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小九是最无辜的!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民国初年,秋,月色如血。 城郊乱葬岗上,凄厉的鸦啼声叫的人毛骨悚然。 耳边,一道微弱的声音不停的念叨着:“小九,醒醒,求你醒醒。” “你不能死,小九,我苦命的孩子,你得活着,你不该死。” “我的小九是最无辜的啊!” 那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是贴在了我的耳朵上,忽然,整个身体猛地下落,撞的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人,应该是晕过去了。 我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小九?是叫我吗? 可,我不是灰飞烟灭了吗? 七重雷劫震耳欲聋的响声,以及劈在身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我还记忆犹新。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啊!” 还没等我想明白,身上已经晕过去的老人,忽然痛叫一声,伴随着布匹撕裂、皮开肉绽的声音。 我一个翻身,用力的将她推开,眼神扫过她的后背,正好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掩在漆黑的斗篷之间,看不清楚它的本来面目,但是那股寒冽的气息,还是让我第一时间判断出,这不是人。 它就趴在老人的后背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那眼神之中,除了愠怒,隐隐的还含着一股垂涎! 我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的去调动丹田之内的真气,这一调,却发现丹田之内空空如也。 这具身体不是我的,只是一具普通躯壳,当然没有内力。 而此时,对面那东西已经朝着我扑了过来。 眼看着黑色斗篷笼罩下来,我习惯性的摸向耳后,当摸到那根又细又长的银针的时候,立刻松了一口气。 抬头,脚尖一点,避开斗篷,银针精准的朝着血红色的眼睛扎进去。 银针刺破瞳孔,那东西腾起一股黑气,迅速的逃窜上去,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我握着银针,盯着那东西逃离的方向,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竟然是一口巨大的坑。 而我,正站在一片尸体之上,即便光线很暗,还是依稀能看到不远处散落的森森白骨。 混乱的记忆在脑子里不断的翻滚,好一会儿我才理清楚,老人嘴里的‘小九’,原名孟九裳。 七重雷劫之下,我本应该灰飞烟灭,消失在这个天地间,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一缕残魂竟然附着到了被掩埋,奄奄一息的孟九裳身上。 她生来便七窍少一窍,是个小傻子。 因为傻,我在她的记忆里,搜索不到任何关于她的身世信息,只知道,她与外婆相依为命。 外婆? 我的视线落在脚前的老人身上,鼻子莫名一酸。 这种陌生的情绪,应该是属于孟九裳的,毕竟我从无亲人,在那阴冷的地狱之中,除了恪守本职,便是尔虞我诈,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如今,我占用了她的身体,获得新生,这是老天爷垂怜我,那么我就得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从今以后,我便是她,她最爱、最依赖的外婆,便是我的外婆。 我蹲下身去,伸手在老人的鼻端探了一下,气若游丝。 “外……外婆?” 试探着叫了几声,老人毫无反应,我环视四周,一片黑寂,只能先将她背起来,爬出土坑去。 我们处于土坑的最上方,之前应该是被泥土埋掉了,半夜又被刚才那东西刨开,外婆一直支撑着身体护住了我。 但她却差点被刚才那东西要了命。 我背着外婆往上爬,两只手堪堪扒住坑口,正打算一鼓作气爬上去的时候,左脚却被什么东西用力抓住,猛地往下一拽。 低沉压抑的男声从尸堆底下响起:“拉我上去!” 2、你是什么人?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尸堆下面竟然还有活人? 我朝着脚踝看去,就看到抓着我的那只手血淋淋的,手背上面青筋鼓得很高,捏的我脚踝都要碎了一般。 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一般人被埋在尸堆下面,时间一长,憋都被憋死了,哪还能有这么大力气来抓我? “拉我上去,快!”男人已经不耐烦了,根本没有丝毫求人救命的姿态。 我犹豫了,怕惹祸上身。 可不管怎样,下面是一条人命,让我见死不救,我也做不到。 一咬牙,伸手搭上脚踝处那只手。 他一下子反握住了我的手,我还没用力,眼前的尸堆已经被破开,那人借助着我这个支点,冲了出来。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额前的碎发黏着血,贴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整个面部轮廓笼在月色之中,显得有些冷硬。 他微微低着头,双手卷起右边裤腿,我眼神跟过去,就看到有一根线在他小腿上面慢慢蠕动着,金灿灿的。 不是虫,但我一时间也不能确定那是什么。 就是这东西让他右腿使不上力,才被埋在了尸堆下面,冲出来,仅需要一个支点。 而我刚才就充当了那个支点。 “该死!”他低吼一声,右手捏剑指,迅速封住血脉,困住了那金灿灿的东西。 我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我,但随即,一把扣住我的肩头,说道:“上去,立刻背我上去,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 “?”这人好没礼貌! 我搡开他的手,迅速往一边躲了一点,与他拉开距离,然后默默重新背好外婆,想要离开土坑。 人已经拉出来了,凭他的本事,迟早也能出得去。 这人不好相处,我好不容易借体重生,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害我的人发现、追杀,现在越少与不必要的人接触越好。 这么想着,我便决定背起外婆先离开,那人却一把抓住了我,咬着牙说道:“你不能走,你得把我背上去,一百大洋!” 我不为所动。 “五百大洋!”他立刻加码。 我眯眼看向他,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一下子能拿出五百大洋的人,屈指可数吧? 这人如果不是吹牛,那身份肯定不一般,这种人我更加惹不起,便还是没做声,默默地想着该如何脱身。 他眉头拧了起来,我以为他要怒斥我贪得无厌,却没想到,他忽然转手捂住了小腿。 刚才被封住的那条金线,此刻已经胀大了好几倍,活像一条镀了金的蚕,随时都会撑破皮肉爬出来似的。 我不想管,硬着头皮背着外婆,趁机爬上了土坑。 可站在土坑边缘,听着坑下传来的低吼声,脚却抬不动了。 我无法丢下他,如果今夜他死在了这儿,我会自责一辈子的,但救他……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闭了闭眼,终究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叹了口气,将外婆放下,转身还是跳了下去。 男人的眼睛瞬间黏了过来,浑身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我走过去,抬手,狠狠一手刀朝着他的后脖颈劈了下去。 这一下,我是用了全力的,男人痛呼一声,却还是梗着脖子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似的。 我却随即又是一手刀下去,一声闷响,他终于倒下,晕死过去。 我这才从耳后抽出银针,扎破我的手指,鲜血沿着针尖直往上蹿,银针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然后挪开男人的手,针尖快准狠的朝着金线一头扎下去,立刻有血珠子冒出来,针尖没有停滞,围着金线不停的挪动、穿刺,渗出来的血珠子连成了一片,最后形成了一朵血红色的火棘。 那条金线在血色火棘之中不停的蠕动,压缩,一点一点的变细、变小,最后缩成一小点,我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上去,金线终于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我已是满头大汗,整个人像是水洗一般,瘫坐下去,握着银针的手都在抖。 下一刻,我的手腕被握住,本应昏迷的男人睁开了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我,问道:“你是什么人?什么来历?这银针从哪来的?” 3、后会无期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上当了,他根本没有被我劈晕过去,他只是装晕。 这人心机深沉的可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怎能告诉他我的真实来历?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收起银针,毫不犹豫的转身,爬上土坑,背起外婆就朝着东边走去。 记忆中,外婆似乎住在那个方向。 可是还没走几步,一只手按上了我的肩头,我脚下一顿,随即便被朝着一边的墓碑后面拽过去。 “屏住呼吸,别出声。”男人小声交代。 而这时,我已经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西北方向传来,转眼看过去,就看到五六个人影遮遮掩掩的朝着土坑那边移动过去,站在坑沿上,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往土坑里面泼了什么,紧接着,为首的划燃了火柴。 我心中大骇,这群人深更半夜而来,就是为了毁尸灭迹。 如果我们晚一步的话,很可能就会被活活烧死在土坑之中! 尸体被烧焦的味道夹杂着尸臭味笼罩在整个乱葬岗的上空,那几个人已经离开,男人的手却还扣着我的肩头,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跟我走。” “你我萍水相逢,如今既已脱险,便就此分道扬镳,各自逃命去吧,后会无期。”我背起外婆就打算离开。 他却不依不挠道:“萍水相逢?要不是你们,我也不至于遭此大难,这就想撇得一干二净,溜之大吉了?” 呵! 我刚刚救了他,这会子却被他倒打一耙,这人怕是个无赖吧? 我不想跟他多做纠缠,抬脚便走。 他也不拦我,只是双手抱胸,冷冷道:“你需要我的帮助,现在走了,到时候可别腆着脸回来求我!” 我回头狠狠的瞪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 孟九裳少的可怜的记忆中,一个叫做‘孟氏寿衣店’的地方,占据着很大的分量,我背着外婆,穿过村庄,沿着山路走了十几里路,才看到了一处小镇。 而孟氏寿衣店就坐落在小镇的街角,孟九裳与外婆在这儿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十八年,靠着卖寿衣、纸扎、香烛纸钱等等过活。 因为地处偏僻,外面即便兵荒马乱,也还未曾打到这儿来,这年头,死人多,做死人买卖,虽不能大富大贵,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被活埋在了十几里开外的乱葬岗上,那一片那么荒凉,怎么会有那么多死人? 我从脖子上摸出钥匙,打开寿衣店的门,顿时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我背着外婆进去,穿过店铺与院子,到了后面住处。 点燃煤油灯,将外婆放在床上,趴在那儿,拿来剪刀,小心翼翼的将她后背被撕裂的衣服剪开,当时便倒吸一口凉气。 外婆的后背上,被咬掉一大块皮肉,黑血已经凝固,用毛巾擦了好几遍,那一片还是漆黑僵硬的。 很明显,这是染了尸气了。 尸气在不断的扩散,侵入外婆经脉,一旦进入心脏,外婆便没命了,并且如今夜黑风高,很容易尸变。 我忽然就明白过来,那男人为什么最后会说我需要他的帮助,一定还会回去求他的,他指的就是外婆的伤势。 他很清楚今夜发生的事情的内情,外婆或许也知道,但想要将外婆从鬼门关拉回来,仔细问清楚,还得靠运气。 要想弄清楚一切,或许,我真该好好问问那人。 这事,麻烦了。 我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中,但从今夜后来出现的那些毁尸灭迹的人来看,我与外婆想要全身而退,在这寿衣店里继续生活,怕是不可能了。 店门一开,就会被盯上,他们要斩草除根。 可我如今又能带着外婆去哪? 难道,真的要回去找那人吗? 正想着,前面店门被用力敲响,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么快就被盯上了? 4、胡氏公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不打算开门,就坐在床沿默默的等着,手里紧紧的握着银针。 眼下,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好在,敲门声响了三遍,便安静了下来。 我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的跑去前面,耳朵贴在店门上仔细听着,确定没有一点动静了,刚想拉开店门看一下,脚尖却踢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一个牛皮纸信封。 弯腰捡起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 刚劲有力的毛笔字跃入眼帘:明阳山,胡氏公馆。 短短七个字,却让我懵了。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来给我递这个信封,但心里隐隐的却想到,会不会是乱葬岗那男的? 他这是笃定了我必定会去找他,是吗? 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想跟我们算账? 可真要是算账,直接上门找茬就行了,为什么非得我去找他?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想不通,将信封放好,在店里翻了一通,找到毛笔、朱砂,端着满是香灰的香炉,回去外婆的房间。 朱砂混着香灰调匀,蘸上毛笔尖,然后沿着尸气侵染的轮廓,迅速的描上一副驱煞符,黑气不断的往上冒,外婆也痛苦的呻吟起来。 我赶紧收了东西,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床上的外婆,心里纠结了。 孟九裳是个小傻子,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又怎会画驱煞符救外婆呢? 如果外婆醒来,我是该与她摊牌,还是继续装傻充愣? 驱煞符的效果有限,可以拔除一部分尸煞之气,却并不能除根,如果我的内力还在的话,或许可以……但我如今并没有内力了。 “小九,我的小九……” 外婆忽然低声叫了起来,人并没有清醒过来,眉头拧的很紧,看起来很痛苦。 我赶紧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外婆,小九在,没事了。” 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外婆终于安静了下来,昏睡了过去,背上的驱煞符也已经消失了。 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人间阳气渐渐回拢,夜幕再次降临之前,尸煞之气暂时不会再肆虐,我的心微微放下一些,又帮外婆擦洗了一遍,这才就着桌子小憩了一会。 再睁眼,天已大亮,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我刚好对上外婆睁着的双眼,心猛地一颤,随即垂下眼帘,局促的靠近过去,叫了一声:“外婆,你醒啦。” 她盯着我看,看的我浑身不自在,好一会儿,她才问道:“是小九把外婆背回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是。” 外婆点点头,朝我招手,示意我再靠近一点,然后伸手便摸向我的耳后。 我下意识的就要躲,外婆却说道:“别动。” 她闭着眼,枯瘦的手指在我耳后不停的摸索、按压,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我咬着嘴唇,焦躁的等待着,很怕她发现我的银针。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了我,已然气喘吁吁,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面色平静,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或许她已经发现了吧?或许下一刻她就会质问我。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却没想到,她再睁开眼睛,却指着床头那个厚重的红漆木箱说道:“小九,帮外婆把木箱打开。” 我一愣,诧异的看向她。 她冲我虚弱的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我明白,她发现了,但也默许了。 虽然不明白,外婆视孟九裳如命,却为什么能坦然接受我霸占孟九裳的身体活下去这个事实,但这对于我来说,却是最好的情况,不是吗? 我起身去打开木箱,却赫然发现,木箱里面躺着的,是一整套崭新的寿衣。 5、走的越远越好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所以能活过六十岁的老人,都早早的为自己备下寿衣寿材,以防万一。 外婆本来就是开寿衣店的,提前为自己备下寿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木箱里面的寿衣,却是绿色的。 绿色,是做寿衣选色的大忌,因为对于鬼魂来说,绿色寿衣代表着意外。 只有死于非命的人才会穿绿色寿衣,而死于非命的人,是不为冥界所接纳,不能入轮回的。 “外婆,这……”我不解的看向她。 她却打断我:“乖孩子,先帮外婆拿过来。” 我便弯腰,将那套纯绿色的寿衣捧起来,送到床前。 外婆伸手抚摸着寿衣,眼睛却盯着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藏着很多疑问,想要跟我问清楚,但现在不是时候。” “一是因为我现在讲话都很费劲,可能说不了太多;另一点就是,今天,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鬼节,一年之中阴气最重的一天,对于外婆的伤势尤为不利。 “我能短暂的醒来,多亏了你,但能不能熬过今天还说不准,就算是能熬得过,那群人也不会放过我的。”外婆说道,“小九,帮外婆穿上这套寿衣,你就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回来。” “外婆,我不会丢下你的,要走一起走,要留,我便陪着你一起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我握着她的手,坚定道。 她摇头:“这世间啊,可怕的并不是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最可怕的是那些歹人的心,我已经踏进了那个漩涡,想要抽身是不可能了,而你不一样,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你活着,外婆便安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穿寿衣,绿色的寿衣衬着她蜡黄的脸色,显得很难看。 我不想跟她争辩,我不走,她也拿我没办法。 “那些人,是什么人?”我一边帮她穿,一边问道。 外婆不回答,我便推测道:“是那些想要活埋我们的人,对吗?” “小九,别……别问了,走。”外婆忽然拼尽全力推了我一下,随即一口黑血吐出来,身体跌在床沿上,昏迷了过去。 我怔愣的站在原地,足有半分钟,才慢慢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帮外婆擦干净嘴角的黑血,整理好寿衣,让她侧躺在床上。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穿这套寿衣,但她必定有她的道理。 等到忙完一切,我坐在那儿,一时间却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了。 我们连夜逃回来,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但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店里不出门,一旦出去,就会暴露行踪,到时候麻烦就会找上门来。 外婆现在的状态,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她身上的尸气要尽快拔除,同时,我也要尽快找到一个能让我俩安身立命的方法。 而当时我脑袋里面能想到的,除了乱葬岗遇到的那个男人,再无其他。 难道,我真的要去找他吗? 6、求你救救我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有些路,一脚踏上去,便再也回不了头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拒绝去找那人的。 毕竟那人心机深沉,不会无缘无故的向我伸出橄榄枝,我怕一失足,便掉进他的陷阱里,再想爬出来就更难了。 回头看了一眼外婆,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好像穿上那套绿色寿衣之后,她的情况真的好了很多。 再等等吧,只要能熬得过今天午夜,后半夜我就背着外婆离开这里,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再说。 整整一天,店门都没打开过,店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饿的前胸贴后背。 在阴司数十万载,我几乎已经忘记了什么是饥饿,如果不是绣错了那套朝服,我现在应该已经擢升…… 不,那套朝服绣好之后,我仔仔细细检查了三遍,确认无误才呈献上去的,到底是被谁动了手脚? 我从耳后将那根银针抽出来,大拇指慢慢的摩挲着银针,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根银针,怎么会在孟九裳的身体里呢? 七重雷劫打下来之后,我的真身都已经不在了,只是一缕残魂附着在了孟九裳的身上,银针可是实物,不可能跟着残魂一起过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不通。 还有外婆,她醒来之后便在我的耳后按捏搜索,是不是就是在找这根银针? 难道这根银针是孟九裳的?不是冥王当年赐给我的那一根? 不,这也说不通,这可是阴阳针啊,冥王说过,阴阳针是应天地灵气应运而生,世间仅此一根,孟九裳怎么可能会拥有此物? 我想不明白,现在也没人能给我答案,我收起银针,盘腿打坐,逼着自己静下心来。 傍晚时分,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喧哗,痛苦的尖叫声从不远处响起,直冲着街尾而来。 那人鬼哭狼嚎的,不时有身体撞击墙面的声音传来,好像就在我店门对面街上。 我忍不住贴上店门,将门拉开一点缝隙,小心翼翼的朝着外面看去,可就在这时,那人正好朝着寿衣店店门撞过来。 轰咚一声。 那人的脸狠狠的撞到门上,绝望的眼神穿过门缝,与我的视线相撞。 四目相对,我下意识的就想要关上店门,可手按在门上,却一下子僵住了。 那人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往外钻,金灿灿、肥嘟嘟的,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昨夜在乱葬岗,那个男人腿上的金线。 金线就像是寄生虫,寄生在人的血脉之中,不断的吸食人的精血,身体随之膨大起来,这东西是要人命的! 外面那人双手狠狠的朝着自己眼睛插进去,黑血喷了出来,他痛苦的哀嚎着,忽然又扒在了门缝上,冲着我哀求:“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他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停的扒拉着店门,指甲扣着门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救不了他,很明显,他身体里的金线数量庞大,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就算我出手,也是回天无力。 可他已然发狂,用力的撞击着店门,金线在他身体里面肆虐的越厉害,他撞击的越用力。 一旦店门被撞开,我和外婆还活着的事实就暴露了,这该怎么办! 7、不识好歹的家伙!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这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街面上,又有痛苦的哀嚎声响起,跟撞击我店门的男人的情况如出一辙。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过来,一下子推上了店门,拴上门栓。 “小九,你现在就从后院窗户跳出去,离开这里。”外婆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桌面,脸色很是难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外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张口问道。 外婆摇头:“别问,走!” 她用力的推了我一把,脚下颤颤巍巍的差点摔倒,我想过去扶她,她便吼我:“你连外婆的话都不听了吗?” “外婆,要走我们一起走。” 店门被撞击的咚咚响,那男人一直在吼着‘救救我’,他的求救声吸引来了别的发作者,一个一个聚拢过来,眼看着店门就要被撞开了。 暴露是迟早的事情,是得尽快离开这儿,但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必定得带上外婆。 外婆摇头:“我们这群人注定是走不掉的。”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看到她撑着桌面的那只手背上,一条金线在蠕动。 我惊愕的盯着她:“外婆,你怎么会……” 外婆痛苦的摇头:“小九,走啊!” 我闭了闭眼,稳住心神,两步踏过去,一把按住外婆的手,抽出银针,刚想扎向那根金线的时候,门,被撞开了。 外婆一把将我的手拽到身后,挡住了我手中的银针,门外,三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站在那里,门槛上,第一个撞店门的男人正在抽搐着,眼看着快不行了。 “走,快走!”外婆挡在我面前,将我往后搡开,自己却冲着那三个男人冲了上去。 那三人已经是穷途末路,任何的攻击都会彻底的激怒他们,促使他们失去理智。 外婆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没几下便被甩到一边,趴在地上起不来了,我操起一旁的板凳,没头没脑的冲那三人砸过去。 板凳碎裂,其中一人额角黑血飚了出来,却并没有将他已然发狂的情绪压制下去。 他怒吼一声,大步朝着我冲过来,想用自己的身体将我撞倒,进一步压制我。 我连连后退,眼神寻找着能攻击对方的物件,心里的挫败感直往上冒。 老娘在阴司活了数十万载,还真的没被谁这么逼迫过,可如今没了内力,也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就在三人围拢过来,将我逼到墙角的时候,忽然三人同时一声长啸,三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胸口破开一个黑洞,汩汩的黑血往外流。 三人倒下,我看着眼前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人,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是这人出手帮了我。 不,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在帮我,还是目标本来就是我。 我警惕的盯着他,提防着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但他就站在那儿,没有动。 “让你主动去找我,真的就这么难吗?” 身后,忽然响起了似曾相识的嗓音,我猛地回头,却一下子撞进了一个冷硬的胸膛,脚下一个踉跄,整个身体又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那人伸手一把将我拽回去,把我紧紧的箍在他怀里,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咬牙道:“不识好歹的家伙!” 8、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男人虽然蛮横的控制着我,但是他的眉头拧的很紧,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珠,看起来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我一把推开他,迅速的退到外婆身边。 外婆已经昏迷了,手背上的那根金线还在蠕动,我伸手想要将外婆背起来,离开这里。 可,一直站在门口的白袍男人却走上前来,阻止我道:“孟姑娘,跟我们走吧。”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你真的想救你外婆的话,明阳山目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抬头看了一眼白袍男人,他的眼神很真诚,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他黑着脸靠着柜台,等着我的回复。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姑娘,你果真什么不知道吗?”白袍男人显然是不相信我,“那些人找上你外婆,折腾了这么些天,你不会什么都不知情吧?” 我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话还没说完,身后,男人已经一步踏过来,一只手插进我腋下,一个用力就那么将我扛了起来:“允之,跟她费什么话,把人带回去再说。” “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我整个人趴在他肩头,拳打脚踢的,可他的臂膀如磐石一般,怎么也撼动不了。 就在我准备抽出银针扎他的时候,就听到他冷冷的说道:“再冥顽不灵,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外婆扔回乱葬岗去喂狗?” “你敢!”我一拳擂在他后背上,只听他闷哼一声,却也不敢再有别的任何动作。 因为我知道,他说到做到,并且我势单力薄,他的背景却不简单,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 …… 转过街尾,一辆马车等在那里,两人带着我和外婆上了马车,马车立刻便动了起来。 男人一放开我,我立刻扑到外婆身边,抱住外婆的身体,戒备的盯着眼前的两人。 白袍男人叹了口气,说道:“孟姑娘,你们家这趟浑水,换做别的任何人,都不想趟,也不敢趟,如果不是我三哥……” “允之,你的话真的是越来越多了!”男人眼神凌厉的扫过来,讥讽道,“都说孟老婆子的外孙女是个痴儿,如今看来,你这一手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没人求着你们趟这趟浑水,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们祖孙俩,还请停下马车,放我们离开。”我极力隐忍着想要冲上去撕烂他那张刻薄的嘴的冲动,硬着头皮道。 其实我心里明白,上了他这条贼船,想要下船,没那么容易。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火药味有些浓。 就在这个时候,我怀里的外婆痛苦的呻吟起来,右手不受控制的痉挛,整个人脸色从蜡黄瞬间转黑,嘴大张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她手背上的金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拉长了一大截,已经延伸到了手腕,不停的蚕食着外婆的生命。 那个时候,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抽出银针,想要尽全力帮助外婆控制住那根金线。 “你这一针扎下去,可就直接送她驾鹤西去,彻底解脱了。”男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回头仇视着他吼道:“你给我闭嘴!” “孟姑娘,我三哥没有恶意。”白袍男子连忙解释道,“你外婆体内的尸煞之气与金丝蛊相互制衡,达到一个平衡状态才保住了她的命,或许你有能力灭了金丝蛊,但下一刻,你外婆便立刻会尸变!” 9、你的一切,由我负责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这个叫做‘允之’的白袍男子,给我的感觉就是很温和,很真诚,说出来的话也让我不自觉的信服。 跟他那黑脸三哥完全不一样。 “金丝蛊?”我抓住重点,“你是说,我外婆,包括之前那些人,都是中了金丝蛊才会变成这样的?” 允之点头:“对,都是金丝蛊,今夜,整个临安镇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我不自觉的看了一眼黑脸男人,昨晚,他的金丝蛊是我破掉的,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根金线叫金丝蛊,只知道那东西属性金,血色火棘属性火,火克金,也是他中蛊不深,我才能在没有法力灌注的情况下,用阴阳针刺出血色火棘救了他。 他中了金丝蛊,外婆身上也有,那么,是不是说明,乱葬岗上被活埋,后又被烧掉的那些人,身体里面都有金丝蛊? 如果是的话,他们又是怎样染上金丝蛊的? 放蛊的人又是谁? 一系列的问题在我的脑子里面闪现,看来这个漩涡的确很大,怪不得外婆一直不肯跟我说这些事情,只是一个劲的叫我走。 但,显然,我是走不掉的。 即便放蛊的人不会为难一个传言中的痴儿,我也已经被眼前这人盯上了。 我定了定心神,转眼看向黑脸男,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孟姑娘,我们没有恶意,甚至还可以暂时保护你与你外婆,你就安心跟我们走吧。”允之说道。 我冷笑一声,道:“死了那么多人,非亲非故,你们自己也说不想上赶着趟这趟浑水,但你们还是出手了,说对我没有企图,这话是骗鬼呢吧?” 允之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黑脸男开口道:“对,我有事请你帮忙,但不是现在,在时机成熟之前,你的一切,由我负责。” “你想囚禁我?”我敏感的质问。 “呵!”男人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这天底下,多少人想进我胡氏公馆而不得,你走了狗屎运……” “所以,你要囚禁我,我还得烧香拜佛感谢你家祖宗十八代?”我毫不犹豫的打断他,讥讽道。 男人的脸色更黑了,忽然俯下身来捏住我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瞪着我道:“别试图激怒我,想要你外婆好好活着,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我挣扎了一下,他手上却更加用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沁出来,当时我便觉得更不对劲了,忍住下巴上传来的疼痛,问道:“你……你怎么了?” 他一把甩开我,退回去坐下,背靠着马车壁,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理睬我。 那边,允之往外婆身体里面注入了一些真气,压制住了金丝蛊继续肆虐,外婆的情况才得以好转。 允之收手,我席地而坐,让外婆的头枕在我的膝盖上,心里面百转千回。 时不时的转眼去打量那男人的脸色,却发现他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眉头也拧的越来越紧,整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最终还是没憋住,小声问允之道:“他看起来有些……不好。” 允之苦笑一声道:“不用担心,过了午夜就没事了。” 10、胡定棠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狐疑的看了一眼男人,只觉得他有些不正常,但也不好直接问,转而问允之:“你们都住在胡氏公馆里,都姓胡吗?” 允之摇头:“胡氏公馆里住着很多人,形成了一个大家庭,但这个大家庭的成员很复杂,以后你住进去就明白了。” 我点点头,不再细问,胡允之却朝我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孟姑娘,我叫胡允之,很高兴认识你。”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跟他轻轻一握,总体来说,我是不排斥胡允之的。 胡允之又指了指闭目养神的男人,介绍道:“他是我三哥,胡定棠,也是胡氏公馆的主人。” 原来他叫胡定棠。 “我叫孟九裳,”我冲胡允之笑了笑说道,“我的身世背景,你们应该调查的很清楚了,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吧。” 胡允之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孟姑娘,恕我冒昧,之前,我们得到的消息说,你……”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是传说中的痴儿,对吗?”我表现的很坦然,“传言是假的,我从来就不傻,并且跟着外婆学了不少本事,装傻充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保全我的小命罢了。” 我说了谎,但是这个谎言,除了外婆,没有人能拆穿,我想,外婆也不会拆穿我的。 这个谎言却能为我隔绝很多不必要的烦扰,比如,为什么我会有那根阴阳针。 胡允之似乎很满意我这个回答,喃喃自语道:“好,能遇见你,很好。”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解道。 “因为你是迄今为止,可能帮到我三哥的唯一人选。”胡允之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接近我是有目的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胡定棠说过,时机还没成熟,他是不会给我透底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既然我现在已经被逼跟他们站在了统一战线上,那么就是合作关系,胡定棠的势力,不用白不用。 这么想着,我便也没有太多顾忌了,直接问胡允之:“现在你们能告诉我,金丝蛊是谁放的了吧?” “谁放的蛊,如今已经无从考证,并且放蛊的人可能也早已不在人世了。”胡允之说道,“金丝蛊的爆发以及蔓延,完全是因为人们的贪婪导致的。” “贪婪?”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说别人贪婪,我是信的,但这应该不包括外婆吧? 胡允之继续说道:“临安镇并不大,背山而立,地处偏远,这个藉藉无名的小镇,向来是无风无波的,直到半年前,一群土匪首先窜入临安镇,搅乱了这难得的平静,从那之后,一波一波人涌入临安镇,同时,一波一波的人死于非命,今夜那些人,不是第一波,也注定不是最后一波。” “临安镇到底有什么吸引了这些势力?”无利不起早,明知道这里有金丝蛊,还不停的往这里冲,看来这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 “古墓。”胡允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半年前,临安镇最西边的地底下,一座古墓被一伙盗墓贼挖开,据说那古墓底下压着一座小金矿,这年月,钱,能买到一切。” 11、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钱能买到一切,这话听起来荒诞,但在这年月来说,没有半点夸张。 要打仗,要夺权,就必须招兵买马,收拢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食不果腹之下,给碗粥都是娘。 所以,一座小金矿的出现,对有野心的人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即便这座传说中的小金矿埋在古墓之下,即便一波一波的人有来无回,没见金矿,不死心的却大有人在。 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外婆会被卷进去? “我外婆什么都不跟我说,以致于我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但以我对外婆的了解,她不会是贪财之辈。”我说道。 胡定棠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似的,揶揄道:“你把谁当猴耍呢?就算孟婆子不说,你之前都一起被活埋了,还说一点情况都不了解,可能吗?” 这人……好像有点难糊弄。 不知道怎么的,一面对胡定棠,我就心虚,总感觉我在他的视线注视之下,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很不好。 但我还是强作镇定道:“你怎么觉得,我无所谓,我只想听听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行吗?” “你……” “三哥,别动气。” 胡定棠刚要对我发火,胡允之打断了他,然后冲我笑了笑,说道:“孟姑娘,我三哥今晚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胡定棠狠狠瞪了胡允之一眼,闭上眼睛运气去了,胡允之转而说道:“你外婆当然不是贪财之辈,她之所以会被牵扯进去,是因为那小金矿在古墓之下,他们需要一个懂阴阳事的人帮他们开路,而你外婆则是最好的人选。” 原来是这样。 继而又看向胡定棠,冲他那边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问胡允之:“那他也是为了金矿吗?” “不,我三哥是被无辜卷进去的。”胡允之说道。 我一下子想起来,胡定棠说过,是我和外婆害了他,便追问道:“不是为了金矿,他又怎么会跟我们一起被活埋?腿上还染了金丝蛊?” “古墓沉埋于地底几千年,一直不为人所知,三哥时常在里面闭关修炼,而这一次,恰好……”胡允之没有直接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 应该是他正在修炼的时候,外婆帮着那伙人破开了古墓,导致金丝蛊外泄,伤及到了正在修炼的胡定棠。 闭关修炼中途被打断,没有走火入魔已经算好的了,怪不得他会记恨上我和外婆。 到底是我们理亏。 我刚想再问些什么,马车忽然一个颠簸,颠的我差点摔下去。 外面有人喊道:“放下孟婆子和她外孙女,其余人可自行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车夫立刻呵斥道:“哪来的瞎眼佬,胡家的马车也敢拦,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我管你什么胡家涂家的,我龙霸要的人,谁抢,谁找死。”男人粗声粗气的吼道。 “大哥,跟他们用不着费那么多口水。”另一个男人喊道,“兄弟们给我上,活捉孟婆子,赏五块大洋!”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直接穿过马车车帘,不偏不倚的冲着胡定棠面门而去。 12、好汉不吃眼前亏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冲着胡定棠看去,却看到他老神定定的坐在那儿,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横刺里,我只感觉到一股掌风拍了过去,那根箭顿时碎成了几节,掉在了地上。 是胡允之出的手。 我是有过修炼功底的人,但还是惊讶于胡允之的内力修为之高,当时心里面扑通扑通直跳。 胡允之都有这样的修为,胡定棠的修为只会更高吧? 我竟然惹上了这样厉害的人物,关键,他们还不是一个两个人,他们可是一个组织,我这是掉进了深渊,怕是很难再爬上来了。 之前我知道他们有修为,但却并不在意,想着这天底下的凡夫俗子,又能修炼出什么大名堂来? 这会子看来,这人间怕真是藏龙卧虎啊,我冲了胡定棠那么多次,现在想想倒是有点后怕了。 如果我不是被七重雷劫……也不至于会连他们的真身到底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重新以最快的速度修炼得道的念头,在这一刻,像是野草一般的在我心头上疯长,我不求能修炼到以前的高度,但求能护住我自己以及外婆,足以。 “这种时候还发呆,找死!” 我这边正想着,忽然一个人影扑过来,一下子将我扑倒,又一根利箭从我的头顶上‘咻’的一声穿了过去。 我后背被吓出了一层冷汗,胡定棠已经松开了我,侧身背对着我,一只手压在膝盖上,喘气有些重。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关心道。 他转头剜了我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 “不识好人心,我……” 咻,咻,咻…… 十几支利箭同时从四面八方穿透马车挡板射了进来,那时候,胡允之早已经下了马车,在外面对抗,这么多支箭从不同方向射进来,是要将我们射成刺猬。 我以为我们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以我的观察,胡定棠身上肯定有伤,让他难以发挥自己的内力,这是他迟迟不放大招的原因,所以,胡允之分身乏术,我们是没人救的。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利箭穿进来的时候,胡定棠的身后,忽然冒出好几条白色的尾巴,瞬间挥舞出去,将那些利箭扫了出去。 “你……你竟然是狐狸精!”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下一刻,我的下巴又重新被胡定棠捏在了手中:“小东西,注意你的措辞,我是狐仙,狐仙!” “好,你是狐仙。”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立刻改口,“那么我高贵的狐仙大人,现在有一群人想要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你得出去管管了吧?” 胡定棠甩开了我的下巴,外面,打斗声却已经消失了,我趴在利箭射出来的洞眼上往外看,就只看到了一群人影。 随即,胡允之跳上马车,马车也跟着行驶起来。 胡允之的白色袍子上,一团一团血红色晕了开来,染成了一片红梅花,异常妖冶。 他嫌弃的掸了掸,却掸不掉那些血迹,惋惜道:“真晦气,白糟蹋了我一套新衣服。”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胡定棠开口问道,“是外人,还是家族的人?” 13、他果然不是我能惹的人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的问话让我有点懵,来人袭击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自报家门了吗? 他们说的很清楚,他们要的是我和我外婆,跟胡定棠一行人无关。 可胡定棠的语气,分明就认为,那群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还有,就算是冲着他们来的,肯定是外人,他自己家族还能窝里斗? 这样看来,这胡氏公馆,不对,应该说狐狸家族里面并不安宁啊。 “不是家族的人,我查验过了,是前朝余孽,几天前潜入临安镇,想要获取金矿,实现复辟美梦。”胡允之回答道。 胡定棠的脸色这才微微松懈下来:“我知道了,一切回去再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做着复辟梦呢?”我忍不住揶揄道。 胡允之笑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成不了大器。” “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你们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胡允之连忙摆手:“你别这样说,临安镇这一劫是躲不过去的,作为临安镇的一份子,谁都不能置身事外,再说了,我们胡氏公馆名声在外,济世救人是我们的为人宗旨。” “胡氏公馆是你们的堂口吧?”我张嘴便问道。 胡允之一愣,还是点了头:“原来孟姑娘都知道了。” 这天地之间,万物皆可修炼,其中,动物修炼成精,积攒功德,以求羽化飞仙的,大有人在。 而胡黄白灰柳五家更是其中的翘楚,在看到胡定棠的白色狐尾之后,再联系胡允之的话,我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胡氏公馆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胡氏公馆,应该就是以胡定棠为首的狐大仙儿的堂口。 胡定棠,果然不是我能随便招惹的家伙。 本来我是很排斥跟他们牵扯过深的,但是如今,我心里面却有一把火在烧,烧的我浑身像是要炸裂了似的。 狐大仙儿,狐族。 在地狱的万千年月,我曾多少次想要来人间走一走,去狐族看一看啊。 因为,我的真身跟胡定棠一样,也是狐。 我从不知道我的身世到底如何,从我记事起,我便已经生活在冥界了。 它们都说我是冥王在人间捡回来的小可怜,是被父母亲人扔在山坳里,大雪埋了半截身子,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被路过的冥王顺手捡回去的。 阴司局有很多我这样的小孩,我们被关起来,不停的修炼、格斗,一重一重杀上去,最后在阴司局里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位。 如果不是因为绣错了冥王的那套朝服,或许等到冥王寿宴之后,我成功被擢升,很快我便有机会来人间追根溯源吧? 可造化弄人,我终究是错过了那样的机会,当下,我的残魂附着在了孟九裳的身上,便再也没有什么真身之说了。 我不再是狐,而是人,与胡定棠他们不一样了。 只是,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股渴望,我想去狐族看看,亲眼看一看自己的根。 这么想着,之前对胡定棠的排斥,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因为我知道,只有抱上他的大腿,我才能有那样的机会。 14、你想得美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执念吧,而我的执念,就是亲眼去狐族看一看,找一找自己的身世。 在冥界的这些年,我很想回人间,找到我的父母,亲口质问他们当年为什么要扔了我,但如今,如果真的能找到他们,我只想远远的看一眼,了却心中执念,然后好好替孟九裳活下去。 我此刻该庆幸遇到胡定棠,不是吗? 转而看向胡允之,问道:“那你们现在把我抓去胡氏公馆,是不是说明,我可以入你们的堂口了,对吗?” “孟姑娘,入堂口这事,没那么简单,你毕竟是一介凡人,如果真能入我们的堂口,除非……” “啊,痛!” 胡允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我打断了,肩膀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我一下子失声尖叫起来,伸手便朝着我左肩上面的那颗头狠狠的捶了下去。 “该死的,胡定棠,你在干什么!” “松口,你给我松口!” “你想咬死我吗?” 肩膀上已经在流血了,我身上穿着的鹅黄色小坎肩,半个肩头都变成了血红色。 我不知道胡定棠为什么咬我,但被他咬的太痛了,我手上的力度也变得越来越重。 胡允之已经冲了过来,从后面抱住胡定棠,一个劲的说着:“三哥,快到家了,你先松开孟姑娘,再忍忍。” 好一会儿,胡定棠才松开了口,抬起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我,咬着牙说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进我的堂口?” “不进就不进,我本来也不稀罕你那破堂口,更不稀罕住进那什么劳什子胡氏公馆,你现在就放我离开,行吗!”我一手捂着肩头,毫不示弱的冲他吼。 明明是他的错,他反而强词夺理,出言羞辱我,这样的人,我斗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胡允之却急了,赶紧跟我道歉:“孟姑娘,我三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故意要咬你的,我替他向你道歉。” “至于入堂口这件事情,其实我也很想你能入进来,但你也知道,堂口里面的每一个职位都是有对应要求才能胜任的,你连内力都没有……” “再者,凡人想要进入我们的堂口,除非是做我三哥的出马弟子,这样便名正言顺了,只是,三哥的出马弟子必须是三哥的有缘人,孟姑娘与三哥……” “我跟他就算有缘分,怕也是孽缘,恕我高攀不起。”我说着,转身撑起昏迷的外婆,就想带着外婆从马车上跳下去。 却没想到被胡定棠一把拽住,我怒气冲冲的回头瞪他,他也眼神凌厉的盯着我。 下一刻,他忽然阴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遇见你,怕是一场孽缘,但孽缘也是缘,孟九裳,我决定收你做我的第一任出马弟子。” “呸,你想得美!”我用力搡开他的手,倔强的撑着外婆,想着跳下正在行驶的马车。 胡定棠没有再纠缠我,只是忽然大笑了起来,笑了有半分钟,突然敛了笑意,不阴不阳道:“不做我的弟马,请问,你是想自己慢慢修炼个百八十万年,再回来与我一决高下吗?” 他的眼神从我的脸上,慢慢的转移到我外婆的身上,幽幽道:“到那个时候,你最亲爱的外婆,怕早已经成了一抔黄土了吧?” 15、把她推下去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坏,蔫坏蔫坏的那种,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我都在他手里讨不到任何好处。 他很懂得攻心术,知道怎样才能一下子抓住对方的弱点,一击便中。 我咬着牙瞪着他,四目在空气中相撞,火星四射。 其实我心里明白,无论我怎么排斥,只要胡定棠坚持,我最终都没有别的路可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的心一直拎在嗓子眼,本以为很快我就得妥协,却没想到,最先熬不住的,会是胡定棠。 从他开口咬我肩膀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就很不好,这会子冷汗淋淋,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胡允之过去扶住他,苦口婆心道:“三哥,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 胡定棠死死的盯着我,眼神之中全是隐忍,忽然吩咐胡允之道:“允之,把她推下去。” “三哥,你疯了,你知道现在这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祖孙俩吗?你这是要把她们往火坑里面推吗?”胡允之不可思议道。 “推下去!”胡定棠还是不松口。 胡允之慌道:“三哥,这不是儿戏,你明明……” “推!”胡定棠打断了胡允之的话,态度异常坚决。 这一刻我忽然就有点后悔了,毕竟外婆现在的状态,需要他们的帮助,胡定棠刚才说的话,也的确有道理。 但,他说的话也太冲了! 在冥界那么多年,什么样的狠角色我没见过?我还从来不受这样的委屈。 想到这里,我一咬牙说道:“不用他推,我自己本来就要跳的!” 说完,我背着外婆,毫不犹豫的朝着马车下面跳去。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四周都是树,不熟悉地形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便会迷了路。 更加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往下跳的那一刻,背后忽然窜起了一道阴风,紧接着背上一轻。 我大惊失色,回头看去,眼睁睁的看着外婆被一条白色的狐尾卷进了马车之中。 “艹!”我爆了一句粗口,胡定棠简直就是个无赖! 要我跳的是他,卷走外婆的也是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抓走外婆,还不是想要以此来逼迫我去求他? 阴险!狡诈! 简直不要脸! 我抬脚去追马车,可是没跑几步,前面忽然就出现了一片白雾,马车掩入白雾之中后,消失不见。 我茫然的站在树林之中,心里面明白,前面的白雾应该是一个障眼法,这里应该离胡氏公馆不远了。 可是这白雾不能随便进,进入其中,很可能就会被魇住,我现在毫无修炼功底,被魇住的话,死在里面,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白雾,就相当于护城河的存在一般,为的就是保护胡氏公馆不被外人窥视,守护胡氏公馆的安定。 我现在真的是进退两难了,往前,可能便没了回头路,要么死在这白雾之中,要么被胡定棠领回去,从此对他服服帖帖;可选择往后,豺狼虎豹时时刻刻准备将我生吞活剥,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至少在这临安镇我是活不下去了。 16、宁断头,不可辱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蹲在白雾的边缘,脑子里面做着天人交战,在两种选择之间不停的摇摆。 最后,我还是毅然站了起来,转身。 只要胡定棠需要我的帮助,外婆在他手里就不会出事,他得用外婆随时来威胁我,而他也不会轻易的让我死。 我是在赌,也是在捍卫自己的尊严,在阴司局的这么多年,早已经养成了我坚韧的性格。 宁断头,不可辱。 我是可以选择现在就去胡氏公馆,但是接下来,我就得像条狗似的,隐忍着,甚至是巴结着胡定棠,更可怕的是,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想让我帮他什么。 从今晚他的状态来看,我很担忧,转头看了一眼左边血液已经凝固的肩膀,一动,还会牵扯到伤口,嘶嘶的痛。 如果他是要喝我血续命呢? 想到这种可怕的可能,我浑身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但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他的状态,好像又不是。 他当时咬我,并没有吸我的血,而是好像他很难受,熬不住,又被我激怒,所以,咬我,是为了稳定他自己的情绪,也是变相的惩罚我一直跟他唱反调。 但不管怎样,我对胡定棠的戒备之心很重,不会轻易的屈服于他的。 或许现在离开,我即将要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势力的袭击,甚至会因此受伤、殒命,但我依然愿意拼一拼。 说不准就能拼出点什么呢? 这么想着,我便坚定了决心,毅然朝着山下走去,头也不回。 更深露重,四周树木丛生,黑漆漆的一片,脚下枯枝烂叶很厚,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走了没多远,我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脑子里面一阵一阵的发晕,那种感觉像是下一刻就要灵魂出窍了一般。 我不安的朝着四周看去,心里面噗通噗通乱跳,果然,在右前方离我不过三五十步远的地方,一抹大红色的身影飘在那儿。 看来是接近午夜了。 七月十五凌晨鬼门大开,人间群魔乱舞,午夜十二点鬼门关闭,群鬼必须赶在鬼门关闭之前回到冥界去。 但有些鬼魂会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在人间,这些鬼魂都是在名在册的,不回去,很快就会有阴差来锁魂,能力弱一点的,等不到阴差的到来,就会被阳间的厉鬼撕碎吞噬。 这些鬼魂中,有一些在鬼门大开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回到阳间不再回去的准备,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它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宿主。 有些会对今夜即将降临人间的胎儿夺胎,有些会朝火性很低的人下手,有些,就会找上我这种本来就是借尸还魂生存下来的人。 因为我的残魂刚刚附着在孟九裳身上不久,魂魄不稳,鬼力高强的魂魄,还是能感应到的,所以,我被眼前的红衣厉鬼盯上了。 它要将我的残魂从身体里面剥离出来,替代我在孟九裳的身体里活下去。 在我分析这些的时候,那红衣厉鬼已经瞬间移动到了我的面前,那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我,忽然桀桀的笑了两声,开了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丫头,识相的,自己出来!” 17、命运的致命一击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盯着红衣厉鬼,当时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想要往山下跑,根本是跑不远的,往回跑,跑进白雾里面,或许还可能有一丝生的希望,只是,我的速度会比红衣厉鬼更快吗? 显然是没有的,它能瞬间移动,而我只能靠两条腿,往回跑还是上坡路。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正前方,一股阴寒之气忽然逼近,红衣厉鬼显然也感应到了,转头看去。 前方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确定,在那一片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我们。 我脚下小心翼翼的往后退,想趁着红衣厉鬼分神之际,伺机逃脱。 但我脚刚抬起来,红衣厉鬼反手便来抓我。 它那尖锐的利爪还没碰到我的时候,前方黑暗中,一团黑色直冲着我们而来。 当我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整个人是绝望的。 我认识那东西,就是那天夜里,在乱葬岗的坑中,趴在外婆背上的东西,它身上还是裹着黑色的斗篷,攻击红衣厉鬼的速度特别快。 我知道,它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帮我,而是寻仇来了。 那天夜里,是我搅了它的好事,还用银针扎伤了它的眼睛,今夜,它潜伏在黑暗中,就是为了找我报仇。 它要亲手了结我,但红衣厉鬼也绝不会轻易对我放手,过了午夜十二点,阴差就要来锁它的魂了,它没别的选择。 二者就这么争斗了起来。 红衣厉鬼没抓到我,背后又被袭击,一时间分身乏术,我抓住时机,拼命往白雾的方向跑去。 跑着的时候,我忽然就想笑,自嘲的笑! 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想着宁死也不要向胡定棠屈服,后一刻却没命的奔向他的方向,他这会子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得鄙视死我。 可,就算我现在想被某人鄙视,恐怕也没机会了。 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我脚脖子上绊了一下,我整个人朝着前面扑下去,两只脚被拽着往后拖。 我两只手拼命的扒着地面,明明手都能够着白雾的边缘了,可还是被拽着,一点一点的远离那道边界线。 今天,大概是我借体重生这几天来,命运第一次给我致命一击,它在告诉我,你如今只是一介凡人,不服输的倔脾气该改一改了。 两只手指尖扒拉着地面,被地面上的枯枝尖刺扎出了血,刺得我猎猎的疼,疼的我闭了闭眼,差点就要放弃挣扎的时候,白雾,却慢慢的朝着我这边笼罩过来。 我惊愕的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白雾吞没我的双手,蔓延而上,手臂、头颅然后是身体…… 当我整个人被笼罩在白雾中之后,脚上抓着我的东西也消失不见了,一双脚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努力的仰起头朝着他看去,果然对上了胡定棠不屑的目光,张了张嘴,想要说声谢谢,可就是说不出来。 他也没说话,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看了我好一会儿,像是在斟酌着什么,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扔在我的面前。 紧接着,白雾消散,连带着胡定棠也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脑子里面晕晕乎乎的,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下意识的伸手,将玉佩抓在手里,玉佩冰凉的触感提醒着我,刚才确实是胡定棠救了我。 他救我,却又把我扔在这儿,到底什么意思? 他就不怕待会我又被什么东西盯上,在生死线上徘徊? 18、再给你一次机会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但是现在我却明白了一点,就算我想去胡氏公馆找他,他也不肯接纳我了。 我看着眼前一片白雾,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片黑漆漆的山林,叹了口气。 让我现在一个人下山我真的没那个胆子,穿斗篷的那东西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也累了,不想再折腾,并且我也没想好接下去该怎么办。 所幸便靠在白雾的边缘,盘腿坐在地上,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想着事情。 外婆在胡定棠的手中,我就不可能远走高飞,留在临安镇的话,我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一切,都会很难。 可,我暂时似乎也只能留在寿衣店里,守着我外婆的店,依靠着…… 大拇指摩挲着玉佩,玉佩是圆形的,正面雕刻着一只昂首望月的九尾白狐,背面的字是小篆,是个‘棠’字。 棠,胡定棠。 这玉佩应该是胡定棠身份的象征吧? 胡定棠给我玉佩,就是默认了我是他们胡氏公馆的人,是吗? 可我算什么呢? 既不是他们堂口的供职者,也不是他胡定棠的弟马,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什么都不算。 一直到五更天,树林里面渐渐的有了亮光,我这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朝着山下走去。 到底是白天了,过了七月十五,人间便要安定了许多,一路上回去,我就看见路边一摊一摊烧纸钱的印记,不由的摇了摇头。 这些纸钱元宝烧掉,其实根本是到不了那些置身冥府的亲人、朋友手中的,因为这些东西从创造之初,便沾染了人气。 沾有人气的东西便带着一股阳气,只属于阳间。 如果这么一烧就能送过去的话,烧个千军万马,冥界可都不要被一锅端了? 或许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却还在虔诚的坚持着,不过也只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等我好不容易才回到寿衣店,却发现寿衣店的门开着,门槛上坐着几个人,看到我走过来,一下子扑上来将我控制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挣扎着斥道。 他们已经将我拖进门槛里,我这才看到,店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看到我,挑了挑眉,问道:“你就是孟婆子的外孙女?” 我没回答。 他啧啧两声,站起来,伸手便想来摸我的脸,被我一下子躲开了。 “我就说孟婆子那个狡猾的老东西,怎么可能有一个痴傻的外孙女?瞧这俊俏的小模样,这傲娇的小脾气,我喜欢。”男人轻佻的说道。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有事请说,无事,恕不远送。” “小娘子急什么,”男人凑近了一点,低声说道,“昨夜整个临安镇死了十数人,进过古墓的无一逃脱,除了孟婆子。” “你想说什么?”我警惕的看着他道。 他阴笑了一声,然后抬手,朝着对面屋顶上指去:“昨夜,我就在那儿,所有的一切都看得真真儿的。” 我拧着眉头没接他的话,他也不在意,自顾自道:“孟婆子身上的那件寿衣,小娘子一定会做的吧?” “不会。”我答的干脆。 那人瞬间怒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一旁的柜台上,另一只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按在我的手腕上,恶狠狠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会做,还是不会做?” 19、他们不配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果然,临安镇盯着外婆寿衣店的大有人在,眼前这人盯上的,应该是外婆的绿色寿衣。 我的眼神掠过压在手腕上的刀,平静道:“你误会了,我外婆的绿色寿衣并不能帮助你们抵挡金丝蛊。” “少废话!”男人根本不听我解释,强硬道,“今天,要么给我们兄弟几个一人做一套孟婆子身上一模一样的寿衣,要么,我就砍断你的一双手扔去喂狗,这辈子你也别想再碰一下针线!” 我冷眼看他:“你们这是想进古墓,劫取金矿?临安镇死了这么多人,你们盯了这么多天,还没清醒吗?” “如果我外婆的绿色寿衣真的能顶得住金丝蛊的话,她还会像如今这般半死不活吗?” “但她还活着,这就够了!”男人说着,又将刀子往下按了按,“做,现在就给我做,天黑之前做不出四套来,仔细你的小命!” 这人冥顽不灵,跟他强辩没有意义,他想自寻死路,跟我无关。 这年头,人命如草芥,多死几个渣滓,这人间兴许还能太平些。 想到这里,我便点头答应道:“做,我可以帮你们做,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到时候还是出了事,你们可别怨我。” “啰嗦!”男人这才收起了刀,几个人却没离开,就守在我的店门口等着。 绿色布料不能随便用来做寿衣,但是在丧事中,很多地方也用得到,所以很快我就从一堆布匹中抽出了绿色布料,铺在台面上,准备裁剪。 还没下剪子,男人便喝道:“这就开始做了?你这是没把我们兄弟几个放在眼里吧?” “又怎么了?”我心里窝着一股火,语气不善道。 男人呼啦一声站了起来,比划了一下自己身体,说道:“量体裁衣,道理不懂?” “呵。”我讥讽道,“我外婆做寿衣几十年,还真没有谁主动要求量体裁衣的,这是禁忌,你要是觉得你能比我做得好,你来!” 我将剪子往台面上一扔,双手抱胸,一副要撂挑子的架势。 男人滞了滞,重新坐了下去,不耐烦道:“动作快点,别误了时辰!” 看来他们来找我之前,已经看好了下墓的吉时,这样看来,做好了寿衣,他们便真的会离开,为了早点送走这几尊瘟神,我只得重新拿起剪子。 在阴司局这么多年,我对各式衣品、绣样、针法等等,早已经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外婆的那套绿色寿衣,只是普通样式,对我来说,复制一套,易如反掌。 裁剪好四套寿衣之后,我下意识的便要去耳后抽出银针,但随即顿住了。 我的银针乃冥王亲赐阴阳针,从来只为冥王做衣服,就算是为别人,也都是做好事,他们几个,不配! 转身从柜台里找出针线,马不停蹄的赶制起来。 等做好四套寿衣,已经是傍晚时分,天眼看着就要黑了,我也饥肠辘辘。 那几个人比我还着急,我刚放下手中的针线,他们便蹿了过来,急切道:“做好了吗?” “做好了,你们拿好各自的寿衣离开吧,我要关店门了。”我下了逐客令。 可下一刻,一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男人狞笑道:“孟姑娘,你外婆不在,这开路的差事,就得你来担了。” 20、还会把你一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掉以轻心了,当初外婆是怎么卷进这件事情里面去的,如今,我走上她的老路,也是理所当然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抗是没用的,我伸手拨了拨架在我脖子上的刀,从容道:“别动不动就亮刀子,小心一失手真的伤了我,放眼整个临安镇,你们还能找谁替你们开路!” 那人估计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滞了滞,终究是收起了刀,说道:“你以为但凡我们有别的选择,还会把你一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我冷哼一声,不再争辩,而是问道:“你们不是已经看好了时辰?几时出发?” “戌时出发,亥时出墓,一刻不得耽搁。”男人说道。 我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选在白天?” “你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那座小金矿吗?别说是白天了,就是这半夜去,说不定也会碰上别支,到时候金矿没找到,先起争斗,这不是找死吗?”男人解释道。 我点点头,问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阁下。” “我姓梁,你叫我梁头就行。”他说着,指了指另外三个,一一介绍,“那是二栋、钱三和李四,下了墓之后,你保我们四个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 “好,我知道了。”我答得干脆,又说道,“现在时间尚早,我饿的很,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还得收拾一些家伙什,你们散了吧,咱们戌时在这儿集合。” 梁头想了想,吩咐道:“老三,去买些吃食过来给孟姑娘,老二,你守在门口,老四,我们先回住处。” 他们明显是怕我跑了,但我现在能跑去哪里呢? 况且,我也真的很想亲眼见一见那个古墓,以及弄清楚大家是怎样染上金丝蛊的。 我从柜台里面找出一卷浸过黑狗血的棉线,站起来往后院走,二栋立马跟上。 我没阻止,只是等我要进闺房之时,他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女孩子的闺房也是你能随便闯的吗?滚出去等着!” “我……我得看着你。”二栋被我一喝,红着脸说道。 我一把将他推出去,大力关上房门,拴上门栓,点亮房里的油灯。 翻了翻柜子,找出一件孟九裳的烟灰色肚兜,抽出银针,穿上浸染了黑狗血的棉线,然后迅速的在肚兜上行针走线。 我要进古墓,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白白去送死。 虽然我现在没有内力了,但五行之术我懂,我能用阴阳针刺出血色火棘灭掉了胡定棠小腿上的金丝蛊,这就说明,金丝蛊是怕火性物体的。 再者,阴阳针本身的灵力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我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一朵血红色的火莲花便出现在肚兜之上,我将肚兜贴身穿好,外面,二栋已经敲过好几次门了:“孟姑娘,饭菜已经买回来了,再不吃就凉了。” “知道了。”我打开门,二栋明显松了一口气,手上提着的饭菜早没了热气。 我接过饭菜,交代道:“告诉梁头,出发之前,每个人身上都多带几个火折子,关键时刻有用。” 21、空村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晚上七点一刻我们动身,一路往西。 这群人对地形极为熟悉,而我自从乱葬岗醒来到目前为止,是第二次踏上这条山路。 第一次是七月十五的凌晨,我背着外婆一路逃窜回来,夜深人静,并没有多观察周围的情况,这一次,却发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十多里的山路虽然崎岖,但一路走过去却很顺利,下了山路便进入第一个村落,村落不大,房屋稀稀拉拉的排列着,却没有一家亮着灯。 才八点钟,这么早不会都睡了吧? 就算人都睡了,狗也睡得那么沉吗?我们一行人大喇喇的走过村庄,连一声狗吠都没有。 等穿过一片竹林,到达第二个村子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我记得,越过这个村子,便到达乱葬岗周围了。 同样的,这个村子也是静的可怕,没有一点光亮,冰冷的像是一座坟墓。 “走了这么久,怎么感觉一点人气都没有?”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直走在我旁边的钱三惊诧道:“孟姑娘怎么会这么问?赵家村和刘家村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是空村了,整个临安镇没有人不知道这事。” “空村?”我心中一寒,问道,“人呢?” 钱三脚下一顿,眼神怪异的看着我,我连忙解释道:“你别惊讶,我的确不知道这事,我跟外婆被抓过来之后,我一直被关着,之前是有人给我送饭的,所以我一直以为村里还有人。” “原来是这样,他们要的是你外婆,关着你是为了牵制你外婆。”钱三相信了我的话,说道,“古墓金矿的事情一出,赵家村和刘家村离得最近,大家伙一窝蜂的往古墓里面钻,谁都想发一笔大财,却没想到,凡是进去的人都染了金丝蛊,出来之后大面积扩散,不多时,人便都没了。” “不多时是多久?”我不停追问,总觉得这事蹊跷。 钱三摇头:“具体是多久没人说得清,大致时间大概是一天一夜吧,两个村子,渣都没剩。” 不对,钱三说的话漏洞百出。 金丝蛊的传播没那么快,被感染上之后,发作也需要一定的过程,想要在一天一夜之内,不仅是传遍两个村子,就连家禽都无一幸免,何其之难? 不可能的,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想到乱葬岗那个坑,那些被活埋的人是谁?半夜放火烧掉尸体的又是谁? 还有,那个穿着斗篷的东西,它跟这件事情应该也有着莫大的关联。 我不由的环视四周,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一定还隐藏着什么人,什么组织,他们蛰伏在黑暗之中,或许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们。 我心事重重的跟着大家往前走,什么时候到达西边山脚下的都不知道,直到钱三叫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 “到了。”钱三说道,“孟姑娘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是……害怕吗?毕竟你年纪挺小的。” 我没想到钱三这个时候会说这些话,从他的语气中,我能听出来一丝怜悯,看来这人还不算坏。 我摇头:“不怕,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这一进去,很有可能大家便都身不由己,到时候一乱起来,谁也顾不上谁,孟姑娘还是谨慎些好。”钱三提醒了一句,然后朝着梁头那边走去。 梁头他们早已经踩好点,从哪进古墓,怎么避开机关,金矿在哪个方向,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他们带我来,并不是为了让我带他们进古墓找金矿的,而是为了防止古墓里发生一些不可控力,比如诈尸之类的,到时候需要我做法。 还有就是,金矿就在古墓之下,那么,保护金矿的机关可能会与古墓有关,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必须我出手。 而我外婆出事,应该就是走到了这一步。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下墓!”一切准备就绪,梁头冲我低声吼了一句,后面的人已经将我往前推去。 梁头他们看好的入墓口,是一个盗洞,应该是前面进入古墓的人挖好的,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阴森森的。 就在我靠近盗洞的时候,口袋里胡定棠给的玉佩忽然抖动了起来,我赶紧伸手按住,生怕被梁头他们发现,低头却看见本来通体透明的玉佩,此刻散发出一股红色的光。 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我一下子捕捉到了。 玉佩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抖动并且发出红光?这是在预警我什么吗? 还是胡定棠在通过这种方式在监视我? 22、道不同,不相为谋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不管怎样,我跟胡定棠短时间内肯定是撕扯不清的,这也是今夜,我为什么敢跟着梁头他们下墓的原因。 我相信胡定棠即使自己不露面,也一定会派人或者通过别的某种手段监视着我。 我愿意赌这一把。 梁头这群人明显是很有盗墓经验的,领头四兄弟各司其职,其余的虾兵蟹将也时刻做好防备,我被他们围在中间,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 进入盗洞之后,转了几个弯才到达主墓室,从主墓室正中央的双人大棺可以看出,这个古墓当初应该是很豪华的,只是后来经过那么多人的轮番糟蹋,墓室里面已然空荡荡一片。 我抬脚便朝着双人大棺走去,却被梁头叫住:“里面没什么好看的,跟着走,别掉队。” “空的?尸体呢?”我问。 “尸骨早就腐烂风化了,只剩下两套破烂不堪的衣服,至于陪葬品有多少,都进了谁的腰包,也搞不清楚了。”梁头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我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那大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梁头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主墓室的西南角轰咚一声,一道方型洞口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大家伙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动。 梁头冲我招招手:“孟姑娘,过来看看。” 我连忙走过去,朝着洞底下看了一眼,里面没有光线,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我奇怪道:“这下面是什么?” “小金矿就在主墓室的正下方,这里是进入小金矿的唯一入口,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从这里下去之后,是一个不规则的甬道,甬道里到处都是机关,但这些机关已经被之前来的各方势力破坏的差不多了。”梁头解释道,“穿过这个甬道,便能看到闪闪金光。” “所以,我们现在下去,直奔金矿?”我问。 梁头摆摆手,道:“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虽然机关被破坏了,但进入到甬道里的人,很少能真正到达金矿,据说,甬道里面有……那东西,所以,孟姑娘先走。” 这就是要我先下甬道,帮着超度一番,确认无事,他们才下去了。 梁头盯着我,眼神里是不容置喙的压迫,其他人自动缩紧包围圈,将我困在了洞口。 已经走到了这里,我是没有退路的,本来决定来这儿,就已经做好了冒险的心理准备,毕竟,只有弄清楚金丝蛊传播的源头,才有可能找到解除金丝蛊的办法,才能救外婆。 听梁头的意思,下面作乱的应该是阴魂,超度阴魂我拿手,毕竟我是在冥界长起来的。 梁头点燃一支蜡烛,趴在洞口,手一晃,便点燃了最近的一盏壁灯,然后将蜡烛递给了我。 我拿着蜡烛,踩着台阶一路往下,沿途将一盏一盏壁灯点燃,很快便走到最下面一层台阶。 再往下,便是甬道了,我掏出罗盘,在甬道入口转了几圈,找出七个点,分别点上一炷檀香,做七星镇魂阵。 檀香点燃之后,缓缓的烧着,并没有任何异象发生,如果这下面真的有阴魂游荡的话,这香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为如果真是阴魂的话,我倒是没那么怕,我怕的是不可控的未知物。 我试探着沿着甬道往前走,口袋里的玉佩一亮一亮的放射着红光,我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按着玉佩。 甬道里的壁灯并不多,全部点燃之后,光线还是有些暗,直到走过甬道的一大半,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上面,梁头已经着急了,不时的叫我:“孟姑娘,下面情况怎么样?” 我没有给他任何回答,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看到了甬道尽头的金光。 那里,就是众人前仆后继奔向的财富所在,也是金丝蛊传播出来的源头。 蛊这种东西,一旦爆发,想要制止,一般就只有三个办法。 第一种,是找到下蛊之人解蛊,但这一条路对眼下的金丝蛊行不通,胡定棠之前说过;第二种,找一个蛊术足够高超之人解蛊,这条路之前肯定有人走过,显然没成功,并且蛊师都是有门派之分的,随便解别人的蛊,就是与人为敌,很多蛊师不愿意冒这个险;第三种,就是找到蛊种,直接灭了蛊种,蛊种一死,子蛊便不复存在了。 只是,我不确定蛊种是否就在前方,但这却是我能救外婆的唯一出路了。 上面,梁头又在叫我,我回头看了一眼,静默无声。 他们是奔着金矿来的,我是为了蛊种而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并不打算带着他们惹事。 一直不回答他,他们会以为我已经出事了,胆子稍微小一点,便会自己退缩离开,如果他们胆大包天,如此这般还要下来铤而走险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我抬脚往前走,手掌下的玉佩一直在亮,冰凉的温度刺激着我神经,让我保持清醒。 金光近在眼前,后面,却响起了脚步声,梁头他们竟然下来了。 这群亡命之徒,简直是利欲熏心了! 外婆说的没错,贪婪是原罪。 我只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来,不打算管他们,自己先进入金矿再说。 可我刚抬脚,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那凄厉的叫声在甬道里回荡,震得我耳膜都有些痛。 “梁头,救我,救救我!” 男人绝望的叫声没有维持多久,便消失在了这并不宽敞的空间之中。 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又是几道哀嚎声同时响了起来。 梁头已经发现了我,大声吼道:“孟九裳,滚过来救人!” 那时候,我已经没办法想太多,拔腿便朝那边奔过去。 可就在我奔向他们的时候,梁头兄弟四个,却齐刷刷的脱掉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绿色寿衣。 他们并没有管带来的那些人,越过我,直朝着金光闪烁的方向冲去。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的凉了。 梁头四个找我只做了四套绿色寿衣,他们认为绿色寿衣能够抵抗金丝蛊,但却没有为其他人做,为什么? 因为他们带着这些人过来,就是为了此刻,用他们做诱饵,牵制住甬道里面,他们所认为存在的阴魂,好让他们趁机进入金矿。 亏得我之前还觉得他们本性没那么坏,只是被生活所迫财迷心窍,现在看来,他们就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我跑回去,没有出事的那几个人一下子围拢到我身边,寻求我的庇护。 地上,四个中招的人,两个已经成了一堆白骨,其他两个,一个倒在那儿抽搐着,眼看着就不行了,另一个一把抱住我的腿,哀求道:“孟姑娘,孟大师,救救我,救救……”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忽然僵住了,眼睛朝着自己的裤腿看去,我的视线也跟着移动过去,就看到有什么从他的裤腿里面爬了出来。 23、托孤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那东西土黄色,身上有鳞片,像鱼,却有腹足,爬起来特别快,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不,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隐于墙壁之中,不仔细看的话,根本辨认不出来。 “是墓鱼。”我断定。 围着我的几个人一脸的迷茫,显然并不知道什么是墓鱼。 看来,这些人真的是被梁头他们拉来做垫脚石的,梁头他们应该懂的比较多。 墓鱼是一种很古老的生物,大多时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只有年代相当久远的古墓之中才会出现。 它们是依附于古墓而生,职责便是守护古墓以及墓主。 这座古墓里面有墓鱼,但我们进入古墓这么久,在外面却并没有遇到墓鱼,却在这儿被袭击了,这就说明,这些墓鱼守护的,是甬道里面的墓室。 那么,上面那个有着双人大棺的主墓室,大概率并没有葬人,充其量可能只是一个衣冠冢。 真正的墓主人,就在甬道尽头,那个小金矿之中。 正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刚才抓着我腿的那男人,忽然又叫了起来,我连忙看去,就看到他捂着腿,冷汗涔涔。 他捋起裤腿,就看到腿上,好几条金线在向上蠕动着,脚腕处,有一处明显的伤口。 “他中金丝蛊了。”其余人瞬间往后退了两步,却又不敢离我太远,害怕自己中招。 那人又伸手来抓我:“孟姑娘,孟姑奶奶,求你救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啊!” 他一边求我,一边拼命的想要抓着我的腿站起来,那样子很可怜。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我们能待在墓穴中的时间并不多,随时还可能被墓鱼甚至是别的什么东西攻击,更何况,现在我已经能够确定,小金矿中不仅可能有蛊种,还有可能惊动真正的墓主人,危机随时随刻都存在。 我这么一纠结的时候,身后,一个男人冲上来,一脚将拽着我的男人踢开,手中的盗铲狠狠的扎下去。 我只看到一道鲜血飚出来,男人轰咚倒地,没了气息。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怒不可遏的质问手握盗铲的男人:“你为什么杀他?他可是跟你们一伙的兄弟啊!” “对,是兄弟才这样做!”男人瞪着眼睛咬牙说道,“我们下墓之前就有过约定,一旦染上金丝蛊,绝不拖累别人,等我们拿到了金矿,兄弟们的家儿老小,全都会得到最好的安排。” “可他刚才明明还在求救。”我还是接受不了。 男人悲戚一笑:“染上金丝蛊的人还少吗?至今为止,有哪个是活下来的?难道你想我们因为他而全军覆没吗?” “你是帮助我们活下去的希望,绝不能被他拖累。” 剩下的几个人全都点头,其中一个说道:“你没发现吗,你所在的地方,那些墓鱼就不敢靠近,而金丝蛊好像就是通过那些墓鱼传播出来的。” 他们这么一说,我这才发现,的确,我比他们先进来,墓鱼却没攻击我,被墓鱼咬过的人,身上就会有金丝蛊发作。 可为什么那些墓鱼不敢靠近我? 是因为……玉佩吗? “里面怎么那么安静?梁头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们进了金矿,估计这会子正在数金子吧?” “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用命换来的金子,总不能比他们分的少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满脑子都是金矿,早已经忘了墓鱼与金丝蛊,还有已经死去的那些兄弟。 他们完全把我当成了挡箭牌,将我围在中间,推搡着我朝着金矿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金矿,我的心里越不安,手中按着的玉佩又开始不停的抖动起来,幅度要比之前在墓穴外面那一次更加剧烈。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半拱形的石门,石门已经开启,里面的金光有些刺眼,我们还没看到传说中的金子,但是看这金光,也的确让人心动。 “你们看,真的是一座小金矿,这金光闪闪的,绝对够我们安安稳稳挥霍好几辈子了。”有人激动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哈哈,哈哈哈!” “是梁头的笑声,看把他高兴的,都得意忘形了。” “我也听到了,的确是梁头的笑声,他们得手了!” “我们也进去吧!” 这边说着,那边,几个人便已经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只剩下我和手握盗铲的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不进去?” “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他忽然说道,“妹妹得了重病,需要去京都大医院看病,我没钱,刚好遇到梁头招人,便跟着一起来了。” “我要的不多,够我妹妹看病就行,但我必须是活着拿到足够的金子,否则,我妹妹必死无疑。” 他声音并不大,但却掷地有声,整个人都很紧绷,脸色很凝重。 跟着梁头下墓的这群人,无一例外都贪财,但造成他们贪财的原因却不一样,有些人是发自内心的贪,而有些人,是不得已。 我开始同情起眼前这条汉子,转而问道:“如果里面并不是金矿,你和你妹妹该怎么办?” “我会想别的办法,只要我活着,总有别的办法。”男人坚定道,忽然猛地抬头看向我,无比严肃道,“孟姑娘,我能不能求你件事情?” 我不解道:“什么事?” 他顿了一下,噗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吓了我一大跳,伸手想扶他起来,却被他拒绝了:“孟姑娘,鄙人姓吴,叫吴勇,妹妹吴欣,兄妹俩相依为命,如果我最终走不出这座古墓,能不能求孟姑娘代为安顿妹妹?” 这是托孤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又怎能夸下海口答应照顾他生病的妹妹? “不用照顾她一辈子,帮她找个好一点的孤儿院就行。”吴勇殷切的看着我,我只得点头,答应了他,“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毕竟,你妹妹只有你了。” 吴勇用力点头:“我会努力活着的。” 说完,他站了起来,朝着拱门里面走去。 我长吁一口气,紧跟而上。 一进了拱门,看到眼前的场景,我简直惊呆了。 拱门之内,金碧辉煌,犹如皇宫一般。 四周空旷旷的,梁头他们全都站在那儿,傻傻的笑着,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他们身上,金线不停的窜动,明显是已经中了金丝蛊。 奇怪的是,他们却并未察觉,也没有丝毫的痛苦,一切,都诡异的让人害怕。 我下意识的想要退出去,可刚抬起脚,就听到一道女声在耳边响起:“既然来了,不带点东西就要走吗? 24、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冰凉的气息伴随着魅惑的声音笼罩着我,一股寒气从后脊梁骨直往后脑勺窜。 带点东西出去?那也得有命带得出去! “看看那些男人,多快乐啊。”她又说道,“金钱、权利、美女,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些。” “而我,能给他们想要的一切,你呢,你想要什么?” 她蛊惑着我,梁头他们就是被这样魇住的吧? 每个人都有欲望,能来到这里的人,欲念本来就要比别人更加深重,这也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而我,当然也有这样的弱点,我想活着,想要外婆活着。 更重要的是,在我内心最深处,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野心,那就是,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强大起来,一定要杀回冥界,揪出陷害我之人,手刃之。 即便是这样想着,我便有些咬牙切齿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脖子,惊得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身子一转,右手已经将银针握在手中,朝着那只手扎下去。 但她躲得更快,银针落空,下一刻,我便已经与她四目相对。 当看到她的那一刻,即便身为一个女人,也不得不感叹,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尤物! 一双柳叶眉又细又长,桃花眼流转之间全是妩媚,小巧的鼻头微微上翘,樱桃小嘴红艳艳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采撷芳泽。 她头上戴着一顶金灿灿的凤冠,身着大红色朝服,朝服上面用金线绣着大大的凤凰,衬得她整个人高贵无比。 这样的一身打扮,让我只能想到一个词——正宫皇后。 她生前难道是某个朝代的皇后? “小姑娘有两手。”她笑了一声,忽然转了语气,厉色道,“但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来拦我?” 她说着,双手一张,衣服上的金色凤凰,吐出一根根金丝,直冲着我而来。 这些金丝之中,应该带有大量的金丝蛊,一旦被缠上,我也会染上金丝蛊的。 我连连后退,想要避开金丝,可那一束金丝数量繁多,根本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缠上,拱门口,十几盏油灯扫了进来,火红的灯芯掠过金丝,金丝瞬间回缩。 下一刻,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将我带着往拱门处跑去。 女鬼好事被打断,恼羞成怒,整个墓室里面顿时阴风呼啸,拱门轰咚一声自己关上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墙壁上,一片一片的金片立了起来。 那些金片现在就是一个个暗器,只要扎进我们的身体,立刻就会见血,而上面的金丝蛊便会顺着血液迅速的钻进我们的身体。 我看了一眼胡定棠,当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很复杂。 之前我就猜测过,胡定棠一定会监视着我,不会轻易让我去死,但我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他今天的状态明显要比之前两次我见到他的时候好太多,并且刚才调动那些油灯时候,所用的内力,也很高强。 他将我护在身后,像是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崽儿一般,让我莫名的有些感动。 从来没有人这样护着我过,即便我心里明白,他护着我是有目的的。 “男才女貌,郎情妾意,”女鬼啧啧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 “可惜,我甄姬最恨的,便是这世间最虚妄的所谓的真情!” 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周围的金片以及她朝服上的金丝全都朝着我们袭击而来。 我想要甩开胡定棠,自己顶上去,却没想到反被他护着,而就在同时,一股强大的内力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几十上百个火折子在我们身体周围围起来,瞬间燃着。 炽热的火焰像是一条条猩红的舌头,舔向金片以及金线。 那些金片和金线在半空中忽然定住,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都静止了一般,直到女鬼一声尖叫,墓室里面的阴风一下子又拔高了两个度,金片与金线打着旋儿的冲了上来。 火折子眨眼间全部被扑灭,冒着黑烟掉在了地上,金线和金片朝着我们压下来。 “胡定棠,蹲下。”我大喊一声,用力拽下胡定棠,掀起裙摆,直接将他裹在了裙摆之中。 而同时,金片和金线已经贴了上来,女鬼狰狞的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金丝蛊在我们的血液之中蚕食的样子。 25、登徒子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在我的裙摆之下挣扎,一个劲的想要钻出来,对于他来说,危急时刻藏于一介女流裙底之下是奇耻大辱吧? 我却双手按住他的双肩,整个人几乎是坐在了他的后背上,不让他动弹。 这是金丝蛊,他中招过一次,纵使他内力再高,对金丝蛊也无济于事,而我不一样,我已经事先做好了准备。 金片和金丝贴上了我的身体,冰凉的温度熨帖着我的皮肤,丝丝缕缕的金丝蛊在我的皮肤之上寻找着侵入点。 女鬼就站在不远处,她在等,一旦我染上金丝蛊,立刻就会成为她的下一个手下亡魂。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金丝蛊在钻入我的衣服下面之后不多时,我的身体爆发出一股火红色的光,周身的金片与金丝迅速的融化、掉落。 “怎么可能!”女鬼不可置信的大叫,血红色的尖锐指甲直朝着我脸上插来。 就在这个时候,被我按着的胡定棠运起内力,一下子将我顶了起来,强劲的掌风迎着女鬼而去。 我被摔在地上,眼看着胡定棠的手掌就要与女鬼对上,连忙站起来冲过去:“胡定棠你不能碰她,她浑身都是金丝蛊!” 说着,我已经挡在他的掌前,他迅速收手,但女鬼的尖爪下一刻便插进了我的胸口。 火红的光芒再次亮起来,在我的胸口形成一朵盆口大的火莲,灼烧着女鬼的尖爪。 女鬼痛呼,迅速抽回双手,却又在火莲光芒消退之际,转而又重新抓向我的衣服。 嘶啦一声,我罩在外面的襦裙整个破裂,被女鬼甩在一旁,而我身上只剩下一套白色的中衣,以及出发之前,我特意穿在中衣外面的烟灰色肚兜。 肚兜上,血红色的火莲栩栩如生,女鬼盯着那朵火莲,双眼里面跳动着猩红色的火焰,嘴里的獠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除了这道像是要吃了我的视线之外,另一道让我无法忽视的视线,逼得我本来还算镇定的心,一下子乱了。 “胡定棠,转过脸去,不准看。”我急的冲他吼。 他这才如梦初醒,尴尬的避开眼神。 女鬼不服气,双手在半空中结印,收势在胸前,她的心口亮起了一道金灿灿的光芒。 那光芒亮起来的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欣喜于我果真没有猜错,蛊种就在女鬼的心口,却又怕,怕弄不死这女鬼,灭不掉蛊种。 一旦让她逃脱,她必定会无限反击,那么,中了金丝蛊的人就遭殃了。 今夜,我必须一举拿下蛊种,否则,外婆恐怕顶不住了。 可是,我没有内力,肚兜上的火莲法力已经被消耗了两次,很快就会全部消失,到时候,女鬼不会放过我的。 我下意识的朝着胡定棠看去,却发现他又在看我,眼睛盯着我的肚兜,好像是在研究着那朵我绣出来的火莲。 我气得瞪他,恨不得一口唾在他脸上,骂他一句:登徒子! 胡定棠感觉到我不善的视线,眼神闪了闪,连忙又避开过去,那时候,成百上千根金丝从女鬼的心口处抽了出来,直朝着我扑过来。 刚才我让她吃了亏,现在她全副心思盯着我,不把我弄死她是不会甘心的,盛怒之下,让她暂时忽略了胡定棠。 胡定棠趁机凝起内力,从左侧拍过去,一击便中。 女鬼被强大的内力撞击的身形一晃,朝着一边的墙壁踉跄了几步,胡定棠下一波内力紧随而上,将女鬼逼在了墙壁上。 这里是女鬼的墓穴,这么多年,她栖身于此,从没有出去过,为什么?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她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 这个墓穴每一寸墙壁,对她来说都是禁锢,我不知道当年是谁对她下了手,但是现在,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绝妙的契机。 她被胡定棠逼到了墙壁根,无法从正面逃脱,后面的墙壁又透不过去,生生的被困在了墙角。 我一把扯下肚兜,双手撑开,几步奔过去,将肚兜上的火莲图案用力的朝着她心口按下去。 蛊种在火莲红光的笼罩之下,大幅度的鼓动,胡定棠一只手按向了我的后背,内力源源不断的朝着我身体里面输送过来,帮我撑住。 女鬼绝望的嚎叫着,两只利爪在我的手臂上、身上乱挠,我的中衣被她撕扯的破如褴褛,白布条染着黑印可怜兮兮的挂在我的身上。 可红光还是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蛊种跳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我不由的咬牙,看来,火莲的法力终究是敌不过金丝蛊的蛊种。 “别放弃,再撑一会儿。”胡定棠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我心中不解,但还是努力的抽出一只手,摸向耳后,抽出银针,企图扎向蛊种。 但女鬼显然没有那么好对付,她忽然张开了嘴,猩红的舌头卷住了我拿着银针的手腕,不断的勒紧,几乎要将我的手勒断。 我痛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正想着该如何脱困的时候,墓室忽然一个晃动。 紧接着,一道火光从墓室中央凭空跳了出来,迅速的蔓延开来,眨眼间,整个墓室已经被包裹在一片火苗之中。 那些火苗绿油油的,没有丝毫的温度,烧上来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一股阴寒,却没有任何地方被烧伤。 可是当那股火烧上女鬼的时候,她立刻凄厉的尖叫起来,心口的蛊种横冲直撞,金丝从女鬼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钻出来,瞬间融化干净。 胡定棠用力的将我扯开,拉着我朝着甬道口跑去:“这里要塌了,快走。” “胡定棠,怎么回事?”他几乎是拖着我,我不解的追问。 胡定棠不耐烦道:“保命要紧,出去我再跟你说。” “等一下,我们不能就这么走,里面还有活人。”我甩开他的手,掉头回去。 梁头他们还在墓室里面,他们只是被魇住了,这会子女鬼自身难保,他们应该已经清醒了,我得救他们一起出来。 可是,整个墓室晃动的厉害,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前面有什么。 胡定棠追了上来,再次把我往外拉,我挥动着另一只手,一下子摸到了一个人。 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将所有人救出去了,能救一个是一个,便一把抓住那个人,连拖带拽的,将他一并拉了出去。 等我们好不容易从盗洞爬出去的时候,外面,胡允之已经在等着了,伸手将我们拽了出去。 “三哥,怎么这么久,吓死我了。”胡允之满脸的担忧之色,上下查看胡定棠身上有没有伤。 我站在一边,朝着地上看去,却发现我最后关头拖出来的那个人,竟然是吴勇,他还昏迷着。 我刚想蹲下去将吴勇弄醒,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下一刻,宽大的外衣将我裹了起来,我就听到胡定棠的声音:“裹好,周围男人多。” 26、把眼泪擦干净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一句话提醒了我,我身上这几根布安保员,真的遮不住什么,幸亏是半夜,光线暗,再加上一开始大家的注意力全在胡定棠的身上,我还不至于走光。 伸手紧紧的抓住外套,冲胡定棠感激的看了一眼,转过身去,扣好纽扣。 胡氏公馆来了不少人,很多我都不认识,墓室里面忽然着火,应该跟他们有关。 现在整个墓室都坍塌了,胡定棠的人正在善后,而他却带着我上了已经备好的马车。 这一次我没有再不情不愿,只是上去的时候,请胡允之将吴勇也扛了上去。 马车缓缓的往前走,我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多亏了你外婆。”胡允之说道。 我惊讶道:“外婆?” “前段时间,我与孟婆子都出入过这座古墓,对里面的情况很熟悉。”胡定棠说道,“趁她昏迷醒来,我又向她描述了你那日帮我灭除金丝蛊的过程,我们一起讨论出了这个方案。” “火克金,道理都懂,但墓室里面那么强大的金丝蛊种,不是一般的火能灭得掉的。”我质疑道。 “是地火。”胡定棠难得耐心的解释,“是我让允之带着手下人,早早的在这周围做了阵法,只等你进入墓室之后,引出蛊种,我们才能催动阵法,用地火消灭蛊种。” “蛊种一灭,金丝蛊便不复存在,临安镇也才能真正的恢复平静。” 天雷地火,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引得动的,胡定棠他们这次也是冒了很大的险的,所幸,最终结果还不错。 我看了一眼胡定棠,垂下眼帘,有些局促道:“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 不管是他给我的玉佩帮我挡住了墓鱼,还是进入墓室之后,他在危难之际救我,都理应受我一句谢。 胡定棠没说话,马车又走了一段,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最终还是说道:“我想见见外婆。” 上次他让我去胡氏公馆,我十万个不情愿,现在自己又上赶着想去,按照他的脾性,应该会立刻狠狠的奚落我一顿吧?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胡定棠答应的很干脆:“你可以去,但他不可以。” 他,指的是吴勇。 等回到了镇上,胡允之便将吴勇拖下马车,在我的恳求之下,胡允之答应妥善安排吴勇回家。 马车里只剩下我和胡定棠,气氛有些怪怪的,我几次想要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纠结了好一会儿,我才伸手摸出那枚玉佩。 “这玉佩……” “你那肚兜……” 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同时开了口,又同时闭嘴。 “你先说吧。”顿了一下,胡定棠说道。 我将玉佩递过去,说道:“这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吧,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给你戴你便戴着,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没点东西防身不行。” 我咬咬牙,这人说话就是不好听,没了内力是我的心头伤,他真是不遗余力的往我伤口上撒盐。 我收回玉佩,他又说道:“你绣花的手艺不错。” “嗯。”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了一句,“毕竟外婆是开寿衣店的,耳濡目染。” “呵。”胡定棠低笑了一声,满是嘲讽。 他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说辞的,之后一路,他便再也没有说半个字。 我本来就很累了,裹着大衣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却不曾想,颠簸之间,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睡梦中,我又回到了冥界,手里捧着那套绣了一半的朝服,银针落在兽首的瞳孔之上,紧接着,耳边一阵一阵的声音在呐喊:错了,冥九,你绣错了,真的是你错了…… “不,我没错,我不会错。”我歇斯底里的叫着,回击着那些声音。 可没有人相信我,所有人都在责备我,直到冥王的声音响起:“冥九,我对你太失望了。” 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天雷声炸响,剥骨之痛随之袭遍全身。 “不,我没有错!” 我大叫着醒来,眼角还挂着泪珠,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胡定棠的眼睛。 他一只手撑在我的耳后,眼睛盯着我,在我眼神对上他的那一刻,他条件反射似的,抽回了手,移开了视线。 我当时脑子里很乱,一边被梦境折磨着,另一边,却又在想着胡定棠刚才的动作。 伸手摸向耳后,是我睡着了,他怕我倒下去,用一只手撑着我,让我睡安稳的? 不,他不像是会这么体贴入微的人,马车里面三边都是软塌,完全可以任由我倒下去,半躺着睡下。 所以,他是在找我耳后的银针? 银针没于骨肉之间,一般人根本看不见的,外婆摸过,现在,胡定棠也来摸,他是想要我那根阴阳针吗? 想到这里,我对胡定棠刚刚有些卸下的戒备,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很想质问他,又怕他恼羞成怒。 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说道:“三爷,到家了。” 胡定棠伸手撩马车帘子,手靠到车帘,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把眼泪擦干净,如果不想你外婆担心的话。”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道清脆的女声在外响起:“三哥,你终于回来啦,可担心死我了。” 说话间,一张柔媚的小脸从胡定棠掀起的车帘外探进来,眨巴着大眼睛朝着我看来。 我不着痕迹的抬手揩去眼角的泪水,冲她微微一笑。 换来的,却是狠狠的被瞪了一眼,紧接着,女孩一把抓住胡定棠的膀子,嗔道:“三哥,她是谁啊?怎么穿着你的大衣?” 27、扔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女孩说着,一脚踏上马车,就要冲过来,她明显对我有敌意,我有些不明白,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她为什么会这么反感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大衣,皱了眉头,难道就是因为我穿了胡定棠的衣服? 不至于吧? 胡定棠一把按在女孩的肩上,说道:“允熙别闹,回去睡觉。” “大衣脱下来。”胡允熙拧着眉头,非得上来,像是不亲手把大衣从我身上扒下去就不死心似的,鼓着腮帮子控诉道,“三哥,这件大衣是我一针一线缝了三个月才做好的,你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穿,都弄脏了!” “三个月才缝这么一件大衣,针脚还这么粗?”我打量了一下身上的大衣,下意识的评价道。 说完我就后悔了,果然,胡允熙一下子急了眼,想冲过来,被胡定棠压着爬不上来,眼都急红了,指着我,憋着嘴,委屈吧啦的看着胡定棠:“三哥,她欺负我,她不尊重我,我……” “福叔,送允熙回去睡觉。”胡定棠黑着脸叫管家。 一个中年大叔立刻走了过来,恭敬道:“六小姐,回吧。” “我……”胡允熙都要哭了,但看胡定棠脸色不好,只得又狠狠剜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等她一走,胡定棠转身也要离开,根本不管我。 我赶紧追下车,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膀子。 他回头看向我,我连忙说道:“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惹你妹妹的,大衣上染了土和血,等我洗干净了还你。” “扔了。”胡定棠毫不犹豫道。 我顿时不高兴了:“哎,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你妹妹好歹缝了三个月呢,扔了会寒了她的心的。” “她给我缝的衣服多的能穿到我死,每一件我都得如珍如宝的供着?”胡定棠反倒怼了我一句,然后说道,“你外婆醒着。” 我这才松了他的膀子,福叔已经折返回来,冲我笑了笑,道:“我家六小姐娇憨,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孟小姐多海涵。” “福叔快别这么说,是我刚才言语莽撞了。”我不好意思道,这福叔也太客气了。 福叔点点头,又说道:“我现在带你去见你外婆,她醒着的时间不会太长,正在等你。” “有劳福叔了。”我心里也着急的很。 这会子,金丝蛊的蛊种应该已经被地火烧掉了,外婆身体里面的金丝蛊会跟着消失,但同时,尸气会大面积侵入身体,我很担心她的情况。 胡氏公馆很大,进门便是很大一个院子,院子里面的连体楼连大城市也不多见,富丽堂皇的如皇宫一般,并且,在电灯还不普及的临安镇,胡氏公馆却到处灯火通明。 我见到外婆的时候,她正靠在床头,眼睛一直看着门口,看到我的时候,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我连忙跑过去,让她躺着,别动弹。 她身上的绿色寿衣已经脱掉了,如今我也明白,那件绿色寿衣的作用在于帮助凝聚她身体里的尸煞之气,以此来抵抗金丝蛊。 “外婆,你好些了没?”我问道。 外婆点头,打量了一下我全身,说道:“金丝蛊已经解除了,你呢,有没有受伤?” “被不干净的东西抓了两把,没什么大碍。”我看着她的脸色,黑气沉沉的,嘴唇都是乌青的,担心道,“外婆,那天夜里在乱葬岗,趴在你后背上的到底是什么?你身上的尸煞之气好像还很重。” 外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努力勾了勾嘴角,道:“没事的,这公馆里能人异士很多,他们会慢慢帮我把尸煞之气都逼出来的,这事儿急不来。” “外婆,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对吗?”我追问道,“你得告诉我,下次再遇见它,我好有应对之策。” 外婆叹了口气,说道:“终究还是连累了小九,好在,外婆的小九如今也长大了。” 她眼神越过我的脸颊,看向我的耳后,我心一横道,最终选择自己跟她摊牌:“外婆,小九……小九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啊,我的小九终于长大了。”外婆笑得很慈祥,她拉着我坐在床沿上,说道,“外婆等你长大这一天,等的太久了,甚至有时候我以为,这辈子我可能等不到这一天,好在,老天爷还是可怜我们祖孙俩的。” 我有些没弄懂外婆的意思,外婆却再次摸向我的耳后,说道:“大城市的医生说你这里有一道骨缝没有闭合,可能一辈子也闭合不了,那样,你只能痴痴傻傻的过一辈子,现在看来,这道骨缝应该是终于闭合上了。” “外婆,我……”我想解释,毕竟外婆是看到过我用阴阳针的,她不会不怀疑。 外婆却打断我的话,说道:“骨缝未闭合,那是外面世界的说法,但他们不懂,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痴傻,根本原因都是因为魂魄不全导致的,三魂七魄,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他们不会看,我却看得真真的,小九从小影子就淡,这是投胎的时候出了差错,丢了魂儿,只有补全这魂儿,小九才是真正的完整的小九。” “我不管这魂儿是怎么找回来的,我只知道,小九活着,聪明又漂亮,这就足够了。” “外婆……”我一把抱住她的膀子,心里面说不出的胀胀的,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亲情。 被人爱护着的感觉,真好。 外婆宠溺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道:“但小九你应该明白,经历过一场浩劫的临安镇,注定不会再太平,你的转变,也早已经被一些人盯上了,其中,包括这胡氏公馆,以及那夜的饿鬼疽。” “饿鬼疽?那夜趴在你后背上的,是饿鬼疽?”我立刻问道。 “对,是饿鬼疽。”外婆不再对我隐瞒,缓缓分析道,“临安镇的那座古墓,隐于地底千万载都没有人发现,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被几个盗墓贼给翻了出来?这饿鬼疽又是谁豢养出来的?消息又是怎么散播出去的?还有那两个村庄的无辜百姓,怎么会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是怀疑这背后有人操纵?”我惊道。 28、我是你的债主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外婆的话信息量太大,让我一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 “是啊,这背后必定有人操控。”外婆若有所思道,“只是我现在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一把抓住外婆的手,眼睛往四周逡巡了一圈,确定没人,这才小声说道:“外婆,如今你的金丝蛊已经解除了,我们走吧,离开临安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身上的尸煞之气,我想办法帮你慢慢调理,好不好?” 外婆摇头,苦笑道:“小九,我们跑不掉的,现在不仅仅是外面有人在作乱,就是这胡氏公馆,也不会轻易放你走。” “胡氏公馆里面这一群狐狸仙儿,来历可不简单,他们扎根在临安镇到底有多少个年头了,咱们也不得而知,可外婆明白,他们的势力必定早已经遍布整个临安镇,咱们恐怕跑不出临安镇就会被逮回来。” “难道就没人能压得住他们了吗?”我不服气道。 “至少在临安镇来说,没有。”外婆顿了顿,却又转了话锋,“但以后,可能不一定了。” 我敏锐的捕捉到了外婆的话外音:“外婆你的意思是说,这次那些人其实是冲着胡氏公馆来的?” “极有可能。”外婆推测道,“否则,按照胡氏公馆的一向作风,不会轻易掺和到这样的动乱之中来的。” 外婆的话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马车里,胡定棠问胡允之的话。 他问胡允之,挡我们马车的,是家族的人吗? 胡定棠与他的家族不合,这是肯定的,不管这里面有什么隐情,这次临安镇的事情,都不可完全排除,就是胡定棠家族过来想要清理门户的可能了。 而胡定棠将我牵扯进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想不明白,外婆却开了口:“我在这临安镇生活了几十年,一直谨小慎微,从不与人结怨,就是想着,等我百年之后,小九能简简单单的活着,不用收拾外婆的烂摊子,但现在看来,这种美好的愿景怕是无从落实了,咱们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庇护。” “可胡定棠对我是有企图的,外婆,咱们就这么投靠胡定棠,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啊。”我有点不赞同外婆的决定。 外婆却摇头,说道:“胡氏公馆这些年在临安镇的名声挺好的,这些个动物仙儿,修炼千万载,好不容易修炼成精,为的就是以后能够飞升成为真正的仙人,修为要有,功德也必须有,他们不会轻易自毁前程的,所以,与其投靠别人,还不如安于现状,咱走着看着,总归他们不会对我们的生命造成威胁。” 我低头琢磨了一下外婆的话,又想到两次遭遇饿鬼疽的情形,顿时泄了气。 至少,在我拥有足够保护外婆的能力之前,我还是没有资本跟胡定棠叫板的。 “胡氏公馆没什么不好的。”外婆拉着我的手劝道,“小九,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咱们就得为你以后打算,如果你真的不想一直依附于别人而活的话,那么,现在咱们就得忍。” “外婆你是想让我真的做胡定棠的出马弟子,对吗?”我踌躇了一下说道,“现在就算是我愿意做他的出马弟子,他也不一定会同意的吧。” 外婆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我是让你顺其自然。” 说完,她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满脸的疲惫,看来是要睡了。 我弯腰扶着外婆躺下,然后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慢慢的睡过去,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 就像是胡定棠之前嫌弃我说的,我手无缚鸡之力,遇到点麻烦就只会束手无策。 在冥界那么多年,所有的修炼法门都在我的脑子里,可是前几天我尝试着重新修炼了,却发现,根本行不通。 我的身体就像是上了一道锁,在这道锁没有被打开之前,我再怎么折腾都是没有用的,但如果攀上了胡定棠,或许,他能帮到我也说不一定。 这么想着,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外婆,心里其实已经松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吓了我一跳。 我将外婆的手掖到被子下面,站起来,转身开门,就看到胡定棠站在门口。 他看了里面一样,张嘴便说道:“看也看了,你该走了。” 我当时便有些绷不住了:“胡定棠你不是故意想整我吧,这深更半夜的,你就不能让我安安稳稳的在这儿待一晚?” “不是胡氏公馆请来的客人,所有人都不允许在公馆里过夜,这是规矩。”胡定棠堂而皇之道,“你觉得你值得我为你破坏规矩?” 我被他一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接着赶我:“走吧,我可以让人送你一程。” “我不走。”我忽然昂起脖子,毫不示弱的盯着胡定棠,挑眉道,“一,我救过你的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撵我走,就是忘恩负义;二,你可还欠我五百大洋呢,我是你的债主,堂堂胡氏公馆大当家的,欠钱不还,这账,怎么也得算个后半夜才能算清吧。” 29、你不觉得羞耻吗?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很心虚,因为明白自己是在强词夺理。 所谓的救命之恩,只是在乱葬岗那夜拉了胡定棠一把,之后他却几次三番救我,我反倒欠他的,至于欠债……就算胡定棠真的给我五百大洋,我也会嫌烫手吧? 但这会子我是怎么也不敢一个人下山的,况且,外婆的意思是要我暂时挂在胡定棠这棵大树上保命。 胡定棠不可思议的盯着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好一会儿才从唇间溢出一声冷笑:“呵!” “你呵什么呵,当初是你自己许下的诺言,后来矢口不提,装傻充愣的还是你,你不觉得羞愧吗?”我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胡定棠一把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对上他的眼睛,咬牙一字一顿道:“不就是五百大洋,我就当是……” “原来,胡氏公馆大当家的一条命,也就只值五百大洋。”我知道他要说难听的话讽刺我,张口便打断了他,说道,“胡定棠,你觉得如果我拿了这五百大洋,消息传出去之后,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你?”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有人拿着五百大洋找上门,你们胡氏公馆就可以改姓了?” “闭嘴!”胡定棠彻底被我激怒了,捏着我下巴的手用力,痛的我龇牙咧嘴的。 他当时看着我的眼神很可怕,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毫不畏惧。 我们俩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眼睛里面的怒火才慢慢的熄灭,一丝戏谑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忽然松了捏着我下巴的手,手上一用力,将我推到墙边。 我的后背抵上了墙壁,看着他的脸慢慢的压下来,越来越近,这才开始慌了:“你……你想干什么?” 他一只手撑着墙壁,将我困在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我的脸颊,说道:“你说,你这么咄咄逼人,我是现在就捏死你,杀人灭口,还是给足你好处,将你收为己用?”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喃喃道:“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孟九裳,你是第一个。” “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但那太没意思了。” “对待你这么有意思的人,我怎么舍得轻易的让你死去?” “你……你又想干什么?”这是今晚我第二次问他这句话,感觉自己在他面前,从来就没办法掌控全局。 这人气场太大了,没理都能压我三分。 胡定棠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天生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让她彻底的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她都觉得自己能耐的能上天。” 说完,他大声朝外叫了一声:“福叔,送孟……” “别说。”我抬手便捂住了他的嘴,温热的气息在我的手心里膨胀,我急道,“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嘛。” “胡定棠,你说过,你需要我帮忙,真把我弄出个三长两短来,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咱们各退一步,我不犟,你也别傲,咱们和平共处,互利共赢好不好?” 我一边说,一边殷切的看着他,手一直捂在他的嘴上,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憋的红起来。 我真怕把他给憋死了,商量道:“那个,我把手拿开,你答应我别叫,别撵我走,以后我就留在你身边,帮你做事,行不行?” “行,你就点点头,要是不行,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大手一挥,一只手便钳住了我两只纤细的手腕,用力拉着我的手腕往上,将我提着按在了墙上。 我挣扎着想要逃脱,但我毕竟不是他的对手,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罢了。 “要是不行,你就捂死我是不是?”他说出了我的意图,不屑道,“孟九裳,你怎么就狗改不了吃屎呢?嘴犟、自不量力,简直一无是处,我把你留在身边能有什么用?”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除非我自己想不开,上赶着想被你气死,否则,我是不可能把你留下的。” “那你就放我和我外婆离开啊,”我破罐子破摔道,“一边撵我走,一边扣着我外婆牵制我,胡定棠,你也不算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 30、我是罪孽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最终我还是被胡定棠送下了山。 在我跟他争执了那么久之后,我以为我终于占了上风,却没想到,他一手提起我的后领子,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将我送了回去。 一直送到了寿衣店,扔下我就走了。 等他走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跟他讲道理耍心眼,根本就是徒劳。 他只坚持他自己的立场,你不服从也得服从,无论你怎么折腾,都无法改变结局。 霸道!不讲理!专制! 没一点好的。 我气得一跺脚,转而又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大衣,忽然又想起前半夜他的好,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胡定棠这个人了。 …… 金丝蛊被除,古墓坍塌,一些不死心的人趁乱又去挖了一圈,几乎将古墓掘地三尺,最终却什么都没挖出来,金矿的事情,至此才有了终结。 我在寿衣店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两天,又请木匠将摇摇欲坠的门加固了一下,忙完一切,累的我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再醒来,是深夜。 我睁着眼睛盯着帐顶,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离不开临安镇,又攀不上胡定棠,外婆也救不出来,好像自己成了一个废物。 正想着的时候,前面店门被敲响,吓得我一个激灵。 披上外套走出去,站在门后谨慎的问了一声:“谁?” “孟小姐,是我,吴勇。”吴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皱起了眉头。 那天,吴勇被我从古墓里面拽出来,后来是胡允之将他弄醒,送他回去的,这深更半夜的,他来找我做什么? 我谨慎的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孟小姐,能开开门吗?我有事求你。”吴勇说道。 在古墓里面的时候,短暂的交谈,让我对吴勇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他这个时候来求我办事,难道是为了他妹妹? 打开门,吴勇就站在门口,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怯生生的裹在一件打着补丁的灰色夹袄里,头发有些乱,遮住了大半边脸颊。 这应该就是吴勇的妹妹吴欣了。 “外面露水重,进来说话吧。”我将两人让了进来,关上门,顺手栓上了门栓,将他们领到了后面堂屋。 我去给他们倒茶,吴勇站着,吴欣躲在他的身后,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吴勇的衣服,似乎一松手就会摔下去似的。 “站着做什么,坐啊。”我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吴勇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吴欣坐在了椅子上,然后看向我,说道:“孟小姐,这么晚上门打扰你,实在对不起,只是,我们只能晚上趁着没人看到再过来。” “为什么?”我不解道。 “因为……”吴勇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吴欣,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孟小姐,你能连夜帮我妹妹做一套寿衣吗?” 我一惊:“吴勇,你说什么胡话呢,好端端的,为什么……” 吴勇之前跟我说过,他之所以会跟着梁头他们下墓挖金矿,就是为了筹钱给吴欣看病。 金矿没挖到,没有钱,这会子又要替吴欣做寿衣,难道他想带着吴欣自寻短见? 我忍不住朝吴欣看去,瘦削的小姑娘低着头,斜靠在椅子把手上,看起来的确很虚弱,摆在腿上的两只小手相互交错的绞在一起,手背上明显有伤。 我皱了皱眉头,话都没说完,站起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两只小手。 吴欣一惊,抬头看向我,眼睛与我一对视,立刻又低下头,用力的想要将手抽回去。 仅仅是这么一丁点动作,她已经气喘吁吁,我抓紧了她的手,把她袖子往上一捋,便看到更多的伤疤。 我猛地回头盯向吴勇,质问道:“是谁打的?” 吴勇嗫嚅着嘴唇,一副说不出嘴的样子,我顿时怒了:“你家暴你妹妹?” “不不不,不是我,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她?”吴勇赶紧解释。 吴欣也慌了,小声说道:“不是哥哥,不怪他,怪我自己。” 吴欣瑟缩着身子,恨不得缩成一个点,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才好,吴勇坐在那儿,眼睛盯着门槛,眼神有些空洞。 这种空洞,给人一种心死的感觉。 “在你没跟我说清楚一切之前,我不会给你妹妹做寿衣,也不会再让你妹妹跟你走。”我最终说道。 吴欣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姐姐,真不怪哥哥,是我不好,是我不该生在这个世上,我是罪孽,我该死……” 女孩喋喋不休的说着,每句话里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厌世情绪,我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卑微,顿时心疼不已。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吴欣,每个人的出生都是有意义的,都是平等的,没有对错,你告诉姐姐你的苦衷,说不定姐姐能帮你。” “你帮不了我的。”吴欣茫然的摇头,“我病了,过完十五岁生日,我就会死去,姐姐,如果你可怜我,请帮我做一套寿衣,让我走的体面一些,好吗?” 过完十五岁生日就会死,这是什么道理? 十五岁,那正是一个女孩行成人礼,代表着她刚刚长大成人的年龄,怎么在吴欣这儿,却代表着死亡呢? 31、因果循环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短短几句话,就能看出吴欣的病,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 吴欣完全沉浸在自己悲观的情绪中,跟她说是说不通的,只会一再的重复那些让人绝望的话。 所以我不打算跟她继续聊下去。 “吴欣,我看你很累的样子,先去躺一会,我跟你哥哥商量一下,好吗?”我拉着吴欣去房间,安排她躺进被窝。 转身要走,她一把又抓住我,殷切的看着我乞求道:“哥哥说天亮之前就得离开,不能连累孟姐姐,孟姐姐,请你天亮之前一定帮我赶制出一套寿衣来,好吗?” 我无法直接拒绝她,只觉得她可怜,便点了一下头,说道:“安心睡一会,一切有我和你哥哥。” 她乖巧的闭上了眼睛,我关好房门,出来坐在了吴勇的面前:“吴勇,现在能好好跟我说说你妹妹的病以及你之后的打算了吗?” “我妹妹……”吴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下定决心开了口,“她从出生便跟别人不一样,她看起来是女孩,但却并没有女孩的标志性特征……” 吴勇说着,脸已经红了起来,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说道:“雌雄莫辨,对吗?” 吴勇连忙点头:“这种人是不为世俗所接纳的,我父母死得早,我与妹妹相依为命,她的秘密我一直守护着,两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说南方有个大夫可以做手术,将妹妹这种人,完全变成她想要的性别,但费用昂贵。” “所以你一直在筹钱,想要送吴欣去做手术,但终究纸包不住火,你们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是吗?”我说道。 “是啊,瞒不住的。”吴勇满眼愤恨,“就在两个月前,妹妹被村里一个恶霸拖进了苞米地,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们把我妹妹绑起来,谩骂、殴打,甚至要用火把她烧死。” “吴欣身上的伤原来是这么来的。”我反应了过来,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把吴欣救回来的?” “不是我救的。”吴勇说道,“咱们这一片有一个由来已久的规定,就是在孩子未行成人礼之前,是不能对他们实行死刑的,并且,不能对未经人事的女孩动刑。” “所以,一旦妹妹过完十五岁及笄礼,等待她的便是,用残忍手段强行将她破身之后,再将她处死。” “他们一直软禁着妹妹,就连豆丁大的孩子都可以用唾沫吐她,用石头砸她,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活泼可爱的妹妹,就被虐待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听了吴勇说的这些话,我唏嘘不已:“你本来是想跟着梁头下墓倒了金矿救妹妹,却没想到无功而返,只能将她带出来,可为什么非得给她做一套寿衣呢?你完全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去相对开明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妹妹不肯。”吴勇说道,“这两个月,她身上新伤压着旧伤,吃不好睡不好,身体已经垮了,心理上更不用说了,几次想要自寻短见,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了,她这样的状态,我是没办法把她带出去的。” “并且我也怕去了新的地方,如果再次被歧视,那妹妹该怎么办?” “她说她快不行了,叶落归根,死后,想要葬在父母的坟边,唯一的遗愿,就是想要一套得体的寿衣,让自己走的体体面面的。” “周围知道她情况的寿衣店是没人愿意卖寿衣给我们的,所以我便想到了你,孟小姐,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妹妹,我们天亮之前就得离开,所以,还请你能出手相帮。” “吴勇,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更何况那还是你的亲妹妹,你忍心吗?”我语气里带着责备。 吴勇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痛苦道:“我不想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或许,我有办法。”我说道。 吴勇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盯着我道:“孟小姐,你……你不是在骗我吧?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大城市的大夫。” “吴勇,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讲究个因果循环,吴欣生来这样,是因为上辈子,她自己做出过抉择的。” “什么抉择?” “只有上辈子真正看破了红尘,超脱世俗的人,才会对性别不在乎,也就是说,他们的心中是有佛的。” “你是说我妹妹得出家当尼姑才能活下去?” “这是一条出路,但并不是唯一一条出路。”我解释道,“上辈子她做出的抉择,导致这辈子她命中该有此劫,是否能度过此劫,该如何度过此劫,以后往哪条路上走,这就需要她再一次做出抉择。” “虽然我不大明白你说的话,但是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得为妹妹争取,孟小姐,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抉择?”吴勇焦急的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去问问吴欣,如果还能有一次生还的机会,她是愿意遁入空门,从此不问世事,安稳的过完此生,还是愿意冒一次险,争取完完全全做回一个女人。” “那必须是做女人。”吴勇当即做了决定。 我摆摆手:“不,吴欣的人生,你做不了主。” 我们这边正说着,房门却被拉开了,吴欣就站在门边,看向我们。 我们刚才说的话,她应该全都听见了。 吴欣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可以做回真正的女人吗?” 32、你说你这是何苦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从吴欣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她对这个世界其实还抱有很大的期许,只是被命运压低了头,不敢奢求,如今看到了希望,整个人仿佛都有了精气神。 吴勇一把将吴欣拉过来,噗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孟小姐,求你救救我妹妹,我们当牛做马报答你。” 我赶紧伸手去扶两人起来:“你们别这样,我可以帮你们,但是风险很大,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一旦失败,造成的后果会很严重,你们得想好了再做决定。” “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你尽管说,我拼命也给弄来,至于风险,”吴勇看了一眼吴欣,咬牙道,“我们自己担。” 吴欣立刻点头:“我本来就已经走在死路上了,难道还有比死更可怕的结局吗?” “有的。”我凝重道,“我用的方法,一旦被反噬,很可能就是灰飞烟灭,你可能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吴勇倒吸一口凉气,吴欣却淡然的笑了笑:“这世间如此疾苦,不来也罢。” 这可怜的女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我将她拉起来,缓了缓,说道:“看破红尘,断了姻缘,这是你的劫,想要扭转乾坤,就必须逆其道而行,世间男女,姻缘靠月老牵红线缔结,而媒婆,则是月老在人间的使者。” “别的材料我都可以自己准备,但你们必须去准备七七四十九个媒婆的右手小指指尖血,记住,一定要是阳媒,不能是阴媒。” “四十九个?咱们整个临安也找不到这么多媒婆吧,这年头,不沾阴媒的媒婆少了。”吴勇为难道。 的确,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惨死者众多,阴媒的生意要比阳媒好做的多,很多媒婆都是二者兼顾。 “我知道这很难,但这规矩却一定要守。”我解释道,“吴欣是阳间之人,如果用了阴媒的血,以后就算能变成正常人,体质属阴,也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 吴勇叹了口气:“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会尽全力去找,可我怕村子里的人会找到这里来,带走妹妹。” 对啊,这也是一个难题,躲在我这儿肯定是不行的,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忽然就闪现过胡定棠的身影。 如果求胡定棠帮忙,吴欣有他的庇护,就不容易出事了。 可求胡定棠帮忙吗?我怎么觉得那么不现实呢? “哥哥,你去吧。”吴欣却开了口,“我会藏好的,就算被他们抓回去,我也能坚持到你们来救我的时候。” 吴勇伸手摸了摸吴欣的头,一咬牙说道:“欣儿,等着哥哥。” 转而又看向我:“孟小姐,拜托了。” 吴勇走后,我看着吴欣,犯了难。 这会子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起来了,到时候想要藏住吴欣会很难。 可是胡氏公馆周围是有结界的,没有人带我们进去,我是进不去的。 这么想着,我忽然就想起胡定棠给我的那块玉佩,那块玉佩可是他胡定棠的象征,我带着玉佩去找他,一路应该有人放行吧? 想到这里,我当即做了决定:“吴欣,你还能走远路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努力吧。”吴欣说道,明显有些犹豫。 我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摇头:“算了,你爬不了山,这样,你就待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如果有人来敲门,千万别开,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孟姐姐,我……”吴欣比我小三四岁呢,胆子也小,留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有点害怕吧? 但我也没有别的选择,这个点就算想找辆马车都不容易,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相信我。” 吴欣点点头:“好,我等孟姐姐回来。” 我出门,将门从外面上锁,然后一路朝着明阳山跑去,我得用最快的速度赶个来回。 吴勇将吴欣交给我,就不能在我手上出事,否则我对吴勇无法交代。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出了街口没多远,隐隐约约的就看到不远处站了两个人,他们背对着我,一白一黑,莫名的有些熟悉。 我放慢脚步,仔细瞧了瞧,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之后,立刻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胡……胡允之,你怎么在这儿?”我刻意忽视胡定棠,心里对他之前的专制还有点小情绪在。 胡允之转头,讶异的看着我:“这不是孟姑娘吗?这么早就起了啊?” “你似乎更早。”我说道。 “我……”胡允之朝胡定棠看了一眼,说道,“我和三哥出任务刚结束,正准备回去,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孟姑娘,真是有缘。” “是啊,的确蛮有缘的。”我当时特别高兴,激动的说道,“那个,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 “什么忙?你尽管说,就算我帮不了,我三哥也一定会有办法的。”胡允之道。 我笑了笑道:“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住在我那边不太安全,那个,你看你这边方不方便……” “方便。”胡允之立刻答道,兴许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太急切了,讪笑道,“正好离这边不远处我有间宅子一直空着,你可以让你朋友在那边暂住几天,周围有我做的结界,很安全。”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我简直喜出望外了,能不去胡氏公馆就解决问题,当然求之不得,“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那宅子是三哥买的,你要谢,就谢三哥吧。” 我皱起了眉头,我们俩说话,胡允之干嘛老是要拽上那人啊。 胡允之看我没说话,估计也感觉到我的疑惑,连忙说道:“那个,我们着急走,要不,你现在回去把你朋友接过来,一起离开?” “好,那我现在回去接人,你可一定要等我们啊。”我说完,转身就跑。 身后,胡允之懊恼的看向胡定棠,埋怨道:“三哥,你说你这是何苦。” 33、跟你有关吗?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并不知道我走后胡允之和胡定棠都说了什么,满心的就是快点将吴欣带出来送去胡允之的宅子。 那个宅子跟寿衣店不过隔了两条街,一进一出的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在看到吴欣的伤势之后,胡允之还贴心的叫来了手下帮着调理,我一再说谢谢。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直站在院子里的胡定棠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允之,我们得回去了。” “孟姑娘,以后你如果有事情想找我三哥……和我们帮忙的话,直接来这院子留个条就行,我手下人看到,会告诉我们的。”胡允之说道。 我大喜过望:“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了。” …… 从那边回到寿衣店,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本以为吴勇至少要筹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刚过了晚饭时间,吴勇就回来了。 我当时正在收拾店里的东西,还没关门,吴勇兴冲冲的跑进来,吓了我一跳。 “孟小姐,我回来了。” 我看他的表情,整个人容光焕发的,似乎有什么大喜事,便问道:“这就回来了?” “对,你要我准备的东西,我找到了。”吴勇说着,转身将门仔细的关好,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来,“七七四十九个阳媒右手小手指的血。” 我接过小瓷瓶,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办到的?” 一天时间内找到四十九个阳媒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了,更何况,并不是每个阳媒都愿意贡献出自己右手小手指的指尖血的。 “这事说来也巧。”吴勇激动道,“我从你这里离开之后,便想起我有个远房亲戚就住在临安城里,她就是做阳媒的,我便登门拜访,想着她能帮帮忙,却没想到,我说明来意之后,她便拿出了这个小瓷瓶给我。” “她怎么会有这东西?”我更加不解。 “她说是布阵用的。”吴勇说道,“她早些年学过一些术法,也看过很多有关的书籍,她说作为一个媒婆,帮新人牵线拉桥缔结姻缘,其实就是月老替一对有缘之人在拉红线,也是媒婆自身积累功德的途径。” “这红线系于男女小手指上,而功德集聚在媒婆的右手小手指上,这指尖血是带着法力的,她深谙这点,所以有机会她便不遗余力的搜集,阳媒的,阴媒的,混合的,她都有。” “看来你这是遇到贵人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从耳后抽出银针,打开瓷瓶,用银针验了一下。 银针沾到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没有一点杂质,我这才放下心来。 这的确全都是阳媒的指尖血,如果有阴媒的话,银针会变黑色。 吴勇笑着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无功不受禄,即使是远亲,这么大的手笔也不多见。”我说道。 “孟小姐你说的对,这东西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太珍贵了。”吴勇说道,“不过我那亲戚也不是白给我的,她年近古稀,膝下无儿无女,说与我投缘,要把我过继到她的名下,做她的孙子,以后替她养老送终,我答应下来,她才愿意将这指尖血送给我的。” 这就对了,只有这样的交换,才让我真正的放下戒备之心,只能感叹,吴欣命不该绝。 说了这么一会,吴勇这才想起来问我:“对了,我妹妹呢?” “我将她送去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了。”我说道,“吴勇,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即使有了这些东西,我也尽了全力,但我还是不能保证结局一定是好的,现在有了指尖血,很快我就要动手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绝不后悔。”吴勇想都没想说道,“孟小姐,劳烦你了。” 我点点头:“那好,我准备好东西就过去找吴欣,你等我消息。” “我不一起去吗?”吴勇诧异道。 “你应该也明白,有些密术是不外传的。”我说道,“你既然选择让我来帮吴欣,就应该全盘相信我。” 吴勇犹豫了一下,问我:“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快的话,午夜就能有结果。” “那好,那我午夜再过来接妹妹。” 吴勇离开,我拿上东西,关门上锁,遮遮掩掩的朝着胡允之的院子走去。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四周黑漆漆的,远远的就看到胡允之的宅子屋檐下挂着的两盏红灯笼。 我推开门,跨过门槛,绕过照壁,迎面便看到一个人背着手站在院子里。 身材颀长,穿着黑色长袍,仰首望月,在月光的笼罩下,整个面庞很是俊朗。 我一眼便认出那是胡定棠,脚下一顿,他已经转过身来,冷冷的眼光射向我。 不知道怎么的,一对上他我就莫名的胆怯,这让我很不爽,挺了挺胸脯,强装镇定,走过去,招呼道:“你也在啊。” “东西拿出来。”胡定棠朝我伸出手,没头没脑的说道。 我眉头一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绕过他就要往前走,他一伸手拦住我,低头对上我的眼睛,问我:“孟九裳,今天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真的要走出这一步吗?” “我走哪步跟你有关系吗?”我反问。 他不依不挠:“你果真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34、不后悔就好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很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嘲讽或者开玩笑。 我反问道:“后悔什么?我这是在救人,积德行善的大好事,我为什么后悔?” “不后悔就好。”胡定棠自顾自的说道,“希望你能记住今天你所说的话。” 说完,他又背过身去,看月亮去了。 我只觉得这人今天好奇怪啊,又不敢多问,想着还是先去见吴欣更重要。 吴欣躺在床上,却并没睡着,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她看见我进来,连忙坐起身问道:“孟姐姐,你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你哥哥找到我需要的东西了,所以我就赶紧过来了。”我将吴勇之前跟我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跟吴欣说了一遍,她也很高兴。 “哥哥真厉害。”吴欣脸上难得有了笑容,“这十几年,哥哥为我牺牲太多了,如果我真的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不至于拖累哥哥下半辈子。” “那待会你得坚强一点,可能会很痛。”