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荒城不相信眼泪 东荒城北依折翅岭,南靠神华山,东临大海,西望血色长城,甘水穿城而过,东入大海,城外是十万大山、无际荒野,人踪绝迹。 张毅轻轻合上书页,掩卷沉思,不觉天色将午。 他来到东荒城将近一年,一半以上的时间在这座杂书馆中度过。 杂书馆是东荒城几位真气境大佬联合建造的读书场所,其中所存书籍包含历史、地理、文化、传说、个人传记等等。当然,最珍贵的书籍是杂书馆第三层保存的百家武学。 不管任何人,只要在杂书馆内点一杯香茗,就能够任意借阅馆内书籍,分文不取。 杂书馆内所藏书籍虽能免费借阅,那一杯香茗却令大多数人望而却步,它价值一枚红钱。不要小看一枚红钱,在东荒城,一枚红钱足够一个正常人衣食无忧生活一年。 香茗虽贵,却也物有所值,其内浸泡的并非茶叶,而是凶兽的精血,长时间饮用,不但能够强身健体,百病不生,更曾有人觉醒神通,一步登天。 张毅在东荒城的职业是一名角斗士,每每在生死之间徘徊,收入是常人千倍,却因钟爱杂书馆之故,落得囊空如洗。 他将那本《东荒城地理志》还给图书管理员,迈步走出杂书馆,顿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此时虽是仲秋,东荒城的气温还保持在四十度以上。 杂书馆外几个乞丐斜躺在街角,眼神游移不定,窥视着从杂书馆内出来的读书人。这些乞丐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体力衰退,无力谋生,只盼遇到良善之人,得一些施舍,维系生命。 “大爷,施舍一枚白钱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一个浑身散发着腥臭的乞丐扑至张毅脚下,其他几个乞丐眼神紧盯着张毅,伺机而动。 张毅顺流漂至东荒城后,足足饿了三天,才理解了“东荒城虽是人类最后聚集点,却也是一座钢铁丛林,遵从丛林法则,不相信眼泪,更不相信善良”,这才无奈加入角斗场。 望着脚下乞丐,他眉头皱起,冷哼道:“我很老吗?” 乞丐抬起头,见张毅身材瘦弱、眉清目秀,未过双十年纪,磕头如捣蒜,惶恐改口道:“小少爷,您行行好,您会长命百岁的。” 张毅抬起脚,足尖轻点,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乞丐已经倒飞而出,撞在一根石柱上,脑浆迸裂。 其他几个乞丐惊慌四散,一队城卫兵不知从何处冲出,抬起乞丐的尸体骂咧咧离开,大致在责骂张毅不该将乞丐杀死,增加他们的工作量。 这样的事情,在东荒城反反复复上演。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张毅丝毫不同情那几个乞丐,心中只有一股紧迫感,虽然他很年轻,但是他的时间并不富裕。 穿过两条街道,路上行人渐多。 张毅随着人流前行,脚下步伐轻快,却不急促。 “见过造梦者!”有人认出张毅,肃立街道中央向他问好,神情恭敬至极。 张毅轻轻点头,脚步不停,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肃立街道中央向他躬身问好。 造梦者,是角斗场颁发的尊号,只有在角斗场连胜五十场的角斗士,才有资格获得“造梦者”尊号。 张毅自进入角斗场以来,大小数十战,无一败绩,赢得“造梦者”的尊号,更因他打法凶悍,所交手者无一生还,而被冠以“毒手拳王”的匪号。 东荒城不相信眼泪,却尊重强者。许多人私下非议张毅心狠手辣,赠他“毒手拳王”的匪号,却无人敢当面以“毒手”称呼他,多数人见面之后称他为“造梦者”或者“拳王”。 角斗场是东荒城第一代城主创建,占地一万公顷,内有角斗擂台一万座,九千座角斗擂台供初级角斗士使用,九百九十座角斗擂台供中级角斗士使用,十座角斗擂台供高级角斗士使用。 角斗士在初级角斗擂台连胜二十场,获得“追梦者”称号,可以进入中级角斗擂台,在中级角斗擂台连胜三十场,则获得“造梦者”称号,可以进入高级角斗擂台。 角斗擂台血腥残酷,失败者非死即残,胜利者也常常落下暗伤,故而“造梦者”产生艰难。东荒城方圆八百里,人口过亿,也只有百余造梦者而已。 今日,角斗场前人头汹涌、摩肩接踵,因为这里有一场高级角斗赛,毒手拳王张毅对阵“不落城堡”费纳斯,这样的盛会一年也只有五六场而已。 东荒城内虽有百余“造梦者”,但大多数在冲击“罡劲”境,很少有人轻易出手,一旦交手,往往意味着巨大的利益冲突。 张毅顺着人流前行,如舟行水中,沿途不断有人为他让开道路,似将他当做洪荒凶兽,他却见怪不怪。 角斗场建筑风格粗矿,建筑材料是取自神华山的浅色花岗岩,透着苍凉的气息。门牌楼足有十丈高,其上有第一代城主亲手雕刻的“勇者无惧”四个字。 张毅抬头望向门牌楼,双眼眯起,将“勇者无惧”尽收眼底,阵阵金戈之音似在耳畔响起。 “咚咚”张毅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犹若来自远古的战鼓声,催促他的血液向全身奔涌。 热血沸腾! 张毅全身殷红,犹如煮红的大虾,前身、后背、四肢,甚至脸部的血管全部暴起,体内血液哗哗作响,奔腾如长江大河。 周围之人见张毅停身,自觉围成一圈,均好奇他能坚持多久。 “勇者无惧”四字乃是东荒城第一代城主亲手所书,其内蕴含着第一代城主的无上精神意志,具有无穷神通,无尽魔力。 寻常人观看这四个字,毫无反应,只有那些天资出众之人,才能与文字产生共鸣,观看时间越长,代表其人潜力越大。 当然,观看这四个字,风险不小。若不能及时回神归窍,很可能爆体而亡或变成痴呆。 勇者无惧四字下,洒满了天才的鲜血。 第二章 红装素裹 “红妆素裹!好厉害!”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随即就是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观看“勇者无惧”有三种异象,一为“金戈铁马”,二为“铁锁横江”,三为“红妆素裹”。 得第一种异象者,心脏发出“金戈铁马”之声,拳法刚猛无惧,最高成就可至“化血成罡”之境,百年内战力不衰,享一世荣华。 得第二种异象者,浑身筋脉暴起,若铁索缠身,能突破自身桎梏,由凡入真,真气洗血髓,享寿三百载。 得第三种异象者,百脉血液奔涌若江河,全身毛孔洞开,热气蒸腾,犹若素纱裹红躯,有望武道通神。 “嘘” 张毅口中喷出一道白色蒸汽,双眼艰难从“勇者无惧”四字上移开,纷纷议论声和惊叹声传入耳中。 他心中暗叹一声,他本身资质虽高,却也并未达到“红装素裹”的程度,若非他以秘法取巧,绝对无法造出“红装素裹”的异象。 张毅故意在角斗场外展现“红装素裹”的异象,不是他不懂得低调,而是出于战略需要。 他的对手是有着“不落城堡”之称的费纳斯,他虽不妄自菲薄,却也不妄自尊大。他与费纳斯均是“化劲”境中的佼佼者,双方交手,胜负在五五开。 若费纳斯得知他身怀“红装素裹”异象,心理会不会产生波动? “一定会有人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费纳斯!”张毅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昂首阔步穿过门牌楼,进入角斗场。 角斗场内角斗擂台分三个等级:最外层为初级角斗擂台,擂台高二十丈;中间是中级角斗擂台,擂台高五十丈;中心区域为高级角斗擂台,擂台高一百丈。 三个等级的角斗擂台层次分明,犹若一座三层宝塔,浑然立于天地之间。 角斗擂台分三个等级,其中自有深意。 初级擂台角斗者,多为“明劲”境武者,若从二十丈高处落下,必死无疑; 中级擂台角斗者,皆是步入“暗劲”境高手,筋骨强横,爆发力惊人,只有五十丈高的擂台,才能将其限制在擂台上; 至于高级角斗擂台上的角斗者,无一不是化劲境大高手,钢筋铁骨,皮肤肌肉可软如棉,也可坚硬如岩石,故而需一百丈高角斗擂台限制其自由。 角斗擂台如此设计,就是要求角斗者放弃投降的幻想,一力死战,在生死中突破。 张毅第一次进入角斗场就看透其中深意,故而每一战皆用尽全力,手下也从不留活口,即不给自己留退路,也不给其他人留活路。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高级角斗擂台之下。 “张毅,我爱你!” “毅哥,我要跟你生猴子!” …… 罐笼随着机械绞盘转动缓缓上升,观众台上隐隐传来阵阵尖叫。 张毅双手负在身后,全身肌肉保持些许紧张。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虽然随时可能面临死亡,生命却因此而精彩,不是吗? 高级角斗擂台采用鸟巢式建筑,四周为观众席,每一座高级角斗擂台均可容纳十万观众。 “爹爹,两个化劲境小辈交手,怎能劳动您老人家大驾光临?”前排观众席上,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正向身边中年大叔抱怨。 中年大叔约莫四十岁年纪,留着一捧好看的山羊胡子,穿着对襟长衫,一双眼睛极其好看,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敏儿,这场战斗是给你看的!”大叔轻声喝道。 少女撇撇嘴,举目四顾,然后不屑道:“一览众山小,有什么意思?” “敏儿!”中年大叔声音提高少许,却保持着极好的风度。 少女吐吐舌头,不敢再放肆,嘟囔道:“本姑娘勉为其难,权且当一次评委吧!” 中年大叔无奈摇头,低声叮嘱道:“所有高级角斗者均被称作造梦者,都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强者,不可以常理论断,不要抱轻视之心。” 少女反驳道:“爹爹也说过,东荒城真气境高手一百零八位,却无一人出自角斗场。如今爹爹却如此推崇他们,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吗?” 中年大叔嘴角发苦,自己这个女儿只有十六岁年纪,却已突破人体极限,达到“化血成罡”的境界,资质堪称逆天,无奈她习武至今,一直顺风顺水,养成了一身傲气。今日带她来此,原本是希望她增强一些见识,如今看来,怕是要愿望落空。 “这个张毅,你尤其要注意。他精通百家武学,将百家武学融汇一炉,是少见的拳法天才。最难得之处在于,他每一战都势若拼命,最后却能毫发无伤击杀对手,非常人能够做到。”中年人明知女儿听不进去,仍苦口婆心说道。 少女笑嘻嘻道:“爹爹只懂一种拳法,却将拳法化简为繁,赢得“圆周率”的大号,有此珠玉在前,我又何必外求?” 中年人见少女灿烂的笑容,不由想到亡妻,想起夫妻二人纵横东荒,神仙眷侣的生活,暗道:“有我李逸仙庇护,谁敢伤敏儿一根毫毛?再让她多玩闹几年吧!” 中年人名叫李逸仙,是东荒城定海神针之一,将三十二式太极拳推演至无极境,在兽潮中与一头红级凶兽激战五天,所发招式竟无一重复,故而赢得了“圆周率”的大号。 “吱吱呀呀!” 钢铁摩擦声响起,罐笼停在角斗擂台齐平处,与角斗擂台平距二十丈,对面载着费纳斯的罐笼同时到达预定位置。 张毅与费纳斯四目相对,感受到他眼中汹涌澎湃的杀意,缓缓闭上眼帘,战斗之前比狠,有什么用? “小螺丝,你滴胆子太小了,不配“造梦者”这个称号,我要将你撕碎。”费纳斯的声音远远隔着擂台传来。 “费纳斯,必胜!” “费纳斯,必胜!” …… 观众席上响起海啸般的加油声,显然是早有准备,否则声音不能如此整齐。 “张毅,红装素裹!” “张毅,红装素裹!” …… 场中更加宏大的加油声响起,费纳斯面色微变。 第三章 老袁挂印 “尊敬的各位观众,本次高级角斗赛即将开始,我是本场解说兼裁判孙雅,首先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两位参赛选手的个人资料。” 一道优雅的女声透过广播在角斗场内响起,场内呐喊声逐渐沉寂下来。 角斗选手大多有暴力倾向,曾有选手在战斗中直接将裁判员击毙,故而角斗场内取消了裁判员,改由解说员兼任。 “本次参赛的第一位选手是造梦者张毅,张毅造梦者现年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五十一公斤,擅长百家拳法,参加角斗九个月,共历五十一战,五十一战全胜,五十一次击毙对手。” 随着孙雅的介绍,原本沉寂的角斗场内再次响起轻呼声,许多初次观看角斗赛,见张毅体型单薄,对他心怀轻视的人不由收起轻视之心,心中暗道:“我的赌注是不是下错了?” “本次参赛的第二位选手是造梦者费纳斯,费纳斯造梦者现年十九岁,身高两米一五,体重一百三十公斤,擅长虎啸金钟罩、龙吟铁布衫、铁裆功,参加角斗两年零九个月,共历七十三战,六十九胜四平,五十三次击毙对手,十六次造成对手终身残疾,被誉为“不落城堡”。” “费纳斯,干死他!”观众席上爆发出一声嘶吼,各种呐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罐笼门缓缓打开,张毅身体前倾,脚趾和小腿同时发力,人若离弦之箭飙射至二十丈外角斗擂台边缘,身后罐笼已缓缓下降。 费纳斯双眼通红,浑身散发着野兽般凶悍的气息,同样出现在角斗擂台另一侧,正在细心打量张毅。 能够成为高级角斗者,被授予造梦者尊号,不但战斗力惊人,自身战略、战术术养均是出类拔萃,不会贸然进攻。 张毅神情专注,虽然早已对费纳斯的资料烂熟于胸,仍细心打量起他来。 费纳斯身高两米一五,腿长一米三五,双手却能垂至膝盖,上半身肌肉虬结,腰部却相对纤细,这样的体型被称作猿臂、虎背、蜂腰、螳螂腿,爆发力强大,却不乏灵活性。 “这是一个劲敌,今天必是一场苦战。”张毅心中一沉,任何资料介绍,都没有直面对手所获信息更加真实、直接。 费纳斯同样在观察张毅,见张毅体态单薄,似乎能被一阵风吹倒,暗道:“这样一个人竟能获得毒手拳王的称号,难道角斗场的人员素质开始下降了?” 费纳斯在一年半之前获得造梦者称号,其后战斗二十三场,无一败绩,就逐渐淡出角斗场,开始冲击“化血成罡”境界。 造梦者这个称号在角斗场中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但也仅仅是一名角斗士,并非东荒城的主要战力,只有打破人体极限,突破至“化血成罡”境界,战力百年不衰,才能敲开东荒城上层圈子的大门。 故而,角斗场内大多数造梦者都在闭门苦修,若非巨大的利益诱惑,很少有人轻易出手。 “嗡!” 费纳斯率先出手,却是守而不攻。他双臂竖举摇动,带动肩膀、脊柱、胯骨、腿骨同时震动,节节贯穿,发出一连串爆响,全身衣服顿被劲力震碎,只余下内裤和身后披风犹若旌旗般展动。 “费纳斯威武!” 场中观众见费纳斯浑身青筋暴起,布满体表,犹如穿了一件铁衣,发出震天的助威声。 费纳斯轻轻嘘气,口中发出虎啸龙吟之声,隐隐盖过现场呐喊声,他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向张毅轻轻勾动手指。 张毅心神平静如水,丹田发力,螺旋震脚,脚下鞋子顿时化作碎片,然后脚趾抠地,身体爆射向费纳斯,五十丈距离一闪而过。 张毅在距离费纳斯三丈时,小腿肌肉发力,双手抱膝,身体卷曲成圆球撞向费纳斯,却又在距离费纳斯两米处陡然展开身体,双膝撞向费纳斯胸口。 “是形意拳秘手“老袁挂印”,原来还能这样使!真是涨见识了!”场中有人认出张毅的招式,口中发出惊叹声。 “怪不得张毅能获得造梦者尊号,他将“老袁挂印”隐藏在“压力炮”之后,使这一招更加诡秘,想不到他能在空中临时变招,此中艰难,怕是九成化劲境高手模仿不来。”场中有人道出这一招关窍。 与其他人惊叹张毅神鬼莫测的招式不同,李敏却是微微摇头,向李逸仙道:“爹爹,你看错人了。老袁挂印回头望,关窍在回头,这个张毅只知挂印却不知回头,露出好大的破绽。” 李逸仙不置可否,微笑道:“你且再看他。” 张毅变招诡秘,避过费纳斯平直捣出的一拳,双膝撞在费纳斯胸口,发出砰然巨响。 费纳斯口中发出一声龙吟,胸口肌肉抖动,蹦出百十个小拳头,同时击在张毅膝盖上,化解老袁挂印的冲击力,他的身体只是轻微晃动,并未受到多少伤害。 张毅参加角斗赛以来,一直崇尚进攻,故而他这招老袁挂印并没有回首望,却藏了一招后手“二龙戏珠”,只要费纳斯受老袁挂印冲击,身体后仰,他立即就能用出“二龙戏珠”,将他眼珠子扣出来,锁定胜局,只是他未料到费纳斯防御力竟如此强横,老袁挂印这等秘手也不能撼动他的防御。 “张毅完了!”李敏见费纳斯仅是轻微晃动,双手却化作两条毒龙,击向张毅下颚。 以费纳斯强横的爆发力,一旦击中张毅下颚,甚至有可能将他头颅击碎,战斗自然胜负分明。 “无趣,无趣!”李敏将头转开,以显示对自家预测的自信。 张毅出道至今,一向先声夺人,先以秘手奠定优势,继而得势不饶人,不断巩固战果,直至将对手打死,大小经历五十一战,从未出手超过二十招。 今天他一招老袁挂印率先击中费纳斯,却未取得理想中的效果,立即晓得自身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第四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砰!” 擂台上一声巨响,浮光掠影,张毅已经与费纳斯拉开距离,再次形成对峙局面。 太极拳,搬拦捶! 张毅在关键时刻双手化捶,捶开费纳斯的双拳,膝盖化脚,使出“喜鹊登枝”的功夫,借力退开,险之又险。 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既震惊费纳斯惊人的防御力,有敬佩张毅灵活多变的拳法。 双方第一次试探性交手,其实已经用尽全力,若费纳斯未能防住老猿挂印,必定会被张毅后续杀招二龙戏珠抠掉双眼,性命不保。 若张毅不能随机应变,以攻为守,以太极拳锤法化解费纳斯毒龙出洞,亦是死亡的结局。 “不过如此!” 费纳斯冷哼一声,脚下步伐沉稳,向张毅逼去。他已试出张毅的爆发力,并不能破开他的防御,故而心中大定:只需防护好几处要害部位,就能硬抗所有攻击。 费纳斯身高两米一五,所谓身高体壮力不亏,他有信心与张毅硬耗,凭借强横的体力将张毅拖垮。他自得到造梦者尊号后,大小二十三战,皆是凭借强横防御和体力获胜。 张毅重重呼出一口气,如一道白箭打在脚下花岗岩台面上,砰然作响。他刚才全力出手,全身血液奔涌,体内积累大量热气,此时才得以借喘息排出。 “此人体力和耐力均在我之上,必须速战速决!”张毅一瞬间下定决心,他深吸一口气,身周空气剧烈晃动,似乎有一股无形暗流,在吞噬空气。 张毅的脸色突然变得殷红如重枣,身体凭空拔高两寸,达到一米八高度,双臂后展,化作一道残影扑向费纳斯。 费纳斯猛然转身,以后背硬接张毅一招太极炮捶。 张毅一招既出,再无留手,身体化作残影,围在费纳斯周围,不断捶打,犹若铁匠舞大锤,锤炼钢铁。 费纳斯一手护住头部,一手护住下档,口中不断发出龙吟虎啸之声,竟是一招不还手。 张毅的拳劲穿透力惊人,不断破坏费纳斯的肌肉和血管,令他体表毛细血管破裂,不断渗出鲜血。 费纳斯不忧反喜,他心中明白,张毅如此强力爆发,必然不能持久。 张毅先前以秘法催动太极五捶,爆发力十倍增加,脚下花岗岩上被他踩出一个个脚印,拳头捶在费纳斯身上更是血花四溅,却终究未能伤到费纳斯脏腑。 张毅心中清楚,如虎啸金钟罩和龙吟铁布衫此等功夫,全靠胸中一口气支撑,若不能将这一口气击散,就难以令他重伤。 “爹爹,张毅会输吗?”李敏语气中有些不自信。 李逸仙微微摇头,见女儿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心中升起一股担忧,不知带爱女来此是否正确。爱女虽然在武道修为上一骑绝尘,远超同济,却因缺乏历练,心智稍显不足,一次判断失误,不但对自身信心动摇,似乎对张毅也产生了一股执念。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我虽不知张毅以何种方法将太极五捶提高至至刚境界,但显然他未能击破费纳斯的防御,若不能出奇制胜,败局不远。” 李逸仙见爱女眼神闪烁,说出心中见解,他想通过这段话告诉女儿,武学之道即是变化之道,不至最后一刻,不能下定论。 李敏双眼紧盯着战局,她的太极拳得父亲真传,已臻“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化血成罡”境界,体力尚在张毅和费纳斯之上,心中深知,即便她亲身上场对战费纳斯,也只能先用柔劲消耗费纳斯的体力,再以刚劲取胜,故而判断张毅难以取胜,却因先前判断失误而不乏犹疑。 “啊!” 李敏轻掩檀口,发出一声惊呼。 场中形势发生巨变,本是防守严密的费纳斯忽然放弃所有防御,被张毅一记“飞马踏燕”踏中咽喉、胸口和裆下三处要害,整个人带着噼噼啪啪的骨折声和漫天鲜血滑向擂台之下。 不论是虎啸金钟罩还是龙吟铁布衫,全靠一口气支撑,四周观众人立而起,不明白费纳斯为何突然失守,被张毅接连命中要害。 李敏望向父亲,震惊道:“是神通?” 李逸仙摇摇头:“不是!” 费纳斯双手抓住擂台边缘,口中接连喷出鲜血,向逐渐接近的张毅道:“我输了!” 其后,他双手松开,整个人自由落体向下降去。 四周观众席上传来一阵阵叫骂,有人骂张毅,有人骂费纳斯,却以骂费纳斯者居多,大抵骂费纳斯害他们输钱来者。 “我赢了,我赢了!”场中一个将全部身家压在张毅身上的赌徒,欣喜若狂,却又嘎然而止,如被扼住咽喉的鸭子,场中也传来阵阵惊呼。 张毅在现场数万观众不解的眼神中,纵身跃下角斗擂台,以更快的速度向费纳斯追去。 高级角斗擂台高百丈,三百三十三米,即便以化劲高手筋骨之强横,摔在地上也会化作肉泥。若张毅和费纳斯均落地身亡,这场战斗会以和局收场,很多人会血本无归。 张毅若一只俯冲扑食的巨鹰,迅速追上费纳斯,双拳轻轻点在费纳斯头部,顿时将费纳斯头颅点爆,落下一片红白之物,然后他双手灵巧地将费纳斯背后披风解下,伸手一抖,化作一个简易降落伞,带着他缓缓下降至地面。 “原来如此!”现场观众恍然大悟,原来费纳斯早有准备,不料却被张毅识破,故而张毅追下角斗擂台将费纳斯击毙,顺便用他准备的降落伞逃生。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本次角斗比赛的胜利者是:造梦者张毅,让我们为他欢呼吧!”场中响起孙雅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宣告本次比赛落幕。 擂台上的观众后知后觉,齐齐离开座位向外涌去,有些人是为了领取奖励,有些人则是为了对着费纳斯的尸体发泄怒气。 张毅落地后先去办公区域领取奖励,然后通过后台特殊渠道离开。 第五章 未识风波恶 李敏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跟随李逸仙向外行去。这样的战斗虽然罕见,却并未达到惊动真气境大高手的程度,故而角斗场中管理层并未注意到李逸仙父女。 “爹爹,你说张毅明明已经取得胜利,为何要跃下角斗擂台斩尽杀绝?他高明至早已看穿费纳斯的后手?”李敏有些不解。 角斗擂台高百丈,足以摔死任何化劲境高手,张毅贸然跃下,所冒风险不小,若说他跃下擂台没有赌博的成份,李敏是不相信的。 李逸仙平静道:“看破费纳斯的后手倒不至于,他定然有不得不跃下擂台的理由。” “什么理由?”李敏追问。 李逸仙笃定道:“费纳斯看破了张毅屡战不败的底牌!” “什么底牌?”李敏越加好奇起来。 李逸仙沉默不语。 “爹爹,我去找凤舞姐姐玩!”父女二人行出角斗场,李敏眼珠转动娇声道。 知女莫若父,李逸仙怎会不清楚李敏心中的想法,他本待阻止,却又想到什么,叮嘱道:“去吧,但是不准胡闹。” “知道啦!”李敏吐吐舌头,拉长声音答道,然后蹦蹦跳跳离开,分明是一个未谙人事的少女,哪里像一方高手模样? 李逸仙转过身,脸色凝重,转身向另一处街道行去。 张毅出了角斗场,在一些小巷中纵横来去,片刻后就绕到另一条街道上。 东荒城的建筑格局模仿古代都城,主要由坊和市构成,坊以居住为主,市则以交易为主。坊与坊之间有高强阻隔,故而街道两侧均为高墙。 “臭小子,看你往哪里跑?” 张毅刚刚转到街道上,就看到五六个壮汉追逐一个少年。几个壮汉均是身高体壮之辈,显是受过凶兽鲜血洗礼,身体横向发展。 少年身材比较单薄,年龄不足十七岁,披头散发,遮住了面容。他看到张毅,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卖力向张毅奔来。 几个壮汉也发现了张毅,其中一个愤然前跃,将少年扑倒,剩余之人开始对少年拳打脚踢,现场只剩下几个壮汉的叫骂声和少年的惨呼声。 张毅眉头皱起,冷哼一声,犹若惊雷,几个壮汉惊慌住手。 “滚!”张毅斥道。 几个壮汉见张毅语出如惊雷,不敢放肆,身体微躬,向后退去,其中一人大起胆子托着少年一条腿,见张毅并未阻止,五六人飞快抬着少年离开。 弱小者必被欺凌,这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无数起,连东荒城城主都不愿过问,张毅自不会多事,之所以将几人斥走,只是因为他们阻了他的去路。 “不要…,不要…” “嘿嘿,小妞,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 少女的求饶和男人猥琐的笑声传入张毅耳中,他不用眼看也知道,有一个少女即将被侮辱。 “忍忍吧,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张毅心中嗤笑一声,继续迈步向前行去。 再行出五六里,沿途遇到三次抢劫,六次强暴事件,张毅来到平安坊。 “站住!” 张毅闻言止步,转身向身后少女道:“你在叫我?” 