三人还多出居住客栈的花销,但这二十二两也绝对够他们潇洒的过一个月了! 比起他们初到越城的狼狈模样,那境遇绝对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既然有这么多银子,我们未来的生活就有保障了。”莫空叹道。 秦牧陡然坐直了身体:“我正好有个疑问想问问你们两位。” 迎着二人疑惑的目光,秦牧缓缓道:“我们到底算不算朋友?” 到底算不算呢?莫空和赵佑符不约而同的想道,三人一齐使出浑身解数,把头别在裤腰带上,逃出了阴阳教的控制;又同吃同住,日夜兼程的一起逃避追捕;在快要露宿街头时,又齐心协力,一同坑蒙拐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三人在这短短的一周时间内,生死关头,相互扶持,早已建立起了初步的信任。 看到莫空和赵佑符点头,秦牧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既然二位把我当做朋友,我自然也是把二位当作朋友的。只是现在我们来到了越城,没有了阴阳教的追捕,又身处一个稳定的环境。不知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秦牧这么打开天窗说亮话,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担忧。如果三人自此分开,莫空是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在这个文风鼎盛的越城,不怕没有生路;赵佑符有一副好身板和一把子力气,不管是做些力气活儿还是参军,总不会饿死。 而自己呢?身体单薄,是不太适合参军或者干体力活的,如果去了,赚的钱还不够自己糊口。又身无功名,除了小聪明和一肚子后世的思想可谓是一无所有。所以秦牧在此发声,自然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莫空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看着秦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佑符则是安静了下来,一脸沉思。 过了良久,莫空方才打破了僵局:“我自然还是想中举的,但离下次还有三年之久。我才二十岁,虽然失败过两次,但我还等得起!” 似乎是自嘲,他笑了笑:“更何况,我觉得比功名更重要的是感悟生活,感悟人生。”说罢,他朝摇摇头:“我暂时也无颜回乡见江东父老,和你在一起,我感到了不一样的生活,希望以后我们能生活得更加精彩!” 秦牧看着莫空的双眼,从他的双眼中,秦牧看到了真挚和期待。 “赵兄弟,你呢?” “俺虽然是想家,想俺娘。但是我也觉得秦兄弟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和你在一起,让俺长了不少见识!”赵佑符咧开大嘴“俺也想有头有脸地回蔡城,但俺人笨,只有一把子力气。所以俺还是跟着你们混吧!” “那我们还是在一起?”秦牧吸了吸鼻子,心中却一片温暖。 “嗯!”莫空伸出了右手:“我们重新自我介绍吧!我姓莫名空,字辅言,二十岁,苏城人。祖上原来颇有官名,后家道中落,现在只是一个穷酸秀才!” “好!”赵佑符也伸出了右手,搭在莫空的手上“俺姓赵名佑符,爹给俺取字义公,十九岁,蔡城人。家中世代务农,但俺爹去世后俺为了减轻俺娘的身上的担子,出来谋生已经三年多了。” 秦牧嘴角噙着笑,把手放在了最上面:“我姓秦名牧字……字子岳,十八岁,桂城人。离开了亲人,现在孤身一人,四海为家!” 第八章 有女楚菡 秦牧知道自己是不擅饮酒的。 但是在心事甫了,初交挚友之时,他还是忍不住频频举杯,一舒心中畅意。 推杯换盏,气氛渐浓。美酒入喉,股股热流在腹内涌动,人的话也不由自主的多了起来。 “你们说,人生在世,图的是个啥呢?”赵佑符明显也喝多了,双眼迷离,呲着胡茬,大着舌头说道。 莫空好些,他虽然也喝了不少酒,却仍然思路明晰,口齿清楚,他不禁伸手摸着光滑的下巴,一边思索,话语一边缓缓流出:“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话匣子随着莫空的倾诉缓缓打开。 “我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从小被灌输的就是要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博得一个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为人上之人!” “但当我书读得越来越多,知道的也越来越多的时候。却始终不明了,自己想要的,追求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那过眼云烟的功名利禄吗?” “俺啊,想要的很简单。家里能盖上两间新房,老娘和俺那老弟身体健健康康的,再风风光光地娶了俺们村最漂亮的小淑......”赵佑符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亢奋地说道。满是油光的脸上闪烁着激动。 “我的要求可没有你们这么高。”秦牧觉得随着酒精的摄入,自己心中似乎有团火在燃烧,脑子却无比清明“我不敢奢望光宗耀祖,家人身体健康。我只希望自己有个落脚的地儿。最好有个女人能有幸看上我,对我好就行。这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足矣了!” “这要是别人,我少不得要笑一句胸无大志。”莫空摇了摇头“我虽不才,却仍思封侯拜相,以造福万民。子岳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能甘居他人之后?” “人各有所长,人亦各有所志,何必强求他人?我觉得这样挺好,辅言。”秦牧微醺,两颊的红晕灼烧得愈来愈发明显,看来是醉得不轻。 莫空叹了口气,对于秦牧这个人,他是不大看得懂的。在他们这个年纪的,大都是热血男儿,思的是精忠报国,造福桑梓。就算不济的如赵佑符,也求的是拥有如花美眷,家财万贯。 在他看来,秦牧绝不是如此消极之人,而且很是有些偏才。可他的理想却如此颓废,与他所见似乎极为相悖。 不知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难道他就真的无欲无求吗? 对于这两个新交的朋友,莫空打心底里还是十分珍惜的。毕竟一路扶持,生死与共的交情,人的这一辈子能有多少? 待到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之时,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时。每个人都希望有这种珍贵的回忆,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能够细细咀嚼,能让你恍然: 原来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叹了一口气,莫空正待再劝,突然发现发现四周的氛围有些不对劲儿。 噗通,噗通,不自觉的,莫空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得越来越快,仿佛一把战鼓在胸膛猛烈的敲击。 这种氛围,这种感觉都让莫空很不喜欢。 这使他想起了阴阳教的那位詹姓老者走进来时,势压众人,四周静默的场景。 怎么回事?莫空往酒馆门口不经意的一瞥,不由得倒嘶一口凉气。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 此女只应天上有! 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模样,也并无甚么华贵的服饰装扮,只一袭简单的素色布裙,几件简朴的首饰,却掩饰不了她的丽质天生。 青丝如瀑,轻掩香肩,素面朝天。却能看到她那精致的脸庞:眉眼如画,肤若凝脂,小巧的瑶鼻微微皱起,淡淡玫瑰色的唇瓣嘴角上扬,显得柔美而不失矜持。 她的身材高挑,素色的衣裙掩盖不了发育得极好的身段,步履摇曳间姿态婀娜,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大气。这种梦幻般优雅婉约的气质,甚至比她那无暇的容颜更加动人。 “李叔叔!”少女轻启朱唇,声音如山中清泉,黄鹂出谷一般清脆,还带着些越城人特有的慵懒语调,糯糯的醉人。 就像一只波斯猫抬起猫爪,撩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哦,小菡啊!”已头发斑驳,大部胡须墨里藏针,却仍中气十足的酒馆老板看见少女,咧开了大嘴“又来帮你爸打酒了?” “这回您可猜错咯!”叫小菡的少女眯起了弯弯的月牙儿,嘴角的月牙儿也勾成好看的弧线,显得分外俏皮可爱“我难道就只能来帮我父亲打酒吗?今天可是乾元佳节呢!