我说着,关好门窗,让吴欣趴在床上,露出腰部至尾椎骨。 抽出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布条,将吴欣的眼睛蒙住,以防她看到全过程会害怕。 需要用的东西,一一摆在床头柜上,香灰、朱砂、指尖血等等,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将这些东西混合,然后抽出银针,浸入液体内。 银针迅速变成血红色,我伸手捏住银针头部,朝着吴欣的腰椎尾端扎下去。 “嘶!”一针扎下去,吴欣立刻吃痛的闷哼一声,张嘴便咬住了自己的手背,等我第二针再扎下去的时候,她忍住了。 我知道很痛,银针刺入皮肤,深入皮下两寸,直入骨髓,细细密密的,一针又一针,娇弱女子没几个能熬得住的。 当初在阴司局,为了掌控这根阴阳针,把握好针刺的力度,不知道多少阴魂在我的针下魂飞魄散。 我整整练了十年,才有了如今的下针胸有成竹,走针游刃有余。 只是,如今我没了内力,控针又消耗过大,没一会儿我浑身便被汗水浸湿,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开始泛白。 血珠从尾椎骨沁出来,蜿蜒往下,直没入股间,一条如意红线被银针刺出,却又如一条赤链蛇般盘桓在吴欣的后腰上。 如意红线挑动少女懵懂情丝,而蛇性本淫,亦能带动少女的成长,人一旦有了七情六欲,才是真正走进了世俗。 针刺、走针、上色、定型,一开始都很顺利,但是越往下,我的手抖得越厉害,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我咬牙坚持着,如果撑不到最后,一切功亏一篑不说,吴欣也会遭到强烈的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往前走,我下针也越来越慢,汗水迷住了双眼,看都看不清。 床上,痛晕过去的吴欣又被痛醒,压抑的抽泣着。 伸手抹了一下眼睛,再朝着针下看去,就看到一大块血渍从针尖下面晕染开来,如果再不收尾的话,真的顶不住了。 就在我万分焦急的时候,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后背上,源源不断的热流从他的手上钻进我的体内,让我一下子有了精气神。 我回头看去,就看到身后的胡定棠。 他眼睛上也蒙着一块黑布,却像是能看见我正在看他一般,说道:“动作快一点,我的内力不是让你拿来浪费的。” 我心里感激,转过脸去,手上银针迅速往下,几分钟后,稳稳地收尾。 抽回银针的那一刻,背上的手也离开了,床上的吴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晕死了过去。 我站在床边,盯着自己刺出来的图案看了好一会儿,这么短短的一副如意红线图我竟然差点都没能完成,如果是在阴司局那会儿的话,这种图案,我根本不稀罕接手。 今时果真不同往日了。 将吴欣的衣服放下来,遮盖住图案,擦拭干净银针,藏于耳后,然后出去。 胡定棠已经不在了。 我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 吴欣再次醒来,已经接近午夜。 “孟姐姐,我挺过来了?”吴欣手摸向腰后,问我。 我点头:“嗯,挺过来了,但是有几件事情我得交代你。你千万千万要牢记。” “孟姐姐你说。”吴欣认真的看着我。 “第一,我帮你的事情,切不可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吴欣点头。 “第二,从现在开始,你腰后这副图案的法力就开始运作了,在你完全做回女人之前,你会有很强的……恋爱欲望,这都是假象,切不可动情甚至破身,否则法力尽失,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 “第三,之后你第一次葵水来临之际,图案就会消失,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成功,往后连续七天,每晚你得用朱砂沐浴,稳固法力,能做到吗?” “能。” 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我这才说道:“走吧,你哥哥在等你。” 我领着吴欣往回走,穿过两条街回到寿衣店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寿衣店门口站着两个人。 黑夜里看不真切,从身形只能辨认出,一个是吴勇,另一个,身材妖娆,最醒目的,倒是她头上别着的那朵红艳艳的花。 35、这天底下的男人大多都瞎了眼的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看到那朵花的时候,我其实已经猜到,吴勇带来的这人是谁了。 其实有些不高兴,毕竟我救吴欣这事,并不想张扬,害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媒婆的嘴是最不把门的,也是最容易添油加醋的。 吴勇已经看到了我们,立刻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吴欣的手问道:“妹妹,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吴欣笑着说道。 吴勇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我:“孟小姐,你的大恩大德我吴勇无以为报,以后有事你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我摆摆手,道:“先别急着谢我,后续结果如何,还得看吴欣自身,天色不早了,我也累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位就是孟小姐吧,没想到你会这么年轻。”那媒婆已经走上前来,跟我打招呼,“小勇和欣儿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作为他们的长辈,我得替他们好好谢谢你。” 说着,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很大的荷包就要塞给我,我连忙摆手:“你们千万别这样,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真的很累了,需要休息。” 我这话说的很生分,带着浓浓的送客之意。 那媒婆是个有眼力价的,立刻说道:“那等孟小姐休息好了,我们改天再来登门致谢。” “对,对,改天我们再来。”吴勇连声应道。 我冲他们点点头,转身回寿衣店。 那时候是真的累,以致于街尾阴暗处站着两个人我都没发现。 白袍男子看着我进了店,说道:“三哥,你也太能沉得住气了吧?你就不怕……” “怕什么?”黑袍男子淡然道,“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我再三确定过,她说她不会后悔。” “你又没跟人家明说,你这是,这是,”白袍男子一时间没想到好的词,就是了老半天才说道,“你就是挖好了陷阱等着她自己往里面跳呢。” 黑袍男子瞪了白袍男子一眼,转身离开。 那时候,我已经洗漱干净,一头倒在床上,拉上被子,睡得昏天暗地。 之后安稳的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我以为吴欣的事情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三天后,吴婆子一脚踏进了寿衣店。 当时我正趴在柜台上画绣面,虽然我已经不是阴司局的一品绣娘了,但这手艺不能丢,基本功每天都得练。 吴婆子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挨着柜台坐下,说道:“孟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抬头看着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紧,但嘴上还是说道:“你好。” “上次匆匆一面,又是黑夜里,只觉得孟小姐身材窈窕,如今仔细一看,果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呢。”吴婆子手中绣帕轻掩嘴角,六十多岁的人了,一笑起来花枝乱颤的,就连头上戴着的那朵大红花都失了色似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副皮囊罢了,是美是丑都是父母的恩赐。” “孟小姐真会说话。”吴婆子眉梢一扬,凑近了问道,“我听欣儿说,孟小姐如今芳龄十八,也算是大姑娘了,可有婚配人选?” 我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摇头:“暂时还没有嫁人的打算,再说了,做我这行的,一般人家也忌讳吧。” “孟小姐这话说的,你长这么漂亮再没人要,那这天底下的男人大多都是瞎了眼的。”吴婆子打趣道,“这临安城里条件好的公子哥儿我都熟悉,赶明儿有好人选,我给孟小姐留意着。”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还想多陪外婆几年。”我毫不犹豫的拒绝。 吴婆子也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眼神朝着我面前还没完成的绣面瞄了一眼,我刚想遮盖,她已经说道:“孟小姐不仅人美,这绣面也画的如此美轮美奂,真乃才女也。” “画着玩儿的,难登大雅之堂。”我一边说着,一边将绣面折起来,塞进袖子里。 “画着玩儿都画的这么好,要是认真起来,可真不得了。”她说着,将手里一直拿着的袋子提上来,从里面拿出一件大红色的嫁衣,放在柜台上,然后,又从袖笼里面也拿出一副绣面来,展开,放在我面前,说道,“今日来,一方面是为了感谢孟小姐对我孙儿孙女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有个不情之请。” 她顿了顿,而我的视线,已经黏在了展开的绣面上。 那是一根金色的羽毛,双面针的绣法,很是漂亮。 吴婆子拿起那绣面,递给我,又展开叠着的嫁衣的一角,指着上面一个小洞说道,“这件嫁衣是我一个客人在我那儿定做的,今天天黑之前就要来取了,却不曾想昨夜里被老鼠咬了一口,赶巧儿,我店里会双面针绣法的绣娘有事回老家了,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急的我团团转。” “幸好欣儿告诉我说孟小姐刺绣的手艺出神入化,让我来请你帮忙,孟小姐,帮帮我吧,酬劳好说。” 她殷切的看着我,弄得我难以张口拒绝,她又急急的拿出绣花针、金线、针箍来,一切都准备的齐齐备备。 36、凤凰尾羽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金线是纯金制作的,色泽和延展性都很好,绣花针针面很润,一看就是经常用的。 “这些都是我手下绣娘用的家伙什,也不知道你用不用的惯。”吴婆子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这是嫁衣,我一个做寿衣的人,怎么能帮人家修补嫁衣呢?要是买主知道了,还不闹翻天了?” “寿衣保全了死者最后的体面,做寿衣是一件积累功德事情,孟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呢?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我来找你帮忙呢?”吴婆子一再央求,“孟小姐,求你帮我这一回,对方是临安城里的大户,我得罪不起。” 吴婆子越说越可怜,还拎出了一大袋子大洋塞给我,我怎么推脱都不让,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越来越担心那客人会随时上门娶嫁衣,整个人都很焦躁。 最终,我还是拗不过她,答应帮她补全嫁衣。 穿上金线,戴上针箍,将嫁衣破损处绷起来,细细密密的针脚慢慢的走成了绣面上的金色羽毛图案。 一开始下针的时候,我还有些心神不宁的,但很快我便沉浸进去,忘记了外界的一切烦扰。 前后绣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完工,绣完之后,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满意的将针线放下。 吴婆子看着那金色羽毛,赞不绝口:“欣儿果真没有骗我,孟小姐这刺绣的手艺太棒了,真是太感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嫁衣以及针线等等收拾好,将大洋往我这边推了推,站起来便要走:“孟小姐,我得尽快将嫁衣送回去,就不多留了。” 我把大洋拎给她:“这些你一并带走。” “这点大洋孟小姐一定要收下,这是你应得的,不要再推辞了,否则就是瞧不起我吴婆子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再不收下,真的是太不近人情了。 又客套了几句,我将吴婆子送出去,站在店门口,一直目送着她消失在视线之内,我才回到店里。 下午又打扫了一下店铺,等忙完了,一转身,却看到吴婆子带来的金色羽毛绣面落在了柜台脚下,捡起来又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我忽然就愣住了,怎么看那羽毛都觉得莫名的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般。 可是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 脑子里乱糟糟的,以致于晚饭都没吃得好。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多久,又在睡梦中被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没点灯,房间里黑漆漆的,静的可怕,衬得我急促的呼吸声有些莫名的大。 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伸手抹了一把,一翻身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赤脚跑到前面店里,点上灯,拿着照了一圈,才将那金色羽毛的绣面找到。 将绣面凑近灯头,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心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塌掉了。 我想起来了,这金色羽毛,可不就是凤凰尾羽吗? 前些日子,在那古墓之内,我与那女鬼遭遇的时候,她身上穿着的大红色嫁衣,上面就绣着大片的金色凤凰,每一根金线都是女鬼可以操控的武器,里面藏着大量的金丝蛊。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一想起来还是后怕不已。 怪不得我看着金色羽毛会有熟悉感,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如今嫁衣上绣凤凰,似乎也是常事,或许真的是我有心理阴影吧,才这样大惊小怪的。 捏着绣面,重新回到房间里,钻进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那天夜里,胡定棠将我从古墓里带出来之后,扫尾是由他手下完成的,金丝蛊蛊种被灭,这是确定的,但更细节的事情,胡定棠并没有再跟我说。 比如,金丝蛊种的来源,那女鬼的身份以及最终结局等等。 我已经下意识的默认,一切事情都妥善解决完了,但今天这绣面,却让我忽然又有些不安起来,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我外婆,我得问清楚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写了个条,送去了胡允之的院子,他说过,有事找他们的话,留下字条,他的手下看到就会联系他们的。 我等了整整一天,都没等来胡氏公馆的任何一个人,心里一直揪着,胡定棠给我的玉佩都快被我捏碎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没等来胡氏公馆的人,却等来了惊慌失措的吴勇。 那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大力的拍门声惊醒了我,打开门却看到泪流满面的吴勇,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几乎是冲我嚎出来的:“我妹妹,我妹妹她……” 37、再不追就出大事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吴勇情绪崩溃的太厉害,嚎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提到吴欣,我便也跟着慌了起来。 “你冷静一下,吴欣怎么了?是不是被反噬了?”难道我最后交代给她的三件事情她没办到? 吴勇摇头,努力深呼吸一口,才说道:“孟小姐,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我妹妹她……已经不在了。” 我实在不敢相信,那么惹人疼爱的女孩子,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当即便锁上门跟着吴勇离开。 一路上吴勇就是默默的掉眼泪,心痛的说不出话,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将吴欣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却没想到她转眼又丢了命,任谁都接受不了。 等到了吴婆子的媒婆店,店内外所有人脸色都难看的很。 吴勇将我带到后院,站在一间客房门口,伸手想去开门,却又反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呜呜的哭着,身体跟抖筛子一般。 我很是不解,用力推开门,当我看到房间里的场景的时候,整个人吓得魂儿都快掉了。 房梁上悬着一条大红色的绸缎,上面还绑着红彤彤的绣球,大红色的嫁衣背对着我挂在上面,嫁衣衣摆的凤凰图案跃入眼帘,右下角的那根凤凰尾羽是我亲手绣上去的,针脚我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可能是因为开门带起了一阵风,大红嫁衣晃晃悠悠的转了一圈,当背面转过去,正面对上我的时候,我顿时又倒吸一口凉气。 大红嫁衣不是绑在绸缎上的,而是套在一张人皮上的。 人皮悬在那儿,头耷拉着,一眼便能分辨出来,那是吴欣。 吴欣不是被腰后的如意红线图反噬的,因为即便被反噬,也不可能只剩下一张人皮。 更何况,为什么她身上还穿着这件嫁衣? 这件嫁衣,不是临安城里的大户在吴婆子这儿定做的吗? 我当时便转头盯向吴勇,问他:“吴婆子呢?” 吴勇摇头:“她人不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找,一定要尽快找到她。”我吩咐道。 吴勇点头,随即又指着吴欣问我:“我可以将妹妹放下来吗?” “先不要碰她,任何人都不要碰。”这一切太蹊跷了,在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现场最好不要被破坏。 吴勇强忍着悲恸,派人去找吴婆子,而我则去她店里,询问近期店里接到的所有单子。 店里所有人都被吓坏了,管家很配合,我问什么他答什么,事无巨细。 但当我问到那件嫁衣是哪个客人来定做的时候,管家直摇头:“我们店从来不卖嫁衣,也没有什么绣娘,那件嫁衣不是我们店里的东西。” “没想到那东西会找上欣儿小姐,太恐怖太可怜了,怎么会这样。”角落里,一个女孩双手紧紧的扣着自己的领口,六神无主的喃喃道。 我一把抓住她,问道:“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三个,欣儿小姐是第三个。”女孩抖着嘴唇说道,“被送嫁衣的女孩,全都被掏心挖肝只剩下一具皮囊,下一个会是谁?” “不要是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女孩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仿佛她就是那第四个收到嫁衣的人一般。 嫁衣来路不明,却莫名与我在古墓看到的女鬼身上的嫁衣相似,吴欣惨死,吴婆子失踪,临安城已经有三名女子遇害,下一个不知道会是谁…… 所有的信息全都让人心惊胆寒,派出去找吴婆子的人无功而返,我们毫无头绪。 直到天黑我们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我只得先回家。 可推开门,迎面柜台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套叠好的大红色嫁衣,跟吴欣身上穿着的那件一模一样。 惊恐之余,身后,有脚步声逼近,我猛地回头看去,就看到黑夜里,一群人抬着一顶花轿慢悠悠的朝着我这边走过来。 走在最前面,扶风摆柳的不是吴婆子又是谁? 一惊之后,我迅速的反应过来,拔腿就要往街尾逃去,两名魁梧大汉立刻冲上来,一把将我按在了墙上,动作迅猛而粗鲁,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张嘴想要喊救命,一张带着难闻气味的帕子捂上了我的嘴,紧接着我便迷迷糊糊,腿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朦胧中,吴婆子给我穿上了嫁衣,拖着我上了花轿,花轿一颠一颠的上路,我也慢慢的昏迷了过去。 街尾,一道焦急的声音低吼道:“三哥,人都被花轿抬走了,再不追就出大事了!” 38、蚀骨之痛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允之急的恨不得追上花轿,一把将人从里面拉下来,但胡定棠纹丝不动的站在那儿,只是看着花轿慢慢的离开。 “三哥,你到底在想什么!”胡允之绷不住了,质问道,“你明知道自己身体是个什么情况,好不容易等来了孟姑娘,你不好好待人家,这么折腾,要是真把她弄出个三长两短来,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胡定棠背着手,泰然自若道:“我心里有数。” “我知道你的能力,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把孟姑娘收为弟马,留在你身边好好养着不行吗?”胡允之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三哥了。 “养在身边?”胡定棠摇头道,“允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乎什么,他们便要摧毁什么,孟九裳又是个倔性子,不让她吃点苦头学了乖,你认为我能养得熟、保得住她?” 胡允之脸色一滞,恍然大悟道:“三哥,你的意思是,孟姑娘已经被盯上了?” 胡定棠没有直接回答胡允之,只是往前走了两步,道:“走啊,这会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 花轿一路颠颠簸簸,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拐进了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 我再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楠木拔步大床上,大红色的红幔帐罩住了廊式床架,床架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光看这床,就能猜测出主家的阔绰,这种围廊式拔步大床,寻常百姓家是根本用不起的。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还是酸软无力,侧头看去,就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也听到了动静,撩开红幔帐,朝着我看来。 是吴婆子。 我当即便怒道:“吴婆子,你为什么要害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害你?”吴婆子惊诧道,“孟小姐,我怎么会害你呢?” “你不害我,我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穿着这身嫁衣?”我质问她。 “之前我不就答应过你,要替你在临安城里挑一个顶优秀的男人把你嫁过去吗?”吴婆子一脸的无辜,“瞧,这就是我帮你选的男人。” “人家曾经可是正经受封的亲王,封地就在咱们临安城,虽然说现在上面的天变了,但丝毫不影响咱们这位亲王,人家家底雄厚,行事低调,你嫁过来,就等着享清福吧。” 吴婆子喋喋不休的说着,眉飞色舞的,对自己为我找的这门亲事特别满意。 我是真的不解,婚姻大事,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毕竟我是主要当事人,也该问我一句吧? 她吴婆子既不是我的亲人,我也没有拜托她,就这么替我做主了? 更何况,她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吴欣都那样了,她还能笑得出来? 我看着她那样子,只觉得讽刺,又莫名的觉得诡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还在不停的说着,我忍不住打断她的话,问道:“吴欣没了,你不知道吗?” “吴欣?欣儿?”吴婆子忽然一愣,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什么似的。 我盯着她,不放过她的每一个动作,继续说道:“她身上穿着嫁衣,吊死在你家客房的房梁上,身体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只剩下一张皮,现在还在房梁上晃荡着。” “欣儿,欣儿……”吴婆子焦躁的拍着脑袋,眼睛一睁一闭的,看起来很痛苦。 看着她这样的反应,我心里面已经有数了。 此刻在挣扎着的,才是真正的吴婆子,她应该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从她失踪,到领着花轿去掳我,再到刚才不遗余力的游说我,都是被人操控着的。 到底是谁? 我咬着牙用尽全力抬起手,一把抽出耳后的银针,毫不犹豫的朝着吴婆子的眉心刺下去,动作非常快,出其不意。 吴婆子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眉心处银针下,一滴血珠慢慢的渗了出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道大红色的身影从吴婆子的身体里腾了出来,而吴婆子轰然倒地,昏迷不醒。 那影子很淡,但是脱离了吴婆子的身体之后,立刻变得充实起来,那身材那模样,甚至是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竟然是甄姬。 甄姬,就是之前在古墓里操控金丝蛊的女鬼。 她之前被困在古墓之中出不来,这会子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之前吴婆子让我帮忙修补的嫁衣,我就想到跟甄姬身上穿着的这件很相像,却没想到,我所害怕的,如今却果然成了真。 “你怎么会在这儿?”当初,胡定棠手下没能在古墓中把她彻底灭掉吗? 甄姬狞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我还想继续问什么,但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甄姬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步一步的靠近我:“看吧,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这一次,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她说着,忽然就掐诀念咒,一双眼睛阴狠的盯着我。 一开始,我只感觉身上有些痒,想要去抓,但随着甄姬咒语越念越快,我感觉就连血液里面都有东西在乱窜。 这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吴欣,想到她那被掏空的身体,那张套着大红嫁衣的人皮被挂在房梁上晃晃悠悠的样子。 金丝蛊! 我们都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不,不对,所有人都没错,只是所有人都瞒着我罢了。 胡定棠他们肯定都是知道金丝蛊蛊种没有被完全灭掉这件事情的,外婆一定也知道。 可是那天,外婆却亲口跟我说,她身体里的金丝蛊已经没了,她在骗我。 我要外婆跟我走,她不愿意,为什么? 是因为她深知,金丝蛊还在她的身体里面肆虐。 而胡定棠把我送回寿衣店,就是让我做引子,引蛇出洞吧? 我是胡定棠用来引出甄姬以及她背后势力的诱饵,而这背后势力,很可能就是当初放出金矿消息的罪魁祸首。 怪不得这几次,每次我遇到事情,都会那么凑巧的遇到他们,胡允之还一直帮我,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在他们掌控之中的。 我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呵,我说嘛,这才是真实的胡定棠,他怎么可能忽然转了性呢? 我又想起在胡允之的院子那一夜,胡定棠一直问我,走出这一步会不会后悔,当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现在却彻底醒悟。 他不是怕我后悔出手帮人,而是怕我被拉进这漩涡之中后,恨他入骨吧? 他原本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但奈何,他终究是有求于我的,只是时机未到,在他目的达成之前,他不能跟我翻脸。 我自嘲的冷笑,明明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深信,胡定棠这人心思深沉,不好相处,可自己千算万算,还是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算计了进去。 我努力伸手,将银针从吴婆子的眉心拔下来,抬手想要往甄姬扎去的时候,体内那股不适感猛然变得强烈起来。 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我的身体里面乱窜、啃噬,手抖的连针都快握不住了。 甄姬蹲在了我的面前,伸手要来拿我的银针,我迅速将银针隐于耳后。 甄姬的手顿在半空中,忽然笑了起来,反手挑起我的下巴,明知故问道:“是不是很难受啊?” “乖,一会就不难受了,永永远远的不难受了。” 我咬着牙怨恨的瞪着甄姬:“嫁衣才是关键,对不对?” 在古墓里面的时候,我认定甄姬心口鼓动的就是金丝蛊的蛊种,所以攻击的目标也是她的心口,但现在看来,事实没那么简单。 “是啊,多美的嫁衣,正红色,你知道吗,只有正宫娘娘才能穿这样的颜色。”甄姬失神的说着,“当年,一袭红妆穿上身,我以为我终于等来了我想要的一切,美貌、地位、宠爱,全都是我的。” “可就只是这么一件嫁衣,毁了我的一切。” “蚀骨之痛,谁也不知道,那一夜我所受的煎熬,看看这凤凰,昂首引吭,接受百鸟朝拜的高傲姿态,多么像我当年盛宠之时,何等风光?可,这上面的每一根金线,全都是在蛊水里浸泡过的。” “穿上身,那些来自西域的金丝蛊钻进血脉之中,一寸一寸的侵蚀掉你的血肉,你的筋骨,只留下一副恐怖的皮囊禁锢着你的灵魂,让你活不了,却也投胎无门。” “你说她多恶毒!” “那么恶毒的人,却被我最爱的男人捧在手心里面如若珍宝,完全忘记了当初为了让他登上那无上宝座,我牺牲了多少,忘了当初他的诺言,生同床死同穴。” 原来,这甄姬也是被害死的,怪不得怨念如此深重。 甄姬甩开我的下巴,紧接着又狂笑了起来,笑得我毛骨悚然:“你看,命运是公平的,他们又岂能想到,那么漫长的岁月之后,他们的后代会被封赏到我的地盘之上?” 甄姬说着,又一把薅住了我的后领子,拖着我便朝着外间走去。 外间正中央的圆桌边,端坐着一个男人,身上同样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喜袍之上,金灿灿的龙首绣于对襟之处,活灵活现,而男人却两眼呆滞的看着前方。 这应该就是今晚的新郎,吴婆子嘴里那位金贵的亲王了。 “还满意吗?”甄姬在我耳边说道,“看,多俊朗的男人,等到了黄泉路上,你俩做个伴,也有个照应是不是?” “看我多体贴啊,什么都替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只有跟你一起死了,他才是真真正正属于你的,小丫头,明白吗?” 说完,她手上用力将我甩向那男人,我脚软的不成样子,跌跌撞撞直接倒在了男人的怀里。 甄姬又念起了咒语,我与那男人都开始不安的扭动身体,金丝蛊在我们的体内猖狂,如果不能尽快阻止的话,我们俩今夜必死无疑。 我忍无可忍,忽然张嘴大叫:“胡定棠,你他妈的还要装孙子到什么时候!” 这个局是胡定棠设的,目的就是用我引出罪魁祸首,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不相信他没有跟过来。 我的话音刚落,甄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求救?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个本事救你!” 说完,她的咒语念得更快了,我双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疼的满地打滚。 痛的实在受不了了,我绝望的乱骂:“胡定棠,你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胡定棠,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不得好死!” …… 这边,我歇斯底里的骂,在甄姬的咒语声中,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前院,胡允之听着隐隐传来的叫骂声,急的直跺脚:“三哥,你到底在找什么呢?你是想孟姑娘跟咱们反目成仇,还是真的想她死啊?” “咱们先救了人再来找不行吗?” “啊哟我的三哥呐,你倒是说句话啊!” “找到了。” 胡允之的话被胡定棠打断,就看到胡定棠踩着脚下那块泰山石说道:“在这下面。” “什么?”胡允之还没反应过来。 胡定棠一掌拍向那块泰山石,泰山石应声而碎,露出底下一个洞口,洞口之下,一截台阶露了出来。 胡定棠抬脚走下去,胡允之连忙跟上。 …… 而这边,前院巨大的响声传来,惊到了甄姬,她身形一动,已经消失在了我们面前。 咒语停下来,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而面前的男人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一脸不解的看着我。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府上?我们为什么是这种打扮?”男人问道。 我摇头:“你先别发问,立刻把你身上的喜袍脱掉!” 男人眉头皱起,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想死的话,脱衣服。”我说着,也伸手来解脖子上的盘扣,可是手上毫无力气,怎么也解不掉。 男人看我的动作,大抵是以为遇到了什么女流氓了,下意识的就想要远离我,可是他刚往门后退去,就被一只惨白的手勒住了脖子。 甄姬去而复返,身后跟着胡定棠和胡允之,两人就站在门口,应该是追着甄姬过来的。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要了这两人的命。”甄姬恐吓道。 我盯着胡定棠,一股怒火从我的胸腔里面往外冒,这家伙果然在。 他看了一眼我,眼神立刻又转回到甄姬的身上,说道:“甄姬,我在你的墓穴修炼几千年,也算是老相识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是何苦?” “你说的轻巧,凭什么我就要生生世世被困在那墓穴之中,而害我的人逍遥法外,我要他们为当初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甄姬吼道。 胡允之插嘴道:“你恨的那两个人早就死了,已经不知道重新轮回了多少世,或者魂魄早已经消失在这个天地间了,你现在所祸害的,只不过是一个无辜之人罢了,你这是在作孽。” “没有人是无辜的。”甄姬的指甲又往男人的皮肉里掐了掐,男人闷哼一声,显然很痛,甄姬恶狠狠道,“姓傅的亲王就必定不是无辜的。” 甄姬已经钻进了牛角尖,今天胁迫这亲王,明天就能去胁迫更加无辜的人,还有临安城里包括吴欣在内的三个女孩,都是被她害死的,留下她,贻害万年。 胡允之还想说什么,被胡定棠一摆手挡了下来,他冷冷道:“甄姬,这宅子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之前被地火烧灼,大半的鬼力受损,我现在要想拿下你,轻而易举。” 甄姬下意识的捏着男人的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很显然,她忌惮胡定棠。 胡定棠继续说道:“但我可以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你告诉我,那夜在地火之中将你救出来的人是谁,我就可以放了你,让你入我的堂口,为我所用。” “是我自己逃出去的,没有人帮我。”甄姬一口咬定,“胡定棠你别想蛊惑我,老娘不吃这一套!” 我不由的看向胡定棠,像甄姬这样罪恶深重的魂魄,想要真的进正规堂口,怕是不可能吧? 甄姬不相信胡定棠,也是深知这点,她怕胡定棠利用完她之后,卸磨杀驴。 而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果真不说?”胡定棠眯起了眼睛,袖子一抖,一方黑色的牌位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冲着甄姬扬了扬牌位,说道,“这个,你认识吗?” 甄姬还没说话,她掐着的男人倒是叫了起来:“是谁允许你将这牌位挖出来的!给我立刻放回去!” 男人的声音在抖,似乎很害怕那方牌位,可胡定棠是谁,怎么可能被他随意指派,他急了,又冲着外面喊道:“管家!影卫!” 可是喊了一圈,没有一个人出现,他到现在还没能接受自己的卑微处境,在胡定棠和甄姬的面前,区区影卫,又算得了什么? “帮你的人是谁?”胡定棠继续质问,“是胡定乾,还是胡定坤?” “亦或是……” 胡定棠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一支黑色的利箭毫无征兆的射了进来,嗖的一声,正中甄姬的眉心。 39、我就认定你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甄姬身影一僵,下一刻,连带着那支黑箭一起化作一滩黑水,灰飞烟灭了。 包括我们身上的嫁衣与喜袍,也都在瞬间消失不见。 胡允之转身便往外追去。 男人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在静静的等待着,过了一会,胡允之回来了,冲胡定棠摇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连我们守在外面的人,都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胡定棠点点头,将牌位放在一边的圆桌上,看着那亲王说道:“这东西怎么会被埋在你府上?” “这是我们王府的事情,与尔等无关。”男人嘴硬道。 “这应该是你府上请的仙家,但后来出了什么事情,又被你们弃了。”胡定棠自顾自的分析道,“可你们处理的手段不太高明,被人盯上了,出事只在早晚。”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这几年,你应该是得过一场大病的,对吧,萧瑾瑜?” 萧瑾瑜不可置信的看着胡定棠,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调查过我?” “我不用调查你。”胡定棠指了指那牌位说道,“你之前供奉的这位仙家,是被逐出我们家族的叛徒,三年前在我们小镇作乱,被我废了修行,说起来,我算是无意中救过你一命。” “供奉这玩意儿,迟早把你带入歧途。”胡允之应和道。 “三年前?”萧瑾瑜已经有些信服了,“对,就是三年前,我得了一场大病,有位神仙姐姐托梦于我,说我供奉的仙家有罪,如果继续供奉下去,会害得我倾家荡产,甚至危及性命,我按照她的指点,做了一场法事,还用泰山石镇压住了牌位,从那之后,我的病果真慢慢的好了起来,府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没再发生过。” “神仙姐姐?”胡定棠嗤笑一声,道,“你所谓的神仙姐姐,应该就是刚才捏着你脖子的那一位。” “她?怎么可能?”萧瑾瑜不相信。 胡定棠说道:“你姓萧,你的父母是前朝霸主,你的家族可以追溯到数万年前。” “而数万年前,刚才灰飞烟灭的那位甄姬,本应该是要做皇后的,却在受封前一夜,披上来自西域的贵妃,也就是你的某一世老祖宗呈献上去的大红色朝服,一夜之间,被金丝蛊啃噬干净,只剩下一副皮囊。” “而你的老祖宗,暗地里散播谣言,污蔑甄姬心怀不轨,品行有缺,遭受了天谴,自己踩着甄姬的骸骨,登上了皇后的宝座,又用手中大权,将整件事情彻底的压了下去。” “甄姬怀恨在心,一直想要报复,三年前是契机,她盯上你已经很久了。” 原来甄姬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怪不得她怨念那么深重。 “仅凭你一己之词,就想蛊惑我?”萧瑾瑜防备心很重。 胡定棠说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心里其实已经有定论了,三年时间,你与甄姬之间不可能没有丝毫合作,金矿的事情,你也不可能没有耳闻,甚至是参与。” 胡定棠说到金矿的时候,我注意到萧瑾瑜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但他嘴上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胡定棠讥笑一声,“你姓萧,是前朝王室最得宠的亲王,时代变迁,王室早已成为过眼云烟,但你心中的那股复辟梦,不会随之泯灭。”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三年前,你的神仙姐姐在梦中告知你,你们萧家还有一批金矿就掩埋在临安城下那个同名小镇之中时,你心中的狂喜。”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第一批下金矿,被感染上金丝蛊的人,就出自你的王府,对吧?” 萧瑾瑜不说话了,胡定棠分析的如此详尽,让他百口莫辩。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甄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了吧?”胡定棠眯起眼睛压迫着萧瑾瑜,“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萧瑾瑜脸色瞬间煞白,不过毕竟是从小在宫中受过训教的,泰山压顶也自有一股气度在,我想,如果不是王朝面临覆灭,他应当是要做太子,继承皇位的吧? 但最终,他被封了亲王,早早的便从王室之中独立出来,在临安城里扎下了根,父母亲人全都落了难,而他却毫发无损。 胡定棠说得对,这样的人,心中怎能没有抱负? 就算不是为了皇位,他也得为那些受难的亲人拼一把。 如果我是幕后主使,放眼整个临安城,怕也是会选萧瑾瑜作为傀儡加以利用的。 只是这利用,不知道是萧瑾瑜主动配合,还是被动接受的。 胡定棠一直盯着萧瑾瑜,把他盯得低了头,胡允之这个时候说道:“我们不会平白无故的趟这趟浑水,更不会什么都没查到便撤退,这件事情必定会水落石出,而你如今是否与我们配合,直接决定你之后的命运。” “你或许不怕死,但你总有想要保护的人或物,对吧。” 胡允之平时温文尔雅的,让人觉得人畜无害,这会子审起人来,倒也有些胡定棠的风范。 萧瑾瑜长吁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开了口:“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都只能说,我真的对你们所说的什么幕后之人一无所知。” “对,金矿的事情,是神仙姐姐托梦给我的,三年来,我的每一个人生转折点,她都会在梦中给我指引,虽然我从未看清她的脸,但她说的话,我信服。” “第一批进墓的人的确是王府的家丁,都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他们入墓的当夜,带出了一批金银财宝,也因此,消息不胫而走。” “但是没多久,他们全都身染金丝蛊而亡,大批的村民涌入墓穴,之后无一例外全部出事,这事我也知道。” “可我不想放过这次机会,自己的人不能用,这世上,只要钱到位,总有愿意为我去卖命的人,果不其然,我将王府想要招纳一批死士的消息放出去,慕名而来的人还真不少。” “后来,随着金矿的消息越传越广,场面也变得混乱起来,只是大家折腾到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我也渐渐的对招募的事情变得谨慎起来,上一批人还是半个月之前招的。” “三哥,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对方就是单纯的利用他,他招募来的那些死士,很可能是有人刻意安排上门的。”胡允之说道。 “有人安排是一定的,只是我现在不确定,那些人是否还活着。”胡定棠说道。 萧瑾瑜不解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吗?所有进去的人都死了,无一生还。” “对,进去的人都死了,可,你确定进去的,都是你招募进王府的那些人?”胡定棠反问道。 萧瑾瑜懵了:“不是我招募的,还能是谁?” “偷梁换柱!三哥,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不是冲着金矿来的,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胡允之终于反应了过来,“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如果他们堂而皇之的进驻临安城,我们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但如果是走亲王府招揽死士这条路线,就能完美的避开我们的视线。” 他说着,猛地一跺脚:“不行,我现在就带人去找,就算是把整个临安城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给挖出来!” 胡定棠却伸手阻止了他:“不用了,该来的,迟早都会来,并且我有预感,这一次没那么简单,咱们再等等。” “三哥,今天初十了!”胡允之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憋屈。 可是他这一句话,让我猛然间想起,我初次遇见胡定棠的情景。 那是七月十五的夜里,胡定棠头上一直冒冷汗,全程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但是过了那一夜,他整个人忽然就精神了起来。 胡允之在这个时候特地提醒他,又初十了,为什么? 初十,十五,离得很近。 难道…… 我狐疑的朝着胡定棠看去,视线却刚好与他相撞,我赶紧别过眼,他已经上前两步,一把握住了我的肩膀。 他的手刚碰到我,我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弹开了,他的脸瞬间黑了。 “过来!”胡定棠命令道。 我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他几步走上前,一把钳制住我的右肩,我一肚子的无名火在右肩上传来疼痛的时候,腾的一下爆发了。 当时真的想都没想,抬手一巴掌便要朝着胡定棠的脸上扇过去。 但,手在半空中被他截住,我用力的想要将手撤回来,可是他力气太大,根本挣脱不开,我又抬起膝盖,狠狠的朝着他的肚子顶去。 胡定棠的反应能力何其之快,身子微微一转,便躲过了我的膝盖,下一刻,我整个人便被他拎了起来,像是拎只小鸡仔似的,将我拎了出去。 我逃不脱,拳打脚踢的,一脚踢到他腰上,他也无动于衷,跟块硬石头似的。 他钳着我,走到门外,回头交代道:“允之,配合萧王爷好好调查,稳着点,别冲动,我处理点私事,一会回来。” “私事?”胡允之眼神在我身上溜了一圈,立马坏笑道,“好,三哥,不用急着回来,慢慢处理你们的私事。” 我一开始还没弄明白什么私事,看到胡允之的眼神,我才反应过来,立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胡定棠你放我下来,谁跟你有私事谈啊,你这个老狐狸,伪君子,我瞧不起你。” “你利用我就算了,还伙同我外婆来骗我,你真是罪不可恕。” “现在你目的已经达到了,放了我外婆,咱们俩之间划清界限,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 我一路上骂骂咧咧,胡定棠愣是一个字没理我,一直将我带回了寿衣店,进了我的卧房。 不得不说,会法术就是好啊,不用开门,进我房间如入无人之境。 我两脚一落了地,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胡定棠伸手拽了我一把,说道:“站稳点。” “把我外婆还给我。”我说着,掏出他给的玉佩,往旁边桌子上一扔,“这东西还给你。” 胡定棠伸手将玉佩拿起来,把玩了两下,抬起眼皮子,道:“我承认,我是想利用你钓出隐藏在临安城里的那些人,但一切也都是在我的掌控之中的,你大可不必这么过激。” “胡定棠,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为什么非得纠缠着我不放?”我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企图跟他好好谈判。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事请你帮忙。”胡定棠说道,“孟九裳,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你应该也能明白,你被盯上了,最好乖乖待在我身边方可保证自己和你外婆的安全。” “你还好意思说,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咬牙道。 “不,就算没有我,你的处境也会一样。”他说着,抬手摸向我耳后,“孟九裳,你不是常人,注定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不管我过什么样的生活,跟你扯上关系,都算我倒霉。”我忿忿道,“当初在乱葬岗那个坑里,我就不该拉你那一把,让你憋在尸堆下面,被一把火烧掉才好!” “可你拉了。”胡定棠说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认定你了。” “你想干什么?”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我下意识的双手环胸,后退了两步,问道:“胡定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帮你,你说啊,帮完了你就放了我,好不好?” 胡定棠摇头:“时机未到。” “那什么时候时机才能到?” “我也不知道。” 胡定棠的回答瞬间让我暴跳如雷:“胡定棠你玩我是吧!奸诈,你比老狐狸还要狡猾三分!” “我不知道何时是时机,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你。”胡定棠说道,“你空有一副好手艺,却没有任何内力与法力去支撑,所以也只能应付一些小差事,常常还力不从心。” “孟九裳,你这个人,与你的这枚银针和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手艺,很不匹配。” 他说着,又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道:“以及你脑袋里面藏着的那些密术,更不可能是你这样身份的人所应该拥有的,孟九裳,你到底是谁?是何来历?” 胡定棠的连续追问,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人平时一言不发,但什么都看在眼里,在他面前,我仿佛是透明的,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他的手从我的耳后,慢慢的滑下,抚过我的脸颊,最终捏住了我的下巴,低头靠近:“你本该藏着掖着的,只是你沉不住气,早早的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除了我,这临安城还有谁能保得住你?” 胡定棠这是吃定我了,可我就是不相信,离了他胡定棠,我孟九裳就真的活不下去! 我指着门口怒道:“胡定棠,我告诉你,我孟九裳就算是死,也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任你宰割的。” 我不是不知道胡定棠的话说的是真的,我也怕以后举步维艰的处境,我必定得攀附胡定棠往下走,但我却不能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现在我已经明白,我是他胡定棠等了很久很久的机遇,不管我怎么闹腾,他都不会真的放任我不管,我要的,只是在他手中能争取到那么一丁点的自由罢了。 我在等胡定棠妥协,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僵持了好一会儿。 胡定棠忽然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房间里。 我整个人瘫坐在床沿上,心里乱成了一团。 胡定棠这是被我逼过头了,彻底放弃跟我合作了,是吗? 是了,他那样的人,骨头硬的很,怎么可能甘愿被我这么一个小角色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现在离开,不会对我外婆怎么样吧? 一时间,我心里竟然涌上来一股悔意,我不该那么冲的,慢慢来嘛,又不急于这一时,能把外婆从他手里哄出来才是首要的。 我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不停的搅来搅去,想着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就在那个时候,一股冷风忽然从门缝里灌进来,惊得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抬眼看去。 还没看到什么,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手掌住,用力往上一提,我只能用两只脚尖点着地,眼睁睁的看着一张脸压下来,下一刻,唇便被吻住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胡定棠会去而复返,更没有想到,他回来就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张牙舞爪的想要将他扒拉开,可却怎么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是在撕咬我的唇,愤怒与疼痛让我失去理智,抬手便朝着他后脑勺狠狠的劈下去。 劈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想到当初在乱葬岗,我也是这样劈他的,连续两次,都没能把他劈晕,最后还是他自己装晕,弄得我露了馅。 胡定棠吃痛,终于松开了我,两眼通红,我心里慌,不敢让他先开口,张嘴便质问道:“该死的,胡定棠你到底想干什么?!” “轻薄你。”胡定棠回答的很坦荡,云淡风轻的追加了一句,“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40、无福消受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个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男人,会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来。 我被气得嘴唇发抖,他却又火上浇油:“允之说的没错,你野性难驯,我就不该想着如何去驯服你,所以现在,我就只能将你放在身边好好养着了。” 说着,他又要来吻我,眼看着他的脸逼近,我一伸手挡在了我们两人中间,他的唇落在我的手心里。 软软的,带着一股烫人的燥意,吓得我一下子往后弹开几步:“你别过来!” “放心,我会对你好的。”胡定棠步步紧逼,很快便将我逼回了床沿上,“等你变成了我的女人,我会护你一生一世周全,你就能好好把心收一收了。” “胡定棠,你别逼我。”我拔出银针,先是对准了胡定棠,忽然想到我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转而又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胡定棠定定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好,我不逼你,但你也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我还会再来的。” 他转身就要走,刚抬脚,又回过头来叮嘱了一句:“别想着跑,激怒了我,我不保证还会不会做出比今夜更出格的事情来。” …… 直到胡定棠离开十来分钟,确定他是真的走了,我才放下手中的银针。 太可怕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损招来对付我。 我不怕他恶言恶语,也不怕他对我动手,但我真的怕他对我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来。 吴欣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贞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她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当初就被糟蹋了。 可是事情发生之后,我没听说有人谴责施暴者,反而把一个小女孩逼上了绝路。 如果胡定棠真的对我做了什么,那我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就是浸猪笼,一条便正如他所说,成为他的附属品。 我心里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想不到别的办法摆脱他。 一连两天,我都窝在家里,哪都没去,胡定棠也没来找我,我知道他肯定是在等我自己上门去求和,我才不会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三天一早门一开,我就看到吴婆子站在我的店门口,身上还是那副花枝招展的打扮,头上的大花红的刺眼。 我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吴欣,心里很不痛快,连招呼都没打,转身便坐在了柜台后面。 吴婆子也不恼,跟了进来,站在柜台外面看着我道:“孟小姐大喜。” “吴欣后事办好了?”我没好气的质问吴婆子。 她脸色滞了滞,说道:“孟小姐别恼,欣儿的事情大家都很难过,但既已成为事实,我们无法改变,我会好好厚葬她的。”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了一点,吴婆子也是受害者,这事也不能怪她。 她看我脸色缓和了一点,这才又开了口:“今天我来,是受人所托,孟小姐是有福之人,有人差我上门提亲来了。” “上门提亲?”我最近这是走了什么桃花运了,怎么总遇上这档子事,当即便问道,“是谁?” “孟小姐认识的。”吴婆子说道,“就是明阳山的胡三爷。” 胡定棠? 我艹,我说嘛,以他的脾性,怎么可能就这么把我放过去。 我不去找他,他便差了吴婆子上门提亲,如果我再没有回应的话,接下来他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是真的不敢想。 我瘪了瘪嘴,明白再挣扎也是无谓的,便说道:“你回去告诉他,我愿意好好的待在他身边帮他办事,他指东我绝不往西,直到他利用完我之后。” 吴婆子尴尬的笑了笑,抬起垂在柜台下面的手,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放上来,说道:“胡三爷说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把这个供奉起来,然后划破右手中指,将血滴在牌位上,这事就算成了。” 我掀开布包一角,只是一眼,便明白胡定棠的用意。 布包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方牌位,这是要收我为他的弟马,正式替他办事了。 我点点头,道:“你让他放心,我会照做的。” 吴婆子心满意足的离开,毕竟,胡定棠找上她,对她来说,压力还是很大的,如果我执意不肯,她也得跟着伤脑筋。 胡氏公馆在整个临安城的名声都很好,吴婆子一个小小的媒婆,如果能攀上胡氏公馆这层关系的话,也算是她的造化,她当然不想搞砸胡定棠交给她的事情。 那布包一直就放在柜台上,我并没有急着打开,从心底里其实是有一点排斥的。 辗转到了晚上,关店门的时候,无意中又睹到那布包,整个人都很无力。 认命的拿起布包去了后院,将牌位从布包里面抽出来,放到正厅供桌上去,然后洗手、燃香、三叩九拜,之后,拿起准备好的尖刀,划向中指。 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我用力捏了捏,挤出更多的血,然后抬手朝着牌位上面滴下去。 这血一滴上去,我与胡定棠之间就产生了一道契约,从此我便是他的弟马,我替他做事,帮他积累功德,他护我周全,帮助我修炼得道。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血刚落下去的时候,凭空里,一阵阴风拔地而起,只听得咔擦一声,牌位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我惊愕的看着碎成两半的牌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阵阴风转瞬即逝,周围再没有任何异常,牌位却彻彻底底的坏了,胡定棠灌注进去的法力,也荡然无存。 再去看我的手,刚才尖刀划出来的伤口还在,但是血液已经凝固了,挤都挤不出来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但我与胡定棠之间的契约没能完成,他至少还会遣人来质问我吧?到时候再跟他解释,重新缔结就行了。 将坏掉的牌位收拾好,洗漱之后,我便上床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子里猛然一凉,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惊得我张嘴便要叫,就听到耳边,胡定棠的声音响起:“别叫,是我。” “胡定棠你给我下去!”我扯着被子往床里面缩,他一把将我箍住,又把我拉回了他的怀里。 他手一挥,屋里的油灯便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笼罩下,我正对上他居高临下审视的眼神。 我一只手撑在他的胸口,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极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想起牌位的事情,解释道:“我答应你的事,我去做了,可是,失败了。” “我知道。”他说着,伸手拿起我的右手,朝着中指看去。 伤口还在,他的大拇指指腹来来回回在我的伤口上摩挲了好几遍,这才松开我的手,说道:“到底还是我小瞧了你,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要收我做弟马吗?” “收不了了。”胡定棠松开我的手,又抚上我的脸颊,眼神复杂的看着我,问道,“孟九裳,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背后之人又是谁?” 他不止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但这一次却让我瞬间后脊梁骨发麻。 背后之人? 胡定棠肯定已经知道我不是原本的孟九裳了,如果他再追问下去,我该把借体还魂的事情告诉他吗? 我还没想好,他却又说道:“那么霸道的反噬之力,差点让我重伤,你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威力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解释道,“一切都是按照流程去做的,只是滴血上去的时候,起了一阵风,牌位就裂了。” “好,我知道了。”胡定棠说着,伸手覆上我的额头,他的手很大,覆下来的时候,连带着将我的视线都遮挡住了。 一股热流从我的眉心之处直往脑袋里面窜,我试图摇头躲开他的手,他却按着我说道:“别动。” 那股热流沿着我的经脉,一点一点的往我身体里面蔓延,似乎要走遍我全身似的,我僵硬的躺在那里,任由他用这种方法窥视我。 比起让我亲口跟他解释,我倒是宁愿由他自己来弄清楚一切,毕竟,有些事情我也解释不了。 比如,为什么供奉的那牌位会裂开,还差点反噬了他。 好一会儿,胡定棠才松开了我,眼睛却没有从我的脸上挪开。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以为他会跟我说些什么,但他始终一语不发。 我只得挪过眼神去,他却伸手将我脸又挪回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唇,那眼神让我心里发慌,就在他压下来的瞬间,我曲起膝盖,顶在了他肚子上:“别。” “你并不爱我,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彻底的收服我,但大可不必。”我急急道,“可你这么做,会毁了我的。” “我说过,我可以娶你。”胡定棠说道,“你太拧了,我想不到别的办法能让你学乖。” “我乖。”我怕,真的怕,力量上的悬殊,让我无法抵抗他,但让我就这么丢了清白,还不如杀了我,“本来我都同意做你的弟马了,是你无福消受,不能怪我,但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的诚意。” “呵。”他又抚了抚我的脸颊,他似乎特别钟爱这个动作,“我比较喜欢你现在这副乖巧的样子。” 我满头黑线。 “希望一直保持,否则,”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说过,我认定你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蜷缩起身体,紧紧的靠着墙,不敢挨着他躺过的地方,心里没来由的慌。 他可以随意在我的私人空间来去自如,这让我没了丝毫的安全感,还有他最后对我笑的样子,一想起来,浑身鸡皮疙瘩都立刻跟着竖了起来。 ‘我认定你了’这句话,他说过两次,上一次说,是吓唬我,而这一次,我能感觉到他是发自内心的。 他从我身体里面到底窥探到了什么? …… 一整夜我都没睡得好,心神不宁的,在阴司局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稳重心性,在遇上胡定棠之后,瞬间土崩瓦解。 他是我来到这个世上,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也是交集最多的男人,还救过我几次,他对于我来说,到底……有些不一样的吧? 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没过多久,吴勇便找上门来。 吴欣没了,死状那么恐怖,对吴勇的打击特别大,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不是太好。 我把他让进店来,他却摆摆手道:“孟小姐,我就不进去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我问。 “你还不知道?”吴勇诧异道,“我以为胡三爷应该跟你说了。” 我摇头,吴勇继续道:“胡三爷收了吴奶奶做弟马,昨儿个的事情。” 我是真的被惊到了,胡定棠这一出出的,真是让我始料未及。 “胡三爷说了,他忙,吴奶奶这边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找孟小姐帮忙。”吴勇冲我笑了笑,“我们现在都算是孟小姐的部下了,这不,今早有单子上门,吴奶奶定夺不了,便差我来接孟小姐过去。” “我……” 该死的胡定棠,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吗? 但我既然已经说了,会乖乖听他的话,就不能忤逆他,至少现在不能。 我咬牙点头:“好,我收拾一下就跟你走。” …… 这是我第二次来吴婆子的媒婆店,总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吴婆子早早的已经等在了门口,老远看到我,满脸堆笑的迎上来,一个劲的说,孟小姐能来太好了。 进门的时候,我特地注意了一下,上次被吓得神神叨叨的那个女孩子,已经不在店里了。 店里的伙计毕恭毕敬的站在两旁,管家已经搬出了太师椅,过来就要扶我坐过去,弄得我浑身都不自在。 “你们不要这样,有事说事。” “我的小姑奶奶,托您的福我才攀上了胡三爷,您可是我吴红莲的贵人。”吴婆子将我按在太师椅上,拉过一边的板凳,这才坐了下来说正事,“再说,今儿个这事,我是真的定夺不下。” “什么事?”我问。 “这事还得怪萧王爷。”吴婆子脸上郁郁道,“亲王府的事情,胡三爷解决的漂亮,折服了萧王爷,他现在对胡三爷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但就算他是萧王爷,想见胡三爷也没那么容易,昨儿个我刚做了胡三爷的弟马,今儿个一早,他便打发了府里的人来请我们过去。” “他家还有事情没完?”我也皱起了眉头。 吴婆子摇头:“如果是他家,我倒没那么为难,据说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之前是做过副将的,在咱临安城里,是有一点实权握在手里的。” 我立刻就明白了,萧瑾瑜再怎么身份尊贵,那都是前朝的事儿了,他如今在这临安城里,也得仰仗着别人才能过的安稳,说到底,我们可以得罪萧瑾瑜,却不能得罪了这位副将。 这是个烫手山芋,不接,驳了人家的面子,人家心里不痛快,接了,要是没办好,一顶帽子扣下来,咱们还是吃不了兜着走,也难怪吴婆子提到萧瑾瑜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 我问吴婆子:“他家的事情,棘手吗?” 吴婆子双手抄进了袖子里,娓娓道来:“这副将家的事儿,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副将这些年在外打拼,捞得盆满瓢满,先后娶了七房姨太太,但没一个会下蛋的。” “今儿个开春,七姨太的肚子有了动静,副将喜出望外,宠得无法无天,只是怀胎十月,七姨太非但没生出个一儿半女,据说还得了重病,这病还会传染,七个姨太太没一个幸免。” “什么病这么厉害?” “怪病,都是坊间传闻,没人亲眼看过。” 听到这儿,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依你的意思,这事儿我们不管怎样都得接,那就去看看吧。” “啊哟,我的小姑奶奶,您真是太敞亮了。”吴婆子成功的将这烫手山芋甩给我,笑得红光满面。 我无奈的摇摇头,心想着,反正我接了,能做就做,做不了胡定棠给我收拾烂摊子,我也不怕。 我这边答应下了,那边,吴婆子便联系了亲王府的人,午饭过后,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媒婆店的门口,萧瑾瑜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一袭素袍穿在身上,手上握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的,笑着走上前来:“孟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萧王爷气色倒是比之前好多了。”我搭着他的手腕上了马车,吴婆子后脚跟了上来。 在马车里坐稳之后,萧瑾瑜笑道:“连番叨扰孟小姐,还请孟小姐海涵。” “萧王爷客气。”我也笑着回道,“只是临安城的百姓都知道,卢副将家的事儿,大城市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区区一小女子,怕是拼尽全力,也不得窥其奥秘,到时候……” “孟小姐不必紧张,连月来,卢副将投医无门,深知这事万般棘手,不会随意迁怒任何人的。”萧瑾瑜连忙说道,“孟小姐能赏面去看一眼,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倒是安定了一些。 只是真正到了卢府,看到躺在床上的七姨太的时候,我还是大吃一惊。 七姨太整个人瘦如干柴,因为瘦,眼窝深陷,眼珠子突出来,显得有些恐怖。 她的四肢过分的长,蜡黄色的皮肤紧紧的包裹着骨头,骨节都能看出形状。 但她的肚子却高高的鼓起来,像是要临盆的样子,我伸手去摸了摸,硬如石块。 就算是死胎留在了肚子里,也不该是这般样子。 41、药引子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转脸看到放在梳妆台上,卢副将与七姨太的合照,虽然是黑白照片,但依稀能看出,曾经的七姨太风华正茂,尤为亮丽,与眼前简直判若两人。 “其他几位太太状况也一样吗?”我问。 卢副将大刀金马的坐在一旁,卢管家小心回答着:“其他几位太太情况没这么严重,但症状却都是如出一辙的。” “七姨太并没有怀孕,对吗?” 我这么一问,卢管家包括卢副将都是一愣,我继续说道:“不育的不是姨太太们。” “胡说!”卢管家一声厉喝,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我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卢副将,好一会儿,卢副将才摆摆手,道:“你们全都出去。” 卢管家带着众人出去,只留下我与萧瑾瑜。 卢副将原名卢有才,不过三十有六,据说十几岁便能带兵打仗,很有些谋略,二十几岁便已经坐上了副将的位置。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前些年忽然就带着一家老小回了临安城,安家落户,再也没有离开过。 我想,大抵是因为身体原因吧。 “我在京都检查过,没有问题。”卢有才终于开口道,“我的七房姨太太,也都没有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不出一儿半女。” “所以你们病急乱投医了,是吗?”我紧跟着问道,萧瑾瑜不由的侧目看我,显然有些意外。 卢有才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孟小姐是看出什么了吗?” “你只告诉我,是,或者不是。”我坚持。 “我已经三十六岁了,”卢有才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我这个年龄,做爷爷的都有了,所以,我有些急。” “我这些姨太太里面,小七最得宠,早些年跟着我走南闯北,颇认得些能人异士,前些年她求神拜佛的,我以为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年初的时候终于为我怀上了子嗣。” “胎儿稳过了三个月,小七才透露,说她之所以能成功怀孕,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偏方,之后,将偏方分享给了其他姐妹,可是谁也没想到,其他人还没怀上,小七这边身体便发生了变化。” 果然,这事情不单纯。 “什么转变,能详细的描述一下吗?”我问。 “转变应当是从怀孕开始的,因为小七刚怀孕的那段时间,大家总是夸她怀了孕,身材却变好了。”卢有才回忆道,“就感觉她全身的肉,全都朝着肚子聚拢过去,其他地方变得越发的纤细,刚过了三个月,小七的肚子就跟别人怀了四五个月似的,大家还打趣是不是怀了双生子。” “但奇怪的是,过了六个月了,小七还是没能感受到任何胎动,肚子却越来越硬,整个人气色也开始变得很差,可临安毕竟是小地方,我能找到的大夫,都说小七只是身子骨弱,多补补就好,可越补越瘦,肚子却大的怕人,我只得联系外面的朋友,可有经验的医生没等到,小七眼看着却快不行了。” 我能理解卢有才,七姨太毕竟挺着大肚子,带她去京都大医院检查是不可能的,在火车上可能就送了命,想要将医生请来临安检查,难。 就算是人家愿意来,没有那些先进的仪器,也是白搭。 时间就是这样被耽搁掉的。 卢有才说完,诚恳的看着我道:“孟小姐,说真的,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你年岁尚小,并不抱什么希望,要不是瑾瑜极力推荐,我可能……” “但你一眼就看出了门路,着实让我佩服,如果你能救得了我的几位姨太太,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沉吟一声,问道:“偏方的方子还在吗?” “没有方子。”卢有才说道,“提供给小七偏方的,是当初她在京都认识的一位老郎中,一直都是书信来往,偏方是老郎中配好了药,差人捎过来的,等到出了事,再写信已经没了回音,我也派部下去京都找过,却没找到人。” 也就是说,没有方子,偏方也用完了,两眼一抹黑,想要找到解决问题的根源,太难了。 “我知道,没有方子就不能对症下药,也是为难孟小姐了。”卢有才脸色黯淡了下来,估计也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犹豫着说道:“七姨太的症状,让我想到了些东西,但到底是不是,还不能确定。” “孟小姐,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造成的一切后果,我们自己承担。”卢有才请求道。 我点点头,再次伸手按向七姨太的肚子,那肚子硬如磐石,鼓鼓囊囊,压得七姨太喘气都很困难。 “这里面包裹着的,应该是一大团油脂。”我推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七姨太的偏方里,应该是用了大量的雪蛤的。” “雪蛤?”卢有才一下子站了起来,惊道,“也就是林蛙,对吗?” “对。” “说到林蛙,我们府里倒真的有。”卢有才说道,“我有个部下,老家那边林子里盛产林蛙,每年林蛙冬眠的时候,他都会捕捉一批送到府上,五六年了,从未间断过,用他的话来说,林蛙滋补,有利于调理女性身体,帮助备孕。” “每次送林蛙来,我都是各房平均分配,难道是这些林蛙坏了事?”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我说道,“但我建议先搜一搜府上还剩下多少林蛙,我想看看。” “去年冬天的林蛙,都快一年了,应该不会剩下吧?”卢有才有些怀疑。 我笑道:“先搜搜看。” 卢有才当即便叫来管家,吩咐他仔仔细细的搜,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我们就在七姨太的房间里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等了有差不多半个时辰,管家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盘子上放着两样东西,一个四方四正的檀木盒子,另一个是包裹着麻布的瓶子。 我走过去,檀木盒子上的锁已经被撬开了,掀开,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几只血红色的林蛙。 这些林蛙,四肢纤长,身上干瘪瘦削,肚子高高鼓起,跟七姨太的状态简直如出一格。 再掀开一旁的麻布,露出里面的瓶子,瓶子里,十几只林蛙被浸泡在血液里,看起来还很鲜活的样子。 “这是从哪翻出来的?”卢有才问道。 管家下意识的朝着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七姨太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是在七姨太以前礼佛的小佛堂里,这两样东西就压在送子观音像的下面。”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佛堂乃神圣之地,怎么可以有这样血腥的东西存在? “邪术!”卢有才怒了,眼神盯向萧瑾瑜道,“这种事情你应该见识的比较多。” “我可没见过这种的。”萧瑾瑜连忙避嫌。 我说道:“不一定就是邪术,在我看来,这两样东西充其量只能算是药引子。” 我拿起盒子里的一只林蛙,说道:“七姨太以往的信件里面,应该会有提到药引的事情。” “信件,管家,翻,里里外外的翻,把所有七姨太的信全都查一遍。”卢有才又吩咐。 我则背过身去,不着痕迹的抽出银针,一手按着七姨太的肚子,一手捏着银针,小幅度的旋转。 肚子很硬,银针扎下去肯定会有些痛的,但七姨太却毫无感觉,银针转了很久,才好不容易破开皮肤,顿时,一股难闻的液体流了出来。 大家全都捂住了口鼻,萧瑾瑜直嘀咕:“什么东西这么臭?” “竟然是尸油。”卢有才盯着七姨太的肚子,确定道。 我很意外他能一眼辨认出从七姨太的肚子里流出来的是尸油,但转念一想,卢有才可是驰骋沙场十几载的大将,这类东西他见过也不足为奇。 “对,是尸油,目前这些情况,跟我预测的都吻合,卢副将,你应该是得罪什么人了吧?”我问道。 卢有才苦笑道:“我这种人,一个人不得罪怕是也很难。” 是啊,刀口上舔血的人,仇家肯定很多,所以这样,也很难一时间确定到底是谁想害这一家人。 “这样的话,我只能说说我知道的。”我抽出银针,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净,收于袖口之上,这才娓娓道来,“所谓雪蛤,就是选用上好的刚刚冬眠完成的母林蛙,那时候这些母林蛙满肚子都是卵,用一根钢针穿着棉线,从林蛙的一只眼睛穿过另一只眼睛,将母林蛙一个一个串起来。” “之后,将这些被串起来的母林蛙,挂在阴凉处,母林蛙受痛,想要逃脱,只能不停的蹬动双腿,在蹬动的过程中,全身的油脂都会朝着肚子聚拢过去,而制作它们的人,时不时的会往它们身上喷水,保持它们十天半个月不会死,直到活活风干,风干的母林蛙,个个都挺着硬硬的大肚子。” “原来雪蛤是这么制作出来的,太残忍了吧。”萧瑾瑜惊讶道,“当初在宫里,后宫里面那些佳丽,可都很爱吃雪蛤呢。” “喜不喜欢吃是次要的,吃雪蛤,吃的就是肚子那一块,而那一块里,是整个雪蛤全身的雌性性征聚拢处,能够美容养颜,还能大大提高怀孕几率,是帮助后宫佳丽们争宠的捷径,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吃呢。” “七姨太的偏方里面,应该是用了大量雪蛤的,而这些雪蛤在制作过程中,必定浸了大量的尸油以及其他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说到这里,卢有才和萧瑾瑜的脸色都变得特别难看起来,而一旁的管家,手里握着一个信封,小心翼翼道:“少爷,信找到了。” 卢有才将信打开,迅速的扫了一遍,萧瑾瑜在一旁也伸长了脖子看着,之后,卢有才将信递给我。 我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果然,这封信上详细的叙述了怎样制作药引的办法。 看着制作过程以及所要用到的材料,看到雪蛤、葵水、风干磨成粉末服用这些字眼,一时间,我的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滚,差点就要吐出来。 卢有才一把抓住了我,武将出生的他,做事情也是直来直往,瞪着眼睛冲我说道:“孟小姐,好几个月了,我正路歪路不知道找了多少人用了多少办法,全都没有突破,今天你所推测的一切,全都得到了最准确的印证,瑾瑜说的果然没错,你有能力,我信你,我的七个姨太太的命,就全都交到你手上了。” “不,不行。”我吓得赶紧推脱,“卢副将,你先别激动,我承认,我见识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能够一眼看出事情里隐藏的玄机,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能破局。” 如果是在阴司局那会儿,我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口舌,一步一步的推测下来还不动手,因为那时候我有足够的法力去支撑,可现在的我没有。 “你需要什么,只要你说,黄泉碧落我都给你弄来。” 卢有才此话一说,我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就算人脉再广,也只能说是‘刀山火海也给你弄来’,而不是‘黄泉碧落’。 他之所以会说‘黄泉碧落’这四个字,应该是因为看到了七姨太肚子里面渗透出来的尸油,他懂行。 我忍不住问道:“敢问卢副将,当初在外带兵打仗,是否接触过……” “接触过。”我的话还没说完,卢副将便直接承认了,“你之前问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我无法确切的给你答案,但如果涉及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想,我便明白了。” 他缓了缓,眼神有些缥缈起来,应该是在回忆:“我十五岁便上了战场,是跟着我父亲后面的,我毕生的本领,也都是从我父兄那里学到的。” “孟小姐,这世间隐藏着太多不可控的力量,只有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才有可能接触到,而我的父兄恰好是冲在最前面的人。” “你是说他们接触过阴兵,对吗?”我问。 “对。”卢有才没有隐瞒,“二十年前,我跟着我父亲南下打仗,那时候物资缺乏到我们根本支撑不到最后,可是一旦失手,我们的家园便会彻底成为别人的地盘,万般无奈之下,我父亲带着一队亲信,下大墓请了一队阴兵,出其不意的破了对方的阵营。” “那一次,我的几个哥哥也都跟着去了,他们却要把我留在营地里,可越是不让我去,我越是好奇心重,等他们出发之后,我偷偷的跟了上去。”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发现我,可是那大墓九曲十八弯的,进去之后很快我便跟丢了,我在大墓里乱转,然后在一个小墓室里被魇住了,紧接着就……” “紧接着怎么了?”萧瑾瑜急吼吼的问道,“是不是遇见僵尸了?” 卢有才摇头,脸却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紧接着我就做了一个春梦,梦里面,一个曼妙女子缠住了我,跟我山盟海誓……” “那时候毕竟年轻气盛,爱冲动的年纪,当时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做了一些荒唐事,直到被我父兄从大墓里面带出来,我还是迷迷糊糊的。” 萧瑾瑜立刻揶揄道:“卢兄果然艳福不浅。” “萧瑾瑜你少说两句是不是会死?”卢有才脸上挂不住,怒了,“这儿早就没你什么事了,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好走不送。” “急了,这就急了。”萧瑾瑜讪笑道,“我替你找来了孟小姐,你竟然忘恩负义,一顿饭都不请我吃,就想这么打发了我,没那么容易。” 卢有才这才反应了过来,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一拍脑袋道:“瞧我,这都过了饭点了,孟小姐,咱们先去餐厅,边吃边聊吧。” 卢有才和萧瑾瑜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他的眉心看,可是我这一双眼睛太过普通,什么都看不出来,让我很是挫败。 但我却说道:“吃饭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我觉得卢副将眼下最紧要的,是派人去找一找这五六年来一直为府上送林蛙的那名部下。” “孟小姐是怀疑我的那名部下算计我?”卢有才摇头道,“应该不至于,我曾有恩于那名部下,他一直对我感恩戴德,不会害我的。” “还是去找找看。”我坚持道。 卢有才现在信服我,即使心里觉得不可能,还是答应了,让管家派腿脚快的跑一趟。 我也跟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可能要回去了。” “不是,孟小姐这就要走吗?真的不打算帮我这个忙了吗?”卢有才郁郁道。 “卢副将误会了,能帮,我一定会倾尽自己所能,”我说道,“但现在我帮不了,我需要回去……回去请能人帮忙,如果能请的动,我很快还会回来的。” 卢有才万般不愿意,但也明白不能强逼我,便说道:“那我让人驾马车送孟小姐回去。” 我和吴婆子坐上马车,吴婆子立刻冲我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孟小姐,你真是太神了,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看的书多罢了。”我找了个借口蒙混过去,继而转移话题道,“你现在做了胡定棠的弟马,有事想要让他帮忙,有办法请他过来,是吧?” 42、不如求我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回到吴婆子那,她便开始烧香跪拜请仙家,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胡定棠过来。 吴婆子尴尬的冲我笑了笑,道:“看来胡三爷很忙,抽不开身过来。” “那我先回去准备东西,你多请几遍,说不定一会他就有时间赶过来了。”我说道。 吴婆子一把抓住了我,赧笑道:“孟小姐,要不,你来请吧。” “我又不是他的弟马,我请有什么用?”我诧异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吴婆子一本正经道,“其实我心里明白,胡三爷怎么可能看得上老身这点小本事,收我做弟马,他只不过是看在了孟小姐的面子上罢了,所以,我想,我请倒不如孟小姐请。” 吴婆子说着,已经殷勤的将一炷香塞到了我的手里:“孟小姐你跳吧,姑且试一试。” 我被吴婆子催的有些不耐烦,只得握着香,胡乱的跳了几下,本想以此来敷衍一下吴婆子,却没想到,我动作刚停下来,平地里就起了一阵风,紧接着,一身黑袍的胡定棠便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找我?” 胡定棠个子真的蛮高的,脸庞棱是棱角是角,猛地抬头一看,没来由的就觉得,嗯……这男人还真挺好看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他的眼,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一旁的吴婆子兴奋道:“孟小姐你看我说的对吧,你和胡三爷是好友,你出马,三爷再忙都会第一时间赶来的。” 胡定棠睨了她一眼,她立刻又说道:“啊,那个,我先去准备饭菜,你们先聊着,一会饭好了,我再来叫你们。” 说完,她就踮着小脚迅速的跑出去了,顺手还带上了门。 等到房间里就还剩我和胡定棠了,我才没好气道:“刚才吴婆子请你你为什么不来?” “已经在路上了。”胡定棠说道,“赶到这儿才发现又换了人。” “哦。”原来不是真的因为是我请才来的。 胡定棠又问:“失望了?” “什么?”我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我失望什么?” “没什么。” 他背着手,身体又往我这边倾了倾,嗅了嗅鼻子,嫌弃道:“什么味儿,有点臭,你不会是踩到狗屎了吧?” “你才踩到狗屎了呢!”我简直满头黑线,跳脚道,“你给我说清楚,哪里臭了!”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捏住食指,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又送到我鼻子底下,说道:“就是这根手指臭,你自个儿好好闻闻。” “是尸油罢了。”我用力抽回手,藏在了身后,之前我就是用这根手指去戳七姨太肚子的,没想到胡定棠鼻子比狗都灵,一闻就闻出来了。 胡定棠笑道:“原来是尸油啊,怎么样,今天接的那差事,很对你胃口吧?” “你知道这件事情,对吗?”我问。 胡定棠点头:“吴婆子是我的手下,她的任何动态,都会反馈到我那边去,毕竟不能让她砸了我的招牌不是?” “卢有才那边刚接触吴婆子的时候,我那边便已经接到消息,着重调查了一下。” “那你应该已经弄明白来龙去脉了,你派人去帮着解决一下吧?”我赶紧说道。 “这事儿是你们接手的,我又为什么还要另外派人去?”胡定棠反问道,“怎么,遇到困难了?”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我心里不痛快,转了个身,脸背着他不说话。 “遇到困难主动跟我说,我又不是不帮你。”胡定棠低着头,离得我很近,说话声音不大不小的,热气直往我脸颊上喷,我只感觉自己半边脸都烧了起来,伸手便用力推了他一把。 “说话就说话,我耳朵又不背,干嘛离这么近啊!”我凶巴巴的斥他,又伸出两根手指戳自己的眼睛,控诉道,“那卢有才带过兵打过仗,进过古墓接触过阴兵,我怀疑他生不出孩子,应该是损了阴德,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可是我没有阴阳眼,连他印堂发不发黑都看不出来,你还叫我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如果你不曾强大过,就不会如此的觉得无力,明明以前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连门都摸不到,那种挫败感,在我的心灵深处,早已经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我不甘如此平凡,想当年,我法力高深,帮冥王绣的朝服,一针一线都是活的,每一个图案都倾注了大量的法力,关键时刻,我的一件朝服就是他冥王最得力的战斗利器!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在阴司局能做到一品绣娘的原因,得宠,那是因为我有实力,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存在。 可现在呢,现在的我,弱的像个残废! “要阴阳眼吗?”胡定棠不紧不慢道,“你有的,只是还没开化罢了。” 我猛地看向他,两眼都开始放光了,咬着唇,极力压制住心中的狂喜,伸手揪住他宽大的袖子,晃了晃,讨好道:“我就知道我肯定有的,胡定棠,你帮我把阴阳眼点化出来好不好?” “点化,这可是要消耗大量法力的事情啊,弄得不好我还会被反噬,这么严重的事情,我得慎重考虑考虑。” 摆谱,这人分明就是在摆谱! “那你要怎样才能帮我?”我咬牙道,“帮我还不是帮你自己?” 胡定棠挑了挑眉,瞥了我一眼,像是在说,注意你自己的言行啊,求人得有个求人的姿态。 我极力隐忍着,违心道:“那个,说到底,我现在是你的人,你自己的人,牺牲一点,帮一下又能怎么了?” 胡定棠还是不为所动,我咬了咬嘴唇,又凑近了一点,两只手抱着他的膀子,小声道:“你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帮我,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哦,那说说,你会怎么感谢我?”胡定棠饶有兴趣的追问。 我怎么感觉自己又掉进他的陷阱里了?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太想要法力,想要阴阳眼了,而目前,只有胡定棠能帮我,比起这些东西,牺牲一点我那可怜的自尊心,好像也不算什么。 “你想我怎么感谢你,你说便是,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的。”我放低姿态道。 “呵。”胡定棠轻笑一声,一根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唇道,“这张惯会跟我唱反调的小嘴,今儿个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乖巧了?” 人在屋檐下,我不低头能行吗? 我垂下眼帘,不想让他看到我眼底的叛逆,他却忽然又靠近了半分,菲薄的嘴唇近在咫尺,让我无法忽视:“有些事情,别人是帮不了的,得看你自己。” “我自己……”我闭了闭眼,努力的想要无视他的存在,可是脸烧的越来越红,越来越烫,整个人都不自在道,“我自己不行。” “我又没说不帮你。”胡定棠终于松开了我,袖子一抖,之前他给过我的那枚玉佩又出现在他手上,他将玉佩递给我道,“拿着。” 我不接,转过身去看都不看他一眼,在我看来,他明明可以帮我,可他却又想用这块破玉佩来敷衍我,我才不要! 下一刻,背后,宽厚的胸膛贴了上来,胡定棠一手拿着玉佩,一手握住我的右手,大拇指指甲在我之前中指的伤痕上轻轻一划,血珠便冒了出来,我试图反抗,却根本甩不开他。 他捏着我的中指,将血滴在玉佩那只白狐的眼睛上,顿时,整个玉佩散发出一股幽蓝色的光芒,在那一瞬间,我全身仿佛笼罩在阳光之下,暖暖的。 “还好没有排斥。”胡定棠庆幸道,“来之前,我在玉佩里注入了一些法力,它接受了你的鲜血,便可以为你所用,你借助着我这丝法力,便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法力也是有限的,对不对?”我问。 胡定棠点头:“那是自然,不过,用完了你可以再来找我。” “谢谢。”我由衷道。 “孟九裳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求人不如求己,我不希望你什么人都低头去求。”胡定棠严肃道。 我嗯了一声:“知道。” 他却又靠近说道:“但,求己,不如求我,懂吗?” 我捏着玉佩,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虽然明白,在这临安城里,能比胡定棠更厉害的人物没有几个,能攀上他是多少人的梦想,可我总觉得他这话有些怪怪的。 他本身就像一个摸不到底的深渊,还在不断的诱导着我往这深渊里面探,我真害怕自己一头扎进去,从此以后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我也不逼问你,但你身体里面的确隐藏着巨大的能量。”胡定棠终于正色道,“这股力量被禁锢着,只能由你自己慢慢的想办法去打开,你到底有多厉害,你心里最明白。” 果然,胡定棠从我的身体里面是窥探到了一些秘密的,他对我的了解,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孟九裳,你是一个宝藏,我很乐意做你的掘宝人,我会守护你,直到你真正成长起来的那一天,到那时,你可能会发现,你与我相遇,或许真的是天注定的。” “我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做了多少孽,才摊上你这个无赖!”我嘴硬道,“胡定棠,命数都是会变的,你别以为你真的能拿捏住我,我劝你别把我逼得太紧,否则,我不保证将来哪一天你把我逼得太急了,我反咬你一口。” “呵呵,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他手上用力,捏的我下巴生疼,大拇指在我的唇上点了两下,说道,“牙尖嘴利,我倒想看看,真的被一口咬下去,到底有多疼。” 他松开我要走,抬脚又顿住,附在我耳边说道:“对了,提醒你一句,每月十五是我的闭关日,那一日我会集聚所有法力修炼,所以,别在那一日逞能。”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我一人握着玉佩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胡定棠这个人太深不可测了,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我多少秘密,也从来看不透他。 只是,十五,这个每月都会有的正常日子,对他来说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吧。 我又想起七月十五那一夜,他整夜拧着的眉头,以及头上细密的汗珠,他说那一日他要闭关修炼,但在我看来,可能另有玄机。 那一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日子吧? …… 有了胡定棠给的玉佩,我一刻都不想耽搁,让吴婆子收拾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就准备赶去卢有才的府上,却没想到刚出了门,卢家的马车去而复返,车夫看到我们,焦急的说道:“孟小姐,我家副将让我过来接您。” “府上又有变故吗?”我问。 “你们刚走一会儿,七姨太肚子便疼痛不止,满屋子乌烟瘴气的,就连我家副将都不敢靠近,挺吓人的。”车夫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说道。 我心下大骇,一拍大腿道:“坏了,是我错判了。” “错判什么了?”吴婆子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之前我推测,那七姨太并不是怀孕,只是被人下了套,把她害成了那样,如今看来,情况要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是了,我怎么就忘了问清楚,卢副将当初在那大墓里,与那女鬼到底发了什么山盟海誓了?! “孟小姐,你的意思是,那七姨太是真的怀了孕的?”吴婆子也是个机灵人儿,一下子便捕捉到了我的担忧,“可如果真的怀孕了,十几个月还不临产,怕如今也只是个死胎吧?” “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双手扣紧了软塌,说道,“卢副将带兵打仗,死在他手中的俘虏不计其数,身上集聚的怨念之气本就深重,再加上他家几代人下墓调阴兵,身上染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说不准,他娶了七房姨太太却生不出一个孩子,就是受这些影响。” “可如果七姨太在这种情况下还真的怀了孕的话,你觉得她怀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一边说着,一边挑起车帘朝着外面看去。 早上还明晃晃挂在天上的日头,这会子却已经黯淡了下去,四周都灰蒙蒙的,我下意识的就问道:“这会子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车夫回道,“按照西洋时间来算,应该快四点了。” “不对!”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就算是深秋时节,太阳也不可能这么早就下山了,雾气还这么重,今天又不是阴天。” 话说着,前面奔跑的马儿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马车一个颠簸,差点没把我甩出去。 车夫立刻勒住手中的缰绳,稳住马儿,刚要下去检查,横刺里,一根银白色的铁柱状东西直直的朝着马儿左边眼睛扎进去。 马儿痛的仰天长啸,两只前蹄用力往上蹬去,那时候,铁柱已经穿过马儿的眼睛与脑袋,从右眼穿了出来,整头马就那样被凭空吊了起来,凄厉的嘶鸣声震得周围一片树林都在晃动一般。 三个人全都愣住了,那铁柱的一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子甩了回来,直朝着最前方的车夫而去。 我一把抓住吴婆子,猛地一下将她甩下马车去,同时一脚踹向前面已经吓傻了的车夫,车夫一个翻滚倒在了地上。 那铁柱转了个弯,又朝着我刺过来,我当时已经没有躲避的时间了,慌乱之下,一下子摸到了胡定棠给的玉佩,当时也没办法思考太多,抓着玉佩就顶了上去。 幽蓝色的光狠狠的撞击上铁柱,眼前顿时一片白晃晃的,铁柱瞬间被粉碎成了碎末,悬空的马儿轰然倒地,周围灰雾散开,黄昏时分,点点亮光透了进来,我趴在马车的边缘大口大口喘着气。 车夫已经被吓得软了腿,跌在地上起不来,吴婆子挣扎着爬过来,拽着我的衣角问我:“孟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此地不宜久留,卢府那边恐怕更凶险,我们得尽快赶过去。”我挣扎着爬起来,看向倒在地上的马儿,看来马车是没法用了。 车夫催促着:“你们先走,我缓一下就赶上来。” “那你小心。”说完,我拽着吴婆子便往前跑去。 一边跑,吴婆子一边问我:“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太吓人了。” “更吓人的恐怕还在后面,先别问了,过去卢府才是最紧要的。” “那玉佩是胡三爷的东西吧?” “……” “胡三爷果然名不虚传,威震四方。” “人都不用到现场,就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整个临安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厉害的角色了。” “好了,马屁等下次见到胡定棠你再拍,现在闭嘴。” 这吴婆子不愧是媒婆,聒噪起来简直跟只乌鸦似的,说个不停。 吴婆子这段时间与我相处,对我多少有些敬畏,我让她闭嘴,她也终于消停了。 快到卢府的时候,我们正好遇上了萧瑾瑜,他左盼右盼我们还是不来,估计路上出了差错,便想要亲自来接我们。 “府里是不是出事了?”见了面我便急急问道。 萧瑾瑜直点头:“出事了,出大事了,七姨太的房间里面乌烟瘴气,刚才卢兄也被拖进去了,什么都看不到,就听到他哇哇的叫,嚎的跟杀猪似的。” 43、给我的任务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萧瑾瑜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我们进府,大家伙熟门熟路,很快便到了七姨太所住的院落,刚进院门,便果真听到了卢有才的哭嚎声。 “孟小姐你听听,卢兄可是条硬汉子,不是疼到了一定程度,绝不会喊成这样的,你如果有办法,就快救救他吧。”萧瑾瑜双手作揖,一个劲的求我。 我当时脑子里很乱,没想到事情一下子会发展成这样,连连摆手:“先别说话,让我想想。” 卢家的这些事情,从头到尾其实是可以串起来的,从二十年前卢有才在墓中被女鬼魇住,到后来他的几房姨太太一个都生不出孩子,再到现在,雪蛤的事情,这其实都是有因果关系的。 想到这里,我问道:“派去查送林蛙的那个部下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管家答道,“我们晚去了一步,人在老家刚刚被什么人用铁钢丝从眼睛穿过去,挂在了林子里,血淋淋的却还没断气,但救下来也活不成了。” 当然活不成了,铁钢丝穿过两只眼睛,也是经过大脑的,就算侥幸能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何必呢? 这个结果虽然残忍,但是却与之前我们遭遇的事儿相符,送林蛙的这个部下,乃至于给七姨太提供偏方的老郎中,他们的身份都有待考量。 如今,七姨太的房间里到底在发生什么,谁也不敢说,却也大抵能想象出一些。 “孟小姐这该怎么办啊?”吴婆子也是束手无策,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有点术法功底的媒婆罢了,有一些功德在身,会一些做法布阵的本事,但直往她太多,真的不现实。 我当时脑子里也很乱,我不可能就这么贸贸然的往房间里闯。 胡定棠给我的玉佩的确注入了他的法力,但那也不是无止境的,刚才在路上我已经用过一次,消耗不少,可不敢再随意挥霍。 联系之前我们被袭击的情景、送林蛙人的下场以及七姨太她们的症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方施害别人的手段一以贯之。 而现在它就在七姨太的房间里,又拉了卢有才进去,为什么? 它要让卢有才履行当年在大墓里面许下的山盟海誓。 之前车夫来接我们的时候,提到我们走后,七姨太的肚子忽然有了动静,而我也推测出,七姨太的肚子里或许真的曾经有过胎儿,或许已经成了一具幼小的死尸,亦或是,那东西本来就不是正常的胎儿。 这东西在七姨太的肚子里面慢慢的进化,吞噬着七姨太的精气,本应该等到自然瓜熟蒂落的时刻,却不曾想没有成功便要露馅了,这是要提前将那胎从七姨太的身体里面给生出来了。 生出来? 生出来为什么要拉卢有才进去? 这个想法在我的脑子里闪现,让我忽然意识到,二十年前,魇住卢有才的那东西,或许一直通过某种方式跟着卢有才,从未离开过。 或许是一缕残魂,或者是一点精气…… 总之,那东西费尽心机,让七姨太珠胎暗结,但可能并不完整,它得将它缺少的那部分,从卢有才的身体里弄回去,拼凑出原本的整体,完完整整的来到这个世上。 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只要卢有才还能挺得住,那我们就还有机会去消灭那东西。 我握住玉佩,一咬牙就准备冲进房间去,想着就算是耗尽了玉佩里面的法力,我也不能让里面那东西得逞。 就在我准备要行动的时候,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紧接着,七姨太的房间里传来打斗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七姨太的房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轰! 一声闷响,一扇门冲着外面倒下,一只手从门槛里面伸了出来,死死的抓着门槛,用力的想要往外爬。 “是卢兄!”萧瑾瑜说着便要冲上前去,想要将卢有才从门槛里面拽出来。 我一把抓住了萧瑾瑜,冲他摇头:“你拽不动的,反而有可能反倒被里面那东西拽进去,等等再看。” 我的话还没说完,扒在门槛上的那只手,指节一点一点的变白,慢慢的脱离门槛,伴随着卢有才的痛呼声,消失在了门槛上。 管家在一边冲我吼道:“孟小姐,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人?” “再等等。”我眼睛盯着七姨太的房门说道。 “再等,再等我家副将就没命了。”管家显然是对我失望了。 一开始,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了我的身上,现在关键时刻看我不出手,急了。 管家一挥手,十来个健硕的黑衣人便出现在了周围,卢有才曾经的地位,家里养些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们一出现,便毫不犹豫的朝着房间里冲去。 可是下一刻,七八个人同时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给顶了出来,狠狠的撞击到地面,痛的蜷缩起身体。 我无奈的耸耸肩,如果单纯的武力能解决问题的话,这事儿便不是真的那么严重。 管家傻眼了,大家伙儿大眼瞪小眼,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盯了房间好久,辨别着里面打斗的声音,我几乎可以确定,已经有什么东西进入七姨太的房间了,并且是帮我们的,但我不能确定对方是谁,是否真的能帮助的了我们。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门外,有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我回头一看,就看到胡允之拎着之前接我们去的车夫走进院子里来,一把将人扔在了地上。 看到胡允之的那一刻,我忽然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七姨太房间里面的人,应该就是胡氏公馆的人。 我一拍脑袋,暗笑自己真的傻。 我们接下卢有才这一单,是用了吴婆子的名义,吴婆子已经是胡定棠的出马弟子了,那她的一举一动便代表了胡定棠,他怎么可能允许吴婆子坏了胡氏公馆的名声? 所以,不管我做不做什么,都会有人来帮着善后,我担心什么? 胡定棠这个臭家伙,明明什么都想好了,却偏偏什么都不跟我说清楚,害得我担心了大半天。 胡允之走了过来,冲我笑了笑道:“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不过这一次我们应该算是合作关系了吧?”我说道。 “对,合作关系。”胡允之看着我说道,“来的路上耽搁了一下,幸好你没冲动,不然出了事儿,我真的没办法向我三哥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你和他的双簧,唱的可不是一般的好。”我揶揄道。 胡允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之前的事情,讪笑道:“孟姑娘,我三哥这人挺好的。” “他人好不好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城府太深了,我玩不过他。”我说着,转而朝着门口看去。 那时候,七姨太房间里的动静好像小了很多,从里面走出来的的女孩我见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女孩叫胡允熙。 那个从小到大为胡定棠做了很多衣服的六妹。 原来是她带着手下帮着解决事情的。 胡允熙直奔我们而来,胡允之开口便问道:“六妹,怎么样?” 胡允熙没有回答胡允之的问题,走到我面前,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我,忽然就抬起手,一巴掌狠狠的就要冲着我扇下来。 她的动作很突然,我都没来得及躲,幸好胡允之一伸手,将胡允熙的手握住了。 “哥,你放开我!”胡允熙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出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凭什么一再的招惹三哥,她留在三哥身边,只会给三哥招惹麻烦罢了。” “六妹,孟姑娘是三哥的人,三哥都不嫌她捅娄子,你又凭什么嫌弃她?”胡允之质问道,“倒是你这段时间飞扬跋扈的,应该好好收敛了自己的性子,不至于惹三哥生气。” 胡允熙用力甩开胡允之的手,气鼓鼓的横了我一眼。 胡允之又讨好道:“我们六妹是最知情达理了,对了,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能是怎么回事,招惹不干净的东西了呗。”胡允熙不屑道。 “不干净的东西?”胡允之问道,“到底是什么?” “雪蛤精呗。”胡允熙说道,“按照我们之前调查的结果,以及刚才在房间里面看见的一切,我们便已经确定了。” “这东西是墓穴里面出来的,是应雪蛤怨念之气,在吸食了大量的尸气之后,修炼而成的。”胡允熙解释道,“二十年前,它一直生活在墓穴里面的某一具尸体的身体里,修炼到一定程度,刚好卢有才经过,便缠上了卢有才。” “它通过一些方法,将自己的一缕元神融入到卢有才的身体里,一直寄生在卢有才的身体里,慢慢的修炼,而它的本体还留在墓穴之中,经历了二十年,终于冲了出来。” “果然,跟我预想的结果很相似。”我接过话头说道,“它现在就是想夺回卢有才身上属于它的东西,然后融合,帮助它突破禁锢,获得新生。” “它隐忍了二十年,就是想要借助卢有才这个媒介,成功脱离那个大墓、那具它寄生的宿主,今日它一旦降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真的不敢想象。” “一点本事没有,你当然害怕,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怕。”胡允熙奚落着我,说道,“区区一只雪蛤精,我还不放在眼里,很快就能拿下,要不是三哥特地交代,我根本不会让你瞎掺和的!” “够了,允熙!”胡允之训斥一声,胡允熙委屈又不甘的冲我白了一眼。 这个时候,七姨太的房间里已经归于平静,只听到一些低微的呻吟声,听起来特别痛苦。 胡允熙率先走进了房间,我紧跟其上。 房间里,卢有才遍体鳞伤的缩在墙角,眼神很复杂,有些微恐惧,但更多的,好像是一种仇视。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忽然张嘴便冲着我们嘶吼了两声,看来,躲在他身体里的那东西终于显现出来了,卢有才不是它的对手,整个意识都快被它给垄断了。 床上,七姨太被五花大绑着,身体绷的很直,原本又大又硬的肚子,此刻在不停的鼓动着,伴随着每一次的鼓动,七姨太全身都会跟着痉挛,特别痛苦。 “还傻站着干什么,等我请你啊!”胡允熙语气很不善,一边说,一边走到七姨太的床边,一手按住正在鼓动的部位,看向我。 我当时也真的有些懵了,因为很明显,那雪蛤精已经被胡允熙的人给控制住了,杀死雪蛤精易如反掌,可为什么最后非得我动手? “快过去吧,孟姑娘,拿出你的银针,一针扎下去就可以了。”胡允之说的更直白,“别害怕,我们都会帮着你的。” “我不怕。”我说着,抽出银针,几步上前,手上力道拿捏精准,一针朝着那鼓动处扎下去。 可随即,那鼓动又冲着另一边跑去,只是鼓动的幅度小了很多,我便拔出银针,朝着另一个鼓起点扎下去。 难闻的尸油味冲着鼻子,我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不停的扎,胡允熙在一边更加嫌弃我了:“这点小事做的都这么艰难,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能入得了我们的堂口。” 我咬着嘴唇,自动屏蔽她的话,第五针扎下去的时候,我只感觉手腕上青筋猛地一紧,银针不停的抖动,一股阴寒之气顺着银针,直往我身体里面钻进去。 我下意识的便想要抽回手,胡允之赶紧说道:“孟姑娘别松手,关键时刻到了。” 什么关键时刻? 我银针之下扎着的那东西,很明显气数要尽了,可那阴寒之气直往我身体里面钻是什么意思? 更可怕的是,那些阴寒之气进入我身体之后,我反而觉得浑身都舒坦的很,就感觉在那一瞬间,我又回到了冥界,回到了阴司局默默修炼的日子。 等到银针不再抖动,阴寒之气也消失不见的时候,七姨太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身下,更是一大滩恶心的尸油浸泡着她半截身子,身体一抽一抽的,不多时,竟然产出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应该就是她十月怀胎留下的东西吧? 七姨太已经昏迷了过去,一旁,卢有才却还在恶狠狠的盯着我,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还没说什么,胡允熙却已经走过去,一脚便踢在卢有才的身上,吼道:“看什么看,一会收拾你!” 胡允之无奈的看着我道:“孟姑娘,我这个六妹真的是被我们娇惯坏了,你别见怪,也别见笑啊。” “没事。”我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在抖,手也在抖。 之前进入我身体里的那股阴寒之气,这会子在我的血脉之中不停的横冲直闯,弄得我感觉自己都快要爆炸了一般。 这种感觉我明白,阴寒之气在人体里乱窜,需要用特定的办法将它们转化成内力,压入丹田之内,之后为我所用。 我在冥界修炼那么多年,修炼等级还是挺高的,所以怎样转化,心法如何,我都了如指掌。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这样? “孟姑娘,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得回去跟三哥复命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胡允之说道。 我连忙问道:“这还没解决完,你们怎么就要走?”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也解决不了,但孟姑娘或许可以试一试。”胡允之神秘一笑道,“三哥对你有信心。” 说完,胡允之便领着一众人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琢磨不透胡允之的话,但脑子里忽然就闪现出之前胡定棠跟我说的话——一切,或许得靠我自己。 胡允熙明明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得我来扎那最后一针? 扎完了我身体里便出现了这股阴寒之气,这玩意儿哪来的?就是那雪蛤精的! 所以,是雪蛤精的精华摄入到我的身体里,这才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变化? 是了,一定是了! 我借体还魂之后,身体就像是被上了锁,根本不适合修炼,我需要一个贵人帮我打开这把锁,而如今,胡定棠似乎就充当着这个开锁人的角色。 他在帮我,真真正正的帮我! 我心中按捺不住的狂喜,这么多天,因为不能修炼,带给我很大的挫败感,而从现在开始,我的身体便已经发生变化了。 我恨不得立刻席地而坐,将在血脉中乱窜的阴寒之气给转化成内力,但现在不行。 因为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里,管家已经带着人冲了进来,他们看到大局已定,想要将卢有才给扶出去,帮他清理伤口。 却没想到,他们刚上前,卢有才像是一只发疯的野狗似的,逮着谁咬谁,房间里立刻便乱做了一团。 卢有才的身体里还残存着雪蛤精的东西,只有把它从卢有才的身体里面剥离出来,卢有才才能真正的恢复正常。 而怎样剥离,这便是胡定棠留给我的任务了。 44、你在怕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七月十五的夜里,我借体重生之后,经历了好几件大事,但每一件事情,最终结果都不是我亲手达成的,或者有了好的结果,所以一直,我也没有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但是这一次,是我亲手灭掉了七姨太身体里的雪蛤精,雪蛤精的精华被我吸收,这就是在明确的告诉我,只要我能惩恶扬善,多做好事产生好的结果,我的身体也会跟着发生一些变化的。 做好事得到好的结果,这就是一个积攒功德的过程,我感觉就像是胡定棠开立堂口,收出马弟子,帮助周围平民百姓积攒功德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我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体质,促进修炼的。 这个认知让我特别想要帮助别人,因为我太想要我以前所拥有的一切重新回归了。 卢有才我必定要救,但他的情况,有些复杂。 他身体里面残存的是雪蛤精的精气,同时他又特别渴望能尽早传宗接代,如果我借用胡定棠玉佩里的法力,要怎样用银针做到两全其美呢? 林蛙的天敌有很多,而在这些天敌之中,又有多子多福寓意的,有哪些? “管家,用绳子将卢副将捆起来,暂时别让他捣乱,另外让人拿纸笔来。”我吩咐道。 管家应了声,立刻去准备去了,没一会儿,纸笔便被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握着笔,蘸着墨,在纸上画来画去,回忆着我在阴司局时学会的那些绣样,慢慢的,一副绣样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这边想着,毛笔已经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林蛙的天敌之中,老鼠占着很重要的地位,而在十二生肖中,鼠排在第一位,繁衍能力特别强,子鼠不是白叫的。 当一只健硕的小老鼠出现在纸上的时候,我微微一端详,便立刻在老鼠的头顶上,画上了一架葡萄藤,上面悬挂着一串串诱人的葡萄,葡萄也是多子多孙的象征。 葡萄藤下,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燕子扑棱着翅膀,之前画的那只小老鼠,两只前爪恰好前伸,俨然一副猎捕小燕子的架势。 等到画完的时候,我当即便松了一口气,扬了扬嘴角,对自己的画特别满意。 这副《燕变蝠》并不是我刚才自己随意创作出来的,而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个民间故事:老鼠吃了燕子,变成了蝙蝠。 这个民间故事本身就有着多子多福、生生不息的美好寓意,对于卢有才现在的状况,简直是完美契合。 管家看到我笑,急的直叫唤:“孟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作画,还笑得出来啊!” “管家,你先别问,去帮我准备几样东西。”我一边说,一边写在纸上,“紫色葡萄去核留皮,放在臼子里捣碎,取汁留用;一碟锅底灰;一碟香炉灰;一碟朱砂;一碗黑狗血……” 管家虽然对我一直持有怀疑态度,但是心里明白,现在他除了指望我,谁也指望不上了,所以,我说的这些东西,他还是很快让手下人帮我弄来了。 之后,我让管家将卢有才绑在了床上,趴着,抽出银针,在他的左腰上一针一针的刺出整副《燕变蝠》图案,然后,针尖蘸着葡萄皮水、朱砂等等,一点一点的给图案上色。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有三个小时,我下针的力度不算太大,但是被绑在床上的卢有才反应却很大。 一方面,是那雪蛤精留下的精气还在肆虐,另一方面,也是针刺的太痛,刺出来的画面虽然不大,但密密麻麻,深深浅浅三四层,一般人真的很难撑得住。 等一切完成之后,床上的卢有才整个人难受的弓起身子,喉咙里面发出吼吼的叫声,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怨恨的盯着我,而我,也在毫不躲避的盯着他。 直到卢有才一口黑血喷出来,家丁们七手八脚的帮着收拾着,他才晕了过去。 而就在他吐血的那一刻,我只感觉又有一股阴寒之气冲入我的身体之中,这,便是我眼下最需要的回报。 “好了。”我站起来,擦干净银针,洗手,然后说道,“卢副将应该很快能好起来的,但有几件事情我得交代给你,你一定要严密督促他完成。” 管家直点头,我便说道:“卢副将醒来之后,可能还会吐,并且整个人脸色很黑,你要提前准备好糯米和黑狗血,混合在一起让他泡在里面,坚持三天三夜,方能将他身体之中的阴煞之气拔除干净。” 卢有才杀伐果断那么多年,家族又是跟阴兵打过交道的,体质自然跟别人不同,这是造成他不育以及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的主要原因。 “其次,他醒来之后七天内,不能近任何女色;七天之后再让他努力一下,争取能成功传宗接代,但一个月后,这图案就会消失,到时候,一切功亏一篑。” “孟小姐,你是说,我们家少爷有希望生出小少爷来了?”管家最在意的还是这个。 我笑道:“一切还看他自己的造化,我只是为他谋好了出路,他到底能否如愿,我不敢保证。” “我相信你,孟小姐,你现在说什么我都相信你。”管家激动的不得了。 我无奈耸耸肩道:“天色不早了,我也很累了,还请管家再准备一辆马车送我们回去吧?” “坐我的马车吧,我送你们回去。”萧瑾瑜走了过来,说道。 吴婆子就跟在她身后,连声应和:“孟小姐,萧王爷的一片好意,咱也别糟蹋了啊。” …… 马车缓缓的行驶了起来,我靠在马车壁上,闭着眼睛,整个人疲惫不堪,身体里的阴寒之气一刻不消停,急需要一个安静安全的空间让我慢慢转化。 就在这个时候,一件衣服轻轻地盖到了我的身上,我本想睁眼看看,但耳边随即传来吴婆子打趣的声音:“萧王爷还真懂得怜香惜玉呢,说起来,萧王爷的府上,好像除了内室里的一个填房,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女主人吧?” “没落王府罢了,再加上缘分未到,倒是不急。”萧王爷说着,忽然转了口风,“说起来,前些日子,承蒙吴媒你的关爱,我差点就有了正室。” “萧王爷这是……”吴婆子压低声音道,“看上我们孟小姐了吗?” 萧瑾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笑一声,算是默认了。 我当时靠在那儿,心肝胆颤的,别说是睁眼睛面对萧瑾瑜了,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却没想到吴婆子忽然正色道:“那我奉劝萧王爷一句,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吧,孟小姐与萧王爷怕是有缘无分了。” “这话怎么说?”萧瑾瑜诧异道,“孟小姐年纪不算大,我听说并未婚配,你怎么笃定我就没有机会呢?” “萧王爷,我吴红莲在整个临安城牵线拉桥几十载,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姻缘,一眼刷过去便心中有数了,您要是相信我,便听我的话,不要执着于孟小姐,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吴婆子这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萧瑾瑜就算想辩解些什么,也变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马车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我不知道他们当时都是什么表情,自己又不敢睁开眼睛去面对他们,一时间难受的很。 当时我还在想,吴婆子话里的意思是,我与萧瑾瑜不合适,那我与谁合适了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忽然就闯进了一个身影,吓得我心里一颤,不会的,根本不会的,我怎么可能跟胡定棠牵扯关系? 我跟他之间,就是互相利用关系,那男人心机深沉,跟他在一起,我不是自讨苦吃嘛? 就算是选萧瑾瑜,我也不会选胡定棠的啊! …… 萧瑾瑜先是将孟婆子送回去媒婆店的,我本来是想让他直接送我回寿衣店的,但后来,我放弃了。 “半夜三更的,我就不往回赶了,就在这儿住一夜。”我说道,“萧王爷,谢谢你了。” “都是朋友,不用谢。”萧瑾瑜说道,“还有,以后别叫我萧王爷了,直接叫我瑾瑜便好。” “不不不,还是叫萧王爷比较顺口。”我赶紧拒绝。 萧王爷苦笑道:“也好,你高兴就好。” “萧王爷,回去的路上小心驾车,更深露重的,我就不留你了。”吴婆子说道。 萧瑾瑜又跟我寒暄了几句,这才上了马车离开了。 萧瑾瑜这边一走,吴婆子便拽着我的手说道:“孟小姐,以后你得离这萧王爷远一些了。” “为什么?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不摆谱,爱帮助人,重情重义的,为什么感觉你有点排斥他呢?”我问。 “萧王爷的确蛮好的,但他不是你碗里的那根菜啊,你可是我们胡三爷……” “呸!我就是我,你可别乱拉关系。” 我阻止吴婆子往下说,因为她这么一说,我就感觉心里更乱了,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心口,说道:“借个安静的房间给我,我需要打坐。” “你怎么了?”吴婆子一下子担心了起来,一边领着我往里走,一边问。 我摇头:“很快会好起来的。” 转而又交代道:“那个,你如今已经是胡定棠的出马弟子了,名气会跟着不断攀升,往后找上门的大事小情会很多……” “孟小姐,说真的,我也在担心这些事情。”吴婆子闷闷道,“能做胡三爷的出马弟子,是我三生有幸,但我的能力摆在那儿,一般的小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但稍微大点的事情,比如像卢副将家的这事儿,我恐怕永远也做不上来。” “没事,还有我呢。”我说道,“以后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我都想尽可能与你一起解决,到时候咱们商量着办呗。” “真的吗?孟小姐你真的愿意什么都帮我?”吴婆子开心极了,“我还害怕我总是去找你,你会嫌烦呢。” “怎么会呢,说到底,我们都是为胡氏公馆做事的,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我说道。 孟婆子连连点头:“对,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 当天夜里,我便在吴婆子这里休息了下来,吃过晚饭,洗漱干净之后,我回到客房,关上门窗,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入定,回想着以前在阴司局修炼的时候,是怎样将身体里的外在力量转化为内力的,跟着心法口诀,尝试着慢慢的转化。 一开始,那股阴寒之气一直在身体里面乱窜,让我不得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身体真的像是开了一道门,阴寒之气一点一点的被转化为内力,最后被我一举压向了丹田。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那股内力压入丹田之后,忽然一个反冲,冲的我浑身猎猎的痛,紧接着,身体一阵热一阵冷的,整个人就那么倒在了床上。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去,整个人疼的蜷缩在床上,想要张嘴叫一声吴婆子都做不到。 直到我将胡定棠给我的玉佩按在了心口,一股温润的气流朝着我身体里面渗透进去,整个人才好受了一点。 可我还是不敢动,浑身疼,躺在那里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有些无力。 “你太急功近利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忽然在房间里响起,惊得我后脊梁骨猛地一僵。 下一刻,他已经上了床,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怀里,大手抚上我的后背,温暖的热度熨帖着我的皮肤,让我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起来。 “幸亏我做完事情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一眼,要不然你至少得在床上躺两三天才能缓过来。”胡定棠又说道,语气里面带着一丝责备。 我嗯了一声,道:“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差劲,明明都是按照步骤来的,为什么效果就这么不好。” “效果不好的原因,你真的不知道吗?”胡定棠反问我。 我一下子愣住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但转念一想,我便明白了,胡定棠对我的身体了解很透彻,或许他早已经看出来,我的身体与某些灵魂是不相匹配的。 是啊,不相匹配。 我所知道的心法内力之类的,都是承袭在阴司局里的那些记忆,而我的身体,不过就只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小女生的身体罢了。 曾经的孟九裳是个小傻子,什么都不会,娇弱可怜,忽然让这样一具身体去大量的转化内力,无异于拔苗助长。 对,胡定棠说的没错,是我太急功近利了,想要一口吃一个胖子,却没考虑到,吃下去,我到底是否能消化得了。 “不过,天赋这东西还真不好说。”胡定棠忽然又说道,“你适合修炼,并且我相信很快,你便能适应下来,超过很多资质平平的人。” 我没有接胡定棠的话,两个人就那么挨着,安静的躺在那儿。 胡定棠不多说什么,而我的心里也是千转百回。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最终才下定决心,问道:“胡定棠,你到底在我身体里面发现了什么?你有时候说的话,让我听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吗?”胡定棠反问我,“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咬牙道:“你怎么这样说我?” “我查过你。”胡定棠说道,“你的病,你的痴傻,你的之前十八年,并不是在装,孟九裳,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至少,你得对我坦白一些事情吧?” “坦白什么?我的病吗?”我心里当时很慌,但还是嘴硬道,“痴傻,是因为我生下来的时候,脑子缺氧造成的,乱葬岗那一夜,机缘巧合之下……” “够了。”黑暗中,胡定棠一把捏住了我的脖子,不轻不重的力度,却让我浑身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 但慢慢的,胡定棠的手又松了开来,大拇指在刚才捏住我的地方,轻轻地抚弄着,转而又说道:“孟九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转转吧?” “什么地方?”我问。 “一个或许你很想去,但或许你又很怕去面对的地方。”胡定棠说着,一把将我拉了起来。 我当时脑子里嗡嗡嗡的直响,他说的这话,让我一下子警铃大作。 我想去,却又不敢去面对的地方? 在三界六道之内,的确有这样一个地方,我想去而又不敢面对。 阴司局! 胡定棠说的会是阴司局吗? 他从我身体里窥探到的秘密,就是这个吗? 他可以进入阴司局,跟那里有来往吗? 如果真的去了,我的身份暴露了,我该怎么办? 一系列的问题撞入我的脑海里,惊得我整个人都如炸了毛的鸡一般,一把甩开他的手,吼道:“我累了,我想睡了,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好吗?” “你在怕!”胡定棠说道,“孟九裳,你在害怕,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不怕,我要睡了,你走吧。”我说着,又要钻进被子里面去。 胡定棠却并没有那么好敷衍,一把又将我拉了起来,强硬的将我带了出去! 45、怕什么来什么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不管我怎么反抗,胡定棠还是一意孤行的将我带了出去,一路上,我们出了临安城,朝着北方而去。 我借体重生之后,最远的地方只是去过临安城里的卢府,对外面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胡定棠你要带我去哪?”我忍不住问,但当时其实已经意识到,他带我去的地方,应该不是阴司局。 毕竟,在阳间,想要去冥界,可不是这样赶路就可以的。 “有点远。”胡定棠说道,“你别问,或许到了那边,你自然便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了。” 我便不问了,也不想着挣扎了,一路上就任由他将我往前带。 胡定棠的速度特别快,但我们还是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在一片山坡上停了下来。 “再往上便要到了。”胡定棠交代道,“我们不用现身,只是在边缘地带看一眼便行了,你也别声张,否则,后果自负。” 我当时便想说,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你把我抓过来的,对我还有那么多的要求,要是怕被人发现,咱们现在就离开好了啊。 但我终究是不敢说出口的,便点点头,胡定棠带着我上了一棵三人抱粗的大树。 树很高,我们掩藏在枝丫上,再往下看去,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座村庄。 说是村庄,房屋可比我见过的那些要好太多,青砖红瓦的,一共七八排,排列的整整齐齐。 当时我看到这片房屋的时候,心中便有些惊讶,因为从房屋来看,这个村庄就不穷,一个藏在山上密林之中的村庄,它是靠什么才生活的如此富庶? 村庄里不时的有人在走动,也不时的有一些动物出现,当我看清楚那些动物的时候,顿时便惊了:“狐狸?” 转而看向胡定棠说道:“这是一个狐群?” 胡定棠没有说话,但我已经确定自己的想法,并且,胡定棠不会无缘无故的带我来这儿。 这个村庄太过隐秘,如果不是对这一片特别熟悉,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这样的存在,但是胡定棠带我来这儿,却是轻车熟路。 这里,应该就是胡定棠从小成长起来的地方,是这一片狐仙儿的老巢,里面住着的,本应该都是胡定棠的亲人,但之前我已经知道,胡定棠与他的家族并不能合得来。 我愈发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到狐族来,这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坦白吧,孟九裳。”胡定棠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说道。 我一头雾水:“坦白什么?” “你的身世,真正的身世!”胡定棠说道。 真正的身世? 难道…… 我猛然间睁大了眼睛,在阴司局的日子里,大家都说,我是被冥王捡回去的,而我身体里面是有狐狸的基因的,我一直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难道,我就是在这狐群里面出生、被抛弃、被冥王捡走的? 可,这一切都是我的秘密,胡定棠并不知道这些,难道他会读取人的记忆? 我不置可否,也不甘心就这么被胡定棠拿捏的死死的,便矢口否认道:“胡定棠请你别跟我卖关子好吗?我的身世怎样,你一早不就派人调查过了?” “我出生在临安镇,跟外婆相依为命十八载,主要以买寿衣为主要营生,外婆平日里也会帮着大家伙儿看风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胡定棠眯起眼睛看着我,显然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的,“那请问,为什么以前的你痴痴傻傻,忽然就变得如此……阅历丰富?” “我说了,为了生存,以前的痴傻都是我装出来的。”我继续说谎。 “呵!”胡定棠嗤笑一声道,“那请问,你一个普通人的身体里面,为什么会有一颗狐狸的内丹?并且据我观察,那颗内丹的法力比我弱不了多少?” “狐狸内……内丹?”我整个人当时都傻了,伸手便不停的摸着身上,问胡定棠,“内丹在哪?脑子里?胸膛里?丹田里?” 孟九裳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傻子,在外婆的爱护下慢慢长起来的,正如胡定棠所说,这样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拥有狐狸的内丹? 这颗内丹是我的,是我在阴司局修炼那么多年形成的,可是七重雷劫打下来之后,我的真身没了,只有一丝残魂附着在了孟九裳的身上,活了下来。 人死了,魂散了,内丹什么的,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怎么可能又出现在孟九裳的身体里呢? 可是如果没有的话,胡定棠又为什么要这么说? 还有……还有阴阳针,它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孟九裳的身上的? 一系列的问题把我脑袋都弄大了,还是弄不出结果来,那边,胡定棠却说道:“装傻充愣,你孟九裳向来擅长,你不想承认是吧?我有办法让你认祖归宗。” 胡定棠说着,一把薅起我的领子,将我提了起来,就要朝着村庄里面甩过去。 “既然是狐族的人,还能修炼出功力雄厚的内丹,那你必定是从狐族老巢走出去的,只要你现在露个面,应该就能有人认出你来。” “不,胡定棠,你别这样,我不是从这里出去的,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内丹,我就是个人,不是你说的什么狐狸。” 我怕了,即使心里也有疑惑,但却不能让胡定棠乱来。 当初,阴司局的那些传言,说我是被扔在雪堆里面,差点就断气的时候,被路过的冥王顺手捡回去的,那么,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当年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把我扔掉? 如果我真的是出生在下面那个村庄里面的,我现在忽然又出现在村庄里面,一旦被认出来,会不会再次遭到排斥? 更重要的是,我想起胡定棠的话,他说不匹配啊。 普通人的身体里承载着法力深厚的内丹,而知晓的密术又那么厉害,一旦我被调查起来,很可能就会被当初在阴司局陷害我的人抓到我还活着的消息,那到时候,我的日子该有多难过啊? 我不能暴露,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胡定棠,央求道:“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是天注定吧。” “孟九裳,你糊弄三岁小孩呢?”胡定棠说道,“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跟我坦白你的身世,二,我把你扔下去,亲自弄清楚你的身世!” 胡定棠说的异常坚决,我能理解他,毕竟他是要把我留在身边的,不弄清楚我的来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潜藏的危机,更何况,他怀疑我是从狐族大本营出去的,而他与狐族大本营不合由来已久。 我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胡定棠,你说得对,我与这具身体,本不是同源。” “我原本的真身的确是一只狐狸,修炼水平很高,拥有一根阴阳针,刺绣手艺特别高超,但却不是从下面这个狐族部落里成长起来的,我具体来自于哪里,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做错了事情,遭受了雷劫,魂飞魄散,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缕残魂附着在了孟九裳的身上,意外的活了下来。” “就是你们被活埋乱葬岗的那一夜?”胡定棠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点头:“对,就是那一夜,如果不是我的残魂附着在孟九裳的身上,咱们一个都活不成。” 我说这话,是在提醒胡定棠,当初是我将他从尸堆底下拉上来的,希望他能感念这一点,放过我。 胡定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的话?” “其实你的担心完全是多此一举。”我说道,“我借体重生之后,根本就没感应到自己身体里面还有一颗内丹的存在,我的这颗内丹是被禁锢的,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打开了。” 我顿了顿,然后很认真的看着胡定棠说道:“我从来都不愿意跟你牵扯在一起,是你自己非得将我拖进这个漩涡之中来的,现在反倒怀疑起我来了,你可不可笑?” 胡定棠一时语塞,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我说的话,我继续说道:“你要是真的这么忌惮的话,直接将我撵走就好了,我本来也就不想在临安城里待了,要不是外婆一直被你扣着,我们早就离开了。” “离开是不可能的。”胡定棠说着,伸手撩起我耳边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去,然后又抚了抚我的脸颊,说道,“就算你是狐族派来的奸细,我也有的是办法将你驯服。”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我说道。 胡定棠带我来这儿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转而搂着我的腰,想要将我从大树丫上跳下去,却不曾想,就在我们的脚刚落地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九儿,九儿。” 我猛地一滞,回头望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喊‘九儿’,可一回头,什么都没有。 胡定棠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似的,继续带着我要往前走,我抬脚,那声音再次响起来:“九儿,我的九儿。” 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并不大,可是每叫唤一次,都仿佛穿透进了我的身体里,激得我鼻头都开始泛酸了。 “你怎么了?”胡定棠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问道。 “你没听到吗?”我问。 胡定棠摇头:“听到什么?整天疑神疑鬼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哦,那可能是我产生幻觉了,我们尽快离开这儿吧。”我说道。 胡定棠带着我离开,身后,那声音一直若影随行:“九儿别走,九儿回来,回来啊。” 但我再也没有回头,因为那时候天已经亮了,我们置身于这丛林间,很容易被暴露的。 胡定棠将我送回寿衣店便离开了,我知道,他可能会让人更加详细的去查我的身世问题,随便他怎么折腾去了,如果他能查到冥界,查到阴司局,我佩服他。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之后几天,我时不时的会去吴婆子那里,她挂上了胡定棠弟马的名头,来找她看事的人还真不少。 吴婆子是会一些术法的,修炼功底也还不错,一般的小事情她还是应付得来的,这些她根本也不会劳烦我,我白天在她的铺子里一待便是一整天,可一旦到了晚上,我便开始忧心忡忡。 自从胡定棠带我去看狐族老巢那天之后,每天夜里我都会做梦,梦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停的喊着我:“九儿,九儿……” 一连三天,夜夜都会这样,第四夜我从梦中惊醒之后,浑身是汗,再也睡不着了。 不行,那天到底有没有人叫我,叫我的是谁?叫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得弄清楚,否则会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的。 那天是胡定棠带我去那儿的,他用了强大的内力带着我,脚程很快,虽然我身体里面也有了一点内力,但远远不够。 所以,我没有冲动,熬到了天亮,去了萧瑾瑜那儿,跟他借了马车,萧瑾瑜不停的问我借马车做什么,又是要给我配车夫,又是要亲自送我的,都被我一一拒绝了。 当天傍晚,我就架着马车,按照记忆中胡定棠带我走的路线,赶着马车出了临安城,上了那座山。 当马车停在半山腰的时候,我却傻眼了,因为我根本找不到狐狸老巢了。 是啊,那样一个存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示于所有人呢? 狐族老巢外面必定会有一层结界,现在我连结界的边缘都找不到,懊恼的想要掉头回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九儿。” “你是谁?” “你是在叫我吗?” “你认识我吗?” 我噼里啪啦的问了一堆,可是那声音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忽然说道:“不要回来,九儿,走远点,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我质问道。 “你活着,真好。”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我就知道他不会舍得。” “回去吧孩子,躲得远远的,不要与狐族再牵扯上半分关系。” 这话说完之后,我再怎么怂恿她出来说话,她都不出声了。 …… 赶着马车回去的路上,我的耳边就一直回想着那女人说的话,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叫我九儿,这个名字莫名的与我的代号以及孟九裳相似,可以说,她或许是真的认识我的。 那个‘他’又是谁?他舍不得什么? 难道……‘他’是我的父亲? 她又让我离狐族远一点,明明我的真身原本就是狐,为什么不能直接认祖归宗呢? 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充满了好奇。 想要找寻身世,这个想法盘桓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数十万年了,难道,这里便是我的一个突破口? 可我一个人是进不了狐族的,但如果跟着胡定棠呢? 不管他跟狐族老巢有什么恩怨,他都是那儿的人,迟早是要回去的,如果那时候他能带着我,多好? 我这边正想着,前面的马儿忽然一惊,整个马车跟着一阵颠簸,我惊魂未定的勒住缰绳,前面,已经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张嘴便急道:“孟姑娘你怎么来这儿了?你胆子够大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了,但转念一想,问道,“那个,我能求你件事情吗?” “我不答应。”胡允之说着,已经跳上了马车,都没问我要求他什么,直接拒绝,“我们赶紧离开这儿,以后你也千万要记住,一个人不要乱跑,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为什么我不能来?这里不是你们的老巢吗?”我明知故问。 “三哥这又是闹得哪出,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胡允之懊恼道。 “胡允之,你三哥与狐族到底有什么恩怨?”我试探着问道,“是因为他太厉害了,为人忌惮,被人排挤出去的?” 胡允之摇头:“要真是这样,说什么三哥都不会离开狐族的,孟姑娘,这些年,三哥真的很苦。” 胡允之说着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又追了一句道:“三哥对孟姑娘不会有坏心的,我也希望,如果有一天三哥需要孟姑娘出手相帮的时候,孟姑娘也不要推脱。” “胡允之,你三哥既然能把我带到这儿来,就说明他对我是有所期待的,那么,”我盯着胡允之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三哥到底有什么困难吗?” 胡允之不说话,皱着眉头赶着马车,这正是下坡路,马儿跑得蛮快的,胡允之握着缰绳的手,青筋都鼓了起来,不知道是勒缰绳太过用力,还是在纠结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我紧接着又说道:“或许我该问问你,你每个月的十五,你三哥到底为什么那么脆弱?” 我的话音刚落,胡允之猛地一拉缰绳,马儿立刻停了下来,我差点没滚下马车去。 胡允之拉了我一把,等我坐稳身体,就看到马车前面不远处,齐刷刷的站着一排火红色的东西。 我当即便拧紧了眉头,胡允之低声咒骂了一声:“该死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46、还得看孟姑娘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那排火红色的东西越靠越近,我才看清楚,原来是一排火狐,大概有二十来只,个个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胡允之一把将我塞进了马车里,车帘放了下去,我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却听到胡允之说道:“蕙兰姐姐,这大半夜的巡逻啊?” “刚才手下来汇报,说有可疑人类上了山,鬼鬼祟祟的,我便带着姐妹们出来转转。”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怎么,允之刚从老宅出来吗?” “嗯,回来拿些东西,这就要赶回去了。”胡允之答道。 然后我就听到一道脚步声慢慢的靠近,很快便站在了马车旁边,只要一撩帘子,就能看到我的存在。 不,就算不撩帘子,她们应该也早已经闻到了我的气味,会不会拆穿我,就要看胡允之的面子够不够大了。 “这马车……不是允之你的吧?”蕙兰忽然问道。 胡允之显然是紧张的:“不是,我的马车出了点问题,借了朋友的来用一下。” “允之啊。”蕙兰语重心长道,“说起来,你跟着你三哥也有好些年头了,来往于胡氏公馆与老宅之间,受了很多委屈,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回到老宅来,安心的帮家族做事?” “蕙兰姐姐,老宅有爷爷还有大哥二哥坐镇,我这种小孩子,只会捣乱罢了,让我在外面历练历练也好。”胡允之说道。 “族长爷爷年纪到底大了,最近几年很多事情都撒手出去,让大哥二哥主持。”蕙兰叹了口气道,“大哥二哥都那么优秀,谁独挑大梁都是可以的,允之,难道你不怕……” 蕙兰欲言又止,但我却从她的话里面听明白了一些事情。 狐族族长老了,需要选继承人了,但是老大老二的能力不相上下,选谁,必定都会挑起一场夺位之战,这种关键时期,如果胡允之不回去,以后怕是想回去,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这个蕙兰姐姐,看来对胡允之还是挺好的,我一直提着的心微微的放下了一点。 胡允之苦笑一声道:“大哥二哥谁接手老宅,我都没有异议,反正我是挑不起这个担子的,就不回去瞎掺和了,蕙兰姐姐,时间不早了,回去复命吧。” 蕙兰没再说什么,胡允之一拉缰绳,驾了一声,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急急道:“蕙兰姐姐,不搜马车里面吗?说不定……”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蕙兰反而质问对方道,“五爷是自家人,难道自家人还能害自家人不成?” “可是,刚刚明明……” “刚刚明明什么?小桂我警告你一句,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自己的舌头!” 蕙兰压低了声音喝了这么一句,那叫做小桂的立刻没声了,那时候,胡允之已经赶着马车走了一段路,我撩起帘子伸头往后看,只看到一片雾气蒙蒙萦绕在山林间,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别看了,这次遇见的幸亏是蕙兰姐姐,换做别人,我们可就惨了。”胡允之说道。 我赶紧缩回脑袋,一手揪着车帘,露出小半边脸,说道:“胡允之,这蕙兰姐姐对你可真好,她明知道我就在马车之中,却还是维护着你。” “老宅里面很多人都很好。”胡允之回头冲我笑了一下说道,“年幼之时,我们兄弟姐妹们在一起生活是那么的开心,如果不是那一年三哥……” “现在爷爷老了,要退了,老宅里面整个气氛都变了。” 我多少能体会他的感受,说道:“你大哥和二哥全都很优秀,为了争夺下一任族长的位置,闹得很不愉快,是吗?” “大哥二哥的确优秀,但在我看来,他们却远不如三哥,在我心目中,下一任族长本该是我三哥的。”胡允之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说道,“如果我三哥有朝一日能回得去的话,我想,一切都会回到以往最美好的时刻的。” “可是他回不去,对吗?”我揣测道。 “吁~”胡允之忽然停下了马车,回头无比认真的看着我说道,“三哥能不能回到老宅去,还得看孟姑娘。” 我皱起了眉头,不解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姑娘,你今夜夜闯老宅,不会仅仅是因为好奇,但你要知道,你是进不去的。”胡允之正色道,“我也没办法带你进去,但是如果我三哥能回去,他肯定会带着你的。” 我一下子被胡允之踩中了痛处,对,我的确很想去狐族老宅打探我的身世,但今夜我上山,已经被发现了,如果不是胡允之及时出现,帮我打了掩护,我今夜怕是要有麻烦了。 以后再想过来,估计更危险。 胡允之在告诉我,帮胡定棠,也就是帮我自己。 “我能帮他什么,你们倒是跟我说啊?”我问。 胡允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住了:“时机未到。”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回去的路上,我与胡允之再也没有别的交谈,一直等我回到了寿衣店,胡允之下了马车才说道:“孟姑娘,三哥连老宅都带你去看了,可见他是真的把你当做自己人看待的,希望孟姑娘也能像三哥那样,真诚待他。” …… 后半夜,我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自己其实也能理出一些头绪来。 胡定棠每到十五,身体就会发生状况,而这个状况也是当年他从狐族独立出去,被狐族排斥的原因,我的阴阳针让他看到了扭转局面的希望,而所谓的时机未到,就是我的能力未到罢了。 