少女皱皱可爱的鼻子,斥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当然是叫你了!” 张毅眉头皱起,问道:“何事?”他虽面容平静,心中却颇为焦急,哪里愿与少女胡扯? “我发现你这人不但粗鄙,而且没有丝毫同情心!”少女说话间逐渐接近张毅。 张毅脸色一变,惊问道:“你是东荒城土著?” 少女仰起头,露出白天鹅般的脖颈,骄傲道:“当然!” “如此,我只能得罪了!”张毅脚趾抓地,身体猛然趋前,瞬间来到少女身前,双手合拢,猛然捶向少女头部。 张毅出手前毫无预兆,这一招“栽碑手”是八卦掌中的杀招,若是击实了,能将人活生生捶入地下。 少女没料到张毅忽然出手,先是一惊,随即平静下来,只见她轻抬皓腕,在张毅手腕处一搭,就将栽碑手化解。 张毅一招不中,小腿随之发力,整个人借势蹿出,与少女拉开距离,这才转身惊疑不定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你的太极拳已臻罡劲境界?” 少女再次扬起脖子,傲娇道:“知道就好,你一个区区化劲,怎会是本姑娘对手?还不束手就擒?” 张毅趁少女说话的间隙,再次欺身而进,以栽碑手击向少女头部,在少女拨动其手腕时,身体借力旋转如陀螺撞向少女胸部。 “无耻!”少女一声娇斥,双手画圆,将张毅的撞击化解,小腹却难逃张毅随之而来的草蛇入涧。不过少女并不在乎,她已经将太极拳练化,全身皆是手眼,任何部位都能化解攻击。 张毅的手指在少女腹部一触即收,随之后退十米。 少女被张毅击中,顿时僵立当场,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张毅趁机再进,双手如刀,如砍木桩般在少女身上连砍数十刀,顿令少女萎顿在地。然后他从腰间摘下一个布囊,尽力一抖,化作一个蛇皮袋,将少女装入蛇皮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少女已臻“罡劲”境界,自身功夫远在张毅之上,若非张毅有秘法傍身,即便偷袭,也万万不可能战胜少女。要知道,一入罡劲,就是打破人体极限,体力近乎无穷无尽,神经和身体反应速度数十倍增加,寻常化劲高手,数十人联手也不可能战胜罡劲。 “我喜欢麻烦!”张毅嘴角露出丰收的笑容,将少女抗在肩上,健步如飞,向住处掠去。 东荒城有两类人组成,一为流放者,一为本地土著。 流放者又称为天外流放者,顺甘水漂流至东荒城,如无根浮萍,只能历尽艰辛,自食其力。 土著则恰恰相反,他们含着金钥匙出生,是钟天地灵秀的幸运儿,一出生就站在别人难以企及的巅峰上。 流放者历尽艰辛,往往冷漠无情,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土著则保存着一些人类的纯真,不识东荒险恶。 第六章 人命贱如草 东荒城方圆八百里,人口过亿,甘水穿城而过,将其一剖为二,分成南城和北城,南北二城各五十坊,各有一市。 城内有两套行政体系,分管南北,地位相当,互不统属,却都受到东荒城城主府管辖。 房产登记制度是东荒城最基本的制度,与兽潮来临时的兵役制度紧密结合,故而房管局也是东荒城最大的行政部门。 李逸仙稳步来到南城房管局,随机选了一个办事窗口,向其中一个女性工作人员道:“帮我查一下角斗士张毅的住宅。” 那女性工作人员正在嗑瓜子,闻言抬起头,见李逸仙相貌英俊,衣着清雅,眼睛亮了起来,却装腔作势道:“房屋牵扯个人隐私,不允许私自查询。” 她一本正经说完这句话,极其迅速地向李逸仙抛了个媚眼,守株待兔。 李逸仙面色不便,忽然曲指一弹,一缕红色气劲自女子额头没入。 女子姣好的面容顿时变得扭曲起来,口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整个身体砰然炸开,原地遗下一片血肉碎块。 房管局内警铃大作,一队重装士兵,手持利器冲入大厅,将李逸仙围住。 大厅内本有数百外来办事人员,目睹此等情形,哪里敢留下看热闹?纷纷作鸟兽散。 “我不管你是谁,立即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领头军官大喝道,这军官头发花白,年纪在六十岁上下,面色红润,气息强横,已达到“罡劲”境。 李逸仙面带冷笑,再次曲指弹出一缕红色气劲。 那军官看到李逸仙弹出气劲,脸色剧变,骇然道:“真气境!误会!误会!……” 他在说话的同时,身体如鬼魅般向左侧移开,同时不断晃动头颅,摇摆不定。 红色气劲速度不快,却精准落在军官头颅上,穿头颅而过,颜色更加亮丽起来,犹如一条红色丝线,串珠帘般将二十余名士兵串在一起。 “帮我查一下角斗士张毅的住宅!”李逸仙一招既出,转身走向第二个窗口,向其中工作人员“温和”道。 那工作人员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哆嗦,结结巴巴道:“我干爹的干爹的干爹的干爹的干爹的干爹是王书文。” 李逸仙轻挥衣袖,一股微风吹在工作人员脸上,铿锵作响,将其头颅拍做肉饼。 “可以帮我查一下角斗士张毅的住宅吗?”李逸仙走向第三个工作窗口。 工作人员早已被他吓得魂不附体,闻言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查出张毅的住址,向李逸仙道:“太平坊一一九八六号。” 李逸仙面色冷然,冷哼道:“住宅乃是个人隐私,你们却轻易泄露,都该死。” 随着他的冷哼落地,大厅内数百工作人员全部七窍流血,全部被音波震死。 李逸仙缓步走出房产管理局,心中阴郁之气稍解,暗道:“张毅击败费纳斯那一招虽不是神通,却已经有了神通的影子,也许是一条通向神境的捷径。” 他认准方向,缓步向太平坊行去,却又猛然止步,眉头皱起:“敏儿的气息消失了?” 李逸仙是真气境强者,幽光落丹田,化凡为真,以神御气,冲血炼髓,已经展露出几分神异,能够感受自身血脉的位置,这也是他放心让李敏离开的原因。 如今,李敏的气息在他的感应之内消失了。 “敏儿定是去寻那张毅,哼!你若敢伤敏儿一根汗毛,我让你后悔做人。”李逸仙猛然拔地而起,整个人若流星赶月般向太平坊赶去。 李逸仙离开后,数百士兵从一条街道上冲出,冲入房管局内,这些士兵各个气息强大,均是炼化了劲力的化劲高手,领头者全身罡气外泄,身周空气都在发生似有似无的扭曲,已是半只脚跨入真气境的高手。 房管局内横七竖八躺着数百具尸体,饶是见惯死亡的城卫士兵也忍不住暗自心惊。 “我类个乖乖,真气境一怒,真是可怕!”一个士兵口中发出感叹,其他人也忍不住点头。 东荒城有一百零八名真气境高手,每一尊皆是东荒城的擎天支柱,高高在上,被普通人视为神明。 当然,神明杀一些普通人,皆被认为合情合理,不会有人心怀怨恨,也不敢有人心怀怨恨。 “干爹,刘华死了,我们怎么向王真人交代?”一个士兵看见一人被李逸仙拍成肉饼,心惊道。 领头军官一声冷笑道:“王真人有多少干儿子?刘华这个八竿子打不着,不知多少代的干孙子,他会记得?” “小的们,老规矩,收拾尸体,清理场地。”军官一声令下,其他人立即拱手道:“是,干爹。” 东荒城绝大多数人口为天外流放者,都是从天外流放至东荒,无亲无故,以血脉为基础的家族势力在东荒城并没有生存土壤,却形成了另一种“认干爹”的畸形关系。 刚来东荒城的流浪者,实力弱小,生存艰难,需要认一个实力相对强大的人做干爹,寻求庇护。 东荒城内一些底层强者,也需要一些新来者帮衬,以壮声势,就形成了这种畸形关系。 当然,这种认“干亲戚”关系只在东荒城最底层存在,其上还有一种更加高级的组织关系,就是门派。 东荒城内有大小门派数百,它们才是东荒城的中流砥柱,也是东荒城的主宰,每一任东荒城城主均是出自名门大派。 据说每一个名门大派之中都有神人坐镇,他们或隐居神华山、或乘舟浮于海,斩杀强大凶兽,是东荒城最强力的后盾,也是东荒城能够屹立在这颗星球上的根本原因。 “走!”那些士兵将大厅中尸体收集起来,顷刻间走的一干二净。 不久之后,会有另一批人调来这里,代替这些人的位置,继续办公,还有更多人削尖脑袋想进入行政体系而不得。毕竟,在行政体系中安全性远远高于一般公民,至少在兽潮来临时不用被强行征调到血色长城上与凶兽拼命。 第七章 东窗事发 张毅提着几乎与他身体等高的蛇皮袋,身轻若狸猫闪入住处,将蛇皮袋随手抛在沙发上,然后移动客厅后墙上一个画框,吱吱声响,在后墙上露出一个门户,闪身钻入其中。 两个呼吸后,张毅自后墙门户钻出,正欲抓起蛇皮袋离开,却僵在当地。 “张毅在吗?”门口响起一道声音,问话者不待屋内主人应声已将房门推开,五个大汉鱼贯而入。 “你们是?”张毅直起身,脸上装作不悦道,内心却暗自警惕。 张毅在角斗场与费纳斯比斗,用出自创秘法,就料到会有麻烦上门,若非有重要物品藏在住处,他根本不会返回此地。 他原以为麻烦不会这么快上门,未料到有人如此迫不及待。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梅花门孙永福,这四位是我的师弟。”一个大汉介绍道。 “孙永禄!” “孙永寿!” “孙永全!” “孙永喜!” 另外四名大汉分别抱拳,自报家门。 这四人身材高大,脚下步伐却宛若落梅,轻盈无声,与孙永福一起组成半圆将张毅围住。 “原来是五梅大侠光临,失敬失敬!不知张某有何得罪的地方,劳驾五位大侠登门赐教?”张毅见几人来者不善,表面上云淡风轻,暗中运劲防备。 孙永福笑道:“师尊有些事想当面询问张兄弟,不知张兄弟是否方便?” “我若说不方便呢?”张毅毫不客气道,同时心中暗自纳闷,“梅花门自诩名门正派,即便看上我自创的秘法,也不应该如此明抢啊!” “姓张的,你少装蒜,快把我梅花门拳谱交出来!”孙永全喝道。 张毅心神一震,明白事情原委,梅花门前来寻他,并非看上他手中的秘法,而是“孙刚之事”东窗事发了! 张毅刚被流放到这颗星球的时候,正好遇到偷盗师门拳谱,逃入荒野的孙刚,就用了一些手段,杀掉了孙刚,取得了拳谱。 这一年来,他能在角斗场无往不胜,除了本身携带秘法,跟这本梅花拳谱也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常去杂书馆,熟读百家拳谱,却从不以梅花拳示人,就是为了隐藏这个秘密。 今天与费纳斯战斗中,为杀费纳斯灭口,急切间用出了梅花门最凌厉的秘手“蜻蜓点水”,却被梅花门人看出了端倪。 “我听不懂孙大侠的意思。”张毅不动声色道。 孙永寿阴恻恻道:“那我提醒你一下,你在角斗场所用那招“蜻蜓点水”乃是我梅花门不传之秘,不管是在杂书馆中,还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学不到的。” 果然,张毅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急切思索破敌之道。 “将拳谱交出来!”孙永喜舌绽春雷,身体隐隐晃动,似欲出手,似欲恐吓道。 “这本拳谱中的功夫需要我梅花门独门口诀才能修炼至圆满境界,张兄弟只要将拳谱交出来,立誓不将拳谱中的内容外传,我梅花门可对此事既往不咎。”孙永福见张毅沉默不语,开口劝道。 张毅可不是三岁小儿,他得到梅花门秘传拳谱,梅花门怎会放过他?不过有一点孙永福说的很对,杂书馆中虽有百家拳法,但是其中秘法口诀不全,因为化劲之后的口诀在各门各派中都是口口相传,不为外人道。 张毅这一年来历经数十战,又经年泡在杂书馆中,一身功夫早已达到化劲巅峰却始终摸不到化血成罡的门槛,皆因缺乏秘法口诀的缘故。 他身上秘密太多,故而不敢像其他人一样拜入师门。今天他被一位罡劲境土著小姑娘拦住,明知小姑娘背后靠山强大,仍然冒险将其擒住,就有逼问化劲之后的秘法的打算。 张毅虽然功夫强横,秘法诡异,可以与罡劲强者叫板,却很难将罡劲高手生擒活捉。要知道,每一个罡劲强者都是身经百战,意志坚定之辈,杀死已是万难,更不用说活捉了。 只有李敏那样的土著,空有一身武道修为,却没有相应的心境和战力,才能被张毅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成擒。 “五位大侠都是化血成罡的高手,说话我自然相信,但是我却想要一点保证。”张毅装作意动的样子,实则暗中运转秘法。 孙永寿冷哼道:“我梅花门乃东荒城鼎鼎有名的大派,岂会欺骗于你?况且,你一个曲曲化劲境,哪轮到你愿不愿意?” 张毅冷笑道:“我固然不是五位的对手,但是拳谱并不在我身上,几位若是想用强,我自尽的力气还是有的!” “我们自然不会用强,张兄弟准备让我们用什么保证?”孙永福怕张毅冲动,忙再次保证。 梅花门这本拳谱乃是初代祖师亲手所书,珍贵异常,丝毫损毁不得。这也是对付一个小小的化劲境,却兄弟五人一起出动的缘由。 “那请你们先退出去!”张毅说道。他心中暗暗着急,以一对五,实在是毫无把握,更糟糕之处在于,他原准备跑路,那本梅花门拳谱此时正带在身上,若让梅花门几人得知,岂会再受他威胁? “休想!”孙永喜跃跃欲试。 张毅冷笑:“几位俱是化血成罡境高手,百米之内,落叶飞花俱能于闻,却半步不肯后退,让我怎么相信你们?” “好,我们退出去!”孙永福挥手阻住孙永喜,向另外三人说道。 梅花门五人悠然转身,将后背空门全部暴露给张毅,引诱张毅出手。 罡劲境收拾化劲境,原本也就是三五招的事,但是张毅并非普通化劲境,更加上五人投鼠忌器,也只能采用这样的方法,心中相当憋屈,已暗自想好折磨张毅的方法。 张毅从来没想过同几人妥协,也从未想过逃走,以他的功夫,不可能逃过罡劲境高手的追踪。他只有一条路可走,杀死这五人,而且速度要快,否则再有其他变数,性命难保。 东荒城不相信眼泪,不相信慈悲,张毅从不相信任何东荒人的话,他只相信自己。 第八章 连杀五人 梅花门五人即将接近门口,张毅脚尖发力,身体向后倒飞而去。 罡劲境高手打破人体极限,眼力、耳力、嗅觉、体力全面提升,超越人体极限。 张毅向后飞退自是瞒过孙永福五人,也正中五人下怀。 张毅若是静立不动,浑身上下混若太极,很难一招被擒,一旦他选择逃跑,就会露出破绽,也许这个破绽很小,在罡劲高手眼中却是致命的。 孙永福右脚发力,用的是螺旋震劲,身体若一朵旋转的梅花,初动之时尚是背对张毅,两米后已与张毅面对面,正是梅花门绝顶身法“梅花三弄”。 孙永福双眼爆**芒,直刺张毅眼中,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似在猫戏老鼠。 张毅后退过程中,脚尖忽然勾住沙发上一个蛇皮袋,蛇皮袋轰然炸开,露出一个绝色少女,飞向孙永福。 孙永福双眼射出残忍的光芒,待看清少女面容后转为震惊:这个少女他认识,乃是东荒城大人物李逸仙的掌上明珠李敏。 “砰” 孙永福强运气血,身体一瞬间重若铅汞,强强顿在地上,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啊!” 孙永福先是一声惨叫,接着整颗头颅冲天而起。 原来张毅以脚尖抛出李敏并非拖延时间,而是藏身李敏身后,趁孙永福气血震荡的间隙,一招猴子摘桃将其下阴抓碎,后又以八卦掌“拖刀劲”将孙永福头颅削掉。 “死来!”孙永喜见大师兄被杀,目赤欲裂,身形犹若鬼魅冲向张毅。 张毅双手环抱太极,将李敏抱入怀中,然后如掷铅球投向孙永喜。 孙永喜身体晃动,以毫厘之差避过李敏,左手背在身后蓄势待发,右手呈鸟嘴状,啄向张毅咽喉。 孙永禄、孙永全、孙永寿亦同时行动,势若奔雷,从张毅身后夹击而来。 四大罡劲境同时出手,别说张毅一个化劲境,就是同样的罡劲境也承受不住。这四人因张毅击杀孙永福被彻底激怒,决意先将张毅废掉。 张毅轻咬嘴唇,身体猛然前冲,在孙永喜惊愕的眼神中与他错身而过。 “太极旋转,可惜!”孙永喜喷出一口鲜血,转头望向张毅。 张毅左肩不自然下垂,手臂扭曲,胸口处裂开一个巨大的伤口,肋骨森森,右手却托着一颗鲜活的心脏。 从身后袭击张毅的孙永绿、孙永寿、孙永全三人并未发挥作用,因为在孙永喜避过李敏之后,李敏的身体以大回转的方式正好挡在三人身前,令三人有片刻停顿,也给了张毅一线生机。 “小子,你死定了!”孙永寿将李敏抛至身后,身体微弓,咯吱作响,如一柄强弓,蓄势待发。 孙永禄和孙永全则分站左右,气势牢牢锁定张毅,却也护住了身后的李敏,防止张毅在李敏身上做文章。 张毅只是一名化劲高手,且一条胳膊被废,一身战力失去五成,只需孙永寿出手就足以将其击杀。 张毅哈哈大笑:“杀人放火金腰带,这不是东荒城的铁律吗?人在江湖飘,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老子早就做好了准备。” “哼!”孙永寿爆射向张毅,同时挥掌击向张毅,五根手指化作五行,来回颤动,击穿空气,带动一缕缕劲风。 张毅任由这些劲风打在脸上,噼啪作响,却毫不在意。一日不化凡为真,不跨入真气境,所有隔空伤敌的手段只能借空气传播,杀伤力有限。 这种以手指击穿空气,压缩空气击敌的手段,看着骇人,实则威力有限。 “呼!” 张毅口中喷出一道热浪,宛若一个大烟囱,身体却似乎化作一个漩涡,将四周空气尽数纳入体内。 “砰!” 张毅脚下犹若装了助推器一般,身体击破空气冲向孙永寿,身后留下两道被分开的气浪。 人至化劲之后,以拳头击穿空气,发出鞭炮般的炸响并不稀奇,罡劲境高手甚至更进一步,拳力压缩空气,以空气传递力量破敌,但是要说身体移动速度击破空气,发出音爆,几乎不可能。 张毅这一瞬间的速度已经接近音速,快过孙永寿的反应时间。他右手作枪,一招最简单的太祖长拳击在孙永寿腹部,击穿其腹部,劲力作用在他的尾椎骨上。 一道白光在屋内一闪而逝,击穿屋顶,不知飞向何方,孙永寿身体如一滩软泥,铺在地上。 孙永禄和孙永全眼中露出惊骇之色,他们看得分明,那道飞出去的白光,分明是孙永寿的脊椎骨。 “人力怎么能达到如此程度?他还未臻罡劲啊!”孙永禄喃喃自语,根本不敢相信。罡劲已是凡人境最巅峰战力,号称打破人体极限,可是张毅那一招远超人体极限,根本不能做到。 “走!”孙永全一拉孙永禄,纵身向屋外跃去。他心神虽然震惊,却见张毅口中又喷出一团热浪,那分明是一百度的水蒸气。 口中喷出一百度的水蒸气,可以想象身体内部器官正受着怎样的煎熬,故而孙永全相信,张毅这种状态并不能持久,避其锋芒是最佳战略。 张毅一招击杀孙永寿,体内鲜血沸腾若岩浆,思维开始昏沉,他强忍眩晕的感觉,脚趾抠地,若瞬移般出现在逃跑的孙永全和孙永禄身后,仅余的一只右手化作一道残影在二人后背轻轻一抚。 “手挥琵琶”太极拳绝招,名称虽是优雅,却先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声音,又有枯木折断的声音。 这一招不但将二人后背肌肉划开,更将二人脊柱折断。 张毅再次停下身,口中喷出一团热浪,浑身毛孔顿开,丝丝作响,向外喷射水蒸气,体力更是飞速流逝,软倒在地。 不足一盏热茶时间,张毅连杀五人,梅花门大名鼎鼎的五梅大侠全部折在他手中,他所付出的也只是折断一条手臂为代价,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足以令东荒城震动,他却没有丝毫喜悦的心思。 第九章 魔鬼城 李逸仙整个人轻若鸿毛,似是御风而行,偶尔轻轻在屋脊上一点,就能向前飞出百余米,看似毫不用力,身体却风驰电挚,大违物理原理。 这是真气境高手的高明之处,化凡为真后,以神御气,以气洗练血髓,脱胎换骨,所受地心引力越来越小,偶尔能违背物理原理,渐渐向通神迈进。 “嗯?” 赶路中的李逸仙眉毛一展,他再次感受到女儿的气息,心绪略平。他能感觉到,女儿并无生命危险,以他真气境的实力,只要女儿未死,哪怕剩下一口气也能救回来。 “这个张毅怕是早有防备,他所居住的太平坊是距离房管局最远的一个坊,以我的赶路速度也得大半个小时。”李逸仙脚下步伐更加快捷。 距离太平坊二十公里,李逸仙口中发出一声轻喝,宛若鹤鸣九霄,震人心魄——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而且女儿的血脉气息再次消失了。 “嗖” 李逸仙出现在张毅的院落中,身后拉出二十余米残影,待他站定后,残影逐个与他身体重合起来。 “梅花门老孙的徒弟,怎会在这里?”李逸仙率先看到倒在屋门口的孙永全和孙永禄,后迈步进入屋内,将现场情景一览无余。他是战斗的大行家,仅仅一瞥之间,脑中画面闪现,已将张毅击杀五人的画面还原。 “若非梅花门找上门来,张毅也许不会如此迅速离开。哼,我女儿若是有痒,我不会与你梅花门干休。” 李逸仙脸色阴晴不定,转身出门,纵身跃上屋顶,向角斗场飞去。 “李真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角斗场负责人梁子龙心中郁闷,脸上却不得不露出笑容。 任谁在会议室开会,被人踏破房顶而入,也不会高兴。 “将造梦者张毅的血液样本取来!”李逸仙站立角斗场会议室圆桌上,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梁子龙笑容不减,向冲入会议室的保安头目道:“速去将张毅的血液样本取来。”同时心中为张毅默哀,得罪最爱记仇的真气境高手李逸仙,显然张毅的处境不会太妙。 每一个角斗士进入角斗场前,都被要求留下一管鲜血,美其名曰确定血型,以便受伤后及时选择血液样本。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这是角斗场制衡角斗士的手段,因为真气境高手能够通过血液追踪,而角斗场的幕后主人就是真气境高手。 保安头目取来血液样本,不敢接近李逸仙,颤巍巍将其递向梁子龙。 李逸仙伸手虚抓,已将血液样本抓在手中,手指轻轻一弹,一滴血液飞出,正落在其手掌上。 “行事倒是隐秘!”李逸仙感应良久,未感到丝毫张毅的气息,将储存血液样本的管子放入怀中,身体冲天而起。 “场主,怎么办?”保安头目看向梁子龙。 梁子龙满心怒气,终于找到一个发泄渠道,怒道:“怎么办?这点小事还让我教你吗?要你这个保安队长有什么用?”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保安队长额头浸出汗珠,脸色苍白道。 “你知道什么了?”梁子龙身上血气冲霄,怒气更胜,他一个半步真气境高手,受此委屈,实难以压抑怒气。 “我,我,我……”保安透露呐呐说不出话来。 “还不找人来修理会议室,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梁子龙将一个茶杯砸在保安头目额头,气哼哼离开。 李逸仙离开角斗场,马不停蹄赶往城卫军南衙。 城卫军是东荒城最大的军事机构,兽潮来临时负责全城军事,组织城内居民抵挡兽潮,兽潮退去则负责维护城内治安。 东荒城内实则没有治安可言,故而城卫军在平时很清闲,更像一支收尸队。但是若有人因此而小视城卫军,那就大错特错了,实则城卫军内藏龙卧虎。 东荒城中化劲以上的高手,有七成归于城卫军或者在城卫军中领着俸禄。 “请出示通行令!”两个半步真气境高手拦住李逸仙。 李逸仙随手抛出一枚令牌,肃立当场。 “真人请入内。”两人自然认识李逸仙,却也验完令牌才将李逸仙引入衙内。 “李兄今天火气不小啊!”城卫军首领白天授,笑着迎出大厅外。他也是真气境高手,与李逸仙交情不错,故而敢开开他的玩笑。 李逸仙脸色难看道:“敏儿被人抓走了!” 白天授面色一冷,寒声道:“有人不顾东荒城大局了?”他与李逸仙有通家之好,知道李敏的武道修为,如今听说李敏失踪了,第一自然想到了政敌身上。 李逸仙心中一凛,暗道:“我因敏儿乱了心境,敏锐性似乎差了些。”,他沉思片刻才摇头道:“应该不是他们!” 白天授奇道:“那是何人?” 李逸仙道:“说来邪门,抓走敏儿的是一个高级角斗士,叫做张毅,只有化劲境修为。”他简要将今天的事情和盘托出。 “会不会是北面为我们设的一个套?”白天授有些不敢置信,化劲境抓走罡劲境,又杀掉五名罡劲境后逃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他也不敢完全不信,这是一方神奇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李逸仙阴沉道:“也许时间过得太久了,有些人忘记了李某人的手段。” 白天授知道,自己这位老友修身养性十余年后,再次动了真怒,向身后亲兵吩咐道:“传我将令,所有城卫军出动,搜捕角斗士张毅,每一寸土地都不许放过。注意,张毅手上有人质,务必保证人质安全。” “是!”两名亲兵领命后,身化两道残影,风驰电挚而去。 数十万城卫军运动起来,在东荒城上空荡起一层血气,气冲霄汉。 东荒城南五十坊因城卫军涌入而沸腾起来。 城卫军涌入各坊,逐家逐户展开搜捕,有些人积累数年的财产被抢劫一空,有些人妄图反抗,却击杀,搜捕过程中有几人遭殃、几人毙命,又有谁人在乎? 这里是东荒城,也是一座魔鬼城。 第十章 狡兔三窟 通义坊,东荒城南五十坊之一,位于东荒城西南角,毗邻血色长城,是城内房价最低的一个坊,坊中鱼龙混杂,每天在坊中莫名死亡或失踪的人口都在数百之间。 “砰!” 一扇大门被人踹开,一队士兵冲入院内。 “吸!” 院中端坐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身下坐着一个竹凳,身前摆着一张竹桌,双手轻轻搭在竹桌边缘,身前茶具俱全。 对于城卫军的闯入,男子似是未感觉到,他张口一吸,茶杯中跃出一股细流,如一条水蛇,窜入男子口中,被他咕咚咽下。 带头卫兵目光凛然,主动走到男子身前,面露赞赏之色,道:“龙吸水,好功夫!” 中年男子笑道:“贵客临门,能饮一杯无?”只见他足不动,臂不抬,茶壶中飞出一股清流注入茶杯之中,茶杯缓缓移向带头卫兵。 带头卫兵嘿然道:“我们当兵的算不得贵客,我等奉将令,搜索通义坊,烦请给个方便。” 中年男子虽然并未起身,却露出一手极为不俗的功夫。那“龙吸水”并非真个以口吸气带动杯中水,而是在张口的同时以手掌高频率震动竹桌,将劲力通过竹桌传递至茶杯中,将杯中水击飞。 