李叔叔,两壶米酒,再来两只猪猡兽腿!我顺道连上次的酒钱一起给您了。” 李老板接过铜板,又笑呵呵地推回一部分:“得,你们父女还和我客气什么?今天这两条猪猡兽腿,就当是我给老楚的过年礼物了,顺便帮我给你爹带个好,下次我再去找他喝酒!” “行!”小菡轻点榛首“李叔叔再见!” 说罢,也不矫情。麻利地提了酒肉,与老板道了个别。摇曳着娇躯,袅袅婷婷地离开了小酒馆。 美人已去,空留余香。 直到她离开,酒馆除了二人的对话,竟再无他声! “俺的娘诶,这姑娘也忒......忒......”赵佑符刚刚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缓过神,想要表达,却发现自己该如何形容。 “此女当真有倾国之姿,绝世之容!”莫空击节赞叹。 这种级别的美女,确实凤毛麟角啊!秦牧欣赏着这道美丽的风景线,在心底暗暗赞叹。 “不知这是哪位人家的小姐?”莫空风流才子,见美心喜,便问邻桌的客人道。 那客人只瞥了莫空一眼,便笑道:“小哥,想必你不是越城人氏了。” “此话怎讲?” “凡是越城人氏,尤其是像我等住在附近的街坊,无人不知这楚小娘子的。楚小娘子芳名楚菡,她父亲唤作楚安,早年间也是年少成名的人物,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后来不知怎的,竟难进一步。他娘子也早早去世,只留下这一个闺女。” “然后呢?” “这楚安自从妻子早逝后,又兼得多年来未得功名,只得终日替人写些书信对联糊口,拉扯大闺女。” “可这楚小娘子可令楚秀才扬眉吐气了,长得好看不说,人还聪明。最重要的是,打小就操持家务,把楚家上下打点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现在想迎娶楚小娘子的好儿郎,不知有多少!” “果真是好姑娘!”莫空赞叹道。 秦牧在旁,微微叹了口气。能操持家务的女孩在后世本就已不多见,更何况有着出众外表还如此传统的女孩?这在后世几乎已是绝种了。 见邻桌这位健谈,秦牧也乐于与他聊天。这种人一般消息最是灵通,街头巷尾的轶闻无所不知:“大叔,不知这越城最近有什么奇闻异事?” “嘿,你还别说,还真有!我在越城生活了几十年,还未听闻过如此大事!”邻桌得意一笑,却卖起了关子,吊着三人的胃口。 秦牧会意,赶忙斟了杯酒,双手奉上。 邻桌端过来一饮而尽,满足地吁了口气。才缓缓压低嗓门道:“你们可知,一周之后,天下闻名的凌宗选择何处为一年一度选拔大会的举办地么?” “难道?”听到了这个消息,赵佑符圆瞪双眼,额头上的青筋都爆绽开来,莫空稍微好些,却也激动得满脸通红,满腔的兴奋溢于言表。 秦牧不懂古代才子中举是什么反应。不过在他看来,当年范进中举不外乎莫空现在的模样。 “不错!正是我们越城!”邻桌的话语掩不住浓浓的骄傲。 听闻这个消息后,莫空赵佑符明显无心再谈,草草和邻桌道了个谢,便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却仍能看出,他们浑身颤抖,双颊潮红。激动之情一时难以平复。 赵佑符一掌拍在桌子上,颤声对秦牧道:“子岳,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秦牧不解地望向莫空,莫空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是的,这个机会我们一旦把握,鱼跃龙门,指日可待!” 秦牧没有接话,因为他从莫空和赵佑符的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灼灼火焰。 他不禁想起了一句话。 太祖曾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九章 神州凌宗 经过莫空的介绍以及赵佑符断断续续的补充,对于凌宗的选拔大会。秦牧总算有了初步的了解。 在中国古代,有太学,国子监之类的教育机构,传播知识,培养精英。也有少林,武当之类的武术门派,修习拳脚,伸张正义。 而凌宗,是一个另类的存在,它在某些方面与太学,国子监近似,在整体上却又完全不同。 凌宗大体上分为文宗和武宗,文宗汇集了饱学宿儒,当代名家,武宗则招募了武道强者,兵法大家。但凌宗不属于神洲任何国家,它游离在国家政权之外,却又同时和神洲三大强国输送人才,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甚至就连兽人帝国,和凌宗也互有往来。 在凌宗,能得到最好的教育环境,最先进的教学理念,还有最优秀的竞争机制。况且凌宗不像大多数学府只面对贵族开放,而是有教无类,面向神洲所有的学子。 因此,凌宗在神洲可谓深得人心,地位崇高。再加上其高手如云,精英荟萃,还有着深厚的官府背景。数千年来,凌宗不仅发展成一个神秘的庞然大物,更是神洲所有学子心向往之的圣地。 凭空凌虚,神洲之宗。这就是凌宗在神洲的位置。 但从莫空和赵佑符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中,秦牧还知道,即使凌宗面向的是神洲所有阶层的学子,但也是优中择优的。再加上每年只有一次选拔大会,地点只在选拔前一个月公告天下,所以每年能幸运地进入凌宗的人,也不过百余人罢了。 不用莫空解释,秦牧也明白,每年入选凌宗的百来号人,恐怕大多数还是贵族子弟。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在,地球还是神洲;贵族阶级永远比普通人更有权势,因此贵族也肯定有更好的资源能够培养人才。即使在唐朝中期科举制兴起,九品中正制被打破,给了寒门士子更多的晋升机会;真正的社会主宰阶层,仍旧是权贵巨阀。 “这么说的话,你们是想去试试运气咯?”秦牧问道。 “那是自然,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进入凌宗的荣耀,可不亚于中举。我参加过去年在滨城的选拔,可惜技不如人,落选了。”莫空感叹道。 “俺爹在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叫俺去多见见世面,现在有这大好机会,说什么俺都得去试试。”赵佑符大大咧咧地道。 “那我也陪你们看看好了。”秦牧点头答道,不再纠结此中利害关系。 在他看来,莫空文学天赋出众,年纪轻轻早已是秀才;赵佑符身强力壮,身手不凡,他们两个都有可能被凌宗选中,一步登天。 而自己呢?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涨涨见识了,祝福他们好运了...... 光阴易逝,特别是当你有足够的银子而又处于等待的时候。 这一周,三人除了在一起聊天之外,还好好去置办了身行头。 毕竟大家一路以来省吃俭用,风尘仆仆。照照镜子,三人觉得自己现在这副尊容实在难以恭维,现在有了余钱,也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了。 而且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在选拔大会这场盛事到来之际,不管说什么也得给考官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这一天还未拂晓,迎着鸡鸣。三人就起了个大早,草草解决了早饭,便向城守府出发。 神洲的地方官制和中国古代地方官制有些不同,神洲在地方设城,并设立城守一职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司牧一职为地方最高司法长官,都督一职为地方最高军事长官。 互相节制,这不就是三权分立的另一个版本么?秦牧在感到莫名的亲切之余也不由得佩服神洲大众的智慧。 这是超越时代的创举啊! 也许是客栈离城守府不远的缘故,不一会儿,三人就顺利的到达碧瓦朱门的城守府。 此时,城守府前的一大片空地却已用白线划开,左边和右边各树起一座大擂台,左边的大擂台上还有护栏等一些防护措施和装满了各式各样兵器的兵器架;右边的擂台就只摆放有两套左右相对的桌椅,上面拜访有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 显然,左边擂台是武宗招募现场,右边擂台是文宗的招募现场。 擂台后又搭建一座高台,正当中一排桌椅,显眼的是,正当中坐着一个身形微胖,身着浅绿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前呼后拥,盛气凌人,官威十足。 他左手边是一个面颊消瘦,腰背挺得笔直的灰袍中年男子,右手边是一个虎背熊腰,浓眉大眼,身穿武士服的大汉。他们左右,又是一干身着官服或武士服的官员或将领。 无疑,如此盛事,当中的必就是越城城守,越城司牧和越城都督了。 果然,官僚主义不管在哪个社会都是存在的。秦牧暗叹。 时间虽然还早,但围观的人群早已把擂台围得水泄不通,喧嚣的声浪一波接一波,似乎要掀翻了这庄重森严的城守府。 “咦,这不是李兄吗?好久不见,你也是来参加凌宗的选拔的?” “那是自然,我可是专门为此闭关苦读一年。