之前发生的几件事情,胡定棠将我抛出去,其实是在测试到底是不是老宅那边的人在搞鬼,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之后,他想收我做弟马,是想帮我积攒功德,早日强大起来,方能帮他。 可谁也没想到,我做不了他的弟马,他又不想放弃,便转而受了吴婆子,变相的让我帮他做事。 而我做不了他弟马的事情,让他怀疑了,最终他发现了我身体里潜藏着的,连我自己都没觉察出来的狐狸内丹,有这颗内丹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便不是正常的人类,当然做不了胡定棠的弟马。 他也知道用吴婆子与我拉扯关系是不足以收服我,所以,他一次次的冒犯我,想要将我彻底变成他的女人,以此彻底的拿捏住我,至今未果。 他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一头虎视眈眈的狼,他允许我在他的手心里蹦跶,但却不允许我任何的背叛,否则,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并且,从我自身来说,我也的确需要借助胡定棠来强大自己,在阴司局的那么多年,让我懂得一个道理,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有话语权。 所以,分析到最后,我没有任何理由去与胡定棠作对,我得帮着他脱离困境,回去老宅,到那时,我也才真的有机会去查探自己的身世,也是到那时候,即便是我的身份真的暴露,也不用担心再受追杀了。 胡定棠……看来我们是真的要绑在一起了。 我翻身起来,看了一眼时间,明日又是十五了,这一日算是胡定棠的受难日,他会在哪儿避难? 胡允之之前说过,这些年,每到十五,胡定棠就会去乱葬岗的古墓之中闭关,可如今古墓已经塌了,他会去哪里?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在考虑这件事情,一直到夜幕降临,我洗漱完想要上床的时候,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明阳山的环境是不适合胡定棠这一天闭关的,否则之前那么多年,他也不用去古墓,临安镇就这么大,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我想不到,又不死心,忽然就想到,他会不会还是去了古墓? 当初古墓塌了,主要是甄姬所在的墓室被毁了,其他的墓室,应该还有残缺吧? 据说,这段时间已经有人过来专门考察了,说不定胡定棠一直闭关修炼的墓室并没塌呢? 我太想弄明白胡定棠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困境了,所以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子里,我便等不了了。 收拾了东西,锁上店门,便急匆匆的朝着甄姬古墓的方向跑去。 这已经是第三次走这条路,驾轻就熟的,但毕竟是我一个人,在经过那两个空村的时候,心里还是一直发毛。 甄姬灰飞烟灭之后,我一直没有弄明白,这两个村子为什么会成了空村,但我却明白,这事儿与甄姬的关系可能相对较小,与那饿鬼疽的关系,可能更大一些。 甄姬没了,可那曾经多次与我遭遇的饿鬼疽,却隐藏了起来,至今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东西从豢养出来,到不断的修炼成长,得需要多少无辜的生命去填补啊,七月十五那一夜,它趴在我外婆的后背上,不就是在吸食我外婆的精元吗?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越过乱葬岗,靠近古墓的中间地段,我竟然看到了亮光! 那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住所,地方不大,能容纳五六个人平躺,但外面挂着的灯泡,却让我一惊。 临安镇能用得上灯泡的人家不多,前面那些人,应该是从外面进来考古的人吧?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很快他们也发现了我,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问我:“你是人是鬼?” “人。”我说道,“古墓不是塌了吗?” 我说着,已经走到他的面前,那人伸手捏了捏我的膀子,下手有点重,我忍不住嘶了一声,那人才说道:“是活的,大家别担心。” 转而又对我说道:“姑娘你别介意啊,主要是遇到的事情多了,疑心比一般人要重,冒犯了。” “没事,小心一点为好。”我说着,又指了指古墓的方向,再次问道,“古墓已经被破坏了,还有研究的意义吗?” “只是一个小墓室坍塌的比较厉害,大墓室的残存还是很有研究价值的。”男人说道。 我点点头,抬脚又要往前走,男人赶紧叫住我道:“姑娘,你干什么?你不能随便靠近古墓。” “没事,我下去过,不怕。”我坦言。 男人一愣,随即小跑着追上我,一把拉住我的膀子问道:“姑娘你下去过?我听说当初下过这个古墓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只有一个女孩子活着出了古墓,那么,你就是孟九裳吗?” 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转而又想到,当初幸存者里面,除了我与外婆以及胡氏公馆的人,就只剩下了吴勇,吴勇又做了吴婆子的干孙子,有再多的话也能被吴婆子套了去,吴婆子的嘴又是个不带把门的。 既然被认出来了,我也不隐瞒,点头道:“是我。” “真的是你?”男人一把握住我的手,自我介绍道,“我是京都那边过来的金教授,这次带了五个学生过来一起考古甄姬墓,却没想到能见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我被他弄得很不自在,收回手之后,说道:“我当时也是被人救出来的,所以知道的并不多。” “孟姑娘,这外面怪冷的,我们进里面聊吧?”金教授说着,已经将我带进了简易房间里,他的一个学生立刻给我倒了一杯水,凉的。 而我环视四周,当时便觉得不对劲。 金教授刚刚明明说,他带了五个学生过来,可是目前在我面前出现的,只有四个。 简易房间的拐角处,放着一堆东西,用白布裹着,看起来让人有些脊梁骨发寒。 金教授看我的眼神黏在那白布包裹上,这才伤心道:“那是我的一个得意门生,我们第一次下墓,他就消失了,直到今天中午才找到他的尸体,我们正打算商量一下,什么时候送他回家。” “在古墓里消失,然后又找到了?”我问。 “对,几天前在古墓里与我们走散,我们找了好久没找到,可今天,尸体却在不远处的乱葬岗里找到,让我们有些弄不明白。”金教授回答道。 这不对劲啊,如果在古墓里走丢,应该死在古墓里,怎么会出来了?就算是出来,也应该第一时间来找金教授他们吧? “查出来他是怎么死的了吗?”我问道,或许死因能暴露这里面的蹊跷呢。 “应该是被地火烧死的吧?”金教授说的很不自信。 当初,的确是胡氏公馆做法燃起了地火,但那地火当晚就灭了,怎么可能在这么长时间之后,再悄无声息的烧死一个人呢? 我踱步到尸体旁,伸手想要掀开白布看一看,金教授却上前一把按住了我,摇头:“不要看了,死状有些恐怖。” “没事,我不怕这些。”说着,已经掀开了白布的一角,刚好对上死者瞪得圆圆的眼睛。 那男生大概二十出头,国字脸,寸头,面目狰狞,两只果着的膀子,还保持着脱衣服的姿势,而他全身从上到下,就只穿着一条已经只剩下半截的中裤,我能看到的皮肤上有不少暗纹。 “金教授你是说,你的学生是被地火烧死的?”我看着那些暗纹问道。 金教授点头:“因为检测需要一定的时间和仪器,所以,我只能依照尸体上的这些暗纹以及他的状态来判定了。” 我蹲下去,又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下尸体上的暗纹,摇头:“不对,你的学生不像是被烧死的。” “孟姑娘是看出什么来了吗?”金教授谦虚道,“我刚来临安便听说孟姑娘是有大见识的人,曾经也上门去拜访,孟姑娘却不在,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您,真是太好了,我没见过地火,所以解释不了这种现象的时候,就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推断。” “如果推断错了,还请孟姑娘不要笑话我这个老头子,也请孟姑娘指点迷津。”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懂得也不多,只是跟着外婆看了不少记载奇闻异事的杂书罢了,不巧,倒是在书上见过这种暗纹。” 我当然不能跟他说,当初我在阴司局的时候怎样怎样,只能再次拿书来说事。 “这种暗纹怎么来的?孟姑娘请指点迷津。”金教授双手抱拳冲我揖了揖道。 我赶紧回礼,嘴上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学生应该是被冻死的。” “冻死的?怎么可能?”另一边,一个女同学立刻否定我道,“哪有挨冻还要脱光身上衣服的道理,这位孟姑娘,我们可是研究人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你还想来蒙我们?” 金教授立刻斥责道:“你懂什么,有本事你来说说李刚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女生立刻闭了嘴,金教授满脸堆笑的问我:“孟姑娘,你这么说必定有你的道理,我相信你判定的结果,只是如何判定出来的,孟姑娘一定得告诉我们啊。” “这是反常脱衣现象。”我问道,“你们在找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全身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被塞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面似的?” “对,是蜷缩着的。”金教授立刻点头道,“他就靠在一块墓碑上,却缩成了球,我们把他弄回来之后,倒反而舒展开来了一点。” 47、他暂时离不开我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金教授证实了我的猜测,之前不相信我的学生,也开始安静了下来。 “但你们发现他的地方,并不是他真正死亡的地点。”我分析道,“当一个人冷到了一定程度,出于本能,他会找一个狭小暖和的空间去躲藏,全身的活力,在温度不断下降的同时,朝着心脏的部位聚拢过去,但持续这样发展下去,整个人的细枝末节就全部失去了知觉,血脉不断的收缩。” “但血脉就像弹簧一样,越压越紧,紧到最后,一下子反弹回去,积聚于心脏的血液,冲向四肢百骸,那时候,被冻到极致的人,反而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会感觉到自己热。” “脱衣散热,这是当时他们能做出的最直观反应,这也是所谓的脱衣效应。”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学生是在极寒之地被冻死的,而不是被地火烧死的?”金教授做出了结论,却明显不相信我的话了,“孟姑娘,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但连雪都还没下,这方圆百里,哪里有你所说的那种极寒之地呢?” 是啊,别说是咱们临安小镇,就是放眼整个临安城,都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可是,尸体上的暗纹却告诉我,我的判断不会错的。 如果是被烧死的,皮肤会被烧焦、变色、粘粘,更何况,地火并不是普通的火,真的被地火灼伤致死,能留下这样完整的尸体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尸体上的暗纹,明显是在极寒条件下,整个皮肤迅速紧绷收缩,之后尸体又被抛出来,渐渐回温之后,皮肤又开始迅速胀开,这一紧一胀之间,才产生了这种规律性的波浪形暗纹。 尸体全身暗纹之间的深浅度以及颜色的渐变度都是如出一辙的,火烧,怎么也达不到这样的状态。 我是坚信我的分析没错的,金教授之所以会怀疑,是从自然环境的角度出发来分析的,但他却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想要创造出极寒环境的手段,除了自然,还有很多别的情况。 比如地狱。 比如,养尸地。 这一片能有人豢养出饿鬼疽那样的存在,那么,这阴寒之地的存在就不足为奇了。 并且,金教授的学生是在这一片出事的,那就有可能,我们所要找的事发地,就在这周围。 只是这些话我与金教授他们没法说,他们不会相信这些所谓的怪力乱神的话的。 我只得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或许是我分析错了吧,但有句话金教授你得听我的,尽早撤离这里,带死者回去落叶归根才是要紧的事情。” “你懂什么!”一个男生冲我怒道,“甄姬墓历史悠久,神秘莫测,如果能将其研究透彻,那很可能是推动历史发展的一个重要篇章,我们来之前都是做好思想准备的,怎么能轻易就中途而废。” 我耸耸肩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只知道,活着才是奋斗的本钱,至于你们最终如何决定,那是你们的事情。” 说完,我便抬脚离开,刚走出去,金教授便追了上来,一脸凝重的问我:“孟姑娘请留步,我只想问一句,这一片……是不是很不安宁?” 金教授问的很隐晦,但我却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你们来的时候,肯定是经过那两个空村的,两个村子的人无端端的消失,难道这种事情还不能让你们提高警惕吗?” 难道,你们也想跟那些村民一样,不明不白的消失在这个人世间吗? 这句话我没说出来,不想造成他们太过恐慌的心境。 金教授沉吟一声:“看来……” “救命!金教授……” 金教授的话还没有说完,简易房屋里面传来一阵求救声,挂在外面的灯泡也瞬间熄灭了,我拔腿便朝着那边跑去。 还没进门,一股凛冽的阴风从我身侧呼啸而过,我转身便追了上去,月光下,我只看到一条黑影直冲着乱葬岗那边跑去了。 那黑影移动的太快,我根本追不上,又怕身后金教授他们出事,便停了下来,缓了一口气,回去。 虚惊一场,金教授和其他四个学生都没事,他们七手八脚的将松了的灯泡拧好,当光亮再次笼罩下来的时候,有人才说道:“尸……尸体呢?” 原本用白布包裹着的尸体,现在只剩下一条光溜溜的白布,颓然的缩在角落里。 但是仔细看去,却会看到散落在白布周围的粉末状物体,那些,应该是尸骨被碾碎留下的粉末。 刚才那东西过来,是毁尸灭迹来了,而之前它不行动,这会子才动手,是因为我来了吗? “金教授……”学生们满眼的惊恐。 无论他们之前怎么的坚定,怎么的扬言不怕死,都是因为他们认为,之前那个男学生是死于地火,而地火千年难一遇,再次出现的几率很小,所以他们不怕。 但刚才那东西忽然出现,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瞬间将尸体毁灭干净,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震撼了他们,让他们彻底慌了。 金教授当时便大手一挥,说道:“撤,先撤回小镇上。” 学生们立刻七手八脚的收拾东西,金教授问我:“孟姑娘不一起走吗?” “我……”一时间我也犹豫不决了。 本来我是打算来这里找一找胡定棠的,却没想到会遇见金教授他们,还遭遇了刚才那东西,之前惊魂未定,现在回想起来,那黑影不就是之前我遭遇过的饿鬼疽的样子吗? 金教授他们一走,我…… 主要是我不能确定胡定棠是不是真的在这儿,如果他不在,我何必冒这个险? 只是如果他在,今夜他自己也会很虚弱,恐怕也保护不了我什么。 这么想着,我便说道:“我们一起离开吧。” 金教授明显很高兴,局促的挠了挠头,我顿时明白了过来:“那个,你们在镇上有地方住吗?” “我们从京都过来,直奔这儿,并没有在小镇上多做停留。”金教授说道。 “我都好几天没能洗个热水澡了,身上难受的很。”女同学抱怨道。 我赶紧说道:“那你们就在我那儿凑活一晚吧,明天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那真是麻烦孟姑娘了。”金教授说着,转而吩咐学生们,“大家快点收拾东西,一会就出发。” 他们带来的东西还蛮多的,我和金教授就站在一边说着话,等着大家伙。 前后不过也就五六分钟,忽然一个女同学喊道:“杜华,杜华好像不见了。” “刚才还在这儿呢,是不是撒尿去了。”另一个男同学说道。 大家也不敢分开来去找,只得在原地喊着杜华的名字,等了十来分钟,也不见那个叫做杜华的男生回来。 因为之前的事情,大家开始恐慌起来,金教授一脸死灰,这几个学生是他带出来的,虽然来之前肯定都签了军令状了,但这样一个两个的出事,他心理上也承受不住。 “孟姑娘,你想想办法,求你想想办法。”金教授病急乱投医,竟然开始央求我。 我连那杜华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楚,又有什么办法帮他? 但随即我想到,虽然今夜胡定棠给我的玉佩不能用了,但我自己身体里已经有了一些内力了,或许追踪个人不是问题。 “杜华的换洗衣服还有吗?特别是最近他才穿过的。”我问。 很快便有人递过来一只臭袜子说道:“这是杜华今天刚换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洗。” “我要碗、水、火折子。” 大家都特别配合我,很快我要的东西被放在我的面前,我点燃那只袜子,嘴里念念有词,将袜子烧出来的灰烬点落在盛着水的碗里,然后抽出银针,在水里不停的上下攒动。 攒了好几下,银针慢慢的立在了水中央,紧接着,开始微微倾斜,最终,对准了乱葬岗的方向。 “人在乱葬岗。”我说道。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之前那个男生的尸体就是在乱葬岗找到的,如今,杜华也在乱葬岗的话,那么,生还的可能性便很小了。 “金教授,你带着学生先走。”我一咬牙道。 金教授很为难,犹豫道:“孟姑娘,咱们谁也不能留下,更不能去乱葬岗,要去,等明天白天,咱们多找一些人一起去。” “走,我怕你们现在不走,待会就走不了了。”我推了一把金教授,说道,“你们不是都知道,我孟九裳本事大得很,你们办不了的事情,不代表我办不到,你们留下只会给我添乱罢了。” 我一边说,一边将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钥匙拿下来递给金教授,说道:“你说你们之前去过我的店铺找我,那就一定知道我的住处,这是钥匙,你们先回去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金教授不愿意拿钥匙,我又劝道:“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的这些学生想想,你能把他们带出来,必定是对他们的将来抱有一定的期许的,难道你忍心让他们在这儿全军覆没吗?” 金教授看了一眼剩下的三个学生,其中两个还都是女学生,此时已经吓得紧紧的靠在一起,生怕有什么东西忽然跑出来将她们掳走似的。 最终,金教授妥协了,接过钥匙说道:“孟姑娘谢谢你,你一定要小心。” 说完,他们便迅速的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息一声,这回去的路上,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如果今夜我不来的话,或许那东西的动作还没这么快。 我回头看了一眼古墓,又朝着乱葬岗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时间无法决定,到底是先去找一找胡定棠,还是先去乱葬岗找杜华。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右后方,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惊得回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女人直冲着我奔过来。 眨眼间她便到了我的面前,伸手便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怒道:“你来做什么!你又来搞什么鬼!” “胡允熙,你竟然在这儿。”看到胡允熙以及她身后的那些人的时候,我当时便确定,胡定棠今夜肯定在古墓之中。 他果然还是需要在老地方闭关修炼的,而胡允熙那么爱慕他,定然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让他毫不设防的在这儿闭关,胡允熙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胡定棠。 “我在这儿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胡允熙向来与我不对盘,叉着腰道,“求你离三哥远一点,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好吗?” “胡允熙你冷静一点。”我伸手抓住她的两只膀子,说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带我去见胡定棠,我知道他就在古墓之中,你不带我去,我也可以自己去找他;另一个就是,你帮我去一趟乱葬岗,找到一个被掳走的男学生,只要找到了,我立刻滚得远远的。” “孟九裳你要脸不要?你是哪根葱,竟然敢这么大言不惭的指使我办事?”胡允熙火冒三丈。 我倒是异常冷静道:“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你闹,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二选一。” “1!” “闭嘴,你给我闭嘴!”胡允熙伸手来捂我的嘴,我一歪头躲了过去,“2!” “你!”胡允熙被我惹毛了,一股内力凝于指尖,直冲着我眉心就要插下来。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冷声道:“你信不信你插下来,弄伤或者弄死了我,你三哥从此以后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胡允熙的指尖在我的眉心上方生生的收住,我继续说道:“杀了我,就等于断了你最心爱的三哥的所有前程,胡允熙,你觉得值吗?” 胡允熙狠狠的甩下手,复而又举起,指着我吼道:“孟九裳,你得意不了几天的,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三哥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你三哥喜不喜欢我这不重要。”我冷笑道,“重要的是,他暂时离不开我。” “……”胡允熙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还是抬脚朝着乱葬岗去了,我连忙跟了上去。 胡允熙不耐烦的回头,继续吼我:“你跟着我做什么!”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为我出生入死吧,我可是善良之人,得保护你。” 胡允熙外表看起来甜美冷静,但其实内心很焦躁,特别是关系到胡定棠的事情,她就更难沉得住气。 我能用胡定棠拿捏住她,但是却也怕她因为我出事,到时候整个狐族能把我生吞活剥了,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 所以我得跟着,就算是出事了,我也不会幸免,到时候也没人敢责备我半个字了。 胡允熙对我嗤之以鼻,转过头去,埋头走路,很快,我们便上了乱葬岗。 整个乱葬岗空荡荡的,一眼望过去,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并且我也明白,此时的杜华,不可能在显眼的位置待着,如果不幸的话,现在他正蜷缩在某个角落,等待着被冻死。 胡允熙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现在可以滚了吧?” “胡允熙,你觉得我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我冷静道,“你不是三两岁的幼狐了,修炼功底很不错,闭上你的眼睛好好感应一下,这一片阴气最重的地方在哪。” “这是乱葬岗,哪哪都是阴气,你让我在这一层的阴气之中还能探寻出什么?孟九裳,你故意整我呢是不是!”胡允熙持续发火中。 我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努力的让她冷静下来,说道:“最,懂这个字吧?胡允熙,你今夜帮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孟九裳就是再不讲道理,对于自己的恩人,该有的敬畏之心还是会有的。” 胡允熙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彻底的制服我,让我听她的话,恨不得将我与胡定棠隔离的十万八千里才好,现在我主动示弱,她也见好就收。 伸手拨开我的手指,右手捏剑指,一道淡蓝色的光出现在剑指指尖,抵在她的眉心之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周围有微微的风刮起,胡允熙的身体也在跟着风向慢慢的转动,最后,直对西北方停了下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冲我说道:“如果我没感应错的话,这一片阴气最重的地方,应该就在西北角。” 西北角,一个月前,我和外婆就是被埋在西北角的那个大坑里面,那里曾经埋了那么多的尸体,怨气深重,胡允熙说那儿阴气最重,我其实是信服的。 “好了,该做的我都已经帮你做了,接下来,请你……” “你跟我一起过去。” 胡允熙的话还没说完,我紧紧的拽着她的膀子,已经朝着西北方冲去。 胡允熙没想到我会这样,顿时尖叫道:“疯了,孟九裳你真是疯了!” 我一言不发,只知道要拽着胡允熙跟我过去一探究竟,看看杜华到底是不是在那个尸坑里。 眼看着尸坑已经近在咫尺了,横刺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挡在了我们的面前,紧接着,压抑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们俩这是找死!一天到晚的,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48、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一手拉着胡允熙的膀子,一手薅着我的领子,将我俩带了回去。 胡允熙心疼道:“三哥你怎么出来了?你快回去闭关。” 我站在一边看着胡定棠,就刚才这么一动,他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此刻,正黑着脸盯着我:“你很能是吧?” “我……”我想分辩,但也明白自己有点理亏,毕竟大晚上的来这儿,的确有点冲动,“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却没想到遇到了一点意外。” “说的好听,看看我三哥,呵,你平时怎么不看,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我看你就是存心不良测!”胡允熙挡在我和胡定棠的中间,质问我,“孟九裳请你离我三哥远一点!” “允熙你闪开。”胡定棠伸手将胡允熙拽开,又拉着我走远了一点,低头看着我问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今夜必定在这儿?” “我猜的。”我说道,“一个人长期保持的习性,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可能你已经在找下一个合适的闭关地点,但大概率没那么快找到,所以,我只是来碰碰运气。” 胡定棠点头:“看来我是应该尽快换地方了。” 我看着他头上的汗珠,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擦,手抬到半空,又定住了,总觉得这动作不该我来做。 局促的想要放下,胡定棠却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拉向他的额头,一点一点的擦着他的汗珠。 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冰凉冰凉的,忍不住的往回缩,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总感觉不远处有一道愤怒的视线在敌视着我。 可是那汗,擦了一层又冒出一层,像是永远也擦不完似的,我忍不住问道:“胡定棠你到底怎么了?你看起来很虚弱,我应该怎么帮你?” “你暂时帮不了我。”胡定棠握着我的手说道,“但总有一天能帮得上,在这之前,你老实一点。” 我用力的将手抽回来,结果可能用力过猛,胡定棠脚下一个趔趄,竟然就那么朝着我身上倒了过来,我赶紧伸手撑住他的胸膛,他才不至于真的倒下来。 “胡定棠你到底怎么了?”我不死心的追问,刚才他倒下来,并不是装的,他是真的虚弱。 胡定棠摇头:“没事,过了今夜就没事了。” 我却蹲了下来,伸手就去挽他右腿的裤脚,因为刚才他要倒下来的时候,右腿明显弯了一下,给我的感觉是因为右腿使不上力导致的。 胡定棠连续往后退了两三步,稳住身形道:“你干什么?” “问题在右腿上是不是?”我问。 胡定棠还没来得及说话,胡允熙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将胡定棠按了下去:“三哥别动,看西北方。” 西北方向,一团团跳动的幽绿色的东西从地底下透出来,风一吹,朝着四处散播开去,有的飘了很远,有的飘着飘着就散了。 是鬼火。 乱葬岗出现鬼火不足为奇,但是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还是从同一个地方冒出来的,这就不正常了。 “你找的人应该已经不在了。”胡定棠沉声说道,“我们撤。” “你怎么能确定?为什么要撤?”在我看来,现在正是上前去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胡定棠却说道:“你之前跟那些不怕死的所谓的研究人员分析的不是很透彻吗?死掉的那个学生,就是被冻死的,而这一片想要达到那样低的温度,除了最大限度的聚集鬼火,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 所以,刚才飘出来的这些鬼火,实质上是之前从周围最大限度的集聚过去的,而集聚的目的,就是为了冻死杜华。 不,不是冻死,而是为了完整的提取他的精元,这些精元,大概率是用来养饿鬼疽这类阴煞之物用的。 “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你以后也少来这种地方,先回去再说。”胡定棠再次吩咐道。 这下我没有反驳的立场了,心里虽然难过,没能救得了杜华,但也明白,现在只能听胡定棠的。 马车就停在山路上,一路赶着马车回去,倒也顺利。 等回到寿衣店的时候,却看到胡允之站在寿衣店的门口等着,而金教授等人并没有来我这儿借宿。 胡允之迎上来,将钥匙递给我说道:“那几个人我已经妥善安排了,把人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别管别人了,三哥今夜怎么办?”胡允熙全副心思都在胡定棠的身上,“都怪孟九裳这么一闹,古墓那边肯定是不能去了。” 胡允之也不安的问:“三哥……” “我没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胡定棠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下来。 他人高马大的,我撑着他有些吃力,但也只能忍着,忽然就后悔去古墓这一趟了。 “三哥,要不回公馆吧?”胡允熙提议道。 胡允之也点头:“大家伙都在,要是有个什么,也能帮三哥稳住。” “不用,我今晚就睡在这儿,你们回去吧。”胡定棠云淡风轻道。 我整个人瞬间绷紧了,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毕竟,我觉得比起公馆的兄弟姐妹来说,你更对症一些。”胡定棠戏谑道。 胡允熙一下子炸毛了:“三哥你糊涂了,这扫把星怎么能比得上咱们公馆的人,你……” “允熙,走了。” 胡允熙的话还没说完,胡允之已经拖着她上了马车,将她按了进去,然后冲着我说道:“孟姑娘,今夜劳烦你了。” “哎,别……”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马车已经飞快的离开了,再转身,胡定棠已经穿过店面,朝着后院去了。 我只得关上店门,小跑着追过去,等进了卧房,却并没有看到胡定棠,转身想出去找一下,毕竟人交给我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承担不了。 只是一转身,整个人便落入胡定棠宽厚的胸膛之中,我惊得低呼一声,下一刻已经被他带上了床。 胡定棠将我堵在床里面,我想爬起来,他一只手压着我,铁臂一般,闷声道:“别动,我很痛。” “胡定棠你骗我,别想拿这个来压我,我才不上你的当!”我不依不挠道。 “真的,很痛。”他靠近了一些,浑身的寒气直往我身上袭来,“还有些冷。” 他的状态很不好,我在看到他满头的冷汗,以及感受到他冰凉的身体之后,终于意识到,他此刻是真的很痛苦。 我安静了下来,任由他将我箍在怀里,像是要将我嵌进他身体里面一般,本来温热的身体,也被他连带着开始发寒。 “胡定棠,你到底怎么了?让我看看你的腿好不好?”我开始像哄孩子似的,轻声细语的跟他说话,“你这样不行的,这一夜下来,你会被痛死冻死的。” “不会。”他紧皱着眉头说道,“只要你乖一点,陪着我,我能熬得过去,过了午夜就没事了。” 我心里其实很生气,从一开始,胡定棠接触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他,但到底帮他什么,他一直不说。 而今夜,我终于弄明白,胡定棠应该是有隐疾的,这个隐疾在每个月的十五那天会发作,让他痛苦不堪,甚至是限制他的法力施展。 这是他的致命点,这个秘密不能随便外泄,否则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但既然已经选择让我来帮他,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看看他的腿,说不定我现在就有办法帮他呢?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任我的能力。 这个时候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妥协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量我的话。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胡定棠的状态也越来越不好,从一开始单纯的一手箍着我,到后来,我几乎像只猫似的,被他勒在怀里,他的右腿一直在抽搐,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住了,一张嘴咬在我的肩头,良久都没松开。 我痛的当时眼泪便掉了下来,却知道他不是有意的。 如果今夜不是我乱闯过去,他在古墓之中,肯定是有办法抑制一部分这样的苦痛的,而我的出现,搅得那一片不稳定起来,他待在那儿随时都会有危险。 我自己闯的祸,我就得来承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定棠才慢慢的松开了我,两个人都像是水洗的一般裹在被窝里,他终于躺平了身体,呼吸也慢慢的放缓下来。 而我依然蜷缩在那儿,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以及湿濡的粘腻让我明白,那儿肯定是血肉模糊一片。 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一双眼皮子撑都撑不开,迷迷糊糊的就想睡。 刚要开始跟周公打架,身旁的胡定棠一个翻身,重新将我圈进了怀里,我一个激灵,以为他又要卷土重来,再咬我,吓得我猛地睁大了眼睛。 “很痛吧?”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响起,紧接着,有什么冰冰凉凉的抹上了我的肩头,“是我的错,我不该咬你的。” “没事,这是我该受的教训。”我闷在他胸口,肠子都快悔青了,但肩头的疼痛在那药膏涂抹上去之后,很快便消失了,药膏淡淡的香味安抚着我的神经,弄得我又开始想睡。 胡定棠就那么搂着我,两人相安无事,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脑子有一小会的迟钝,紧接着一下子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拉高了被头。 眼睛四处逡巡,却没看到胡定棠的身影,他应该早就离开了,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当眼神转到我自己身上的时候,顿时又尖叫一声,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心乱成了一团。 我身上的衣服被换了,只剩下一件干净的白色中衣,肩膀那边没有一点血渍,显然是被人悉心处理过了。 而昨夜陪着我的,只有胡定棠。 他……他帮我换的衣服? 天哪,这个男人……他疯了吗? 即使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缩在被窝里半天不敢出来,脑子很乱,一个劲的否定自己的猜想,不会是胡定棠换的,不会的。 可是一想到我们之前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开始不自信起来,这人平时看起来像个不近声色的正人君子,但是他到底有多孟浪,有多无赖,我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早已经将我贴上了他所有物的标记,或许在他看来,给自己的女人换件衣服没什么,可在我看来,我不是他的女人,他怎么能做这些呢? 我整个人都混乱了,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通,直到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我才猛然清醒过来,刚坐起来想要找件衣服穿上,胡定棠已经走了进来。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这人,整个人愣在了床上,一张脸红的要滴血:“你……你没走?”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睡得跟头猪似的?我凌晨四点多就出门了。”他说着,已经坐在了床沿,伸手来拉我。 我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迅速的往床脚缩过去,躲开了他,哆嗦着嘴唇道:“你,你要干什么?” “帮你上药,你别乱动,一会肩膀再崩血就不好了。”他朝我一招手,“过来。” “不,”我拒绝,“你把药膏给我,我自己会上,你走吧。” “你在顾虑什么?”他反问我,“别告诉我你害羞,没必要。” 他说的轻松,听在我耳朵里,却怎么也感觉不对味,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衣服是你换的?” “一身的汗臭味混着血腥味,不换你能睡得安稳?”他理所当然的反问我。 “真的是你换的?”我感觉脑袋都要炸了,抓起一边的枕头就朝着他脸上砸去,“胡定棠你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枕头被他稳稳地接住,他一脸怪异的看着我:“不就是帮你换个衣服,你至于吗?” “至于,太至于了,胡定棠你给我滚,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又抓起另一个枕头,刚想砸过去,胡定棠一伸手,像拎小鸡似的,直接把我拎了过去。 我张牙舞爪的想跟他拼命,却被他按在怀里,一只手从我脖子后面圈过去,大手压在我脸颊上,不让我动弹,另一只手拨开我的衣领,开始给我肩膀上药。 一边还不忘数落我:“孟九裳,我没时间跟你闹,最近我会很忙,你乖一点。” “你忙什么?”他一本正经的跟我说话,让我一下子想到了金教授,随即问道,“乱葬岗的事情你管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低着头很仔细的帮我涂好药,将我衣服拉好之后,才说道:“这事儿,得管,但我不会去管他们死去的两个人,今儿一早我已经让允之送金教授一行去了火车站。” “金教授走了?”两条人命啊,就这么甘心说丢就丢了? 胡定棠反问我:“要不然呢?留在这里继续等死吗?” “胡定棠,乱葬岗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空村以及饿鬼疽都跟乱葬岗下隐藏的东西有关,对吗?”我一脸凝重的盯着他。 他点头:“那是一切的源头。” 他说着,抬手抚了抚我的脸颊道:“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你来的?你的仇家?”我问。 “仇家?”胡定棠冷笑一声,讥讽道,“有些人,不是仇人,却甚似仇人,孟九裳,你是我的人,也要小心了,知道吗?” 说完,他松开了我,拧上药瓶,站起来要走,我一把抓住他的袍子,大胆猜测道:“是你家族的人,是不是?” “你爷爷老了,要选继承人,你大哥二哥斗得不可开交,而你早早的被排斥在外,现在在你的地盘上,忽然出现这些东西,到底是想先除了你,还是想要拉拢你?” “应该不是想要除了你,否则,从甄姬墓出事之后,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昨夜你还去那儿闭关,他们不会错失这个机会,所以,他们的目的是后者。” “胡定棠,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我自顾自的说着,一抬头对上胡定棠阴冷的眼神,心猛地一抖,下一刻,胡定棠已经捏住了我的下巴,语气生冷道:“孟九裳,别自作聪明,我家族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是你将我拉进这个漩涡里面来的,现在干嘛又来恐吓我!”我不服气道。 “你是我的人,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胡定棠的态度转变的太快,让我有些怕,很明显,我踩到他的逆鳞了,“像上次背着我去狐族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更别企图攀上狐族的某人,否则,我不介意亲手毁了你。” 我蹙起了眉头,这才明白过来,胡定棠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敏感,他是害怕我为了去狐族,背叛他去跟他大哥或者二哥合作。 想到这一点,我脑子里忽然就闪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真的跟那两人其中一个合作,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更快的找寻出我的身世呢?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我的小心思尽入胡定棠的法眼,下一刻,我已经被按在了床上:“孟九裳,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49、对不起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是真的生气了,手上的力道大了点,压得我气都喘不上来。 他愤怒的眼神像是想一手捏死我似的,是个人都愤恨背叛者吧? 却没想到下一刻他松开了手,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弄皱的袖口,说道:“你会选谁呢?” “我大哥胡定乾,是我爷爷捧在手心里面长起来的钦定继承者,但是修炼天赋一般,做事手段太过老派,常常故步自封;我二哥胡定坤修炼天赋倒是比大哥好一点,从小就精明的很,表面上兄友弟恭,暗地里专门给我大哥使绊子。” “爷爷属意长房长孙,狐族各大长老心里都有数,拥护者也甚多,只是谁也没想到,到最后却捧出来个庸碌之辈,大权给我大哥吧,只要我爷爷一蹬腿儿,我二哥立刻会揭竿而起,狐族留给我二哥吧,又怕他带着整个狐族走上邪路。” “你说,我爷爷难不难?” “他老人家身子骨越来越差,却吊着一口气不敢松懈,你说,他可不可怜?” 说到最后,胡定棠却莫名的有了一丝笑意,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浓浓的嘲讽。 我下意识的便问了一句:“那你呢?为什么不是你?” “我?”胡定棠嗤笑一声,反问我道,“我昨夜的样子,你觉得堪当大任?” “就因为你有隐疾,就被整个狐族抛弃了?”这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胡定棠摇头,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我问道:“情况就是这样,你说,你想跟谁,我或许可以给你牵线搭桥。” “胡定棠你玩笑开够了吗?”我没好气道,“还是你想把我安插在谁的身边,将来等到时机成熟,帮你绝地反击?” 胡定棠诧异的看着我,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我则昂首对上他的眼:“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要杀回去!” “或者我换个问法,藏在乱葬岗那一位,你希望是你大哥呢,还是你二哥呢?” 胡定棠看着我的眼神忽然就冷了下来,那种冷,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带着一股凛凛的杀意,他薄唇轻启:“孟九裳,女人太过精明,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但能留在你身边的,必定是得这样精明的一个女人,不是吗?”我毫不示弱道。 在今夜之前,我一直不认为自己会长长久久的跟胡定棠绑定在一起,但此刻,我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了。 从我露出手中的阴阳针的那一刻,我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胡允之说过,如果胡定棠能回狐族,狐族族长的位置,非他莫属,这就说明,胡定棠的修炼功底以及影响力,对胡定乾和胡定坤都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而胡定棠的困境,则是他的隐疾。 而我,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唯一一个可能帮助他走出困境的人,一旦我帮他治好了病,他便毫无后顾之忧了。 所以,我的存在对于胡定乾和胡定坤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跟着胡定棠,他们提防着我,我逃离胡定棠,以免夜长梦多,他们也会斩草除根。 总之,我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胡定棠不回答我,其实我也明白,乱葬岗那一片的动乱,始作俑者大概率是胡定坤,毕竟胡定乾是走正规路线培养起来的,没那么阴毒。 胡定坤在成功地将胡定棠拉下水之前,不会对我动手,但不代表他不盯着我。 胡定棠听我话音,低下头来,伸手掌住我的后脑勺,抬高我的脸,两人近到几乎鼻尖顶着鼻尖:“那这样说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做我身边那个精明的女人了?” 这话音一转,问的我措手不及,我伸手推他:“你别乱说。” “乱说?”他修长的指尖挑了一下我领口没有束好的盘扣,我脖子顿时凉飕飕的,“你的中衣可是我换的,后腰上的暗红色胎记没几个人看过吧?你说我要是说出去,你是选择浸猪笼呢,还是选择做我的女人?” 后腰上的胎记? 是了,孟九裳的后腰上的确有一抹暗红色的胎记,这么隐秘的事情,除了外婆和我,谁也不知道。 我顿时怒了:“胡定棠你卑鄙、无耻、下流……” “嘘~”胡定棠食指压在了我的嘴唇上,摇头,“我可是正人君子,你这么污蔑我,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似乎对不起你给我安得这些罪名。” 他说着,整个人已经压了下来,堵住了我的嘴,辗转厮磨,我哪是他的对手,整个人瞬间满脸爆红,推他,他却像堵墙似的,根本推不动。 这一次他似乎是来真的,不管我怎么躲,他就是不放过我,等我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立刻趁着空隙说道:“胡定棠,你别这样。” “你要是……要是真的……” “那我们做个交易,你先给我看看你的腿,我……我再从了你。” 我这话一说出来,胡定棠一下子松开了我,两人气喘吁吁的看着对方,眼神都有些不自在,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逗你玩呢,不是说自己精明吗,我看也不过是个垂涎美色的痴女罢了。” “胡定棠你……” “按时抹药膏,别留下伤疤。” 我的话还没来得及吼完,他留下药膏便离开了,气得我咬牙狠狠的朝着床上擂了几拳,权当砸在胡定棠身上了! 我发现这人就是闷骚,表面上装的黑面阎王似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事实上,轻佻的像个浪荡子。 伸手抹了一把微微有些肿起来的嘴唇,嫌弃的擦了好几遍,心情才慢慢的冷静下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店门被拍响,胡允之的声音传来:“三哥,三哥!” 我赶紧下床,麻溜的跑到前面开了门,胡允之急匆匆的便闯了进来,我连忙说道:“胡定棠走了。” “走了?去哪了?”胡允之着急慌忙的就又要离开。 我一把拉住他,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几个人都死了。”胡允之说道,“死在了火车上。” “谁?”我的心也跟着乱了,“金教授他们吗?” 胡允之点头,我当时就感觉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简直不敢相信,“不是说早就上了火车吗?离开临安城怎么还会出事?” “到底是我们疏忽了,到嘴的肥肉,怎么可能就那么让他们逃掉?”胡允之有些自责,“这事儿明显就是冲着三哥来了,我得赶紧找到三哥想个对策。” “这跟胡定棠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解道。 胡允之说道:“三哥插手了金教授这件事情,明明已经送他们上了火车送出临安城,那些家伙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将他们弄死在了火车上?” “他们这是在警告胡定棠,少插手他们的事情,对吗?”我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是一个信号,代表着我们与对方有了交集,接下来能做的选择只有两个。”胡允之掰着手指道,“要么跟他们斗到底,要么就是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接下去该如何合作。” “胡定棠不会跟他们合作的。”我笃定道。 “三哥肯定不会,但你有没有想过,真的撕破脸皮,三哥得多危险?”胡允之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他们可以等,三哥却等不了。” 一个月的之后,胡定棠就将迎来下一个难熬之夜,他现在连一个稳妥的闭关地点都没有了,拿什么去跟人家斗? 不得不说,对方选择的这个时机,真的是恰到好处,我之前想过这一刻会到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胡允之等不及了,抬脚便离开:“我得尽快找到三哥,跟他好好想个对策出来。” 胡允之离开之后,我便有些失魂落魄起来,胡定棠不能倒,他一倒,我怎么办? 我得帮他,在这之前,我首先要弄清楚他腿上的病到底是怎样的,其次便是要想办法尽快修炼。 接下去两天,我想了很多,可是怎么想,也无法相处更好的办法帮助胡定棠脱离困境。 煎熬了整整两天,几乎没怎么睡觉,第三天晚上,我终于有些熬不住了,天黑之后便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冷不丁的有人带着一股寒气钻进了我的被窝,下一刻便压了上来。 我吓得要叫,嘴却被堵着叫不出来,黑暗中,熟悉的气息让我稍稍安定下来,是胡定棠。 他不说话,也不点灯,执着的撕扯着我的衣服,上下其手。 我被他吓坏了,以前他总是吓我,但却从没有哪次像是现在一样,像是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就地将我办了一般。 “胡定棠,你冷静,求你冷静。”找到机会,我便可怜巴拉的求他,“咱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来不及了。”胡定棠的声音有些黯哑,“我本想收你做弟马,可收不成,又想让你用自己的本事自我成长起来,可又太慢,现在,我没别的办法了。” “必须得这样?”我怎么也想不通,现在这么做又能改变什么? 胡定棠耐着性子道:“男与女,阳与阴,天地和合,你是懂修炼之人,应该懂。” 我撑在他胸前的手猛地抓紧,胡定棠这是想要跟我一起修炼,走捷径了。 “你身体里有一颗狐狸内丹,只要想办法让它觉醒,你我想要的一切,便能在最短时间内达成。”胡定棠认真道,“你前两天不是问过我,到底有没有想过杀回去吗?”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想过,时时刻刻都在想。” “不仅仅是为了洗刷他们强加于我的耻辱,更是为了我们狐族的未来,孟九裳你乖一点,你帮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僵硬着身体,知道胡定棠肯定是被逼到了一定程度,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事实上,从一开始我抵触他,他便对我动过念头,后来他一次次的试探,最终却都放过了我,但今夜,可能真的绕不过去了。 “没……没别的办法了吗?”我很乱,毕竟来到这个世上不过一月有余,心里还有诸多顾忌,我还没有完全想好,是否能够将自己这一辈子托付给胡定棠。 更重要的是,胡定棠真的能够承受的住我可能会带来的一切危机吗? 如果阴司局的人知道我借体还魂了,到时候追杀过来,岂不是要连累了胡定棠? 胡定棠真的有把握通过这种阴阳结合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帮助我提高修炼等级,唤醒我体内那颗狐狸内丹,释放我在阴司局所修炼出来的所有修为吗? 是否…… “对不起。” 胡定棠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对不起让我懵了,下一刻,我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唔……”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我还没消化过来,一连串的心法口诀便在我的耳边响起,胡定棠逼着我集中精力,随着他一起沉沦进去。 在阴司局的那些岁月里,我的修炼天赋曾经受到过很多人的夸赞,就连冥王也亲口说过,冥九是阴司局里最有未来的绣娘。 那一夜,胡定棠耐心的诱导着我,一段一段的心法念下去,我的精气神却越来越好,源源不断的真气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在我的身体里集聚也越来越多。 直到四更天,胡定棠才放开了我,黑暗中,我闭着眼睛躺在那儿,一动都不敢动。 旁边,胡定棠躺着也没说话,今夜发生的一切,其实两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此时,却一切水到渠成,一时间,有些难以面对对方。 他的呼吸从一开始的急促,慢慢的平缓下来,到后来,轻的几乎听不到了。 我猜想着,这会子他或许睡着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我小声试探着叫了一声:“胡定棠?” “……” 默了默,些许困意袭来,但我脑神经却紧绷着。 人,不管怎样,都已经是他的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我总不能就这么认了吧? 至少……至少得等价交换。 他要了我的人,那我也得弄清楚他的秘密。 这么想着,我又壮着胆子叫了一声:“胡定棠你睡了吗?” 还是没有反应,我便小心翼翼的坐起身,翻过床去,点灯。 胡定棠闭着眼睛睡着,双手搭在被子外面,呼吸均匀,一看就是睡着了。 也是,折腾了这么久,神经完全放松下来,很容易犯困的,哪像我,满脑子事情,搅得自己睡不着。 看着胡定棠睡着的样子,安安静静的,俊朗的脸庞拢在昏黄的灯光中,好看的不得了。 这个男人……我能掌控的了吗?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要面对整个阴司局乃至冥界,凭他,能保护的了我吗? 我忽然就自嘲的笑了笑,想什么呢,他只不过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罢了,并且身上还有隐疾,这样的人,怎能护我周全? 或许……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暴露,跟着他回到狐族,就那么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他会对我好吧? …… 站在床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肩头冻得冰凉冰凉的,我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刚才点灯想要做什么。 我凑近床沿,伸手在胡定棠闭着的眼睛上方挥了挥,确定他睡得很沉,这才将视线慢慢的移到他的腿上。 他的隐疾好像是在右腿上,正好是靠着床沿这边的,只要我轻轻的掀开被子…… 这么想着,我已经伸出手去,眼睛盯着胡定棠的脸,手悄无声息的抓住被角,一点一点的往里面掀过去。 心跳如鼓擂一般,感觉自己像是在做贼,直到被子完全掀过去,露出胡定棠整个右腿的时候,我的脸还是不自觉的红了红。 借着昏黄的灯光,匆匆扫了一眼,胡定棠的整条右腿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没有变形,没有伤疤,反而很健壮的样子。 看来问题不在表面,我当时便上手想要好好的捏一捏,看看他的肌肉、骨骼等等是不是有什么缺陷。 不会没有缺陷的,否则十五那天他不会那么痛苦。 可我的手指刚搭上胡定棠的膝盖,他整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右手已经按在了我的手上,吓得我魂都快飞了,他盯着我道:“你在干什么?” “我……我……”我惊魂未定,竟然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话来回答他,总不能说,我看你腿蛮好看的,想趁你睡着了好好欣赏一番吧? 胡定棠黑着脸道:“胆子越来越肥。” 我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手狠狠的戳向胡定棠的膝盖,嘴里还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腿到底有什么毛病,有毛病咱就好好治,没什么好自卑的,我不会瞧不起你的。”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这一手指戳下去,胡定棠当时便痛呼一声,我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是他的膝盖骨却猛地往下一陷。 不,那不是骨头陷进皮肉里面去了,而是那块骨头翻了个个,本来往外鼓起来的膝盖骨,翻身之后,凹了下去。 胡定棠痛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眼睛通红一片,而我心里已经有了结论,抬头问他:“反骨?” 50、今晚我还来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没等胡定棠回答我,我已经伸手摸向他右胳膊肘,按了按,之后,摸向他的后脑勺。 胡定棠一直看着我,眼神隐忍,他是特别不想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的。 但现在,我也不算是别人吧? “我好像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狐族赶出来了。”我收回手,有些可怜的看着胡定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是生下来就发病的,应该是你的修炼有第一次突破的时候,才显现出来,对吗?” “你果然懂。”胡定棠说道。 “天生反骨,指的是常人生下来之时,后脑勺枕骨突出,世人皆说天生反骨之人将来必定大奸大恶,因此受人排斥。”我说道,“但是你这种反骨,却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根据你的修炼水平的不断提高而进化的,先是从膝盖骨,再到手肘,最后才是脑后勺,一般人根本不懂这些。” “你现在只是右膝盖骨发病,右手肘应该偶尔也会疼痛,你却已经被狐族赶出来数万年了,他们为什么懂这些?” “所以,在你之前,你的家族中必定也出现过这样的人,对吗?” 胡定棠看着我的眼神彻底变了,那眼神中,惊诧、痛苦、愤恨,一眼看不到底。 “因为有过先例,而那人也的确做出了大奸大恶之事,所以才会导致他们如惊弓之鸟一般,对你毫不手下留情。” “够了,别说了。”胡定棠吼道,“孟九裳我提醒你一句,我的事情你别妄加揣测。” “你的事情?”我反问,“三更半夜爬上我的床,该做的都做了,却从心底里没把我当成是你的人,对吗?” 我手往外一指:“那就请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胡定棠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反应这么大,又撂不下面子,顿了一会儿,忽然掀起被子,兜头就朝着我盖下来,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蒙在了被子里,被抱上床去。 我挣扎着好不容易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正好对上胡定棠,他拍了拍被子说道:“穿那么少,站那儿那么久,不冷吗?裹着好好睡吧。” 我手脚并用的在被子里倒腾,想要翻出来,胡定棠按着我说道:“精神这么好?要不,我们再做点什么,促进促进睡眠?” 说着,他掀起被子一角就钻了进来,吓得我赶紧双手环胸护住自己:“困了,我困了,立刻就睡着。” 眼睛一闭,贴着床里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好一会儿,胡定棠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两手抓紧被子,眯起一只眼看了他一下,他半躺着,一手撑着脑袋,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小声道:“胡定棠,我是认真的,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你有什么跟我说清楚我才好帮你,你放心,我嘴很严的,不会出去乱说的。” 胡定棠伸手将黏在我脸颊上的头发掩到耳后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我的耳垂,道:“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太多,我只问你一句,我的病,有的治吗?” 胡定棠似乎很忌讳我问狐族之内跟他有一样病症的那个人的情况,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个人对于胡定棠来说很重要。 这是他心里绕不过的坎儿,我每一次询问,只是在这道坎儿上撒盐罢了,所幸便不问了,等他以后想跟我说了,自己会说的。 至于他这病…… “你这病很好解,完全可以不药自愈。”我说道,“只是需要你自我牺牲一下罢了。” 胡定棠皱起了眉头:“你这不是白说?我这病是根据我的修炼等级逐步恶化的,如果想完全不受病痛影响,就得毫无修炼功底,那样还不如让我死了好。” 这就是胡定棠的困境,庸碌无为不被狐族任何人瞧得起,修为高深却忍受病痛折磨,被视为整个狐族将来的头号叛贼,仍然不受狐族待见。 所以,他宁愿独立出来,每个月十五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也要不停的修炼,至少,除了十五那天,其他时候他仍然是受人敬仰的狐仙爷。 只是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等到病痛完全爆发之后,他很可能承受不住,被活活痛死,更何况,即使他万般不愿意,如今也还是被卷进了狐族的争斗之中。 他不想斗,但有人却要拉他下水,逼的他心底里隐藏的恨意与不服蹭蹭蹭的往上蹿。 有时候,所谓的反叛,并不是自己骨子里面与生具有的,而是活生生被逼出来的,但凡你一出手,世人就会认定你的反叛,就是因为身怀反骨注定的,你觉得冤也没用。 “你能帮我。”胡定棠转而说道,“很多年前就有人跟我说过,要想扭转我的命运,就必须找到一个拥有阴阳针的绣娘,阴阳针绣阴阳,只要运用得当,就是死的在阴阳针下都能变成活的,更何况是几片小小的反骨。” “你的本事我也见识过几次了,我相信你。” “你高估我了。”我说道,“对,我是拥有这世上唯一一根阴阳针,也精通绣艺,但你也知道,我的能力不够,无法彻底驾驭阴阳针。” “没关系,我会帮你,努力地等待到你能驾驭的那一天。”胡定棠表态道。 我苦笑:“胡定棠,或许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胡定棠不解道,“你变强,又能救我,这明明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我侧脸看着胡定棠,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身世?不问问我是怎么得到阴阳针的?不问问我体内的狐狸内丹怎么来的?” “我之前问过,你不愿意说。”胡定棠道,“并且,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你终于是我的女人了,我们从今以后就是一体的,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手。” 我看着他,看着看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傻啊,不管我是如何来历,但如今承载着我的这具身体,却是普普通通的人类身体罢了,是有年限的,短短数十载的寿命罢了,哪来的生生世世?” “或许我还没真正强大到帮你扭转命运就死了,就算你能等到那一天,这三界六道之内,想要阻止我肆意妄为的,大有人在。” 越强大,就预示着我将被推到众人的视线之下,曾经容不下我的那些人,也会卷土重来,到时候能不连累胡定棠就算好的了。 胡定棠怔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我太莽撞了,从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只想着怎样才能圈住你,却从未想过你到底是否能够胜任。” 他笑了笑,忽然释然了一般,摸摸我的头道:“没关系,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了,我不会丢下你的,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是我的宿命,反正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从未抱过任何希望。” 他说的很坦然,一手搂着我,伸手便要去灭灯,我却说道:“你真的不问问我的真实来历?” “不问。”他答得干脆。 太干脆了,反而让我更不适应,就像是什么东西堵在了我的喉咙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的很。 灯灭了,窗户那边有微微的光透进来,天渐渐的亮了。 胡定棠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别看了,再睡个回笼觉,白天还有事。” “胡定棠,我想去看看我外婆,好久没见她了。”我讨好道,“想外婆。” “可以,等允之派人来接你。”他答应了。 我的心情立刻好转了起来,支起上半身贴近他耳朵说道:“嗯,暂时对我还真挺好的,那……虽然我无法治好你的病,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丝毫不能帮你抑制病痛哦。” 胡定棠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我不可置信道:“真的?” “我还能骗你?”我点头,“但能抑制到什么程度,还得看我的内力达到什么境界,相信我会努力的。” 胡定棠大喜过望,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有办法让我没那么痛?十五那天也不用内力尽失?” “啊呀,你好烦啊,我只是说可以试试,你这么逼着我,我都不敢试了。”到时候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他再反过来责备我,那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不逼你,我没逼你,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胡定棠哄着我道,“睡吧,养足了精神,我今晚还来。” 我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却被他的话激得满脸通红,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或许是胡定棠的态度让我的心完全放了下来,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我起床,洗漱之后,做早饭的时候,胡允之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孟姑娘,三哥让我来接你,早饭去明阳山与你外婆一起吃吧。” “哦,好,麻烦你了。”我赶紧擦了擦手,锁上店门,上了他的马车。 胡允之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说道:“孟姑娘,恭喜你啊。” “啊?”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嗖地又红了一大片,“没……没什么好恭喜的。” “我从小跟三哥一起长起来的,感情好的很,从我记事起,他就住在我家里,有我一口奶,绝不会少了我三哥的。”胡允之笑道,“可我三哥比我大了好几百岁呢,我母亲依然那么宠他。” “你们不是亲兄弟吗?”问出这话之后,我才忽然意识到,胡允之和胡允熙应该是亲兄妹,胡允熙可以那么明目张胆的爱慕胡定棠,那他们就不可能是一母同胞。 胡允之摇头:“我们是表兄弟,三哥的母亲是我的姑母。” “那他为什么要寄宿在你家?他的父母呢?”我问道。 几百岁,对于一只修炼的狐来说,真的不算大,这样的年纪却跟着舅舅一家生活,除非万不得已吧? 胡允之的笑意僵在了嘴角,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在那一刹那间,我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胡定棠的反骨难道是遗传而来? 昨夜我问他狐族里面早于他之前,是不是已经爆发过他同样的病症,那个时候他诸多情绪之中,明显是掺杂着痛苦的。 这种痛,除了不被理解,被族人驱逐的痛,更多的,是来自于至亲之人的一些不好的回忆吧?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不该问的。”我道歉道。 “没事,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胡允之转移了话题,“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三哥,他是那种特别有主见的人,如果不是真的从心底里喜欢你的话,打死他也不会……总之,还是要恭喜孟姑娘,不,是恭喜三嫂,三哥值得你托付终身。” 这一声三嫂叫的我整个人从头到脚羞得像只煮熟的虾子,但心里却不敢苟同胡允之的话,胡定棠动机不纯那是老早的事情了,总不能从第二次见面他就喜欢上我吧? 打死我也不相信。 马车晃晃荡荡的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间,慢慢的上了山路,胡允之忽然又说道:“真是世事难料,这么多年,我苦口婆心的劝诫三哥,不要放弃狐族老宅那边,让他不管怎样,顶着压力回去多走动,他就是不听,却没想到,这次,他不得不正视与老宅那边的关系了。” 这也是被逼无奈,与其被胡定坤拉下水,惹了一身骚,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为自己争取一片天空。 “但这条路走起来怕是艰难。”我说道。 胡允之点头:“难,肯定是难,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几次我回老宅,明显感觉到爷爷的态度,变了。” “变了?”我不解道。 “其实当年,族长爷爷也并没有非得逼着三哥离开老宅,他毕竟是族长爷爷的亲孙儿,他也舍不得,更何况三哥是我们兄弟姐妹中修炼天赋最好的。”胡允之叹息道,“但族长爷爷虽然贵为一族之长,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再加上有人在暗地里上蹿下跳,逼得族长爷爷不得不做出决定。” “但即便是那样了,族长爷爷也只是说让三哥去守禁地,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想将他保下来,但三哥那么傲娇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那样的屈辱,直接从狐族离开了。”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未回去过一次,族长爷爷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想念他,特别是最近几年,大哥和二哥又……” 胡允之说不下去了,满脸的不痛快:“要是三哥这次能回去,族长爷爷到底还是会高兴的,只是族内其他人,恐怕就没那么有包容心了。” “胡定棠不需要任何人包容,不是吗?”我说道。 胡允之当即便附和:“对,我三哥是谁啊,老宅里面那些乌合之众,他还不放在眼里。” 这么说着,马车已经上了明阳山,我来过胡氏公馆,一下了马车便直奔外婆的房间。 上次一别,外婆瞒着我说金丝蛊已解,之后却又受了那么多天的折磨,我真的很担心她。 推门进去,外婆正坐在桌边等着我,桌上备着早饭,应该是我们进胡氏公馆之后刚端过来的。 外婆身上穿着一件暗灰色的袍子,是新的,整个人气色看着也不错,看来在这儿,胡定棠没有亏待她。 “小九,快到外婆这儿来,让外婆好好看看。”外婆冲我招手,我连忙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外婆,小九好想你。” “傻孩子,外婆在这儿好得很,倒是你,这段时间过得很艰难吧?” 外婆心疼的看着我:“本来就不胖,这会子小脸上一点肉都看不到了。” “哪有,小九好着呢。”我安抚道。 外婆盛了一碗粥放在我面前,催促道:“先喝点粥暖暖胃,天凉了,外婆不能陪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捧着碗,直点头,心里暖暖的。 外婆看着我喝了小半碗粥,眼睛一直没有从我身上挪开过,那眼神宠溺的能拧出水来。 即使我跟她坦白了一切,在她心里,也从未把我当成外人来看,在她看来,我就是孟九裳,痴病痊愈了的孟九裳,仅此而已。 等我放下碗筷,外婆才又开了口:“听说,你跟胡三爷……好上了?” 外婆这一问,问的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算……算是好上了吧。” “小九啊,”外婆握着我的手,语气忽然凝重了起来,“之前我也跟你说过,可以跟胡三爷好,但你得把握好分寸,随时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备,狐族的这趟浑水,你我都趟不起。” “可外婆,我已经身在其中了。”我严肃道,“而且从我决定跟着胡定棠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想过有一天丢下他,独自退出去。” 我说完这话,以为外婆还会苦口婆心的劝我,却没想到她一拍自己的大腿说道:“罢了罢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当年那胡瞎子说的话,果然一一灵验了。” “胡瞎子?”我满头黑线,“胡瞎子又是谁?” 51、我会把他夺回来的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外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我说出了实情。 “胡瞎子,就是一个云游四海的姓胡的瞎眼术士。” “那一年你刚满月,我抱着你在家门口喂羊奶,衣衫褴褛的胡瞎子站在我们面前便不走了,我以为他是想讨口吃的,却没想到他摸着胡子,一双翻白的眼睛一直盯着你,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像是能透过那一双瞎眼看清我们所看不到的一切一般。” 我撑着下巴耐心的听着外婆说的一切。 “当时那胡瞎子盯着你连说‘妙,妙人啊’,我说这孩子命苦,生下来便没了爹娘,身体也有缺陷,生在这寒冬腊月,妙在何处?” “胡瞎子便说,这孩子妙就妙在她的缺陷以及她腰后的那一块暗红色的胎记。” “胎记?我那胎记有什么问题?”缺陷指的是我脑骨有缝隙,而这胎记不是很平常吗? “你这块胎记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状如幼狐,颜色暗暗的,生下来身上带着血渍,就连接生婆都没有看到,除了我,当时根本没人知道这胎记的存在,而那胡瞎子张口便说了出来,我立刻便有些震惊了。” “你要知道,我是开寿衣店的,懂一些风水术法,一般的江湖骗子糊弄不了我,但是那胡瞎子跟我聊了半日,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不得不让我服气。” “他说很多人身上都带有胎记,胎记与胎记之间却大不相同,有的胎记是前世留在身上的特殊印记,有的胎记是自身的业障根结,而你的胎记很可能是一种标记。” “标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词,我总有一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外婆点头:“对,胡瞎子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你的出生应该是有特定意义的,这个胎记就是它们在你身上做的标记,必将会改变你的命运。” “它们又是谁?”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前世留下的伤疤,不是业障的节点,那么,这胎记难道是孟九裳的魂魄在冥界的时候被烙上去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呢? 如果真的如我猜测的一般,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外婆摇头说她也不清楚,但是胡瞎子的话她一直记得,并且坚信,转而又说道:“小九,我总觉得,在你跟胡三爷有了交集之后,这个命运的转折点很快就要来临了。” “外婆,人无完人,胡瞎子也必定是会出错的,再说只是一个胎记罢了,哪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啊,咱不自寻烦恼。”这话是说给外婆听的,也是在劝诫自己,不要多想。 外婆笑了:“好好好,咱不多想,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咱们就顺其自然,只要我的小九越来越好,外婆就放心了。” “小九很好,那外婆呢,什么时候能跟小九回家?”外婆在胡氏公馆已经待了一个月了,总是见不着面,我心里也想念的很。 “金丝蛊解除之后,我体内的阴煞之气也被胡三爷的人帮着驱除了一大半,剩下的便是要我自己慢慢的排出体外了,我住在这儿安全、清静,挺好的。”外婆说道,“不管怎么说,胡氏公馆算是对我有恩,等我身体完全好了之后,能留下来为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更好了。” “左不过你现在跟了胡三爷,我们便是胡氏公馆的人,不是吗?” 我的脸红了红,双手捏着外婆的手,没有反驳,并且现在我很担心胡定坤会有动作,外婆待在这儿,真的比待在寿衣店好多了。 想到这儿,我便点点头:“那您现在这儿住着,等以后你身体完全好了咱再说。” “还有一件事情我得交代你。”外婆严肃了起来,“这段时间我在这儿,也听到了不少关于狐族的事情,以及胡三爷跟家族那边的僵持关系,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家族那边的人,他们是狐仙,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娃子,一出事,最先遭殃的可能就是你,懂吗?” “嗯嗯,我知道了,小九听外婆的。”我赶紧保证道。 外婆并不知道乱葬岗的事情,也不知道胡定坤以及饿鬼疽之间的关系,她不知道,我早已经无法独善其身了。 但是我不能让她担心,她说什么,我听着便是。 跟外婆聊了好一会儿我才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冷着脸站在那儿的胡允熙,一看到她,我头都大了,下意识的想错开她赶紧走。 但胡允熙显然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她几步上前,伸手便要来薅我的衣领,我迅速躲了开去,她一愣,我也愣了一下。 胡允熙毕竟是修炼之人,出手很迅猛,以前的我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躲过去,看来跟胡定棠在一起一夜,修炼成果还是可观的。 但胡允熙毕竟是轻敌了,一愣之后,她再次攻击上来,这一次明显带了几层的功力,我躲闪不及,还是被她抓住了。 她瞪着我道:“凭什么?凭什么是你!你何德何能!” “你配不上三哥,一定是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了三哥,贱人,今天就让我好好收拾你!” 胡允熙说着,抬手就要来扇我脸,这一次我没有躲闪,昂起头,将脸颊送过去:“胡允熙,不管怎样,我已经是你三哥的人了,就连你哥也要叫我一声三嫂,你叫不叫我我也不稀罕,但你要想清楚了,这一巴掌扇下来,你该如何跟你的三哥交代?” 胡允熙竖在半空中的手顿住了,雪白的牙齿咬着唇瓣,像是要咬出血似的:“孟九裳,你别得意,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三哥迟早会甩了你的。” “但至少目前我是他唯一的女人,不是吗?”我上前一步,凑近了她低声说道,“总归,也轮不上你,是不是?” “你……你……贱人!”胡允熙气急,伸手一把将我推开,用力太猛,我没稳得住,踉踉跄跄的直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在了墙柱上才停了下来。 胡允熙追了过来,竖起拳头,在我耳边挥了挥,凶巴巴道:“孟九裳,你配不上我三哥,很快,我就会把三哥夺回来的,你给我等着!” 说完,胡允熙转身就离开了,我站在原地,皱起了眉头。 我不是怕胡允熙这么威胁我,只是她最后一句话,让我看到了决心,她爱慕胡定棠那么多年,从小就培养出来的感情,让她做出什么傻事都有可能。 她这么志在必得,难道是要…… 就在这个时候,胡允之走了过来,一脸的紧张:“三嫂,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允熙冷着脸出去了,她是不是又来刁难你了?” “胡允之,你最近看着点你妹妹,我怕她回狐族老宅闹事。”我提醒道。 胡允之却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放心吧,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虽然有时候娇憨了一点,但还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她对三哥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里,三哥对她什么态度,大家也都清楚,就算她回老宅抱怨,也没人会理她的。” 但愿吧,胡允之已经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再紧抓着这件事情不放,转而又说道:“你以后不要叫我三嫂,还是叫我孟姑娘,好吗?” “为什么?我觉得叫三嫂挺好的啊。”胡允之说着,看我很排斥的样子,又改口道,“如果你觉得现在就叫三嫂太唐突的话,那就依你,孟姑娘。” 我立刻高兴了起来:“那个,我外婆在这儿,谢谢你们帮我照顾的这么好。”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胡允之回道。 吃午饭的时候,胡定棠没回来,胡允熙也不见人影,大家似乎都很忙,饭桌上没几个人。 吃完午饭,我就让胡允之派人送我回去,在店里坐了一下午,也没有一个人上门买东西,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的心没来由的开始有些慌乱。 胡定棠说他今晚还会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但一想到昨夜的种种,我便坐立难安。 他最近应该很忙吧,或许他就是随口一说? …… 浑浑噩噩的做完饭,可等吃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做多了,一个人生活,却做了两人份的。 吃完饭收拾好,洗了澡之后,穿了一身白色中衣,坐在床沿上,却又觉得不好,如果这个时候胡定棠来了,我穿成这样,总觉得在暗示着什么。 换了一身烟灰色坎肩配淡蓝色襦裙,可等好不容易穿好了,又觉得大晚上的穿的这么正式,像是特地打扮给谁看的一般,说不定就被人一句‘女为悦己者容’给打趣了,又去将中衣换了回来。 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遍,我忽然就苦笑一声,孟九裳你在干什么啊,明明在暗示自己不要在意那个人,可是此时此刻,那人都没出现,自己却因为他乱了,这算什么事啊! 所幸穿着中衣爬上床,吹了灯裹进被窝里,眼一闭,睡觉。 可哪能睡得着啊,眼睛闭着,周围黑漆漆的,脑子里却一片沸腾。 也不知道这样熬了多久,直到被角被一只手掀起,那人靠上来的时候,我还是没睡着,却被那人身上的温度激得一个激灵。 “没睡?”胡定棠贴着我耳朵问道。 我没做声,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想要蒙混过关。 他的手却抚了上来,我全身便开始僵硬,他却很自然的问我:“今天见到你外婆了?开心吗?” “嗯,开心。”我按住他的手,“谢谢。” “别谢我,你开心就好,说起来,你的外婆现在也应该算是我的外婆了。” 胡定棠的话一下子惊住了我,要知道,他可是修炼数十万年的狐仙爷,而我外婆只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罢了,何德何能让他叫一声外婆? “你别这么说,外婆很敬仰你,她不会愿意听到你这么叫她的。” “嗯,我也觉得别扭,但毕竟收了她的外孙女,我也不能妄自托大不是?”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乖,我的小九儿最乖,乖乖把手拿开,良辰苦短……” “胡定棠你别这么肉麻行吗?正常点,叫我名字就行。” 这一声‘小九儿’叫的我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男人腻歪起来,根本不像是他本人。 “不喜欢我叫你小九儿,那叫什么?裳儿?宝贝儿?” “胡定棠你够了!” “普通百姓家的夫妻,都是这么亲昵的称呼对方,难道我还不如普通百姓吗?” 这话说的,叫我怎么反驳? 可胡定棠也没给我机会反驳,整个人已经压了上来,念一句心法,必定会跟上一句小九儿,一夜过来,叫的我耳朵都快起老茧了,倒也硬生生的听得顺耳了。 “最近哪儿也别去,有事情我会让吴婆子去处理,你在家好好琢磨修炼心法,顺便多休息,等我回来。” 早晨,天微微亮,胡定棠便已经起身穿衣服,一边穿一边交代我。 我窝在被窝里,迷瞪着眼睛应和着,他收拾好之后,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才离开,等他走了,我才伸手摸了摸脸颊,脸上滚烫滚烫的。 以前我总以为,胡定棠这种人,冷面孔,城府深,谁跟了他,必定是要像供个太上皇似的捧着他,却没想到他却似乎很会宠人。 当然,是宠,还是虐,他也真的是对人的,这一点让我心里莫名的有些甜,目前来看,他是真的在意我的。 睡了一个回笼觉,起来收拾好,开了店门,我便坐在柜台里面画着绣样,胡定棠让我哪都别去,我便听话的在家待着。 晌午的时候,一个年轻小厮走了进来,我赶紧站起来迎客,他进来便说道:“孟小姐是吧,我想在您这儿做几套寿衣。” “几套?”我眉头一皱,“不是一套?” 小厮立刻面露痛色:“家门不幸,前几樱花国想着一家人坐火车去京都省亲,却没想到半路上出了事,一家几口就剩下我一个人。” 这也真够惨的,我立刻安慰道:“节哀顺变。” 顿了顿又问道:“那您一共需要几套寿衣?几男几女?” “一共需要六套。”小厮说道,“一套男式黑底金宝的,三套男式蓝底金宝的,两套女式红底金宝的。” 这就是说,他家一共死了六口人,一个男性老人,三个年轻男性以及两个年轻女性,这么大一个家庭,最后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小厮了,也是真的可怜。 “我店里有现成的寿衣,都是之前我外婆和我一针一线提前做好的,现在就可以包给你。”我说着就准备取寿衣。 却没想到那小厮连连摆手:“不,我不想要现成的,尺寸有大有小,穿着不合适,我把尺码报给你,你尽快帮我赶制出来可以吗?” “那绝对不行。”我当即便拒绝,“寿衣是不讲尺寸的,都是统一尺寸,并且相对一般体型来说会稍微大一点,毕竟要完全遮住手脚,这里面的道道很多,都是行业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多数人都知道的。” “是吗?”小厮面露难色,“可是我只想我的亲人走的体面一点,能穿上一身得体的衣服是最基本的,孟小姐你行行好,就破例帮我这一次,我可以多加钱。” “这不是加不加钱的问题,你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能坏了我们行业里的规矩。”我郑重道,“如果你不怕惹祸上身的话,我劝你也别一意孤行。” 小厮站在店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一咬牙说道,“孟小姐是行家,那就按照孟小姐说的来,只是我亲人都是意外去世,灵魂不得安宁,安葬前想要帮他们好好超度一下,今晚孟小姐能不能出个单?报酬方面绝不会亏待您的。” “你家离这儿远吗?”我心里还记着胡定棠的话,要是远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小厮立刻说道:“不远不远,我家就住在隔壁大庆村,傍晚的时候我赶着牛车来接孟小姐,可好?” “也行,那我傍晚等着你。”我说着,麻溜的将六套寿衣装好,递给小厮,小厮付了钱便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去旁边找人问了一嘴大庆村的具体位置。 隔壁大娘很热情,跟我描述了地理位置,可当她说明白之后,我却惊住了。 这个大庆村竟然就在乱葬岗那两座空村的路对面,空村在山路的西边,大庆村则在东边。 这么近的距离,让我有点担心,回到店里之后,趴在柜台上,前思后想,忽然就细思极恐。 那小厮说他亲人死在了火车上,一下子死掉了六个人,这肯定会是一件特别轰动的事情,但到目前为止,除了金教授他们一行出事,真没听说别的情况。 再者,这小厮买的六套寿衣,男女比例、老少比例,跟金教授与他的几个学生一模一样。 难道……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里闪现,如果我今夜不去那小厮家,顶多是被骂无情,可若真的去了,很可能就惹祸上身了。 52、她会是谁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从那小厮离开之后,我就开始心神不宁,一方面自己疑心重重,可另一方面又在想,或许就是这么巧合,如果他家真的遭此大难,请我帮忙超度一下都爽约,显得不仁不义。 我本来是想去胡允之的院子留个条给他们,告诉我的处境,毕竟胡定棠最近忙,晚上来不来还是个问题。 可还没出发,店里又来了一个女孩子,进店笑眯眯的,问道:“请问是孟小姐吗?” “是,请问需要点什么吗?”我问。 女孩回道:“我家夫人就在镇上的茶馆,让我过来请孟小姐移步过去,有事相谈。” “你家夫人?”我有些不解,要买什么直接买就是了,还要去茶馆干嘛? 女孩点头:“孟小姐这铺子毕竟是做白事生意的,我家夫人有些避讳,所以,还请孟小姐海涵。” 咱这镇上的茶馆只有一个,离我这儿也不远,对方兴许有点来头,还是过去看一眼的好。 我便关上店门跟着那女孩走,几分钟后,果然进了茶馆,上了二楼的雅间。 女孩将我让进了雅间之后,便关上了门。 雅间里,只剩下我与那夫人,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在烹茶,低着头,很专注,我便站在茶桌的对面,没有出声打扰。 片刻之后,她放下茶壶,抬起头来看向我。 她是知道我来了的,抬头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可是当对上我的那一刻,那笑意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眼神之中似乎闪过一丝惊恐。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立刻又笑了起来:“孟小姐是吧,快请坐。” 我坐在了她的对面,她给我倒了一杯茶,说道:“没想到孟小姐如此年轻漂亮。”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又说道:“冒昧的请你出来,是因为前段时间,我听说孟小姐帮别人补修过一件嫁衣,手艺特别精湛,正好我的一件大氅破了一个洞,找了很多人都修补不好,便拿过来,想请孟小姐帮忙。” “但孟小姐毕竟是开寿衣店的,我这人胆小,不敢去店里,只能把你请出来了,还请莫怪。” 我皱了皱眉头,修补嫁衣那事很少人知道,这位夫人怎么会得到消息呢? 她说着,已经拿出了那件大氅,纯白色的貂绒,却在下摆处烫出了一个手指头大小的洞,可惜了。 “这个洞补倒是不难,只是原材料难寻。”我接过大氅仔细看了看,却发现,大氅外面是貂绒的,里面却是蟒皮的,想要匹配到原色原花纹的貂绒及蟒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夫人立刻说道:“所以说你是行家呢,这看似只是一个洞的事情,实则上配不好,这件大氅就完全不能穿出去了,我那个圈子的小姐妹要是看见了,臊就能把我给臊死。” 的确,这些个富太太,大家聚在一起没事,不就是拼的穿着打扮金银首饰嘛,也难怪她会这么在乎。 “这纯白色的貂绒我倒是还有一块可以用,但这蟒皮早已经配不到了,现在就只能希冀孟小姐能帮我绣出一块来,以假乱真了。”她讨好道,“当然,孟小姐帮我做事,报酬绝不会少的。” “绣,我肯定是能绣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如果您不忌讳的话……” “孟小姐可千万别说拿回店里去绣的话,我……我胆子小,怕,这会子日头还高,能不能请孟小姐就在这儿绣?” 她说着,将事先准备好的原材料以及一个荷包放在了我的面前,荷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根小黄鱼。 这夫人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如果今天来不及的话,我明天也可以来的,直到修补好这件大氅为止,就看孟小姐是否有时间了。”她又补充道。 诚意是足够的,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便说道:“那我试试看,如果绣的快的话,应该是能在天黑之前完成的。” 我说着,不着痕迹的抽出银针,在那个洞上比划了几下,就动工了。 先绣蟒皮,后上貂绒,最后再整理一下版型就好。 我刚绣了一丁点,那夫人便惊叹道:“孟小姐果真是好手艺,这么好的手艺应该是童子功吧?看来你父母为了培养你,下了不少功夫呢。” “我没见过我父母,从小跟外婆相依为命,是外婆让我看了很多古书,从小一点一点跟着书上学起来的。”这个借口百试不爽。 “原来是这样啊,”她又问,“那你的父母呢?这么美丽有才的女儿,他们怎么舍得丢下你?” 我当时便诧异了,眼前这夫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长起来的,应该不会这么唐突的问我这些事情,毕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父母。 她看我不说话,赶紧道歉:“啊,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啊孟小姐,我只是觉得,你长得这么漂亮,你的母亲必定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对不起,我没见过他们,所以回答不了夫人的问题。”我低下头去,继续绣蟒皮,心里有点不痛快,“夫人的大氅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想要绣的天衣无缝,得集中全部精力,多说话,我怕会绣出瑕疵来。” “好,你绣,我不打扰你。”她说完,果真就不再开口了。 我低着头仔细的绣着,却能感受到她一直打量着我的视线,那视线给我的压迫感很强。 直到天快黑了,我才收了最后一针,将修补好的大氅递给她:“您看看,还行吗?” 她赶紧接过去,反复看了好几遍,连声说道:“行,太行了,简直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孟小姐你简直神了。” “您满意就好。”我说着,看了一眼窗外,道,“天快黑了,我得回去了,夫人也早些回吧。” “好。”她说道,“如果下次还有需要,我还来找孟小姐帮忙。” 我颔首微笑,然后转身就走,下了茶楼,走到拐角处,忽然想起这里离胡允之的宅子不远,便决定拐个弯先去那边。 就在我拐弯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夫人,这就回去了吗?” 我猛地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手扶着之前那夫人,正要上马车。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年轻女人的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年轻女人扶着夫人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缓缓的离开,所去的方向,是朝着临安城而去的。 我甩甩头,笑自己多虑了,这天底下声线很像的人多了去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往前走了几步,我猛然定住了脚步,一下子想起来,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了。 狐族老宅那片山上! 那次,我差点被伏击,胡允之救了我的那一次,他把我塞进马车里,我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却是能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的。 那个叫做蕙兰的女人,对,就是那个女人。 声音一模一样,我确定就是她! 这个蕙兰是狐族老宅的人,就连胡允之也要叫她一声‘慧兰姐’,她这样的身份,却对这位夫人这么体贴恭敬,那么这位夫人是谁? 应当是她的长辈吧? 莫名的,我有些害怕了,想要立刻见到胡定棠。 我不知道这位夫人是真的单纯的来找我帮忙修补衣服,还是…… 不,不可能的。 她这样的人,做事一定是很稳妥很慎重的,在来见我之前,肯定是要调查我的,那么既然调查了,又怎能不知道我和胡定棠的关系? 或许她也没有仔细的去调查我,只是听说了我和胡定棠在一起的事情,特地来瞧一瞧我这个人的? 我想不明白,回想起今天我从见到这夫人第一面,到她看我的眼神,跟我说的那些话,心里越想越担心。 她会是谁?会不会是胡定乾或者胡定坤的家眷? 是敌是友? 那件大氅……我是不是不该帮她修补? 一边走一边想,很快到了胡允之的宅子,进去留了条,只说有事情要见胡定棠或者胡允之,之后便回去了。 回到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那小厮说傍晚会来接我,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露面。 我关了店门,整个人焦躁的吃不下睡不着,最后决定,不趟这趟浑水。 无论那小厮是否有问题,我都不能跟他去,以防万一。 大概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店门被敲响,那小厮在门口喊道:“孟小姐,我接你来了。” 我咬咬牙没答应,他又连续叫了几声,我一声都没应,他叫叫应该就会自己离开的。 过了一会儿,他果然不叫了,我松了一口气。 转身铺床,准备进被窝睡觉,刚把被子抖开,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孟小姐你在啊,怎么不理我?” 这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来,吓得我魂都快掉了,猛地回头看去,就看到那小厮就站在我的房门口。 “你怎么进来的?”从前面店门,到后院再到卧房,是有一段距离的,他走路竟然这么快还没半点声音的? 小厮挠了挠头,抱歉道:“对不起啊,你店门没关紧,我拍几下它就自己开了,我看这边亮着灯便找过来了。” 我皱了皱眉头,清楚的记得今天关门,我特地将门栓栓的很紧,还检查了好几遍,怎么可能拍了几下就开了呢? 这人果然不简单。 “孟小姐,你白天答应了我的事情,现在还作数吗?”他问。 “我……我身子不舒服,今天怕是去不了了,你让我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行吗?”我想着,如果非得硬着头皮撑一下的话,白天总比晚上好吧。 那小厮阴冷的一笑:“我可以等,但我的家人可能等不了。” “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家人,对不对?”我身后抵着床,没有丝毫退路,这小厮的根底我摸不透,现在只能稳住他再说。 “不,你错了。”小厮说道,“从他们死掉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我眯起眼睛盯着那小厮,从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的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不是人,却也不是鬼魂,那么大概率的是修炼水平极高的行尸,否则,我不会一点端倪看不出来。 看来我的顾虑是对的,这家伙不是什么大庆村出来的,分明就是乱葬岗那边的。 今晚,他本想将我骗过去,到时候会对我做些什么,我猜不透,但我不去,似乎也很难躲开他了。 “孟小姐,走吧。”小厮说道,“你别怕,只是我主子想要见见你罢了,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主子是谁?胡定乾还是胡定坤?”我直接问道。 小厮有些许惊讶,估计是没想到我会直接叫出这两个名字,但随即他又说道:“看来,三爷的确很宠你,那么为了三爷,孟小姐也应该走这一趟。” 这就是明确告诉我,无论是哄骗还是强行带走我,就是为了逼迫胡定棠去跟他主子合作,绕不开的。 我已经被他们盯上太久了,他们一直在等的,或许就是考量我在胡定棠心目中的地位,如今,我们关系刚刚确定,他们便按捺不住,对我下手了。 “你们老宅里面的争斗,我参与不了,我也不觉得胡定棠会为了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做出些什么,你们失算了。”我挣扎道。 小厮无所谓道:“没关系,不管怎样,孟小姐跟我走就对了,我可不想对你这样的美人儿动粗。” 我闭了闭眼,脑子里面想着怎样反击才能逃出去,那小厮又说道:“既然孟小姐能说出我家主子的名讳,便应该明白,如果我家主子打定主意要请孟小姐,那么,躲得了初一,你也是躲不了十五的。” 说到‘十五’这个数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着重提了一下。 他这是威胁,却又是实话,就算今夜我能逃得掉,也禁不住以后每时每刻被他们盯着,这一步棋,他们是必走不可了。 那小厮看我有些松动,朝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走。 门外,一辆牛车果然停在那儿,我磨蹭着走到那边,要上牛车的时候还四周看了看,可惜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看来胡定棠他们的确很忙,根本没看到我留的纸条,否则这个时候早应该赶过来了。 或许在他们准备向我动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怎么牵制住胡定棠,让他分身乏术,我得感激他们没有直接将我绑走,而是采取了相对比较温和的方式。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他们是想和胡定棠合作,拉他下水,而不是一开始就想撕破脸皮的。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还不知道正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凭我一己之力,是反抗不了的。 想明白了,我只得上了那牛车,牛车不比马车,没有封闭车厢,我坐在后面的板凳上,那小厮跟上来,就坐在我的左手边。 牛车立刻就动了起来,迅速的朝着前面走去,很快便上了山路,车也跟着颠簸了起来。 每往前走一点,我的心就跟着往下暗一点,担心自己,更担心胡定棠,现在胡定坤出手了,老宅那边也有人来探查我了,这就逼着胡定棠做选择了。 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他必须在九月十五之前做出决定并稳固自己的地位,否则,九月十五那天,他可能会很惨。 牛车晃晃荡荡的走过了三分之一的山路,我双手抱着膝盖,已经认命了,那小厮竟然安慰我道:“孟小姐不必忧心忡忡,你这样有才的人,就算是不跟着我家三爷,在别处也会受到重用的,只看孟小姐是否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罢了。” 呵,这就开始拉拢人心了,不跟着胡定棠,转而跟着他家主子,是吗? “我没有担忧,只是在想,你家主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外面培养自己的势力,老宅那边能放任不管吗?” “想管也要能管得了不是?”小厮明显是得意的,“我家主子精明能干,很多年前便已经征服了一众志同道合之士,必定是一呼百应,但主子到底还是舍不得三爷,想把三爷留在身边,兄弟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说的真漂亮,把自己的反叛,说成了是众望所归,把对胡定棠的逼迫,说成了兄弟之情,都说胡定棠身怀反骨,会成为大奸大恶之人,我看这胡定坤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爷性子拧,到时候要是说不通,可能还得请孟小姐多劝说一下,毕竟这是为了他好。”小厮又追加了一句。 我没有搭他的话,只是眼睛看着前方,看着牛车一点一点的朝着空村的方向靠近。 牛车又走了一截路,忽然一顿,前面赶牛车的车夫,甩着鞭子去抽前面那头牛,啪啪的鞭声听着都疼,那老牛却硬是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怎么回事?”小厮站了起来,紧张的问道。 车夫摇头:“牛不走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拔地而起,前面的老牛忽然仰天长啸,两只前蹄朝着天空抬起老高,在半空中定了一下,轰咚一声倒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黑影直朝着我冲过来,一把将我捞了起来。 53、 我不介意金屋藏娇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变故来的太突然,就连那小厮伸手来抓我,都被一脚踢下了牛车,而我反手抱住了来人的腰。 “胡定棠你终于来了。”看清是他的那一刻,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胡定棠一脚踩在那小厮的身上,警告道:“回去告诉你主子,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的女人,否则,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三弟,不用让他带话,我来了。”前方黑暗中,一个身穿青灰色袍子,头戴玉冠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来,手里盘着一对琥珀色的核桃般大小的珠子,嘴角噙着笑,“好久没见了,三弟,为兄甚是想念。” 我看了看那男人,又看了一眼胡定棠,却发现他们长得根本就不怎么像。 两人长得都特别好看,胡定棠的好看中带着一股霸气,而那男子却美的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如果描眉画眼,绫罗绸缎打扮起来,说是谁家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都让人深信不疑。 胡定棠睨了他一眼,说道:“我早已经与狐族脱离关系,这一声三弟我承受不起,只是请你以后少动我的人,井水不犯河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三弟这话说的,当年是你负气出走,怎能说完全跟狐族脱离关系呢?”他走上前来,笑道,“你生在狐族,骨子里的东西断不掉的,在二哥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三弟。” 原来,他果真是胡定坤。 “你到底想干什么?”胡定棠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摊牌。 胡定坤转了转手里的珠子,眼神看向了我:“我只是听说三弟有了心爱之人,有些好奇,便想请弟妹过来叙一叙罢了,不得不说,三弟的眼光真好,弟妹不仅人长得漂亮,就连那一双葱白小手,都是那么的惹人怜爱。” 我听他这么说,下意识的便将手拢进了袖子里,胡定棠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叙旧就不必了,你曾经都做过些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再者,我把话撂在这里,我是不可能再参与进你们争权夺利的那些龌龊事里面去的,别惹我。” 说完,胡定棠拥着我便要离开,胡定坤手中的珠子转的饹馇饹馇响,阴阳怪气道:“三弟,你躲不过去的,现在我是在给你机会,错过了,你会后悔的。” 胡定棠脚下步子没有停,就像是没听到胡定坤的话似的,一直往前走,我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他的脚步。 我们一路回到了住处,胡定棠黑着脸,背着手在店里转了几圈,说道:“你不能留在这里了,这里太不安全了。” “你是看到了我留的纸条赶过去的吗?”我问。 “纸条?什么纸条?”胡定棠明显不知道,“我在外办事,莫名被人牵制,就想到会不会有人对你下手,就连忙赶回来了。” “想到我?不是想到胡氏公馆?”我好奇道。 “胡氏公馆他们想动还没那么容易,他们也只能拿你开刀罢了。”胡定棠看得很透彻,“不过,我得尽快赶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下一步应对策略,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吧。” “为什么?”我不赞同,“你就打算把我藏在公馆里面不出来了吗?” 胡定棠挑了挑眉,邪魅一笑:“我不介意金屋藏娇。” 我顿时满脸通红:“呸,我才不跟你走。” “害羞了?”胡定棠挨过来轻声问道。 “你想多了。”我正色道,“胡定棠,今天下午……” 我刚想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跟胡定棠好好说说,店门却被轰咚轰咚的敲响,胡允之在外面大喊道:“孟姑娘,孟姑娘。” 胡定棠手一挥,门栓打开,胡允之冲了进来,一眼看到胡定棠,连连拍向胸口:“三哥你原来在孟姑娘这儿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孟姑娘出事了。” “你不是回老宅了吗,大半夜的跑出来干嘛?”胡定棠问。 胡允之拍着胸口,努力的把气喘匀,我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看来他这一路赶来,真的是拼尽全力了。 胡允之喝完水,这才说道:“七点多我就收到消息了,手下人来报,说是孟姑娘在我宅子里留了条,我当时便想立刻赶回来,就怕真的出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我母亲推三阻四的,非得让我留在老宅过夜,我都多少年没在老宅睡觉了,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 “舅母可能是真的想你了,你应该抽时间回去多陪陪她。”胡定棠说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委屈了你,也让他们太担心了。” 胡允之直摆手:“三哥,别人不了解我母亲,你也不知道她什么为人吗?她那么独立自强的一个人,这么多年都支持我跟着你,怎么会突然就感性起来了?” “我想着,大抵是允熙回去娇巴巴的说这说那,影响了她,放心吧,没事的,这不,我最终还不是出来了嘛。” 胡允之一提起胡允熙,我猛然间想起来,今天下午来找我的那位夫人,跟胡允熙眉宇之间似乎真的有些相像,难道…… 我赶紧问道:“允之,你母亲今天是不是下过山?”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回去就直奔爷爷那边,晚饭的时候才去了我母亲那儿。”他说着又想了想,道,“应该是没出门的,因为我去她那儿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捧着她的那件貂绒大氅看,之前那大氅破了个洞,她下午可能都在家里修补那个洞吧?” 胡允之的话让我瞬间脑袋里面嗡嗡直响,心里面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担心。 之前我担心那夫人是胡定乾或者胡定坤派来的,现在看来不是。 前些天我跟胡允熙闹得不愉快,胡允熙离开了胡氏公馆,应该就是回老宅去了,大概率是跟她母亲告了状,提到了我跟胡定棠在一起的事情,所以这位爱女心切的夫人,就找了个借口,下来查探我了。 胡允之的母亲是胡定棠的舅母,胡定棠从小就是在她的照顾之下长大的,应当是不会对胡定棠不利的。 可我担心的是,她会不会为了胡允熙来阻挠我与胡定棠? “怎么了?”胡定棠看我表情不对,问道。 我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如果告诉他们,他们去干预,能有什么结果?如果不告诉,能瞒到什么时候? 胡定棠却似乎看出了什么,直接问我:“你见过我舅母?” 我顿时一惊,胡定棠怎么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什么都能猜得到? “就在今天下午对不对?”胡定棠追问,“刚才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件事,是不是?” 胡允之惊得瞪大了眼睛:“孟姑娘,我母亲真的找过你?” 他顿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母亲的那件大氅是你修补好的?” 瞒不住了,我只得点头,胡允之咬牙道:“肯定是允熙怂恿的,这小丫头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孟姑娘,我母亲没有刁难你吧?我替她们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没有没有,伯母可能只是想来看一看我长什么样子,顺便修补大氅,我们全程交谈并不多。”我赶紧解释,只是还会想起一开始他母亲看到我时的那种眼神,总觉得有些怪异。 听我这么说,胡允之放心了下来:“我会好好说她们的,你放心,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好了,知道了就知道了,这事儿本来我就没打算瞒,老宅那边迟早都会知道。”胡定棠说道,“允之,准备回公馆,我已经见过胡定坤了。” “二哥他……”胡允之看了看胡定棠,又看了看我,明白了,“我过来之前,孟姑娘这边还是出问题了?” 胡允之懊恼极了,胡定棠却问我:“要不要跟我走?” 我咬牙,其实去胡氏公馆也挺好的,只是我跟那边的人都不熟悉,再加上胡允熙一定会来找茬,我现在特别排斥胡允熙。 可不跟他去,留在店里,胡定坤那边随时都会来找我麻烦,那到时候…… “那我暂时还是跟你去吧。”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胡定棠明显松了口气,转身,门口,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进来,揖了揖道:“三爷,五爷。” “栋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胡允之一惊。 胡定棠的脸色却也变了:“是爷爷?” 栋叔点头:“三爷,老爷子想见见你。” “栋叔,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了,老宅那边,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胡定棠冷声道。 栋叔坚持道:“老爷子知道您的脾气,这次他老人家亲自下山来了。” “什么?爷爷下山来了?”胡允之急的直垫脚,明显有些慌,“三哥,爷爷亲自下山来找你了,你说会不会是……” “别瞎想。”胡定棠说着,悄无声息的握住了我的手,捏的很紧,“告诉爷爷,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免得到时候再出事端。” 我不知道胡定棠当时在想什么,而我的心里却在揣测着,胡定棠的爷爷这个时候亲自下山来见胡定棠,会有什么用意? 是因为胡定坤拉拢胡定棠,还是因为胡定棠跟我在一起的事情惊动了老爷子? 我觉得我这事儿,应当不会这么轰动吧? 栋叔很为难,胡允之在一边劝道:“三哥,爷爷一辈子高高在上,这会子能亲自下山来看你,实属不易,到底是亲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要不,咱就见一见?” 胡允之一直是希望胡定棠能回老宅去的,这个时候不遗余力的想要说服胡定棠,毕竟如果是老爷子想开了,要培养胡定棠了,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胡定棠却是个拧脾气,一把拉着我往后院走:“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说不见就必定不会见。” 他一直将我拉到后院卧房,关上门,赌气似的坐在桌子旁边,我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难过的吧? 当年他到底是攒够了多少失望与苦痛,才会从老宅跑出来,又是多大的怨恨才能致使他坚持这么多年不回去? 谁也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对他的做法,也无法置评。 我走过去,安慰道:“别想太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只要不后悔就行。” 胡定棠抬眼看了我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只是伸手又拉住了我的手,紧紧的握着。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急促有缓慢。 急促的那个,是胡允之。 “三哥,三哥,你快出来,爷爷来了。”胡允之贴在卧房门上,压低了声音说道。 胡定棠握着我的手猛然缩紧,这是强逼着他见面了,躲也躲不开。 他一咬牙站了起来,将我按在凳子上说道:“不管待会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别出去,等我。” 我点点头:“好,我等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别冲动,别动气,好好说。” 胡定棠出去了,我坐在凳子上,腰杆挺得直直的,耳朵竖的老高,外面一丝一毫的动静,我都听得很清楚。 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直到外面有人拄着拐杖进了正堂,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一时间,静悄悄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好一会儿,还是胡允之打破了僵局:“爷爷,这大晚上的,更深露重,您怎么来了?” 然后他又推了推胡定棠,小声道:“三哥,别傻站着,叫人啊。” 胡定棠没声。 老者应该是怒了,我只听到拐杖在地上咚咚敲了两声,声如洪钟:“翅膀到底是硬了,我这个爷爷也不想认了是吗?” “爷爷。”胡定棠沉声叫了一句。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爷爷!这么多年过来,我以为你早已经忘了你还有这么一个爷爷,是不是!”老者趁机发难。 胡定棠:“……” “爷爷,三哥不也逼不得已嘛,他当年有多难,这些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您不心疼吗?”胡允之打感情牌。 “他活该!”老者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指着胡定棠咬牙道,“当年我力排万难,让他去守禁区,想着以此息事宁人,我再想办法从中多疏通,等个十万八万年的,或许还有转机,到时候再将他放出来,怎么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局面,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胡定棠不怕死道。 我当时听他说这话,都快急的跳起来了,那老者更是火冒三丈,提起拐杖便要朝胡定棠身上招呼:“孽障!这个孽障!你想气死我啊!” “爷爷,别生气别生气,三哥也很想您。”胡允之这个和事老也是怪难当的,“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三哥的卧房里,还摆着小时候,爷爷亲手给他雕的桃木剑,一有空闲就拿出来把玩,现在那成色简直绝了,他要是不想您,这种小孩子玩的玩意儿,他早就扔了。” “允之,闭嘴,别乱说。”胡定棠训斥道。 胡允之却越说越起劲:“我怎么乱说了?要不要现在我就带爷爷去公馆看看那把油光锃亮的桃木剑啊!” 胡定棠狠狠的瞪了胡允之一眼,老者的气也渐渐的消了,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正当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冷不丁的又问了一句:“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是不是?” 一提到我,我浑身汗毛都瞬间竖了起来,好端端的又提我做什么? “是。”胡定棠直接承认。 “我不同意!”老者当机立断,“你立刻跟她断了!” “凭什么?”胡定棠终于被惹毛了,“爷爷,喜欢谁,跟谁在一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权替我做决定。” “反了你了!”老者更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不在了,我这个爷爷还没死呢,这事儿,轮不到你自己做主!” “我已经从老宅独立出来了!”胡定棠据理力争。 老者显然不会妥协:“你信不信,你再这样冥顽不灵,那女娃子……” “你敢!”胡定棠怒道,“除非你想我去死,否则,你不能动她一根汗毛!” “老三我告诉你,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老者霸道道,“要么跟她彻底断了,要么,立刻跟我回去守禁地!” 我当时也惊住了,如果胡定棠愿意守禁地的话,当年他就不会选择从老宅出走,坚持了这么多年,要是此时妥协,岂不是对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的全盘否定? 所以,他绝对不会选择回去守禁地的。 胡允之慌了:“爷爷,三哥,你们别这样,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说。” 他说着,伸手帮老者顺气:“爷爷,三哥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主见,你不能还像教育小孩子那样教育他,再者,您不是还没见过那孟姑娘吗,我敢保证,只要您见过她了,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我不用看,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老者斩钉截铁,“老三,爷爷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放弃那姑娘,狐族族长的位置,我可以直接让你来坐。” 54、你们在一起天理不容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老者的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住了,这筹码未必也太大了一点。 狐族族长的位置,胡定乾和胡定坤明争暗斗的,头削尖了想要爬上去,本来内定的胡定乾,老爷子都犹豫了那么多年没松口,这会子就为了阻止胡定棠跟我在一起,就拱手相让了? 他甚至连我的面都没有见过,就这样彻底的将我否定,为什么? 莫名的,我又想起胡允之母亲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的表情,难道是她在老爷子面前说了我什么,才导致老爷子大半夜的赶下山来阻止我们?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让他们这样劳师动众? “族长爷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胡允之不淡定了,说话的声音都在抖,“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您这么说,我们不当真,大哥二哥要是当了真,我三哥怕是连临安这么个小镇子都待不下去了。” “我胡卿安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老爷子掷地有声,“但也要有人听我的话。” 胡允之当时便揪着胡定棠的袖子直晃,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胡定棠置若罔闻,反而问老爷子:“爷爷,你甘心将自己守了上百万年的狐族,交到一个废人的手上吗?” “三哥,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是废人,你可是我们这一代中,修炼天赋最好的一个,你要是废人,那我算什么?”胡允之没好气道。 我当时站在原地,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 胡卿安这个老爷子,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逼胡定棠,一旦胡定棠答应了他,便是放弃了我,那么接下来我的命运可想而知。 做大事的人,雷厉风行,绝不可能将潜在的危机留在身边,我大概率的会被处理掉。 但胡定棠如果不答应他,那么就是得罪了整个狐族,将来的命运也可想而知。 我不知道胡定棠最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整个人除了懵,还是懵。 “爷爷,我对狐族族长的位置从没有觊觎之心,我的情况你也了解,如果我真的回去做了狐族的族长,那些长老们,狐族的子民们,有多少是真的能拥护我的?再者,我身体的问题,你是最清楚不过的,我不堪大任。” 胡定棠顿了顿,又说道:“孟九裳挺好的,我愿意跟她在一起,她也可能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所以,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以后也不会。” 胡定棠的话让我动容,心里却五味陈杂,我不由的想,如果我站在他的位置上会怎么选? 我给不了自己答案,因为根本无法做出两全其美的选择。 “孽障,你想气死我!”胡卿安将狐族族长的位置当做筹码抛出来,心里面肯定是觉得,胡定棠会感恩戴德的接受,立刻甩了我,却没想到在他眼里崇高无上的族长之位,在胡定棠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这让他无法接受。 他提起拐杖便往胡定棠身上招呼:“孽障!你简直是被鬼迷心窍了,你才认识那个叫做什么……孟九裳的才几天,就被迷成这副德性,再放任你这么下去,你就毁了!” “爷爷,你不要这么诋毁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胡定棠梗着脖子冲着胡卿安吼了一句。 胡卿安本来挥动着的拐杖还有些不舍得往下落,被胡定棠这么一激,我只听得一声闷响,以及胡允之的大叫声:“爷爷别打了,三哥,道歉,快说你错了。” “我没错,不会道歉。”胡定棠咬着牙说道。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而这一次,我只听到了胡允之的痛呼声,看来是胡允之替胡定棠受了这一拐杖。 “允之你走开。”胡定棠推开胡允之,下一刻,拐杖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唔!”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这么铁血手腕的老者,正如他所说,他的话一言九鼎,我是你爷爷,我的话你必须听、必须立刻去执行,否则我宁愿打死你,也不要你这么个忤逆我的孙子。 在拐杖第四次落下来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拉开了卧房的门,站在门槛后,冲着正堂里的众人说道:“别打了,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胡定棠充血的眼睛盯向我:“出来做什么,滚回去!” 胡允之伸手要来关门:“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来添乱了。” 而我却直直的看着胡卿安,他刚开始被胡定棠气疯了,我开门的时候,他还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胡定棠,等胡定棠转过脸来吼我的时候,他才跟着抬头看向我。 四目相对,他的瞳孔猛地放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很明显的听到了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教训胡定棠累着了,还是因为看到了我惊到了,整个人忽然一个踉跄,直朝着后面倒下去,幸亏站在一旁的栋叔扶了他一把,这才稳住他的身形,顺手拖过一边的凳子,让胡卿安坐下。 胡卿安从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便再也没有挪开,那眼神中包含着的复杂情感,让我根本看不透,比胡允之母亲看到我的时候,还要过激。 为什么?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这样? “你……你就是孟九裳?”好一会儿,胡卿安才问道。 我点头:“对,我就是孟九裳。” “好,很好。”胡卿安指着胡定棠道,“说,到底要怎样你才能离开老三?” “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我说道,“我反倒是应该问您一声,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胡卿安毫不犹豫道:“你是人老三是狐,门不当户不对,你们在一起天理不容。” “仅此而已?”我反问,“就这一句门不当户不对,连你孙子的命都可以舍弃了?连你们狐族对他那么多年的偏见都可以摒弃了?” 我肯定是不会相信事情这么简单的,自古以来,跨越种族的爱情美谈不计其数,更何况,我的真身…… 一想到真身,我忽然就开始有些不自信了,虽然胡定棠说我身体里面的狐狸内丹还存在着,但真身是真的没了,或许这一辈子到死,我都不可能变成狐形了。 但我就是觉得不公平,也觉得疑点太多,不问个清楚,我咽不下这口气。 “孟姑娘,你好自信。”胡卿安冷声道,“你这是笃定了我孙子离了你就活不成了是吗?你就是用这个威胁他,扼住了他的命门是吗?那我告诉你,没有你,我照样能让他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爷爷,不是你说的那样!”胡定棠想要解释,可胡卿安根本不给他机会,“老三你闭嘴!” 我也是被气笑了,当时一冲动,便不管不顾道:“那您可能真的是小瞧了我,胡定棠的问题,需要怎样扭转乾坤,您应该最清楚不过,而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这三界六道之内,唯一一根阴阳针在我的手里,能够驾驭这根阴阳针的,也只有我。” “那如果你不在了呢?”胡卿安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大家又跟着一愣。 阴阳针是灵物,就算是我死了,灰飞烟灭了,它也不会消失的,它会沉寂,会被某些人得到,经过很多年的辗转流离之后,另一个宿主会带着阴阳针重现于世。 胡卿安的话就是在告诉我,他可以帮着胡定棠续命,一直等,等到阴阳针的下一个主人现世为止,而只要那个人不是我,他便可以接受。 所以,话说到这份儿上,其实我已经明白,他的话不仅仅是威胁我,还是在明确的跟我说,我接受不了的就是你的身世。 可我的身世……除了我自己,谁也不清楚不是吗? 胡允之的母亲与胡卿安,全都是在见到我的第一面的时候,对我产生了别样的情绪,所以,他们接受不了的,其实是我的这张脸! 是因为我的长相! 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从我醒来之后,我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自己借体还魂到孟九裳身上的这个事实,之所以能接受的这么快,一是因为心理素质过硬,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孟九裳的脸,跟我之前的几乎一模一样。 鲜少的不同,都是很细微的,比如胎记之类的。 所以,在他们的眼里,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孟九裳,而是那个拥有着阴阳针,长着一张他们特别忌讳的脸的……某某某。 而这个某某某,是谁呢? 胡允之的母亲、胡卿安、狐族老宅……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海里瞬间炸开了,我一下子想到,那个声音,那个从狐族老宅里发出的召唤我,却又警示我,让我不要再靠近狐族的那个声音。 原来如此。 我当即便已经恍然大悟,几乎立刻确定了,我的身世,真正的身世,与狐族老宅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胡卿安之所以这么反对我和胡定棠在一起,就是怕我找寻到我的身世,给狐族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是吗? 是了,肯定是这样了,否则,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如此决绝。 我正想着这一切的时候,胡定棠已经伸手拉住了我的手,坚决道:“爷爷,你回去吧,我心已定,我要跟她在一起。” “不,不,胡定棠,”我忽然慌乱道,“你回去,没事的,留下我在这里,没事的。” 胡定棠得跟着胡卿安走,只有他回去了,坐上了族长的位置,一手遮天,才能将我放进狐族老宅里面去,我才有机会弄清楚我的根在哪里。 我可以等,可以东躲高原地,可以忍常人不能忍,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要试一试。 胡定棠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摸着我的头安慰道:“别说傻话,没事的,不要害怕,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 “不,胡定棠,我是认真的,你必须回去。”我仰起脸来说道,“你不回去,他们会无休无止的逼迫你、为难我,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只有你强大了,你才能真正的护得了我。” 胡定棠看着我的眼神里面写满了心疼,他是觉得委屈我了,我却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了,因为我这算是在利用他。 “呵。”胡卿安忽然冷笑一声,“果然红颜祸水,巧言令色。” “小九儿。”胡定棠低头在我耳边低喃,“你不了解他们,一旦我松口,你必定十死无生。” “我说过,你跟了我,生生世世我便不会舍下你。” 他说完,再次对上胡卿安:“爷爷,请回吧。” 我咬着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我知道胡定棠的性子执拗,但却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真心的对我。 我以为,他对我的感情,更多的是建立在我拥有阴阳针这个外在条件上,而不是感情上,但此刻,我发现我错了。 胡定棠最后这句话,彻底消磨掉了胡卿安对他的所有耐心,只见他拄着拐杖,往凳子上一坐,然后说道:“胡栋,让他们进来。” “谁?”胡允之惊叫一声,一下子跪在了胡卿安的面前,双手按着胡卿安的膝盖,眼巴巴的问道,“族长爷爷,他们是谁?” 胡允之心里肯定知道胡卿安让进来的人是谁,知道那些人的厉害,所以才会如此慌。 胡卿安不言,胡栋抬手便要拍掌,这应该是一个暗号,胡允之一下子蹿起来,握住了胡栋的两只手:“栋叔,不要!” “五爷,你别让小的为难。”胡栋听命于胡卿安,胡卿安不发话,谁求都没用。 胡允之六神无主,忽然转身一把推开我,拉着胡定棠的膀子往一旁推,嘴里还说道:“我劝劝三哥,我再劝劝他,三哥会想通的。” 胡定棠却甩开了他:“允之,你也走吧。” 他的话音落下,胡栋双手在半空中击掌三次,外面忽然涌进来十几个蒙着面的不知道什么人,瞬间将胡定棠团团围住。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冰冷的兵器已经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老三,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如果你想她现在就去死,我可以成全你。”胡卿安站起来,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胡栋扶着他,一步一步的朝着门口走去。 这十几个蒙面人,应当是胡卿安一手培养起来的死士,到底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是十几个一起,想要拿下胡定棠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就在胡卿安要跨出门槛去的那一刻,胡定棠忽然跪了下去:“爷爷,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胡卿安昂首对向天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胡定棠又说道:“你放她一条生路,我回去守禁地。” “先带回去。”胡卿安说完,再也没有停留,那十几个蒙面人架着胡定棠离开了,包括钳制我的那一个。 胡允之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我,最终只说了一句:“孟姑娘,对不起。” 我站在原地,长久长久,像是做了一场梦。 胡卿安是假的,胡允之是假的,就连胡定棠,也是假的。 这一切只是梦,对,只是梦。 我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转头四处看,周围静悄悄的,静的让我害怕。 我慢慢的蹲了下去,双手环住自己,努力的想要平静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阴柔的声音从檐下响起:“就这么被抛弃了?” 这个声音像是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我一抬头,正好对上倚在廊檐下,檐柱上的胡定坤。 他斜斜的靠在那儿,手里的珠子不停的转动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又开了口:“孟姑娘,你为什么不跑啊?” “现在不跑,怕是很快便跑不了了。” 是啊,胡卿安算是暂时默认了胡定棠最后的请求,只是,他不动手,可以有很多人替他动手,他既不需要违背胡定棠的意愿,又可借刀杀人除了我这个心头之患。 我现在不跑,很快,便会有人找上来的。 可我怎么能跑呢?毕竟外婆还在胡氏公馆。 我又能跑去哪儿呢?胡卿安的势力范围,想要圈住一个小小的我,怕是轻而易举吧?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转而看向胡定坤,问道:“胡二爷如此关心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我现在好像有些明白我三弟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胡定坤挑着眉头说道,“精明,不卑不亢,看似柔弱,却又无法轻易被打倒,这种女人,最能激起男人的挑战欲与征服欲。” 我拧了拧眉头,胡定坤又说道:“怎么办,孟九裳,我忽然也好想要征服一下你,你说,我能成功吗?” 我最烦胡定坤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他的每一句话,似乎吊儿郎当,实则都是在把你往陷阱里面按。 我握了握拳,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然后学着胡定坤的语气反问道:“胡二爷可真会开玩笑,眼下你更应该征服的是你爷爷,而不是我吧?” 胡定坤的脸色微微一变,我乘胜追击:“筹谋了那么久,最终却弄得腹背受敌,我要是你,现在就根本没有心思在这儿对一个女人落井下石。” 本来他是想拉拢逼迫胡定棠与他结盟共同对抗胡定乾,现在好了,胡定乾他还没拿下,又多了一个胡定棠作为劲敌,他的日子也难过的很。 胡定坤盯着我看,那眼神阴鸷憋绉,顷刻之后,他忽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冲我说道:“摆在以前,我的确是会担心,但有了孟姑娘,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55、你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坤算计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他这人长得本来就阴柔,当他眯起眼睛来的时候,你就立刻会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你局促难安。 我别开眼去,不想跟他纠缠下去,这人还是远离的好。 胡定坤却说道:“跟我合作,孟姑娘,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暂时,我还真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我毫不犹豫道。 胡定坤讥笑一声:“那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他便离开了。 院子里重新归于平静,我只感觉一阵一阵的冷风往我领口里面钻,我深呼吸一口气,回房,找了一件大衣披上,然后迅速的朝着明阳山的方向跑去。 胡定棠被带走了,胡氏公馆现在肯定乱了套,趁乱,我或许可以将外婆带出来。 我们得离开临安镇了,我想好了,等天亮以后,我就去找萧瑾瑜,求他护我出城,之后天南海北,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走没多远,迎面一辆马车就停在了路上,赶马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之前见过的蕙兰。 看到蕙兰,再看看那马车,可不就是那天胡允之母亲坐的那一辆吗? 我以为是胡允之的母亲坐在马车里,却没想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是胡允熙。 她几步走上前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道:“孟九裳,你输了。” 我咬着唇没说话,她现在来,就是来奚落我的,这个时候跟她闹起来,我只有吃亏的份。 她绕着我慢慢的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摇头:“不得不说,你跟我一样,长得美,但又有什么用呢?你永远无法跟我相提并论,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只是一个孤女,跟一个自身难保的老太婆相依为命,就如那路边的丧家之犬一般,蹦跶不了几天,你拿什么跟我比?” “我身后是整个狐族,从小跟三哥一起长大,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他,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就是他的天赐良缘,你算什么?” “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还妄想跟我叫嚣,你配吗?!” “我不配?”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我不配,胡定棠也对我动了情,你跟在他身边十数万载,他如果真的会娶你,早就娶了,还会等到今天?” “呵,呵呵。”胡允熙冷笑两声,并没有被我激怒,忽然凑近我耳边道,“那你可打错算盘了,今天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刚才,族长爷爷已经找我爹娘过去讨论我和三哥的婚事了,吉时一定,我便是三哥的妻,三哥再怎么喜欢你,你也只能做妾。” 我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胡允熙,没想到胡卿安的动作会这么快。 我以为他只是逼胡定棠回去,逼胡定棠跟我分开,或许会用很多铁血手段,却没想到,他会利用胡允熙将我彻底的踢出局。 “不,”胡允熙忽然大笑了起来,指着我说道,“不,孟九裳,即使我这个当家主母能容得下你这卑微的妾,族长爷爷也不会容得下你的。” “你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胡允熙的一通奚落让我心里的火蹭蹭的往上冒,我努力的将火气压下去,说道:“我没想过要给谁做妾,我不稀罕,只是反而有些可怜你,就算是做了胡定棠的正房妻子又有什么用?他人在你身边,心却不在你身上,你日日对着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胡定棠,只会痛苦不堪。” “那我就彻彻底底的将你从他心上抹去!”胡允熙发狠似的说道。 我笑了起来:“抹去?杀了我吗?胡允熙,如果我死了,你认为他会怎样?” “他会恨你,我会成为他心底最深处的痛,生生世世他都再也不会忘记我,你可以抹杀我这个人,却永远无法将我从他的心上抹去了。” “你!”胡允熙抬手又想泄愤,被气得直咬牙却无可奈何,因为她知道我说的对。 这个时候,我的处境我已经完全清楚了,而想走的心更加坚定。 本来我是想去求萧瑾瑜帮忙,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了。 “真正的想要将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心上抹去,最好的办法不是想着如何去抹杀,而是应该想办法,让他们自我了断。”我好心的提醒道。 胡允熙拧起了眉头:“你又想诓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我反问她,“正如你所说,你、你的父母、你的族长爷爷,都不会容得下我,我留下来,日子好过吗?” “还是你真的觉得我对胡定棠如你一般痴迷成性,无可自拔?” “胡允熙你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是被逼的,胡定棠想要让我用阴阳针帮他扭转命运,这才要了我,强行将我留在了身边,我对他的感情,远不如你,你觉得在性命与对他的那点感情之间,我会选择哪一个?” “你什么意思?”胡允熙有些松动了。 “我可以跟胡定棠彻底摊牌,将他还给你。”我说道。 胡允熙犹豫了一下,道:“你不会这么好心的。” “我当然不会白白的退出。”我说道,“放了我外婆,找人送我们出临安城,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踏入临安城半步,并且,在临走之前我会给胡定棠写一封诀别信,帮你骂醒他。” 当我提到外婆的时候,胡允熙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筹码,在她看来,足够了。 “那你现在就写诀别信,写狠一点,彻底骂醒三哥才行,我看着你写。”胡允熙立刻说道。 我摇头:“我回去写,你去接我外婆。” 胡允熙想了想,转身走到蕙兰那边,拉着蕙兰的膀子窃窃私语,没多久,蕙兰便架着马车离开了,应该是去接我外婆去了。 胡允熙则跟我一起回到店里,看着我一笔一划的写,时不时的纠正一两句,到了最后,几乎就是她在说,我在写。 那些对我们这段感情的贬低,就连我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但我脑子却是清醒的,这一走,我便再也不会期待与胡定棠还有任何的交集,以后,山长水短,天各一方。 写完了之后,胡允熙拿起那封信仔细的欣赏,而我则开始收拾东西,穷家富路,钱财干粮必不可少,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安顿下来,我就不怕凭我的手艺挣不到钱。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时间过得真快,等到我再见到外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送我外婆回来的,是胡氏公馆的另一辆马车,配了一个车夫,胡允熙交代他将我们在天亮之前送去临安城的火车站,买最远的火车票,看着我们上车之后再回去复命。 之后,她便上了蕙兰的马车,离开了。 “小九,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外婆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担忧。 我将包裹拿上马车,然后扶着她上去,马车立刻动了起来,我安排外婆坐稳了,才说道:“外婆,我们要离开临安镇了,以后在外面再找个地儿安家立命。” “你跟胡三爷好好的,怎么忽然又要离开?胡三爷允许你走?” “他现在自身难保,狐族的人找上门,将他带走了,我们留下来,很可能朝不保夕。” 外婆倒抽一口凉气,不过很快便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也罢,狐族的事情我们不掺和也好。” “外婆,对不起。” 外婆在临安这个小镇上生活了这么多年,年纪又大了,还要跟着我流离失所,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外婆握着我的手说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临安镇从出了金矿那事儿之后,早就不安定了,外婆早年也不是临安镇的人,也是跟着别人逃荒逃到这儿来的,小九落根在哪儿,外婆的家便在哪儿。” “外婆,你真好。”我伏在外婆的膝头,汲取着这最后的温暖。 随着马车渐渐驶离镇上,朝着临安城唯一的火车站而去的时候,说心里面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我跟胡定棠的相遇并不是那么太美好,但是一个多月的相处,让我们的心在悄无声息中慢慢的靠近,却在这个时候硬生生的被分开,并且此生可能再也不会重逢,更何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还会娶胡允熙为妻,这一切,真的很难让我在短时间内完全接受。 难受,是真的难受。 不知不觉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我把脸埋在外婆的腿上,根本不敢让她看到,怕她担心。 “我们走了,胡三爷该怎么办呢?”外婆忽然说道,“小九,其实你心里也是不想走的吧?” 我摇头,闷闷道:“狐族那么多人可以帮他,我们不用担心他,自己过好就行了。” 外婆便不再多说什么,怅然若失的看着车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颠簸,我迷迷糊糊的都开始昏昏欲睡,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安静的坐着的外婆,忽然开始呼吸急促起来。 她两只手揪着自己的领子,眉头紧皱,嘴微微张着,看起来像是喘不上气来似的。 “外婆,你怎么了?”我赶紧问道。 伸手去拉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像是从冰窖里面刚拿出来似的。 “停车,快点停下来。”我冲着外面车夫喊道,但是车夫置若罔闻。 这车夫是胡允熙的人,他只听胡允熙的命令,而他接收到的命令就是在天亮之前将我送到火车站去,中途根本不会停的。 我摇了摇外婆,她掀开眼皮子看了我一眼,嘴里喃喃道:“没事,我没事。”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问道:“外婆,是不是你体内的阴煞之气发作了?” 金丝蛊消失之后,外婆体内的阴煞之气被胡定棠的人驱除了一大半,剩下的,得靠她自己长年累月的慢慢的清除,其实之前她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了,怎么突然就感觉加重了很多似的。 外婆紧要牙关,话都说不利索,却用力的想要将我往马车外推:“走,走。” “外婆,你别说话,我帮你逼阴煞之气。”我说着,调动起身体里微弱的真气,朝着外婆身上拍去,可是真气刚刚流入外婆的身体,却又被一股强大的阴气给挡了回来。 当时我喉咙里面便一片腥甜,捂着心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不对,外婆这种状况不像是身体里剩余的阴煞之气发作,她的身体里的阴煞之气很多很强。 外婆浑身都打着摆子,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直盯着我,那眼神分明是在催促我,快走! 直到那会儿,我才忽然感觉到,整个马车车厢里面的温度似乎有点低,半夜里都没觉得这么凉,这会子天都快亮了,怎么反而更冷了似的? 我挣扎着爬起来,那时候已经明白凭我自己是没办法缓解外婆的痛苦的,转身掀起车帘,想要叫车夫停下马车,帮一帮我们。 可是当车帘掀起来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正在赶马车的,并不是之前胡允熙安排的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人了,看到那一身的斗篷,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你是谁?”我下意识的问道。 车夫缓缓的回过头来,黑色的帽子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两只红色的眼睛散发着妖冶的光。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家伙虽然不是我之前遭遇的那只饿鬼疽,它的气场没有那么强大,但,应该是跟那东西是同一类货色。 也就是说,悄无声息间,原本的车夫已经被干掉了,我们现在所走的路,应该也不是去临安火车站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黑沉沉的天边才刚冒出些许鱼肚白,这个时候应该五点还没到。 它不可能是独自来的,这周围必定有不少同类在护着这辆马车,而外婆的反常,是给我的警告。 饿鬼疽是胡定坤的人,也就是说,是胡定坤截了胡允熙的糊,胡允熙恨不得立刻把我送的远远的,但胡定坤却不想让我走。 他为什么非得留下我? 是还想故技重施,用我来威胁胡定棠跟他合作? 有这种可能,毕竟,如果胡定棠真的被胡卿安捧上族长的位置,胡定坤拿捏着我要挟胡定棠让位,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这种几率很小,除非胡卿安死了,否则,胡定坤还不敢这么肆意妄为,再者,如果胡定棠上位,胡定坤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和胡定乾抱成一团吗?