非功夫入化,劲力精细入微者万难将这手功夫耍的如此清新自然,有此等功夫者,一般都是罡劲境巅峰,接近半步真气境的高手。 至于茶水从茶壶中飞出,茶杯自行移动,都是同样的原理,异曲同工。 能将功夫练到“龙吸水”的地步,一般都是天资惊才绝艳之辈,有望冲击真气境,成为东荒城的大人物,城卫兵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为自身遗祸。 “将军军令在身,在下自然不敢阻挡,只是某深爱竹具,还望将军怜惜一二。”中年男子双手自然搭在竹桌上,神情悠然道。 “区区只是一个十人长,当不得将军的称呼。”带头士兵有些受宠若惊,他只是化劲巅峰而已,面对眼前这位疑似“罡劲”境高手有些拘束。 “请!”中年男子右手阳抬。 十人长趋前两步,端起茶杯,饮茶如饮酒,一饮而尽,然后向身后比了个手势,喝道“搜!” 身后城卫军冲入屋内,翻箱倒柜,看似鲁莽,实则手脚很轻快,丝毫不会破坏任何东西。 东荒城人口近亿,人人习武,但是大多数都在明劲阶段徘徊,天资高者可至暗劲,化劲已算中上等人物,罡劲者坐镇一方,真气境为中流砥柱,被称为大人物,神通境则是传说。 一个罡劲巅峰,有希望突破至真气境的,成为东荒城大人物的武者,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一定尊重。 这些城卫军士兵精的猴儿似的,别说长官有暗示,即便没有,他们也不会为难这个中年男子,所以对此处院落的搜查看似严肃认真,实则在虚应故事。 “头,没有!” “没有!” “没有” …… 搜查士兵挨个返回,十人长松了一口气,向中年男子抱拳道:“打扰了!” 男子摆摆手道:“无妨,无妨!” “撤!”十人长带人撤离院落,顺便将踹开的大门关上,透过门缝,他看到中年男子依然端坐竹桌前,一动不动。 城卫军离开后,中年男子松了一口气,身体缓缓变化,魁梧的身材变得干瘦起来,左肩更是隐隐渗出鲜血。 化劲高手能够易筋拔骨,改变体型也非难事,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张毅,他与梅花门众高手一番激战,虽将五人击杀,自身也遭受重伤,若非身怀秘法,可以封闭全身毛孔、遮掩气息,早已被城中擅长追踪的高手抓住。 他被流放至这颗星球时间不长,自身秘密却不少,更加上从事职业的关系,仇家众多,故而早早准备了几套住宅,打了狡兔三窟的主意。 “能调遣城卫军全部调动,料想出自李逸仙的手笔。梅花门虽有真气境高手坐镇,在城卫军中影响力毕竟有限。” “李逸仙、白天授皆是老狐狸,他们调动城卫军大张旗鼓搜捕,并非真为搜捕,怕是要打草惊蛇吧!” “城卫军真正的主力高手应该早已沿海岸线和甘水布设埋伏,等着我自投罗网。” “可惜可惜,任你们奸猾似鬼,也得喝老子的洗脚水!” 张毅理清思路,心中有一些小得意。他一向胆大包天,初至此地就用谎言骗杀了一名本地土著,获得秘法“先天功”,后又利用先天功铤而走险,袭杀梅花门外门弟子孙刚,获得梅花门秘传拳谱,如今东窗事发,却也毫不后悔。 若非他胆大妄为,怕是如今仍在最底层挣扎,或者认人为干爹,摇尾乞怜,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哪能在角斗场中风生水起,获得造梦者尊号?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世上无难事,只要敢登攀!”张毅口中默念地球时代某个领袖的语录,更加坚定自己的道路:在这个充满罪恶的东荒城中,只有铤而走险,投机取巧,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李敏啊,你不要怪我辣手摧花!嘿,我来东荒城将近一年,杀人过百,竟然没杀过一个女人,邪门邪门!”张毅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缓步向屋内走去。 他这套院子是一个套房,外部三间为客厅,向内三间是卧室,客厅与卧室之间有角门联通。 张毅穿过客厅,走入卧室,来到床前,轻轻旋转床头台灯,只听“吱吱”作响,床榻前移,露出一个洞口,洞口被铁门封堵。 张毅从腰间摘下一枚钥匙,将铁门打开,只见铁门后只有半人高空间,后面是第二道铁门。他先将第一道铁门关闭,这才小心翼翼打开第二道铁门,露出一个乌黑的洞口。 此间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对于张毅这种化劲巅峰,几乎能够虚空生电的大高手来说,黑夜与白昼并无区别,他关上第二道铁门,顺着台阶逐级而下。 第十一章 化血成罡 “呜呜!” 李敏很后悔,她在心中诅咒张毅无数次,祈祷张毅出门碰乞丐,走在街上踩狗屎。 现实情况是,她被固定在一根铁十字架上,双手、双脚、颈部、腰部均被金刚镣铐锁住,丹田处插着一根银针,针头露出肚脐两寸,微微颤动。 罡劲境高手打破人体极限,非寻常手段能够囚禁。 城卫军中曾有高手在杂书馆翻阅旧典籍,从圣主受难记中寻到灵感,结合东方针灸封学之法,摸索出囚禁罡劲境高手的手段:先用五寸长的银针刺入丹田,再以金刚镣铐将人悬空固定在十字架上。 罡劲境高手虽然可怕,一旦被银针刺入丹田,一身罡劲十去其九,再被悬空吊挂,失去着力点,就会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爹爹,快来救救敏儿,敏儿好害怕。” “爹爹,那个张毅很可恶,你教训他,替敏儿出气好不好?” …… 寻常罡劲境被囚禁,十天半月也流露出半点虚弱。 李敏虽然化血成罡,却并无相应的精神意志,只被囚禁大半天就近乎精神崩溃。 张毅拾级而下,道:“求人不若求己,你只要帮我解开心中一点疑惑,立刻还你自由。” “放我下来!”李敏望向张毅,双目喷火。 “嘿嘿!”张毅转身走向出口,口中说道:“我先出去,让你需要冷静!” “不要走!”李敏已是罡劲境界,黑暗并不能阻碍她的视线,但她依然害怕黑暗,所以她宁愿面对不怀好意的张毅,也不愿在黑暗中独处。 “李大小姐是吧!只要你帮我一点小忙,我立即放了你,让你和李真人团聚。”张毅目的得逞,调笑道。 “只要你不留下我一个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呜呜……”李敏低声哭泣起来。 张毅丝毫没有欺负女子的觉悟,继续道:“太极拳有十三行功诀,杂书馆中只收录了十一诀,最重要的“乱环诀”和“阴阳诀”未曾收录,烦请相告。” 李敏脸色一变,道:“这是太极门不传之秘,我不能告诉你!” 张毅冷笑道:“那我走了!” “不要走!我告诉你!”李敏咬牙道。 “说吧!”张毅心中暗喜,他对太极拳拳诀窥视已久,若能以太极拳劲进入罡劲境,一身罡劲刚柔并济,阴中藏阳,对他以后踏入真气境有莫大的好处。 “乱环术法最难通,上下随合妙无穷。陷敌深入乱环内,四两千斤着法成。手脚齐进横竖找,掌中乱环落不空。欲知环中法何在,发落点对即成功。这是乱环诀!” “太极阴阳少人修,吞吐开合问刚柔。正隅收放任君走,动静变化何须愁。生克二法随着用,闪进全在动中求。轻重虚实怎的是,重里现轻勿稍留。这是阴阳诀!” “口诀已告诉你,快放我了吧!”李敏一口气将口诀背完。 张毅走到李敏身前,手掌避过银针,轻轻按在李敏小腹上,笑道:“你先将乱环诀和阴阳诀运转一遍。” 太极拳口诀珍贵,张毅得到阴阳诀和乱环诀,静心揣摩一两个月,必能一举踏入罡劲境。他却没有那个时间了,只能采用更直接的方法。 李敏未有丝毫反抗,真个将太极拳阴阳诀和乱环诀运转时气血流动方向毫不掩饰展露在张毅眼中。 张毅得“乱环诀”和“阴阳诀”,心中大喜,退后两步,身体舒展,摆出太极拳起手式,一招一式打起太极拳来。 “起手式!” “揽雀尾!” “单鞭!” “斜飞!” …… 初始之时,他拳法快捷,迅若奔雷,每一拳一脚都能击破空气,发出鞭炮炸裂声。 两遍之后,张毅的出拳速度越来越慢,空气中的炸鸣声却不降反升。 五遍之后,张毅的拳法更慢,空气中的炸鸣声慢慢减小。 十遍之后,张毅拳速更慢,空气中炸鸣声已全部消失。 二十遍之后,张毅头顶开始冒出白色蒸汽,犹若一道烟囱。 五十遍后,张毅头顶白色蒸汽越来越浓郁,白色之中开始掺杂一丝血丝。 一百遍之后,张毅头顶血气如虹,动作几乎停滞,往往一两分钟才能递出一拳。 “咔嚓” 张毅感到体内似有一道枷锁被打破,他周身毛孔中同时爆发出白色蒸汽。 “嗖嗖!” 张毅身若鬼魅,迅速在密室内转了一拳,惊喜道:“化血成罡,打破人体极限,成了!” 化血成罡,又被称为罡劲境,需要在化劲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练至“周身是眼”的境界,届时全身每一个毛孔中都能发出劲力,体力近乎无穷无尽,打破人体极限。 寻常化劲巅峰至罡劲,即便有名师教导,也至少需要两到三年的功夫,以滴水穿石之力,逐一打开全身毛孔,才能化血成罡。 张毅因有秘法傍身,早早将全身毛孔打开,故而只用不到一个小时就由化劲巅峰突破至罡劲境界。 “哈哈!” 张毅口中发出一声爽朗的长啸,再次望向李敏。他罡劲已成,再不用留在此地冒险了。 太极拳功法到手,李敏的作用已经消失,不能留她性命。 “我知道,一旦你练成太极拳,必然会杀了我的。来吧!”李敏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张毅,眸子中布满惊恐,显然她是恐惧死亡的。 张毅心中莫名震动:“你知道我学会太极拳秘诀要杀你,为何还要告诉我?” 李敏哭泣道:“我怕你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怕黑!” 张毅顿觉啼笑皆非,无语道:“难道黑暗比死亡可怕?” 李敏似是忘记自身险境,理所当然道:“黑暗当然比死亡可怕,当你在黑暗中独处,那里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线阳光,四周是死一样的沉寂,感受不到任何时间,只有清冷、孤寂,多可怕!” “有点意思!”张毅邪魅一笑,身体忽然化作残影,右手化刀,向李敏颈部砍去。 “八卦掌,拖刀劲。” 张毅曾以此招斩杀梅花门高手孙永福,那时他还只是化劲,如今出手,掌力凌厉何止一倍。 第十二章 引蛇出洞 张毅手掌化作一道白光,与真刀无疑。 “等一下!”李敏浑身战栗,她原以为不害怕死亡,此时方知死亡乃世间第一恐怖。 张毅停下手掌,叹道:“我知你不想死,也知你心中委屈、不服,但是从你出手阻拦我那一刻,你就注定要死在我手中,再无第二种可能。” 李敏原想说些硬气的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祈求:“张毅,我错了,你放了我好不好?” 张毅摇摇头,眼神坚定。 “我保证劝服爹爹,他不会报复你的!”李敏绞尽脑汁,将自己的生命寄希望于万一。 张毅平静道:“我之所以杀你,正因为我不怕李逸仙!” “我不明白!”李敏泪眼婆娑。 张毅见李敏已精神崩溃,心中有些感叹,解释道:“让你做个明白鬼,免得见了阎王爷闹腾,虽然我并不惧他!” “我这个人,一向主张做事做绝,不给别人留活路,不给自己留退路。进入东荒城以来,大小数十战,都将对手击毙,不是我弑杀成性、心狠手辣,而是我深知武道如逆水行舟,殊为不易,必须不停鞭策自己,才能登临绝顶!” “角斗场看似野蛮血腥之地,实则其中勾心斗角、脏脏之事不胜枚举,角斗士之间、角斗士与高级角斗士之间,甚至角斗士与城中门派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难以理清。我对所有对手赶尽杀绝,不是以杀人为乐,而是要四面树敌,自我加压,化压力为动力。” “我若杀了你,必然会面对你爹的疯狂报复。这份沉重至极的压力,才是我杀你的主要原因。” 李敏被张毅一番离经叛道的话语惊的目瞪口呆,哭笑道:“原来我的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呵呵,呵呵…” 张毅话语落地,食指悠然向前探出,指尖在李敏额前半寸处停下,李敏身躯缓缓软化,双眼闭合,宛若睡着了一般。 “呼!” 张毅口中呼出一道白烟,心脏“砰砰”跳动,犹若擂鼓,暗惊:“这一指竟消耗我十分之一的体力,罡劲不易啊!” 罡劲能够凌空打一寸,乃是肉身境所能达到的巅峰,打破人体极限,开始向神秘莫测的真气境探索,也被称作武道荒原期。 武道荒原期时间未定,有的人读读书,看看风景,不知不觉突破至真气境;有些人费数十年苦工,却原地徘徊,难积尺寸之功。故而,有许多人称呼真气境高手为老天爷赏饭吃,“努力无用论”在东荒城大有市场。 张毅对“努力无用论”嗤之以鼻,他坚信“世上无难事,只要敢登攀”,所谓“努力无用”只是因为“还不够努力”。 真气境高手的追杀,这个压力够不够?能不能化压力为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至真气境?张毅将要用生命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如他在角斗场中,通过一场场生死搏杀来提升境界,每每在死亡边缘徘徊,偷天之功。 “李逸仙,希望你宝刀未老,不令我失望!”张毅转身离开密室,密室门留下一线缝隙,悄然消失在房间内。 十分钟后,李逸仙风驰电挚冲进密室,眼前的景象令他不敢置信。 “砰!” 一声震响,密室顶部连带房屋全部飞上天空,随后如烟花般在天空中炸开,碎石、方木、瓦片等等在天空中四散飘落,左邻右舍惊慌冲出院落,正欲破口大骂,耳中传来一声怒吼,随即人事不醒。 这一日,真气境高手李逸仙在通义坊突施音波功,有五百人毙命,五千人失聪,所受波及者万人。 “这些人玩忽职守,我已替李兄将他们处决了!”白天授提着一串人头来到密室边缘处,此时密室顶部尽去,变成一个四方坑。 李逸仙怀中抱着李敏,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五指箕掌,将十余个人头吸入手中,真气轻吐,将其化作粉碎。 “从张毅在角斗场历次战斗来看,此人个性偏激,嗜杀成性,却也胆大包天,也许他并未远离,我已派人将通义坊围住,即便将此处夷为平地,也要将他找出来。”白天授轻描谈写道。 通义坊内有近百万人口,若是被夷为平地,怕是坊内大部分人都要丢掉性命。 李逸仙摇摇头:“不用了!” 白天授讶然,他深知李逸仙喜欢迁怒人的脾性,难道他改性了? 李逸仙放下李敏,白天授见到她眉心有一点殷红。 “罡劲?”白天授几乎不敢相信。东荒城人口过亿,而且不断有流放者涌入城内,武道天才如过江之鲫,却从未有人能在短短一天之内从化劲境突破至罡劲境。 “他定然从敏儿口中得知我太极门秘传口诀,请白兄召回城卫军!”李逸仙语气平静,白天授却知道其中蕴含着怎样的怒气。 罡劲境打破人体极限,有易筋、易骨之能。城卫军搜捕张毅,不但不能起到效果,反而会成为张毅最好的掩护。 白天授将拇指和食指相抵,放入口中,凄厉的口哨声响彻半个东荒城,所有正在执行搜捕任务的城卫军听到声音,各自散开。 “李伯伯,张毅交给我对付吧!”一袭红衣飘然而至,在坑边缘停下。 “凤舞!我和你李伯伯会亲自出手捉拿此人,你就不要参合了!”白天授眉头一皱,向红衣女子喝斥道。 “爹爹,我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红衣女子并未被白天授斥退,反而据理力争。 红衣女子的年岁比李敏稍大,双眼灵动至极,一双眉毛却不同于一般女子纤细,给人一种英气勃勃的感觉。 白天授并不想听女儿的理由,冷哼道:“胡闹!快回家去!” 红衣女子见白天授根本不给自己发言的机会,转向李逸仙道:“李伯伯,我专门调查了张毅的资料,发现这个人虽然喜欢行险,却绝不蠢,若无一定把握,绝不会冒险。只有我出手,才能将他引出来,这是引蛇出洞之计。” 第十三章 修行第一病 女大不由爹,这大概是所有父亲的苦恼。 白天授了解白凤舞,女儿自小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 十二年前,是凶兽潮大年,白天授初入真气境,跟随其他真气境高手一起在血色长城外结阵阻拦红级凶兽靠近血色长城。战斗激烈而凶险,人类真气境高手出城七十九人,仅有十七人返回。 白天授就是在那一战中脱颖而出,为他后来接任东荒城南城卫军首领打下了雄厚的根基。他清楚记得,当他从城外归来时,六岁的女儿正站在血色长城上,光滑娇嫩的脸蛋上血迹斑斑。他浑身发麻,忙将女儿抱入怀中,检查有没有受伤,女儿却“咯咯“直笑,并发出“长大后我也要向爹爹一样”的豪言。后来他才知道,女儿背着娘亲,偷偷来到血色城墙,独自站在城墙上观战一昼夜。 血色长城之战后,白天授怕女儿有闪失,将她关在家中,不许她出门,她却变本加厉,偷偷跳墙溜到东荒城外,独自猎杀了一条白级碧玉蛇。白天授试过晓之以理、试过动之以情、试过威严恐吓,却不能改变女儿分毫。 白凤舞自小养成习惯,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近年来,虽然行事不再如以前般荒唐任性,其实性情并未改变。 今天白凤舞主动要求追杀张毅,并不出乎白天授意外。一来白凤舞与李敏关系情同姐妹,二来白凤舞天生好强、必然想与张毅争个高低。 若没有李敏死亡在前,白天授并不介意女儿这种重情重义,争抢好胜的性格。李敏的死亡,给白天授的触动是巨大的,想到张毅,白天授就想到三十年前的自己,为一线生机不惜性命相搏,这样的人何其可怕? 白凤舞自小聪明、独立,天赋亦是绝佳,与天外流放者相比,起点极高,成长速度也远远超过流放者,却独独输了一份心境。 白凤舞早在三年前就已进阶罡劲境,这三年更是屡次前往东荒探险,无论自身功夫修为,还是战斗经验,都已臻秘不可测之境,连白天授这个做爹的也估不准她的实力。若仅以实力而论,白凤舞定然在初入罡劲境的张毅之上,但是实力并不等同战力。 总而言之,白天授并不看好白凤舞,才不允许她追杀张毅,在他看来,引蛇出洞,有一半的可能遭蛇噬。 “毒蛇出洞,莫测难防!贤侄女有心就好!”李逸仙虽因女儿身死而黯然神伤,感觉却依然敏锐,他看出白天授的犹豫,自不会同意白凤舞冒险。 白天授心中一叹,李逸仙一出口,他就知道,二人数十年的兄弟情义再难回到从前了,自己这位老友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喜欢迁怒,哪怕对自己也不例外。 “豹拳最后一式三通炮,出拳时必须全身聚力,两腋注力夹紧,拳势迅猛,却要打出轻快的意境,一旦拳风凌厉,就失去了真意。这一招的精髓在呼吸,吸气时鼓荡丹田壮腰肾,呼气时口发“哈”音震荡脏腑。你使一次,我看你得几分神意。”白天授虽顾忌李逸仙的情绪,却不会让女儿轻易冒险。 白凤舞听出父亲话语中的松动,微微福身,身前砰然炸响,若迅雷临耳,空气因鼓荡而紊乱,显化出一团白雾。 “爹爹,李伯伯,怎么样?”白凤舞的声音从百米外传来。 “竟然能够突破音障,白兄有女如此,可喜可贺!”李逸仙向白天授拱手贺喜,望着怀中女儿,神色愈加悲苦。 白天授挥挥手,向白凤舞叮嘱道:“万事小心,不可逞强,一旦发现张毅踪迹,不要与其硬拼,发挥速度优势,先将他缠住,我和你李伯伯会立即赶去。” 白凤舞将三通炮融入身法,突破音障,于武道上算是另辟蹊径,于豹拳而言,却是丢了神髓。这些话藏于心中,白天授并未说出,只怕乱了女儿心境。 “知道啦!”白凤舞身体扭动,原地爆出一团云雾,人影消失后,声音缓缓传来。 李逸仙将李敏缚在背上,向白天授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凤舞的功夫已臻罡劲境巅峰,距离你我也只差半步,即便不能胜过张毅,自保亦该错错有余。” 白天授叹道:“李兄,你我皆是天外流放而来,当年为搏一线生机,何曾将性命放在心上过。凤舞自小在东荒城长大,怎能理解我们这些人的心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天授的话只说一半,就听李逸仙黯然道:“白兄教训的是,我这几年过得太安逸了,致使敏儿有失,将来怎有面目见她娘亲?” 想到女儿的音容笑貌,李逸仙老泪纵横,恨声道:“我要让张毅知道,敢动我李逸仙的女儿,会是什么下场。” 白天授不好接话,向李逸仙道:“凤舞一路向北追杀张毅,我沿东北方向策应,李兄策应西北方向,我们三人成犄角之势,必不令其逃脱。” 李逸仙点点头:“我并不担忧张毅能够逃脱,大不了拼却一身功夫不要,也要为敏儿讨回公道。怕只怕有些人不顾大局。” 白天授道:“别夕阳若敢不守规矩,我就敢与北城开战,即便闹到城主面前,也在所不惜。” 李逸仙拱拱手,脚尖轻点,整个人冯虚御风,向西北方飘去。白凤舞选择北方追杀张毅,李逸仙是认同的。张毅若想活命,必然选择向北逃窜,渡过甘水,进入北城。 白天授在李逸仙离开后,身体若一头幽灵豹,向东北方追去。他全身感应洞开,时时感应白凤舞的位置。 白凤舞身法突破音障,确实令白天授惊讶,却并不能令他心安。只有天外流放者才能理解流放者,这是一群无家可归之人,心黑手毒,越境而战,并非难事。 “修命不休性,古来修行第一病。凤舞虽然聪慧,因出身限制,仍不能摆脱命比性高,一旦生死相搏,怕是会吃亏。张毅此人,却最善搏生死!”白天授越想越担忧,脚步失去以往从容。 第十四章 人生没有永远的朋友 白凤舞离开通义坊后,身形慢了下来,红衣飘飘,若一朵红云,向北而去。 一个小时后,白凤舞在一处密林停下,凝目眺望两里外的甘水。 “我父亲和李伯伯距此三十里,赶来此地需要三分钟,此地距离甘水两里,以罡劲境的速度,逃入甘水需要一分半钟。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一分半钟,杀死我,敢不敢赌一赌?”白凤舞的声音犹若黄莺啼鸣,清脆悦耳,所说内容却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我十岁出东荒,见过形形色色的天外流放者,对流放者的了解远超你的想象。你心中如何想,我大致能猜到一些。你既有勇气杀死李敏,就该有胆子来杀我!我在三年前入罡劲境,速度已突破音障,半只脚触摸到真气境的门槛,武道修为远在你之上。” “你若与我对阵,天时、地理、人和,一样不占,输的概率超过九层。” 白凤舞自说自话,虽不见四周回应,却对自身判断极为自信。她坚信,张毅一定能够听到她的话,而且在不远处观察她。 “呵呵,我父亲等不及了,已向此处赶来,看来你终究是个胆小鬼!”白凤舞掩嘴轻笑。 咯吱,咯吱! 白凤舞身前五米处一棵碗口粗的槐树齐根断折,树冠缓缓向其头部盖来。 白凤舞眼睛微眯,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对盖头而来的树冠不闪不避,只是双拳藏于袖间,全身劲力凝于一点。 “砰” 树冠在距离白凤舞头顶两米处怦然炸开,树叶化作一枚枚碧绿的飞刀,刺向白凤舞。 白凤舞挥舞衣袖,身前爆出一团白雾,将飞来树叶全部绞成粉碎。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透过重重树叶,按向白凤舞的胸口,招式狠辣且下流。 白凤舞丝毫未因此调戏性的招式而稍动怒气,只是左手探出,快若幽灵,与白色手掌一触即分。 一声闷哼,袭击者被击退,原地洒下几滴鲜血。 白凤舞左手下垂,指甲暴涨至三寸。 刚才战斗中,白凤舞指甲突然弹出,将袭击者手腕划伤。这是豹拳中最高境界的秘手,内运气血,刺激祖窍,指甲暴涨,并将全身罡劲集中灌注在指甲上,洞穿金石,只是寻常。 白凤舞缓缓踏步,严密防守。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只需严加防守,一分半钟后,张毅自然会退去,不但不战而胜,而且能够击破张毅不败的心境,何乐而不为? 想至此处,白凤舞嘴角露出笑意。她曾专门研究过张毅,张毅出道近一年,未尝一败,对付这样的人很容易,并不需杀死他,只需挫败他一次,就能攻破其不败的心境,令其彻底沉沦。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白天授和李逸仙均感受到此处异动,正快速接近。 白凤舞凝神关注,双脚轻盈移动,犹若狸猫,却是蓄势待发之势。她心中明白,不管刚才的袭击者是不是张毅,他都只剩下一次出手的机会。正因如此,袭击者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惊的杀招,故而她不准备硬接这一招,只是蓄势以待,随时准备爆发出超音速躲开。 她前来追杀张毅,打着为李敏报仇的旗号,实际上对于那个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并无太多感情,所谋者,无非是张毅展现出的能够瞒过真气境高手感应的秘术而已。 时间缓慢流逝,白凤舞脚步越来越轻盈,却不见四周有任何动静,暗道:“难道已经离开了?” “不!”白凤舞心绪稍有动摇,马上坚定起来,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是阅人无数积累起来的经验。 两分钟时间缓缓过去,白天授和李逸仙距此不足十里,天空中两道白色气浪呈弧形滚滚而来。 白凤舞眉头蹙起,不得不怀疑先前判断。 “砰!” 一粒石子风驰电挚向白凤舞射来,石子后一抔泥土炸开。 白凤舞双臂后煽,双脚同时发力,身前爆出一团白雾,身法瞬间突破至音速,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 嗖,一根树藤弯曲如蛇,缠在白凤舞脚腕上。 白凤舞心中一紧,随即感到一只手顺着树藤抓在她脚腕上,拿住腿部麻筋,顺藤摸瓜拿住了她的丹田。 “我命休矣!”白凤舞魂飞天外。 