现在小有所成,林兄来鉴赏鉴赏我闭关苦读所创之诗。” ”愿闻其详!“ “人山又人海,大家一起来;凌宗大选拔,定要夺头彩!” “好诗好诗,李兄志向高远,有鸿鹄之志,状元之才,林某不及也......” ...... “哎?王屠户,我看你拿着两把杀猪刀,莫非你也想参加选拔?” “你可不要小看了洒家手中的两把杀猪刀,它们可是随我纵横家禽圈二十年,不管多么难宰的家禽,都是我的刀下冤魂.....” ...... 听着这类嘈杂的言语声,秦牧苦笑道:“看来来参加选拔的人也是良莠不齐的嘛!我看你们两个被选中大有希望。” “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了,这种不学无术之辈毕竟还是少数,真正的高手也不在少数。上次我被刷下来,就是遇到了国都郢城的帝国四虎之一的锦虎关朝云。”莫空沉声道。 “嗯,俺也注意到了,附近可是有不少的强者!”赵佑符答道。 突然,一个庄严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像洪吕大钟,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各位,请安静!”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众人极目望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瘦儒雅,蓄有三缕长须的中年人带着熟练的微笑徐徐走出。 “徐先生!竟是徐先生!”下面不知是谁发一声喊,人群再次沸腾起来。大家的激情顿时被点燃了。 “竟是徐先生!”挤在喧哗的人群中,莫空喃喃自语道。 “这是谁啊?”秦牧低声问道。 好在莫空一路上已经习惯了秦牧在这类问题上的白痴表现,答道:“徐先生名广梁,乃是当世有名的高手。不仅方术造诣高绝,而且博学多才,深得世人景仰。没想到他也是凌宗之人,凌宗果然卧虎藏龙,人才何其多也!” “方士?方术?”既然都问了,秦牧就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神洲中人,连这个都不知道!”莫空转头惊奇地看着秦牧。 “嗯......我家居住在山中,消息比较闭塞,很多外面的事情不太知道。”秦牧没办法,只得搪塞道。 “好吧,简单的说,方术就是特指精神力强大的人从自然界感应到元素并通过精神力沟通元素所施展出来的法术。而方士就是能够掌握方术的人。越高等级的方士,掌握的方术威力越大,往往有通天动地之能。”莫空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解释道。 “等级?” “那是自然,方士从高到低可分为星辰期,皓月期,金乌期,苍穹期,乾坤境,每一个等级的差距可谓天差地别。不同于武者,方士的地位不可谓不崇高,因为他们的方术威力巨大,而方士的数量十分稀少。所以每一个方士的来历都不简单,那些高等级的方士如果不是成群结派,便是为各种庞大的势力效力!” “明白,这只是一场交易,双方各取所需罢了。”秦牧点头“但......你说的武者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方面,俺比较熟悉。”赵佑符接过话头“与方士使用方术一样,武者也可以操控一种力量,名叫尘力。尘力就是特指身体天赋出众的人从自然界感应到元素并通过吸收元素,成为身体内的力量,并通过身体发挥出元素力量的称呼。武者也分为五个层次:问道境,寻道境,人道境,地道境,天道境。” “况且比起方士,武者的数量可多得多。他们才是神洲更基础的武装力量。” “义公,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莫空好像完全不认识赵佑符一样,一脸不可思议。 “嗨!俺爹在回赵村前曾经是一位落魄的武者,小有所成。这些都是他老人家告诉我的。”赵佑符摸摸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 难怪他有如此身手,秦牧思衬。 看来义公的父亲也不是等闲之辈啊!莫空微凛。 “好了!”徐广梁将手向下虚压一压,待到下面的喧腾渐渐平复下来,环视四周“大家肃静,我宣布,今年的凌宗选拔大赛,正式开始!”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不知怎的,望着这越城数十年一见的空前盛况。一句话突的浮现在秦牧脑海中。 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十章 文宗武宗 “本次凌宗的选拔,将在江南重镇越城举办。秉着选拔优秀人才,壮大神洲的宗旨,我们凌宗此次由越城城守郁宽郁大人,越城司牧焦有德焦大人,越城都督彭顺彭将军三人及越城大小官员作为监督。” 群众很给面子,拼命鼓掌,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让郁大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此外,我们凌宗还会派出精英对每一位意欲参加选拔的才俊进行考核。尽可能的保证公平公正公开!” 才俊?不解地望了望四周,秦牧恍然大悟。 原来,除了许多意气风发,散发着昂扬锐气的年轻人外;还有许多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的中老年人。 他们也许没有了年轻人那般的青春朝气,志得意满。但他们的眼中仍然充满着不屈和执着,因为他们追求着毕生追求的东西。 心中有物,则不惧! 也许你说科举打破贵族阶层垄断,给寒门士子晋身之阶也好,说科举制僵化教条,禁锢人才也罢。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为国为民,造福桑梓,还是升官发财,光耀门楣。寒窗十年,一朝成名,确实是这些士子千百年来,为之执着追求的东西。 不管怎样,一直坚持的人总是可敬的。 而从某种意义来说,凌宗的选拔大会对这些士子的吸引更甚于科考。 内有名师教导,益友相伴,出则一朝成名,荣华富贵,随之而来。 这不正是他们寒窗苦读的坚守,闻鸡起舞地练武所追求的吗? 只要你有本事征服凌宗的考官。 但接下来,凌宗严格的考核就让秦牧大开眼界。 与之相比,后世的高考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 比如说文宗的考核。 首先,先得报名,领取每个人的号码牌。 然后,你满怀希望的走上擂台。对面坐的便是声名如雷贯耳的凌宗的精英。你开始满怀信心,因为圣人之言你已倒背如流,吟诗作赋自认也不亚于他人。 可一开始,考官就不问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而是首先就开门见山,提出一个论题,与你辩论。论题复杂多变,从民生到军事再到文学,无所不有。好在,他们笑容可掬的给你先选论点。 你轻吁了口气,虽然这和你的预期有些不同,但是毕竟主动权还掌握在你的手里。 但很快你就轻松不起来了,不管你如何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他们总能笑着一一轻松化解你的论点。并且有理有据,态度谦和。让你哑口无言。 就算你机智应变,提出的观点新颖,别具一格。获得了考官的点头赞许。也别急着高兴--这只是第一关。 如果说第一关是考察学子的应变能力和思维。那么下面数关便是各有用途了: 行酒令,考察学子的文学储备和应变能力,当场根据考官即兴的一道题目写一篇文章。考察学子的基本功和应变能力,以及最后一关,让秦牧感到有些奇怪又有些熟悉的--介绍自己!最后由三位神洲大儒当众评判。 这些关卡说出来平淡无奇,但实际上却难度极高。万变不离其宗,不管哪关,都离不开学子出色的应变能力。 换句话说,凌宗不要读死书的腐儒!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学子纷纷铩羽而归。包括那位令秦牧印象深刻,即兴赋诗一首“人山又人海,大家一起来;凌宗大选拔,定要夺头彩。”的仁兄。 相比文宗,武宗的比试在视觉冲击力上。绝对要胜过不少,显得专业而规律。 首先,上来参加选拔的武者,都得将手掌放在擂台入口处的一块足有半人多高的黝黑大石上,注入尘力,如若没有光芒发射出,则说明此人根本没有领悟尘力。 连尘力都没有领悟的人,自然不配进入参加选拔,更不配进入凌宗。 反之,当这块黝黑大石的光芒愈加耀眼,就说明这位武者的境界越高。 而当看到王屠夫骂骂咧咧的提着两把屠刀意欲砍向那黝黑大石时,下面的人群爆发出轰雷一般的笑声。 人才啊!秦牧揉了揉笑得抽筋的脸颊,感叹道。 之后的比试很简单,相比于文宗考核的纷繁复杂,武宗的简单直接而又流程化。 拥有尘力的武者每人分别抽一张号码牌,然后考官将号码牌当众打乱重分,分成若干个小组。然后进行淘汰制选拔。 由于选拔大会连续进行七日,每天胜出的武者在后面的日子还要接受无数武者的挑战。这对武者的耐力也是一大挑战,只有最后战绩最好的五十名武者才有机会进入凌宗深造。 