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还为了什么? 我缩回马车里,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而这个时候,外婆的情况却忽然好了起来,只是有些精疲力尽的靠着马车壁,脸色有些不好。 看来,他们震慑我的目的达到了,暂时不会再为难我外婆了。 外婆身上的阴煞之气,是那饿鬼疽咬出来,只要一天没有完全驱除,饿鬼疽就能通过这些媒介来折磨外婆。 当然,想要达到这种效果,肯定还有高手在背后做法,胡定坤身边的厉害角色果然不少。 外婆憔悴的靠在我的肩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回想着我跟胡定坤之间所有的交集。 慢慢的,倒是理出了一些头绪。 胡卿安强烈反对我和胡定棠在一起,原因很可能是关于我的身世,这些事情,大多数人不知道,只有胡卿安以及胡允之母亲那一辈的人知道内情。 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胡定坤。 胡定坤可能也知道一些皮毛,他拿捏住我,不是为了威胁胡定棠,他的目标很可能是……胡卿安。 我清楚的记得他夜里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他说,有了孟姑娘,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之前必定是不可能跟胡定坤合作的,这个人做事手段太过阴狠,跟他混,迟早是被卖了还要替他数钱,可眼下,我却不得不考虑向他妥协了。 无论是为了外婆,还是为了我私心里想要弄清楚我的身世,我可能都得去冒一冒这个险。 或许,胡定坤真的能带我进狐族老宅也不一定,只是,我得时刻提防着。 “小九。”外婆终于缓了过来,她是懂一些法术的,对于身体发生的这些变化,她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拖累你了。” “没有,外婆。”我宽慰道,“其实说真的,不是逼不得已,我并不想就这么离开临安镇,只是我们这一回去,可能再也没有自由,也可能就是走上绝路,外婆,应该是我连累了你。” “傻孩子,你是外婆的命,能跟你待在一起,去哪外婆无所谓。” 外婆的话让我动容,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把外婆单独送出去才好,她年纪大了,真的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了。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车帘被掀起,紧接着,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家伙爬了上来,一把将外婆扯了出去,我扑上去想抢外婆,却被一阵阴风挡了回来。 外婆被带下去之后,马车又迅速的跑了起来,我掀开车帘去看,周围全是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跑了大概十来分钟,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四周一丁点动静都没有了。 我等了一会儿,等着有人来让我下去,可是没有。 最终,我实在坐不住了,掀开车帘,就看到胡定坤站在不远处,他背着双手,眺望着高处,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就看到半山腰上,那座气派的府邸。 那儿,正是狐族老宅。 56、他没有软肋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狐族老宅周围是有结界的,如果是我自己,闯不进这里,看不到那府邸,而胡定坤带我进来,倒是轻而易举。 “孟姑娘,那儿,”他侧过脸来看向我,手却指着老宅的方向问道,“想去吗?” 我嗤笑一声:“去与不去,现在好像也轮不到我做决定。” “你必定是想去的。”胡定坤又重新背着手看向半山腰,“你喜欢的人在那儿,你心里的疑团,也在那儿。” 胡定坤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我却明知故问道:“我心中的疑团?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 “我在说什么,你听得懂。”胡定坤胸有成竹道,“孟姑娘,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倔,毕竟现在真正能帮你的,就只有我。” “那抱歉,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如果你真的好心,请放了我外婆,放我们离开。”我坚持道。 “你走不掉的,天涯海角,他都会想尽办法找到你,追杀你。”胡定坤的眼神从半山腰上慢慢的往上移,直朝着山顶看去,“你知道那山顶上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头,他又说道:“那是狐族禁地,所有人不准进入的地方,里面藏着巨大的秘密,甚至关乎到整个狐族的命运。” 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莫名的就觉得,胡定坤话里有话。 当年,胡定棠被逼走投无路,胡卿安最终的决定,就是让他去守禁地,难道,这里面另有深意? 看得出来,胡卿安对胡定棠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正如胡允之所说,他其实很看好胡定棠,只是胡定棠自身的硬伤让他无可奈何,他让胡定棠去守禁地,而禁地关乎到狐族的命运,这样一个职位,会让胡定棠在狐族的地位不可撼动。 “爷爷总归是偏心的。”胡定坤失神道,“大哥是长房长孙,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万众瞩目,在爷爷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同,可惜他只是个憨货罢了。” “三弟呢,从小就聪明过人,修炼天赋又那么好,在一众兄弟姐妹中,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吸引住爷爷全部的目光,我清楚的记得,不苟言笑的爷爷的大腿上,永远只有两个孙儿能坐上去,左腿是大哥的,右腿,便是三弟的。” “而我呢?我在哪?” “我只能站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爷爷从不正眼看我,因为他觉得我男生女相,不吉利。” 说到这儿的时候,胡定坤忽然就悲凉的笑了起来,转而看向我叹道:“孟姑娘,你说他多偏心啊,三弟天生反骨他不怕,处处维护,而我只是长得稍微……美了一点,他就想要彻底的将我踩入尘埃,你知道我从小承受了多少委屈吗?” “可我想要得到他的宠爱,就像大哥与三弟一样,我心中也明白,只有我足够优秀了,才能真正的走入爷爷的视线之中,而变的优秀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修炼。” “我时常偷偷潜入爷爷的书房,废寝忘食的去背他收藏起来的那些心法口诀,甚至是我看不懂那些心法口诀的含义,还是一字不漏的背下来,全都记在我的脑子里,因为我相信,只要我慢慢长大,这些心法口诀我便能完全参透,帮助我修炼出出神入化的本领。” “不得不说,这些努力没有白费,直到今天,爷爷也不知道我到底会多少东西,更不会想到,一旦我跟大哥决裂,我背后会有多少兵力能帮我一举拿下对方,他永远也想不到,而这一切,都是我从他的书房里,一点一点的偷学起来的。” 我知道胡定坤这个人阴邪,但听他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被狠狠的惊住了,只是我有点不明白的是,胡定坤手里培养出来的那些势力,都是跟阴魂尸煞有关系的,狐族族长的书房里珍藏着的,不应该是狐族特有的修炼功法吗?怎么会有别的那些杂七杂八与所谓正派格格不入的心法口诀? 胡定坤顿了顿,继续说道:“在那个宽大的书房里,我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爷爷与各大长老们窃窃私语,有时候什么都听不到,却因为憋气太久,耳朵里面嗡嗡作响,一阵一阵的刺痛,而有的时候,却也能听到一些族人怎么也想不到的秘密。” “比如,这禁地的秘密。” 胡定坤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神里面包含着的深意,却让我心里慌成了一片。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 我紧咬着嘴唇,不去问,他跟我说这么多陈年往事,将他小时候的秘密抖落在我的面前,必定是有目的的,他在拖我下水,在试探我的底线。 “我们之前是见过面打过交道的。”好一会儿,胡定坤忽然说道,“在三弟遇上你之前。” 我猛地瞪向胡定坤,脑子里有点乱,直觉很不好。 “很多年前我便发现了甄姬墓,看着甄姬一步一步的操控着金丝蛊,眼看着就要突破重围,出来作乱,一旦甄姬肆虐,对于我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在第一批挖墓人被金丝蛊消灭之后,我便开始行动了。” “那两个空村、饿鬼疽!”我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 金丝蛊肆虐,波及到了周围那些贪婪的村民,村民为了挖金矿,一批一批的死,而这些人的精元,却都成了胡定坤豢养饿鬼疽的下脚料,可以说,胡定坤与甄姬在无形之中达成了盟友关系。 胡定坤想要借助甄姬这股东风彻底的将自己手里的这股阴暗势力培养起来,而一旦甄姬现世,大概率是要被胡定坤拿下,收为己用的。 胡定坤点头:“对,那些人被大片的金丝蛊折磨,是我帮助他们彻底的脱离了苦痛。” “所以,当初掳走我和外婆的,也是你!”我愤怒了,“归根结底,是你害了我们!” “孟姑娘,你误会我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抓你们去探墓的不是我,我只是默默的守在身后,等着捡残羹剩饭罢了。”胡定坤说着,走近了一点,伸手挑起了我的下巴,仔细的端详着,“当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激动的一夜没睡,为什么?” “因为爷爷书房的最里面一层书架里,藏着一副画像,那画像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女子,眉眼、轮廓、一颦一笑,跟你简直如出一辙。” 我的心狠狠的被撞击了一下,跟我长得如此之像的,难道是我的亲人? “藏得那么隐蔽,对于爷爷来说,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那时候我就想着,或许把你带回狐族,献给爷爷……” “可是当我跟你接触之后,无论我使尽万般手段,你就是个傻子,一个魂魄不全的傻子罢了,一个傻子,不通人情世故,就算爷爷能把你留下,对我来说,又有何利用价值呢?” “所以,你理所当然的成了一枚弃子,可是孟姑娘,一夜之间,你又是为何补全了魂魄,变成了如今如此精明又魅力四射的大姑娘了呢?” 胡定坤说到最后,面目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那双凌厉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似乎我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就不会放过我似的。 我现在就是想狡辩都找不到有说服力的言辞了,只能反问道:“既然你那么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为什么不阻止胡定棠?” “他没有软肋。”胡定坤说道,“我早就想拉他下水,但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能泰山压顶不动声色,你是第一个可以近他身的女色,有你在,我就不怕没机会。” 这人真的是太阴险狡诈了,关键是太能沉得住气,一眼便能将事情看到底,做出最利己的决策。 “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你不仅对三弟至关重要,对我爷爷的震撼力也是那么强,竟然能把他半夜从老宅震出来,甚至恨不得立刻将三弟一辈子的人生大事给草草办掉,更重要的是,我听说爷爷下山去你那儿的时候,身上是带着狐族族长金印的。” “那金印就是权力的象征,整个狐族,认金印不认人,他竟然想要用狐族族长的位置来将你从三弟的身边赶开,你何德何能?”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忽然意识到,或许,你与禁地里关着的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孟姑娘,你敢说你接近我三弟,就没有一丁点想要利用他的成分在?” 胡定坤的一字一句都戳到了点上,让我无力反驳。 “我们才是一路人,孟姑娘,你得想明白了。” 到了这种时候,我还是不妥协的话,按照胡定坤的手段,我和外婆怕是都活不成的,但我还是不甘心啊:“一路人?胡定坤,你要走哪条路我都不知道,你倒是想让我想明白什么呢?” 胡定坤转过身去,手猛地上抬,指着山顶上,然后慢慢的往下滑,穿越崇山峻岭,最终落在了半山腰的府邸上:“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只要你答应好好配合,为我所用,我会尽快将你送进禁地,禁地的秘密重现于世,狐族内部必将会有一场争斗,到时候,鹿死谁手,可就不是我爷爷一个人说的算了。” 这就是想要利用我来挑起狐族的内部争斗,帮助他趁乱夺权了,而我从中得到的利益,只是去弄清楚我的身世。 可是,弄清楚我的身世之后呢? 我如果真的是来自狐族的,我的亲人就是或者曾经是那座府邸之中的一员,那么,我岂不是亲手毁掉了我亲人们的家园? 胡定坤这人定然是不能上位的,他的目标显然不是一个狐族那么简单。 “天亮了。”胡定坤没有等我的答案,抬眼看着天边红晕晕的日光慢慢的透出来,说道,“你有一整天的时间考虑,天黑之后,给我你的最终决定。” 说完,他便离开了,而我又被塞上马车,一路颠簸,最后被关进了他们囚禁我外婆的地方。 只是我没能再见到外婆,我被关在单独的一个房间内,有人送来吃食,我却毫无胃口。 其实当时我心里明白,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胡定坤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路的部署,他给我的这一天的时间,是在让我考虑,是自己走去狐族禁地,还是他让人把我控制起来,直接扔进禁地。 无论是我主动,还是被动,我都必须为他服务,他不会放过我的,而我更不想因为我,再让外婆受到更多的伤害。 我趴在桌子上,心里很难受,忽然就有点想念起胡定棠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临走的时候,他说他要去守禁地,只求胡卿安放过我,那么,他现在也在禁地吗? 应该不在吧,毕竟,胡卿安不是已经着手商讨他与胡允熙的婚事了吗? 是了,胡定棠要娶胡允熙了,我对他还有什么期待呢? 忽然又想到胡定棠给我的那块玉佩,伸手摸出来,一遍一遍的抚摸把玩。 如果胡定棠没事的话,这块玉佩里面是隐藏着一部分他的内力的,可是如今,我丝毫都感受不到那内力的存在,所以,他回去的日子似乎也很不好过吧。 如果还能见到他的话,我会把玉佩还给他的。 如果真的能见到他,至少,我得求求他救救我的外婆。 对,我得去禁地甚至是狐族老宅,不仅仅是要弄清楚我的身世,更重要的是,我要想尽办法接触胡定棠,即使我最终无法自己存活,也得争取机会让外婆活着。 只有胡定棠才有可能对抗得了胡定坤,我得相信胡定棠。 …… 天黑之后,胡定坤果然来了,当时我正在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孟姑娘胃口真好,不像你外婆,到底是年纪大了,山珍海味放在她面前都吃不下去一口,真是愁死个人。”胡定坤故意说道,他就是在敲打我,我不听话,他就不会让我外婆好过。 我置若罔闻,该吃吃该喝喝,等到吃饱喝足,放下碗筷,擦干净嘴角的油渍,这才说道:“如果我外婆吃不好睡不好,那对不起,我可能因为担心她,而无法胜任你给的任务。” 胡定坤当即便笑了起来:“孟姑娘果然识时务,放心吧,我会像供着我奶奶一样的供着你外婆的。”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牛皮纸,展开来放在桌面上,牛皮纸上,是一副画的很仔细的地图,每一个重要地方都有特定的标记。 “这是我所了解到的禁地地图,我只能想办法将你送上去,至于你自己能看到什么、发现什么,全都要靠你自己,并且,上面可能陷阱重重,守卫森严,怎样避开一切危机,是死在禁地里,还是成功穿越禁地,一切都看你的造化了。”胡定坤交代道。 我点点头,就着灯光将那副地图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遍,记住了大部分重要位置,在这段时间内,胡定坤给我准备了一点必备东西,之后,他便带着我离开。 这一次我们没有坐马车,完全是靠着胡定坤的内力,在带着我一路往前进,我只听到耳边有呼呼的风声传来,似乎比坐马车还要快一点。 上了山之后,胡定坤放慢了脚步,也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他带着我从山的另一面往上爬,穿过丛林,翻过壕沟,越往上越陡峭,并且连温度都一下子降低了很多。 一阵阵阴风刮过,四周都透露着一股阴森,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氛围,却让我恍若回到了冥界。 但是还没到山顶,胡定坤便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一层薄薄的雾气边界说道:“狐族禁地,我们本族人是不允许擅自踏入的,孟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记得你说过的话,我等着你回来。” “你也一定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如果我回来发现外婆情况还是不好,我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也学着他的强调说道。 胡定坤点点头:“放心去吧。” 我抬脚,朝着那一层雾气之中走进去,可脚刚接触到地面,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我往后掀去,我们这是接近山顶的地方,所处位置又比较陡峭,这一掀,我脚下不稳,差点就翻到,滚落山下去。 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胡定坤一把撑住了我的后腰,堪堪稳住了我的身形:“怎么回事,走路都都不稳?” 他估计觉得我是装的,我也不分辩,再次抬脚往前跨,刚才那股力量来的太蹊跷,根本就不是我站不稳导致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胡定坤为了以防万一,冷不丁的一掌拍在我的身上,将我硬生生的朝着前方推下去。 这股力量槽点又将我推的朝前面撞去,险险就来了个狗吃屎,就在我的脸要撞到地面的时候,那股力量一下子攫住了我,将我推了起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分明听到一声微微的叹息,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我一下子捕捉到了。 57、骨鞭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这下,不仅仅是我,就连胡定坤都愣住了,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之前我的人进入禁地并没有这么难。” “要不,先下山吧?”我试探着问道。 胡定坤轻蔑的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伸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右肩上顿时一重,我歪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红阴阴的小人儿坐在我的肩头。 那小人儿巴掌大小,小脸蛋瘦瘦的,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小身子瘦骨嶙峋,看起来有些恐怖。 特别是当我看向它的时候,它裂开嘴冲着我笑,嘴角咧到了耳朵根,露出里面两排尖牙,桀桀的笑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灵婴,用刚刚成型的胎儿慢慢炼成的,在我这儿已经修炼了几百年,它会护着你往前走,直到它完全消失,到时候你有能力就再往前走,没能力就立刻撤出来,会有人在禁地周围接应你。”胡定坤交代道。 灵婴是鬼婴的一种,等级相对较高,但是制作过程极其残忍,胡定坤为了闯禁地真的是豁出去了。 我点点头,再次朝着前面走去的时候,果真没有再受到之前那样强大的攻击,只是肩上的灵婴身上的红光一闪一闪的,像是一只燃烧的蜡烛,正在慢慢的透支着自己的生命。 进入雾气之中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视力范围只能达到雾气的边缘,根本看不到胡定坤的身影了。 我抬脚往前走,没有目的性,一切都是凭着感觉来。 越往前,地势越高,温度也越低,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回想着胡定坤给我的羊皮卷上那些标志性的地界,一边走一边看,走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终于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再往前,就快要到山顶了,据说山顶常年积雪,温度极低,跟山脚下简直天壤之别,而他的人之前都是折在了山顶,而我的任务就是,找到山顶积雪覆盖之下的秘密。 我坐在一边石头上缓了缓,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弄得不好可能就永远下不去山了。 扭头看向那灵婴,说道:“你曾是谁家殷殷期盼的婴孩呢?至少你的母亲命格应当很特殊的吧,否则他们不会盯上你。” “他们将你从母体里面抓出来的时候,你肯定很痛苦吧?你的母亲还活着吗?” “大概率是活不成了吧,我记得一个灵婴的形成,是要在子母血里浸泡九九八十一天的,那么长的时间,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么可能熬得过去。” “他手里必定不止你这么一个灵婴,造孽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人,如果真的让他夺了权,后果不堪设想。” 灵婴不会说话,除非是开了灵智,显然我肩上的这一只还没有,但是能有这小东西陪着我,莫名的让我不觉得那么孤独。 “可我现在在做什么呢?我是在助纣为虐。” 我自嘲的笑了笑,又去看灵婴,却发现它的身体颜色比之前更加深了,像是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以为它是因为我的话而愤怒了,赶紧安慰道:“你别这么生气,这是宿命……” “桀桀!” 我正说着,灵婴忽然尖叫了两声,一下子朝着我的后方飞去,我猛地转身,就看到一道黑色的网直朝着灵婴张开,网的中央,趴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黑蜘蛛。 如果刚才不是灵婴发现了这只黑蜘蛛,那么那张网应该是朝着我得头张下来的。 灵婴狠狠的撕破了那张网,黑蜘蛛却在同一时间,射出一条蛛线,勾住了我头上的树枝,然后我就看到那黑蜘蛛朝着我射了过来。 我赶紧闪到了一边,灵婴已经飞了回来,再次冲着黑蜘蛛冲了过去。 可就在那一瞬间,四周传来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上百只黑蜘蛛同时出现,将我包围在了正中央。 那些黑蜘蛛每一个个头都很大,圆鼓鼓的身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短毛,眼睛血红血红的,一看就是有修炼功底的。 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这种东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出手对付,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些黑蜘蛛突然射出一条条黑色的蛛线,直冲着中心点而来,想要将我紧紧的捆住。 灵婴一看形势不妙,立刻飞了回来,重新站在了我的肩膀上,嘴里桀桀直叫,随着它的叫声越来越凄厉,身上的红光也越来越亮,将我整个笼罩在了红光之中。 而那些蜘蛛丝在碰撞到红光的时候,停下了,慢慢的萎缩、消失。 灵婴的身形忽明忽暗,胡定坤说过,他将这只灵婴给我,是用来保护我,帮我开路的,但当它的修为耗尽的时候,就会灰飞烟灭,像现在这样无休无止的对抗这些黑蜘蛛精,对它来说很不利。 就在我想着该怎么帮它的时候,它忽然又是一声尖叫,我就看到一片黑气猛地冲着四周撞出去,一部分黑蜘蛛立刻炸裂,剩下的一部分也迅速的退出去了。 而肩上的灵婴,也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小小的身子周围的红光消失不见,身体明明灭灭,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它看起来虚弱的让我心疼,毕竟是为了我它才这样的,我咬咬牙,山顶就在眼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上面走去。 既然来了,就去山顶上看一圈,就算什么都没发现,立刻下山去,胡定坤也不能说我什么。 爬上去并不难,当那一片皑皑白雪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恍若已经是隆冬季节一般。 山顶上除了一片白雪,还立着一道碑,碑不高,没有字,顶上贴着一道黑色的符纸,被一层薄雪覆盖着。 我伸手想要去将雪掸开,看看这是一道什么符,可是手还没有碰到那座碑,就被一股强大的法力给挡了回来。 这一挡,我整个人朝着雪地里坐下去,肩上的灵婴桀桀直叫,小身子几乎成了透明色。 坏了,是刚才那股法力伤到了灵婴,毕竟它是阴煞之物,对于符咒一类的东西还是很忌惮的。 但凡能用上黑色,这道符的法力便不容小觑,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忽视了。 灵婴那双大眼睛可怜的看着我,桀桀的叫个不停,似乎在求我救救它,可我该怎么救它呢? 并且,它一消失,我就立刻得离开这里,回去一路上,还不知道要碰到什么,到时候我该如何全身而退?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有点佩服胡定坤了,他明知道我没什么能力,却还要放手让我独自上来面对这一切,他就真的不怕我死在这禁地之中? 不,他不怕,他在赌,赌我不会出事。 我伸手想要碰一碰那灵婴,给它一点抚慰,却没想到我手伸过去,它一张嘴咬住了我的食指,大口大口的吮吸着我的鲜血,我想抽回来,却发现随着我的鲜血被它吞掉之后,它的情况似乎好转了许多。 罢了,它因我而受伤,如果牺牲点血给它,就能让它恢复的话,那我也是愿意的。 但我却忽略了,这小东西并没有开灵智,本性贪婪,一见了鲜血,本性暴露无遗,不把我吸干是不会放开我的。 我用力的想要甩开它,可是手指被咬死了,根本甩不开,焦急之下,我只能又将它甩向那道黑符,果然,这家伙还是害怕黑符的,立刻松开我,弹了开去。 我狠狠的瞪向那灵婴,吼道:“你想死啊。” “桀桀!”灵婴也冲我叫了起来,仿佛在说,你不死,我就得死。 看着灵婴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知道这一次是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本来这灵婴是来帮我的,这会子它尝到了我鲜血的美味,是不会放过我的。 只要我一处在安全范围内,它就还是会来攻击我,但我也不能一直守着这道黑符,这周围这么冷,空旷旷的,不知道周围还隐藏着多少潜在的危机,就算没有东西攻击我,冻也会把我给冻死了。 我试探着再去触碰那道黑符,黑符的法力太甚,靠近不了,而这黑符下面到底镇压着什么,无法探寻。 胡定坤曾经派他的势力上来过,可最终应该都是折在了这儿,揭了这道符,禁地里面的秘密才能公诸于世,可这秘密,很可能就会给下面的狐族乃至人间带来不小的影响。 符揭不得,那就只有对付这灵婴,灵婴吸了我的血之后,身体周围的红光又笼罩了下来,恢复的特别快。 我抽出银针,握在手中,将那根流血的手指往前伸,灵婴闻到鲜血的味道,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仿佛都在闪光,试探着朝前飞来。 它想喝我的血,但到底还是害怕那道黑符,不敢靠的太近,我咬着牙豁出去了,向前又走了一步,灵婴终于张嘴,就在它要咬住我的手指的时候,我手里的阴阳针直接冲着它的头颅扎下去。 阴阳针自身带着一些法力,随着宿主的法力越来越高强,它展现出来的力量便越来越大,所以现在它的法力并不强。 阴阳针扎下去,破了灵婴的一些鬼力,它一下子被我激怒了,发了疯似的朝我攻击而来,简直不管不顾。 我的内力毕竟还弱,一次得手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抵得过它的连续攻击? 只能不停的往后退,去靠近那块被黑符覆盖着的碑,可黑符的法力让我又不能真正的靠着它,只能在离碑一米开外的地方不停的转。 那灵婴很快便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专门从我的背后攻击我,因为背后是盲区,我后面又没长眼睛,不能用手脚第一时间攻击它,也不可能将它甩出去。 几十个回合之后,我只感觉后背心猛地一痛,心里一凉,坏了,被灵婴咬住了。 桀桀的笑声狂放又邪恶,它得逞了,非得将我吸干净才会罢手,随着它吸的鲜血越多,我越来越弱,它却越来越强。 那个时候,我一边骂自己之前还心软,自己在冥界那么多年,对于这些小鬼的秉性了如指掌,怎么做了人之后,却对这种东西抱有恻隐之心呢? 现在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另一方面,我又恨胡定坤,什么东西不好给,非得给这么个小鬼头给我,这下可真的要把我给害死了。 我被它咬的没办法,只能心一横,故技重施,整个人朝着那座碑撞过去。 那碑不高,我从上往下,将自己的身体狠狠朝着碑头上撞,巨大的法力冲上来,将我掀翻在地,心都在痛,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阵白一阵黑的,随时都能晕过去。 可那灵婴却死死的咬着我的后背不松口,因为有我的鲜血做补给,它倒是没那么容易一下子就被干掉。 我想爬起来再往那碑上撞一次,直到把灵婴给弄死为止,却没想到,我的心口越来越痛,辐射到整个胸膛,痛的我根本爬不起来。 “桀桀,桀桀。”灵婴不知道是喝血喝的兴奋了起来,还是发现了别的什么,不停的叫着。 我手捂着胸口,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脑子里面恍恍惚惚的,耳朵里面嗡嗡直响。 我用力的甩着头,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的,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要回狐族,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又是那个声音,又在警示我,让我离开。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那个时候,我暂时忘记了后背上的那只灵婴,只想抓住这道声音的主人,问清楚一切。 或许,胡定坤执着的让我上来,就是为了找这个女人。 可是她没回答我,我只感觉到胸口里,一股暖流席卷全身,强大的内力从我的身体里冲出去,直接将那灵婴给冲飞了。 灵婴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再次冲着我飞过来,我却已经站了起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森白的骨鞭,有一股力量操控着我的身体,甩动那道骨鞭,噼噼啪啪的朝着灵婴身上抽过去。 每一次抽打在灵婴的身上,便能激起它惨绝人寰的叫声,十几骨鞭下去,灵婴身上的血色完全退去,再次变成了透明。 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看着我手中的骨鞭,桀桀的叫着,求我放过它,我手中的骨鞭一节一节的骨头忽然变形、重组,不多时便又形成了一把骨刀。 我看着自己的手提起骨刀,狠狠的朝着那灵婴插下去,这一刀下去,灵婴必定灰飞烟灭。 这一切动作都不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但是对于这灵婴,我真的是恨的咬牙切齿,杀了它,也是我的意愿。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骨刀落下去了,却没有将灵婴杀死,千钧一发之际,我一直带在身上,没有丝毫反应的,那块胡定棠的玉佩,发出一道白光,直接将灵婴吸了进去。 我提着骨刀,直挺挺的站着,嘴张了张,想要弄清楚刚才的一切,可是胸口一直提着我的那股热流,忽然就落了下去,整个人的士气一落千丈,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一个声音一直在对我说:“不要去狐族,不要跟狐族的任何人打交道,离开这儿。” “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 “离开,一定要离开。” …… 那个声音一直纠缠着我,像是一个梦魇,我想要醒来,努力的挣扎着,猛地睁开眼睛。 浑身像是水洗的一般,被汗水湿透了,贴在身上,在这深夜里,冷冰冰的。 我躺在一片树林之中,头顶上,有些许的月光透下来,我扭头四周看了一圈,却发现这儿,不是禁地山顶,也不是半山腰,而是胡定棠第一次带我来这座山所停留的地方。 我整个人躺在一块大石头的侧面,翻个身,浑身都在痛,特别是胸口和后背。 我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会做了个梦,就从禁地被送出来了? 这个时候,胡定坤已经发现我被送出来了吗? 他之前说过,如果我从禁地出去,就在薄雾的边缘,会有人接应我,但是这个地点,离薄雾笼罩的范围一大截远。 我扒着大石头,撑着身体朝着狐族老宅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道声音一直在叫我离开,可我能离开吗? 外婆还在胡定坤的手里,我怎能丢下她? 可是再回去胡定坤的身边,还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样利用我,这一次我侥幸逃脱,下一次所要面对的,又会是怎样的情境? 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让我很难选择,怎么做都无法达到最理想的状态,但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这周围都是有狐族的人巡逻的,到时候被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 我趴在大石头上缓了一下,然后撑起身体,想要离开。 手一抬,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刮了一下大石头的边缘,发出一声脆响,我疑惑的朝着右手腕看去,就看到右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森白色的手钏。 我抬起手,对着月亮的方向,眯起眼睛仔细的看,好一会儿才看出来,这是一串骨钏,是一节一节短小的脊骨组成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骨钏可以变大变小,变成各种形状,作为武器保护我自己。 它本不属于我,是在禁地跟灵婴打斗的时候出现的,所以,这是那道声音的主人送给我的吗? 58、我孟九裳不走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摸了摸那骨钏,一串心法自然的在脑子里闪现,怎么将它从手腕上脱落下来,怎么变形,怎么注入内力,轻而易举的全都办到了。 最后,骨钏重新盘回我的手腕上,就像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镯子一般,不识货的人,看起来就很不起眼。 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回头又看了一眼山尖的方向,那里,那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她让我走,怕我卷进狐族的争斗之中,但我本来的真身就是狐啊,我跟狐族本就是牵扯不清的。 我摸了摸胸口,之前在禁地,我分明感觉到胸口的不对劲,打斗的时候,应该就是我体内的狐狸内丹被调动起来了,所以,它是能够被唤醒的。 我是要回来寻根的,胡定坤也不会轻易放我走,就算是出去了,但凡胡卿安心狠一点,还会追杀我,我逃离的意义又在哪呢? 甚至,我还没有跟胡定棠告别呢。 想起胡定棠,心里莫名的有些酸酸的,我摸出那块胡定棠给我的玉佩,就看到本来温润透明的玉佩中间,似乎有一股气在流动,那是被困在里面的灵婴。 这只灵婴本来是要灰飞烟灭的,但最后一刻被玉佩给吸纳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佩是要吞噬掉灵婴的精元,还是要渡化它,应当只有胡定棠能说得清。 胡定棠被带走之后,玉佩便没有任何动静了,这会子忽然吸纳了灵婴,胡定棠那边应该也会有感应的吧? 他能感应到我的存在吗? 他这会在干什么呢? “你怎么会在这儿?”正在我失神的看着玉佩的时候,一道声音冷不丁的传入耳中,我抬头一看,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蕙兰。 只有她一人。 她拧着眉头上前道:“你明明已经跟允熙达成了共识,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你还是不甘心是不是?” “对,我不甘心。”我说道,“既然要送我走,为什么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我外婆被人抓走了,我不回来又能怎样?” 胡蕙兰当时便惊住了:“有人袭击你们了?” “那你以为呢?”我说道,“既然在这儿遇到了,那麻烦你去告诉胡允熙一声,我孟九裳不走了,她如果还有什么想法,让她自己来见我,否则,一切免谈。” 说完,我错过胡蕙兰朝着山下走去。 是啊,既然走不掉,那就留下来吧,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总不能认命去做一只缩头乌龟,不管之后我将要面对什么,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胡蕙兰没有跟上来,应该是赶回去汇报去了,我不知道她会把这事儿直接告诉胡允熙,还是胡允熙的母亲,甚至于胡卿安,我只知道,现在谁都不会真正让我好过,那我就回店里等着就是了。 可是还没等我下了山,半路上,一道黑影闪过,直接将我拉进了一旁的树林里面去。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语气里带着愠怒:“你竟然真的离开过,一点留恋都没有?”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胡定棠,被他这么一质问,我倒有些心虚起来了,嗫嚅着嘴唇说道:“你不是快结婚了吗?那我还留下来干什么?难道要我去参加你的婚礼,鼓掌庆祝吗?” “你这么在意名分?”胡定棠反问我,“爷爷想让我娶了允熙,那我便娶了,随了他的愿,他也会放过你的,迟早我还会跟你在一起。” “那便娶了?” 虽然之前我有心理准备,但是这话从胡定棠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一下子难受了起来:“你觉得胡允熙是想娶就能娶,想抛弃就能抛弃得了的?你觉得你娶了胡允熙之后,你爷爷就真的能容得下我?胡定棠,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你这么幼稚呢?” “那你要我怎样?”胡定棠反问我,“你总得给我时间。” “没用的,你自身难保,我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就好了,不劳烦你。”我别过脸去,不看他的眼睛。 胡定棠伸手将我的脸转过来,盯着我说道:“说什么浑话?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安排好一切,给你最好的。” “我等不起。”我说道,“胡定棠,我没有三头六臂,却有不得不去保护的人,这泥藻我已经深陷进去了,连你都要看你爷爷的脸色行事,我又能翻了天不成?” 胡定棠不说话了,脸色阴沉的可怕,我又提醒道:“你这次被抓回去,已然对某些人造成了一定的威胁,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你最好自己小心一点。” “胡定坤为难你了?”胡定棠虽然是问我,但语气特别笃定,“我之前感应到你的处境十分危险,胡定坤逼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说道,“你回去吧,要是被老宅的人碰见,又要惹出麻烦。” “没事,允之替我顶着呢。”胡定棠脱口而出,我却一下子惊住了,“你是偷梁换柱跑出来的?” 胡定棠看瞒不住了,便解释道:“我爷爷看得太紧,但我感应到你出事了,必须得出来看看,所以就叫允之在我的床上睡了,半夜三更的,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那你快回去吧,我没事。”我伸手推了他一把,“以后你也别出来找我了,我一个人敌不过你一大家子的刁难。” 胡定棠一拳砸在我身后的树上,看起来特别纠结,忽然拉住我的手就要回头:“走,我带你去见爷爷。” “干什么啊!你是想我被你爷爷弄死你才开心是不是?”我用力的甩开他的手,气急败坏的吼道,“胡定棠你放了我行吗?” 胡定棠看着有些崩溃的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我扭头就往山下跑,没跑几步就被他追了上来,也不拦我,我跑,他就跟着,一起下山。 直到山脚下,他还跟着,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得停下脚步,有些气喘吁吁的看着他,十分不解道:“你跟着我又想干什么?” “跟你一起回去,爷爷不放过你,我也没必要委曲求全。”胡定棠答得很干脆。 我真的有些理解不了他的想法了:“胡定棠你好奇怪啊,你跟我之间的感情,说到底并不深厚,你又不是什么情圣,说要守着我放弃大好的前程,你自己不觉得亏吗?” “我说过我认定你了,那就是你了,其他人可以有名分,可以待在我身边,但谁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等到时机成熟之后,那些无足轻重的人,我都会妥善安置出去。”胡定棠认真道,“但你似乎并不喜欢这样,而我恰巧也很不喜欢这么做,不喜欢被爷爷束缚,那咱们还是保持以前的状态,一致对外就行。” 胡定棠的话让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忍不住问道:“胡定棠你是认真的吧?” “我本来就不想回去,狐族是个烂摊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内斗是肯定的,只是爷爷一直没放手罢了,一旦他放手,无论是把权利放给了谁,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又何必往风暴的中心钻?”胡定棠解释道,“按照你现在的状态来看,胡定坤一定为难过你了,他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就让他去斗吧,我无所谓。” “胡定棠你回去吧。”我犹豫了一下,最后做了决定,“我外婆被胡定坤抓走了,你跟我待在一起,同样的会被胡定坤威胁,我希望你回去接过族长的位置,彻底压制住胡定坤,帮我救回外婆。” “爷爷已经在看婚期了。”胡定棠说道,“如果我真的要坐族长这个位置,就必须得娶允熙,你能愿意?” 我低下了头,两只手绞着衣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问题似乎又转回了原点。 胡定棠继续说道:“我跟胡定坤的斗争是必定会发生的,所以回不回去,对我来说,区别并没有你的大,所以,我跟你走。” 这下,我是真的没话说了,只能任由胡定棠拉着我的手,一路朝着寿衣店走回去。 半夜里,到处都静悄悄的,我和胡定棠慢慢的往前走,谁也不着急,我们难得能这样好好的安静的待在一起,彼此心照不宣的很珍惜。 等到老宅和胡定坤都收到消息之后,再想要此刻的宁静,怕是不可能了。 走了一段路,我忍不住将玉佩拿出来,交给胡定棠:“你看这玉佩有什么变化?” 他扭头看了一眼,说道:“这事儿我知道,是我在感应到你的存在的时候,主动将这只灵婴收到玉佩中来的。” “真的是你。”我果然没猜错,“你把这灵婴吸进玉佩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想要炼化出一只灵婴是很不容易的,少则几十年,多则千年万年,每一只灵婴在开灵智之前,都有可能彻底恶化,所以,遇上能够被渡化的灵婴,我们还是得珍惜。” 胡定棠指了指玉佩说道:“我这玉佩灵气十足,它既然接纳了这只灵婴,那就说明这只灵婴身上的恶念已经被摒除了,净化也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渡化是功德一件,如果最终能将这只灵婴完全渡化,那是好事。 “等到它被渡化了,就做你的帮手也不错。”胡定棠安排的很妥当。 我这才放心下来,将玉佩收好,没有再开口。 倒是胡定棠又问道:“胡定坤抓了你外婆,之后逼迫你去了禁地,是不是?” 我猛地看向胡定棠,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参与,却什么都看得这么透彻:“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胡定棠冷笑一声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的野心以及行事风格,我了如指掌。” “当年,他为了将我排挤出狐族,费劲了心机,暗地里不知道摆了我多少道,他对禁地的执迷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境界。”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爷爷想要将我调去守禁地,我宁愿跟狐族脱离关系也不愿意去的原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接手了禁地,才真正的没有了安宁的日子。” “所以,你将争斗留给了胡定乾和胡定坤,让他们自己斗得你死我活,你好坐收渔翁之利,对吗?”我问道。 胡定棠摇头:“我是真的想要脱离那个地方,那里,有我最痛苦的记忆,对于整个狐族的管理我也很失望,不想要过那种阴谋算计、尔虞我诈的生活,更何况,以我身上的毛病,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是啊,胡定棠是被认定天生反骨,会给狐族带来灾难的,所以,只要他身在狐族之中,狐族凡是不好的大小灾难,就全都会怪罪到他的头上,并且,即使没有灾难,只要是有人想对付他,都是极其容易构陷成功的。 胡定棠是聪明的,他知道必须将自己择出来,远离那个环境,才能真正的保全自己,他做到了。 可是可笑的是,当他彻底的把自己择出来之后,他们又开始想方设法的将他往回拉,这简直就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无论是胡定乾还是胡定坤上了位,无论胡定棠帮了其中哪一个,最终,对方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将他赶尽杀绝:天生反骨,不祥之人。 所以,胡定棠要回去,就必须做族长,而他如果想要做族长,拿到族长金印还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大量的拥护者。 狐族长年累月下来,已经形成了各自的势力圈,老派拥护胡定乾,另一批早就被胡定坤收买的家伙只会以胡定坤唯命是从。 胡定棠能拉拢到的势力,除了胡卿安的全力支持之外,就只能靠他舅舅一家了,那么,作为交换,他就必须要娶胡允熙。 这样完整的分析下来,我忽然就有点可怜起胡定棠来了:“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可真难。” “难?”胡定棠摇头,“最难的时候,我早已经熬过去了,现在这一切,充其量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最难的时候?”我下意识的问道,“你的最难的时候,应该就是面对你……” 我欲言又止,不想在胡定棠的心口上撒盐,胡定棠明显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说道:“你很聪明。” “你曾经问我,在我之前,是不是有一个人的经历跟我一模一样?” “之前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打定主意,不想跟你说,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人,便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修炼到了什么程度?是最终发病死掉的吗?”胡定棠既然愿意跟我讲了,我便毫不顾忌的问了。 “不,他不是发病死掉的,他是被活活逼死的。”胡定棠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眼都红了,“那时候我还小,不过两三百岁,修炼才刚刚开始,我母亲先出了事,逼疯了我的父亲,两人一前一后都没了,舅舅将我接回了他家,悉心照料着我。” “舅舅的意思是,不让我修炼,以免走上我父亲的老路,但我爷爷却坚持要试一试,因为他觉得我修炼天赋好,说不定是大才,他毕竟是族长,舅舅说了几次也便罢了。” “大家都在赌,赌我不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可最终我让他们失望了。” “不对啊。”我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天生反骨之人有很多,有些人的确是路子越走越歪,但有些人却只是天资聪颖,敢于冒险罢了,按道理来说,他们不该那样逼你父亲才对,除非他做了什么。” 胡定棠脚下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我默默的在他身边站着,等着下文,好一会儿他却说道:“他并没有做什么,别问了,走吧。” “是跟禁地有关,对不对?”我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了,“你父亲的死,在你爷爷心里面其实也是一道过不去的坎,他其实也不相信这一切,所以,当你走投无路之时,他让你去守禁地,其实也是给你一个机会去逆风翻盘,可你放弃了!” “这也是你爷爷憋着这么多年不来找你的原因,你让他失望了!” 我忽然完全明白了过来,也体会到了胡卿安的良苦用心,其实从始至终,他最看重的,从来就不是胡定乾,而是胡定棠的父亲,继而又转嫁到了胡定棠的身上。 “禁地便是禁地,如果禁地的秘密,能够轻易被谁翻出来的话,那藏着的秘密,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胡定棠失神道,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这也是他临终前,一再交代我的。” “谁?”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是却在看到胡定棠沉定却痛苦的神色的时候,瞬间明白了。 是他父亲! 那个被整个狐族活活逼死的委屈之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交代自己的儿子,不要去追究,不要试图揭开一切谜团,因为禁地的秘密可能会牵扯出很多事情,捂都捂不住。 只有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可胡定棠显然不是那种能把杀父之仇咽进肚子里去的人,总有一天他会爆发的。 而我可以肯定的说,离他爆发的那一天,不会远了。 59、我等你回来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一路的交谈,让我第一次发现,我跟胡定棠的目标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致的,他要为他父亲正名,我要寻找我的身世,而这一切却又都跟禁地的秘密相关。 我不自觉的往他身边凑了凑,抱住了他的膀子,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也转过头来看着我,然后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道,“就是觉得这一刻很美好,就我俩,安静、祥和,没有任何纷争,因为知道这种美好很快就会被打破,所以不想松开你。” 胡定棠笑了笑,此刻,他心里其实也是很不安定的吧? 天一亮,胡允之的伪装便要被拆穿了,到时候胡卿安必定雷霆震怒,还不知道要怎样惩罚胡定棠。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胡定棠摇头:“还没想好,先送你去公馆,其余的事情再慢慢做打算。” “其实现在去公馆与在寿衣店是没有区别的。”我说道,“甚至,公馆那边可能更不安全。” 胡氏公馆里的人,全都是拥护胡定棠的,但同时他们又都是狐族的人,胡定棠明明有机会能够回到狐族去,却因为我又跑了出来,这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情况。 别人不说,从之前胡允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们很难接受这样的我。 胡定棠犹豫了一下,摇头:“不行,寿衣店一点保障都没有,你去那儿就是涉险,这样吧,去允之的院子,那边设了结界,虽然一大半的手下都被允之撤回老宅去了,但至少比寿衣店安全。” “好。”我应道。 胡定棠将我送去院子,看了一眼时间,快天亮了,他得抓紧时间回公馆去,临走的时候交代道:“虽然有结界,但迟早还是会被找到,你自己小心谨慎一点,玉佩里的灵婴正在渡化过程中,如果你想要它的话,每天可以给它做血嗣,跟它培养感情。” “我真的可以留下它吗?”我激动道。 “看缘分。”胡定棠解释道,“它正在渡化过程中,最终是否能够成功蜕变,打开灵智,得看它自己的造化,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好,我知道了。”虽然不确定性很多,但我会努力的。 这只灵婴受了几百年的炼化,已经有了一定的修炼功底,一旦开了灵智,可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好帮手。 胡定棠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抱了我一下说道:“我先走了,会尽快部署好一切,回来接你的。” “嗯,我没事,你快去快回。”我说着,伸手也抱了抱他,“我等你回来。” …… 胡定棠离开之后,我一个人坐在卧房里,这里没有人长住,只是胡允之的一个落脚之地罢了,知道的人不多,我倒是不怕胡允之找过来,他做事比较稳妥,就算是觉得我挡了胡定棠的大好前程,怎样做,还是会考量一下胡定棠的意向。 我最怕的是胡允熙会找过来,那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外婆,但胡定坤的目的还没达到之前,他应该不会对外婆怎样,毕竟他还得用外婆来牵制我,牵制住我,就有可能拿捏住胡定棠。 我拿出玉佩,看着里面在挣扎着的灵婴,伸出手指轻轻的摸了摸,然后割破手指,往玉佩上滴了一滴血。 血珠落到玉佩的表面,立刻被吸收了进去,就像是一滴血落进了荷塘里,瞬间消失不见,但是很快,一圈血色沿着灵婴的轮廓隐隐出现,却定格在了周围,无法往灵婴身体里面渗透。 看来这灵婴不愿意接受我的血,这小家伙还挺倔强的。 在玉佩之外,灵婴吸我的血,完全就是为了增强自己的鬼力,但在玉佩之内,它被困在里面,受玉佩灵力的渡化,我给它喂血,念动咒语,就是一个缔结血契的过程,一旦它接受了我的血,血契便形成,它跟我之间的关系便变了。 轮廓之外的血色慢慢聚拢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朝着四周消散开来,最终被玉佩自身吸收掉了。 我摸了摸玉佩,挺失望的,灵婴目前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只能将玉佩收起来,然后开始收拾房间,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做梦,一会儿梦到我站在狐族禁地的山顶上,有一只手从黑符之中伸出来,将我用力的往里面拽,一会儿又梦见胡定坤虐待我外婆,外婆不停的惨叫,叫我快点去救她…… 梦里面的情景太可怕,一下子就把我给吓醒了,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闭了闭眼睛,定神一看,不是外婆又是谁?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又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伸手揪了一把被子下的大腿,痛,但外婆还在。 “外婆?”我叫了一声。 外婆点点头:“小九醒啦。” “外婆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伸手握住外婆的手,她身上穿的单薄,手冰冰凉凉的,“是胡定棠救你出来的吗?” 我说着,看了一眼窗户那边,外面昏沉沉的,我竟然睡了一整天吗?这天怎么又黑了? “对,是胡三爷救我回来的,小九,穿好衣服跟外婆离开。”外婆说道。 我不解道:“离开?这里应该最安全啊。” “三爷说老宅那边的人很快要找过来了,他带人去堵截了,他让我先带着你离开。” “就我们俩先走吗?我们现在能去哪里?” “外面备了马车,车夫会带着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等胡三爷,到时候他会去找我们的。” 我想了想,这样的安排是合情合理的,这一天我补足了觉,可胡定棠却一直在忙,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将外婆从胡定坤的手里完好无损的救出来了,但我明白,我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所以我当即便下了床,收拾好之后,就跟外婆出门。 外面起了雾,看不到太远,外婆踮着小脚走在前面,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没走几步,我就感觉手腕上一阵一阵的发紧。 抬起右手一看,手腕上本来森白的骨钏上,竟然萦绕着一圈黑气,很是怪异。 就在这时候,已经跨过院门槛的外婆转过头来,催促道:“小九你快点跟上。” “哎,来了。”我放下袖子,抬脚跟了上去。 可是等到我要跨出门槛的时候,手腕上的骨钏似有千斤重一般,拖着我的手臂往下坠,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个人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一般。 这骨钏不是一般物件,如此反常必定是有原因的,我跨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暂且没动。 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首先,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胡定棠离开的时候,天色还早,我真能睡了整整一天? 其次,胡定坤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胡定棠到底能用什么办法将外婆从他手中救回来?并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外婆身体里的阴煞之气没有完全排出之前,救回来与放在胡定坤那儿,区别不大,毕竟,胡定坤随时可以通过饿鬼疽操控,折磨外婆。 第三,就算一切都顺利,胡定棠将外婆送到这儿来,不可能只留一个车夫给我们,毕竟现在不确定因素那么多,我们需要保护。 我再朝着外婆看去,从我醒来到现在,我和外婆之间的相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是外婆的心头肉,每次见面,外婆看我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怜爱,说话的时候,会牵着我的手,会不自主的帮我顺头发,那种关爱、担忧都是溢于言表的。 可是今天,她表现的似乎有些冷淡。 外婆站在马车旁边,又催我:“小九,快点过来啊,我们得赶紧走了。” “外婆,我脚扭了,走不动。”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但却还是得小心一点,试探一下总没坏处的。 外婆眉头皱了皱,抬脚要过来扶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但她还没动,车夫却说道:“还是我来背孟姑娘吧。” 外婆便站在马车边不动了,车夫大步走上前来,我当时心中警铃大作,不着痕迹的将银针握在手中,等他走到我面前,转身蹲下要来背我的时候,我迅速的将银针刺入他的后章门穴,针下五分,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 而我则佯装伏在他的身上,等着他将我背起来,事实上,在我没拔针之前,他根本站不起来。 我等了一会儿,抱怨道:“怎么回事,难道我最近吃胖了吗,背不起来了吗?” 外婆终于纳闷的走了过来,皱着眉头,低头看那车夫满头大汗的跪在那里,嘀咕着:“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全身使不上力气来。” 我在一旁煽风点火:“怎么搞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一个门槛困住了两个人,外婆,你拉我一把。” 我说着,伸手向外婆,外婆犹豫了一下,也来拉我。 她站在门槛外,我坐在门槛内,中间夹着跪着的车夫,外婆用了平常力,而我则拼尽了全力,猛地将她拽过了门槛,车夫正好一挡,她差点从车夫的肩头上翻过来。 我则借着这把力一下子站了起来,将外婆推到一边,一脚将车夫踹翻,滚出了门槛,伸手便去关门。 外婆却一把把住了门,眼睛瞪得圆圆的,神情凶狠:“跟我走。”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能够确定,我的猜测没错,外婆不是胡定棠救回来的,而是胡定坤给我下的勾子。 胡定坤操控了外婆前来蒙骗我,这一点不足为奇,我不理解的是,胡允之这座院子,外围设了结界,这么容易就被胡定坤给破了? 还有,虽然胡定棠说一部分人被抽调走了,但不至于剩下的人全都被悄无声息的一锅端了吧? 甚至,我现在开始怀疑,眼前这一片雾气沉沉,并不是因为天黑降雾,而是胡定坤弄出来的。 我千算万算,真的是没想到胡定坤会给我来这一手,我紧紧的拉着外婆,不能让她把我拉出去,更不能让她离开我。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出现了十来个穿着黑色斗篷,长着血红色眼睛的饿鬼疽,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而一旁的外婆低吼着盯着我,似乎对方一声令下,立刻要将我撕碎似的。 胡定坤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他也知道他得赶在老宅那边人追过来之前将我弄走,硬来的话,声势太大,所以操控我外婆来哄骗我,只要我上了那辆马车,再想下来就难了。 而现在诡计被我识破,他的人手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我拿下,硬拼我是拼不过他们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拖住他们,等待胡定棠的救援。 我当时便冲着外面大喊道:“胡定坤,要见我,何必藏头缩尾的不敢出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一句喊完,外面静悄悄的,胡定坤并没露面。 我想了想,捋起袖子,抬起右手手腕,将手腕上的骨钏露出来,又喊道:“看看这是什么,你应该认识吧?” 我在赌,赌胡定坤当初在胡卿安的书房里到底偷看偷听到多少,他知道的越多,此刻我便越有把握能牵制住他。 果然,骨钏露出来之后,一阵阴风从我面前扫过,我的手一下子被胡定坤握住。 他盯着骨钏,仔仔细细的看,好一会儿阴笑了起来:“果然!” 我用力的想要将手抽回来,但是胡定坤力气太大,根本不放手,他一手捏住骨钏,手上用力,想要将骨钏从我手腕上拽下去。 但是那骨钏是越拽越紧,即便是他用了几层内力,都没办法拿下来,甚至到了最后,我看到他狰狞的目光,知道他是起了歹念了。 把他逼到最后,说不定他真会砍掉我的手,将骨钏拿走。 想到这里,我赶紧说道:“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骨钏是认主的,就算是你杀了我,它也不会属于你。” “孟九裳你他妈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胡定坤咬牙道,“说,把你在禁地之上看到的、遇到的一切全都告诉我,否则……” 他手一挥,一旁站着的外婆忽然就倒在了地上,不断的抽搐,嘴角白沫直往外冒,看起来就快不行了似的。 我心如刀绞,吼道:“胡定坤你简直是魔鬼!” “魔鬼?”胡定坤嗤笑一声,道,“如果你再不给我放老实点,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魔鬼!” “你想知道我的所见所闻,可以,”我也毫不示弱的对上他,“先放了我外婆!” 胡定坤看了外婆一眼,说道:“可以。” 他话音刚落,在地上挣扎着的外婆,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迷瞪着眼睛看了我一下,气血耗费太大,就那么晕在了地上。 “现在,说吧。”胡定坤迫不及待道。 我摇头:“不折磨我外婆,这远远不够,我要你现在就杀了当日那只咬我外婆的饿鬼疽!” 那只饿鬼疽是操控、折磨外婆的媒介,只有它不存在了,外婆才没有后顾之忧。 但这样的要求显然是触怒了胡定坤,毕竟,炼化出一只饿鬼疽不是那么容易的,就这么毁了,简直让他心头流血。 “你知道,不可能!”胡定坤坚定道。 我晃了晃手上的骨钏说道:“那再加上这个呢?” 胡定坤一把甩开了我,反手掐住了外婆的脖子,狠狠的将外婆提了起来,按在了一旁的门板上:“孟九裳,得到了这骨钏,你是不是就以为扼住了我的死穴?”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区区一副骨钏,怎能与我的饿鬼疽相提并论!” “骨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得到它的,不是吗?”我强作镇定道。 胡定坤将我送去狐族禁地,就是为了探寻禁地的秘密,而这秘密,大多是与骨钏的主人有关的,虽然我自己都没弄清楚一切,但这不妨碍我唬一唬胡定坤。 胡定坤没说话,只是掐着我外婆的手更加用力了,外婆的脸却已然发黑,我又说道:“它的主人,是一个女人,被一张黑符镇压在禁地!” 胡定坤的眉头终于拧了起来:“乾坤地煞符。” “胡定坤,我能毫发无损的从禁地出来,还带着这骨钏,你就应该明白,我,不是你能随便威胁的人!”我心里慌得不得了,但是嘴上还在强硬的说着大话,“你毕生所追逐的东西,都在我的脑子里,不想这些秘密跟着我一起湮灭的话,立刻放了我外婆!” 胡定坤已经有些松动了,我试探着伸手去拉我外婆,就在胡定坤松手的那一刻,外面十来个饿鬼疽,眨眼间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愣在了当场,盯着胡定坤等着他发号施令。 而我那个时候,早已经眼疾手快的将外婆拉到了身侧,看着胡定棠从东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看着胡允之的人将这周围包围了起来,心里一团糟。 因为我发现,似乎一切都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了,胡定棠不像是从别处急匆匆的赶过来的,他的从容冷静让我莫名的不安。 60、你的条件是什么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坤显然也没想到胡定棠会忽然出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看了看我,又转头看了看胡定棠,忽然说道:“引蛇出洞?” 胡定坤不这么说,我心里倒也没那么难过,但是他一说出来,我的心顿时就凉了。 因为在看到胡定棠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想着的,也是这四个字。 引蛇出洞,胡定坤是那条缩在洞里的蛇,而我就是引出这条蛇的饵,但这条蛇又很狡猾,同时又抛出了我外婆做饵来诱我上钩。 所以,在胡定坤与胡定棠兄弟俩的这场斗争中,我与外婆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你部署在外围的下手都已经被我的人控制住了,院子四周也都被我的人包围了,放了她们祖孙俩,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胡定棠说道。 胡定坤笑了起来:“三弟,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撤还是不撤,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胡定棠说道,“并且,你在整个临安镇里所部署的所有势力,我也已经摸清楚了,如果不想被一网打尽,立刻带着你的人滚出临安镇,这里是我的地盘,别逼我真正动手!” 胡定坤的势力到底有多大,都部署在什么地方,连胡卿安也说不清楚,我们要管的,就是在临安这座小镇里,按住他不让他放肆就行,就算是出了临安镇,他在临安城里肆虐,胡定棠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胡定坤冷笑一声道:“三弟,你未免口气太大了一点。” “我没跟你开玩笑。”胡定棠面色沉静,“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我触怒了爷爷,很快他便会盯上我,临安镇巴掌大的地方,你以为你能逃得过他的法眼?一旦被爷爷发现了你的所作所为,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胡定棠的话彻底的惊醒了胡定坤,的确,在没有得到大权之前,胡定坤还是需要夹起尾巴来做人的,至少,他目前不敢在胡卿安的面前放肆。 本来胡定坤是想利用我,吞下胡定棠这块肥肉,集结了胡定棠的势力,再去对付胡定乾的,但是却没想到,胡定棠比他更棋高一着,差点被反吃了。 胡定坤咬着后槽牙,瞪着眼睛看向我,视线转而又慢慢的落到了我手腕的骨钏上,明显是心有不甘。 但看着看着,他忽然邪魅的一笑,道:“孟姑娘果然是三弟的福星,为了三弟,牺牲这么大,真是难能可贵。” 说完,他抬脚便离开了。 我看着胡定坤离去的方向,皱起了眉头,他最后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牺牲这么大’? 虽然刚才我差点被胡定坤拿下,但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哪来的那么大的牺牲?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外婆忽然一声尖叫,那声音像是从气管里面爆破出来的一样,拉的很长。 我惊愕的看向她,就看到外婆的头努力的朝着后面仰去,脖子绷的紧紧的,眼睛瞪得很大,盯着上空,而我握着的她的手,用尽全力的缩紧,抓的我的手很痛很痛。 “外婆,外婆你怎么了?”我一下子慌了,外婆的样子很吓人,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往上冒。 下一刻,外婆忽然松开了我的手,直挺挺的朝着后面倒下去,我伸手想去抱住她,却被胡定棠一把拉了开去。 轰咚一声。 外婆的身体砸在了地上,猛烈的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我疯了一般的扑上前去,看着外婆那瞪圆的眼睛,看着她青黑色的脸,一时间身体抖成了筛子。 我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呼吸,想确定什么,但却又不敢。 心里明白外婆怎么了,可就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尸体得尽快处理掉,以免引起尸变。”胡定棠说着,伸手想把我拉起来。 我腾地一下子跳起来,凝起内力,一掌就朝着胡定棠拍去,胡定棠没动,胡允之冲上前来,挡下了我:“孟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让开!”我目眦欲裂道,“都给我让开!” “孟姑娘,你冷静一点!”胡允之厉声喝着,却被胡定棠拦下了。 胡定棠交代道:“允之,尸体交给你处理,其余的,你别管。” 胡允之便蹲下来要背外婆,我一把抱住外婆,吼道:“谁敢动我外婆,我杀了他全家!” 胡定棠一手将我提了起来,扛在肩上便朝着后院走,我张牙舞爪的大喊大叫,想要脱离他的控制,想要抢回外婆的尸体,可是我不是胡定棠的对手。 我看着胡允之将外婆的尸体扛起来,出去,将门关上。 胡定坤离开之后,天色大亮,那时候应该是早上的九十点这样,根本就不是傍晚。 “放我下来!胡定棠,我恨你!”我用拳头砸着胡定棠的后背,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利用我,利用我外婆!” “是你害死了我外婆,是你逼死了她!” “你放下我,我跟你不共戴天!” 在我的叫骂声中,胡定棠终于将我放了下来,我的脚一落地,便一把薅住了他的袍子,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利用我!” “孟九裳你闹够了没!”胡定棠终于怒了,“你外婆从公馆离开的那一夜就没用了!” “你撒谎!”我当时情绪已经失控了,十根手指朝着他脸上抓去,恨不得将他虚伪的面孔给撕烂! 胡定棠按住我的两只手,压制着我不让我乱动,沉声说道:“你外婆身体里的尸煞之气,一直被我的手下控制的很好,但是脱离了公馆之后,一次一次的被胡定坤操控,尸煞之气不断的集聚,早已经爆发了,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具被操控的傀儡,所以,即便是把她救回来,也只是救回了一具僵尸,你懂吗?” “你骗我!骗子!你说的所有话我都不会相信的!”不会的,外婆不会尸变的,这都是胡定棠为自己的罪孽找的托词。 我心如刀绞,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两条腿都开始发软。 胡定棠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痛心,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应该坦然面对,没了你外婆,你还有我。” 我双手揪着心口的衣服,泪眼婆娑的看向胡定棠,胡定棠也殷切的看着我,伸手想要将我揽入怀中:“我知道你暂时过不去这道坎,但是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滚!”我暴吼一声,“胡定棠,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内,你明知道我外婆已经死了,却不跟我说,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引胡定坤上勾,就连我外婆死了,还要被你利用一次,你不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吗?” “我问心无愧!”胡定棠说道,“你外婆人已经死了,这是既定的事实,但那个时候她在胡定坤的手里,我告诉你,你能相信我的话吗?” “你只会失控的跑去质问胡定坤,然后成功的被他圈禁起来,你不仅见不到你外婆最后一面,就连你自己,也自身难保!” “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只有将胡定坤打趴下,我们俩才不至于腹背受敌,才能将全部精力用在应付我爷爷上,而你,至少能见到你外婆最后一面,至少能妥善将她安葬,而不是让她被胡定坤炼化成一具可怕的僵尸,反而来对付我们。” 我被胡定棠的话彻底的镇住了,脑子里面乱成了浆糊,明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却又不愿意去接受这一切。 胡定棠看着我,眼神里面的怒火慢慢的消退,取而代之的怜悯,他又想来抱我,给我温暖,可是我倔强的转过身。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知道,这一刻,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慢慢的消化这一切。 可是还没走两步,眼前便开始一阵黑一阵白,然后就那么倒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能感觉到床边坐着人,即便没有睁开眼睛去看,我也知道那是胡定棠。 我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面对这一切。 诚然,这一次是胡定棠将我抛出去做了饵,但一切却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一直埋伏在周围,为的就是一出手便将胡定坤拿下。 他是有全局观的人,我跟他没法比,而我心中更愧疚的是,如果那天夜里,我没有冲动的让胡允熙将外婆从公馆里面带出来的话,就不会被胡定坤劫了马车,或许外婆还不至于…… 我那么激动的跟胡定棠闹,质问他,越是激烈,却越说明我心虚,我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挡箭牌,以为只要胡定棠在前面挡着,我就能掩藏住自己的过错一般。 可是,当冷静下来之后,却发现,一切都是掩藏不住的。 外面,胡允之叫了胡定棠一声,好像有事情让他去处理,等他们离开,我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我慢慢的蜷缩起身体,揪着被子盖住嘴,眼泪横流。 外婆没了,不可能土葬,应该是用特殊的手段将她的尸身处理过后,安排下葬。 从我醒来的那一刻到现在,多少次走到绝境,我都没有放弃,就是因为我得顾着外婆,可是如今,外婆没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接下去的路,我该怎么走? 胡定坤这会子肯定已经马不停蹄的离开了临安镇,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敢轻易露头了,所以,我再也不怕有人再来拦我的马车。 只是,我真的要这样一走了之吗? 独身一人,天涯海角,不再过问这一切种种,安安稳稳的过完这具肉身的短暂的一生,似乎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 可是,那样的话,外婆岂不是白死了? 外婆是被饿鬼疽咬了,最终也是在胡定坤操控之下尸变的,罪魁祸首就是胡定坤,我能就这样放过他了? 不,不可能! 我绝不可能现在离开,我要替外婆报仇! 可是留下来,跟胡定棠一起吗? 不,也不能。 我跟着胡定棠,胡卿安那边就一直不会善罢甘休,对胡定棠与我都不好,那我又能怎样? 我默默的擦干眼泪,坐起身来,原来我还在胡允之的宅子里,但是这座宅子已经暴露了,以后不会再用,刚才胡允之来叫胡定棠,大部分是胡卿安那边来人刁难了。 胡卿安…… 我在床上坐着,双手抱住膝盖,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下了床,整理好衣服,将胡定棠给我的玉佩拿下来,放在桌上,然后,从窗户跳了出去。 可能因为这宅子不会再用,所以周围已经没有看守的人了,我从窗户跳出去之后,直接往后门的方向走。 翻过后院门,站在街面上,闭了闭眼,一咬牙,离开。 我没有再回寿衣店,而是直接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载着我出了镇子,直朝着老宅的方向而去。 却没想到,半路上正好遇到了往山下赶的胡蕙兰,我赶紧下了马车,拦住了胡蕙兰。 胡蕙兰没想到在这儿又遇到了我,当即便问道:“你怎么……” “族长在老宅里吗?”我张嘴便问道。 胡蕙兰皱着眉头打量着我,斟酌了一下才点头:“他老人家在,但是正在气头上,本来他是要自己亲自下山去抓定棠的,后来是大哥在中间劝说,让他留了下来,大哥去找定棠了。” “那你可以带我进老宅,见一见族长吗?”我问道。 我这个要求有点太唐突了,胡蕙兰很为难,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我,但是你们又同时很看好胡定棠,但他身上有病,这是你们的遗憾,而能帮助他的,目前只有我。” “你们想要逼我离开胡定棠,事实上却是掐断了他未来的一切可能,难道这还不能让你们更惋惜吗?” “可……”胡蕙兰下不了决定。 “你只需要将我带进结界里,之后一切,都由我自己来争取,如果我能说服族长,族长便不会怪你,如果我说服不了,族长只会处置了我,也不会太过连累你。” 胡蕙兰一咬牙,答应了:“那好,我带你去见族长爷爷,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我点头:“嗯,谢谢你。” ……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踏入狐族老宅的领地,之前几次都是远远的看着,而去禁地的那一次,也不是从狐族老宅出发的,站在这一片土地上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不知道心中被触动了什么,明明我跟这片土地没有任何交集过。 我一进入狐族老宅的领地,胡卿安那边就已经收到消息了,栋叔很快赶了过来,将我拦在了半路上,然后递给我一件黑色的斗篷:“孟姑娘,老爷子让你把这个穿上。” 胡卿安是不想让我在老宅之中引起躁动的,我便顺从的将斗篷披好,帽子遮住整张脸,跟着栋叔后面一路往前走。 胡卿安在正厅一侧的耳室等着我,关上门之后,耳室里面只有我们俩,栋叔守在门外,随时听命。 我站在那儿,胡卿安一手握着拐杖坐在对面,四目相对,火光四射。 “你竟然敢独身一人来我这。”好一会儿,胡卿安首先开口道。 我扬起嘴角,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你不属于这里。”胡卿安盯着我说道,“来了,就不怕永远再也走不出去?” 我淡定回答:“你不会的。” “虽然我不受你的待见,但不得不说,我对胡定棠来说,极其重要,你若真的疼孙儿,那边能容忍得了我的存在。” “据我所知,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自己都保不住,你拿什么来帮老三?”胡卿安蔑视道。 “胡定棠的反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反骨,更确切的说,那是毒骨,能要他命的存在。”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毒骨并不是你们祖上一代一代遗传下来的,而是在胡定棠父辈那一代,发生了什么意外,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我说到这儿的时候,胡卿安整个面目表情更加的冷冽,这应该是他不能随便触碰的禁忌,却又是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对胡定棠的亏欠。 “我要的不多。”胡卿安没说话,就说明他已经在认真的考虑我所说的话了,我便将胆子慢慢的放大起来,“我现在能力不强,法力不够的情况下,只能想办法缓解胡定棠身体里的毒骨的发作,但这不代表,此生,我无法修炼到一定程度,去彻底治愈胡定棠。” 胡卿安眯着眼睛看着我,那眼神透着一股危险感:“口气倒不小,你不过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你见过哪个普通的凡人会拥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阴阳针的?还是你见过,比我手艺更好的绣娘了?” 我帮胡允熙母亲补过大氅,别人看不出门路来,胡卿安见多识广,应该是能看出我手上的本事的,他之前放狠话,要把我怎样怎样,但我相信他轻易不会真的把我弄死,毕竟,胡定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轻。 胡卿安犹豫半晌才说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61、你并不合格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无利不起早,我冒着生命危险跑过来,当然是有目的的。 只是,我并不敢一步走的太大,毕竟我面对的是胡卿安,让他感受到极强的危机感,那我的小命便不久矣。 所以我选择退一步,慎重的提问:“我想知道,我的长相为什么让你那样的排斥我?” 胡卿安放在桌沿的手不自觉的缩紧,就连嘴角的线条都瞬间变得冷硬起来,最终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有些话,我不会轻易问出口。” “我既然已经站在了这里,便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结果的思想准备。”我镇定道,“我想,有些事情,从您的嘴里面说出来,总比我从别人的嘴里逼问出来,要好得多。” 我挑眉看向胡卿安,胡卿安不会不懂我话里的意思。 胡定坤将我送进狐族禁地,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弄出多大的动静来,或许整个狐族绝大部分人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但胡卿安不会不知道。 而我明明已经走了,却又自己走了回来,这就说明,我在禁地是发现了什么的。 如果胡卿安不愿意跟我说实话的话,我也可以慢慢的从胡定坤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胡定坤从小就不受胡卿安的待见,如今势力却又与胡定乾分庭抗礼,在胡卿安看来,胡定坤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所以,他更不会喜欢这个孙子。 “乾坤地煞符不是一般的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界六道之内,最近一次被这道符镇压的,好像是西海龙宫那边。”说出这句话之后,我算是已经豁出去了。 果然,我的话音刚落,胡卿安的拐杖当即便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介凡人罢了。”我不惊不动。 胡卿安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忽然冷冷的笑了一声道:“我早该想到的,能手握阴阳针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角色。” 他慢慢的将拐杖从我的脖子上撤下去,双手撑在拐杖的龙头之上,说道:“我们来谈谈条件。” “您说。”终于,他妥协了。 “定棠喜欢你,你也能帮定棠,我可以容忍你留在他身边。”胡卿安说道,“只要你能帮定棠治好病,你想问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我当时真的惊住了,我是想着胡卿安会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的长相甚至于禁地的秘密,但是却没想到,他做出的让步会这么大。 一时间有些不理解了:“我留在胡定棠的身边,会有人心里不舒服吧?” “我允许你留在他身边,却没有说支持并保护你,最终是否能够成为定棠的贤内助,一切看你自己。”胡卿安说道,“定棠的未来是一个未知数,最终能够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必须有着绝对匹配他的能力,孟九裳,至少在现在来看,你并不合格。” 是啊,我并不合格,在没能脱离这具肉身,重塑真身并且重获以前的修炼功底之前,我跟胡定棠都是不匹配的。 可我的真身早已经在七重雷劫之下消失了,能够重塑真身的几率几乎为零吧?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替外婆报仇,并且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之后,我便再无遗憾了。 “那接下来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问。 胡卿安的手指在桌子边缘敲了几下,缓缓道:“这么多年,定棠在外面虽然过得艰苦,但我并未允许任何人去叨扰他,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人想对他下手,而这一次,我会把你推出去,一旦你走进众人的视野之中,麻烦也会接踵而至,定棠为了护住你,不管他愿不愿意,也逃不开这场纠葛了,他自己能够打下这片江山,回来,便也顺理成章了。” 胡卿安是要用我来激起胡定棠的斗志,让他乖乖的自己回到狐族这个大家庭中去,拿下一切如今看不惯他的势力。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可以以一己之力吸引住你们整个狐族的视线?”我问。 “因为你的这张脸。”胡卿安说道,“足够了。” 我眉头皱起:“我这张脸到底怎么了?”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胡卿安的眼睛看着我,但是眼神却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别的什么人一般,陷入了回忆,“你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认识她的狐族子民,没有个不惊惧恐慌。” “她是谁?”我的心都跟着拎了起来。 胡卿安收回视线,慢慢的往下,落在我的右手腕上,那儿,套着深白的骨钏。 果然,我与这骨钏的主人渊源非比寻常,甚至,我隐隐的感觉到,骨钏的主人,或许就是我的…… “来了。”胡卿安忽然轻声说道。 我一愣,还没弄明白谁来了,耳室的门已经被敲响,栋叔的声音响起:“老爷子,回来了。” 胡卿安看向我说道:“一起出去吧,咱们在正厅等着。” 我跟着胡卿安出去,他坐在首位上,我站在正厅右侧,栋叔在正厅门口站着,伸长了脖子朝着外面看,没一会儿,两个人迅速朝着这边走来。 走在前面,急匆匆的那个,是胡定棠,稍微落后一点的,是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的男人,眉眼跟胡卿安倒是有四五分相似,只是长得更壮实一些。 这人,怕就是胡定棠的大哥胡定乾了。 胡定棠老远便看到了我,冲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膀子,转而冲着胡卿安怒道:“爷爷,至于为了逼我回来而为难她吗?” 胡定棠以为我是被胡卿安抓来的,我没有解释,这会子看到胡定棠,心里倒是有些心虚了。 “三弟,好好跟爷爷说话。”胡定乾开口,语气沉稳,“无论爷爷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不需要。”胡定棠说着,拉着我就往外走,“以后不准乱跑。” 胡定乾来拦,胡卿安的声音响起:“老三,我给过你机会,今日你若踏出狐族的大门,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的话,以后,狐族便再无你老三的立足之地,你可要想清楚了。” 胡定棠脚下一顿,犹豫了一下,转而冲着胡卿安深深鞠了一躬,拽着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们一路从正厅往外走,前院里,胡允之一直在等着,满脸的紧张,看到胡定棠拽着我出去,当时脸色就更难看了,冲上来便说道:“三哥,你等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族长爷爷什么态度?你这又是要去哪?” 胡定棠这才停住了脚步,但还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不松开,对胡允之说道:“允之,这次,你留下吧。” “留下?那你呢?”胡允之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三哥!” 胡定棠没有再说什么,拉着我继续往外,刚跨出老宅大门,一道娇俏的身影扑上前来,张开双臂挡在了我们的面前。 等我们停下来,胡允熙伸手便来推我:“贱人,又是你!你给我滚,别再缠着三哥!” “允熙,让开。”胡定棠冷声道。 胡允熙情绪有些崩溃:“三哥,你怎么能辜负我,又跟这个贱人纠缠在一起!我们明明都要定下婚约了,母亲说,一看好日子,就会为我们完婚的,我是你的未来妻子!” “我们八字不合,我也不喜欢你,我一直只是把你当妹妹看。”胡定棠拒绝的毫不留情,“允熙,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你的大好年华,你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请你放手,也请你现在让开。” 胡定棠从来没有给过胡允熙这段感情任何回应,从他上次跟我说的那些混账话来看,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被家族众人推着往前,他或许最终会娶了胡允熙,但至于爱情的回应,他绝对给不了胡允熙。 他一直表现的很明显,可胡允熙却看不透,她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即使知道那火会灼伤她的翅膀,甚至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她也不在意。 可是此刻,胡定棠的决绝让她彻底绝望了,她一把抱住胡定棠,歇斯底里的大喊:“不,我不让,你是我的,我们青梅竹马,一辈子也不会分开的,三哥,我们现在就去找族长爷爷,他肯定已经为我们订好了吉日,或许就在明天,我们……” “允熙,我希望你能自强、只爱。” 胡定棠说完,用力将胡允熙从怀里扯开,推给胡允之,重新抓住我的手,带着我飞快的离开了狐族老宅。 他走得太快了,我跟着小跑起来,脑子里面却想着别的事情。 胡卿安当着胡定乾的面,确定的表明要放弃胡定棠了,这其实就是在向胡定乾释放一个信号。 之前,胡定棠离开狐族那边多年,一直没什么人敢上门骚扰,大多是受制于胡卿安的压力,胡定乾应当是最重视胡卿安的态度的,所以,他即使心里再不痛快,也不会轻易向胡定棠动手,即便是前几天,胡卿安甚至要将狐族族长的金印给胡定棠,胡定乾都没动过。 但没有行动,并不能说明他心里没有怨言,对胡定棠没有杀意,而这些情绪堆积起来,今天之后,便要彻底爆发了。 他不会再让胡定棠有翻身的机会,让他再回来威胁他的地位,而他一旦动手,之前潜藏着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便谁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也就是胡卿安刚才跟我说的,他会松手,让一切暴风雨朝着胡定棠爆发开来,这既是一场灾难,又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胡定棠顶不住,等待他的便是毁灭,如果顶住了,那他将来必定会站在狐族最高位上。 可何其之难啊。 我现在都开始替他担心了,甚至开始有点后悔,不该那么冲动的去跟胡卿安谈条件,直接将胡定棠拉下了水。 我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胡定棠已经拉着我上了马车,朝着山下而去,坐在马车里面,他仍然拉着我的手,手心里面满是汗水。 “对不起。”他忽然说道,“你外婆的事儿,我想了一下,的确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我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事,明明我自己已经想开了,他却还放在心上。 “这事说到底也不能怪你,或许,这对于外婆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我伤心道,“只是,从今以后,便再也没有人会像外婆那样疼我了。” 胡定棠将我搂入怀中,摸了摸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要不要现在去看看她?” “要。”外婆的尸体被胡允之带走,我并不知道她最终被埋在了哪里,至少,我得去给她上炷香烧点纸钱,再好好磕个头吧。 胡定棠交代了一声,马车下了山,朝着临安镇走去,之后直接上了明阳山,在胡氏公馆的后方山间停了下来。 我是真的没想到胡定棠会把我外婆的骨灰埋在了胡氏公馆后面,我还记得外婆曾经说过,等她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如果能留在胡氏公馆,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是很乐意的。 而如今,这也是变相的留下来了吧? 我跪在外婆的坟前,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很快便有人送来香烛纸钱,我跪在坟前慢慢的烧着,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再跟外婆说说,可是,一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我只是喃喃道:“外婆,我现在跟着胡三爷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小九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争取早日投胎转世,说不定茫茫人海,咱们还能重遇……” 从外婆坟穴那边回去,我衷心的说了一句:“胡定棠,谢谢你。” “这是我该做的。”胡定棠说道,“倒是你,没被我爷爷吓着吧?” 我摇头,却不敢跟他说,是我自己去找的胡卿安,害怕他会生气。 “饿了吗?你先去洗漱,我让人准备吃的。”胡定棠交代完便出去了。 我站在陌生的房间里,看着整个房间的冷色调装饰,心里隐隐约约明白,这是胡定棠的房间。 我之前就知道,胡氏公馆要比一些大城市装修的还要好,胡定棠的房间里,不仅有电灯,还有单独的盥洗室,这些天我疲于奔命,也的确想要好好的泡个澡了,便放了热水,想要好好的泡一泡。 躺在木桶里,热气蒸腾上来,全身的毛孔一下子舒展开来,整个人舒服的感觉瞬间就能睡着一般。 我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等到站起来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我在这儿没有换洗的衣服,看着搭在一边我换下来的衣服,全都已经被水汽浸湿了,穿不上身。 一时间犯了难,幸好看到盥洗室里挂着的一条白色的浴巾,赶紧裹到身上,走到门边,朝着外面叫了几声‘胡定棠’。 可是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我,他大概是去准备饭菜还没回来吧? 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裹在身上的浴巾,这样走出去,迅速的找一套胡定棠的衣服穿起来,总比一直待在盥洗室里的好吧? 我轻手轻脚的走出去,眼神扫了一下,没发现任何人,然后迅速的移动到衣橱旁,拉开衣橱门,瞬间,一套套男性衣物出现在我的眼前。 胡定棠平时很喜欢穿袍子,并且大多都是黑色的,而这衣橱里面,一大半也都是黑色的袍子,跟他身上一贯穿着的,从颜色、样式乃至材质上面,都很相似,这人看来还挺专一的。 我看了一圈,却没找到一件中衣,便拉开衣橱的另一扇门,终于看到了一套套白色的中衣,拿出一套来,往身上比划了一下,额,真是太大了。 眼神朝着衣橱下面一扫,顿时惊讶了。 胡定棠的衣橱大抵分为两扇门,四个区,第一扇门的两个区,挂着的都是黑色袍子,而第二扇门的两个区,左半边挂着的全是白色的中衣,而右半边没有挂衣服,密密麻麻的叠放着一套一套各种颜色的衣服,我大致翻了一下,这些衣服各种样式,有大有小,针脚却是如出一辙。 我一眼便认出来了,这针脚,是胡允熙的。 我一直都知道胡允熙为胡定棠缝了很多年衣服,曾经还嘲讽过她的手艺,但当我看到这些衣服的时候,忽然就有点可怜胡允熙了。 该是有多爱,才会为胡定棠做这么多啊? 看这些衣服的尺寸,大抵是从胡定棠很年轻的时候,她便开始缝了,而这里叠放着的,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老宅里面说不定还有。 但是看这些衣服每一件都很新,应该是一次都没穿过,又想起胡定棠的那句话:她为我缝的衣服那么多,难道每一件我都得穿吗? 真是一腔热血喂了狗啊,胡定棠真是不懂风情,要是我,怎么着也不可能把这么多新衣服堆在这儿不穿的,浪费! “怎么,看上哪一套了?”胡定棠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吓了我一跳,下一刻,他的手从后腰处圈过来,将我圈在了怀里,“还是嫉妒的想要将所有衣服全都扔出去?” 62、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冷不丁的出现,吓了我一跳,这人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两手按着他的手往旁边撇:“你是留着做纪念,还是扔出去,关我什么事啊。” 说着,伸手抽了一套他的中衣,准备进盥洗室换上,胡定棠却弯腰一把将我抱起,扔在了床上,拉起被子将我盖住。 他随后跟着钻了进来,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鼻子在我脖颈间嗅了嗅:“你好香啊。” 我的脸腾地就红了,感觉到身上的浴巾也被扯掉,当即便闭了眼睛,伸手挡在他的胸前:“还没吃饭,肚子好饿。” “厨房已经在做了,要等一会儿。”胡定棠不依不挠的吻着我,“咱们温习温习心法口诀,我怕你忘了。” 这人……我能忘吗? 知道拗不过他,便也随他去了,最后,饭都是在床上吃的。 这么多天,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被胡定棠折腾了半天,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以为会在睡梦中见到外婆,却没想到,什么也没等到。 一觉醒来,整个人还有点恍惚,睁着眼睛望着屋顶上的灯,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住进胡氏公馆了。 翻了个身,浑身酸痛,窝在被子里不想动,眼睛转了一圈,就看到床头柜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套衣服。 看到那套衣服的时候,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从我来到这世上之后,穿的用的,还是孟九裳本来的那些,而孟九裳的衣服,大多都是裙子,但胡定棠给我拿来的这套,却是一条改良版的旗袍,长长的开叉,外面配的是一件长版呢大衣,通红通红的。 漂亮是漂亮,但是穿这一身,要是有个什么打斗,一点都伸展不开。 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还是忍不住爬起来,将旗袍套上身,不肥不瘦,简直是量身定做一般。 我喜欢的不得了,可又觉得这旗袍太称身材了,这前凸后翘的,很不适应,便拉开衣橱的门,想着重新找一套胡定棠的中衣换上。 可橱门一开,我傻眼了,上午衣橱里还整整齐齐的全都叠着胡定棠的衣服,如今一半的空间全都被收拾了出来,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大衣、旗袍、坎肩、襦裙,看得我眼都花了。 伸手在那些衣服之中摸了一圈,最后抽出一套白色小羊皮套装穿上,相当满意。 洗漱干净之后,我去前院找胡定棠,他正在跟堂口里大家伙说话,毕竟从老宅出来之后,就算是跟那边决裂了,公馆这边得随时做好防范的准备。 我没进去,转到餐厅去吃饭,顺便问了一嘴公馆里的厨娘:“胡允之回来了吗?” “五爷没回来。”厨娘说道,“六小姐也没回来,其他人倒是都回来了。” 胡允之真的没回来,这是被胡卿安压下了,还是说已经看清了胡定棠未来没路可走,失望了? 胡允之不该是那样的人吧? 我一边吃着一边想,如果胡允之跟胡定棠真的分道扬镳了,那对于胡定棠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他心里也会很难过的吧? 我们早上从老宅回来的,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点,胡定棠他们已经吃过了,这一谈估计要到深夜,我一个人无聊,便坐在院子里,靠在檐柱上想事情。 我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人盯上胡定棠,但我却能想明白,最先动手的,可能就是胡定乾,胡定坤次之。 胡定坤不会先动手的,毕竟,他多少还忌惮着胡卿安,但一旦胡定乾动手,他必定会跟着煽风点火。 而胡定乾只要动手,便绝不会给胡定棠绝地反击的机会,他蛰伏了这么多年,除非是真的宅心仁厚,不与人为难,否则,这一劫胡定棠是逃不过去的。 我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胡定棠的态度,他没有谋反之心,不会主动去攻击老宅,他现在所做的部署,应该全都是关于防守的。 但胡卿安现在要的是什么?他要的,就是胡定棠反,彻底的打破现在的僵局,他恨不得胡定棠能一手遮天,主动将他从族长的位置上赶下来才好。 但他太了解胡定棠了,知道他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所以,最终还是得我来做这个坏人。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人人都说胡定棠身怀反骨,将来会对狐族不利,但谁也没想到,他不想反,却是狐族自己逼着他去反的。 成王败寇,一旦败了,你就是逆贼,你就是逃不过做逆贼的宿命! 真够讽刺的。 可再讽刺,该做的还是要去做啊,不然胡定棠真的要成为弃子了。 甚至我觉得,如果胡定乾动作快的话,今夜就可能行动,但随即想了想,或许也是杞人忧天了,胡氏公馆乃至于整个临安镇都是胡定棠的地盘,胡定乾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动手脚,怕是不容易。 我就在外面一直坐到了十点半左右,才听到大家伙儿出来的动静,赶紧站起来,脚都坐麻了,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去找胡定棠。 胡定棠看到我,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在房间里待着,夜里外面凉。” “还好,这衣服暖和。”我指了指身上的新衣服,笑道。 “喜欢吗?”我穿他送的衣服,他明显很高兴,“我记得你喜欢穿裙子的呢?” “谁说我喜欢穿裙子的?”我噘嘴抱怨道,“其实我更喜欢穿这种上衣是上衣,裤子是裤子的套装。” “知道了。”胡定棠摸了摸我的头,宠溺道,“吃了吗?” 我点头:“吃了,你呢,你饿吗?” “陪我再吃点。”胡定棠搂着我去餐厅,他吃,我就在旁边陪着他。 他吃东西慢条斯理的,但看起来很香,胃口很好,吃的量也挺大的,似乎特别喜欢吃鸡。 我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就开始跟着咽口水,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赶紧找话题:“那个,胡定棠,胡允之不打算回来了吗?” “爷爷不允许他离开老宅半步,舅妈那边好像也给施加了压力,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了。”胡定棠说道,“其实我也希望他能留在老宅,跟着我,没什么前途。” “可是,他是你的左膀右臂,他之前也调回去不少人手,这些人手回来了吗?”我问。 胡定棠摇头:“那都是他自己培养起来的,理应跟着他。” 我当即便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胡允之这一离开,简直损失惨重,并且对于公馆里留下的这些人来说,可能也会造成一定的心理影响吧。 我问胡定棠:“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守。”胡定棠说道,“我的地盘,谁也不能轻易侵犯。” 果然,胡定棠跟我想象的一样,只想守不想攻。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着措辞道:“胡定棠,你怕死吗?” 胡定棠一愣,问道:“怎么会忽然提这种问题?” “我知道你不怕死。”我自问自答,话音一转,“但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呢?” 胡定棠的眉头拧了起来,我继续说道:“我外婆岂不是白死了?” “还有,”我抬眼无比认真的望着他,“你父亲的冤屈,岂不是再也无人替他伸了?不仅如此,他的耻辱柱上还要添上你胡定棠这个叛贼浓墨重彩的一笔。” 胡定棠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都开始泛白了,我又问他:“胡定棠,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胡定棠一直不说话,他之前可能并不会想太多,能放下的他都会放下,可是,有些事情,注定是永远也放不下的。 “胡定棠,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我脸红了红,“我是说如果,我要是有了你的孩子,你让他以后如何自处?” “就算现在没有,将来总也会有的吧?到时候他就要走你的老路,跟你背负一样的骂名,被人狠狠的踩在脚下,到时候他会不会说一句,我恨我的父亲?” “够了!”胡定棠手里的筷子应声而断,两眼通红,“不会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你所说的不会发生,是指哪方面呢?”我顶着巨大的压力问道,“是从始至终不会跟我要孩子,还是说,你不会让你的孩子以后背负同样的骂名?” 胡定棠甩了筷子就要走,我坐在桌边没有动,这个时候他需要自己好好的想想,公馆这么大,我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晚倒是没什么。 却没想到他转而一把将我拉起来,上了楼,抱着我就裹进了被子里,灯都没开,就那么紧紧的抱着。 我知道他此时内心肯定是翻江倒海,最终会作何结论,我也没办法预知,我能做的,就是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默默的陪着他。 因为睡过一觉了,并不觉得困,只是窝在他怀里,越来越热,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胡定棠都睡着了,他的手却抚上我的小腹,宽大的手掌在我的小腹上摸了摸,沉声道:“不会有的。” 我的心顿时一凉,他这意思是说,他不会要孩子,对吗? 当时那种失望,是我所没有想到的,我跟胡定棠相识并不久,阴差阳错的走到了一起,感情基础却并没有太多。 我以为我并不在乎,但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在乎。 “狐和人不同种族,怎么会有后代呢?”胡定棠幽幽道,“即使你身体内的那颗狐狸内丹苏醒,你的肉身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也不可能怀上我的孩子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以致于我忍不住问他:“那如果发生奇迹,我就是有了,你要不要?” “不会有奇迹的。”胡定棠笃定道,“老天爷不会对我如此慷慨的。”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心,该是攒了多少失望,才会得出如此的结论啊!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题了,胡定棠却又问我:“小九儿,你很期待做母亲吗?”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但是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神,然后,我摇头:“我还小呢,在遇到你之前,我根本没有寻找另一半的想法,你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个意外,再来一个意外的话,我可能会束手无策。” 两人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的时候,胡定棠忽然又说道:“你知道我父亲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说,定棠,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我想,胡定棠的父亲应该是想说,定棠,对不起,如果早知道会给你带来如此重负的话,我不该把你带到这世上来吧? 我懂,胡定棠更懂,所以,当我说到孩子的时候,胡定棠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我又往胡定棠的怀里钻了钻,像是要嵌进他身体里去似的,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们不会有孩子的,对不起,我不该问你那些不该问的事情。” 胡定棠没有再回答我,只是大手仍然在我的小腹上来回的摩挲,一次又一次,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静悄悄的,在胡定棠暖烘烘的怀抱中,我的眼皮子也越来越重,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但是没睡多久,我便被一阵压抑的闷哼声惊醒,那声音并不大,是从盥洗室那边传来的,盥洗室里还亮着灯,胡定棠并不在我的身边。 我赶紧翻身下床,走到盥洗室那边,拉开门,就看到胡定棠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朝着膝盖砸。 我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摸向他的膝盖,这一摸,大惊失色,他的病又发作了。 可是今天才八月二十,离下一个十五早着的,他怎么会突然发病? “我扶你回床上。”我站起身,让胡定棠靠在我的肩膀上,一步一步的将他挪过去。 胡定棠坐在床沿上,我拉开灯,然后仔细的查看他的右腿膝盖,不解道:“怎么会忽然就发作了?以前有这种情况发生吗?” 胡定棠摇头:“从来没有过,每次发作都是十五,今夜不知道是怎么了,但是今夜发作的疼痛,并没有以前厉害,我想,会不会是因为天气的变化造成的。”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窗户外滴滴答答的,原来是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已经是深秋季节,夜里的确是凉,但也还不至于像隆冬时节吧? 我裹着被子一点都不冷,胡定棠是修炼之人,更不会怕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他痛苦成那样,便问道:“要不,我动针试试?” “别。”胡定棠按住我的手,摇头道,“还没到那种程度,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或许天亮就好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的内力虽然有所进步,但远远不够,现在就动手的话,很可能事情做不好,反而损了我的元气。 “我能熬的住的,等熬不住的时候再说。”胡定棠说着躺了下去,我赶紧将他的腿抱上床,帮他裹好被子,还去楼下让管家弄了一个热水袋捂在胡定棠的膝盖上,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我一直坐在他的身边,守着他,亲眼看着他痛的直咬牙,脑袋上的冷汗直往下掉,窗户外面渐渐有了亮光,雨也停了,可是胡定棠的情况并没有丝毫的转好。 熬了大半夜加一上午,精力消耗太过,他迷迷糊糊的像是要睡,但痛的却又睡不着,急的我团团转。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毕竟即使外界的压力再大,胡定棠也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去解决这些事情,只要够强硬,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谁也没想到,胡定棠却在这个时候发作了,一开始只是膝盖疼,到了第二天下午,就连手肘都是疼了起来,我顿时警铃大作,这可不是好现象。 公馆里的人也慌了,如果胡允之在的话,倒还有个主心骨,可偏偏他留在了老宅。 甚至有那么一刻,我想去老宅求一求胡卿安,让他帮着救救胡定棠,但是转念一想,胡卿安又能做什么呢? 他如果能做,也不用等到今天。 我脑子里也是一刻不停的在想着办法,直到傍晚,我才下定决心,找来管家,问他:“能不能找到曼陀罗果子?” “那东西山上有,但现在不在季节,可能很难找到了。”管家疑惑道,“孟姑娘要那玩意做什么?据我所知,曼陀罗有毒,还会致幻。” “你帮我去找,最好是长在坟地,甚至是扎根在棺材、尸骨上面的,越多越好。”我压低声音说道,“你派人秘密的找,千万不要声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管家越听脸色越难看:“孟姑娘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么阴毒险恶的东西,怎么能用?” 我咬牙道:“这个时候谁有心情跟你开玩笑,要想救你主子的命,就少废话,现在就去,记住,一定要隐秘,别给你主子添乱。” 63、天打五雷轰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管家纵使有再多的疑问,这时候也只得吞进肚子里,赶紧去了。 我回到胡定棠的身边,看着他即便是昏睡中,还是痛苦的拧着眉头,心里面难受的很。 怎么忽然就发病了呢?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真的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吗? 还有,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老宅那边没有丝毫的动静,这也挺反常的。 别的我管不了,现在只能想办法让胡定棠好起来,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曼陀罗的花与藤来巩固胡定棠的骨骼,如果我的内力达到一定境界的话,普通的曼陀罗也是可以的,但现在我能力不够,就只能依靠曼陀罗本身的毒性了。 所以,越是生长在阴气深重的地方的曼陀罗越是有用,可也正如管家所说,这个季节想要找到普通的曼陀罗都很难了。 果然,眨眼天就黑了,管家仅仅带回来十几个普通曼陀罗果子:“孟姑娘,方圆百里都被我们搜索过了,只找到了这些,我们明日再想办法去别处找。” “不用了,连续搜索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来想办法。”我制止了管家,让他将曼陀罗果子碾碎,取汁液,我再用银针将汁液送进胡定棠的膝盖中,缓解他的疼痛。 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 我得自己想办法去弄那些我想要的东西,而有一个地方,必定有,那就是阴阳交界处,联合阴阳两界的一个集市,叫做鬼市。 但鬼市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我在阴司局那么多年,也只是听说,没有去过。 现在这个样子,更是连鬼市的门在哪儿都找不到。 我焦躁的挠着头,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一层层的想下来,还真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当即便让管家给我备马车:“管家,让人连夜送我去城里,我要去见卢副将。” “孟姑娘,我家三爷现在离不开你,你可别……”管家欲言又止。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一次从老宅回来,就连胡允之都没跟着过来,管家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这会子我忽然连夜要出门,他是怕我想抛弃胡定棠,独自逃命去吧? 我宽慰他道:“管家,你放心吧,我是不可能离开胡定棠的,曼陀罗的药性能维持胡定棠的膝盖四个小时不那么疼痛,用不了那么久我就会回来的。” 管家咬咬牙,还是不放心:“要不……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管家。”我拒绝道,“胡定棠如今这个样子,公馆里说不定有人已经熬不住了,你得留下来稳定军心,相信我。” 管家斟酌再三,噗通一声给我跪下了,吓得我赶紧去扶:“你这是干什么?” 管家抱着我的腿,求到:“孟姑娘你可一定要回来,你走了,三爷可真的撑不住了。” “我发誓,我要是不回来,天打五雷轰。” 管家听我这么说,终于松开了我,帮我备了马车,除了车夫,还配了两个人给我。 这两个人,一个叫做胡建彬,一个叫做胡建浜,是亲兄弟俩,我之前见过,但并不熟悉,只知道他们在公馆的地位仅次于胡允之,是胡定棠手下的得力干将。 这两人不愧是胡定棠带出来的,脸一个比一个黑,一路上坐在马车里,跟哼哈二将似的守着我,我感觉身上都要被他俩盯出两个洞来似的。 卢有才没想到我大晚上的会来,外面通报过后,我们直接进了卢府,卢有才这才急匆匆的迎上来:“孟姑娘有事让下人来一趟就行了,这么晚怎么还亲自来回颠簸?” “我有点事情想单独跟你谈。”我直接说道。 卢有才敛了色,屏退了所有人,将我带进了耳室,倒了茶水,这才问道:“孟姑娘有事尽管说,我卢某人能做到的,一定拼尽全力。” “这件事情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帮我,只能上门来求你了。”我压低声音说道,“你家祖上是跟阴兵打交道的,那么,应该是知道鬼市的吧?” 卢有才的脸色更加凝重了:“鬼市肯定是知道的,但是我并没有去过。” “没去过?”我立刻失望了,“那就不好办了。” 卢有才问我:“孟姑娘是需要去鬼市买什么东西吗?” “我需要一味药材,很急,我想来想去可能只有鬼市能买到,只是我找不到能帮我去采买的人,搭不上线。”我如实相告。 “这事儿,你得给我点时间,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阴镖局那边的人,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下个初一能给你答复。”卢有才说道。 我这才想起来,鬼市只有初一、十五才开门,就算卢有才能想办法进得去,最早也得等到下个月初一,胡定棠等不了那么久。 转而又问卢有才:“你刚才说认识阴镖局的人?这一片有押阴镖的队伍吗?” “是我爷爷的部下,当初从战场上退下来,做了这门行当,队伍不大,也不想轻易再惹事端,这几年已经渐渐归隐了,毕竟年纪大了,我们都好久没联系了。”卢有才说道,“不过旧日的情分在,只要我上门去求,看在我爷爷的份上,能帮的,他必定会帮。” “他住的地方离这儿远吗?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我赶紧问道。 卢有才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头:“别人我肯定不敢带过去,但孟姑娘是自己人,他应该是愿意见的。”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由衷道。 卢有才摆摆手:“最终能不能帮到你还不一定,如果到时候无功而返,孟姑娘还请别见怪。” “这是哪儿的话,你拼尽全力帮我,我谢还来不及。”我说道。 卢有才这才说道:“那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准备点东西,咱们就出发。” 我在院子里等着,过了一会儿,就看到卢有才抱着一个小布包过来了,跟我一起上了马车,我嗅了嗅鼻子,问道:“是烟草吗?” “对,是烟草。”卢有才笑道,“金山银山老爷子都不爱,就爱这一口,一年四季,大烟袋不离身,咱带着这个,不至于吃了闭门羹。” 是啊,这大半夜的上门叨扰,空着手去人家肯定不高兴,还是卢有才想的周到。 我转而又问道:“家里人都还好吗?” 卢有才点头:“你之前交代的我都记着,等有了好消息,我第一时间会跟你报喜的。” “希望你心想事成。”我笑道。 这一路上,有了卢有才跟我一言半语的搭着,气氛好了很多,就当那两兄弟是透明人。 马车一路跑了有一个钟头,早已经远离了城区,路是越来越颠簸,我心里想着胡定棠,看来四个小时我是回不去了,不知道公馆那边会怎样。 那个时候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出来一次不容易,我得抓好这次机会,说不定就真的能找到我要的东西。 我本以为卢有才要带我去的地方会很偏僻,却没想到,那阴镖局就在临安城隔壁老郊区,一排排的四合院林立,看起来古旧却森严。 我们的马车在一个叫做张氏镖局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卢有才让我们在马车上等着,他上前去敲门。 那个时候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夜里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冷丝丝的,越是这样的天气,胡定棠的日子就越不好过。 等了一会儿,卢有才终于回来了,掀开马车帘子说道:“还得劳烦二位在马车里面等一会儿,老爷子只见孟姑娘。” 两兄弟却跟着我一起下了马车,站在大门前的廊檐下等着,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卢有才进去。 进了大门便是一顶巨大的鼓竖在院子里,鼓捶足有我小臂粗细,东西两侧全是厢房,正殿亮着灯,卢有才带着我进去,就看到正殿主位上坐着一个七十来岁的小老头,他身上穿着灰蓝色的棉袍子,头上裹着同色系的布帽子,斜斜的靠在太师椅上,手上端着一顶大烟锅。 那大烟锅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烟油很厚重,但最吸引我的,却是支撑那大烟锅的烟杆子,盘了这么些年头,那杆子油光水滑的,泛着古黄色,我眯着眼睛看了好几遍,才认出来,那应该是羊骨做的。 而一边的桌上放着的,就是卢有才带过来的烟草叶子,老爷子正一点一点的捻着往大烟锅里塞。 我和卢有才就站在大厅里,看着老爷子慢慢的弄,看着他点了烟草,深深的吸了一口,闭上眼睛,烟圈从鼻孔间一串一串的往外冒。 等到一泡烟抽到了一半,这才眯起眼睛来,精明的小眼神转到我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这才坐直了身体,问道:“你就是孟九裳?” “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卢有才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这老爷子不好说话,喜怒无常的,说多错多,那就言简意赅一点,总不至于出错。 老爷子点点头:“听说你要去鬼市?” “想买一味药材救人。” “鬼市不是那么好进的,那人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 “比你自己的命都重要?” 我皱起了眉头,我要救胡定棠,跟我的命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犹豫了,看来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他很重要,他活不成,我的命便也保不住。” “哦,原来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我很不喜欢这老爷子说话的态度,有点咄咄逼人,直戳人脊梁骨的那种,眼皮子耷拉着,只露出一点小缝隙,但从那缝隙里面透出来的豆大的光,却精明的让人害怕。 我没出声,那老爷子却将大烟锅子在桌角边磕了磕,烟杆上挂着的大烟袋子跟着晃荡了几下,上面打着厚重的布丁,脏兮兮的。 他摸着那大烟袋子,自顾自的嘀咕着:“烟草倒是好烟草,只是这装烟草的家伙事儿不顶用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站着的卢有才立刻说道:“伯父,孟姑娘那一手绣花的手艺,出神入化的,让她给你绣一个新的烟袋子,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 他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顶我,我立刻会意,应和道:“对,您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绣。” “盘金九爪兽首图会绣吗?”老爷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他这话一问出来,我当时心中便是一凛,因为这盘金九爪兽首图我会绣,但只给一个人绣过,整个阴司局也只有我一人可以绣。 如果我说我会绣,那么,身份便立刻暴露了,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 是为了为难我,还是为了试探我? 那一刻,我脚底仿佛扎了刺似的,恨不得立刻转头就走,可我终究是忍住了。 老爷子也没为难我,反倒是笑了起来:“逗你玩的,就算你会绣,我也不敢让你绣,会折寿的,不是吗?” 我想跟着他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越是这样说,我越是觉得不安心。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看在有才的面子上,也作为烟袋的回礼,能帮的,我必定会帮的。”老爷子说道。 我和卢有才都没想到这老爷子今天会这么好讲话,特别是卢有才,很激动,一个劲的用眼神暗示我,我倒是有些彷徨,总觉得不对劲。 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自己的来意说出来:“我想请您帮我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味阴煞之地成长起来的曼陀罗花或者果,甚至是根茎也可以。” 老爷子又磕了磕大烟袋,说道:“别您啊您的,听着别扭,以后叫我张伯就行了。” 我皱了皱眉头,这人年纪跟我外婆相仿,却让我叫张伯,这才更别扭吧? 他又说道:“至于你要的东西,赶巧了,之前我在鬼市买过一些,没用完,就便宜你了。” 我大喜过望:“您……张伯,你这儿真的有吗?有多少?” “嘿,这女娃子还真贪心,这么难得的玩意儿,你指望我能有多少?”他说着,站起来,转身去了后面。 我跟卢有才还是站着,我两只手紧张的捏在一起,不管张伯能给我多少,哪怕只有一朵花,那也能保住胡定棠一段时间了。 过了这道坎,我再想想办法,或许能去趟鬼市,到时候…… 我正想着,张伯出来了,将一个红色的荷包递给我,荷包的正面,绣着一朵黑色的火焰,一下子扎了我的眼。 我接过荷包,入手是刺骨的寒,但我却没急着打开看,指着荷包上的黑色火焰问:“张伯,这荷包是你的吗?” 张伯一愣,继而坐回了太师椅上,不耐烦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哪会有这种娘们儿的玩意,就是当初买这曼陀罗的时候,自身带的。” 原来是这样,我摸着荷包上的黑色火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痛,这标志,曾经,何其熟悉啊。 打开荷包,里面躺着两枚灰黑色的曼陀罗果子,从颜色到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可以知道,这东西生长环境绝对不一般。 我将荷包揣在怀里,然后冲张伯弯腰道谢:“张伯,谢谢你了,烟袋我改日做好了,会亲自送上门来的,如果……如果张伯还走镖的话,我想,下次可不可以带上我?”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冒昧,但这总归是仅有的一丝希望,不管怎样都得试试。 张伯却说道:“我这镖不是我想走便能走的,也是听从上面的调配,不过我这儿,你倒是可以常来,好了,我累了,哪儿来哪儿去吧,大半夜的连个安生觉都睡不好。” 卢有才赶紧拉着我道了谢,便出了镖局,转身的时候,谁也没看见,张伯眼里射出的那道精光,复杂而又深邃。 外面的雨下的大了起来,胡建彬兄弟俩一看到我出来,连忙打了马车帘子将我扶上了马车,一路返回,将卢有才送回去,我又是一阵道谢。 卢有才却说道:“孟姑娘你别谢我,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这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老爷子他是跟孟姑娘投缘才会帮你,跟我没多大关系的。” “还是得谢谢你,不是你,我连张伯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感激道。 又说了会话,这才从卢府出来,一路朝着明阳山赶去。 胡建彬终于忍不住问我:“孟姑娘,三哥有救了是不是?” 我点头:“如果顺利,我至少能保他两个月。” “两个月能做很多事情了。”胡建浜说道。 胡建彬点点头:“幸亏有孟姑娘。” 他的话音刚落,马车猛地一顿,紧接着,外面车夫大声说道:“二爷,您怎么来了?” 二爷?胡定坤? 我掀开车帘往前看,真的看到前方,一身白袍的胡定坤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站在路旁,正朝着我们这边看着。 我下意识的护住胸口的荷包,这胡定坤不是来抢我东西的吧? 胡定坤已经走了过来,站在马车边上,抬眼看我:“孟姑娘,这是要去公馆吗?” 我戒备的看着他,没说话,他又说道:“我来,只是想告诉孟姑娘,公馆那边,你们可能暂时回不去了。” “胡定坤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怒道。 胡定坤勾了勾唇角,道:“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一句罢了,这么美的人儿,就这么折了,挺让人心疼的。” 64、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你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绵绵细雨中,胡定坤一袭白袍就那么站着,倒是有一股遗世独立的姿态在。 可对他,我只有恨。 “二爷,天色不早了,请回吧。”胡建彬挡在了我面前,说道。 胡定坤意味不明的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要走,只听得他的声音:“孟姑娘,若是有一天真的走投无路,可以来找我。” 胡定坤并没有纠缠,就那么离开了,留下我们若有所思。 “孟姑娘,二爷这人诡计多端,他的话不能信。”胡建彬赶紧提醒我。 我其实也拿不定主意,因为胡定棠的病发作的太突然了,如果排除天气的原因,那么,肯定会有外界的诱因在,老宅那边又静默的让人心慌,如果今夜…… 胡定棠不会出事了吧? “坏了。”我看向胡建彬,问道:“你们手里有多少人在外围?能立刻调动过来的有多少人?” 胡建彬懵了:“发生什么事了?孟姑娘你千万别被二爷给蒙蔽了。” 我直摆手:“不,你先别管胡定坤,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兄弟俩最好还是分头行事,一个去以最快的速度联合外面的兄弟,一个跟我先在明阳山周围打探一下情况。” 胡建浜比较谨慎:“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公馆那边如果真的出事,那就绝对不会是小事。” 胡建彬一咬牙道:“那咱们就按孟姑娘说的去做,你去联系人,我去打探消息。” 胡建浜立刻下了马车,我们则往明阳山赶,上了半山腰,胡建彬就让车夫赶着马车隐藏到了一侧,让我待在马车里,我没肯:“我们一起过去,没事便好,如果有事,我们也好有个商量。” 我和胡建彬摸黑上了山,公馆周围有结界,我们现在都是自己人,自然是不受结界约束,我们到了结界范围之内,胡建彬便召唤了周围看守的人,问公馆周围有没有异常,都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胡建彬立刻松了一口气,说道:“孟姑娘你看,虚惊一场罢了。” 我没说话,继续往前走,距离公馆建筑群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猛地顿住了脚步,然后迅速的往后退。 胡建彬不解道:“孟姑娘你怎么了?” “你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问。 胡建彬摇头:“一切如常。” “不,一切都变了。”我指着公馆外围一圈挂着的红灯笼,让胡建彬仔细的看,“这下,看出什么来了吗?” 胡建彬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有几盏灯笼灭了,今夜有雨有风,估摸着是被吹灭了吧?” “不,不是吹灭了,是一开始就没有点。”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公馆里面出了内奸。” “内奸?怎么可能?公馆里面的兄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谁也不可能是叛徒。”胡建彬不愿意相信,“孟姑娘你定是被吓到了,疑神疑鬼。” 我冷笑一声:“七星灭,百鬼生,怪不得胡定棠会犯病,这手脚易动,身在其中,难以发现,要不是胡定坤提醒了那么一句,胡定棠就是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高,真是高!” “孟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胡建彬一头雾水。 我看向他,无比认真的说道:“让胡建浜集结好外面的兄弟,暂时不要进公馆,随时观察周围的动态,等着里面的消息,我们驾车回公馆。” 胡建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却知道,这种时候,他必须服从我,立刻就让身边的人去通知胡建浜,他则和我返回马车,一起朝着公馆而去。 我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掐着眉心,心里七上八下的。 公馆里面出了内奸,而这个内奸早已经跟众人打成了一片,想要揪出来,很难很难,但他却可以随时随地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今夜我出门的事情,他肯定也知道。 卢有才为我牵线搭桥,那么,他们会不会对卢有才动手?会不会去为难张伯? 等待着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一时间,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甚至我担心,我们一进入公馆之后,可能就会被软禁。 但是转念一想,又放心下来,对方做的这么隐蔽,肯定是不想弄出大的动静来,他要悄无声息的除掉胡定棠。 我转而看向胡建彬,问道:“刚才你看清楚是哪几盏灯笼灭掉了吗?” “正面侧面共五盏,我都记得。”胡建彬说道。 “背面还有两盏。”我将七盏被熄灭的灯笼方位仔细的说给胡建彬听,让他记熟,然后说道,“天一亮,所有灯笼都要被熄灭,你亲自去,不要声张,将这几盏灯笼里面好好的察看一下,发现什么立刻告诉我。” 胡建彬这会子彻底明白了:“孟姑娘,回去之后要不要将所有人集合起来,揪出那个内奸?” “先别慌。”我阻止道,“正如你所说,公馆里面上上下下都是自家兄弟,这就说明,这个内奸早已经养在公馆里面了,想要一下子就揪出来,难,我们得外松内紧。” “你的意思是,那内奸必定会与外界联系,会再有所动作,咱们要让他自露马脚?”胡建彬说道。 我点头:“等,咱们得沉得住气,今夜我跟你们兄弟俩一起出门,对方肯定也会想方设法跟你们套话,你们要多留意,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任何信息。” “我知道了。”胡建彬答应了下来。 马车缓缓的驶进公馆,管家立刻迎了上来,急切的说道:“孟姑娘你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真怕……”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雨天路滑,路上耽搁了一下。”我说道。 管家指着楼上道:“你先去看看三爷吧,你走后,他睡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发作,情况很不好。” “我知道了。”说完,我就朝着楼上走去。 胡定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咬着牙,闭着眼,眉头拧成了疙瘩,半边枕头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我进去,房间里本来守着的人全都退了出去,我坐到床沿,伸手搂住胡定棠的肩膀,整个人伏在他的身上。 他睁开眼睛,看到我,顿时翻过身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用力之大,勒得我骨头都疼。 “我听他们说你离开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将头埋在我的肩窝上小声抱怨。 我心里一痛:“你也怕我跑了?” “希望你跑了,又不希望你跑了,我很矛盾。”胡定棠如实道。 我苦笑道:“我能跑去哪里啊,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你。” 胡定棠只是抱着我,不说话了,整个人绷的很紧,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我的肩窝已经一片湿润,都是他的冷汗。 他身上很凉,衣服从内到外都泡在汗水里,我心疼道:“很痛是不是?” “有人想我死。”胡定棠说道,“我有心理准备,这才是第一波,接下来还会有更难熬的日子等着我。” “别怕,还有我陪着你。”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公馆里出了内奸,得慢慢的让他现出原形,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能减轻你的痛苦,但用药不能太重,我们得给他机会让他继续迫害你,从而找机会抓住他。” 胡定棠一愣,不知道是没想到我拿到了阴寒无比的曼陀罗,还是不相信公馆里出了内奸,但随即他点头:“都听你的。” 我让胡定棠靠在床头,然后拿出荷包,递给胡定棠,说道:“我没见过你的父亲,但从你们的描述中,我能推测出,他的病也并不是天生就有,而是后天形成的,这种反骨的形成条件很复杂,我不知道他是去过什么阴煞无比的地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了体质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是深入骨髓的,以致于遗传给了你,我没有能力帮你拔除毒素,只能想办法巩固你的骨骼,但无论怎么做,都是治标不治本,有可能只能缓解你几个小时的疼痛,有可能是两三个月,长此以往,这也不是个办法。”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别为难你自己。”胡定棠说道。 “一切都要从源头找起。”我说道,“如果真的想要了解你的病灶,得从你父亲身上找。” 胡定棠不可置信道:“我父亲已经死了数万年了!” “尸骨呢?”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特别是关于胡定棠的病,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出路。 胡定棠摇头:“他去世的时候,我爷爷已经将我送去了舅舅家,临走之前,我见了他一面,他只是不要我去记恨谁,不要深究,说对不起我,但……我恨!” “后来,至于他的身后事是怎么处理的,已经成了族内的禁忌,没有人敢提及,久而久之,甚至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世上曾经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 我忽然就有些同情起胡定棠来了,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个我明知道不该问的问题:“胡定棠,那……你的母亲呢?” 胡定棠猛地看向我,果然,这个问题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我赶紧说道:“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我说着,站起来,指了指外面:“我去让管家给我准备东西,一会给你治腿。” 我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我一个踉跄又重新坐了下去,他顿了一下,说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吐血死的。” 我没有多问,只是安静的坐着,等着胡定棠娓娓道来:“她的名声不太好,背负了很多骂名,整日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喝药、吐血、卧病在床,直到有一天夜里撒手人寰。” “她不喜欢我……” “也不喜欢我父亲……” 长久长久的静默,胡定棠没有再往下说,我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男人,生下了孩子,却不爱那个男人也不爱自己的孩子,郁郁而终,不难猜测,她心里住着别人。 只是那个‘别人’又是谁呢? 胡定棠不想说,这就说明,那个人或许他们都认识,因为心知肚明而难以启齿。 “嘶……”胡定棠忽然倒抽一口凉气,脸上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腿痛又加重了。 我赶紧去叫管家,准备我需要的东西,然后回到房间里,将荷包里的其中一颗曼陀罗果子夹出来,混合着符水慢慢的碾碎搅匀,直到淡黄色的符水渐渐的变成黑色。 “其实我并不想给你用这东西。”我一边搅着符水一边说道,“这东西阴寒无比,注入到你的膝盖骨里,是以毒攻毒,次数用多了,曼陀罗里所带的阴煞之气就会侵入你的身体,时间长了,会改变你的体质,对你的修炼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我修炼这么多年,修炼天赋极好,难道你还怕我会走火入魔?”胡定棠不以为意。 我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但最终忍住了,其实他现在这种心态更好一些,说多了,反而让他有心理负担。 “可能会很疼,要不要把你绑起来?”我问。 他摇头:“来吧,没什么痛是我忍不住的。” 我将阴阳针扎进混合着曼陀罗毒液的符水里,银色的针体瞬间变成了黑色,我小心的将阴阳针扎进胡定棠的膝盖中,停留数十秒,然后拔出阴阳针,再放入符水,刺入膝盖,整整七次。 等到我将阴阳针收好,胡定棠终于难忍疼痛,叫出了声:“艹!” 他右腿膝盖上,一点一点腥臭的明黄色的液体往外渗,很恶心,我赶紧点燃一根檀香,将香头对准膝盖,一圈一圈的熏。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有三分钟,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胡定棠来说都是煎熬,明黄色的液体有些粘稠,顺着小腿往下流,直到流不动了为止。 我熄灭檀香,又调了朱砂,沿着他的小腿往上擦,一直擦到膝盖,之后用朱砂将他整个右膝盖蒙住,最后用白布裹起来。 做完了这些,我也累得一身汗,胡定棠整个人都快痛虚脱了,靠在床头,脸色有些白,但还是问道:“那是什么,那么恶心?” “尸油。”我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回答道。 胡定棠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解:“怎么会是尸油?” 我看了一眼窗外,雨停了,天刚蒙蒙亮。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很快,胡建彬掩身进来,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胡定棠,然后凑近我身边,小声说道:“查看过了,蜡烛是淹在了尸油里面灭掉的。”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交代道:“别碰任何东西,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公馆里的所有人,看出名堂来了也别声张,告诉我就行。” “好。”胡建彬说着,又看了一眼胡定棠,这才问道,“三哥,好些了没?” 胡定棠道:“好多了,让人送饭菜上来。” 胡建彬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胡定棠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我拉过被子盖在他腿上,解释道:“有人踩了点,定了公馆周围的七煞位,用尸油封了七煞位上的红灯笼,灭了公馆的阳气,所以你的病才会发作。” “就算是尸油封了七煞位,那些尸油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膝盖里啊?”胡定棠还是没弄明白。 “尸油只是一个引子。”我说道,“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当年害你父亲的人所用的,无论是药,还是阵法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就是用尸油做引,你就如那红灯笼里的蜡烛,尸油在你的血管里面不断的集聚,慢慢的淹没你的整个身体,你便再也不是你了。” 胡定棠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到底是谁!” “别急,先养好身体,你越是急躁,越是透支自己的身体,就越是中了对方的下怀。”我安慰道。 胡定棠拉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神里面带着莫名的宠溺:“小九儿,遇到你,真好。” 我笑了笑:“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是我有眼无珠。” 胡定棠的话逗得我噗嗤笑出了声,想想我们的相遇以及之后的相爱相杀,就莫名觉得搞笑。 胡定棠就看着我在那笑,看着看着,他忽然说道:“或许我真的不该从老宅里面出来。” “后悔了?”我问。 “不是后悔,只是觉得你说得对。”胡定棠说道,“所有的事情,只有爷爷最清楚,如今我跟他闹翻了,想问也问不了了。” 我摇头:“你问,他未必肯说,毕竟有些话,说了就有可能闯大祸,宁愿带进棺材都不能说出口的。” 胡定棠猛地坐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握着我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痛的我叫道:“胡定棠你松手,痛!” 胡定棠一下子松开了我,却急切道:“爷爷,你说爷爷会不会出事?” 是啊,对付胡定棠的人,不仅要胡定棠死,必定还要掩盖曾经发生的事情,而那些事情,胡卿安知道的内情最多,如果想要有些事情永远不会被重新翻出来,胡卿安最不能留。 65、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卿安的确很危险,但是想了想,现在狐族还掌控在他的手中,他在族长这个位置上坐了数十万年,不可能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他必定会留有后手的。 我按下胡定棠道:“你爷爷手握重权,再怎么着也比你的情况好很多,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胡定棠靠在床头不说话了,正好饭菜送了过来,我们俩对付着吃了一点,胡定棠累极,睡了过去。 我洗漱了一下,本来也想补个觉,可是躺着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所幸便找来纸笔,埋头画起绣样来。 这个绣样是为张伯的烟袋画的,张伯这人不容小觑,他能脱口说出‘盘金九爪兽首图’来,就足以说明,他对我的身份是有了解的,可我来到这世上,并没有人知道我的来历,他又怎么会知道? 到底是他会看事,看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张伯给了我巨大的危机感,但是同时,他又能给我很大的帮助,这个人我肯定要时常接触,甚至是讨好的。 他当然不会真的要我给他绣盘金九爪兽首图,那可是冥王官袍上特有的图案,别人怎么也不敢用的,除非他真的想死。 张伯年纪大了,送他百寿图祝他福寿绵长是最好的,小小一个烟袋要绣出百寿,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又想到张伯的烟杆子是用羊骨做的,在烟袋的下方再缀上三阳开泰的樱坠更是相得益彰。 等我设计好了绣样,裁剪好布匹,选好丝线,便坐在桌边一针一线的绣着。 我好久没有做这样精细的活儿了,因为百寿图每一个寿字都很小,有的只有芝麻粒大小,但每一笔每一划却又都不能少,我只得点了一盏灯,就着灯光慢慢的绣。 胡定棠什么时候醒来的,我并不知道,他就靠在床头,一直看着我,看了半天,忽然开口道:“是绣给我的吗?” 他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针尖一拐,差点没扎到我的手,我睨了他一眼,嗔道:“醒了也不吱一声,吓了我一跳。” “在绣什么?”胡定棠的注意力还是在我的手上。 “是百寿图。”我答道,“给别人的答谢礼。” 胡定棠失望道:“原来不是给我的。” 我好笑道:“你想要什么自己跟我说就好了,我还能不给你绣吗?” “自己要多没意思。”胡定棠傲娇道。 我撇了撇嘴,不管他,顿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不过,我也不是那么挑剔的人,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我不禁咋舌,这人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来着?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将胡定棠膝盖上的白布慢慢的拆开,涂在膝盖上的朱砂都已经变成了黑色,问他:“还疼吗?” “好多了。”胡定棠说着,想曲腿看看,但一动就嘶了一声。 我让他别动,打来热水帮他仔细的将腿擦干净,就看到胡定棠的膝盖上,有七个黑色的点。 “等这些黑点完全吸收掉,你的腿这两个月都不会疼。”我说道,“但是他们不可能让你这么舒服的,你自己要小心。” 胡定棠点头:“没事,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等我抓住那内奸,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公馆里面的这些人,都是胡定棠精挑细选,慢慢培养起来的,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情感,可是到头来,却反咬他一口,这种痛,深入骨髓。 我一边帮他揉着腿,一边问他:“如果能抓住内奸的话,你猜这内奸会是谁的人?” 胡定棠立即张嘴想说什么,但是随即又忍住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笑了笑,说道:“你第一反应是不是怀疑胡定坤?” “不,不会是他。”胡定棠断定道,“整个狐族,我对他的疑心最重,所以当年选人的时候,我着重调查过他们的背景,主要针对的,也是胡定坤,但凡跟他有一丁点的联系,我都不会要,所以是他的人的几率几乎为零。” “但除了胡定坤,你谁也不愿意去怀疑,对吗?”我笑道,“毕竟有能力埋下这样大一个钉子的人,整个狐族就那么几个,而那几个,都是你的至亲。” 胡定棠的脸色瞬间变了,我说的直白,也直接戳到了他内心最深处,他不愿意去相信,但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得不让他认清现实。 “胡定棠,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什么叫灯下黑,那人给你最深厚的亲情,让你沉浸在他的庇护之下,将所有的余光投射到四周去,你不抬头,永远看不到他是对你下刀子还是下榔头。” “别说了,你让我再想想。”胡定棠一手捂着额头,整个上半身搭在床头上,看起来很难受。 我便重新拿起针线,慢慢的绣着我的烟袋,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再说话。 晚饭送来的时候,胡定棠已经能下床活动了,吃了饭,又洗了澡,我把床单被罩全都换了新的,他重新躺上床去,我则继续绣我的烟袋。 胡定棠看了我一会儿,问道:“你准备绣到什么时候?” “今夜应该能绣好吧。”我说着,抬眼看了他一下,问道,“你有事吗?是不是嫌我点灯太亮?要不我去隔壁房间睡。” “这玩意就那么重要?”胡定棠明显有点不耐烦了,“你就不能停下来跟我说说话?” 我不解的看着他:“你有话就说,我坐在这儿又不是听不到。” 