丹田是人身要穴,气力生发之所,也是武者全身最脆弱之所,一旦丹田被废,别说罡劲境,就是一神御气的真气境,也难以幸免。 “今日饶你一命,以报救命之恩,他日再相见,必取你性命!” 白凤舞感觉丹田一麻,浑身劲力消散,一团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跃入滚滚甘水之中。 白凤舞望着眼前五百米的甘水,哪里不知道,那人利用她超音速的身法,不但快速接近甘水,而且与白天授和李逸仙拉开足够距离,从容离开。 “原来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我那些激将之语,只怕在他眼中都是笑话吧!”白凤舞又羞又怒,一口气憋晕过去。 白天授远远望见女儿倒在甘水边,伸指点在丹田上,脸上闪过一道红晕,速度陡增一倍,只是三个闪烁,就出现在白凤舞身边。 白天授伸手搭住白凤舞手腕,一丝真气探入其体内,脸上忧色渐去,疑虑又起,暗道:“张毅为何会留手?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他敢杀了李敏,也不会怕了我这城卫军首领。” “凤舞如何了?”李逸仙随后赶至。 白天授摇摇头,如实说道:“无大碍。” 李逸仙脸色阴沉下去,飞上甘水上空,黑白两道真气旋转如太极,不断击入水中,白浪滔天,落下时却化作血雨,无数只鱼虾化作粉碎。 白凤舞悠悠转醒,张口道:“父亲,李伯伯他……” 白天授摇摇头,无奈道:“人生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待这次兽潮过后,你立即离开东荒城,不臻真气境,就不要再回来了!” 白凤舞色变,却出奇没有反驳,她与父亲对李逸仙的判断相同。 第十五章 渺沧海一粟 甘水自西向东,从东荒城中间穿过,将东荒城剖分为南北二城,其最窄处八九里,最宽处五十余里,严格来讲,叫做甘江更合适一些。 甘水清澈,水质清甜甘冽,其中淡水鱼类种类丰富,数量庞大,养育了东荒城三分之一的人******雨霏霏,白天授站在甘水畔一株杨柳下,远眺正在水面上疯狂发泄的李逸仙,不觉雨湿青衫。 白凤舞静立白天授身边,红衣飘飘,雨水在距她身体三寸处自动弹开,宛若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白天授似是有感而发,语气萧瑟。 白凤舞美目流转,呵呵笑道:“爹爹要教训女儿,女儿自然会听着,何必拐弯抹角,这篇《秋水》女儿也曾拜读,是讽刺人自高自大的!” 白天授摇头道:“错了,它是教人谦虚的,武道炼心,心若空杯,才能容得下武道。” 见白凤舞未体会其中深意,白天授继续说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丫头,我以前从未说过天外流放者之事,并非不想告诉你,而是因为此事远超想象。” 白凤舞美目亮起,兴奋道:“现在可以说了?” 白天授点点头,道:“我们东荒城只是东荒的一角,相比于整个东荒,只是冰山一角罢了!你这些年屡次深入东荒,怕是有所体会吧!” 白凤舞点点头,道:“女儿这些年屡次深入东荒,去年曾向西探寻三万里,东荒之大,近乎无边无际。” 白天授摇摇头,道:“东荒并非没有边际,自东荒城向西十万里,为大荒城,再向西十万里是西荒城。”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南荒城和北荒城喽?”白凤舞虽然早有隐约预测,仍感到震惊。 白天授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所处的这颗星球硕大无朋,但是相比于银河系,相比于智人联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在白凤舞惊愕的眼神中,白天授说道:“我们这些天外流放者都来自银河系智人联盟,都是从十六光年外流放而来。” “十六光年?那是多远?”白凤舞压下心中惊疑,双目闪闪,露出好奇之色,心中似是打开另一扇大门。 知女莫若父,白天授怎会不清楚白凤舞的想法,说道:“光的速度是一秒钟六十万里,一光年就是光飞行一年的速度,你说多远?” “这么远?如果要回去怎么办?”白凤舞反问。 白天授道:“回不去了,所有流放者乘坐的飞船都是单程的。” 白凤舞眉头皱起:“天外流放者多数在十六岁时出现,如此说来,你们乘坐的飞船的速度是光速?” 见白天授点点头,白凤舞继续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流放你们?难道是因为你们犯了重罪?也不对,你们刚出生就被流放,初生婴儿,能有什么罪?” 白天授嘿嘿冷笑:“谁说刚出生就不能犯罪?你去看一看圣经,人一出生就带着原罪。” 白凤舞听出父亲语气中的不屑,疑惑道:“不是犯罪?” 白天授并未隐瞒女儿,如实说道:“智人联盟科技高度发达,大能造出横跨星宇的光速飞船,小能入毫末,在一颗电子上刻下智人三十万年的文明,在基因学上更是攀临绝顶,能够在人一出生时,通过检验基因,判断人之一生走向。我们这些人,在出生时就被认定为天生恶人,终要危害智人联盟,故而被遣送到这里。” 白凤舞用好长时间才消化父亲的话语,抬起头,眼中露出憧憬之色道:“真希望能去智人联盟看一看。” 白天授摇摇头:“丫头,听到这些,是不是很绝望?我们这颗星球虽大,于智人联盟而言,只是一座监狱罢了。只需一颗星际原子炮,就能将这里毁灭。” 白凤舞眼中精光闪烁,坚定道:“我一定要跳出东荒,前往智人联盟。” 白天授闭目不言,女儿的话,他并未放在心上。经过十六年时空旅行的他,深知银河系离这里有多远,心中无比清楚,这里是一处死地,不可能返回银河系。他原本说出这些,是要打压女儿的傲气,如今看来,似乎全无效果。 “走吧!”白天授从沉重的情绪中超脱出来,睁开眼,甘水已恢复平静,不见李逸仙的踪迹。 …… 张毅潜入甘水之中,运转先天功,全身毛孔洞开,一丝丝清凉气息通过毛孔传入血管中,他顿觉全身舒爽,无丝毫不适,若一尾游鱼,向甘水北岸游去。 先天功是他初至这颗星球时抢夺而来,相伴一年,屡次救他于危难之间。随着修为提升,他越来越觉得先天功博大精深。 这次战斗,他敢于在真气境的李逸仙眼皮底下杀死李敏,就是仰仗先天功封闭毛孔,成就无漏之躯,隔绝气味搜索。 与白凤舞对战中,更是仰赖先天功,才立于不败之地。他原有机会杀死白凤舞,却放过她,无非还债罢了。他未做丝毫隐瞒,相信白凤舞一定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有一点白凤舞可能想不到,一年前武力孱弱,要靠她一语救命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一头猛虎。 张毅的武道进步速度,在外人看来,堪称恐怖,他自身却并不知足。他的梦想不在东荒城,也不在这颗星球上,而是在更加宏达的银河系中。东荒城于银河系而言,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我凭什么要被困在一粒尘埃上?我不服! 张毅常常在心中发出怒吼,这种怒吼时刻催促他努力,努力,再努力。他一次次偷天之功,屡性命于绝地,行动疯狂,皆因于此。 眼前水流由青转浊,身下隐隐有青色水草生长,张毅精神一振,已知即将接近北岸,缓缓浮向水面。 第十六章 孬种 眼前光线渐亮,模模糊糊能够看见阴沉的天空。 张毅并未直接浮出水面,他在距离水面三丈处停下,双腿搅动,形成一个漩涡,传递至水面,散出一道道涟漪,同时借力激射,在三十丈外冒出头来。 一道红光自天空射入水面涟漪,直没入河底。 张毅冒出水面后,身体自水面拔出,水面刚刚没过他的脚踝三寸。涉水不过膝,张毅在三个月前就已达到这个境界,如今突破至罡劲,已能将身体拔高至脚踝上三寸。 “咦,小子狡猾!”李逸仙脸色苍白,双眼凹陷,宛若大病一场,再无一丝倜傥风流,显是为追杀张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张毅钻出水面的瞬间就发现了李逸仙,虽命悬毫发,却并不如何惊慌,而是身体前倾,双手插入水中,整个人若一只迅捷的猎豹,向甘水北岸飞驰。 豹拳是象形拳法,却并非完全取意于猎豹,其中还包含猛虎下山的扑击之法,狸猫扑食的轻盈之法,因虎、猫、豹三种动物均属猫科,严格来说豹拳应称之为猫拳,只因猫拳缺乏气势,才取名为豹拳。 张毅四肢入水,在水面上奔腾的身法,兼备猎豹的迅捷和狸猫的轻盈,已得豹拳三味,若是白天授和白凤舞父女在此,也得翘起大拇指。 李逸仙见张毅反应迅捷,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喝道:“米粒之珠,敢与日月争辉?”他食指向前一点,指尖飞出一道红光,扭曲如蛇,向张毅后背刺去。 张毅快速向北岸奔驰,未转身后观,却像长了后眼一般,在红光及体前,四肢猛按水面,身体骤然转向,险之又险避过红光穿刺。 红光一击不中,并未消散,而是转了个弯,继续向张毅后背追击。 这才是真气境真正可怕之处,以神御气,真气中带有发劲者的精神意志,精神不灭,真气不散。 张毅躲过第一波真气攻击后,并未放松警惕,他时而匍匐在水面上,身体水面齐平;时而跃离水面,身体做托马斯旋转,一系列动作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李逸仙见张毅如此了得,终于收起轻视之心,左手掐诀,右手指指点点,顿令飞驰的红色真气更加灵活多变。 张毅一番奔驰,已接近甘水北岸,距离河岸不足百米,一口劲力用尽,终被红色真气追上,避无可避。 百米的距离,若在平时,张毅两秒种就能走完的路程,此时来说不亚于天堑。他深吸一口气,全身毛孔洞开,先天功发动,体力陡增十倍,身法亦快上十倍,以毫厘之差躲过真气穿心之厄,却被刺穿手掌。 罡劲境与真气境的差距,不亚于蛇与龙、凡与仙,是鸿沟天堑,难以跨越。张毅即便有先天功傍身,也丝毫不能与真气境抗衡。 “噗!” 张毅喷出一股鲜血,鲜血出口就化作一团蒸汽,其中蕴含点点红丝,这些红丝汇聚起来,融入先前穿透张毅手掌的红色真气之中。 张毅面色惨白,他虽只被真气击中手掌,那道真气却蕴含灵性,化作一道道细线,沿着手臂攻入脏腑。若非他当即力断,凭借罡劲爆发,自破脏腑,将入侵真气排出体外,早已性命不保。 此时,他的境况十分不妙,虽将入侵体内的真气排出,脏腑却遭受重创,体力由罡劲境倒退至化劲境。 此时此刻,张毅面对李逸仙莫说还手之力,连逃跑之力也不具备,只有等死一途。 “北城的前辈,被南城人欺负到家门,你们能忍下这口气吗?”张毅用尽全力吼出一句话,身体直挺挺倒入水中,载沉载浮。 李逸仙以手做刀,凌空虚砍,远处那道红色真气亦化作一柄弯刀,斩向张毅头颅。 “李逸仙,你在南城作威作福我不管,想在北城撒野,先要问过我别夕阳才成。”一道碧绿真气化作一面圆盾挡在张毅身前,圆盾旋转,其中心化作漩涡,将红色真气弯刀吞噬。 李逸仙脸色阴沉如水,寒声道:“别夕阳,此子与我有杀女之仇,今日你若阻我,咱们不死不休。” 别夕阳并不买账,哈哈笑道:“不死不休?李逸仙,你太高看自己了。” “你……”,李逸仙怒气上涌,双手在胸口同画太极,一阴一阳,以真气形成阴阳大磨盘击向别夕阳。 别夕阳纵身前跃,挥拳砸在阴阳磨盘中心一点,顿将磨盘击碎。 李逸仙虚空踉跄后退三步,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眼神中全是震惊。他曾在十年前与别夕阳交过手,二人不相伯仲,虽然都留有余力,料来功夫在同一层次,十年后再次交手,他竟然惨败,怎不惊骇莫名? “别夕阳,卖我一个人情,我以心头血起誓,供你驱使一年。”李逸仙向别夕阳说道。以其真气境高手之尊,自言愿意供别夕阳驱使一年,可见其杀张毅之心何等强烈。 别夕阳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转向张毅道:“小子,有真气境高手愿意供我驱遣一年,只为取你性命。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张毅刚刚调匀气息,自水面站起,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愕然,随即老实回答道:“不要!” 别夕阳听到张毅的回答,哈哈大笑:“小子,你很有趣!”他原以为张毅会赌咒发誓效忠或者痛陈利弊,然而张毅的回答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李逸仙见别夕阳竟同张毅商议起来,双眼通红,怒道:“别夕阳,你敢消遣我?” 别夕阳转向李逸仙,冷笑道:“消遣你?你还不够资格。”他左脚虚空一顿,虚空发出一声炸响,整个人如浮光掠影出现在李逸仙身前。 李逸仙毫无反击之力,被别夕阳一拳砸中胸膛,身体如炮弹一般飞出千丈,没入水面之中。 水面上散发朵朵涟漪,一圈圈荡开,却未再见李逸仙露出身影,显是已从水下离开。 “孬种!”别夕阳吐出两个字。 第十七章 悍然邀战 张毅站在别夕阳身后,气血鼓荡,肌肉阵阵颤动,一条条筋脉、血管在体表鼓起,如蚯蚓般乱窜。他吸气时口发“嘶”声,音调悠长,呼气时则发“哈”声,短促有力。“嘶”音如蛇鸣,“哈”音如闷雷,几乎盖过甘水上空的风声。 别夕阳转过头,双目凝望张毅,道:“小子,胆子不小,竟敢利用老夫。” 张毅停止运功,口中喷出一道白线,落在水面上激起阵阵涟漪,开口道:“从心所欲,无法无天。张毅觉得北城更适合我,前辈以为呢?” 别夕阳眉头皱起,注视张毅,未发一言。 江水震颤,方圆二十丈水面凹陷如碗,张毅顿觉千钧重担压肩头,身体不由自主下沉,水面没至腰部,再难保持涉水不过膝。 三分钟后,张毅全身肌肉抖动,脸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以张毅如今的功夫,即便身抗千斤重物奔走一昼夜,也未必会流下一滴汗,可见其承受压力之重。 在张毅一口劲力即将耗完时,别夕阳收回气势压迫,水面复平。张毅自水面蹿出,飞离水面十米高,砰然落入水中,水花四溅。 “谢前辈指点!”张毅浑身湿透,狼狈无比,神情却极为欢悦。 不见别夕阳如何行动,骤然出现在张毅身前,伸出手道:“敢出手杀害李逸仙的女儿,断绝自身后路,好胆魄,我喜欢,北城欢迎你!” 张毅伸手任别夕阳将自己拉起,笑道:“前辈过奖了!” 别夕阳脸色一变,阴沉道:“你能瞒过李逸仙的感应,从南城一路逃至此地,却为何故意在此显露身形?” 不待张毅回答,别夕阳继续说道:“你算中我会出手阻拦李逸仙,故意被他追上,与真气境高手过招,行偷天之功。” 张毅苦笑道:“前辈法眼如炬,晚辈拜服。” 别夕阳冷哼一声,道:“老夫亦好行险,很欣赏你的胆魄,但是你算计到老夫头上,却令我心中不爽。” 张毅正容道:“前路艰险,快马加鞭犹嫌不足,哪能顾得了许多。请前辈责罚。” 东荒城真气境一百零八人,张毅对所有人的资料烂熟于心,他有七成把握,别夕阳不会责罚自己。以张毅的性格,有三成把握就敢放手一搏,七成把握就当作成竹在胸,故而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砰” 别夕阳一掌印在张毅胸口,整个人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甘水之畔。 张毅骤受重击,身体向北岸飙飞,在水面上载沉载浮。 张毅不惊反喜,他原以为别夕阳会对他施以重惩,早已做好重伤的准备,没想到如此轻描淡写完事。 飙飞三百米后,身体接近河岸,速度却不减反增。 张毅看准岸边情势,身躯扭动,调整重心,飞行方向顿时稍有偏移,他的后背撞在河边一棵杨柳上,将碗口粗的杨柳树拦腰撞断,速度稍减。 张毅运转气血,身体重若铅汞,骤然坠地,双腿插入地面,直没至膝,若大犁耕地,泥土翻滚。 三十丈后,张毅双掌插入地下,四肢发力,生生将身体停下。 “借力打力,力发而人不伤,真气境之威,果然神妙莫测。”张毅四肢仰躺,双目炯炯有神。 “南城的小子,你很屌啊!”一道略微阴冷的声音传来。 张毅闻言转身,见前方百米外一个青衣人倒挂在一株杨柳之巅,正凝望自己,目光阴冷如蛇。 “将腿、腰、背炼至一体,通体如绵,柔软如柳,阁下的蛇拳好生了得。”张毅见青衣人双腿螺旋缠绕在一根手臂粗的树枝上,随风摇摆,顿时估摸出此人的武道修为。 青衣人上身仰起与腿部与腰部成九十度夹角,正对张毅道:“听说你在南城名气很大,有“毒手拳王”的匪号,我不得不提醒你,北城非南城,即便是龙,来到北城也得盘着。” 青衣人身体仰起,双腿缠绕在树枝上,树枝却纹丝不动,展示出极高的轻身功夫。他语带威胁,张毅却毅然不惧,一语道破其底细道:“阴符枪,北城角斗场造梦者,擅蛇拳,喜以蛇形刁手穿人心肺。” “嘿嘿!原来你知道我!”阴符枪面目阴沉,皮笑肉不笑。 张毅站立起身,身躯抖动如老熊抖虱,水花四溅,待衣衫尽干,这才悠然问道:“阁下隐藏于此,为看戏?还是为张某而来?” 阴符枪居高临下,轻蔑道:“原本二者兼而有之,现在嘛!只为看戏。” 张毅冷哼道:“这可不符合你的性情。” 阴符枪双臂环抱,身体随着树枝摇晃,毫无规律,若是一般人在此,尚未同他交流,就被晃花了眼。 “你先被李逸仙重伤,后被别真人教训,修为由罡劲倒退至化劲。我此时出手胜你不武,所以啊,只能看戏喽。” 张毅嗤笑道:“我倒是对你的蛇形刁手很有兴趣,心痒难耐,一刻也等不得,现在就想请教。” 阴符枪冷哼道:“你想找死?”他双眼爆发精光,阴冷如蛇,令人不寒而栗。 张毅对于阴符枪的目击功夫早有准备,双目蕴蕴,无丝毫波动,阴符枪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阴符枪心狠手辣,角斗数十场,无一败绩,无一活口。认真来说,他与张毅是同一类人。 以及推人,张毅哪能不清楚阴符枪的打算,他从一开始就想着取张毅性命。先前种种言语,无非是要瓦解张毅的战意罢了。 “阴符枪,想战便战,为何畏畏缩缩?像个娘们,好不痛快!”张毅反客为主,开始撩拨阴符枪。 明知一战不可避免,虽重伤在身,张毅依然战意十足。 仅以实力而论,张毅身受重伤,阴符枪神完气足,二者交手,胜负分明。但是战斗一起,临场发挥很重要,战斗气势、战斗技巧、战斗意志,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故而张毅虽胜率虽小,依然悍声邀战。 第十八章 三次交手 阴符枪闻听张毅邀战,双目阴森,栖身树枝突然断折,身体凌空下坠,却在坠下三米后脚尖轻点在树干上,身体凭空斜飞向张毅,稳稳落在张毅身前三十米处。 三十米是一条警戒线,于罡劲境高手而言,就是一扑的距离。 “既然你想找死,我成全你!”阴符枪双膝下蹲,双掌化作蛇芯,口中发出“嘶嘶”声,做出以守为攻的姿势。 张毅对于阴符枪,先前只是闻其名,今日见其人,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仅凭阴符枪摆出的这个姿势,就知其蛇拳已练至出神入化之境,特别是口发“嘶”音,是蛇拳中最隐秘的功夫,和太极拳中的阴阳诀、八极拳中的哼哈二音、形意拳中的虎豹雷音齐名,都是壮脏腑、洗骨髓的秘传。 若是一天前遇到阴符枪,张毅必死无疑,若是半天前遇到他,胜负也只在五五之间。今日张毅连场大战,身受重伤,体力由罡劲境倒退至化劲境,一身功夫实则不减反增。 张毅原有化劲境界,实力在南城造梦者中已属中游,南城造梦者只有极少数罡劲境,均已不在角斗场出手。阴符枪是罡劲境,在北城造梦者中实力只能算中下。由此可见,北城武者的平均实力要比南城高出一筹。这也是张毅脱离南城,逃来北城的原因之一。鹤立鸡群并不值得炫耀,卓尔不群才是本事。 “哼”、“哈”! 张毅摆出八极拳起手式,口中发出哼哈耳音,身体不断抖动,宛若闷雷。 “哼哈二音和虎豹雷音?这是八极门和形意门的秘传,你怎滴学会的?”阴符枪面露惊诧。 张毅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告诉阴符枪,李逸仙的真气入体,他以自伤内腑为代价暗自截留了一丝真气。这丝真气很微小,就连李逸仙也未察觉。 富贵险中求,这丝真气给了张毅极大的启发。他先前就精通百家拳法,因无秘传口诀,修为一直停滞不前,靠着太极拳进阶罡劲后,又窥见一丝真气玄妙,终于一法通百法,悟出哼哈二音。 别夕阳击中张毅那一掌,可谓赐给他一个天大的机缘,让他充分了解到真气运行之妙,触类旁通,悟出了虎豹雷音的抖法。 “我的伤势恢复很快,我比你有耐心,也更等得起。”张毅望着三十米外脸色阴沉的阴符枪,神态悠闲道。 虎豹雷音和哼哈二音都是疗伤秘手,张毅二者兼得,伤势以看得见的速度恢复。 阴符枪心中犹疑,直接在脸上表露出来。他长期习练蛇拳,受拳法影响,性格阴狠,城府却并不深。他原打算逼张毅主动出手,再防守反击,这也是蛇拳最擅长的,如今却被张毅逼迫,由主动陷入被动。 “嘶!” 阴符枪脚趾抠地,无任何预兆,身体骤然前进三十米,右手五指并拢,内结阴符成刁手,如一杆长枪,刺向张毅左胸。 张毅全身寒毛炸起,全身劲力运于左脚,先震后钻,脚下飞起一捧碎石,整个人凌空而起,如鹞子翻身,避过蛇形刁手。 阴符枪一击不中,脚趾抠地,瞬间向前冲出三十米,重整旗鼓。 张毅对于阴符枪的身法并不意外,蛇拳讲究刚柔并济、刚柔分明。双拳化刁手作枪是为刚,手指灵活如蛇信是为柔;脖颈、脊背、腰臀腿融为一体如绵是为柔,脚趾带动全身发力是为刚。 蛇形刁手有两大杀招,一为刁手化枪,穿金洞石,一为脚下麒麟步,无影无形。 脚趾抓地,瞬间前移三十米,这样的脚下功夫已不下于瞬移。 “再来!” 张毅向阴符枪招招手,神态越发悠闲。他熔百家武学于一炉,与阴符枪这样功夫单一,且技法有明显缺陷之人对敌,游刃有余。 阴符枪一经与张毅交手,就知不好,张毅的功夫远比传闻中要高,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传闻误我!”阴符枪心中哀叹,却不敢有丝毫退缩之心。 蛇拳攻势凌厉,擅长防守反击,却有个致命缺陷,就是刚柔分明。一身功夫全在手掌和脚趾上,其他部位攻击和防守均薄弱。面对寻常对手,自能凭着麒麟步立于不败,可是今天面对的是精通百家武学的张毅。 据阴符枪所知,张毅也擅长麒麟步。 “嘶” 阴符枪脚步轻轻移动,劲力内蕴,缓缓接近张毅。 张毅心中冷笑,脚趾抠地,双臂同时向后煽动。 麒麟步加白鹤亮翅,身法比之阴符枪快上一倍。 阴符枪口发“嘶”声,脚趾抠地,身体后仰,几乎紧贴地面,险之又险避过张毅的太极炮锤,同时刁手无声无息刺向张毅命门。 张毅回拳化掌下压,化炮锤为懒扎衣,同时脚下运出顺水推舟的步法,借力飞退,与阴符枪拉开距离。 二者两次交手,都是兔起鹘落,看似单调,实则每一次交手都在死亡线上走一回,宛如古代沙场斗将,每一回合均凶险万分,能斗上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负者,必是万中无一的猛将。 高手过招之争一线,如关羽斩颜良,二者功夫只差一线,却一招分生死。 阴符枪胜在体力雄厚,张毅胜在临敌应变,二者交手也是生死一线,任何一人稍有闪失必定殒命当场。 张毅后退三十米,口发“哼哈”二音,脏腑轰鸣,以更快的速度撞向阴符枪。 阴符枪口中“嘶嘶”声大作,响成一片,身体舞动如乱风摆杨柳,双手隐于腰部,秘而不现,杀机暗藏。 “砰……” 一连串交击声传来,张毅和阴符枪在十余秒内不知交手多少招,再次拉开距离。 张毅胸口被刺出一个窟窿,伤口形状与手指吻合。他双目炯炯有神,任由一道血箭从伤口飙出,这才收缩肌肉,控制伤口喷血。 阴符枪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闪烁,面容不自然扭曲,身体略有颤动。 三次交手,其中蕴含几多凶险,胜负却已分明。 第十九章 大阴阳混元五行手 阴符枪右手食指上点点殷红,汇成一滴鲜血,滴落在土地上。他一击得手,脸上却未露出任何喜悦之情。 “好功夫,好心机!嘿嘿,毒手拳王,隐藏的够深。”阴符枪嘿然冷笑,面露讽刺。 张毅胸口再添新伤,他却毫不在意,好整以暇道:“谁规定拳王不能精通腿功?你自己陷入误区罢了!” 阴符枪沉默不语,此时争论还有什么意义?张毅出道至今大小数十战,精通百家拳法,却从未展露过腿功,自然会将人思维诱入误区,认为他不懂腿功。 刚刚的战斗,二人皆是攻守兼备,却在紧要关头互换一招。阴符枪的蛇形刁手击中张毅左胸,入肉三分,将其第五根肋骨点裂,差一点击破心脏。 张毅却以“教门秘腿”点中阴符枪右侧脚踝,将其踝骨踢裂。 表面上看,张毅受伤更严重一些,实则不然,因为蛇形刁手攻击在手,发力却在脚。阴符枪脚踝受伤,一身功夫最多剩下五成,张毅却能发挥出七成战力。 “来吧!”阴符枪清楚张毅的为人,知道他手下不留活口,于是摒弃心中所有杂念,准备最后一战。 万法皆空! 张毅一见阴符枪的做派,心中暗凛,却毅然不惧,脚下麒麟步抠地,尘土飞扬,瞬间扑向阴符枪。 二人错身而过,张毅咳嗽一声,沙哑道:“一路走好!” 阴符枪声如夜枭:“我在地下看着你、等着你,嘿嘿,嘿嘿……” 声音戛然而止,阴符枪缓缓软倒在地。 张毅走到阴符枪尸身边,将其全身摸搜一遍,得一袋红钱,约莫十五六个,不由喜出望外。他从南城逃至北城,连番大战,全身多处受伤,正是需要钱购买药材,调理身体的时候。 罡劲境也被成为不坏境,一般小伤只需鼓荡气血就能不药而愈,但是张毅受的均是重手,必须购买珍贵药材,外用药力,内运气血,才能完全恢复。 “砰!” 张毅脚下发力,将阴符枪的尸体踢沙包一样踢入甘水,他一向踩着敌人的尸体前进,不尊敬任何对手。 “朋友,我折断了你的枪,你待如何?”张毅望向河岸边一株合抱粗的杨柳。 “张毅,我一直有关注你,能够斩杀阴符枪,了不起!”杨柳树后转出一个青衣人,翘起大拇指说道。 张毅见青衣人三十余岁年纪,方面大耳,双目炯炯有神,不敢有轻视之心。