和文宗的考官负责出题和考核不同,武宗的考官除了对武者的表现给出点评外,还负责维护擂台上的秩序。毕竟拳脚无眼,在打斗中更是需要武宗境界高绝的考官来镇住场子。 这是秦牧第一次看到属于这个世界真正力量的碰撞,他对于武宗的每一场比赛可都是全神贯注地观看。 “第一场选拔,是甲组的一号选手卫国越城李峰和三号选手卫国苏城许建阳,希望两位选手秉持武道,能从中有所收获,但也要注意,刀剑无情,要点到为止。”一身黑衣,面容冷酷的高大考官道。 两位选手微微向考官欠身,李峰是个面容消瘦,身材矮小的年轻男子,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咄咄逼人。而许建阳则是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中年人,看起来并没有李峰那么咄咄逼人,但他就站在那里,却像表面平稳的河流,实则暗潮涌动,平凡的外表下令人感觉充满了力量。 “开始!” 如秦牧一样,台下大多数观众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一场精彩的战斗。 “许兄请了!”李峰笑嘻嘻地抱了抱拳,却突地手腕一翻,亮出一柄匕首。探前一步,双腿蹬地,犹如一头猎豹般窜了出去。手中的匕首犹如一条毒蛇一般,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许建阳咽喉刺去。 好强的爆发力!秦牧眉毛轻扬,这李峰之前几乎没有准备的蓄力动作,下意识的发力却能有如此速度! “来得好!”许建阳见李峰这犀利的一攻,向后疾点两步,恰好躲开这犀利的一击。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柄厚重,造型古朴的长刀,横竖胸前。 那个斯斯文文的中年大叔已经不再,现在,他是一个凭刀走天涯的武者! 李峰一击不中,也没灰心。再从腰边一抹,又一柄匕首出现在他的左手。双匕在手,李峰再次启动。 他的速度快若闪电,脚下疾点,如同鬼魅,如影似幻,只一瞬息便来到了许建阳身前,双匕齐出,凌厉的刀势如漫天银练,朝许建阳面门,咽喉,胸口连刺十数刀。 神行鬼步,银练当空舞! 这一切来得太快,导致台下不少观众都没反应过来,就只看到数米开外的李峰已在许建阳面前,连续出击的匕首泼洒出一道道寒光,完全笼罩住了许建阳。 顿时,台下一片惊呼。 “这厮的攻势甚急,却亮点平平。可他的步伐倒是有些意思。”赵佑符若有所思地道。 “孤陋寡闻!”旁边有不服气的解释道“李公子可是平安镖局李安平总镖头的长公子,人送外号‘银练郎君’。武艺精熟,在越城年轻一辈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旁边那人话音未落,名叫许建阳的中年人已作出了反应,他不慌不忙,不退反进,一声长喝,碧绿色的火焰在他的刀刃上跳跃。 许建阳步伐微微一错,避开刺向咽喉的一刀,横刀一挥,那碧绿色的火焰就如有了生命的顽皮孩童,顺着刀势;点点碧焰,化作火雨,犹如狂暴的飓风,将李峰当空的刀势如切豆腐一般轻松破掉,继而朝李峰席卷而来。 碧焰刀!以刀引焰,千变万化,练到极处,无坚不摧! 但此时李峰已收势不住! 该死,竟然如此轻松的破掉了自己的“银练当空舞”,还能顺势反击!自己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这是个已入寻道境的高手! 心中念头急转,李峰手下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他心知这一刀之威,而自己擅长的乃是以自家的祖传身法《神行鬼步》为主的灵巧打法,硬拼殊为不智。 更何况,对方的境界至少比自己高出一个等级! 于是,他情急之下,双刀齐齐飞出,化作两道寒芒直取许建阳咽喉,同时《神行鬼步》发挥到极致,身形疾疾朝后退去。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这一刀之威。 随后,台下的观众就无比吃惊的看见越城颇有名声的李峰李少总镖头狼狈不堪地卧在擂台角落,衣服已被威力强大的碧焰烧成焦黑,身体微微颤抖,嘴角的血迹还在不停渗出。而他那一对随他多载的匕首,还没碰到许建阳,竟就已被齐齐削断成数截。 “第一场,甲组三号卫国苏城许建阳胜!”黑面考官低头扫了扫李峰的伤势,抬头宣布道。 台下观众微愣一愣,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欢呼。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荣耀! 有人欢喜有人愁,此时此刻,台下不少武者脸色凝重,久久不语。 上来的第一对选手就有寻道境的武者,而且轻描淡写,一回合便击败了在越城成名已久的李峰。 看来今年的竞争压力可不小啊! 秦牧则没管这么多,他不是习武中人,自然没有如此专业的眼光。他本以为是场针尖对麦芒的比赛,没想到三下两下就被结束了。这让他感到十分不过瘾。 虽然这个世界的武者看上去十分厉害,动不动就火啊,飞刀啊什么的,花花绿绿,色彩斑斓的看得倒是很唬人。 可这么一边倒的比赛你也敢给我看?这根本不值门票钱好不好?秦牧看着在场上半天起不来的李峰,不禁摇了摇头。 他正欲再看,只听得莫空急切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子岳,义公,你们看那是谁?” 二人回头,随着莫空伸出的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顿时凝住了身形。久久不语。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秦牧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第十一章 风云突变 楚菡忧心忡忡的看着身旁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身形已不复当年挺拔却仍努力挺直脊梁的父亲。心中一片苦涩。 满打满算,父亲也才刚过四十啊! 想当年,父亲是越城出了名的才子,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文采出众,风流倜傥。所有人都相信他将来将会金榜题名,前程远大。母亲是远近皆知的美人,温良贤淑,楚楚动人。 两人乃是天作之合,彼此也是相亲相爱,生活琴瑟和谐,相敬如宾。除了父亲有时为自己自从中了秀才之后屡试不中而唉声叹气,小楚菡觉得自己那时的生活是那么的幸福安详。 但母亲在自己四岁那年红颜早逝,父亲经此打击一蹶不振,不再复当年才压越城的荣光。只以替人写些对联,书信度日。 这么多年来,言辞恶毒的嘲笑楚菡已不知听了多少,但她没有在意,只是在母亲去世后像母亲当年一样照顾着父亲。 她没有什么大的期望,只求父亲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但在听到凌宗要来越城选拔的时候。年逾四十的父亲居然不顾自己的反对,硬要来参加凌宗的文宗选拔。这让楚菡不知如何是好。 她清楚的知道,凌宗选拔对于一个胸怀大志的读书人有着怎样的诱惑。如果不是之前路途遥远,家中不宽裕,父亲绝不可能放弃加入凌宗--哪怕是一次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尝试。 那么这次选拔就在眼前,无论如何,父亲都不会放弃的。 可父亲已经不是当年名震越城的才子了,现实的苦涩和母亲去世后的打击已经让父亲蹉跎了二十多年,他还余勇可贾吗? 如果父亲没有通过,这又会对老父造成多大的打击啊! 父亲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想到这儿,楚菡清秀修长的柳叶弯弯眉越皱越紧...... ...... 越城城内凌宗选拔大会如火如荼,声势喧天。城外又是另一种情形。 越城城外也并不荒凉,宽阔笔直的官道后,一大片茂密的树林绵延上百里。 这片树林没有固定的名字,却存在于越城人民一代又一代的记忆中。口口相传,越城百姓都称之为那片林。 只是已至秋季,树叶已经枯黄败落,不复春夏之际的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当然,这个地方也是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此时,那片林内。一个身着黑衣,面貌平淡无奇的老者骑着一头通体乌黑,双蹄踩着黑色火焰的神骏梦魇,正慢悠悠地骑行着。 梦魇,远古天马与普通母马的后代。虽无远古天马御空而行,位列圣兽的神通。但也体格雄健,两倍于平常马匹,双蹄踩着地底冥府炼狱之火,不仅日行千里,还是不凡的初级灵兽。在市面上可谓是价值不菲。 凶兽,灵兽,魂兽,圣兽,神兽。魔兽的等级森严,有强烈的阶级之分。 它们神通广大,愈高等级愈稀有,愈强大。有一头灵兽为坐骑,已属十分难得,这也足可见这位老者身份非同小可。 只见这老者突然双眼微眯,忽地吹了声口哨。 四周顿时有影影绰绰的赤红色影子移动,刹那间就像红色的洪流翻腾,为这平静的树林带来一股肃杀之气。 