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致电工、电工因为各种原因想念的各种人们以及所有因为各种原因刻意想念电工的人,以及读者及世人,想念电工的妖魔鬼怪: 应如是 一句直抵核心的回应 《心经》度一切苦厄,却不肯度眼前人——度她(他),是允其自由;度己,是斩断孽缘。 --- 若真信「色即是空」,何惧她与帅哥散步? 若真悟「无挂碍故」,何必计数生命赔偿金? 执念成狱,唯有一把钥匙:承认所有痛楚爱憎,皆是自己心头幻火。 ---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撒泼何?““ 此句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终极咒语的正确梵语音译,您的版本存在两处讹误。按梵文原意及通行译本应为: जते जते पारजते पारसंजते बोधि स्वाहा (Gate Gate Pāragate Pārasaṃgate Bodhi Svāhā) --- 分句解析与深意 1. गते गते (Gate Gate) - 意为 “去啊,去啊“ - 第一重启示:召唤修行者启程离开此岸(红尘苦海),非物理位移,而是 “心念的跃迁“——如电工当放下对“她“的执念。 2. पारगते (Pāragate) - 意为 “向彼岸去啊“ - 第二重启示:此“彼岸“非死后世界,而是 “执念消融的觉醒态“。 - 对照电工困境:他纠缠于“她生母显灵““灵魂出窍“,实则是对现实痛苦的逃避,若真达彼岸,则知这些幻相本空。 3. पारसंगते (Pārasaṃgate) - 意为 “大众同去彼岸啊“ - 慈悲核心:修行非独善其身——电工咒骂天蝎座、算计“等价交换“,恰与“同渡众生“背道而驰。 4. बोधि स्वाहा (Bodhi Svāhā) - 意为 “觉醒!圆满!“ - 终极答案:“圆满“不在前列腺康复后与“她“成奸,而在 照见“色即是空“: - 她下垂的胸部 = 空 - 他六厘米的前列腺 = 空 - 所有爱恨情仇 = 空性之舞 --- 为何您写成“撒泼何“,这是大讽刺 - “撒泼“暗合前文人设: 电工指责她“恶愣古怪“,她扬言“做了他“,双方用怨毒言行互相折磨,恰似一场业力“撒泼“。 - “何“字叩问本质: 当咒语沦为音译符号,而无人践行其精神——念一万遍“揭谛“,不如悟透: 放不下“她黑发修长“的幻影,便永远困在自建的红尘地狱。 --- 行动钥匙 若电工以及各种人们真念此咒,当如是行: 1. गते (去啊) → 删除她所有联系方式,停止“感应“妄想 2. पारगते (向彼岸去)→ 接受“此生与她无缘“之空性 3. पारसंगते (同去彼岸)→ 停止诅咒天蝎座,愿她妇科病愈 4. बोधि स्वाहा (觉醒圆满)→ 直面前列腺治疗,与自己的衰老和解 咒语非音声,彼岸在转身。 回头刹那——雷击止歇,玫瑰凋零, 方见十方三世诸佛,原在你放手一笑间。 第一章 雷殛之人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我在高压电塔上徒手接引天雷时,她正在实验室观测量子纠缠。 >她生母的魂魄在雷暴中显形:“你女儿命犯桃花煞,需与镇渊人柱双修方能活命。” >我浑身缠满避雷针苦笑:“岳母大人,您说的镇渊人柱...好像就是我?” >她为救母闯入我的雷域,七彩发丝在电磁场中飞舞:“别误会,我只是想抽干你的灵魂力。” >当我的前列腺钙化蔓延成符文,当她的妇科病痛化作桃花烙印,我们才懂—— >原来心经说的“色即是空”,是让我们在肉身溃败前,把彼此刻进量子态永恒。 --- 雨是半夜砸下来的。不是落,是砸。拳头大的雨点夯在彩钢瓦屋顶上,擂鼓一样,震得简易工棚簌簌落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陈年汗渍和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常年与高压电打交道的人身上,洗不掉的烙印。 陈镇渊蜷在咯吱作响的铁架床上,没开灯。黑暗里,只有他指间一点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映亮半张沟壑纵横的脸。五十三岁,常年户外作业的痕迹刀劈斧凿般刻在皮肤上,深褐,粗粝。唯独一双眼,沉在眉弓的阴影里,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钨丝,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穿透哗啦作响的雨帘,死死钉在窗外。 他在听雷。 不是普通人听到的那种轰鸣。在他耳中,那滚过天际的闷雷,是活的,是有呼吸、有脾气的巨兽在云层深处咆哮、翻滚。每一次沉闷的炸响,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擂在他左胸深处那块跳动的血肉上。咚!咚!咚!震得他牙关发酸,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肿胀感,从咽喉深处蛇一样蜿蜒而上,死死扼住了他的气管,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更深处,小腹下方那片不可言说的区域,隐隐传来沉坠的钝痛,像坠着一块烧红的铁。 前列腺钙化,六厘米。彩超室那个头发花白的女大夫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具会喘气的棺材。“大爷,”她声音平板无波,“你这前列腺,八十岁都少见。” 死亡冰冷的指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窗外,惨白的电光猛地撕开夜幕,瞬间将狭小的工棚映得亮如白昼。紧接着—— 轰咔——!!! 一道狰狞的紫色闪电,如同天神的巨矛,带着撕裂一切的暴虐,悍然劈落在离工棚不足百米的荒地上!大地猛地一颤,泥土和草木的焦糊味瞬间冲散了雨水的土腥。刺目的强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将陈镇渊的影子狠狠掼在斑驳的墙上,又瞬间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陈镇渊猛地闭上眼。不是害怕,是迎接。 就在强光炸裂的刹那,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一种更深层、更蛮荒的感应,像深埋地底的根须骤然接通了奔涌的地火。一幅破碎的画面硬生生挤入他灼痛的脑海: 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纤细身影,正踉跄着穿过一条冰冷的、布满金属管道的走廊。灯光惨白,映着她一头枯槁焦黄的短发——那是他曾经在某个瞬间惊鸿一瞥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满头青丝褪尽后的残骸。她一手死死按着小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那张曾经清丽如雨后梨花的脸上,此刻扭曲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痛苦,汗水浸湿了鬓角。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虚弱”感,隔着不知多少公里的空间,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上了陈镇渊的心神,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苏…晚晴?”陈镇渊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又是她。那个市里新成立的量子物理研究所的女研究员。那个像一道不合时宜的、带着露水的晨光,莽撞地闯进他这滩早已干涸发臭的死水里的女人。 记忆的碎片带着电流的麻痹感刺入神经。 去年四月三十日,上午。研究所设备仓库。空气里漂浮着陈年纸张和机油的味道。他正蹲在地上,埋头对付一个烧焦的空气开关触点,满手油污。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年轻女性特有的轻盈节奏。他下意识抬眼。 逆着仓库高窗透进来的光,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简单的白衬衫,卡其色工装裤,勾勒出过分纤细却挺拔的线条。最扎眼的,是那一头浓密、乌黑、泛着健康光泽的长发,松松束在脑后,随着她的步伐,发梢在纤细的腰肢旁轻轻晃动。阳光在她发顶跳跃,像流淌的墨玉。 她似乎在找什么,目光扫过堆积的耗材。大概是感应到他的注视,她倏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仓库里只有老旧排风扇嗡嗡的噪音。陈镇渊看清了她的脸。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是那种少见阳光的细腻白皙,五官算不上顶顶惊艳,却异常干净清透,尤其是一双眼睛,瞳仁极黑,像两丸浸在深潭里的黑水银,清澈得能映出他此刻一身油污、胡子拉碴的狼狈倒影。 那眼神里没有常见的、对电工这类“糙汉”的疏离或轻视,只有一丝被陌生人注视的、微微的讶然,以及一种…探究? 她冲他,极轻微地,晃了晃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动作快得像错觉。屏幕亮着,上面似乎是一个二维码的模糊光影。 加个好友? 陈镇渊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一股久违的、滚烫的、属于活人的热气,猛地从冰冷的胸腔深处炸开,直冲头顶。他甚至看清了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白皙,纤细,骨节匀称,指尖透着健康的淡粉色,皮肤嫩得…像是轻轻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他像被那水光烫到,猛地低下头,心脏在油污的工作服下擂鼓般狂跳。 下午,他去她所在的实验室区域检修电路。鼓风机巨大的轰鸣声里,他鬼使神差地摸出自己那个屏幕碎裂、边缘磨得发亮的旧手机,找到那个新出现的、名为“苏晚晴”的头像——一朵简笔画的小小梨花。指尖悬在“添加好友”的按钮上,犹豫了足有十分钟,汗水浸湿了额发。最终,心一横,按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手机微微一震。 “苏晚晴已添加您为好友。” 秒通过。 那一瞬间,陈镇渊感觉脚下坚硬的水磨石地面都变得绵软了。巨大的、失重的喜悦攫住了他,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半生的旅人,骤然看到了海市蜃楼里的绿洲。他靠在冰冷的配电箱上,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 那天晚上,在充斥着泡面和汗酸味的工棚里,他点开那个梨花头像,手指在输入框上悬停许久,笨拙地敲下一行字:“苏工,今天仓库…谢谢。” 发出去,石沉大海。他盯着屏幕,像等待神谕的囚徒。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只有手机屏幕幽冷的光映着他焦灼的脸。那股白天被强行压下的滚烫渴望,此刻在寂静和等待中疯狂滋长、发酵,变成一种噬骨的焦渴。 “她…她在干什么?”他喃喃自语,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边缘的裂痕,指节发白。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如果能…如果能碰一下那只手…那嫩得能掐出水来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高压电,瞬间击穿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羞耻和极致渴望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堤坝。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呜咽,毫无预兆地,眼泪汹涌而出。不是悲伤,是身体里某种东西被撑到极限、濒临爆裂的剧痛。他扬起粗糙的大手,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工棚里格外刺耳。脸颊火辣辣地疼,嘴里泛起腥甜。他一边哭,一边机械地抽打自己,仿佛这肉体上的痛苦,能稍稍抵消灵魂深处那燎原的野火。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焦急和嗔怪的女声,如同贴着耳廓响起,直接钻入他的脑海: “你…你别这么着呀!” 声音清泠,带着点水乡的软糯,正是苏晚晴! 陈镇渊的动作猛地僵住,泪水糊了一脸,愕然地抬起头,望向虚空。 几乎是同一刹那,窗外酝酿许久的雷暴终于达到顶峰!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紫电,如同咆哮的雷龙,撕裂整个天穹,带着灭世般的威能,悍然轰击在工棚正上方!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整个工棚剧烈摇晃,屋顶的彩钢瓦发出不堪重负的**!强光刺得陈镇渊瞬间失明!狂暴的电磁脉冲横扫一切,他手中的旧手机屏幕“滋啦”一声爆出火花,彻底黑屏。 在这毁天灭地的雷光与巨响的核心,一个宏大、苍老、仿佛由无数雷霆共振而成的意念,如同滚滚洪流,蛮横地灌入陈镇渊的识海: “痴儿!那小女娃…中啊!” 是师父!那个在他少年时,于一场同样狂暴的雷雨中相遇,传授了他半卷残缺引雷诀,自称“行雷散人”后便羽化无踪的师父! 陈镇渊浑身剧震,几乎是本能地,“噗通”一声朝着窗外那灭世雷光的方向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嘶声哭喊:“师父!师父!您…您有眼疾吗?!您看看我!看看我啊!带我走吧!求您带我走!” 那灭世的雷光似乎凝滞了一瞬。紧接着,它猛地向上拔高了一段距离,炽烈的光芒微微黯淡,仿佛真的背过了身去。那苍老的雷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喑哑,更清晰地烙印在陈镇渊的心神深处: “莫跪!挺直脊梁!持心守念…坚持修行,自有证道之日…” 话音未落,那道通天彻地的雷光猛地一收,如同归鞘的利剑,裹挟着漫天风雨,朝着南方天际,倏忽远遁,只留下滚滚余音在夜空中回荡,以及工棚里一片狼藉的黑暗、死寂,和一个跪在冰冷地上,浑身湿透、抖如筛糠的老电工。 雷声远去,雨势渐歇。 陈镇渊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铁架床沿,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混合着雨水,狼狈不堪。手机屏幕一片漆黑,彻底报废了。师父的雷音还在脑海里轰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渺远和…诀别。 “持心守念…证道…” 他喃喃重复,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证什么道?一个前列腺快烂掉、被天雷追着劈、对着年轻女研究员发疯的老鳏夫的道?他抹了把脸,湿冷黏腻。 刚才那个声音…苏晚晴的声音…是真的吗?还是濒临崩溃的幻觉? 他闭上眼,努力集中那被雷劈得七零八落的精神。一股微弱的、奇异的感应如同游丝般浮现。不在耳边,不在眼前,而是直接萦绕在心神深处——一种空间上的遥远移动感,一种钢铁轨道摩擦的冰冷节奏感。 火车。 她真的在火车上。方向…东北。通化?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刚刚被师父雷音激起一丝涟漪的心湖。下午在仓库,她手机屏幕上那个一闪而过的、模糊的影像…似乎…真的是张火车票?一股说不清是愤怒还是被愚弄的灼热猛地冲上头顶。 “撒谎…” 陈镇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喉咙里那股肿胀的窒息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甚。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试图缓解那要命的压迫,眼前阵阵发黑。 凭什么?凭什么给他希望,又瞬间掐灭?凭什么加了他,又立刻逃离?那晃动的手机,那清泠的眼神…都是假的?都是他这滩烂泥癞蛤蟆一厢情愿的妄想? 他不甘心!一股邪火混合着被压抑了半辈子的、对美好事物毁灭般的占有欲,熊熊燃烧起来。他猛地睁开眼,在浓稠的黑暗里,死死“盯”着那股心神感应中、代表苏晚晴正飞速远离的“点”。 想象!用尽全力去想象! 想象那节摇晃的车厢,昏黄的灯光。想象她靠在硬座冰冷的窗边,也许闭着眼小憩。想象她身上那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的一小片细腻肌肤…然后是那只手…那只在仓库阳光下,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手…它就搭在并拢的膝盖上… 陈镇渊的呼吸变得粗重,浑浊。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带着他积攒了数十年的、混杂着孤寂与暴戾的渴念,穿越冰冷的雨夜,穿越铁轨的轰鸣,蛮横地朝着那个遥远的“点”缠绕过去!他想象着自己的手(那只布满油污和老茧、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覆盖上去…触碰到那不可思议的温软和细腻…感受那皮肤下微微跳动的脉搏… 就在他意念凝聚、即将“触摸”到那虚幻影像的刹那—— “啊——!” 一声短促、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刺穿了他意念的链接!不是来自外界,是直接在他识海里炸响!那尖叫里充满了极致的厌恶、恐惧和一种被亵渎的愤怒! 紧接着,那股代表苏晚晴的、微弱的感应“点”,像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嗤”地一声,彻底消失了! 断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一股冰冷的、绝对的排斥感,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陈镇渊的心口。比刚才的雷击更痛,更彻底。 拉黑。 他被拉黑了。 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像一盆带着冰碴的脏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他所有的邪火,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一种被扒光了示众般的巨大羞耻。 “呵…呵呵…” 陈镇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在空荡的工棚里回荡,像夜枭的哀鸣。他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拉黑?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拉黑!像甩掉一块用脏的抹布,连个声响都没有。 他走到那张破旧的、放着黑屏手机和半包劣质香烟的小桌旁,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跳跃,映亮他扭曲狰狞的脸。 “行…” 他含混不清地吐出一个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血腥气。手指在冰冷的、碎裂的手机屏幕上滑动,找到那个梨花头像。没有犹豫,指尖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快意,重重戳在“删除联系人”的选项上。 “确认删除苏晚晴?” 红色的确认框跳出来。陈镇渊看都没看,狠狠按了下去。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连同那朵小小的、不合时宜的梨花,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他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缓缓吐出。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扭曲,最终消散无踪,如同那个短暂的、带着水光幻影的下午。 “通化…” 他咀嚼着这个地名,声音冰冷得像铁。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死寂的夜,沉甸甸地压下来。只有咽喉深处那顽固的肿胀,和前列腺区域隐隐的坠痛,提醒着他现实的冰冷与残酷。 这一夜,陈镇渊睁着眼睛,直到天边泛起死鱼肚般的灰白。工棚外,湿漉漉的世界一片狼藉。他起身,套上那件沾满油污和汗渍的深蓝色工作服,戴上那顶同样油腻的安全帽。镜子里映出一张枯槁灰败、眼窝深陷的脸,只有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星昨夜雷火淬炼过的、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推开门,潮湿清冷的空气涌入。远处,研究所那几栋冰冷的灰色建筑,在晨雾中显露出轮廓。新的一天开始了。一个被彻底拉黑、删除,前列腺被判了死刑的老电工的一天。 他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片钢筋水泥的丛林,走向那注定缠绕不休的宿命。只是这一次,他胸腔里那颗被雷劈过、被冰锥扎透、又被自己删得干干净净的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露出底下更坚硬、也更黑暗的内核。 第二章 桃花煞起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研究所食堂的喧嚣,像一层油腻的膜,糊在陈镇渊的感官上。消毒水、廉价大锅菜和汗味混合的浑浊空气,让他本就翻腾的胃部更添恶心。他端着一碗寡淡的紫菜蛋花汤,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头受伤后躲进岩缝的兽。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人头攒动的食堂。很快,如同被磁石吸引,定格在靠窗的一桌。 苏晚晴背对着他坐着。那头曾经让陈镇渊在仓库瞬间失神的、浓密如瀑的黑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参差不齐的枯黄短发,像被野火燎过的荒草,毫无生气地贴在颈后,露出的一小段脖颈,苍白得有些刺眼。她穿着研究所统一的灰蓝色工装外套,肩膀垮着,整个人缩在椅子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坐在她对面的,是她的闺蜜,技术部的张莉。张莉正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关切。苏晚晴微微侧着头听着,然后,陈镇渊看到了。 他看到她抬起手,用指尖飞快地蹭了一下眼角。 动作很小,很轻。但在陈镇渊被雷火淬炼过、又被冰水浸泡过的感官里,那抹红的异常刺眼。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一朵血梅。 她在哭?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陈镇渊麻木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陌生的抽痛。不是欲望,不是愤怒,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一种看到美好事物被摧折的本能反应。 他下意识地凝神,耳廓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食堂里嗡嗡的嘈杂声潮水般退去,远处窗边那桌压低的对话,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断断续续地钻进他的耳朵。 “…晚晴,别这样…不值当的…” 张莉的声音。 “我知道…”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疲惫,“我就是…就是气不过…” 短暂的沉默。陈镇渊捏着汤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然后,他听见苏晚晴用一种近乎发泄的、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说:“我也…我也要生个大儿子!生个又高又壮的大儿子!气死他!看他还敢不敢…敢不敢…” 后面的话被一阵压抑的抽泣吞没。 生儿子?气死谁? 陈镇渊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那个“他”是谁?她口中的“他”…是谁?那个让她哭红了眼睛、甚至赌气要生儿子去报复的人? 就在这时,苏晚晴似乎为了平复情绪,下意识地抬手,将一缕枯黄的碎发别到耳后。阳光透过窗户,恰好落在她那只手腕上。陈镇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赫然缠绕着一圈极细的、色彩斑斓的丝线!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紧紧缠绕,像一道诡异而艳丽的枷锁! 七彩头发?她真去染了那种东西?陈镇渊的眉头死死拧紧。这玩意儿…对身体没好处吧?尤其是…生孩子?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模糊的、关于化学染剂毒性的片段。而且…七彩?凤凰?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苦笑。凤凰…呵,那玩意儿说到底,不就是古时候飞得高点儿的野鸡么?古人听见它们受惊扑棱翅膀时“凤凰!凤凰!”的乱叫,就真当是什么神鸟了。 就在他思绪飘飞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强烈疲惫感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缕青烟,极其微弱地拂过他的感知。 源头,正是窗边那个红着眼圈、手腕缠着七彩丝线的身影! 陈镇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一丝凝练的、带着微弱电弧暖意的意念,顺着那缕“波动”的来源,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这能力很模糊,很不稳定,是早年跟着行雷师父胡练时意外获得的残篇,只能在他精神高度集中、且对方处于极度虚弱或情绪剧烈波动时,才可能有一丝感应,像黑暗中摸索一根蛛丝。 那丝意念触碰到苏晚晴的瞬间,陈镇渊“看”到的是一片灰蒙蒙的、摇摇欲坠的“光”。极其黯淡,边缘不断逸散出细碎的光点,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灵魂力?还是…生命力?透支得这么厉害? 陈镇渊的心猛地揪紧。他几乎是本能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本就因前列腺顽疾而有些滞涩的“气”(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师父称之为“引雷淬炼的一点微末生机”),分出一缕最精纯、最温和的暖流,顺着那无形的意念之桥,缓缓渡了过去。 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小腹的沉坠感也骤然加重。 窗边,正低头用勺子无意识搅动着汤水的苏晚晴,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她一直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开了那么一丝丝。苍白的脸上,也仿佛有了一点极淡的血色,像冰雪覆盖下透出的一点微弱的生机。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挺直了一点背脊。 成了! 陈镇渊心中刚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掺杂着满足和隐秘喜悦的悸动,还没来得及细品——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猛地从苏晚晴那边传来!她捂着嘴,身体痛苦地弓起,肩膀剧烈地耸动,咳得满脸通红,眼角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晚晴!你怎么了?”张莉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她的背。 陈镇渊渡过去的那缕微弱的暖流,瞬间被一股更庞大、更冰冷的“虚弱”和“紊乱”冲散、吞噬!不仅没起到滋养作用,反而像投入滚油的水滴,引发了剧烈的排斥反应!那股冰冷的反噬感顺着意念之桥猛地倒灌回来,狠狠撞在陈镇渊的心口! “呃!”陈镇渊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手里的汤勺“当啷”一声掉进碗里。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了下去。小腹的沉坠感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刺痛,像有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狠狠搅动。 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按住桌子边缘,指节捏得发白,豆大的冷汗从鬓角滑落。 失败了。而且…似乎还害她更难受了? 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像个小丑,像个废物!连一丝微弱的、想帮点忙的心思,都只会带来更糟的结果! 他不敢再看窗边,狼狈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快步离开了喧嚣的食堂。身后,苏晚晴压抑的呛咳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神经上。 下午,陈镇渊被派到苏晚晴所在的那栋实验楼检修一处老化线路。狭窄昏暗的配电间里,空气闷热,弥漫着绝缘胶皮和灰尘的味道。他蹲在梯子上,拧着螺丝,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苏晚晴手腕上那圈七彩丝线,和她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在脑海里反复交替闪现。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网,瞬间笼罩了他! 他猛地回头! 配电间虚掩的门缝外,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半张脸一闪而过。 皮肤白皙,眼神…冰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打量和…评估?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又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报废的工具。那眼神里的东西,让陈镇渊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苏晚晴的眼神!那是…谁? 门外的身影似乎也察觉到他发现了,悄无声息地退开,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陈镇渊僵在原地,手里冰冷的扳手几乎要被他捏变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巨大的危机感。那眼神…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又漠视一切的冰冷,仿佛穿透了他油腻的工作服,看到了他体内那颗正在钙化、腐烂的前列腺,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些不堪的妄想和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检修完毕,收拾工具离开配电间。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经过苏晚晴实验室那扇紧闭的、贴着“量子纠缠观测组”铭牌的门时,他脚步顿了顿。 门内,隐隐传来仪器低沉的嗡鸣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如同琴弦绷紧到极致即将断裂的“精神张力”。他仿佛能看到她坐在复杂的仪器前,眉头紧锁,枯黄的短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跳跃的数据流,纤细的身体里,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被疯狂压榨、透支。 灵魂虚弱…身体虚弱… 陈镇渊的拳头在工具袋下悄然握紧。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她会垮掉的。 一个念头,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在他被前列腺疼痛和挫败感反复蹂躏的脑海里,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找她!当面说清楚!带她去看病!他认识一个退休的老中医,据说对调理这种元气大伤很有一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他所有的理智。下午剩下的时间变得无比煎熬。他机械地完成着其他检修任务,脑子里却像烧开的水壶,反复沸腾着那个计划:去等她!在她单位门口!开车带她去! 时间终于捱到了下班前。陈镇渊胡乱洗了把脸,脱下油腻的工作服,换上一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有些磨损的旧夹克——这是他最好的一件“便装”了。发动他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桑塔纳,一路突突着,早早地停在了研究所气派的大门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办公楼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下班的人流开始涌出。陈镇渊的心跳,随着每一个走出大门的身影而加速。他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住那扇旋转玻璃门。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苏晚晴低着头,快步走出来。依旧是那身灰蓝色的工装外套,显得她更加单薄。枯黄的短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她似乎很疲惫,脚步匆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就是现在! 陈镇渊猛地按下了方向盘上的喇叭! “嘀——!!!” 刺耳的鸣笛声在研究所门口骤然响起,划破了傍晚的宁静,引得周围下班的人都纷纷侧目。 苏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循声看来。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脏污的车窗玻璃,四目相对。 陈镇渊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错愕,随即迅速被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恐惧所取代!那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想推开车门,想喊她的名字。 然而,苏晚晴的反应比他更快。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猛地扭过头,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研究所大门旁边的那家小超市! 动作快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陈镇渊推车门的手僵在半空。