他双眼紧紧盯着青衣人的衣袖,皱眉道:“你想招揽我?” 青衣人双手笼在袖中,缓缓走近张毅,呵呵笑道:“不可以吗?” 张毅待青衣人走进自身攻击圈,舌绽春雷道:“那先让某称一称你的斤两。” 人随声至,张毅双拳合拢,金刚捣碓,刚猛无铸。 “砰!” 张毅以比攻击时更快的速度凌空翻滚退回,落地后脚步震天响,每一步都踩的泥土翻滚,十余步后才缓缓压下沸腾的气血,惊疑道:“真气境?” “不对,若是真气境,我岂能如此轻易接下?”张毅否定刚才的判断。真气境高手以神御气,与罡劲境相比,有天壤之别,所发真气非罡劲境能够抵挡。 青衣人一指击退张毅,不待张毅喘息,脚下缩地成寸来到张毅身前,距张毅还有五米时,食指向前点出,一道白色气劲先冲向张毅。 张毅左脚后退,右掌冒出三寸长白色罡劲,步虚掌实,挥掌与白色气劲装在一起。 “砰!” 张毅一连后退三步,青衣人身体微微一晃,右手中指向前点出。 张毅如法炮制,挥掌迎敌,这一次却连退四步,反观青衣人则纹丝不动。 “叱!” 一道气劲重来,张毅身体如风摆荷叶,却是不敢再硬接。一连两次交手,他每一次都用尽全力,青衣人却游刃有余,高下立判。 更令张毅惊惧的是,青衣人明明也是罡劲境界,却能气劲直达七米开外,犹有余力。罡劲境罡气外放,凌空打三寸已是人体极限,青衣人远远突破了极限,怎不令人畏惧? “这是什么功夫?以阁下此等劲力,真气境以下当无敌手,我不如也!”张毅见青衣人不再出手,干净利落拱手认输,他虽性情强横,心狠手辣,却不会一味逞强。 “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更欣赏你了!”青衣人微微一笑,目光很有亲和力,却未回答张毅的问话。 张毅原没奢望青衣人自爆底细,抱拳道:“很抱歉,我不想加入任何门派,怕是要辜负了阁下的期望。” 青衣人眉头微皱,他两次流露出招揽之意,张毅却没有丝毫意动。第一次招揽还好说,如今他已展现出强大的实力,神秘的功法,张毅依然不为所动,这非同寻常。 “你不想听听我的条件?”青衣人越发对张毅感兴趣了。 张毅摇摇头:“东荒城没有免费的午餐,阁下的功夫很神奇,我怕付不起代价。” 青衣人呵呵笑道:“我这门功夫乃是因缘际会学得,即便我有心教你,你也学不会。” 青衣人如此说,张毅浑身一震,想到一门功夫,脱口而出道:“大阴阳混元五行手!” 大阴阳混元五行手乃是武当派秘传中的秘传,百年难出一出,一出就能震动东荒的功夫。据说这门功夫并非高深难练,而是全靠药力促成,号称“三分功夫七分药,无药做手总不成。”。 张毅在杂书馆中曾看过这门功夫的介绍,因最近百年无人练成过,故而一时没有想到。 “小兄弟,好见识!吴某也是初涉此道!”吴克之见张毅认出大阴阳五行混元手,也是心中震惊。 张毅拱手诚恳道:“阁下练成此等神功,不出数年,必能大放异彩,享誉东荒,还请放过小子吧!” 说完此话,他身体向后倒飞,却如梅花随风旋转,落地后双臂后扇如虎添翼风驰而去。既已清除青衣人的拳法,他更没有兴趣继续交手。 第二十章 神通 张毅精通百家拳法,罡劲境后更是融百家拳法为一炉,功夫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今,他脚趾抠地,步步生莲,用的是麒麟步;身体微微向前弯曲,身法模拟猎豹扑食;双臂如翼向后扇动,是太极拳白鹤亮翅的功夫。 三种轻功融于一炉而无丝毫违和之感,张毅的奔跑速度可想而知,虽未竭尽全力,未达到超音速,却远超寻常罡劲境。 劲风如刀似箭,刺眼灌耳,张毅目不见其色,耳不闻其声,一心一意赶路。青衣人给他的压迫太强大,即便面对真气境的李逸仙,因先前做过许多功课,张毅也从未觉得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生死操于人手,未来渺不可控,心中自会生出恐怖。 “轻身功夫不错!”一道声音在耳边想起。 张毅骤然止步,反观自身:上衣仆仆风尘,下衣褴褛,形如乞丐。再望向青衣人,见他全身洁净如初。 如张毅这等罡劲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全身时刻能够保持清爽整洁,此刻衣衫不整,皆因刚才片刻奔逃他已用尽全力。 青衣人后发先至,全身清清爽爽,可见其功夫高张毅不知多少。 “不想听听我的条件?”青衣人面带微笑,始终温文尔雅。 张毅摇摇头,道:“我先答应下来!” 青衣人首次面露讶色。 张毅双手一摊,哈哈笑道:“手中筹码输光,沦为鱼肉,唯有任你宰割。” 青衣人讶色一闪而逝,又恢复温文尔雅,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并未说出条件,而是问道:“你觉得自己很聪明?” 张毅未置可否,饶有兴趣道:“何以见得?” 青衣人转身找个树桩坐下,指着另一个树桩道:“坐下说。” 张毅原地蹲下,嘿嘿笑道:“我还是喜欢蹲着。” 青衣人洒然一笑,望向张毅,双眼沉静如深潭,映照人心,慢条斯屡道:“你在南城角斗场历五十二战,五十二次击毙对手,战斗之中常常只攻不守,势若疯魔,令人生畏。实际上,你每一战都做足了功课,角斗场上那些状若拼命的招数,都是给场外人看的,是不是?” “有备无患,这能说明什么?”张毅心神微凛。 青衣人似一个极有耐心的先生,正在为学生细心讲解功课,他继续说道:“你经常光顾杂书馆,精通各种掌故,又时常混迹市井之间,收集东荒城内各种传闻。” 张毅眉头皱起,不悦道:“有事说事,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青衣人不以为忤,以其特有的不紧不慢的语速继续说道:“你早就知道李逸仙和别夕阳有矛盾,故而当李逸仙的女儿落入你手中时,你起了杀心。你杀害李敏,激怒李逸仙,只为送给别夕阳一份大礼,为的是能在北城落地生根。” 张毅冷笑道:“阁下只有这等智慧?我劝你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青衣人似乎不懂得发怒,笑呵呵道:“不管我的猜测是否正确,我都要告诉你一件事,你杀死李敏,实在是走了一步臭棋。” 张毅面对青衣人,心中憋屈之极。青衣人的每一句话都击中其弱点,他的言语反击,青衣人却不闻不问,似奋力击出一拳却落在棉花上一般。 “臭棋还是妙手,等着时间验证吧!”张毅起身,不耐烦道:“阁下若再不道出目的,恕我不奉陪了!” 青衣人摇头失笑道:“终究年轻啊,有些猴急,须知心急难吃热豆腐。” 张毅作势欲走,青衣人这才说道:“今年腊月初八,上三十六门举行武术大赛,我要你代表我武当派参赛。” 张毅皱眉道:“阁下原本选定的人是阴符枪?眼光可不怎么样!” 青衣人摇摇头:“原本是我参加,只因一次意外顿悟,我将在两个月后进阶真气境,失去了参加的资格。” 张毅闻言不惊反喜,若参赛者皆是青衣人这样的水准,这场武术大赛必定是真气境以下最顶尖的赛事。 “让我参加比赛,与送死何异?”虽已打定注意参加,张毅仍不露声色,看能不能套出点好处。 青衣人微笑道:“这半年来,你角斗二十二场,我可是一场不落,全部看了个遍。若我未看错,你已经掌握了一门能够镇魂摄魄的神通,即便我想拿下你,也要费一番手脚,又何必妄自菲薄?” 张毅若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凉。他脚下暗自运力,先天功默默转运,双眼杀气止不住外露。 青衣人似是未察觉危险,笑道:“你常年驻足杂书馆,自以为学识渊博,实则坐井观天。杂书馆中虽有百家武学、各种掌故、典籍,却都是最底层知识,只能蒙蔽你的双眼,拉低你的格局。你以为神通可遇不可求,实则在有些人看来,却如路边烂菜叶,捡都懒得捡。” 张毅在杂书馆故纸堆中偶得“追魂”、“摄魄”两门神通,虽只是初涉门径,却一直引为最大倚仗,怎肯轻易相信青衣人的话?故而面带冷笑。 青衣人继续说道:“我武当山有十七门正宗神通,其他旁门神通、左道法术不知凡几,会觊觎你的神通?就拿我的大阴阳混元五行手来说,一旦我迈入真气境,它就会进阶为六脉神剑,再往上就是飞剑化虹之术,是正宗七十二神通之一,比你那半吊子的“震慑魂魄”之法不知高明多少倍。” “什么是正宗神通?”张毅似是一只井中青蛙,初次听闻别人描述井外世界,生出无穷好奇心。 青衣人解释道:“正宗神通是由先辈历时数百年摸索而出,能够由低至高逐级修炼的七十二门秘法,是打开人体秘藏的钥匙,每一门练至大CD有鬼神莫测之威。”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青衣人忽然起身,纵身一掠,已是到了百丈开外,其身法快过音速却没有超音速造成的轰动声响,显然又是一门正宗神通。 第二十一章 李槐 神通,在东荒城一直是传说,故而张毅得“震魂摄魄”神通后,一直引为最大的底牌。 青衣人的话虚虚实实,张毅并不尽信。也许神通在某些人眼中是大路货色,这些人却不包括张毅。 上三十六门武术大赛,张毅自然不会错过,青衣人也不允许他错过,现阶段的张毅还不具备与青衣人叫板的资格,更遑论青衣人背后的武当派。 南少林、北武当,一直是东荒城最强横的两个门派。南少林张毅只闻齐名,从未与之接触过,今日偶遇武当传人,顿觉盛名之下无虚士。 武当山能培养出青衣人这等高手,底蕴之深厚,远超张毅想象。 张毅原地沉吟片刻,就将这些事放逐脑后。他目下最重要的事是先养好伤,再勇攀罡劲之巅。对于初入罡劲境的张毅来说,未来一两个月内,武道修为势必进入突飞猛进期。 东荒城北城与南城各有五十坊,北城五十坊以永兴、安兴、道兴、宁兴、庆兴、辅兴、化兴、义兴八坊最为兴盛,各有两位真气境高手坐镇,坊内崇尚武力,私斗成风。 张毅原准备前往辅兴坊,那里是北城军营所在,由别夕阳坐镇,前往彼处,对李逸仙是一种震慑。 现在,他却不得不改变注意。青衣人的提示,不管出于真假,张毅都不愿冒无所谓的风险。 “那就去安兴坊吧!以同辈之血,铸我威名,岂不快哉?”张毅迈步狂奔。 嗖! 一颗鹅卵石击穿空气,直扑张毅面门。 张毅于飞奔中骤然停止,挥拳砸向鹅卵石,将其击成粉碎。 “你是张毅?”一道女声传来。 张毅望向声音来源,见一个十四五岁小女孩正坐在一棵梧桐树枝桠上,她上身穿着大红对襟棉袄,下身穿着红棉裤,脚下一双红色绣花鞋,头上梳着朝天辫,全身红的耀眼。 “你既然知道我,就该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张毅望向红衣女孩,双眼露出一丝杀气。 “呵!”女孩口中喝出一道白气,呵气成冰,道:“吓唬我?我李槐可不是下大的,你敢杀死李敏,那是你本来就想着来北城。你若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父母绝对不会放过你,东荒再大,也难有你的容身之地。” 张毅身体前趋,做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双眼紧盯着红衣女孩的眼睛沉声道:“也许你说的对,也许不对,敢不敢赌一赌?” 李槐下巴微抬,哼道:“谁怕谁!” 张毅纵身前扑,瞬间前行三十丈,已至女孩栖身树下,左脚前顶,右脚后踏,胸口向合抱粗的梧桐撞去。 “停!”李槐匆忙喊道。 “砰!” 木屑飞散,合抱粗的梧桐树被张毅一撞而断。 李槐脚尖在树干上一点,整个人鹰扑而下,双掌下击,与张毅的上托的双掌撞在一起。 大手碰小手,大手不敌小手。 张毅身体微躬,双脚没入地面直至膝盖。 李槐飘然落地,旋即揉身而上,只见她右脚轻轻在地面上一跺,整个人化作一道红影扑向张毅。 砰! 张毅瞬间连换太极、形意、八卦三种拳法,依然未能化解李槐的攻击,被她一掌按在胸口,双腿如犁,带动脚下泥土翻滚,人已倒飞而出。 噗! 张毅右手按在地面上,抬头疑惑道:“为何不杀我?” 他刚刚对李槐起了杀心,以己推人,他很不理解小姑娘为何留手。 李槐甩甩手,懊恼道:“我果然是爹娘的亲闺女,继承了他们的善良。” 张毅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沸腾的气血,心中未有丝毫挫败感,反而隐隐升起一股兴奋,深觉来北城的选择没错。他尚未入北城,就遇到青衣人和这个名叫李槐的小姑娘,二人都是罡劲境,实力却远在他之上。 青衣人功法蕴含神通,诡秘莫测,这个名叫李槐的小姑娘则走的完全是另一种路子。她的拳招简单古拙,劲力却奇大无比,远超罡劲境。二人分别向张毅展现出武道不为其所知的一面。 “你爹娘让你来找我?”张毅虽然喜欢暴力解决问题,脑瓜其实并不笨。 李槐一脸轻蔑,用手刮着自个脸皮讽刺道:“蠢小子,还真是后知后觉啊!” 张毅心中一动,试探道:“你不是东荒城土著?” 李槐呵呵笑道:“还不算太笨。本姑娘今年十八岁,咱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嘛!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那你爹娘是怎么回事?”天外流浪者皆是孜然一身,哪有爹娘? 李槐走到张毅身边,在张毅周身拍打,将他身上的泥土拍掉,一边替他整理衣裳,一边批评道:“亏你还是天外流浪者,怎不懂得解放思想?不知道有一种关系叫做干爹干妈吗?真不知道你怎滴在东荒城闯出名声的。” 若只听声音,真个会以为是一个尽心尽力的姐姐在训斥不争气的弟弟。 张毅任由李槐在自己身上摆弄,身体未见丝毫紧张,反而放松下来。既然不敌,张毅索性放下戒备。当然,他有九成把握李槐不会出手突袭他,剩下一成,只能赌一赌。 “嗯,这下可以了,勉强能够当我的弟弟了!”李槐替张毅整理好衣服,后退两步端详片刻,拍拍手道。 张毅望着眼前小巧玲珑,比自己低了一头的小女孩,有一些不真实感,皱眉道:“想让我做什么,说出来,张某愿赌服输!” 李槐突然上前,踮起脚在张毅头上敲了一个爆梨,训斥道:“张某?我看你在飞船中网络小说看多了,脑子看锈了吧!” 张毅沉默不言,他当然不会真个相信李槐是来认他当弟弟的。东荒城什么都有,唯独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果有人蹦出来要当你的姐姐,怕是三岁小儿都不肯相信。 “真是无趣!你就不能装作当真吗?告诉你吧,是干爹干妈要见你,想让你帮点小忙。”李槐的话令张毅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二章 风云客栈 化兴坊是北城最平和的一个坊,这里没有武林门派,甚少纷争,却走出许多震动东荒城的强者。 “风云客栈” 张毅看到客栈名字已明白李槐干爹干妈的身份。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顾汝风、张云夫妻二人在东荒城众强者中堪为传奇,二人虽入真气境,却守着一家客栈,传道、授业、解惑,来者不拒。故而,夫妻二人在东荒城声名最好,风云客栈亦是强者云集。 “干爹,干妈,我回来了!”李槐一把将愣神的张毅推入客栈,自己也跟着迈入店内。 “臭丫头,整天没个正行,将来怎嫁的出去?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大声说话,说话声音要柔;走路不要莽莽撞撞,步伐要轻,要走莲花步……”人未至,絮絮叨叨的声音已传入张毅耳中。 李槐撇撇嘴,不屑道:“我才不要嫁人,没出息的女孩才选择嫁人。” “怎么说话呢!” 张毅抬头看到一个荆钗布裙女子面露薄怒,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槐,佯怒道:“这个闺女白养了。” 李槐眼珠滴溜溜转动,一跺脚,整个人扑入女子怀中,讨好道:“我可没有说干妈,时间哪里再去寻干爹这样的好男子?” 女子转怒为喜,笑道:“这还差不多。” 张毅身形一个踉跄,沉腰坐马,这才稳住身体,只见房梁上灰尘簌簌而下,转看四周,五六桌客人推杯换盏,对于落入茶杯、酒杯、菜盘中的灰尘毫不在意,亦无丝毫惊讶,显然此事非第一次发生。李槐震脚入地,劲力延迟爆发,这一手功夫更令张毅惊骇。 “你是张毅?”一个衣着简朴,肩膀上搭着一个破旧毛巾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到张毅身前。 张毅冷面冷心,煞气外露,如孤峰耸立,内心却很细腻。他初至客栈,已将店内环境尽收眼底。 客栈坐北朝南,门脸很小,内里却别有洞天:西侧安放木桌木椅五十一套,有两桌十一个客人在用餐;东侧安放竹桌竹椅四十九套,有三桌十六个客人在喝茶。北侧是一个柜台,柜台边上是一座木质螺旋楼梯直通二层,二层绕客栈四周布置七十六间客房。 店内第一层有二十七名客人,十一个化劲境,十六个罡劲境。要知道,武道攀登,一重境界一重天,化劲境已能称作高手,罡劲境更被称作中流砥柱,这样的人,一个坊内加一起也不足百人。一间客栈内聚集二十七人,这还不算二层房间内客人,不愧是风云客栈,有这么多高手在这里寻找“化龙”的机会。 “张毅见过顾前辈!”整个客栈内,只有这对衣着简朴的中年男女张毅看不出深浅,料想必是真气境大高手顾汝风和张云。 “我这里还缺个抹桌子扫地的,我看你不错,干一个月吧!”顾汝风将抹布丢给张毅。 张毅望向四周二十余道羡慕的目光,试探道:“薪水怎么算?” 顾汝风向张毅勾勾手指头,待张毅近身,一把抓住他的胸衣,恨铁不成钢道:“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给我免费打工?你竟然还想要薪水?你忏愧不?” 张毅未料到这位声名远播的顾真人如此没有高手风范,面露诚恳之色,承认错误道:“前辈教训的是!” 他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骇然。顾汝风抓他胸衣时并未用任何招式,只是简简单单一抓,速度也只比普通人略快,他完全有能力躲避,但是他心中却并未升起任何躲避的念头,直至落入顾汝风手中,才冷汗直冒。 顾汝风比李逸仙和别夕阳更可怕,张毅心中瞬间得出结论。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子很不错!”顾汝风脸上露出笑容。 张毅刚松一口气,不妨备顾汝风轻轻挥手,掷稻草般将他投向柜台,口中吩咐道:“将店内桌椅擦拭一遍!” “你若敢损伤老娘的柜台,老娘废你的第三条腿。”一道冷哼同时传入张毅耳中。 “难道这就是以脾气温和闻名,传道、授业、解惑来者不拒的风云双侠?”张毅无论无何不能将风云双侠的传闻与这对夫妻对应起来,他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身体如鲤鱼打挺于空中调整姿势,险之又险落在柜台一侧却是屁股着地。 “扑通!”店内尘土飞扬。 “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李槐从张云怀中脱身出来,先对张毅做了个鬼脸,然后扑哧一笑。 张毅摇头苦笑,终于明白李槐性格来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同时,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奈。自入东荒城以来,他身经百战,杀人累累,积累起无边自信、无穷戾气,却因这一家三口一系列动作风流云散。 “顾汝风,你想干什么?还不去二楼打扫房间。不要以为张毅来了你就能闲下来,以后二楼每天打扫两遍。”张云向正准备坐下来休息的顾汝风吼道。 顾汝风丝毫无强者风范,笑容尴尬站起来,郑重其事道:“老婆大人英明神武,一眼就看穿我想要偷懒的无耻行径,我定当洗心革面,这就去二楼打扫。” 张毅目瞪口呆:这就是真气境高手?高手风范呢?高手自尊呢?一个怕老婆,没有廉耻的人,是怎么突破至真气境的? 这夫妻二人是原本如此,还是故意在我面前作秀?张毅心中刚刚升起一丝疑惑,随即又否定了。这二人都是真气境,武道修为高出自己不知多少,根本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自己也没有被二人欺骗的价值。 “咯咯,干爹,放心吧!虽然干妈让我监督你,你若偷懒,我是不会告诉干妈的!”李槐笑嘻嘻向走向楼梯的顾汝风说道。 顾汝风一个踉跄,口中喃喃道:“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可是这小棉袄若是只能夏天穿,也闹心啊!” 一家三口吵吵闹闹,店内客人全都目不斜视,似聋了、瞎了一般。 第二十三章 龙戏珠 既来之则安之。 张毅无意深究这一家三口将自己困在此地的目的,即便推理出来也不能改变自身处境。他来北城只有一个目的——变强,只要不与这个目的相冲突,即便装孙子、受委屈,也无所谓。 东荒城迷雾重重,处于山脚的人很难看清山上的风景,只有不断变强,等到会当凌绝顶那一天,一切皆会水落石出,不需自寻烦恼。 “张毅,这么大人了,打扫卫生都不会?若是损伤了老娘的桌椅,我剥了你的皮!”张毅正准备用破毛巾擦拭桌椅,被张云揪着耳朵提起来。这位衣着简朴,要求女儿言行淑女的中年女子却屡屡展露出彪悍的一面。 “干妈,张毅初来乍到,哪懂得怎样擦拭座椅?我来教他吧!”李槐适时为张毅解围。 张云将张毅放下,转身狐疑道:“你怎滴替他说话?看上他了?我告诉你,女人一定要嫁一个比自己大的男人,才能被当作公主一样宠爱。这小子比你小,不是良配啊!” “干妈,你说什么呢!快上楼去吧,干爹肯定在偷懒呢!”李槐脸上露出一丝嫣红与一身红衣相映生辉。 “他敢?”张云转身走向楼梯,行出两步又回头问道:“确定没有看上他?” “没有!”李槐头摇的像拨浪鼓,朝天辫跟着摇动。 张云离开后,李槐转向张毅,笑吟吟道:“认我当姐姐,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毅望着她稚嫩的面容,咬牙坚持道:“贫贱不能移!” 李槐霍然变色,一拳砸在张毅胸口,将张毅砸翻在地,店内再次尘土飞扬。 “现在呢?”李槐蹲在张毅身边,摇晃拳头威胁道。 张毅面容扭曲,吐出一片红色冰渣,坚持道:“威武不能屈!” 李槐一拳锤在张毅胸口,整个客栈一阵晃动,桌椅纷纷跃起,房梁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似要倒塌一般。 张毅只觉一股冷气通过胸口涌入心脏,随即化作千丝万缕散入全身每一根毛细血管之中,全身四万八千毛孔齐齐喷出冷气,毛发皆冰。 “咳咳!好功夫!”张毅咬牙强撑。 李槐将张毅提起,愠怒道:“对着我干爹干妈,怎不见你如此有骨气?” 张毅苦笑一声,却不敢说出实情。李槐动作凶狠,张毅在她身上却并未感受到杀气,故而并不怕她。顾汝风和张云嬉笑怒骂,表现的并不如何凶狠,张毅却不敢不怕,他不知二人心中作何想。 这些话只能藏在心中,却不能说出来,否则李槐定然会发飙,张毅少不了皮肉之苦。 “算了,算了!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李槐将张毅放在竹椅上。 张毅浑身肌肉颤动,将体内冷气排出,口中却丝毫不让:“好像吃的亏是我吧?” 李槐冷哼一声,随后说道:“看仔细了!”她深吸一口气,身前形成一个无形的空气漩涡,桌面上一粒粒灰尘跳起,纷纷投入漩涡之中。 常人一次吸气约两秒钟,刻意为之也不会超过半分钟。武道高手内脏强壮,一次吸气能达两分钟,肺活量惊人。 李槐这次吸气却是连绵不绝,竟达五分钟,直至桌面光洁如明镜,身前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尘土气团,尘土翻滚欲要跃入其口中,她才一气呵出,令其稳稳落地。 张毅紧盯着李槐的胸脯,却并非好色,而是在观察其呼吸节奏。 罡劲境打破人体极限,罡劲以后的修炼方法为各大门派垄断,秘而不宣。张毅此时双眼炯炯有神,李槐为他打开一扇大门,罡劲之后的修炼法门呼之欲出。 “你来一次!”李槐抹去额头汗珠,向张毅说道。 张毅曾参透“哼哈”二音,熟悉逆练呼吸的法门,他的肺活量达到常人十余倍,能够做到吐气成箭伤人,所以对自身内功很有自信,他走到一个竹桌前沉腰坐马,深吸一口气。 张毅吸气猛烈,身前空气瞬间被抽空,形成一个空洞,桌上尘土受到吸力,纷纷跃入张毅口中不见。 “咯咯,笨蛋!自作聪明!”见张毅吃土,李槐心情舒畅。 张毅低头沉思,李槐吸气时的种种景象在脑海中重现,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尘土翻滚,再次由口入肺。 “真传自古不传六耳,不落文字,岂能看会?这招“龙戏珠”关隘不在呼吸,你若如此练习,不但功夫不能增长,反而练出个尘肺病来。你若叫我一声姐姐,我勉为其难,教你方法。”李槐看着张毅,目光玩味。 张毅固执道:“大不了不学。” 李槐指着桌椅道:“上面的灰尘并非凡尘,不管是擦拭还是吹气,都会损伤桌椅。你若损伤了桌椅,我干妈可不会对你客气。” 张毅这才知道,这项打扫卫生的工作实不易干。他若一直吸气除尘,尘土不断进入肺泡,虽能控制内脏蠕动排出粉尘,却不能保证全部排出,天长日久难保不会得个尘肺病。 “既然某些人不领情,把本姑娘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也犯不上热脸贴你冷屁股。”李槐转身向客栈二楼走去。 张云在二楼凭栏看戏,这时插口笑道:“张毅,给你一个小时,老娘要店内桌椅如明镜,否则打断你一条腿,再将你扫地出门,找其他人打扫卫生。” 张毅望向张云,见她似笑非笑,丝毫不露内心的想法,再看向四周,见周围客人一个个目露异光,心中顿时明了,这个女人也许并不是开玩笑。 “风云双侠性格温和,传道授业解惑来者不拒,此事传颂数年,定然不会有假,可是我所见到的风云双侠为何变成这个样子?”张毅心中有疑惑,却得不到答案。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之辱,又算得什么?”