为首一个浑身赤衣,身材均匀,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大步向前,走到那黑衣老者面前,抱拳道:“禀报二长老,赤焰营全体将士三千人,皆已集结完毕。请二长老指示。” 二长老微微颔首:“很好,洛清,辛苦你了。” “教主有令,莫敢不从。”洛清低头再次抱拳。 “我知道,你有疑惑,不妨说出来给我听听。”二长老看着这个教里出类拔萃的年轻人,语气也不免温柔了许多。 “大长老,洛清不明白。”洛清终于抬起了头“越城乃南卫江南重城,城池高大坚固,易守难攻不说,而且兵多将广。更不用说现在越城正在举办凌宗选拔,凌宗精英和南卫各城高手俱在,可谓高手云集。教中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决定攻打越城?” “你的疑惑很正常。”二长老轻轻抚摸着梦魇油光水亮的黑色鬃毛“当我向教主提出攻打越城的时候,他也以为我年老糊涂了。” “属下不敢......”洛清连忙单膝下跪。 “你也并没有错。”二长老叹了口气“我决意攻打越城,原因有三。” “一,我教需要大量青壮和熟练的铁匠,工匠。上次在吴城我们好不容易掳掠到一批,我那时因为教主召唤,并没有亲自跟进这批人。只派了一些赤焰营的精锐看守。” “没想到这批人当中竟然有修炼出尘力之人,虽然还没入境,但居然击杀了两名护卫逃出!当第二天来换班的护卫发现时,那一批人早已逃了大半!” “原来宋大力二人是这么死的。”洛清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是啊!本来我教五年前在沪城便损失惨重,现在我们的人在四处掳掠青壮又不甚理想。教里现在已经有些不同的声音了。”二长老淡淡道“其二,我们不得不用一场胜利震慑这帮宵小了!” “但如果只是为了掳掠青壮,取得一场胜利,也没有必要......” “洛清,你可对越城有所了解?” “当然,越城乃江南枢纽,北通沪城,吴城,南接苏城,浮城。乃是江南的重中之重,一旦得越城,进可攻,退可守。”洛清答道。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教主自沪城一败后已在三年前已亲率他的亲卫阴阳修罗再至沪城潜伏,大哥则在城外活动了将近一年,悄然无息的聚集了十五万大军。而副教主和三弟也率领黑魂军和十万大军在浮城呼应,我们兵分三路,神洲最富裕的江南水乡,是时候轮到我们来享受了......” “您是说,我们终于又有大行动了么?”洛清一脸激动。 “不然你以为教主,副教主,大哥,三弟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是为什么?”谈到这件事,二长老有些自得“起初他们都以为南卫的官员还如北虞那般剽悍,西赵那般诡计多端,还小心翼翼,疑神疑鬼。可我早看出了,这地方越富裕,官儿就越肥,越贪!江南这几地的城守都是这一路货色!一旦占了江南,小可以自立一国,四分神洲;大可顺梁渠直下,直取郢城,取南卫而代之。这样一来,神洲还有何处我们不能去得?” “这么说,除了我们赤焰营,二长老还有援兵?” “那是当然,我与赤焰营打先锋,四弟率领十五万大军在后,不多时便到。至于那些凌宗之人。”二长老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我们与他们的恩怨还少吗?他们有高手,他们是精英,他们是名门正派;便当我阴阳教,我詹俊江是吃素的么?” 二长老嘴角微微扯起,眼中闪动着粲然的光芒。洛清立马不敢再看,恭敬地垂下头,在旁伫立。 “五载心血,举教之力,功成与否,只看一役!” 若是秦牧在此,必然会大吃一惊,这阴阳教二长老,分明便是当初击晕他的那个神秘老者...... ...... 赵佑符看着正在来回走动,不时抬头看向楚家姑娘方向的秦牧,不由得憨声道:“子岳,你从早上一直说到现在要去认识认识那位楚家姑娘,现在都已经傍晚了,你却还在这里!” 莫空也眉眼带笑:“要我说,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哪有?怕是辅言你才子风流,看上了人家了罢?”秦牧自然不甘示弱。 他是心知肚明。这种级别的女神,说不动心,他自己都不信。 自小到大,他平常聊天打诨口花花,一张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罕逢敌手。但一旦说到女生,就顿时哑了火,没了分寸。 这也就是从小到大都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原因。 “哦,是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楚菡姑娘不仅有倾国倾城之姿,而且温婉淑良,乃是良家。若是子岳你不下手,就别怪我捷足先登了。”莫空言语中毫不掩饰对楚菡的欣赏。 秦牧表面装着毫不在乎:“是么,那就看你的本领了。但你别忘了,看号码,马上就要轮到你还有义公了,你还是收收心准备选拔吧!” “算你狠!”看到第一天的选拔都快结束了,才快轮到自己,莫空也不敢大意,赶忙回头做最后的准备。 秦牧轻轻叹了口气,用了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变得清醒些。 倒不是他对楚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是十分看不起现在的自己。 真是窝囊! 从小到大,遇到有好感的女孩子,他总是犹犹豫豫,忸忸怩怩,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正是因为顾虑太多,患得患失。到了最后,他还是鼓不起勇气走出最简单的一步。 哪怕是最普通的搭讪。 ...... 比起正在争分夺秒做最后准备的莫空,赵佑符则显得轻松许多。不仅有心思东张西望,还对场上参加选拔的武者品头论足。 秦牧不禁奇怪的问道:“义公,都准备到你上场了,你就不像辅言那样临时抱抱佛脚,准备准备?” “没用的。”赵佑符摇摇头“我只不过刚刚修炼出尘力,还未入境,单论比武切磋,怎么可能是这些已经入道之人的对手?” “那你还说那李峰只有身法有可取之处?毕竟人家也是入境的武者,境界高你不少啊!” “他们比我强的,只是武道境界罢了。毕竟我接触武道还不久。但单论攻击的进退章法来看,李峰也没甚么过人之处。他太急于拿下第一战;即使实力差距不小,还主动出击,导致早早自乱阵脚,最终对手一合就寻到他的破绽,一击功成。”赵佑符有板有眼地分析道。 秦牧听得连连点头。这段时间对于赵佑符,他是有一定了解的,他从来不说无把握的话;既然他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此时,经过一天的选拔。观众已散去大半,但每一位参加选拔的人仍都拼尽全力,每一位评委和考官也都竭心竭力。擂台早在下午就挂上了灯笼,映照得明亮堂堂,宛若舞台一般。 这在傍晚初显的夜色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和谐。 站在天堂看地狱,人生就像情景剧;站在地狱看天堂,为谁辛苦为谁忙? 又是一轮考核过去了,考官们正在忙碌着维持着考场的秩序和作出点评,贵宾席上的越城官吏们有的正在交头接耳的评论上一轮参赛者的表现,有的则讨论着官场上的要闻,还有的正在双眼无神,心思早已飘到小妾那温软的身子上了。 下一轮就到莫空和赵佑符了,即使是秦牧,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他们登场的那一刻。 突然,武宗擂台上一个窝在角落,一直不出声的面容枯黄,身材矮小的考官猛然起身,双目圆睁,目露精光,吐出八个字来: “大家当心,敌袭越城!” 第十二章 越城势危 “怎么可能?越城乃卫国江南重城,谁胆敢来袭?” “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在越城生活二十年,还从未碰过此等事情!” “这人怕不是瞎说的吧?”有人猜测道。 ...... 这一声仿佛惊雷,现场的考官,大小官员,来参加选拔的学子等人无不震惊,不由得七嘴八舌,纷纷开始猜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现场因为这短短八个字,顿时像炸了锅一般,人声鼎沸,几欲震天! “诸位,肃静!让我等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徐广梁心知情况可能不妙,连忙开口。 大师开口,分量自然非同凡响,喧嚣的人们慢慢归于平静。大家都把目光放在徐广梁身上,期待着他能给众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徐广梁快步走到那身材矮小的老者身旁,恭敬地微微弯腰道:“杨师,不知您老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怎么,不相信老夫这个糟老头子?”