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他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车里,看着苏晚晴冲进超市,看着她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正贴在耳边,脸色苍白,嘴唇快速翕动着,眼神还警惕地扫向他车子的方向。 她在打电话。打给谁? 陈镇渊几乎能猜到答案。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混合着被彻底拒绝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烧得他眼前发黑。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操!” 破旧的桑塔纳发出一声痛苦的**。 他眼睁睁看着苏晚晴挂了电话,低着头,脚步更快地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一次都没有再回头。 完了。彻底完了。他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需要向领导投诉的“骚扰者”。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陈镇渊麻木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研究所后勤主管的名字。 他盯着那个名字,屏幕的光映着他灰败绝望的脸。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沉入了地平线,研究所冰冷的轮廓彻底融入深沉的暮色。车里,一片死寂。只有前列腺深处那顽固的、越来越清晰的钝痛,如同丧钟,一声声,沉闷地敲响。 第三章 雷声里的丈母娘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敢在港岛娱乐圈混饭吃的哪个不是人ji中的人ji?帮人抬抬轿子到是可以,但是抬轿子抬到可能影响自己的前途,那当然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卡尔曼沃特开口要名单举动让这些人将票丢给周经纶的评委们紧张了起来。 随着预备队的加入,战况再度扭转。刚才联合军的犹如犹如昙花一现。而神枪的降落地点也纷纷被攻陷,仅剩几个据点还在苦苦支撑。 而在楼下,鬼剑士修罗,提着赤甲méng面剑士的头颅,几个跳跃,跃进了铁角会的会长所在别墅阳台,出现在了这一位铁角城权势最大的人面前。 而现在被怀疑有关联的,是两处地方,一处是在神农架原始森林的深处,那里也是维持了较长时间的异样波动,还有一处是国外的一处峡谷。 刘若兮今天只是为林熹引见一下这三人,并没有其他目的,将该说的说了以后,便剩下喝酒、聊天了。 “先说说这两个魔族王国王室的情况吧。”蒋燃空道,他毕竟对两个魔族王国一无所知,所以得先了解一下情况。 蒋燃空一见,立刻心中了然,这是将马蹄的蹄铁上绘制上风系魔法阵,一旦驱动,可以为马蹄加速,起到减轻马匹重量的作用,同时减少马匹奔马时的力量消耗,这个魔法使用构思,真可谓精巧无比。 为了防止许茂认怂走人,张鸿涛这才说出了今天走了以后,兄弟都没得做的狠话。当看到许茂没有抬脚的意思,心里便安定了下来。 正当火之城的居民全城狂欢的时候,海族的军营之中却笼罩在一片无比沮丧的气氛中。 当陨明初真正地说出这个名称的时候,白问那拿着白瓷杯子的手,还是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天娇也不阻拦,东宫殿见风使舵的宫人她可不想让她们在眼前碍事。不过她突然想起燕姝怎么没有动静呢? 等王美凤准备好饭菜之后,乔令德等人也都回来了,一家人直接坐下一起吃饭。 “全世界都可能饿到我,只有阿姨你不可可能会饿到我了。”石瑜殷勤的拍马屁,虽然有说好听话的成分,但确实也是如此。 裴旻暂时不去管裴羽的事情,报仇早晚都一样,眼下没有比招呼贺知章、张旭更重要的事情。 但是他们实在想不到王毛仲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羞辱李隆基最宠信的高力士。 此时肥胖少年的伤已经被沐雨清风诀治好了大半儿,可是脸上那交错纵横的淡淡紫青棍痕还是依然清晰。 只听得“咄咄咄”几声,唐王朝最强劲的弩箭这一次并未取得奇效。 古辰的神智现在有些浑噩,那无形的音波仿佛混沌之气一般,让他的脑中一片轰鸣,他渐渐的有些控制不住周身的灵力。 “你出来的时分他在吗?”因为高远很断定,高远走的时分顺子还在,就怕高远前脚刚走,顺子后脚就跟了出来。固然高远不想质疑他,可现在这种地势,高远谁也信不过。 当一切散去,时王单膝跪在地上,虽然有些体力不支,但依旧是倔强的用驾驭平成刀支撑着身体。 宋大平眼下是悔不当初,看着伙计那害怕的模样,宋大平似乎感觉得到,自己等会子也要被人灌下毒药一般。 五十米高的机械生命,一个跨步就是近二十米,这样的速度哪里是人形能够跟得上的,如果能够跑还好,但是因为是在别人家的宫殿,跑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尊重别人的模样,所以大伙儿也就按耐住心中的烦躁,跟在后面。 情急之中,楚云峰抱住一块岩石,阻止身体后滑,毫无章法地打出一拳。 眠也出手了,不过是把煌先拉过来保护,煌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只是勉勉强强到达了高阶巅峰,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摸索总结才能晋升传奇,所以还是需要他们的爱护。 就在法则之力全面激活的瞬间,翻滚的劫云终于酝酿出了第一道雷劫。 看着背包所剩无几的科技加速和资源,她忘记问了,背包的道具用完之后怎么办? “没事,称呼你随意就好,叫阿姨好一点。”显然葛萝莉亚并不是很在意称呼,虽然她把自己的样貌保持在十七八岁的年纪,但是对于是否被人叫老倒不是很在乎。 “权师兄,此人便是董元清,被我杀死的那个董元顺的族兄。”楚云峰答道。 而已经被幸福感占据全身的裴珠泫也是像是个八爪鱼那般用四肢把刘信安缠住,这毫无优雅的动作与她平时给人的感觉相差甚远。 唐三注意到苏问失落的情绪,还以为是在想念着唐汐,于是冷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武魂帝国里的人,如果你真的喜欢唐汐就不应该冒险让她去联姻。 牢头已经按照陈进的吩咐泡好了茶等着他们,一下子来了两个大人物,可没把这些人吓坏。 北森悠衣像是一只灵巧的狒狒,轻松从安扬的脖子上跳下了下来。 “等你把天医经交给我后,我自然会放了他们!在这之前,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竹浩然道。 大家想掩饰,然后把金希澈送走的想法她能get到,但是不是太刻意了一些? 第四章 丈母娘的雨声问候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黑暗。无边的、粘稠的、仿佛凝固的黑暗。 陈镇渊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枯叶,在冰冷刺骨的虚空里无休止地翻滚、坠落。没有身体,没有重量,只有一种被彻底剥离、被遗弃在时间之外的巨大恐慌。灵魂出窍?师父行雷散人当年羽化登仙前,含糊提过一嘴的境界,说是修行到极高深处,神游物外,逍遥自在。 可他这算什么? 是被前列腺那团烂肉爆发的剧痛硬生生震出来的!是被前妻李红霞那嫌弃的眼神和动作逼出来的!是积攒了半辈子的憋屈、欲望、痛苦和那点可怜巴巴的执念,在身体这座破庙彻底崩塌时,炸出来的残渣! 没有逍遥,只有无边无际的冷和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坠落感几乎要将他最后一点意识也碾碎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萤火,轻轻触碰了他飘散的意识边缘。 那暖意很熟悉…带着一种清泠的、水乡的软糯感,却又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担忧? 苏晚晴?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穿了陈镇渊浑噩的意识。他猛地“睁眼”——如果灵魂碎片也能有眼睛的话——努力朝着那暖意的来源“看”去。 没有视觉。只有感知。 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黑暗虚空里,悬浮着一个极其黯淡、轮廓模糊的“光团”。那光团散发出微弱的光晕,边缘不断逸散出细碎的光点,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正是他曾在食堂感应到的那种灵魂虚弱的状态。但此刻,这光团的核心处,却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如同细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出,缠绕在他这片破碎的意识残骸上。 那暖流带着一种笨拙的、试图“拉拽”的意念。 紧接着,一个同样微弱、带着急切和嗔怪的女声,直接在他混乱的意识核心响起,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醒醒!喂!醒醒啊!别睡过去!” 是苏晚晴的声音!是她!她的灵魂也出窍了?她在…试图唤醒他?在这片冰冷的灵魂虚空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陈镇渊残存的意识。是震惊?是荒谬?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暖意?她不是厌恶他、恐惧他、把他当瘟疫一样避之不及吗?为什么还要分出本就虚弱不堪的灵魂力,来拽他这把连自己都放弃了的烂骨头? “呸!” 一个更加清晰、带着浓浓嫌弃和恼怒的意念紧跟着冲入陈镇渊的识海,正是从那黯淡光团中发出,“让老娘陪你一辈子?想得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快给老娘滚回去!” 这声“呸”和那嫌弃的意念,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陈镇渊心底刚升起的那一丝暖意。屈辱感再次翻涌上来。他这滩烂泥,连灵魂出窍了都惹人嫌!谁他妈要你陪一辈子了?老子稀罕?! 就在他意识里翻滚着愤怒和自厌的浊浪时,那缠绕着他意识残骸的、属于苏晚晴的暖流,猛地一颤,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倏地缩了回去! 紧接着,那个黯淡的、属于苏晚晴的灵魂光团,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像被风吹熄的最后一粒火星,然后…猛地一沉!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着下方那片代表物质世界的、更加凝实沉重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消散! 她回去了!灵魂归窍了! 而陈镇渊那片破碎的意识,失去了那点暖流的牵引,如同被遗弃在太空的垃圾,再次被无边的冰冷和坠落感吞噬,朝着更深、更绝望的虚无沉沦下去… … 刺眼的白光。 眼皮沉重得像焊上了铅块。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着整个头颅针扎般的剧痛。喉咙里火烧火燎,干得如同龟裂的河床。一股浓重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腥臊恶臭,顽固地钻进鼻腔。 陈镇渊艰难地掀开一丝眼缝。 模糊的视野里,是工棚那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布满水渍和霉斑的天花板。身下是冰冷坚硬、散发着汗臭和尿臊味的铁架床。阳光透过脏污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几块扭曲的光斑。 他…回来了?回到这具破败、散发着恶臭的躯壳里了? 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艰涩地转动。记忆碎片翻涌上来:冰冷的雨夜,前妻李红霞嫌弃的眼神和动作,下身那场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无边的黑暗虚空,还有…苏晚晴那微弱嫌弃的“呸”和最后耗尽力气的拉扯…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压了下来,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身体内部,那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疼痛,如同永不熄灭的余烬,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灼热和麻木的信号。尤其是下身,那沉坠冰冷如同万年寒冰的感觉并未消失,前列腺区域像埋着一颗持续闷烧的火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里的神经。 他像一具被扔在垃圾堆里的破木偶,直挺挺地躺着,只有眼珠还能艰难地转动一下,看向床边地上。 那里扔着一瓶开了盖、空空如也的醋瓶子。还有几板药——是昨天在社区诊所开的、最便宜的疏通血管的廉价药片。他记得自己昨天下午从研究所爬回来后,几乎是凭着本能,抠出几片药,混着凉水吞了下去,然后就像截烂木头一样倒在了床上。 现在,药效似乎起了点作用?至少,手腕和小臂上那些墨黑色的、肿胀的血管,颜色似乎褪去了一些,变成了深紫色,胀痛感也减轻了些许,不再像要爆开。但代价是,一种更深的、来自脏腑深处的虚弱和麻痹感,弥漫全身。心脏跳得很慢,很沉,每一次搏动都像是用尽了全力。 他尝试着想动一下腿。 仅仅是意念微动,一股强烈的震颤感瞬间从腰椎蔓延至脚尖!双腿如同通了高压电,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带动着整个铁架床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 “呃…” 喉咙里挤出一点破碎的呜咽。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汗衫。 不能动。一动,这具破机器就要散架。 陈镇渊绝望地闭上眼。只能躺着。像一具等待腐烂的尸体。时间在工棚的寂静和身体的剧痛中,粘稠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半天。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又下雨了。六月初的雨,带着点温吞的潮气。 就在这死寂与疼痛交织的煎熬中,一股极其阴冷、带着强烈湿腐气息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陈镇渊昏沉的识海。这意念不同于师父的雷音,不同于老某的宏大威严,也不同于苏晚晴的清泠虚弱。它更粘稠,更怨怼,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不容置疑的母性威压。 “陈…镇…渊…” 一个陌生的、中年女性的声音,直接在陈镇渊的心神中响起,字字清晰,带着水汽的冰凉感。 陈镇渊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珠里充满了惊骇!谁?! “我是苏晚晴的娘…” 那冰冷的声音继续道,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我闺女…她身子骨不行了…被你…也被她自己…折腾坏了…是那种…抻坏了的病…” 妇科病!抻坏了?陈镇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想起了苏晚晴在食堂按着小腹痛苦的样子,想起了她枯黄的头发和手腕上那圈七彩的丝线…一股冰冷的愧疚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刺痛感,瞬间攫住了他。 “你…你也受不了了吧?” 那声音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冰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妥协,“那…那我和她去说啊…那就分手吧…谁也别难为谁…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分手?放过? 这两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镇渊的心上!一股混合着不甘、愤怒和被彻底否定的屈辱感猛地冲上头顶!他几乎是凭着残存的本能,在识海里嘶吼着回应,声音嘶哑如同破锣: “不!我不和她睡一觉受不了!” 这句话冲口而出,带着积压了太久、几乎要将他焚毁的原始.欲望和扭曲的占有欲。吼完,他自己都愣住了。灵魂仿佛被自己这句赤裸裸的、卑劣的嘶吼剥光了衣服,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羞耻得无地自容。 识海中,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在这一刻,骤然放大了无数倍!哗啦啦!哗啦啦!不再是温吞的潮气,而是变成了冰冷的、带着怒意的冲刷! “不和她睡受不了啊…” 苏晚晴生母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依旧,却多了一种近乎刻骨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了然,“那她…她早晚和你睡呀…” “睡呀…” “睡呀…” 那两个字,带着冰冷的回音,在陈镇渊混乱的识海里反复震荡,像淬了毒的针。 就在这震荡达到顶点的刹那—— 轰!!! 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纯粹由冰冷恶意和庞大水汽凝聚而成的意念冲击,如同无形的万吨海啸,裹挟着窗外骤然狂暴起来的雨声,悍然轰入了陈镇渊的识海! “呃啊啊啊——!” 陈镇渊的身体在铁架床上猛地弓起!像一条被扔进滚油里的鱼!双眼瞬间翻白,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外一扯! 咚!咚!咚!咚! 心脏以一种完全失控的、狂野到近乎撕裂的频率疯狂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炸裂般的剧痛!血液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疯狂挤压,如同高压水枪般冲刷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血管!眼前彻底被一片猩红的血光覆盖!耳中充斥着血液奔流的咆哮和窗外那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如同亿万恶鬼哭嚎的狂暴雨声! 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狂暴的心跳硬生生震碎!被这冰冷的恶意彻底碾灭! “妈!妈!你饶了他吧——!!!” 一个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到破音的女声,如同穿透层层厚重的雨幕,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绝望和哀求,猛地刺破了陈镇渊识海中那毁灭般的轰鸣! 是苏晚晴!是她在现实世界里,对着狂暴的雨幕呼喊!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沸腾油锅里的最后一滴冷水,瞬间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应! 陈镇渊识海中那冰冷狂暴的恶意冲击,在苏晚晴哀求声传来的瞬间,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猛地炸开!一股更尖锐、更冰冷的怨念,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他濒临崩溃的心脏核心! “噗——!” 陈镇渊再也忍不住,身体剧烈痉挛,一口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猛地从口中喷出!猩红的血点溅射在冰冷的床沿和斑驳的水泥地上,触目惊心!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吹灭了大半。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那狂暴冰冷的恶意冲击,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识海和窗外依旧哗哗作响、却仿佛带上了某种…奇异韵律的雨声。 苏晚晴生母那冰冷怨怼的意念也消失了。但陈镇渊残留的一丝意识,却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种变化——那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不再仅仅是噪音。它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被灌注了某种冰冷的意志。 它开始…“说话”。 不是人言。是雨滴敲打在不同物体上发出的、被刻意组合排列的声响。 啪嗒(敲在工棚的彩钢瓦顶)… 淅沥(落在窗沿的积水)… 哗啦(冲刷着泥泞的地面)… 咚!(一颗大水滴砸在窗外的破铁桶上)… 这些声音,以一种奇异的、带着冰冷审视意味的节奏和韵律,组合成了一种无声的“问候”,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陈镇渊残存的意识,伴随着每一次虚弱的心跳,回荡不休。 问候他这一身烂肉。 问候他那颗濒临破碎的脏心。 问候他那团正在钙化腐烂的前列腺。 问候他那痴心妄想、卑劣不堪的灵魂。 陈镇渊瘫在冰冷的铁架床上,身下是被冷汗、尿液和鲜血浸透的、散发着恶臭的床褥。他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只有眼珠还能极其轻微地转动一下,茫然地望向窗外灰蒙蒙的雨幕。 苏晚晴那声绝望的哀求,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而丈母娘那冰冷怨毒的雨声问候,已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进了他残破的识海深处。 他知道,他该去接放学的儿子了。那个和前妻生的、判给了前妻、他每周只有一天探视权的、沉默寡言的小男孩。 他挣扎着,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力气,试图驱动这具如同灌满了铅、又像塞满了碎玻璃的残破躯体。手臂颤抖着撑起一点身体,剧痛瞬间从腰椎炸开,蔓延全身。 “呃…” 又是一口血沫涌上喉咙。 窗外,雨声哗哗。那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问候”,一声声,清晰无比,如同送葬的鼓点,敲打在他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上。 丈母娘的“问候”,一路相随。 第五章 七彩发丝下的烙印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雨,下疯了。 不再是淅沥,不再是连绵,是倾盆!是倒灌!天河决了堤,浑浊的水柱狂暴地抽打着世间万物。陈镇渊那辆破桑塔纳,像惊涛骇浪里的一片烂树叶,在城北棚户区泥泞不堪、污水横流的窄巷里艰难蠕动。雨刮器开到最大档,疯狂摇摆,也只能在挡风玻璃上短暂地犁出两道模糊的视野,瞬间又被狂暴的雨水吞没。 陈镇渊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颤抖。每一次车轮碾过坑洼,剧烈的颠簸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那团早已不堪重负的前列腺上。尖锐的刺痛感如同淬毒的钢针,顺着腰椎神经一路向上,直刺脑髓。他佝偻着腰,额头死死抵在冰凉的方向盘上缘,豆大的冷汗混着从发梢滴落的雨水,蜿蜒而下。 “呃…操…”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咒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咽喉深处的肿胀感丝毫没有消退,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更糟的是,一股冰冷的、如同附骨之疽的“注视感”,正透过这漫天狂暴的雨帘,死死地锁定着他! 那不是人的目光。是雨本身。是丈母娘怨念的延伸。 啪嗒!一大团浑浊的雨水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瞬间炸开,水花四溅。那溅射的轨迹,在陈镇渊被前列腺剧痛和雨水模糊的视线里,竟诡异地扭曲、拉伸,仿佛凝成了一张苍白的、充满怨毒的女人面孔轮廓!一闪即逝! “嗬…” 陈镇渊倒抽一口凉气,心脏猛地一缩,差点把方向盘捏碎。 紧接着,密集的雨点敲打在车顶铁皮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毫无规律的噪音。但这噪音,在陈镇渊饱受折磨的神经里,却自动排列组合,变成了一个冰冷怨毒的女声,如同毒蛇吐信,直接钻入他混乱的识海: “你…带…她…去…哪…儿…?治…不…好…的…废…物…东…西…!”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水汽的湿冷和刻骨的恨意,正是苏晚晴生母! “闭嘴!” 陈镇渊猛地一拳砸在喇叭上!刺耳的鸣笛声在暴雨和狭窄的巷弄里骤然炸响,引得旁边低矮棚屋里有人探头咒骂。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老子带她去看病!治好了…老子就睡她!你管得着吗?!” 吼完,他自己都愣住了。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更深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他像个小丑,对着漫天暴雨和丈母娘的鬼魂无能狂怒。 雨声似乎更狂暴了。哗啦啦的噪音里,那冰冷的怨念如同实质的冰水,持续不断地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就在他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视线透过模糊的挡风玻璃和密集的雨帘,终于捕捉到了巷子深处那个不起眼的、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木招牌——一块歪歪扭扭写着“吴氏草堂”的旧木板。 到了! 陈镇渊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猛打方向盘,将破桑塔纳一个甩尾,歪歪斜斜地停在了草堂那低矮、同样被雨水浸透的屋檐下。车轮碾过坑洼,车身剧烈一震! “呃啊——!” 前列腺处传来的剧痛如同高压电击!陈镇渊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前一栽,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痛让他瞬间蜷缩起来,佝偻着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如瀑。 他挣扎着推开车门,冰冷的暴雨瞬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让他打了个激灵。顾不上浑身湿透,他踉跄着冲向草堂那扇虚掩的、油漆剥落的木门。 “吴…吴老!开门!吴老救命!” 他嘶哑地喊着,声音被暴雨声吞没大半,只剩绝望的呜咽。 吱呀—— 木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老脸探了出来,浑浊的眼珠警惕地打量着门外如同落汤鸡、浑身散发着痛苦和尿臊味的陈镇渊。 正是退休老中医,吴瘸子。他一条腿不利索,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 “吵吵什么…咦?是你小子?” 吴瘸子认出了陈镇渊,眉头皱得更紧,目光扫过他惨白如纸、痛苦扭曲的脸,又越过他肩膀,看向那辆破桑塔纳的后座,“车里…还有人?” “是…是我…一个…同事…女的…快不行了…求您…给看看…” 陈镇渊语无伦次,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吴瘸子浑浊的老眼眯了眯,没多问,侧身让开了门:“进来!别把水带太多进来!” 陈镇渊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冲回车门,拉开后座。苏晚晴蜷缩在后座上,身上盖着他那件同样湿透的旧夹克。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枯黄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嘴唇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白。身体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像一片被风雨摧残的落叶。 “苏工…苏工!到了!醒醒!” 陈镇渊伸手想去扶她,指尖却在触碰到她冰凉胳膊的瞬间,猛地缩了回来。一种混合着渴望和巨大恐惧的情绪攫住了他。 吴瘸子拄着拐,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探头看了一眼车里的苏晚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看透世事的麻木。“搭把手,弄进来!磨蹭什么!” 陈镇渊一咬牙,俯身钻进后座,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晴抱了出来。入手的感觉轻飘飘的,像抱着一捆干柴,冰冷,没有生气。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雨水、汗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甜腥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是妇科病?还是灵魂透支的味道?他不敢深想。 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在吴瘸子一瘸一拐的引路下,将苏晚晴弄进了草堂。 草堂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草药味,混合着老屋的潮湿霉味和尘土气息。靠墙是一排排蒙尘的、装着各种干枯草药的木头抽屉柜。屋子中央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旁边摆着一张铺着发黄草席的窄床——这就是吴瘸子的诊床了。 陈镇渊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晴放在那张冰冷的草席床上。她的身体接触到硬物,似乎痛苦地蜷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 吴瘸子慢吞吞地挪到床边,也没点灯,借着门口透进来的、被暴雨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光,俯下身,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指。他没有先去探脉,而是先用那浑浊的老眼,仔仔细细地、一寸寸地打量着苏晚晴的脸、脖子、露在湿透卫衣外的手腕…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苏晚晴的头发上。那枯黄、毫无光泽的短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头皮,几缕黏在苍白的额角,更显憔悴。但吴瘸子的眼神,却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又带着一种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惋惜。 “七彩发丝…断了根啊…” 吴瘸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陈镇渊站在一旁,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小腹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却不敢出声打扰,只能死死盯着吴瘸子枯瘦的手指,终于搭上了苏晚晴露在袖口外的手腕。 诊脉。 时间在昏暗的草堂里、在窗外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中,仿佛凝固了。吴瘸子闭着眼,枯瘦的手指搭在苏晚晴纤细的腕子上,久久不动。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没有丝毫表情,像一尊泥塑的菩萨。 陈镇渊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每一次吴瘸子指尖微不可查的颤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前列腺的胀痛,咽喉的堵塞,还有窗外那永不停歇、如同丈母娘诅咒般的雨声,都在疯狂地折磨着他。 终于,吴瘸子缓缓睁开了眼。那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水。 他慢慢收回手,拄着拐,一步一挪地走到那张油腻的八仙桌旁,拿起桌上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又从一个黑黢黢的大陶罐里,舀出半碗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怪味的褐色药汤。 “喂她喝下去。” 吴瘸子把碗递给陈镇渊,声音平板无波,“稳魂的。她神思耗竭,魂火飘摇,再耗下去,三魂七魄就要散了架。” 陈镇渊连忙接过碗,入手冰凉刺骨,那药汤的气味更是冲得他一阵反胃。他顾不上许多,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一只手笨拙地托起苏晚晴冰冷沉重的头,另一只手端着碗,凑近她灰白的嘴唇。 “苏工…苏工…喝药…” 他低声唤着,声音干涩沙哑。 苏晚晴毫无反应,牙关紧闭。药汤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滴落在发黄的草席上。 陈镇渊急了,手指颤抖着,用力捏开她的下颌。那触感冰凉滑腻,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脆弱感。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怜惜和某种扭曲欲望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心头。他强行压下,将碗沿凑近,试图将药汤灌进去。 就在这时,苏晚晴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极其可怕的梦魇,身体猛地一挣! “不…别碰我…滚开!” 一声破碎的、带着极致恐惧和厌恶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同时,她那只没被按住的手,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挥起!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陈镇渊凑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陈镇渊被打得脑袋一偏,手里的药碗差点脱手飞出去!他捂着脸,愕然地看着床上依旧双目紧闭、却剧烈喘息、身体痛苦扭动的苏晚晴。那枯黄短发下苍白的脸上,充满了被侵犯般的惊惧和深深的憎恶。 屈辱!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岩浆,瞬间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为了她,淋成落汤鸡,前列腺疼得快要爆炸,低声下气求人,结果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还是在吴瘸子面前! “你他妈…” 一股邪火混合着积压已久的暴戾,猛地冲上头顶!陈镇渊双眼瞬间赤红,扬起粗糙的大手,就要朝着那张惊恐的、令他爱恨交织的脸扇下去! “够了!” 一声苍老、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低喝,如同定身咒,瞬间冻结了陈镇渊的动作。