胡定棠生气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伸手拍了拍旁边,说道:“被窝里有点冷,需要有个人帮我暖暖床。” 这人…… 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劝你别矫情,这会子不睡,可能后半夜你想睡都睡不成了,我这烟袋得尽快绣好,还得出趟门,你别打扰我。” 天黑了,该点灯了,他们是准备温水煮青蛙,慢慢的熬死胡定棠,所以不可能就这么偃旗息鼓什么都不做了的。 我怕我一忙起来,这烟袋的活就落下了,所以宁愿熬夜也要把它绣出来。 胡定棠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了一下午,你的话不无道理,你的意思我也懂,你怀疑我大哥,但,即便是拥护我大哥的人动的手,也不可能是他。” 我手一抖,继而摇着头笑了笑,说道:“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事实具体是怎样的,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我也相信,真相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我只希望到时候,你不后悔就行。” 胡定棠不置可否,我们俩意见不和,多说无益,这事儿只能靠自己慢慢去看,去品。 就这么静默了有半个小时,我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胡定棠,你大哥婚配了没有?” “怎么忽然问这个?”胡定棠摇头,“大哥是要继承族长之位的人,他的婚事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定下的,女方的家世背景必须得门当户对。” 我笑了,是啊,必须门当户对。 “你笑什么?”胡定棠被我弄得不上不下的,明显有点沉不住气了,“我发现你今天整个人都不对劲,神神秘秘的。” 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问道:“胡定棠,你单方面断了跟胡允熙的婚约,你说,按照她的个性,这两天怎么可能不出来跟你闹?” “这还用问,允之都出不了老宅,她肯定也被软禁在家里了。”胡定棠不以为意,“怎么,你还想她来闹啊?” 我挑了挑眉,摇头:“或许,她被软禁在家里,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胡定棠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手上的动作没停,过了一会儿,就听胡定棠冲着外面大叫一声:“建彬!” 胡建彬很快就来了房间,胡定棠招呼他过去,小声吩咐道:“你联系老宅里面我们的人,让他们密切注意我舅舅家那边的动态,一有问题立刻汇报给我。” 胡建彬立刻就去了,胡定棠下了床,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一言不发。 我也不管他,银针上下翻飞,百寿图已经收尾了,三阳开泰的坠子倒是好绣一点。 临近午夜,胡定棠的膝盖便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毕竟曼陀罗的药性还在,并没有昨天那样难以忍受。 这是必经过程,我们必须通过夜间公馆里人员的动态来判定出内奸的人选,暂时还不能破阵。 好在那时候,我手里的活计已经收尾,将绣好的烟袋收好,之后爬上床,伸手搂住胡定棠:“别怕,忍忍就过去。” 这一忍就到了后半夜,胡建彬再次悄无声息的掩身进来,我和胡定棠同时朝着他看去,他连忙说道:“三爷,老宅那边一切平静。” “平静?”胡定棠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 胡建彬点头,但随即脸上有些不自在,吞吞吐吐的说道:“如果非得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那就是六小姐那边……我也只是听说,说三爷你逃了六小姐的婚约,六小姐寻死觅活的,为了息事宁人,保全六小姐的颜面,大爷……大爷要替三爷你娶了六小姐。” “什么!”胡定棠一巴掌拍在床头柜上,整个人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但腿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下去,我一把拉住了他。 胡建彬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好心提醒道:“三爷,是你不要六小姐的,你抱得美人归,难道还要六小姐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吗?” 我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胡建彬更局促了,一个劲的使眼色,提醒胡定棠不要表现的太过,恼了我这边。 他不明白胡定棠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但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看着胡建彬问道:“公馆这边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一直在盯着,目前还没发现任何异常。”胡建彬说道。 我表示知道了:“你去忙吧,最近辛苦你了。” 等胡建彬离开了,我立刻打趣道:“怎么,老情人忽然向别人投怀送抱,吃味了,不开心了?不过你现在回去抢人应该还来得及。” 胡定棠翻身将我压在床头,气呼呼道:“你明知道我在想什么,还来招惹我!”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儿,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故意激他。 胡定棠更生气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反问道,“整个狐族势力,就分为三派,胡定乾、胡定坤和你,前段时间胡定坤自作自受,将自己架空出去了,暂时已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剩下的,就是胡定乾和你。” “你爷爷明面上是属意胡定乾,但私心里却是偏爱你的,你现在除了公馆里的这些兄弟,最大的支柱,就是你舅舅一家,胡定乾若是娶了胡允熙,彻底拉拢你舅舅一家,你说,是不是将你釜底抽薪了?” 这一步棋,胡定乾必定会走,现在考量的,就是胡定棠舅舅一家对胡定棠的期许到底坚定不坚定,一旦动摇,最大的赢家便是胡定乾。 不管胡定棠愿不愿意相信是胡定乾冲他下的手,胡定乾该做的,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这一击是否能够彻底击醒胡定棠,我就不得而知了。 “允之不会背叛我的,舅舅也不会丢下我的。”胡定棠喃喃道。 我嗤笑一声,没有多言,胡定棠一把将我箍进怀里,抱得好紧好紧,他的身体越来越烫,整个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开始我以为是我们抱得太紧致使温度升高,可是到后来,我发现越来越不对劲。 等我将胡定棠推开,才发现他发烧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脸上烫的跟开水似的。 我赶紧拧了毛巾帮他擦脸降温,知道他并不是脆弱的人,只是外界一直有人在动手脚,挺过去就没事了。 我守在床边,一直关注着他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到了后来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恍恍惚惚的开始说梦话。 我凑近他仔细的听,也只是勉强分辨出,他似乎反反复复的在说几句话:“母亲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大伯”…… 我一遍一遍的拧毛巾帮他降温,可是他却越少越厉害,最后没办法了,我只得掏出银针,扎向他的十宣穴,帮他将温度降了下来。 一直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多,胡定棠终于退烧,醒了过来,整个人很木讷,仿佛还沉浸在梦中走不出来。 我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说道:“你梦魇了。” 胡定棠点头,又摇头:“不是梦,是回忆。” 他看向我,眼神终于慢慢的聚焦,有些怅然若失道:“小九儿,你之前不是问我,我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郁郁而终的吗?” 胡定棠说着,忽然就自嘲的笑了一下:“时至今日,我仿佛看到了历史又重演了一般。” “我爷爷一生之中生了三个孩子,大伯、我父亲还有小姑姑,本来我母亲是要许配给大伯的,却不曾想,狐族遭遇了一场大难,大伯为了拉拢势力,不得已娶了我大伯母,大伯母的父亲属于远房外戚,但手握重权,帮着我大伯力挽狂澜,后又为我大伯生下两子,奠定了在我们族内的地位。” “我母亲不得已委身于我父亲,因为不爱,又得眼睁睁的看着我大伯和大伯母琴瑟和鸣,终究害了自己,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你瞧,如今我大哥又要为了拉拢我舅舅娶了允熙,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胡定棠的话不禁让我唏嘘,我之前其实有猜测过胡定棠的母亲应当是心中藏着人,却没敢想,那个人就是胡定棠的大伯,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怪不得胡定棠之前难以启齿,这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是有了这层关系之后,我觉得胡定乾对胡定棠,或许也并没有表面上的兄友弟恭,他容不下胡定棠,也是理所当然了。 而胡定棠忽然不自信,也是情有可原。 试想一下,当初,胡定棠的母亲如果嫁给了他大伯,将来以后他大伯继承了族长的位置,胡定棠的舅舅就相当于一国国舅,地位何其之高,却半路上被人截了胡,这口气一直憋在肚子里呢。 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胡定乾要娶胡允熙了,他扬眉吐气的日子就要来了,他会作何选择,还真不好说。 一旦胡允熙真的跟胡定乾结了婚,那么,胡定棠立刻腹背受敌,难以翻身了。 除非……除非他再跟胡定坤联手,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吧? 不知道怎么的,到了这个时候,我忽然就想起那天夜里,胡定坤撑着伞站在马车前说的话,他说,我如果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去找他。 胡定坤是早已经看清了一切,才会特意这样说的吧?他在等着胡定棠跟他合作! 除了胡定坤,还有谁能帮胡定棠呢? 我捏着眉心想着,忽然就想起了什么,张口便问道:“胡定棠,你小姑姑呢?” 66、我送你走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对胡定棠家庭主要成员有了一定的了解,毕竟他们家主支人员就那么多。 胡定棠的爷爷生了两儿一女,两个儿子都已经不在了,剩下一个女儿从来没听他们提过,父辈之中,跟胡定棠关系最密切的,就只剩下一个舅舅,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原来还有一个小姑姑。 胡定棠这一辈之中挨个排起来,大哥胡定乾,二哥胡定坤,五弟胡允之,六妹胡允熙,胡定棠排老三,却也从未提到过老四是谁。 我不由的对胡定棠的小姑姑和这个老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这二者,很可能是胡定棠最后的助力了。 却没想到,胡定棠听我这么问,心情更糟了:“我对小姑姑的印象并不深,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一次,说小姑姑生我四妹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 我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的希望刹那间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也就是说,你除了胡定坤,别无选择。” 胡定棠嗤笑一声:“我从来不信他,又谈何合作,求他不如求己。” 我默了默,继而说道:“胡定棠,要不你回去你舅舅那儿吧,只要你肯回头,胡允熙肯定会义无反顾的跟你走的。” 胡定棠猛地回头看向我,眉目之间满是怒气,他反问我:“孟九裳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可以为了利益而可以出卖一切的人是不是?” 我耸耸肩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说到底,胡允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她最大的错误只是爱错了人罢了。” 胡定棠整个脸都黑了,我昂头对上他继续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有多大错?她跟在你身边数万年,你明知道她的心意却从来没有主动跟她划清界限,还不是留人家在身边那么多年?是你给的她希望,现在却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胡定棠你真虚伪。” “我怎么从你语气里听出一股酸味呢?”胡定棠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倒打趣起我来了。 我没好气道:“厚脸皮!” 胡定棠还想反驳什么,但话没说出来,右腿却忽然一个趔趄,弯腰捂着膝盖闷声道:“过来扶我,腿痛。” 我下意识的就跑过去扶他,连声问道:“怎么样,很痛吗?这都快天亮了,怎么忽然又痛起来了。” 我说着,胡定棠忽然反手将我抱了起来,我惊呼一声,这才意识到上了他的当了,伸手便朝着他肩膀捶去:“你竟然骗我,骗子,大骗子!” 胡定棠将我压到床上,得意的笑:“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对付小人我有的是方法,但是对你这个小女子,我只有一种方式。” 他一边说一边上下其手,我心里记挂着他的膝盖,不敢真的把他怎样,反而被他得了势。 就在那个时候,房门猛地被推开,吓得我俩一下子弹跳开来,气喘吁吁的朝着房门那边看去。 胡建彬愣在了门口,然后迅速的拉上门,把自己关了出去。 我满脸爆红,实在不好意思见人了,拉起被子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才好。 胡定棠倒是镇定的多,自己整理好衣服,又拉开我的被子,将我收拾好,这才冲着门口说道:“进来。” 胡建彬低着头进来,像个犯错的孩子,胡定棠教训了一句:“下次记得敲门。” “哦。”胡建彬答应了一声,然后又急急道,“灯笼,公馆外挂着的所有灯笼,就在刚才,同一时间全部熄灭了。” 我大惊失色:“怎么会这个时候全部灭掉?这一夜你们发现有谁表现异常吗?” 胡建彬摇头:“没有,我的人一直盯着,整整一夜,根本没有人靠近那些灯笼。” 很明显,对方比我们更精明,我们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对方却在我们放线的时候,自己收了网,反而将我们的鱼钩子给拽走了。 我看向胡定棠,胡定棠吩咐道:“去,将公馆里所有人都集合起来,一个都不准离开公馆半步。” 胡建彬立刻就去了,胡定棠转而对我说道:“一会你跟着我下去,找个机会就离开公馆。” 我摇头:“胡定棠你错了,他们提前收网,就是要网住你,一会儿,最痛苦的人会是你。” 我说着,将他推到床边,让他上床,将装着剩下的一枚曼陀罗的荷包递给他:“胡定棠你记住,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别离开这张床,腿痛的时候,将这曼陀罗果实碾碎了敷在膝盖上,用这荷包扣住膝盖,记住,黑色火焰这面往下,等我回来。” 胡定棠拽着我的手不松开:“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躲在你一个女人的身后,我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窝囊废!” “没人说你是窝囊废,但是胡定棠,今天跟之前每一次都不同,他们要你的命。”我很严肃的对他说道,“你要是死了,我们一群人都得跟着你去死!” 胡定棠难以接受,刚想说什么,窗外一声惊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砸的窗户乒乒乓乓直响,而胡定棠捂住膝盖,直抽冷气。 来了,一切果然还是来了。 我将胡定棠按进被窝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下楼。 外面雷声不断,公馆里的电灯全都灭了,大厅里面点着蜡烛,所有人都集中在大厅里,听到脚步声朝着楼梯上看过来。 当看到是我下来的时候,不少人都不淡定了,七嘴八舌的问三爷怎么没一起下来。 胡定棠是他们的主心骨,我在他们的心中,不值一提,倒是管家呵斥一声:“大家伙都消停一下。” 然后走上前来小声问我:“孟姑娘,三爷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他,走到大厅中央,环视一圈,然后问道:“这些蜡烛是谁点的?” “是我吩咐他们点的,公馆里的电断了。”胡建彬说道。 我问他:“点了这么多白蜡,数了多少根吗?” “这个……”胡建彬摇头,“忽然打雷下雨,电又断了,大家七手八脚的将能找到的蜡烛都点起来了,具体多少根,还真没数。”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问:“人都到齐了吗?” 管家瞄了一眼,说道:“除了在外面办差的,好像都到了。” “管家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嘛,一介女流,她懂什么!” “是啊,事出蹊跷,得三爷出来主持全局。” “对,三爷不下来,我们上去找他!” …… 一时间,众人都蠢蠢欲动,这种时候,管家也拿不定主意,但对我多少有些敬畏,征求我意见道:“孟姑娘你看……” 我抬脚就朝门外走,站在廊檐下,都能感觉到雨水在不停的往我裤脚上扫,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时不时的有雷声响起,夹杂着一道道蛛网似的闪电。 我回头问管家:“能打个火把给我吗?” “火把?要那东西干嘛?”管家不解道。 有人不耐烦了:“我看这女人不是好东西,耗着我们在这儿,不知道想什么坏心思呢!” “三爷会不会被这女人……” “别瞎说,三爷可没那么好蒙骗!” “那三爷为什么没下来,下来的却是这女人?” ……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冲着管家吼道:“现在就给我弄一个火把来!” 管家到底是见过我怎么救胡定棠的,被我一吼,还是去了。 没一会儿,他就打了一个火把过来,火把头上是浸了煤油的,烧的很旺。 我拿着火把,拔腿便冲进雨帘之中,直冲着院门跑去,身后管家大喊:“孟姑娘你做什么,快点回来,外面危险!” 我没理他,冲到院门口,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四周全是树。 我抡起胳膊,用尽全力,将火把朝着北上方扔去,火把在半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照亮了一片雨幕,也照亮了北方一大片树木。 我站在原地,眼神跟着火把,身后,一群人追了上来,就在火把抛到最高处,即将往下落的时候,众人一片惊呼: “那是什么?” “树上好像挂着一个人!” “谁看清树上挂着的是谁?” “好像……好像是……” “是建浜!” 胡建彬大声叫道:“是建浜!怎么会是建浜!” 他大吼着朝着院门外面跑去,就在他跑出去的一刹那,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下来,亮彻天际,所有人同时朝着北方看去,终于看清楚,公馆正北方向一棵粗壮的槐树头上,胡建浜被挂在那里,整个人干瘪的像是一张纸。 那样子不像是吊死的,倒像是被用什么手段处理过后,特意吊在那里的。 闪电转瞬即逝,很快黑暗吞噬了胡建浜,包括冲出去的胡建彬。 我在看清楚胡建浜的那一刻,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那一夜,我们从张伯那儿一起回到临安镇,是我提议分道扬镳,让他留在外面集合堂口里的众兄弟的。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事,并且,他什么时候出事的,被谁害死的,以什么手段害死的,我一概不知。 但我却知道,他是一切的开始。 我转身便朝着公馆大厅跑去,可是还没到门口,大厅里面的白蜡,轰的一声,伸长了火舌,直冲而上,绿莹莹的火焰看着有点瘆人。 不用数,我也知道那是七七四十九根白蜡,每一根白蜡的位置都是事先确定好的,这些白蜡也不是普通的蜡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每一根都在尸油里面充分的浸泡过。 包括胡建浜在被挂在那槐树上之前,也在尸油里面浸泡过,那天晚上,我只看到了公馆被人设了七星阵,却没想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在七星阵的北上方,用胡建浜做了引子。 胡建浜被挂上去的那一刻,就是公馆周围所有灯笼全部灭掉的那一刻,七星灭,百鬼生,祭尸蜡,人间炼狱。 我站在院子中,抬头看向胡定棠所在房间的位置,心里面乱成了一团。 怪我,都怪我,我只想到不能让他出来冒险,却没想到,会将他一人困在了整个阵法的中心。 这个时候他一定痛不欲生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狂风扫过公馆,几乎是同时,鬼哭狼嚎的声音拔地而起,萦绕在公馆的周围。 本来还想着跑出去将胡建浜的尸体放下来的兄弟们,全都退了回来,朝着我身边靠拢过来。 “我们被包围了。”管家说道。 我苦笑一声:“本来我指望胡建浜能做我们的外援,却没想到,这枚棋子我没用好,却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管家问道,“我们堂口本来人手就有限,五爷带走了一部分,散落在临安城各个关卡一大部分,守在公馆里面的,并不多,外面这些恶鬼成百上千,就算我们能突破出去,定然损失惨重,更何况,三爷还在里面。” 我摇头:“我们不可能有外援的,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看不出谁是内奸吗?” 管家一愣,忽然恍然大悟,不可置信道:“你是说……胡建彬?”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他?就算他对三爷有异心,再怎么着也不会向自己的亲兄弟下手吧?” 是啊,怎么能朝着亲兄弟下手呢? 可,一个能在胡定棠身边潜藏数万年之久的角色,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他跟着我一起去卢有才那里,又一起去了张伯那儿,全程参与了我的行程,我甚至还将他视为心腹,将自己的猜测全都分享给了他。 我他妈的还让他帮着抓内奸,以为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却没想到,那个恶魔一直就在监视着我。 我能想象到,那天夜里,胡建浜前脚刚走,后脚,胡建彬的人便已经将他拿下。 这两天胡建彬之所以还留在公馆之中,就是为了陪我演戏,稳住我,为了今夜的一切争取时间。 他成功了,彻底的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能够留在公馆里面的,都是堂口里面的中坚力量,干掉了我们这些人,外围的那些就好收拾了。 他们赢了! 我问管家:“公馆里有弓箭吗?” 管家一愣,问道:“要那玩意干什么?” “有就给我拿一把过来。”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将胡建浜从槐树上射下来。 但是一般的弓箭是射不出百鬼圈的,除非我将阴阳针绑在箭头上,阴阳针的威慑力兴许能震慑住那些东西,如果不能,我们只能认栽了。 管家回头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公馆里倒是有一把弓,只是现在进不去啊!” “我去,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区区几根蜡烛,还真能把我怎么样!”之前叫的最凶的那人站了起来,大步朝着大厅方向冲去。 我张嘴刚想阻拦,却已经晚了。 那人抬脚刚要跨过门槛,十几条火舌从大厅里面舔了过来,只听得轰咚一声,那人已经倒在了雨水之中,翻滚着嗷嗷叫着,浑身都被火舌灼伤了。 刚才还躁动的人群,一时间静默无声,亲眼见识了阵法的厉害,再也没人质疑我了。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一条黑色的狐尾破空而出,直朝着槐树的方向而去。 众人大呼:“是三爷!” 这边叫着,那边,周围十几人忽然摇身一变,十几只各种毛色的狐狸伸出长长的尾巴,互相缠绕着朝着那条黑色狐尾上面靠过去,想要助胡定棠一臂之力。 可几乎是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团从西北方向直冲着黑色狐尾砸去,一下子将十几只狐狸冲散开来,黑气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圈住了我的腰,用力的将我卷起来,胡定棠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送你走!” 是胡定棠。 我看不到他的人,但是却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肯定很糟糕,我挣扎着想要掰开他的尾巴,叫道:“胡定棠你别白费力气了,我跟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逃不掉,我也不可能走得掉的,你这样只会让自己伤得更重。” “少废话,让你走你就走!”说话间,狐尾卷着我已经靠近院墙,想要将我甩出去的时候,一道强大的鬼力迎头冲了过来,狠狠的撞在我们的身上。 下一刻,胡定棠抱着我双双跌落在地,我只看到十几张青面獠牙的鬼面悬在头顶,龇牙咧嘴的便要咬下来。 胡定棠一把将我搂住,翻身将我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背去挡。 千钧一发之际,只看到一道黑色火焰腾空而起,直接冲破了那十几张鬼面。 胡定棠愣住了,继而问道:“是那个荷包?” 他的话音刚落,我一把将他推开,迎上了另一拨冲上来的厉鬼。 荷包上的黑色火焰蕴含着强大的鬼力,能够保住胡定棠一时,作用发挥掉了,便不复存在了,而外围的厉鬼成百上千,天一刻不放晴,它们都不会善罢甘休。 胡定棠这病一发作,就会大面积的限制他的内力修为,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一旦被这些厉鬼咬到,便是雪上加霜。 对上那些厉鬼的那一刻,我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念头的,毕竟我也根本没有多少内力。 也就在那一刻,远处,一道空灵的笛声响起,穿过重重电闪雷鸣,划破雨幕,刺入耳膜,近在咫尺的厉鬼,瞬间炸裂开来,腾起一股股的黑气,彻底消失在了这个天地间。 67、不拉去喂狗真是可惜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笛声像是一把利剑,所到之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厉鬼一个个爆裂,大厅里的蜡烛瞬间成了粉末,管家他们捂住耳朵痛苦不堪,一道血痕从胡定棠的嘴角溢出。 我捂着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那笛声内力之大,掌控全局。 不过三两分钟,笛声戛然而止,正如它忽然出现一般,无迹可寻。 周围恢复了平静,只能听到大家伙的喘气声,雷声停了,闪电不再出现,只剩下雨滴在不停的洗刷着整个公馆。 我胸口那股躁动,随着笛声的消失,也渐渐的停了下来,等我缓过一口气,拔腿便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是谁?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出现,帮了我们? 那样空灵的笛声,那样强大的内力,到底属于谁? 但是我跑出院门不久,前方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灯笼,黄油纸包裹着殷红的光,一步步的朝着我靠近过来。 我僵在了原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直往下滴的雨水,戒备的看着前方。 等到那人走近了,我才看清楚,白色的袍子,白色的油纸伞,嘴角邪邪的扬起,冲着我笑道:“孟姑娘别来无恙?” “胡定坤。”我有气无力的低叹一声,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眼神下落,定格在他的右手上。 胡定坤的右手,钳制着一个穿着青灰色袍子的男人,他低着头,双手被捆在身后,长得高大魁梧,此刻却浑身被淋湿了,雨水混合着血水眨眼间便晕红了他的脚侧。 一只手霸占性的圈住了我的腰,将我搂进怀里,然后我就听到头顶上,胡定棠的声音响起:“叛徒!” “三弟,你受伤了。”胡定坤说着,一把将手中的胡建彬甩落在我们的脚下,“我在外围等了那么久,终究没有等到你……们的一言半语,倒是等来了这家伙,不免有些失望。” 胡定坤话是对胡定棠说的,眼神却是落在我身上的,我低着头,两只手紧紧的攥着。 胡定棠一脚踢在胡建彬的身上,怒道:“说,你主子是谁!” 胡定坤嗤笑一声,别过脸去,似乎对胡定棠的这句问话嗤之以鼻。 是啊,还用问吗,很明显的事情了。 只是胡定棠的内心里不愿意相信,不能去接受现实罢了。 他最信任的大哥早在几万年前,便在他的身边安插了这样一个心头大患,最终,这个内奸却是被他最不待见的胡定坤抓住,送了回来,这样的落差,胡定棠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只是,他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胡建彬昂起头,死死的盯着胡定棠,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股黑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来,随即,整个身体轰然倒地,死了。 胡定坤耸耸肩,无奈道:“倒是个有气节的,不拉去喂狗真是可惜了。” 胡定棠没说话,只是圈着我的腰的手猛地用力,勒得我腰侧有些疼,我知道,他此刻心里很复杂。 一夜之间,胡建彬和胡建浜两兄弟全都死去,这本身就是在他心口上狠狠的剜了一刀,再加上胡建彬还是个内奸,这个内奸的主人,还是他大哥! 胡定坤转而看向我,然后伸手,油纸伞移到我的头顶,帮我遮住大雨,依然笑着:“孟姑娘可真是福星,那样厉害的角色都能请到,真是让我佩服,这么美丽的福星,被这大雨淋坏了,会让人心疼的。”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油纸伞,横刺里,胡定棠的手却伸了过来,一把将油纸伞握在了手中,胡定坤一声轻呵,随即,提着灯笼,转身离去。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我忽然冲上前去,叫道:“胡定坤你等一下!”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胡定棠走过来,将我搂进怀里,说道:“先回去吧。” “不,胡定棠你先回去,我得出趟门。”我坚决道。 “去找他吗?”胡定棠质问道,“就一把油纸伞,几句奉承话,就把你的心笼络了?” 我狠狠的瞪他:“胡定棠我没你说的那么肤浅,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别干涉我。” “那也得先回去换套衣服。”胡定棠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我跟你一样,但事情还得慢慢理清楚了再行动,否则,谁又知道前方又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 我这才冷静了下来,看着胡定棠惨白的脸色,赶紧扶住他,关心道:“你没事吧?膝盖还痛吗?你嘴角还有血。” 胡定棠摇头:“能活着已是万幸,其他的都不是问题,走,先回去。” 公馆里面,大家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一部分人将大厅里收拾了一下,一些人则已经将胡建浜的尸体从大槐树上放了下来,而那棵大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闪电劈中,断成了几节。 胡建彬和胡建浜的尸体并排放着,大家或站着或坐着,看着尸体,一言不发。 在胡定棠领导的这个堂口里,除了胡允之,就是他们兄弟俩的地位最高,手里掌控着大批的堂口成员,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堂口众人的士气受到了重创,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胡定棠没有去休息,而是坐上了主位,扫视众人,沉声道:“堂口里出了内奸,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局面,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并且,我知道,像这样的人,咱们堂口里还有!” 胡定棠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贴上叛徒的罪名。 胡定棠顿了顿,又说道:“有人觉得我从老宅里面独立出来了,就是丧家之犬,永无翻身之日,急不可耐的想要抱上新主子的大腿,可以!” “但我胡定棠今日将话撂在这儿,不该我的,我不会去抢,但该我的,谁也别想拿走一分一毫,叛我者,必诛之!” 话音一落,手上一团真气拍向胡建彬的方向,胡建彬的尸体顿时化为一滩血水,胡定棠拉着我上了楼,留下震惊的众人。 等回到房间,胡定棠才一下子瘫在了床上,脸色很难看,我小声抱怨道:“你说你逞什么能,明知道自己都撑不住了,白耗费那么多真气做什么!” “有些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胡定棠闭着眼睛说道,他是真的精疲力尽了。 我拉开衣橱帮他找换洗衣服,我们身上都湿透了,一边还唠叨着:“你这是终于想通了,说了那些狠话,很快就会传到老宅去,甚至你大哥可能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你这是在挑衅他。” “对,我是在挑衅。”胡定棠咬牙道,“这是他逼我的。” 我勾了勾唇,拉了他一把:“你能这么想最好,去洗澡,我得换床单。” 胡定棠一把抱住我的腰,头靠在我怀里,莫名的有些脆弱:“小九儿,你说,我从未想过跟他抢,他为什么就不能跟我相安无事呢?”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胡定棠,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件事情,有没有让你觉得,过去你所做的一些判断,或许是错的?” 胡定棠抬眼看我:“你是想说,胡定坤?” “胡定坤不是什么好人,这是肯定的,但,他毕竟没你想象的那么强大。”我提醒道。 因为外婆的事情,我对胡定坤的偏见还是挺重的,但是这并不会让我将这个人一韩城打死。 理性一点分析,当年胡定棠父亲出事的时候,胡定坤才多大? 他的头顶上压着那样一个有权有势的哥哥,真的轮得到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或许,当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胡定棠若有所思,这些话说多无益,一切还得看他自己去判断,当局者迷,我能看得清的一些事情,他未必就能看得开。 胡定棠冲完澡,我也换好了床单,扶着他躺上床,查看了一下他的膝盖,明显红肿了起来,用手按压,里面软软的,包裹着液体。 “让你待在床上不要动,你就是不听。”我斥责道,“非得等这条腿废了,你就开心了。” 胡定棠辩解道:“我是碾碎了那果子敷好了才出去的。” 我横了他一眼,让他躺下休息,我先去洗澡换衣服。 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累极睡着了,我走到窗前,天已经亮了,蒙蒙小雨还在下,我找了一件烟灰色大衣裹好,之后便下了楼。 大厅里静悄悄的,已经打扫干净,本来聚集在一起的人,也都各自散了。 胡定棠放了狠话,他们该逃命的逃命,该清查的清查,忙得很。 我叫来管家,让他帮我备好马车,我要出门,他立刻就去了。 坐在马车上,捏着手里的烟袋,我满腹心事。 首先去了卢有才那里,生怕这次的事情连累到他,但他却表示,这几天家里风平浪静,并没发生任何大事。 我便告别他,朝着张伯那儿去。 昨夜到今天凌晨三四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个早已经设好的局,我们就是这个局中的困兽,本来必死无疑,却绝处逢生,那个出手帮我们的人,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该问谁,但如果说如今还有谁能给我一些提点的话,非张伯莫属。 这个张伯,从我第一次跟他见面,我就觉得他不一般。 一个已经退隐的走镖人,为何要用到那么阴毒的曼陀罗果实?怎么恰好我去,他就能拿出两个,还用那样的荷包装着? 为什么他张口就能说出盘金九爪兽首图? 他在试探我,却又像是在暗示着我什么似的。 那个吹笛子的人,是否跟他有关系? 即便他一切都不知道,胡定棠也还需要大量的曼陀罗来抑制病情,就是求,我也得求他带我去一趟鬼市。 张伯似乎知道我要来,我一到,就让人给我端了姜汤过来,深秋季节,又下着雨,接连没睡好觉,即便是裹着大衣身上也还是寒丝丝的。 连喝了几口,身上终于暖和了起来,放下汤碗,我就将绣好的烟袋拿出来,递了过去:“张伯,这是给您的答谢礼。” 张伯接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挂在了烟杆上,然后塞了些烟丝进去,颠了颠,甚是满意:“你这手艺是真的巧,配得上我这盘了好几十年的烟杆子。” “您喜欢就好。”我低眉顺眼的说道。 他摆弄着大烟袋,很投入的样子,不主动跟我说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些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没出事,你也不会急着来找我这老头子,不是吗?”张伯抬了抬眼皮子,精明的小眼睛瞄了我一眼,“瞧你这小脸白的,一丝血色都不见。” 我叹了口气,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些人不想让我们好过,你争,别人不会放过你,你不争,依然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呢?”张伯点了一泡烟,抽吧了一口,眯着眼睛问道。 我被他一问,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接他这话了,他又递了一句:“所以,你是想争还是不争?” “我当然想争,只有站在了绝对的高位上,才能摆脱我们现在困兽之局势,但,谈何容易。”我落寞道。 “是啊,谈何容易。”张伯说道,“一个有病在身,一个只有三脚猫的功夫,面对的,却是一座高山,想要掀翻这座高山,简直天方夜谭。” “今天凌晨要不是高人相助,恐怕我连这烟袋也无法送到您的手上了。”我终于把话题转了过来,盯着张伯问道,“那高人,怕是张伯派去帮我的吧?” 张伯拿着烟杆的手一抖,笑道:“高人?我可不认识什么高人。” 我笑道:“张伯这话就是谦虚了,如果不是张伯帮衬着,卢副将那边,这几天怎么可能安稳?这四合院又怎能如此与世无争?” 那天晚上,我先是去了卢府,又来了张伯这儿,胡建彬可是一路都跟着的,这些帮我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敌人,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除掉,卢有才与张伯又算得了什么? 但现在,大家都安然无损,甚至连丝毫的骚扰都不曾经历过,除非有人暗中保护,否则,不会是这种局面。 张伯本就与卢有才的爷爷有过命交情,他护着卢有才是情理之中。 关键是能护得住,这就说明,张伯的本事不容小觑。 张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我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前段时间卢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您不可能一点耳闻没有,所以,至少从那个时候,您便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您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所以,在我登门拜访之际,才能轻松拿出那个荷包以及里面的两枚曼陀罗果实。”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旁人明知道我所处的困境,所面对的对手,避嫌还来不及,您却丝毫不在意,出手便帮我,这就是您的底气。” 我一席话说下来,张伯握着烟杆的手青筋暴起,显然我是说中了,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你果然聪颖,但却也只说中了一半,我的确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但有底气帮你的,并不是我。” “是谁?”我追问。 张伯摇头:“丫头,不该问的少问,不如说说你今日来我这的目的。” 这下我便确定了,凌晨那个吹笛人,的确是张伯派去的,不,不能用派这个词,毕竟那人的功力,很明显是远远高于张伯的,那人,便是张伯背后的人。 他既然帮了我,却没有露面,便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我刨根问底也是徒劳。 所以我放弃了,转而对张伯说道:“张伯,我想去一趟鬼市,再过几天就是初一了,能带上我吗?” 张伯摇头:“我现在轻易已经不押镖了,鬼市你是别想去了。” “可是……”我急道,“可是我需要曼陀罗。” “曼陀罗本身就有毒,阴煞之地长出来的曼陀罗,更是毒上加毒,无论你用在什么人身上,无异于饮鸩止渴,丫头,我劝你还是不要铤而走险。”张伯劝道。 “这些我怎能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说道,“胡定棠的困境张伯您应该也了解,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选择这条路。” 张伯摆摆手:“胡定棠的困境,是人祸,而不是天灾,既然是人祸,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一愣,想起之前类似的话,我也跟胡定棠说过,他的病是从他父亲那儿遗传下来的,只有从他父亲的尸骨上,或许还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可他父亲的尸骨大概率已经不存在了啊。 “丫头,既然你能猜到有人通过我来帮你,那你还有什么过多的顾虑呢?”张伯语重心长道,“大胆的往前走吧,你要做人上人,就得忍别人所不能忍,走别人所不敢走的路,懂吗?” …… 从张伯那儿回来,我坐在马车上,一路失魂落魄。 张伯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应该是知道我的真正身份的,没有揭发我,反而出手相帮,到底是何用意? 他是敌是友? 若是友,为何不愿与我相见?我在阴司局那么多年,真的不记得还有哪个使用笛子做武器的高手朋友。 若是敌…… 68、无声的告别 补10号更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不敢往下想,伸手按住太阳穴,头疼的厉害。 按了一会儿,还是很疼,我忽然想起临走的时候,张伯送我的那个小瓷瓶,赶紧拿出来打开,一股浓郁的烟油味扑鼻而来,整个人为之一振。 这种陈年老烟油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提神醒脑,很多时候还能做药引,张伯的大烟袋抽了几十年,...... 他万万没想到因为心情不好,出来走一遭竟然得到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灵石。这件事若是被其他的修行者知道恐怕得被气吐血,一块灵石足以使他们陷入疯狂。 那些保安一愕,随即一个个怒火勃发,凶神恶煞的向张丞围攻而去。 无相浑不在意,抬眼与来人四目相对,正是近来玩失踪的天枢君。 “今日着急各位前来,乃是为了宣布一件事情。”无垠现在看是慢慢的进入角色,有一点宗门之主的样子了。 说罢,他脚步一颤,顷刻间滑到了张丞跟前,空气翻涌间,一道老拳陡然显现,空间响起气爆之声,这一拳气势磅礴,大有一击必杀之势。 秦爸爸脸上依然是看不出神色。这些年在工地接项目,他已经学会了压住自己的心思,哪怕在家里,越是想事情、谈事情的时候,越是脸上神色萧索,看不出什么真正的情绪波动来。 皮肉被刺破,指缝中留下了一道牙印,带着淡淡草药味的血进入口腔。 正是以为太爱妹妹了,所以知道妹妹竟然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又恨又心疼。 “岂有此理,待为父派人修理他们。”沈富一听秀竹的话立马暴跳如雷。 无惧感觉到获得天材地宝的难度。突然来的希望,一下又溜走了。 “以攻代守,把篮板都抢到自己手里,压节奏打阵地,不给勇士球员,他们连球都摸不到,转换自然打不起来。”梅西纳在一旁很镇定地说道。 皇宫里的情形由奥利和路斯比暗中查访,他们都是在皇宫里身居要职的人,行事起来要比她方便得多,所以在短短时间内,就掌握了很多情报,而她要探察得则是亚莉在民间的地位到底有多高。 而此刻的张昊却是早有准备一样,他的身形这才刚落在地面之上,转身反手就是一拳朝着天空中的苦藏轰击了过去。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叶谦三处出手,三处阻拦下了这三名老者的进攻。 “放心,你那别墅有大概五个卧室。”郑恩地的笑眼中充满了浪漫气息。 “走了?”戚素锦觉得不可思议,看向苍幽,看着他现在的气色跟原先中毒的气色好许多了,想着他说的那句,“只要在忍耐一下就好”难道苍幽真的已经把毒逼出来了? “洗洗睡了,明天就是我们的比赛了,管好我们自己吧。”迪奥喝完咖啡说道。 催动剑法,玉修罗全力一击,无数剑影怒刺向前,阵阵刺耳的尖啸声响起,只见不远处的虚空,竟是在极具洞穿力的剑尖下,破开一道道窟窿。 一直跪在地上的皇后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这下她终于知道鸿德帝的想法了。 “没有久等,我也刚到。”公羊修满脸笑容。冤家宜解不宜结,现在两家已经解决了恩怨,自然要给足了对方面子。 这种方程式算法只需多分列算式,将元数代入,初入手时极简易方便;但迭代的方程式愈多后,单个方程式的简便又抵不过太多算式带来的繁难。所以学到深处,又觉与传统的天元术互有优劣,可以相与印证。 69、上了贼船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人生真是太艰难了,为什么一直要在做选择,为什么就不能简简单单的活着? 可不管你怎么抱怨怎么难受,还是得挺直了腰杆往前走,得在每一个人生的岔路口做出抉择,并且要为自己最终的抉择负全责。 我一直蜷缩在床上,蒙着被子企图以此来逃避一切,中途胡定棠进来过一次,看我还睡着,俯身在我脸颊上吻了吻,然后帮我掖了掖被子,离开了。 我更加躺不住了,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有些蒙蒙灰,我下床,走到窗前,低头看去,正好看到胡定棠从大厅里面出去,沿着院子里的小道往门口走。 他要出门办事,院门外停着马车。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转过身来,抬头朝着窗户的方向看来,我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躲过去,后背靠在墙上,手按住心口,那里,扑通扑通乱跳。 即使知道那么远,他大概率是看不到我的,但还是心虚。 好一会儿心情才平静下来,再去看院子里,早已经不见了胡定棠的踪影。 环视一下房间,我来公馆日子并不长,匆匆的来,狼狈的去,除了胡定棠给我买的那半橱的衣服,再也没有别的什么留下。 下楼,管家不在,厨娘问我要不要吃饭,我点头,坐在餐桌前,她很快为我端上来丰盛的晚餐,念叨着我这几天就没好好吃过饭,让我多吃点。 我的确吃的很多,饭菜很合胃口,吃完了,我跟厨娘说睡了一下午,这会子又吃撑了,得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厨娘叮嘱我别走远,最近不太平,小心着点总没坏处。 我说好,看着厨娘忙碌的背影,莫名的又开始心酸。 这里多好啊,胡定棠好,管家好,厨娘也好,可这些终究不属于我。 我站起来,慢慢的往外走,一步一步的走出院子,离开公馆,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拦我。 我不知道是看守结界的人已经习惯了我的出入,还是他们都在忙,总之没有看到一个人。 等我走出公馆结界外不过几百米,就看到月色中,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一棵大树下,马车旁站着穿着白袍的胡定坤,手里提着一盏红灯笼,远远的朝我看来。 我当即便站在了原地,没有上前,疑惑的看着他。 他提着灯笼走上前来,走到我面前,冲我微微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公馆?”我问。 “迟早会有这一天,只是比我想象中的更早一些罢了。”胡定坤解释道,“胡连城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今夜必定会离开。” 我皱了皱眉头:“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胡定坤有些得意道,“胡连城的算盘打得多好啊,三弟这边没动静,他就守在大哥的身边撺掇着挑事,三弟这边一放狠话,他立刻来这边设法找方法牵制三弟,只有大哥和三弟斗得不可开交,他才能等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一天,但你也不是什么轻易能被牵着鼻子走的人,你一方面与他合作,另一方面又要防着他,当下,我这个挡箭牌则是最好的选择。” 胡定坤果然精明,一开始他是处在漩涡之中的人,现在他却把自己摘了出来,成为最悠闲的旁观者,正因为旁观,才看的最清楚。 面对他我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接说道:“那你就不怕收留了我会引火烧身?” “我算哪根葱?”胡定坤自嘲的说道。 是啊,争斗的主力是胡定乾与胡定棠,只有他们俩分出胜负来,才会有人将视线转向胡定坤。 可我到底不敢轻信胡定坤,问道:“凭什么我就要相信你的话?我倒觉得胡连城对胡定棠是真心的,毕竟是亲舅舅,他不会害胡定棠的。”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胡定坤没有辩解,指了指马车说道,“如果不想被三弟发现你离开的话,还是上车尽快离开这儿吧。” 我抬脚便朝着马车走去,胡定坤立刻跟上,上了马车之后,我哑然失笑:“没想到最终我还得请你帮忙,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贼船总比龙潭虎穴好的多。”胡定坤倒是不介意我损他,吹灭灯笼之后,又拿出他那两颗球在手里疙瘩疙瘩的转着,“说不定哪天这艘贼船就能载着你上了岸,让你庆幸此刻自己的选择。” 如果以前我听到胡定坤说这话,肯定嗤之以鼻,觉得他给我下套子,可是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我对他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观,对他的排斥也没那么厉害了。 “能不能上岸,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弄清楚一些我想弄清楚的事情,别无所求。” “话可别说的这么满,说不定等你弄清楚那些事情之后,你对这个世界会有更多的留恋。”胡定坤掀起车窗上的帘子,朝外看去,问我,“你看过外面的世界吗?” “外面?”我摇头,“不是说外面正在打仗吗?” 胡定坤转而看向我说道:“是啊,外面正在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到我们这儿来,但是这不妨碍人们向往外面那些美丽的让人心动的花花世界,以及那些隐藏在花花世界之下的神秘力量。” 胡定坤今夜感觉跟平时很不一样,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什么叫做‘隐藏在花花世界之下的神秘力量’? 他的话让我猛然想起了那个吹笛子的人,张嘴便问道:“胡定坤,今天凌晨解救我们的吹笛人你知道是谁,对吗?” “我不知道。”胡定坤答得干脆,反而问我,“你今天不是找人去问了吗?怎么,没问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摇头:“没人能给我答案。” 胡定坤靠着车窗,转着手里的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开口道:“三界六道,各有各的领地,界限很分明,互不干涉,甚至互不通婚,但在阴阳两界之间,却又有着一些交集,在这些交集之处,有专门的组织联络着阴阳两界的互通往来。” “我只知道阴阳两界之间夹着一个鬼市,但鬼市并不是随时都开,什么人都能进的。”我说道。 胡定坤点头:“对,鬼市算一个,但鬼市只是地理位置特殊,我所说的组织,则是阴间在阳间设立的,专门用来处理阴阳两界之间往来事件的存在,里面设立很多部门,各个部门里面养着一大批能人异士,而你嘴里所说的那个吹笛人,很可能就是属于里面的一份子。” 胡定坤的话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让我信服,张伯也说过,他的阴镖走不走,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他也得服从调遣。 所谓阴镖,就是阳间的人想要将什么东西送到阴间鬼魂的手里,甚至是押送某些人进阴间,就得请阴镖局的人帮忙,阴镖局本身就是一个联通阴阳的特殊职业,所以,张伯所要服从的组织,就是胡定坤嘴里所说的那个神秘组织吧? 那么,张伯替那个组织办事,又与吹笛人相识,那个吹笛人是神秘组织的成员,就顺理成章了。 因为神秘,做的事情特殊,所以张伯不敢向我吐露真相,这也说得通。 关键是,这是怎样一个组织? 既然是阴间在阳间设立的,那么,归根结底还是归冥王管,吹笛人是冥王的人…… 不对,不会是这样的。 我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一阵恐惧袭上心头,我猛地朝着四周看去,生怕周围一下子出现什么,来锁我的残魂。 吹笛人为什么帮我?他功力那么深厚,怎么可能看不出我身份之中的猫腻? 第一次见张伯,张伯话里话外暗示我,他知道我的秘密,那时候我以为张伯会看,能看出来我的真实身份,现在看来,张伯之所以知道,是不是别人告诉他的? 还有那曼陀罗果实,以及绣着黑色火焰的荷包…… 这一切,都说明了一点,我被人盯着,他知道我的秘密,并且目前暂时愿意伸手帮我,但,毕竟我的秘密不算是秘密了。 那个问题再次爬上我的心头,吹笛人是敌是友? 我怕啊,在阴司局我何其得宠,却被人陷害遭遇了七重雷劫,至今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我。 如今,是不是那人又盯上了我? 忽然觉得三道六界之内,没有丁点我的容身之处了,我现在只能祈求对方是友而不是敌,我真的很怕被抓回冥界去,那等待我的,必将是灰飞烟灭。 胡定坤看出了我的失魂落魄,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出来忘了带外套,有点冷。”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胡定坤看了看自己的袍子,说道:“我这袍子脱了就剩中衣了,你不介意我就脱给你穿。”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怎么忽然觉得胡定坤有些搞笑呢? 他认真道:“要不你再忍一下,一会就到了。” “没事,也不算太冷。”我双手抱在胸前,靠着车厢壁,便再也没说话。 …… 胡定坤的地盘,我来过一次,那时候他囚禁了我外婆,我并没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构造,比起狐族老宅和胡氏公馆来,这里显得很普通,三进三出的院落,规模并不大。 胡定坤将我带去了后院的东厢房,对我说道:“你外婆在我这儿住下的那两天,就是住在这间房间里的。” 我没想到胡定坤会这么坦然的提起我外婆,毕竟外婆死于他之手,他难道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一想起这事儿,我便怒火中烧,瞪着胡定坤的眼睛都带着杀气,胡定坤却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以为是我杀了你外婆,这仇,你迟早要找我报。” “我知道我解释了也没用,你不会相信我,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讲,你外婆不是我杀的。” “不要狡辩,人是在你手里出事的,死了,你还操控她做傀儡来攻击我,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我一下子没忍住,和盘托出。 “对,人是在我手里出事的,但你想过没有,我那么想用你外婆牵制住你,活的不好吗,非得弄死了让你恨我,把你越推越远?”胡定坤的脸色也变了,说话的嗓音瞬间拔高,“我不傻,孟九裳,我知道怎么做是对我自己最有利的,但是我斗不过某人,我自己养的饿鬼疽,别人操控的比我还顺手,我承认我很失败,行了吧?” 说到最后,胡定坤一拳砸向桌子,红木圆桌瞬间四分五裂。 这是真的怒了,憋屈的怒。 我实在没想到外婆的死另有隐情,但看胡定坤这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并且正如他所说,留着活的外婆更容易操控我,不是吗? 可我也不能仅凭胡定坤一面之词便全盘相信他,我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胡定乾完全凌驾于你之上,可以随意操控你的人手?” “不,我不确定是不是他。”胡定坤说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这些阴毒本事,都是我自己在爷爷的书房里面偷学来的,但爷爷贵为狐族族长,一生光明磊落,我从未看过他用过什么阴毒手段,他又为何要收藏这些阴毒的心法口诀呢?” 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 胡定坤直直的看着我,似乎一定要我说出点什么来肯定他似的,我脑子里很乱,电光火石之间,我猛然想起了胡定棠的病。 确切的说,是胡定棠的父亲,当年是怎么染上这病的?那个害胡定棠父亲的人到底是谁? 胡定坤在胡卿安的书房里看到的那些心法口诀,是不是出自于那人的手? 如果是的话,那人……难道那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越想越害怕,我嗫嚅着嘴唇,不自信道:“你的意思是,在胡定乾之外,还有一个阴狠毒辣的高人?” “我感觉有,但我找不出来。”胡定坤有些失神道,“或许他真的已经不存在了,一切始作俑者就是我大哥,可我不信我大哥有这么大的能耐。” 胡定坤自己都开始矛盾起来了,再问下去,我感觉我们两个都会发疯,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要收拾一下准备睡了。” 胡定坤看了看我,站起来说道:“你的一切动态,胡连城肯定尽数掌握在手中,所以你来我这里,对于胡连城来说不是秘密,但他为了阻拦你和三弟在一起,必定会封锁消息,等着他来找你吧。” 说完,胡定坤就离开了。 我关上门,栓上门栓,整理了一下床铺便躺了上去。 胡定坤今晚跟我说的这些话,带给我的震惊太多太多,一时间我有些消化不了。 他不是杀害我外婆的真正凶手,充其量也只是帮凶罢了,不,确切的说,胡定坤其实一直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往前走。 我忽然就理解了他的处境他的无奈,试想一下,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你的命运,你无论做什么,都暴露在一个人的注视之下,无论做什么决定,最终都可能完全偏离自己预期的轨道而运行,这样的人生,何其可悲? 而胡定坤就是在这种夹缝之中艰难的生存着,甚至,有可能从一开始他在胡卿安的书房里面接触到那些心法口诀就是一个阴谋。 胡定乾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胡卿安看起来又不是那种阴险毒辣的邪派人士,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双手揪着被头,无意识中用力,像是要将被套给拽撕掉一般,忽然,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过。 胡定乾! 胡定乾这个人很重要! 胡定乾是长房长孙,从出生开始,便是胡卿安内定的接班人,胡卿安乃至于狐族族长这个位置,都是正派的,干净的,所以,作为继承人的胡定乾,也必须是正派的,干净的。 但是胡定乾的修炼天赋并未得天独厚,又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胡定棠,为了保住胡定乾的位置,就必须有一个人来帮助他做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光的罪孽之事,以此来帮助胡定乾巩固势力。 所以,胡定坤就是胡定乾的影子,是胡定乾的替代品,他生来的使命就是,替胡定乾去做那些胡定乾所不能沾染的事情。 这样分析下来,胡定坤背后的那只手,似乎就跃然纸上了。 这个人要帮胡定乾,要扫除胡定棠,懂得那些阴狠毒辣的心法口诀,无所不用其极,正如当年他为了扫除胡定棠的父亲所用手段一般。 这个罪孽的推手,就是害胡定棠父亲的人,或者是他的同党。 所以,胡定棠所要面对的敌人,从来就不是胡定坤、胡定乾这些小角色这么简单,他要面对的,是这个隐于暗处的推手! 可怕的是,胡定棠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个推手的存在,而更让我心惊的是,如果这个推手不是胡卿安本人的话,胡卿安应当也是能感觉到这人的存在的。 可是胡卿安却不动声色,为什么? 我想,大抵是家丑不可外扬吧! 70、出尔反尔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对于胡卿安来说,胡定棠的父亲算是一个家丑,这个事实在当时业已即成,那时候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谁也体会不到,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出现一个家丑,那么,族内人就会开始质疑胡卿安。 兄弟相残、治家不严、邪门歪道…… 一顶顶帽子扣下来,胡卿安顶不住,所以,在他发现了某些人罪恶的行径之后,他能做什么? 我一时间真的想不清楚,毕竟我不是从小在狐族长起来的,就算是胡定棠他们,那时候都还小,也并不知道太多的内情。 胡卿安轻易不会对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说,至关重要的人如胡定棠,他更不会说,害怕挑起更多的争端。 那么,胡定坤知道多少?胡连城又知道多少? 我想不了太远,可是却更加担心胡定棠了,他的前路太坎坷了,或许他真的需要一个像胡允熙一样的女孩,能够给他带来强大的后援,帮着他慢慢的走下去。 正如胡连城所说,我不合适。 胡定棠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我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月底了,下玄月的光亮很弱,傍晚他就出去了,这会子应该回到公馆了吧? 这个时候,应该在找我吧?厨娘会因为我被责罚吗? 他能想到我在胡定坤这里吗? 就算想到了,又能怎么办? 胡连城一直盯着我,胡定坤这宅子的周围,肯定已经被胡连城包围了,胡定棠来找我,胡连城正好拿我去要挟他。 总之,我与胡定棠想要见面,怕是几乎不可能了。 胡定棠,对不起,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不过,如今咱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呢,害死我外婆的人,和害死他父亲的人,不是同一个,就是一脉相承的亲人,我们是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的。 我只有这样安慰自己,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就这样坐了有半炷香的时间,门被敲响,胡定坤站在门口问道:“孟姑娘,你醒着吗?” 我看了一眼桌上还亮着的油灯,说道:“醒着,有事吗?” “我三弟来了。”胡定坤说道。 我一惊,胡定棠果然找到这儿来了,心里五味陈杂,稳住心神问道:“他人呢?” “我没去见他,他发了疯,拿我的人撒气,”胡定坤有些肉痛道,“后来胡连城来了。” 一切都正如我和胡定坤所料,我下床,打开门,将胡定坤放了进来,两人坐在桌边,我心情很不好。 胡定坤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看起来很失落。” 我没否认,但也没出声,胡定坤继续说道:“这都是我们能预料到的事情,并且胡连城与三弟争论了一会儿,最终将三弟带走了。” 我凄楚一笑:“胡连城能纵容我留在你这里,目的就是这个,拿我来要挟胡定棠,把胡定棠重新弄回老宅去,胡定棠一会去,胡允熙闹腾的就会更厉害,你所说的平衡状态再次形成,这是胡连城乃至于你爷爷最想看到的状况。” “你说三弟真的就这样屈服了?”胡定坤幽幽道。 我不解的看着他:“怎么,我听着你这语气怎么这么失落呢?” 胡定坤笑道:“我是替你担忧罢了,难道我三弟要跟六妹成了婚,你就一点不伤心?” 我放在桌子下的手猛然握紧,垂着眼帘,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啊呀,这天底下的事啊,真他妈的难!”胡定坤长吁一口气,摇头叹道,“我以为我已经够难的了,现在看三弟和你,似乎比我更惨。” “胡定坤你这是幸灾乐祸吗?”我咬着牙问道。 胡定坤直摆手:“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孟九裳,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比起他们来,我其实跟你们算是一路人,不是吗?” 我不置可否,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胡定坤,我之前去老宅,怎么没见你父母呢?” 胡定坤手里一直转着的钢球嘎达一声,差点掉在了地上,他短暂的一愣之后,伸手接住钢球,佯装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死了,我母亲死的早,我对她都没什么印象,我父亲在我三叔死后半年吧,寒冬腊月,出门办事,在一座大山上遇到了雪崩,连尸首都没找到。” 雪崩?尸首都没找到? 我拧起了眉头,问道:“你们就那么确定他死了?” “爷爷亲自派人去寻的,翻天覆地找了几个月,什么都没找到,应该是被冻在了冰天雪地里吧。”胡定坤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就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他对他父母的感情,远不如对胡卿安的,即使胡卿安那么不待见他。 可如果按照我之前的猜测,胡定坤被当成是胡定乾的影子来抚养,胡卿安不待见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的就觉得胡定坤父亲的死有些蹊跷,甚至觉得,这人没那么容易真的死去。 胡定坤没心没肺道:“死都死了数万年了,我就不信还能诈尸回来?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现在好好想想你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对。” “我还能怎么办?等着胡连城安排吧。”我说道。 本来我还想着,如果胡连城动作快的话,在胡定棠来这儿找我之前,他会将我弄走呢,现在看来,他还是更着急把胡定棠弄走。 我便安心在胡定坤这儿待着,养精蓄锐,好好筹谋一下等着进禁地。 …… 一连三天,胡连城都没来找我,我在胡定坤这儿,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盘腿运气修炼,心烦的时候挺多的,一烦躁起来,我就会拿出张伯给的烟油闻一闻,这段时间这烟油真的帮了我很多。 我也着重回想了之前去禁地的经历,狐族禁地里危机四伏,但胡连城真的放我进去的话,他应当会帮我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最主要要考虑的,就是禁地山顶上的那个碑,以及碑上的乾坤地煞符。 那张符来头不小,下面困着的,到底是什么? 胡连城能破那道符吗? 应该是不能的,那道符来头不小,既然能用到它来镇压,那就说明禁地里困着的东西极其可怕。 但我这次去禁地,跟上次胡定坤逼我去的目的完全不同,我只是想再去一次,期许着或许还能跟那个一直让我离开的声音遇见,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问清楚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认识我?她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胡连城会出尔反尔。 我在胡定坤这儿待到第五天的时候,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要出事。 果然,午饭后,我正准备回房修炼,外面有人来报:“二爷,大爷来了。” 我和胡定坤同时一惊,朝着对方看去,胡定坤赶紧说道:“你要不要避一避?”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脚步声已经临近,胡定乾脱下披风让一旁的小厮拿着,自己走了进来。 胡定坤只得迎了上去:“大哥怎么来了?” “听说孟姑娘在你这儿,我便来了。”胡定乾说着,错过胡定坤,直接在我的对面坐下。 我当时心里七上八下的,连一句客套话都不想说,因为在我心里,胡定乾跟胡定棠对着干,就是我的敌人。 胡定乾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上来便说道:“孟姑娘好心性,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坐得住。” “大哥,孟姑娘就是一小女生,你这样含枪夹棒的说话,会吓着她的。”胡定坤帮着我扯皮。 胡定乾讥讽一笑:“二弟,你是被她灌了迷魂药了吧?她能被吓着?” 我知道胡定乾说的是之前我在老宅跟他遭遇的事情,那次我并没有给他留情面,他对我的印象并不好。 他说着,转而又看向我道:“三弟为了你都快将老宅给掀掉了,你躲在这里不露面,是存心想要报复我们狐族是吗?” 我皱着眉头看着胡定乾,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这样的话,不像是一个能够按捺几万年,早早将钉子安插在胡定棠身边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我定了定心神,反问道:“请问,是我不想见他吗?是他主动去招惹你们的吗?” 胡定乾这才冷静了下来,问我:“孟九裳,你想活着吗?” “?”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 我满脸不解,胡定坤忍不住问道。 胡定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咬着牙道:“我知道胡连城打得什么如意算盘,只是谁也没想到,爷爷会横插一杠,定棠被带回去的当夜,就被爷爷软禁了起来,之后跟胡连城擅自定了吉日,就在下月初三。” 我和胡定坤都是倒抽一口凉气,胡定乾继续说道:“定棠这次太鲁莽了,他以为跟胡连城回去之后,还有跟胡连城谈判的余地,我能猜到,他是想假意同意和允熙的婚事,但前提条件可能是先见一见孟姑娘你。” “但是爷爷插手进来就不一样了,定棠被软禁,婚期一定,为了断了定棠的念想,孟姑娘你必须在婚礼之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是啊,胡连城再怎么威胁胡定棠,都不敢软禁他,但胡卿安却不一样了,他是爷爷,是族长,对胡定棠有绝对的管控权利。 胡定坤急了,问道:“那大哥你现在来我这干什么?” “孟九裳你做个决定吧。”胡定乾盯着我说道。 胡定乾来这做什么? 胡定棠一旦真的跟胡允熙结了婚,彻底将胡连城据为己用,他对胡定乾的威胁便前所未有的大,胡定乾不想我死,就是想用我来阻止这场婚礼。 可我哪来的本事去搅和狐族的事情? 但我不去搅和,胡定乾会这么对我? 我忽然冷笑一声,对上胡定乾道:“让我选?你是真心诚意的吗?要我说,倒不如你告诉我,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胡连城的目的已经达成,他食言了,不可能送我去禁地了,我彻底的被他耍了,我接下去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胡定乾说道:“转机就在你孟九裳自己的手里,我今天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前来,只想跟你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你和定棠的定情信物。”胡定乾说道,“我不可能帮你做任何忤逆我爷爷的事情,但是,只要定棠自己反抗到一定程度,事情就还有转机。” 我心中冷笑,胡定坤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恰到好处,胡定棠如今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他不能在胡卿安的眼皮子底下折腾胡定棠,而是让我去刺激胡定棠。 胡定棠这次再为了我跟胡卿安作对,胡卿安会对他失望透顶,只有让胡卿安对胡定棠绝望了,他胡定乾才能重新做回胡卿安最受宠的孙子。 胡定乾今天来的突然,一进门便直奔主题,其实就是为了不给我思考的时间,企图带着我的思维往前走,让我冲动的去做一些决定,而这些决定则是在他不停的暗示之下做出来的。 他希望我出错,同时连累胡定棠。 想清楚了这些,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唇角勾了勾,说道:“胡定乾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跟胡定棠没有所谓的定情信物,在我看来,你与其让我去刺激胡定棠,倒不如自己动手,催动胡定棠的病灶,让他旧病复发,既不能举行婚礼,又不能继承族长位置,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胡定乾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能听出来我是在讽刺他这段时间来,一直对胡定棠的迫害。 我这么说就是彻底跟他撕破脸皮了,接下来,他如果够果断,一把就能拧断我的脖子,一了百了。 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胡定乾没有,他绷着脸咬着牙,整个人都在暴怒的边缘,最后竟然一拂袖子离开了,留下我和胡定坤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一直等胡定乾走远了,胡定坤才咋舌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可亲可敬的大哥,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他不会让自己亲手沾染上不该沾的血。” 对啊,能做狐族族长的人,德高望重,怎么能滥杀无辜呢? 就算要杀,也得借刀杀人啊。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问。 胡定坤耸耸肩,摇头道:“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只能提醒你,接下去你得小心了。” “胡定坤你不帮我吗?”我问。 “我怎么帮你?”胡定坤反问我,“是用我养出来的饿鬼疽,还是用我堂口里面的那些虾兵蟹将?” “孟九裳我跟你说过,有人用我的人手,比我自己用的更顺,别说是帮你了,我甚至都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一天,我自己亲手养出来的人,会不会反过来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无力,本想着来胡定坤这儿寻求保护,可却没想到,面对胡定乾的时候,胡定坤就是个影子,胡定乾的打手罢了。 即使他自己不愿意,甚至,他还想着依靠我来逆风翻盘。 胡定坤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或许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你忘了那个吹笛人了吗?说不定他会再次出手帮你。” 我不置可否,头疼的要命,便回房了。 一下午我坐如针毡,不停的闻着烟油来稳定自己的情绪,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被烟油麻痹了神经,竟然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在做梦,梦里的情境纷乱复杂,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梦到了胡定棠和胡允熙拜堂成亲的场景,即便是在梦里,心也痛的揪揪的疼。 心痛着痛着,忽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上方压下来,压得我气都喘不过来,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可是随即,我整个人竟然被扛了起来。 我猛然醒来,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我的确是被人扛着,那人还在不停的跑,我张嘴想喊救命,可是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让我一下子想到胡定棠运起内力带着我狂奔的情景。 扛着我的人内力绝不容小觑,我就算是喊,喊声也会被淹没在这呼呼的风声中,不起任何作用。 到底是谁掳我? 是得到了胡定坤的首肯,还是避开了胡定坤的监视把我掳走的? 他要把我掳到哪里去? …… 一系列的问题不停的从我脑子里蹦出来,可我一个都回答不了。 等到那人终于将我放下来,我立刻挣扎着扯开裹在身上的束缚,想要看看周围的状况。 可是睁大了双眼,周围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一度让我认为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我双手不安的朝着四周摸去,很快便摸到了墙壁,前后左右都有墙壁,整个空间只能容纳两人身这样,空间很狭小。 也就是说,我被人囚禁了,关在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小空间里,这是要让我自生自灭的意思吗? 我一下子想起胡定乾的话,在初三婚礼之前,他们不会让我继续活下去的! 难道是胡卿安和胡连城联手将我掳来要弄死我的? 71、偷梁换柱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小黑屋里一点光线都没有,静悄悄的,不定时的有人会送饭过来,门底下拉开一个方形小洞,餐盘递进来,立刻又关上,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流。 一开始我并不想吃,后来饿的四肢无力,吃了一顿之后,发现肚子是饱了,但是整个人更加酸软无力,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我也没打算要逃,因为我知道,即使逃出去了,我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白费力气罢了。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几天,门终于开了,有烛光透进来,我下意识的挡住了眼睛,这么多天不见光,即使烛光柔和,我的眼睛一时间还是适应不了。 但就在同一时间,一张帕子捂住了我的嘴,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子,当时我便晕了过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再醒来的时候,我被五花大绑的躺在床上,嘴里塞着布,脸上盖着东西,看不见动不了也叫不出声。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不对,如果真的有人要杀我,不会把我关了那么多天不动手,如今又把我送到了哪里?接下来要对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 我挣扎着想要翻滚一下身体,可是翻不动,他们对我用了药,我人虽然醒了,但是身上还是酸软无力。 只能那么躺着,等着有人来。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我才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我的心也跟着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脚步声朝着床边靠近过来,应该是两个人,我以为他们是来抓我的,却没想到有什么东西被轰咚一声扔在了床上,就在我旁边。 然后,脚步声离开,我听到关门落锁的声音。 被扔在我旁边的,是一个人,满身的酒气,被扔过来的时候,闷哼一声,很轻,随即便不动弹了。 我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把我困住,又往我身边扔了个男人,还是个醉鬼,这是不打算杀了我,也要毁了我的意思吗? 非得做的这么绝吗? 我这边胡思乱想着,旁边的男人呼吸慢慢的急促了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整个人都被吓得僵硬了。 他似乎也很不好受,嘴里面不停的呓语着什么,嘀嘀咕咕的根本听不清楚,直到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我,像是触电似的弹开,但是下一刻,那只手又伸了过来。 完了,彻底的完了,我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用力的呜呜的叫,想要逃脱,可没有丝毫办法。 “九儿,小九儿。” 男人贴了上来,我终于听清了他在念着什么,当听到他叫着小九儿的时候,我猛然意识到,这个醉汉竟然是胡定棠!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他好像喝了很多酒,嗓子都有点哑了,浑身烫的吓人,明显就是被人灌醉了,又做了手脚。 我想要叫他,想告诉他我是谁,可是除了发出呜呜的声音,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胡定棠贴上我之后,呼吸更加急促,但他似乎又忽然清醒了一点,一下子弹了开去,我只听到一声闷响,应该是他掉到床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爬了起来,靠在床边上,沙哑着声音说道:“允熙,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何必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我!” 允熙? 躺在这张床上的,本来应该是胡允熙? 我猛然想到,今天难道是九月初三,胡定棠和胡允熙结婚的日子? 这里是狐族老宅?是胡允熙和胡定棠的婚房? “允熙,你要是还当我是你三哥,不想从此以后反目成仇的话,给我解药,放我离开,好吗?” 胡定棠隐忍着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大,能够听出他忍得很难受,他现在正在用仅存的理智与药效作斗争。 “你跟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对你没有男女之爱,你们用这种卑鄙手段控制我,只会让我更加厌恶,更加不耻。” “呜呜,呜呜……”我都快急死了,该死的,如果我推测的是正确的话,胡连城他们迟早会发现端倪,到时候暴露了,我们都没有活路。 “你哭什么?”胡定棠忽然问道,“允熙,如果你执迷不悟的话,这才是不幸的开始,以后有你哭的日子,听话,把解药给三哥。” 胡定棠的语气变了,一开始比较强硬,现在语气里面带着哄骗,他说着,站了起来,俯视着我:“你怎么一直躺着不动?他们也对你动了手脚吗?” “这么一大块红布蒙在脸上,不难受吗?你的脚怎么被绑着?” 胡定棠平时不是这么聒噪、碎嘴之人,酒精和药效让他整个人变得有些迟钝了,我感觉到他伸手拽掉了我脚上绑着的绳子,然后又伸手,一把扯掉了盖在我脸上的红布。 红布扯开,我下意识的闭了眼睛,缓了一下才睁开,正好对上胡定棠盯着我的眼神。 他呆愣的站在那儿,就跟不认识我了似的,皱着眉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有点纳闷这人是不是傻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嘴里还塞着布,手也没被解开,气得两条腿捶床板。 胡定棠看了我好一会儿,呼吸越来越急促,两只眼睛都开始泛红,然后一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我不明所以,这家伙又怎么了? 他推了推门,门被锁了,外面看守的人说道:“姑爷,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府上里里外外布了十几道关卡,我家老爷亲自坐镇,你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早些休息吧。” 那人说完,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很明显,他对府上的看守很放心,根本不怕胡定棠跑了。 胡定棠狠狠的踹了门一脚,然后转身,哗啦一声,将圆桌上摆着的各类糕点、水果以及枣啊花生啊之类的,全都扫到了地上,甚至还将圆桌给掀翻了,正好砸在了门上。 之后,我就听到酒杯酒壶被砸烂的声音,挑红盖头的秤杆也被折断,扔在了地上。 他像发了疯似的,将婚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最后将红烛也给吹灭了,扔在了地上,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我躺在那儿,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窝着一肚子的火,这家伙到底发什么疯,看起来好像见到我很恼火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摸上了床,迅速的靠了过来,先是摸索着将绑着我两只手的绳子解开,之后才拿掉塞着我嘴的布。 我张嘴就要发火,下一刻,嘴却重新被堵住,这一次,不是布,是胡定棠滚烫的唇。 我不知道是他身体里的药效发挥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整个人特别热情,只是一直堵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在胡定棠攻城略地的过程中,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也想不明白。 胡定棠折腾了好几次才终于放开我,那时候夜已经深了,我本来就浑身使不上力气,这会子更是累的睁不开眼。 胡定棠将我箍在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我的心里却满满的是担心。 就那么抱着有半炷香的时间,胡定棠才终于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道:“这是计,我们俩都是棋子。”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是谁将我跟胡允熙换掉了,更不知道之后我们俩该如何脱困。”我很不解。 胡定棠轻笑一声道:“没关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别的就无所谓了。” 他这话说的我整颗心都酥了,窝在他怀里竟然有点想哭,但是一想到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又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胸口,抱怨道:“我看你才不想跟我在一起,刚才到底是谁掀桌子砸东西的?” “那样的反应才正常不是?”胡定棠说道。 是啊,胡定棠不喜胡允熙,这洞房花烛夜肯定会闹出动静来,但闹完了,随着药效的发作,消停下来,这才是最正常的。 “倒是你,”胡定棠忽然严肃道,“为什么总是要擅自离开?一次又一次,你是笃定了我不会真的对你放手,是吧?”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委屈吧啦道,“每一次我都是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决定的,离开的时候我也心如刀绞,可在那一刻,我别无选择。” 胡定棠伸手敲了敲的头,问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能保得住你?” “不相信。”我直言不讳,“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并且每一次都是你家族里的亲人出面,难道我真的要逼你为了我,跟你的亲人们反目成仇吗?” 胡定棠哑然失笑:“这样下去,跟仇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默了默,犹豫道:“胡定棠,我感觉你舅舅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这次做的的确很过分,但也是情理之中吧,毕竟胡定乾把他逼得也太急了。”胡定棠说道。 我摇头:“胡定棠,我知道你从小是在你舅舅家长大的,跟他的感情很深,我也不是想挑拨离间,只是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说清楚。” “这次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你舅妈和舅舅连番见我,威逼利诱,你舅舅跟我做了承诺,可是到了最后一刻,一脚将我踢开了。” 胡定棠皱着眉头说道:“他是为了逼我回来,只能先支开你吧?” “支开我之后呢?”我反问胡定棠,“如果今夜睡在这张床上的不是我,而是胡允熙呢?” 药效发作,胡定棠最终能不能支撑得住,谁也不敢说,一旦生米煮成熟饭,还有我什么事呢? “一夜过来,你和胡允熙已然一对新婚夫妇,为了不让我再来打扰你们的幸福,我的下场是什么?” 胡定棠没法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将我搂的更紧了:“不会的,我不会做错事的,就算是自残,我也不会碰她的。” “胡定棠,你知道我说的重点并不在此。”他明显是避重就轻,潜意识里还是不相信他舅舅是一个恶毒之人,会对我痛下杀手。 我有点伤心了,伸手顶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想要跟他拉开距离,他一愣,反手又将我拉了回去:“生气了?” “小九儿,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多委屈,而这些委屈都是我带给你的,我们几次被强迫分开,好不容易能重新在一起,对于我来说,别的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情,怎么把你绑在我身上,再也不让你逃走。”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没有女人不吃这一套,但是我脑子里还比较清醒:“胡定棠你别忘了,这里是你舅舅的地盘,这个婚房是为胡允熙的婚礼而准备的,如今躺在这张床上的是我,你说,我会有好下场吗?”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相信我。”胡定棠说道,“今夜,是谁偷梁换柱,将你和允熙换掉,他的目的是什么,允熙此刻又在哪里,你有想过吗?” 我摇头:“我是在胡定坤那儿被掳走的,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几天,最终才被送来了这里,在你进入婚房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胡定棠说道:“这就是了,你想想,现在整个狐族谁最想破坏掉这场婚礼?谁又能轻而易举的从胡定坤那儿将你悄无声息的带走?” “你是说胡定乾吗?”我问。 胡定棠点头:“是他的可能性很大。” 我猜测也是胡定乾,但又不敢确定:“那你的意思是,胡允熙现在在胡定乾那里?他不会这么肆意妄为的吧?” “胡定乾不会亲自动手,如果他真的这样干的话,手段太过卑鄙了,爷爷会对他失望的,他有千百种选择,唯独不敢轻易选择这条路。”胡定棠判断道。 我不置可否:“胡定棠你别忘了,如今在胡定乾的心里,你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威胁,他在你爷爷心目中的地位早已经大不如从前,或许他已经破罐子破摔,完全不在乎了呢?” “这……”胡定棠被我说的也乱了方寸,“那真的是乱成一锅粥了。” 胡定棠忽然搂紧我,将被子拉好,说道:“先睡一会儿吧,现在逃是不可能逃的,只能等着东窗事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咱们得养好精神才能更好的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你心可真大,就不怕睡梦中被你舅舅剁了?”我揶揄道。 胡定棠摇头:“他不敢,就算我再忤逆,我爷爷不动家法,就没人真的敢要了我的命。” 他顿了顿,又安慰道:“只要有我一口气在,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 说睡,其实两人谁都没真的睡着。 哪敢真的睡啊,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想着接下来的应付之策,要能睡着那才是这真的没心没肺。 这一夜,我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真的睡得着的吧? …… 天刚蒙蒙亮,胡定棠便起身穿衣服,收拾好自己,我浑身酸痛,懒洋洋的,等他弄好了,我才爬起来,穿好衣服,准备梳头的时候,胡定棠走了过来:“我帮你梳吧。” “你会梳女人的发式?”我问。 胡定棠摇头:“不会,没帮女人梳过,但我想试试。” 他说着,已经帮我散开了头发,拿着红木梳,一梳一梳的帮我梳理着头发。 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只是把头发梳通,也不会编发什么的。 我看着镜子中他的动作,说道:“我看镇上不少女人都开始流行剪短发,齐耳的齐肩的,打理起来很容易,并且也蛮好看的。” 胡定棠摇头:“我还是喜欢你留长发的样子,怎么梳怎么挽都好看,别有风情。” 我抬头看向他,问道:“那你呢?你头发会剪掉吗?” 胡定棠的手一顿,想了一下,摇头:“不会。” “其实我觉得你如果弄成短发应该更帅气一点。”我打量着他说道,“你长得俊朗,脸部线条棱是棱角是角的,有男子气概,跟胡定坤倒是截然不同,他太过阴柔了。” “跟我在一起,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小九儿你过分了。”胡定棠故意板起脸来逗我。 我才不上他的当,握起拳头便砸了他一下,他一把抓住我的拳头,刚想教训我,一直锁着的门轰咚一声被踢翻在地,砸起了一层灰,我和胡定棠同时朝着门口看去,就看到胡连城满脸杀气的站在门口,盯着我们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胡定棠下意识的将我护在身后,说道:“舅舅!”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胡连城愤怒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胡定棠却笑了起来,说道:“我正想着帮小九儿梳妆打扮好,领着她一起去谢谢舅舅,没想到舅舅如此深明大义,排除万难撮合我们在一起,这个惊喜真的是舅舅您送给外甥最好的结婚礼物了。” 我躲在胡定棠的身后,一边紧张的要死,一边又被他的话逗得差点笑出声,胡定棠这一招先发制人简直太妙了! 72、其心可诛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是胡连城安排的,但胡定棠将计就计,这糊涂装的,让胡连城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的很。 胡连城咬牙道:“定棠,这不是儿戏,昨天是你跟允熙的婚礼,整个狐族所有人都知道你娶了允熙,可现在……你让允熙在狐族怎么抬得起头来?” “舅舅,你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胡定棠满脸的疑问,“婚礼是你和爷爷一手操办的,这么多天我一直被关着,昨天我刚被送过来,大家伙儿就一通酒把我灌得五迷三道的,将我送进了洞房,新郎是我,新娘是小九儿,这……还能有错?” “错,当然错了。”胡连城指着我说道,“新娘是允熙,怎么可能是她?” 胡连城说着,上前就要来拽我,胡定棠死死的将我护在身后,挡着胡连城说道:“可从昨夜到现在,我一直都是跟小九儿在一起,从未看到允熙,舅舅,允熙呢?” 允熙呢? 这一问,胡连城脚下猛地一顿,凶狠的瞪着我,他心里是恨我的,我知道的,毕竟我占了他女儿的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来禀报:“老爷,族长那边请您尽快过去。” 胡连城咬牙瞪我,恨不得将我撕碎才好,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现在就过去。” 说完,他又冲着胡定棠道:“你们一起跟着过去。” 胡卿安正在正殿的大厅里等着我们,进去的时候,大厅里面不止胡卿安,还有衣衫不整的胡定乾和失魂落魄的胡允熙。 胡允熙看到胡连城,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爹。” 转眼又看到了拉着我的手的胡定棠,一下子扑过来,张牙舞爪的便往我脸上招呼:“是你!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不要脸的贱货,就是你勾引三哥!是你给我下药!” “是你毁了我!”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胡允熙简直疯了,那架势把我一下子给吓愣住了,要不是胡定棠反应快,一把将她抓住,我的脸肯定要见血。 “允熙你冷静一点!”胡定棠吼道。 这一吼,将胡允熙的气势给吼没了,她反手抱住胡定棠的胳膊,哭哭啼啼起来:“三哥,我才是你的新娘,昨天是我们的婚礼。” “允熙嫁给三哥了,允许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嫁给三哥了。” “三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是不是?走,我们现在就回家去。” 胡允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拉着胡定棠要往外走,胡定棠站在原地,像是一块石头一般,一动不动。 正厅主位上,胡卿安猛地一拍桌子,斥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都给我滚进来!” 一众人全都进了大厅,随后,所有下人离开,就连正殿的门都被关上了。 当时正殿里,就像是断案的衙门一般,莫名的带着一股森严,胡卿安审问道:“人都到齐了,都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定乾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一脸的无辜:“爷爷,你可一定要为我和允熙做主,之前我的确去表舅家提过亲,但后来允熙闹腾的厉害,还是要嫁给三弟,这事我也不能勉强,便作罢了,昨日他们大婚,我心里觉得尴尬,便没有亲自过去,早早的就睡下了,不知道怎么的,半夜里允熙就上了我的床……” “我没有!不是我自己……” 胡允熙急急的辩解,可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当着大家伙的面,她露在外面的脖子上,左一块右一快的印记,是个人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胡允熙揪住了衣服领子,将脖子缩进去,遮遮掩掩,当着胡定棠的面,她此刻也真的是心碎了吧? 胡定乾接了一句:“昨夜我与允熙都被人算计了,虽然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做了错事,但只要允熙愿意,我可以……” “我不愿意!”胡允熙像是一头发怒的豹子,冲着胡定乾嘶吼,“是你!是你跟那个小贱人联合起来算计我!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 胡定乾张了张嘴,叹了口气道:“爷爷,是孙儿做了错事,怨不得别人,要打要罚,孙儿全凭爷爷做主。” 他说着,跪在了胡卿安的面前,一副无辜又委屈求全的样子,如果不是他演技好,那表现,俨然真的是被人设计陷害了。 胡卿安的拐杖在地上戳了戳,气得嘴唇都在抖:“天意,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族长,这分明就是人为,怎么能说是天意呢?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允熙做主啊。”胡连城说道。 胡卿安的眼神转向我,语气不善道:“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有你!” “如果说无辜,那么在场的,可能没有人会比我更无辜吧?”我强自镇定道,“几天前我就被人掳走,关了起来,本来我以为等待我的命运会是一个死字,却不想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跟胡定棠待在了一块,族长你说的没错,或许这就是天意。” “胡扯!”胡连城吼道,“孟九裳我奉劝你一句,识相的就今早供出你的同党,别等到一会儿上了刑,后悔都来不及。” “舅舅,你这是在恐吓小九儿吗?”胡定棠质问道,“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怪她,舅舅心里应该最清楚吧?” 胡定棠的语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毕竟他跟胡连城的甥舅感情一直都很好,他很少会有这样质疑胡连城的时候。 胡连城不可置信道:“定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舅舅不明白吗?”胡定棠反问,“那么请问舅舅,昨晚我酒里的药是谁下的?” 胡连城说不出话来了。 胡定棠不愿娶胡允熙,这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他们关押胡定棠,灌醉他甚至都在酒里下药,都是为了促成这段婚姻。 毕竟一旦有了夫妻之实,胡定棠就算是闹翻了天,也不可能真的甩了胡允熙了,家族的压力就能将他治的服服帖帖。 但这种手段毕竟让人不齿,胡定棠拿这话来说事,胡连城只能被迫吃下这个哑巴亏。 “我进入婚房之后,只看见了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的小九儿,试问,在我们族内,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够在舅舅的地盘与大哥的地盘来去自如,做的这样天衣无缝?” “你们就真的没有丁点的危机感,非得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我们这一群小辈的儿女情长之上吗?” 胡定棠的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是啊,如果不是在场的某些人自导自演了这个局,那么,到底还有谁能操控了整件事情之后全身而退? 胡定乾跪着迅速挪到胡卿安的面前,抱住胡卿安的大腿说道:“爷爷,我觉得三弟的话有道理,您想想,他将本该与三弟成婚的允熙送到我的床上,东窗事发之后,不仅仅是允熙,我与三弟全都没脸见人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抢了弟弟的未婚妻子,这种罪名加在身上,族人怎么看我?” “爷爷,做这事的人其心可诛啊!” 胡卿安提起拐杖狠狠的敲在我的面前,斥道:“孟九裳你给我说,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胡定棠还想说话维护我,被我拦住,我反问胡卿安道:“请问,如果我真的有这通天的本领,能够悄无声息的在整个狐族来去自由,那从昨夜到现在,我会傻傻的留在狐族,等着你们的栽赃陷害吗?” “爷爷,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您可要想清楚了,别真的着了别人的道了。”胡定棠提醒道。 胡卿安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又盯向胡定乾,最终问道:“定乾,这事真不是你干的?” “爷爷,给孙儿天大的胆子,孙儿也不敢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啊,孙儿可以发誓,如果这事是我……” “行了。” 胡卿安到底是不想自己的长孙赌咒发誓,如此狼狈,但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作为一族之长,必须得拿出个决断来,否则这事没法收场。 只是,这一锅的浆糊,到底怎么办才能摆平,又是一门学问。 胡卿安看向胡连城,问道:“连城啊,这事,你看怎么办?” 胡卿安将这个难题踢给了胡连城,胡连城一时间也是为难。 胡允熙是他的亲生女儿,即使要拿她为自己的前程做一点贡献,但他也绝不想是以这样个方式。 胡连城犹豫着,胡允熙已经慌了,奔过去抱住胡连城的手,急急道:“爹,我与三哥已经举办了婚礼,我是三哥的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跟三哥走。” 然后猛地指向我,说道:“把这个小贱人处置了,是她要害我。” 胡连城鼓着嘴,让他怎么说? 胡允熙到现在都还没想通,弄清楚当前的局势,她的心里就只有胡定棠。 但讽刺的是,她昨夜却睡在了胡定乾的床上,这一点,她是选择性失忆了。 爱一个人爱到着魔,真是可怜又可悲。 胡定乾适时地叫了一句:“六妹……” 胡允熙猛地回头,大叫一声:“闭嘴!你别叫我!” 胡卿安的拐杖不停的往地上戳:“你们都给我闭嘴!” 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胡卿安最终下定决心说道:“连城啊,无论是定乾,还是定棠,都是你从小看着长起来的,谁也不差,这自古以来,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允熙还小,不懂事,你这个做父亲的,应当是明事理的,怎样做对允熙是最好的选择,你心里应当明白。”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胡连城也只有打碎牙齿往肚里吞,说道:“族长您说的是,本来就是定乾先去我府上下的庚帖,如果不是允熙寻死觅活的,我对定乾这孩子本就相当的满意,现在既然老天给两个孩子牵线搭桥,我们就顺应天意吧。” 胡卿安点点头,胡定乾朝胡连城拜了拜:“岳丈放心,小胥定会掏心掏肺的对六妹好,爱她敬她一辈子。” “不要,你们没有权利拆散我和三哥,我是三哥的妻子,我……” 胡允熙还没喊完,胡连城的手指轻轻的在她头上一点,她整个身子便软了下去,胡定乾眼疾手快的捞住胡允熙,将她抱在了怀里。 胡连城说道:“定乾,允熙就交给你了,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岳丈请放心。”胡定乾说道。 胡连城摆摆手:“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带着允熙下去收拾一下。” 胡定乾抱着胡允熙离开了。 我转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不由的冷笑,这一场算计,说到底,最大的赢家还是胡定乾吧? 如果说胡定乾在这一场斗法中没有任何的参与,完全是受害者的话,我是决不相信的。 我想起我在胡定坤那儿,胡定乾去见我的那一次,这人特别擅长隐忍,表面上看起来不争不抢,但实质上,他却又默默扭转乾坤的能力。 或许他的手上从不沾血,但是所有人的血,最终却都是为他而流的。 这样的人,也才是最可怕的。 而接下来最被动的,还是胡定棠。 胡定乾认领了胡允熙之后,不管胡连城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他跟胡定乾都已经被拴在了一条绳上,并且从胡定棠一开始质问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表明,胡定棠与他之间的信任已经出现了裂痕,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亲密了。 所以,如果胡定乾和胡定棠真的斗起来,胡连城甚至可以看做是胡定棠的敌人了。 胡定棠现在还剩下什么? 似乎,只剩下我了。 等到胡定乾离开了,胡定棠才说道:“爷爷、舅舅,如今尘埃落定,我是不是也可以离开了?” “定棠,先别急,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胡卿安说道。 胡定棠拉着我的手,一刻都不松开:“爷爷,你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都不是外人。” 胡卿安看了一眼胡连城,胡连城赶紧说道:“我先出去等着。” 我也对胡定棠说道:“没事的,我就在门外等着你。” 胡定棠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松手:“就站在屋檐下,哪都别去。” 我点头,然后走出去,帮着带上大门。 我刚在屋檐下站定,胡连城便走了过来,我努力的平复好情绪,对他笑了一下。 胡连城看着我,忽然说道:“孟姑娘,恭喜你啊。” “我也恭喜你得到了胡定乾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婿,以后等胡定乾做了族长,你的地位可就堪称国丈了,可喜可贺。”我礼尚往来道。 胡连城冷笑一声,道:“那么,孟姑娘接下去打算怎样?” “你也看到了,我跟胡定棠是怎么也没办法分开的,当然是他在哪,我在哪。”我不卑不亢道。 “你认为族长真的会放定棠走?”胡连城问道。 我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觉得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胡定棠的手中。” 胡连城呵了一声:“孟姑娘,你觉得在命与儿女私情之间,定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我一愣,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升起,胡连城继续道:“孟姑娘太心急了,之前我与孟姑娘的约定还没来得及践行,孟姑娘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单方面毁约了,弄得我现在正是骑虎难下。” “你想说什么,不用这样拐弯抹角。”胡定棠的病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困局,而是否能解开这个困局,胡连城至关重要,他很好的拿捏住了这一点,我到底还是斗不过他。 胡连城背着手,一脸的志在必得,压低声音说道:“孟姑娘觉得,主导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会是谁?是定乾?是族长?亦或是,孟姑娘你自己背后的什么人?” “我背后只有胡定棠,再无其他。”我说道。 胡连城摇头:“这就是最耐人寻味的地方,孟姑娘,你说,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巨大的利用价值,一直被推在风暴的最中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连城这人心机深不见底,我怕再说下去,我会被他绕进去。 我不安的朝着旁边走了两步,更加靠近大门,焦急的等待着胡定棠出来,现在我只想快点更胡定棠离开这儿,好好的让他帮我分析一下所有发生的事情。 但胡连城显然不想放过我,幽幽道:“孟姑娘,不知道有没有人曾经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我猛地看向胡连城,心跟着扑通扑通的乱跳,从胡夫人第一次跟我见面,到后来胡定坤跟我说的那些话,以及之前胡卿安跟我聊过的那一次,其实已经让我明白,我的根就在这狐族老宅。 胡定棠他们这一辈的人不知道的密辛很多,但是像胡卿安以及胡连城都是狐族的老人了,对于我父母一辈的事情,了解甚多,可能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们直接参与进去的。 胡连城一开始拿胡定棠的病以及胡定棠父亲来说事,可是眼看着我不打算再跟他合作的时候,他又开始要用我的身世来诱惑我了? 73、现在跟狐族断干净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心里明白,这种时候最要不得的,便是被胡连城这些人蛊惑,但是对于身世的渴望,又让我纠结。 我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咬了咬牙,还是选择相信胡定棠,毕竟只有胡定棠值得我去相信。 我转了个身,面对着大门,背向胡连城,我的意向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我以为他不会再多做纠缠,毕竟,除了身世这一块,我觉得他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诱惑我了。 但很明显,我低估了胡连城,他不慌不忙道:“孟姑娘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族长还将定棠单独留下,会对他说什么?” 我部位所动,恨不得现在能拿个东西将胡连城的嘴给堵起来才好。 “孟姑娘,这天底下谁都可以跟定棠在一起,唯独你不可以,而现在,此时此刻,族长应该就在揭开你的生母与定棠父亲之间的恩怨,我可以跟你打个赌,当定棠从这扇门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你们之间的关系,便彻底变了。”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胡连城:“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胡连城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的母亲是直接导致定棠父亲死亡的罪魁祸首,所以,定棠不会和杀父仇人的女儿在一起。” 我当时腿一软,差点一个踉跄倒地,身后的墙壁撑住了我,我直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很难以置信吧?”胡连城轻蔑的一笑,“孟姑娘就当我刚才的话是妄语吧,就当我没说过,事实如何,很快就会真相大白,只怕到时候孟姑娘会承受不住。” 胡连城说完,背着手,呵呵一笑,大踏步的离开,我心里很慌,但还是咬牙跟上了几步,说道:“你说的本身就是妄语,我一介凡人,我的母亲定然也一样,她凭什么有能力去害胡定棠的父亲?” 胡连城转头,玩味的看着我,说道:“孟姑娘可不是凡人,孟姑娘的母亲更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那你倒是说说,我母亲何许人也,竟然如此厉害?”我有些挑衅的看着胡连城,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就等着他的答案。 胡连城的眼神忽然就变得缥缈起来,微微抬起头,朝着高处看着,幽幽道:“你母亲嘛,她……”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打开了,胡连城的话戛然而止。 我回头看去,就看到胡定棠站在门槛里面,看着我。 这一刻,我的心情明显受到了胡连城的话的影响,特别在意胡定棠此刻看我的眼神,等待着他即将对我的审判。 然后我就看着他朝着我走来,拉起我的手说道:“走吧。” “去哪?”我问。 胡定棠愣了一下,说:“回公馆。” 我点点头,紧紧的握着胡定棠的手,跟着他一起离开老宅。 那一刻,我的心终于安了下来,错过胡连城的时候,我有意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向他证明,看,胡定棠并没有抛弃我,最终他还是要带着我一起离开的。 胡连城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那种笑,很扎眼,让我浑身不舒服。 坐在马车里,胡定棠一直低着头,像是在想事情,我试探着问道:“胡定棠,你爷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胡定棠抬头,又摇头:“没什么。” 很敷衍的回答。 我嘴唇动了动,想继续问,但最终没开口。 回去这一路上,胡定棠再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他的反应让我心里渐渐的没底了,不自觉的开始胡思乱想。 等回到公馆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厨娘做了丰盛的午餐,整个餐桌上,就只有我和胡定棠两人。 吃了一会儿,胡定棠忽然说道:“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其实这一路上回来,我心里想了很多,心里也做了一些思想准备,但是当胡定棠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咯噔一声,但嘴上还是说道:“嗯,你说。” “有人要对付狐族,来者不善,从昨夜的一系列事情你也能看得出来。”胡定棠斟酌着说道,“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修炼得道的狐,对方的本领更是深不可测,而你,修为太低,区区一具肉身,经不起任何的攻击。” “所以?”我很认真的看着胡定棠问道,不愿意错过他的每一个面部表情。 他看起来也很为难,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的样子:“所以为了不让你拖我的后腿,我想先将你送去一个朋友那里躲一阵子。” “你还会去接我的,对不对?”我问。 胡定棠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一犹豫,我的心彻底的凉了,即使他后来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但我也明白,不可能了。 送我出去避一阵子是假,从他说我拖累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了一切。 曾几何时,他说过我是他的累赘来着?以前从来没有。 我很想问清楚,胡卿安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是不是说的也像是胡连城跟我说的那般,但到最后,我发现我不敢问了。 我怕问出来的真相,果真如胡连城说的,让我承受不住。 胡定棠能这样安排,已经是给我们俩之间这段感情一个体面的了断了,我何必再不知趣的将一切撕开,弄得不欢而散? 我顺从的点头:“嗯,好,我听你的。” 胡定棠可能是没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干脆,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努力的保持微笑:“放心,在你朋友那里我会好好修炼,争取以后不做你的拖油瓶。” …… 吃完饭之后,我便上楼收拾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毕竟我来这里的时候,也没带什么。 胡定棠就坐在楼下,从始至终都没上来,我胡乱的拿了两套换洗衣服便下了楼,胡定棠在院子里等着我,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我走过去,冲胡定棠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 “好。”胡定棠点头,甚至都没有送我上马车。 我坐在马车里,很想掀开车帘再看他一眼,但最终也没有那个勇气。 就这样结束了。 不用任何言语,胡定棠的行动已经验证了胡连城的话,我的母亲,不是孟九裳的母亲,而是我真正的母亲,是陷害胡定棠父亲的凶手!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老天爷真的是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本以为一切峰回路转,却没想到等待着我的,却是彻底的绝望。 心口没来由的抽痛,我伸手捂住,用力的按压,可是越按越痛,我只能松开手,摸出烟油放在鼻子底下细细的闻。 等到情绪慢慢的稳定下来之后,我不由的想,胡定棠要将我送去哪儿呢? 他真的会把我送去他朋友那儿吗?他朋友又是什么人呢? 不,我跟胡定棠如此关系,投奔他朋友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儿,我便叫住车夫,跟他说道:“你就在这儿把我放下吧。” “可是,三爷……” “没事,你回去就跟胡定棠说,他的处境我心里明白,谢谢他能放过我,”我下了马车,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替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车夫只得回头,我站在临安镇的街道上,忽然就迷茫了。 因着狐族的关系,我在这临安镇上显然是待不下去了,接下去我该去哪呢? 胡定坤曾经问过我,想不想去外面看看,那时候我一点都不想,但是现在,似乎我必须得走出这一步了。 就在我准备抬脚的那一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孟姑娘。” 我回头看去,就看到卢有才匆匆的走过来,说道:“孟姑娘你果真下山来了。” “你在等我?”我不解道。 卢有才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说道:“等了一上午了,孟姑娘,跟我走吧。” “去哪?你怎么知道在这等我?”我问。 “是张伯要我来这儿等你的,他让你去他那儿一趟。”卢有才说着,朝车夫招了招手,车夫立刻将马车赶了过来。 我和卢有才上了马车之后,他笑着说道:“孟姑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四姨太有喜了。” 我立刻也跟着笑了起来:“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其他几位姨太太的身体也好起来了吧?” 卢有才点头:“都在好转之中,孟姑娘,遇见你真的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要不是你,这辈子我可真断子绝孙了。” “怎么会呢,吉人自有天相。”我道。 卢有才哈哈大笑起来:“老四有孕之后,我整个人都像是重生了一般,高兴的两夜没合眼,现在我的目标就是,跟我的这几位太太们生一堆孩子,好好体会一下为人父的喜悦。” “这个愿望一定会达成的。”我附和道。 卢有才反而问我:“孟姑娘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啊?”我摇头,“还没想好呢,反正独身一人,随缘吧。” 卢有才郑重道:“孟姑娘要不就搬去我府上住吧,我那宅子宽敞,女眷众多,你又是她们的恩人,大家一定会相处的很融洽的。” “谢谢。”我其实也不知道接下去该去哪,卢有才那似乎倒是可以暂时落脚,让我好好整理一下头绪再出发,“等我见过张伯之后,可能会去府上叨扰几天,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几位太太静养。” “怎么会呢,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卢有才高兴道,“再说了,有你在,更能帮着她们调理身体,她们现在对你可是心服口服。” 我笑了笑,没再接话,我现在担心的是,胡定棠放弃我之后,接下来整个狐族会怎么对我,如果我真的长时间住在卢有才那儿的话,可能会给卢有才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我只可能暂住,不可能就此在他那儿落脚。 …… 再次来到张伯这儿,我心中五味陈杂,张伯还是一如既往的抽着大烟袋,跟卢有才絮叨了几句,送走卢有才之后,才屏退左右,问道:“昨夜是在狐族过得?” “嗯,被人掳过去好多天了。”我如实说道。 “现在算是跟狐族断干净了?”张伯又问。 我很是不解:“张伯,你有话就说吧,我跟狐族那边,可能再也不会有任何纠葛了。” “呵,你太天真了。”张伯拿着大烟袋在桌边磕了磕,说道,“你怎么可能跟狐族撇清所有干系呢?你本就是狐族的人啊。” “张伯,你……你怎么会这么说?”我知道我以前的真身是狐,但如今,我的真身已经灰飞烟灭了,又怎么能算得上是狐族的人呢? 张伯精明的小眼睛盯着我转了转,冷笑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张伯将大烟袋送到嘴边,吧嗒吧嗒的抽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了口:“数十万年前,狐族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在这场灾难中,有一个人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几乎所有狐族子民的矛头全都指向了她,但最终,却也是这个万夫所指的人,替狐族扛下了一下,保全了整个族人的性命,孟九裳,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摇头,心却不安的乱跳,有些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是你的母亲,狐族的圣女。”张伯说出了答案,转而又问我,“你知道圣女这个词的分量有多重吗?” 我继续摇头:“我对狐族这个族群并不了解,也从来没见过我的母亲,不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 “她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张伯叹息道,“狐族圣女本应该受万民敬仰,因为她就是为保护狐族而生的,可因为某些原因,你的母亲被忽视、被冤枉,但她却不在乎这些,几乎将自己毕生奉献给了狐族,可最终得来的是什么?” “是继续的被冤枉,被折磨,被凌辱,就连她的孩子,唯一的孩子——你,生下来就被扔在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甚至,你的外公,现任族长,对外宣布,你母亲生你的时候,一尸两命,他根本不承认你的存在。” 我倒吸一口凉气,抖着嘴唇喃喃道:“外公?一尸两命?” 难道我母亲…… 我曾经问过胡定棠,我问他,胡定棠你的小姑姑呢? 胡定棠说他对这个小姑姑没有任何印象,只知道他小姑姑生他四妹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 而现在,张伯是在告诉我,我母亲就是胡定棠的小姑姑,而我就是他的四妹? 不,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可我又不得不相信张伯的话,之前狐族老一辈看到我的时候,那种眼神,都说明了一切。 我长得必定是很像很像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是他们眼中的禁忌,所以他们看到我,才会吃惊,甚至是害怕吧? “狐族族长在撒谎,你的母亲没有死,而你,也没有。”张伯继续说道,“当年,你母亲生完你,就被狐族族长给秘密囚禁了,请了一道乾坤地煞符镇压住了她,让所有想要营救你母亲的各路人手束手无策,而你,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 是啊,当初我在阴司局的时候,大家不都说,我是冥王从冰天雪地里顺手救回去的吗? 这一切跟张伯的话是对得上的。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问张伯:“张伯,那我父亲呢?我母亲在遭遇这些不公的时候,他在哪儿?他还活着吗?” 张伯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慌乱,连抽了几口大烟袋才恢复了正常,说道,“你的父亲很神秘,据我所知,他并不是狐族人。” “不是狐族人,怎么可能跟我母亲生下我?”不同族甚至都很难通婚,更别说是生下孩子了。 张伯摇头:“并不是说不是同族就不能通婚不能生下孩子,只是这种几率很小很小,可你母亲就是有了你。” 我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张伯说的话,这才发现我太激动,漏掉了很多信息。 胡卿安当年趁着我母亲生产,最虚弱的时候,将我母亲囚禁了,并且还请了乾坤地煞符镇住我母亲。 而我在狐族禁地看到的那座碑上贴着的,可不就是乾坤地煞符? 所以,那座碑下镇压着的,就是我母亲,而那个一直让我离开我的女人的声音,真的是我母亲的。 她让我走,离开狐族越远越好,再也别回去,就是害怕我卷进狐族的纷争之中,她深知,狐族容不下我。 可是,她还活着啊,我从未见过她,我……很想见见她。 凭什么她为狐族奉献了那么多,却最终要受到那样不公的待遇,她可是狐族的圣女啊! 而我,又何其无辜?凭什么一生下来,便被扔在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凭什么连我出生这件事情都要被抹掉? 他胡卿安怎么能恶毒至此?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造成了我们母女俩如此的悲剧? 我红着眼睛盯着张伯问道:“张伯,你实话告诉我,我母亲有没有害人?有没有害她的亲哥哥?” 74、他是在救我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一切只是一个误会,希望我和胡定棠之间还有还转的余地。 张伯摇头:“当年狐族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种外围人是不可能清楚的,其实想要弄清楚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亲口去问你母亲,不是吗?” “亲口问我母亲?”我愣住了,是啊,我母亲并没有死,她被镇压在狐族禁地,无论如何,我得去救她啊。 可我拿什么去救她? 我转而看向张伯,心里面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张伯,你为何知道如此之多的关于我母亲的密辛?你与我母亲是旧相识吗?” “你母亲被镇压的时间够我这把老骨头活几辈子的了,我怎么可能是她的旧相识?”张伯摇头道。 我不死心道:“那就是那个吹笛人,他认识我母亲,是他让你来联络我,帮助我的,是不是?” 这一次,张伯没有再否认:“可以这么说。” 我心下一紧,又想起胡定坤跟我说的那些话,继续问道:“你们属于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是联络阴阳两界的一个中间存在,张伯,你实话告诉我,我母亲跟这个组织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张伯吧嗒吧嗒的抽着大烟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问的这么深,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一切。 好一会儿,他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这个组织里的很多人,曾经都与你母亲并肩作战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曾经算是这些人的领导者,他们所有人都无时无刻不想着营救你母亲出来,但你也知道,那道乾坤地煞符就算是冥王亲自来了,也没办法揭掉。”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乾坤地煞符上镇天神,下摄百鬼,威力奇大,一旦法力被发挥出来,想要再压制住,必定得耗费巨大的法力。 人家冥王跟狐族非亲非故,又何必为了狐族内部的事情劳民伤财?造成的生灵涂炭,冥王也会被天界问责,谁愿意? 我心里顿时难过起来:“这乾坤地煞符可不是一般的符纸,区区一个狐族,怎么能请到这么厉害的东西?” “因为狐族有圣女啊。”张伯解释道,“数百万年来,狐族每一任圣女在狐族的地位都无比的崇高,她们生来便有着极高的修炼天赋,十指不沾血水,有整个狐族的功德加持,每一位狐族圣女的陨灭,必定是为了整个狐族而做出的牺牲,她们或许会魂飞魄散,但功德与所修炼出来的内丹会积累起来,久而久之,炼就出了整个人间唯一一张乾坤地煞符,可讽刺的是,这张乾坤地煞符,却用在了现任狐族圣女的身上。” “为什么别的圣女都受万民敬仰,而我的母亲却遭受那么多的不公与欺辱?”我心里开始忿忿不平起来。 “很多复杂的原因共同导致的,但最终她会落得如此下场,只是因为她爱错了人吧?”张伯叹息一声,道,“不过这些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再追究前尘过往也没意思,现在我们所要考虑的是,怎么将你母亲救出来。” 我拧紧了眉头,根本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泄气道:“想要揭开乾坤地煞符,简直是天方夜谭吧?” 张伯看着我说道:“这一切,还得看你啊。” “看我?”我一头雾水,“张伯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是去揭乾坤地煞符了,就连狐族禁地我都进不去。” 张伯直摆手:“乾坤地煞符不是靠你去揭的,是靠化解的,想要化解它,它是聚天地之功德与灵力而生,那么,就需要用这天地之间的罪孽与煞气去解,而想要在短时间内聚拢如此之多的罪孽与煞气,只有两个方法。” “哪两个方法?”我紧张的问道。 张伯掰着手指说道:“第一个,打开十八层地狱,请出镇妖塔,放出里面的各类顶级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但放出来之后,如何引导如何收势,都极难控制。” 我立刻点头,这就是为什么说冥王不能亲自动手,因为他动手,就只有他有权利去请镇妖塔,导致的后果就连他都无法以一己之力承担,所以,这条路几乎就是死路。 “第二个,就是用法器,在短时间内聚集起这天地之间所有游离在外的一切阴煞之气与罪孽之源,以此来化解乾坤地煞符。” “法器?什么法器这么厉害?”我在阴司局那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张伯又竖起两个手指:“两样法器协同合作,一个叫摄魂幡,一个叫镇魂旗,摄魂幡聚集阴煞之气与罪孽之源,镇魂旗镇压它们发挥作用,二者缺一不可。” “那从哪可以弄到这两样东西?” “镇魂旗为血红色,属阳,一直在阳间流传,摄魂幡为森白色,属阴,据说……” “据说什么?” 张伯欲言又止,我急不可耐的想要问清楚一切,但随即一想便明白了:“摄魂幡在冥王的手中是不是?” 张伯点头:“据说是在冥王的手中,是他的一样贴身法器,但是坊间传闻,前不久冥王遭遇了一场大难,摄魂幡受损,也流落了出来,兴许,也在人间也说不一定。” 一提到前不久的冥王大难,我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这数万年间,冥王唯一一次遭难,就是因为我绣错了他朝服上的兽首,才导致他出师不利。 我也是因此受罚,才遭受了七重雷劫,差点灰飞烟灭的。 真是因果报应。 但我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说道:“摄魂幡的事情还得好好打听,那么,镇魂旗呢?既然在阳间流传,传闻总得有个定数吧?” 张伯点头:“小道消息说,镇魂旗很有可能就在狐族。” “就在狐族?在谁的手中?”我问。 “本应在你母亲手中,但你母亲既已被镇压这么多年,当时的情况,你觉得这么厉害的法器……” 张伯没有确定的说到底,但我却已经明白了:“镇魂旗大多是在胡卿安的手中,对吗?” “这一点,我们能想到,狐族的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必定也一样,所以,大家削尖了脑袋都想坐那个族长的位置,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狐族族长的位置已经够狐族子民们闹腾的了,再加上一把镇魂旗,那可不要争得头破血流? 所以,在我母亲被胡卿安秘密镇压之后,胡定棠的大伯和父亲,甚至于胡连城,他们之间的争斗都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以致于影响到了下一代。 胡定棠知道这些事情吗? 他大抵是不知道的吧? 毕竟从一开始,他便是一个牺牲品罢了,他本是从一开始就被踢出局的人,挣扎了这几次,已经遍体鳞伤。 我忽然就明白了,最近一段时间,胡卿安之所以会对胡定棠表现出倾斜之意,实质上是在利用胡定棠。 胡定乾是一头隐忍的狼,背后可能还藏着一头更厉害的恶狼,胡连城则是一头随时伺机行动的豹子,胡卿安本想用胡定棠与胡允熙的婚事,制衡胡定乾,可却没想到被胡定乾捷足先登。 就这样,胡定乾成功的拉拢了胡连城,将胡定棠给挤了出去,平衡被打破,胡卿安慌了。 胡卿安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也知道还有一群我母亲与我那未曾谋面的神秘父亲的追随着在暗地里帮着我,那一夜吹笛人的出现,就是作证。 所以,胡卿安又使了一招,挑拨我和胡定棠的关系,将我逼出去,因为他深知,只有我处于绝境之中,才会有人伸手救我,我才能联合这波人杀回去。 胡卿安这个老谋深算的,他走出这一步棋,其实不是真的想把我彻底的赶出狐族去,而是以退为进,想要我带着属于我母亲的力量,杀回狐族去。 而我杀回去的第一站,就是要扫清胡定乾与胡连城这两个障碍,平衡再次形成! 是了,就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我猛地一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胡卿安既然要用我了,那胡定棠呢? 胡定棠岂不是成了弃子? 不对,不对! 我两只手紧紧的握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的这个事实,从胡卿安做主将胡允熙许配给胡定乾的那一刻,胡定棠就已经明白了。 胡卿安单独留下他,即使真的跟他说了我们父母之间的恩怨,胡定棠如果真的怨恨我至极,出门的第一件事,他应当是恨不得一手掐死我不是吗? 可是他没有,他将我从老宅带出来,甚至还带我回了公馆,让我收拾东西,派亲信驾马车送我走,这一切他做的太冷静了。 为什么会这么冷静? 因为他明白,从他离开老宅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胡定乾射杀的对象,而他送我走,是想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我从风暴的中心驱逐出来。 他是在救我。 老天,我怎么这么笨!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天色都沉了下来,此刻,公馆那边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胡定棠还好吧? 我得冷静,以我一己之力,就算现在冲回去,估计也于事无补,我看向张伯,咬着牙说道:“张伯,我要回狐族,要救我母亲,你能帮我吗?” “你想好了吗?确定要回去?”张伯抽了一半的大烟袋猛地顿住,“你要知道,以你现在这具肉身,对抗那一群修炼成精的狐狸大仙,简直是以卵击石啊。” 我坚定的点头:“张伯你知道的,我没有退路,就算最终会撞死在南墙上,我也得去。” “好。”张伯说着,伸手进怀里,又掏出了一个荷包,那荷包竟然跟之前他给过我的那一个一模一样,特别是荷包上的那朵黑色火焰,让我一下子就明白,这东西还是别人让张伯转交给我的。 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想去刨根问底,问张伯身后的人到底是谁,因为我知道是那个组织,更具体的,张伯不会说。 甚至,我怀疑张伯也弄不清他背后真正站着的那位至高者到底是谁,他只是一个传声筒罢了,我又何必为难他呢? 我接过荷包,当着张伯的面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玉佩。 当看到那玉佩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因为这块玉佩,跟胡定棠曾经几次给我的那块玉佩很像很像,只是胡定棠那块玉佩上雕着的是一只未上色的九尾狐,而我手中的这一块,雕着的却是一只血红色的九尾狐。 那妖冶的红,像是一捏,就能从狐身上挤出血来似的。 “这块玉佩是你母亲的,是狐族圣女身份的标志,叫做圣女令,拿着它,可以调动狐族本属于圣女的那一支队伍,这是你回到狐族,认祖归宗的敲门砖。”张伯说道,“去吧,你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只有你自己慢慢的往前走,我们只能适时地在你背后推你一把,无法真正的插手你们狐族内部的事情,一切还得看你自己。” 我将圣女令放回荷包里,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中,然后问张伯:“张伯,你们一直在找摄魂幡是不是?” 张伯点头:“也算是兵分两路,希望在我们找到摄魂幡之际,你也能成功拿回镇魂旗。” “除了这两样东西,还有一点很重要。”我说道,“如果希冀我最终去救我母亲的话,我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去催动这两样东西的法力,而我肉体凡身,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的,不是吗?” 张伯摇头:“不要妄自菲薄,没走到最后一步,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所能爆发出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我指着自己的胸口问道:“你指的是这里面游离着的那颗狐狸内丹吗?它虽然是我一点一点修炼出来的,但我毕竟不是之前的我了,操控不了它。” “你能的,相信我。”张伯说道。 我不置可否,心里又担心着胡定棠,恨不得立刻冲回他身边才好,张伯派了马车送我。 我坐在马车之中,车夫问我去哪的时候,我犹豫了。 我当然想第一时间去公馆,但如果胡定棠真的要出事,以我一己之力,去了我也帮不了他,最终我说道:“去狐族老宅。” …… 重新踏上狐族老宅的地盘,是我之前怎么也没想过的事情,一路上我的脑子里面都在想着,这一回去,我该如何我的开场。 甚至,我都害怕我还没进入狐族老宅,就会被在半路上劫持,想到这一点,我握紧了手中的荷包,现在,我只有这块母亲留下的圣女令可以保命了。 马车上了山,在结界处被拦了下来,胡蕙兰的声音响起:“什么人?” 我掀开车帘,看向胡蕙兰,说道:“蕙兰姐姐,是我。” 这一声蕙兰姐姐,叫的胡蕙兰脸色都变了,她拎起秀眉道:“你不要命了,怎么敢去而复返?” “我既然敢回来,必定是有我的底气在的,还请蕙兰姐姐能通融一下,放我过去。”我不紧不慢的说道。 胡蕙兰摇头:“孟九裳,你胆子太大了,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但你如果现在肯回头,我可以当没看见你回来过。” 我没想到胡蕙兰在这种时候还能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人心性倒是不坏。 我摇头:“今天,我定是要回去的。” “那,可能要对不起你,先跟我去见一见我家老爷了。”胡蕙兰说着,挥手就要让她的那一群手下来拿我。 我掏出圣女令,高高举起,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月初的月头并不是很亮,但却足以让一众人看清楚我手中的东西。 别人可能不认识,但胡蕙兰毕竟不一样,当她看清我手中的圣女令的时候,整个人脸色一下子变了,不可思议道:“你……你哪来的圣女令?” 我微微笑着,没说话,旁边一女孩凑近胡蕙兰嘀咕道:“什么圣女令不圣女令的?我看她就是那一块破玉佩回来唬人的,咱们……” “住嘴!圣女令也是你这等下人能随便质疑的?”胡蕙兰大喝一声,那女孩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后面,一众巡逻的人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就连胡蕙兰也跪了下来,我当时心里万分震惊,我知道这枚圣女令在狐族的意义非凡,但却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但我表面上还保持着镇定,附身问胡蕙兰:“蕙兰姐姐,我现在可以进老宅去了吗?” 胡蕙兰跪在地上不说话,却也不敢再拦我,我让车夫驾车,胡蕙兰才说道:“孟……那个,你可以进老宅,但这马车以及车夫不可以。” 我看了一眼车夫,车夫也摇头,面露难色,我便让车夫先回去,我则自己朝着老宅的方向走去,胡蕙兰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堂堂正正的走在狐族老宅的领地之上,我尽可能的挺直腰杆,沉着气,不敢让自己显露出丝毫的慌张。 从结界到老宅入口处,有一段距离,我知道,圣女令在消失了数十万年之后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必定会掀起一股轩然大波,在我到达之前,这个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传到胡卿安的耳中。 但我没想到的是,胡卿安会亲自站在老宅的入口处,看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75、是那个人让你回来的?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卿安的身后,胡连城和胡定乾都在,罕见的,竟然连胡定坤也在。 看来我去而复返,并且带回来圣女令的消息传得还挺快,还是说,我和胡定棠前脚离开老宅,他们后脚就聚集在了一起,商量着怎么将我和胡定棠清剿干净? 在场的除了胡定坤看到我的时候,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姿态,其他人全都板着脸孔,像是我欠了他们钱似的。 我走过去,笑道:“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胡卿安皱紧了眉头,胡定乾张口便问道:“孟九裳,听说你是拿着圣女令进来的,圣女令呢?” “圣女令我自然有,大哥这是想看?”我问。 胡定乾不屑道:“谁是你大哥,别乱攀亲戚。” 胡定坤适时地插嘴道:“大哥?孟九裳,你是跟着我三弟叫的大哥,还是说,论资排辈,你也应该叫我一声二哥呢?” “当然是论资排辈。”我说道,“外公,您说,我叫的没错吧?” 胡定乾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外公?” 在场所有人的表现让我明白,我母亲没有死,并且生下了我的事情,只有胡定乾不知道,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所以不意外。 胡卿安冷声道:“圣女令呢?” “外公难道忘了,圣女令乃狐族圣女所特有令牌,是圣女身份的象征,圣女是整个狐族的守护神,守护神的令牌,岂是可以随便示人的?”我又不傻,在这群豺狼虎豹的面前随意展示圣女令,要是被夺了怎么办? 张伯可是说了,追随圣女的那支队伍,只认令牌不认人,没了令牌,我又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胡定乾立刻跳出来道:“爷爷,你看她根本不敢拿圣女令示人,她持有的圣女令肯定是假的,咱们可不能被她蒙骗了。” 胡卿安不说话,龙头拐杖上撑着的手,青筋鼓得很高,当年他秘密镇压我母亲的时候,两样东西他最想得到,一个是镇魂旗,还有一个就是圣女令。 镇魂旗他拿到手了,但圣女令却流落出去了。 圣女令对于整个狐族来说很重要,他隐而不发,这些年暗地里肯定没少花精力去寻找,却没想到,圣女令最终落到了我的手里。 明明上午他才稳定了狐族的局势,这会子却又让我重新杀回来,这是狠狠的将了他一军,他现在恨不得撕烂我才好。 我现在对整个狐族,真的没有丝毫的好感,这群只会玩弄权术,勾心斗角的家伙,每一个好东西。 要不是为了我母亲和胡定棠,我真的不想再踏足这肮脏的土地。 我也不分辨,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胡卿安,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那一刻都凝固了起来,好一会儿,胡连城才打马虎眼道:“族长,不管孟九裳手里握着的圣女令是真是假,咱们都得慎重,眼看着这天就要黑下来了,要不,咱们先一起吃个饭,饭桌上再谈?” 我不由无声冷笑,胡连城这是想拖延一下,再想办法把我困在狐族老宅里,之后他们关起门来想把我怎样,都可以随心所欲了。 再者,现在胡定棠那边情况肯定很不好,即使他们因为圣女领导的那支队伍而不敢把我怎样,也害怕我在狐族立下了根基,与胡定棠联手,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所以,不除我,就得除了胡定棠。 想到这里,我心里便有些焦急,脸上却强作镇定道:“这饭吃与不吃,还得外公说句话,如果外公认我这个外孙女,这饭我当然欢欢喜喜的跟大家一起吃,如果外公不认我,那我可就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这饭,我得与狐族上上下下各大长老以及圣女堂的人一起吃,外公,您看呢?” 胡卿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咬牙道:“是那个人让你回来的,是不是?” 这一声质问,像是惊雷砸在了大地上,震得周围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一愣,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是哪个人? 但微微一想,我便明白了过来,那个人,指的是我那个神神秘秘的父亲吧? 他不是狐族人,却拐走了狐族圣女,还生下了我,这一点在当年,是被胡卿安极其排斥的,胡卿安甚至抹灭了我出生在了这个世界上的事实,可以想见,在他眼里,我血统不纯,根本就不配称为他们狐族的一份子。 可即便是在当年那种情况下,他都没有亲手杀死我,而是把我扔在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为什么? 是他动了恻隐之心? 我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他不敢亲手杀了我,他忌惮我那所谓的父亲。 我母亲被他强行镇压,圣女令却不翼而飞,他找了这么多年找不到,肯定会想到,圣女令应该是我母亲在什么时候给了我父亲。 如今,我拿着圣女令回来了,胡卿安怕了。 我不做声,胡卿安又接着问了一句:“你回来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外公这话说的,我是狐族的一份子,在外流落多年,受尽人间疾苦,如今当然是回来认祖归宗的,难道外公不想要这份天伦之乐吗?”我很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胡定乾是最不淡定的:“爷爷,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胡卿安嘴唇在抖,下巴上雪白的山羊胡子都跟着一摆一摆的颤动,眼睛却盯着我,死死的盯着。 我知道他内心里此刻极度挣扎,他在权衡利弊,我心里紧张,但却也并没有那么怕,因为我懂胡卿安的心态。 他这么些年老谋深算,看人看事很准,在他眼里,胡定乾不堪大任,胡连城野心勃勃,一开始他其实是偏向于胡定棠的,可胡定棠的病是短板。 如今我冲出来来,胡卿安大多最终还是会用我来先扫除胡连城这个绊脚石,然后再着手掌控我,而他掌控我的手段可多得是,我母亲首当其冲。 用我,有利可图并且可控,说不定还能拉一把胡定棠,何乐而不为? 他唯一忌惮的是什么? 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怕我那个神秘父亲。 但,无论他选不选择我,我与我背后的势力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好一会儿,胡卿安终于开了口,整个面部表情也松缓了下来,俨然一副慈祥老人的样子,转而对胡定乾说道:“定乾,这是你四妹。” “四……四妹?”胡定乾不可思议道,“爷爷,你糊涂了,我小姑姑当年难产,一尸两命,四妹成了死胎,根本没生出来,这可都是您亲口对大家说的,这会子怎么可能又跳出来一个四妹?还是她孟九裳?” 胡卿安安抚道:“定乾,她就是你四妹,当年的事情一时半会我也跟你解释不清,但你四妹如今找回来了,大家之前又都熟识了,这是一桩大喜事,你应该高兴才是。” “爷爷……”胡定乾浑身写满了排斥,还想说什么,身后的胡定坤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之前闹了那么大的乌龙,差点伤了四妹,四妹还莫见怪。” 我笑道:“都是误会,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胡卿安说道:“好了,既然说清楚了,一家人就好好的坐下来吃顿饭,也算是欢迎四丫头回来。” 我站在原地不动,说道:“外公,您忘了,我现在回来,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是先认了祖归了宗在吃饭吧。总得给我个名分不是?” 胡卿安脸色滞了滞,却也不得不说到:“既然四丫头这么着急,那连城啊,去通知一下族里各大长老去一趟祠堂。” 胡连城立刻答应了下来,我接了一嘴:“其他人都好说,毕竟都住在老宅里,叫一声就行,唯独我三哥住的远,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以不在场,外公,您说是吧?” 胡卿安拐杖在地上顿了顿,眼神转了一圈,最终看向胡定坤,说道:“四丫头想的周到,定坤啊,去叫一声你三弟,快去快来。” “知道了。”胡定坤抬脚就要走,我却说道,“二哥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月黑风高的,我怕你一个人来来回回的不安全。” 胡定乾啐道:“老二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可从未怕过什么,不劳你费神。” 我撇了撇嘴,心里明镜儿似的,胡定坤受制于胡定乾,这一去,说不定就是去了结胡定棠的,胡定坤自己不愿意,但奈何他根本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胡卿安说道:“这样吧,四丫头要是真不放心,就让允之去吧,左不过允之也要到场。” 胡允之去,我当然没有意见,这一说胡允之已经被胡卿安软禁在老宅这么长日子了,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大家各忙各的去了,我没打算在胡定棠到来之前进老宅里面,就背着手在原地站着,我不动,胡定乾与胡卿安便也不动。 就在这时候,从老宅里面,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冲了出来,尖叫着:“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狐族的人?她不配!” 说话间,胡允熙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伸手便往我脸上招呼过来。 她身上穿着红色的中衣,披头散发的,面目狰狞,一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我看她那疯样,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想到站在一边的胡定坤一抬手,挡住了胡允熙,胡允熙撒泼打滚,张牙舞爪的还要往我这边冲,被胡定坤一把推向了胡定乾。 胡定乾抱住胡允熙,眼神不自觉的瞄向胡卿安,在发现胡卿安脸色不快的时候,才箍住了胡允熙,喝道:“允熙,你冷静一点,伤了她,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你放开我!