老头白了徐广梁一眼,没好气的说。 “弟子怎敢?”徐广梁尴尬的说道“弟子愚钝,请杨师明示!” 听闻此语,人群中又掀起一阵骚动。 徐广梁乃卫国名震神洲的方士,二十岁便达到星辰上品,进入凌宗修习,年仅四十岁便已突破皓月,晋升金乌期。留在凌宗任教。 他的师父又是何方神圣呢? 突然人群中有一人大叫道:“我知道了!是杨沧海杨先生!是他老人家!” 众人一听,吃了一惊,但随即恍然。 杨沧海,虞国人。少年时放浪形骸,不学无术,为乡里一害,家人不堪其扰,遣其参军。本为军中一小卒,在边境与落霞草原天下闻名的比蒙强军多有交战,似有所悟;改邪归正,修炼方术。数十年修行,修为精进,至金乌中品;土火二系方术克敌无数,保虞国北边三十载。后入凌宗,为凌宗师,天下景仰。 而徐广梁初入凌宗之时,杨沧海便是他的授业恩师,可以说是看着徐广梁一步步成长为声动神洲的天才的。 如此大恩,称一声师父自然不为过! 杨沧海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自己的身份。沉声道:“老夫方才在城外感到两股不寻常的强者气息,一位是金乌期的方士,一位乃人道境的武者。本来老夫还以为是哪位强者游历至此,可老夫多留了个心眼,让老夫的扑天金雕前去查看,结果老夫那宝贝传回消息。外面有两支大军正在接近越城!” 扑天金雕乃是初级魂兽,已有魂魄。更兼有强大的灵术和物理攻击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天空霸主。既然它传信而来,那么可信度应该非常高。 听闻此语,越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脸色大变,早已不复原先的从容镇定。 杨沧海素来有一诺千金,从不妄言的美誉。再加上一只初级魂兽扑天金雕的传信,这消息可谓十拿九稳! 徐广梁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和杨沧海是在座所有人当中唯二的金乌期级别的强者。论境界,自己只与杨师相差一阶;但杨师如此敏锐的发现了大敌来袭,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枉自己自视甚高,以天才自居。但论在战斗来临时的嗅觉,还是距离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杨师甚远啊! 越城大小官员则反应不一,有些官员脸色铁青,有些官员抖似筛糠,双股战战,几欲先走;而有些官员则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晕倒了。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越城承平已久,他们对于来犯之敌,可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彭都督,现在该怎么办?”越州司牧焦有德见城守郁宽面色苍白,浑身战栗,心知指望不上他。只能询问都督彭顺。 “徐先生,杨先生,焦大人,本都督需要上城观察一下敌军情况,请诸位随彭某一起。”彭顺虽然脸色铁青,但还是很快作出了选择“传本都督令,全城守军,进入甲等备战状态,全城戒严!” 知道事态紧急,彭顺身边的侍从赶忙接过彭顺的将牌,小跑而去。 “敢不遵命?”三人相视一眼,点头道。 越城城楼上有一座神洲闻名的大钟,其声若雷霆,有宝相之威严。乃是天竺佛宗得到高僧源智开过光的宝物;而每当越城有大难,这宝钟将会无风自鸣! 当下,只听得钟声远远从城楼上传来,钟声若雷霆,隐隐有龙吟之声,愈来愈响,传遍全城。 下面的人本就剩下不多,听闻宝钟之声,都不由得脸色大变。转眼间,擂台附近的人就少了一大半。 有一士子快步离开,一边疾走,忍不住回头对众人道:“你们为何还在此?速速离去,贼人凶恶,我们可不是对手!” 一个中年儒生挣开身旁女儿的搀扶,怒声道:“我生于越城,长于越城,已有四十载。越城就是我的根!吾虽手不能提,无缚鸡之力,但还有这一腔热血!吾辈想要加入凌宗,就是知晓凌宗乃神洲楷模,期望能一展报国济民之心!故我希望能让我上阵,为保卫越城出一份绵薄之力!贼人想破城,也得踏着我楚安的尸体进入!” 他旁边那俏丽无双的女儿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样子仿若西施捧心,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楚安,当年名动越城,意气风发的天才人物,后来却碌碌无为了二十余年,落魄无比,家徒四壁。许多越城人都看他不起,私底下都劝诫子孙亲友,引以为戒! 一介落魄秀才仍有如此热血胆识,神洲人难道缺乏热血和胆识吗? “是啊,我等本是七尺男儿,怎能不为保卫桑梓出一份力?”一个读书人高举拳头,应和道。 “我冯一刀愿请战!” “谁人无父母?就算为了我等身后的亲人,我等也不会退缩半步!” “寒窗苦读十年,圣人之言犹在耳!践行大道,就在此时!” ...... 秦牧本不想趟这趟浑水的,他到神洲也不过一月时间,死里逃生的经历,使他比谁都更珍惜性命。 但是慢慢的,他不由得也被这种悲壮决然的气氛所感染,身体激动地颤抖起来。他身边的赵佑符早就喘着粗气,紧紧地握着拳头;莫空则看着前面山呼的人群,不禁红了眼眶。 大厦将倾时,有人逃走,怕自己承担不了山岳般的责任,有人背叛,只为在这世间苟延残喘着;但终究还是会有人站起来,用自己因为劳累已经佝偻的背,用自己瘦弱的手臂,用自己年轻或年迈的躯体把这一切承担起来,只为了给更多的人以希望。 张自忠如此,孙承宗如此,戚继光如此,岳飞亦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一个民族,一种文化能够延续千年的原因。 ...... “阴阳邪教?怎会如此?”焦有德看到城下远处那处林外密密麻麻的营寨,不由得目眩神晕。 “竟然还有邪教的精锐之一赤焰营!”彭顺也是看到各色飘扬的旗帜,不由得心惊胆跳“看数量应该有足三千人!邪教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除了赤焰营,其他攻城军队不下十五万!”杨沧海眯了眯眼,在心中计算道“彭都督,越城守军几何?” “本来有守军两万五千,水军五千。上月为了护送游玩江南的楚王,郁大人分兵五千保护。现在只有守军两万,水军五千!”彭顺知道眼前之人久经军阵,在虞国边境威名远扬,忙不迭地说道“请杨先生,徐先生和凌宗诸位先生留下,助我越城百姓一臂之力!” 说罢,竟是弯下腰,朝杨沧海鞠一大躬。 他身后的将领齐刷刷的弯腰,竟然全部拜倒。 鞠躬拜倒,神洲礼节。表示对对方心悦诚服或是乞求对方,乃是极重的礼节。 贼人既有一位金乌期,一位人道境高手。不管怎样,只有留下杨沧海,徐广梁一行,守住越城,才有希望! 杨沧海却面不改色,只略微一颔首。徐广梁会意,连忙扶起彭顺道:“彭都督哪里话,既是神洲同胞,阴阳教又作恶多端,我等凌宗同仁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不知杨先生有何教我?”彭顺自知自己虽久经战阵,但比起这位有数十年和比蒙强军对抗的猛人还是有差距,于是诚心发问道。 “现在贼人势大,人数数倍于我,只能团结民心。一方面在城内宣扬阴阳邪教之恶行,同时招募青壮,充足人手。拆除多余房屋,加紧制造守城器械;另一方面派出信使,朝四方求援。”杨沧海沉声道“贼人本可发动偷袭,以势取胜,现在却安营扎寨。由此可见,他们亦是暗自经过一路急行军来,需要恢复精力。我们也应该赶快行动!” “先生所言,正和某意!”彭顺知道这也是唯一之途。一边仔细听着,一边传令下去。整个越州都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忙碌地运转起来...... 我卫国真乃多事之秋啊!徐广梁暗叹。 整整十五万人的移动,就算是兵分多路再汇合。也不可能毫无情报啊!徐广梁越想越是心惊。没想到我卫国的军备如此废弛! 以杨师目光之敏锐,不可能不发现这一点。徐广梁忧心忡忡地望向杨沧海。 他虽是我的老师,但也是虞国的一员啊! ...... “哎呀!城上的警钟已经敲响了,你不在城上坐镇,回到府上作甚?”原配看见郁宽慌慌张张地跑回府上,连乌纱帽歪了都不自觉。急忙上前问道。 “还坐镇个屁!夫人,赶紧收拾细软和贵重物品,带着儿子,家丁准备准备。”郁宽接过话头,急吼吼道。 “怎么了,准备什么?”原配不解地问道。 “阴阳教贼人出兵十五万围城,还有金乌期和人道境的高手坐镇。贼人势大,我看这越城怕是守不住了。夫人你还不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逃去哪?” “虞国,赵国,比蒙帝国,圣洲......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好!”那原配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听到自己夫君发话,连忙点头,回身去收拾细软去了。 整个城守府顿时乱作一团,鸡飞狗跳。 