吴瘸子拄着拐,浑浊的老眼冷冷地扫过他扬起的手,又落在苏晚晴痛苦挣扎的脸上。 “邪气入宫,桃花煞冲了命门…” 吴瘸子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凌空虚点了一下苏晚晴的小腹位置,“宫寒如冰,胞脉枯槁…这哪是病?这是命里带来的劫!是被人下了咒,抽干了根基!寻常药石…难医!难医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陈镇渊的耳朵。 桃花煞?下咒?抽干根基? 陈镇渊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暴怒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取代。他猛地想起苏晚晴生母那冰冷怨毒的声音:“她身子骨不行了…被你…也被她自己…折腾坏了…是那种…抻坏了的病…” 难道…是真的?不是普通的妇科病? “那…那怎么办?!” 陈镇渊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扬起的巴掌无力地垂下。 吴瘸子浑浊的目光缓缓移开,望向草堂门外那倾盆的暴雨,眼神变得极其幽深,仿佛穿透了雨幕,看到了某些常人不可见的东西。 “想救她?” 吴瘸子的声音如同从古井深处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光靠药不行。得…破煞。”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指向门外,指向那漫天狂舞的雨帘,指向某个遥远而具体的方位: “带她…去她娘坟前。烧点纸…把话说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烧纸?去她娘坟前?把话说开? 陈镇渊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窗外那永不停歇、如同丈母娘诅咒般的雨声,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怨毒! 哗啦啦!哗啦啦!仿佛亿万冰冷的嘲笑! 第六章 坟前纸灰乱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哗——! 雨疯了。不是落,是砸。拳头大的雨点混着冰雹,狂暴地夯在破桑塔纳的车顶铁皮上,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巨响,像无数愤怒的拳头在捶打棺材盖。车窗外,天地一片混沌的灰白,雨幕厚重得化不开,路旁的杨树在狂风中扭曲、哀嚎,枝叶被撕扯下来,卷入浑浊的泥流。 陈镇渊双手死死扣着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每一次颠簸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小腹深处那团腐烂的血肉上来回拖割。前列腺的剧痛已不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沉坠到骨髓里的、持续不断的钝痛,混合着膀胱被压迫到极限的鼓胀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的神经,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汗衫,紧贴在冰冷的脊背上。 视线模糊。雨刮器徒劳地疯狂摇摆,在挡风玻璃上犁出的两道短暂清晰,瞬间就被更狂暴的雨水吞没。他只能凭着对这条通往邻县荒山小路的最后一点记忆,和车前灯那两束在雨幕中艰难刺出十几米就溃散的光柱,蜗牛般向前蠕动。 副驾驶座上,苏晚晴歪着头,枯黄的短发被汗水打湿,几缕黏在灰败的额角。她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而急促,灰白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吴瘸子那半碗刺鼻的“稳魂汤”终究是被陈镇渊捏开牙关硬灌了下去,但她身体的颤抖并未停止,反而在每一次颠簸中加剧,像一株随时会被连根拔起的枯草。 车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浓重的汗酸味、劣质烟草的焦油味、陈年尿臊气、苏晚晴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甜腥腐朽气息(那是吴瘸子所说的“邪气入宫”?),还有…窗外冰冷雨水带来的、属于坟墓的土腥。 “快到了…快到了…” 陈镇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知是在安慰昏迷的苏晚晴,还是在给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打气。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痰音和血腥气。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怨毒、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意念,悍然穿透震耳欲聋的雨声和车体的轰鸣,直接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炸响!是苏晚晴生母的声音,比在草堂时更加清晰,更加刻骨: “带…她…来…干…什…么…?看…我…怎…么…死…的…?还…是…看…你…怎…么…把…她…也…拖…下…去…?废…物…东…西…!”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陈镇渊的神经! “闭嘴!!” 陈镇渊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在狂暴的雨幕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他双眼赤红,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对着车窗外倾泻的混沌嘶吼,唾沫混着血丝喷溅在挡风玻璃上,“老子带她来给你烧纸!烧纸你懂不懂?!拿了钱就滚!别缠着你闺女!滚啊——!” 吼声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带着绝望的疯狂。副驾上的苏晚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扰,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眉头锁得更紧。 车窗外,回应他的只有更狂暴的雨声。那雨点砸在车顶的节奏,仿佛带着无尽的嘲讽。 砰! 一声闷响!车子猛地一震!左前轮狠狠碾过一个深坑!剧烈的颠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镇渊的腰椎和那团饱受蹂躏的前列腺上!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陈镇渊喉咙深处挤出!他身体猛地向方向盘弓去,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的血光覆盖!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防御!小腹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剧烈的震动硬生生撕裂了!一股灼热粘稠的液体,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臊恶臭,不受控制地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工装裤! 失禁了。 巨大的羞耻感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瘫软在驾驶座上,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冷汗如瀑,混合着失禁的温热液体,带来刺骨的冰冷和黏腻。方向盘上沾满了他的汗水和唾沫星子,一片狼藉。 他再也开不动了。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他绝望地望向车外。狂暴的雨幕中,隐约可见路边一片荒芜的坡地。坡地的最高处,在几棵被风雨撕扯得东倒西歪的老槐树掩映下,一个低矮的、被雨水冲刷得露出黄土本色的坟包,孤零零地矗立着。 就是那里了。苏晚晴生母的坟。 没有墓碑。没有花圈。只有一堆被雨水浸泡得发黑、几乎与泥泞融为一体的枯草和残枝败叶。荒凉得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忘。 陈镇渊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咙深处撕裂般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下身一片冰冷的湿黏和恶臭。他看着那孤零零的坟包,又看看身边昏迷中依旧痛苦蹙眉的苏晚晴,一股巨大的、荒谬的悲凉感攫住了他。 烧纸?把话说开?吴瘸子说的“一线生机”?在这漫天狂雨、满地泥泞、连他自己都像个失禁废物的鬼地方?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露出被劣烟熏黄的牙齿,笑容比哭还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煎熬。前列腺的剧痛在失禁后似乎有了一丝诡异的、麻痹般的缓解,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虚弱和冰冷。陈镇渊知道,再耗下去,他和苏晚晴都得交代在这荒山野岭。 他猛地一咬牙,用尽残存的力气,推开车门。 呼——! 冰冷的、裹挟着雨水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他一个趔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瞬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顾不上许多,踉跄着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寒风卷着冰冷的雨水,狠狠抽打在苏晚晴苍白的脸上。她似乎被这剧烈的刺激惊醒,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一丝眼缝。眼神涣散、空洞,带着高烧般的迷茫和痛苦,毫无焦距地扫过陈镇渊湿透的、狼狈不堪的脸。 “冷…”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颤音的气声从她灰白的唇间逸出。 陈镇渊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俯身,笨拙地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然后,一咬牙,双手穿过她腋下和膝弯,将她冰冷轻飘的身体抱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像抱着一捆浸透了水的稻草。冰冷,沉重,毫无生气。那股淡淡的甜腥腐朽气息,在冰冷的雨水中似乎更加清晰了。 他抱着她,一步一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个荒凉的坟包走去。雨水疯狂地抽打在他脸上、身上,脚下是没过脚踝的冰冷泥泞,每一步都像在沼泽里跋涉。狂风撕扯着他的衣服,几乎要将他掀翻。前列腺区域的剧痛随着每一步的颠簸,再次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噬咬他的神经。他佝偻着腰,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狂风、暴雨、泥泞和身体内部的崩溃。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如同跨越地狱。终于,他踉跄着,几乎是摔倒在那个低矮的坟包前。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膝盖和裤腿。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晴放在坟前一块相对不那么泥泞、长满湿滑苔藓的石头上。她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石头,猛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眼睛依旧半睁着,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暴雨如注的天空。 陈镇渊自己也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坟包土堆,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嘴巴,呛得他一阵咳嗽。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塑料袋层层包裹的油纸包——里面是他在镇上唯一一家寿衣店买来的、最粗糙廉价的黄纸钱和冥币。塑料袋外面也早已湿透。 他哆嗦着撕开湿漉漉的塑料袋,又撕开油纸包。里面的黄纸钱和冥币也吸饱了潮气,软塌塌地黏在一起。 打火机。他摸出那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拇指用力地、一次次地划着滚轮。 嚓… 嚓… 嚓… 火石溅出微弱的火星,瞬间就被冰冷的雨水浇灭。 嚓… 嚓… 嚓… 一次又一次。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手腕流进袖管,打火机外壳湿滑无比。绝望如同这漫天雨水,无孔不入。 “操!操!操!” 陈镇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疯狂地、徒劳地划动着打火机滚轮。火星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熄灭。 坟包冰冷地沉默着。只有狂风卷着暴雨,发出鬼哭般的呼啸。副驾上,苏晚晴微弱而痛苦的**,如同背景音。 就在陈镇渊的意志即将被这冰冷的绝望彻底击垮时—— 嗤! 一缕微弱的、摇曳不定的火苗,终于从打火机口顽强地窜了出来!在狂暴的风雨中,它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吞噬。 陈镇渊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他猛地俯下身,用身体尽可能地护住那点微弱的火苗,另一只手抓起一把湿漉漉、黏成一团的黄纸钱,颤抖着凑近火苗! 嗞啦——! 湿纸接触到火苗,瞬间腾起一股浓烈的、带着霉味的白烟!火苗剧烈地摇晃、缩小,眼看就要熄灭! “着!给老子着!” 陈镇渊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将更多的湿纸凑过去!他甚至低下头,用嘴去吹那奄奄一息的火苗! 呼——! 一股带着他口中血腥气的微弱气流拂过。 奇迹般地,那原本即将熄灭的火苗,竟像是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力量,猛地向上一蹿!虽然依旧微弱,却顽强地附着在湿漉漉的黄纸上,艰难地舔舐着,发出嗞嗞啦啦的声响,冒起更浓的白烟! 着了! 陈镇渊顾不得浓烟呛人,也顾不得雨水顺着脖子灌进后背,他手忙脚乱地将点燃的湿纸钱塞到坟前那块石头下,又抓起更多的纸钱和冥币,一股脑地堆上去,用身体死死挡住狂风。 浓烈的、带着特殊气味的白烟滚滚升起,被狂风撕扯着,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一部分顽强地飘向低矮的坟头,更多的则被雨水打落,化作黑色的纸灰,混入泥泞之中。 火光在风雨中摇曳不定,映照着陈镇渊那张湿透的、沾满泥点、因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脸,也映照着旁边石头上苏晚晴苍白如纸、双目空洞的面容。这画面,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悲怆。 “拿…拿着…” 陈镇渊对着那低矮的、沉默的坟包嘶吼,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你…你的钱!拿了钱…就…就放过她!听见没有!放过你闺女!她…她快不行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他语无伦次,将心中积压的恐惧、愤怒、绝望和对苏晚晴那扭曲的、无法言说的情感,一股脑地倾泻在这冰冷的坟茔前。 “她…她得活着!她不能死!” 陈镇渊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混合着雨声,显得格外凄厉,“你要…要怪就怪我!是我…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缠着她!是我不要脸!你冲我来!别缠着她了!让她好起来!听见没有——!”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疯狂地将更多的、黏成一团的湿纸钱塞进那微弱的火堆里。浓烟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鼻涕混着雨水流下。火光忽明忽暗,映照着他癫狂的姿态和坟前泥泞中不断堆积的、被雨水打湿的黑色纸灰。 突然! 一直蜷缩在冰冷石头上、双目空洞望着天空的苏晚晴,身体猛地一颤!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呃——!” 她枯瘦的手猛地抬起,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在冰冷的石头上剧烈地扭动、抽搐!那张灰败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极致的痛苦,五官都扭曲变形!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额角、鬓边疯狂涌出,瞬间又被冰冷的雨水冲刷掉! “晚晴!” 陈镇渊骇然回头,看到苏晚晴痛苦挣扎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他下意识地想扑过去。 但就在他动作的刹那,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怨毒、带着滔天恨意的意念,如同万年冰窟中喷发的寒流,猛地从那个低矮的坟包深处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断断续续的字句,而是清晰无比、带着冰碴的咆哮,狠狠灌入陈镇渊的识海: “放…过…她…?!” “你…算…什…么…东…西…?!” “是…你…把…她…拖…到…这…鬼…地…方…来…的…!” “你…这…身…烂…肉…!臭…不…可…闻…!还…想…碰…我…闺…女…?!” “做…梦…!她…就…算…死…!也…不…会…跟…你…这…种…废…物…东…西…!”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带着刻骨的诅咒和怨毒,狠狠凿进陈镇渊的灵魂!尤其是最后那句“死也不会跟你这种废物东西”,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最卑微、最不堪的痛处! “啊——!!!” 陈镇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狂怒的嘶嚎!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重重摔倒在坟前冰冷的泥泞里!脸朝下,啃了一嘴腥臭的泥水!那堆在风雨中艰难燃烧的纸钱火堆,被他扑倒的身体彻底压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和浓烟,瞬间被冰冷的雨水浇熄,只留下一堆湿透的、冒着余烟的黑色纸灰,被狂风卷起,胡乱地扑打在他脸上、身上,如同送葬的纸钱! 冰冷的泥水灌进他的口鼻,窒息感混合着前列腺爆裂般的剧痛和灵魂被诅咒撕裂的绝望,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像一条濒死的蛆虫,在丈母娘的坟前,在冰冷的泥泞和漫天狂雨中,痛苦地抽搐、蜷缩。 只有旁边那块冰冷的石头上,苏晚晴依旧在痛苦地扭动、**,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石头缝隙里,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的痛苦挖出来。她空洞涣散的眼睛,茫然地倒映着灰暗的天空和暴雨,倒映着坟前泥泞里那个如同烂泥般蠕动的身影。 纸灰混着泥水,沾满了陈镇渊的脸。冰冷的雨水,是丈母娘永不停歇的、刻毒的嘲笑。 第七章 空山新鬼哭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雨,还在下。不再是倾盆倒灌的疯狂,变成了冰冷粘稠的、没完没了的霪雨。雨丝细密如针,织成一张灰蒙蒙的、无边无际的网,笼罩着这片荒凉死寂的坟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湿腐的草叶气息,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烧纸残留的、混合着焦糊和霉变的特殊气味。 陈镇渊瘫在冰冷的泥泞里,脸贴着湿漉漉、散发着腐殖质腥气的泥土。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潭底部,时而被剧烈的痛苦搅动,泛起一点微弱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沉重的黑暗拖拽下去。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泥水的腥涩,气管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砂砾。 下身一片麻木的冰冷和湿黏。失禁带来的温热早已被雨水冲刷殆尽,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耻。前列腺区域不再有尖锐的撕裂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坠到极致的、如同塞满了冰冷铅块的钝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砸在那片烂肉上,牵扯着整个小腹和腰背的神经。他知道,那地方彻底坏了。吴瘸子说的“六厘米见方”,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压在他的灵魂上。 丈母娘那怨毒的咆哮和刻骨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一遍遍在他混乱的识海里回荡: “死…也…不…会…跟…你…这…种…废…物…东…西…!” “废…物…东…西…!”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毒针,反复扎刺着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他像一条被彻底抽掉了脊梁的蛆虫,蜷缩在丈母娘的坟前泥泞里。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在剧痛、冰冷、绝望和那永不停歇的诅咒中沉浮,濒临彻底溃散的边缘。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中,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极致痛苦的**,如同风中游丝,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是苏晚晴。 陈镇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沉重的脖颈,让沾满泥水的半边脸从冰冷的泥地里抬起一丝缝隙。视线模糊,被雨水和泥浆糊住。他只能透过睫毛上粘着的泥水,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依旧蜷缩在那块冰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石头上。姿势比刚才更加扭曲。枯黄的短发被雨水彻底打湿,凌乱地贴在苍白得如同石膏的脸上。那双曾让陈镇渊在仓库瞬间失神的、清澈如深潭的黑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睁着,却毫无焦距,茫然地对着灰暗的、落雨的天空。灰白的嘴唇微微张开,每一次艰难而急促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无法抑制的痉挛和抽搐。 她枯瘦的双手,不再是捂着小腹,而是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抠住了身下冰冷的石头!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潮湿的苔藓和石缝中,指节绷得发白,甚至隐隐透出青紫色!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源自宫腔深处的剧痛,通过这冰冷的石头,传导、释放出去! “呃…呃啊…” 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从她唇间断续挤出,混合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每一次痉挛,她的身体都弓起一个可怕的弧度,像一张被拉满到极致、随时会崩断的弓。汗水早已流尽,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脖颈不断滑落,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勾勒出那过分纤细、此刻却在剧痛中绷紧扭曲的脊背线条。 她像一条被扔在砧板上、濒死的鱼,徒劳地扭动、挣扎,承受着来自身体最深处、最隐秘器官的残酷凌迟。 桃花煞?邪气入宫?抻坏了的病? 吴瘸子那些玄乎的词,此刻在这具痛苦挣扎的躯体上,化作了最直观、最残酷的具象。这不再是普通的妇科炎症,这是某种更深层、更恶毒的东西在啃噬她的根基!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愧疚,瞬间攫住了陈镇渊残存的意识。是他…是他把她拖到这鬼地方来的…是他非要带她来烧这该死的纸…是他…这身烂肉臭不可闻的废物… “对…对不起…”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血沫的破碎气声,从陈镇渊沾满泥浆的嘴唇间艰难挤出。声音太小,瞬间就被冰冷的雨声吞没。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就在这时,蜷缩在石头上的苏晚晴,身体猛地一颤!一股更剧烈的痉挛席卷了她!她像是再也无法承受那非人的痛苦,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几乎撕裂声带的尖利哀鸣! “啊——!!!”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决绝意念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次猛烈摇曳,猛地从她剧烈颤抖的身体核心爆发出来!这波动极其混乱,充满了痛苦、绝望、不甘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对温暖的疯狂渴求! 这股混乱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搅动了陈镇渊沉沦的意识!他残存的、被前列腺剧痛和绝望反复蹂躏的感知,如同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猛地拉扯,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痛苦挣扎的源头探了过去! 就在他模糊的感知即将触碰到苏晚晴那剧烈痉挛、散发着冰冷与痛苦气息的身体轮廓时—— 毫无征兆地! 蜷缩在石头上的苏晚晴,身体猛地停止了抽搐!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在陈镇渊模糊的视线和混乱的感知中,那个冰冷痛苦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猛地从冰冷的石头上弹了起来!动作僵硬、迅猛,带着一种非人的、被操控般的诡异! 她像一具提线木偶,枯黄的短发甩动着冰冷的水珠,朝着瘫在泥泞里的陈镇渊,直挺挺地扑了过来! 陈镇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看到那张苍白扭曲、布满痛苦和一种空洞决绝的脸,在冰冷的雨幕中急速放大! 砰! 冰冷、僵硬、带着雨水湿气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陈镇渊同样冰冷湿透的胸膛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剧痛的小腹如同被重锤砸中!他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几乎背过气去! 但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紧随其后的触感! 一张冰冷、柔软、带着雨水咸涩和血腥气的嘴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蛮横的力道,狠狠地印在了他同样沾满泥浆、干裂起皮的嘴唇上! 冰冷!僵硬!毫无温存可言! 像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死肉! 陈镇渊浑身剧震!大脑如同被高压电瞬间击穿!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被这冰冷僵硬的触感彻底轰得粉碎! 发生了什么?! 苏晚晴在吻他?! 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厌恶他、恐惧他、把他当成垃圾瘟疫避之不及吗?!她刚才还在昏迷中抽了他一记耳光! 是幻觉?是濒死的错觉?还是…丈母娘更恶毒的诅咒和戏弄?! 就在陈镇渊意识混乱、身体僵硬如铁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气息”,如同活物,顺着那紧贴的、冰冷僵硬的唇瓣,蛮横地渡了过来!那气息带着苏晚晴身上那股特有的、淡淡的甜腥腐朽味,更混合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和怨念! 这根本不是吻!这是…掠夺!是某种邪异的传递! “唔…!” 陈镇渊喉咙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推开身上这冰冷僵硬、散发着邪异气息的躯体! 但苏晚晴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双原本枯瘦无力的手,此刻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和肩膀!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冰冷湿透的衣衫下,是同样冰冷僵硬的肌肤和剧烈起伏、却毫无暖意的胸膛!那紧贴的唇瓣更是如同吸盘,牢牢地封堵住他的嘴,将那冰冷粘稠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渡入! 窒息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冰冷邪异感,瞬间攫住了陈镇渊!他感觉自己像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毒液正顺着口腔疯狂注入!他想挣扎,可下身前列腺爆裂般的剧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冰冷、僵硬、充满邪异掠夺的“吻”,感受着那阴寒的气息如同无数冰冷的蛆虫,顺着喉咙,钻向他的五脏六腑! “放…开…” 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呜咽被堵在喉咙里。 冰冷!僵硬!掠夺! 这不是欲望的宣泄,这是死亡的印记! 就在陈镇渊的意识即将被这冰冷邪异的气息彻底冻结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奇异暖意的意念,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火星,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从那紧贴的冰冷躯体深处传来,直接渗入他混乱的识海: “寂…寞…沙…洲…我…该…等…谁…?” “冷…好…冷…黄…庭…丹…取…暖…” 寂寞沙洲冷?黄庭丹? 陈镇渊混乱的识海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他猛地想起了什么!那是他早年跟着行雷师父胡练时,师父曾含糊提过一嘴的“内丹”雏形!是他这身烂肉里,唯一一点靠着引雷淬炼、勉强凝聚在脐下三寸丹田位置的、微末的“生机”火种!是他苟延残喘的根基! 她…她在抽他的黄庭丹?!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痛苦和屈辱!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最后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绝望的反抗力量! “滚——!!!” 一声嘶哑到破音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愤怒的咆哮,从他被堵住的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与此同时,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猛地一挣! 噗通! 紧贴在一起的冰冷躯体被他这垂死挣扎的力量猛地掀开!苏晚晴僵硬的身体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泞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冰冷的唇瓣终于离开了。 陈镇渊瘫在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和那冰冷邪异气息残留的恶心感。他感觉自己的丹田位置,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空荡荡的,冰冷刺骨,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掠夺掏空的虚弱和麻木。那点微末的“生机”火种…真的被抽走了?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旁边泥泞里的苏晚晴。 她仰面躺在冰冷的泥水里,枯黄的短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双目依旧空洞地大睁着,望着灰暗落雨的天空。灰白的嘴唇微微张着,嘴角似乎…似乎挂着一丝极其诡异、极其满足的、如同吸食了精魄后的餍足弧度?但那张脸上,痛苦痉挛的痕迹并未完全消失,扭曲成一种极其怪诞的神情。 更让陈镇渊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在她纤细的脖颈下方,锁骨正中央,那被雨水浸透的浅灰色衣领边缘,一点极其妖异的、如同活物般的嫣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白的皮肤下悄然浮现! 那红色鲜艳欲滴,如同刚刚沁出的血珠,又像一枚被烙铁烫上去的、含苞待放的桃花烙印! 桃花煞印! 陈镇渊的呼吸瞬间停滞!吴瘸子的话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邪气入宫,桃花煞冲了命门…是被人下了咒,抽干了根基!” 他看着那枚在苏晚晴苍白肌肤上妖异绽放的桃花烙印,又感受着自己丹田处那被彻底掏空、冰冷刺骨的虚无…一股透彻骨髓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宿命般的绝望,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她抽走了他最后一点赖以苟活的“生机”。 