张毅暗下决心。其实他还有另一条路,认李槐作姐姐,不但能够解除自身困境,还能获得罡劲境的修炼之法。只是,张毅冥冥之中感觉这样做不妥,下意识将这条捷径排除了。 第二十四章 饮鸩止渴 东荒城的秋天昼夜温差极大,白天气温接近四十度,夜幕降临后气温迅速下降,及至子夜甚至会降低至零度。 这样的气候极其反常,按常理来说,昼夜温差极大的地区一般在远离海洋的高原或沙漠,东荒城位于东海之滨,有大海调节气候,昼夜温差应该极小。 张毅对外界气候极其敏感,早就发现这种异常天气,却没有深究原因。当然,这件事在东荒城来说也不算怪事,因为东荒城人人习武,都具有极强的抗热和耐寒能力,根本不将这种气候变化当回事。 东荒城在这颗星球上只占据一角,已有诸多神奇,若是进入更加广阔的东荒,该有多少神异?如今我实力弱小,若是贸然入东荒,怕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我不涯岸自高,也绝不妄自菲薄,李槐诱人的条件当中,十有八九隐藏着极其可怕的陷阱。 张毅漏夜独自坐在风云客栈屋顶,手中端着一碗药水。这碗药水以鲜竹沥、枇杷叶、桔梗、杏仁、麦冬、川贝、子芩、百合、枇杷子、百部、天冬等十数种药材熬制而成,若是普通人饮下,即便不当场身亡,也会造成胃穿孔。 张毅先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腹部微微隆起,胸膛随之鼓起。他一吸气之间,将方圆两米范围内空气全部吸入肺中,可见其肺脏功能之强大。 “呵” 张毅口中徐徐吐出一道白线,及至此时,他手中药碗中跳出一条土黄色“水蛇”,水蛇迎着白线逆流而上,冲入张毅口中。 “哗哗!” 如溪流冲刷鹅卵石的声音自张毅胸腔中传来,张毅双目紧闭,眉头微皱,全部心神沉浸在肺脏之中。 随着身体不断细微晃动,进入肺脏中的药水在其中往返冲刷。 罡劲境打破人体极限,对身体每一块肌肉、血管、毛发都能控制入微,集中精神“内视”,能够隐隐“看到”五脏六腑,控制内脏蠕动,更是不在话下。 张毅在风云客栈工作五日,每日将客栈内的粉尘吸入肺泡,给他造成极大的负担,每一次呼吸胸口均隐隐作痛。 今日他特意熬制药水,以“龙吸水”之法,将药水沿着呼出的白气逆流送入肺中,以药水冲刷肺泡中的粉尘,达到洗肺的目的。 人体五脏六腑均极其脆弱,尤以肺脏最柔,有娇脏之称,即便在科技极其发达的银河系智人联盟,洗肺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只有张毅这种武道强大之人,通过特殊的技巧,才能将药水送入肺中而不危及生命。 “噗!” 张毅喷出一道黄色水箭,其中夹杂的黄色尘土颗粒打在客栈房顶上,叮当作响。 风云客栈地面上的尘土并非凡土,其颗粒硬度几乎能与金刚石比肩,这种尘土落在桌椅上极难清理,若用毛巾擦拭,就会在桌椅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当然,这种粉尘吸入肺中,所造成的伤害亦是普通粉尘的千万倍。 随着药水喷出体外,张毅感觉肺部一阵轻松,却并未达到完好无损的程度,仍有三分之一的尘土顽固性留在肺泡之中。 “洗肺之法只能遏制肺内粉尘增多却难以治本,我若是在此工作一个月,不但功夫难有寸进,反而会跌落境界。顾汝风和张云将我招来此处,暂未表露目的,绝不会任我离开。这二人看似嘻嘻哈哈,下起手来,怕是比其他人更狠。” 张毅不是没有想过逃走,却不敢轻易妄动,张云动辄说出断人肢体、剥人皮的话,绝非妄言,张毅就曾在客栈后厨内见到十几张人皮和半箩筐人骨头。 “武当山青衣人曾邀请我参加上三十六门武术大赛,或许可以向他求援,只是我若捎信去武当派,且不说青衣人会不会出手帮忙,平白会让他看轻了。” 张毅立在寒风中,心中一阵烦躁,天地虽大,他却被困在方寸之间,宛若落入蛛网的昆虫,难以动弹分毫。 他一向崇尚武力,当武力被钳制之时,难免缩手缩脚,就索性将烦恼置之不理,开始打起拳来。 张毅常年驻足杂书馆,专研百家武学,此时已打破人体极限,达到凡人武学最巅峰,将百家武学熔于一炉,一会儿是太极拳、一会儿是形意拳,一会儿是八极拳,一会儿是查拳,一会儿是秘传弹腿,一会是铁线拳,一会儿是咏春拳……,渐入物我两忘之境。 “啪!啪!啪!” 张毅被一阵掌声惊醒,见一袭红衣,扎着朝天辫的李槐站在屋顶另一侧,正一边鼓掌一边伸出大拇指赞道:“一刻钟,九十五种拳法,更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每一门拳法都练至出神入化之境。” 张毅停下拳架子,笑道:“庄稼把式,当不得李姑娘谬赞。” 李槐行至张毅深浅,看着屋顶上药渍,皱眉道:“朝天大路你不愿走,这又是何苦?” 张毅笑道:“曲径通幽处,小路虽然难走一些,也许能够欣赏到不一样的风景。” 李槐见张毅油盐不进,不再拐弯抹角,开诚布公道:“这种药水虽能清洗一部分尘土,但其本身对于肺脏来说就是大毒之物,只怕你难以长久承受。” 张毅点点头,这一点他何尝不知,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本姑娘一片丹心,只想找个弟弟,你再考虑考虑?” 张毅见李槐跃下屋顶,红影一闪,消失在街道之外,眉头紧紧皱起,现在他百分之百确定,不但顾汝风和张云,就连李槐对他都是心存恶意。 张毅刚才演练百家拳法,心神两忘,进入极其难得的悟道境界,若无人打断,也许能够一步登天,直接迈入真气境。 李槐的干爹干妈是顾汝风和张云,都是真气境大高手,李槐耳濡目染之下,不会不知道悟道对于武者的珍贵。她强行以罡劲震荡空气,将张毅从悟道境界唤醒,内心存的是满满的恶意,这一点已毋庸置疑。 第二十五章 玄武 甘水自西向东注入大海,东荒城就建在这条大河的入海口上,此处地势虽西高东低,地形坡度却并不大,故而甘水流速较缓,水中聚集了大量的淡水鱼类,也有海洋生物逆流而上,跃过藩篱进入甘水。 此时大月东升,悬于东海之上,正照甘水,给江面铺上一层金子。有一叶扁舟顺流而下,飘向大海,舟头站立一红衣女子,手中无篙,纯以双脚控制舟行方向,驶向东海。 小舟接近入海口,有一道铁锁拦腰将甘水阻断,铁锁下一根根手指粗细的钢筋刺入水中,深入河底十丈,横向亦有钢筋纵横交错,形成一道拦河大网。 红衣女子脚尖在舟头一点,小舟人立而起随同红衣女子一起斜飞过钢铁藩篱继续驶往东海。 故老相传,东海有大鼋,寿五千岁,壮年大鼋与海蛇共生,阴阳交缠,是为玄武。玄武生活在东海极深处,只在秋月高悬之时游向入海口产子,因玄武生殖艰难,故而很少有人真正见到过玄武。 这红衣女子上身穿大红对襟棉袄,下身穿红裤,头顶扎着朝天辫,正是打断张毅悟道后离开的李槐。 李槐一边操纵舟行方向,一边喃喃自语道:“龟蛇盘,性命坚,方能火里种金莲。张毅,我断你顿悟机缘,就送你一枚金莲子,该能弥补你的损了吧!” 小舟随波逐流,载沉载浮,李槐双目始终不离天上大月,口中叹道:“罡劲境打破人体极限,无论是体力还是爆发力都增无可增,实力若想再做突破,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向内挖掘,神光入幽涧,以神御气;一条是借助外物以壮其身,在无路处搭桥,再攀巅峰。两条路殊途同归,千百年来众说纷纭、难分轩轾,但我总觉得第一条路是歧途。” 小舟随波飘出十余里,大月升至当空,一道道月光似乎含着某种神秘某测的能量洒落海面,数百种海鱼冒出海面,张口吞噬月华。 李槐将食指伸入口中,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抹在眼睑上,顿时看到一道儿臂粗的月华笔直落向海面某处,她望向彼处,目光似与某种生物对接,然后浑身一震,身心都开始颤栗起来。 “感觉到了吗?不知你敢不敢来寻我报仇!嘿嘿嘿!”李槐咬着嘴唇,双眼望向远处,目光明亮的吓人。 远处传来似蛇鸣似龟鸣的声音,海面上数不清的鱼群受到惊吓,纷纷潜入海底,接着一道白线从水天相接处向李槐立身处涌来。 李槐握紧拳头,眼睛眯成一条线,紧盯着那道白线,她看得分明,隐藏在白线后的四只眼睛,两只炙热,两只阴冷。 海中玄武,龟蛇相盘,相互借力,在海中游动的速度远超任何海族。 李槐望着越来越接近的玄武,已能隐约看到其轮廓,那只大鼋有门板大小,一条成人手臂粗的海蛇缠绕在其身上,大鼋和海蛇脖颈相交。 “看大鼋身上纹路,这头大鼋年龄在一千岁以上,海蛇浑身青黑,怕是海蛇中的异种,幸好大鼋背上无石碑,否则今日狩猎难成,还要葬身大海。”李槐望着百丈外的玄武,排除心中杂念,心神瞬间古井不波,体内气血若大海退潮,全部回流至心脏,引而不发。 三十丈,已是武者一扑的距离。 李槐弯腰屈膝,脚下小舟猛然沉入水中,红衣一闪,李槐已扑向三十丈外。 大鼋四肢同时拍击海面,五股水柱冲天而起,托着玄武撞向李槐。 “砰!” 无任何华丽的招数,李槐的拳头击在玄武背上,鲜血飞溅。 “嘶!” 隐藏在大鼋身后的海蛇出其不意,张口咬在李槐肩膀上,阴冷目光中带着得意的笑容。 玄武龟蛇相盘,龟主沉稳,蛇主灵动,二者相交,奇正相合,顿令李槐中招。 李槐肩膀一抖,将海蛇震开,双脚在海面上一点,脚下海水凹陷,她则借力飞退。 与玄武拉开距离后,李槐一甩手,将手上鲜血甩掉,随即蠕动肌肉,控制血管,将手面和肩膀伤势止住,望向三十丈外的玄武,目光中没有任何沮丧之色。 “再来!” 李槐脚踏水面,再次奔向玄武,以左肩装在玄武背上,将玄武撞飞出去。与此同时,她左肩红棉袄爆裂,露出赛雪的肌肤,肩头血迹斑斑,散发着别样的美感。 “吼!” 大鼋口中喷出一道白气,止住退势,四肢快速滑动冲向李槐却在距离李槐一丈处突然沉入水中。 “砰!” 大鼋从水下钻出,将李槐撞向天空,海蛇螺旋而上,缠住李槐左腿。 李槐不管缠在左腿上的海蛇,身体猛然对折,弯腰出拳,再次砸在大鼋背上。 大鼋的背壳是其全身最坚硬之处,以之防守无往不利,李槐却反其道而行之,专攻大鼋最强一点。 大鼋后背受力,吃痛沉入水中。李槐回拳击入海蛇口中,将其一颗毒牙击落。 海蛇乃是蛇中异种,一身本事有九成在毒牙上,往常遇到对手,都是大鼋正面抗住攻击,它则出其不意,以毒见功。大鼋和海蛇性命相交,心意相通,奇正相合,故而无往不利。没想到今日遇到这个敌人竟不怕它的剧毒。 玄武受挫后,潜入水中,在距离李槐十丈处浮出水面,再不敢贸然出动。 李槐全身一震,骨节噼啪作响,向玄武勾勾手指,挑衅道:“怂了吗?” 玄武见对面小姑娘衣衫破烂,身上多处受伤,偏偏越战越勇,大鼋和海蛇四只眼睛中同时露出惧意。 李槐哪容玄武退缩,双手插入水中,四肢奔腾,冲向玄武。 玄武四肢摆动,数数回旋,所向无常,只是围着李槐转动,丝毫不再与她硬碰硬。海蛇似乎意识到它的毒液对李槐不起作用,就藏在大鼋身下,不再出击。 李槐一拳拳击在水面上,击起无数水柱,水柱在天空中炸开,原地下起倾盆大雨。她拳法虽刚猛,却丝毫奈何不得玄武,气的哇哇大叫。 第二十六章 金莲子 人力时有穷尽,李槐一连击出上百拳,拳拳用尽全力,饶是她体力惊人,在罡劲之后更上一层楼,也有些吃不住,在体力耗尽以前不得不暂退。 若是张毅在此,定会惊骇莫名,李槐表现出的战力,已不能以罡劲论,几乎能与真气境比肩。 李槐后退时,大鼋和海蛇口中同时发出得意的嘶鸣。大鼋和海蛇相交成玄武,在大海中经历不知多少战斗,其搏杀智慧绝不低于人类。 玄武并非挡不住李槐的攻击,只是它见李槐拳法刚猛,就选择避而不战,消耗李槐的体力。它虽然不懂兵法,却不自觉用上避实击虚的方法。 李槐后退三十丈,脸色乌黑,嘴唇发青,张口喷出一道白气,却是呵气成冰。 她在修炼至罡劲境时,得高人青睐,赐予一枚金莲子,她将金莲子种植于神阙穴,聚一身之阴,进一步激发身体潜能,虚空造桥,在罡劲境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严格来说,李槐体内也有玄武血脉,故而对海蛇之毒有一定抵抗力,却也并非百毒不侵。 她身中蛇毒后,以血脉抑制蛇毒,此时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 战斗至这个地步,李槐几乎已经没有取胜的希望。若是常人在此,定然会萌发退意,李槐却不然,她的性格与拳法相合,都是宁折不弯,故而毫无退意。 玄武见李槐的样子,毫不迟疑,划动四肢,向李槐扑去。这个红衣小姑娘与它无数对手一样,身中剧毒,它当然不会允许猎物逃脱。更何况,这个小姑娘身上有它同类的气息,它若能将其吞噬,体内血脉定然更加纯粹,也许能在后背生出一座石碑来。 玄武驮碑,石碑上生有先天文字,据传其上记载的是先天神通。一旦玄武驮碑,其自身也会觉醒一门先天神通。玄武自然不懂这些,它是凭着本能感觉小姑娘对它很重要。 李槐见玄武冲来,眼中闪过一道疯狂,一震脚,冲向玄武。 大鼋这次没有躲避,先以龟壳硬抗李槐一拳,又突然转头,张口咬住李槐一条胳膊。 李槐聚集全身气力,拳头如鼓点般落在大鼋背上,龟壳上鲜血点点,布上一层红霜。 “嗖!” 海蛇从大鼋身下窜出,张口咬住李槐另一条胳膊,大半个身子沿臂环绕。 李槐两条胳膊分别被大鼋和海蛇缠住,顿时无处发力,她双脚立在水面上,脚趾发力稳定身体,顿时陷入险境。 玄武见李槐被制住,四只眼睛流露出欣喜之色,大鼋和海蛇分离,拖着李槐的两条胳膊向海面下拽去。 一旦入水,李槐一身功夫更受限制,大鼋和海蛇则如鱼得水,此消彼长,胜负似乎已经分明。 李槐双腿由脚踝没至膝盖,她双腿竭尽全力搅动海水,为身体提供浮力,却显得力不从心。 大鼋和海蛇见小姑娘无力挣扎,似乎看到胜利的希望,身体向下托动更加卖力。 李槐在身体没至腰部时,再不迟疑,双眼一瞬间明亮的吓人,体内凭空生出一股大力。这股大力似从虚空而来,一举震开大鼋的嘴巴。 李槐一脚踹在大鼋胸口,将其踹飞出去,在海蛇逃窜前五指成钩,插入海蛇颈部。 鲜血飞洒,海蛇身体扭曲,口中发出痛苦的嘶鸣。 李槐双颊殷红,宛如滴出血来,手掌中端着一枚鸡蛋大小的蛇胆,散发着阵阵清香。她从身后取出一个玉瓶,将蛇胆装入瓶中。 大鼋见海蛇丢了蛇胆,在水面上来回翻腾,眼看是不活了。它眼中露出仇恨之色,口中发出嘶鸣,四肢踏水,整个身体离开水面,如一座小山,向李槐撞去。 “来得好!” 李槐丝毫不惧,沉腰坐胯,一拳捣出,在龟背上击出一道裂痕。与此同时,清脆的骨裂声传入李槐耳中,她的五根手指同时骨裂。 大鼋被李槐一拳击飞,落入水面后毫不迟疑,继续向李槐冲去,纯粹是自杀式冲锋。 李槐眼中毫无怜悯之色,再次挥拳和大鼋撞在一起。大鼋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李槐胳膊也不正常扭曲,显是已经折断。 一人一鼋至此打出真火,不死不休。 大鼋拖着破碎的龟壳,不断向李槐冲击。李槐双手均已骨折,再无法发力,她就以肩膀撞。 李槐全身上下早已被鲜血浸,有她自己的血,有海蛇的血,更有大鼋的血。 随着失血过多,大鼋的速度越来越慢,渐至步履蹒跚之境,却始终坚定的向李槐发起冲锋。 李槐全身骨骼碎裂百分之三十以上,她依然酣战不退,以胸口撞,用头撞。 最终,李槐取得胜利,生生将大鼋耗死。她自己亦耗尽全力,一待大鼋身死,她就仰躺在水面上,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量也没有。 今日这一战,她胜得极险。若非她陷自身于必死之境,骤然爆发杀招,将大鼋和海蛇分离,趁机杀死海蛇,则胜负难料。 大鼋和海蛇相盘,相互借力,气血共生,一旦受到致命危险,二者同时钻入龟壳之中,根本不可能被杀死。 这是玄武的可怕之处,却也是玄武的致命弱点。大鼋和海蛇共生,相互依赖,不分彼此,其感情之深厚远胜人类夫妻,一旦一个身死,另一个绝不独活。 李槐正是利用这一点,陷自身于险境,诱导大鼋和海蛇分离,趁机出手杀死防御能力较弱的海蛇。这一招用的极险,早上一分则大鼋和海蛇未分离,不能建功,晚上一分,则性命不保。 一刻钟后,李槐恢复一丝体力,她行至大鼋身边,从破碎的龟壳中寻到一粒龟珠,将其投入玉瓶之中,脸上露出笑容道:“金莲子到手,不枉本姑娘舍命搏杀一场。” 李槐踏水而去,无数鱼群纷涌而至,围在大鼋和海蛇死亡的区域,开始吞噬它们的身体。更有一些小鱼被挤在外围,不得其肉,只能不断吞噬散落在海水中的鲜血。 第二十七章 身负玄机十八年 大月朗照碧空,洒下一束束柔和的金芒。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对月沉思,或缅怀或哀叹或赞美,更有人写下“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样富含哲理的诗句。 张毅对月沉思,却并未陷入感怀之中,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以无畏之心行勇猛精进之事才是张毅推崇的做法。如今他身陷风云客栈,不得自由,却并不如何沮丧,他将如今的不得已当做武道路途中的一块拦路石,所思不过是破局之策罢了。 我欲武道通天,若有人拦路,斩杀而已。 当然,心无畏惧并不代表鲁莽,他不会贸然挑衅顾汝风和张云,甚至对于李槐,他也多番忍让,隐忍爪牙。 人生天地间,欲求自由而不得,总被人控制奴役。有些人奴役你的身体,进而奴役你的心灵,有些人先奴役你的心灵,进而奴役你的身体。 在张毅看来,顾汝风和张云将他困在风云客栈,逼他吸粉尘入肺,就是想通过折磨他的身体,进而奴役他的心灵。李槐一直想让他认她做姐姐,怕是打着先奴役心灵,再奴役身体的主意。 张毅当然不是任人摆布之人,在没有摸清几人真正目的之前,他选择最保守的应对方式,冷眼旁观。当然,一旦有机会反击,他绝不会心慈手软。他曾杀害李逸仙的女儿,在心理上并不畏惧顾汝风、张云和李槐,只是暂时实力不如三人,不得不屈尊而已。 大月渐渐西斜,张毅站在屋顶,周围温度不断降低,令他肌肤颤栗,他将这份肌肤敏感传导至五脏六腑,指挥五脏六腑蠕动,希望增强肺部功能,对抗不断进入肺泡的粉尘。 “这个给你,吃了它!”李槐从客栈后面跃上屋顶,将一个玉瓶扔给张毅。 张毅随手接住玉瓶却没有打开,而是皱眉望着衣衫褴褛的李槐,不解道:“你跟人交手了?还受伤了?对手是谁?” 李槐的功夫张毅领教过,绝对已经到了罡劲境最巅峰,只比武当派青衣人低一线而已,除非真气境,谁能伤她?若是真气境,她又怎能逃脱? 李槐趋前两步,因牵动伤势,眉头微皱,不耐烦道:“赶快吃掉,哪来那么多废话!” 张毅将玉瓶收入怀中,伸手抓向李槐手腕,道:“我先给你检查伤势!” 刚被李槐打断悟道,更加上李槐形迹可疑,他哪里会吃李槐的东西? 李槐眼珠一转,已看破张毅的心思,冷哼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张毅尴尬一笑,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探向李槐的手腕。他从李槐说话的口风中闻到一股血腥气,这是伤到内脏才会有现象,武者伤及内脏,就伤了根本,比张毅肺泡内进粉尘更可怕。 李槐见张毅拿向自家手腕,不顾身上伤势,挥拳砸向张毅。 张毅使出寻常的铁门栓拦了一下,却感到作用在手上力量并不大,接着就看到李槐的胳膊不正常扭曲起来,可是这姑娘丝毫不顾,仍拖着几近残废的胳膊向他砸来。 “你不要命了?”张毅后退不及,打了个滚,这才摆脱李槐自杀式攻击。 李槐见张毅身形狼狈,展颜一笑:“我若是死了,也是你害的。” “你怎滴蛮不讲理?”张毅不理解李槐为何要自残。 李槐冷哼一声:“本姑娘就是不讲理,谁让你不认我做姐姐来着?” 张毅哭笑不得,眼前这姑娘,打又打不得,也不见得打得过,又没法跟她说理,只能苦口婆心劝道:“强扭的瓜不甜,您何必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你若同意,我明天在坊内给您做个广告,相信会有不少人心甘情愿给您当弟弟!” 李槐撇撇嘴:“我不稀罕!” 张毅摊开手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治伤要紧,不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那你先将玉瓶中东西吃了!” 张毅苦笑:“身体是您自己的,你拿自己的身体跟我讨价还价,合适吗?” “我不管,你若不吃了,我就一直伤害自己,看你怎么跟我干爹干妈交代。明天我干爹干妈看到我的伤势,我就说是因为你!” “还能这样?”张毅目瞪口呆,以他心性之凉薄,若没有顾汝风和张云在,他早已出手将李槐杀死,哪里会受这样的威胁?此时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你吃不吃?”李槐逼前一步。 张毅闻着李槐口中喷出的血腥气,暗道:“这姑娘伤及内腑,一身功夫怕是只剩下一两层,我若出手偷袭,有八层把握将她一击击杀。”一个邪恶念头在张毅心中升起,他若一拳击碎李槐的心脏,顾汝风和张云势必要先治疗李槐的伤势,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机逃离魔窟? 念头刚起,张毅耳中传来一声冷哼,不是张云的声音又是何人?张毅浑身发麻,似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再不敢起歪念头。他从怀中取出玉瓶,也不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一口吞入腹中。 他现在内脏功能强大,即便吞一瓶毒药入腹,也不会立即身死,若无人打扰,甚至能够自己给自己洗胃,将毒药排出体外,故而并不如何担心。 他原以为李槐逼他食用玉瓶中的东西,是为了作弄他,是为了先前事报复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槐送给他的是一份大礼,是一份他无法拒绝的大礼,是一份他每当想到,心中都会涌起感激之情的大礼。 “身负玄机十八年,不养龟蛇道难全;信道龟蛇需福地,福在神阙种金莲。张毅,你不好奇我虽是罡劲境实力却远高于罡劲境吗?秘密就藏着这四句口诀之中,你若能参透口诀,实力必然突飞猛进,不下于我,算我补偿打断你悟道的过错。你若不能参透口诀,定然性命不保,你若死了,我也不必心怀内疚了!”李槐说出一段奇怪的话,然后纵身跃下屋顶,消失在风云客栈之内。 第二十八章 真武之神 张毅尚不及琢磨李槐的话,就觉一道烈火浇入胸中,熊熊燃烧,似要将他焚烧成灰烬。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张毅吐出一口鲜血,却是呵血成冰,身体扑在房顶,微微抽搐,可见正承受怎样一种伤害。 风云客栈二楼,张云左手端着一个高脚杯,杯内殷红晃动,似真似幻,右手剥着葵花籽。一半优雅如贵妇,一半却粗俗如寻常女子。 顾汝风坐在张云对面,浑身打扮如农夫,姿态轻松写意,气质却是出类拔萃。 这二人自张毅以药物洗肺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哪怕知道李槐身受重伤都毫无动容,直到张毅念出地球时代流传那首诗,张云惊讶起身,酒杯内红色液体倾出杯外,讶然道:“成功了?” 顾汝风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悦,反而有一丝忧虑,叹道:“天才与凡人,差距真就如此之大,不能逾越?” 张云冷冷道:“别感叹了,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吧!”说完之后她满嘴苦涩道:“这小子真是邪门,明明无名师引路,却似生而知之。烈火种金莲,朝见真武之神,踏入真武之道,他竟然一蹴而就。” 顾汝风发愁道:“你我夫妻二人守着风云客栈十几年,积累诺大的名声,眼看就到了收获的季节,却要为他人作嫁衣裳,不甘心啊!” 张云手中酒杯被捏碎,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化作一声无奈:“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我们怎敢违背先生的吩咐?” 顾汝风猛然站起身,道:“没有前人牺牲,不足成就来者,好在我们有个好女儿,她比我们更果决。” 说到李槐,张云脸上也露出笑容:“是啊,槐儿比咱们有魄力,希望她能走得更远,甚至于……” 顾汝风伸手阻止张云再说下去,道:“那就这样吧!”他目光坚毅,似下定极大的决心。 …… 阳光普照大地,气温迅速回暖,一个小时内,温度由零下三度升至二十八九度。 张毅感觉脸部灼热,迷茫中睁开眼睛,缓缓忆起昨日之事,暗道:“这个人情欠的有点大。”他双拳紧握,感受到体内血液霍霍流淌,五脏六腑洁净如初,相比于昨日,已有云泥之别。 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交手,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喜悦之情充斥心田。 昨日李槐让他吞下的东西是一道引子,助他感应到神阙穴的大门。他借着李槐的歌诀,一举打开神阙穴,心神和神阙穴之间搭起一道桥梁,一旦凝神灌注神阙穴,就能朝前真武之神,劲力自虚空而生,陡增十倍。 武道至罡劲境,体力和爆发力都达到人体极限,再向上探索已是绝路,只能另辟蹊径,探寻以神御气之法。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就是虚空造桥,打开体内穴窍密藏,继续开发身体潜能。 人身就是一个小宇宙,与天地大宇宙相合,体内有三百六十一个窍穴,每一个穴位都是一座密藏,其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若是三百六十一个穴窍全部打开,撼岳搬山亦不在话下。 