夜色渐渐深邃,月亮嬉笑地探出头,眨着眼睛,懵懂地看着这人间乱象。 仿佛泄了所有的气力。郁宽仿佛虚脱了一般,早已支持不住,瘫倒在地。双目无神,口中喃喃道: “这神洲的天,怕是要变了......” 第十三章 风雨欲来 随着一道道军令的下达,在最初的惊慌过后,整个越城终于有条不紊地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加足了马力,全力运转。 城守府前,碧瓦朱门依旧。府内密筹逃生,府外慷慨求死! 越来越多的人,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学子武者,都被这慷慨悲壮的一幕所感召,纷纷不动声色却坚定地加入到原本稀少的人群中。 人群渐渐由丝汇流,汇流聚潮,聚潮成洪;群情激愤,请战的声音逐渐壮大,最终直达云霄,久久不绝! 整个越城都为之震动! 秦牧三人被拥挤在人群中,四周望去,全是陌生或不陌生的脸庞。但是秦牧却有同气连枝,血脉相连之感。 他们都是赤诚热血的男儿啊! 就当我年少轻狂一回吧!秦牧心中默念。举起右手,用尽全身气力随着人浪呼喊。 请战之声如高涨的浪潮,在城守府外愈演愈烈! 此时,都督彭顺,司牧焦有德,徐广梁,杨沧海四人神色凝重,快步走下城楼。 看到城守府外这般壮观景象,四人大惊。这时候如果再有什么民变或者暴动,对于越城来说,不异于雪上加霜! 焦有德微楞,问在场的将校:“这又是怎么回事?” “司牧大人,许多人见有敌来袭,纷纷请战,要卫我越城!” “壮哉!”杨沧海望着前方的请愿人群,感叹道“也罢,就让老夫助尔等一臂之力吧!” 说罢,只见他双手飞快地连结成无数奇妙的手势和手印,嘴里念念有词,发出奇妙又晦涩的音节。轻喝一声:“疾!” 杨沧海脚下的土地异变突生,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竟硬生生的升高一丈有余,宛如一个更加高大的土制擂台。 杨沧海此时就站在这黄土高台上,双目如电,扫视着台下的芸芸众生。 下面的人群不禁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不愧是方士啊!举手投足之间就有如此威力!” “这算什么?听说杨先生在虞国边境时曾一人屠尽一个兽人部落!” “有杨先生在,越城定能守住!” “杨先生大能,徐先生亦大能,阴阳贼怎能比拟?” ...... 秦牧心里无比震撼,这就是方术的力量!这就是方士的威能!召唤天地元素为己用易如反掌! 更何况相比于武者,方士攻击范围更广,群体杀伤力更强。在战争当中往往起决定性的作用! 怪不得诸多强国豪门打破了头争相抢方士! 这种尖端人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你可以不用,但你绝对不能没有。 就像后世的核弹一样。这也就是为什么后世某个国家不顾全世界的阻拦也要研发核武器的原因。 这时候杨沧海来这么一手,不仅给越城民众信心,也震慑住了一些别有用心的宵小。真是好手段! 秦牧可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杨沧海双手虚压一压,群众的喧哗顷刻归于平静,许多人都用敬仰和崇拜的目光望着杨沧海。 此时,他就是全越城人民的希望。 这一刻,他的外表虽然仍旧平凡矮小,但更有一种不可逼视的威严和大家气度。 不论是他的方士大师身份还是他的赫赫威名,都足以让人心生崇敬。 杨沧海出人意料地向人群欠身抱拳道:“诸位的爱国之心,即便老夫乃虞国人,都不由得动容。大敌当前,越城的确需要诸位的帮助。彭都督已下令抽调城中青壮协助守城!” “我凌宗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我等凌宗门人会协助越城民众抵御邪教!至于此次凌宗选拔,鉴于有大敌入侵,剩余六日的选拔老夫已禀报孔宗主和岳宗主;二位宗主已决定,余下选拔将在卫国国都郢城继续进行!” 下面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群中有相当一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凌宗选拔而来。如若换了地方继续进行选拔,那么他们不仅白跑一趟,还白白耗费这一年的光阴,只能以待来年选拔! 这让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杨沧海自然明白,接着说道:“虽是如此,大家也不必惊慌。我凌宗每年不论参加之人几何,应招之人都为文宗五十,武宗五十!既然已在越城举办了一天的选拔,我们也会按照七分之一的人数录取文宗七人,武宗七人!” “杨师!”徐广梁急忙道。 “无妨!”杨沧海摆手制止了徐广梁“老夫相信孔宗主和岳宗主还是会卖我这个老家伙这个面子的。” 徐广梁情知杨沧海心意已决,虽然心里焦急,却也不敢继续言语。 下面有人按耐不住,问道:“杨先生,不知录取的人有谁?” “这得取决于你们。”杨沧海不动声色“选拔尚未完成,现在不管怎么选择,都有失公允。” “那该如何安排呢?”有人问道。 “这样吧,我们凌宗选拔以协助守城者为准,不论是拿刀枪,杀贼人,卫越城的武者还是清点后勤,照顾伤员的文人,我们一视同仁。当我们成功守住越城时,由司牧,都督等诸位大人和凌宗同仁做评判,贡献最突出的七位学子和七位武者,即可入凌宗。如何?” 下面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点头,以守城之贡献来评判,的确是再公正不过的了。 “既是如此,我愿协助守城!” “不管于公还是于私,保卫越城,我定不会落于人后!” “我虽不能上阵杀敌,但清点军资,在旁打下手也是可以的!” 看到这种场面,赵佑符再也按耐不住胸腔的热血,道:“这种事情,我赵义公定是要去的!辅言,子岳,你们呢?” “这还用说?”莫空拍拍自己的胸膛“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但吾血尚未冷,吾身尚能一战!” “不瞒你们说,我本是不想去的!”秦牧无奈道“不过我知道如果我不去,你们一定不会认我这个兄弟的。所以,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哈哈!”赵佑符放声大笑“同去,同去!” 莫空和秦牧也跟着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秦牧发现今晚的星辰格外明亮。 不知我还能见几回如此华丽的夜空,秦牧表面放声大笑,心里却仿佛有千钧之石压着一般...... 不远的城外处,十五万大军正团团将越城围住。 因为已是夜晚,阴阳教早已安营扎寨,无数营盘星星点点,绵延数里。看似中规中矩,无甚所长,其实营盘间相互支持,相互照应,牵一发而动全身,端的是变化多端。 布营之人,真乃胸有沟壑之士! 帅帐当中,灯火通明。二长老詹俊江坐在主位,四长老柳迪,赤焰营统领洛清以及其余众将分别坐在下首。正在商量攻城事宜。 柳迪不同于詹俊江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他身材矮小,却身材肥硕,配合一身紫棠色的肌肤。看上去就如一个紫色的大茄子似的,极为滑稽可笑。 可在座的却无人敢嘲笑他。 且不论他乃本教的四大长老之一。单论他已入人道境的实力,就无人敢小视! 况且嘲笑他的人大多已丧命在他的玄尺之下,魂归地府了。 只见,柳迪摇摇晃晃地起身,对詹俊江道:“二哥,探子已打探清楚,越城本有府兵两万五千,水军五千。后因为卫国的楚王游玩江南,城守郁宽为迎合楚王,分兵五千保护楚王。此时城中尚有两万府兵和五千水军。” 詹俊江丝毫没有因为己方数量数倍于敌而骄纵,仍旧仔细的问:“那你可查清楚此次越城凌宗选拔有谁来否?” “嗯!”柳迪点头“据探子报,此次凌宗以黄曦,刘明甫两位大儒及文宗二十位优秀学子;杨沧海,徐广梁带领武宗二十位优秀武者。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杨沧海此人在北虞抗击兽人数十载,是个难缠的角色;徐广梁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方士,天赋异禀。此两人不除,大计难成!”詹俊江淡淡地道。 “那杨沧海成名已久,盛名之下无虚士,定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徐广梁虽然名声在外,但毕竟没经历过大战阵的洗礼,难免有不足。你我兄弟二人联手,胜算应不低于六成。”柳迪分析道。没想到他一派粗犷外表,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话虽不错,只是这越城城守郁宽虽然是个脓包,但司牧焦有德和都督彭顺可是有些作为。我们应该当心。”詹俊江提醒道。 “二长老,四长老放心。”下首一个身高九尺,豹头环眼的彪形大汉起身,拍着自己肌肉虬结的胸膛道“我们足足六倍于卫贼,只要你们二老一声令下。