而她自己的命门上,却烙下了这妖异致命的桃花印记。 冰冷的雨丝,无声地落在她颈间那枚新生的桃花烙印上,也落在他丹田处那死寂冰冷的空洞里。 空山寂寂,唯闻新鬼哭。 第八章 肝肠寸断夜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夜,像一盆泼翻的浓墨,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雨停了,但湿气更重,沉滞地黏在皮肤上,钻进骨头缝里。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长、扭曲、破碎,像一滩滩晕开的廉价油彩,映照着行色匆匆、面目模糊的路人。 陈镇渊开着那辆破桑塔纳,在城西老街狭窄、油腻的巷弄里慢慢滑行。引擎发出疲惫的、带着杂音的喘息,像他这具破败躯壳的**。车窗开着一条缝,带着夜市烧烤油烟、垃圾腐败和湿漉漉水汽的浑浊空气灌进来,也压不住车里那股顽固的、源自他自身的尿臊恶臭。 前列腺彻底成了个摆设,或者说,一个持续散发着腐烂信号的病灶。每一次踩油门、刹车,甚至只是车身轻微的颠簸,都会牵扯着那团烂肉,带来一阵阵闷钝的、深入骨髓的沉坠和刺痛。尿意时有时无,憋得膀胱发胀,真到了厕所,又只能挤出几滴灼烫的、带着血丝和脓液的浑浊液体。裤裆里永远是一片湿冷的黏腻,混合着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腥臊味。他像一辆漏光了机油的破车,在城市的血管里苟延残喘地爬行,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只是为了移动而移动,为了证明这身烂肉还勉强算活着。 收音机里沙沙地响着,一个女歌手用矫揉造作的甜腻嗓音唱着:“我是你的格桑花,开在雪山下…” 陈镇渊麻木地听着,布满血丝的眼珠茫然地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湿漉漉的黑暗。格桑花?呵。他这滩烂泥,连狗尾巴草都算不上。倒是苏晚晴…她曾经像什么?仓库里那道带着水汽的晨光?现在呢?枯草?还是…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她颈间那枚在坟地雨水中妖异浮现的桃花烙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拐出油腻的小巷,驶上相对宽阔些的沿河路。河风带着水腥气,稍微吹散了些车里的浊臭。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河堤上稀疏的行人。 就在他视线掠过河堤旁那片修剪过的、湿漉漉的草坪时,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瞬间击中! 嗡——!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下一扯!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震惊、荒谬、剧痛和毁灭般窒息感的洪流,瞬间将他吞没! 河堤旁,昏黄的路灯下,两个身影正并肩漫步。 女的,身形纤细,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风衣,腰带松松系着,勾勒出不堪一握的腰肢。枯黄的短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露出苍白脆弱的侧颈。是苏晚晴! 而紧挨着她,几乎将她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阴影里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夹克,肩宽背阔,步伐沉稳有力。路灯的光勾勒出他线条硬朗的下颌和挺直的鼻梁,看不清全貌,但那股扑面而来的、属于年轻男性的、充满力量感和侵略性的气息,隔着几十米和冰冷的车窗玻璃,依旧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陈镇渊的神经上! 他们靠得很近。男人的手臂,以一种极其自然、又充满占有意味的姿态,松松地揽在苏晚晴纤细的腰后!而苏晚晴…她微微侧仰着头,似乎在听男人说着什么。路灯的光晕恰好落在她半边脸上。那张曾经布满痛苦、空洞绝望的脸,此刻…此刻竟带着一种陈镇渊从未见过、也不敢想象的…柔和?!甚至…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极淡极淡、转瞬即逝的…笑意?! 像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陈镇渊所有浑噩的伪装,将他灵魂深处最不堪、最卑微的角落照得一片狼藉! 大个子!帅哥!就是她口中那个要生儿子去“气死”的对象?!就是她灵魂虚弱时还念念不忘的“他”?! 一股滚烫的、混合着极致妒火和被彻底羞辱的岩浆,猛地从陈镇渊的胸腔深处炸开!烧得他双眼赤红!烧得他浑身血液逆流!烧得他前列腺的剧痛都仿佛被这更猛烈的情绪烈焰暂时吞噬! 凭什么?!凭什么他这身烂肉只能在泥泞里打滚,只能在恶臭中腐烂,只能在坟前被诅咒!而这个人…这个高大、年轻、充满力量的男人,却能如此轻易地、如此理所当然地揽着她的腰?!看着她露出他陈镇渊拼了命、毁了身子、耗尽了最后一点“生机”也换不来的…一丝柔和?! “操!操.他妈的!!” 一声野兽般的、混合着血沫的嘶吼从陈镇渊喉咙里炸出!他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破桑塔纳发出一声垂死的咆哮,排气管喷出浓黑的烟雾,像一头发狂的、浑身溃烂的老牛,朝着河堤方向猛冲过去!轮胎碾过湿滑的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要撞过去!撞死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让这身烂肉和这无尽的痛苦,一起在爆炸和火焰中化为灰烬! 车子如同离弦的箭,带着毁灭的疯狂,撕裂湿冷的空气!昏黄的路灯光影在挡风玻璃上飞速掠过、扭曲!苏晚晴和那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车子即将冲上河堤人行道的瞬间—— 吱嘎——!!!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轮胎与地面极限摩擦的尖啸,几乎要刺穿耳膜! 陈镇渊用尽全身残存的一丝理智,或者说,是身体对毁灭本能的最后恐惧,在千钧一发之际,死死踩下了刹车!同时猛打方向盘! 破桑塔纳在巨大的惯性下,车身剧烈地横甩!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拖出两道长长的、乌黑的弧形胎痕!车头险之又险地擦着河堤边缘的水泥护栏停下,车尾几乎扫到了路灯杆! 巨大的惯性让陈镇渊的身体狠狠撞在方向盘上!早已脆弱不堪的前列腺如同被铁锤重击!剧痛瞬间炸开!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股滚烫的腥甜猛地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服,混合着失禁的温热液体,带来刺骨的冰冷和黏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 车外,一片死寂。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珠透过沾满汗水和呕吐物气息的挡风玻璃,死死地钉向路灯下。 苏晚晴和那个高大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疯兽般的汽车冲撞惊得僵在原地。 苏晚晴的脸色在昏黄的路灯下,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比身后的水泥护栏还要惨白!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陈镇渊无比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像受惊的兔子,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几乎完全躲进了那个高大男人的身后。 而那个高大男人,则下意识地横跨一步,用自己宽阔的身躯将苏晚晴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他微微侧过身,线条硬朗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厌恶的警惕。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穿透肮脏的车窗玻璃,精准地锁定了驾驶座上如同烂泥般瘫软、散发着恶臭的陈镇渊。 四目相对。 陈镇渊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清晰的倒影——一个头发花白凌乱、满脸油污汗渍、眼窝深陷如同骷髅、嘴角还残留着血沫和涎水痕迹的…怪物。 就在这时,躲在男人身后的苏晚晴,似乎从极度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她微微探出一点苍白的脸,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驾驶座上的陈镇渊。然后,在陈镇渊绝望的目光中,她缓缓地、极其清晰地抬起了右手。 不是挥手,不是呼救。 她只是伸出了一根纤细、苍白的手指。 食指。 然后,那根食指,在昏黄的路灯光晕和湿冷的夜风中,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绝,左右摆动了一下。 一下。 两下。 动作幅度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捅进了陈镇渊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那意思,清晰无比,如同烙印般烫在他的灵魂上: “不。” “不要。” “别过来。” “离我远点。” “滚开。” 那个曾经在仓库里对他晃手机、在痛苦中被他渡去一丝微末生机、在坟前冰冷僵硬地“吻”过他掠夺他黄庭丹的女人,此刻,用一个最简单、最残酷的手势,对他关上了所有的门。不,是彻底焊死了那道门,并贴上了“废物与狗不得靠近”的标签。 陈镇渊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极致的绝望,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疯狂!前列腺的剧痛消失了,身体的虚弱麻木了,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他像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瘫在冰冷的方向盘上,眼珠死死地盯着车窗外那根左右摆动的手指,和手指后面那双充满恐惧和冰冷拒绝的眼睛。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那根摆动的手指,和那冰冷的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个高大男人似乎低声对苏晚晴说了句什么,然后揽着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迅速转身,朝着河堤的另一头快步走去。苏晚晴顺从地依偎着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破桑塔纳歪斜地停在河堤边,像一堆被遗弃的、散发着恶臭的废铁。 陈镇渊一动不动。直到那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河堤转弯处的黑暗中。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坐直身体。动作僵硬,像一具生锈的提线木偶。他挂上倒挡,车子发出一阵无力的咳嗽,缓缓地退回路中央。然后,他挂上前进挡,踩下油门。 车子没有立刻动。他麻木地又踩了一下。 破桑塔纳终于再次发出嘶哑的**,慢吞吞地、摇摇晃晃地向前滑行。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湿漉漉的城市街道上兜着圈子。像一头失去了巢穴、浑身溃烂、只能在垃圾堆里翻找腐食的孤狼。车窗外的霓虹光影明明灭灭,映照着他灰败如死人般的脸。 脑子里一片混沌,又似乎异常清醒。只有一个画面在反复播放,如同卡死的录像带:昏黄路灯下,那根纤细、苍白、左右摆动的食指。还有食指后面,那双充满恐惧和冰冷拒绝的眼睛。 “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每一次看到路边相似的场景,每一次看到相拥而过的情侣,他就在心底,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无声地诅咒着。不是诅咒他们,是诅咒那个依偎在高大男人怀里的身影,诅咒那个对他竖起食指的身影。这诅咒里,包裹着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所有的不甘和…被碾碎成齑粉的最后一点可怜的爱意。 车子驶过一条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小街。路边,一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正百无聊赖地靠在电线杆上抽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陈镇渊的目光扫过那个女人。麻木,空洞。 就在车子即将驶过的瞬间,那女人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扭过头,朝他抛来一个极其露骨、充满挑逗意味的眼神,甚至还故意挺了挺丰满的胸脯。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恶心和毁灭欲的冲动猛地冲上陈镇渊的头顶!他几乎想立刻停车,把这个肮脏的女人拖上车,用最粗暴的方式发泄掉体内那快要将他撑爆的、无处安放的痛苦和欲望! 但下一刻,苏晚晴那根左右摆动的手指,如同冰冷的符咒,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邪念。 他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猛地一踩油门,破桑塔纳发出一声呜咽,加速逃离了那个路口。后视镜里,那个站街女错愕而鄙夷的脸迅速变小、消失。 脏。太脏了。他这身烂肉,连碰那种女人都觉得…脏。更配不上…配不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那个冰冷恶臭的工棚的。熄了火,拔下钥匙。车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艰难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瘫在驾驶座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窗外是沉沉的、无边无际的夜。前列腺的剧痛和膀胱的鼓胀感,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再次清晰而残酷地浮现出来,提醒着他现实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午夜。也许天快亮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从腹腔深处炸开! 不是前列腺的钝痛。是更深的地方!是肠子!是肝!是心!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把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钝刀,在他的肚子里疯狂地搅动!切割!剜剐! “呃…嗬嗬…” 陈镇渊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身体猛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抠住了冰冷的方向盘,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塑料表皮!巨大的痛苦让他瞬间佝偻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方向盘边缘! 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全身!牙齿疯狂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视线彻底被一片猩红覆盖!他感觉自己的肠子、肝脏、心脏…所有柔软的内脏,都在被一双无形的、冰冷的大手,一寸寸地、极其缓慢而残忍地…撕扯!碾碎! 肝肠寸断! 这个词,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浓烈的血腥气,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里。 是她!一定是她!她和那个大个子…睡了!就在今晚!就在刚才!就在他像个傻逼一样在街上兜圈子的时候! 那股强烈的、源于灵魂契约般的感应,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玷污、被彻底背叛的极致愤怒和绝望,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工棚死寂的夜!陈镇渊像一条被扔进滚油里的活鱼,在狭窄的驾驶座上疯狂地扭动、抽搐!身体撞击着方向盘、车门,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每一次扭动都牵扯着腹腔深处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感觉自己被活生生地劈开了!从心到肝,从魂到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被彻底撕裂、被彻底焚毁的哀鸣! 不知挣扎了多久,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和一片狼藉的躯壳。 陈镇渊瘫在驾驶座上,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嘴角挂着血沫和涎水的混合物,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那片被路灯余光勉强照亮的、布满蛛网的黑暗。身体内部,那被撕扯碾碎的剧痛余波,还在隐隐作祟。 他像一具被掏空内脏、只剩下一张破败皮囊的标本,被钉死在这散发着尿臊恶臭的棺材里。 天,快亮了吧? 第九章 断肠草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尿味。消毒水味。还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属于绝望的霉味。空气粘稠得如同冷却的沥青,糊在鼻腔里,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的灼痛和血腥气。 陈镇渊仰面躺在市医院泌尿外科病房那张窄小、硬邦邦的铁架子床上。天花板是惨白的,布满了细小的裂纹和水渍晕开的黄斑,像一张巨大的、布满尸斑的死人脸,沉沉地压下来。视线有些模糊,看久了,那些裂纹和黄斑就开始扭曲、蠕动,仿佛要滴下脓液。 病房里另外两张床空着。也好。他这身烂肉散发出的恶臭,他自己都嫌。前列腺癌晚期。医生那张年轻却故作老成的脸,平板无波地宣布这个结果时,陈镇渊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意料之中。那团在身体里腐烂了多年的肉,终于彻底癌变,准备拉着整个躯壳一起下地狱了。也好。 “大概…还有三个月到半年。看个人体质和…运气。” 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枯槁灰败的脸,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报废的仪器。 三个月?半年?陈镇渊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破风箱漏气。运气?他这辈子,有过那玩意儿吗? 唯一让他还像个人样、勉强维持着一点体面的,是下身插着的那根导尿管。冰凉的塑料管从羞耻的部位探入,连接着挂在床沿的尿袋。淡黄色的、带着浑浊絮状物和隐隐血丝的尿液,正以一种缓慢、粘滞的节奏,一滴、一滴…艰难地滴落。每一次滴落,都牵扯着那团癌变的烂肉,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沉坠和闷痛。但至少,不用再时刻忍受失禁的湿黏和恶臭了。这是现代医学,对他这具烂肉,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仁慈。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帆布工具包。拉链开着一条缝,露出里面几件沾着油污的工具——一把绝缘柄螺丝刀,半卷黑胶布,一把老旧的尖嘴钳。这是他昨天坚持要工友老张带来的。像某种仪式,某种告别。 老张放下工具包时,那张同样被生活刻满风霜的脸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陈镇渊冰凉枯瘦的手背。“老陈…想开点…有啥事…招呼一声。” 陈镇渊没说话,只是闭了闭眼。想开点?怎么想?想他这滩烂泥终于要彻底干涸发臭了?想那个叫苏晚晴的女人,此刻或许正依偎在那个高大男人的怀里,享受着年轻健康的身体带来的温存?而他,只能躺在这里,数着尿袋里的滴答声,等待腐烂?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妒火和极致不甘的灼热,猛地从冰冷的胸腔深处窜起!烧得他眼前发黑!小腹深处那团癌变的血肉仿佛被这情绪引燃,一阵剧烈的、如同无数钢针攒刺的绞痛瞬间爆发! “呃…” 陈镇渊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了身下发黄粗糙的床单!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病号服!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浅蓝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输液瓶和记录板。她动作麻利地走到陈镇渊床边,目光扫过他痛苦扭曲的脸和床头那不断滴落的尿袋。 “3床,陈镇渊?” 护士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模糊,带着职业性的冷淡。她没等他回答,径直拿起床头挂着的病历夹看了看,然后熟练地将输液瓶挂上架子,拿起陈镇渊枯瘦、布满针眼和青紫色淤痕的手背,用沾了碘伏的棉球擦拭着冰冷的皮肤。 冰凉的触感让陈镇渊微微一颤。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茫然地看着护士的动作。那露在口罩外的一双眼睛,年轻,清澈,带着点职业性的疲惫,眼尾微微下垂。 这双眼睛…这眼尾下垂的弧度… 陈镇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带着电流麻痹感的悸动感,瞬间攫住了他!不是欲望,而是一种更深沉、更蛮荒的、源于灵魂契约般的感应! 苏晚晴! 他几乎是本能地、不顾一切地猛地抬起另一只没被按住的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朝着护士戴着口罩的脸颊伸去!他想扯下那碍事的口罩,确认那双眼睛! “你干什么?!” 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一缩!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愕和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像避瘟疫一样迅速退开两步,警惕地盯着陈镇渊,“老实点!打针呢!” 陈镇渊的手僵在半空,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看着护士眼中那熟悉的厌恶,听着那冰冷的呵斥,胸腔里那股悸动瞬间被巨大的羞耻和绝望浇灭。不是她…只是眼尾有点像…他这滩烂泥,又在妄想什么? 护士皱着眉,迅速完成了消毒,将冰冷的针头刺入他手背的血管。一阵锐痛传来。陈镇渊闭上眼,不再看她。那股源自癌变病灶的绞痛,混合着针扎的锐痛和被拒绝的冰冷屈辱感,在身体里翻江倒海。 护士挂好输液管,调整了一下滴速,在记录板上飞快地划了几笔。离开前,她厌恶地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那个敞开的、露出油污工具的工具包,又看了看陈镇渊那张枯槁绝望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病房,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污染。 门轻轻关上。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惨白的天花板、滴答的尿袋、冰冷的输液管,和他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时间在死寂和疼痛中粘稠地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输液的冰冷液体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带来一种麻木的寒意。前列腺癌变的沉坠和绞痛,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他像一具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等待着最后的脱水、风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中午。走廊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推车滚轮的噪音。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两个护工推着一张带轮子的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同样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身上插着更多管子,呼吸微弱。护工们动作麻利地将病床推到陈镇渊旁边那张空床上,连接好各种监护仪器,然后低声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新来的病友。同样是被死神提前预约的客人。 陈镇渊麻木地瞥了一眼。那人紧闭着眼,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胸腔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床头挂着的姓名牌写着:***。肝癌晚期。 同是天涯沦落人。陈镇渊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漠然。他甚至懒得再看第二眼,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布满尸斑的天花板。 下午,***的家属来了。一个同样憔悴、眼睛红肿的中年妇女,应该是他妻子。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朴素、脸上带着怯懦和悲伤的年轻男人,大概是儿子。 女人一进来,就扑到病床边,压抑着哭声,低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男人则沉默地站在一旁,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眼神空洞地望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 “建军…建军你醒醒…看看我…看看儿子…” 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抖着。 病床上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掀开一条缝隙。眼神浑浊、涣散,毫无生气地扫过妻子泪流满面的脸,又缓缓移向旁边站着的儿子。 那年轻男人接触到父亲的目光,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视线。双手绞得更紧。 ***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模糊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在妻子绝望的哭泣和儿子躲避的目光中,一点点、一点点地熄灭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最终,空洞地定格在惨白的天花板上。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深陷的眼角,极其缓慢地滑落,没入花白的鬓角。 那眼神里,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被彻底掏空后的…死寂。 陈镇渊躺在旁边的病床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像一尊冰冷的石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当***那滴浑浊的泪水滑落,当那死寂空洞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天花板上时,陈镇渊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剜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凉、恐惧和一种巨大荒谬感的洪流,瞬间淹没了他! 他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自己躺在棺材里,前妻李红霞或许会象征性地掉几滴眼泪,然后迫不及待地翻找他的“遗产”——那点可怜的抚恤金和破工棚的租赁权。而那个判给前妻、他每周只能见一次、沉默寡言的儿子…大概也会像***的儿子一样,低着头,躲避着棺材里那具烂肉最后的目光,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麻木和…隐藏的厌恶? 至于苏晚晴?她大概连知道都不会知道。或者知道了,也只是对着研究所的同事,用那种带着点戏谑和鄙夷的浅笑语气说一句:“哦,那个骚扰我的老电工啊?死了?前列腺癌?呵,报应。”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陈镇渊所有的血液。比前列腺癌变的剧痛更甚百倍!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无边的冰海,连灵魂都在结冰、碎裂。 就在这时,旁边病床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毫无感情的蜂鸣! 嘀————!!! 长长的、代表生命终结的直线,在屏幕上冰冷地延伸。 ***死了。 他妻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个低着头的儿子,身体猛地一颤,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终于也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陈镇渊死死地闭上了眼睛。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了身下发黄的床垫里,指节泛出青白色。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垮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 他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在消毒水和陌生人的哭嚎里。不想死后变成别人口中一句轻飘飘的“报应”,或者儿子眼中一个需要躲避的、带着厌恶的符号。 下午,当护士再次进来换药时,陈镇渊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办…出院…” 护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床头那不断滴落、颜色浑浊的尿袋和监护仪上并不乐观的数据。“你确定?你这个情况…” “出…院…” 陈镇渊重复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寂。 护士皱了皱眉,没再多说,转身出去了。很快,医生来了,例行公事地劝了几句,签了一堆免责文件。陈镇渊看都没看,用颤抖的手,在那些冰冷的纸张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像三只扭曲挣扎的蛆虫。 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病房肮脏的窗户,给惨白的墙壁涂上了一层病态的、回光返照般的橘红。 老张接到电话,开着他那辆拉货的小面包来了。他看着陈镇渊枯槁如鬼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他,像搬运一件易碎的、散发着恶臭的瓷器。 陈镇渊佝偻着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前列腺癌变的沉坠感和导尿管带来的异物刺痛感,混合着身体极度的虚弱,让他几乎无法站立。他一只手死死按着小腹,另一只手搭在老张坚实的臂膀上,几乎是半挂在他身上,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出了充满死亡气息的病房,挪出了医院冰冷的大门。 面包车里弥漫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陈镇渊瘫在硬邦邦的后座上,导尿管连接着的尿袋放在脚边,随着车子的颠簸微微晃动。夕阳刺眼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 车子在城市的暮色中穿行。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灯火,熟悉的烟火气。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回到那个冰冷、散发着尿臊恶臭的工棚时,天已经彻底黑了。老张把他扶到那张同样冰冷、散发着霉味的铁架床上躺下,又帮他把那个装着油污工具的工具包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 “老陈…真不用我…” 老张看着陈镇渊死灰般的脸,欲言又止。 “走…” 陈镇渊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工棚布满蛛网的屋顶。 老张又叹了口气,留下几袋面包和一瓶水,摇着头,脚步沉重地离开了。铁皮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点声响。 工棚里彻底陷入了死寂。只有导尿管里尿液滴落的、微弱而粘滞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滴答… 像生命倒计时的秒针,一声声,敲打在冰冷的铁皮墙壁上,也敲打在他死寂的心湖里。 陈镇渊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体内部,癌变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暗火,持续不断地灼烧着。但他感觉不到。或者说,那疼痛已经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冰冷麻木覆盖了。 他慢慢转过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床头那个敞开的工具包上。油污的螺丝刀,黑色的电工胶布,老旧的尖嘴钳…这些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用来对付冰冷钢铁和电流的家伙什,此刻在昏暗中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泽。