别碰我!恶心!”胡允熙又将矛头指向了胡定乾,昨夜的事情在她心里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本来就还没从胡定乾这件事情中缓过来,现在又要被迫接受我是狐族人的身份,不疯才怪。 胡定乾张了张嘴,却实在说不出话来了,胡卿安训斥道:“疯疯癫癫,成何体统,定乾,先将允熙送回去,让人看好她,她没彻底冷静下来之前,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是,爷爷。”胡定乾拽着胡允熙离开了。 一时间,门口就只剩下我和胡卿安以及胡定坤三人,胡卿安吩咐道:“定坤,你去祠堂那边盯着点,该准备的东西准备起来,四丫头认祖归宗是大事,不能出顶点差错。” 胡定坤点头去了。 胡卿安这个时候支走胡定坤,显然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了,我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果然,胡卿安拄着拐杖转了一下身,对上我,声音不轻不重道:“四丫头,我应该这样叫你吗?” 我挑眉:“您喜欢怎么叫,便怎么叫,我无所谓。” “呵。”胡卿安笑道,“我可以承认你是四丫头,但你以为祠堂那一关,你能过得去?就凭你这肉体凡身?” 是啊,狐族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真身的,黑狐、白狐、火狐,不管分属于哪一派,真身都是狐狸,而我呢? 我只有一具肉体罢了。 认祖归宗是大事,空口无凭,那些长老们肯定要验明真身的,到时候质疑声一片,我根本在狐族立不住脚。 我看向胡卿安,反问道:“外公真的要认我,那些个长老们也无可奈何吧?” “那我凭什么又要这么帮你呢?”胡卿安问道。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胡卿安这个老狐狸,他支走了所有人,跟我单独说这些话,无非就是要跟我谈条件,他保我入狐族,这是他的筹码,我若真的要他帮这个忙,那我就必须拿出诚意,要不然待会儿在祠堂,我可就难了。 我不怕他跟我谈条件,我怕的反倒是他不跟我谈,那我可害怕他随时在我背后给我一枪。 我踌躇了一下,便说道:“我跟胡定棠是分不开的,不管我做不做这个四丫头,胡定棠的妻子,这个名分,我势在必得。” 胡卿安捋了捋山羊胡子,问我:“定棠的病,你是知道的,他若是能扶得起来,我也不至于畏首畏尾至此。” 这就是在向我和胡定棠示好了,胡卿安是在告诉我,他放弃胡定棠实在是无奈,关键是胡定棠的病让他做出了不得已的选择,而如今,只要我确定要帮胡定棠,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站在胡定棠的身后的。 我很不齿这样的行径,但奈何他胡卿安毕竟是狐族的族长,位高权重,无论是我,还是胡定棠,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一方面要跟他斗智斗勇,另一方面,还要依靠着他这座大山去制约别人。 所以,这人我暂时不能彻底得罪。 想到这里,我便说道:“胡定棠的病如果还有治的话,那必定得我来想办法,就算他没得治的话,有我在的一天,也绝不会让他的病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胡卿安点头:“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 我们等了有半个时辰,胡允之的马车才慢悠悠的进了老宅,我当即便迎上去,都没来得及跟胡允之打一声招呼,伸手便掀开了车帘,朝着里面看去。 胡定棠靠在车厢壁上,身上裹着一件漆黑的裘皮大氅,脸色惨白,一看精气神就不好。 我跳上马车,靠过去,伸手去握他的手,他却将手缩进大氅里,眼睛都不在我身上停留半秒,语气生硬道:“走了又回来做什么?你以为你有通天的本领不成?” “那你也没有通天的本领,却为什么要把我支走,自己去硬扛一切?”我反问他? 我说着的,去挽他的裤脚,被他一手按住。 胡定棠的手冰凉冰凉的,像是从冰窟窿里刚拿出来似的,刺得我浑身跟着一抖,我不由的看向他:“又发作了?” “你走,不用你管。”胡定棠倔强的赶我。 我真的被他给气笑了,这人怎么这么傻:“你觉得我既然敢回来,还能让他们松口把你接来,我没点底气就能办到?” 胡定棠别过头去,手也松开了,说道:“我不相信你是我四妹,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圣女令,但是孟九裳,我劝你不要玩火自焚,你承担不起这后果。” 我也收了手,现在看不看他的膝盖,我心里都清楚了,撤回来的手抱住他的小腿,侧脸靠在他的膝盖上,说道:“还能有什么更坏的后果呢?最坏也不过是跟你一起死罢了,你不怕,我又怎会怕?” 胡定棠一把将我拉起来,捏的我手生疼,他恨铁不成钢道:“孟九裳你怎么就不懂呢?你是人,不是狐,狐族内部的斗争到底有多激烈,你想象不到,你这具肉身简直不堪一击,何必自己提着脑袋往前冲?” “胡定棠你错了,我不是狐,身体里的狐狸内丹又是哪里来的呢?”我反问他。 胡定棠张嘴还想说什么,外面,胡允之倒抽一口凉气,说道:“三哥,坏了,狐族各大长老没去祠堂,往我们这边来了。” 76、你恨我吗?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下意识的攥紧了我的手,各大长老不在祠堂待着主持认祖归宗的仪式,而是直接来了这里,这不是来迎接我们,而是讨伐来了。 我宽慰道:“你们别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事情没那么严重。” 胡允之抱怨道:“孟姑娘你这次真的是玩大了,我知道你救三哥心切,但事情会被越搅越糟的,毕竟你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 我皱了皱眉头,看吧,就连胡允之都不相信我真的是他四姐,更何况是别的那些人了。 这个时候,杂乱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我站了起来,说道:“胡允之,照顾好你三哥,别的事情有我。” 我说完便跳下马车,正好对上那一群匆匆赶来的长老。 这群长老年纪都比较大了,个个鹤发童颜的,一看修炼功底都不低,这群人,应当都与胡卿安一般,当年都是经历了我母亲事件的元老级人物,胡卿安镇压我母亲的事情,没有向外部宣扬,但跟这些长老们肯定是商量过的,否则禁地那道乾坤地煞符不会没有惊动这些人。 我扫了一眼,一共七个人。 这七个长老,我还是第一次见,之前我来老宅的机会就比较少,来了之后,也都是见胡卿安的比较多,没想到第一次跟他们见面,就这么大的阵仗。 为首的那个,上来便扫了我一眼,脸色阴沉的难看,然后转向胡卿安,语气不善道:“就她?” 胡卿安点头:“这是我小女儿的独女,四丫头。” 那长老摇头:“长得虽然很像,但这分明就是个普通女子,怎么可能是四丫头?” “认祖归宗的事情,不是开玩笑的,能上狐族家谱的子孙后代,至少血统得纯正。” “这女孩以前是个痴儿,跟着临安镇的孟婆子开了家寿衣店,我以前去临安镇的时候,还遇见过,现在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入我们狐族族谱了吗?” “……” 质疑的声音一拨接着一拨,话语也越来越难听,我没有开口,我就一张嘴,以一敌七,我还没这么伶牙俐齿。 左不过还有胡卿安,之前我们说好了的,他不能不管我,在一群人叽叽喳喳一阵子之后,胡卿安终于开了口:“她手中握着圣女令,这是小女留给她的信物,她就是四丫头,不会错的。” 为首的长老当即便说道:“圣女令见过的人并不多,她要是随便伪造一个,大家不一定就能分辨的出。” 胡卿安摇头:“任何人都可能认错,但小女不会认错的,是不是她的女儿,她早就已经给出了答案,靖阳,这一点,毋庸置疑。” 原来为首的这长老叫胡靖阳。 “此话怎讲?”胡靖阳问。 “此前,四丫头进过禁地,这事儿,我跟你们说过。” 胡靖阳点头,胡卿安继续道:“禁地危机重重,四丫头在禁地也遭遇了攻击,最终却全身而退,是小女送她出去的。” 胡卿安这么一说,大家便都没话了,我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胡卿安,之前我怎么也没想到,胡卿安会用这一点来说服众人,成效看起来还不错。 但很快,胡靖阳便一甩袖子,矛头指向了胡卿安:“如果她是真的,你难辞其咎!” “是啊,当年我们就说这四丫头不能留,迟早是个祸害,要不是你优柔寡断,怎会有今天?” “她是什么人的孩子,大家心知肚明,她上族谱,我第一个不同意。” “对,不同意,让她上了族谱,就是向那人让步,这是蹬鼻子上眼!” “完了,躲过了数十万年,终究还是躲不过!” “……” 一句句话直刺我的内心,他们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 我那个便宜父亲到底是怎样不堪的一个人? 可我不相信他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般不堪,否则,我母亲堂堂狐族圣女,怎能看上那等人物呢? 胡卿安叹气道:“你们也别在这儿抱怨了,安稳了数十万载,难道你们以为狐族真的安定不可动摇了吗?居安思危的道理,想必不用我教大家吧?” 胡靖阳恨恨道:“反正不管怎样,她要上族谱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死!” “我复议!” “我也赞同!” “……” 一群人纷纷表态,那阵势,恨不得现在就把我弄死以绝后患才好。 胡卿安为难的看着我:“四丫头,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让你上族谱,主要是……” 我咬了咬牙,这胡卿安简直就是一个老滑头,我现在才发现,跟他玩心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可以与我虚与委蛇,然后借各大长老的手压迫我,自己还表现的万般无奈的样子。 但我也不是软柿子,任由他们捏扁搓圆,张嘴便问道:“我父亲的身份真的让你们这么忌惮?那请问,是不是要把我父亲他老人家亲自请过来,我才能上得了这族谱呢?” 话音落,周围鸦雀无声,刚才上蹿下跳的一群人,此刻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看来我这便宜父亲还真管用,既然他这么管用的话,那我又何必纠结于上族谱这件事情? 我又不是非待在狐族不可,之所以之前提出这件事情,不过就是想将胡定棠调过来,确保他的安全罢了,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不想就这么撕破脸皮。 我当即便笑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真拿我当洪水猛兽呢?你们不想我入狐族,我还嫌你们庙小,装不下我这尊大佛,但是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以及我要保的人,那么,后果,不是你们所能承担得起的!” 七大长老个个吹鼻子瞪眼的盯着我,却再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对我说一个不字,我看向胡卿安,说道:“外公,您看我都来了这么久了,饿了渴了也累了,这里有我歇脚的地儿吗?” 胡卿安想要拿七大长老压我的策略失败,顺势便说道:“之前就说了,先吃了饭再说,既然大家今天来的这么齐,那就一起吃吧。” “这饭,我吃不下!”胡靖阳黑着脸气冲冲的走了,他一走,其他几大长老也跟着哗啦啦的走掉了。 我耸耸肩,无辜道:“看来他们不饿,外公,我也累了,能在自己的小房间吃吗?” “行,我让人去准备。”胡卿安拄着拐杖进门,交代人去给我准备衣食住行去了,我这次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再轻易离开。 我朝车夫挥了挥手,领着马车进了老宅,胡定棠在老宅是有自己的房间的,栋叔也比有眼色,收拾了胡定棠旁边的房间安置我。 饭菜直接端进了胡定棠的房间,我们围着桌子坐下,胡允之却说:“你们聊,我去厨房吃。” 胡定棠一直冷着脸,我知道他腿痛,心情也不好,也不敢去招惹他,只是端着自己的碗,大口大口吃的很香。 胡定棠在旁边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没心没肺的,这狐族上上下下没人待见你,你就不怕他们在饭菜里下毒?” “我为什么要怕?他们敢吗?”我笑着反问。 胡定棠瞪我:“你真的是老四?” “如假包换。”我俏皮的朝他眨眨眼,“是不是忽然觉得膈应?三哥?” 这一声三哥叫的胡定棠的脸刹那间就红到了耳朵根,斥道:“别乱叫。” “你排行老三,我排行老四,怎么就不能跟他们一样叫你三哥了?胡允熙不也叫你三哥吗?你可是我亲三哥。”我故意激他,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心里莫名的舒爽。 “表哥。”胡定棠纠正道,“你跟我都不是一个姓,并且你现在只是一具肉身,胡靖阳他们说的对,你跟狐族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摇头:“胡定棠,我真是你小姑姑的女儿,我身体里藏着的狐狸内丹,是我数万年来自己修炼出来的,真身也是狐,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真身被毁了,才沦落至此。” “所以我说你真是胆大包天。”胡定棠说道,“不管你过去是什么,现在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修炼等级比某些道士还要差,狐族里面任意拎一个出来,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我不怕,他们不敢。”我说着,拿出圣女令,递给胡定棠,“我有这个。” 胡定棠接过圣女令,仔细的翻看之后,点头道:“这是真的圣女令,整个狐族,唯独小姑姑一人是血狐,只有她玉佩上的九尾狐是血色的。” 我嘚瑟道:“你是狐族人,知道这圣女令代表的意义,一般人想动我,也得有足够的勇气。” 胡定棠将圣女令递还给我:“收好了,狐族认圣女令不认人,一旦圣女令落入他人手中,这背后的力量,可就不会管你分毫了。” “胡定棠,你见过这圣女令领导的那些人马吗?”我忍不住问道。 胡定棠摇头:“没见过,当年小姑姑出事之后,圣女令下落不明,她手里能够调动的那股力量,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不由的有些担心起来了:“那会不会这股力量已经解散了?” “不会解散,但有可能会凋零。”胡定棠说道,“我听爷爷说过,由圣女令调动的这支队伍,人数并不多,是完全游离于狐族边缘的一个种群,血统都很特别,很少有人见过,来无影去无踪,成员最多的时候,有数十个,少的时候只有几个,当年狐族大难,小姑姑力挽狂澜,据说损失惨重,没有人知道到底还剩下几个。” “甚至,可能一个都没有了,对吗?”我的心都凉了。 胡定棠没接话,算是默认了,而我心里本来豪情万丈的,瞬间蔫了:“我不会真的这么惨,一个帮手都不给我留下吧?” 胡卿安现在能容忍我,不过就是因为我手握圣女令嘛,他也在等,等着我用圣女令的那一刻,一旦他摸清了我背后的力量深浅,就不一定会这么容忍我了。 越想越烦躁,干脆不去想:“没事的,就算一个没有了,我也不怕,本姑娘背后有的是人,现在我只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帮你治病,一个是救出我母亲,别的我不管。” 胡定棠无奈的笑了:“你这口气还真大,这两样事情你要是能办成半件,那我也真的服了你。”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我不想跟他透露太多事情,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多吃点才有力气看着我是怎么战斗的。” 胡定棠被我逗的也没了脾气,终于端起碗来跟我一起好好吃饭,我赶紧问他:“你腿还疼吗?” “不疼。” “别装了,不可能一点不疼,但肯定是要比在公馆的时候好很多,是吧?” “……” “你明知道他们要对你赶尽杀绝,却把我给推了出去,自己硬扛,你能扛得住吗?你是拿命去拼,胡定棠,你没把我真的当自己人。” 想起这件事情,我便又生气,又难过,生气他一意孤行,难过于他为我着想,不顾自己安危。 胡定棠无所谓道:“那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犯不着拉上你。” “那……你不恨我吗?”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胡定棠的筷子猛地一顿,眼睛盯着饭碗,好半天一动不动,从他这表情上来看,胡卿安肯定是跟他说了关于他父亲与我母亲之间的恩怨的。 怎能一点都不在意呢?毕竟如果他父亲的反骨是我母亲造成的,又直接影响了他的整个狐生,要恨,便是恨到了骨子里的。 我捏着筷子的指节都开始泛白了,胡定棠才说道:“我根本就不相信那是真的;并且,就算是真的,我也相信小姑姑当年也是万不得已,狐族圣女是天选之人,不会是恶毒宵小之辈;再者,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祸不及下一代,我又为什么要恨你?” 我说不出在听到胡定棠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鼻子泛酸,很想扑进他怀里,好好的大哭一场。 我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冲动,又问:“那如果不是我母亲,你认为会是谁干的?” “无论是谁,总会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胡定棠坚定道。 我试探着问道:“胡定棠,你有没有感觉到,在你与胡定乾之间,好像永远隔着一个强劲的对手似的?” 胡定棠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想,之前,你对胡定乾的印象是怎样的?” “之前我一直认为大哥是憨厚正直的,行事作风比较老派,但却是值得人信赖的,可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又觉得,自己以前是看走眼了。” 我正色道:“那我来说说我对胡定乾的直观感受吧,首先,我同意你之前的观点,胡定乾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并且,从我跟他几次交手来看,他有谋略,但却经不起推敲,甚至很多时候,在遇到极其棘手的问题的时候,会表现出手足无措的崩溃感,他只是一头纸老虎,真正的猛虎,在他背后。” “你想说什么?”胡定棠拧起眉头道,“难道他背后的打手,不是胡定坤吗?” 我否定了他的看法:“胡定坤只是打手,他俩应该都是被牵制在一个更厉害的人手中,那个人要推胡定乾上位,做傀儡。” 胡定棠长吸一口气,斟酌着说道:“大哥的身后,无非就是族内各大长老,以及……你说的是他母家那边的势力?那你就错了,大伯母家的族人,早在大伯母去世之后不久就没落了,完全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我说的不是他们。”我心里其实也没底,“只是猜测,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有些事情,我不相信以胡定乾的谋略所能筹划的出来的。” 特别是在新婚夜,将我和胡允熙交换的事情,让我更加确信这一点。 毕竟要将两个大活人,在整个狐族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交换,掌控住整个狐族的动态,这是何其之难? 胡定乾绝对办不到,就算加上胡定坤也一样。 胡定棠很久不回狐族,以前只是防着胡定坤,却完全忽视了胡定乾,以致于他对胡定乾身边的势力并不敏感,很多信息都被错过了。 而我今夜将这件事情提出来,是因为我们住进老宅来了,接下来一切风暴都会密集的爆发,我得给胡定棠提个醒。 胡定棠是聪明人,一旦提高了警觉性,很多事情便能想在我的前头,而我就能花更多的精力放在跟胡卿安的周旋之上。 啃下胡卿安这只老狐狸,我才能真正的在狐族立稳脚跟,才能有机会去救我母亲。 …… 吃完饭之后,我查看了一下胡定棠的膝盖,还好,不是太严重,我让他上床休息,他一把拉住我说道:“你不跟我一起睡?” 我当时脸就红了:“我自己有房间。” “我不放心。”他抓着我不松手,“一秒钟看不到你我就怕你出事。”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你之前骗我走的时候,也没见你担心什么,再说了,我就在隔壁。”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分开住,你让老宅里盯着我的那些家伙,怎么出手呢?” 77、千金裘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但绝大多数宜疏不宜堵,真正到了非堵不可的地步,那也就别想着能妥善的解决问题了,就像当年我母亲的事情。 但我母亲的事情压了数十万年,最终还不是要被翻出来,旧事重审了吗? 所以,我既然敢在狐族老宅住下来,就没打算躲开狐族的各种刁难,反而是希望矛盾越早爆发越好,一方面我想通过这些矛盾来看清各自的真面目,另一方面,我也想通过这些矛盾,引出站在我身后的那些人,圣女令的追随者也好,我那便宜父亲的势力也罢,总之能为我所用就好。 至于我那便宜父亲到底是谁,我反倒没那么好奇了,毕竟,我怕他的身份会让我难以接受。 朦胧美才是美嘛,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或许失望就会接踵而至,不想失望,就还是让那层面纱盖着吧。 胡定棠叮嘱我:“那你一定小心,晚上睡得不要太沉,警醒着点,有事就大声叫,我随时过去。” “放心吧,没事。”我将胡定棠安顿好,看着他躺进被窝,这才吹了灯,回自己房间。 我的房间是栋叔新让人收拾出来的,打扫的很干净,房间内的摆设跟胡定棠那边的大致一样,进门的圆桌上放着香炉,点着熏香,香炉的旁边还摆着几碟小点心,看起来是用了心的。 我刚刚在胡定棠那边吃的饱饱的,糕点是不想吃了,洗漱之后便上了床,本想躺着好好想想事情,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那熏香起到了安神的作用,竟然迷迷糊糊的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一条白蛇的尾巴勒着我的手腕,张着血盆大口要来吸我身体里的内丹,我的手疼心口也疼,闷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只感觉到那颗内丹像是要冲破我的胸膛跳出来一般,那条白蛇兴奋的吐着殷红的蛇信子,嘶嘶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我努力的蹬动双腿,想要将那白蛇给踢走,一脚踢在了拔步大床的床帏上,脚趾头瞬间一阵刺痛,将我惊醒。 睁开眼睛,四周漆黑漆黑的,根本没有什么白蛇,但是胸口的确很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堵住了我的心口与喉咙,浑身烫的像是要熟了一般。 右手手腕更是疼的像是扭到了筋一般,手腕上一直戴着的那只骨钏森白森白的,像是透着光。 这只骨钏是我在禁地那一次,我母亲给我的,我用过,但是可能因为我内力本来就少,这段时间连轴转,更是没什么时间修炼,以致于这骨钏悄无声息的一直盘在我的手腕上,让我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它忽然又开始箍紧,还发出这样瘆人的光,很不正常的样子。 我胸口太过难受,喉咙干的像是被火烤的一般,想叫,一开口声音像是拉风箱似的,沙哑难听还叫不大声。 我摸索着掏出张伯给的烟油,放在鼻端努力的吸,烟油的味道一路往下,钻进胸口,那股憋闷感才有所缓解。 我挣扎着起身,好不容易将油灯点起来,房间里有了亮光,我这才看到,瓷瓶里的烟油之前满满的,这会子却呲呲的直往下沉,眼看着就快要见底了。 这个时候,胸口那股憋闷感又重新席卷而来,我靠在床边,伸手按太阳穴,眼睛快速的朝四周看,但是因为喘不上气,整个脑袋都是晕晕的,连带着眼睛似乎都不大看得清楚了。 烟油终于见了底,之前被压制住的内丹,腾地一下子来了精神,用力的往上顶,手腕上的骨钏勒得我骨头都猎猎的疼。 那时候,我的眼神刚好扫过了圆桌,看到上面摆着的香炉,里面的熏香竟然还在不停的燃烧,在这昏黄的灯光中,还能看到屡屡的白烟,淡淡的香味盈满了整个房间。 香炉,是香炉有问题。 之前我进房间的时候,是注意到这香炉的,但是当时并没有多想,因为很多大户人家都会熏香,这个房间是刚收拾出来的,多少会有点异味,点些熏香驱驱异味很正常。 并且有些香料也有安神的作用。 这个房间是栋叔派人收拾出来的,这个节骨眼上,我并不觉得胡卿安会授意栋叔对我出手,做这件事情的,必定另有其人。 我努力的朝着圆桌的方向挪过去,可是每动弹一下,就感觉内丹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似的,甚至喉咙口里面都有了一股腥甜。 好不容易挪到了圆桌边,我已经精疲力尽了,靠着桌腿缓一缓。 到了这个时候,我彻底的明白了一些事情。 当初,我被七重雷劫击中,魂飞魄散,一缕残魂附着在了内丹上,孟九裳应该是阴差阳错之下,吃了我修炼出来的狐狸内丹,才导致我的残魂占据了她的身体。 而现在,这股熏香触动了内丹,一旦内丹从孟九裳的身体里脱离出来,我的残魂便与孟九裳的肉身分离开来了,这对于我来说是致命的。 张伯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给了我烟油,让我没事就拿出来闻一闻,他的目的就是想用烟油帮着我压制体内的狐狸内丹,可今夜,烟油消耗量太大,完全不够用。 至于骨钏,它是我母亲给我的,只认我的残魂,而不认这具肉身,所以狐狸内丹有动静,它便跟着发出预警。 我捂住口鼻,憋气,想要抬手去扫翻香炉,可是刚抬手按压到了什么,顿时什么东西飞了出来,我的手背上立刻被划破了一道血口子,鲜血一下子沁了出来,生疼。 那是一片锋利的刀片,是从香炉里面射出来的。 看来想害我的人真是煞费苦心了,这香炉不是普通物件,想接近它,还得有点本事,否则就会像我一样受伤。 更可怕的是,手背上那道血口子,一开始还在流鲜血,转眼之间,鲜红的血液变成了黑血,那刀片上竟然还淬了毒。 我当时真的是欲哭无泪,千防万防,我却真的低估了这狐族里的能人异士,现在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呕! 喉咙里的那股腥甜,终于到达了极点,一口粘稠的黑血从我嘴中吐出来,我的身体愈加虚弱,而这直接导致那颗狐狸内丹愈加的躁动。 就在我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实在要抵抗不住的时候,一道低沉醇厚的笛音传来,仿佛直接透过我的天灵盖,将无穷的力量注入我的身体。 胸口那颗狐狸内丹慢慢的平静了下去,全身暴起的青筋也一点一点的恢复正常,我的脑袋也开始变得清醒起来。 身后的圆桌在抖,桌子上的糕点从碟子里掉出来,香炉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一片片寒光凛凛的刀片四射开来,我赶紧低头躲在桌子底下,生怕再被那些刀片射中。 嘭! 一声脆响,香炉爆炸开来,里面的香料与烟灰扬了出来,散落一桌。 笛声戛然而止,有人在外面踹我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门竟然被锁上了。 轰咚一声,房门倒地,胡定棠站在门槛外面,眼神扫过房间,一下子捕捉到了我,立刻奔过来,将我抱出去。 “怎么回事?”胡定棠斥道,“你脸色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手还在流血?出事了为什么不叫?” 我摇头,指向圆桌:“中毒了,查香灰。” 之后我便晕了过去。 …… “小九,你不该回来的,真的不该回来的。” 睡梦中,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满是心疼和悲戚:“他们不会接受你,也不会放过你的,傻孩子,快离开吧。” “母亲,母亲我要救你……” “傻孩子,你救不了我的,保护好你自己,别让母亲担心。” “走吧,听话,快走!” …… “母亲!” 我大叫一声,猛然惊醒,顿时对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眼神回拢,这才认出来,轻声唤道:“胡定棠。” “你终于醒了。”胡定棠伸手擦去我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你昏迷一天一夜了,一直在说梦话。” 梦话,原来是梦吗? 眼泪顿时止不住的往下掉,梦里面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我的耳旁,让我委屈的像个孩子。 虽然我从未见过我母亲,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听说我长得随她,但是那种受了委屈,想要扑倒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念头,我有,并且特别强烈。 我想跟胡定棠说,我想我母亲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因为胡定棠他比我更惨,他的母亲早就吐血身亡了。 话说不出来,就只剩下哭,房间里只有我和胡定棠,看见他,我的感情更加的脆弱,一时间竟然收不住了。 胡定棠被我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一个劲的问我:“是不是还有哪里疼?” “还是渴了饿了说不出来?” “你告诉我,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别哭好吗?” 他伸手擦我眼泪,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完,整个人慌得不行,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将脸埋进他的大手里,大声的哭了好一会儿。 胡定棠靠过来,任由我的眼泪打湿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轻声道:“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我知道你的不容易,所以从一开始,我并不愿意支持你回来。” “那天,我将你从老宅带出去,就是怕你承受不住老宅的这些肮脏龌龊事情,可你太倔,自己回了头。” 是啊,是我自己回头的,我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现在才是刚刚开始罢了,接下来等着我的各种明枪暗箭还多着呢,这么脆弱,还指望着我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我硬是将眼泪憋住了,埋头在胡定棠的袖子上狠狠的抹了两下,擦干净眼泪,才抬头看向胡定棠。 胡定棠心疼的看着我,问道:“怎么又不哭了?” “不想让你看笑话。”我说道,喉咙还是有点疼。 胡定棠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揶揄道:“刚才是谁哭成了小花猫,把我都吓住了。” “你才是小花猫。”我伸手推了他一下,摸了摸肚子,噘嘴抱怨,“饿。” 胡定棠赶紧叫外面的人送饭菜过来,然后指了指我手背上的刀口,说道:“我帮你换药,千万不能化脓,在它结痂之前就不要沾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抹药膏,低着头,很仔细,我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覆着修长的眼睛,专注的样子帅气的不得了,不由感叹道:“胡定棠,你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胡定棠睨了我一眼:“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谁说的,好看的人,就算是去要饭,路过的人都愿意多扔一个肉包子。”我一点都不夸张道。 胡定棠被我逗笑了:“哪来的歪理,这个世界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老百姓都像你这么花痴,肉包子店的老板可不就要赚死了?” “反正你要是去要饭,我肯定愿意天天买肉包子给你吃的。”我真诚道。 胡定棠将药收好,抬眼看向我,我也看着他,他伸手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我不吃肉包子,我只要你好好的,像这次这样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再有了。” “吓到你了是吗?”我心窝里暖暖的,知道他很在乎我,便安慰道,“没事的,有人帮我。” “谁帮你?”胡定棠问我。 我这才开始回忆起来:“胡定棠你还记得胡建彬害你的那次吗?我们差点全军覆没。” 胡定棠点头:“记得,最后是一个吹笛的神秘人救了我们,而昨夜,我也听到笛声了。” “是啊,昨夜也是一个吹笛子的人救了我。”我说道,“但这两次的笛声不同,上一次的笛声是悠扬空灵的,而这一次是低沉醇厚的,一个像女人,一个像男人。” “也不能仅凭着笛声来判断男女。”胡定棠不赞同我的话,“或许同一个人,只是吹的曲子不同罢了。” 我迟疑道:“一个人可以吹出不同的曲子,但笛子的音色不应该会差别那么大,我直觉还是不同。” 胡定棠也不跟我争:“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只要不是咱们的敌人,就是好事。” 之前我怀疑过吹笛人的身份,不能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但现在吹笛人又一次出现,两次救我于为难,看起来不像是敌人会干出来的事情。 …… 饭菜送了过来,是栋叔亲自送过来的,他一脸的歉意:“四小姐,实在对不起,是我的失职,没有及时发现香炉被人动了手脚,差点酿成大祸,还请四小姐责罚。” 栋叔说着,捧上来一根荆条,这是要负荆请罪吗? 我并没有去拿荆条,而是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怀疑这件事情是栋叔你做的,但这件事情造成的后果,的确蛮严重的,我差点死在了这熏香之下,责罚大可不必,但栋叔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昨天我让人收拾好房间之后,亲自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香炉里的香料,是普通的安神香,跟大爷、三爷用的都是一样的,香炉的样式是青花海水纹的,而碎掉的那一个,却是白瓷莲花狻猊炉,每一片莲花花瓣里,都藏着一块锋利的刀片,但射中你的,是狻猊口中的那一块,也只有那一块有毒。” “如果是普通的碰触,这些刀片不会射出来,而你应该是慌乱之中按到了狻猊的头部,触动了机关,导致射出了它口中带毒的刀片,并且,这香炉虽然是白瓷的,却并不易碎,就算砸到碰到也不会碎的那么彻底,以我的判断,香炉是被内力震碎的。” 栋叔解释了一通,就是说明了香炉被人换了,但很明显,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便问他:“那香料呢?有问题吗?” “香炉里的香料几乎燃尽了,从灰烬里能分辨出,的确是安神香。”栋叔说道。 我当即否定:“我敢保证那不是安神香。” 胡定棠在一边施压道:“栋叔你得说实话,否则,我亲自去问爷爷。” 栋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而是关于香料,我们还在比对、确定,暂时……” 胡定棠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抬脚便往外走,那样子分明就是生气了,要去找胡卿安理论。 栋叔赶紧说道:“三爷您别急,您现在去找老爷子也没用,我来的时候他正在发火。” “发火?冲谁发火?”胡定棠问道,“你们抓到凶手了?” 栋叔摇头:“我们没发现凶手的踪迹,只是……只是那白瓷莲花狻猊炉本来是老爷子收藏在宝器阁里的,数万年没用了,不知道被谁偷了出来,宝器阁的看守难辞其咎,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说!”胡定棠怒声道。 栋叔咬咬牙,知道不说这一关也过不去,所幸豁出去了:“我们在香灰里的确是发现了别的东西,凶手应该是在安神香里加了一味千金裘。” 胡定棠倒抽一口凉气,弄得我顿时寒毛直竖,下意识的问道:“那个,什么是千金裘啊?也是一味香料吗?” 78、稍安勿躁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栋叔一开始刻意隐瞒这个千金裘的存在,这就说明这东西挺厉害的,我肯定很好奇。 胡定棠解释道:“千金裘是狐族特有的一味……算是香料吧,是用上千只九尾狐腋下那一块皮毛积累起来,经过多道工序的提炼,形成的粉末,很珍贵,少量能让人致幻,量大的话,甚至有勾魂摄魄的功效。”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千金裘原来是这样形成的。 狐狸腋下的那块皮毛,是一个狐狸身上最嫩的地方,想要完整的取下来本就不容易,一只狐狸想要修炼成九尾狐,更是难上加难,这千金裘竟然要上千只九尾狐的腋下皮毛炼制,这需要狐族积累几代才能完成一份吧? 千金裘完全不能算作是香料了,它更接近于毒药吧? 说起摄魂夺魄,昨夜,我那要灵魂出窍的感觉,可不就像是被摄魂夺魄了吗? 这样的东西,胡卿安绝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用,但想要拿出千金裘,出手的这人可见也毫不简单。 怪不得胡卿安要发怒,一样白瓷莲花狻猊炉,一样千金裘,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是胡卿安收藏在那个叫做宝器阁的地方的。 既然叫宝器阁,里面藏着的东西肯定都是千金难得的,也一定派了不少人在把手,可这一下子被盗出来了两样,胡卿安能不震惊? 他发怒,重罚看守宝器阁的人,不一定就是因为我这次差点被弄死,而是因为,他的权威受到了威胁,狐族里面出了贼。 我心里一片凄冷,森冷的眼神看向栋叔,说道:“栋叔,老爷子那边雷霆震怒,看守宝器阁的当班人恐怕必死无疑了吧?” 栋叔眼神闪烁,没说话,嘴角不自觉的扯了扯。 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般人都靠近得了宝器阁吗? 不可能的。 能够不声不响的将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又成功的放进我的房间,必定是胡卿安比较亲近的人,真要是查出来了,胡卿安会往外说?会告诉我? 怎么可能? 我这刚搬进狐族老宅,进来的时候,那么强势,这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害得我,还不要闹翻天了? 胡卿安舍得? 所以,我都不用去看去审,这边传来我醒了的消息,那边,那个宝器阁的看守必定要被打死。 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胡卿安跟我卖个惨陪个不是,我还真能让死人爬起来说句话怎么的? 胡定棠搂了搂我肩膀,保证道:“小九儿,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份罪的,我会想办法将害你的人揪出来,还你一个公道。” 我一摆手,制止道:“不用,我相信外公会给我一个妥善的说法的,这亏我不会白吃,但外公既然已经查了,我们便不必越俎代庖,等着吧。” 转而又对栋叔说道:“栋叔,你说是吧?” “哎,还是四小姐深明大义,我这就回去向老爷子转达四小姐的意思。”栋叔说完,忙不迭的离开了。 我看着他急急的脚步,不由的苦笑,自己去闹,去逼问,有什么意思? 那只会让胡卿安将事实的真相捂得更紧罢了,我母亲的事情牵扯很深,想害我的人,必定跟我母亲的事情分不开关系,所以,只要我母亲伸冤了,害我的人,他跑不掉。 胡定棠明白我的意思,伸手将我搂进怀里,心疼道:“苦了你了。” “这苦,我熬得起,这一次他们没有得手,那便会有下一次,我一次抓不到他的小尾巴,两次、三次,他总会露出蛛丝马迹吧,我急什么呢,等着是了。”我说道。 胡定棠搂的更紧了:“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要你去以身涉险,还是让我害怕。” “不怕,我自己都不怕,这不是有人帮我吗?”我反而比胡定棠看得开。 胡定棠懊恼道:“可是那个人不是我!小九儿,我现在感觉自己真没用,保护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受难。” “所以,你要争啊,胡定棠,我们已经回来了,对方也第一时间出手了,难道你真的还不愿意撕破这表面的和平吗?”我质问道。 胡定棠一愣,我知道,我们昨天刚回来,他的病又刚刚发作过,又发生了我这档子事情,他还没有能够静下心来想未来的事情,这不能怪他。 我这么一提醒,胡定棠立刻便严肃了起来:“我明白,回来了不争,傻站在那儿等着别人将我踩进尘埃里吗?以前我不争不抢,不代表我没能力,从今天开始,狐族,我势在必得。” 我欣慰的笑了,窝进他怀里说道:“狐族大权在你爷爷手里,说到底,他还是偏爱你的,你的机会很大,只要你的病能治好,他便再无半点犹豫。” “我的病……”胡定棠摇头,“我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但至少,有我在的一天,我得为你挡风遮雨,所以权利,我必定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胡定棠的话让我感动。 一个男人,自己没有铠甲,但却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为心爱的人筑造一片安全岛,这样的感情才是最真挚、最难能可贵的。 我很想对胡定棠说,不要放弃,或许还有机会,但最终也没说出口,毕竟,虽然胡连城说胡定棠父亲的尸骨还在,并且尸骨之上长出了曼陀罗的藤蔓,但他的话真假难辨,不能轻信。 我们俩就那样抱着,相互依偎着好一会儿,胡定棠这才问我:“小九儿,你说,这次害你的人会是谁?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我不确定,但我们的敌人就只有那几个,很容易排除。”在我心里,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胡定棠问道:“你是怀疑大哥,还是怀疑舅舅?” “他们俩有区别吗?”我反问。 在胡定棠的心里,大哥是大哥,舅舅是舅舅,他对他舅舅,到底还是有点感情在的,毕竟在他人生重大转折点的时候,是他舅舅把他养大的。 但对于我来说,胡连城和胡定乾是一丘之貉,而现在这两人又因为胡允熙而联合起来了,他们说到底,已经是一家人了。 胡连城就没有在背后利用过胡定棠吗? 别的不说,他忽悠我那次,不就是间接的利用了胡定棠吗?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放你一个人睡这边了,我搬过来。”胡定棠说道。 我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胡定棠你真幼稚,难道你搬过来,我就能整天整天的拴在你腰上了?你不去做别的事情了吗?” 胡定棠一时语塞,我推了他一把:“这都几更天了,外面都蒙蒙亮了,你爷爷正在气头上,一早你不过去请个安,跟他吃早饭?” “你不去,我敢保证上赶着凑过去的大有人在。” 既然要讨好胡卿安,在这种关键时刻,就得待在胡卿安的身边,为他分忧解难,你不去做的事情,别人做好了,那胡卿安的心可是会偏向别人的。 胡定棠叹了口气,又捏了捏我的手,说道:“那你再睡一会儿,养足了精神最重要,其他的事情,有我。” 我乖顺的点头:“栋叔走的急,食盒都没带走,你帮他拎过去吧,我累了,再睡个回笼觉。” 胡定棠帮我掖好被角才走,他走后,我根本睡不着,倚在床头,抬高了手腕看着那只骨钏。 骨钏已经恢复了正常,松松的挂在我的手腕上,与手腕有一指宽的间隙,根本不会勒着我。 这玩意儿还真不好把控,至少目前我没有控制它的本事,但这是我母亲的东西啊,戴着它,就像是母亲在陪着我。 母亲…… 昏迷之中,母亲的声音到底是我的梦,还是她又在联系我? 她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我回来,她宁愿自己被一直镇压着,都不希望我去冒险,她想我活着啊,这是一个母亲最本能的选择。 可是对于我来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在阴司局的岁月里,我并不羡慕别人有父有母,毕竟阴司局里的人,大多跟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的来路。 可是现在我来了人间,已经知道我母亲是谁了,我活着的所有意义,便只有两样,第一样便是与母亲团圆,第二样,希望治好胡定棠的病。 所以,我得留下来。 只是我现在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到突破口,狐族上上下下,谁好对付? 上到胡卿安、胡靖阳这些老狐狸,下到胡定乾、胡定坤这些晚辈,每一个是善茬,一个比一个城府深,更别说那些隐藏在阴暗处的不知名势力了。 除了一个人,胡允熙! 胡允熙很关键,她现在既是胡定乾的老婆,又是胡连城的女儿,更重要的是,她还是我的情敌。 她现在情绪波动很大,很脆弱,经受不起任何的打击,或许,我可以从她身上下手,刺激一下她。 我倚在那儿,慢慢的盘算着该如何做,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这边正想着的时候,门外忽然笃笃两声,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早晨还是被我一下子捕捉到了。 “谁?”我问。 没人回答。 我顿时皱起了眉头,刚才的确是有人敲门了,我不会听错的,但却不出声,这就耐人寻味了。 我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门边,这门之前被胡定棠给踹翻过,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又被修复的完好无损了。 我拉开门缝朝着外面看去,没看到任何人,却看到门槛边放着一个小瓷瓶,小瓷瓶的底下,还压着一张纸。 那个小瓷瓶看着很眼熟,跟之前张伯给我装烟油的小瓷瓶一模一样,我弯腰将小瓷瓶和纸捡起来,立刻打开小瓷瓶,一股浓烈的烟油味扑面而来,让我本来胀胀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是烟油,张伯的烟油无疑了。 之前的烟油没了,我本来还盘算着有机会要去张伯那儿再讨一点过来,却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让人送来了,这动作,不得不让我佩服。 但是随即我意识到,张伯的人能进的了狐族老宅? 之前我拿着圣女令要进老宅的时候,可是连送我来的车夫都被赶回去了呢,一般人是根本进不来的。 那是谁给我送的烟油? 吹笛人? 是了,除了他,没有别人。 我当时便抬脚冲出去,左顾右盼,希冀着还能追到什么,但是一直跑到连廊的尽头,我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是啊,怎么可能让我看到呢?他隐藏在狐族很不容易,不能就这么暴露了。 可是我好想知道他是谁,好想问问他,到底是我母亲的人,还是我那便宜老爹的人。 我将烟油揣好,又打开那张纸条,里面龙飞凤舞几个毛笔字:稍安勿躁。 这字应该是张伯写的,因为油墨上似乎有淡淡的烟草味,但让张伯写这张字条的人是谁,我就不敢妄加猜测了。 不让我动,是为了让我能够静下来心好好的看,看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是可以帮助我的人,谁又是我可以利用的人。 我将纸条合起来,揣进兜里,想着回去在油灯上点了,一回头,猛地看到连廊的那一头,站着一个人,白袍飘飘,手里还端着什么,正站在我的房门口,侧着头朝着我这边看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挠了挠头,刚才一瞬间我的头皮感觉都发麻了,被吓的。 抬脚走回去,靠近了,胡定坤才说道:“刚才跑那么急做什么?追谁呢?” “没谁。”我尽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道,“一只灰老鼠罢了,我本想睡个回笼觉,它悉悉索索的在我床底下乱窜,被我打得窜了出去,跑没了。” “灰老鼠?”胡定坤显然是不相信的,“那这可不是小事情,一会我得向爷爷禀报一声。” 我当时便惊讶了,我只是随便找个借口,胡定坤怎么这么小题大做呢,嘴上却说道:“一只老鼠罢了,何必兴师动众?” “灰老鼠在外面见怪不怪,但要是出现在我们狐族,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胡定坤说道,“狐黄白柳灰,咱们五大仙家虽有合作,但毕竟不是一家人,老宅不比外面的小堂口,怎么可能让别的族类在宅子里胡乱窜呢?” 我这才发现自己糊口乱造的借口是这么的不靠谱,这是在胡定坤面前说的,要是在别人面前说了,可能真的会引起大事端,不由的有些心虚。 胡定坤会这么说,就是看出来我是在说谎了,我的脸红了红,还想解释点什么,胡定坤却自己将事情翻了篇,用下巴点了点手上端着的盘子,说道:“再站下去,饭菜都凉了,先进去吃吧。” 我本想说我醒来之后吃过一点了,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胡定坤一大早能来给我送饭,我心里其实有点小感激的,便接过盘子,说道:“劳烦你给我送早饭。” “应该的。”胡定坤说道,“你这一昏迷,整个狐族都沸腾了。” 胡定坤和我一起坐在圆桌边,我端着粥慢慢的吹,他看着我,嘴角含着笑,自顾自的说着:“爷爷这次动了大怒,天快亮的时候,宝器阁掌事的,以及当晚守夜的两人,都没熬得住家法,大哥、三弟轮番的劝,爷爷好不容易才消了气。” “你没劝?”我端着碗挑眉道。 胡定坤立刻大笑了起来,反问我:“你觉得我去劝,会是什么结果?” “嗯?”我哼了一声,表示很好奇。 胡定坤说道:“我怕引火烧身啊。” 是啊,这件事情总归要有人来背锅,现在宝器阁掌事的和守夜的付出了代价,也算是有了一点交代,胡定坤本就是个不受宠的,要是真的闹起来,这三兄弟中谁来背锅? 当然是牺牲胡定坤了。 “你倒是聪明的很。”我不阴不阳道,“但谁又敢保证,害我的人,就一定不是你?” 胡定坤没有丝毫的紧张,耸耸肩道:“你要是怀疑我,我无话可说,但你心里明白,必定不是我。” 我放下碗,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然后问道:“这么自信我不会怀疑你?你可是有前科的。” “前科?”胡定坤微微一愣,“我哪来的前科?” 我也不客气,佯怒道:“那我问你,当日我在你的宅子里无缘无故的被掳走,被关在小黑屋里那么多天,之后又被悄无声息的送进老宅,与胡允熙掉了包,这整件事情,真的与你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胡定坤的脸色变了,我继续问道:“再次见面,我没问,你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想这么风轻云淡的将事情搪塞过去了?胡定坤,你说,你该怎样做,才能洗清你在我心目中的诸多黑点呢?” 胡定坤是真的没想到我会翻旧账,嘴上却说道:“有些黑点有了便有了,不是我自己抹上去的,却也明白,想要亲手再抹干净很难,并且我也不想去抹干净,因为……” 他说着,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凑近了说道:“因为我知道,只有这些黑点才能让你记住我,重视我,是不是,我的好四妹?” 我用力甩头,想要甩掉他的手,可是他捏的很紧,靠的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在我的脸上。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森森的怒意:“胡定坤你在做什么!” 79、她是我的爱人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和胡定坤同时朝着门口看去,就看到满脸怒意的胡定棠站在那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胡定坤条件反射般的松开了我的下巴,两只手指煞有介事的搓了搓,说道:“四妹下巴上黏了米粒,我帮她拿掉而已,都是做哥哥的,难道只许你关心四妹,我就不可以?” 说话间,胡定棠已经走到了我身后,两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冲着胡定坤说道:“对于你来说,她是四妹,但对于我来说,她是我的爱人,姑且算是你的弟妹,所以,还请你以后注意避嫌。” 胡定棠的话惊住了我,我不由的抬头看向他。 虽然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也从未在外人面前遮掩什么,但这还是胡定棠第一次这么堂而皇之的说我是他的爱人,莫名的让我有些害羞。 胡定坤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三弟你这话可别出去乱说,别人会笑话你的。” “笑话?”胡定棠不以为意道,“你的意思是,我和小九儿没办婚礼,没走那个形式,在一起就要被别人嘲笑?” 胡定坤耸耸肩道:“不仅仅是形式,别的就不说了,你们俩在一起,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交换过庚帖吗?你连亲都没提过,四妹凭什么就是你的人了?” “三弟,别说二哥没提醒你,你动作要是慢一点,可是有人心里惦记着四妹呢。” 胡定坤半真半假的说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说完便拍拍屁股走人了,留我和胡定棠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儿,胡定棠才说道:“小九儿,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有啥道理?我一个大活人,还真的能被谁抢回去做老婆不成?”我笑道,“别听他危言耸听。” 胡定棠捏着我的手,不放心道:“要不,我娶你?” 我当时便笑喷了:“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现在什么时候啊,你认为谁会支持我们现在大张旗鼓的办婚礼?而且我也不需要这样一个名分,我没那么花心,说跑就跑了。” “我是不是很幼稚?”胡定棠忽然说道,“我发现一旦遇到你的事情,我整个人就很难沉得住气,以前我并不这样。” 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胡定棠这么说,让我很感动,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说道:“其实咱们有过婚礼,一起入了洞房,不是吗?” 胡定棠和胡允熙的婚礼,最终不是我们俩入的洞房吗?我就把那一天当成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好了。 胡定棠也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保证道:“小九儿,等到我掌管了整个狐族,我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要让咱们狐族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 “好啦好啦,你怎么忽然这么执着于这件事情了,咱们在一起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不是也没逃走吗?不但没逃走,还一次次的主动冒着危险奔向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问道。 胡定棠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点头道:“对,有你,我很满足,小九儿你知道吗,你给我带来了光,是支撑我斗下去的勇气,谁也别想拆散我们俩。” 今天的胡定棠特别的感性,让我终于捕捉到了异样,便问道:“胡定棠,你是不是在你爷爷那儿受了什么刺激了?” “没有。”胡定棠矢口否认,“你别多想。” 我能不多想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连眼神都没有跟我对视,明显是有事瞒着我。 胡定坤刚才说了,胡卿安已经将那两个替死鬼给打死了,当时胡定乾他们都在,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这是我们之前能预见的结果,胡定棠不会因为这个结果而讶异。 那么,今天早上,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胡定棠这么心神不宁的? 胡定棠不想说,我便也没问,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又帮我换了药,吃了午饭之后,我便困了,到底是被暗算了一次,身体比较虚弱。 接下来两天,狐族异常的安定,没有人来找我的茬,但也没有人来给我之前的遭遇一个说法,胡定棠除了有事情要处理,大多时间都陪着我。 我手背上的伤已经结痂,没什么大碍了,没事的时候就研究目前的事态,偶尔打打坐,运运气。 三天后,吃完午饭,胡定棠便跟我说道:“堂口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新接了一单生意,比较棘手,要我亲自出面去解决,待会我就要过去了,回来的应该比较晚,你拴好门,早点睡,别等我了。” 我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胡定棠说道,“以前这些小事也不用我出面,这不是堂口里最近刚损失了一些大将,得有个主心骨,我尽快赶回来。” 我这才放心下来,让他别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等胡定棠离开之后,我便盘腿上了床,慢慢的运着气,调理自己的身体,一直到晚饭时间,我才下床,吃饭,洗漱,早早的便栓门。 窗外的天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胡定棠还没回来,我莫名的开始有点担心他了。 但是在这整个狐族之中,我能说话的人,很少,能够真正相信的人,也就只有胡定棠,所以,这种时候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干等着。 大概是晚上十点钟左右,我的房门笃笃响了两声,这个声音一响起,我立刻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上次给我递烟油的人就是这样敲了两下我的门。 我迅速下床,踮着脚走到门边,拉开门缝往外看了看,果然没人,低头往门槛外面看去,就看到一封信压在门槛边缘,我伸手拿了进来。 对比上次,我这次已经很冷静了,因为我知道,就算追出去也不可能追到人的,但是这个人应该就生活在狐族之内,所以才能来去自由。 我想不到这个人是谁,但是没关系,我相信迟早会知道的。 重新将门栓好,回到圆桌边,凑着灯光打开信封,里面,还是之前一样刚劲有力的毛笔字,上面写着:立刻出门,往西。 我当时脑子里面一阵嗡嗡响,上次纸条上面让我稍安勿躁,我这几天可真的是一点水花都没冒,这会子又让我立刻出门,这到底是在帮我,还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 但是一想到上次那瓶烟油,我便又稍稍安心下来,那可是张伯特有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们的人,轻易弄不到的。 所以我没有多做迟疑,整理好衣服,便遮遮掩掩的出了门。 出门之后,沿着连廊一路往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方向应该是去主殿的方向,难道主殿那边今夜要发生什么事情? 可能是太紧张了,以致于我匆匆走到离主殿不远处的一处墙根的时候,鼻尖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暂时靠着墙根等了等,因为再往西,可就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建筑了,我觉得那人指引我要来的,应该就是这儿。 没过多久,我便看到胡卿安领着一个人从主殿走了出来,不是胡定棠又是谁? 可胡定棠不是说他回公馆那边了吗?这会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胡定棠骗我。 胡卿安走在前面,胡定棠跟在后面,手里面还提着一个竹篮,竹篮上方用一块布盖着,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我远远的跟上去,两人出了主殿之后,也是往西。 整个狐族老宅很大,一排一排古色古香的房屋,后方靠着山,前方是一条东西横向的路,他们上了那条路之后,脚步便加快了。 我不敢跟的太紧,毕竟他们俩的内力可都很深厚,我很容易被发现,并且我得走在阴暗处,以防被别人看见。 但是走着走着,我发现不对劲。 整个狐族老宅有着很严密的把守,即便我再怎么小心,这一路上也不应该会这么顺利,就像是有人提前肃清了道路,护着我往前一般。 再者,我跟了这么一路,胡卿安和胡定棠果真毫无察觉,这应该也是有原因的。 我正纳闷的时候,无意中瞥见我手腕上戴着的骨钏,那骨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荧荧的光,我这才明白过来,应该是这骨钏在护着我,在我的周身做了一层保护,像是给我隐身了一般。 我当然没有那个能力来操控这骨钏,肯定是有人在帮我,会是我母亲吗? 我不知道,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件事情,只是加快了脚步,生怕跟丢了。 胡卿安和胡定棠一路向西走了一段,然后转身,向北。 向北走是上坡路,是迎着山峰走的,而山峰的顶端则是狐族的禁地,难道胡卿安带着胡定棠是要去禁地? 但是很快我便发现我错了,因为他们左拐右拐,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白雾,他们进入白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那白雾应该是什么结界,这个结界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如果强行进入的话,势必会弄出动静,除非是骨钏发挥的法力强于这结界,否则我的行动会很危险。 但是已经跟到了这里,不进去看一看,我心有不甘。 再说了,既然那纸条提示我跟过来,肯定不仅仅是要我站在这结界之外傻愣着的,我有理由相信这骨钏可以保护我。 这么想着,我便靠近白雾,试探着伸出右手去触碰白雾,没想到手没有碰到任何结界,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反斥,这就说明,我可以进去。 我心中有些激动,长呼一口气,稳住心神,慢慢的踏入白雾之中。 穿过那层白雾结界,眼前豁然开朗,脚前是一条小溪,小溪并不宽,上面却架着一座小桥,我从小桥上过去,就发现过了小桥地势急转直下。 下面,竟然是一座很大的墓群,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狐族的祖坟所在地。 胡卿安大晚上的带着胡定棠来祖坟,是要祭奠谁吗?胡定棠手里挎着的篮子里,放着的应该就是祭祀用品了。 我站在原地到处看,没多久,我便在一片坟墓之中,找到了胡卿安和胡定棠的身影。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是站在某个坟墓的正前方,而是在西北角的一个坟墓的背面站着,我靠近过去,却也不敢靠的太近,毕竟这骨钏能保我多久,到什么程度,我不确定。 胡定棠蹲在地上在烧纸钱,胡卿安拄着拐杖站在一旁,而我则注意到,那坟墓前面的墓碑上,写着的是一个叫做胡倩玉的名字。 胡倩玉是谁? 为什么胡定棠过来,不是正面祭奠她,而是跑到了她坟堆的后面烧纸钱? 我这边正疑惑着,那边,胡卿安开了口:“定棠啊,这件事情我瞒了你好久,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有我的私心。” “当年你父亲走的很惨,尸骨……成了那样,想要入土为安是不可能的,只能火化。埋骨灰也是我一人做的,因为按照当时族人对他的仇视,他是根本进不了祖坟的。” “是我偷偷的将他的骨灰带进了坟墓,跟你母亲葬在了一起,连个碑都不敢给他立,好在每年祭奠你母亲的时候,也算是一并也祭奠了他吧。” 胡卿安的话惊到了我,原来胡定棠父亲早已经被火化掉了,并且偷偷的葬在了这里,他们今夜来祭奠的,竟然是他。 这个胡倩玉,是胡定棠的母亲,可是他母亲并不爱他父亲,就这样强行葬在一起,哎! 这是一个秘密,胡卿安一直藏着,就连胡定棠都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却要带他来? 怪不得胡定棠要跟我说谎,这事儿也真的没办法跟我说。 可是,既然胡定棠父亲是火化掉的,只剩下了一把骨灰,这么多年过去,怕早已经化成土了吧? 但之前胡连城却骗我说,胡定棠父亲的尸骨还在,是他安葬的,并且最近还长出了曼陀罗的藤蔓,这都是骗我的? 这个胡连城,简直十恶不赦了。 越想越生气,我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找机会狠狠的揍一顿胡连城才解气。 胡卿安又说道:“这件事情我本想带进棺材里面去的,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鲜少还会有人再提起,可是最近不一样了,四丫头回来了,必将掀起狐族的一场腥风血雨,而我也知道,必定会有人拿你父亲的事情做文章,我怕到时候你上当受骗,只能先告诉你,让你心中有个数,不至于落了别人的圈套。” 原来胡卿安是这样打算的,不得不说他真是老谋深算,之前胡定棠还没回来老宅呢,胡连城已经拿这事来诓骗我了。 胡定棠父亲的事情,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只要有人有心利用,胡定棠真的很容易就被情绪所左右,失去理智,做出一些错事来。 胡定棠默默的烧着纸钱,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激动,胡卿安说完,看着燃起的纸钱,一时间也没继续话题。 等到纸钱烧的差不多了,胡定棠才忽然说道:“那大伯呢?爷爷你又是怎样安顿我大伯的?” 我是真的没想到胡定棠在这种情况下还这么理智,可见之前他对他父亲的下场并没有抱什么好的希望吧? 而他大伯的死,也的确是值得关注的。 “当年大伯在外面遇到雪崩,是您亲自去处理他的身后事的,大伯也在祖坟里面吗?”胡定棠继续问道,显然是不打算绕过这个话题了。 胡卿安摇头:“不,你大伯不在祖坟之中,当年他遭遇雪崩之后,我派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的尸体,没有尸体,怎么入祖坟?” “至少得给大伯一个衣冠冢吧?”胡定棠追问道。 胡卿安还是摇头:“有就是有,没有,那也是他的命,立个空坟又有什么意思?” 胡定棠便不再说话了,低着头将剩下的纸钱一股脑的扔进火焰之中,眼睛盯着火焰,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我当时的心情要比之前更低落了,因为胡连城对我说了谎,之前我还想着有机会找到胡定棠父亲的葬身之处,亲自看一眼他那毒骨之上生出的曼陀罗花来,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要拿什么来救胡定棠? 怪不得指引我的人想要我跟过来,他也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不要再被胡连城蒙蔽。 再深一步想,指引我这人,就连胡卿安藏在祖坟里面的秘密都这么一清二楚,这个人是真的了不得,可以说,他连胡卿安的一举一动都是掌控在手中的。 这样的人,要么真正厉害到了一定的程度,比胡卿安的内力修为还要高很多,要么,就是他跟胡卿安足够亲密,能够第一时间掌控胡卿安的动态,洞悉他的很多秘密。 那么,这个人……会是栋叔吗? 毕竟,栋叔是胡卿安的心腹,可栋叔的修为,应该是远不如胡卿安的吧? 就在这个时候,手腕上的骨钏一阵一阵的发紧,我心中大骇,骨钏这是向我发出预警,我得离开了,否则很容易暴露。 一旦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当时我便转身,决定先离开。 可就在我抬脚的那一刻,身后,胡定棠毫无征兆的开口道:“爷爷,有个问题我知道不该问,但我还是得问出来。” 他顿了一下,然后无比坚定的问道:“我父亲的病,跟大伯脱不开干系吧?” 80、有点想你了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做梦都没想到胡定棠会这么直白的向胡卿安质疑他大伯,因为之前我跟胡定棠暗示过,只是他没有任何的表态,我以为他打心底里是不相信这些猜测的。 不仅是我没想到,胡卿安明显比我还要震惊,他当即便怒了:“定棠,父辈的事情,入土为安,更何况他是你大伯,从小对你也不薄,你不该如此诋毁他。” “爷爷,难道你想我死吗?”胡定棠却反问胡卿安,“我的病由我父亲而来,这么多年,您却对我父辈的恩怨矢口不提,不提,就能掩盖一切,可是爷爷,你也亲手断送了孙儿的活路,不是吗?” 这一记质问,狠狠地击中了胡卿安的心,也让我对胡定棠的认知瞬间转变了。 从我认识他的那时起,我便知道他是一个铮铮铁骨之人,可是再硬的汉子,连番的被病痛折磨,也会变得颓废,让我开始觉得,胡定棠的冷硬是装出来的,他本质上是一个柔软的人。 可此刻,他的隐忍他的硬气,一瞬间爆发出来,也让我明白,或许他的柔软只是对我,而已。 “定棠!”胡卿安咬牙沉声道,“我就当你今天在你父母的坟墓前感情波动太大,说出了这些妄语,不与你计较,出了这祖坟,你再敢质疑你大伯半句,休怪我动用家法!” 胡定棠冷笑一声道:“就像你打死那两个人一般,死了,牙关紧闭,就一了百了,不会惹是生非了是吗?你所想要掩盖的一切,便再也不会被揭发出来,可以高枕无忧了,是吗?” “爷爷,从小我就把您当成人生的标杆,以您为荣,可如今,我只觉得你虚伪罢了!” 胡定棠说着,一撩袍子就要站起来,就在那个时候,胡卿安用力一巴掌扇下去,啪的一声,直接把胡定棠扇倒在地。 那是下了死手的,扇完之后,还怒不可遏的训斥道:“反了天了,我还没死呢,就敢质疑到我的头上来,定棠,你真是被鬼迷心窍了!” “爷爷,我觉得你可悲!”胡定棠伸手用力揩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死不低头。 胡卿安被气得发抖,应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质疑他,奚落他,这个在狐族族长位置上坐了数百万年的狐首,第一次情绪彻底崩溃了。 “好,很好!”胡卿安说道,“定棠,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或许今晚,我就不该带你来这儿。” 胡定棠苦笑道:“孙儿想说的话,跟爷爷不谋而合。” 胡定棠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是一瞬间,我和胡卿安全都听懂了。 他说的,是胡卿安在处理我被陷害的那件事情,胡定棠之前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面对胡卿安的处理方式是抱有怨言的。 我忽然就明白了那天早上,他从胡卿安那里回来,整个人状态都变得有些古古怪怪的原因了,他的心理上到底是有落差的。 胡定棠从小就是胡卿安拉扯大的,一路长起来,胡卿安为他遮风挡雨,在他的心里,那是一个光明磊落有魄力的老人,可以说胡卿安算是他最初的人生信仰。 当他有一天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老人,为了庇护某些人的罪行,而亲手打死了两个无辜的族类的时候,他失望了。 那种信仰的坍塌,如大厦将倾,无法挽救。 可我并不觉得他现在就跟胡卿安摊牌是理智的决定,之前我还跟他说了,这段时间要去讨好胡卿安,让胡卿安站在他的身后,帮着他逐步掌控整个狐族。 看着胡定棠梗着脖子与胡卿安对峙的样子,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拉他离开,可我忘记了,骨钏的法力已经不足了,这么一耽搁,骨钏上那层荧荧的光已经弱了下去。 “谁?”胡卿安忽然警觉的朝着我的方向看来。 而就在同一时刻,我已经退到了白雾之中,然后拔腿就跑。 来的时候是上山路,现在回去是下山路,这样急切的奔跑起来,脚下便有些不稳,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停歇,胡卿安很快会追上来的。 跑着跑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上面摔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横刺里,一只修长的手将我拽了过去,隐在了一片灌木丛后面。 我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的朝着那人看去,怎么也没想到拽我的人会是胡蕙兰,当时便想张嘴问一句,她却伸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唇。 她并没有看向我,而是盯着右上方,胡卿安已经追了上来,朝着四周张望。 我吓得屏住了呼吸,生怕胡卿安朝着我们这边走来,胡蕙兰也只不过是胡夫人身边的亲信罢了,功力远不如胡卿安,咱们俩躲在这里,根本不安全。 但也就是那时候,我发现手腕上的骨钏又亮了起来,心里稍稍平定了一些。 胡定棠不紧不慢的从结界之中走出来,右边脸颊还微微有点红,他直直的往山下走,经过胡卿安的时候,说了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祖坟的结界是爷爷亲手做的,纵观整个狐族上下,有谁能破得了?” 这一句嘲讽,让胡卿安转回了到处张望的眼神,胡定棠已经走出去几十米了,胡卿安站在那儿,盯着胡定棠的背影,面无表情。 就这么盯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起来,两手掌着龙头拐杖,嗔了一句:“臭小子。” …… 胡卿安走后,我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他最后那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看不懂这个老头子了呢? “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去?”胡蕙兰晃了我一下,一脸的严肃。 我这才看向她,问道:“蕙兰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一路跟着你过来的。”胡蕙兰说道。 我不相信,因为这一路过来,我有骨钏的加持,胡卿安都没发现我,胡蕙兰怎么可能跟得住我? 胡蕙兰看我不相信,伸手将一张纸条塞给我,说道:“这是你半路上掉下来的,被我捡到了,你太不小心了,迟早害了自己。” 看到那纸条,一道寒气从后脊梁骨直往上蹿,这可不是那个神秘人给我的纸条,指引我跟过来的吗? 我竟然半路上弄丢了却自己没发现,这要是被别人捡去了,我可就要倒大霉了。 可是随即看向胡蕙兰,我更加不安起来,毕竟胡蕙兰是胡夫人的人,隶属于胡连城,她可不是我的友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不解道。 胡蕙兰说道:“因为你是圣女的女儿,我不想有朝一日圣女出关之后,会因为失去你而伤心。” 我不死心的追问:“可你不是……胡夫人的人吗?” “圣女对我们整个族群都有再生之恩,也曾救我父母于危难之中。”胡蕙兰说道,“委身胡夫人,那是我生来便注定的命运,但报恩,是我可以自己选择的,别问了,赶紧回去,以后别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 她说着,带着我便从小路走回去,回到老宅我们便分道扬镳了。 从小路走很节省时间,但是夜间露水重,我大半截裤脚都被露水浸湿了,便赶紧脱了衣服,将衣服泡在了澡盆里,穿着中衣刚出来,却被一把抱住。 我吓了一跳,随即就被胡定棠拦腰抱起,吹了灯,压上了床。 他来的突然,浑身带着一股寒气,不管不顾的用力吻我,一开始我有些懵,还在反抗,但是很快我便反应过来。 他刚刚从祖坟那边过来,忤逆了胡卿安,又挨了揍,心里难过,这个时候正需要有个人好好安慰他。 可是有些话,他只能闷在心里,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我在内,所以,才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宣泄。 而我现在能做的,便是乖乖巧巧的陪伴他罢了。 …… 事毕,胡定棠还是紧紧的抱着我,黑灯瞎火的,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却能感受到他的不开心。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堂口的事情做的不顺利?” “还好。”胡定棠说道,“就是累了。” 明知道他撒谎,我还是心疼他,刚想开口安慰两句,他又闷闷的说道:“还有点想你了。” 这句话一下子触动到了我心底最软的地方,瞬间鼻头酸酸的。 这是真话吧,他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第一时间跑回来寻找我的安慰,这就说明,在他心里,我是可以倾诉,可以依靠的那一个特别的存在。 我立刻也抱紧了他,学着他平时抚摸我头发的样子,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说道:“没事的,累了,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了。” “嗯。”他将头埋进我的颈窝里,便不再说话了。 他没睡,我知道,我也睡不着。 两人互相拥抱着,各想各的心事。 胡定棠与胡卿安这算是撕破脸皮了,但当胡定棠走后,胡卿安的表现,细细回想起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恨铁不成钢,倒像是一个大家长看中手里的某个孩子,那孩子一直不争不抢,从不愿去拔尖,不得已使出杀手锏,成功的逼迫那孩子像头牛似的,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这个大家长表面上装作很生气,可是暗地里却为目的达成而暗喜似的。 胡卿安的心思,我没有把握能真正看得透,但我宁愿相信自己的猜测。 胡定棠质疑了他大伯,势必会将这件事情查下去,揭开胡卿安掩盖多年的秘密,让一切真相大白。 胡卿安这是在逼胡定棠反啊,反谁? 就是反胡卿安他本人。 胡卿安代表着整个狐族的统治势力,但整个狐族可不是他胡卿安一个人的,他做的每一个重大决定,至少是要跟整个狐族的各大长老商量之后,才能定下的。 即使他胡卿安万般无奈,还是得少数服从多数,所以,有些事情或许胡卿安自己也想去揭露,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不可能自己去揭自己的老底吧,真这样做,狐族七大长老还不立刻将他从族长的位置上拉下来,重新捧人替代他? 所以,他就来逼胡定棠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我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只是这些都不能跟胡定棠说,如果我猜测的没错,胡卿安此举就是为了激发胡定棠的斗志,我都说了,他哪来的斗志? 我更不会再过多的问,不会说我跟踪他们的事情,只有他越憋屈,对他大伯的仇视才能越重,我只需要陪着他一步步往前就好了。 而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胡蕙兰这边。 胡蕙兰说,她对我母亲有感恩之心,所以选择帮我,可是,她可不是一般人啊。 胡允之都叫她一声蕙兰姐姐,她不仅是胡夫人的随从,还掌管着狐族外围巡逻人员,保卫整个狐族的外围安全,能做到这份上,可见她很受胡卿安,至少来说,很受胡连城的器重。 这样一个人,会那么容易叛主吗? 对,帮我,就是叛主,不是吗? 胡蕙兰今夜的举动让我有些看不明白她这个人了,还有一点是我之前在祖坟外围所没想到的,就是,她到底跟了我多远? 即便只是从纸条上面的那几个字判断我的行踪,那么,她的一举一动,就真的没有半分暴露的风险? 毕竟,胡卿安和胡定棠都不是一般人,可他们对胡蕙兰跟上来的事情却一无所知。 这个点很容易被忽略,可一旦抓住了这一点,我立刻便对这个胡蕙兰更有戒心了。 我发现我看不透这个女孩。 我与胡蕙兰的交集很多,从第一次我闯狐族老宅,到后来她陪着胡夫人来见我,临上马车的时候,大声说话引起我的注意,再到后来我们每一次见面,她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为难过我。 如果说如今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那以前呢? 难道是看在胡定棠或者胡允之的面子上的? 可他俩,能敌得过胡夫人乃至胡连城? 我无法说服自己,心里面却已经默默的决定,得好好观察观察这个胡蕙兰了。 我想的正出神的时候,胡定棠忽然开口问道:“小九儿,今天是几月初几了?” 这些日子过的,我都忘了时日了,微微想了一下,诧异道:“今天好像是九月初八,明天便是九九重阳节了。” “是啊,明天就是九月初九,重阳节了。”胡定棠叹息一声,“重阳节,登高祭祖。” “那你早点睡吧,明天肯定还有的忙。”我劝道。 胡定棠摇头,忽然凑近我的耳垂,小声说道:“小九儿,明天,帮我办件事情好吗?”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胡定棠已经不在我房间里了,我起床洗漱干净,等着早餐送过来。 每天给我送饭的,是胡卿安手里的一个管事,叫胡三姑,人本本分分的,送餐来,收拾碗筷去,换洗衣服,熏香送炭盆,这些天全都给我照顾的好好的。 我吃完早饭,她收拾碗筷的时候,我便问道:“三姑,今儿个是重阳节吧?” 胡三姑点头:“是的,四小姐。” “重阳节要登高祭祖,大家伙一大早应该都忙开了吧?”我又问。 胡三姑笑道:“是啊,各房的少爷小姐们天没亮就收拾起来了,一会首先是要去祠堂祭祖,然后……” 胡三姑兴冲冲的说着,眼神忽然对上我的,话音戛然而止,我依然笑意盈盈的问她:“三姑,我祭祖穿的衣服呢?怎么没给我准备?” “四小姐……”胡三姑自知说错话了,立刻敛了神色,说道,“四小姐大病初愈,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您静养一段时间,这些繁杂事务,就不叨扰四小姐了。” “是不想叨扰我,还是觉得我不够格?”我不依不饶道,“到底是没上族谱,即便嘴上叫着四小姐,却也没把我当成是狐族的人是吧?” 胡三姑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立刻说道:“四小姐误会了,老爷子只是怜惜四小姐罢了,还请四小姐不要多想。” “三姑,我知道这事儿你也管不了,你去把栋叔叫过来,我得好好问一问他。”我手指敲着桌子,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姿态。 胡三姑为难道:“四小姐,栋叔一早便去祠堂了,这会子肯定忙的脚不沾地,要不等他得空了,我再让他过来?” 我嗤笑一声:“等他忙完了?黄花菜都凉了吧?算了,他忙,我反正闲着,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 我站起来作势要走,胡三姑噗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两只手抱着我的小腿,哀求道:“四小姐,求您别去祠堂,今儿个可不止咱们狐族主支这一脉参加祭祖,散落在外面的嫡系旁支的代表,后半夜都已经到了,您现在过去,老爷子为难。” “老爷子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杀伐果断的,祭祖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被四小姐给搞砸了,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您自己啊。” 胡三姑这话倒是说的中肯,但我却反问道:“合着整个狐族上下,就我一个人是这么见不得人的是吗?顶着四小姐的名头,丢了咱们狐族老祖宗们的脸了是不是?” 81、风雨欲来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三姑知道自己说不过我,也不敢真的说重了,只是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反正就是不让我走就对了。 我拖着她又走不动,又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拖到门槛那儿,胡三姑都要哭了:“四小姐求求你别去。” “三姑你这是做什么?大清早的,好端端的抱着四妹的腿哭什么?”胡定坤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半开玩笑道,“三姑你再这样拽下去,我四妹裤子都要被你拽掉了。” 三姑脸上挂不住,低下了头,手却没松,侧脸靠在我小腿上,像只树袋熊。 我无奈的朝胡定坤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想去祠堂参加祭祖,可把三姑给吓坏了。” 胡定坤怎能不知道当前的形势,他却没有阻止我,而是顺着我的话说道:“三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兄弟姐妹们全都去了祠堂,怎么能独独少了四妹呢?” “二少爷您怎么也跟着掺和呢?”胡三姑埋怨道,“您又不是不知道……” 胡三姑说着,又抬头望了望我,欲言又止的,胡定坤却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三姑,你多虑了,风雨要来,你挡就能挡得住了吗?” 胡三姑听胡定坤这么一说,瞬间恍然大悟一般,松开了我的腿,然后迅速的站了起来,端着碗筷离开了。 我不由的朝胡定坤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会说话,会说,待会在祠堂,就多帮我说点,行吗?” 胡定坤大笑了起来,直摆手:“你知道我的处境,人多的地方,没有我说话的份。” 这话听起来有些悲凉,但却是事实,在整个狐族子孙中,胡定坤是最不起眼的存在,现在,多了一个我。 “怎么样,准备好迎接暴风雨了吗?”胡定坤问我,“所有人都已经过去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我扬眉问他:“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儿?不怕引火烧身吗?” 胡定坤说道:“我只是恰巧路过罢了,四妹,祝你好运。” 说完,胡定坤抬脚便离开了,我等他走了一段才跟上去,等我到祠堂的时候,祠堂里里外外全都站着人,很多都是我不熟悉的面孔。 我走过去的时候,好多人都转脸朝着我看过来,眼神里带着诧异。 今天是祭祀活动,整个狐族的穿着都是统一的,按照辈分划分款式色系,同样等级的,穿的是一样的衣服,甚至挽起的发髻都是如出一格的。 独独只有我穿着日常的衣服,编着辫子,脚下还穿着一双紫粉色的绣花鞋。 小一辈的人看到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相之间对我评头论足,年纪大的那一辈,看到我的脸色,大多是镇定的,但眉目之间却能捕捉到瞬间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正如胡定坤之前所说,风雨欲来,藏不住,挡不住。 我带着圣女令回狐族的事情,不可能被藏得密不透风,今天在场的这些人中,至少有一大半是知道我的来历的,甚至,有些人今天来,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祭祖,而是来看看我,顺便再用我来找茬。 就算我躲在房间里不露面,到时候也一样有人要站出来,将话题引到我的身上来,不把事情闹大,怎么继续接下去的一系列发难呢? 与其躲着藏着,不如迎面而上,昨夜,胡定棠也是希望我这样做的。 想到胡定棠的话,我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门口的人自动往两边散开,为我让出了一条路。 而路的尽头,正对着祠堂的大门,大门里面,胡卿安带着一众人等看着我走过去。 我还没走到门槛,一旁便有人出口道:“这位不会就是传言中,咱们狐族圣女的女儿吧?之前我听说圣女的女儿是个凡人,还不相信,今日亲眼所见,没想到果然是个凡人。” “天灵兄这话说的不对吧?”旁边有人说道,“圣女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凡人呢?再不济,也得跟咱们一样,是狐狸出身不是?” “这么明显的问题,大爷爷怎么会看走眼?” “你们没听说嘛,七大长老根本不承认她是圣女的女儿,连族谱都没给她上,所以,她根本就不算我们狐族的人。” “不是我们狐族的成员,怎么能让她来参加祭祖?” “说的就是,这种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根本不避嫌,我听得一清二楚。 有些话说的过分了,骂骂咧咧的,让人听起来特别不舒服,但我就当是耳旁风,根本不经过大脑,因为我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闲言碎语的,还打不倒我。 我抬脚想要跨过门槛去,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厉喝从里面传来:“站住!”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胡靖阳。 他从胡卿安的身侧站出来,斥责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胆敢闯我们狐族祠堂,来人啊,将她轰出去!” 胡靖阳的态度让周围好多人倒抽一口凉气,一时间议论声更加猖獗了起来:“你们看,狐族根本不承认她的身份。” “我说吧,大爷爷再怎么糊涂,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 “你可少说两句吧,大爷爷也是你这种小辈能随意编排的?” …… 我看着胡靖阳,微微一笑:“大护法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日我们刚见过面,大护法怎么能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谁认识你!”胡靖阳斥道,“都没听到吧,把这野丫头给我轰出去!” 两侧七八个人忽然拥上前来,将我团团围住,一副要强行将我拽走的样子。 我冷哼一声:“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真的对我动手!” 胡靖阳不屑的一挥手:“怎么拿人,还要我教你们不成?” 包围我的人立刻上前来压我,我伸手便掏出了装着圣女令的荷包,握在手中,说道:“圣女令在此,谁敢造次!” 周围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所有人都盯着我手中的荷包,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震惊也只是一时的,很快我就听到有人说道:“那……那个标志……”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造孽啊!狐族数十万年的安稳日子真的到头了。” 一片哀嚎。 我皱着眉头看向荷包,当看到荷包上绣着的那朵黑色火焰的时候,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这个黑色火焰我再熟悉不过了,它代表着冥界力量,冥界力量在狐族出现,众人吃惊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他们的话里话外都在向我传达一个信息,他们认识这个标志,甚至在数十万年前,这个标志所代表着的那股力量,侵犯过狐族,对狐族造成过难以磨灭的灾难。 这场灾难,应该就是当年我母亲倾一人之力,保下整个狐族的那一场。 那么当年,这场灾难是因何而起呢?为什么冥界会进攻狐族呢? 我母亲又是怎样凭一己之力战退冥界势力的呢? 那可是整个冥界啊,就算我母亲是狐族圣女,又能如何? 难道,我母亲跟冥界真的有什么关系不成? 但现在不是我想这些的时候,我今天来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证明自己身份的。 我收起荷包,抬脚,跨过门槛,从胡靖阳的身侧越过,不小心蹭了一下他的膀子,之后,走到了胡卿安的面前,埋怨道:“外公,狐族祭祖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大家伙都有专门祭祖的衣服穿,就我没有?” 胡靖阳又是一句:“你不配。” 胡卿安闭着嘴,不说话,既不替我分辨,又不像别人一样撵我走,那态度让人很不舒服。 我问这话,也并非想要他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转脸看了一圈,将祠堂正堂里面的摆设布置大致看了个遍。 一进门,正对着的便是一方大大的供桌,供桌后面的墙面上,正中央挂着一张巨大的九尾狐图像,这只九尾狐浑身分别涂着黑、白、火红三种颜色,画像的两边,分别挂着三幅狐族老祖宗的画像。 供桌上,密密麻麻的摆着的全是牌位,一眼望过去,莫名的有些森严,正堂的右手边,带着一个不大的耳室,跟正堂相连着,没有门,里面也摆着一张供桌,供桌后面的墙上,挂着的却是一头血色九尾狐的画像,仅此一张。 画像下面的供桌上,应该也是供奉着一方牌位的,只是那牌位,被一块很大的红纱布,从牌位的顶上,连着大半个供桌都被罩住了。 供桌的左手边却摆着一张太师椅,供桌的前方下手,整整齐齐的码着很多蒲团,这些蒲团应该是为了祭拜耳室里这方牌位而放的。 我几乎毫不犹豫的朝着耳室走去,不过几步我就走到了供桌前,一伸手,扯起那块红纱布,用力一甩,从头包裹下来,像是修女包着白头巾一般的,然后往后一退步,双腿盘起,坐在了太师椅上。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前后不过十几秒便已经完成。 从我走向耳室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有人冲了上来,当我坐下去的那一刻,几乎是所有人都沸腾了。 “你给我下来,圣女的位置也是你这种乡野丫头能坐的?你这是在玷污圣女的圣洁!” “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 在一片质疑声中,一个人忽然跃上前来,与我不够相隔一米距离,伸手指着我鼻子道:“你给我下来!”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便已经想起来,这人好像是叫胡天灵,刚才在外面也属他叫的最凶。 他称呼胡卿安为大爷爷,那么,他的爷爷跟胡卿安应该是兄弟,但是我之前在狐族老宅根本没见过这号人物,这就说明,这个胡天灵应当属于旁支,他爷爷大多是胡卿安的什么远房表兄弟之类的。 我裹着红纱笑道:“你是谁?凭什么叫我下来?” “这不是你能坐的地方!”胡天灵怒气冲冲道。 我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为什么我就不能坐?不就是一把太师椅嘛,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让人坐的,不是吗?” “这是圣女的专座,只有历代圣女可以坐,还有那红纱,只有圣女能戴,识相的,就把东西放回去!” “我要是不放呢?” “不放?”胡天灵吼道,“那就是对圣女大不敬,其罪当诛。” 胡天灵说着,猛地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把佩刀,毫不犹豫的冲着我刺过来。 这人性子本来就不稳重,又实在看不惯我,竟然在狐族祭祖典礼上,就要对我大开杀戒,也是一狠人。 周围没有一个人出手帮我,就连胡定棠也没有出手。 他一直站在胡卿安的身后,冷静的看着我表演,对,表演。 我在看到耳室的布置之后,毫不犹豫的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就是胡定棠昨夜跟我说的。 他告诉我,这耳室里面供奉着的是历代圣女,在祠堂之中,圣女是狐族最崇高的存在,受万民拥戴,而我想要让狐族接纳我的身份,就必须趁着这个机会立威,否则以后可能再也没有翻身仗可打了。 我肯定愿意配合胡定棠,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毕竟,只有我的身份在狐族定下来,以后才能名正言顺的跟着胡定棠后面做事。 这个机会难得,但也要冒着巨大的危险,就比如此刻,胡天灵毫无预兆的攻击我一般。 胡天灵是有修炼功底在的,手中的佩刀寒光凛凛,眨眼间便近在咫尺。 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从耳后抽出银针,想要趁其不备扎向胡天灵的时候,我手腕上的骨钏,却忽然亮了。 骨钏立刻分解,我只看到一片白光闪烁,紧接着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是胡天灵的佩刀。 那佩刀并不长,二三十厘米左右,刀鞘就别在胡天灵的腰上,刀刃上刻着繁复的花纹,那锋利的刀锋以及尖尖的刀口,一旦刺入我的身体,非死即伤。 但当佩刀就要刺向我身体的时候,骨钏却忽然亮起,几个变换,形成了一道骨盾,一下子挡住了胡天灵的佩刀,反弹回去,胡天灵倒在了地上,佩刀也应声落地。 之后,骨钏重新盘回我的手腕上,我拢了拢袖口,盖住了骨钏。 “那是圣女的诛魂刃!” “对,虽然我没亲眼看过圣女使用,但是我听我爷爷提起过,传说,诛魂刃是上古神器,是用狐族祖先的脊骨铸成的,由狐族每一代圣女传承,诛魂刃有十八般变幻,会根据对手所持武器变幻成相对应的武器进行反击,灵力十足。” “是啊是啊,刚才那一下应该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这胡天灵早应该断气了。” “这女娃子竟然真的能够操控诛魂刃,难道她真的是圣女的女儿?” “如果不是圣女的女儿,这么厉害的武器怎么可能在她的手上?” “你们别忘了那个荷包,说不定是有人抢了圣女的独门武器,操控这女娃子回来的。” “对,不管怎么说,她是人,真身也是人,并不是我们的族类,无论她拿着的是诛魂刃,还是让人打造出来赝品,我们都不能随便承认她的身份。” “对!”被骨钏反击倒地的胡天灵又爬了起来,满眼血红的指着我说道,“她不可能是圣女的女儿,只是窃取了圣女的武器与圣女令回来作乱的奸细罢了!” “你们可别忘了她手里的荷包,那荷包上绣着的黑色火焰,就是冥界的标志!” “难道冥界真的要再次卷土重来了吗?” “……” 耳室里乱成了一片,就在我想着该怎么按压住眼前的不利氛围的时候,那胡天灵忽然身子一个翻滚,一把又重新握住了佩刀,直直的冲着我的心脏刺过来。 这一次他是用了全力的,大有一副要视死如归的气势在,因为离得太近,他的动作又太迅速,我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在那佩刀压住了我的心脏,微微用力就能刺破我的衣服,扎破我的皮肤,要了结我的那一刻,我看到胡定棠终于忍不住,抬脚便要往我这边冲。 却被胡靖阳一把抓住,牵制在了大堂之中,根本无法靠近过来。 我们就这样失败了吗?可我还没有把胡定棠交代的事情完成呢。 就在那一刻,我胸口猛然一账,一股强大的真气穿透胸膛,顶住了佩刀,手腕上的骨钏再次变化。 这一次,骨钏变成了一条骨鞭,半空中一抡,不偏不倚的砸到胡天灵的后背上。 那声音,清脆中带着一股血腥味,等我再看向胡天灵的时候,他正趴在地上,后背上,从右肩到左腰,一道血淋淋的鞭痕清晰可见,早已经皮开肉绽了。 胡天灵趴在地上哼哼着,大堂里,一个中年女人冲上前来,想要抱起胡天灵,嘴里连声道:“天灵,我的儿,你没事吧?” 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胡天灵,另一个声音却焦急的喊道:“不要碰天灵,夫人你回来,天灵已经回天乏术了。” “什么?你说什么?”那夫人难以接受的冲着男人怒不可遏的喊道。 我一开始还不解,但是很快,我就看到胡天灵后背上的鞭痕,正在朝着四周不断的扩散,所到之处,衣服、皮肤乃至于血肉,都在以肉眼能看得到的速度在腐蚀着。 82、有眼无珠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看了一眼又重新盘回来的骨钏,心在颤抖,这骨钏的力量,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地上的胡天灵眨眼之间已经血肉模糊了,没有人敢上前,那夫人的哭嚎声响彻整个祠堂。 骨钏跟了我之后,我用过不止一次,但这还是第一次爆发出这样大的威力,我的内力近期并没有增长太多,根本不是我操控骨钏变幻、伤人的。 这耳室是为狐族历代圣女所准备的,我母亲还活着,她是圣女,这个耳室相当于是供奉她的地方,这里有她的功德和法力加持,因此骨钏在这儿发挥的力量要比外面大的多,应该是这样的。 可虽然胡天灵想要害我,我也想教训他,却并没有想他死啊,看着地上的一摊血水,我心里有些难受,一个大活人,就被抽了一骨鞭,就没了? 就连尸骨都被腐蚀掉了? 是了,我母亲是狐族圣女,是狐族极其罕见的血狐,血狐的骨血里都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到底发不发挥出来,也要看内力的加持。 那夫人是胡天灵的母亲,他们属于旁支别系,并不住在这座山上,这次趁着祭祖的机会带胡天灵来,是想要带着他见见世面,在老宅人的面前露露脸,铺铺路,却没想到这一来,便永远回不去了,那夫人哭的是肝肠寸断。 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安慰她,包括她的丈夫,胡天灵的父亲。 他们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看着我手腕上的骨钏,眼神复杂。 我僵硬的坐在那儿,昨夜,胡定棠让我帮他一个忙,他让我来这耳室,扯下红纱,坐上太师椅,这是为了让我立威。 胡定棠的意思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将我的身份落实,如果不是胡天灵攻击我,骨钏防守,这会子我应该是装作母亲上身,装神弄鬼。 可现在,胡天灵被抽死了,我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了。 狐族是一个很复杂的大群体,胡卿安这一脉是主支,旁支别系多的很,胡定乾的母亲就是来自一个旁支,当初势力庞大。 虽然说后来没落了,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谁知道胡定乾有没有再次培养出母系一脉的势力? 这种关键时候,说不定胡定乾就想要趁着祭祖这个机会向胡定棠发难,现在,胡天灵的事情一出,岂不是正好给了这些旁系借口? 这是弄巧成拙了。 我不由的朝着胡定棠看了一眼,他也正好在看着我,四目短暂相交,他冲我点点头,让我安心。 我怎能安心的下去?周围气氛安静的诡异,就连那夫人哭到最后,都开始压抑的抽抽搭搭,我总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群起而攻之的话,我绝不离开这耳室,骨钏会保护我,一出去,我可就没那个力量操控它了。 只是这件事情过后,胡定棠估计会很难做吧?胡定乾能不用今天这事儿发难? 我胡思乱想着,全都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打算的。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有人噗通一声在我的面前跪了下来,大声道:“圣女饶命,小儿无知,冲撞了圣女,小儿有罪,死不足惜。” 是胡天灵的父亲。 我被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这胡天灵的父亲是受刺激了吧? 胡天灵父亲匍匐着身子跪在地上,胡天灵母亲随即便将脸埋在他的背上,还在哭,却也没有对我有任何的声讨。 “圣女显威了,她竟然真的是圣女的女儿。” “至少,她的确是圣女所要保护的人,否则,岂容她在圣女堂撒野?” “你说的对,是我们有眼无珠。” “那她真的是圣女的女儿吗?可她不是连族谱都没上?” “上族谱,怕是还有点难度吧,毕竟……” …… 大家的口风一下子变了,他们不再纠结于我的身份,而是关注别的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这结果也是我所想要的,是我和胡定棠昨夜商量之后,下的目标,没想到就这样完成了。 只是,完成的过程很不好。 “求圣女恕罪,求圣女责罚。”胡天灵父亲再次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呼啦啦跪下来一大片人,除了老宅那些掌权者,几乎都跪下了。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圣女对于这个狐族来说的意义,虽然我母亲数十万年未出现,甚至之前被胡卿安说成难产死亡了,但是在族人的心里,她一直活着。 这里面或许有很多人憋着一口气,并不服我,但是却不敢现在表露出来,我不知道今天祭祖之后,情况会不会发生改变,但我却莫名的不怕了。 我转眼看向胡卿安,他拄着拐杖站在那儿,老神在在,看不出情绪,又看向胡靖阳,那老家伙嘴上不说,但满脸写着不高兴,根本就接受不了我的存在。 然后有人凑近胡卿安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胡卿安张嘴说道:“都起来吧,祭祖的吉时快要到了,大家都准备起来。”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沉默着各忙各的去了,我坐在太师椅上,一时间骑虎难下。 祭祖开始,先是狐族大祭司跳禹步,然后是胡卿安上前祭拜,上香祷告,之后,家族里众人一个一个上前祭拜…… 整个过程没有人再管我,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祭祖的全过程,甚至到了最后,众人还来叩拜圣女,弄得我恨不得立刻从太师椅上跳起来,夺门而逃。 好不容易熬到了祠堂祭祖的环节过去,接下去就是要去祖坟祭祀了,但狐族的祖坟,不是任何人都能葬的进去,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祭拜的,也就只有狐族掌事的那几个人代表过去祭祀罢了。 作为圣女的女儿,我本应该在去祭祀人选之类,但很显然,没有人欢迎我去祖坟,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情,我心里还没安定下来,便也不去掺和了,反正我今天来祠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等胡卿安领着祭祀的人离开,我便从太师椅上下来,将红纱重新盖回去,朝着供桌拜了拜,之后便准备走出祠堂,自己回房间去。 我一路走出去,没有人上前来搭话,但等我前脚踏出祠堂的门槛,身后便一阵议论声响起,我苦笑一声,不予置喙,就当做没听到罢了。 胡定棠也跟着去祖坟了,我只得一个人往回走,从祠堂到我房间有一段距离,越往那边走,越是安静,我的心也渐渐的放松下来。 就在我经过正殿门口的时候,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戴着斗笠,斗笠上面垂着黑纱的男人静静的站在那儿,我一眼看到他,不自觉的便停下了脚步。 我能感受到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压迫力,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子,我看了一会儿,抬脚准备离开。 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别是这样的人,压根就不要招惹才是明智之举。 可我不打算去招惹他,他却朝着我走了过来,我愣在了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心里莫名的就有些慌。 那人走到我面前,我不知道隔着那层黑纱,他能不能看清我的面貌,但我肯定是看不见他的。 也只能从穿着身材上判断他是个男人。 他隔着黑纱端详了我一会儿,说道:“你就是孟九裳?” 这人的声音沙哑难听,说话的时候,嗓子里面像是噎着一口痰,呼啦呼啦的让人很难受。 我强行镇定,点头:“对,我就是孟九裳。” “圣女的女儿?”他又问。 我依然点头:“对。” 他又端详了我一会儿,无比惋惜道:“没想到圣女的女儿会顶着一个凡人之躯,可悲。”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不要拐弯抹角的,我还有事情急着回去处理。”这人说话我不爱听,又不认识他,这会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嗤笑一声:“这么不耐烦吗?就连你母亲与你大伯的事情,都不想听下去了?” “我母亲和我……大伯怎么了?”我问。 “你母亲没死,却被宣布难产致死多年,你大伯遭遇雪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连一个衣冠冢都不曾有过,你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些蹊跷吗?”那人问我。 这些问题,我都有怀疑过,我给不了他答案,便说道:“上一辈的恩怨我不了解,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母亲还活着,这就够了。” 说完,我又要离开,他赶紧说道:“活着,可是出不来,这难道不比死了更悲哀?” “并且,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你母亲为什么被镇压?你大伯最终的结局到底如何?” “这些都跟你无关。”我反驳道。 他笑了一声,道:“对,表面上看起来的确与我无关,但是圣女的事情,对于狐族每一个成员来说,都是不可回避的问题,不是吗?” 我看着他不说话,这人来路不明,我担心跟他说多了,会落了什么圈套,但现在要是走,估计也摆脱不了这人,便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狐族大难,是数十万年前的事情,当时你母亲以一己之力救下了整个狐族,当时她刚刚怀孕。” 这话一说出来,我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直以来,所有人的信息都在告诉我,我母亲对胡定棠父亲的病难辞其咎,而狐族大难之后,她就被镇压了。 可按照这人的说法,我母亲应该是在狐族大难之后几个月才被镇压的,因为从怀孕到生产,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这几个月之前,我母亲在狐族是享有盛誉的,她是圣女,是狐族人的信仰,又刚刚救了整个狐族,大家怎么会再以胡定棠父亲的事情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但是,在这一众称赞声中,我母亲又为什么要被镇压? 我怎么感觉我母亲被镇压,有些冤呢? “是不是感觉到了不对劲?”男人问道,“时间点对不上,是不是?” 我盯着他,没有给任何答复。 他又继续说道:“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吗?” “我不记得我的生辰,但却知道,我应当是生在寒冬腊月,当时雪很大,我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我终于忍不住回答道。 他点头:“是啊,寒冬腊月,有人出生,有人遭遇雪崩,有人被谎称难产而死,实则被镇压封印,你说,这些事情怎么都这么巧呢?” 他说着,背着手错过我,离开了,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他的话,等我一下子惊醒,再回头,哪里还有那男人的半点身影? 我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就像是刚才做了一场梦一般。 我抬脚继续往回走,可是这一次,脑子里面却安静不下来了,满脑子都是刚才那男人的话。 胡定乾的父亲当年遭遇雪崩,胡卿安亲自去找了月余,最终什么都没找到,然后我母亲临产,我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胡卿安宣布我母亲难产,一尸两命。 之后,胡卿安伙同七大长老,请了狐族唯一一张乾坤地煞符,在狐族禁地做了封印。 从我上次去禁地所遭遇的一切来看,我母亲的确是被镇压在禁地里,但刚才那人的话,分明就是在暗示我,那里镇压着的,不仅仅是我的母亲,还另有其人。 我不敢往下想,可有些念头却不受控制的往外蹦。 如果当年胡定乾的父亲没有死呢?如果当年,就是胡定乾的父亲害了胡定棠的父亲,却嫁祸给了我的母亲呢? 胡卿安知道一切,却因为我父亲的原因,我母亲让他脸上无光一次,胡定棠父亲的反骨,又让他没脸见人一次,他不想再因为胡定乾父亲的种种罪孽,将他那已经岌岌可危的名誉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只能…… 胡定乾父亲因为雪崩受伤了,胡卿安亲自去找,事实上是找到了,但他并不想再让这个儿子蹦跶起来,将他的罪行暴露出来,所以……所以,他只有让我母亲做出牺牲。 会是这样吗? 会是胡卿安要我母亲看住胡定乾的父亲,从而一同将他们封印在了禁地? 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非得我母亲一起被封印? 因为害怕胡定乾父亲再次兴风作浪,还是害怕我母亲存在的一天,我父亲就不会善罢甘休,还得上门滋事? 各种可能都或许有,也有可能从一开始我的猜测就都是错的。 甚至,刚才那人跟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目的就是要扰乱我的神智,做出这样的不理智的判断? 可是,我难以说服自己丝毫不去相信,毕竟,胡定乾父亲的死,不明不白,胡定棠父亲那样了,胡卿安还偷偷地将他的骨灰葬进了祖坟,可为什么连个衣冠冢都不为胡定乾的父亲立? 会不会就是因为,胡定乾的父亲压根就没死? 我发现我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下去我真的要发疯了。 我抬头朝着山上看去,到底要怎样,我才能揭开山上禁地里的秘密? 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回到房间,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就坐在圆桌旁边发呆。 胡允熙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然都没发现,直到她走到圆桌旁,我才猛然一惊,抬头,心头一颤:“你怎么来了?你没去祖坟?” 她既是狐族的六小姐,现在又是胡定乾的妻子,这样的身份,足够进祖坟去了。 胡允许脸色冷冷的说道:“我病了,今天的一些祭祖活动都没有参加。” 她这么说我才想起来,之前在祠堂似乎也的确没有看到她的人。 我心里对胡允熙的戒备很重,毕竟之前我们每一次见面都相处的很不快,因为婚礼的事情,她受到的打击很大,我真怕她再发疯。 但今天的胡允熙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只是没有好脸色罢了,她自顾自的在我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然后看着我说道:“要怎样你才能离开?” “离开?”我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我是狐族的一份子,这儿就是我的家。” 胡允熙没有发怒,平静的说道:“你必须离开三哥,你配不上他。”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胡允熙,你已经嫁做他人妇,你跟胡定棠再也不可能了。”我不想打击她,但也希望她看清现实,别动不动来为难我。 胡允熙也没恼,只是忽然凑近了我,幽幽道:“你知道嘛,这几天我跟胡定乾同住同寝,一直待在他的屋子里,倒是让我发现了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我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但问出口我便知道我输了。 我上钩了,胡允熙立刻笑了起来,只是这些天她过得不好,整张脸没什么血色,笑起来莫名的有些凄惨:“当然是你想要知道的秘密,怎么样,只要你离开三哥,我就告诉你。” 我摇头:“别故弄玄虚了,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胡允熙看着我,一双狐眼带着几分稍有的狡黠,甚至隐隐的,我从她的眼神里还能看出一丝兴奋,她说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或许,可以救你母亲呢?” 83、断代危机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乾背后有人,这个我之前就是猜测过的,他的秘密,对于我来说至关重要,胡允熙抛出的这个点还是挺诱惑我的。 但是她让我现在离开狐族,离开胡定棠,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只是一个跟胡定棠有关系的孤女,逃到外面去,远走高飞,也能生存,但现在整个狐族的人都知道我是圣女的凡人女儿,这一重身份,会给我带来无尽的麻烦。 待在狐族对我来说反倒是最安全的。 再者,我几次因为外界的压迫而要离开胡定棠,已经被他抱怨过了,现在,一切事情即将到达白热化程度,我更是不能离开他。 我睨了一眼胡允熙,心里已经百转千回,听她说下去,只会动摇军心罢了,所以我选择拒绝:“胡允熙,你别忘了,你现在和胡定乾才是两口子,他倒了,你可就守寡了,你这么在他背后拆他的台,小心以后追悔莫及。” “我从来就不喜欢他,他怎样与我无关。”胡允熙固执道。 我好笑道:“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你跟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难道你还指望把他掰倒了,再投向胡定棠的怀抱吗?你觉得以胡定棠的个性,以前你冰清玉洁的他都不要,还会要现在残花败柳的你吗?” “你!”胡允熙气急败坏的举起手要打我,从进门到现在,她的隐忍终于消耗殆尽了,“孟九裳,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冷心肠的人,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受尽磨难而无动于衷,你会后悔的。” 我伸手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说道:“后悔什么?你若是真的爱胡定棠的话,就不会拿这个来威胁我,难道我不答应你,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胡定乾继续迫害胡定棠?胡允熙,你的爱,原来如此的廉价。” 我甩开胡允熙的手,指着门口道:“天色不早了,一会胡定乾就要回来了,被他看见你装病不去祭祖而到处乱跑,怕是不好吧,大嫂?” 这一句大嫂,狠狠的打击了胡允熙,她紧咬着嘴唇,气得直跺脚,之后一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胡允熙的背影,只觉得她可怜,这辈子爱了不该爱的人,又成了族内争斗的一枚棋子,白白牺牲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但她怎样活,那是她的选择,没有人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 胡定乾的秘密,我想知道,但就算我答应胡允熙离开胡定棠,以此交换秘密,她胡允熙就能成功带着这个秘密重回胡定棠麾下了吗? 不,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胡定棠不会要她,胡定乾也不会放过她,我答应她,很可能就是在替她催命罢了。 我着实累了,关了门便躺在了床上,先是黑衣人,后是胡允熙,两者给我带来的信息让我很烦恼。 我不由的猜想,胡允熙在胡定乾那儿发现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既关系到我母亲,又关系到胡定乾的父亲,这与黑衣人跟我说的,似乎不谋而合了。 看来当初我母亲被镇压,的确是另有隐情的,更让我担心的是,站在胡定乾背后的那位,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我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口,早已经结痂掉落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记,这些天我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再有六天,胡定棠将经历下一次痛苦的折磨,再这样耽搁下去,对谁都不好,我怕我最终一事无成,白来狐族一趟。 我慢慢的转着手腕上的骨钏,又回想起胡连城曾经跟我说的话,他之前骗我说胡定棠父亲的尸骨上长出了曼陀罗花藤,这话已经被我证实是假的,那么,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毒骨生花,这是有典故的,当时胡连城跟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不会平白无故的说出这个典故。 所以,胡连城必定是知道什么,甚至,他当时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对象不是胡定棠的父亲,而是…… 会是胡定乾的父亲吗? 假设猜测是成立的,那胡定乾的父亲应当是在那场雪崩之中死掉了的,死人,会在数十万年后,再次兴风作浪吗? 再回想胡允熙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胡定乾房间里会藏着什么秘密?大抵这个秘密就是关于他父亲的,如果他父亲早已经死了,却又能暗中帮他操控一些事情,那么,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胡定乾供奉着他父亲的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凝聚了他父亲的法力等等类似的东西,可以为胡定乾所用。 这样想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胡定乾在外面装的正人君子,背地里那些肮脏下作的事情,都由这东西来操控胡定坤去做,甚至不用胡定坤,它自己就可以完成,就比如那一夜我被陷害。 千金裘那么大的事情,做的那么悄无声息,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来,这是何等的功力。 这场战斗,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激烈,但是暗地里那些我所看不见的力量,却一直在斗得如火如荼。 如今,在祠堂里,我的身份已经完全被表露出来,骨钏出手,腐蚀掉了胡天灵,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我母亲对他的惩罚,圣女出手,更会激化事态的发展。 胡定乾,胡连城,这两人因为胡允熙,紧紧的抱成一团了,我该怎样撕裂一切,将胡定乾的秘密摊在众人的面前? 在我看来,救母亲和救胡定棠,这两者其实早就融合成了一件事情,毕竟害他们的人,是同一个。 我正想的入神,忽然门被咚咚咚的拍响,猛地回神,一股浓郁的烟呛入口鼻,我猛地咳嗽起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房间里面竟然弥漫起一层灰蒙蒙的烟。 有人还在踹房门,但是上次房门被胡定棠踹坏掉之后,重新修补了一次,似乎修补的异常坚固,外面的人一下两下根本踹不开。 我赶紧下床,伸手去拉门,却发现门并没有锁,而是被一层法力给护住了,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用脚踹就能踹开的。 外面踹门的人在大喊,我听到是胡三姑的声音,这会子胡卿安带着一众人在祖坟祭祀,应该还没回来。 我转头看向窗口,却发现窗口冒着黄绿色的火焰,火苗四处乱窜,这才警觉,有人想要将我烧死在这房间里。 从那火焰的颜色就能看出来,这不是一般的火,毕竟,在狐族,一般的火很容易被灭掉。 是谁要害我? 这人趁着胡卿安和胡定棠不在的空档下手,显然是一早就打算好了的,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恐怕我这间房间的周围,都被什么法力圈住了,外围进不来,我也难出去。 我看向骨钏,运起内力想要激发它的力量,可是离开了祠堂,骨钏的力量根本发挥不出来。 这会子胡定棠他们得到消息了吗?恐怕不容乐观,毕竟祖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进去的,留下的人,只能等祭祀完成,他们出来之后再通报我这边的事情,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谁能来救我? 这么想着,我赶紧拿出装着圣女令的荷包,站在房间中间,却不知道怎样催动圣女令,张伯当初只是给我,却没教我口诀啊。 房间里浓烟滚滚,我根本没地方躲藏,不住的咳嗽起来,捏着荷包,猛然看见荷包上的黑色火焰,下意识的就念动咒语,催动那黑色火焰爆发力量。 这黑色火焰是冥界鬼力标志,我当然知道该怎样催动这股鬼力,黑色火焰腾起,阴风乍起,瞬间朝着四周膨胀开来,我只听到一阵呼啸而过的风,房门应声而倒,窗户上的木棱跟着碎裂,火舌也被压了下去,熄灭在了黑风之中。 等到一切都结束,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心口扑通扑通乱跳,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抬头,却看到门口,一双双眼睛正盯着我,一张张脸上带着或愤怒,或不安的表情。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里直往上冒,很快,胡卿安带着一众人赶到了这儿,人群中却并没有胡定棠。 胡靖阳指着我严词厉色道:“大家都看到了吧,刚才的黑气是什么,都是修炼之人,你们心中有数,到底是仙是魔,我相信你们心中也已经有了想法,不用我多说什么。” 到了这儿,我才真正的明白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的意义所在。 他们是故意的。 我在祠堂的所作所为,虽然镇住了那些旁支外系,但是却说服不了以胡靖阳为首的七大长老,他们一直在找我的破绽,而我拿出荷包,给了他们机会。 我的房间是他们用法力封的,火是他们放的,为的就是逼我穷途末路之时,使出一些出乎意料的手段来破局。 这么强大的法力,肆虐的火舌,以我的内力救不了自己,骨钏的力量发挥不出来,我还能怎样? 所以轻而易举的,我便上当了。 黑色火焰的力量来自于冥界,一般人是得不到的,我用了,那我与冥界便脱不开关系了。 胡靖阳这么快就用实际行动成功的扭转了我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大好形势,这一招相当毒辣。 我面向外面那一双双复杂的眼神,明白他们透过我看到了什么,他们又看到了当年狐族发生的悲剧。 在场的这些人中,晚辈记忆不深,或者像我一样,压根没有经历过那场灾难,但是那些记忆深刻的老一辈,会不厌其烦的跟他们描述当年的场景。 而他们所有人都被灌输了一个根深蒂固的思想,那就是,当年那场灾难,是因为我母亲爱了不该爱的人带来的,而我是那个人的女儿,又表现出了不属于狐族的爆发力,顺理成章的,他们便会觉得,我将重蹈我母亲的覆辙,给狐族带来另一场灾难。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她不是圣女的女儿,是妖女、魔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狐族还没从那场灾难中彻底缓过来,再也经受不住又一场那样的灾难了。” “什么叫宁可信其有?刚才那股黑气你没看到吗?请问你能爆发出那样的幽冥力量吗?” “她就是那个人派回来报仇的,圣女未亡,那人贼心不死。” “不能让她待在我们狐族,必须赶走她!” “赶走了,就能保证她不以别的形态回来吗?这一次装作一个凡人女子,下一次呢?” “我看一刀把她宰了最省事,一了百了!” “借你一百个胆子,你敢宰吗?要是能宰,当年她被生下来的时候,族长和七大长老能不出手?只怕更会引火烧身吧!” “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先囚禁起来再说!” “对,先囚禁起来。” 几乎是一呼百应,眨眼间我就被围了个密不透风,七大长老中的两个亲自来押我。 到了这个时候,反抗是没有意义的,整个狐族都与我为敌,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但是很快,接下来有人一句话让我彻底怒了,他说:“我看,光囚禁她是没用的,根源还是在圣女的身上,圣女一日不死,狐族永无宁日。”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狐族子民的嘴里说出来的,大吼道:“圣女是整个狐族的保护神,杀了她,狐族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妄图诅咒狐族,我看你是死不悔改!”胡靖阳训斥道。 人群中有人煽风点火:“我说这些年怎么没有新的圣女出世,原来圣女根本就没有难产而死,还弄出了这么一个祸害来。” “这件事情,我想,族长您还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一个年长的外系老者走上前来,向胡卿安发难,“当年圣女虽然以一己之力救下了狐族,为狐族争取了苟延残喘的机会,但是大家也不该忘记,这场灾难本就是她引起的,当年如果不是得到圣女难产而死的消息,我想,该有的惩罚,圣女还是应该承受的吧?” “炳光兄这是在怪我以权谋私,擅自偏袒小女?”胡卿安反问道,“但当年,小女的确是难产,奄奄一息之际,将她封印在了禁地,就是让她自生自灭,包括将刚产下的女婴扔在雪地里,都是一样的用意,这些,都是我与靖阳兄等几位长老商议过后所做下的决定,我们都是为了狐族考虑,谁也没想到,她们母女俩命会这么硬,全都活了下来。” “正如你们所说,当年我们可以惩罚小女,甚至可以一刀要了她的性命,她死了,按照狐族的传统,立刻会有下一任圣女降临人间,但你们有没有想过,狐族历代圣女都是命数到了而死,或寿终正寝,或为狐族战死,这都是顺应天命,所以上天才会为我们降临下一任圣女。” “而小女难产将亡之际,被封印数十万载却没死,这难道不是老天爷不收她?如果当年我们擅自将她杀死,试问,天谴由谁来担?” “那可是逆天改命,触怒天威,狐族才真正的会受到上天的诅咒,兴许从此以后,我们狐族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圣女降生,那到时候,狐族遇到大难之际,受谁人保护?” “这些,都是你们所能承担得起的吗?” 胡卿安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句句在理,成功的堵住了那些闲言碎语,而我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我可以想象,当年他是在顶着多大的压力之下,以那样的方式保住我们母女俩的,说是让我们自生自灭,要不是他争取,或许我们俩就连这点自生自灭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是不爱儿女,不是不疼后代,而是有些事情很难两全,只能在夹缝之中艰难的寻求一个平衡点,为我们创造微乎其微的生的机会。 做人难,做决策者,更是难上加难。 再看看那些咄咄逼人的旁支别系,分分钟要爆炸的胡靖阳,以及以胡靖阳马首是瞻的另外几大长老,哪一个不如豺狼虎豹,死死的盯着胡卿安? 野心,谁都会有,谁不想高高在上,一言九鼎? 而坐在高位之上,不能居安思危,统筹全局,时时刻刻都会有被拽下来的危险,一人倒下,就可能是一整个主支的没落,旁支上位,赶尽杀绝,谁也别想独活。 所以,胡卿安的处境并不好,在内,需要防着能力不足却要上蹿下跳的亲眷,在外,得结结实实的按压住那些旁支别系的野心勃勃之人的暗算,我想,但凡胡卿安的儿女之中有一个是真正的能力超群又品行端正的存在,也不至于面对这样的断代危机。 我们这一个家族的荣耀,都压在他一人的肩上,他不想倒,也决不能倒。 如今,他再一次被架在了这样的境地之中,虽然一番话暂时镇住了众人,但如果不拿出一个合理的处置我的决策,难以平众怒。 他转眼看向我,说道:“至于如何处置这个丫头……” 84、多行不义必自毙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卿安看向我的时候,我不自觉的浑身一个颤抖,我心里明白,这一次他对我的处罚不会轻,并且不管是怎样的处罚,我都不能反抗,一反抗,就会连累我母亲。 “至于对这丫头的最终处置,”胡卿安环顾四周,说道,“就按大家所说,先囚禁,正好大家伙都在,坐下来好好讨论出一个最妥当的结果,这一次,我不参与你们的决策,你们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但丑话说在前面,因为这个处置而产生的所有的后果,无论好坏,大家都应该坦然接受,咱们做任何决定,首先要考虑全族人的利益,其次才是个人的私情。” “胡栋,把四丫头带去地牢,在最终决断出来之前,不准任何人探视,违者,杀无赦。” 两个长老押着我,在栋叔的陪伴下,穿过众人,将我送入了地牢。 地牢处于狐族正殿后院,后院正中央供奉着一座塔,那塔并不高,七尺上下,塔前面设一三角铜鼎,栋叔上香叩拜之后,铜鼎移开,露出下面一个四方四正的入口,拾级而下,越走越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阴森潮湿的牢房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这里的牢房跟别处的不一样,不是连成片的,而是独立的一间一间,每一间相隔有四五米的距离,牢房是封闭式的,只有门上开着一个方形的洞口。 我被押进其中一间,没有给我上任何的手铐脚镣,门被关上,光从那个洞口照进来,也没有那么黑。 牢房不大,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墙角放着一张木板床,到了这种时候,我的心也完全安定了下来,直接掸了掸木板床上的灰,躺了上去,等着他们给我的最终裁决。 但是没躺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朝着我的牢房而来,我当时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快就讨论出结果来了? 我一翻身起了床,趴在那个洞口往外看,等到看见来人是谁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来人直接走到门前,拿钥匙开门,一把拉开门,四目相对,他说道:“快跟我走。” “胡定棠你怎么来了?”之前我中计的时候,人群中并没有胡定棠,我就猜到他肯定又被关起来了。 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并没有伤,这才放下心来。 胡定棠伸手将我拉出去,我走出牢房,这才发现跟着胡定棠后面的,还有一个人,不是胡卿安又是谁? 他拄着拐杖,面色凝重道:“本来我是打算慢慢筹谋,想办法将一切事情摆平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族内有异心之人蠢蠢欲动,你们再不走,可能会折在蛇族。” “爷爷,等我把小九儿送出去,我会回来的。”胡定棠坚定道。 “傻孩子,走了轻易就别回来,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回来,爷爷希望看着你们是带着足够的底气回来的。”胡卿安说道,“走吧,外面会有人接应你们一程,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摇头:“外公,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我一把老骨头了,就算是死,也活够本了,但想要我死,还没那么容易。”胡卿安说道,“走吧,趁着他们还没做出决定之前走还来得及。” “不,我不走,我走了我母亲怎么办?”张伯他们好不容易把我送进来,我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胡卿安摇头:“想要救你母亲,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并且以她如今的处境,怕是根本救不出来了,你别执著于此,没用。” “为什么救不出来?”我固执道,“她是被乾坤地煞符封印住的,只要解开这道符,我母亲就能被放出来,而想要解开这道符,只需要两样东西,摄魂幡和镇魂旗。” 我此时提出这两样东西,就是想让胡卿安拿出镇魂旗来,摄魂幡张伯会替我弄到,我们相互协作,肯定还有机会的。 胡卿安眉头拧了拧,问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外公你别问这些,我只想知道……” “当年摄魂幡流落出去了,而镇魂旗,也并不在我手中。” 胡卿安的话一下子镇住了我,我不解道:“怎么会,他们说是在你手中。” “这事情怪我。”胡卿安说道,“当年你母亲的事情,我应该亲手去做的,假手于人,没想到埋下了祸根。” “假手于谁了?”我急道。 胡卿安张口刚想说什么,一群人忽然就出现在地牢之中,紧接着七大长老以及族内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都来了,胡靖阳指着胡卿安说道:“看,我说的是不是一点错都没有,假公济私,包庇祸首,这样的人,还能领导我们整个狐族吗?” 众人立刻说道:“不能!他不配!我们狐族就是被这样搅乱的!”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胡靖阳一声令下,众人摆开架势,胡卿安站在原地没动,我和胡定棠已经冲了上去。 但胡卿安一把拉住了我们俩,想要将我们拉回去,可是就在那时,胡靖阳忽然一手捏诀,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咒语,胡定棠右腿一瘸,整个人朝着地上摔下去。 我想去拉胡定棠,胡卿安拽住了我,胡定棠在地上不停的滚,先是腿抖,紧接着,右胳膊、后脑勺都出现反应,最可怕的是,眨眼之间,他全身开始肿胀起来了。 “够了!”胡卿安吼道,“何必为难孩子们,我跟你们走便是,胡靖阳,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胡靖阳冷笑一声道:“你在教训我吗?胡卿安,我忍你太多年了,你早已经不配坐在族长这个位置上!” “当年,你本该传位于一南,你却迟迟不让位,后来你又属意定乾,半路上又开始动摇,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我就替你做这个决定!” “胡卿安,你老了,该让位了,定乾身为长房长孙,能力卓绝,为人宽厚,是狐族族长不二继承人!” 胡靖阳话音刚落,其他几大长老立刻附和:“我们复议!” 胡卿安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的无奈。 我这才明白过来,很久之前,胡定棠就跟我说过,在狐族,几大长老是特别拥护胡定乾的,现在看来,他们等着捧胡定乾上位已经等了好久了,久到已经耐烦不了胡卿安,不惜亲手将他拉下水了。 这个胡靖阳在族内的威望,很多时候不输于胡卿安,他蛰伏很久了吧? 我猛然惊醒,胡卿安刚才说当年我母亲的事情不该假手于人,那个人,应该就是胡靖阳吧? 所以,当年埋葬胡定乾父亲,也就是胡一南,以及封印我母亲,都是胡靖阳直接操控的,胡卿安作为父亲,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就此没落,退后了。 可这一退,酿成了大祸。 胡靖阳才是真正的祸首!而镇魂旗当年是被胡靖阳窃取了! 胡卿安深知这一点,才会礼遇胡靖阳。 更可怕的是,胡靖阳刚才一念口诀,胡定棠便发作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这就说明,胡定棠以及他父亲的病,跟胡靖阳脱不开关系。 胡靖阳又是胡一南以及胡定乾父子的拥护者,所以,害胡定棠和他父亲的,就是胡一南一脉。 “放两个孩子走!”胡卿安两手压着龙头拐杖,厉声道,“胡靖阳,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以礼相待,希望……” “把这个老匹夫给我押下去!”胡靖阳没等胡卿安将话说完,抢先一步道。 另外六大长老以及一群黑衣人瞬间涌了过来,胡卿安提起龙头拐杖刚想反抗,胡靖阳却再次掐诀念咒,地上的胡定棠浑身肿胀的几乎要爆掉,我甚至能看到他肿胀的皮肤之下包含着的透明发黄的液体。 这种状态,应该就是当年,胡定棠父亲临死之前的样子吧? 到了这种地步,胡卿安根本无法出手,除非他不顾胡定棠的命了。 胡卿安终究是缴械投降了,被押走了,他们还顺带抬走了胡定棠。 我站在原地,成了众矢之的,胡靖阳阴阳怪气的看着我笑,那种笑像是数九寒天的冰,沁入骨髓,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我就听他说道:“当年没能弄死你,是我最大的失策,这一次,你不会再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说完,我只感觉到周身一阵狂风乍起,整个人被拎了起来,耳边呼呼的风声不断,等到我被扔在地上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片树丛之中。 我站起来,朝着四周看去,隐隐的有些熟悉,这里是狐族禁地! 禁地里危机四伏,上一次靠我母亲将我送出去我才得以存活,而这一次,禁地周围肯定把守着胡靖阳的人,我母亲想送我也不可能了。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耳朵竖的直直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朝着我围了过来,我闭了闭眼,该来的,终究会来。 我抬起右手手腕,看着骨钏,这里是禁地,我母亲就被封印在这禁地之中,骨钏在这儿是可以被我母亲操控,发挥力量的。 但是我现在不确定我母亲的境况,毕竟按照胡靖阳的张狂姿态,他将我扔在这里,肯定是十拿九稳能将我弄死的。 很快,四周,密密麻麻的红眼蜘蛛、千足蜈蚣、野猪蝙蝠等等,将我团团围住。 在它们的眼中,我是食物,这么多家伙,怕是一只一口,都不够分的。 一声嘶鸣,那群黑压压的蝙蝠首先出动,扑棱着翅膀直朝着我冲来,尖锐的牙齿恨不得立刻钻入我的皮肉之下,将我吸干。 蝙蝠一动,剩下所有成精的家伙全都出动,我手腕上的骨钏瞬间亮起,森森的寒光四射,最先冲上来的蝙蝠瞬间化为一片血水。 果然,骨钏发挥作用了,我趁着这股力量的保护,直往山上冲,我要去找我母亲。 可是没跑几步,母亲的声音便传来:“小九,别来,回头,往山下跑,快!” “母亲,我要跟你一起。”我朝着上方喊道。 母亲直接拒绝:“小九,你救不了我了,我已经……总之,你能离开狐族就够了,去找他。” “母亲,你怎么了?是不是胡一南……” “走!”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包裹了起来,带着我直往山下滚去,那速度,简直风驰电掣一般,我想说句话,都无法发出声音。 但是很快,有什么东西突破了那股力量,将我缠住,等我稳定眼神,看到缠着我的东西的时候,顿时便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曼陀罗花藤,粗的如婴儿手臂,细的如头发丝一般,从我的脚腕直往上延伸,密密麻麻的布满我全身。 手上的骨钏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从我手腕上脱离,变成一把骨刀,朝着藤蔓划过去。 藤蔓断裂,浓郁的腥臭味散发开来,刺得我脑子昏昏涨涨的难受。 可是斩断了一批,另一批立刻又伸了出来,重新将我缠住。 那些藤蔓像是永远也砍不禁一般,不依不挠的缠着我,一开始只是表面,很快,我便能感觉到皮肤表面像是有千万条蛆虫透过我的毛孔,往我的身体里钻一般。 那种感觉是痛苦而又绝望的,那些藤蔓的触角终于钻进了我的身体,顺着经脉,全都朝着我胸口汇聚过去。 我当即便明白,它们的目标是我胸口里面藏着的狐狸内丹,那可是我在阴司局修炼那么多年的成果! 我能在孟九裳的身体里生存下来,就是因为有着狐狸内丹,一旦狐狸内丹被弄走,我便一命呜呼了。 痛,当时我只有这一个感觉,那些藤蔓的触角丝丝密密的往里钻,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我的心一般。 我仰面往上,眼神早已经涣散,只能隐约看着骨刀在不停的砍,可是那些藤蔓越砍越多,无穷无尽。 这就是胡靖阳的最终目的,他将我丢在禁地,不是为了让我被那些修炼成精的虫啊兽啊的吞噬,而是为了将我祭给这曼陀罗藤蔓。 之前我还只是猜测,现在,我已经完全确定,我的猜测十之八九是正确的,这禁地封印着的,不仅仅是我的母亲,还有胡定乾的父亲,胡一南。 胡一南当年的确死于雪崩,但尸骨没有毁掉,反而被封印在此,这是胡靖阳的计谋。 当初胡一南是怎么陷害胡定棠父亲的?好端端的一只修炼得道的狐,怎么忽然就染上了病,有了可怕的反骨?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毒骨生花,一个人死后,尸骨上还能长出这么凶猛诡异的曼陀罗藤蔓,开出妖冶致幻的曼陀罗花,这都不是巧合。 胡一南当年是怎么得到这些本应该生长在幽冥之界的曼陀罗的,又是怎样用曼陀罗去害胡定棠父亲的,死后,又是在怎样的条件下,利用曼陀罗凝聚魂魄,兴风作浪的,这些,我都无法说清楚。 但有一点我很明确,那就是胡靖阳在这个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母亲。 我母亲被跟胡一南的尸骨一起封印,胡靖阳这么安排,必定也是有目的的,他是在利用我母亲? 所以胡卿安才会说我救不了我母亲,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可是,如果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的话,张伯他们为什么还坚持让我回来呢? 所以,还是有办法的是吗? 我忽然自嘲的一笑,就算有办法,也跟我无关了,我胸口痛的已经麻木,能够感觉到狐狸内丹内的法力在不停的流失,那些曼陀罗在吸收我在阴司局修炼那么多年才得到的修为。 就在我感觉所有的修为消失殆尽的时候,天空中,一群血红色的乌鸦压了下来,遮天蔽日的红,那些曼陀罗藤蔓悄无声息的往回缩,但那群乌鸦已经落了下来,尖锐的喙拼命的啄着那些藤蔓。 一部分藤蔓缩回去了,一分部钻入我的胸口,消失不见了。 整个过程不过三五秒,我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离奇的梦,涣散的眼神一时间根本聚拢不回来,耳边,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怒吼:“阎天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了救你。”冰冷的声音如来自无尽深渊,带着微微的叹息,“我得救你。” “她是你女儿!”母亲吼道,“我不需要你救,我恨你!” 一只冰冷的大手覆上我的脸,遮住了我的眼,我只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双瞳之间直往我身体里灌输进来,意识渐渐的回拢,然后,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冥九,你愿意用你毕生的修为以及这条命去救你母亲吗?” “愿意。”我几乎是不假思索道。 男人欣慰道:“看,女儿愿意的。” “阎天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若是能做鬼,我求之不得。” 说完,那只手已经消失,我只感觉天地之间一片混沌,身体飞起又落下,最终陷入深深的昏迷。 神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躯体,漂浮在半空之中,然后,一点一点的坠落下去。 85、我尽力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整个人混混沌沌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直到一阵颠簸将我颠醒,努力的睁开眼睛之后,好一会儿才看清我的处境。 我躺在一架马车里,整个马车内壁,密密麻麻的全都布满了曼陀罗藤蔓,而这些藤蔓,是从我身上散发出去的。 靠近车帘的右侧,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羊骨烟袋,正吧嗒吧嗒的抽着,也只有他坐着的那一块地方,没有被藤蔓占领。 他听到了动静,转眼朝着我这边看来,看到我睁着眼睛,问了一句:“醒啦!” “张伯,我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张伯磕了磕大烟袋,烟锅里的碎沫子以及零星的烟油蹦出来,所到之处,藤蔓迅速的往后缩了缩。 这些藤蔓到底还有点忌惮张伯的烟油的。 张伯清了清喉咙,说道:“感觉怎么样?” “不好。”我都这样了,还能好吗,“我以为我会死,所幸还活着。” “只是暂时活着。”张伯说道,“这些曼陀罗藤蔓不会这么轻易的顺服于你,丫头,很快,你就会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皱起了眉头,明白张伯的意思。 这些曼陀罗藤蔓攻击了我,汲取了我身体里的狐狸内丹绝大部分的修为,之后被那些血色乌鸦啄断,残留下来的占据着我的身体,我是宿主,很快,它们就要统领我的身体,操控我。 想起在禁地的情景,我连忙问道:“张伯,是谁救了我?是你吗?”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张伯否认。 “是那个叫做阎天擎的吗?”我问,“阎天擎是谁?” 张伯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正常,说道:“丫头,不该问的别问。” “是我的父亲,对吗?”我依然不松口。 张伯叹了口气,说道:“对,他是你父亲。” “他是冥界的人,他姓阎,可冥界姓阎的……” “丫头,我叫你别问,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小命,如果你能熬得过这一次,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你得挺住了,知道吗?” 张伯那双平时透着精光的小眼,此时满是悲凉,看得我心都凉了,但还是努力的挤出一个笑,我知道,这笑,可能比哭还难看吧,我说:“没事的,这一次我拼死也不离开狐族,就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只是,张伯,我放不下,我想救的人,我在乎的人,都输了。” “是啊,都输了,所以你就更要坚持下去,不能死。”张伯说道,“你要是死了,一切就真的完了。” 我咬牙,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问张伯:“张伯,阎天擎能救得了所有人,为什么他不救?” “丫头,现在你什么都别想了,想想你自己。”张伯说道,“活着最重要。” 我知道现在想要从张伯的嘴里问出点什么,很难,那是他主子,他不可能说三道四,思来想去,最后问道:“张伯,你能救救胡定棠吗?他现在很不好。” “丫头,我答应你,只要你活着,我就保证他活着。”张伯郑重道。 我努力点头:“我尽力。” 说话间,马车一个颠簸,慢慢的停了下来,前面车夫说道:“张爷,到家了。” 张伯应了一声,又对我说道:“丫头,暂时我只能将你关起来,除非等你控制住了这些东西,我才能把你放出来,一定要挺住。” 之后,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跳下马车,马车立刻又行驶了起来,我感觉好像一直是在走下坡路。 这里是张伯的住处,我来过几次,印象中他的府邸根本没有下坡路,那么,这里应该就是地下密室了。 马车停了下来,并没有人来掀车帘,车夫走到车窗外面,对我说道:“孟姑娘,我得出去了。” 然后,他便离开了,很快,重重的关门声传来,我睁着眼睛看着车顶,车顶的正中央亮着一盏小灯笼,如今,就只剩下这微弱的灯光陪伴我了。 四周静的可怕,我躺在车厢里,动弹一下都没办法做到,看着那些曼陀罗的藤蔓,脑子里面不由自主的便会想到胡定棠。 我们分开的时候,他全身肿胀的样子让我害怕,时间长了,他就会像他父亲当年那样全身腐烂死掉。 当年,也是这些曼陀罗害了胡定棠的父亲吧,可最终要救胡定棠,还是得用这些曼陀罗。 如果我能活着,控制住了这些曼陀罗藤蔓的话,就能救胡定棠了,救了胡定棠,他不被病痛折磨,以他的修为以及谋略,再去救我的母亲,以及其他人,就很有希望了。 所以,我不能死。 我躺在那儿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张伯所说的折磨可能不会到来的时候,那些藤蔓动了。 它们就像是一条一条巨大的吸血虫,从我的身体里面不断的吸收我的血液精气,将我的生命一点一点的带离我的身体。 紧接着,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冥九,回来吧。” “想救你母亲吗?回到我这儿来吧,我能帮你。” “……” 谁? 这是谁? 我惊恐的看向四周,可是灯笼灭了,四周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耳边只能听到悉悉索索,不停的在蠕动的曼陀罗藤蔓,它们像是在寻找一个入口,彻底的将我征服一般。 那个声音不停在我耳边蛊惑,我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用力的甩头,想要将那个声音赶走,可却发现,声音越来越大。 我知道,这样下去,我会彻底沦陷,到时候我便成为一个傀儡,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能让这些发生,必须在我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做点什么。 我将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全都集中到右手上去,慢慢的将右手抬起来。 就这么一个平时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动作,我抬了很久,嘴唇都咬破了,终于,右手摸向耳后,抽出了那根阴阳针。 握着阴阳针,我闭了闭眼,狠狠的朝着自己心口扎下去。 针尖破开皮肤,钻进血肉,用力往下压,心口顿时一股刺痛袭来,痛的我龇牙咧嘴,浑身上下跟水洗的一般。 但也是这一阵痛,让我的神智清明了一些,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也慢慢变弱。 然后,我拔出阴阳针,看着沾满心尖血的针体,凄惨的笑了。 撕开胸口的衣领,只能靠着右手捏着阴阳针,凭着脑子里数万年磨练出来的走针步骤,在胸口一点一点的刺出彼岸花的形状。 曼陀罗毒,但毒不过彼岸花。 同是来自幽冥之界,但彼岸花才是幽冥之界的霸主。 用彼岸花压制曼陀罗,这是饮鸩止渴,但我没有别的选择,而我内力不够,唯有用自己的心尖血为祭,才能发挥阴阳针下这朵彼岸花刺青的真正法力。 但相对应的,如果彼岸花没能压制得住这些曼陀罗藤蔓的话,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最后一针刺下的时候,一直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瞬间泄了出去,尽人事,听天命,我能做的,全都做了,剩下的,只能躺着等了。 飒飒的阴风慢慢的在我四周盘起,一点一点的将我包围,声音越来越大,阴风越来越强盛,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我的身体里面压,那种鼓胀的刺痛让我分分钟想要爆炸。 直到一声巨响,整个马车四分五裂,我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全身疼痛的早已经麻木,摔下去倒也不感觉痛了。 我再一次晕了过去,最后我到底有没有战胜对方,不得而知。 …… 我的身体在往下坠落,四周黑漆漆的,那种从地心之处涌上来的阴冷,一点一点的涌上来,袭遍我的全身,让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初在阴司局的日子。 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啊? 难道我已经死了,又回到幽冥之界来了吗? 不可能的,我可只有一丝残魂啊,脱离了孟九裳的身体,没能进入冥界之前,就会灰飞烟灭,就是想进十八层地狱,也没有机会。 那我这是在哪儿呢? “冥九。”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冥王。 我不由自嘲的笑了,这幻觉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连冥王的声音都能听到,可为什么就不能幻想到胡定棠呢? “冥九,你尽力了。”冥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你得坚持住,你得回去救她。” “你愿意救她吗?用你所有的修为,用你的内丹甚至是元神,用你灰飞烟灭,消失在这个天地间作为代价,你愿意吗?”冥王连续抛出问题。 “她是谁?我母亲吗?” “是。” “我愿意。” “好。” …… 我猛地惊醒,长长的吸气带出一串气声,仿佛断了气的人,又重新续上了命一般。 剧烈的疼痛传来,我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间密室,密室的墙壁上,一盏一盏点着特殊燃料的灯摇曳不停的摇曳着。 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四周全是木屑,脚头的那批马血流一地,仿佛被五马分尸了一般。 我活着。 那些曼陀罗藤蔓不见了。 我赢了。 我咬牙将手竖起来,看着上面斑斑血迹,然后,朝着密室顶端伸了伸手指。 五指的尖端,一丝一丝的触角冒了出来,我握紧手指,那些触角立刻又缩了回去。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往下掉,喉咙里面的血腥味不停的往上涌,我他妈的真的活着,甚至将曼陀罗的藤蔓控制住了。 但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冥王的话在我的脑子里面不停的盘旋,我知道那不是梦。 我答应了他,用我自己的身家性命,换回了这短暂的生的机会,他要我回去救我母亲。 阎天擎,冥王。 在阴司局那么多年,没有人敢直呼冥王的名讳,甚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不知道,冥王的大名到底叫什么。 或许,阎天擎根本就不是冥王的名字,而是当年,他跟我母亲在一起的时候,用了这个化名罢了。 他是我父亲,他要救我母亲,所以要牺牲我。 我他妈的怎么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呢? 