我范奎立马攻上越城,提杨沧海老儿的狗头来见!” “二长老,四长老,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末将明日请打头阵!” “都别争了!”洛清站起身,傲然看向众将道“这头阵,自然要我赤焰营来打!” “你什么意思?” “你们赤焰营哪次不是军功最多?这次该轮到我们了吧?” “我们破甲军可不输于你们......” “行了,诸位将军!”詹俊江看见士气高昂,心情大好“谁打头阵不都一样?都是自家兄弟,何必相争?” 说来也怪,詹俊江此时笑呵呵的一团和气,和蔼得仿佛邻家老人。可众将都知趣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言。 “好!”詹俊江面带微笑,眼神却有掩饰不住的凌厉“传我命令,探子们保持和教主,副教主的联系,哨兵加强警戒!将士们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明天一早,攻打越城!” “万胜!万胜!”众将皆举起拳头,高声喝道。 他们都是入境的武者或者方士,声音中气十足,如黄钟大吕,铮然有声,不停向外激荡。 在帐外驻守的士兵听到此音,不禁被此中高昂的战意所感染,不由得高声附和: “万胜!万胜!” 第十四章 故人相见 几颗清晨的露珠从越城城楼的屋檐上缓缓滚落,滴在城下的护城河上,溅起阵阵涟漪。 晨曦的光芒散射在环绕越城数千年的护城河上,剥离出七彩的光辉。绮丽的色彩,晨光的笼罩,施施然宛若梦幻。 良辰美景,不负江南水乡之名,千年名城之风! 可惜,总是有些人容不得美好的事物存在。 他们的心中只有破坏,他们憎恶美好的事物.因为美好的事物总是使他们的丑陋相形见绌。所以他们只有破坏这美好的一切来掩饰他们的自卑,他们的粗蛮,他们的无知。 在秦牧的眼里,城下那密密麻麻的阴阳教大军就是这一类人。 他们自称义军,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却只懂破坏,为害更甚于天灾,不识建设。最终往往难成大事! 就当我这次的以命相搏,是为了保护身后的美好的城,美好的人,美好的......那个她吧! 秦牧在心里暗暗想。 迎着初升的朝阳,他们三人作为最后一批协助守城的人,终于被带上了越城城墙之上。 一个身着皮甲,中等身材,模样周正却不甚起眼的士兵全副武装,早已在那儿等着。 带路之人对三人道:“三位,你们在协助守城期间被安排到越城西城处,你们跟随这位张伍长即可,他自会安排你们。” 神洲兵制,军旅单位一般分为伍,什,队,营,军。伍长乃是最基层的军官。 看来,这次协助守城的人们是被实打实的分配到第一线,经历血与火的洗礼啊! 凌宗的选拔,果然从来没有简单过啊!三人暗叹。 “三位,请跟我来。”张伍长言语间倒是十分客气,没有平常大头兵的那么粗蛮,不近人情。 这张伍长看起来有些面熟啊!一边跟着他朝西城走去,秦牧一边思索。 正在此时,那张伍长回头,正欲和三人讲一些军中需要遵守的规定。突地,当他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秦牧之时;他脸色突变,失声道: “秦虎兄弟,怎么是你?” 秦虎?那是谁?莫空和赵佑符丈二摸不着头脑,这张伍长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只有秦牧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这位面熟的张伍长:“张洛大哥,原来是你!” 原来,这张伍长就是秦牧三人初来越城时坑蒙拐骗之时,误打误撞拿走秦牧故意准备的奖金的幸运儿。 当初秦牧因为不经意之间听到此人乃是侠门之后,况且身手出众,心中起了结交之心。双方还互通了姓名。 当然,秦牧给他的自然不是真名。 未曾想到这张洛居然就是带领他们守城的军官!而且还一眼认出了他。 不得不说,这事儿还真是巧了! 秦牧心中暗喜,在越城的这十几天,他对于这个张洛也是有所耳闻。 此人为人豪爽,仗义疏财,最是刚直不过。更兼其先祖“白衣银蛇”张晟衫乃名震神洲,威扬圣洲的绝世强者,他本人也武艺不凡,因此在越城颇有盛名。 只是他也因本性过于刚直,一直不得上峰赏识。虽已年过三十,却仍是守卫军中一小卒。令越城许多人扼腕叹息。 如果有这么个高手庇护,我们三人应该安全不少吧?秦牧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当时,我就觉得秦虎兄弟你虽然身处困境,一时窘迫。但你能言善辩,头脑聪慧,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果然,你没有让我看走眼.在越城大难之际,仍然站了出来!和我们一样,站在这越城百万黎民苍生的身前!”似是在回忆初见时的情景,张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样的!” “我哪有张大哥你说的这么好?”对于这类评价,秦牧一概是无视的“且不说我。对了,我听说张大哥你因为性情刚直,从军多年仍不受重用,怎么现在当上了伍长?” “你们可能很难明白,我们当兵的最希望的是打仗,最不愿看到的也是打仗了!”张洛叹了口气,接着道: “越城前城守郁宽一家在昨晚意欲从北门逃跑,被杨先生当场击杀!现在焦司牧和彭都督已全面接管了越城大小事务。由于事态紧急,焦司牧,彭都督当机立断,彻夜未睡。昨日连夜已经将郁宽在越城的嫡系全部清洗,包括我们原来的伍长。我比较幸运,得伍里众人举荐,彭都督当场任命我为新的伍长。” 秦牧,莫空,赵佑符面面相觑,虽然张洛说的轻描淡写,可是他们仍能从这只言片语中感觉得到权力斗争之下的残酷。 任谁能想到,昨日还是风光无限的一城之守,封疆大吏,今日就已销声匿迹,羽翼尽除。成为一抔黄土,无人问津? “这越城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莫空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喃喃道。 “好了,既然你我有缘,我张子毅定会尽我所能,保护秦虎兄弟和你的朋友!”张洛拍着胸脯道。 “那就多谢张大哥了!”三人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抱拳道。 ...... 范奎今天很兴奋。 因为时隔数年,圣教终于又要有大的行动了。 有了大行动,往往就意味着要开始打仗了。 范奎和大部分阴阳教中高层军官一样,最喜欢打仗了。 割下敌人的头颅,奸淫最美丽的女人,把最珍贵的财宝据为己有。 这是多么刺激又有乐趣的事情啊! 更让他兴奋的是,二长老居然指名让他担任攻打越城的先锋,而没有选赤焰营的那个洛清小儿。 那个洛清小儿,不过仗着是教主的侄子,行事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连他们这些随圣教打江山的老人也颇为看不起。 可这次不一样啊! 听说越城是卫国江南的中心,鱼米之乡。可是肥得流油啊!范奎想到这儿就直流口水。 他麾下可是有三万惯战的军队,虽然不似吃演绎那样的精锐,但也是有多年经验的老兵。对付这些江南文弱的秀才兵,范奎还是信心十足的。 望着高大巍峨的越城,范奎眯着眼睛,对帐下的儿郎大声道:“狼崽子们,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懂。你们的前面是越城,全神洲最富裕的地方之一!只要攻破这座城,最水嫩的女人,大把的金银就在你们的面前!” 一抹赤红色浮上士兵们的双眼,可怕的贪婪和欲望正在悄然滋生,爬上他们的心头。 “丁羽,你带领五千人为第一梯队,先攻越城东城为试探!” 叫丁羽的堂主应了一声诺,领命而去。 “阴阳圣神在上!去吧,狼崽子们!”范奎马鞭遥遥向越城一指。 “万胜!万胜!”众将士举起手中锃亮的弯刀,齐声高呼道。 ...... 不得不说,阴阳教攻下越城的决心和越城人民守卫的决心都是相当强烈。 作为第一梯队的五千人咆哮着从阴阳教的营地中如狼似虎地冲出,气势汹汹,直取东城。 城上的守军也很快做出了反应。在彭顺的指挥下,守军们早已准备好了滚烫的铅汁,锋利的挠钩和数以十辆的投石机。 大战来临之前,双方竟都出奇的宁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暂时的平静。 前戏愈平静,暴风雨就来临得愈剧烈。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数千阴阳教的第一梯队的军士聚集在一起,真的仿若一片黑云,朝越城缓缓压来。 噗通,噗通,噗通,这是所有人激荡的心跳。 咚,咚,咚,这是阴阳教军士一步一步向前的步伐,敲击大地的声音。 第一队攻城军士已经弯刀出鞘,木盾竖起;守城士兵也都长枪在手,严阵以待。双方弓箭手也都绰弓在手,抽箭上弦。 剑拔,弩张! 号角声终于如所有人的预期一样,锐利的响起。 越城大战,终于在这锐利的号角声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逐鹿越城,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