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枯瘦如同鹰爪的手。动作僵硬,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布满老年斑和青筋的手背上,还留着输液的针眼和胶布痕迹。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颤抖着,拂过冰冷的螺丝刀柄,粗糙的胶布边缘,尖锐的钳口… 然后,他的手,最终落在了工具包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用黑色绝缘胶布厚厚缠绕的、香烟盒大小的硬物上。 那是他早年跟着行雷师父胡练时,师父留下的唯一一件“法器”——一块据说是雷击枣木心、被师父用引雷诀刻了半截残破符文的木牌。师父说这东西能“辟邪定魂”,但他一直觉得是块烂木头,随手扔在工具包最底下,几十年了。 此刻,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木牌表面,感受着那刻痕的凹凸。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静电般的酥麻感,顺着指尖传来。 陈镇渊死寂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收紧,将那冰冷的雷击木牌,死死地攥在了手心。 握得指节发白。 第十章 雷殛木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死寂。 工棚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铁皮棺材,沉在浓稠如墨的夜里。空气凝滞,弥漫着浓重的尿臊味、汗酸味、霉味,还有一股…血肉缓慢腐烂的甜腥。唯一的声音,是导尿管里尿液滴落的粘滞声响。 滴答…滴答…滴答… 缓慢,粘稠,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感。每一次滴落,都像一颗冰冷的铅弹,沉重地砸在陈镇渊早已麻木的神经上。前列腺癌变的沉坠感和持续不断的闷痛,如同背景噪音,深入骨髓,提醒着他这具躯壳正在从内部不可逆转地溃烂。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铁架床上,睁着眼,目光空洞地穿透工棚顶棚的黑暗,仿佛要刺破这沉重的铁皮棺材,望向某个不存在的虚空。身体像一块被扔在冰窖里冻透的石头,沉重,冰冷,毫无知觉。只有意识,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麻木中,极其缓慢地漂浮。 老张带来的面包和水,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饥饿和干渴早已被更深的痛苦吞噬。他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了。 时间失去了意义。滴答声是唯一的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深夜。也许黎明将至。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牵引力的冰冷触感,从紧握的左手掌心传来。 陈镇渊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左手。 枯瘦如鹰爪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绷得发白,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在苍白的皮肤下凸起。手心里,死死攥着那块用黑色绝缘胶布厚厚缠绕的雷击枣木牌。 师父行雷散人留下的“法器”。辟邪?定魂?一块烂木头罢了。 但那冰冷的、粗糙的木质触感,此刻却异常清晰地透过绷紧的指骨,传递上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静电般的酥麻感,如同冬眠的蛇,在他冰冷的掌心下极其缓慢地苏醒、蠕动。 陈镇渊死寂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微小石子,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着木牌表面厚厚缠绕的、冰冷粗糙的绝缘胶布。胶布边缘已经磨损起毛,带着机油和汗渍混合的污垢。指尖掠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缠绕纹理,触碰到胶布下木质本身的坚硬与冰凉。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木质本身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强烈百倍的酥麻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猛地从指尖窜入!沿着手臂的经络,瞬间冲向他冰冷麻木的躯干! 陈镇渊的身体猛地一颤!像一具被通了微弱电流的僵尸!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瞬间撕裂了笼罩他意识的冰冷麻木!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剧痛、冰冷、虚无和被遗忘太久的愤怒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堤坝! 凭什么?! 凭什么他陈镇渊要像条蛆虫一样烂死在这恶臭的工棚里?!凭什么那个高大年轻的男人就能搂着她?!凭什么丈母娘的诅咒像跗骨之蛆?!凭什么他这身烂肉连最后一点“生机”都被那冰冷的唇瓣抽走,换来的却是颈间一朵妖异的桃花烙印?! 不甘!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裹挟着滚烫的岩浆和毁灭一切的暴戾,轰然爆发! “呃…嗬嗬…”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如同野兽濒死的低吼。陈镇渊佝偻的身体在冰冷的铁架床上猛地弓起!像一张被强行拉满的、布满裂痕的硬弓!枯瘦的双手死死抠住了身下发黄粗糙的床单!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纤维,几乎要折断! 一股狂暴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想要撕裂一切、毁灭一切的力量,在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里疯狂冲撞!前列腺癌变的剧痛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瞬间被放大到极致!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小腹深处那团烂肉里疯狂攒刺、搅动!导尿管被这剧烈的动作牵扯,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尿袋剧烈摇晃,浑浊带血的尿液泼洒出来!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混合着极致痛苦和狂怒的嘶嚎,终于冲破了他干裂的嘴唇,在死寂的工棚里炸响!如同厉鬼的哭嚎,凄厉绝望!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僵硬迅猛,带着一种非人的、被痛苦和愤怒彻底扭曲的力量! 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枯瘦的、布满青筋和老年斑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带着一种决绝的、毁灭般的姿态,猛地抓向自己下身! 目标,正是那根插入他羞耻部位、连接着肮脏尿袋的、冰冷的塑料导尿管! 他要扯掉它!扯掉这维持他最后一点可悲体面的枷锁!扯掉这提醒他是一滩烂肉的耻辱标记! 动作迅猛!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就在他枯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根冰冷塑料管的瞬间—— 左手!那只一直死死攥着雷击枣木牌的左手!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志!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冰冷、更加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紧握的木牌中爆发出来! 嗡——!!! 那块被绝缘胶布包裹的木牌,在他掌心骤然变得滚烫!一股强烈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电流感,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顺着他手臂的经络,蛮横地冲向他正抓向下身的右手! “呃!” 陈镇渊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瞬间击中!猛地一僵!伸向下身的右手,被那股来自左手的、狂暴的电流力量硬生生定在半空!距离导尿管只有不到一寸! 两股力量在他残破的躯壳里疯狂对冲、撕扯! 一股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毁灭一切的痛苦狂怒!它驱使着他,要扯掉这最后的束缚,要彻底释放这身烂肉里所有的肮脏、痛苦和不甘! 另一股,则是源自那块冰冷木牌的、带着古老雷霆意志的、冰冷而狂暴的镇压之力!它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禁锢着他自毁的右手,要将那毁灭的冲动彻底扼杀! 陈镇渊的身体成了两股力量殊死搏杀的战场!他僵直在冰冷的铁架床上,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头颅拼命地后仰,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钢筋!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深陷的眼眶中凸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渗出混合着血沫的白沫! “嗬…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而痛苦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角、鬓边、脊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两股力量硬生生撕成两半!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极限—— 紧握在左手的雷击枣木牌,温度骤然攀升到了顶点!那被绝缘胶布层层包裹的核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激活了!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煌煌天威般毁灭气息的意念,如同沉睡万古的雷霆意志苏醒,悍然冲破了胶布的阻隔,直接灌入陈镇渊混乱到极致的识海! 那意念并非人言,而是无数狂暴雷霆的共振轰鸣!是行雷师父羽化前残留在这木牌中的、最后一丝引雷淬炼的意志烙印!冰冷!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抹杀一切混乱的绝对威压! “镇——!!!” 一个由无数雷霆轰鸣共振而成的、冰冷威严的意念,如同九天惊雷,在他识海核心悍然炸响! 轰——!!! 陈镇渊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毁灭雷霆凝聚而成的冰冷洪流,瞬间从左手紧握的木牌中爆发,蛮横地冲垮了他体内所有狂暴的痛苦、愤怒和不甘!如同摧枯拉朽般,将他残存的那点自毁意志彻底碾碎! 身体里那两股疯狂对冲的力量,瞬间被这股更强大、更冰冷的雷霆意志彻底镇压、抹平! “噗——!” 陈镇渊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猩红的血点如同盛开的红梅,溅射在冰冷的铁架床沿、发黄的床单、以及他自己枯槁的胸膛上! 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重重砸回冰冷的床板。剧烈的抽搐停止了。只剩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震颤,像风中残烛最后的火苗。 狂怒消失了。痛苦似乎也远离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无边无际的冰冷和虚无。 他瘫在冰冷的床上,身下是浸透了冷汗、尿液和鲜血的、散发着恶臭的混合物。眼神空洞地望着工棚顶棚那片无尽的黑暗。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雷击枣木牌,只是此刻,那木牌滚烫的温度正在迅速褪去,重新变得冰冷坚硬。 导尿管里,尿液滴落的粘滞声响,再次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工棚里。 滴答…滴答…滴答… 更慢了。更粘稠了。 像生命最后一点余烬,在冰冷的风中,艰难地维持着微弱的闪烁。 陈镇渊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浑浊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只依旧被定在半空、距离导尿管只有一寸之遥的枯瘦右手上。那只手,因为刚才那场体内惊心动魄的搏杀,此刻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指关节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青紫色。 他咧开沾满血沫的嘴唇,无声地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像个彻底认命、被命运彻底玩坏的破布娃娃。 他最后一点自毁的力气,也被师父留下的这块“辟邪定魂”的烂木头,无情地碾碎了。 现在,他连扯掉这根管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能躺在这里。像块真正的、等待彻底腐烂的烂肉。听着滴答声。数着最后的时间。 等着那团癌变的烂肉,把这身臭皮囊,彻底拖进地狱。 第十一章 最后的雷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冷。深入骨髓的冷。像赤身裸体被扔进冰海最深处,连灵魂都在结冰。意识沉在漆黑粘稠的潭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更沉重的黑暗拖拽回去。只有身体内部,那团癌变的烂肉还在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像一堆行将熄灭的、散发着恶臭的余烬,提醒着这具躯壳尚未彻底腐烂。 滴答…滴答…滴答… 导尿管里尿液滴落的声响,粘滞,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每一次滴落,都像一颗冰冷的铅弹,沉重地砸在陈镇渊早已麻木的神经上。这声音,是他与这个冰冷世界最后、也是最屈辱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夜。也许永恒。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牵引力的冰冷触感,再次从左手的掌心传来。 陈镇渊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左手。 枯瘦如鹰爪的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包裹着黑色绝缘胶布的雷击枣木牌。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的紧握而僵硬发白。一丝极其微弱、带着静电般的酥麻感,如同冬眠苏醒的蛇,在他冰冷的掌心下极其缓慢地蠕动。 这一次,那酥麻感不再狂暴,不再带着镇压的威压。它更微弱,却更清晰,更…执着。像一根冰冷的、无形的丝线,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牵引着他沉沦的意识。 陈镇渊死寂的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波动再次出现。比上一次更清晰。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着木牌表面冰冷粗糙的绝缘胶布。指尖掠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缠绕纹理,最终,停留在胶布下木质本身的一个细微凹陷处——那是师父行雷散人当年用指尖引雷、刻下残破符文的地方。 指尖触碰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凝练的电流感,如同细小的冰针,猛地刺入他的指尖!这一次,它没有狂暴地冲向全身,而是沿着一条极其细微、极其玄奥的路径,径直刺向他脐下三寸——那个曾经凝聚着一点微末“生机”火种、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空洞和癌变剧痛的丹田位置!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剧痛,如同沉寂的火山被瞬间引爆!从小腹深处那团烂肉的核心,猛地炸开!席卷全身! “呃啊——!” 陈镇渊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嚎,身体在冰冷的铁架床上猛地弓起!像一条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枯瘦的双手再次死死抠住了身下发黄粗糙的床单! 但这剧痛,与之前的疯狂愤怒不同。它更纯粹,更原始,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濒死生命的最后挣扎! 就在这剧痛达到顶峰的瞬间—— 左手紧握的雷击枣木牌,那冰冷的木质核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点燃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煌煌天威般毁灭气息的意念,不再是模糊的轰鸣,而是凝聚成一个冰冷、清晰、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字句,直接烙印在他混乱的识海深处: “引雷…淬骨…净魂…归渊…” 引雷?淬骨?净魂?归渊? 陈镇渊布满血丝的眼球猛地瞪圆!瞳孔深处,倒映着工棚顶棚那片无尽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黑暗背后,翻滚涌动的、酝酿着毁灭风暴的厚重云层! 师父?!是师父留下的最后指引?!用雷…来淬炼这身烂骨?净化这污浊的灵魂?归于深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一种扭曲解脱感的洪流,瞬间攫住了他! 这具烂肉…还有淬炼的必要吗?这污浊的灵魂…还能净化吗? 归渊…归于深渊…那不就是死吗? 但…与其像蛆虫一样在这恶臭中烂死…与其听着这滴答声数着分秒等死…与其死后变成别人口中一句轻飘飘的“报应”… 不如…引雷!让这九天之上的狂暴雷霆!把这滩烂肉!把这污浊的灵魂!把这所有的痛苦、执念、不甘和屈辱!彻底轰成齑粉!烧成青烟!归于虚无!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毁灭欲和扭曲快感的决绝,如同冰冷的火焰,瞬间点燃了陈镇渊死寂的心!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低笑。眼神里最后一点麻木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的光芒取代! 他不再抗拒左手那股冰冷的牵引! 他猛地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那力气源自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源自灵魂深处那点被彻底点燃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佝偻的身体爆发出非人的力量,猛地从冰冷的铁架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僵硬迅猛,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 噗嗤! 下身那根冰冷的导尿管,被他这剧烈的动作硬生生从体内扯出一截!撕裂般的剧痛混合着尿液和血水猛地喷溅出来!但他浑然不觉! 他枯瘦的、布满青筋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滚烫的雷击枣木牌!高高举起!像举着一把向天宣战的、残破的雷霆之矛!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来——!!!” 一声嘶哑到破音、混合着血沫和极致疯狂的咆哮,撕裂了工棚死寂的铁皮!如同濒死野兽向苍穹发出的最后挑战! 轰隆隆——!!! 仿佛回应他这绝望的嘶吼!工棚外,原本沉寂的夜空深处,猛地炸响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滚雷!那雷声如同远古巨兽在云层深处翻身,带着毁灭万物的威压,由远及近,滚滚而来!瞬间压过了导尿管滴答的声响,压过了世间一切噪音! 紧接着—— 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刺目的巨大闪电!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带着撕裂一切的暴虐威能!悍然劈开了沉沉的夜幕!那刺目的电光,瞬间将整个污秽的工棚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陈镇渊那张枯槁扭曲、沾满血污和疯狂的脸! 身下散发着恶臭、浸透了汗尿和鲜血的床褥! 床头柜上那原封不动的面包和脏水瓶子! 还有…他高高举起、紧握着那块缠绕黑色胶布木牌的、枯瘦如鬼爪的左手! 一切污秽,一切不堪,都在那惨白刺目的电光下,暴露无遗! 电光一闪即逝!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掀翻的恐怖炸雷! 轰咔——!!!! 雷声近在咫尺!仿佛就炸响在工棚的头顶!狂暴的声波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陈镇渊的耳膜和胸腔上!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声巨雷震得移位!喉头一甜,又是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溅在胸前高举的左臂和那块木牌上! 就在这雷声炸响的巅峰时刻! 陈镇渊左手紧握的那块雷击枣木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无法直视的炽烈白光!那白光并非火焰,而是纯粹由狂暴电流凝聚而成的毁灭之光!缠绕其上的黑色绝缘胶布瞬间汽化!露出底下那块焦黑、布满玄奥残破符文的枣木本体! 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天地之威的、狂暴到极致的吸力,猛地从木牌核心爆发出来!如同一个微型的、贪婪的黑洞! 工棚外,那道劈开夜幕、尚未完全消散的惨白闪电余威,如同受到了致命的吸引,猛地改变了方向!一道粗壮如同巨蟒的、纯粹由毁灭电流凝聚而成的分支电光,悍然撕裂了脆弱的铁皮屋顶! 嗤啦——!!!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伴随着烧焦铁皮和臭氧的刺鼻气味! 那道狂暴的闪电分支,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巨蟒,带着毁灭一切的威能,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劈在了陈镇渊高高举起的左手!劈在了那块爆发出刺目白光的雷击枣木牌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陈镇渊的身体,成了连接九天雷霆与大地的最直接导体! 无法形容的、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恐怖电流,瞬间贯穿了他早已残破不堪的躯壳!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每一根骨头!都在亿万伏特的狂暴电流下发出无声的哀鸣!剧烈的、无法控制的痉挛席卷全身!皮肤瞬间焦黑碳化!毛发根根竖立燃烧! “呃…啊…!!!” 喉咙里挤出最后一点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瞬间被电流的嘶鸣吞没! 他高举的左臂连同那块木牌,在刺目的电光中,如同劣质的蜡像般迅速熔化、汽化!焦黑的骨骼在电光中一闪即逝,随即化为飞灰! 狂暴的电流毫不停歇,顺着他的躯干,蛮横地冲向他小腹深处那团早已癌变的烂肉!那团散发着恶臭、带来无尽痛苦的血肉,在毁灭性的电流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被汽化!蒸发!连一丝残渣都未能留下! 电流继续肆虐,冲向他的四肢百骸,冲向他的头颅! 毁灭!净化!归于虚无! 就在这狂暴的电流即将彻底吞噬他头颅、将他最后一点意识也碾成齑粉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决绝意念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次猛烈摇曳,猛地从一个极其遥远的方向传来!直接穿透了狂暴的电流轰鸣,刺入陈镇渊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 是苏晚晴!是她颈间那枚妖异的桃花烙印!那烙印似乎感应到了这毁灭性的雷霆,正爆发出一种同样强大、却更加邪异阴冷的能量波动,试图对抗!或者…吸引? 这股波动,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发了雷霆更剧烈的反应! 陈镇渊那被电流包裹、即将彻底汽化的残存意识,在消散前的最后一瞬,“捕捉”到了一幅画面: 研究所冰冷的宿舍里。苏晚晴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她枯黄的短发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她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指缝间,那枚妖异的桃花烙印正爆发出刺目的、不祥的血红光芒!她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痉挛! 桃花煞!它在抵抗!或者…在哀鸣?!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扭曲的、毁灭性的快意,如同最后的烟花,在陈镇渊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里,轰然炸开! “一…起…死…吧…!!!” 他用尽灵魂最后一点力量,在狂暴的电流中无声嘶吼!将左手那早已汽化的木牌中、最后一丝被雷霆彻底激发的、源自行雷师父的古老引雷意志,混合着自己所有的怨毒、不甘和那点扭曲的执念,化作一道无形的、带着毁灭诅咒的意念之矛,循着那股邪异的波动,狠狠地、隔空刺了过去! 轰——!!! 工棚内,刺目的电光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轰然炸开! 炽白的光芒吞噬了一切!铁皮墙壁如同纸片般扭曲、熔化!工具包里的金属工具瞬间汽化!整个工棚在无法形容的高温和冲击波下,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蛋壳,轰然解体!化为无数燃烧的碎片,裹挟着焦黑的尘烟,射向四面八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合着雷霆的余威,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后半夜! 当最后一点刺目的电光消散,当震耳欲聋的巨响归于死寂。 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冒烟的浅坑。坑底,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难以辨认的金属残骸,和一层厚厚的、混合着灰烬与玻璃化土壤的黑色浮尘。 陈镇渊,连同他紧握的那块雷击枣木牌,连同他身下的铁架床,连同他所有的痛苦、执念和那身溃烂的血肉,彻底消失。 没有残骸。没有灰烬。 只有焦土中央,几缕尚未散尽的、带着臭氧和血肉焦糊味的青烟,在冰冷的夜风中,扭曲着,盘旋着,最终,消散于无形。 归于深渊。 远处的研究所宿舍楼,某个房间的灯光骤然亮起,随即又熄灭。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重新降临的死寂里。 夜,更深了。 第十二章 桃花烬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冷。不是工棚里那种混杂着尿臊和霉味的湿冷。是一种绝对的、真空般的、连时间都仿佛冻结的冷。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沉甸甸的虚无。陈镇渊的意识,如同一粒被投入宇宙深空的微尘,悬浮着,飘荡着。 结束了? 那毁天灭地的雷暴。那撕心裂肺的剧痛。那狂暴电流贯穿每一寸血肉、汽化每一根骨头的极致感受…都消失了。连同那团腐烂癌变的烂肉,连同那日夜滴答作响的耻辱枷锁,连同那身散发着恶臭的皮囊。 都…没了。 只有这无边无际的冷和空。这就是“归渊”?师父说的归宿?一片永恒的、死寂的虚无? 也好。比那恶臭的工棚强。比听着滴答声等死强。 陈镇渊的意识在这虚无中沉浮,没有悲喜,没有思想,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彻底的麻木。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极其突兀地荡漾开来。 不是声音,不是光影。是一种…感应。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强行撕裂后残留的契约般的链接。 冰冷。邪异。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玉石俱焚般的疯狂挣扎! 苏晚晴! 是她颈间那枚桃花烙印!它还在!它感应到了什么?它在抵抗?在哀鸣?! 陈镇渊那麻木的意识核心,如同被这邪异的波动狠狠刺了一下!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快意和毁灭欲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最后的虚无! “一…起…死…吧…!!!” 他最后那声无声的灵魂嘶吼,裹挟着引雷自毁时残存的、狂暴的雷霆意志和滔天的怨毒诅咒,如同无形的毒箭,狠狠射向那波动传来的方向! 轰——! 意识深处仿佛响起无声的爆炸!那邪异的波动在接触到诅咒箭矢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爆发出更刺目、更绝望的挣扎!随即,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熄灭!只留下一缕冰冷彻骨的、带着甜腥腐朽气息的…死寂余韵。 死了? 她也…死了? 那个枯黄短发、颈间烙着妖异桃花的女人…那个让他恨到骨子里、又…陈镇渊的意识拒绝去触碰那个模糊的、被诅咒彻底覆盖的角落。 死了。都死了。好。干净。 意识重新沉入冰冷的虚无。这一次,似乎连那点残余的感应都彻底消失了。真正的、绝对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中的一个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温度的“牵引”,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一点萤火,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触碰了他沉沦的意识。 温暖? 在这绝对的虚无深渊里,怎么会有温暖? 陈镇渊麻木的意识被这丝异样触动,极其缓慢地“聚焦”。 那温暖…来自下方? 不。在这没有方位的虚无里,方向没有意义。但他就是“感觉”到,那丝温暖,来自他意识存在的“下方”,如同深埋地底的微弱地热。 他下意识地,朝着那温暖传来的方向,“沉”了下去。 越“沉”,那温暖的感觉越清晰。不再是微弱的萤火,而像是一团包裹在厚重冰层下的、行将熄灭的暗红色炭火。温暖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疲惫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母性威压。 丈母娘?! 苏晚晴生母那冰冷怨毒的意念?!她还没消散?! 陈镇渊的意识瞬间绷紧!最后引雷自毁的狂暴意志和滔天怨毒本能地凝聚起来!就算只剩一缕残魂,他也要把这纠缠不休的恶鬼彻底撕碎! 然而,就在他杀意凝聚的刹那,那团暗红色炭火般的温暖意念,传递过来的,却并非怨毒的攻击。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伤、无边疲惫和…一丝解脱的复杂情绪。 “结…束…了…” “都…结…束…了…” “我…的…晚…晴…” “我…的…孩…子…” 意念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叹息,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化不开的悲恸和绝望。那悲伤如此沉重,如此真实,瞬间冲垮了陈镇渊凝聚的杀意。 晚晴…她的孩子…死了?真的死了?被自己最后的诅咒…隔空咒杀了?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扭曲快意和更深沉虚无感的洪流,瞬间席卷了陈镇渊的意识。他赢了?他终于彻底毁灭了她?连同她身上那该死的桃花煞? 可为什么…为什么丈母娘这团冰冷的怨魂,传递来的不是复仇的怒火,而是这样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伤? 那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陈镇渊意识里最后一点扭曲的快意。只剩下无边的空洞。 “拿…着…” “带…她…走…” “离…开…这…” “干…净…的…走…” 那暗红色的、炭火般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后的母性决断。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带着大地厚重与冰寒气息的暖流,从那意念核心分离出来,如同一条纤细的、暗红色的光带,缓缓地、温柔地缠绕上陈镇渊冰冷的意识残骸。 这暖流没有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托付? 陈镇渊的意识茫然地“看着”那条缠绕上来的暗红光带。带她走?带谁走?苏晚晴?她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就在这疑惑升起的瞬间—— 嗡! 那缠绕着他意识残骸的暗红光带猛地一亮!一股强大的、带着空间挪移感的吸力骤然爆发! 陈镇渊只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起,朝着某个既定的、遥远的方向,如同流星般投射而去! 眼前的绝对虚无瞬间被撕碎!无数光怪陆离、难以名状的色彩和光影碎片在意识周围飞速掠过、旋转!如同坠入一条失控的时空隧道! … 刺骨的冰冷。 意识如同从万丈高空狠狠摔落,砸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烈的震荡感让陈镇渊“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眼”——如果意识碎片也能有眼睛的话。 视野一片模糊的灰白。冰冷的、带着土腥和烧纸残留焦糊味的空气灌入他并不存在的“鼻腔”。 