穴窍虽处于人体之中,其大门却隐匿于虚空,常人欲要打开穴窍,却不得其法。但是有极少数人,自身血脉特殊,某些穴窍天生顿开,这样的天才往往生而有神力,即便不习武,也能力抗千钧,胜过寻常化劲高手。一旦踏入武道,进境往往一日千里,不可以常理论,有人甚至能够在一个小时内,从不懂武功连连突破境界至罡劲巅峰。 有得必有失,穴窍天生顿开者虽得天地所钟,却也遭天地所妒,大多数穴窍天生洞开者活不过二十岁。 张毅在杂书馆内无书不读,这样的天才事迹他读过无数版本,以往也许不理解为何天妒英才,如今完全明白了。穴窍是人体内的宝藏,却也给人体带来极大的负担。人之身体,不管是血肉、骨骼、筋膜,承受力都有极限,一旦突破这个极限,就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天生穴窍顿开者,就像一个幼儿头顶巨石前行,虽能以巨石伤人,自身却要时时刻刻承受巨石带来的压力,早早将体内本源耗尽。 张毅之所以认为欠了李槐一个大人情,不单是李槐助他打开神阙穴,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朝见真武,更是因为他看到武道另一扇大门。只要他不断打开自身窍穴,实力就能不断增加下去。 当然,这件事也有隐忧,以张毅的身体强度,最多承受同时打开两个窍穴,再多下去就会立即爆体而亡。 当然,他靠着真武之血打开窍穴,并非像其他天生穴窍洞开者能收不能发,若无必要,他的神阙穴依然是关闭的,只在需要爆发巨力时才以心神朝见真武,洞开穴窍。 转身回到客栈内,张毅将全身清洗一遍,重新换上一套衣衫,走出房间轻敲李槐的房门。 “本姑娘心情不好,今天不见客!”房间内传来李槐的声音。 张毅苦笑一声,开口道:“是我!” 屋内李槐不耐烦道:“我知道是你,本姑娘就是不想见你,赶快滚开!” 张毅尴尬苦笑,张云出现在他身后,杏眼圆瞪,叉腰骂道:“张毅,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干活?” 张毅虽体力倍增,依然没有把握同张云交手,转身走向楼下,与正在二楼打扫房间,以真气吸纳灰尘的顾汝风交换一个眼神,彼此都有些无奈。 “老娘辛苦十几年养了一盆鲜花,你看看也就罢了,竟想将老娘的鲜花连盆端走,岂有此理!”张云在张毅身后嘀咕,声音却一点不小,恰恰传入张毅耳中。 张毅颇为无奈,对于李槐,他一点想法也没有,且不说李槐的穿衣打扮不符合他的审美风格,他原本就没有寻找伴侣的打算。武道之途,一骑绝尘,他不想因任何人而停下来,哪怕沿途的风景很美好。 第二十九章 竺有竹 神阙穴洞开,张毅一身劲力暴涨,不过却有一个后遗症,每当神阙穴洞开,体力暴增之时,就会有一股阴寒之气传入体内,这股寒气纠缠在血液之中,无法排除。他终于明白李槐为何在天气炎热之时依然呵气成冰,那是多次洞开神阙穴留下的后遗症。 “洞开穴窍虽是一招杀手锏却不能常用。”张毅暗自打定注意,同时另一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必须全面提升身体素质,以应对暴增的体力。 来到客栈一楼,已有一个客人端坐一张竹桌前,正自斟自饮喝早茶。 张毅粗略一扫,将那客人面目记在心中,就将目光转向他处。他有一种识人的天赋,只要一眼扫过,就能将一个人的性情摸个八九不离十。那客人虽面目俊朗,却带有一丝阴柔之气,不是善类。 “你是师傅师娘新收的弟子?”那人见张毅吸气除尘,转过头,脸上带着善意问道。 张毅摇摇头,道:“我只是个打杂的!” 那人哈哈一笑:“打杂的?也对,我也是从打杂开始的,当你控制劲力圆转如意时,师傅就会收你入门。” 张毅脸上并未露出惊喜,暗道:“顾汝风和张云难道真有收我做弟子的想法?” 那客人起身来到张毅身前,伸手笑道:“竺有竹,你也可以叫我竺师兄。” 张毅伸手与竺有竹握在一起,口中却说道:“竺兄好!” 竺有竹讶然,随即失笑道:“小师弟,迂腐可不好!” 张毅不为所动,正容道:“竺兄说的对!”这个风云客栈处处透着古怪,张毅并不想与其有任何牵扯,身陷其中,他想的是如何逃出去而不是越陷越深。 竺有竹见张毅固执的紧,忽然毫无征兆暴起一掌,印向张毅胸口。 张毅不动声色,同样印出一掌。二人掌力相交,罡劲碰撞,噼啪作响,不相上下。 “有点意思,原来你并不古板”竺有竹见张毅早有准备,脸上露出笑容,接着喝道:“小心了!” 张毅只觉一股大力从竺有竹掌上传来,掌力中含着一股阴冷之气,竟让他有不能抵御之感。他不敢怠慢,神阙穴洞开,体力陡增,以更加精纯的阴冷能量与竺有竹碰撞在一起。 蹬!蹬!蹬! 张毅连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虽同样洞开一个穴位,他却不熟悉暴增的劲力,终究逊竺有竹一筹。 竺有竹身体微微一晃,脸上升起一股青气,讶然道:“你开了中枢穴?” 张毅点点头,道:“昨夜侥幸尽功!” 竺有竹笑道:“师傅师娘真是看重你,这么多年,也只有小师妹得以洞开中枢穴。” 张毅心中一动,暗道:“从刚才交手情况看,我洞开的穴位中带着阴寒的能量明显比竺有竹的阴冷能量高一个等级,洞开穴位应该亦有高低之分。” 他心中所思所想,脸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是问道:“竺兄开的那一窍。” 竺有竹以为顾汝风和张云有心收张毅为弟子,故而毫不隐瞒,道:“人体有三百六十一个穴位,相传每一个穴位中都居住着一位神灵,若能打开穴位,就能沟通神灵,获得神灵加持。 “在三百六十一个穴位中,又有三十六个大穴,分别是百会、印堂、睛明、太阳、人中、耳门、哑门、神庭、人迎、膻中、乳根、期门、神阙、中极、关元、气海、章门、太渊、膺窗、乳中、鸠尾、巨阙、曲骨、肩井、大椎、命门、长强、肺俞、厥阴俞、肾俞、气海俞、志室、海底、足三里、三阴交、涌泉。这三十六个大穴是人体最隐秘最关键的穴位,其中所居神灵更是非比寻常。” “师弟你洞开的中枢穴又叫神阙穴,打开神阙穴,能够朝见真武大帝,获得真武大帝加持,得先天水能量。师兄我所开的穴位是水泉穴,与神阙穴有君臣之分,故而为兄虽然先你一步入门,却要收你辖制。” 见张毅正在消化自己话语中的信息,竺有竹靠近张毅一些,继续说道:“相传在三十六个大穴之上还有一个穴位,象征着人体主宰,一旦打开,就能一步登天,只是从未有人找到过这个穴位。” 张毅后退一步,拱手拜道:“多谢竺兄赐教。” 每当竺有竹靠近,张毅心中都会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若是在荒野遇到此人,张毅绝不允许他近身十丈之内。即便在风云客栈,张毅也不敢对他放松警惕。 竺有竹也发现张毅的疏离,不再向张毅迫近,笑道:“等你入门,师傅师娘自会对你讲明关窍。” “竺有竹,就你话多,是不是皮痒了?”张云出现在客栈二楼栏杆旁。 竺有竹显是怕极了张云,仅是听到张云的声音就面色突变,恭敬至极跪下道:“弟子知错,请师娘惩罚!” 张毅眉头皱起,觉得张云有些小题大作了。 张云呵呵一笑:“既然你小子知错,就饶你一次。” “嗖!” 一粒花生米从二楼飞出,正中竺有竹右脸颊,又从左脸颊飞出。 竺有竹脸上露出喜色,拜谢道:“多谢师娘赏赐。” 张云摆摆手道:“老实呆着!” “是!”竺有竹转身回到桌前,脸上鲜血都不敢擦,恭敬端坐,再不敢发出一言。 张毅往常见到张云对李槐宠爱有加,只当她是一位爱唠叨的良母,今日见她对付竺有竹的手段,方才暗自庆幸没有违背过她。张云对付自己的弟子尚如此酷辣,对付其他人可想而知。 “幸好老子没有认李槐作姐姐,否则张云岂不是成了我的干娘?”张毅心中打定注意,一旦有离开风云客栈的机会,绝不能迟疑。 他来到风云客栈虽然收获巨大,性命却时刻操纵于人手。截至目前,张毅都不知道顾汝风和张云为何将自己困在风云客栈,这才是最令张毅担忧的问题。今天见了张云的手段,他更不想留下来了。 第三十章 七星聚义 竺有竹受到张云惩罚,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张毅继续收拾桌子,也意识到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必有要事发生。 半刻钟后,门口光线一暗,一个八尺壮汉堵在门口,这壮汉豹头环眼,胡须几乎将整张脸遮住,根根虬结,有若钢针。 壮汉踏入大门后,先看向张毅,眼中闪过异色,又看向竺有竹,见他脸颊上的伤势,幸灾乐祸的神色一闪而逝。他也不多话,选择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张毅见大汉与竺有竹认识,暗道:“这大汉相貌略显老色,实际年龄应该不大,不超过二十五岁,料想也是顾汝风和张云的弟子。不知是否洞开窍穴?观他神色,不惧竺有竹,料想功夫与竺有竹相差不远。” 再过半刻钟,一个中年男子走入客栈内,他脸色蜡黄,佝偻着腰,不停咳嗽,似要将整个肺部咳出来。进入店内后,这中年男子同样环视一周,向竺有竹和虬髯胡须壮汉点头示意,然后寻一个空桌坐下。三人呈三角形分坐,有相互防备之意。 又是半刻钟,有一个庄家汉子打扮的青年走入店内。张毅略一观察,就知道这青年在模仿顾汝风。 如此,每过半刻钟都有一人进入客栈,一连进入六人。这六人肯定都认识,却都不说话,只是偶尔有神色交流,也是一闪而逝。 张毅早已将店内收拾干净,选择一处角落安坐,这是他的习惯,即能观测别人,又能很好隐藏自己。 此时,张毅虽处于角落,却是心潮起伏。今日所来六人,每一个都非同凡响,若这些人都是顾汝风和张云的弟子,且全部洞开穴窍,那风云客栈“一遇风云变化龙”之说实至名归。 “这些人来到风云客栈,料想是顾汝风和张云的手笔,只是二人为何还不现身?这里的气氛太凝重,并不像弟子返回宗门,反而有点鸿门宴的感觉。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也许这是脱离风云客栈的机会。”张毅打着逃跑的注意。 “吱呀!吱呀!”客栈大门自动关闭。 “呵呵,徒儿们,都来了,师娘一只很想你们呢!”张云再次出现在二楼栏杆处,顺着楼梯向楼下走来。 张云一出现,六人都露出一丝不安。 “弟子竺有竹、韦方、皮不休、庄戈、杜天、冷宫良,拜见师娘,祝师娘青春永驻!”六个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令张毅目瞪口呆。 武道进阶罡劲境,心神坚若钢铁,对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看法,一般不会做出谄媚之事,六人的做法颠覆了张毅的认知,也让他更加惊惧张云的手段,更加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都起来吧!”在张云的笑声中竺有竹等六人整齐起身。 张毅看得浑身冷汗直冒,六人一同下跪尚能用事先演练来解释,六人一起起身则只能是被“操纵”,他不由想到初入客栈顾汝风露的手段,有操纵心神之能。这已经不是武功,只能是神通。 “愣着干什么?通知后厨上菜!”张云的声音将张毅惊醒,他急忙赶往后厨。 后厨早已得了张云的安排,饭菜自是早早就备好了。此时七八个厨师一起动手,三五分钟,就已做好三十多个菜。 张毅从后厨返回,厨师们依次上菜,片刻摆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 “老顾,还不下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张云向二楼喊了一声,然后向竺有竹几人道:“你们先坐,不用管你们师傅。” 竺有竹几人站在饭桌前,却无一人敢坐。 张云杏眼圆瞪,怒道:“怎么?老娘的话不好使?” 那个大胡子壮汉韦方硬着头皮答道:“师娘的话我们不敢不听,可是师傅他老人家……!” 其它几人见有韦方在前面撑着,也跟着连连称是。 张云冷哼一声,弹出一缕真气,化作光刀削在韦方脸上,削掉他巴掌大一块胡须,胡须下连着皮肉,鲜血淋漓。 韦方闷哼一声,脚步不敢移动分毫,却始终不敢坐下。 张云惩戒过韦方,又看向皮不休,皮不休脸色蜡黄,却极力忍住咳嗽,胸膛憋的高高鼓起,脸上露出祈求之色。 张云不知如何想,只是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顾汝风顺着楼梯走下,向几人道:“都坐下吧!” 竺有竹等人如释重负,这才敢坐下,屁股也只是挨了三分之一的板凳。 “你师娘是个急脾气,你们别怪她!”顾汝风等其他人都坐下,这才坐下,开口说道。 张毅看得渍渍称奇,他虽没有参加过宴会,却看过宴会礼仪方面的书籍,一般都是尊贵之人先就坐,其他人才能入座。这里却恰恰相反,顾汝风是最后一个入座,若说这些人没有规矩,却也不对,这里分明规矩极严。 “你们都是我顾汝风的弟子,都是人中之龙,将来必然要走出东荒,故而为师平时对你们要求比较严厉,这也都是为你们好!”顾汝风的话很客气,张毅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他却是一丝一毫都不信。以己推人,他若是顾汝风的弟子,怕是不会想着尊师,反而想着怎么杀死他。 “张毅,你过来,坐在这里!”顾汝风话音落地,竺有竹几个人正在表达感激之情,张云突然插口,让张毅坐在她旁边。 张毅忙摆手拒绝道:“张毅只是一个打杂的,哪有资格就坐。” 张云目光一瞪,轻“嗯?”一声。 张毅顿时想到她对付竺有竹和韦方的手段,不敢与她正面冲突,只得在她旁边坐下,却是浑身不自在,只能勉强装出轻松的样子。 “以前有人给你师傅算过,说他合该有七个弟子,今天你们七人可算是七星聚义了!”张云待张毅坐下后,缓缓说道。 其他六人慌忙起身,向顾汝风恭贺道:“恭喜师傅再收高足。”张毅也跟着起身,却不知是否该拒绝。 第三十一章 蝉、螳螂、黄雀 顾汝风双手下压,示意所有人坐下,这才开口道:“世间武道早有成法,外练筋骨皮是为明劲境;运转气血,勃发心力伤敌于无形,是为暗劲境;暗劲遍布全身,一羽不能加,有触必应,是为化劲境;暗劲外放,凌空打三寸,是为罡劲。神光落幽涧,降服先天真气,以神御气,脱凡为真,是为真气境。真气境之后,修为打破天人之际,玄之又玄,腾云驾雾、逆知未来、伸指断江、挥手撼岳,不可测度,是为神通境。神通境之上是否还有境界,就不是为师所知了。” “武道境界,一境一重天,最终成就高低,并不看你是否努力,而是看你先天资质根骨。就像做生意,一个人只有一百枚白钱的本钱,他能做到一万枚红钱已是了不起的本事。另一个人却以一亿枚红钱起家,两者最终成就不问可知。” “我和你们师娘虽然资质不差,也只能止步于真气境罢了!我们有一次探索东荒,在一处秘境中得到一本书籍,这本书名叫《羊肠路》,其上所载之法,在于通过洞开穴窍提高人体资质,增加先天本钱。可惜,这本书籍乃是残章。” 竺有竹惊疑道:“莫非我们修炼的就是《羊肠路》上所记功法?” 顾汝风点点头,这时候的他,温文尔雅,颇具名师风范。 “不错,人身小宇宙,洞开穴窍,释放人体潜能。早就有人在这条路上探索,但是人体神秘莫测,穴位门户又隐于虚空,只有通过特定的道具才能感应特定穴位门户的位置。每一个门派都在这上面探索,却对探索结果秘而不宣。我们这一门得七个穴位,已是邀天之幸,凭我和你师娘的本事,别说七个穴位,一个穴位也无力探索出来。” “武道登山破境,破境难返。我和你师娘早已突破真气境,自身本钱已经用完,虽有七穴洞开之法,却无法重头修炼。故而你们师娘心情郁郁,有时候对你们严厉一些,你们别怪她。” 竺有竹六人松了一口气,齐声表示理解。 顾汝风继续道:“武道境界停滞不前,我和你们师娘就将自身对武道的渴望寄托到你们身上。助你们开发窍穴,我们就想看一看,若将全身窍穴全部开发出来,能在武道上走多远。” 这时候,一声不吭的杜天突然说道:“师傅教我们每人洞开一个穴位,是否另有深意?” 顾汝风点点头,满脸赞赏之色道:“为何这样说?” 杜天得意道:“若非如此,师傅只需专心培养一人即可,何必收七个弟子?” 张毅不动声色,却在观察桌上八个人反应,他发现桌上八人,除了竺有竹,每一个人都精明无比。 顾汝风点头道:“不错,我和你们师娘当年也只止步于秘境第一重,再无力向内探索。这些年我们潜心研究《羊肠路》残篇,发现其上所载七穴对应北斗七星。我们猜测,若有七个人每人洞开一穴,踏斗布罡,上应北斗,必能打开第二重秘境。” 竺有竹双眼放光,兴奋道:“师傅将我们招来,就是要我们探索秘境,寻找《羊肠路》剩余部分。” 顾汝风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顾汝风的话,张毅有所怀疑,因为话语中漏洞太多。最明显一点,若竺有竹、韦方、皮不休、庄戈、杜天、冷宫良每人洞开一穴,再加上早已洞开神阙穴的李槐,早已七星齐聚,为何顾汝风要拖到今日才有所行动? 似是看穿张毅的疑惑,顾汝风笑着解释道:“槐儿也洞开了神阙穴,却不是破开秘境的最佳人选。槐儿身为女儿身,本身属阴,神阙穴却是阳穴,难以发挥最大威力。” 张毅只将顾汝风的解释当做画蛇添足,心中思量的却是其他事。他原本只想着逃脱,此时心中却打起那本《羊肠路》的注意。他发现竺有竹六人目光也有交流,似乎与他打着同样的注意。再转向张云,见她似笑非笑,目光玩味,暗道:“今天似乎不是师徒聚会,怕是一场分不清谁是螳螂、谁是蝉、谁是黄雀的游戏。” “师傅得小师弟,小师弟又已洞开神阙穴,万事俱备矣!”竺有竹假装很兴奋。 其他几人望着张毅,神情也很振奋。 张云端起酒杯,笑道:“师娘以往对你们严厉了些,却也是为了你们好,今天就以酒赔罪。”她先给自己斟满,仰头一饮而尽。 张毅望着张云雪白的粉颈,高耸胸部一起一伏,若有所思。 “师娘,这如何使得?”见张云给自己斟酒,竺有竹匆忙起身,双手连摆,根本不敢接酒杯。 张云笑道:“小竺,你还在怪师娘喽?” 竺有竹见到张云的笑容就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断然没有!” “那你怎滴不喝?”张云将酒杯递到竺有竹身前。 竺有竹脸色阴晴不定,似将这杯酒看做洪水猛兽,却终究敌不过张云的目光,接过酒杯,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前有车,后有辙。竺有竹饮酒后,其他几人自是没有了辞酒的理由,一一将酒水饮下。 待到张毅身前时,张毅起身推迟道:“我就不必了吧!” 张云不知想到什么,呵呵笑道:“随你!” 张毅一愣神,暗道:“难道我猜错了,酒水没有问题?不过能不喝最好,这些人都非良善之辈,我可得打起精神。” 张毅说桌上其他人都非良善之辈,却忘了算自己,他也并非好人。他进出后厨一趟,在这桌酒菜每一份菜肴中都下了毒药。当然,毒药的药性如何,他并不知道,那要问将毒药给他的竺有竹。 竺有竹借着与他交手的机会,将一张字条和一瓶毒药塞入他手中,讲明厉害关系,让他见机下药。 张毅虽不信任竺有竹几人,却不妨碍暂时和几人联手,以后是敌是友,那要看事态如何发展。 第三十二章 暗流 化兴坊,风云客栈东南五里外有一处院落,院中有异种桂树数株,均有合抱粗细,其上桂花半谢,桂子飘落,香远益清。世间花多五瓣,唯桂花四瓣,内蕴白金杀伐之力,最能遮掩气息。 “父亲,你在数年前买下这个院落,却从不居住,也不让人知道,为什么?”一个十四五岁的紫衣少年向一个黑衣中年男子问道。 中年男子立在一株桂树下,任由点点桂子黏身,道:“承志,你还是不愿动脑筋吗?” 少年挠挠头,抱怨道:“爹爹,您就放过我吧,我真不是学围棋的料,什么打劫啊!屠龙啊,我听到就头大。” 中年男子对这个儿子颇为无奈,道:“在遥远的地球时代,围棋又被称作弈棋,以黑子为阴,以白子为阳,以棋局演化天地,阴阳纠缠,只论棋力,不争输赢。你若能领会此中真意,功夫必能更上一层楼。” “父亲说得对。”少年神态恭敬,眼珠却滴溜溜转动。 少年的敷衍怎能瞒过中年男子,郭长生无奈叹道:“为父对你太溺爱了!” 郭承志低声抗议道:“父亲,大家和和睦睦不好吗,为何要争呢?争来争去,能得到什么?” 郭长生怒道:“住口!承志,你要记住。你爹欲要长生,今生怕是达不到了。我给你取名承志,是希望你能继承我的志向,冲击神通境,长生不死。” 郭承志本待反驳,看到父亲从未有过如此疾言厉色,生生将想好的反驳语吞入腹中,心中暗自嘀咕:“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老爹疯魔了吧!” 郭承志满脸不以为然,郭长生心中无奈,暗道:“子孙相传,还是薪火相传,已争论百余年,希望不要在我们这一代身上盖棺定论。” 百年前,东荒城内真气境高手如云,兽潮难以接近东荒城方圆千里,却因理念之争爆发一场动乱,实力锐减,直至如今也未恢复元气,全靠血色长城才能勉强抵御兽潮。 其争论的焦点在于东荒城该向何处走。 一部分人认为强者应该建立家族,传承血脉,青出于蓝,最终诞生神话级强者,冲出东荒。另一部分人认为,强者的后代不一定是强者,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应该从天外流浪者中择人培养,代代推陈出新,在杀伐中培养强者。 执两种观点的人相持不下,最终由文斗演化成武斗,真气境高手十去其八,甚至有神通境高手卷入其中,甚至陨落。 乱战之后,东荒城以甘水为界,一分为二,除了在抵挡兽潮时在神通境高手监视下相互合作,其他时候都是竞争关系。 往事过百年,南北二城虽恢复表面和平,观点之争却并未淡去,而是由明争改为暗斗,竞争比百年前更加惨烈,早已将东荒城所有人卷入。 “父亲,你怎么了?”郭长生的沉思被郭承志唤醒,他有一瞬间失神,儿子不类己,他心中难免失望,甚至对自身观点都产生一丝动摇。 “承志,为父数年布置,定要给你争出一个光明的未来。”郭长生拍拍郭承志的肩膀,心中唯一欣慰之处,在于儿子心智虽然稍弱,天赋却是绝佳,不足十五岁,不仅达到罡劲境,而且洞开了三处窍穴,已打下雄厚的根基。 郭承志颇为无奈,父亲望子成龙心切,他无从劝起,反抗亦是有心无力。 “如此一个窝囊废儿子,也值得培养?”一人大摇大摆推门而入。 郭长生旋风般转身,双眼杀机弥漫,喝问道:“你是何人?” “盘古门,谷梁海,见过郭真人。”闯入者是一少年,年纪不超过二十岁,唇红齿白,容貌俊秀,更加上一身白衣,极其出尘,宛若神仙中人。 听到少年自报家门,郭长生杀机内敛,笑容可掬道:“原来是盘古门的高足,怪不得!怪不得!”他在院墙外布下三道真气警戒,少年能够不触动真气警戒进入院内,足见高明。 谷梁海大大咧咧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郭承志常年跟在父亲身侧,从未见过有人敢辱及父亲,挥拳击向谷梁海,口中喝道:“看拳!” 郭承志步伐四实六虚,上身随出拳晃动,明暗有序,层次分明,却又让人分不清拳法落点。更恐怖之处,在于空气随着他的拳法噼啪作响,院中凭空挂起一阵大风。 谷梁海一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探入郭承志重重拳影之中,一拳轻飘飘印在郭承志胸口。 郭承志浑身如遭重击,身体如炮弹般向后飞退,撞在一株桂树上,整个身体嵌入书中,这株桂树高二十余米,随着郭承志嵌入,整个树身如蛛网般龟裂出一道道拇指粗细的裂纹。 “虎父犬子!”谷梁海摇头晃脑。 郭长生见儿子委顿在树中,眼神闪烁,阴晴不定。 谷梁海笑吟吟看着这位“白猿王”,似乎料定他不敢出手。 二十年前,白猿王郭长生以一人力毙两头红级凶兽,名震东荒,那时候他尚未进阶真气境。 郭长生几度握拳,几度又松开,最终转成一声叹息,他走到桂树前,将郭承志背起,向院落外走去。行至门口,郭长生转头向谷梁海道:“你很好!也替我向你师傅问好。” 谷梁海含笑点点头,他知道,这一场战斗,郭长生终究认输了。 郭承志被郭长生背在背上,看着父亲的背影,眼中不由留下两行清泪。往日父亲高大的背影,佝偻了! “父亲,我想学围棋!”郭承志满心话语说不出,化作一句哽咽。 郭长生没有回头,心中升起一股欣慰:“吾儿成人了!原来今日我并没有全输!” 谷梁海遥望父子二人离开,脸上笑容敛去,颇为懊恼道:“真不该留手!”随即摸摸鼻子自言自语道:“不过若是废了那小子的武道根基,那头白猿王定会发疯,以我如今的实力,怕是扛不住他的白猿通背。” 第三十三章 螳螂现行 盘古门崇尚暴力,膜拜古神盘古,主张磨砺肉身,用拳头讲道理,有理走遍天下。 谷梁海一招击败郭承志,将郭长生迫走,心中有一些小得意。盘古门这一代弟子中出现一对双胞胎,惊才绝艳,压制住了门内其他同辈弟子的光彩。 谷梁海正是被压制那一批人,恨屋及乌,对本地土著心怀怨恨,故而对付郭承志时用了一些手段。 “待我获得顾汝风夫妻的遗留资产,再洞开七穴,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可惜因为那人的关系,只能采取迂回手段,让人好不痛快!”谷梁海对自己的布置满怀信心。 “一晃经年不见,谷梁海,你还是那么喜欢吃独食,这个习惯可不好!”院门再开,一个白衣青年迈入院内,他身后跟着一个灰衣女尼,容貌俊美如画,虽宽袍大袖,却难遮挡衣内无限险峰。 谷梁海转过头,看向二人,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不快,讥讽道:“吕玄机,你是跟屁虫吗?总跟在老子身后,吃屁你都找不到热乎的!” 吕玄机哈哈笑道:“肮脏的言语,只能暴露你的修养,没有任何威力。” 谷梁海冷哼一声,向俏丽女尼道:“柳叶,你整天跟在吕玄机身后,小心清白不保。” 灰衣女尼双手合十,手肘压迫胸口,荡出一道动人心魄的曲线,语音清脆道:“人人心中都有一面镜子,一则照己,一则照人。谷梁施主心中生了邪念,明镜蒙尘,我建议你闭关一段时间。” 