我可以想出千万种可能,但唯独不会想到,我来到人间的使命,竟然就是来以命抵命的。 怪不得我母亲一直让我走,让我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狐族。 不回狐族,就不会揭开这一切秘密,就不会面对死亡,就不会面对这残忍的一切。 可不管怎样,救母亲,这一点,我从未动摇过。 如果我在乎的、深爱的人全都死了,这人间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我再次伸出手,在灯光下,慢慢的操控这曼陀罗藤蔓从我的手指尖冒出来,越伸越长。 可是随着体力的消耗,我的手开始僵硬,开始一点一点的变白、变青、变紫,紫的发黑。 僵硬感从指间一路往下,到手掌,到手腕…… 哈,僵化了。 所以,是这些曼陀罗藤蔓暂时护住了我残存的内丹修为,以及那股残魂,曼陀罗藤蔓若离开我的身体,我的魂魄也会被带走,剩下的,就只剩下孟九裳的尸体了。 知道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冥王为什么要问我,你愿意吗? 因为,我已然是一具行走的尸体了,只要想救人,我就得死。 我躺在那里,再也没有试图去抬起手臂,操控那些曼陀罗藤蔓,脑子里面像是要炸裂开来一般,最初的最初,我就是一枚棋子啊。 我被冥王从冰天雪地里带走,在阴司局杀出重围,然后被人陷害,残魂附着在狐狸内丹上,内丹被送入被活埋致死的孟九裳身体里。 然后,我睁开了眼睛,遇到了胡定棠…… 一切都是阴谋,冥王的阴谋。 恨他吗?恨。 可恨有用吗?我得救我母亲,救胡定棠。 我也不知道自己躺在那冰冷的密室里面多久,直到浑身的疼痛慢慢的缓解,直到我的心如止水,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石门边,握起拳头,用力的捶向石门。 很快,石门被开启,张伯就站在石门前面,满脸的疲惫,那样子,分明就是我被送入密室之后,他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 他担心,担心我死在里面,担心他们的计划落空。 而我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笑了:“丫头,你挺过来了。” “你答应过我,”我没有任何的废话,直奔主题,“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活着,就会告诉我一切,我活着,胡定棠就活着。” 张伯点头:“你问吧。” “我母亲,到底能不能救?” “这个我是真的无法知道。” “好,那这些曼陀罗藤蔓到底是怎么来的?” “冥界有条黑水河,三界六道所有肮脏污秽全都聚集在那儿,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这株曼陀罗在黑水河底应运而生,吸纳黑水河中隐晦肮脏之物,保持冥界稳定。” “它默默修炼,阴煞之气集聚太过,不甘于受限于黑水河,便与阳界勾结,兴风作浪。” “胡一南。”我说道,“他是与胡一南勾结,数十万年前,胡定棠父亲是胡一南用这曼陀罗害的,狐族的灾难,也是这精怪带去的,最终,却嫁祸在了我母亲和胡定棠父亲的身上,对吗?” “是。”张伯说道,“但最初牵线搭桥的,不是胡一南。” “胡靖阳!”我几乎是从齿缝里咬出这杀千刀的名字,“他到底是何来历,怎么这样厉害?” “他是胡一南妻子的舅父,却嫌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早年间一直隐于深山修炼,后与曼陀罗花精勾结,企图吞灭整个狐族,横扫阴阳两界。”张伯说道。 我不由嗤笑:“简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胡一南也是个没脑子的。” “但他们差点成功。”张伯说道,“如果不是你母亲,胡一南遭遇雪崩身死之后,他们便成功了。” 说到这里,我彻底明白了。 胡一南的死,根本不是因为雪崩,而是曼陀罗花精要用他的身体了,说到底,胡一南也只是胡靖阳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不对。”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问,“当年,不是胡靖阳亲手封印我母亲和曼陀罗花精的吗?如果他们是合作伙伴,又为什么会至此?” “胡靖阳只是顺水推舟,封印,是你母亲下的。”张伯说道,“那张乾坤地煞符,是狐族千万年来,历代圣女的精元所凝聚演化而来的,一般人想用也没有办法催动它的法力,只有同为圣女的你母亲,才有这样的资格。” 原来是这样! 我母亲为了不让这曼陀罗花精肆虐狐族乃至整个人间,不惜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而胡卿安多年的隐瞒,是我母亲授意的,胡靖阳能配合这么多年,也是因为他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 当一切被扫清之后,那曼陀罗花精不会让胡靖阳这样的小角色挡了他的路,甚至蹬鼻子上眼,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我母亲牺牲自我,镇压曼陀罗花精,胡靖阳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而我的出现,可能会打破一切,胡靖阳当然容不了我,可在最后一刻,他发现我母亲也要控制不住这曼陀罗花精的时候,就顺手将我扔去了禁地,献给曼陀罗花精去了。 86、换我守护你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靖阳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真是害人不浅,这种人就该遭天谴,不得好死。 我抬起手,当着张伯的面,逼着曼陀罗藤蔓慢慢的从指尖冒出去,我的身体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僵化,然后猛地收势,已经气喘吁吁,但还是看着张伯问道:“我也活不了了,是吗?” “这得看你的选择。”张伯说道,“只要你不用这些藤蔓,你就能保住这条命。” 我点头,这跟我之前的想法是一样的,然后我问道:“胡定棠呢?” 我问这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张伯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胡定棠在胡靖阳的手里,想要救出来很难。 我现在最怕的是,胡定棠挺不住已经…… 张伯狠狠的抽了两口大烟袋,浓重的烟圈喷出来,带着满满的忧愁,他问我:“你真的决定救他?你觉得他的命比你的重要?” 张伯这样问我,其实我懂他的意思,因为在他眼里,即使不确定我母亲就算救出来了能不能活,也要救,而我就这么一点最后的作用了,当然要配合他们救母亲,而不是把这仅有的希望浪费在胡定棠的身上。 可是对于我来说,胡定棠必须救,他曾经多次救我,撇去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说,看在这些恩情上,我也得救他,并且我最终是指望胡定棠去救我母亲的。 他活了,拜托了毒骨的折磨,接下去,就是他横扫千军的时刻了。 并且,我一直认为,以我的能力,救不了我母亲,能救的,是他阎天擎!我就不信我死了,灰飞烟灭了,他还能作壁上观! 我知道我这是在赌,但我宁愿赌这一次。 所以,我很确定的跟张伯说:“对,我救胡定棠,他的命比我的重要。” 张伯当即便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我跟了上去,他带着我一路往前,最终在一间厢房门口停住,用大烟袋扣了扣门,说道:“你自己进去吧。” “不过,丫头,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考虑,三思而后行。” 他要走,我忽然问道:“张伯,还有件事情,我想见一见吹笛人,可以吗?” “你会见到的。”张伯说道。 我问:“吹笛人不止一个,对吗?” 张伯点头,迈步离开。 果然,我当初的猜测是对的,吹笛人不止一个,至少,狐族之外一个,狐族老宅内部一个,但是我能确定,吹笛人应当是服从圣女令的那一批神秘人,他们属于狐族,可为什么会有流落在外的呢? 问清楚我想问的一切之后,我这才推开门,朝着厢房里面走去。 厢房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腥臭味夹杂着烟油味。 进门圆桌上便点着一盏油灯,油灯里面点了烟油,这些烟油是用来帮着胡定棠减轻痛苦的吧? 我朝着床边走去,床上,胡定棠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没有任何的挣扎与呻吟,浑身肿胀的如扔在水沟里多日的死猪一般,连半点人形都看不到了。 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都没能恢复到狐形的状态。 一般情况下,像他这种修炼之人,受了重伤之后,法力消退太多,维持不了人形,就会恢复真身。 可是,他被那些毒骨折磨的,连真身都无法恢复了。 这样下去,他很快便要步他父亲的后尘了。 我想伸手去摸摸他,可是又怕手触碰到他的皮肤,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他仿佛感应到了我的到来,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我,可是眼睛肿起来了,连条缝都扒不开。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昔日那俊朗帅气的脸庞,早已不复存在,除了心疼,我说不出别的感受。 “胡定棠,是我,孟九裳,我来了。” “我还活着,并且已经找到了救你的办法,我可以将你身体里的毒彻底拔掉,让你从今以后恢复到正常,之后,你便可以回去报仇了!” “胡靖阳、胡定乾以及那些长老们,从上到下,一个都不要放过,哦,对了,或许你舅舅也不是什么干净人。” “还有一点,胡允熙之前跑来跟我说,胡定乾的房间里藏着秘密,如果你回去了,应当从这一点着手。” “等你报了仇,掌控了整个狐族之后,可以帮我去救救我母亲吗?不必拼尽全力,只要去做就好了。” “再然后呢?你就在狐族里面找一个与你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吧,让他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跟你一起走下去。”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就跟要交代遗言了似的,但救了胡定棠之后,我便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想了想又说道:“待会我就会动手,到时候肯定会很痛很难熬,你得答应我要坚强,要坚持到最后,不要辜负了我所付出的一切。” 胡定棠躺在那儿,无法给我任何的回应,我附身,低头,靠近他,在距离他皮肤一厘米左右停下,本来想吻吻他的,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然后,我去圆桌边将油灯拿过来,抽出阴阳针,在烟油里面搅了搅,银白色的阴阳针,一下子就变成了烟熏色。 之后,我左手捏着阴阳针,右手五指展开,头发丝一般粗细的藤蔓摆动着触角,自动从阴阳针的针孔里穿过。 而后,我握着阴阳针对胡定棠说:“忍着点哦,我得先给你放尸油。” 说完,我的手松开阴阳针,嘴里念念有词,阴阳针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的,从胡定棠的右腿膝盖钻进去。 阴阳针在胡定棠的血脉里游走,曼陀罗的藤蔓从我身体里一点一点的抽离,那些藤蔓钻进胡定棠的体内之后,一下子接触到了尸油,发了疯似的开始蔓延。 我看着胡定棠的皮肤以肉眼能看得到的速度瘪下去,看着皮肤下那些藤蔓在不停的蠕动,细密的汗珠很快便爬上我的额头鼻尖,我整个人身上的温度在急剧降低。 直到阴阳针从胡定棠的后脑勺钻出来,针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藤蔓。 我捏住阴阳针,将它抽出来,然后,故技重施,狠狠的扎向我的心口。 浓重的腥甜味从喉咙里涌上来,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坏到了一定程度了,但我还没把事情做完。 我颤抖着左手,拔出阴阳针,右手的藤蔓还牵连在胡定棠的体内,但那些藤蔓早已经又分裂开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胡定棠的所有血脉。 我将阴阳针扎向胡定棠的膝头,一点一点的刺下去,我得在他的身上刺出一片彼岸花的花海,一朵,两朵……直到彻底毁掉胡定棠体内的曼陀罗藤蔓。 那些曼陀罗藤蔓一进入胡定棠的身体里,便蚕食着他体内的尸油、毒气,这一步,曼陀罗藤蔓是在救胡定棠,但等到那些东西被消灭之后,曼陀罗的毒则会转身一变,成为毒害胡定棠的罪魁祸首。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灭掉曼陀罗藤蔓,就是灭掉了胡定棠体内所有阴煞之气以及毒素的最终办法。 浑身的肿胀消除之后,胡定棠才显出了本来的样貌,整个人蜡黄蜡黄的,他瞪着眼睛盯着我,咬着牙,上下牙齿因为疼痛而直打颤。 我努力的冲他挤出一丝笑,安慰道:“忍一忍,一会就不痛了,我会把你治好的。” 他盯着我,死死的盯着,我下针越来越慢,因为从我身体里抽出去的曼陀罗藤蔓占到了绝大部分,我的手已经开始发僵了。 就在我专心致志的走针的时候,一直安静不动的胡定棠,忽然抬起右手,用力的斩向连接着我和他之间的那一截曼陀罗藤蔓。 他是拼了权利的,藤蔓应声而断,我整个人一惊,他的右手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整个人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 藤蔓断裂,受到了刺激,在他身体里面乱窜,他疼的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吼吼的叫声,身体一抖一抖的在痉挛。 我知道这样下去,那些藤蔓会折磨死他的,我得尽快压制住这些藤蔓,彻底的将它们毁掉。 走针快了起来,从右腿膝盖往上,到右胳膊肘,再到脖颈,最后,在后脑勺上收尾。 收尾的时候,我将整根阴阳针刺入胡定棠的身体,阴阳针如一枚铆钉一般,定住了其中一部分藤蔓。 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冷凝的汗水直往地上掉,双手惨白的跟鬼似的,我知道,我的脸色肯定更难看。 但那时候,我已经顾不上我自己了,毕竟,我是抱着必死的心做这一切的。 如果不是胡定棠中途斩断了藤蔓,这个时候,所有的藤蔓应该都已经从我的身体里面抽离出去了,收针的那一刻,我就应该灰飞烟灭。 也是那残存的一丁点藤蔓,保住了我最后一口气,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不知道再过多久,我还是要迎来生命最终的那一刻。 床上的胡定棠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了,吼叫、翻滚、痉挛,通到最后,他甚至握拳狠狠的砸向墙面,整个房间似乎都因着那巨大的锤击而震动起来。 我艰难的爬过去,握住胡定棠的一只手,低下头去,让自己的脸颊靠着他的大手安抚他的情绪。 “没事的,能熬过去的。” “胡定棠,想象你死去的父亲,想想你爷爷,想想你的族人。” “也……想想我,以及我们的未来,你得挺住。” “如果你挺不住,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不都白白浪费掉了吗?你舍得这样对我?” 胡定棠的情绪慢慢的冷静下来,身体里面蠕动的藤蔓幅度也渐渐变小,我就那么陪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直到胡定棠彻底的平静下来。 那个时候,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浑身都在发冷,眼皮子仿佛要黏在一起似的,困,太困了。 好像一睡下去,便再也不用醒来一般。 直到胡定棠的大手反过来用力的捏向我的脸,疼痛感袭来,我猛地睁开眼睛,他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传来:“傻瓜。” “还痛吗?”我问。 他摇头:“不痛了,膝盖、手肘、后脑勺,都不痛了。” 我伸手去按了按他的膝盖,以前那种一按,膝盖骨就会翻转、变软的感觉没有了,那是实实在在的膝盖骨。 我笑了:“胡定棠,你看,我真的救了你。” 说着,我的眼泪已经忍不住的喷了出来,喃喃自语道:“真好,你活过来了。” 胡定棠艰难的想要撑起身体来抱我,可是他暂时还没完全恢复,起不来,但手上却用力,将我拉了过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你的脸色怎么会发青?” “孟九裳,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没有。”我慌乱的摇头,“胡定棠,你知道的,我本来不属于这具身体,是我的魂魄抢占了这具本已经断气的身体,刚才救你消耗太多,魂魄有些不稳,休息好了就没事了。” 胡定棠不信:“不,你骗我,动手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到了,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胡定棠你是傻子吗?我不说一些有的没的,能坚定你的信念,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吗?”我强词夺理道,“还有,你得记住,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以后得听我的话,得帮我去救我母亲。” “还有那些害我们的人,你一个都不准放过!” “我当然不会放过!”胡定棠咬牙道,“那些害我们的人,一个个,我都会把他们亲手揪出来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他的气力明显又恢复了不少,将我紧紧的搂进怀里,埋头在我的颈窝里,说道:“小九儿,谢谢你,以前是你救我,以后,换我来守护你。” 我当时眼泪便吧嗒吧嗒的直掉,这窝心的话让我撑不住:“嗯,换你守护我,守护我所在乎的人。” 我们就那样紧紧的抱着,好久好久,怎么也不愿意再分开。 ……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确定。 不,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睡着的,还是昏迷过去的。 一直在做噩梦,梦境是那样的真实,可是一睁开眼睛,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躺在一张柔软的拔步大床上,身上盖着干净的被褥,衣服被换掉了,身上很清爽,显然,有人帮我洗了澡。 浑身木木的,不知道疼,不知道冷与热,我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看着那惨白的颜色,默默的叹了口气。 “醒了?”胡定棠的声音传来,我这才发现,他就坐在不远处盘腿打坐。 要是以前,房间里坐着这么一个大活人,我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可如今,我竟然弱到了如此地步。 “你昏睡了两天两夜了。”胡定棠说道,“你的脉搏很弱,几乎探不出来,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才能恢复。” 他说着,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道:“你乖乖躺着,我去给你盛点粥过来,先把胃暖暖。” 我轻轻点头,他便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胡定棠只知道我现在身体很不好,但是他不知道,我即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只要我不说,不会有人告诉他的。 我现在纠结的是,我到底是去是留。 理智告诉我,应该趁着这个时候离开胡定棠,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待着,等死。 可我却又贪恋现在这时光,我想看着胡定棠崛起,看着他掌控狐族一切,甚至,救出我母亲。 那样的时刻,我能等得到吗? 怕是等不到了吧? 我不由的在想,最终我死去的时候,胡定棠会是怎样的崩溃? 他这人啊,专情,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便只认一个死理,他总说,我认定你了,你便是我的女人。 我若死了,还是因为救他而死的,怕是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吧? 我在这边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胡定棠已经端着碗筷回来了,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喂我。 我吃着吃着,眼眶便热了,胡定棠发现了我的异样,问道:“是烫吗?” 我摇头,他又问:“是不是身上哪里还痛?” 我还是摇头,最终,下定决心道:“只是想我的母亲了。” 胡定棠的手一抖,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继续喂我,边喂边说道:“我恢复的很快,并且我已经检测过了,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已经全部被拔除,我被封印、限制的修为,全都回来了,如果不是你状况这么不好,我早就杀回去了!” “你一个人,行吗?”我担忧道。 “不止我一个人。”胡定棠说道,“在外,有我堂口剩下的兄弟们,在内,允之一直是我的人,以及我爷爷护身的一批死士,一直按兵不动,更重要的是,张伯已经跟过谈过了,他会让人帮我。” 胡定棠完全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问:“张伯的人?是谁?” 胡定棠摇头:“他没有直说,但是却告诉我,说他给我的人,本就是属于我们狐族的势力。” 我恍然大悟:“是效忠圣女令的那一支神秘人!也就是之前公馆出事,救我们的吹笛人!” 87、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张伯会把吹笛人送还给胡定棠,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吹笛人沦落了出来,但能回去,也一直是他的夙愿吧? 但转念一想,到底,他们是放弃我了。 也不能这么说,首先是我选择了救胡定棠,然后他们才改变了方略,有因必有果嘛,不能就说谁对谁错。 我心里是高兴的,毕竟胡定棠比我强太多了,我就算不救胡定棠,以我的实力杀回去,很可能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胡定棠拜托了病痛,修为恢复,他替我去完成我想完成的一切,胜算更大。 我忍不住抱住胡定棠,说道:“这就要回去了,会害怕吗?” “不怕,甚至迫不及待。”胡定棠说道,“被那该死的反骨耽误这么多年,我早已经受够了,小九儿,你是我的福星,是你给了我大展抱负的机会,相信我,我一定能夺回属于我们这一支的一切,也会拼尽全力去救你的母亲,我的小姑姑,到时候我们一家团聚,永远也不分开。” 我连忙摇头,推开胡定棠,很严肃的看着他说道:“胡定棠你记住一点,我母亲的事情,不要你去拼,只要你从中牵线搭桥,对方你拼不过的,但总有人会去收拾他,那个人绝不会是你,懂吗?” 胡定棠有些不理解:“除了你我,还有谁会去救小姑姑呢?你指的是张伯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吗?” “是。”我确定道,“但张伯背后到底是谁,是你所想象不到的,他始终不出手,主要是顾虑救人之后,会与狐族乃至整个动物仙一族挑起不必要的争端,而你要做的是,扫清狐族内部所有不安定因素,至少在五大仙之中站稳脚跟,拥有话语权,我相信到那个时候,他不会再犹豫。” “胡定棠,你是先锋,是在为大家铺路,而不是攻击主力,懂吗?” 胡定棠细细的想了一会儿,答应道:“好,我会做好的。” 我冲他笑了,问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看你。”胡定棠说道,“你身体能撑得住吗?我打算带着你一起回公馆,你留在公馆里修养,我回狐族去算账,等我稳定了局势,就把你接回狐族去。” 其实,说了这么一会话,我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累,那种感觉很不好,但我还是表现的很乐观,摇头道:“公馆哪有张伯这儿好?我就留在这里,等你来接我。” 毕竟之前我在公馆出过事,胡定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便答应了:“好,那你安心在这儿待着,毕竟这里相对安全一点,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一切的,相信我。” “我一直都很信任你的能力。”我说道,“这事宜早不宜迟,你现在就得回去集结各方力量,尽快杀回去,外公他们这段时间,还不知道被胡靖阳折磨呢,他一把年纪了,时间长了会撑不住的。” 胡定棠点头:“我知道,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我们是一起的啊,不分彼此。”我说着,摸了摸身上,将荷包拿出来,交到胡定棠的手上,“这里面装着的是圣女令,狐族内部藏着一批人,是只受圣女令调动的,你带着它必定能帮上很大的忙。” 胡定棠犹豫了一下,最终接下,然后紧紧的抱了我一下,再次跟我保证会很快回来接我,然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我是笑着看着他走的,直到他离开有四五分钟,我一直僵硬的坐在那儿,确定他走远了,一手猛地按向心口,一口深红色的血便吐了出来。 之后,轰咚一声倒在床上,整个人身体发僵发寒,感觉死亡已经在一步一步的朝着我走来。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身体里面残留的那一点曼陀罗藤蔓,只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我多久,对我来说,死亡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我瘫在床上,双手双脚僵硬的可怕,脑子很胀,整个人就像是在半空中上上下下的沉浮,一刻也消停不下来。 那种状态也不知道保持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一道黑影站在了我的床边,我机械的将头转过去,想看清楚是谁,可怎么也分辨不出那张脸的五官。 那人就站在那儿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做了选择,可又食言了。”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是阎天擎,我的父亲。 之前他问过我,愿不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救母亲,我说愿意,可是转脸,我却救了胡定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他是来惩罚我的吧?还是来收我的小命的? 无所谓了,这一天迟早要面对,早来迟来都一样。 阎天擎又说道:“你要死了,怕吗?” 我几乎是拼尽全力摇头:“不怕。” “是,你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他说道,“阴司局那么多孩子,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师父,只有你杀出了重围,一路爬上了一品绣娘的位置,我从未因为你是我女儿而偏袒你分毫,甚至,如果你没有那个能力,也会成为一枚弃子。” “当初,你给我的朝服,的确是被人动了手脚,暴怒之下,我顺水推舟,将你推了出来,因为只有七重雷劫之下,我才能动手脚。” “其实在孟九裳之前,我曾经替你准备了很多个肉身,这些人生来的宿命就是与你休戚相关的,你需要她们的那一刻,就是她们使命完成的那一刻。” 我听着他的话,身体已经开始痉挛抖动,我知道,很快我的魂魄就要离开这具肉体,在临死之前还能听到这些真相,我也心满意足了。 “你是我女儿。”阎天擎叹道,“我唯一的女儿,你到底是特别的,就跟你母亲一样,就算毁天灭地,她也是我的。” “当初,我要带她走,她要留在狐族,躲了我数千年,终于又被我找到,我频繁的跟她接触,给她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烦扰,最终,我们的这层关系被有心人利用,酿成了大祸。” “她恨我,我知道,所以这些年我想出手救她,却也不得不考虑,我的出手,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我不想她更恨我。” 阎天擎自顾自的回忆着,将他的感情,他的无奈,一点一点的剖析给我听,此刻的他,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冥王,也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罢了。 阎天擎忽然自嘲的笑了几声,之后看着我说道:“我利用了你,利用了我们唯一的女儿,她现在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如果你死了,灰飞烟灭了,你说,她会不会随你而去?” “我不敢冒这个险啊,冥九,你有我这个父亲,是不幸,但你是她的女儿,却是最大的幸运,即便你对我阴奉阳违,即便你再怎么忤逆我,我都得护着你,让你好好的活着。” “只是,你得再次做选择,这一次的选择,将关系到你的生生世世,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懂吗?” 我那个时候灵魂都快要出窍了,根本不知道他要我做什么选择,只是强行瞪着眼睛盯着他,他说道:“冥九,你告诉我,你是要做狐,还是要做鬼?” “你狐狸内丹里的所有修为已经被那花妖吸收掉了,做狐,你没有修为,甚至连人形都没有,再修炼出人形,不知道何年马月,做鬼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切,冥王女儿该有的所有荣耀,你都会有,冥九,你可想好了,告诉我你最终的抉择。”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我还会有这样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很难相信还能选择做狐,毕竟当初遭受七重雷劫的时候,我连真身和大部分魂魄都丢了,但冥王说可以,那必定有千百种方法帮助我。 他也将选择结果的利弊都说给了我,更明显,选择做鬼前途无量,选择做狐,可能分分钟就被那些洪水猛兽给吞灭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应该选做鬼,有冥王做靠山,在整个冥界,我还不是横着走的? 他对我可能没有多少父女亲情在,但是他对我母亲痴情一片,正如他所说,他不会对我太过分,他不想我母亲恨他。 可我为什么就那么不情愿呢? 做了鬼之后,我便是冥界之物,与狐族便格格不入了,我与我母亲、与胡定棠,终究不一样了。 我不愿意。 所以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我便下定了决心,说道:“我要做狐。” 阎天擎一愣,我的抉择显然是出乎他的意料的,随即他的语气里便带了一丝愠怒:“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么排斥我?做鬼有什么不好?有我为你保驾护航,不比你做个毫无修为的动物好?” “我本来很安心的待在阴司局做我的一品绣娘啊,并且我自认为做的很好很合格。”我说道,“你别忘了,是你们把我逼回了阳间,认识了狐族的人,跟他们产生了感情纠葛,直接导致现在,我不忍心丢下他们,我有错吗?” 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弱的几乎听不见了,但阎天擎却无力反驳我了。 “好,你想做狐,便做狐吧。”阎天擎最终妥协道,“像她,也挺好。” 说完,我只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朝着我的天灵盖罩了下来,本来就开始不稳的残魂,直接从孟九裳的身体里面脱离出来,被放进了一只黑色小葫芦中。 我的残魂在黑葫芦里不停的横冲直撞,什么都看不到,但这黑葫芦必定是有聚魂的效果,即便只有一缕残魂,我也没有魂飞魄散。 在黑葫芦里颠簸一路,最终停了下来,我刚要站稳,黑葫芦猛地一个颠倒,紧接着,黑葫芦顶端打开,我的残魂直朝着下面落去。 下面,悬崖峭壁,深不见底,越往下温度越低,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冰柱,而地下,殷红的光往上透过来,染得那些冰柱一片血红。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心里明白,阎天擎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出尔反尔,毕竟他是冥王,我只是担心,接下去我会面对什么。 怎样补全魂魄,怎样投胎转世,会转世成一只怎样的狐狸,亦或是再一次借体还魂? 往下落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最终我的残魂落下去,砸在了一片冰冷的湖水中。 那水,刺骨的寒,即便是我只剩下一缕残魂,还是能感受到。 落入水中不久,周围的水一下子旋转了起来,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我的残魂就在那漩涡里面不断的下沉,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 那水底,就像是有千万只冰冷的手在抓着我,把我往水底里面拽,直到水流漫过我的头顶,形成了一道屏障,封住了一片水域,我的残魂坠落下去,陷入一片黑暗。 无尽的记忆席卷而来,从我在阴司局记事开始,与同一期被培养的孩子们厮杀,第一次触摸绣花针,第一次被阴司局掌事夸奖,第一次受命为冥王刺绣,被封一品绣娘,赐阴阳针,绣错朝服,七重雷劫…… 每一段记忆都是那样的深刻,仿佛我从最初又重活了一次一般。 ……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静静的躺在一副冰棺里,透明的冰棺被包裹在一片冰柱之中,我睁着眼睛有些懵。 透过冰棺盖子,从那些手臂粗细的冰柱之中,我看到了我的影子。 姣好的面容,曼妙的身姿,一头的青丝拢在身下,白色的纱裙胜雪,这是一具有血有肉,让我万分熟悉的身体。 但很快,在我的注视之下,雪白的狐毛从我的脸上、手上、四肢等等地方生长起来,身体开始变化,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变成了一团雪白雪白的狐狸。 那一刻,我才猛地惊醒,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这是我的真身,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当初,我的真身在七重雷劫之下竟然没有被毁灭,脱离出去的,只有一道残魂。 阎天擎一直藏着我魂魄不全的真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的残魂回归之时,能够恢复如初。 不,恢复不到以前的状态了,因为我的修为没有了。 这是我的选择,做回一只狐狸,哪怕是没有任何修为,而如果我之前选择做鬼的话,阎天擎肯定是会亲手从我的真身里将剩下的魂魄抽离出来,与我的残魂融合。 到那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毁掉我的真身吧? 我庆幸自己做出了自己觉得对的选择。 抬起毛茸茸的前腿,后腿一个弹跳,咚的一声,头撞在冰棺盖子上,生疼。 身体跌落回来,冰棺盖子纹丝不动。 我懊恼的看着那冰棺盖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我已经弱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抬起右前腿,想看看我母亲给我的骨钏还在不在,却发现那儿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骨钏已经消失了。 我想,大抵是进入冥界之前,骨钏就回到我母亲那儿去了吧? 出不去,待在这冰棺里,迟早要被憋死。 等了好一会儿,伸伸前腿,弓弓后腿,尾巴百无聊赖的在冰棺里面扫来扫去,可能是身上的毛厚吧,倒也不觉得冷。 “做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动物,感觉怎样?”阎天擎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猛地抬头看向他,然后,张嘴就要说话。 可是一开口,只发出两声‘啾啾’,我当时便不淡定了,我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这大概是我到现在,唯一觉得泄气的地方。 阎天擎一挥手,冰棺盖子便被掀到了另一边,我赶紧扒着冰棺边缘跳了出来,站在冰棺顶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之前我从未见过冥王的真面目,冥王出行,是带着兽面的,十分狰狞,而每次在幻境中遇见,也只是能看到他一个身影罢了。 而这一次,他的脸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浓眉大眼,脸型刚硬,十分帅气,却又透着满满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样一个男人,对于女人来说,喜欢之人趋之若鹜,害怕的人,正眼都不敢跟他对视一下。 我不禁好奇,当年,我母亲到底是怎么跟这样一个家伙走到一起去的呢? 我不由的看得有些出神了,阎天擎忽然出声,吓了我一跳:“既然如今你已经回归狐身,接下去我就要把你送回人间去了,之后的路,全都由你自己走,是生是死,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能再怪我。” 我瘪了瘪嘴,想说你真的是我亲生父亲吗?你可是冥王啊,本事出神入化的,我也不贪心,传我个十万八万年的修为,对你来说都是毛毛雨吧? 可这老家伙,竟然就要这样把我扔回人间自生自灭去了! 越想越愤怒,冲着他不服气的啾啾叫了几声,以表我的不满。 阎天擎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高兴,说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别人,再者,你现在这弱小的狐身,承受不住我修为之中的强大阴煞之力,所以,我对你爱莫能助。” 我颓废的往冰棺上一缩,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却没想到,下一刻,一块白色的长方形的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挂坠被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88、生一窝小崽子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那挂坠并不大,戴在我脖子上,立刻就被隐没于我洁白的狐毛之中了。 我伸出一只前爪将它捞出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挂坠入手寒丝丝的,质地像羊脂玉,正面雕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兽首,鬼画符似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在阴司局长大,对于这些鬼画符极其熟悉,所以看到那些字符之后,我很快便认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阎天擎,啾啾啾的叫着。 真是憋死我了,我想问他这到底是不是摄魂幡,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阎天擎明显动我的意思,点头:“这是你母亲当年跟我诀别之时送给我的,如今留给你,也算是物得其主。” 之前张伯就跟我说,让我回狐族找镇魂旗,说摄魂幡他们会弄到手,原来真的在阎天擎这里。 我有太多的话想问阎天擎,比如张伯是不是他的人,他们之间还隔着几个传话筒?张伯所属的组织是什么,我能不能请这个组织的人帮我…… 可我什么都问不出来,并且,我怕是真的有那么一个组织,阎天擎也轻易不会让他们搅进来吧,毕竟,他们一动手,就涉及到阴阳混乱,这事儿可大可小。 阎天擎一把将我拎起来,抬起左手,将我塞进了他宽大的袖笼里,然后脚一抬,我们便朝着悬崖上面飞去。 我一头栽在他的袖笼里,踉踉跄跄稳住身形,转身,一下子就认出来,他今天穿的这件金丝蟠云蟒袍还是几年前我亲手绣出来的,花了我一月有余呢。 我扒拉着他的袖口往外看,他左手一直抬在胸前,带着我一步一步的穿过冥界,不紧不慢。 这里是我曾经生长的地方,故地重游,我怎能不感慨万千。 甚至,阎天擎还带着我,从阴司局绣坊逛了一圈,绣坊掌事的是我曾经的启蒙师父,听着那熟悉的向冥王汇报日常事务的声音,我差点掉下眼泪来…… 从阴司局出来,阎天擎脚步没停,却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是不是有些后悔?这里的一切你都很熟悉,可是你却选择抛弃了这一切。” 他到底对我选择做一只狐狸耿耿于怀。 我窝在他袖笼里,也有些恍惚,但这世间之事,十之八九都不能两全,有舍有得罢了。 “从这儿出去之后,再想进冥界,关卡重重,没有我去接你,你根本进不来。” “这个世间几乎也鲜少有人知道,我冥王会有一个女儿,还是一只毫无修为的小白狐,你说,可笑不可笑?” “倔丫头!” 这大概是作为冥王,他最啰嗦的时刻,直到他破开冥界的结界,将我放出去的那一刻,才闭了嘴。 我四脚落地,回头看了看他,他傲娇的转身,背对着我摆了摆手,像是恨不得我立刻在他眼前消失才好。 我往前跑了几步,又猛地回头看他,却正好与他转过来的视线相撞,然后,他手一挥,关闭结界,我看不到他了。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总觉得,阎天擎这个父亲,似乎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冷酷无情。 我曾经对他心生恨意,然而真正面对他的时候,我发现我根本恨不起来了。 这大概就是血浓于水吧? …… 我甩甩头,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我竟然正身处临安镇的那个乱葬岗中,不由的笑了,真是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啊。 四周静悄悄、黑漆漆的,这个乱葬岗我来过几次了,早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恐惧感,抬脚刚想走,不远处的一块墓碑后,一团绿油油的鬼火直冲着我扑过来。 我当时心里立刻慌了,因为我现在啥内力都没有,就是一只小白狐,而很多鬼火里面是裹挟着精魂的,难道它想来吞噬我的魂魄修炼? 那鬼火速度太快,以致于我还没来得及躲闪,阴冷的气息便撞了上来,我当时脑袋里嗡嗡作响,心里想着死了死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可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来临,反而是那鬼火撞到我之后,猛然消失不见了,我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感觉一股凉气瞬间袭遍我的四肢百骸。 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另一侧,同样一团油绿绿的鬼火又冲了过来,这一次我镇定了许多,就站在原地,等着它冲上来,消失在我的身体里,同样阴冷的寒气再次蹿过我全身。 我低头,只见白毛间两点亮光一闪而过,心下已经明白,不是那些鬼火攻击我,而是摄魂幡感应到了它们的存在,将它们摄了进来,而我如今是摄魂幡的主人,那些被摄入的精元,部分法力是可以影响到我的。 但是有一点,虽然阎天擎告诉了我催动摄魂幡的口诀,只是我现在毫无法力,根本没法运用,既然不是我催动这摄魂幡的,那它为什么能自己摄魂? 并不是大范围的,刚才它连续摄的两团鬼火,都是离我最近的墓碑,而且等级都不算高,很显然,是有人在摄魂幡上做了手脚。 毋庸置疑,是阎天擎。 他应该是向摄魂幡注入了一些鬼力,致使它有了初级自助摄魂的能力,而这一点,其实对我是有利的,能够帮助我修炼。 这个老头子也够别扭的,嘴上对我嫌弃的要死,但是却又默默的为我做了这么多。 我忽然就觉得,在这个世上,有这么一位关心我的父亲,也挺好的。 但是我却不敢在这乱葬岗停留太久,害怕这摄魂幡不停的摄魂,我这具平平无奇的身体短时间内消化不掉那么多的鬼魂精元,反而会适得其反。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被厉鬼盯上,那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么想着,我连忙扑蹬着四条小短腿离开了乱葬岗,马不停蹄的朝着我的寿衣店跑去,我想着现在胡定棠不知道是在公馆,还是去了老宅,现在我没法力,黑夜里还是别到处乱跑的好,先去寿衣店修整一下,等到天亮了,再去公馆看看情况。 当时我离开寿衣店,跟着胡定棠走了之后,寿衣店不知道经过多少势力的侵犯,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等我好不容易跑回了寿衣店,远远的,却看到寿衣店的门口,那两盏灯笼好端端的挂着,里面点着蜡,门上也没有锁,很明显是店里面住着人。 我歪着脑袋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想不到会是谁住在里面,想要敲门,又怕里面住着的人不是好人,便忍住了。 转到后院的墙根底下,看着高高的院墙,跳是跳不上去的,只能认命的去找院墙根下预留的狗洞。 所幸我的狐狸身小巧玲珑的,不费什么力气便钻了进去,然后迅速的靠近东边卧房的窗户。 跳到窗台上,伸出一只小爪子,将窗纸戳破一个洞,眯着眼睛从洞里往里面看。 卧房里点着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我,抱着被褥,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但仅仅是背影,我便一下子认了出来,那是胡定棠。 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这人好好的公馆不住,怎么跑到我这寿衣店里来睡了? 是公馆被人占了,还是那边要爬山,住在这儿更好联络兄弟们? 我轻手轻脚的进门,前脚刚跨过卧房的门槛,床上,胡定棠已经翻身起来,警惕的看向我的方向,斥道:“谁?” 我被吓了一跳,莫名浑身一抖,四目相对,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现在还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他已经走上前来,一把薅住我的后脖子,将我提了起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他则坐在了凳子上,微微低了身子,视线与我齐平,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小白狐,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像极了一个人。” 吓? 我忍不住抬起前爪挠了挠眼角,这双眼睛已经让我暴露了吗? “可惜,她的真身没有了。”胡定棠叹息一声,伸手顺了顺我后背上的毛,惋惜道,“如果她的真身还在的话,应该也跟你一样漂亮吧?” “不,肯定更漂亮,她肯定是我们狐族最漂亮的姑娘。” 说到这儿,胡定棠的眼神似乎透过我,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吃吃笑了两声,笑得有些傻气。 这个家伙,如果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我差点就挂掉,现在应该哭吧,真是个痴汉! “有点想她。”胡定棠忽然又说道,“明明已经回了公馆,集结了一众兄弟,忙了一整天,也没觉得有什么,等兄弟们各自离开去部署,留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才发现,吃不好,睡不安,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 “她现在很不好,也不知道我离开的这一天她有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有没有好转,很想再去看看她,可是我答应她的事情还没办到,不想让她失望,所以就来了这里,这里是她的家,我们最初定情的地方,到处都是她的气息。” 他顿了顿,忽然又自嘲的一笑,又摸了摸我的毛,说道:“跟你一个灵智未开的小家伙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什么都不懂,不过,你要是有点修为能听得懂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傻乎乎的跟你说。” “走吧,哪里来哪里去,最近外面不太平了,没事别到处乱逛。” 我忍不住张口啾啾两声,想说的只有两个字‘傻瓜!’ 本来我想着反正胡定棠又听不懂,却没想到我这么一张嘴,他的眉头猛地拧起,一把又薅住了我后脖子,厉色道:“你竟然能听得懂我的话?找死!” “啾啾啾……” 我连忙一连串的直叫唤,大意是:“是我是我,我是孟九裳啊!” 大意了,真的是大意了。 我怎么能忘了,胡定棠是只狐仙啊,他出身狐族,怎么可能听不懂狐语? 所以我跟他交流本来就毫无障碍好吗? 我虽然没有修为,但却不是他认为的那样灵智未开啊,我能听得懂人话,懂人情世故啊! 胡定棠被我镇住了,但显然是不相信的:“你怎么知道孟九裳?你冒充她靠近我是何居心?” 我只得叫唤着解释:“我真是孟九裳啊,当初是我从乱葬岗扒拉出来的……” 我巴拉巴拉,将我们之间一路走来,经历的种种说了个遍,然后又不得不将我怎么死去,怎么又找回了真身的事情,避重就轻的跟他说了一遍。 胡定棠愣愣的坐在那儿盯着我,显然是震惊的,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也是怎么也没想象到的,所以也能理解他此刻的情绪。 等我说完了,胡定棠忽然一把将我按进他怀里,勒得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真是小九儿?你真的找回了真身?” 我一个劲的点头:“只是我现在只会狐语,还不会说人话,没有修为,不能变幻人形,跟着你,就是一个拖油瓶罢了。” “我不嫌弃。”胡定棠激动道,“你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窝在他怀里,心里暖洋洋的,嗯了一声:“我说过,我一直很信任你。” 胡定棠捧起我的狐脸,满眼发红的看着我,我不由的有些害羞起来,想要用爪子挡脸:“别看了,一脸毛,尖嘴狐腮的,不好看。” 胡定棠却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我以为他要抱着我睡觉,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钻进了被窝。 初冬了,夜里还是挺冷的。 却没想到,胡定棠摇身一变,也变成了黑狐真身,挨了过来。 我感受到身后软绵绵的一片毛的时候,猛地回头,又被他吓了一跳:“你也变成狐狸干什么?” “都是狐身挺好的。” 胡定棠在我耳边嘀咕一声,然后毫无防备的压了过来。 他一修炼数十万载的大黑狐,比我的白狐身大了接近一倍,压下来的时候,整个都将我笼罩了起来,我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这只……色狐狸,我也是找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来说他了。 …… 本以为我们再相遇的时候,会是形势最紧张的时候,看着他排兵布阵,杀回老宅,却没想到会在这个初冬的深夜里,在床上被他累的差点起不来身。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胡定棠已经变回了人身,穿戴整齐,俯身哄孩子似的:“你是再睡一会儿,还是跟我一起去办事?” 我翻了个身,睡眼惺忪的抱怨道:“知道今天还有正事,你为什么不克制一点?” “我……”胡定棠一时语塞,结结巴巴说道,“我只是……高兴,还有,既然你已经找回了真身,现在又没修为,就抽空……抽空给我生一窝小崽子吧。” 胡定棠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将我所有的睡意一下子击的四分五裂,不可置信的爬起来,挥舞着前爪抗议道:“胡定棠你脑子里面每天到底都想些什么呢?我……我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啊,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你不小了。”胡定棠说道,“不是做人时候的十八岁。” 是啊,我不小了,从我被捡去冥界到如今,已经十来万年了,我早已经是一只成年狐狸精了,只是没了修为罢了。 做人十八载,我的心态却已经跟着改变了,还当自己十八岁呢。 有些泄气道:“反正我不给你生小崽子,我要修炼,要救母亲,别的事情,全都往后推。” 胡定棠也不与我争辩,说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把这卧房做结界,等我杀回老宅的时候,再来接你。” 我连忙说道:“没事,我不困,我跟你一起走。” 胡定棠却犹豫了:“我不想让你冒险,你不该来的,要不,还是先送你回张伯那儿去?” “之前是我身体不允许,如今我已经无碍,只想与你一起并肩作战,虽然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坚持道,虽然心里明白,可能还会拖他后腿。 但是,这一次行动,对胡定棠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也极其艰险,我不想错过他狐生中这一关键时刻。 再说了,对付胡定乾的时候,我还能帮得上忙呢。 我这边正在劝胡定棠,卧房的门忽然被敲响,我们俩同时往那边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衫,头上戴着斗笠的男子站在卧房门边,他长身而立,放在身侧的手指修长的过分,真的如葱管一般。 而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把白色的骨笛。 看到骨笛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啾啾道:“吹笛人!是吹笛人是不是?” 吹笛人是属于守卫圣女令那一支中的狐族神秘人,出身同样是狐,听得懂我的话。 他冲我微微颔首,沙哑的嗓音响起:“主子,我送你先回狐族。” 胡定棠斥道:“张伯将你给了我,你就得听从我的调遣,我们昨天已经商定好了行动方案,你不准擅自行动。” 我诧异的看了一眼胡定棠,又看了看吹笛人,这才明白过来,即便我将圣女令给了胡定棠,这吹笛人似乎也不听他的管制,这是怎么回事? 89、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不是所有人都告诉我,狐族人只认圣女令,不认持有人的吗? 刚才吹笛人一张口便叫我主人,着实把我吓到了。 在这之前,胡定棠肯定是差遣过这吹笛人的,但显然,吹笛人不听他的,为这事,胡定棠心里窝火。 “你……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我试探着问道。 吹笛人回道:“冥七。” 我和胡定棠同时一愣,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冥七,吹笛人跟我一样,来自冥界,在冥界的编号为七,我是九,也就是说,他是先我两批在阴司局杀出重围留下来的人。 而如今,说是张伯将他送给了胡定棠,事实上,他就是阎天擎为我准备的。 之前,他是我的前辈,以后,他便是我的左膀右臂了,这一声主人,就道明了我们俩之间的等级关系。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不应该姓狐吗?怎么会叫冥七?” “冥王对我有救命之恩。”没有过多的赘述,仅仅一句话,便解释了所有。 看似风轻云淡,但是当初冥七是在怎样的境地里,需要阎天擎亲自出手才能救得了,甚至让他生生世世感恩在心,也不言而喻了。 “你不是一个人。”我说道,“我听过别的笛声,我在狐族的时候,那道笛声的主人几次救我,他是谁?” “你们见过。”冥七说道,“她本是我的师妹。” 师妹? 竟然真的是个女孩子吗? 之前我根据笛声猜测过,这两道笛声的主人可能是一男一女,但是我以为悠扬的是女人,低沉的是男人,却没想到反掉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整个狐族,对我有所帮助的,我见过的女孩子,似乎并不多。 “难道是……”一个名字猛地蹦入我的脑海,我猛地甩了甩头,有点不敢相信。 冥七没有给我说出来的机会,直接截住我的话头说道:“主人,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宜跟堂口一起出动,我们应该先出发,我护你入狐族。” 这一次,胡定棠没有再反对,而是对我说道:“小九儿,冥七说的对,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 我有些纠结,但下一刻,冥七已经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我一个弹跳落在了他的肩上,对胡定棠说道:“那我去老宅等你,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胡定棠伸手揉了揉我的头,说道:“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已经不是一个病秧子了。” 冥七带着我一路往老宅的方向赶,我一直坐在他的肩上,他脚步快,却特别轻盈,我甚至感觉不到一点颠簸。 往山上去的时候,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冥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为了拯救整个狐族,圣女祭出了整个圣女护卫队,导致我们死伤惨重,我也不幸中招,留在狐族肯定是活不成的,一是伤势太重,另一点是,我的身份已经曝光,不适合再留在护卫队了。” “所以,你就跟着冥王离开,去了冥界,是吗?”我问。 冥七点头:“这是我当初最明智的选择。” “那护卫队到底还剩下多少人?”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这些年有新鲜血液输入进护卫队吗?” 冥七脚下猛地一顿,显然有些伤心:“圣女被封印,我们护卫队名存实亡,整个狐族,也只剩下师妹一人,她很谨慎,毕竟一步走错,可能护卫队整个就被灭掉了,并不敢再发展新鲜血液。” 原来,除了冥七,护卫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胡允之之前跟我说过,如果不乐观的话,护卫队可能早已经一个不剩了,没想到,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冥七很快收拾好了心情,说道:“不过没关系,护卫队从古至今延续下来,早已经不适应新的管理模式了,有破有立,我相信有我和师妹在,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我再次想到这个师妹,纵观整个狐族,符合冥七描述特征的这个师妹,只有一人。 那就是胡蕙兰。 胡蕙兰是胡连城的人,我从未想过,她会是我的人,但是现在想象,胡蕙兰虽然谨慎,但其实在帮助我的时候,还是有所表露的。 她不是说了嘛,圣女对她家有恩,这不是假话。 “有一点我得事先说明。”冥七又说道,“主子你现在的状态,很弱,我希望我们在保护你的同时,你不要耍性子,对我们阴奉阳违,我们的目标是救出圣女,而不是帮着谁夺位,这个定位你应该先坚定。” 我歪着脑袋看向冥七冷毅的脸庞,其实挺能理解他的立场的,我现在没什么本事,掺和进去只会添乱,但我又身在其中,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为了不让我闯祸,冥七不得不事先敲打我。 但我还是说道:“咱们都是狐族的人,是一个共同体,包括我母亲,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咱们这个整体都是分割不开的。” “狐族那一堆烂摊子,一时半会根本收拾不干净,但是那花妖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这么多年,圣女与它一直被压制在禁地,恐怕……”冥七担忧道,“我一直认为,在狐族,如果谁能真正的长立不衰,那必定是有圣女站在他的背后。” 我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看向胸前,说道:“想要破那道乾坤地煞符,就需要摄魂幡和镇魂旗,如今摄魂幡就在我手中,按照你所说,我们这次回去的主要目标就是镇魂旗了。” 冥七赞同道:“这是短时间内唯一的目标。” “师妹这么多年一直盯着族内的各路人马,可以确定那镇魂旗现在还在胡靖阳的手中,但藏在那儿了,一直没能确定。”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是不信胡靖阳会随随便便藏在什么地方的,毕竟这个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推测道,“如果要我来猜,我会觉得镇魂旗就在胡靖阳的身上。” “可能在,也可能不在。”冥七说道,“这一点,是没也想到过,并且,过去整个狐族老宅,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事实上,暗地里几波势力都在较着劲。” “胡靖阳本是来自于旁支别系,是胡定乾母亲的一个远方表舅,正因为关系拉的远,所以更容易隐藏,就连胡卿安都没能将他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当年经由胡一南的鼎力提拔,一路爬到了七大长老首位,胡靖阳与胡一南、胡定乾算是一方势力。” “胡连城此人,当年与胡一南、胡定棠父亲都是至交,对于他来说,利用亲妹妹攀上任何一个,他便可以在将来大展腿脚,可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因为胡一南令娶了他人,而导致胡连城的美梦被狠狠一击,这么多年他一再隐忍,怕是也已经忍不住了。” “这里面,真正的对你与胡定棠有利的势力,便就只有胡卿安,其他的不说,这三方势力的角逐,就很可能开辟狐族新的局面。” “不对,你分析了这么多,并没有说道重点上。”我斟酌着说道,“如果我猜测的没错,你师妹就是胡蕙兰,而胡蕙兰一直都潜伏在胡连城的身边,你这么确定镇魂旗并不在胡靖阳的身上,至少是表面,难道……胡连城一直在监视胡靖阳?” 冥七没说话,这就是默认了,看来这个胡连城的势力,也并没有我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了。 我现在倒是开始有点担心胡定棠了。 胡定棠一直坚定的认为,胡允之是他的人,可是,胡允之也是胡连城的亲儿子啊,关键时刻胡允之再倒戈,胡定棠岂不是很危险? 我不敢想太多,因为有些事情很难说的清楚。 当初胡定棠从狐族老宅脱离出去,胡允之与胡允熙兄妹一直追随左右,他们到底是自愿的,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胡连城授意的? 胡允熙爱胡定棠,这是真的,只是这份感情,到底是追随胡定棠之后,日久生情,还是从一开始,由爱而发,才跟着胡定棠住进公馆的? 这里面的差别其实还挺大的,出了一个胡建彬,难说再出一个胡允之。 一想到胡允之可能被判胡定棠,我不由的开始莫名心疼起胡定棠来的,在他心目中,谁背叛他,他或许都可以接受,但唯独胡允之不行,那对他的打击真是太大了。 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胡允之不要辜负了胡定棠对他的信任。 眼看着就要靠近狐族老宅的结界外围了,我心里还是紧张了起来,最后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冥七,除了你,应该还有别的冥界势力参与进来吧?” 我感觉自己是有点贪心了,阎天擎给了我很多,包括一开始张伯的帮助、保存着我的真身、冥七以及摄魂幡,没有一样不是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 也由此可见,他是有多深爱我母亲,我相信,如果到最终,我们也无法将母亲从禁地救出来的话,阎天擎可能真的会出动冥界力量,不惜与狐族乃至整个阳间作对。 那将是一场血雨腥风,不是我母亲想看到的局面,阎天擎也深知这一点,那么,他肯定还会派不少人支援我们吧? 我这么希冀着,冥七却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只是说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指给了你,保护你,为你指引前路,这是我的职责,其他的一概不归我管。” 好吧,我怎么能天真的想要从冥七嘴里套出点什么呢?真是白费力气。 …… 冥七带着我进入狐族老宅,一路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穿过结界,堂而皇之的进入老宅的地盘,我想,除了他本身修为高强,在我们身边做了结界,一般人发现不了之外,可能还有胡蕙兰的帮助吧? 毕竟,胡蕙兰的其中一个身份,便是管理老宅周围巡逻队的,只要她提前做好手脚,以冥七的本事,根本不用担心。 “咱们现在能去哪?”越靠近老宅,冥七越显得谨慎起来,我的心也跟着拎了起来,不由的问道,“直接去找胡靖阳吗?” 这个时候,冥七忽然站住了脚步,朝着旁边一棵大树后面隐去,过了一会儿,我便看到胡定乾在集结狐族队伍,等到人都来气了,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那群队伍里面,除了胡靖阳在外的另外六个长老,一个都不差。 是啊,胡靖阳帮着胡定乾,他做大长老这么多年,七大长老的队伍肯定早就被他换成自己人了,也就是这样,才会人心那么齐,甚至能将胡卿安给拉下水。 “现在集结队伍离开老宅,是要去做什么?”我自己嘀咕着,声音很小,心里面隐隐的有些担心。 冥七嗤笑一声道:“还能干什么?胡定棠不是要带着人马杀回来了吗?这大抵是去迎战的。” “那我们还等什么,尾随他们一起去啊!”我赶紧说道。 冥七当时就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我顿时反应过来,刚才回来的路上他才交代过我,不要掺和胡定棠的事情,咱们单干,这会子我就又原形毕露了。 我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如果放在以前,我有那么一丁点的内力,还有兵器傍身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自己往前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狐狸了,就算我跑过去又能帮什么忙? 除非冥七帮我,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冥七说道:“刚才那队伍里并没有胡靖阳,胡定棠杀回来,他这个时候应该多少也有些紧张的,人一紧张的时候,你说他会做什么?” “紧张的时候,就很容易露馅,甚至到了一定程度,会狗急跳墙。”我说道。 冥七点头:“所以,胡靖阳现在,要么是去查看自己最重视的东西去了,要么,就是去折磨胡卿安了。” 这个分析很靠谱,我的心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说道:“不管胡靖阳做哪一样,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查看最重视的东西,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是镇魂旗了,就算他万分镇定,也不想胡定棠来救走胡卿安,所以,他也回去折磨胡卿安,被胡卿安压了一辈子,这正是出恶气的好时机。” 冥七带着我穿梭在老宅一排排建筑之中,转了好几圈,最终终于盯到他急匆匆的从主殿里面走出来,然后朝着后面走去。 主殿正后方的大多数建筑我都是熟悉的,空旷的很,却不知道胡靖阳做了什么,在那一片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门,他从那道门穿了进去,之后,便什么都也看不到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主殿后面竟然还有这么一片结界在,连忙问冥七:“你知道这里还另有乾坤吗?” “知道。”冥七说道,“这道结界里面藏着的,是宝器阁。” “宝器阁?”我大惊失色。 这个宝器阁我是知道的,当初我在狐族出事,就是有人偷了宝器阁的白瓷莲花狻猊炉以及千金裘来害我。 那个时候,我和胡定棠其实都对胡卿安欲盖弥彰的做法耿耿于怀,但现在看胡靖阳进宝器阁,如入无人之境,心里便彻底的明白了。 当初我在想,到底是谁在害我? 最终矛头直指向胡定乾,我们认为胡卿安那样处理事情,就是为了保胡定乾。 但现在看来,我们是误会胡卿安了,因为他知道,白瓷莲花狻猊炉和千金裘是胡靖阳拿走的,害我的,也是胡靖阳,那个时候如果他不草草了事,真让我跟胡靖阳干起来了,对我们百害无一利。 我的小脑袋转向冥七,说道:“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偷偷幽会吗?” 冥七瞪了我一眼,说道:“我们进去看一看?” “可以进去吗?不会被胡靖阳发现?”我问。 “有风险,但宝器阁很大,说不定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凶险。”冥七说道,便已经抬脚朝着结界走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一只乌鸦莫名飞过,冲着我们叫了三声,飞走了。 冥七看了一眼那乌鸦,忽然顿住了脚步,没有再上前,而是说道:“看来,我们得先去救胡卿安了。” 冥七转了个弯,直冲着后院的方向走去,我们得趁着胡靖阳在宝器阁没有出来的时间,赶紧找到关押胡卿安的地方,救人要紧。 我们跑到后院,远远的,又看到一只乌鸦站在墙头上叫了三声,扑棱着翅膀朝着后院的那座塔的方向飞过去,之后便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外公在地牢之中?”我有些不敢相信,“之前他们明明是将胡卿安从地牢里面拉出去的,难道之后又被送回来了?” 冥七带着我,转动了机关,从上面下去,整个过程我是熟悉的,双脚再一次站在地牢之中,看着那些独立的牢房,我头都大了。 这怎么找人啊?一个一个查吗?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耽搁啊。 但下一刻,我却发现是我多虑了,冥七一手捏着一张符,在空气中狠狠地甩了三次,那张符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变成了一只活生生的纸鹤。 冥七冲着纸鹤一吹气,纸鹤立刻飞了起来,在地牢之中转了几圈,最后在靠近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烧成了一小滩灰烬。 90、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其实我并不希望胡卿安会被关在地牢里,毕竟地牢虽然隐秘,却并不是坚不可破。 胡卿安可是狐族的族长啊,重量级人物,要关,也应该关在禁地那样的地方,但是胡靖阳竟然就把他关在地牢里,甚至连一丁点别的机关都没设,这说明什么? 说明不用费这个事了,就算是把他救出去,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冥七看了我一眼,问道:“要过去吗?” 从他的语气也可以听出来,他跟我的想法是一致的,心顿时又是往下一塌。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否则一会可能就来不及了。”冥七提醒道。 我点头:“他是我外公,就算现在已经……没了,我也得替他收尸。” 一开始,我对胡卿安是有偏见的,但是知道了他的无奈与隐忍之后,这个外公还是值得我尊敬的。 冥七听我这么说,手中骨笛往前一甩,骨笛打着旋儿,像一只飞镖一样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埋伏之后,骨头回转,回到了冥七的手中,然后,他带着我往前走。 几乎是不费力气,冥七便将牢房的门打开了,一股血腥味迎面而来,当我看到靠墙床边那张木床上躺着的胡卿安时,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短短几天没见,胡卿安整个人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皮肤蜡黄蜡黄的,包裹在骨头上,随处可见青紫的瘢痕,以及密密麻麻的裂口。 他身上没有什么大的伤口,但是所有的精血全都从那些小裂口里不断的往外倾斜,这才是最熬人的。 我们从进来到现在,弄出的动静也不算小,他躺在木床上却毫无知觉,直到我跳到了他身上,他才勉强撑开干涩的眼睛看向我。 那双浑浊的狐眼里,没有了往日的精明,血丝纵横交错,眼角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紫黑色。 他看我看了好一会儿,估计是没看出来我是谁,我便叫了一声:“外公,是我,孟九裳。” “你……你……”胡卿安不安的看着我,喉咙干涩的话都说不明白了,“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回来了。”我说道,“我的真身本就是狐,只是回归真身罢了,外公,你感觉怎么样?” 胡卿安摇头:“不行了,我与胡靖阳共事几十万载,怎样彻底摧毁我,他最在行,我姑且撑到现在,也只不过希冀着……” 他顿了顿,我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肯定是放不下胡定棠。 “但现在看来,我气数是真的尽了,可能熬不过今夜。” 我伸出前爪摸了摸他雪白的头发,说道:“外公,你不用担心,胡定棠的病已经被我治好了。” “怎么可能?”胡卿安一把抓住了我的爪子,眼睛里总算有了光,“你不用安慰我,要说实话。” “是我父亲。”我没有将怎样救治的整个过程描述出来,只是言简意赅的说了这四个字。 把我救出去,让我恢复真身的,是阎天擎;把胡定棠从狐族弄出去,也是阎天擎授意张伯做的;就连阴阳针,也是阎天擎赐给我的。 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阎天擎在我们背后默默的支持着,所以说是他出手相救,天经地义。 胡卿安闭了闭眼,似哭似笑,情绪特别的复杂:“到底还是他啊!也只有他可以了。” “胡定棠现在已经集结他的人手上山来了,我过来的时候,胡定乾正带着人去堵他,外公,你再撑一撑,或许……” “不,我已经是强弩之末,命数已定,不可扭转。”胡卿安严肃道,“四丫头,定棠以后,就只有你了。”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心口,我忍不住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胡卿安也没打算要我说话,他自顾自的说道:“定棠那孩子,本身修为不低,修炼天赋也极好,要不是那该死的反骨,他早已经是族长之位的不二继承人,但狐族如今要面对的劫难,并不仅仅是族内之争罢了,四丫头你懂吗?” “我懂,禁地那边才是主战场。”我说道。 胡卿安握着我爪子的手紧了紧,无比认真的看着我说道,“四丫头,定棠需要帮助,狐族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你母亲……也需要有一个绝对有能力的人去救,这一切,只能靠你。” 我当时脸色就变了:“外公,你是想……,可很难办到吧?如果我父亲可以出手,他不会等这么多年。” “不,他的顾忌我懂,他不能自己出手,这不是把你还回来了?”胡卿安捏的我爪子很痛,但他很激动,“你看,你此刻是什么?一只纯白的,毫无半点修为的小狐狸,跟狐族那些刚出娘胎的小家伙,没有多大的区别,你的身上,已经再也没有贴着冥界的标签了。” 胡卿安的话又是让我一惊,我猛然意识到,阎天擎当初让我去遭受七重雷劫的用意所在了。 他不想我背负着双重身份而受尽狐族与冥界双方的排挤,他只给我二选一的机会,是做狐,还是做鬼。 “你这么弱,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瞬间给你无上的修为,可是他没有,为什么?”胡卿安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阎天擎解释过:“他说我的身体承受不住他修为的强大阴煞之力。” “放屁!”胡卿安情绪很激动,“你以为谁都可以当冥王的?他的强大修为,如果只是由强大的阴煞之力组成,那他是什么?是魔!魔王与冥王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就是在于,冥王自身有强大的功德加身,他的修为里面至少有一半,是靠功德支撑起来的,他怎么可能不能给你修为?就算你身体承受不住,他也可以想办法让你承受的住。” 我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胡卿安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我找不到任何措辞去反驳他。 “他为什么不给你?”胡卿安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因为你是咱们狐族的子孙,功德与功德不同,咱们狐族的功德,是靠积善积德,从人间慢慢累积起来的,他是真的放手了。” “但是,他知道,你只要回来了,就不可能真的当一张白纸。” 我怎么觉得,胡卿安的话越来越深奥,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呢? 可就在我这么一愣神的空隙里,他忽然松开了我的爪子,一手狠狠的抠进自己的喉咙里,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吓得我啾啾直叫,两只前爪去扒拉他的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但是下一刻,他的手抽了出来,捂住嘴唇,汩汩鲜血从他的指缝之中溢出,伴随着隐隐的光芒。 然后他反手扣住了我的脖子,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我嘴里,我只感觉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我喉咙里弥漫开来。 我想吐,胡卿安扣着我的脖子不让我吐,我求救的看向冥七,却发现从始至终,冥七都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发生,根本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 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感觉到自己身体像是在膨胀,特别是尾椎骨的部分,奇痒无比。 想要伸爪子去挠,可是爪子被胡卿安抓着动弹不得,想要喊,嘴又被捂着,直到我身后那条小巧的毛茸茸的狐尾,一分二,二分四…… 直到第八条尾巴分裂出来,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爪子上,沾着血污的白毛在迅速的退化,露出干净紧致的皮肤。 我这才明白,胡卿安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那是他的精元,是他数百万年来的修为所凝聚起来的精华所在。 精元对于每一个修炼之人都是极其宝贵的东西,胡卿安全靠此撑着,此刻,他将精元给了我,他更是活不了了啊! “外公……”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精元一进入我的身体,便与我的血脉融合在了一起,我想要拿出来还给他都做不到。 胡卿安虚弱的倒回木床上,有气无力道:“四丫头,别难过,也别惶恐,我给你我的精元,是有私心的。” “当年,你母亲包括你,我保护不了,这是我对你们的亏欠;其次,定棠是我最看好的继承人,他需要一个强大的贤内助帮他;再者,你父亲为你做了那么多,我不能让他再失望。” “四丫头啊,一切,拜托了。” 胡卿安说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人身变成了狐身,就那么撒手人寰了。 我当时已经变成人形,拥有了胡卿安强大的精元,一下子生出八尾,这是很多狐狸修炼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高度,就连当初我在阴司局,也没能修炼出这样高的修为。 胡卿安成全了我,成全了胡定棠,也成全了阎天擎的一番深意。 但归根究底,他也是成全了他自己。 眼泪无声的往下掉,我伸手抚摸尚有余温的狐狸尸体,暗暗发誓:“外公,你安息吧,你想要看到的狐族的和平盛世,我会努力和胡定棠一起争取到手中的,相信我们。” 冥七走上前来,右手一抬,手心里面便凝起了一道幽绿色的火焰,反手拍向狐狸尸体,下一刻,木床上就只剩下一堆骨灰。 他拿出一块布,将骨灰小心的裹起来,扎好,然后交给我:“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走吧。” 我一边跟着冥七往外走,一边小声问道:“你说胡靖阳现在会在哪?他应该不会想到我回来,更不会想到我外公在最后时刻,将自己的精元给了我。” “你的意思是,他会去对付胡定棠?”冥七摇头,“不,他从来眼高于顶,不会把胡定棠放在眼里的,毕竟,胡定棠修为再高,也高不过这只老狐狸,修炼年限在那儿摆着。” “他手里还握着镇魂旗。”我同意冥七的看法,“所以,他现在可能……” 我们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出了地牢,刚走出入口,就看到一群人包围在塔的周围,正前方背着手往我们看来的,不是胡靖阳又是谁? 胡靖阳看到我,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果然不出我料的神色,然后说道:“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 我没做声,冥七站在我的身侧,也没说话。 胡靖阳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也是说给冥七听的。 当初冥七被阎天擎所救的事情,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在很多狐族子民的心中,或许他早已经成了一抔黄土了吧? 但是他今天又好端端的站在了这儿,这本身就是一件足以让人惊讶的事情了。 胡靖阳一边摇头一边咂嘴道:“我说狐族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陌生的气息,一路追过来,却不曾想,遇到了二位。” “既然来了,也就不准备离开了吧?毕竟,狐族老熟人多,需要时间慢慢叙旧。” 胡靖阳说着,朝后面拍了拍手,很快,两个黑衣人押着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人过来,按在了地上。 “惠海,看看这是谁。”胡靖阳说着,将那人的头套拿了下来,露出了胡蕙兰的脸。 我看了一眼冥七,原来他叫胡惠海,而胡蕙兰是他的师妹。 胡蕙兰的嘴里塞着东西,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她试图挣扎,却被押的更低。 胡蕙兰暴露了。 “不得不说,我的这些晚辈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更出色了。”胡靖阳说道,“你看,这么一个平时本本分分的小丫头,竟然是潜伏在我们身边多年的奸细,要不是最近族里频频出事,让她露出了马脚,我还真没有想到,一直隐藏在狐族之中的圣女护卫队成员,就是她胡蕙兰。” “放了蕙兰,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说。”冥七终究是舍不得胡蕙兰,松了口。 胡靖阳挑起胡蕙兰的下巴,啧啧两声:“瞧这丫头俊的,两眼含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要怎样才能放了蕙兰?”冥七在跟胡靖阳谈条件。 胡靖阳一手捏着胡蕙兰的下巴,转眼扫过冥七,眼神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阴阳怪气道:“你说,如今还有什么是能真正打动我内心的呢?” “这偌大的狐族,迟早就是我胡靖阳的了,要权、要地位,还是要金银宝器,我缺吗?” 我心中冷笑,胡靖阳的意思我明白了,他什么都不缺,唯独却一样,摄魂幡。 胡靖阳不怕狐族所有人,唯独怕什么? 怕禁地封印着的曼陀罗花妖彻底突破封印跑出来,跟他秋后算账,而如今,胡靖阳手中握着镇魂旗,只要再得到摄魂幡,那他就没那么害怕曼陀罗花妖了。 他知道摄魂幡就在我身上,拿胡蕙兰威胁冥七,事实上就是在威胁我。 我必定不可能将摄魂幡交出去,并且还得从胡靖阳的手中将镇魂旗给抢过来,可是看着胡蕙兰的样子,又对上冥七无力的眼神,我犹豫了。 胡蕙兰帮过我不止一次,圣女护卫队如今也只剩下冥七和胡蕙兰两人而已,如果放弃了胡蕙兰,损失太大了。 可是,摄魂幡也一样重要。 胡蕙兰拼命的摇头,呜呜呜的叫着,虽然她说不出话来,但从她的动作也能看得出来,她宁愿死,也不会愿意让我用摄魂幡去救她的。 但在我看来,胡靖阳拿了摄魂幡,也是为了对抗曼陀罗花妖,在这一点上来说,我们的目标却是一致的。 摄魂幡给了,还可以抢回来,胡蕙兰没了,就真的没了。 这么想着,我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摸脖子上的挂坠,但手刚一动,便被冥七一把按住,他冲我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胡靖阳道:“狐族已然一片乌烟瘴气,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狐族了,圣女护卫队早在圣女被封印的那一年开始,也已经名存实亡了,我师妹被你们制服,那是她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你认为她的命,值几枚银元?” “胡靖阳,你的如意算盘打算了。” 冥七噼噼啪啪甩出这么霸气的一段话,话音一落,提起骨笛便送到嘴边去,顿时,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 那笛声一响,周围的黑衣人,包括被控制住的胡蕙兰,都难受的甩着头,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在墙上才好。 上一次,我们在胡氏公馆出事,这笛声响起的时候,那种极度难受的感觉我经历过,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但这一次,听着这笛声,我竟然毫无反应。 看来,我的内力修为真的高强起来了。 同样没有反应的,是胡靖阳,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但是下一刻,冥七的骨笛直直的朝着胡蕙兰而去,我和胡靖阳两人脸色一变,我们都以为冥七的目标是胡靖阳,却没想到,他是冲着胡蕙兰去的。 那骨笛在半空中不停的旋转,带着强大的威力,空气都被划拉出了声音。 眼看着骨笛就要杀到胡蕙兰面前了,胡蕙兰竟然一扬脖子,将自己的命脉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他们师兄妹俩在关键时刻,默契的选择了同样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简直是视死如归了。 91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横刺里,一条黑色的狐尾甩了过来,带起一股强大的内力,不偏不倚的挡住了骨笛。 骨笛回旋,被冥七一把握在了手中,胡蕙兰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噗通一声,有人跪在了地上。 我们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就看到不远处,胡定乾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满眼怨恨的跪在那里,胡定棠站在他的身后,眼睛却盯着我看。 他估计很惊讶吧,我们刚分开没几个小时,我忽然就又能幻化人形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我当时心里很难过,不自觉的攥了攥手中的包裹,胡定棠还不知道胡卿安已经没了,一会我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情啊? 胡定棠是一个人抓着胡卿安过来的,并没有看到他的手下人以及另外几大长老,看来那几个长老是被胡定棠的人给牵制住了。 擒贼先擒王,胡定棠擒住了胡定乾,目的就是过来威胁胡靖阳,他心里面肯定是担心着胡卿安,想拿胡定乾来换胡卿安的。 可惜,一切都晚了。 果然,胡定棠扫了一眼胡蕙兰之后,眼神汇聚到了胡靖阳的身上,冷声道:“把我爷爷交出来。” 胡靖阳没有立即回答胡定棠,眼睛盯在胡定乾的身上,我忽然反应过来了,虽然胡靖阳并不会把胡定乾放在眼里,但是他却不得不考虑胡定乾身后那东西。 胡定乾的背后是胡一南,而胡一南人虽然死了,却因为曼陀罗花妖的关系,还在兴风作浪。 胡靖阳忌惮曼陀罗花妖,那他就不能轻易的让胡定乾出事,因此而激怒胡一南,导致曼陀罗花妖对他出手。 本来拿胡定乾来换胡卿安,并不是什么有胜算的一步棋,但是胡卿安没了,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胡定乾这时候抬起头来,冲着胡靖阳喊道:“舅爷,你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他救不了你。”我没办法,只能忍痛扬起手中的包裹,冲着胡定棠说道,“胡定棠,外公他已经不在了。” 胡定棠凌厉的眼神射过来,那道视线仿佛是裹着冰渣似的,阴冷至极。 下一刻,他一把薅起胡定乾,而同一时刻,胡靖阳掐住了胡蕙兰的后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胡蕙兰被拎起来的那一刻,我才看到,她脚下的地面上,汪着一滩鲜血,那些血是从她的脚上流出来的,厚重的脚链下,伤口到底有多深,我目前看不到,但是必定是伤得很重。 胡蕙兰修炼多年,修炼水平不低,可能平时她会隐藏实力,但是那天夜里,她出手救我的时候,却让我明白,她的真正实力。 可是胡靖阳一出手,她便落了难,为什么? 因为胡靖阳早就发现端倪,暗中观察她许久,对她的弱点了如指掌,攻其不备,才能一举拿下了胡蕙兰。 胡定棠也看到了胡蕙兰脚下的血,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胡蕙兰去死,但是拿胡定乾换一个胡蕙兰,似乎也并不值得。 胡蕙兰呜呜直摇头,从始至终,她都不希望任何人为她做出牺牲,我想如果不是她的嘴被堵着,手脚被束缚这,她早已经想办法自裁了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冥七,发现他此时脖子上的青筋高高的鼓了起来,整个圣女护卫队的主要成员,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他们又是师兄妹的关系,胡蕙兰落得这份田地,他心里是最难过的。 他心里明白,这种时刻,宁愿是让胡蕙兰一刀毙命,也比让她留在胡靖阳手中被折磨好,所以刚才他才会出手。 可是现在,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却没想到,胡定棠最终妥协了:“放了蕙兰,一换一,公平。” 就连胡定乾都是满眼的不敢相信,胡靖阳轻蔑的笑了一声,似乎在嘲讽胡定棠这么容易便妥协,不堪大任。 “胡定棠,你真的肯换?”胡靖阳说道,“别给我耍什么幺蛾子,你斗不过我的。” 胡定棠却不以为意:“少废话,换,还是不换?” “我们各退一步。”胡靖阳说道。 胡定棠点头,我和冥七同时朝着胡定棠那边靠去,胡靖阳那边一松手,冥七便扑了过去,一把将胡蕙兰拎了过来,而胡定乾像只逃跑的兔子似的,没命的往胡靖阳身边跑去。 双方拉开了距离,胡蕙兰嘴里的东西被拿掉,她立刻呜咽道:“你们不该救我,这下,谁也跑不掉了。” 说话间,胡靖阳手一挥,四面八方上百黑衣人涌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胡卿安出事之后,胡靖阳在狐族便一手遮天了,这里早已经成了胡靖阳的天下,围剿我们,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真的允许我们在他的地盘上撒野呢? 我和冥七一下子拉开了作战的架势,可胡定棠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点都不紧张。 我皱了皱眉头,看了他一眼,难道他这么自信能打得过胡靖阳? 可就算是能打得过,对方人手是我们的几十倍,耗都能把我们耗死了,战局对我们本来就很不利。 我虽然已经得到了胡卿安的修为,但毕竟还不能立刻完全适应,能够将这些修为发挥到何种地步,我自己心里没数。 却没想到,胡定棠这种时候还能镇定的问了一句:“胡靖阳,你真的要反吗?” “要反的人是你,你才是狐族的叛徒,是狐族的罪人!”胡靖阳说道。 胡定棠却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似的,他问:“谁是正,谁是邪,不是你胡靖阳空口白话就能定的。” 胡靖阳眉头拧成了川字,不耐烦的吼道:“都傻站着干什么,给我上!” 胡定棠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握在手中,朝着四周晃了一圈,说道:“张大你们的眼睛看仔细了,谁才是这个狐族真正的继承人,谁才是居心不良的反叛之徒!”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假的!绝对是假的!”胡定乾忽然失控的大叫起来,扑棱着两只膀子就要来抢胡定棠手中的东西,被胡靖阳一把抓住了。 等我看清楚胡定棠手中的东西的时候,也是一愣。 金印? 狐族金印,那是狐族族长的象征,原来胡卿安一早已经将金印交给胡定棠了! 胡卿安是什么时候将金印交给胡定棠的? 应该是我被胡靖阳陷害之前,那个时候,胡卿安已经算到了咱们大势已去,他明面上关了胡定棠,不让他掺和我的事情,但暗地里,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胡定棠,另一方面,也是在安排后事了。 他将金印交给了胡定棠,就是以防自己被胡靖阳迫害,到时候金印落到了胡靖阳的手中。 当年,我母亲的镇魂旗不也就是这样落在胡靖阳手中的吗? 胡定乾等这枚象征着狐族族长之位的金印,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却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费尽心机,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愤恨的朝着胡定棠嘶吼:“凭什么?爷爷为什么要把金印交给你?你不配!我才是长房长孙,只有我有资格继承狐族族长的位置!” “肯定是你偷的,胡定棠,你这个贼,是你偷了爷爷的金印!” “还给我,把金印还给我!把族长位置还给我!” …… 胡靖阳狠狠的踹了胡定乾一脚:“够了,要发疯滚一边去,别耽误我的事。” 这一脚是用了不小的力道的,踹的胡定乾一下子又跪倒在地,整个人都愣住了,转脸看向胡靖阳,幽怨的叫了一声:“舅爷。” 胡靖阳并没理他,而四周那些本来要攻上来的黑衣人,在看到金印的那一刻,全都跪了下去,就连本来坐在地上的胡蕙兰,也艰难的直起身来,跪在了地上。 一时间,只有胡靖阳、我、胡定棠以及冥七站着,胡蕙兰还一个劲的拽冥七,但冥七梗着脖子,始终没有跪下去。 在冥七的眼中,他其实已经不算是狐族的人了,他隶属于阴司局。 胡定棠最终将金印多准了胡靖阳,呵斥道:“怎么,见金印如见族长,这条族规你也忘了?还不给我跪下!” 胡靖阳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此刻,他心里肯定是无比怨恨的,没想到胡卿安死都死了,还留了这么一招。 怪不得之前胡定棠会那么淡定,原来是手中握着制胜法宝。 但胡靖阳并没有跪下去,长剑出手,直冲着胡定棠握着金印的右手而来,他的动作特别快,我只感觉到剑光一闪,眨眼间他已经近在眼前。 胡定棠一把搡开了我,身子灵活的朝着一边闪开,左手微微一挡,我只听到叮的一声,胡靖阳的长剑被弹开。 但胡靖阳也不是吃素的,下一刻,长剑便已经离手,他两只手迅速的在胸前掐诀念咒,那长剑在半空中,一分为三,分别冲着胡定棠、我和冥七而去。 我刚想出手,胡定棠一脚踢了出去,帮我挡掉了长剑,身体在半空中一个空翻,一回首,另一支长剑也已经被他踢飞。 那反应能力,以及表现出来的内力,都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 以前的胡定棠,因为病痛的关系,大多时候都无法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以致于很多时候,他甚至需要别人的照顾。 可是如今的他,彻底脱胎换骨了,胡卿安总是说,胡定棠的修炼天赋极其的好,只不过因为病痛而耽误了那么多年,如果假以时日,定然能够更加强大起来。 另一边,冥七的骨笛与长剑相撞,一股强大的气圈迸发开来,我只感觉身侧一股寒气呼啸而过,长剑弹回,冥七收势,只是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好。 本以为胡靖阳一击不中,就会偃旗息鼓,却没想到,下一刻,三剑合一,直冲向天空,一股黑气从渐渐喷薄而出,紧接着,阴风拔地而起,天地为之变色。 老宅的四周,忽然便响起了奇奇怪怪的声音,即便是没看到那些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还是让人听之毛骨茸然。 就连那些围在我们周围的黑衣人,本来安静的跪在那儿,一瞬间似乎都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提了起来,耷拉着脑袋驼着背,一步一步的朝着我们重新围拢过来。 “尸隗!”冥七说道,“没想到他竟然悄无声息的在狐族样了一群尸隗!” 所谓尸隗,就是被当做傀儡一般操控着的行尸走肉。 养这样一批东西,对于胡靖阳来说,或许不难,但是要想在狐族老宅的地盘上正大光明的养,这就着实让人害怕了。 这些尸隗,实质上就已经算是僵尸了,但他们与一般的僵尸不一样,他们算是行尸,不被操控的时候,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但一旦被操控,便会沦落为一群可怕的杀人工具。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胡定坤,胡定坤也养饿鬼疽与尸煞之物,但这些东西,最终却不受他的操控。 胡定坤背后逼着他的,不仅仅是他哥哥胡定乾,背后还有胡一南和胡靖阳。 一开始,我还想着,胡定乾的手再长,也不可能长到胡连城那儿去的吧?现在想来,这一切本来就是全靠胡靖阳运筹帷幄的。 想到胡连城,我这才发现,发生这些意外事件之后,我不仅没有再看到过胡定坤,就连胡连城一家我都没有见过了。 胡连城呢? 不会已经被胡靖阳给干掉了吧? 胡定棠忽然压低声音交代道:“冥七,一会你带着蕙兰和小九儿先走,保护好她们俩。” 我赶紧拒绝:“冥七,你带蕙兰走,我和胡定棠能应付得了这边。” 胡蕙兰直摇头:“不,我不想拖累任何人,让我自生自灭吧,你们先走。” 冥七说道:“你们小看胡靖阳了,此时此刻,这才是真正的胡靖阳!” 是啊,胡靖阳本来就是跟曼陀罗花妖有过合作的,他的修为理念,怎能跟这玩意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话音刚落,胡定棠已经朝着胡靖阳杀了过去,而冥七则对抗周围的那些黑衣人。 我将手里装着胡卿安骨灰的包裹交到胡蕙兰的手上,说道:“慧兰姐,族长的骨灰就交给你了。” 胡蕙兰的脚受了很重的伤,站着都很吃力,根本没把办法跟我们一起对抗敌人,只能收下包裹,郑重道:“放心吧,我会想保护自己生命一样保护它的。” 我环视一周,冥七毕竟是从阴司局训练出来的,对抗这些尸隗还是很有章法的,我便直接加入了胡定棠与胡靖阳交斗。 胡定棠与胡靖阳的交手,其实他是吃亏的。 胡靖阳比胡定棠年长几十万载,修炼功底本来就扎实,再加上他背地里学习的那些歪门左道,很让人头疼。 胡定棠爆发力可以,但是想要彻底拿下胡靖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我加入之后,与胡定棠两人同时出手,才堪堪能牵制住胡靖阳。 但谁也没想到,打了几十个回合之后,胡靖阳忽然长剑剑尖一转,朝着之前被他制服的胡定乾而去。 剑尖不偏不倚的刺入胡定乾的眉心,然后剑尖朝下,狠狠的插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个动作,拉开了他与我们之间的距离,他迅速的掐诀念咒,叽里咕噜的我们根本听不懂,但是很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正北方向急速涌了过来。 我当时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喊一声:“胡定棠,我们得快点撤!” 但当时胡定棠已经杀红了眼睛,不把胡靖阳打趴下,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很快,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便近在咫尺,那声音我极其熟悉,声音钻入耳膜,我仿佛全身都开始疼痛起来。 是曼陀罗藤蔓。 那些藤蔓,曾经侵入过我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面肆虐,虽然那具身体是我就用孟九裳的,但是我却记得那一切。 胡靖阳本身是没办法调动曼陀罗藤蔓的,但是他却精明的选择了用胡定乾的眉心血去牵动曼陀罗藤蔓。 毕竟,胡定乾供养着他父亲胡一南,而胡一南的尸骨,却又为曼陀罗花妖的存在提供了一片沃土。 这些曼陀罗藤蔓是我们的噩梦,并且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我们是被包围在狐族老宅的,胡靖阳还在掐诀念咒,操控着一切。 在曼陀罗藤蔓逼近的同时,黑暗中,一些不明物体也在蠢蠢欲动,时刻准备着冲上前来,将我们生吞活剥了。 胡定棠再次要求冥七带我和胡蕙兰走,但是现在就算是想走,其实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成了困兽,并且是没有外援的困兽。 “没办法了,胡定棠,只能硬拼了。”我说道。 可话音刚落,忽然一声巨响,从正殿的后方炸起,紧接着,一道冲天的火光亮起,划破了周围空间一片漆黑,胡靖阳脸色顿时巨变。 是主殿后面,宝器阁的位置,不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竟然烧了起来。 宝器阁里藏着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我们谁也不知道,但它们本来就不属于我们,我们不慌,胡靖阳却彻底慌了! 92、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宝器阁里藏着的,全都是狐族极其珍贵的宝物,本来看守森严,周围还有结界保护,可是这段时间却频频出事。 上一次,我差点被那千金裘给害死,这事跟胡靖阳脱不开关系,那么,这一次呢? 是谁在与胡靖阳作对? 胡靖阳一慌,诀也不掐了,咒也不念了,胡定乾眉心血的法力,在那一瞬间泄了出去,四周围刚刚聚拢起来的黑暗缓缓退了开来,冥七握起骨笛,送到嘴边,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周围顿时一阵鬼哭狼嚎。 胡靖阳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撒腿便朝着宝器阁的方向跑去。 但他想跑,我们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跑掉。 胡定棠脚尖一点追了上去,黑色的狐尾瞬间伸长,缠向胡靖阳的腿,我本来也想冲上去,帮着胡定棠一起对抗胡靖阳的,但是转念一想,不对。 胡靖阳明明有机会一举将我们拿下,却在关键时刻,拼了命的要去宝器阁,难道镇魂旗真的在宝器阁里? 可他当年得到镇魂旗之后,为什么非得将镇魂旗藏在宝器阁里,而不是带在身上,或者藏在更妥帖的地方? 并且,在我和冥七去地牢之前,他不是已经去过宝器阁了吗?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不把镇魂旗从宝器阁带走? 为什么?这里面难道还另有乾坤? 难道宝器阁里藏着的,不是镇魂旗?那又会是什么? 胡定棠的修炼水平本不如胡靖阳,但是胡靖阳心不在打斗上,胡定棠却是对他恨之入骨,一时间,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胡靖阳拿不下胡定棠,却又走不掉。 我一咬牙,绕过胡定棠和胡靖阳,直朝着宝器阁跑去。 宝器阁周围的结界被破了,整个庄严的建筑都暴露在了大家的视线之中,熊熊的火焰如火如荼的烧着,但火势全都集中在正东方向。 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是阳气最甚所在。 宝器阁的修建,必定是占据着整个狐族的风水宝地的,而阳气最重的方向起了火,如果不是人为的,那便是阴阳失衡了。 我想不到在整个狐族之内,现在还能在宝器阁动手的人会是谁,没有人有这个能力。 再者,胡靖阳之前来过宝器阁,这里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他不可能轻易让人靠近。 我抬脚想要冲进宝器阁里,想要亲眼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条有婴儿手臂粗细的曼陀罗藤蔓,悄无声息的从宝器阁的墙角圈了过来,最顶头的触角像是一条蟒蛇似的抬了起来,冲着我的方向看着。 我盯着那藤蔓,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席卷上来,让我一下子确定,宝器阁失火,绝不是人为,而是阴阳失衡。 否则,这曼陀罗藤蔓不会这么恰巧出现。 镇魂旗! 对,一定是镇魂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把摄魂幡交出来!” 我知道这声音属于谁,但我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那藤蔓忽然朝着两侧伸出几十条触角,挡住了我的去路,那声音再次响起:“不想你母亲死的话,立刻将摄魂幡交出来!” 我脚下一顿,心里明白,这曼陀罗花妖不是在危言耸听。 当年,我母亲为了镇压这曼陀罗花妖,是抱着牺牲自己的念头的,更何况她那时候刚刚生下我,身体极度虚弱,这么些年下来,曼陀罗花妖越来越强壮,而我母亲,必然是越来越不好的。 之前胡卿安不也说了,就算破了乾坤地煞符的封印,我母亲怕是也很难再救得回来了,所以,我现在做的一切,到最后可能只是无用功。 但是对于我来说,眼下的形势,这曼陀罗花妖越来越厉害,他一直压迫着我母亲,我母亲迟早都会出事,或许拼一拼,还有一线希望。 再不济,我还有个冥王父亲不是吗? 当年,他能在七重雷劫之下,保全我的真身,那么,就算救不了我母亲的人,魂,他也是能救的吧? 所以,我必须拿到镇魂旗,镇魂旗与摄魂幡合二为一,才能救我的母亲。 我冷笑一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路?只要我拿到镇魂旗,就能解除乾坤地煞符,你就自由了,不是吗?” “我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动手。”曼陀罗花妖说道。 我讥讽道:“我看不是想要自己动手,而是害怕没有了乾坤地煞符做掩护,你逃不过冥界的制裁吧?” “胡说!”曼陀罗花妖吼道,“我最后再说一遍,不想死的话,将摄魂幡交出来!别逼我真的对你和你母亲动手!” 他这一句话,看似威胁,可是却一下子提醒了我,这家伙即使是被乾坤地煞符镇压着,却也能驱动部分藤蔓触角出来兴风作浪,能力自不必说。 摄魂幡就挂在我的脖子上,他想拿,轻而易举,可他为什么不来拿呢? 还口口声声的威胁,必须亲手将摄魂幡交出去,这里面透着一股古怪。 难道,这藤蔓不敢接触摄魂幡?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阎天擎将我送出冥界,我在乱葬岗的遭遇,不自觉的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戴着的摄魂幡挂件,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曼陀罗花妖是从黑水河底生长起来的,是依靠吸纳黑水河底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阴煞之力而生长起来的,它与那鬼火在本质上是一类东西,都是阴煞之物。 只是他更强大一些,但我如今承载了胡卿安毕生的修为,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更何况,我这摄魂幡上还被阎天擎注入了一部分的法力呢? 曼陀罗花妖功底深厚,但他的主干却被镇压在禁地,出来的,只是他的爪牙罢了,这些爪牙所能发挥的威力,肯定远不如主干的,所以,他是忌惮摄魂幡,而不是也想夺得摄魂幡加以利用。 想到这里,我伸手握住胸前的挂坠,试着调动身体里的内力,这一调动,心中大骇,强大的内力从四肢百骸之中顷刻间汇聚起来,源源不断的朝着挂坠聚拢过去。 就在我做这些的时候,那藤蔓已经意识到我要做什么,立刻朝着我攻击过来。 无数的触角从藤蔓上面分裂出来,像是一张网一般朝着我兜过来。 我脚下连退几步,毕竟是第一次运用胡卿安留给我的内力,再加上第一次运用这摄魂幡的心法咒语,掐诀的动作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对方攻击又是那么凌厉,以致于我根本没有办法一下子就将摄魂幡的法力催动。 藤蔓组成的网近在眼前,横刺里,一道白色的影子挡在了我的面前,与藤蔓狠狠相撞,我只感觉到阴风乍起,下一刻,藤蔓回缩,而挡在我面前的白色影子消失不见了。 虽然一切转瞬即逝,但是我还是认出来了,那道白色的影子,就是当初被胡定棠收入到玉佩之中的那道魂魄。 那时候,胡定棠将它摄入玉佩之中,是想要用玉佩渡化它,却没想到,今日它却因为救我而灰飞烟灭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胡定棠,他还在于胡靖阳打斗,看似分身乏术,却一直关注着我这边的动态,关键时刻帮了我。 我不能再让他分心了,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保不齐胡定棠一分心,就被打急了眼的胡靖阳钻了空子。 那被打退的藤蔓很快便卷土重来,而这一次,我不再磕磕绊绊,握住了摄魂幡,迅速的掐诀念咒,就在那藤蔓靠近我的时候,我的周身忽然卷起了一道黑风。 那黑风吼吼的朝着藤蔓冲去,藤蔓立刻回缩,但是被黑风卷到的部分,立刻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同一时刻,一股寒气窜入我的四肢百骸,在我的血脉之中横冲直撞,我立刻运转真气,将寒气压向丹田,转化为内力。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的确定,曼陀罗藤蔓是害怕摄魂幡的。 想想也是,曼陀罗藤蔓就相当于黑水河底那些脏东西堆砌起来而形成的一只妖罢了,他的每一个分支所携带的阴煞之力,就相当于与曾经被他吞入腹中的某个阴煞之物。 摄魂幡每打败一段藤蔓,就是在给花妖添堵,就是在削弱他的力量。 尝到了甜头之后,我便不再担心,手中紧紧的握着摄魂幡,嘴里念着咒语,大步的朝着曼陀罗藤蔓走过去。 那曼陀罗藤蔓不停的往后缩,直到缩进了宝器阁的门槛,忽然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道他是离开了,还是隐藏在什么地方去了,但我知道,我得尽快找到宝器阁东边方向大火之中的秘密,刻不容缓。 所以我想都没想,也跟着跨入了宝器阁的门槛,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与胡定棠打斗的胡靖阳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肩头。 我反手朝着胡靖阳的胸口拍去,手掌上凝聚了强大的内力,胡靖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差点喷到我的脸上。 我当时就被惊住了,我这一巴掌竟然将胡靖阳拍吐血了? 但当我看到胡靖阳身后,胡定棠按在他背上的手掌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 在我出手的同时,胡定棠也出手了,胡靖阳被我们俩前后夹攻,吐了血! 但就在这个时候,宝器阁的东边,一声巨响,塌了。 一道红光崩裂开来,在那一片火焰之间,看起来尤为妖冶。 胡靖阳盯着那红光,忽然狰狞的大笑了起来:“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他说着,身体里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力,直接将我和胡定棠的手掌同时震开,我脚下不稳,连连后退,最终被胡定棠一把捞住,搂在了怀里。 而胡靖阳趁着这个空隙,已经朝着东边跑去。 胡定棠焦急的问道:“没事吧?” “没事!”我一边回答胡定棠的话,一边盯着胡靖阳的背影,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胡靖阳一直把镇魂旗藏在宝器阁里,不知道什么原因,镇魂旗不能被带在身上,而此刻,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胡定棠说道:“是炼丹炉。” “炼丹炉?”我问道,“你是说,宝器阁里爆炸的是炼丹炉?” 胡定棠点头:“我听爷爷说过,狐族的各类丹药,大多都是在胡靖阳的监督之下炼制而成的,他精通这一方面,而宝器阁里的炼丹炉,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宝物,更是除了胡靖阳,没有人敢靠近。” “东方阳气十足之地,炼丹炉内常年炉火不断,这么厚重的阳气,之前是靠什么来平衡的?”我自顾自的分析道,“不管是什么,必然是一件阴气十足的东西,而镇魂旗,刚好符合。” “我也是这样想的。”胡定棠附和道,“镇魂旗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用来镇压魂魄的法器,当年胡靖阳是从小姑姑的身上得到镇魂旗的,而那个时候,小姑姑是为了镇压曼陀罗花妖而被封印的。” “所以,在胡靖阳得到镇魂旗之前,我母亲正好刚刚用镇魂旗镇压过曼陀罗花妖,那花妖的阴煞之气无与伦比,自然会导致镇魂旗也是阴煞之气十足。”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理出了头绪,接下来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起来。 “这样看来,当年胡靖阳虽然得到了镇魂旗,镇魂旗却并不能为他所用,他想要真正的霸占镇魂旗,必须想办法将镇魂旗内的那些阴煞之物给消除掉,所以,他便想起了这宝器阁里的炼丹炉。”胡定棠分析道。 是了,肯定是这样的,否则一切都说不通。 本来,宝器阁的东边就是阳气十足,再加上一个炼丹炉,阳气过剩,迟早要出事,却因为胡靖阳将镇魂旗带了过去,才维持住了那边的阴阳平衡。 但是长年累月下来,镇魂旗当初沾染的阴煞之气,被炼丹炉一点一点的侵蚀掉了,胡靖阳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直到我们进地牢之前,他还来宝器阁检查了一番。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拿到镇魂旗了吧?”我喃喃道,心里有点失望。 胡定棠却要拉着我往外走:“镇魂旗不是一般的宝物,想要运用,也得花费一番周折,这宝器阁迟早得塌,咱们先出去吧。” “胡定棠你什么意思?”我一把甩开他,气愤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任由镇魂旗落入胡靖阳的手中吗?他要是翻盘了怎么办?” 胡定棠摇头:“不,他翻不了盘,但小九儿,我得跟你说,仅凭我们的力量,真的能解除掉乾坤地煞符的封印吗?这么重的担子,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挑,你也挑不起。” 我明白胡定棠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和胡靖阳合作,毕竟,乾坤地煞符的法力太过霸道,就算我用镇魂旗和摄魂幡配合,引动方圆百里的所有灵物帮忙,可强大的反噬还是会将我淹没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夹着一个曼陀罗花妖,如果我一意孤行,很可能事情做不成,还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曼陀罗花妖不可能再坐视不理了,镇魂旗一旦落入胡靖阳的手中,之前,他们的合作便彻底废了,小九儿,这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胡定棠耐心的解释道。 可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我无法相信胡靖阳这人分毫,胡定棠,我没办法跟他合作,就算他妥协,我觉得他也是冲着我的摄魂幡来的。” “一切有我。”胡定棠说道,“小九儿,冷静一下,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其实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越是到这个时候,咱们越是要沉得住气啊。” 说话间,滚滚的浓烟从东边涌了过来,头顶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近,胡定棠拉着我冲了出去。 我们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一道粗壮的闪电毫无征兆的从半空中劈了下来,正中宝器阁的东方,震得地面狠狠的一晃。 随之,滚滚雷声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振耳,没一会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那雨来的很蹊跷,就像是专门为宝器阁准备的一般,哗啦啦的直往下泼,很快,宝器阁的大火便被扑灭。 东边塌了又塌的墙体,在大雨浇下来没多久,终于轰咚一声,倒成了一片。 胡定棠拉着我,朝着东边跑去,我心里当时直打鼓,害怕拿不到那镇魂旗,害怕胡靖阳就这么死了,连带着镇魂旗也被劈了。 之前从东边亮起的那道红光,应该就是镇魂旗爆发出来的,可是这会子,那红光早已经消失灭迹了。 就在我们靠近东边的时候,一道兴奋的声音从一片废墟之中响起:“拿到了,我终于拿到了,真是老天爷都帮我!” 伴随着话音,胡靖阳浑身湿淋淋的从一片废墟中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同样一块挂坠,仿佛握住了全世界一般。 而我注意到,那挂坠跟我的挂坠是不一样的,我的挂坠是白色的,而胡靖阳手里的,却是血红色的。 胡靖阳握着那挂坠,简直得意忘了形,就在他笑得猖狂不可一世的时候,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箍上了一道黑色的藤蔓。 93、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当年,胡靖阳虽然拿到了镇魂旗,但却没办法掌控它,他将镇魂旗藏在宝器阁,靠着炼丹炉,直到今天才将镇魂旗之中,当年吸收的阴煞之气给炼化掉。 如今摄魂幡与镇魂旗同时出现,这对于曼陀罗花妖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它是不会让我们得偿所愿的。 胡靖阳手中握着的挂坠,就是镇魂旗,镇魂旗和摄魂幡是两样既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合二为一的法器,合二为一,才能爆发出它们最大的潜力。 但是胡靖阳不会那么轻易的将镇魂旗交出来的,哪怕是他已经被曼陀罗藤蔓给箍住了脖子,也没有张口寻求我的合作。 他握紧镇魂旗,竟然开始念起了咒语,我以为他是要操控镇魂旗,却没想到,他一念咒语,身旁的一片废墟之中,星星点点的竟然亮起了火星子。 那些火星子从地上腾了起来,那些火星子围绕在胡靖阳的周围,越来越多,犹如火炉一般炙烤着胡靖阳,同样,那曼陀罗藤蔓也受着一样的煎熬。 因为煎熬,那藤蔓不停的扭动,越勒越紧,胡靖阳的脸都被勒成了猪肝色。 但是他始终咬着牙,手里握着镇魂旗,绝不求饶。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胡定棠,胡定棠安抚似的握了握的手,说道:“小九儿,我知道你很想得到那镇魂旗,也很想灭了那藤蔓,可是,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咱们不宜操之过急。” “我懂,没有拿到镇魂旗之前,我们是斗不过那曼陀罗花妖的,我只是不确定胡靖阳能不能保得住镇魂旗。”一旦镇魂旗落到曼陀罗花妖的手里,那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胡定棠摇头:“你看到那些火星子了吗?那是炼丹炉内的精华所在,那炼丹炉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炼制的各种仙丹都是带着强大法力的,长年累月的浸透进炼丹炉里,法力足够震慑这藤蔓了,毕竟,它不是那花妖的主支。” 胡定棠这样说我便放心多了,便说道:“那接下来呢?咱们难道就这么隔岸观火吗?” “你忘了,我跟你分开的时候,你特地交代过我什么?”胡定棠反问我。 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胡定乾的卧房!” 胡定棠点头,拉住我的手,转而冲冥七说道:“冥七,你先带着蕙兰去处理伤口,然后再来与我们汇合。” 冥七点头,一弯腰将胡蕙兰抱了起来,而胡定棠拉着我则朝着胡定乾的卧房方向跑去。 那曼陀罗花妖不管怎么厉害,都是依附于胡一南的尸骨而生存着的,既然我们之前猜测,胡定乾在自己的卧房里面供奉了胡一南的某些东西,那么,只要找到那东西,扼住了胡一南的命脉,那也就是间接的控制住了花妖。 之前胡定乾还跟我们在一起,这会子却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和胡定棠走的很快,半路上我还问他:“胡定棠,狐族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到你舅舅的?”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被胡靖阳关起来了吧?”胡定棠说道。 我不置可否,总觉得胡连城没那么简单,正当我们跨过二进院子的门槛,迎面就看到院子里趴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已经被染成了血色,手指用力的抠着地面,像是要硬爬出这院子似的。 他听到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我和胡定棠,我低呼一声:“胡定坤!” 胡定棠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们终于来了。” 我几步走过去,扶起胡定坤,却发现他的身上满是伤痕,月白长袍上全是一道道血口子,那血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抓出来的似的。 “胡定坤,你怎么会搞成这样?”我痛心道。 胡定坤摇头:“没死已是万幸,你们要去找我大哥吧?我劝你们,不要。” 胡定棠也走上前来,将我拉到他身旁,自己撑住胡定坤,一手拨开胡定坤衣服上的一个较大的破口,露出里面黑色的爪印,问道:“是大伯?” “大伯?”胡定坤冷笑一声,道,“胡定棠,那就是一个畜生,他不配做我的父亲,你的大伯!” 胡定坤像是恨极了他的父亲,恶狠狠的说道:“你知道吗,在我看来,整个狐族的悲剧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的母亲,你的父亲,甚至于你的母亲,全都是他害死的!” “胡定坤,你冷静点!”胡定棠沉声道,“罪魁祸首是胡靖阳!” “胡靖阳?”胡定坤冷笑着点头,“对,是他们,是他俩狼狈为奸!” 胡定坤转眼扫了我一下,说道:“当初,你的母亲应当嫁给胡一南,但是胡一南却因为想要得到狐族族长的大权,为了拉拢势力,娶了我母亲,可是,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母亲,他与你的母亲,一直暗通款曲!” 啪! 胡定棠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胡定坤的脸上,胡定坤直接被扇倒在地,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胡定棠母亲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当年他是看着她吐血身亡的,那是他心底最不能触碰的痛。 那句‘暗通款曲’无异于往他母亲的身上泼上了一大盆脏水,这是胡定棠怎么也无法忍受的。 胡定坤伸手揩了一下嘴角的血水,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很悲凉:“你知道我活这么多年,最悲哀的地方在哪儿吗?” “就在于我知道了太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这些秘密藏在我心底里,无法往外诉说,因为我知道,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今天,胡定棠,我还是要对你说,你母亲没你想象的那么干净纯洁,她是胡一南的棋子,她虽然嫁给了你的父亲,却从未与胡一南断了来往,即便是我母亲有了我和大哥,而你母亲有了你!” “闭嘴,你给我闭嘴!”胡定棠抬手还想去扇胡定坤,我却一把拦住了他,“胡定棠,别激动,冷静。” “胡一南要整个狐族,他怎么可能容得下你的父亲?可是,他不能自己动手,怎么办?他在你母亲耳边吹风,利用你母亲,将曼陀罗花毒一点一点的下在了你父亲的饭菜茶水中,长年累月堆积起来,才导致你父亲慢慢促发反骨,最终毒发身亡。” 胡定棠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直在努力的摇头,像是在无声的否定一切似的。 “你母亲后悔过吗?”胡定坤眯着眼睛盯着胡定棠说道,“在你出生之后,她后悔了,因为她明白,她恨的一直是嫁给了你父亲,可她不恨你!” “可是因为恨你父亲,亲手下药害了你父亲,却也间接害了你,所以,她才会悔恨,才会抑郁不安,可她跟我一样,什么都不能说,最终将自己憋出了病,最终吐血身亡,那口血,你知道在她的心里,到底已经沉郁了多少年吗?” 胡定棠失控的大叫一声:“闭嘴!你给我闭嘴!” 我紧紧的抱住胡定棠,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胡定棠,你还有我。” 胡定棠反手抱住了我,用力的将我勒在他的怀里,他心痛。 自己的亲生母亲,不仅仅背叛了自己的父亲,还亲手断送掉了父亲的前程与性命,间接的害了自己,这样的伤痛,是怎么也无法愈合的。 “胡一南要做族长,族长的品行怎么能有失呢?他暗地里做出的这些勾当,一旦公之于众,就是万劫不复,必须要有人来替他挡下这一切啊,正好,你父亲可以,而小姑姑,”胡定坤盯着我说道,“小姑姑定然也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胡定坤你不要说了,我明白。” 我母亲是狐族的圣女,如果她发现端倪,想要彻查这件事情的话,不管胡定棠父亲去世多少年了,她都有能力将一切反转过来,所以,我母亲也必须死。 而那时候,正好我母亲与阎天擎搅在了一起,给了胡一南一个最好的机会,他抓住了这一点,大肆渲染,生生的将我母亲逼到了绝境。 当年,狐族的那场灾难,到底是自然发生,还是有谁在暗地里一手挑起,这都不言而喻了。 可以说,胡一南掌控了全局,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一个胡靖阳,而这个胡靖阳与曼荼罗花妖为伍,胡一南斗不过。 后来的一切,我们便都清楚了。 胡定坤浑身上下都是爪印,那爪印,分明带着鼓鼓的阴煞之气,说了这么多话,他早已经气喘吁吁,整个人脸上萦绕着一股黑气,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胡定棠这个时候也稍稍冷静了一点,说道:“你的这些话,我不会完全相信,我现在就送你下山,等你恢复好了,我再慢慢找你算账。” “不用了。” 胡定坤忽然抬起脖子,这一抬,我和胡定棠大惊失色,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我失声叫道。 胡定坤的脖子上,插着一小节骨头,那骨头像是成人的小手指,深深的陷入胡定坤脖子大动脉上。 一旦这骨头掉落或者偏移,胡定坤立刻就会暴血而亡,可如果这骨头一直不拿掉的话,里面的煞毒袭遍胡定坤的全身,他也会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僵尸。 胡定坤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道:“三弟,二哥活了这半辈子,被人操控,遭人嫌弃,活得很不开心,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道,我胡定坤一切都是逼不得已,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害人,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投胎错了家庭。” “三弟,帮二哥一把,二哥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至少不要让我死了,也要做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 胡定坤的话狠狠的戳进我的心里,我对胡定坤的态度,早已经改变了,自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身不由己的那一刻,我便开始有些怜悯这个一直很爱干净的男人了。 胡定棠摇头,不管怎样,这可是他的二哥,让他亲自了结了胡定坤的小命,说什么也无法做到:“你要是个男人,就忍着,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胡定棠几乎是要向胡定坤保证了,胡定坤却悲戚的笑了:“三弟,你还不懂吗?这世间,不值得,我不想再这么艰难的挣扎着,还非得死皮赖脸的留在这个世间了,我想要解脱,想要自由,死对于我来说,并不可怕。” “胡定坤,这个人世间还是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的,相信我们,一定会救你的。”我也赶紧想办法想要说服胡定坤。 胡定坤却一再的摇头:“累,我太累了,真的想休息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手狠狠的拽开插在大动脉上的骨头,顿时黑血从他脖子上飚了出来,溅了我一身。 胡定坤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就要往下倒,胡定棠一把将他抱住,云起内力想要去帮胡定坤止血,可是胡定坤却痴痴地笑着,忽然一手狠狠的拍向自己的心口,嘴一张,一道血红色的珠子便从嘴里面吐了出来。 我们都是狐族的人,怎能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就是胡定坤的内丹,没了这内丹,他只有灰飞烟灭这一条路可走了,他真的是不打算再来人间,再做狐狸了。 “三弟,带着我的修为,帮我报仇!”胡定坤一手紧紧的揪着胡定棠的胸口,身体已经开始抽搐,眼睛死死的盯着胡定棠,似乎胡定棠要是不答应他的话,他便死不瞑目似的。 可跟谁报仇呢? 胡一南?胡靖阳?亦或是,曼陀罗花妖? 我拉了拉胡定棠的膀子,不希望胡定坤临走还留下遗憾,胡定棠终究是不忍心,重重的点头:“好,我答应你。” “小心啊。”胡定坤的瞳孔已经开始放大,嘴里却还不住的呢喃,不停的警告着胡定棠,“小心胡连城,小心……祖坟。” 说完,胡定坤一手将内丹用力推入胡定棠的胸膛,之后,眼一闭,化作一条黑白相间的斑点狐,彻底断了气。 胡定棠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狐狸尸体,悲恸道:“小九儿,你知道二哥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被嫌弃吗?” “就是因为他生来便不是纯种,大哥是黑狐,我也是黑狐,偏偏二哥却是这阴阳色,从小我们一群孩子在一起玩耍,总有人嘲笑二哥不是纯种的狐狸,而是与那狗儿杂交出来的斑点犬狐。” 胡定棠失神的问我:“你说,这能怪他吗?这是他的错吗?” 这当然不是胡定坤的错,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却葬送了他的一生。 我忽然就意识到,胡定坤为什么总是喜欢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一个大男人,特别爱干净,我一直都觉得他有洁癖,这都是心理作用吧? 因为自己的毛色不纯,他特别在意这些,他想要纯净,想要清白,可,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拥有。 “胡定棠。”我轻声叫了一下他,提醒道,“咱们还去吗?” 这是二进院,胡定乾的房间在三进院,此时,那卧房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形,我们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胡定棠没有说话,而是凝起一股内力,将胡定坤的尸身给化成了骨灰,撕下自己的袍角,裹了起来。 胡定坤的尸首是不能留的,以防尸变。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扣在肩膀上的骨灰包裹,将它拿下来,递给胡定棠道:“外公的骨灰,也一起交给你吧。” 胡定棠接了过去,将两份骨灰亲手埋在了院墙角落里,然后冲着角落磕了三个头,我也赶紧跟着他磕头。 “爷爷,二哥,先委屈你们了,等我将一切收拾妥当,再回来接你们进祖坟。”胡定棠保证道。 提到祖坟,我赶紧说道:“胡定棠,别忘了二哥最后提醒你的话。” 关乎到胡连城,胡定棠心中必定是不愿意相信胡连城会作乱的,可是今天,从始至终我们都没看到胡连城的身影,不得不让我们怀疑。 胡定棠站了起来,说道:“无论那边会发生什么,我觉得都不如曼陀罗花妖的事情来的紧要,小九儿,敢跟我一起去面对胡一南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抱住他的膀子,冲他摆了一个笑容,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胡定棠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说道:“别为难自己了,笑得都像哭的了,我没事,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 “嗯,我也相信。”我表态道。 胡定棠带着我朝着第三进院子走去,那是一个半圆形的拱门,进去之后,便是胡定乾的院子。 胡卿安在世的时候,是跟三个儿女分了家的,胡定乾一个院落,胡定坤一个,而胡定棠是与胡卿安共用一个院子的。 我们跨过拱门,顿时,一股说不出来的阴冷扑面而来,整个院落阴森的可怕。 我们脚刚落在院子里,便感觉到脚下像是踩着冰渣一般,而胡定乾卧房的方向,一道黑气萦绕在卧房的上空,看起来特别诡异。 胡定坤是从这第三进院落爬出去的,却并没有人追上来,是什么原因? 现在看来,是胡定乾父子没有空吧? 94、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乾的宅院里乌烟瘴气的,他之前在宝器阁那边是受了点伤的,忽然就跑回来了,我感觉大事不妙。 “胡定棠,你觉得现在那边正在发生什么?”我问。 胡定棠很确定道:“一直以来,我大哥都是中规中矩的,他的修炼天赋并没有多突出,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很有限了。” “利用价值?”胡定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胡一南?” 胡定棠点头,我这才又朝着胡定乾的卧房方向看去,心里忽然就紧张了起来:“胡一南死了,尸骨与灵魂都被曼陀罗花妖霸占着,而胡定乾一直供奉着胡一南,到了这种时候,那花妖也要按捺不住了。” “但毕竟有乾坤地煞符在,就算那花妖想要利用大哥作乱,也只是一丝精魂罢了,他本尊出不来,到底是受限制的,咱们不必太过担心,以你我现在的实力,说不定就能控制住一切。” “如果再加上胡靖阳就好了。”我说道。 胡定棠看了我一眼,明白我对那镇魂旗念念不忘,但却说道:“胡靖阳很难跟我们合作,并且,那种人极度自私,我怕跟他合作,到时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他早已经搅了进来,无法独善其身,无论合作与否,都能帮我们消耗掉一部分曼陀罗花妖的攻击。” “对,他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再不济,他也想要我手里的摄魂幡。”我伸手摸了摸胸前的挂坠,有些担心,“我现在就怕胡靖阳敌不住,丢了镇魂旗。” 胡定棠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道:“小九儿,你忘了,这两样东西,本来是受谁操控的?” “我母亲。”我忽然恍然大悟,“摄魂幡与镇魂旗本来都属于我母亲,即便是我们丢了这两样法器,被曼陀罗花妖夺走,那曼陀罗花妖与我母亲一同被镇压在禁地,他得到了法器,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是我母亲得到了。” “小姑姑这些年与那花妖在一起,肯定深受其害,但她能在你最危难的时候,几次出手帮你,这就说明,她的情况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在我看来,有些险,咱们可以试着冒一冒,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胡定棠的意思我懂,无论是镇魂旗还是摄魂幡,这两样法器,在我们的手里,只能分开用,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但如果是我母亲的话,就有可能将其合二为一,由她自己冲破乾坤地煞符的封印,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当然,我们不可能直接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曼陀罗花妖,他只会想办法毁灭这一切。 但到底该怎么做,我们现在还找不到章法,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 说话间,卧房方向的黑气又变得浓重了一点,胡定棠一把将我推回到二进院去,交代道:“你在这儿守着,等我消息。” 说完,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当时满头黑线,这家伙,是要我站在这儿干等着吗? 我感觉胡定棠根本还没有接受我已经完全吸纳了胡卿安所有修为的事实,他嘴上说着这样那样,其实打心底里还是把我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孟九裳来看。 我怎能在原地站着?想都没想便朝着胡定乾卧房的方向跑去。 进入第三进院子之后,越靠近卧房,光线就越暗,能感觉到阴冷的风在身体周围窜动,门是打开着的,一脚踏进去,我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哭嚎声:“三哥,救我!” 是胡允熙! 我之前一直认为,胡连城不会放任胡允熙留在胡定乾这边的,到了这种时候,他定然会第一时间将胡允熙带出去,却没想到,胡允熙真的被丢下了。 胡定棠就站在卧房的门口,我走到他身后,朝着卧房里面看去的时候,整个人倒抽一口凉气。 胡定乾的卧房很大,一进门便是一个小会客厅,往里走,靠墙边排放着两排书架,书架的对面,是衣柜和梳妆台,再往里,拉着一排水晶珠帘,珠帘的内部,才是拔步大床。 而此刻,整个卧房里面,密密麻麻的藤蔓几乎爬满了整个墙面,粗细不一的藤蔓不停的蠕动着,胡允熙就被那些藤蔓缠着,挂在墙上,整个身体都被淹没在了藤蔓之下,只露出了头部。 她的脸色煞白,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我不知道藤蔓之下,她的身体会是怎样,但是心里明白,不会好。 而就在她被挂着的那面墙下,正笔挺的站着一个人,他背着手,仰着脸,像是欣赏一幅被展览的作品一般,欣赏着胡允熙。 即使是从背面,我也可以一下子分辨出,那是胡定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不是胡定乾。 胡定乾没有这样强大的气场,整个人站在那儿,不怒自威,仿佛是天生的霸主一般。 胡定棠看到我来,眉头不自觉的挑了挑,我伸手握了握他的手,以示我与他齐头并进。 胡允熙看到我来,看到我和胡定棠之间的小动作,立刻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叫道:“三哥,你救救我,我是为了你才被迫害至此的啊!” 我当时便皱起了眉头,胡允熙之前找过我,告诉我胡定乾的卧房里有秘密,而我用激将法将她劝退了,难道她回来之后,为了胡定棠,真的有所动作? 难道她试图毁灭掉胡一南与胡定乾之间的联系? 要是那样的话,在我们赶来之前,胡允熙肯定是受尽了折磨了。 “大……伯,作为长辈,不该跟晚辈一般见识吧?允熙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儿媳了。”胡定棠开口说道。 其实,他的话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就连胡定坤这个亲儿子都不肯放过的人,怎么可能将一个对自己有异心的儿媳放在眼里? 胡定棠定然也懂得这个道理,而他坚持这样说,也只是想找一个不怎么剑拔弩张的开场白罢了。 胡定乾缓缓的转过身来,脸,还是那张脸,但是脸部的肌肉却紧绷着,眼神像是一把剑一般,看向谁,立刻会让对方有一种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刀的错觉。 他的身后,胡允熙大叫道:“三哥,他不是大伯!他是魔鬼!” 我恨不得找个东西将胡允熙的嘴给堵住,这个丫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放了她,可以。”胡定乾终于开口,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并不是胡定乾本身的,沙哑难听,“但是,你得拿别的东西来交换。” 胡定乾说着,眼神扫过我的胸口,我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招魂幡,他真够直接,竟然开口便要东西。 胡定棠还在试图说道理:“大伯,不要执迷不悟了,难道你想毁掉整个狐族吗?” “不,你错了,定棠,我不是要毁掉狐族,”胡定乾说道,“现在的狐族,被你那专制的爷爷搅得一团糟,我是为了替大家建立真正适合咱们狐族生存发展的新的秩序,狐族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停步不前,渐渐变成一潭死水了。” “那你想要建立怎样的秩序呢?”胡定棠质问道,“你想要狐族不断的往外扩张,吞灭其他族群,制霸整个阴阳圈,是吗?” 胡定乾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胡定棠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去了:“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当年,我要你爷爷收编整个狐族所有精锐成员,不分主支与旁支别系,择优而录,集结所有势力,扫平胡黄白灰柳所有势力,做五仙霸主,可被你爷爷拒绝了。” “如果当年我们做到了这一切,就不可能被冥界势力侵入,甚至可以打入冥界,制霸阴阳两道……” “够了!”胡定棠猛地打断了胡定乾的话,嘲讽道,“胡一南,难道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你还做着这样不切实际的美梦吗?你的梦,早该醒了!” 胡定乾整个面目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无数的触角立刻从他的皮肤下面露出来,看起来特别瘆人:“美梦?这样的美梦,为什么蛇族就能做,我们狐族就做不了?” “因为蛇族本就是龙的后裔,而我们只是狐狸!”胡定棠吼道,“蛇族遍布整个阳间,而我们狐狸的活动范围却是有限的,我们能修炼得道,飞升成上方仙,已经是上天垂怜,怎么可以贪得无厌?” 胡定乾却狂妄道:“那是你们全都没有本事,所以,狐族的未来必定由我胡一南来开辟,我要让你们全都臣服在我的脚下,谁不服,就去死!” 说着,一股狂风在卧房里旋起,无数的藤蔓顶着触角朝着我和胡定棠缠了过来,胡定棠两手凝起淡蓝色的真气,不停的朝着四周拍去。 那些触角在接触到真气之后,顿时被击碎,退了回去,但是,很快下一批藤蔓缠了上来,胡定棠就算有三头六臂,再多的内力,也禁不住这样消耗的。 我立刻反应过来,调动起身体里所有的真气,握住招魂幡,嘴里咒语不停的念出,顿时,周身再次旋起了阴风,咿咿呀呀的声音灌入我的耳朵,我知道,那是摄魂幡在摄曼陀罗藤蔓之中的阴煞之物。 我的血脉之中,不停的融入阴煞之气,借助胡卿安给我的强大修为,一开始,我的确可以将那些阴煞之气很快的转化为真气,为我所用。 但是随着阴煞之气积聚的越来越多,我渐渐的开始有些支撑不住,阴煞之气在我的血脉之中乱窜。 就在这个时候,沙哑难听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丫头,别白费力气了,你终究是我们的人。” “丫头……丫头……” 那声音在我的耳旁不停的叫着,声音从一开始的沙哑难听,渐渐的变得柔和,最后变成了我母亲的声音,在我耳旁说道:“小九,我的乖女儿,难道你要对付你的母亲,想我去死吗?” 我当时整个神经全都集中在咒语之中,但是那声音一直叨扰着我,让我开始分心,因为那声音太像母亲的声音了,以致于我努力的睁着眼睛,想要分辨一下。 当我看清楚我母亲就站在不远处,眼神哀怨的看着我的时候,我整个人一僵,嘴里呢喃道:“母亲,真的是你吗?” “小九,是我啊。”面前的女人说道,“你忘了,我与你大伯同被封印在禁地,这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早已经融合成一体,难道,你真的要对抗母亲吗?” “母亲当年为了生下你,差点丢了性命,为你做了那么多,难道你要亲手断送了我们母女之间的这份深情厚谊吗?” “母亲!”我难过的叫着。 她冲我伸出手来,诱哄道:“小九乖,将摄魂幡交给母亲,母亲才能破开乾坤地煞符,我们母女才能真正的团员,母亲再也不想离开小九了。” 我用力的摇头,脑子一阵清醒一阵糊涂,清醒的时候,我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假象,是胡一南变成母亲的样子在迷惑我,可是,很快我又会否定自己的想法,因为太像了,甚至,我还看到了她右手腕上戴着的骨钏。 那骨钏之前她送给我一段时间,什么样子我记得一清二楚,如果她是胡一南变的,总不能也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骨钏来吧? 可能形似,但东西到底不一样的。 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道浓郁的烟油味窜入我的鼻孔,一下子拉回了我的神智,那烟油味比之前张伯给我的任何一次都要冲,简直辣眼睛。 胡定棠收起烟油,焦急道:“小九儿,你刚才被魇住了!” 他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句话,下一刻,又被曼荼罗藤蔓缠了上去,另一拨打斗便开始了。 而被挂着的胡允熙,还在叫喊、求救,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皮子不自主的往下垂,看起来很快便要不行了。 那时候我也管不了那些多了,手握摄魂幡,脚尖一点,直冲着胡允熙而去,嘴里叽里咕噜念着咒语,摄魂幡按上胡允熙的那一刻,那些藤蔓不停的收缩,腾起一股一股的黑气,退了开来。 可是,同一时刻,我母亲痛苦的叫声也传入我的耳朵,看着那些藤蔓挣扎的时候,我的眼前竟然也出现了我母亲在挣扎痉挛的样子。 噗通一声,胡允熙掉在了地上,而我也跟着跌了下去,捂住自己的眼睛,整个人很不好。 胡定棠刚刚躲过了胡一南的一拨攻击,退到我身边,伸手来拉我:“小九儿,退出去,快!” 我还没出生,胡允熙一下子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胡定棠的膀子,哭喊道:“三哥,带我走,求你不要丢下我。” 之前,胡允熙的身体被藤蔓覆盖着,看不到伤痕,而此时,我看到她浑身上下全都是抓痕,那种抓痕,就跟胡定坤身上的一模一样,但区别是,她的抓痕要浅的多,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胡定棠用力甩开胡允熙的手,冲我说道:“小九儿,你带允熙走,这里我来顶住。” 胡允熙直摇头:“不,我要跟三哥走!” 而我也跟着摇头:“胡定棠,你带她走吧,我不能走!” “为什么?”胡定棠说着,已经一手拎起了胡允熙,另一只手来拎我,估计是想把我们俩先甩出去。 但我一侧身躲过了,看向再次攻上前来的胡定乾,抬脚迎了上去。 我手中握着摄魂幡,直接冲着胡定乾的脸按去,他接连后退,生怕被摄魂幡给算计了。 他的身体不断的旋转,在旋转的过程中,我的眼前,一会出现胡定乾的样子,一会出现一个陌生男人的样子,一会,又出现我母亲的样子。 三个形象不停的在我眼前变化,让我根本分不清谁对谁,但是很快我便明白了,这三个形象,同时存在。 胡一南借用胡定乾的身体作乱,而胡一南的尸骨与我母亲这么多年被镇压在一起,可能从某些层面上已经开始融合。 而融合的媒介,就是那些曼陀罗藤蔓! 怪不得胡卿安之前会跟我说,我的母亲大多是救不回来了了。 那时候我并没有听懂胡卿安话里面的真正含义,以为是这么多年,我母亲在禁地被那花妖折磨,身体虚弱,而如今我却完全明白了。 曼陀罗花妖用那些藤蔓,将我母亲与胡一南尸骨连接在了一起,不停的渗透,我的母亲,早已经不是我原本完整的母亲了! 这才是真正最残忍的地方所在。 如果我想救我母亲,就意味着我连胡一南以及那花妖一起救了,如果我不想救他们俩,就得放弃我母亲。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最终都会以悲剧收场。 “走,小九,不要管我,走!”当母亲的那一面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她冲着我大叫道,“你斗不过他的,斗不过的!” 我站在原地,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眼看着胡定乾的身体就要靠上墙面,我一咬牙,不再犹豫,狠狠的将摄魂幡朝着他的眉心按下去! 母亲,对不起,我不能退,因为我的身后站着整个狐族。 95、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从一开始我被送回人间,我的目标就很明确,那就是找寻自己的身世,而后来我知道了一切之后,更加确定,要救母亲出来。 可这不代表我就可以为了母亲而放出一个恶魔,让他为害人间。 当摄魂幡按在胡定乾的眉心之间的时候,他立刻疯狂的大叫了起来,整个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墙上似的,只有四肢在不停的划拉着。 而在他挣扎的同时,他的脸也在不断的变化,我看不清那两个虚影,但是却明白,一个是胡一南的,另一个则是我母亲的。 摄魂幡摄魂幡,这就是可以摄取魂魄、幽灵之类阴煞之物的法器,它所能爆发出来的法力,与施法之人的能力息息相关。 我知道,我的能力,或许他们三个我一个都摄不出来,但是却可以对他们产生很大的破坏力,特别是胡一南,他已经死了,成了一堆枯骨,他的魂魄应当是最容易摄取的。 但是,就在我不断的加大内力加持摄魂幡的时候,胡定乾浑身上下的皮肤毛孔之中,再次出现一根一根的曼陀罗藤蔓触角,内白色的触角后面连着黑色的藤蔓,就像是一根根蛆芽一般的不断的向前蠕动着。 随着那些触角越来越多,我的内力消耗也越来越大,浑身像是被水洗了一般,早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我快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曼陀罗藤蔓纠缠的胡定棠冲了过来,一掌按在我的后背上,源源不断的真气往我的身体里面灌注进来。 摄魂幡猛地一闪,那些不断伸长的触角,迅速的朝着后面缩去,却仍然停留在胡定乾皮肤的表面,伺机行动。 源源不断的寒气钻入我的身体,需要我不断的将它们转化成真气为我所用,但是那些曼陀罗藤蔓越多,摄魂幡所能摄取到的阴煞之气也越多,多到我承受不住。 甚至,我能感觉到那些阴煞之气在我的血脉之中乱窜,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胡定棠也感应到了我的困境,一边帮我输真气,一边在我身后不停的念定心咒,听着定心咒,我逐渐有些慌乱的心绪慢慢的沉淀了下来。 “别慌,有我在呢。”胡定棠安抚道,“这种时候,拼的就是谁能耗到最后,只要你稳得住,它就会知难而退的。” 道理是这样的,关键是,我怕最先稳不住的,大多是我们,毕竟实力上还是有悬殊的。 虽然心里没底,但是至少我们都还在支撑着,这大概也是第一次,我和胡定棠以这样相当的实力一起并肩作战,听着他的声音,我莫名的觉得心安。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闯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进来,便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 听到胡靖阳的声音,我感觉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竟然这个时候跑来了。 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应该先把他解决了再过来的。 但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想要彻底除掉胡靖阳,谈何容易。 胡靖阳走上前来,在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了下来,然后拿出镇魂旗,掐诀念咒。 我刚刚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摄魂幡是用来摄魂的,而镇魂旗是用来压制魂魄的,如果这两样法器合二为一,运用之人如虎添翼,而如果分属两人的话,那么,镇魂旗其实要高于摄魂幡一头的。 我的摄魂幡针对的是胡定乾乃至于他身后的那些人,而胡靖阳的镇魂旗,是针对我的。 一旦这镇魂旗对我起了咒,就会将我身体里,好不容易摄来的魂魄镇压住,不停的吸纳进入镇魂旗内,那我和胡定棠拼了半天的命,就是为胡靖阳做嫁衣裳了。 更可怕的是,被吸纳进镇魂旗内的魂魄,并不一定要转化为真气、内力,它们可以被禁锢在镇魂旗内,关键时刻被镇魂旗调动出来,甚至可以排兵布阵,这都要看运用这镇魂旗的人法力到了什么水平。 胡靖阳霸占着镇魂旗几十万年了,虽然镇魂旗一直没能被运用,但是我想,怎样操控镇魂旗,早已经在胡靖阳的脑海里演示过很多遍了,肯定比我要擅长很多。 我和胡定棠现在是分身乏术,不可能因为胡靖阳的忽然出现而收手,毕竟,对方没有被控制住,或者逃离的话,我们一收手,很可能就会遭到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可胡靖阳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他恨不得立刻夺了我手中的摄魂幡,同时拥有这二者,他可就是霸主了! 我心里恨啊,上下两排牙狠狠的咬在一起,恨不得一口咬在胡靖阳的身上,将他撕碎才好。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眼看着胡靖阳握着镇魂旗就要朝我拍过来的时候,一个身影咻的一下子蹿了过来,挡在了我身前。 镇魂旗拍在了胡允熙的脸上,胡允熙痛呼一声,紧接着,整个身体不断的痉挛抽搐,像是触电了一般。 我真的没有想到,胡允熙会帮我挡这一下子,毕竟,在我看来,她一直视我为仇敌,怎么可能帮我? 所以,在我预料到胡靖阳的意图的那一刻,我没有张口向胡允熙请求帮助,因为我觉得她不帮着胡靖阳添砖加瓦已经是对我格外开恩了。 却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她帮了我,这让我心里无比的感动,她的本性不坏。 胡靖阳的目标是我,胡允熙毕竟是胡连城的女儿,也是胡靖阳看着长大的,突发这样的事情,他也是一惊,随即猛地撤回镇魂旗,很明显有些微的反噬,但很快被他调整了过来。 胡允熙的身体滑落下去,缓了一下,才慢慢的缓过神来。 她之前便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再挡了这么一下子,整个人更加虚弱,她的后背就靠在我的小腿上,整个人的重量压下来,有点重。 可就在这个时候,胡靖阳再次出手,不死心的还想冲我下手,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帮我们了。 甚至,胡定棠在我身后说道:“小九儿,你坚持一下,我先对付……” “啊!” 胡定棠的话还没说完,也没来得及撤回真气,就听到胡靖阳痛呼一声,整个人身体朝着左边侧翻下去,手中的镇魂旗一下子按在了胡定乾的胸口。 而他的左腿小腿肚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的扎在那儿,鲜血横流。 