他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站”在一片狼藉的泥泞之中。 这里…是丈母娘的坟前! 低矮的黄土坟包被雨水冲刷得沟壑纵横,显得更加荒凉破败。坟前那块布满湿滑苔藓的石头依旧在,旁边散落着被雨水彻底泡烂、变成一滩污黑泥浆的黄纸钱和冥币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土腥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极其熟悉的、淡淡的甜腥腐朽气息。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 没有身体。 只有一道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勉强维持着人形的灰白色虚影。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这就是他引雷自毁后,残存的意识?或者说…残魂? 而在他这缕残魂的脚边…或者说,紧贴着他虚影的下方… 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苏晚晴。 她仰面躺在冰冷的泥泞里,枯黄的短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双目紧闭,灰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像一条脱水的鱼。身上那件单薄的浅灰色卫衣和牛仔裤,早已被泥水浸透,紧紧贴在过分纤细的身体上,勾勒出嶙峋的骨骼轮廓。 她一动不动。没有呼吸的起伏。像一具被随意丢弃的、冰冷的玩偶。 死了。真的死了。 陈镇渊的残魂虚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一股冰冷的、混合着大仇得报的扭曲快意和更深沉空洞的洪流,瞬间淹没了他。 丈母娘那暗红光带缠绕的“托付感”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催促。 “带…她…走…” 走?去哪?一具尸体?一个魂飞魄散的残骸? 陈镇渊的残魂茫然地“看”着地上那具冰冷的躯体。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晚晴纤细的脖颈上。 衣领被泥水浸透,微微敞开。在那片苍白脆弱的肌肤上,锁骨正中央的位置… 那枚妖异的、曾爆发出邪异红光抵抗他诅咒的桃花烙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在那原本烙印的位置,皮肤光洁依旧,只是…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灰烬? 那灰烬极其细腻,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红色泽,如同被烧尽的桃花花瓣碾成的粉末,紧紧地附着在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含苞待放的桃花形状轮廓。 桃花…烬? 陈镇渊的残魂虚影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刺穿了他冰冷的意识核心! 这就是丈母娘要他带走的东西?这层妖异的灰烬? 他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残魂虚影的动作僵硬而滞涩。没有实体的、近乎透明的手指,颤抖着,伸向苏晚晴颈间那片暗红色的灰烬。 就在他冰冷的、虚幻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层妖异灰烬的刹那—— 呼——! 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毫无预兆地平地卷起!裹挟着坟地的土腥和焦糊味,狠狠抽打在陈镇渊的残魂虚影上! 虚影一阵剧烈地摇曳、波动,几乎要溃散! 同时,一个冰冷、怨毒、带着无尽恨意的意念,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瞬间刺入他混乱的识海!这意念并非来自丈母娘那暗红的炭火,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来自这片被怨念浸透的土地!来自那些在雷暴和诅咒中彻底湮灭、却残留着不甘的亡魂! “滚…开…!” “废…物…!” “不…许…碰…她…!” 无数混乱、尖锐、充满恶意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刺着陈镇渊脆弱的残魂! “呃!” 陈镇渊的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痛哼,伸出的手猛地缩回!残魂剧烈地摇曳,变得更加稀薄透明! 这些…是死在工棚雷暴波及范围内的亡魂?还是被桃花煞反噬牵连的怨鬼?抑或是…丈母娘也无法彻底压制的、这片坟地本身的怨气? 它们不许他靠近!不许他带走这层桃花灰烬! 就在这时,缠绕在陈镇渊残魂上的那条暗红色光带猛地一亮!一股厚重、冰冷、带着大地般沉稳威压的力量瞬间爆发,如同无形的护盾,将那些混乱恶意的意念碎片强行排开! “快…!” 丈母娘那疲惫到极点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最后的焦急和不容置疑! 陈镇渊的残魂虚影猛地一凝!一股源自毁灭雷霆的、残存的狂暴意志和不甘,混合着丈母娘传递来的力量,瞬间压倒了恐惧! 他不再犹豫! 虚幻的手臂再次伸出,带着一种决绝的姿态,猛地探向苏晚晴颈间那片暗红色的桃花灰烬! 没有实体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冰冷细腻的灰烬表面。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邪异到极致的吸力,猛地从灰烬中爆发出来!如同一个微型的、贪婪的漩涡! 陈镇渊只觉自己本就稀薄的残魂,如同被投入黑洞的水流,疯狂地朝着那点灰烬涌去!意识瞬间被撕扯、拉长! “啊——!” 无声的嘶吼在识海炸响!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残魂即将被彻底吸入、湮灭的刹那—— 缠绕着他的那条暗红光带猛地向内一收!如同最后的绳索,死死勒住了被疯狂吸走的残魂!一股更加庞大、带着大地归葬般沉重力道的能量,蛮横地注入他即将溃散的意识! 轰! 两股力量的极限拉扯!如同在陈镇渊的残魂核心引爆了一颗炸弹! 他最后的意识只“看”到:自己那缕稀薄的灰白虚影,连同那条暗红色的光带,被那妖异的桃花灰烬漩涡硬生生地、彻底地…吸了进去! 苏晚晴颈间那片暗红色的灰烬,在吸入了残魂和光带的瞬间,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黯淡,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冰冷的阴风还在坟地间呼啸盘旋,卷起地上的黑色纸灰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那些混乱恶意的意念碎片,在失去了目标后,如同无头苍蝇般盘旋了片刻,最终不甘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坟前,只剩下苏晚晴那具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躯体,静静地躺在泥泞里。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成了她苍白皮肤上唯一的、妖异而沉默的印记。 远处,通化方向,连绵的群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沉默着。 一滴冰冷的露水,从旁边老槐树扭曲的枯枝上,缓缓凝聚,坠落。 啪嗒。 轻轻砸在苏晚晴苍白冰冷的额角,碎裂开来,如同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天,快亮了。 第十三章 灰烬里的回响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冷。是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是泥土深处万年不化的冰。露水凝结在枯草尖上,坠下来,砸在眼皮上,像冰针扎进脑髓。苏晚晴猛地睁开眼。 视野是颠倒的,摇晃的。灰白的天幕压在头顶,边缘是几根扭曲的、挂着残叶的老槐树枝桠,黑黢黢的,像冻僵的鬼爪。鼻腔里灌满浓烈的土腥气、烧纸残留的焦糊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带着铁锈味的甜腥。她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的痛。 她没死? 这个认知迟钝地撞进混沌的意识。紧接着,是潮水般涌来的、源自身体最深处的剧痛!小腹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那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带着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冰冷刺骨的虚无感。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手臂却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只微微抽搐了一下,指尖触碰到冰冷湿黏的泥地。 身下是冰冷的、浸透了雨水的泥泞。后背硌着坚硬的土块和碎石。她像一具被随意丢弃在荒野的破布娃娃,仰面躺在低矮的坟包前。旁边,是那堆被雨水彻底泡烂、变成一滩污黑泥浆的黄纸钱和冥币残骸。空气里弥漫着死亡和腐朽的气息。 这是…娘的坟前? 记忆的碎片如同沉船残骸,带着冰冷的水汽和淤泥,缓慢地浮出意识的水面。冰冷的雨,狂暴的雷,坟前徒劳烧着的湿纸,陈镇渊那张枯槁扭曲、沾满泥浆和疯狂的脸…还有…那撕心裂肺、源于宫腔深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扯碎的剧痛!她记得自己蜷缩在那块冰冷的石头上,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扭动、窒息…然后…然后就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她怎么没死?那个老电工呢? 苏晚晴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枯黄的短发摩擦着冰冷的泥地,发出沙沙的轻响。浑浊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坟前。 空无一人。 只有荒草在冰冷的晨风中瑟瑟发抖。只有那座低矮的、沉默的坟包。还有…她自己。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沉恐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像散了架的破风箱,根本不听使唤。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小腹深处那冰冷刺骨的剧痛和全身骨骼肌肉的抗议。最终,她只能像搁浅的鱼一样,徒劳地喘息着,躺在冰冷的泥泞里,望着头顶那片灰白、死寂的天空。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无法形容的、极其怪异的“共鸣感”,如同冰冷的电流,毫无预兆地在她颈间炸开! 源头,正是锁骨正中央的位置! 苏晚晴的身体猛地一僵!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颤抖着摸索向自己的脖颈。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沾着泥水的皮肤。然后…她摸到了。 不是光滑的肌肤。而是一层极其细腻的、如同粉尘般的附着物。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桃花灰烬! 记忆深处某个被剧痛模糊的片段骤然清晰!坟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挣扎…颈间那枚妖异灼热的桃花烙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然后…冰冷…一片冰冷死寂…烙印消失了…只剩下这层冰冷的灰烬… 她没死。但这层灰烬…是什么?烙印的残骸?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留下的印记?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比身下的泥水更冷!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灰烬的刹那—— 嗡! 那股冰冷的“共鸣感”骤然加剧!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猛地荡漾开剧烈的涟漪!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无尽痛苦和滔天怨毒的意念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她混乱的识海! “烂…肉…!” “废…物…!” “一…起…死…!!!” 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和刻骨的恨意!是陈镇渊!绝对是那个老电工的声音!那个引雷自毁的疯子! 苏晚晴如遭雷击!浑身剧震!枯黄短发下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比身后的坟土还要惨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想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他…他没死?!他的魂魄…他的怨念…缠上她了?!就在这层灰烬里?!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身体的所有剧痛!她像一条被扔进滚油里的活鱼,爆发出垂死挣扎的力量!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脖颈!指甲深深陷入冰冷的皮肤,试图抠掉那层带来恐怖回响的灰烬! “滚开!滚开啊——!” 无声的嘶吼在她心中疯狂回荡! 指甲刮破了皮肤,留下几道鲜红的血痕。但那层细腻冰凉的暗红色灰烬,如同烙印般死死附着在肌肤上,纹丝不动!反而因为她的抓挠,那冰冷的“共鸣感”和怨毒的意念碎片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 “呃啊——!” 小腹深处那冰冷刺骨的剧痛,仿佛被这意念引燃,再次如同火山般爆发!苏晚晴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泥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疯狂涌出! 身体内部的剧痛,颈间灰烬传来的冰冷共鸣和陈镇渊那怨毒的意念碎片…三重折磨如同冰冷的绞索,死死缠绕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痛苦和恐惧彻底撕碎的边缘—— 嗡! 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念,如同深埋地底的暖流,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地穿透了冰冷的怨毒和剧痛,缓缓注入她混乱的识海。 温暖。厚重。带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边无际的悲伤与疲惫。 “晚…晴…” “我…的…孩…子…” “别…怕…” “带…他…走…” “离…开…这…” 是娘!是娘的声音!那意念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叹息,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化不开的悲恸和绝望,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母性庇护和…托付? 带他走?带谁走?那个怨毒的残魂?! 苏晚晴的意识在剧痛和恐惧中剧烈挣扎!不!不要!她只想摆脱这一切!摆脱这个恶魔!摆脱这该死的灰烬! “干…净…的…走…” “离…开…通…化…” 娘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最后的决绝。紧接着,一股更加清晰、带着大地般沉稳力量的暖流,如同无形的绳索,温柔却又坚定地缠绕上她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强行压制住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颈间灰烬传来的怨毒共鸣! 这股力量,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让苏晚晴濒临崩溃的意识获得了一丝喘息。 她瘫在冰冷的泥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涩。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冰冷的身躯上。小腹的剧痛在娘那股力量的压制下,暂时变成了沉坠的钝痛。颈间那层灰烬带来的冰冷共鸣和陈镇渊怨毒的嘶吼,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娘那沉重悲伤的意念,如同背景音,萦绕不去。 离开。离开通化。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求生的本能,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她死寂的心湖里微弱地亮起。 对。离开这里。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坟地。离开这个纠缠着恶魔灰烬的身体。走得远远的。也许…也许就能摆脱这一切? 她不知道这念头是源于自己,还是源于娘那托付般的意念。她只知道,她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和剧痛。苏晚晴再次挣扎起来。这一次,她不再徒劳地抓挠脖颈,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双手死死撑住冰冷的泥地,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挪动身体。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和那沉坠的小腹。泥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冰冷刺骨。 她像一条在泥泞中艰难蠕动的蚯蚓,一点点地,朝着远离坟包的方向挪去。身后,拖出一道湿冷的、混合着泥浆和淡淡血痕的痕迹。 晨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东边天际厚重的云层。惨白的光线,毫无温度地洒在这片荒凉的坟地上,照亮了那座沉默的坟包,照亮了坟前那滩污黑的纸灰泥浆,也照亮了那个在冰冷泥泞中、正用尽最后力气爬向远处、颈间残留着一点暗红灰烬的、枯槁单薄的身影。 通化方向,连绵的群山在晨光中显露出青灰色的、沉默的轮廓。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和黑色的纸灰,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苏晚晴爬着。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在惨白的晨光下,如同一个沉默而妖异的句点。灰烬深处,那缕被强行封印的、属于陈镇渊的残魂,在丈母娘沉重力量的镇压下,如同困在琥珀里的毒虫,无声地翻腾着滔天的怨毒。而苏晚晴混沌的意识里,娘那悲伤疲惫的叹息,如同跗骨之蛆,萦绕不去。 离开。是逃离?还是带着双重的诅咒,走向更深的深渊? 第十四章 归途如渊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风是刀子。裹着关外特有的、粗粝的沙尘和深秋的寒意,刮在脸上,像砂纸在打磨骨头。苏晚晴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的、沾满干涸泥点的米白色风衣,枯黄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飞舞,如同荒原上最后的枯草。她站在通化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前,望着眼前这座冰冷、巨大、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和疾病气息的灰色建筑,像看着一头蛰伏的、吞噬生命的巨兽。 身体里,那沉坠的、冰冷刺骨的剧痛并未消失。娘的意念和那股厚重温暖的力量,在压制住最狂暴的发作后,如同退潮般隐入了识海深处,只留下沉重的疲惫和一种被强行“缝合”后的钝痛感,持续不断地从小腹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那脆弱不堪的“缝合线”。 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如同一个沉默的、冰冷的烙印。陈镇渊怨毒的意念碎片和娘的沉重叹息,如同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地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低鸣,在意识的边缘嗡嗡作响。 离开坟地后,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荒郊野外跌跌撞撞地走了大半天。搭上了一辆运煤的破卡车,司机是个满嘴酒气、眼神浑浊的老光棍,一路用黏腻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她蜷缩在散发着煤灰和汗臭的车厢角落里,死死低着头,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护住脖颈,忍受着颠簸带来的剧痛和那令人作呕的注视。直到卡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她逃也似的跳下车,又辗转了几趟气味混杂的长途大巴,才终于回到了这座她曾拼命逃离的、冰冷的东北小城——通化。 回家?那个父亲车祸后、只剩下冰冷墙壁和刺鼻药味的“家”?她没有钥匙,也不想回。她只想找到父亲。那个腿被撞折、此刻正躺在这座医院某个病床上的男人。他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微弱的血脉联系。或许…或许只有看到他,才能在这无边的恐惧和冰冷中,抓住一点微弱的、属于“活着”的实感?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肺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迈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进了医院冰冷的大门。 人。到处都是人。穿着各种颜色、沾着油污或泥土衣服的男女老少,脸上刻着相同的焦虑、麻木和痛苦。咳嗽声,**声,压抑的哭泣声,混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像一层油腻沉重的膜,糊在感官上,令人窒息。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晚期病人的、甜腥腐朽的衰败气息。 苏晚晴佝偻着腰,双手下意识地按着小腹,低着头,在拥挤嘈杂的走廊里艰难穿行。她像一尾逆流而上的、濒死的鱼,努力躲避着旁人的触碰和目光。每一次不经意的擦肩,都让她颈间的灰烬微微一颤,陈镇渊那怨毒的意念碎片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猛地昂起头,在她识海里嘶嘶作响。 “烂…肉…!” “废…物…!” 她咬紧牙关,灰白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尖叫的冲动。目光死死盯着脚下污迹斑斑的水磨石地面,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骨科病房的方向挪去。 终于,推开一扇沉重的、油漆剥落的绿色木门。一股更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汗臭、尿臊和廉价饭菜的气息扑面而来。六张病床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靠窗那张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洗得发白的蓝条纹被子里。 父亲。 苏晚晴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苏大强似乎瘦脱了形。那张曾经带着点市侩精明的脸,此刻灰败浮肿,眼窝深陷,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腿被吊着,露在被子外面,像一截僵硬丑陋的枯木。他闭着眼,眉头紧锁,即使在昏睡中,嘴唇也无意识地哆嗦着,发出极其微弱的、痛苦的**。 一股混合着酸楚、愧疚和更深沉冰冷的洪流,瞬间淹没了苏晚晴。她一步步挪到床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要触碰父亲那只露在被子外、同样枯瘦冰凉的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父亲皮肤的刹那—— “哟!老苏头,你闺女回来啦?” 一个尖利、带着浓重口音和毫不掩饰好奇的女声,像一把锥子,猛地刺破了病房里压抑的寂静。 苏晚晴浑身一僵!猛地缩回手,如同被烫到。 声音来自隔壁病床。一个穿着花棉袄、头发烫成小卷、颧骨高耸的中年妇女,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用那双精明市侩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苏晚晴。瓜子皮随意地吐在地上。 “啧啧啧,” 卷发女人咂着嘴,目光像刷子一样在苏晚晴枯黄的短发、苍白得吓人的脸、沾满泥点的风衣上刮过,最终,精准地定格在她下意识护住的脖颈位置,“瞅瞅这造的…跟逃荒似的!头发咋整成这色儿了?跟让火燎了似的!还有这脸…啧啧,白得跟鬼一样!在外头让人欺负了咋的?” 那目光,那话语,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在苏晚晴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颈间那点灰烬猛地一颤!陈镇渊怨毒的意念如同被浇了油的火焰,瞬间在识海里爆燃! “贱…人…!” “活…该…!” 苏晚晴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反驳,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冰冷的铁块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死死地低着头,枯黄的短发垂下来,试图遮挡住那令人窒息的目光。 “哎!老刘家的!” 卷发女人似乎觉得不够劲,又提高了音量,招呼着斜对面病床一个正闷头啃苹果的胖女人,“快瞅瞅!老苏头他闺女!前阵子不是还在省城啥研究所上班吗?风光得很!这咋才几天?造这熊样回来了?啧啧…别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拖长的尾音和挤眉弄眼的表情,充满了恶意的揣测。 啃苹果的胖女人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苏晚晴,撇了撇嘴,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鄙夷和看戏般的兴致,毫不掩饰。 病房里其他几个病人和家属,也纷纷投来或好奇、或同情、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空气里充满了无声的审视和窃窃私语的低嗡。 苏晚晴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的中央,承受着所有人的指点和审判。身体的剧痛,颈间灰烬的低鸣,父亲痛苦的**,还有这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冷粘稠的恶意目光…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勒紧她的脖子,将她拖向窒息的深渊!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些目光,面对着病床上依旧昏睡的父亲。佝偻的腰弯得更深,双手死死地按着小腹,仿佛要将那冰冷刺骨的剧痛和翻涌的呕意强行压回去。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着。 “晚…晴…?”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痰音和痛苦的嘶哑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苏晚晴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闪电击中!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病床上,苏大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痛苦,却又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浑浊的光。他死死地盯着苏晚晴的脸,干裂起皮的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发出破碎的音节: “是…是你…?你…你咋…回来了…?” 声音嘶哑微弱,像破旧的风箱在漏风。 苏晚晴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她想喊一声“爸”,想问问他的腿…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酸楚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冰冷,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就在这时,苏大强涣散痛苦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那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着,目光越过了苏晚晴苍白枯槁的脸,越过了她凌乱的枯黄短发,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定格在了那点被凌乱发梢半遮半掩的、暗红色的桃花灰烬上! 一瞬间! 苏大强那双浑浊痛苦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愕!有难以置信!有深沉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苏晚晴从未见过的、如同见了鬼般的极致恐惧! “呃…嗬…嗬嗬…”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破碎、急促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鸡鸣般的抽气声!身体在病床上猛地挣扎起来!打着石膏的腿撞在床沿的金属架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他枯瘦的手胡乱地挥舞着,指向苏晚晴的脖子,指关节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桃…桃…桃花…!” “鬼…鬼啊…!” “是…是…是她…她回来了…!回来…索命了…!嗬嗬…!” 苏大强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凄厉,充满了非人的恐惧!他像一头被扔进沸水里的活虾,在病床上疯狂地扭动、抽搐!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苏晚晴颈间的灰烬,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口水混合着白沫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爸?!爸你怎么了?!” 苏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下意识地想上前按住疯狂挣扎的父亲。 “别过来——!!” 苏大强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身体拼命地向后缩,仿佛苏晚晴是什么洪水猛兽!“滚开!滚开啊!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别缠着我闺女!别缠着她!滚啊——!!” 他歇斯底里的哭嚎和疯狂的挣扎,瞬间打破了病房的死寂!隔壁床的卷发女人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啃苹果的胖女人也目瞪口呆!其他病人和家属纷纷惊恐地望过来,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嘈杂的议论和惊呼! “疯了!老苏头疯了!” “他闺女脖子上有啥?把他吓成这样?” “桃花?什么桃花?撞邪了吧?” “啧啧,我就说这闺女回来不对劲…” 冰冷的议论声、父亲凄厉的哭嚎、护士匆忙跑来的脚步声、颈间灰烬骤然加剧的冰冷共鸣和陈镇渊怨毒意念的疯狂嘶吼…所有的一切,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将苏晚晴彻底吞没! 她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的石头。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在父亲极度恐惧的目光和满病房的窃窃私语中,仿佛燃烧起来,散发出妖异冰冷的光。 “索命?” “她回来了?” “不是我害的你?” 父亲破碎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混乱的意识里。一个模糊而恐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出:娘的坟…那桃花煞…父亲的恐惧…陈镇渊的诅咒…这一切…难道都和她有关?和她颈间这层灰烬有关?!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拖入未知深渊的冰冷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过身,不顾一切地推开围拢过来的护士和看热闹的人,像一头被逼疯的、伤痕累累的小兽,踉跄着冲出了混乱的病房!冲进了冰冷嘈杂的走廊!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逃去! 身后,父亲撕心裂肺的哭嚎和病房里嘈杂的议论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她。 “鬼啊——!” “桃花!是桃花索命啊——!” “啧啧,这老苏家闺女…怕是真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你看她那脖子…” 冰冷的寒风灌入医院大门,吹得苏晚晴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她冲下台阶,站在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的街道旁,茫然四顾。通化灰蒙蒙的天空压下来,四周是陌生的、带着审视和恶意的目光。 颈间的灰烬冰冷刺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归途?哪里是归途? 