谷梁海冷哼一声,道:“老子抵不过你二人巧舌如簧,你们若想分一杯羹,先问过老子的拳头才行。” 话音落地,谷梁海身形爆闪,已出现在吕玄机身前,直直一拳捣向吕玄机胸口。 吕玄机身形不动,沉腰坐马,手掌缓缓向前推出。 谷梁海的拳头势大力沉,吕玄机的手掌却慢似蜗牛爬,二人都放弃花俏招数,拳掌碰在一起。 吕玄机浑身一震,身体蹭蹭后退七八步,后背抵在一棵桂树上,嘴角沁出鲜血。 “你竟然打开了中枢穴,怪不得如此狂妄!”吕玄机抹去嘴角血迹,脸上却没有落败的沮丧。 谷梁海悄悄将泛红的拳头收入袖中,冷声道:“你也不错,纯阳掌更上一层楼,怕是洞开了命门穴吧!”他原以为自己洞开中枢穴,能够压吕玄机一筹,不料吕玄机洞开了命门穴,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中枢穴位于督脉之中,协调一身之力,命门穴统督脉之阳,与神阙穴相互对应,二者都是人身大穴。 “好说,好说!”吕玄机呵呵一笑。 谷梁海转向女尼道:“柳叶,你呢?”他可不是吕玄机,不会被女色冲昏头脑,若柳叶不能展露相应的实力,休想分一杯羹。 柳叶美眸望向谷梁海,眸子中星光灿烂。 “贫尼不才,刚刚将菩提诀修炼到一池秋水浸明月境界。”随着她话音落地,眼中射出两道光芒,一黑一白,黑白交汇,在空中生成一副海市蜃楼。 …… 风云客栈内,桌上九人觥筹交错,却是各显神通。 张毅少言寡语,只是观察桌上几人反应,在别人让菜时,也只食身前那盘爆炒花甲。庄戈则是隔两个身位,夹竺有竹身前的凉调苦菊。竺有竹和韦方荤素不忌,而且不断给顾汝风和张云夹菜,殷勤有加。皮不休、冷宫良、杜天三人的表现中规中矩,眼神中却藏有一丝不寻常,似在期待什么。顾汝风、张云夫妇似乎没有发现桌上诡异,如寻常师傅师母一样,对几个徒弟慈爱有加,若没有方才张云惩治竺有竹的手段,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更加和谐。 “张毅,我欲收你为关门弟子,你意下如何?” 张毅夹菜的手顿在空中,心中暗道:“该来的始终要来!” 他将筷子放下,不顾竺有竹的示意,向顾汝风满怀歉意道:“张毅资质鲁钝,不敢当顾真人厚爱。” 竺有竹脸色难看,暗道:“竖子,不足与谋!”他眼看着顾汝风和张云吃下有毒的饭菜,只需再等一刻钟,待毒药发作,拜师不拜师又有何妨?可是张毅偏偏在这时候拒绝了顾汝风。一旦顾汝风恼怒,势必要惩治张毅,当他动用真气时,很可能发现体内不妥,将六人三个月的谋划化作流水。 “看不上顾某这点本事?”顾汝风双眼紧盯着张毅,气势骤起。 张毅面不改色道:“顾真人是真气境高人,张毅区区一罡劲小子,怎敢看不起?只是顾真人教授弟子的手段,在下不敢苟同。” “哦?说说看!”顾汝风收齐气势,风轻云淡道。 张毅不顾竺有竹色变,指着他道:“顾真人这位高足一进门就塞给张毅一张纸条,一包毒药,让我在饭菜中下毒。这样和谐的师门,我可不敢入!” 顾汝风脸上未露丝毫惊讶,追问道:“你下了?” 张毅点点头,指着桌上饭菜道:“除了这盘爆炒花甲,其他饭菜中都下了!” “张毅,你胡扯八道!”竺有竹猛然直身,须发皆张,势要与张毅拼命。 “坐下!”张云冷哼一声。 竺有竹看到张云阴冷的目光,匆忙后退两步,跪在地上道:“天地可鉴,我对师傅师娘只有崇敬之心,无半点不敬之意,若有虚言,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肠穿肚烂?中了牵机散,可不是会肠穿肚烂?”顾汝风说出的话令竺有竹亡魂大冒。 顾汝风不顾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竺有竹,望向韦方等人,似笑非笑道:“你们几人也有份参与吧!为师耍弄手段的时候,你们还没来到这颗星球呢!你们以为我会看不穿?” 韦方上身不动,下身毫无预兆后退两丈,同时向其他几人道:“既然已被老乌龟看破,咱们跟他们拼了!” …… 空中光影交错,如3D电影,将客栈中景象映照出来。 “谷梁海,你安排的这只螳螂有点蠢啊!”吕玄机呵呵笑道。 第三十四章 移景 东荒城武术门派数百,若追本索源,都能与三个门派扯上关系,这三个门派分别是盘古门、纯阳宗和明镜台。 盘古门最重用力,门下弟子在肉身境沉浸最深;纯阳宗在真气运用上拔得头筹;明镜台却不修肉身、不修真气,只在心性上下功夫,一旦顿悟,一步迈入神通境。 三个门派互有长短,明争暗斗数百年,缠绵而下,将东荒城武道修行路子分为三派。 两百年前,纯阳宗一枝独秀,所有修行者皆不重肉身境。其后一百年,随着洞开穴位之法流传,不断有大穴被探索出来,盘古门迎头赶上。一家独大的局面被打破,变成两大门派分庭抗礼,虽在武道上成就百花争鸣的局面,却为后来东荒城乱战埋下了隐忧。 相比纯阳宗和盘古门,明镜台最重资质,若不能顿悟,不但自身无丝毫战力,百年之后就是一堆枯骨。正因如此,所有人都知道,明镜台不可能发展壮大,明镜台也清楚自身处境,一直游离于纯阳宗和盘古门之外。 纯阳宗和盘古门虽然势大,却也不敢轻易得罪明镜台。谁都清楚,明镜台的弟子,不出世则罢,出世必然身怀神通。 柳叶以“心”为明镜,将风云客栈内的情景通过双眼投射出来,不差分毫,这门神通虽无杀伤力,却让人不敢小觑。 谷梁海出身盘古门,一向以拳头和别人讲道理,哪里懂得阴谋诡计?顾汝风和张云培养了七个“药人”,其他人垂涎三尺,却因顾忌二人身后之人,不敢轻易出手抢夺。谷梁海绞尽脑汁,也只想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他偷偷寻到竺有竹,揭破其“药人”身份,又向他提供毒药,意图借竺有竹之手杀掉顾汝风和张云,再顺利接收药人。 谷梁海的计谋漏洞百出,他以为竺有竹会向顾汝风和张云下药,没料到竺有竹不但事先和韦方、皮不休、庄戈、杜天、冷宫良五人通气,还将毒药交给了张毅。张毅在席间突然将竺有竹供出,顿令谷梁海计划破产。 “张毅这个小子,真是该死!”谷梁海一拳锤在桂树上,拳头直没至手腕。 吕玄机笑道:“顾汝风和张云都是老狐狸,饭菜中有毒,他们早已看出。即便没有张毅揭破此事,竺有竹也不会成事。谷梁海,你拿一个如此粗糙的阴谋对付顾汝风,智商堪忧啊!” 谷梁海怒气勃发,哼道:“嘲讽老子阴谋粗陋,你弄个不粗陋的出来!”说至此处,他眼珠一转,向吕玄机道:“吕小子,你一向诡计多端,肯定另有布置,对不对?” 吕玄机笑而不答! 谷梁海嘟囔道:“管你有没有布置,反正“药人”得分我一份。” 吕玄机指着空中3D景象道:“再完美的布置,不到最后图穷匕现,难见分晓。一个人算尽天下,也难免有漏洞,这叫人算不如天算。张毅此人,我们都不了解,也许他会成为搅乱布置的无理手。” …… 韦方退开后,竺有竹双手按地,身形爆退,与韦方站在一起,向顾汝风道:“顾汝风,张云,你二人对我等动辄打骂,一言不合就伤筋断骨,哪里配做我们的师傅?你视我们如草芥般轻贱,我们在你饭菜内下毒,有何不对?” 竺有竹直接承认在饭菜中下毒,皮不休、庄戈、杜天、冷宫良再不敢坐在桌前,匆忙后撤,与竺有竹、韦方站在一起。 顾汝风看着七人退开却没有起身,而是转向张毅道:“你怎么不躲开?” 张毅摇摇头道:“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顾汝风不再理会张毅,按着桌沿缓缓起身,指着六人一一说道:“竺有竹,七年前是谁将你从凶兽口中救出?” “韦方,你在角斗场与人争夺造梦者尊号,被人击裂脊柱,一身功夫尽毁,是谁为你治好的伤?” “庄戈,你强暴鹰爪门女弟子,被鹰爪门真气境高手追杀,是谁为你担下干系,保你一条命?” “杜天,你资质低下,东荒城没有武馆肯收留你,你沦为乞丐,被人欺凌,是谁收下你,传你一身功夫?” “还有你们,皮不休、冷宫良,你二人与人结队探索东荒,却被同伴出卖,落入蛇窟,本该被万蛇吞噬,是谁救了你们?” “我只是平时对你们严厉一些,你们竟然在我饭菜中下毒,意图欺师灭祖,你们良心被狗吃了?” 听到顾汝风的质问,冷宫良和皮不休面露惭愧之色,皮不休诺诺道:“师傅,弟子是听了竺有竹的谗言,他说师傅你……” “顾汝风,你不用表现得如此大义凛然。你对我们有恩没错,但是你在收我们为徒时,就居心不良,这样的恩情,我韦方可不认账。”皮不休还未说完,就被韦方的声音压过。 竺有竹接口道:“不错,被流放至东荒城,有谁认为自己是好人?有谁会恩将图报?顾汝风,你将我等当做药人培养,欲图以我等血液助你打开窍穴,你早就居心不良。” 顾汝风摇摇头:“你听谁说的?我已是真气境,破境难返,根本不可能再打开窍穴,你们被人骗了!” “当真?”韦方语气中有一丝忧疑,与真气境顾汝风交手,他心中一丝把握也没有,先前被逼入绝路,他率先跳出来发难,如今似乎有了缓和的余地,他口气不再强硬。 顾汝风点点头:“你们都是我的弟子,一时受奸人蒙蔽,我不怪你们。” 韦方看向竺有竹,竺有竹有一丝不确定道:“师傅,我曾指使张毅对你下毒,你也肯原谅我?” 顾汝风笑道:“你多虑了,哪有师傅跟徒弟记仇的道理。若是记仇,我也会寻找教唆你之人,你说说,是谁告诉你我将你们当做药人的?” …… 望着天空中画面,吕玄机笑呵呵道:“谷梁海,你要暴露了,小心顾汝风报复你,他可是记仇的很。” 谷梁海无所谓道:“大不了斗上一场,我会怕他?” 第三十五章 大惊大喜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此小人之谋事不成也!”张毅见竺有竹似有犹豫,突然插话说道:“我说的小人并非人品不端,而是心胸气魄很小。” “张毅,你想找死吗?”顾汝风转向张毅,若目光能够杀人,他早已用目光将张毅绞碎。 张毅目光平和与他对视,微笑道:“并不想!” “强者愿意与弱者讲道理,原因有很多,眼下这个环境,我只想到一个原因!”张毅对竺有竹点明关窍。 竺有竹双眼明亮起来,浑身颤抖道:“是了,顾汝风,你肯定中毒了,否则岂会睁眼看我?哈哈哈哈,老天有眼,顾汝风,你也有今天?” 顾汝风心中震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袖中爬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绿莹莹好像猫眼石,煞是好看。 “灯红酒绿!”韦方见到虫子忍不住惊呼。 张毅双眼盯着虫子,若有所思。东荒有异虫,喜食毒,擅解毒,平常以红色示人,食毒而变绿。 “为师有灯红酒绿在手,岂会被毒药暗算?”顾汝风缓缓说道。 竺有竹浑身一震,再不敢有侥幸之心,跪地求饶道:“师傅饶命,弟子知错了!” 韦方、皮不休、庄戈等五人跟着竺有竹跪在地上。 张毅双眼紧盯着跪地六人,心中疑惑更甚。竺有竹等人长期在顾汝风淫威之下,被他一吓唬就失去了方寸,张毅可不会,他断定顾汝风已经中毒,至少是实力大减,否则早已将竺有竹几人拿下,岂会与他们讲理? 下毒的人在哪里?是客栈内八人中的一个,还是另有其他人隐藏在暗中?若有人隐藏暗中,这人身手必定不俗,客栈人九人都有生命之危;若是客栈内八人中的一个暗中下毒,这人隐忍功夫惊人。 竺有竹等六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到位,张毅并未看出端倪,再看向身边的张云,发现她脸上一片平静,甚至还保持着微笑,可是她双手按在桌上,骨节曲起,桌下双腿竟然在颤抖。 张云发现张毅在观察她,顿时脸色煞白。她原以为张毅会揭破她的虚实,张毅却若无其事将目光转开。 现场刹那间陷入安静之中,只有竺有竹几人的呼吸声,格外刺耳。 “你们都是为师的好弟子,等为师老了,还要靠你们撑门面,又怎会怪罪你们?”顾汝风缓缓说道。 张云突然插口道:“死罪可免,获罪难逃。” 她从腰间取下一个玉瓶扔给六人道:“里面有断肠丹六粒,你们每人一粒,吃了它。” 六人闻听断肠丹,反而松了一口。断肠丹并非毒药,乃是顾汝风夫妻二人配置的惩罚弟子的药物。此药物以雪莲为主药,食用后会在体内散发一股寒气,专攻大小肠,令人痛苦不堪。 竺有竹六人在顾汝风门下学艺时都曾受过惩罚,清楚食用断肠丹并无性命之忧。 “弟子愿意受罚!”竺有竹第一个站起来,捡起玉瓶,将一粒药丸吞入腹中,然后将玉瓶递给韦方。在饭食中下毒失败,对竺有竹打击很大,他已失去对抗顾汝风的信心,但凡有活命机会,他都不会反抗。 张毅将顾汝风夫妻的境况看的分明,故而他心中明白,那玉瓶中装的并非断肠丹,肯定是其他毒药。他并没有提醒竺有竹,他要继续观察下去,看暗中下毒之人是否会暴露出来。 韦方接过玉瓶,在张云“温和”的目光逼迫下将一粒丹药吞入腹中,又将药瓶递给皮不休。 如此循环,竺有竹等六人均将丹药吞入腹中。 张毅眼神闪烁,难道暗中下毒者并不在六人当中?他神经高度紧张,随时准备逃走或者拼死一搏。 “啊!”竺有竹突然软倒在地,他满目惊恐,指着张云道:“你骗我,这根本不是断肠丹。” 张云冷冷道:“这当然不是断肠丹,这是缚鸡丹,真气境之下服用,三天之内手无缚鸡之力。” “师娘,弟子真心悔过,求师娘放过我!”韦方第二个软倒在地,痛哭流涕。断肠丹虽令人有断肠之痛,却于战力无大碍,缚鸡丹却令几人成了栈板上的鱼肉。 竺有竹六人先后软倒,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哭泣求饶。 张毅心中一动,曲指一弹,一根筷子如离弦之箭飞向杜天,从杜天肩胛骨中间穿过,在他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啊!……”杜天抱着肩膀在地上打起滚来。罡劲境高手能够控制每一根肌肉纤维,若在平时,即便砍掉杜天的一条胳膊,他也未必会如此失态。如今他身中缚鸡丹,身体素质与寻常人无疑,胆量气魄也随之减小。 张毅不管满地哀嚎的杜天,将目光转向冷宫良和皮不休,这二人曾被同伙背叛,除了沉默寡言的杜天之外,是最有可能暗中下毒之人。 “嗖!嗖!” 张毅先后弹出两根筷子,筷子穿过冷宫良和皮不休的右手,将二人钉在地上,客栈内再次响起两人的哀嚎。 张毅从筷筒中抓出一把筷子,暗道:“索性将这六人全部杀死,再寻找脱身之法,即便下毒者不在六人当中也捞了个够本。” 他一直抱着一线希望,暗中下毒者乃是竺有竹六人中一人。若真如此,顾汝风夫妻二人中毒,竺有竹六人中缚鸡丹,即便他们中的下毒者早有防备,并未中毒,张毅也基本能够控制局面。 随着杜天、冷宫良、皮不休最有嫌疑的三人先后被刺伤,张毅的心逐渐下沉,若下毒者不是六人中的一人,以下毒者敢于对付顾汝风的实力,恐怕他也难以幸免。 “老子先将客栈中几人全部杀了,再寻逃脱之法!”张毅将手中筷子以天女散花手势投掷而出,正对准竺有竹六人头颅。 “张毅,算你狠!”委顿在地的庄戈骤然起身,以衣袖将张毅掷出的筷子全部兜入袖中。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顾汝风夫妇大惊,张毅心中大喜。 第三十六章 离开 庄戈虽然也不爱说话,相貌却相当俊俏,张毅有些不理解,这样一个帅哥,完全可以靠脸吃饭,为何要去强暴鹰爪门的女弟子? “张毅,我自问没有露出破绽,你是如何怀疑到我身上的?”庄戈对自己所下的毒药很自信,此时并不顾及顾汝风夫妇。 张毅如实说道:“我并没有看出你身上的破绽,只是想杀几个人垫背而已。” 庄戈哈哈大笑,却无任何欣喜之意,反而满是苦涩,叹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一番布置,最后竟然被你一招无理手戳破。” 然后,他又转向顾汝风夫妇,道:“张毅也非良善之辈,你们二人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对付他,为什么?” 顾汝风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张毅略一思索,心中明白过来。他洞开神阙穴,顾汝风夫妇不会不知,却未对他采取任何行动,这一点很不合理。 既然顾汝风不肯说,张毅虽心中好奇,却并不想深究,他本就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顾前辈,那本《羊肠路》麻烦你交出来!”张毅向顾汝风说道。 “庄戈,那本《羊肠路》咱们二一添作五,可好?”张毅又转向庄戈。 庄戈冷哼一声道:“凭什么?你知道为了今天我花费了多少工夫?” 张毅呵呵笑道:“你想怎么样?要跟我分个你死我活?” 庄戈摇头道:“那也不至于!那本《羊肠路》我准许你看半个小时,能记住多少算你的本事。” 张毅面色一冷,哼道:“没有回旋的余地?” 庄戈冷然道:“没有!” 张毅笑道:“好!我同意了。”然后伸手示意庄戈动手强取秘籍,摆明自己不会涉险。 庄戈也不在意,走到顾汝风身前,一脚将顾汝风踹到,骂道:“老东西,还在强撑?老子为了这毒药,都将自己卖身了,你还能不中招?” 顾汝风倒在地上,眼中射出仇恨之色。 庄戈却不理顾汝风,转身走到张云身边,淫笑道:“我猜那本《羊肠路》定然藏在师娘怀中!” 他不顾张云骤变的脸色,伸手向张云怀中抹去。 张毅本坐在张云身边,此时却起身后退一丈,为庄戈腾出空间,任由他作恶。 “庄戈,你个畜生,你最好现在就将老娘杀了,否则老娘非将你剥皮不可!”张云杏眼圆瞪,却气势不足。 庄戈抓住张云一只手,另一只手直接掏入张云怀中,嘿嘿笑道:“为了师娘,做畜生也值得。” “砰!” 二楼栏杆炸裂,一个红影从楼上跃下,苍鹰搏兔,扑向庄戈。 “来得好!”庄戈似乎早有准备,探入张云怀中的手向前一挥,撒出一片白烟,将红影包围。 红影没有丝毫躲避,携风夹雨而来,直扑入庄戈怀中,接着就响起连串爆响,店内桌椅碎片翻飞。 张毅掩住口鼻,身体一退再退,双眼却紧盯着战场。 红影和庄戈在瞬间交手数十招,又骤然分开,场面有极动转为极静。 “张毅,他已被我击伤,战力不足两成,你快杀了他!”红影正是李槐,此时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正焦急向张毅催促。 张毅却不为所动,反问道:“我为何要杀他?” 李槐一愣,不敢置信道:“我干爹干妈根本没想过伤害你,反而一心要成就你!” 张毅笑道:“这样的谎言,怕是三岁小儿都不相信吧!” 庄戈眼珠闪动,也意识到张毅成了场中最关键的人物,说道:“张毅,我敢暗算顾汝风夫妇,背后肯定有依仗,你可要考虑清楚!” 李槐焦急道:“张毅,不管你信不信,我干爹干妈最终目的是要成就你。这六个药人也是为你准备的,要助你打开更多窍穴。” 张毅双眼闪烁,多个注意瞬间在心中转了千百遍。他有三条路可走。第一,跟李槐合作,将庄戈杀死,再趁顾汝风夫妇恢复前溜走。第二,跟庄戈合作,分享顾汝风洞开穴窍的秘籍。第三,将在场的人通通杀死,自个吃独食。 以张毅的心性,自然要选择第三条路。但是,李槐和庄戈的话却令他有些犹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猎人更在黄雀之后。 庄戈身后有隐藏的猎人,顾汝风夫妇身后也有隐藏的猎人,否则李槐的话根本解释不通。李槐若想骗自己,根本不会说出如此漏洞百出的话,故而她的话比庄戈的话更可信。 如今场中的情况,基本已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那几个隐身幕后的猎人到底在顾忌什么?他们为何不现身?这才是张毅不敢轻易出手的原因。 “将《羊肠路》给我!”张毅转向张云,声音寒冷的可怕。他心思百转,始终不敢有大动作。不管他杀死庄戈,或者帮助庄戈,都可能引出背后的猎人,触动局势向着不可知的方向发展。在不触动局势情况下,为自个谋求最大利益,这是张毅的选择。 张云无丝毫犹豫,从怀中取出一卷薄薄书册,扔给张毅,她竟然真个将秘籍藏在怀中。 张毅接过秘籍却没有看,向李槐道:“你将秘籍背诵一遍!别说你不会,否则我立即将你们都杀死!” 李槐与张毅目光相触,浑身一个机灵,心中暗道:“此人心黑血冷,怪不得会被选中。”她身中不知名毒药,浑身乏力,这时却勉强提起精神背诵起来。 这本《羊肠路》秘籍并不长,只有寥寥两千余字,李槐只用五分钟就全部背诵完毕。 张毅这才将秘籍打开,将心中记忆的文字与秘籍上文字对比,分毫不差,这才凝神观看秘籍,待全部记入心田后,合上秘籍默诵一遍,将秘籍丢在地上,心中暗道:“不管这秘籍是真是假,我都要先找人试炼。” “你们的恩怨自己解决,我不参与!”张毅缓缓后退,打开客栈大门,身形风驰电挚,消失在客栈外。 张毅这个选择不但顾汝风等人未料到,就连庄戈也心中纳闷。 第三十七章 共死 “哈哈,李槐,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你为他前往东海猎杀玄武,最终怎么样?还不是离你而去?”庄戈见张毅离开,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李槐见张毅离开,一时有些接收不了。天外流放者各个心狠手辣,行事却有规则可寻,张毅此人则是完全践踏规则。 “庄戈,那本《羊肠路》你可以拿走,竺有竹等人你也可以带走,却不要太过分!”顾汝风艰难坐起,向庄戈警告。 庄戈指向李槐,嘿嘿冷笑道:“她呢?” 顾汝风冷哼道:“你若敢动槐儿,我必杀你!” 庄戈哈哈大笑:“落毛凤凰不如鸡,顾汝风,你可真将自己当回事!” 顾汝风向李槐道:“槐儿,你过来!” 李槐颤巍巍走到顾汝风身边,握住顾汝风手道:“干爹,都怪我,若不是我去东海猎杀玄武,也不会出这件事!” 顾汝风摇摇头,道:“身为提线木偶,就要有提线木偶的觉悟,我们哪有选择的余地!” “顾汝风,你自尽吧!否则会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女受辱的!”庄戈摩拳擦掌走向张云。他似乎对顾汝风心怀忌惮,始终不敢真个近顾汝风的身。 顾汝风平静道:“庄戈,你有没有想过,你身后之人功夫比你高百倍,为何不亲自出手,反而要借你的手放毒?” 庄戈闻言停下脚步,他不是没有想过,先前性命危殆,想也没有用,此时却心生疑惑。 顾汝风伸手指指头顶道:“东荒城一百零八位真气境高手,哪一人没有上面关照?你不会认为东荒城只有一百零八个真气境高手吧!” 庄戈道:“过河卒子没有回头路,你吓唬我也没有用!” 顾汝风心中一叹,已知今天无法幸免,向李槐低声道:“等下我替祛毒,你立即离开!” 李槐双眼圆瞪,惊喜道:“干爹,不用为我祛毒,先将庄戈杀了!” 顾汝风摇摇头,抓住李槐的手,一道真气如游鱼般进入李槐体内,顿将她满身疲惫祛除。 “你中了软骨散,虽有我祛毒,仍需十分钟才能恢复体力,我先拦住庄戈,你立即离开!”顾汝风叮嘱李槐一句,身体如瞬间移动般出现在张云身前,挡住了庄戈的去路。 庄戈骤然止步,他不敢接近顾汝风,就从袖中取出一根筷子,准备学张毅的方法,投掷筷子击杀顾汝风。 顾汝风看向庄戈,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难以言表的魔力道:“停下来吧!停下来吧!” 罡劲境高手出手若迅雷,眨眼之间就能击出上百拳,可是庄戈投掷筷子的动作竟然变成了彻底的慢动作,他慢悠悠挥动筷子,然后将筷子轻轻掷出,筷子只飞出两米就落在地上。 “这。。。。。。是。。。。。。神。。。。。。通。。。。。。”庄戈话语中满是惊恐,说话却是断断续续,就连收回手的动作都不断停顿,宛若陷入透明泥沼中一般。 “哈哈,干爹,你真厉害!”李槐见形势逆转,满目欢喜,步履蹒跚向庄戈走去,她力气并未完全恢复,却自信能够杀死此时的庄戈。 “槐儿,千万不要靠近庄戈,否则你干爹的神通就会失效!”张云见李槐走向庄戈,急忙阻止。 李槐急忙停下身,只听张云又说道:“你干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你快离开!” “我不走!”李槐哪肯离开。 张云清楚李槐的脾气,这是一个倔妮子,故而脸如寒霜道:“你走不走?” “我就不走!”李槐说道。 张云叹道:“你若不走,我立即死在你面前!” 李槐哭泣道:“我不走,我若走了,谁来救你们!”她也看出来了,顾汝风只能短暂限制住庄戈的行动,她若离开,顾汝风和张云性命不保。 “你干爹干娘这辈子修炼到真气境已经到顶了,你却有无限可能。丫头,我听闻神通境有起死回生之能。你若真想救我和你干爹,你就立即离开。”张云语气温和劝说。 “真的?”李槐有些怀疑,却也不敢完全不信。 张云点点头,道:“嗯!” 李槐转身离开,临走前向庄戈道:“你若敢动我干爹干娘,我必将你剥皮拆骨。” 庄戈一声不吭,竭尽全力与虚空中传来的无形控制力对抗,他已经感觉到,虚空传来的控制力正逐渐减弱。 李槐离开后,不足两分钟,庄戈口中一声断喝,空气爆发一阵炸鸣。 顾汝风喷出一口血,脸色灰拜。 “老顾,你怎么样?”张云神情焦急。 顾汝风眼神黯淡,道:“老婆子,黄泉路上,你愿不愿陪我?” 张云呵呵笑道:“当然,否则我欺负谁去?” 顾汝风点点头,向虚空道:“先生,顾汝风没有办好您交代的差事,这就以死谢罪。顾汝风别无所求,只是槐儿天赋异禀,求先生网开一面。” 张云也对着虚空说道:“求先生放槐儿一条生路。” 庄戈冷笑道:“死到临头,故弄玄虚!” 顾汝风哈哈一笑道:“我顾汝风纵横东荒九十年,忘恩负义,卖友求荣,屠戮弱小,这些事我都做过,唯独没有屈膝过。庄戈,你们六人虽拜我为师,却早已没有武道之心,这一生都难以突破至真气境,开开心心做个药人,有什么不好?” “放你的臭屁!老子还没有活够!”庄戈怒气勃发,将一根筷子掷向顾汝风头颅,穿颅而过。 “庄戈,我家槐儿会为我们报仇的,你等着吧!”张云见顾汝风身死,眼中却没有任何伤心之色,而是转向顾汝风,满脸笑容道:“老顾,都说同生容易共死难,你我能够在黄泉路上相伴,这是多少年修来的缘分?我好开心啊!” “想死?哪有这么容易?”庄戈听到张云的话,身体一闪,出现在张云身前,挥掌击向张云大椎穴,却在触手后脸色难看起来,他已感觉不到张云体内血液流动,显然已经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