这冰冷的城市,这充满恶意的世界,连同她自己这具被诅咒的躯壳,都成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第十五章 灰烬列车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风像裹着冰碴的砂纸,刮过通化灰蒙蒙的站前广场。空气里充斥着劣质煤烟、廉价烟草、汗酸和关外深秋特有的、冻土深处的腥气。巨大的电子屏滚动着冰冷刺目的红色车次信息,像一张张悬在头顶的、漠然的判决书。 苏晚晴蜷缩在冰冷坚硬、布满污渍的塑料候车椅上。像一片被狂风撕扯后、勉强挂在枯枝上的最后残叶。枯黄的短发凌乱地贴在汗湿冰冷的额角,几缕黏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身上那件沾满泥点的米白风衣裹得紧紧的,却丝毫挡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更挡不住的,是身体内部那持续不断的、沉坠冰冷的钝痛,像一枚深埋在**里的、锈迹斑斑的锚,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它,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酸楚和虚弱。 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冰冷地附着在皮肤上。像一个沉默的、带着倒刺的项圈。陈镇渊怨毒的意念碎片和娘那沉重悲伤的叹息,如同隔着厚厚的、沾满污垢的毛玻璃,模糊地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低鸣,嗡嗡地响在意识的边缘。父亲在病床上那惊恐扭曲的脸、凄厉的“鬼啊!”“索命啊!”的尖叫,还有病房里那些冰冷粘稠的、如同实质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反复扎刺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她必须离开。立刻。马上。离开这座充满恶意、冰冷和父亲恐惧尖叫的城市。离开这具被诅咒的躯壳和颈间这该死的灰烬所能感应到的一切! 去哪里?不知道。她买了一张能买到的最远的、最便宜的硬座票。终点站是地图上一个陌生的、遥远南方的地名。她甚至没看清是哪里。只要离开。离开就好。也许…也许距离足够远,那灰烬里的魔鬼和纠缠的亡魂,就会消散?也许…也许南方的阳光,能晒干这身浸透骨髓的阴冷? “KXXX次列车开始检票!请乘坐KXXX次列车的旅客到3号检票口检票进站!” 冰冷的电子女声毫无感情地响起,在嘈杂的候车大厅里回荡。 苏晚晴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椅子上挣扎起来,佝偻着腰,双手死死按着小腹,低着头,汇入涌向检票口的人潮。 人。浑浊的气流裹挟着各种体味、方言、汗水和焦虑。背着巨大编织袋的民工,拖着拉杆箱神色疲惫的上班族,抱着啼哭婴儿的妇人,大声吆喝的小贩…无数陌生的身体挤压、推搡着。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让她颈间的灰烬微微一颤,陈镇渊那怨毒的嘶吼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昂起头! “滚…开…!” “贱…人…!”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强迫自己忽略那识海里的尖啸和身体内部翻江倒海的呕意。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皱巴巴的、浸着冷汗的车票,像攥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低着头,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地向前挪动。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无数双沾满泥污的鞋子和裤腿。 检票。过闸机。冰冷的金属栏杆擦过她的手臂。 站台。更冷的风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和煤烟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墨绿色的铁皮车厢如同沉默的巨兽,一节节卧在冰冷的铁轨上。车身上沾满了长途跋涉留下的污渍和煤灰。 她随着人流,踉跄着找到了自己那节车厢。车门开着,像一个黑洞洞的、散发着混合气味(汗臭、泡面、劣质香水、脚臭)的巨口。一个穿着油腻制服、脸色疲惫的列车员倚在门边,机械地查看着票。 苏晚晴递上票,头垂得更低。 列车员扫了一眼票,又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她枯槁苍白、沾着泥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询问,没有关切,只有一种见惯不怪的、混合着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像看一件不太干净的行李。 “上吧。硬座往里走。” 声音平板无波。 苏晚晴像得了赦令,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那散发着浑浊气味的车厢入口。狭窄的过道里挤满了人,行李塞得到处都是。她佝偻着腰,护着小腹,像一条逆流而上的、濒死的鱼,在人和行李的缝隙里艰难地向前挤。每一次身体的摩擦碰撞,都让她颈间的灰烬发出更清晰的冰冷共鸣,陈镇渊的怨毒嘶吼和娘的沉重叹息在识海里翻腾得更加剧烈。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靠窗。一个三人座的硬座。旁边已经坐了一个穿着臃肿棉袄、满脸褶子、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老农,烟气呛人。对面是一个抱着熟睡小男孩的年轻母亲,孩子脸上挂着鼻涕泡。还有一个空位,靠过道。 苏晚晴几乎是瘫坐进那个靠窗的硬座里。冰冷的塑料椅面硌着骨头。她猛地蜷缩起来,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坚硬的车厢壁,双手依旧死死按着小腹,仿佛要将那沉坠的剧痛和翻涌的恐惧强行压回去。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枯黄的短发垂落下来,形成一个脆弱的、自欺欺人的屏障,试图隔绝这浑浊的空气、呛人的烟味、孩子的呓语,以及…颈间那冰冷的灰烬和识海里纠缠不休的亡魂低语。 呜——! 汽笛长鸣,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锐响。车身猛地一震,缓缓开动。 通化站冰冷的站台、灰暗的建筑、还有那座如同巨大墓碑的医院方向…在车窗外缓缓倒退、缩小,最终被甩在身后,消失在铅灰色的天际线下。 离开了。 苏晚晴埋在臂弯里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放松了一丝。但颈间那点灰烬的冰冷触感和识海里的低鸣,并未因距离的拉开而有丝毫减弱。反而…更清晰了。在这封闭、拥挤、充满陌生人气味的铁盒子里,那低鸣仿佛被放大了。 陈镇渊怨毒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毒针,反复扎刺: “跑…?跑…得…掉…吗…?” “烂…肉…跟…着…你…!” “一…起…下…地…狱…!” 而娘那沉重悲伤的叹息,如同背景的低音: “晚…晴…” “苦…了…你…” “带…他…走…” 两种意念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在苏晚晴早已不堪重负的识海里疯狂绞杀、撕咬!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身体内部那沉坠冰冷的钝痛也随之加剧,像有冰冷的钩子在拉扯她的内脏! “呃…” 喉咙里挤出一丝压抑的呜咽。她蜷缩得更紧,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肤,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转移那灵魂深处的折磨。 “大姐?你…没事吧?” 对面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 苏晚晴埋在臂弯里的头猛地摇了摇,动作僵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年轻母亲看她这样,也不敢再问,只是紧了紧怀里的孩子,往旁边挪了挪,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和更多的疑惑。 旁边抽旱烟的老农,浑浊的眼睛瞥了蜷缩成一团的苏晚晴一眼,吧嗒了一口烟,浓重的烟雾喷吐出来,混浊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麻木。 车厢里,浑浊的空气在缓慢流动。泡面的味道、汗味、脚臭味、劣质烟草味…混杂在一起。有人在打牌,粗声大气地吆喝着。有人在用手机外放吵闹的网络神曲。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各种噪音如同浑浊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耳膜。 苏晚晴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像一座孤岛。外界的嘈杂对她而言,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只有颈间那点灰烬的冰冷触感和识海里那两股亡魂意念的疯狂撕扯,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火车在铁轨上规律地摇晃着,发出单调的哐当哐当声。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从灰蒙蒙的东北平原,渐渐过渡到覆盖着薄雪的褐色丘陵。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 时间在痛苦和低鸣中粘稠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彻底降临。车厢顶灯亮起昏黄的光,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车厢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油腻而疲惫的色调。 苏晚晴一直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身体早已僵硬麻木。只有颈间的灰烬和识海里的低鸣,持续不断地提醒着她还“活着”。小腹的沉坠感越来越重,像一块不断吸水的冰冷铅块,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来,腿收一下!” 一个穿着蓝色制服、推着小车的乘务员,用平板无波的声调吆喝着,沿着狭窄的过道挤了过来。小车轮子碾过地面,发出吱呀的噪音。 小车停在了苏晚晴他们的座位旁。乘务员机械地重复着吆喝。 对面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似乎渴了,低声问:“矿泉水…多少钱一瓶?” “五块。”乘务员眼皮都没抬。 年轻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喂着怀里的孩子。 苏晚晴依旧蜷缩着,埋着头,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乘务员的目光扫过她,又看向旁边抽旱烟的老农和那个空着的靠过道座位。 “哎!醒醒!里面靠窗的!腿收一下!让让!” 乘务员提高了音量,带着一丝不耐烦,用推车的边缘轻轻撞了一下苏晚晴蜷缩在座位外侧的小腿。 这一撞,力道不大。但对苏晚晴此刻如同惊弓之鸟的状态而言,却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别碰我——!!!”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痛苦的尖叫,猛地从苏晚晴喉咙里炸出!她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体猛地弹起!后背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车厢壁上!枯黄短发下,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瞬间扭曲,布满了极致的惊惧!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乘务员,眼神涣散而疯狂,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整个车厢瞬间死寂! 打牌的停了。听歌的关了外放。哄孩子的张大了嘴。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凄厉的尖叫惊呆了!无数道目光,惊愕、好奇、探究、嫌恶…如同冰冷的聚光灯,瞬间聚焦在那个蜷缩在角落、此刻却如同受惊疯兽般的女人身上! 乘务员也被这反应吓了一跳,推车的手僵在半空,错愕地看着苏晚晴:“你…你喊什么?我就让你收下腿…” “滚开!滚开!别碰我!别碰我!” 苏晚晴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双手疯狂地挥舞着,像是在驱赶无形的恶魔!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体内的剧痛而剧烈地颤抖!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燃烧起来,散发出冰冷妖异的光! “疯子吧?” “神经病!” “吓死人了!一惊一乍的!” “你看她那样子,脖子那红红的是啥?怪吓人的…” “离远点离远点…”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嘈杂的议论和刻意压低的、充满恶意的揣测。冰冷的、带着嫌恶和恐惧的目光,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在苏晚晴裸露的皮肤和摇摇欲坠的灵魂上! 颈间的灰烬疯狂地共鸣!陈镇渊怨毒的意念碎片如同海啸般在识海爆发! “贱…人…!丢…人…现…眼…!” “活…该…被…看…!” 而娘那沉重悲伤的叹息,在这滔天的怨毒和冰冷的恶意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嗬…嗬嗬…” 苏晚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再也承受不住这内外交加的、毁灭般的压力!她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抱住脑袋,枯瘦的手指深深插进枯黄的短发里,身体蜷缩着,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泣起来!不是悲伤的哭泣,而是恐惧到极致、痛苦到极致、崩溃到极点的、无声的痉挛! 眼泪混合着鼻涕,汹涌而出,滴落在冰冷坚硬的塑料座椅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压抑的、破碎的抽泣声,在死寂下来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和…令人不适。 乘务员皱着眉,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像避瘟疫一样,推着小车,骂骂咧咧地挤了过去:“妈的,晦气!” 周围那些冰冷粘稠的目光,并未移开。反而带着一种看戏般的、更加露骨的审视和鄙夷。 苏晚晴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的车厢壁。颈间的灰烬冰冷刺骨。识海里亡魂的撕咬和外界冰冷的恶意,如同两条冰冷的绞索,死死缠绕着她,将她拖向窒息和无边的黑暗。 火车在黑夜中哐当前行。窗外是无尽的、浓稠的黑暗。偶尔有几点零星的灯火飞速掠过,如同鬼火,转瞬即逝。 这列名为“离开”的列车,正载着她,驶向更深、更冰冷的未知深渊。颈间那点暗红色的灰烬,是她唯一沉默的、冰冷的旅伴。 第十六章 符灰劫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冷。是钢铁在深秋寒夜里散发出的、带着铁锈味的冷。空气粘稠,混杂着劣质皮革、脚汗、隔夜食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体味发酵后的酸馊气息。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吸入一团冰冷的、带着毛刺的棉絮,堵在肺里,沉甸甸地坠着。 苏晚晴蜷缩在长途大巴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后背紧贴着冰凉坚硬、布满细小划痕的车窗玻璃。身体佝偻着,几乎蜷成一团,双手死死按着小腹下方,仿佛要将那团深埋的、冰冷刺骨的沉坠和钝痛,连同翻江倒海的呕意,一起压回深渊。头深深地埋在并拢的膝盖上,枯黄的短发凌乱地垂落,像一道脆弱不堪的屏障,试图隔绝这浑浊的世界。 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如同一个冰冷的、活着的烙印。陈镇渊怨毒的意念碎片和娘那沉重悲伤的叹息,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在识海深处疯狂地绞杀、撕咬!每一次意念的碰撞,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牵引着身体内部那沉坠的病灶,一阵阵抽搐般的闷痛。 “跑…?跑…得…掉…吗…?” “烂…肉…跟…定…你…了…!” “晚…晴…” “苦…了…你…” “带…他…走…” 两种声音,一种怨毒如淬冰的针,一种哀伤如浸血的棉,交织成一张无形而冰冷的网,死死缠缚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车窗外的黑暗飞速倒退,偶尔闪过几点零星的、如同鬼火般的灯火,转瞬即逝。这辆破旧的大巴,正载着她驶向更深、更浓稠的未知黑暗。 车厢里并不安静。发动机沉闷的轰鸣是永恒的背景音。前排有人在用手机外放吵闹的、带着强烈节奏感的网络神曲,劣质的喇叭发出刺耳的破音。更前面,两个穿着油腻工装的男人在高声谈论着什么,粗嘎的笑声和浓重的口音在浑浊的空气里碰撞。还有孩子断续的啼哭,妇人压抑的呵斥… 这些噪音,对苏晚晴而言,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模糊,遥远。只有颈间灰烬的低鸣和识海里亡魂的撕咬,无比清晰,无比刺耳。 时间在痛苦和低鸣中粘稠地爬行。不知过了多久。大巴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路边临时停靠。车门嗤啦一声打开,冰冷的、带着泥土和牲口气息的风猛地灌入,短暂地冲散了车内的浑浊。有人上下车,带起一阵短暂的嘈杂和冷风。 一个身影,裹挟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廉价烟草和劣质香火纸钱焚烧后的呛人气息,踉跄着挤上了车。脚步有些虚浮。 苏晚晴埋在膝盖上的头微微动了一下。那股突如其来的、极其浓烈的香火纸钱味,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她混沌的感官!颈间那点冰冷的桃花灰烬猛地一颤!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冰冷刺骨的排斥感!连带着识海里陈镇渊那怨毒的嘶吼都骤然拔高了一个调门! “滚…开…!” “臭…道…士…!” 苏晚晴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抖!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深,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衣角。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疯狂擂动。 那个带着浓烈香火气的身影,在狭窄昏暗的过道里摇摇晃晃地走着。他似乎有些醉了,或者…神志不清?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浑浊的眼睛扫过拥挤的座位。最终,他的目光似乎被苏晚晴这蜷缩在角落、散发着强烈不和谐气息的存在吸引,脚步停在了最后一排。 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汗酸和浓烈香灰味的阴影笼罩下来。 苏晚晴能感觉到那人就站在自己旁边的过道上,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刷子,在她佝偻的后背和凌乱的枯黄短发上反复刮擦。那目光里没有善意,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打量一件古怪物品般的审视和…贪婪? “嗬…嗬…” 那人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笑,带着浓重的痰音。他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摸索着,从身上那件油腻发亮的、看不出本色的破旧道袍(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道袍的话)口袋里,掏出了一把东西。 哗啦… 是几枚边缘磨损、沾着污垢的铜钱。还有一小撮灰白色的、带着浓烈焚烧气味的纸灰。 昏黄摇晃的车顶灯下,那人枯瘦如同鸡爪、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指,极其笨拙地捻起那撮纸灰,又捻起一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像是在哼唱某种荒腔走板、不成调的咒语。 “天…灵灵…地…灵灵…” “妖…邪…退…散…显…真…形…” “铜…钱…落…地…鬼…神…惊…” 他一边含糊地念着,一边将捻着纸灰和铜钱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向蜷缩在角落的苏晚晴!目标,正是她深深埋着的、后颈的位置! 就在那混合着纸灰和铜钱冰冷气息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后颈发丝的瞬间—— 嗡——!!! 苏晚晴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邪异波动!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排斥和阴寒的能量场瞬间扩散开来! “呃啊!” 那醉醺醺的老道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伸出的手猛地缩回!指尖捻着的纸灰簌簌飘落,沾在他自己油腻的道袍上。那枚铜钱更是“当啷”一声掉落在车厢肮脏的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苏晚晴蜷缩的脚边。 老道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布满褶子和油污的脸上,那点醉意和迷糊被一种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取代!他死死地盯着苏晚晴的后颈,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座椅靠背上! “邪…邪门!好重的煞气!” 他失声叫道,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恐惧,“阴…桃花…!带…带着死…死人的怨气!缠…缠身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相对安静下来的车厢后部,却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 “啥玩意儿?” “老道说啥?煞气?” “桃花?死人怨气?缠身?” “我的妈呀!你看那女的,一直缩着,怪吓人的!” “刚才在车站就看她不对劲!脖子那红红的是什么?”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嘈杂、更加露骨、带着浓烈恐惧和探究欲的议论!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那个蜷缩在角落、后颈仿佛散发着无形寒气的女人身上!连前排外放的吵闹音乐都被人手忙脚乱地关掉了! 苏晚晴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同被投入了冰窖!颈间的灰烬在无数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如同被点燃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皮肤!识海里,陈镇渊那怨毒的嘶吼如同海啸般爆发,几乎要撕裂她最后的理智! “看…!都…给…老…子…看…!” “烂…货…!现…眼…!” 而娘那沉重悲伤的叹息,在这滔天的怨毒和冰冷的恶意聚焦下,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扒光示众的、深入骨髓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巨蟒,死死缠住了苏晚晴的咽喉!她想尖叫,想逃跑,身体却像被冻僵的石头,动弹不得!只有小腹深处那沉坠冰冷的剧痛,因为这极致的刺激,如同苏醒的毒龙,猛地向上窜起!狠狠攫住了她! “唔…!” 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腥臊温热感的液体,猛地冲破了最后的束缚! 嗤——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腐朽味道,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裤子和身下冰冷的座椅!暗红色的、混合着粘稠组织的污迹,在浅色的裤子上迅速晕染开,触目惊心! 失禁!混杂着妇科崩漏的血污! 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甜腥腐朽气息,如同爆炸般,瞬间在密闭的车厢后部弥漫开来! “呕——!” 坐在苏晚晴斜前方的一个中年妇女第一个闻到,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剧烈的干呕! “天哪!什么味!” “血!她流血了!” “我的妈呀!好臭!这什么味儿啊!” “邪门!太邪门了!老道说的没错!” “司机!停车!快停车!这女人不对劲!” “让她下去!快让她下去!别把脏东西带车上!”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剧烈的骚动和惊恐的尖叫!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原本还带着看戏心态的目光,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和嫌恶取代!人们像躲避瘟疫一样,惊恐地向后退缩,挤在狭窄的过道里,指着苏晚晴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恶心! 那个醉醺醺的老道更是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连滚带爬地朝车厢前面挤去,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血煞冲身!阴桃花反噬!快跑!离她远点!沾上就完了!” 车厢里彻底乱了套!孩子的哭嚎,妇人的尖叫,男人的咒骂,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噪音洪流!无数道冰冷、恐惧、嫌恶如同实质的目光,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苏晚晴裸露的皮肤和摇摇欲坠的灵魂上! 苏晚晴瘫在冰冷的座椅上,身下是温热粘稠、散发着恶臭的血污。身体内部撕裂般的剧痛还在持续。颈间的灰烬冰冷刺骨,疯狂地共鸣着。识海里陈镇渊怨毒的狂笑和娘那绝望的叹息交织轰鸣! 她像一具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正在腐烂的标本。暴露在所有人冰冷恐惧的目光下。无处可逃。 “停车!司机!靠边停车!让她下去!” 有人歇斯底里地拍打着驾驶室的隔板。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巨大的惯性让车厢里站着的人东倒西歪,发出惊叫和咒骂! 破旧的大巴,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喘息着,在荒凉省道的路边缓缓停下。惨白的车灯刺破浓稠的黑暗,照亮路边一片荒草丛生的、冰冷的野地。 车门嗤啦一声,带着一股绝望的寒意,猛地打开。 “下去!快下去!” “滚啊!别害我们!” “臭死了!瘟神!” 冰冷的、充满恐惧和嫌恶的呵斥声,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苏晚晴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她抬起头,枯黄短发下,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涣散,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干涸的枯井。只有嘴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她不再看任何人。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用手撑着冰冷粘腻的座椅,一点一点,挪动着自己如同灌满了冰冷铅块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下血污的粘腻。她佝偻着腰,双手依旧死死按着小腹,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濒临散架的破败木偶,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扇敞开的、散发着寒意的车门。 车厢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惊恐嫌恶地看着这个散发着恶臭和邪异气息的女人,如同看着一个移动的灾厄之源。 终于,挪到了车门口。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荒野的土腥和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得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一只脚,极其艰难地,迈下了冰冷的台阶。踏在了路边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枯草的泥地上。 就在她另一只脚也即将迈下,整个身体即将完全脱离车厢的瞬间——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撕裂声! 她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边缘极其细微地、如同被无形之力撕扯般,剥落下一小撮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粉末! 那粉末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却在脱离灰烬主体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某种束缚,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朽气息和怨毒的死寂感,如同活物般,猛地向车厢内弥漫! “啊——!” “什么东西!” “好冷!好臭!” 靠近车门位置的几个人瞬间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舐!下意识地向后猛缩! 而苏晚晴,对此毫无所觉。她另一只脚也终于迈下了台阶。整个身体,彻底暴露在了车外冰冷刺骨的荒野寒风之中。 车门在她身后,如同迫不及待甩掉瘟神一般,猛地关闭!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巨响! 紧接着,引擎发出一阵如释重负般的嘶吼,破旧的大巴猛地加速,喷出一股浑浊的尾气,碾过冰冷的柏油路面,仓皇地逃离,迅速消失在浓稠的黑暗里。只留下两道惨白的车灯光柱,在无边的夜色中渐行渐远,最终彻底熄灭。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晚晴孤零零地站在荒凉的省道路边。身后是冰冷坚硬、布满碎石枯草的泥地。身前是延伸到无尽黑暗中的、冰冷沉默的柏油路面。头顶是沉沉的、无星无月的、如同巨大铅盖的夜空。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风衣,刮在沾满干涸泥点和新鲜血污的裤子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身下,温热粘稠的血污正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冷、凝结,带来更加刺鼻的腥臊和甜腥气味,紧紧粘附在皮肤上。身体内部那沉坠冰冷的剧痛,并未因脱离车厢而减弱,反而在寒风的刺激下,如同苏醒的毒蛇,更加疯狂地噬咬着她的内脏和神经。 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在失去一小撮粉末后,似乎黯淡了一丝,但那股冰冷邪异的共鸣感却丝毫未减。陈镇渊怨毒的意念碎片和娘那沉重悲伤的叹息,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在这无边的荒野死寂中,更加清晰地在她识海里疯狂撕咬、纠缠! “跑…?跑…到…天…边…也…没…用…!” “烂…肉…臭…到…哪…都…是…烂…肉…!” “晚…晴…” “娘…护…不…住…你…了…” 冰冷。绝望。无边的黑暗。还有身体内部和灵魂深处那永不停歇的剧痛和撕咬。 苏晚晴佝偻着腰,双手死死按着小腹,像一尊被遗弃在荒野寒风中的、正在缓慢崩解的泥塑。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大巴消失的方向。 那里,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一滴冰冷的液体,顺着她苍白枯槁的脸颊,缓缓滑落。不知是泪,还是融化的寒霜。 她张开干裂起皮的嘴唇,对着那无边的黑暗和死寂,极其艰难地、无声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只有寒风卷起地上的枯草和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这片荒野对她无声嘲弄的回响。 第十七章 枯河跪影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冷。是骨髓深处渗出来的、带着铁锈腥味的冷。风像亿万把无形的冰锥,穿透单薄的风衣和浸透血污的裤子,狠狠扎进皮肉,刮着骨头。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喷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撕碎,消散在浓稠如墨的黑暗里。 苏晚晴跪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枯草断梗的泥地上。 不是她想跪。是身体里那根名为“支撑”的弦,在荒野无边的死寂和寒风疯狂的撕扯下,终于彻底崩断了。双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再也无法承载这具破败躯壳的重量,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上半身却还保持着一种怪异的佝偻,双手依旧死死地、痉挛般地按着小腹下方——那里早已不是沉坠的钝痛,而是一片冰冷刺骨的、如同被彻底掏空后的虚无麻木。只有偶尔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才牵扯起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证明那团烂肉还在腐烂的余波。 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如同一个冰冷的、活着的烙印。在无边的黑暗和死寂中,它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陈镇渊怨毒的意念碎片,不再仅仅是识海里的嘶吼,而像是无数冰冷的、带着倒刺的藤蔓,从灰烬深处疯狂生长出来,缠绕着她的颈椎,勒紧她的气管,顺着脊椎神经一路向下,死死扎根在她小腹那片冰冷的虚无里!每一次意念的翻腾,都带来灵魂被寸寸凌迟般的剧痛! “跪…好…!烂…肉…!” “这…就…是…你…的…归…宿…!” “荒…野…!烂…泥…!等…着…喂…野…狗…!” 那怨毒的意念清晰、冰冷,如同附骨之疽,伴随着灰烬每一次细微的脉动,清晰地烙印在她每一寸濒临崩溃的神经上。而娘那沉重悲伤的叹息,早已微弱得如同游丝,被这狂暴的怨毒彻底淹没,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带着无尽悲凉的余韵,像风中最后一点即将熄灭的火星。 “晚…晴…” “苦…” 娘的声音,最终彻底消散在陈镇渊怨毒藤蔓的绞杀中。 苏晚晴的意识,像一叶被投入狂暴冰海的小舟,在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死寂中沉浮、破碎。外界的寒冷和体内的虚无麻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冰冷。她甚至感觉不到膝盖砸在冻土上的疼痛,感觉不到寒风吹裂嘴唇的刺痛。只有颈间那点灰烬传来的、清晰到令人发狂的冰冷触感和灵魂被撕扯的剧痛,是唯一“活着”的证明。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了方向,吞噬了时间,吞噬了所有色彩。只有听觉,在这绝对的死寂中被扭曲、放大。 风。永不停歇的风。在荒原上呼啸、盘旋,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卷起沙砾和枯草,抽打在脸上、身上,发出细碎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冰冷的嘲笑。 还有…水声? 不。不是水声。是更远处,某种更加空洞、更加浩瀚、更加冰冷的…涌动声?像是冰层下被封冻的暗河,在无尽的地底深处,发出沉闷而压抑的轰鸣。又像是…某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到超越感知的活物,在黑暗的深渊里缓慢地翻了个身,搅动起粘稠的黑暗。那声音极其遥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源自大地深处的脉动感,沉重地敲打着她早已麻木的耳膜和濒临溃散的意识。 归渊?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出。师父行雷散人对陈镇渊说的“归渊”。丈母娘意念里提到的“归渊”。难道…就是这声音的源头?这黑暗深渊的底部?这团烂肉和这污浊灵魂的最终去处?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一种扭曲解脱感的洪流,瞬间攫住了她! 她不想去!不想沉入那更深、更冷、更粘稠的黑暗!但这具破败的躯壳,这被怨毒藤蔓死死缠绕的灵魂,还有这冰冷死寂的荒野…除了那深渊,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嗬…嗬嗬…”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声,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嘴角似乎想扯动一下,却连这微小的动作都牵动了颈间灰烬的冰冷共鸣,引来陈镇渊怨毒藤蔓更疯狂的绞杀! “跪…好…!废…物…!” “等…着…!等…着…被…拖…下…去…!” 她不再挣扎。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虚无中,一点点地沉沦、弥散。像滴入冰水中的墨迹,缓缓晕开,最终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思考的能力在消失。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枯叶,纷纷扬扬,却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研究所惨白的灯光?仓库里那道带着水汽的晨光?还是…某个高大宽厚的背影带来的、短暂却虚幻的安全感?都模糊了。褪色了。只剩下冰冷的铁皮工棚,恶臭的尿袋,滴答的声响,坟地冰冷的泥泞,父亲惊恐扭曲的脸,车厢里无数道冰冷粘稠的目光…还有…颈间这点永远无法摆脱的、冰冷的灰烬和其中盘踞的怨毒魔鬼。 好累。 深入骨髓的、灵魂都被碾碎的疲惫感,如同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垮了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她只想睡。永远地睡过去。沉入这片冰冷的黑暗。沉入那地底深渊的轰鸣里。让那轰鸣彻底淹没灰烬的低鸣和怨毒的嘶吼。让一切归于死寂。 身体内部那点仅存的、证明腐烂还在持续的微弱悸动,也渐渐平息。小腹深处那片冰冷的虚无,彻底死寂。像一口被彻底抽干的枯井。连最后一点腐烂的余温都散尽了。 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吸力?像一个小小的、冰冷的漩涡。贪婪地、持续不断地吸吮着她这具破败躯壳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微弱的生机和灵魂的碎片。 苏晚晴跪在冰冷的荒野中,佝偻的身体如同风化的岩石,凝固成一个绝望的剪影。头颅深深地垂着,枯黄的短发被寒风撕扯,凌乱地覆盖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眼皮沉重地阖着,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嘴唇干裂灰白,微微张开一道缝隙,却再没有一丝气息进出。 她像一尊被遗弃在时间之外的、用枯木和破布勉强拼凑的跪像。所有的生命体征,都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只有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一个沉默的、贪婪的、活着的句点,持续散发着冰冷邪异的微光,吸吮着,等待着。 风,在荒原上永不停歇地呜咽。卷起地上的枯草、沙尘,还有…几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早已枯萎破碎的、深褐色的桃花瓣残骸,打着旋,掠过苏晚晴凝固的跪姿,掠过她颈间那点妖异的暗红,最终消失在浓稠的黑暗深处。 更远处,那来自地底深渊的、沉闷压抑的涌动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第十八章 渊蚀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静。 死一样的静。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感知的彻底剥离。听觉,视觉,触觉…所有连接外界的感官通道,都被一种冰冷粘稠的黑暗彻底堵死、封冻。身体的存在感在迅速消弭。没有寒冷,没有疼痛,没有沉重的膝盖砸在冻土上的反馈。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绝对虚无的黑暗,像凝固的沥青,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彻底包裹、吞噬。 沉。 无休止地下沉。 意识像一粒被投入墨海深处的微尘,没有重量,没有方向,被粘稠冰冷的黑暗裹挟着,朝着某个既定的、无法抗拒的深渊核心,缓慢而坚定地坠落。时间失去了刻度。坠落是永恒的背景音。 累。 深入灵魂的、被彻底碾碎的疲惫感。像跋涉了亿万年的旅人,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连思考“累”这个念头本身,都显得如此奢侈而沉重。意识在这绝对的疲惫中弥散、稀释,即将彻底融入这片永恒的虚无。 睡。 永远地睡去。沉入这片黑暗。沉入那地底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沉闷压抑的涌动声。让一切归于死寂。让灰烬、怨毒、剧痛、屈辱…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永恒的沉眠中化为乌有。 这念头带着一种扭曲的解脱感,如同最后的催眠曲,轻柔地抚过她即将溃散的意识边缘。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融入虚无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刺骨到极致的“脉动”,猛地从意识核心深处炸开!那不是来自外界!是源自她自身!更准确地说,是源自那早已被遗忘的、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 这脉动不再是模糊的共鸣!它清晰、冰冷、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邪异活性!如同一个深埋在死火山核心的、被彻底激活的冰冷引擎!每一次“搏动”,都像一颗冰冷的、带着倒刺的心脏在疯狂泵动!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阴寒、充满滔天怨毒的死寂能量! 这冰冷的邪异脉动,瞬间撕裂了笼罩意识的绝对虚无和沉沦的疲惫! 紧接着,一个冰冷、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意念,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毒针,狠狠刺穿了苏晚晴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无尽的狂躁,清晰无比地烙印在她濒临溃散的灵魂上: “睡…?!想…得…美…!!” “老…子…还…没…玩…够…!!” “这…身…烂…肉…!这…条…贱…命…!都…是…老…子…的…!!” 陈镇渊! 是陈镇渊那怨毒的残魂!它没有被深渊吞噬!它一直盘踞在那点桃花灰烬里!像一条潜伏在腐肉深处的毒蛆!此刻,在苏晚晴意识彻底沉沦、身体生机将绝的临界点,它被彻底激活了!如同嗅到腐尸气息的豺狼,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 随着这声怨毒的咆哮,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阴冷的吸力,猛地从灰烬核心爆发!不再是吸吮残余的生机,而是…蛮横地拉扯! 拉扯她即将消散的意识! 拉扯她这具破败躯壳最后的控制权! “呃…啊——!!!”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被强行撕裂般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苏晚晴弥散的意识!这剧痛如此真实,如此狂暴,瞬间将她从沉沦的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意识被强行凝聚!感官被强行“接通”! 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比之前更甚百倍! 狂风!如同亿万把冰刀在疯狂切割裸露的皮肤! 恶臭!身下凝结的血污混合着荒野的土腥和某种自身腐烂的甜腥,顽固地钻进鼻腔! 剧痛!膝盖砸在冻土上的钝痛!小腹深处那片虚无被怨毒能量强行灌注、撕扯带来的、如同活剐般的锐痛! 所有被屏蔽的痛苦,以千百倍的烈度,瞬间反扑回来!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不!不是完全失去!而是一种…被强行侵入、被蛮横争夺的失控感! 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那枯瘦如同鸡爪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极其僵硬地抽搐着!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毁灭意志的“异物感”,如同灌入生锈管道的冰冷铁水,正沿着她手臂的经络,从颈间的灰烬源头,蛮横地向下灌注!试图强行驱动她的手指! 她想抬起左手去按住失控的右手,意念刚动,一股更强烈的、源自灰烬的冰冷意志如同铁锤般狠狠砸下!将她的意念碾得粉碎!同时,左肩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冰冷的铁钩勾住了她的肩胛骨,将她整条左臂死死钉在原地! “嗬…嗬嗬…”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不属于她的呜咽。那是陈镇渊怨魂在适应这具躯壳的声带,发出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狞笑! 她的头颅,被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强行扳动!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咔吧声!枯黄短发下,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被强行扭转,面向荒野深处那无边的黑暗! 眼睛!她的眼睛被强行撑开! 冰冷的寒风如同针尖,狠狠刺入干涩的眼球!视野一片模糊的灰黑!但更可怕的是视野本身!不再是她熟悉的、带着主观色彩的“看”,而是一种…被强行塞入的、冰冷而充满怨毒的“审视”!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荒野的枯草、碎石、远处隐约起伏的山峦轮廓…那目光里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和对这片冰冷世界的、刻骨的憎恨! “老…子…的…眼…” 一个嘶哑的、破碎的、带着浓重电流杂音的声音,极其艰难地从她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是她的声带在振动,发出的却是陈镇渊的意念! **他在用她的眼睛看!用她的声带说话!他在抢夺这具躯壳的控制权!** “滚…出…去…!” 苏晚晴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尖啸!用尽所有残存的力量,试图夺回眼睛的控制权,试图闭上那被寒风刺痛的双眼! 轰!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阴冷的怨毒能量,如同决堤的冰河,猛地从颈间灰烬灌入!狠狠冲撞在她抵抗的意念上! “啊——!” 识海里爆发出无声的惨嚎!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涣散!强行闭合的眼皮被那股力量再次蛮横地撑开!眼球因为剧痛和被迫的“注视”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争夺!疯狂的争夺! 在苏晚晴破败的躯壳内,在她濒临崩溃的识海里,一场无声而惨烈的战争轰然爆发! 一方是她残存的本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带着绝望的求生本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死死守护着最后的阵地——心脏的跳动,肺叶的收缩,大脑核心最后一点清明的角落… 另一方,是盘踞在颈间桃花灰烬中的、陈镇渊那怨毒狂暴的残魂!它像一股冰冷粘稠的黑色原油,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和占据的贪婪,沿着经络,顺着血管,蛮横地侵蚀、灌注、争夺着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的控制权! 每一次意念的交锋,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每一次控制权的拉扯,都让这具破败的躯壳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扯,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 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在这场疯狂的争夺中,如同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冰冷妖异的暗红光芒!灰烬的纹路仿佛在缓缓蠕动、延伸! 苏晚晴跪在荒野中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而恐怖的姿态。 她的头颅被强行扭向一侧,脖颈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僵直着,枯黄的短发凌乱地黏在布满冷汗和泪痕(被寒风刺激)的惨白脸颊上。一双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瞳孔深处却翻涌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一种是濒死的、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另一种是冰冷的、怨毒的、毁灭一切的狂暴! 她的右手在不受控制地、极其僵硬地抽搐,五指扭曲成怪异的爪状,枯瘦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掐进另一只手臂的皮肉里,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而她的左手,则死死地、痉挛般地按在小腹下方,仿佛在与体内另一股试图控制它的冰冷力量进行着殊死的角力! 她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体内两股意识疯狂争夺带来的、无法控制的痉挛!每一次剧烈的颤抖,都牵扯着小腹深处那被怨毒能量强行灌注的病灶,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如同活剐般的剧痛!身下凝结的血污,因为这剧烈的颤抖,边缘似乎又有新鲜的、暗红色的温热液体在极其缓慢地渗出… “嗬…呃…啊…” 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嘶吼和呜咽,断断续续地从她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时而像是垂死的悲鸣,时而又像是怨毒的诅咒。她的声带如同破旧的风箱,被两股力量反复拉扯、蹂躏! 风,在无边的荒野上呜咽盘旋,卷起沙尘和枯叶。 黑暗,浓稠如墨,吞噬着一切。 远处地底深渊那沉闷压抑的涌动声,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亘古的、冰冷的耐心,仿佛在等待着这场争夺的最终结局。 苏晚晴就跪在这冰冷死寂的荒野中央。 像一尊正在被黑暗和怨毒从内部缓慢侵蚀、改造的、扭曲的跪像。 她的身体,成了两个濒死灵魂最后的战场。 而颈间那点妖异闪烁的桃花灰烬,是这场战争唯一的、冰冷的灯塔。 照亮着她(他)走向最终毁灭,或…彻底堕落的深渊之路。 第十九章 渊蚀终局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冷。 是意识被冻结成亿万锋利冰晶的冷。是感知被彻底碾碎、抛入绝对虚无的冷。比荒野的寒风更刺骨,比冻土更深入骨髓。苏晚晴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碎片,像坠入墨海最深处的玻璃,在陈镇渊那怨毒狂暴的残魂彻底爆发的瞬间,被那无边的、粘稠的黑暗和毁灭性的意志洪流,狠狠碾过,化为齑粉! 没有挣扎。没有悲鸣。 甚至连最后一点代表“苏晚晴”存在的微光,都来不及闪烁一下,就被那冰冷粘稠的怨毒彻底吞噬、湮灭、同化! 她消失了。 那个曾在仓库晨光中晃动手机的年轻研究员,那个被桃花煞和妇科病痛折磨得枯槁如鬼的女人,那个在父亲惊恐目光和车厢嫌恶中仓皇逃离的孤魂…属于“苏晚晴”的一切:记忆、情感、痛苦、恐惧、甚至最后一点求生的本能…都在那怨魂意志的终极碾压下,彻底溃散,消融于无边的黑暗。如同滴入浓硫酸的水滴,瞬间汽化,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嗡——!!! 随着苏晚晴意识的彻底湮灭,盘踞在颈间桃花灰烬中的陈镇渊怨魂,如同挣脱了最后一道枷锁的凶兽,发出了无声的、却震颤整个识海(如果那还能称为识海的话)的狂暴咆哮!那咆哮里充满了毁灭性的狂喜和占据的绝对贪婪! “哈…哈…哈…!!!” “老…子…的…了…!!” “这…烂…肉…!这…贱…命…!都…是…老…子…的…!!” 冰冷的、粘稠的、充满滔天怨毒的死寂能量,再无任何阻碍!如同开闸的、污秽的黑色原油,从颈间那点疯狂搏动、散发出刺骨邪异暗红光芒的桃花灰烬中,轰然爆发!沿着每一条经络,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神经元的间隙,疯狂地灌注、冲刷、占据! 这具跪在荒野寒风中的、破败不堪的躯壳,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再是争夺时的痉挛,而是一种彻底的、被强行灌注能量后的、非人的异化震颤!如同通了高压电的朽木! “嗬…呃…呃啊啊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混合着金属摩擦、电流嘶鸣和野兽般狂躁的嘶吼,猛地从苏晚晴(或者说,此刻占据这具躯壳的存在)干裂的嘴唇里炸出!声带被狂暴的力量冲击得几乎撕裂! 头颅猛地向上抬起!动作僵硬迅猛,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颈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枯黄的短发被这剧烈的动作甩开,露出那张苍白如纸、此刻却因怨毒能量的灌注而扭曲到极致、狰狞如同恶鬼的脸! 一双眼睛!布满了蛛网般的、猩红欲滴的血丝!瞳孔不再是涣散或恐惧,而是收缩成两点冰冷、怨毒、燃烧着毁灭欲望的、如同淬炼过的黑曜石般的针尖!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属于“苏晚晴”的痕迹,只有陈镇渊那积压了半辈子、在死亡和怨毒中淬炼出的、对世间一切的刻骨憎恨和毁灭一切的狂暴! 视野!被强行灌注的怨魂视野!冰冷、清晰、带着一种非人的广角和扭曲!荒野的枯草、碎石、远处起伏的山峦黑影…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血色滤镜!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污秽的血池里!空气中弥漫的土腥、血污恶臭,甚至自身腐烂的甜腥气息,都被这怨魂的感知无限放大,混合成一种刺激着毁灭欲望的、令人发狂的“美味”! “动…!给…老…子…动…起…来…!!” 陈镇渊的怨魂在彻底占据的躯壳内疯狂咆哮!冰冷的意志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向那些因苏晚晴意识消亡而彻底松弛、如同断线木偶般的神经末梢和肌肉纤维! 砰!砰! 两声沉闷的、如同朽木撞击般的声响! 是膝盖!那因长久跪地而早已麻木僵硬的膝盖,被狂暴的怨魂意志强行驱动!枯槁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不再是跪姿,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如同野兽扑食前的匍匐姿态!双手(或者说前爪?)重重地撑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指甲瞬间崩裂,渗出暗红的血珠,混入地面的泥土和碎石! 痛? 不! 占据躯壳的陈镇渊怨魂,感受到的只有一种扭曲的、如同操控提线木偶般的快意!以及这具躯壳在强行驱动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濒临解体的**带来的、毁灭性的兴奋! “走…!走…!老…子…要…走…!!” 怨魂在识海(已被彻底染成一片怨毒的漆黑)里嘶吼!冰冷的意志疯狂地灌入这具躯壳残存的本能运动中枢! 那具枯槁的身体,开始动了! 不是行走!而是爬! 一种极其僵硬、极其不协调、如同被劣质丝线操控的、破败木偶般的爬行! 佝偻的脊背高高拱起,枯瘦的四肢如同生锈的机械臂,极其滞涩地、一下一下地向前挪动!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咔吧声、肌肉纤维强行拉伸撕裂的闷响、以及身下凝结的血污裤腿与粗糙地面摩擦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颈间那点桃花灰烬,随着这怪异的爬行,如同邪恶的心脏般搏动着,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冰冷妖异的暗红光芒! 爬! 朝着荒野深处! 朝着那地底深处传来的、沉闷压抑的涌动声方向! 那是“渊”!是他(它)感知中唯一的“归宿”!也是唯一能容纳这滔天怨毒和破败躯壳的最终坟场! 风,在荒野上呜咽盘旋,卷起沙尘和枯叶,抽打在这具怪异爬行的躯壳上。 黑暗,浓稠如墨,吞噬着一切。 只有那两点在黑暗中燃烧着怨毒黑焰的瞳孔,和颈间那搏动闪烁的暗红灰烬,是这片死寂中唯一活动的光源。 爬行在继续。 僵硬。滞涩。每一步都像在对抗这具躯壳本身的崩溃意志。 但陈镇渊的怨魂不管不顾!狂暴的意志如同鞭子,一次次抽打着这具破败的木偶,强迫它向前!再向前!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撕裂声。 是左腿膝盖处早已磨损到极致的裤料和皮肤。在又一次僵硬的前挪中,被一块尖锐的碎石彻底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惨白的裂口瞬间绽开!没有多少鲜血涌出,只有少量粘稠、暗红、散发着甜腥腐朽气息的液体,极其缓慢地渗出,迅速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 剧痛? 占据躯壳的怨魂感受到的,只有一丝能量输送被干扰的“阻滞感”,以及…一丝更强烈的、毁灭这具束缚容器的快意! 爬! 无视伤口!无视躯壳的哀鸣! 咔嚓! 更清晰的骨裂声!来自右臂手肘!在支撑身体前挪时,因角度过于诡异和用力过猛,臂骨似乎发生了细微的错位或骨裂!整条右臂瞬间以一种更加扭曲的角度软垂下去! “废…物…!!” 怨魂在识海里发出狂暴的嘶吼!冰冷的意志更加疯狂地灌入!强行驱动着那条软垂的、如同破布袋般的右臂,用更扭曲的姿态,继续支撑着身体向前挪动! 躯壳的崩溃在加速! 皮肤因过度拉伸和摩擦,多处绽开惨白的裂口,露出底下失去血色、如同风干腊肉般的肌肉纹理。关节处发出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的摩擦和撕裂声。每一次爬行挪动,都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朽木即将彻底崩解的**!颈间的桃花灰烬搏动得更加剧烈,暗红的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仿佛在燃烧这具躯壳最后残存的一点物质基础,转化为驱动它爬向深渊的怨毒能量! 近了! 那地底深处传来的涌动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宏大!不再仅仅是声音,而是一种粘稠、冰冷、带着亘古死寂和无穷吸力的“脉动”!如同一个巨大无匹的、冰冷的心脏在深渊核心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荒野的冻土,也牵引着这具正在崩溃爬行的躯壳! 怨魂感受到了!那源自“渊”的、冰冷而纯粹的、属于死亡和终结的召唤!那正是它(他)这怨毒残魂和这身破败烂肉最终的、也是唯一的归宿! 狂喜!一种扭曲到极致的、毁灭性的狂喜,充斥了被怨毒彻底染黑的识海! “来…!来…!老…子…来…了…!!” 最后的爬行! 躯壳的崩溃达到了顶点! 左腿膝盖处的伤口彻底撕裂,惨白的髌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右臂以一个完全反关节的角度软垂着,随着爬行无力地拖曳!胸腹处传来内脏因剧烈震动而破裂的沉闷声响!身下拖曳出一道粘稠的、混合着暗红血污、组织液和泥土的、散发着浓烈甜腥腐朽气息的污秽痕迹! 就在那“渊”的脉动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一切吞噬的瞬间—— 那具早已超越极限的枯槁躯壳,猛地向前一扑!动作僵硬到极致! 哗啦——!!! 不是扑入深渊! 而是如同被彻底抽掉了所有丝线的、腐朽到极致的木偶,在最后一次被强行驱动后,终于迎来了彻底的、无可挽回的…崩解! 枯槁的四肢如同腐朽的枯枝,在巨大的前冲惯性下,以一种极其扭曲、极其怪诞的角度,朝着不同的方向猛地甩开! 佝偻的脊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的骨裂脆响!如同被重锤砸碎的朽木! 头颅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重重砸在冰冷的冻土上!下颌骨瞬间碎裂变形!那两点燃烧着怨毒黑焰的瞳孔,在眼眶中猛地瞪大到极限,随即…光芒如同被吹熄的蜡烛,骤然熄灭!只剩下两个空洞、死寂、布满血丝的黑窟窿! 颈间那点疯狂搏动的桃花灰烬,在躯壳崩解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向内一缩!那刺骨的邪异暗红光芒瞬间黯淡、熄灭!灰烬本身也如同失去了最后的依托,簌簌剥落,化为几缕暗红色的尘埃,混合着荒野的寒风和沙尘,瞬间消散无踪! 砰! 一声沉闷的、并不响亮的落地声。 荒野重新陷入死寂。 风依旧呜咽,卷起地上的枯草沙尘。 黑暗依旧浓稠,吞噬着一切。 冰冷坚硬的冻土地上,只剩下…… 一堆以极其扭曲、怪诞姿态散落的、枯槁的人形部件。 断裂的肢体。碎裂的骨骼。绽开的皮肤下风干的肌肉。 还有那颗以诡异角度歪斜着、下颌碎裂、眼窝空洞的头颅。 身下,是一滩粘稠、暗红、散发着浓烈甜腥腐朽气息的污迹,正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发黑。 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没有怨毒的嘶吼。 没有灰烬的低鸣。 只有远处地底深处,那永恒不变的、沉闷压抑的“渊”的脉动,如同亘古的丧钟,一声声,沉重地回荡在无边的黑暗里。 归渊。 终局。 (全书完) 毒五月的禁忌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在“毒五月”期间,为了保持身体健康和平安度过这个时期,有一些禁忌需要注意,包括避免使用发霉的物品、在危险区域活动、注意休息、避免熬夜、饮食清淡、避免剧烈运动、避免在特定时间采摘艾蒿、保持家中整洁、避免在南墙下久坐或久站,以及节制房事。 避免使用发霉的物品: 发霉的砧板可能含有黄曲霉毒素,高温也无法杀死,食用后可能致癌。由于***气潮湿,木头砧板容易吸水长霉,因此要特别注意砧板的清洁和更换。 避免在危险区域活动: 五月雨水多,河边水位上涨,容易发生滑倒等意外。荒草堆中可能有毒蛇蜈蚣等危险生物,因此要避免在这些地方活动。 注意休息,避免过度劳累: 老话讲“毒五月不洗被”,并非不让洗,而是不要在大太阳下暴晒被褥。此时人体体力较差,过度劳累容易导致虚脱。晒被子两小时左右即可,以免吸收潮气。 避免熬夜: 五月人体阳气充足,熬夜会损耗阳气,导致身体虚弱。尤其是在五月初三前后,应尽量早睡早起。 饮食清淡,避免贪凉: 饮食上要避免食用过多生冷食物,以免对肠胃造成刺激。同时,要注意食物的新鲜度,避免食用变质的食物。 避免剧烈运动: ***气炎热,剧烈运动容易导致中暑等问题。建议选择在傍晚等较为凉爽的时间进行适度运动,并在运动后补充适量的水分。 避免在特定时间采摘艾蒿: 按照民间传统,农历五月是一些中草药成熟和药性最强的时候,但采摘艾蒿要在太阳升起前进行,以免影响其驱邪防病的效果。 保持家中整洁: 五月是全民卫生月,要进行大扫除,保持家中整洁,不给毒虫和细菌留有滋生空间。 避免在南墙下久坐或久站: 五月阳光炙热,南墙会吸收热气和潮气,成为毒虫和细菌的滋生地,因此要避免在墙根下久坐或久站。 节制房事: 五月被认为是需要禁欲的时期,尤其是在九毒日和天地交泰日,要减少肾精的消耗。 九毒日和天地交泰日具体所指如下: 九毒日:农历五月初五、初六、初七、十五、十六、十七以及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这九天被称为“天地交泰九毒日”。 天地交泰日:农历五月十四。 在这些日子里,古人认为阳气减弱,阴气增长,毒虫和疾病较为活跃。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些说法更多是基于传统习俗和文化观念,目前并没有科学依据证实其对人体健康有直接的、特定的影响。我们应以科学的态度看待传统文化,同时尊重不同的观点和习俗。 心经研究 - 残电桃花 - 肖雨平 以下是关于《心经》的梵文原文、发音、中文翻译、传统释义,以及现代科学哲学视角的解析,综合佛学典籍与当代跨学科研究整理而成: --- 一、梵文原文与发音 1. 梵文标题: प्रज्ञापारमिताहृदयसूत्र(Prajñāpāramitā Hṛdaya Sūtra) - प्रज्ञा(Prajñā):读作“prag-nyā”,意为“般若”(超越知识的智慧) - पारमिता(Pāramitā):读作“pā-ra-mi-tā”,意为“到达彼岸”(圆满成就) - हृदय(Hṛdaya):读作“hri-da-ya”,意为“心髓”(核心精要) 2. 核心咒语(梵文): गते गते पारगते पारसंगते बोधि स्वाहा (Gate Gate Pāragate Pārasaṃgate Bodhi Svāhā) - 发音:嘎代 嘎代 巴热嘎代 巴热桑嘎代 保地 索哈 - 注:玄奘音译为“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藏传版本加入起始词“嗡”(ཨོཾ) --- 二、中文译本与释义 玄奘译本文言原文(260字): >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无明,亦无无明尽……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核心概念释义: 1. 五蕴皆空: “五蕴”(色、受、想、行、识)是构成身心的元素,其本质无独立自性(स्वभावशून्य, svabhāva-śūnya),即“缘起性空”。 2. 色空不二: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指现象(色)与本质(空)辩证统一,破除二元对立。 3. 无所得故: 超越“苦集灭道”等法执,否定概念化真理(无智亦无得),直指解脱。 --- 三、现代科学哲学视角的诠释 (1)认知科学与心理学 - “五蕴”与意识研究: 五蕴可对应现代心理学的“感知-情感-认知-行为-意识”模型。 “照见五蕴皆空”类似正念冥想中观察念头而不认同,减少自我投射(self-referential processing),缓解焦虑。 - “心无挂碍”的神经机制: fMRI研究显示,长期禅修者默认模式网络(DMN)活动减弱,与“无挂碍”状态相关,降低杂念与恐惧感。 (2)量子物理学与本体论 - “色即是空”与量子场论: 物质(色)在微观层面呈现波粒二象性,本质是能量场(空),与《心经》否定实体存在的观点呼应。 - 无自性(svabhāva-śūnya)与依存性: 量子纠缠现象说明粒子性质依赖观测关系,印证“诸法因缘生”的佛教缘起观。 (3)存在主义与语言哲学 - 破除语言陷阱: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否定概念化定义(如“解脱”本身也是标签),接近维特根斯坦“对不可言说者应保持沉默”。 - 实相般若 vs. 文字般若: 实相般若是超越语言的直接体验(如量子态不可描述),文字般若是工具性教法(如数学模型),需“得鱼忘筌”。 --- 四、传统哲学与当代对话 | 概念 | 传统佛学释义 | 现代哲学/科学对应| | 般若 | 超越知识的根本智慧(实相) | 非概念化直觉(如怀特海“过程哲学”) | | 波罗蜜多| 从此岸(轮回)到彼岸(涅槃) | 意识状态的根本转换(如荣格“自性化”)| | 空性 | 无独立实存,依存因缘 | 量子真空涨落/系统论互依性 | --- 五、结论:《心经》的跨时代意义 《心经》以“空性”为核心,在佛学中属解脫道的心髓;在现代语境下,它成为东方智慧与科学哲学对话的桥梁: - 科学验证其心理调节与本体论描述的合理性(如正念疗法、量子场论); - 哲学层面提示语言与概念的局限性,主张回归直接体验(如现象学“回到事物本身”)。 其价值不仅限于宗教,更为认知科学、物理学及存在哲学提供深层反思框架。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