胡允熙用力抽出那匕首,狞笑着再一次将匕首朝着胡靖阳的小腿扎下去,一刀,两刀,三刀…… 胡允熙像是发了疯一般的不停的扎,几乎要将胡靖阳的左小腿扎成马蜂窝,镇魂旗拍上胡定乾胸口的那一刻,红光乍起,而我手中的摄魂幡也闪起一刀白光,两道光慢慢的交错在一起,一点一点的融合。 胡定乾痛苦的大喊大叫,汩汩的黑血从嘴角溢出来,而那两道影子也在不停的晃动,慢慢的变淡。 我看着那情况,心如刀绞,这样下去,我母亲的魂魄说不定也会被摄出来,虽然我很想将她的魂魄掌控在自己手中,好好保护,但是,离开了身体的魂魄,时间长了,很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能冒这个险。 而胡靖阳紧紧的抓着镇魂旗,想要将它从胡定乾的身上拔下来,可是镇魂旗与摄魂幡已经产生了感应,并且开始融合,怎么可能轻易被他扒走? 胡靖阳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不能失去镇魂旗,以致于胡允熙那样扎他的小腿,他都没有精力去管了。 随着一红一白两道光芒不断的融合,整个卧房里本来乌烟瘴气的,如今却忽然光亮起来。 那些密密麻麻的缠在卧房之中的藤蔓,正在迅速的撤退,很快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直到胡定乾一口黑血吐出来,整个人耷拉了下去,奄奄一息。 “撤了。”胡定棠松了一口气,说道。 我也感应到了,附着在胡定乾里的东西撤了,包括那些曼陀罗藤蔓,但是,我和胡靖阳还是没有办法将各自的挂坠给拿回来。 摄魂幡和镇魂旗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法器,终于开始融合,这是好事。 但融合完成之后,归属权属于谁,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胡靖阳必定想要,但我也必定不可能给他,我甚至在想,到时候如果我抢不过胡靖阳该怎么办? 但我根本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我去想,因为很快,两道光线忽然瞬间消失了。 跟着同时消失的,还有两个挂件,我和胡靖阳两手空空。 而在半空中,一道圆形的,半红半白的玉佩悬浮在那儿,浑身透着盈盈的光。 那就是摄魂幡与镇魂旗融合之后产生的法器,兼具了二者的法力,并且青出于蓝。 如果能做它的主人,至少在整个狐族,足以呼风唤雨。 我和胡靖阳以及胡定棠,同时朝着那法器冲过去,可是三人却同时被强大的反斥里给挡了回来。 胡定棠一把捞住了我,将我拉在身侧,而胡靖阳忍着血淋淋的小腿痛,又一次朝着那法器冲过去。 我焦急的想要甩开胡定棠去夺法器:“胡定棠,你放开我,那东西对我很重要。” 胡定棠摇头,说道:“别白费力气了,但凡是法器,越是厉害,越具有灵性,不是说谁想当它的主人,谁就可以当的,得让它愿意认主才行。” 到底还是胡定棠比较冷静,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而再一次被挡回来的胡靖阳,捂着小腿,也听到了胡定棠的话。 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抬起手,一手划破手指,也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紧接着,便将手上的血冲着那法器按过去。 我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是想与那法器缔结血契,胡定棠,我们晚了一步。” 胡定棠冷笑一声:“有一个词叫做自不量力,小九儿,你信不信?” 胡定棠话音刚落,胡靖阳整个身体狠狠的被撞击在地,这一次,比之前几次都要狠,轰咚一声,像是要把地砸出一个大洞来似的。 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失控的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我是它的主人,我是!” 我看着胡靖阳那癫狂的样子,想起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他的气势,真是恍如隔世。 这个世上,权利、地位、名誉等等,这些虚晃的东西,却着实牵动着太多人的心,无数的人为这些神魂颠倒,奋不顾身,甚至连最基本的良知都可以随手抛弃,可到头来,真正能够得到,并且守得住的,又有几个? 胡靖阳这一辈子,都在为了追逐这些,而不停的算计、害人,可如今,他终究还是做不了霸主。 我看着那法器,说道:“它是属于我母亲的吧。” “不一定,毕竟当初如果小姑姑可以拥有它,二者早就合二为一了,怎么会一直是分开着的呢?”胡定棠说道。 是啊,看来就连归为圣女的我母亲,也无法拥有这法器,那我就更别想了。 我讪笑一声,道:“法器就在眼前,可我却不能用它去破乾坤地煞符,真是悲哀,胡定棠,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能救母亲呢?” 胡定棠伸手将我搂进怀里,无言的安慰我,而瘫在地上的胡允熙,艰难的挪过来,抱住了胡定棠的腿。 那一刻,我们三个都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之中,完全没有想到,已经那样凄惨的胡靖阳,到了这个时候,还贼心不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胡允熙用来扎胡靖阳腿的匕首,被胡靖阳拿到了手中,趁我们不备,忽然朝着我刺过来。 但是他的腿然他不能迅速站稳,他提起一股内力,直接将匕首甩向了我。 一切发生的太快,那匕首从我的右后方射过来,正好是胡定棠的视线盲区,而我的眼角,只瞄到了一丝森白的刀光,下意识的抬起右手去挡。 匕首擦着我的右手手臂而过,锋利的刀口划破了我的皮肤,鲜血一下子飚了出来,胡定棠一手将匕首拍了出去,反手捂住我手臂上的伤口,问道:“怎么样,疼不疼?” 而我的视线则追随着那匕首,不自主的张大了嘴,因为胡定棠一掌拍去的方向,正好是那法器的方向。 我不知道当那匕首刺向法器的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是会把那法器打碎,还是匕首会被反弹回来,亦或是碎成粉末?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匕首没有打碎法器,被反弹掉在了地上,而匕首刀刃上的鲜血,却一下子被法器吸了进去。 我看到了,胡定棠看到了,胡靖阳也看到了。 胡靖阳不可置信的喊道:“怎么可能?你不配!我才是它的主人!” 他又一次站起来去捞那法器,可是却什么都没捞到,胡定棠反应了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朝着那法器伸过去。 我只感觉到有一抹光慢慢的融合到了我的右手中指上,不停的挤压,冰凉的温度沁入皮肤,让我浑身一颤。 那法器就那样一点一点的圈在了我的中指上,盈盈的光慢慢的消失,只留下一圈银白色带血斑的如扳指一样的东西。 “它认你做主人了,小九儿,它认了你!”胡定棠比我还要激动,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我真的想都不敢想。 我看着那扳指,激动的浑身都微微颤抖,可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会是我?” 胡定棠摇头,我看着那扳指,却发现,那扳指之上,细细密密的雕刻着一圈的冥文,仔细辨认之下,我惊愕的发现,那一圈冥文写着的,竟然是我的生辰八字。 我的生辰八字啊,难道这扳指就是为我而生的? 不,不可能的。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之前,阎天擎将摄魂幡交给我的时候,是被注入了一些法力的,那个时候,我只是将摄魂幡挂在脖子上,它便可以自己摄取乱葬岗上那些魂魄,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到,是阎天擎在帮我,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用意会这样深刻。 一定是他,不会有别的可能! 这扳指,本就是摄魂幡与镇魂旗相融合在一起的,而阎天擎早已经在摄魂幡上做了手脚,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他必定是将我的性命于这摄魂幡绑定在了一起。 所以,当摄魂幡和镇魂旗融合之后,便也顺理成章的与我继续缔结了这样的关系。 不得不说,阎天擎将一切都好好的掌控在手中,他早已经帮我做好了一切,就等着融合的这一刻的到来。 或许胡靖阳法力被我高深,或许他会百种千种缔结各种契约的法术,但先入为主,我到底还是抢占了先机,任他怎么折腾也是于事无补的。 “是我父亲。”我抚摸着扳指说道,“胡定棠,是我父亲帮了我。” 胡定棠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他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一路走过来,我对阎天擎的复杂感情,太过曲折,甚至,我曾经还恨过他啊。 可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父亲了。 我甚至还记得,他曾经说过,只要我愿意做鬼魂,作为他冥王的女儿,该有的荣耀,他一切都会给我。 可我违背了他的意愿,选择做一只狐,本以为我主动放弃了跟他相关联的一切,他便真的不会再管我,但现在看来,该做的,不该做的,他还是一早便帮我做了。 96、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都说父爱如山,直到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到这座山的深沉与伟大。 我正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冲着我扑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胡定棠已经一把将我拽到了身后,一手凝起真气狠狠的朝着前方拍去。 胡靖阳被拍倒在地,捂着自己的小腿咬牙切齿的冲我吼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胡靖阳的腿伤得很重,这都要归功于胡允熙,他再怎么厉害,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被插了那么多刀,流了那么多的血,还被法器反噬了一下,现在整个人已经虚弱了很多。 胡定棠走上前,一脚踩在胡靖阳的胸口,微微弯腰,一只手撑在膝盖处,俯视着胡靖阳,冷声问道:“请问,什么东西是你的?” “镇魂旗!”胡靖阳固执道。 “呵。”胡定棠讽刺的一笑,“镇魂旗是你的?那请问,当年你又是从哪抢来的?抢来的,便是你的了吗?” 胡靖阳恶狠狠的看着胡定棠,看了好一会儿,无形的火苗在二人之间乱窜,直到最后,胡靖阳猛地转眼看向我,撂下一句:“你们得意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只见一阵黑烟腾起,转眼胡靖阳便消失了。 等到黑烟消散,我和胡定棠以及胡允熙三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可思议。 “遁地术。”胡定棠说道。 是啊,胡靖阳竟然会遁地术,这不是狐族所有的术法,这个胡靖阳,本事真的是层出不穷啊! “三哥。”胡允熙轻唤胡定棠,虚弱的很,“三哥背我。” 胡定棠下意识的瞄了我一眼,我撇过脸去没看他。 说真的,我神烦胡允熙跟胡定棠纠缠不清的样子,但是关键时刻,她却又能舍身救我,这让我对她到底也硬不起心来。 胡定棠说道:“允熙,舅舅和允之呢?” “我不知道。”胡允熙说道,“这段时间他们俩都好忙,整日整日的见不到人,我也纳闷呢,三哥,我背叛了胡定乾,万万是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允熙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三哥,三哥可不能过河拆桥,丢下允熙啊。” 胡定棠点头保证道:“允熙你放心,我肯定不能丢下你不管。” 胡允熙大喜过望,伸手又去抱胡定棠的腿,被胡定棠闪了开去。 胡定棠话音一转又说道:“但是我和小九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先让我的手下送你回去,之后,舅妈会保护好你的。” 我以为胡允熙还会纠缠,却没想到她说道:“三哥这样安排挺好,但三哥一定不要忘了,允熙从来都没有背叛过堂口,没有背叛过三哥,如果有朝一日三哥……落罪于我们家,还请三哥看在今日允熙为三哥所做的这一切,网开一面。” 胡允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的盯着胡定棠,满眼的真诚,我不由的打量起她来了,这个娇憨的女孩子,仿佛眨眼之间成长起来了。 但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不能不让我往深里琢磨,她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提前用这话来堵胡定棠的嘴吗? 胡定棠明显也是听出了胡允熙话里的异样,问道:“允熙,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没有。”胡允熙立刻摇头否认,“我只是说如果,毕竟,如今整个狐族乱成了一锅浆糊,将来什么可能都会发生,允熙只是怕……怕三哥厌恶允熙。” 胡定棠伸手将胡允熙拉起来,一只手撑着她的胳膊,几乎是架着她的身体,说道:“允熙,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起来的,你是我的妹妹,都是亲人,何来厌恶之说,别胡思乱想了,来,我让人送你回去。” 这时候,外面有人走进来,是堂口里的人,胡定棠将胡允熙交给来人,那人扶着胡允熙往外走。 走了几步,胡允熙又转过头来看向胡定棠,说道:“三哥,允熙从来没有背叛过三哥。” 这句话,她已经说过一遍了,胡定棠也已经说了那些话安抚她,可为什么她还是坚持又说了一遍? 太奇怪了。 胡定棠点点头,胡允熙才又重新往外走。 她走的很艰难,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也挺不容易的。 等到胡允熙出了三进院,看不见背影的时候,我才走到胡定棠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胡定棠低头来看我,我便问道:“胡定棠,我怎么觉得她话里有话?” 胡定棠眉头皱的很紧,叹息一声说道:“允熙是个单纯的姑娘,她从小就被呵护着慢慢长大,心性没那么复杂,以致于脸上根本藏不住事情,今天她的表现,很明显是在告诉大家,她有事,她家里也有事。” “对啊,怎么可能没事呢?”我喃喃道,“你舅舅和胡允之,现在不知道正在筹谋着什么呢,哎,就连胡允之也……” “允之不会背叛我的。”胡定棠知道我在质疑胡允之,立刻纠正道。 我当时心里便不痛快了,抱怨道:“胡定棠,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劝你还是要小心为上,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胡允之摇头,坚决道:“小九儿,我相信允之,就像相信你一般,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境况之下,我都无条件的相信你们俩。” “胡定棠!”我不高兴了,“你和胡允之充其量只是表兄弟,但胡允之和胡连城,可是亲父子!” 胡定棠咬了咬牙,说道:“如果允之真的如你所说一般会背叛我,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张了张嘴,知道有些话光说是没用的,再者,胡允之现在到底是处在什么境遇之中,我也不知道。 或许,他至今还未出现,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 我不说话,胡定棠却将我搂过去,抬起我的右手臂,看着上面血液已经凝固的刀伤,心疼道:“刀口有点深,得尽快处理。” 他伸手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我惊呼一声,没好气道:“胡定棠你放我下来,我伤到了手臂,又不是伤到了腿,自己能走路。”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他不但不松手,嘴里还说道,“小九儿,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听他这话,我整个人都软了,伸手圈住他脖子,不再反抗。 抱着走就抱着走吧,我也的确很累了。 一转身,我们正好对上还耷拉在墙根的胡定乾,他还昏迷不醒,整张脸泛着一层黑,明显就很不好了。 我问胡定棠:“该怎么安置他?” “大哥也是受害者。”胡定棠说道,“就如二哥一样,他们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投错了胎,有了一个那样的爹,别管了,我们走,待会自会有人来处理。” 胡定棠抱着我直接出了胡定乾的院子,再出去,天早已经黑透了,本来热热闹闹的狐族,如今死寂一片。 手握金印,胡定棠便是这狐族的族长,整个狐族都等待着他的领导,但临危受命,这个本来就貌合神离的族群,想要在这种一盘散沙一般的局面下,以最快的速度整合起来,何其之难? 况且,整合族群并不是我们眼下最紧要的任务。 胡定棠抱我去了我之前的房间,进了房间之后,就将我放在床上,然后去打水,帮我清洗伤口,上刀伤药,仔仔细细的包扎了一下,从让我靠着床头躺着休息。 我把玩着中指上套着的扳指,那扳指很薄很薄,轻如蝉翼,可上面的纹路抚摸起来,质地却又是那么的条线分明。 胡定棠自己清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再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个把小时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快晚上八点了。 胡定棠直接掀被子上来,伸手搂住我的肩膀,我将头靠过去,依偎在他的肩头。 胡定棠说道:“刚才堂口里的兄弟来报,我们的人已经把控住了整个狐族,胡靖阳没有再在狐族出现过,不知道遁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真的把控住了吗?”我问。 胡定棠摇头:“只是暂时的,毕竟族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对大家的打击太大,目前全都各自待着,静观其变,只要有一个零头的导火索,狐族必定会乱,我这个刚上任的族长,也会被刁难,甚至被轰下台。” 我无奈道:“这是必然的,但这些倒是不用太过担心,毕竟秩序以后还可以建立,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胡靖阳和胡连城。” “我不担心。”胡定棠说道,“无论是各种矛盾,亦或是那些居心不轨的人,我从小便看在眼里,早已经习惯了,现在如果能彻底爆发掉,反而是一件好事,小九儿,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我摇头:“不知道。” 胡定棠伸手握住我的右手,轻轻点了点那扳指,说道:“我最担心的是这个。” 他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 现如今,我有了这扳指,对乾坤地煞符便有了极其大的威胁,而这枚扳指也代表了巨大的力量,想要夺取这扳指的大有人在,胡靖阳便是其中一个;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解开狐族禁地的人也有;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比谁都急着想要去解除乾坤地煞符的封印,可那是乾坤地煞符啊,我得利用这扳指,调动起多少阴灵来,才能抵抗住那一切? 如果抵抗不住,一切将前功尽弃,而我的生命也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所以,在动手之前,我必须要慎重更慎重,想好了一切,做好面对任何结果的心理建树,之后才能考虑行动的事情。 我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苦笑道:“胡定棠,我忽然有点怕了,怕自己成为当年我的母亲,怕背负上千古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不管我是冲着什么目拼了命的要去解除乾坤地煞符的封印,只要结局不好,就会被人诟病。 什么为了救一个半死不活的母亲而选择放弃整个狐群;什么自不量力,非得将灭顶之灾带给狐族;亦或是,骂我与阎天擎狼狈为奸什么什么的,这些,都会在我的身上烙上重重的印记。 所以一旦出手,我只能赢不能输,因为如果输了,我再也不会有第二次逆风翻盘的机会了。 “没事的小九儿,”胡定棠的下巴就靠在我的头顶上,失神的说道,“别怕背负骂名,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始终相信,只要你能坚守到最后,老天爷总会给你更美好的补偿的。” “更美好的补偿?”我扬起小脸,不解的问道。“什么是更美好的补偿?” 胡定棠抬起右手拧了拧我的鼻尖,说道:“比如,老天爷让我背负了数十万载的反贼骂名,最终,却将你这个最好的补偿亲手送到了我的身边,不是吗?” 我当即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脸都羞红了:“没正经,我是在跟你讨论很严肃的话题呢。” “难道我说错了吗?”胡定棠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向他,前所未有的认真道。“小九儿,你听好了,你就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懂吗,一辈子你都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你这是吃定我了?”我笑着说道,“胡定棠,这一刻让我感觉,一切都回到了起点,回到了那一夜在乱葬岗,我把你是死人堆里拽出来的那一刻一般。” 胡定棠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起点?” “对,起点。”我说道,“当初,你也是像刚才那样,跟个无赖一般的黏上了我,无论我怎么推,都无法将你推开。” 胡定棠脸都黑了:“无赖?” 我憋着笑看着他,他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再次向我确定道:“你是说,我在你心目中,一直就是一个无赖的形象?” “只是一开始。”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纠正道,“后来相处久了,就不觉得了。” 胡定棠仰天叹气:“罢了罢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病秧子的形象,却没想到,除了病秧子,还多了一个无赖的形象,做人真难。” “所以你做狐了啊。”我没话找话,想尽快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便说道,“胡定棠,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分头行动了呢。” 胡定棠一惊,问道:“为什么要分头行动?” “我要去救我母亲了,而你得留在后方,帮我镇住一切,以防后院失火。”我说道。 胡定棠当即便否定道:“后院的火烧不起来的,你放心好了,救小姑姑,我也责无旁贷。”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太大说服力,又加了一句道:“毕竟,她既是我小姑姑,又是我丈母娘,这么大的事情,我让你冲在前头,我缩在后头,我想,我这女婿之路怕是难走。”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手便扫了他一下:“胡定棠这是两码事好吧。” “不,我不可能让你单枪匹马的去的。”胡定棠却严肃了起来,“小九儿,我们不必那么着急,再等等,好吗?” “等我能力突飞猛进吗?”我反问,“不可能的胡定棠,我等得起,我母亲也等不起了。” 想到在胡定乾的卧房,我所想到与面对的,几次我母亲那痛苦到扭曲的样子,都深深的牵动着我的心。 胡定棠说道:“不,至少得等找到胡靖阳之后,才能商量这件事情怎么解决。” 我连忙说道:“这个胡靖阳会遁到哪里去了呢?他会不会已经离开狐族了?”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不会。”胡定棠确定道,“胡靖阳是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在没有看到最终结果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狐族的。” “没离开狐族,他能藏在哪里呢?”我问。 “我的人暂时没有找到。”胡定棠说道,“但是他绝对逃不掉的,相信我,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揪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再安安心心的去禁地。” 我问:“那胡靖阳现在会不会就是躲去禁地了?” 胡定棠摇头:“手中没有了镇魂旗,他已经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了,并且之前他是有意对抗曼陀罗花妖的,现在去禁地,不正是羊入虎口吗?” 胡定棠这话说的有道理,那么,不去禁地,老宅周围也没找到,那胡靖阳到底会躲去哪里呢? 想着想着,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胡定棠,你的人手够吗?” “不够。”胡定棠说道,“堂口里就那么多人,堂口里接的事情他们要管,现在还要拨出一部分人来帮我办事,也真是为难他们了。” 我试探着问道:“那别的人手呢?” “别的人手?”胡定棠一时间没明白我的话。 我直接问道:“你忘了,外公好像还留了一批人呢,至今没有出手过。” 这群人是真的能沉得住气啊,就连胡卿安被胡靖阳弄成那样,最后丢了性命,他们都没有任何一个出来露面,简直冷血。 我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补充道:“胡定棠,你说他们是不是早已经被胡靖阳收编了啊?” 胡定棠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不会,绝对不会,那群人是我爷爷特地挑选出来,亲手培养的死士,没那么容易被收编。” 97、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胡定棠那么笃定那些人不会背叛胡卿安,但是胡卿安出事的时候,那些人却没有出手,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胡定棠高估了那些人的忠诚度,另一个就是,那些人有比保护胡卿安更加重要的东西去守护。 胡卿安可是狐族族长,整个狐族还有什么是比胡卿安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呢? 禁地? 不,应当不是禁地。 毕竟我已经不止一次去过禁地,如果那些人是守护禁地的话,不会没有发现我,或者发现了而不出手干预。 除了禁地,还有什么? 胡定棠被我那么一问之后,忽然也愣住了,从他的眼神之中,我就能看出来,他想的事情估计是跟我一样的。 两个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好一会儿,胡定棠忽然说道:“祖坟!” 我一愣,对啊,祖坟。 “坏了!”胡定棠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焦急道,“小九儿,你忘了吗,胡定坤提醒我们的话。” 我怎么会忘,胡定坤不仅要我们小心胡连城,还提示我们祖坟,可被我们忽略掉了。 不管是什么物种,祖坟对于整个族群的气运都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不是所有人死后,都有资格被葬进祖坟的,胡定棠的父亲当年就不行,骨灰还是胡卿安偷偷地带进去的。 而能够被葬进狐族祖坟的人,全都是狐族主脉上,有功德,有强悍的修炼功底的人,而这些人即便是死了,他的功德一样能福荫后代。 如果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在祖坟动手脚的话,一旦得手,就是拔了狐族的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胡卿安临终之前,估计已经安排了他手里的那批死士去守着祖坟去了。 胡卿安当初出事,是被胡靖阳害的,所以他留下的所有后手,至少都是应该防着胡靖阳的。 胡靖阳如今受了重创,会不会就躲去祖坟去了?胡连城呢,是不是也在祖坟? 一时间,我们看不透,这事也不能靠猜的,我伸手拉住胡定棠,说道:“你先别冲动,现在的形势,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不,你先去你舅妈那里探探虚实?” “你是害怕在这种情况下,我舅舅和胡靖阳抱成一团?”胡定棠问。 我点头:“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相关,暂时联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胡定棠还是不愿意迈出这一步。 我知道他对他舅舅一家的感情,或许之前他质疑过胡连城,但是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面前,他还是更宁愿相信胡连城的。 所以我不能一味的拿这事去激他,而是退而求其次道:“胡定棠,咱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 “当然是曼陀罗花妖。”胡定棠答道。 我点头:“是啊,在曼陀罗花妖面前,一切其他恩怨都可以先放下,胡靖阳是,胡连城也是。” “我不敢直接定义胡连城是一个怎样的人,是好是坏,但是现在整个狐族,除了你,还有谁是可以支撑起整个狐族的呢?” “是你舅舅胡连城,所以,不管他的动机是怎样的,保住狐族,这一点是极其明确的,可单单凭借胡连城一个人的力量,能行吗?不行又能怎样?” 胡定棠终于冷静了下来:“我相信舅舅,不仅是我相信,允之这么久没出现,肯定也是在帮舅舅,而爷爷留下的死士,说不定也正和舅舅在一起,说不定就在祖坟,如果舅舅品行不端的话,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拥护他。” 我不置可否,自从我接触狐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有些人,不剖开他的胸膛,是永远看不清他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我被胡连城摆过一道,所以对他的忌惮心很重,或许这一次是我感情用事,但如今的境况,越小心越好。 但愿是我想多了,希望胡连城不是我所想的那样,胡定棠如今也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帮手,那是他舅舅,有他站在胡定棠的身后,再好不过了。 胡定棠最终还是说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得去舅妈那里看一看,你就待在家里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你小心。”我说道,“小心试探,察言观色就好。” 别打草惊蛇了,这句话我没说得出口。 胡定棠离开之后,我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发现茶水都是凉的,又放了回去。 整个人有些心神不宁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这样的深夜,尤其让人心怀畏惧。 就在这个时候,冥七掩身进来,身后,还跟着胡蕙兰。 我赶紧站起来,走上前去,扶着胡蕙兰坐下,说道:“不是让你歇着吗,你伤得挺重的。” 胡蕙兰摇头,说道:“这种时候哪还能睡得着啊,就想着过来跟你说说话,说不定还能有帮到你的地方。” “你帮我够多了。”我由衷的感谢胡蕙兰,我怎么没能早点发现她是我的人啊。 胡蕙兰难过道:“还不够,我本还可以做得更多,可惜,胡靖阳的手段终究是比我高明,竟然把我揪了出来,我还傻乎乎的中了他的圈套,差点酿成大祸。” “这么多年,你能潜伏下来,做得这么出色,已经很好了,就算是我母亲,也会为你骄傲的。”胡蕙兰曾经说过,我母亲有恩于她,所以拿我母亲说事,她心里会更容易接受一点。 “我已经暴露了,说再多也没有用了。”胡蕙兰苦笑一声道,“但我毕竟潜伏在老宅中这么多年,接触的人多,很多人和事也看得比较透,所以,对有些事情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胡蕙兰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立刻会意,问道:“蕙兰姐姐,你待在胡连城身边那么多年,你觉得胡连城是个怎样的人?” “精明。”胡蕙兰说道,“胡连城这个人,可以说跟狐族几代人都有着密切的关系,他很会讨好人,谁掌事,他跟谁的关系就好,同时还不得罪其他人。” “这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说道。 以前我不知道,但是从软禁胡允之,将胡允熙推给胡定乾这两件事情来看,就足以看出这个人的铁石心肠,为达目的,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可以利用的人,怎能让人安心? 胡蕙兰附和道:“是啊,这些都要付出代价的,但归根结底,是他有手段,我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却也还是没有能够透彻的看懂他这个人。” “甚至,我觉得就连胡夫人也不一定真正的了解她的丈夫。” “这样的人,越是把自己的欲望藏得很深,越是说明,他所追求的东西至高无上。”我断定道。 冥七站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但是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变了,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道:“这就是人性。” 胡蕙兰说道:“但不管胡连城怎样,胡允之和胡允熙,这兄妹俩是不一样的。” “允之宅心仁厚,从来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而允熙虽然性格乖张,但却过度单纯,所以显得有些……矛盾,但即便如此,她也不算是个坏人。” “可这段时间,胡允之仿佛一夜之间就销声匿迹了,我不相信他是再一次被软禁了起来。”我说道。 “他没有被软禁。”胡蕙兰连忙说道,“自从你们离开老宅之后,允之其实一直也没闲着,他在老宅各个长辈之间周旋,为的就是能让他三哥有回转的余地,可以说,他对胡定棠的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所以,他不出现,必定是有他不出现的道理的,他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话说到了这份上,我不得不问道:“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呢?胡允之是跟胡连城一起行动的吗?” “应该是一起行动的。”胡蕙兰说道,“他们应该是在祖坟那边,但我也不确定,因为我就是在跟踪允之的路途中,被胡靖阳抓到的。” 所以,胡连城到底还是去了祖坟。 胡蕙兰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想,胡连城为什么要去祖坟,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是族长临终之前,托付胡连城这样做的。” “是族长?”我惊讶道。 “是族长。”胡蕙兰说道,“族长在位的时候,一直很器重胡连城,胡连城也到底是胡定棠的舅舅,曾经也暗地里帮着族长做了不少事情,最终,族长能够托付的人,也只有他了吧?” 是啊,除了胡连城,还能有谁呢? 我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判定这件事情了:“蕙兰姐姐,那在你看来,胡连城会真心完成族长留下的任务吗?” “我觉得可能,族长并不在乎他是否能够完成任务吧。”胡蕙兰语气凝重道。 我当即便愣住了,胡蕙兰这句话,明显话里有话。 好一会儿我才慢慢的回味过来,心里便是狠狠一凉。 胡蕙兰是在告诉我,胡卿安的选择,是在为整个狐族的将来铺路。 胡卿安未必看不透胡连城的野心,但是最终他却选择将胡定棠的最终后援,交给胡连城来办,他的用意在哪? 他就是在考验胡定棠,如果胡定棠真的能做整个狐族的王,那么,他必定会有能力驾驭的了胡连城,但如果他驾驭不了的话,那么,他也就没有这么能力管理整个狐族。 如果舍弃了胡定棠的话,整个狐族上下,还不就只剩下一个胡连城了? 他虽然有野心,但至少还是狐族主线这边的,比那些邪门歪道好太多了。 与其将大权拱手相让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如让胡连城来做狐族的族长,毕竟,他这么多年跟在胡卿安的身边,做事怎么样,胡卿安是一肚子数的。 胡卿安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让我在明白这一切的那一刻,有些许心寒,但是冷静下来,却是能够理解他的。 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狐族的族长,这个族群,数百万年来在他的手中,虽然矛盾重重,但毕竟还是一个整体,他是最不希望看着这个群体最终散架子的。 所以,从他的立场来看,他要保胡定棠,却更要保整个狐族,他是理智的,能够在把个人情感摘出来之后,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就可以看出他的能力。 他的确是以为很合格的族长。 但我现在担心的是,胡卿安的这种倾向,胡连城最清楚不过,既然是有希望自己称王称霸的,为什么要做人下臣呢? 优胜劣汰,胡连城肯定是不会让自己成为被淘汰掉的那一个,更何况,他自己也有一个儿子,比起外甥,还是自己儿子来的亲一点吧? 我用力的甩甩头,不想再往下想,因为万事都有例外,或许胡连城就是一个无私高尚的人呢? 微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我又问道:“蕙兰姐姐,那在你看来,胡连城和胡靖阳有联手的可能吗?” “联手绝对不可能,但如果说是利用,倒是有可能。”胡蕙兰说道,“我知道胡靖阳被你们重创了,他已经成不了太大的气候,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手里的人手还剩下不少,如果能够被收编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沉默了,心里面百转千回,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帮胡定棠试探胡连城的办法。 这个时候,胡蕙兰倒指着我手指上的扳指,问我道:“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救圣女?” 我抚摸着扳指,忧心忡忡道:“我每时每刻不在想着去救我母亲,可是,救她,谈何容易,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们随便出手的话,很可能导致腹背受敌。” “但你一定要去救。”胡蕙兰说道,“如今那花妖越来越猖獗了,他从被镇压到如今,这么长的时间内,是靠着什么修炼,越来越强悍的?除了自身的修炼心法之类的东西之外,也就只剩下圣女了吧?” 胡蕙兰的意思就是,这么多年,我母亲被当成了养料,一直在供给着曼陀罗花妖的修炼,这段时间事情一步一步的激化,曼陀罗花妖想要做好冲出封印的一切准备,就要加快修炼的进程,而这对于我母亲来说,便是一道催命符。 我必须要在揪出曼陀罗花妖之前救出母亲,否则,到最后,可能鸡飞蛋打,一事无成。 在胡定棠去试探他舅母之前,我是坚决要搞定了一切,才会去禁地想办法救我母亲的,可是现在,听胡蕙兰的一番分析,我忽然意识到,可能我的想法错了。 如果可以不劳而获的话,胡连城为什么要出手呢? 鹬蚌相争,他胡连城正好可以好好的躲着,等待结果。 他依靠着祖坟,但祖坟的功德消耗一点便少一点,不是可以随便乱用的,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狐族的气运被一点一点的消耗掉,如果气运都没了,拼死拼活的还去抢那族长的位置,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先攘内,后除外的这个想法,从一开始便走错了方向。 攘内,内部却有这么大的一个隐患在等着,人心不齐,自己先成了一盘散沙,还拿什么去跟曼陀罗狐妖去碰? “所以,我们得先上禁地?”我说出自己最终的想法。 胡蕙兰点头道:“至少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冥七也说道:“如果能救圣女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狐族圣女是整个狐族内部,最受拥戴的一个特殊存在,狐族人对圣女是有信仰在的,即便是我母亲曾经蒙冤过,但只要她人在,就能震慑住一切。 到时候,就算是胡连城有万般无奈,也说不出什么花花儿来了。 我伸手握住胡蕙兰有些冰凉的小手,说道:“如今摄魂幡与镇魂旗已经融合了,救我母亲,也算是时机到了。” “不,还没到。”胡蕙兰说道,“你的能力还不足以承受的住乾坤地煞符的反噬,你必须要加码。” 胡蕙兰说完,便说自己累了,得回去休息,让我自己再好好想想。 冥七带着胡蕙兰离开之后,我将手凑近灯口,仔细的看着手上的扳指,加码? 我忽然想起来,当初还不知道镇魂旗到底在谁手中的时候,张伯其实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张伯当时说的是,需要我分别在摄魂幡与镇魂旗上用阴阳针刺上点什么,才能发挥它们最大的作用。 阴阳针? 我伸手摸向耳后,却赫然发现,没摸得到。 好像,自从我的魂魄重新注入真身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用过阴阳针,就连阴阳针什么时候不见了,我都不知道。 难道,阴阳针还在真正的孟九裳的尸身上? 不,也不对。 阴阳针应天地万物之精华而生,这东西是灵物,怎么可能跟随着一个死人的身体呢? 我转而看向扳指上刻着的那些纹路,我的生辰八字,是怎么被刻到这扳指上来的呢?阎天擎又是用什么东西,帮我与这扳指之间缔结关系的呢? 之前我想不明白,此刻,我心里似乎有答案了。 98、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盯着手指上的扳指,默默的念着催动阴阳针的咒语,果然,没一会儿,扳指上面那些细若游丝的纹路亮了起来,一点一点的汇聚,最后连成了一条线,咻的一下子从扳指里面破了出来,直直的立在了我的手上。 我当时便笑出了声,我就说嘛,这等灵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没了,也不可能前一刻还认我做主人,下一刻就易主了。 我们可是朝夕相处了几万年,共过生死的。 不得不说阎天擎的高明,他将阴阳针融入到摄魂幡中,而阴阳针是我的法器,这层关系,直接将我和摄魂幡绑定在了一起。 而现在,这扳指认了我做主人,便是托这阴阳针的福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被一个强大的父亲护着的感觉,更好! 我继续念动咒语,让阴阳针回到扳指之内,但咒语没停,我控制着阴阳针慢慢的散落在扳指之中,形成各种纹路。 这个过程虽然会消耗不少内力,但看着那些纹路组成各种我想要的形状,心里面还是很高兴的。 要知道,这枚扳指,既可以摄魂,也可以镇魂,也就是说,当我利用它摄魂的同时,身体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法承受大面积阴煞之气的侵袭,扳指自己便可以消化,而有它产生的真气,会源源不断的注入到我的身体里去,帮助我增强内力。 而阴阳针融入扳指中之后,可以借助扳指的法力,发挥出它自身组合成的阵法、图案等等形成的强大威力,以此作为我攻击敌人的武器。 一枚扳指,同时兼备了摄魂幡、镇魂旗与阴阳针三者的力量,怎能不让我顿时信心百倍? 甚至,此刻我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我想立刻去禁地,可一想到祖坟,我又立刻冷静了下来。 祖坟必须守住,只有守住了祖坟,才是真正的守住了狐族的命脉,也是为胡定棠守住了他的江山。 胡定棠去了很久,半夜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 我赶紧问他怎么了,他叹了口气,将我搂进怀里,闷闷道:“我过去的时候,大哥也在。” “胡定乾?他那么快就醒了?”我讶异道。 胡定棠点头:“他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脸色苍白的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那肯定的,被胡一南和花妖当成傀儡使用,他的精气早已经被耗光了。”我说道。 “是我舅妈将他叫过去的。”胡定棠继续说道,“原因是,允熙怀孕了。” 我猛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胡定棠,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这个重磅消息。 但其实,胡允熙与胡定乾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会怀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这个时机也太不好了。 胡定棠摸了摸我的脸颊,说道:“允熙动了胎气,回去的时候,就有出血征兆,我舅妈是过来人,立刻叫巫医过去看了。” “这么大的事情,舅妈肯定是要让大哥知晓的,所以就将大哥叫了过去,我一出现,大哥忽然就冲过来,跪在了我的面前,求我。” “求你什么?”我不解道,胡定乾要当父亲,关胡定棠什么事? 胡定棠满眼的悲痛:“大哥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也知道自己终究不会有好结果,并且预感有很大可能,他是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的,所以,他求我……求我帮他好好照顾允熙,照顾他们的孩子。” 我当即便愣住了:“让你照顾?胡定乾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就算他死了,胡允熙还有她强大的父母亲人,用得着托付给你吗?” 我知道此时此刻说这些话,显得有些刻薄了,在胡定棠的心里,胡定乾始终是他大哥,只是被人利用罢了,所以当看到胡定乾落得如此落魄地步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更多的是同情胡定乾,而不是恨。 我盯着胡定棠,明摆着要他给我说清楚,胡定棠说道:“我没有答应他,你说的对,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来照顾允熙,更重要的是,我照顾允熙了,把你又放在何种境地呢?”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莫名的一酸,将脸埋在他怀里,说道:“胡定棠,别的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你的心,我要全部。” “它从来都是完完整整的属于你一个人。”胡定棠牵起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让我感受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沉稳有力,让我心安。 “但让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胡定棠又说道,“过去一趟,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却没想到被这事一搅,什么话题都无法提起,关于我舅舅他们,便什么也没问道,我离开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早便离开的巫医,正背着药箱站在我回来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我。” 我疑惑道:“巫医等着你?是关于胡定乾还是关于胡允熙?” 胡定乾像是被吸干精气一般,难道巫医已经看出他大限将至?还是说,胡允熙的胎有问题? “是关于允熙的。”胡定棠说道,“巫医只是提醒我一句,说,允熙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我皱起了眉头:“胡允熙肚子里怀着的,是胡定乾的孩子,是狐族的后代,为什么不能留?” 胡定棠摇头:“我问巫医,巫医不愿意多说,只是让我们小心为上,巫医医术高明,在族内救死扶伤百万年,德高望重,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这么说,所以,巫医说允熙肚子里的胎不能留,那就绝对不能留。” “胡允熙本身没有多大问题,我想,问题应该还是出在胡定乾的身上。”我开始分析道,“胡定乾一直供奉着胡一南,被当成是胡一南与花妖的傀儡,所以,胡定乾的体质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发生了改变,导致他的后代也跟着出了问题,对吗?” 胡定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哈。”我忽然笑了一声,问胡定棠道,“胡定棠,你不觉得好笑吗?” 胡定棠板起了脸,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有什么好笑的?” “我觉得好笑。”我一本正经道,“当初,胡一南害了你父亲,导致你也受牵连,而如今,胡定乾与胡允熙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像极了当年你父亲和你?” 真是报应不爽啊! 胡定棠面色一滞,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嘟哝了一句:“到底允熙和孩子是无辜的。” “可胡定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猜测的没错的话,胡允熙一直怀着那孩子,会怎样?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又会怎样?”我质问胡定棠。 胡定棠不做声了。 胡定乾常年被胡一南这个魂魄以及曼陀罗花妖控制,供奉、上他的身,这些,都会导致胡定乾身上的阴煞之气深重,再加上曼陀罗的毒性,这些都是会直接遗传到胎儿的身上的,而胎儿再将这些传递给胡允熙,那么,胡允熙会改变,那胎儿一出生便是一个煞物,到时候会掀起怎样的灾难,谁都说不准。 但是我们又能怎么做呢? 这孩子是胡定乾与胡允熙的,要不要,我们说了不算。 况且,胡定乾都已经跪下来求胡定棠了,这孩子又怎能会不要? 我们没有权利去替他们做决定,而这一点,正是胡定棠的忧愁所在。 我伸手抱了抱胡定棠,说道:“胡定棠,别为难自己,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该来的总会来,你挡得住一次,挡不住第二次。” 胡允熙早不怀孕晚不怀孕,怎么偏偏就恰好这个时候怀上了?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一点蹊跷? 就算我们狠心弄掉了这个孩子,接下来,还会有第二胎,第三胎,难道每一次都要我们出手吗?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光是想想就很难受了,更别说做了。 胡定棠忽然握住我的双肩,很严肃的看着我说道:“小九儿,你帮帮允熙,就当是帮帮我了,可以吗?毕竟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而无动于衷。” “啊?”我没想到胡定棠忽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做啊?让我去害死胡允熙肚子里的孩子吗?” 胡定棠赶紧否认:“不是害,而是救,小九儿,你不是有阴阳针吗?你可以用它来帮帮允熙这一胎啊。” 阴阳针的威力很大,根据所拥有之人的法力高低,可以发挥出不同程度的效用,最厉害的,可以扭转阴阳。 我曾经用阴阳针改变了胡定棠的命运,如今,他想要我再次运用阴阳针,去扭转胡允熙肚子里的孩子的命运。 我扪心自问,会冒着风险去救胡允熙吗? 会的,因为就在不久前,胡靖阳偷袭我的时候,胡允熙毫不犹豫的挡在了我的面前,救了我一次。 无论我们之间的恩怨如何,我都欠她一份人情,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如今,是该轮到我来还这份人情了。 可是,现在的时机真的不对。 我要救我母亲,胡允熙这一胎,牵扯很深,动一发而牵全身,这样会打乱我所有的计划的。 我咬咬牙说道:“胡定棠,我可以答应你,试着帮一帮胡允熙,但不是现在,她这刚怀上没多久,离生产还早着呢,说不定那时候狐族所有的事情我们都解决了,到时候再静下来慢慢想方案,这才是上举。” 胡定棠连忙点头道:“我知道这事很危险,求你帮忙也是为难你了,但小九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始终站在你的身后,不会真的逼你的。” “如果允熙真的挺不住,那也是她的宿命罢了。” …… 夜已经深了,我和胡定棠却九九不能入睡,好一会儿,胡定棠忽然翻身起床,说道:“我想去一趟祖坟看看,一会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坐了起来,说道。 胡定棠制止道:“我快去快来,尽量不打草惊蛇,你在家里等着我的消息。” “胡定棠,我本来就想着,等你回来之后,跟你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我说道,“既然你现在决定先去祖坟,那这便是我们走出的第一步,我怎能不跟你一起呢?” 胡定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反问道:“还是你觉得祖坟的事情,我没有权利插手?” “不,小九儿你想错了,我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别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孟九裳了,我的能力,足以跟你并肩作战。” 我自信满满,胡定棠终究妥协了:“我们先去祖坟,只是远远的观察,不要打草惊蛇。” “之后呢?”我问道,“难道就远远的看一眼就完事了吗?” 胡定棠立刻说道:“去禁地吗?小九儿,你别冲动,没有万全的把握,禁地是万万不可轻易过去的。” “但我觉得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我坚持道。 胡定棠忧心忡忡:“这事,咱们再商量,好吗?” 我没做声,心里盘算着,如果我去禁地,定然是不想带着胡定棠的,太危险了。 …… 冬天的夜里,冷的很,老宅坐落在半山腰上,虽然树木繁多,但一阵风起来,立刻有打着哨子的声音响起,呜呜的从身边呼啸而过,像是谁在哭一般。 祖坟我来过一次,但是那一次,祖坟的周围是有结界的,从外围看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但这一次,我们靠近祖坟所在地的时候,竟然看到祖坟的外围守了一圈的人,刚好那时候,胡允之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凝重。 这么多天没见,胡允之瘦了,也黑了,但步伐却异常有力,时时刻刻盯着周围的动静。 我和胡定棠并没有刻意的隐藏行踪,所以胡允之很快便看到了我们俩,立刻小跑着过来,上前一把抱住胡定棠,说道:“三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是啊,允之,自从你回到老宅之后,我们想见一面,真的是太难了。”胡定棠说道。 胡允之无奈道:“三哥,我知道你可能会怪我,族内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我却不能追随在你的身后,这是做兄弟的对不起你。”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胡定棠安慰道,“倒是你,怎么会来看守祖坟呢?” “是我父亲的意思。”胡允之坦然道,“祖坟是我们整个狐族的气运所在,族长爷爷临终前,交代我父亲一定要守住祖坟,所以,我必须要跟在他身后,帮他的忙。” 比起外面的一切,祖坟的事情当然是最重要的。 胡定棠伸手拍了拍胡允之的肩膀,说道:“这是大事,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胡允之说道,“如果能度过此次的难关,再辛苦我也愿意。” 胡定棠转身朝着祖坟的方向看去,我们所在的位置是祖坟的外围,祖坟有结界封印着,我们是看不到的,但是胡定棠却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问胡允之:“允之,祖坟里面现在守着的,除了舅舅,没有其他人了吗?” “还有一批死士。”胡允之低声道,“是族长爷爷留下来的死士,他们在被训练之初,便被赋予了如此使命。” “守墓人?”胡定棠说道。 胡允之点头:“对,守墓人,守住狐族的祖坟,守住狐族的命脉。” “除了这些人呢?”胡定棠继续追问,“这两天,就再也没有别人进过祖坟吗?” 胡允之连忙摇头:“三哥,我可以发誓,最近三天,连只苍蝇都没飞进来过!” 胡定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拉起我的手,说道:“我本来很担心祖坟这边,既然有你和舅舅以及那些死士在看守祖坟,我便完全放心了。” 说完便要带着我走,胡允之连忙问道:“三哥,你不去见见我父亲吗?” “不了。”胡定棠看了一眼祖坟的方向,说道,“舅舅守着祖坟不容易,我不能随便打扰他,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一定要好好的聚一聚。” 胡允之连忙答应了下来,胡定棠便带着我离开。 我也不解的问胡定棠:“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 “不用看,就算我不相信舅舅,也会相信允之,更相信那些死士。”胡定棠说道。 我追问道:“那你说说,胡靖阳现在会躲在那?偌大一个狐族老宅,还有哪里会是他的藏身之处?” 胡定棠有些绷不住了,质问我道:“那你是怀疑我舅舅和允之故意包庇胡靖阳,将他藏在祖坟里面了?” “小九儿,我舅舅是可能会有野心,但他也是一个正人君子,原则性的问题他是不会犯的,毕竟他也是狐族的人,并且属于主脉,他不会糊涂到去亲手葬送自己的家园的。”胡定棠厉声道,“所以,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我不是说胡连城会主动包庇胡靖阳,我只是觉得……”我看着胡定棠越变越黑的脸,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生生的截断了话题,转而说道,“罢了,事实是怎样的,没有亲眼所见,我们谁都看不透对方的心,咱们静观其变吧,胡定棠,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99、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说实话,其实那一刻我是比较失望的,为胡定棠的固执。 到了这种时候,我是把胡定棠看成了全部,可是,他的心里希冀的太多。 我故意跟他错开,有些赌气的朝着另一条岔路走去,脚步有些快,心里不舒服。 刚走了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过来,下一刻,胡定棠的手从背后穿过来,一把将我抱住了。 他双手紧紧的箍着我,脸埋在我的颈窝里,闷闷道:“生气了?” “没有。”我说道。 “我知道你生气了。”胡定棠说道,“我也知道自己无论是对允之,还是对舅舅,那种信任有些过了头,甚至,我曾经也不是没有质疑过我舅舅,可是我却还是愿意相信他,并不是他本身值得相信,而是我需要这份信任,小九儿,你懂吗?” 我很意外,胡定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信任而信任胡连城吗? “事到如今,你不觉得我已经落得个众叛亲离,家破人亡的境地了吗?” “父亲死了,是我母亲亲手害死的;爷爷死了,是族内第一大长老害死的;二哥死了,是被父兄利用致死;而大哥,做了死去大伯的傀儡。” “这一切的一切,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除了你,我就只剩下舅舅和允之了,他们是我最后的精神支柱,如果他俩也靠不住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忽然真正理解了胡定棠。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是伤亡,还是背叛,全都是他的至亲,如果是我处在他这个位置的话,可能也会生出这种心态。 即便是拿下了整个狐族,拿下了想要的一切,而身边所在乎的那些人,却全都不在了,或者因为反叛而被自己处置掉了,那坐在那个高位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胡定棠当然希望最后剩下的胡连城,哪怕只是胡允之,只要剩下一个可以完全信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鼓舞。 胡定棠这种在我看来近乎盲目的信任,并不是说他真的盲目,真的毫无防备,而是他在为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灵,试图留下最后一片净土。 “幸好还有你。”胡定棠又说道,“小九儿,只有你是我完全确信的。” 我转过身,反手紧紧的抱住他,说道:“没事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一直到最后,绝不背叛。” 胡定棠用力的点头:“我知道,你也放心,我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做,不去祖坟里面,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如果胡靖阳真的跟我舅舅联合,这个时候我进去公然拆穿的话,那么,他们会立刻动手,到时候我们将腹背受敌。” “所以,我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去解决曼陀罗花妖的事情,再来处置胡靖阳。” 我没想到,胡定棠跟我完全想到一块去了,便说道:“胡连城一直不露面,他心里想着的,无非就那几种可能,不管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还是为了你,他都不会真的让曼陀罗花妖将狐族怎样,所以在不挑衅胡连城的前提下,我们反而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禁地。” “还有一点,”胡定棠说道,“如果胡靖阳真的跟我舅舅合作的话,他就必须受我舅舅的监视,反而不会再轻易的兴风作浪,关键时刻在我们背后搞小动作。” “原来一切你都想的透透的了,害得我白担心一场。”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 胡定棠摸了摸我的头,说道:“都是我的错,我本来在来之前跟你说好这一切,但是允熙的事情弄得我心烦意乱,便不想多说了,反倒让你置气了。” 说开了,便好了。 我转眼朝着祖坟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其实不仅仅是我,胡定棠的心里其实也跟明镜儿似的吧? 胡定棠如今手握狐族金印,在名义上,就是狐族的族长,胡连城无论是作为狐族一员,还是作为胡定棠的舅舅,都不该这么的默默无闻。 胡定棠今夜都到了祖坟外面,胡连城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祖坟周围重兵把守,他没道理就连出来见胡定棠一面的时间与机会都没有。 有些事情,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没有那份心。 胡连城、胡靖阳,我怕是脱不开干系了。 但我不确定的是,胡允之知道多少,他到底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是跟他父亲站在了同一立场上。 我抬头看向胡定棠,问道:“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我跟随你的脚步。”胡定棠说道。 我顿时两眼放光:“真的?你能舍弃的下狐族目前的一切纷纷扰扰,跟我并肩作战?”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胡定棠陪着我去禁地,毕竟我希望他能最终真真正正的坐上族长的位置,带领着我们整个族群壮大起来。 而我这一去禁地,将要面对什么,还是个未知数,我不希望到最后连累了胡定棠。 胡定棠确定道:“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就算要冒险,作为你的男人,我也应该冲在最前面。” 我笑了,笑着踮脚吧唧亲了一口他的脸颊,说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但是,时机还没成熟,今夜已经过半,不可能行动,咱们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再从长计议吧。” 胡定棠没有异议,我们便一起回了老宅。 等到上床睡着,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了。 我躺在床里面,胡定棠一手圈着我肩膀,一手搭在我腰上,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最近心理压力太大,一直没能好好休息,跟我在一起才能彻底放松下来,睡得也比较沉。 我轻轻的挪开他的手,翻过他的身体,然后将桌上的香炉移到床头,香炉里面加了大剂量的安神香,点燃。 然后我迅速的穿好衣服,回头看了一眼冒着袅袅白烟的香炉以及安静的躺在床上的胡定棠,抬脚出门。 对,我是打算今夜行动的。 胡允熙肚子有变,这不是偶然,胡连城那边也时刻在准备着,越是往后拖,越是危险。 所以,去禁地刻不容缓,但我却不能带着胡定棠一起去,我得将他留下,无论是为了狐族而保住他,还是留他在禁地之外帮我做后援,我都必须这么做。 直接跟他说,他绝对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希望明天一早他醒来,不会怪我。 关上房门,一股寒气袭来,我不由的裹了裹衣服,冬夜里是真的冷,看起来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没有耽搁太久,我已经整理好情绪,一路出了老宅,遮遮掩掩的朝着山顶上爬去。 禁地就在山顶,那里不仅镇压这我的母亲,还镇压着曼陀罗花妖,我要从花妖的手里,将我母亲完完整整的夺出来! 静,夜里四处都静的出奇。 就在我已经上了山顶,要到达禁地结界边缘的时候,两个人影却从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转了出来。 今夜月光很弱,他们又站在高大的树木阴影之下,根本看不清楚那两个人是谁。 我当时心里便咕咚一声,难道是我的行踪被人发现,来阻止我的? 还是说,他们本身就是守禁地的人? 但是很快,我便发现我想错了,那两个人朝着我这边走来,近了,我才猛然发现,这两人,不是冥七和胡蕙兰又是谁?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吓到我了。”我拍拍胸脯抱怨道。 冥七说道:“知道你要来,我们早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冥七你就算了,蕙兰姐姐身上有伤,你怎么能把她带来这儿呢?你们俩赶紧给我回去!”我命令道。 胡蕙兰连忙说道:“别,你别怪师哥,是我坚持要来的,我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不会影响我们做事的。” “不行!”我厉声道,“这是狐族禁地,作为狐族的一份子,你们谁都比我清楚,这禁地里面到底有多危险,我进去,是因为要救人,你们进去,就是擅闯禁地,我劝你们最好别冒险。” 胡蕙兰立刻说道:“四姑娘,你忘了我们的身份了?我们可是圣女令的拥护者,受圣女令的调遣,而如今圣女就被镇压在禁地,我和师哥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对,解救圣女,本就是我们圣女令护卫队该担起来的职责,别的事情我们可以不管,但是救圣女,我们必须得做!”冥七振振有词道。 我扶额,好像真的有点说不过他们了。 “别犹豫了,再犹豫,天就要亮了。”冥七提醒道,“我们先去开路,你跟上。” 说完,冥七与胡蕙兰一起消失在了白雾之中,他们竟然真的进禁地去了。 我不止一次来过禁地,对于里面的凶险记忆犹新,怎能不担心他们? 胡蕙兰身上的伤明明就还没好,虽然她今夜穿着一身黑的夜行衣,包裹的严严实实,让我看不到她身上的伤,但是我心里却很清楚。 …… 一脚踏入禁地,立刻感觉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四处看去,就看到冥七和胡蕙兰在距离我五百多米处,正在慢慢的往前走。 我连忙往前追,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突兀的鸟叫声在头顶响起,我当时脑子中便闪过一丝不祥之感。 下一刻,四周忽然腾起了一大片鸟儿。 那些鸟儿,个个大如家猫,扑棱着翅膀将我们围在了中间,血红色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那时候,我距离冥七他们还有两三百米的距离,那些鸟儿竟然能将我们都包围住,可见数量之多。 等我好不容易辨认出这些鸟儿是猫头鹰的时候,心里更是一凉。 猫头鹰是招魂之物,大半夜的遭遇猫头鹰,不是什么好事。 而在这禁地之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猫头鹰同时出现,并且看它们的眼睛,就能明白,这些不是普通的猫头鹰。 冥七他们也看到了我,慢慢的朝着我这边靠近过来,我们在不断的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而那些猫头鹰,也在不停的缩小包围圈。 一层,两层,三层,当我和冥七、胡蕙兰终于碰头的时候,那些猫头鹰竟然将我们围在了三层之中。 大致估算一下,这些猫头鹰也有上百只了。 我们之间仿佛拉开了一场拉锯战,敌不动我不动。 我们刚进入禁地不久,这个时候就跟这些数量庞大的猫头鹰过招,不仅会消耗大量的法力,更重要的是,会打草惊蛇,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站着,大眼瞪小眼,一直到天明吧? 我便小声问道:“这些猫头鹰该怎么处置?” “是不是冲着我来的?”胡蕙兰忽然说道。 我和冥七同时朝着她看过去,刚想要安慰一声,却没想到他指了指自己的脚踝,说道:“走路太多,我脚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估计流血了,鲜血的味道招来了这些猫头鹰。” 这个可能也不是不存在。 胡蕙兰继续说道:“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我引开这些猫头鹰,你们继续往上走!” “不行!” “不可以!” 我和冥七几乎同时开口,一样的否定了胡蕙兰的提议,冥七说道:“一开始我让你别来,你非得过来,既然我答应你一起跟过来,就必须保证把你安全的带回去,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分开。”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危险时刻,我竟然还会生出,冥七的这段话,好像是在跟胡蕙兰表白似的的错觉。 我用力甩甩头,将这些不合时宜的风花雪月给甩出去,还没开口,就听到胡蕙兰说道:“只是一群长得比较壮硕的猫头鹰罢了,我还能对付不了,你们先走,我会很快追上去的。” 胡蕙兰说着,从袖口里面抽出一根黑色的笛子,拿在手里晃了晃,自信满满。 看到这把笛子,我立刻想起我在老宅被陷害的那一夜,胡允熙就是用这根笛子救了我,她的本事一直被隐藏着,在老宅生活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显露出来过。 胡允熙到底有多大的潜能,我是无法预估的,要不是被胡靖阳偷袭了,或许直到今天,直到此刻,我都不会确定她就是冥七的师妹。 冥七冷哼一声道:“师妹,大家都是功力深厚,有法力的人,这些猫头鹰是不是正常的猫头鹰,我们心里比你更清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的每一只猫头鹰,身体里面都至少藏着一只魂魄,凭你一个人,以一敌百,你觉得就算最终你能打得了它们,自己也能活着追上我们吗?” 冥七的话让我一惊,那些猫头鹰,竟然不是我所想像的猫头鹰修炼成精吗? 胡蕙兰被冥七揭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在这个时候,冥七忽然伸手一把将胡蕙兰推向了我,然后大步的朝着西边方向跑去。 我一手接住胡蕙兰,刚站稳,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笛音响起。 笛音清亮,瞬间扯开了黑夜里的寂静,那些猫头鹰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似的,竟然全都一窝蜂的朝着西边飞去。 胡蕙兰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哥还是这个老样子,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张开自己的羽翼,为我遮风挡雨。” “蕙兰姐姐,有这样一个师哥,真好。”我说道,“我相信冥七会处理好一切的,我们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得尽快往上赶。” 这下该到胡蕙兰惊讶了,估计她是没想到,我会真的对冥七不管不顾,让他去只身涉险吧? 我解释了一句:“蕙兰姐姐,走吧,冥七不会出事的。” 胡蕙兰抬脚跟我迅速的往前走,走了没几步,终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师哥不会出事?” 我反问她:“你忘了,当初冥七是怎么从狐族离开,这些年,又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吗?” 冥七当初是被阎天擎带走的,他离开狐族的时候,比我还要早两批,这些年,他就是跟着阎天擎成长起来的,虽然他还是狐身,但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狐族一员的事实,一直坚持自己叫冥七。 而冥七是阎天擎为了帮助我回来救我母亲,专门训练出来的,他的身上是挂着冥界职权的,按照冥七的说法,那些猫头鹰应该都是这禁地之上的冤魂所化、修炼而成的,那么,这些家伙的本质,就是魂魄。 所以,这些猫头鹰会不怕冥七? 攻击冥七,甚至是杀害冥七,就等同于一群小鬼在攻击冥界阴差,会有好下场? 就算这些猫头鹰再厉害,再怎么迫害冥七,但到了最后一刻,都不会真的让冥七断了气! 更何况,冥七本身并不弱,该怎样对抗这些东西,他比我和胡蕙兰都在行,由他引开那些猫头鹰,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和胡蕙兰一边想着,一边往上走,没走多远,西边方向的笛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看到薄薄白雾中,一阵黑烟腾起,伴随着一大片凄厉的鬼哭狼嚎声。 我和胡蕙兰同时脚下一顿,挺住,直勾勾的盯着西方。 100、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和胡蕙兰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当时那种情况,我们分辨不出冥七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 我下意识的便要回头,去找冥七,但胡蕙兰一把拽住了我,冲我摇头:“我们继续走。” “可是……” “没有可是。” 胡蕙兰坚定道:“无论师哥是死是活,我们都得坚定的走下去,否则,师哥的牺牲不是全都白费了?如果他出事了,我们现在回去也是送死,如果他没事,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胡蕙兰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我想如果出事的是胡蕙兰,冥七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虽然听起来残忍,但是在目前这种形势下,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更何况,如果冥七败了,很快那些东西会追上来的,我们再次被围住的话,那才是真正对不起冥七。 我抬头看了一眼,离山顶不远了,上了山顶之后,便是真正的要拼命的时刻到了。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四周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那种声音我极其熟悉,一听到,我下意识的便一把将胡蕙兰拉住,戒备的看着四周。 胡蕙兰一惊,但立刻也明白了过来,手中握着笛子,与我背靠背,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我们已经站在了这片禁地之上,就是冲着乾坤地煞符来的,曼陀罗花妖目前还不希望我们破掉乾坤地煞符,肯定会出手阻拦,此刻,他果然出动了。 “孟九裳,我吸引住这些藤蔓的注意力,你杀上去。”胡蕙兰说道。 我担心道:“可是你的伤很重,对抗不住这些藤蔓的,对方数量太过繁多,并且,你比我更清楚,禁地里面到处都有潜在的危机,我不能随便放开你。” 胡蕙兰却说道:“你要跟我绑在一起等死吗?” “我们的对手是什么?我们上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一行三人,谁是最终可能解决问题的那一个?” 我们的对手是曼陀罗花妖,是乾坤地煞符,目的是救我母亲出来,解决曼陀罗花妖,还狐族安宁,而最终这一切,都得经由我手去做。 我解决的越快,胡蕙兰反而更容易突破攻击。 我心中万般不愿,但还是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事情,你千万要顶住。” 胡蕙兰点头:“放心吧,我没那么轻易送死。” 说话的空档,无数的曼陀罗藤蔓朝着我们围过来,这里是花妖的地盘,就连藤蔓的触角在这里,都要比在老宅的时候,看起来健壮的多。 我与胡蕙兰已经达成了共识,在这儿,主攻是她,而我要找准时机冲破这个包围圈,所以,胡蕙兰提起笛子的时候,我的眼睛在四周不断的寻找突破口。 沉郁的笛声响起,似哭似泣,吸引着那些藤蔓,几乎是所有的触角,在一瞬间耷全都耷拉了下来。 我不懂胡蕙兰的笛声里面包含着什么样的魔力,但仅仅是听笛音,就能感觉到深深的悲伤。 我想,这或许就是共鸣吧。 曼陀罗花妖是从冥界黑水河底生长起来的,靠吸收三界六道之内肮脏邪煞之物慢慢的强大起来,这些家伙沉在黑水河底,默默修炼,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够功德圆满,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却不曾想,还未修炼成功,自己却成了曼陀罗花妖成长的肥料,这心中的怨念之气更加浓重,有怨之魂,听到这样的低声,很容易便勾起心中压抑着的悲哀。 但这种宣泄只是暂时的,触底之后,反弹起来却会更加强烈,如果现在再不走,我可能真的就走不了了。 就在这个时候,胡蕙兰的笛子微微一甩,十几枚飞花从也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嗖嗖的朝着我看准的方向扫过去,被飞花射中的藤蔓,顿时化作一滩黑水,消失不见了。 我跟随着飞花,大步的朝着前面跑去,而身后的笛声还在不停的吹响。 很快,我的双脚便站在了山顶上,阴风在山顶上肆虐,打着号子,不停的吹着石碑上的乾坤地煞符,像是想要将这道符给撕下来似的。 地底下,一个个触角像是春雷之后的,笋儿一般,不停的往上冒,再一次将我团团围住。 到了这一刻,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别的选择,想要破掉乾坤地煞符,就必须用我手上戴着的扳指。 我几步奔上前去,将戴着扳指的手朝着乾坤地煞符伸过去,想要借着扳指的法力,一举将乾坤地煞符给撕下来。 可是我的手还没有碰到乾坤地煞符,一股强大的真气从地底下喷薄而出,狠狠地将我推离开来,密密麻麻的藤蔓迅速的爬满我的全身,像是一条条蛇一般,将我捆了起来。 我挣扎了一下,本想用内力将这些藤蔓给挣断,但是最终我没有这么做。 我默默的放松自己,让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起来,然后,开始念动咒语,在重重藤蔓的包围之中,做着最后的努力。 从一开始,张伯就跟我说过,只有招魂幡与镇魂旗双管齐下,才能真正的化掉乾坤地煞符,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回我母亲。 虽然我对自己的内力修为还没有底,但是我知道,这一步我必须走。 我默默的念动起咒语,周围隐隐的有风旋转起来,穿透那些藤蔓的缝隙,给我以力量。 但就在我刚念不久的时候,忽然一声脆响在我的头顶乍然响起,紧接着,我身上一大片藤蔓被抽碎,带着难闻的腥臭味的液体,哗啦一下子黏了我一声。 紧接着,第二道鞭声响起,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我母亲,是她在帮我! 我刚想到这里,母亲虚弱的声音又告诫我说道:“小九,走,求你走,不要回来送死,我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不,母亲,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我继续念咒语,扭曲着身体,想要躲开那些掉落下来的脏东西。 母亲叹了口气道:“小九,求你离开这里,我真的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当年,我带着你大伯的尸首,连同那曼陀罗花妖一起被镇压在禁地,本以为一切即将风平浪静,却没想到,你大伯当初为了陷害你父亲,拖你们一家下水,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与那花妖做交易,就算是死了,花妖的魂魄也会操控着他的尸体,为他办事。” “而这些年,我们被镇压在一起,那些藤蔓也随之侵入了我的身体,毕竟,当年我伤得很重,一直都没有痊愈,这样的侵入对我来说是致命的,并且那些藤蔓在连接这我和你大伯尸体的同时,也扎根进了这禁地,不断的吸纳这禁地之中的阴煞之气,你听得懂吗,我已经扎根在这儿了。” “你想要将这些根从地底里拔起来,就是在拔我的根,懂吗?” 也就是说,我母亲跟胡一南一样,是被曼陀罗花妖给控制住了,他们仨是休戚相关,命连着命的。 可,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母亲也终究不会有好下场,她会成为如黑水河河底那些被花妖吞噬的妖魔鬼怪一般,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我没办法答应她,而是说道:“母亲,难道我不做,一切都能风平浪静吗?” “不可能了,乾坤地煞符虽然厉害,但胡一南借由胡定乾,早已经跟外面产生了关联,曼陀罗花妖就是借着这一丝关联,慢慢的渗透出来。” “我们没有更多的时机了,如果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接下去,曼陀罗花妖全部渗透出来之后,这禁地,这乾坤地煞符下镇压着的,只有你,还有剩下的胡一南的一堆白骨罢了。” “接下来呢?那花妖完完整整的逃脱了乾坤地煞符的束缚,兴风作浪,那对于狐族,甚至对于整个阳间来说,便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所以,母亲,别怪我狠心,我真的不能走,甚至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连你可能都保不住。” “傻孩子,从我自己选择被镇压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抱着活着的念头,但我不希望来救我,来涉险的人是你,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的心头肉啊!” “你刚出生便被扔在冰天雪地里,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挺下来的,怎么一步一步找回来了,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这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选择生下你,却又给不了你任何该有的庇护,对不起,小九,我只是一个母亲,一个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去受苦受难的母亲罢了,你懂吗?” 我懂,我当然懂。 我母亲不想让我卷进狐族的恩怨之中,她宁愿我跟着我父亲吧,让我父亲给我最好的庇护,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生活下去。 我不由的想,我算什么呢? 我算是我父母的掌上明珠吧?只是,我父母对我的爱,都太含蓄了,含蓄到有时候让我觉得有些委屈。 “我长大了,母亲。”我强忍着泪水说道,“他给了我做选择的权利,是我自己选择做狐,又重新跑回来的,母亲,我愿意跟你一样,做一只狐,一只强大的狐,用自己所有的能力,尽力为咱们的族群做出最大的庇护,我知道,这也是你最大的希望。” “小九……”母亲有些哽咽道,“傻孩子,你不懂,你斗不过那花妖,也最终救不了我的,你……” “啊!痛!”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内,那些藤蔓已经将我一圈一圈的捆了起来,结结实实,我就像是躲在蚕茧里面的蚕蛹,根本动弹不得。 那些藤蔓顶头的触角,卖力的朝着我的毛孔里面钻进去,企图占领我的身体。 我痛呼一声,立刻拉回了我与母亲的思绪,紧接着,响亮的鞭声又在头顶响起,是母亲出手了。 骨鞭不停的甩,所到之处,那些藤蔓立刻腾起一股黑气,消失不见。 而我不敢再犹豫,也不敢再分心,集中起全部的精力,嘴里不停的念动咒语,配合着我母亲的骨鞭,一起对抗那些曼陀罗藤蔓。 捆绑着我的藤蔓,在几十鞭骨鞭之后,已经支离破碎,而我母亲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我知道,她能坚持这么久帮助我对抗那些曼陀罗藤蔓,已经是耗尽精力,实属难得了。 而我则趁着母亲为我杀出的这条血路,身子弓起来,然后一个弹跳,伸出右手,狠狠的朝着乾坤地煞符拍下去。 但根本拍不下去,因为乾坤地煞符本身巨大的法力,一个巨大的反冲,差点没有将我给推飞出去。 即便是这样,我嘴里的咒语也还没停,不停的念,中指上的扳指,从一开始静静的躺在我的手指上,到慢慢的笼罩着一层雾沉沉的气,再到现在,整个扳指像是从中间被分裂了开来,一半白,一半红。 白的森然,红的如血。 四周风呼呼的刮,也不知道是曼陀罗花妖造成的,还是我的扳指发生的作用。 但很快,我便确定,我的扳指的确是起作用了,因为伴随着四周的阴风越来越重,扳指上面颜色交替变化的越来越丰富,我的身体里,不停的有一丝一丝的热气朝着我血脉之中灌输进去。 开始了,这一刻终于开始了。 扳指中摄魂幡在摄魂,而镇魂旗在控制魂魄,二者不停的融合,得到的回报便是不断强大的我,那些被转换的阴煞之气,变成了一股一股的真气往我身体里面钻。 我本身传承了胡卿安的功德与内力,本身就不容小觑了,现在再加上这么多的真气,变得更加厉害了。 而我越是强大,能够调动起扳指的法力就越高,只有高到一定程度,才能真正有效的去对抗乾坤地煞符。 我平静的承受着这一切,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忽然一道低低的哭泣声传入我的耳朵。 紧接着,就是我母亲的哭腔在我的耳畔不断的回旋:“小九,你想我死吗?你这样做,就是在亲手断送我的姓名!” “小九,我不想死,不想灰飞烟灭。” “小九……” 那声音不停的说,我的脑海里,立刻又出现母亲满身是血,悲恸哀嚎的样子,想起之前在老宅,我用招魂幡抵着胡定乾,造成我母亲那么虚弱的样子,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意识被干扰,催动出来的法力也跟着越来越小,我努力的告诉自己,冷静,孟九裳,你一定要冷静! 这不是母亲,这是曼陀罗花妖的傀儡,你不能相信她! 我努力的暗示自己,可是那哭泣的声音,那些让人崩溃的画面,不停的袭击着我,考验着我的定力。 不够,我的内力不够,导致我很容易受到干扰,我需要强大的外援帮我顶住,否则,我将被反噬,不仅救不了我母亲,还会酿成灾难性的后果。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覆上了我的后背。 那只手宽厚,带着温度,曾经多次在关键时刻给我力量,虽然我没回头看,但在感受到他的存在的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脑海中悲惨的画面消失,耳边的哭泣声也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坚持住。”胡定棠的声音响起,“小九儿,这是你选择的路,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不会原谅我? 因为我擅自行动,还将他给迷晕了。 我不知道胡定棠是怎么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苏醒过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一路追到这儿来的,但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来了。 “胡定棠,你不该来的!”我说道,“你就不怕后院起火?” “烧吧!”胡定棠果断道,“如果后院那把火注定要烧,就让它彻底的烧起来,老子不怕!” 我不置可否,只是念动咒语的速度加快,周围风声呼啸个不停,可是很快,有微微的寒气朝我的身体里面钻进来。 寒气,是阴煞之气,这就说明,我和胡定棠两人的内力,已经不足以支撑扳指继续发挥力量了,我的脑子有点懵,因为除了胡定棠,再也没有人来帮我们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一声的啾啾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了成百上千只狐狸,朝着我们围拢过来。 看到那些狐狸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我不知道来的,到底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我们在狐族,还有朋友吗?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一声的啾啾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了成百上千只狐狸,朝着我们围拢过来。 看到那些狐狸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我不知道来的,到底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我们在狐族,还有朋友吗?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一声的啾啾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了成百上千只狐狸,朝着我们围拢过来。 看到那些狐狸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我不知道来的,到底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我们在狐族,还有朋友吗? 101、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那些狐狸在不停的走位,一直在动,很有章法。 胡定棠笑了一声:“小九儿你看,并不是所有狐族成员都不长眼睛也不带脑子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些狐狸都是你带过来的?” “我号召了所有狐族子民,本以为我这个新上任的族长可能叫不动任何人,现在看到这些子民,我信心大增。”胡定棠说道,“倒是你,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你得给我把这件事情好好解释清楚。” 这道坎在他心里是彻底过不去了。 “专心一点。”胡定棠又提醒了一句,“最艰难的时刻就要来临了,这一关过得去,狐族将迎来太平盛世,过不去,这里便是我们俩的合葬墓。” “不准瞎说。”我斥了他一句,道,“我还不想死,也不允许你去送死!” 话音落下,我重新凝起内力,趁着上百余只狐狸法力的加持,不停的念动咒语。 而就在我重新念动咒语的那一刻,地面上,一根根曼陀罗藤蔓不停的冒出,勒住那些狐狸的脚,将它们朝着各个方向拖去。 而我手指上的扳指,光亮一层一层的往外辐射出去,所到之处,藤蔓的触角不停的缩回去。 胡定棠推着我往前走,将我们所能爆发出来的法力辐射圈不停的朝着乾坤地煞符靠近过去。 我亲眼看着一只只狐狸被拖走,也亲眼看着一片又一片的曼陀罗藤蔓腾起一股一股的黑气,被扳指吸收掉。 当我的手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按在那座碑上的时候,我只感觉自己像是面对这一场强大的台风,脸都被吹变形了。 冰寒刺骨的温度从那碑上散发开来,激得我整个手掌瞬间一麻,那道乾坤地煞符在我的手下发出猎猎的声响,整个碑似乎都在颤抖。 “小九儿,千万不要松手。”胡定棠说着,我只感觉一股更大的热流从他的手心里面传出来,注入到我的身体里面去,我狠狠的又将手掌往下按了按。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和胡定棠没办法往后看,不知道是谁。 但当两道笛声同时响起的时候,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是冥七和胡蕙兰,这两人都还活着! 两人都受了伤,笛声明显没有之前那么中气十足,但是一到空灵,一到低沉,两道笛声交错起来,爆发力更上一层。 周围的藤蔓渐渐的全都缩了回去,我心里一喜,以为那曼陀罗花妖怕了。 却没想到,下一刻,整个禁地的地面都晃动起来,我撑开腿,拉开架势稳住身形,知道墨贤夜口中最艰难的形势就要来了,屏住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 “来了!”胡定棠在我身后提醒道。 他话音刚落,以碑为中心,半径一米往外,一具具尸体从地底下爬出来,如雨后春笋一般直往上冒,腥臭的味道夹杂在阴风中,熏得我差点要吐了。 一群一群的乌鸦、猫头鹰冲着我们飞了过来,四周的各种蜘蛛、老鼠甚至是野猪也跟着围拢过来,奇形怪状的树木伸出长长的枝条以及根须……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受曼陀罗花妖的调遣,将我们如困兽一般包围在了中心,这么多东西,全都冲上来,我们会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我回头看了一眼胡定棠,问道:“胡定棠,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胡定棠坚定道。 我一咬牙,点头,五指用力的按住乾坤地煞符,嘴中念动咒语,强大的阴风顿时在我的四周腾起,而我身体里的内力,一瞬间全都朝着那扳指倾注下去。 那一刻,天仿佛都沉了下来,乾坤地煞符里一股一股的黑气直往外冲,周围那些东西遮天蔽日的朝着我们杀来。 上百余只狐狸,早已经阵亡了一半,剩下的寥寥,显得是那样的无力。 有藤蔓沿着我的脚踝在往上爬,胡定棠一只手按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手朝着那些藤蔓拍下去,一遍又一遍,不让那些藤蔓将我缠住。 而他自己,两条腿却早已经被缠的结结实实。 我闭了闭眼,念出最后一句咒语,然后抬起手里,狠狠的再一次朝着乾坤地煞符压下去。 这一次,乾坤地煞符爆发出强大的气流,冲的我整个身体都朝着后面倒去。 胡定棠一把撑住我,可是,我的手已经被推离了乾坤地煞符,他身体往前一欺,替代了我的位置,手中握着他的那块玉佩,抵在了乾坤地煞符上。 我大惊失色:“胡定棠你疯了!” 狐族主脉的每一个修炼得道的子孙手里,都有这样一块玉佩,这块玉佩跟他们的性命是休戚相关的,如果这块玉佩碎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反噬。 胡定棠却说道:“小九儿,我能替你顶下的不多,如果我最终撑不住,你得快点跑!” 说完,他手上猛地用力,我只看见那块玉佩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红光,紧接着,胡定棠变成了一只八尾黑狐,每一条尾巴都紧紧的缠绕着那块碑,将乾坤地煞符压在了身下。 我闭了闭眼,没有再犹豫,一把将扳指从手上拽下来,压在了黑狐的后背上,嘴上念着咒语,将所有的内力调动起来,只觉得身边呼呼的风声再次响了起来。 我沉心静气,将一切事物抛出在脑外,甚至就连胡定棠我都不再想一丝一毫,我只知道,我得想办法催动这枚扳指的最大法力,将方圆百里的阴灵全都吸引过来,调动它们的灵力,彻底的镇住乾坤地煞符,抓住那曼陀罗花妖。 扳指的光芒前所未有的亮,周围的阴煞之物在不停的被摄魂、镇魂、转化成真气,为我所用。 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吸铁石,站在广场的正中央,吸引着那些破铜烂铁朝着我冲过来。 最先是那些修炼成精的虫子一片一片的爆掉,腾起一大片黑气,紧接着就是那些修炼成精的花草树木,最后才是那些曼陀罗藤蔓。 这就是扳指的威力,它能够大范围的吸收周围的灵力,全都经由我这么媒介,转化成内力,再对那乾坤地煞符发起攻击。 怪就怪我的内力修为还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做到这种程度,明显达不到最高水平。 手下的黑狐身体在不停的抖动,我知道,乾坤地煞符的冲击力,以及扳指的力量,互相冲撞,作为中间媒介的胡定棠,肯定已经有内伤了。 不能再让他牺牲下去了,他想用自己的身体、修为去为我降低乾坤地煞符的法力,这是不要命的选择。 所以,找到机会,我抬脚便将胡定棠从碑上踢了下去,而就在那一刻,我看到碑上,一道道曼陀罗藤蔓在攀爬者碑柱往上,已经靠近了黑狐的心脉。 如果刚才我动作不快点的话,估计胡定棠要被这些狡诈的东西吸干精气! 但那些藤蔓到底是怕乾坤地煞符的,黑狐被挂在碑上,他们便只是缠绕,不敢真的缠绕到顶上,接触到乾坤地煞符。 我凝起内力,全都注入到后手上,然后出其不意,狠狠的朝着乾坤地煞符拍下去,嘴里不停念动咒语,隐隐的,就能听到周围哪些鬼哭狼嚎的声音。 那是扳指摄取、镇压的阴灵,我用咒语催动这些阴灵,飞蛾扑火一般的朝着乾坤地煞符注入进去。 乾坤地煞符忽然飘了起来,一头挂在碑上,一头在阴风之中瑟瑟的响。 扳指一红一白的光芒融合,我催动阴阳针,在扳指里面不断的游走,将两道光芒融合成太极的样子,然后大喝一声,将那融合的光芒注入到乾坤地煞符中去。 这道融合在一起的太极光芒,之中全是扳指摄取、镇压着的灵力,集聚那么多,就是为了注入到乾坤地煞符之中的时候,可以彻底的摧毁乾坤地煞符的法力。 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我整个人腿一软,就要朝着后面倒去。 受了内伤的胡定棠一把将我接住,搂入怀中。 石碑亮了起来,乾坤地煞符在不停的扇动,那样子就像是一只迎着狂风骤雨前行的蝴蝶。 风雨中的蝴蝶,找不到庇护之所,终有被折断翅膀,香消玉殒的那一刻。 天上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一道道闪电劈下来,直冲着乾坤地煞符而去。 胡定棠抱着我一个用力的翻滚,远离了乾坤地煞符。 就在我们滚出去不远处,一道闪电劈中乾坤地煞符,闪电从天到地连成了一片,久久不能散去。 而接二连三的,一条一条闪电也跟着劈了下来,闪电从手指头粗细,迅速的壮大为婴儿手臂粗细,亮闪闪的几乎要弄瞎我们的眼睛。 “成功了。”我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冥七撑着胡蕙兰应和道:“这一次,这道符怕是真的要废了。” 胡定棠却忽然转脸冲着冥七说道:“你带着她们俩往回撤!” “冥七,你带着蕙兰姐姐走,她伤得太重了,这里交给我们。”我说道。 胡定棠一把握住我的肩头,严肃道:“这次你得听我的,你必须尽快离开这儿,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除了救我母亲,可救我母亲,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你想错了,小九儿,我们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调动起周围数百里的灵力,才引来了这道天雷,但你别忘了,我们一直针对的是乾坤地煞符,而不是乾坤地煞符下面镇压着的人啊!” 胡定棠的提醒让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乾坤地煞符被破,就彻底放出了曼陀罗花妖,虽然他觉得出关的时机还未到,但是已经打到他家大门上了,他不可能再待得住,到时候又是一个大麻烦。 我立刻推了一下冥七,说道:“你走,你带着蕙兰姐姐走,别让她被波及到。” 冥七一脸的难色,但是看着双脚鲜血不停的流出来的胡蕙兰,他最终妥协了。 我先送师妹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来找你们。 冥七带着胡蕙兰走后,那些仅存的狐狸也跟着退离,一时间,整个禁地碑旁,就只剩下了我和胡定棠。 就在这个时候,亮成一片的闪电,忽然被注入了一道黑气,那道黑气从乾坤地煞符里面腾出来,一点一点侵入闪电之中。 前后不过两分钟,闪电猛地炸开,那些黑气腾地一下朝着四周扑出去,胡定棠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有毒,别呼吸。” 黑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闪电消失的那一刻,乾坤地煞符无火自燃,彻底的被烧毁。 而在同一时间,手臂粗细的黑色藤蔓冲了出来,像是一条条巨蟒一般,朝着我和胡定棠冲过来。 我一口血喷了出去,捂住了心口。 胡定棠赶紧问道:“被反噬了吗?我们撤!” “不能撤!”乾坤地煞符我们都给拿下了,我就不信这花妖我们摆平不了。 “能不能不要再逞强!”胡定棠冲我发了火,一把将我扛在了肩头,转身就跑。 我明白胡定棠心中的想法。 之前跟我们作对的,一直都是曼陀罗花妖的爪牙分支,而这次出来的,是本尊。 那藤蔓如我们手臂一样粗细,盘根错节,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长,但是这东西绝对吸人精气,杀人于无形。 我们都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要不是还有一口气吊着,估计早就瘫在地上,等着巫医来把脉了。 可也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退了,就太可惜了,我还没看到我母亲呢!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另一条黑漆漆的藤蔓伸了出来,在藤蔓的根部,无数的小触角捆着一道瘦弱的身躯露了出来。 我匆匆一睹,却失声大叫:“母亲!” 我几乎想都没想,推开胡定棠便冲着母亲的方向奔去,我要救她!只要能抓到她,就能救下她了! 这个念头一直就盘桓在我的脑海里,完全占据了我的神智,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了。 而就在我要靠近母亲的那一刻,她的身子慢慢的转了过来,她的后背上,背着一具完完整整的尸骨骨架。 那骨架全身都是黑的,一看就是死前中毒已深的样子,不用想,那就是胡一南的尸骨了。 这尸骨已经嵌进了母亲的皮肉之中,时不时的操控着母亲的身体,占据这母亲的思想。 不,确切的说不是胡一南,毕竟胡一南也只是花妖的傀儡罢了。 就在我一愣神的空档,胡定棠已经将我拉了出去,骂道:“你被迷住了!差点丢了小命!” 我用力的甩头,自己刚才的冲动行径,本不应该是我做得出来的,可能是曼陀罗有致幻的功能,被彻底迷住了。 好在有胡定棠在,如果今天真是我一个人的话,我估计我已经死过几次了。 可下一刻,那些黑色藤蔓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的,朝着我和胡定棠箍了过来,所到之处,扬起一片枯枝烂叶不说,一股一股的黑气从那藤蔓上散发出来,只要吸进鼻孔,立刻就会致幻,让他为所欲为了。 那藤蔓太粗了,数量繁多,无休无止的往外抽伸,像是永远也拽不完似的! 响亮的鞭声陡然响起,骨鞭一次又一次的抽向缠着我和胡定棠的藤蔓,替我们杀开一道血路,放我们走。 是母亲,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难得不受那花妖操控之际,便想着来帮我们! 可是,这也彻底激怒了曼陀罗花妖,四周的藤蔓猛然朝着中心收缩进去,眨眼间便将我母亲箍起来,看不到一点身影了。 我推开胡定棠冲上去,大喊着“母亲!母亲!” 可是没有用,没有人回答我。 胡定棠从后面抱住我,再次将我扛了起来,朝着山下跑。 没跑多久,四面八方的藤蔓再次围了上来,将我们圈在了中间,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我转头一看,就看到我母亲手中握着骨鞭,直挺挺的站在哪儿。 然后,她拖着骨鞭,一步一步的朝着我们走过来,猛然抽气骨鞭,毫不怜惜的朝着我们抽过来。 她被控制住了,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胡定棠一手凝起内力,空手去接骨鞭,可是,骨鞭狠狠的抽了下去,打破他的内力,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却将我护在身下,未伤着我分毫。 饹馇饹馇的声音响起,胡定棠护着我再次抬头看去,就看到我母亲闭着眼睛,转过身子,身后的骨架对准了我们。 那骨架奔跑起来,眨眼间已经到了我们眼前,胡定棠一把拉起我,我们俩同时出手。 可是拍向骨架的那一刻,那骨架两侧的肋骨,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脱离了身体,像是两把钢耙似的,直刺我们的心口。 我和胡定棠堪堪用内力护住身体,顶住了那两排肋骨,就在我们胶着之际,我母亲的双手忽然往后伸来,把住了骨架两侧,用力的朝着两边拽开。 “不!不要!” 我瞬间领会到了母亲的意图,她要拆毁胡一南的骨架,毁了胡一南,断了曼陀罗花妖对他俩的控制。 可是,数十万年来,我母亲与胡一南的骨架早已经融为一体,骨架散了,我母亲也就完了。 102、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这种自毁式的行为是为了保护我们,可这对她自己来说,太过残忍了。 我一脚踢向其中一排肋骨,胡定棠与我心有灵犀,几乎是同一时间踢向另一排肋骨,我们想要用这种办法去毁掉胡一南,解救我母亲。 但那两排肋骨迅速的缩回到骨架之中,我们只踢到了边缘,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我们就看到我母亲手中,拽着两条骨头,骨头破裂处,不停的冒着黑气。 她扔掉了那两条骨头,双手再一次插入到胡一南的尸骨之中,这一次,抓住了肋骨,再用力,胡一南上半身骨架就那样空了。 股股黑气冒了起来,我母亲瞬间被淹没在了黑气之中,我大喊着要去救我母亲,胡定棠一把抱住了我,一个劲的把我往后拉:“别冲动,孟九裳你给我清醒一点!咱们救不了小姑姑了,真的救不了了,她跟胡一南同归于尽了,如果再被后面的曼陀罗花妖给缠上,我们就真的走不掉了!” “可是,我母亲……” “救不了!” 胡定棠果断说道:“你来之前,应该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小姑姑本就是九死一生,其实你想想,与其被胡一南的骨架缠着,被曼陀罗花妖控制着,还不如……” “别说了!”我冲着胡定棠吼道,但吼完了,双手捂住脸,痛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胡定棠的话虽然残忍,但却也是现实,早在我还没有能力救我母亲的时候,胡卿安就已经跟我说过,我母亲可能真的救不回来了。 诚如胡定棠所说,我早该做好心理准备的,可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胡定棠半拉半抱将我往山下带,我看着那一团黑气,脚像是抓在地上一般,不愿意离开。 我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在破掉乾坤地煞符之前,我们都已经伤痕累累,好不容易用扳指聚集方圆百里的灵力,引动天雷,彻底毁灭了乾坤地煞符,我们短时间内再也没有能力再次使用那扳指了。 我们现在只能逃,保住小命之后,才能想办法继续对抗曼陀罗花妖。 只是可怜了我母亲。 我的双眼早已经被泪水模糊了,我贵为狐族圣女的母亲,我都没能真正近距离的看过她一眼,给她一个拥抱,就这么永远的错过了,我恨啊! 可我和胡定棠并没能走太远,那些黑色的藤蔓穿过黑气,直奔着我们而来。 我母亲与胡一南同归于尽,这是曼陀罗花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但这一切发生了,彻底激怒了曼陀罗花妖。 看着那兜头盖下来的粗壮的黑色藤蔓,胡定棠一把将我拉到怀里,然后弓起背,将我紧紧的压在了身下。 这个傻子,竟然想用自己的身体帮我挡住曼陀罗花妖,挡得住吗? 但我没有反抗,因为到了这种时候,反抗也是徒然的,我们俩谁也逃不掉。 我紧紧的抱住胡定棠,当时心里想着,最终能跟他一起上黄泉路,也挺好的。 就在我和胡定棠绝望之际,一股强劲的阴风拔地而起,紧接着,一道透明的结界将我和胡定棠包裹了起来,那些黑色藤蔓压下来,被那结界狠狠的一挡,顿时一大片黑气腾了起来,断了的藤蔓迅速的缩了回去。 我和胡定棠站在结界之中,等到那些黑气散尽,就看到外面,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结界前面不远处,五指张开朝着天,手心中央,一团黑色的球体在他的手心里不断的翻滚。 我不自觉的抓住了胡定棠的手,听着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那是谁?” 我这话其实问的很多余,因为只是从背影,我就已经分辨出来那是谁。 甚至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里面是愤怒的。 他早该来了,在乾坤地煞符被破掉那一刻,他就该出现,就该去救我母亲! 但是他没有,姗姗来迟,等到我母亲没了,等到我命悬一线,他才出现。 为什么要来晚? 难道我母亲的命,在他心中不是排第一位吗? 我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大拇指抠进胡定棠的手心里,胡定棠转眼看着我,安慰道:“别怕,没事了。” 他不懂我现在的心情。 “是阎天擎!”我自问自答道,“是我父亲!” 我转过脸红着眼对着胡定棠,一字一句道:“他是我父亲!可他没能救得了我母亲!” “别这样,小九儿,他也有他的难处,虽然贵为冥王,但三界六道,也不是他一人独大。”胡定棠说道,“数十万年前,他因为与小姑姑的感情,而被胡一南胡靖阳之流利用,以狐族一己之力,挑起了双方斗争,最终差点导致狐族灭族,也让小姑姑吃尽了苦头,这就是一次教训。” “这数十万年来,他明明可以想办法破掉乾坤地煞符,可是他没有,因为如果他再次出手,数十万年前的灾难会再一次重演,天知道这些年,他可能多少次徘徊在狐族禁地,压抑住自己想救小姑姑的冲动,他也很难。” 是啊,我母亲难,阎天擎也难。 他筹谋这么多年,甚至不惜算计我,一切都是为了我母亲。 他是冥王,代表着冥界势力,插手狐族事情,可是扰乱阴阳的大事,更有甚者,可能会挑动三界六道之类的不必要的矛盾。 他只能培养我,然后把我推回来,用人或者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将事情激化。 毕竟,一个受尽磨难的女儿,想要找寻、解救自己母亲的心,是不会被人诟病的。 我理解这一切,但我还是有很多的不理解。 “可他现在不是又来了吗?现在来,还有什么意义?”我失神的说着,其实愤怒过后,冷静下来,我并不会真的责怪阎天擎,只是……只是意难平罢了。 胡定棠伸手揉了揉我的头,一只手拖住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朝着阎天擎的左手袖口指去。 他这么一指,我才看见,阎天擎宽大的袖口之下,那只刚劲有力的大手之中,稳稳地攥着一把骨钏。 那骨钏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我母亲的兵器,曾经送给我,保护过我一段时间。 我转头看向胡定棠,整个人仿佛都在一瞬间活了过来,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了:“我……我……我母亲?” “傻姑娘。”胡定棠笑道,“你忘了,你父亲可是冥王,这天地之下,但凡有生灵陨灭,都是要经由他手的,是灰飞烟灭,还是转世投胎,那都在生死簿上好端端的写着,你认为小姑姑有他庇护,真的会魂飞魄散?” “小姑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平生都在为狐族奉献,功德加身,如果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她以后可是要擢升天庭的,如果成不了仙,难道还能做不了鬼吗?” 胡定棠的一番话,说的句句在理,对啊,老天爷不可能那么不开眼的。 胡定棠又幽幽的加了一句:“或许,他就是在等这一刻吧?” 阎天擎在等这一刻? 等我母亲死去的这一刻? 我顿时恍然大悟! 当初,阻碍阎天擎和我母亲在一起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就是我母亲是狐,是狐族的圣女,不可能抛下整个狐族,跟阎天擎走。 不同种族的爱恋,本身就是不被祝福,难上加难的。 再者,如果我母亲没有死,还是狐,那这就是狐族的事情,阎天擎还是不好插手,但我母亲现在死了,成了一抹魂魄,那就该冥界管了。 阎天擎这才好光明正大的来拿魂,谁阻碍他,就是在阻碍冥王办公,多好的由头? 不得不说,阎天擎这小算盘简直打得叮当响。 这么多天来,胡定棠难得的好心情,搂着我说道:“我现在是真的开始羡慕小姑姑和小姑丈之间的感情了,以前总是听族内的人偷偷地议论,我没有见证过当年他们之间那场轰轰烈烈的跨族之恋,而今天,我却身在其中,彻底的感受到了。” 不仅仅是胡定棠,我也是。 有些感情是两情相悦,众人祝福,水到渠成的,而有些感情,从一开始便是禁忌,便是被所有人不看好的。 有些人,在磕磕绊绊中,就那样放弃了,而有些人,无论你沧海桑田,始终都不会改变。 阎天擎对我母亲的感情,可以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他尊重她,却又无法放开她,只能用自己所能办到的一切,步步为营,最终牢牢地将她圈在自己的势力保护范围之下。 从此,天长地久,不离不弃。 我不由的看向胡定棠,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脑子里面却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胡定棠却张嘴说道:“小九儿,我对你的感情,也会如此,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 这份表白,来的很不是时候,在这种形势下,哪来的精力风花雪月? 但我却感动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阎天擎对我母亲的感情,还是因为胡定棠这突如其来的表白。 我红着脸推了他一把,没说话,别过脸去,透过结界看着外面。 胡定棠握住我的手,也不多说,也看向外面。 高手之间的对决,并没有太多的纷杂,阎天擎始终就站在原地,手中的球形真气不断的推出收回,每一次都能击碎大片的黑色藤蔓。 曼陀罗花妖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在阎天擎面前,却渐渐变得被动,没过多久,天空中忽然一声嘶鸣,一只老鹰般大小的血色乌鸦从天边迅速的冲了过来,紧接着,大片大片的血鸦随之而上。 看到那些血鸦的时候,我立刻想起,不久前,我就曾被血鸦救过命,原来,这些血鸦也都是阎天擎的人啊! 成百上千的血鸦扑棱着翅膀,密密麻麻的盖满一片黑色藤蔓,不停的用尖锐的喙啄着那些藤蔓,一嘴一个洞,大片大片的藤蔓在这些血鸦的攻击下,腾出一股一股的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禁地地动山摇,像是要大地震了似的,随着地面的抖动,一具具尸体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伴随着各色各样的冤魂厉鬼。 这些之前我们都见识过,所以看到的时候,也不惊讶,毕竟曼陀罗花妖已经被封印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凡是能调动、能利用的,他全都早早的收为部下,为的就是在他出关之时,为他所用。 但当那些东西刚刚出现的时候,前方黑雾之中,一阵一阵的铁链互相撞击的声音也跟着传来,由远及近。 我和胡定棠都盯着前面那片黑雾,当看到拖着锁魂链从黑雾中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阴差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惊讶。 有冤魂厉鬼作乱,阴差出来锁魂本是职责所在。 “有个冥王父亲真好。”胡定棠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恰好这人还是我的老丈人,更好!” 我当时便想伸手,狠狠的给胡定棠头脑上一个脑蹦子,这人脑子里面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来了一句:“谁是你老丈人啊?你跟谁下的聘,换的庚帖,举行的婚礼?” 胡定棠被我这么拦头一问,整张脸都黑了。 当初,胡定棠可是跟胡允熙换的庚帖,举行的婚礼,只是到了后来,我替胡允熙入了洞房罢了。 虽然我们俩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但毕竟没有真正属于我俩的婚礼。 胡定棠吃了瘪,不甘心道:“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说……” “还说什么?”我反问他,“还说,就当你和胡允熙的婚礼,是咱俩的?胡定棠,你不会真的这么渣吧?” 我倒打一耙,说的胡定棠哑口无言,到最后,他终于妥协,开始自我反省:“是我的错,你委曲求全,我现在这情况,给不了你想要的,便也没往深处想,但是,小九儿,我保证,等这件事情过后,该补偿给你的,我一定会好好补偿给你的!”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他的腰,钻进他怀里,闷闷道:“逗你玩呢,我怎么忍心为难你呢?真感情,不需要那些噱头。” “但我在乎。”胡定棠说道,“以前不敢往好处想,因为我怕给了承诺,却没有能力去实现,反而让你失望,以后只要有条件了,我会努力让你比任何别的女人都幸福的。” 我埋首在他怀里,用力的点头,什么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就那样和胡定棠抱着,完全不担心外面的情况,因为我们都知道,黑水河底下长起来的一个精怪,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斗得过冥王,斗得过整个冥界。 当年让他成了气候,已经是一次失误了,这样的失误,阎天擎不会再允许自己犯第二次。 时间一根一秒慢慢的往前走,打斗是漫长的,穷途末路之下,反击也是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烈。 我们看着阎天擎股掌之间,不断的玩弄着各种法术,一点一点的摧毁曼陀罗花妖五花八门的攻击,冥界的各方势力,不停的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收拾着这些年曼陀罗花妖养出来的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过了好久好久,终于一切风平浪静之时,按照时间估算,天早已经大亮了。 但是我们头顶上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周围的空气,冷的像是要凝固起来一般,阴风不停的嘶吼着,掀起阎天擎黑色的袍角,露出下面,衬袍袍角张牙舞爪的金线兽首。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件衬袍是我当初一针一线缝起来的,上面的兽首,从设计绣样到打板绣好,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花了我大半个月的时间呢。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还穿在身上,心里没来由的感动。 曼陀罗花妖最终被阎天擎收服,封印起来之后,交给阴差带走了。 我估计,它至少也是要被废了所有修为,重新投入黑水河的,重的,估计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结界被撤,阎天擎转身朝着我们走过来,站在离我们不到一米的位置,眼神在我和胡定棠的身上来回走了两圈,然后说道:“冥界势力作乱,已经被我收服,我们不能在阳间待太久,接下来的事情,还得你们自己收拾、面对了。” 胡定棠立刻说道:“放心吧,一切交给我。” 阎天擎冷哼一声道:“别太过自信,狐族的烂摊子还没完,属于你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把冥九交给你,我是真的不放心。” 阎天擎兜头一盆冷水浇完,又看向我说道:“冥九,你跟我走吧,至少,你得见见你母亲。” 他说着,抬手晃了晃手中的骨钏,我看了看骨钏,又看了看胡定棠,脑子里面一片浆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胡定棠却说道:“小九儿,先跟岳……小姑丈走吧,等我收拾好狐族的一切,亲自去接你回家。” 我立刻摇头:“不,我是狐,不是鬼魂,不跟他走。” 我话音刚落,只感觉周围阴风阵阵,立刻看向阎天擎,却发现他正瞪着眼睛盯着胡定棠,满眼的压迫。 103、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阎天擎那架势,分明就是在逼着胡定棠将我推开,不准我跟胡定棠回去。 胡定棠也挺委屈的,一方面,他肯定是想跟我在一起的,另一方面,他又得在意阎天擎的态度,毕竟,这个老丈人他得罪不起。 按道理来说,我是该跟阎天擎走,毕竟我得见见我母亲,但我现在却不能走。 曼陀罗花妖解决了,禁地的封印解除,算是阎天擎在清理门户,与狐族无关。 但狐族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胡靖阳还在。 胡定棠这一回去,可能顺风顺水,胡连城拿下胡靖阳,推胡定棠上位,一切水到渠成,但也有可能,新的挑战还在等着胡定棠。 他受伤蛮严重的,禁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那些拥护胡定棠的狐狸们,损伤也惨重,这会子回去,如果有人居心不良,他可能会很被动。 胡定棠推了推我,轻声说道:“跟小姑丈走吧,等着我。” 我反手一把抱住胡定棠的膀子,说道:“我不,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哪都不去。” 胡定棠无奈的看了一眼阎天擎,阎天擎一甩袖子,恨恨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然后冲着胡定棠语重心长道:“你们狐族将会有大变故,心中要有点数,做事不要拖泥带水,感情用事,别指望别人替你擦屁股。” 说完,阎天擎便消失不见了,胡定棠满脸通红,这话,有点太不给他面子了。 我安慰道:“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不,小九儿,你错了,小姑丈是在提醒我。”胡定棠说道,“你别忘了,小姑姑的魂魄虽然还在,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她已经故去了,她是狐族的圣女,前一任圣女陨落,下一任圣女会立刻降临,我们狐族最近,怀孕的人不多。” 我顿时一惊,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胡允熙?” 说出来之后,我又连忙摇头:“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胡允熙才怀孕几个月,孩子还没成型呢,不可能生下来的,咱们狐族主脉除了胡允熙没有别人怀孕,那肯定是支脉,支脉那么大,有一两个孕妇又有什么奇怪的。” 胡定棠摸摸我的头,说道:“小九儿,你忘了,我们不是人,是狐,人才要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狐狸,孕期很短的。” 胡定棠这么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又说道:“小姑丈说的对啊,不能感情用事。” “你想通了?”我问道,“但也可能是多想了。” 胡定棠摇头,说道:“禁地的事情这么大,那么多狐族兄弟姐妹都来帮忙了,视死如归,可是,我舅舅终究没有来。” 我看向胡定棠,看着他紧皱的眉宇间,隐隐的含着一股悲伤之气,知道他这一次终究是失望了。 是啊,胡连城守着祖坟以及胡卿安留下来的死士,却按兵不动,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保护祖坟吗? 胡定棠又说道:“以前,我根本不敢往这方面想,害怕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现在,事情很明显了。” “或许以前他没有那份心,就算是有,也在隐忍,但现在,他不用了。” “曼陀罗花妖被解决,大伯父灰飞烟灭,胡靖阳被他收揽,允熙再生下狐族下一任圣女,架空我,甚至杀了我上位,他必定也能一呼百应,小九儿,这一次,我们可能要孤军奋战了。” 我一把抱住他说道:“没事的,至少还有我陪着你啊,再说了,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狐族也不都是酒囊饭袋,更重要的是,胡允熙真的能生出下一任圣女吗?” 圣女不管出身如何,都有一个底线,那就是血统纯正。 胡允熙的孩子,多多少少都跟胡一南和曼陀罗花妖有些关系,沾染上了阴煞之气的胎儿,真的能成为狐族下一任圣女吗? 我看够呛。 胡定棠不置可否,只说一切小心行事。 我和胡定棠一路出了禁地,朝着老宅的方向走去,果然没走多远,刚到了半山腰,靠近祖坟的方位,远远的就看到有人站在路中央,背着手在等着我们。 即便是离得远,我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人不是胡靖阳又是谁? “看来,你猜的没错。”我拉了一把胡定棠,说道。 胡定棠冷哼一声:“跳梁小丑罢了,我还能怕了他不成?我倒要看看,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能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等我们走到胡靖阳面前的时候,他泰然自若的站在那儿,下巴抬得高高的,还是那么一副完全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样子。 我们也没打算跟他搭话,胡定棠握着我的手,想要将我直接从胡靖阳的身边带过去,不跟这人废话。 但胡靖阳显然是不打算放我们走的,双手抱胸说道:“恭喜你们啊,成功的解决了曼陀罗花妖的事情,你们算是狐族的大英雄吧?” 这质疑的口吻让我们很不舒服,阴阳怪气的。 胡定棠还是不说话,等着胡靖阳的下文,胡靖阳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狐族准族长以一己之力,平定曼陀罗花妖之乱,却不幸以身殉职,你说,咱们全族的子民会不会生生世世,对你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以身殉职?”我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能睁着眼睛说出这样的瞎话来,“胡靖阳你真是老糊涂了吧!” 胡靖阳意味不明的笑着,眼睛始终盯着胡定棠,说道:“以身殉职,多好的词儿,那么的高尚纯洁,总比母亲周旋两兄弟之间,嫁二弟,怀大哥孩子,生下老大私生子来的好听的多吧?” 一开始,无论胡靖阳怎么说,胡定棠都表现的很冷静,毕竟,无论是怎样的威逼利诱,都是我们所能预见得到的,所以,并不惊讶。 可是胡靖阳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诋毁胡定棠,这就真的忍不了了,胡定棠伸手去薅胡靖阳的领子,将胡靖阳提了起来,一字一句恶狠狠的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怎么?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胡靖阳戏谑道,“接受不了,你杀了我啊,胡定棠,你听好了,只要我出事,紧接着,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就会立刻公之于众,甚至,当年你母亲与胡一南暗通款曲,两人之间传递的那些情诗情信,都会被全族人看到。” “在这些情诗情信之中,或许有那么一两封信上提到你的生父是谁,这事儿一旦被族人所知,你说,你的脸面该丢在哪?你配不配坐这族长的位置?” 胡靖阳丧心病狂的笑了起来,胡定棠全身紧绷着,两拳握的紧紧的,眼看着便要憋不住了。 我赶紧说道:“胡定棠你别上他的当,什么情诗情信啊,那都是假的,你想想,你和你父亲同样的病症,如果你们不是亲生父子关系,那病怎么可能遗传到你的身上?” 胡靖阳嗤笑道:“遗传?难道胡一南身上就没有受曼陀罗花汁的毒吗?只不过他与曼荼罗花妖有合作,所以有些事情就能有效地控制甚至是避免,但他的后代可能就不一定了。” “这个世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谁又能真正的说得清?胡定棠,你明白我的话吗?” 胡靖阳说着,阴恻恻的笑了起来,那种志在必得的神情,刺痛了我和胡定棠的眼。 胡定棠直接一拳头上去,想要狠狠的揍胡靖阳一顿,但却被胡靖阳灵活的躲开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急了吧,但急也没用,事实上的真相是怎样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族人会相信什么,以你这样的身世,到底配不配坐在族长这个位置上!” “难道我不配,你就配吗?”胡定棠咬牙切齿道,“有本你就将事情散布出去,让所有族人相信你,否则,我迟早会让你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胡靖阳仍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道:“胡定棠,你别忘了,胡定乾还活着,如果他作证,拿出什么遗书来,亦或是,你舅舅也帮着真实一下,你说,到时候这出戏会不会特别好看?” 书信可以伪造,但人心却是极其难测的,胡定乾在狐族的威望就不提了,胡连城的地位可不一般,他又是胡定棠母亲的亲哥哥,当初发生的一切,从他嘴里说出来,是最有说服力的。 而胡靖阳将胡定乾与胡连城搬出来,真的是太过分了,他早已经准备好这一切了吧? “胡一南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讽刺道。 胡靖阳挑了挑眉,眼神朝着老宅的方向看去,说道:“死了?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分毫印记在了吗?” 我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胡靖阳这话说的太诡异了。 可一时间我也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说,直到,我看到本来已经放晴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整片乌云笼罩在狐族老宅的头顶上,像是特别针对老宅而来的。 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胡定棠怒不可遏道:“你们真的疯了!” 胡靖阳放肆的大笑了起来:“不疯魔不成人,如果没有做好一切准备,我们怎么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呢?” “现在,你想好了吗?到底是殉职,还是不殉职,你只有一次的选择权利!” 胡定棠哆嗦着嘴唇吼道:“我舅舅呢?胡连城呢?叫他出来跟我说话!” “他现在很忙,忙着迎接自己的外孙女儿,怎么可能有时间来见你?胡定棠……” 嘭! 胡靖阳的话还没有说完,胡定棠一拳头已经上去,正中胡靖阳的右边脸颊,我只听到一声闷响,胡靖阳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有血流出,不知道是牙碎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胡定棠做完这一切,拉着我的手要离开。 胡靖阳忽然将手指插进嘴里,一个响亮的口哨声响起,紧接着,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片黑衣人,人人手里握着武器,将我们围在中心。 胡靖阳一只手揩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冰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你们的赤手空拳,还真指望跟我们整个狐族斗?做梦去吧!” “不管是你们自己选择自行离开,从此再也不涉足狐族的事情,还是我将你们俩处理掉,再往外宣称你们以身殉职的消息,你说,是不是更省事了?” 胡定棠盯着胡靖阳,简直目眦欲裂了,紧接着,胡定棠又是一拳朝着胡靖阳砸过去,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停歇,连续的攻击,将胡靖阳纠缠住,而四面八方的黑衣人却扑了上去,数量之多,得有五六十人,胡定棠一己之力,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 我本应该是跟胡定棠一起并肩作战的,但是当我看向狐族老宅的方向,辨别出笼罩着整个狐族老宅的那团乌烟瘴气的东西哪里最浓重的时候,心里还是一惊。 是祠堂! 按照胡靖阳所说,胡允熙快要生孩子了,胡连城亲自坐镇,为什么? 胡允熙生孩子,要么在家,要么在巫医那边,怎么会在祠堂? 这一切都很不符合情理。 不在家生,不在巫医那边生,却偏偏在祠堂生产,为什么? 因为祠堂里有能够帮助胡允许顺利生产的东西在,没有那东西,胡允熙生出来的将不是狐族下一任圣女,而是一个祸害。 祠堂里有什么呢? 有老祖宗的牌位,有圣女的供堂,里面不仅蕴含着先祖们的法力,更重要的是,祠堂,与祖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胡允熙这一胎,从现在看来,并不是自然怀上的,否则,很难把时间点对的这么准。 所以…… 所以当初,胡允熙是被谁陷害,送给胡定乾的? 是谁明知道胡定棠不会给胡允熙带来幸福,是谁一开始把胡定棠当个宝,可面对胡定棠的病,回天乏术之时,试图将他放弃? 是胡连城。 胡定棠因为毒骨缠身,那时候是看不到未来的,胡连城表面上与胡定棠还舅甥情深,事实上都是做给胡卿安看的吧? 在胡连城的眼里,从一开始,他就是中意胡定乾的,转了一个莫大的弯子,还是将胡允熙万分合理的送上了胡定乾的床。 而那一夜,胡定乾与胡允熙之间发生了关系,这一夜到底还掺杂着多少阴谋诡计,胡连城联合胡靖阳他们算计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一切都掌控的这么好,现在,就等着瓜熟蒂落,帮他们开疆扩土了。 说到底,胡连城就是想通过祠堂祭祀,连接祖坟,引出祖坟积累下来的功德,福荫胡允熙! 胡连城的如意算盘打的太精了,我们终究还是不是他的对手。 不,不能让这一切发生,不能让胡连城得手。 这么想着,我直接丢下胡定棠,朝着老宅的方向跑去。 很快,黑衣人将我围在了中间,我拉开架势便跟他们开打。 我和胡定棠之前在禁地之上,真的是消耗的差不多油尽灯枯了,这个时候再打斗起来,真的很吃力。 相反,胡靖阳他们虽然前段时间闹得纷纷杂杂,这段时间已经休息好了,打斗起来,游刃有余。 老宅上方的黑气越聚越多,祠堂那一片已经黑成了一片,什么都分辨不清了。 我和胡定棠一边打,一边朝着彼此互相靠近,最终,我们俩背靠着背,终于挨到了一起。 黑衣人死了不少,但胡靖阳领头,剩下的黑衣人还是不少,我低声对胡定棠说道:“你想办法先回老宅祠堂,这里我顶着,他们不敢真的将我弄死。” 我毕竟是冥王的女儿,就算是将我打得残废,也没有谁敢壮着胆子真把我弄死的,除非他们嫌自己活得时间太长了。 但是胡定棠却坚定道:“不会的,我绝不会将你一个人留下。” 胡靖阳嗤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俩还上演这种苦情戏码,这是要演给谁看?试图感动我们吗?可能吗?” “别卿卿我我了,现在就让我送你们两上路,在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胡靖阳说着,双手竖起来,在头顶上啪啪的拍了几下,顿时,周围忽然又涌出一对人马。 那些人也是穿着一身黑衣,遮着面,但是不同的是,他们的衣服上面,都有相同的标记。 黑衣的左边臂膀上,绣着同样的血红色九尾狐标记,一个个张扬的昂首望月,傲娇不可一世。 我还没看出来这些人是谁,胡定棠却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是爷爷培养出来的死士!” 胡卿安培养出来的死士,现在却被胡靖阳调遣,将我们围在了中央,那架势,分明是来要我们的命的。 哈,真是造化弄人,胡卿安永远不会想到,他留的最后一手,竟然最终会害了他最爱最器重的人吧? 看来今天,我和胡定棠是在劫难逃了,这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104、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默默的数了一下,一共十七个。 十七个死士,每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杀手,再加上胡靖阳的人,对付两个伤员,绰绰有余。 我看了一眼胡定棠,他也看了一眼我,我们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视死如归。 胡靖阳得意的一挥手,说道:“女的活捉,男的……自便!” 胡靖阳到底不敢真的将我弄死,但是我如果真的落在他手上,怕是更加生不如死,还不知道他要拿我做什么,而胡定棠……我估计胡靖阳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这个天地间吧? 我小声对胡定棠说道:“听到了吗,他们不会真的杀了我,我掩护你逃跑,去找我父母,让他们来救我。” “小九儿!” “别拒绝,我们都要活着,胡定棠,你还欠我一个婚礼呢。”我说道。 胡定棠终究没有再说话,但正是因为他不说话,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真的听我的。 我忧心忡忡,看着四面围着的黑衣人,真的毫无办法。 胡靖阳又吼了一声:“都聋了?给我上!” 四周寂静一片,而那十七个死士手里的武器,已经架上了胡靖阳带来的那批人的脖子。 胡靖阳脸都黑了,气急败坏掉:“都反了不成?胡连城是怎么交代你们的!族长的遗言,你们都忘了是不是!还要不要命了!” “我们没忘。”其中一个死士说道:“是你搞错了。” “我们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老族长!老族长的遗言也只有一个,看住胡连城,保护三少爷!” 我和胡定棠不自觉的对视,没想到一切会这么快反转! 胡靖阳骂道:“你们的任务是守住祖坟!” “祖坟要守。”死士说道,“但祖坟,没有三少爷重要。” 说话间,那个死士手中的长剑一挥,他押着的那个黑衣人顿时倒地,剑尖一转,直冲着胡靖阳而来。 紧接着,另外十六个人手脚利落的解决了胡靖阳带来的人,继而又同时朝着胡靖阳围了过去。 我和胡定棠从中心,一下子变成了外围,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了。 还是胡定棠先说道:“不愧是我爷爷。”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我明白这种时候笑,真的是不合时宜,但是可能是之前的境况让我太紧绷了,以致于胡定棠这么一句话,就让我的情绪爆炸了。 胡定棠看了一眼被十七个死士围起来暴打的胡靖阳,又看向我,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没时间了,我们得尽快赶去老宅那边。” 我立刻点头:“直接去祠堂。” 我说着,抬脚就要走,这里留给死士们就行了,不用我们担心。 胡定棠却一把拽住了我,交代道:“小九儿,回去之后,我得先交代你一句,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情形多么危机,你都不准赶我走,我是男人,决不能当逃兵!”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他比我有主见的多,所以我也没跟他分辨,只是说道:“好,我们一起。” 我和胡定棠马不停蹄的朝着祠堂赶去,远远的,就看到祠堂外面守了一圈人,那些人看到我和胡定棠的时候,脸色都有点不好。 我估计我们在禁地拼命的时候,这边,胡连城可能早已经宣布了我们的死讯吧? 一边把控整个狐族,一边让胡靖阳截住我们,逼我们远走他乡,或者直接弄死我们,这可都是胡连城的决策。 胡定棠的这个舅舅,果然是好样的。 我和胡定棠也没管那么多,看着祠堂外围整个笼罩在一片黑气之中,心里明白,眼下,祠堂不是想进就能进了。 胡定棠一把抓过旁边一个男人,问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里……里面……”男人结巴着说道,“是六小姐要生了。” “我知道是她要生了,我问的是,为什么要在祠堂生?”胡定棠逼问。 那人直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像是巫医说必须在祠堂生。” 巫医? 狐族的巫医可不是什么墙头草,他是狐族一个特殊的存在,医术高明,占卜看挂都是看家本领,直隶于胡卿安,根本不站队。 他活了几百万年,眼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般人也左右不了他,所以,我不相信巫医跟胡连城勾结在了一起。 巫医之所以这么做,只能说明一点,他明白胡允熙这一胎是什么境况,却不得不救。 至于不得不救的原因…… 我和胡定棠心里都已经明白,并且确定,看来,胡允熙这一胎的确如我们所料,对狐族来说,极其重要啊! “胡定棠。”我轻声唤道,“怎么办?等着吗?” 胡定棠吐了一口浊气,分明心里不情愿,毕竟,我们要只是等着,就是默许了胡连城的一系列行径,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 胡允熙怀着的,大概率真的是我们狐族下一任圣女,狐族的圣女可是狐族的保护神,在狐族遇到大灾难的时候,谁也离不开她。 所以,我们不仅不能阻止胡允熙在祠堂里生产,甚至,如果出现意外的话,我们还得救胡允熙。 “你们逃回来了?” 就在我和胡定棠望着祠堂的方向纠结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胡连城的声音。 我和胡定棠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穿着一身绛紫色袍子,背着手的胡连城,他不是应该在祠堂里面吗?怎么会在我们身后? 胡连城也没有给我们说话的机会,直接说道:“拿下!” 他一声令下,周围猛然出现一群人,直接将我和胡定棠包围,那架势,跟之前胡靖阳对付我们一模一样。 胡连城这是撕破脸皮了,反正现在整个狐族他一人独大,天不怕地不怕,要清理门户了。 胡定棠看着胡连城的眼神里带着悲伤:“舅舅,真的要走到如今这种地步吗?值得吗?” “不要叫我舅舅!”胡连城冷脸道,“我为你这样一个杂……” “父亲!” 胡连城估计是想说‘杂种’两个字的吧? 毕竟,之前胡靖阳就警告过我们,如果胡定棠回狐族,胡连城会搬出当年胡一南与胡定棠母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联合胡定乾诬陷胡定棠是他俩偷情生出来的杂种。 果然,胡连城为了推倒胡定棠,自己上位,无所不用其极。 在这整个过程中,胡允之一直是跟在胡连城后面的,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父子同气连枝,联合起来对抗我们。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胡允之从祠堂里面出来,打断了胡连城的话。 胡允之脸色看起来特别不好,手上和胸前衣服上沾着血迹,看着胡连城的眼睛带着血丝:“父亲,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质问,让我和胡定棠都挺意外的,这两父子怎么感觉意见并不是一致呢? 胡连城斥道:“这里没你的事,进去照顾你妹妹!” “父亲,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胡允之上前一步,站在了胡定棠的前面,连声质问道,“之前在祖坟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禁地出事,你不去帮忙,却坚持要回老宅。” “回了老宅就去找妹妹,恶言恶语,激得妹妹动了胎气,要提前生产,我本来就很生气,结果,生产还必须把妹妹抬到祠堂来,你不觉得晦气吗?” “这些都算了,可是现在,你又在干什么?” 胡连城竖起手就给了胡允之一巴掌,吼道:“老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子插嘴了,给我滚进去!” “你想上位是不是?”胡允之硬着头皮道,“族长爷爷没有了,胡靖阳被你收服了,你趁着禁地那边的事情被三哥摆平,想要逼迫三哥让位,自己一家独大了是不是?” 我当时便倒抽一口凉气,对胡允之真的是刮目相看。 他是真的不给胡连城一点脸面了,当着狐族众人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胡连城的丑恶行径撕开来,摊在众人的面前,这对胡连城的打击也太大了。 果然,胡连城再次抬起手来,想要扇胡允之,手却在半空中被胡允之截住,他掷地有声道:“打我可以,但,父亲,我话就撂在这儿,有本事一巴掌打死我,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下去了。” 说完,他松开了手,昂起头,将自己已经红肿的右半边脸递了上去,等着胡连城的巴掌扇下来。 胡连城竖着手,气得牙都在打颤,他算计好了一切,可唯独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胡允之继续说道:“从小到大,我都是仰视着你的,父亲,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伟大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你在狐族很有威望,狠得族长爷爷的器重,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尽心尽力,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你,你在姑父去世之后,毅然将三哥接回来,悉心照顾,这让我觉得你很无私。” “可是,现在呢?你让我看到了什么?” “你让我看到的是,你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你讨好族长爷爷,你帮助三哥,都是有目的的,你利用族长爷爷接触狐族大小事务,在狐族主脉站稳脚跟,你帮着抚养三哥,只是想利用他为你扫平一切障碍,如今,你的目的全都达到了,就要卸磨杀驴,自立为王了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胡连城气急败坏道,“你这个白眼狼,我真是白养你一场了,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你父亲!” “是污蔑吗?”胡允之反问道,声音都开始颤抖了,“那你为什么站在这里?父亲,你为什么站在这里,而不是陪在妹妹的身边?” “还是说,你根本不关心妹妹的死活,只是想要利用妹妹,利用妹妹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在里面痛的死去活来,流了那么多的血,你看过一眼吗?” “你没有,你自始至终都在旁观,你的所有精力都在三哥能不能从禁地走出来,走出来之后,怎么干掉他!” 胡允之说到激动处,眼睛血红:“父亲,你醒醒吧,不配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你给我闭嘴!”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胡连城大吼大叫,再也没有了往日沉着冷静的风范,一挥手,叫道:“给我上!在场的每一个都给我拿下!” 胡允之悲恸道:“父亲,你太让我失望了!” “舅舅,是你逼我的。”胡定棠说着,拿起金印,冲着众人说道,“金印在此,我以狐族族长的身份命令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自行离开,违令者,杀无赦。” 本来在旁边看热闹的那些人,顿时呈鸟兽散,剩下胡连城的打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胡连城一伸手,便要去抢胡定棠手中的金印,那种用尽全力,脸部都扭曲的狰狞状态,真的有点吓人。 胡允之一把抱住胡连城的腰,几乎都要哭了:“父亲,不要挣扎了,求你醒醒!” 当时那一幕,真的是感天动地的,我忽然想起当初我初遇胡允之的时候,他是那样温暖的一个大男孩,可是自从胡定棠决定回老宅之后,胡允之就变了。 多少次危难之际,他都没有出现,我一直以为,他叛变了,心是向着他父亲的,可是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这个善良的大男孩,一直都没有变。 只是他太善良了,从未想过要质疑自己的父亲,导致他一直被自己的父亲设计,没有办法效忠于胡定棠。 但是关键时刻,他却是最清醒的那一个,他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还在试图拯救自己的父亲。 我想,如果这一刻,胡连城能够回头的话,就算不看在这么多年舅甥情分上,就看在胡允之的面子上,胡定棠也不会真的要了胡连城的命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回头是岸,总是不撞破南墙不死心。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胡连城会忽然凝起内力,狠狠一掌拍向胡允之的后背。 那一掌几乎凝聚了胡连城八成的功力,手心里面那蓝色的真气圈,带起一阵凛冽的掌风,毫不犹豫的朝着胡允之拍下去。 那哪像是一个父亲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在置气,那简直就像是积怨数十万年的仇敌一般,不弄死对方,誓不罢休。 胡定棠反应比较快,在胡连城的手要靠到胡允之的前一刻,也凝起内力,抵了上去。 但胡连城的掌气还是波及到了胡允之,胡定棠和胡连城打起来的时候,胡允之一口鲜血从嘴里面吐了出来,脸色惨白的让人害怕。 我赶紧走过去,蹲下身去帮他,可是胡允之一把握住我的手,满嘴鲜血的求我:“孟姑娘,不,四姐,嫂子,你救救允熙,求你救救允熙,她是无辜的。” “你得先管好你自己,你伤的很重。”我担忧道。 胡允之连连摇头:“不,我的伤不要紧,死不了,四姐,救救允熙,你能救她,只有你能救她了。” 胡允之不停的求我,我担心他,也担心胡定棠,并且,胡允熙的事情太过复杂,我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我怕我救不了胡允熙,也错过了帮胡定棠的机会。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远处,一群矫健的身影正朝着我们这边奔过来,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已经到了近前。 是那批死士。 他们来了,就说明胡靖阳已经被拿下了,而胡定棠也有救了。 我这才一咬牙说道:“胡允之,你先找人查看你的伤势,你受了内伤,千万不能再动气,我现在就去看看胡允熙,能帮的,一定会帮。” “对不起。”胡允之还是不松手,说道,“四姐,我替我父亲,替允熙,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允熙是无辜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并且,那孩子不一般,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四姐,救孩子。” 胡允之说的那么坚定,让我的心狠狠一抽,胡允熙的伤势已经凶险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用力的点头:“放心,我尽量做出最有利的决断,相信我。” 这一次,胡允之终于松开了我,目送着我进入祠堂那片黑气之中,然后轰咚一声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祠堂里温度很低很低,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外面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但是一踏入祠堂的门槛,里面便清清楚楚。 我扫了一眼祠堂正堂供桌上的那些牌位,又看了一眼圣女的供堂,最后,视线定格在左边的会议厅那边。 有低低的,隐忍的呻吟声从那边传来,我抬脚走过去,进入会议厅之后,右转,没多久便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蜷缩着躺在地上铺着的棉被上,头发披散成一片,身底下的棉被,早已经血红血红,湿淋淋的一片。 她的身边,点着一圈燃烧着的蜡烛,有白有红,摆出奇怪的阵型,另一边,巫医正跪在地上,闭着眼睛,掐着决,念着咒。 105、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们的脚步声惊动了躺在地上的胡允熙,她努力的仰起头来看向我们,胡定棠当即便转过脸去,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也是避嫌。 胡允熙的样子很凄惨,脸色惨白中带着一股灰气,她朝着我伸出手,两只眼睛盯着我,张嘴说话,嗓子也干涩沙哑的厉害,她说:“孟……孟……” 我赶紧走过去,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去顺她黏在脸上的头发,汗水混合着血水,一部分黏湿,一部分却已经干涸了,我说:“六妹,四姐在。” “四姐。”胡允熙的眼泪当即便流了出来,喃喃道,“四姐。” 我当时真的没忍住,心里说不出来的堵,胡允熙不是坏人,她只是从小被骄纵惯了,长大了之后,有些太过随心所欲,但她到底是善良的,她不该被利用,不该承受这些痛苦。 “四姐。”胡允熙抽噎着说道,“我要生了。” 我点头:“我知道,你动了胎气,还有点大出血,我先帮你止血。” 胡允熙抓着我的手,明明那么虚弱了,可抓着我的手却那么有力,她摇头:“我撑不住了,就在你们进来之前,我差点就放弃了。” 她说的很慢,声音也很轻,但她努力的说着:“胡定乾暴毙了,我父亲……” “我也活不久了,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在流逝,但肚子里,在动。” 胡允熙说着,抓着我的手往她肚子上带,然后用力的压下去,我手覆盖着的地方,忽然猛地一跳,像是有一只小脚感受到压迫,狠狠的蹬了我一下似的。 我没怀过孕,也没生过孩子,但是那一刻,我的整个心瞬间融化了,那种与生俱来的母性,让我感动。 “我从不期待这个小家伙的到来,因为我恨。”胡允熙继续说道,“但它是一个生命,活生生的就在我肚子里,四姐,我想把它留下来。” 这种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呢? 正如她所说,不管这个孩子的来历如何,它都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我们没有权利将它扼杀掉。 “我帮你接生。”我坚定道,“我以前跟着外婆去给镇上的产妇接过生,我会。” 胡允熙笑了,笑得那么凄美,她说:“好。” 然后又摇头,说道:“我求你,求你帮我接生,也求你,帮我养大它。” 她一边说,一边笑,可是笑得眼泪却直掉,眉头拧在一起,看起来特别痛苦,眉心之间萦绕着一股浓重的黑气,这是将死之兆。 “我很不喜欢你,四姐,因为你抢了三哥,我曾经想过,有生之年,我要替三哥生一堆可爱的孩子,男的像他一样英俊,女的像我一样漂亮,四姐,你觉得我漂亮吗?” 我转头看了一眼胡定棠,看着他挺直僵硬的后背,以及紧紧握起的拳头,知道他心里到底还是不忍的。 胡允熙是他看着长大的啊,虽然他对她没有男女之爱,却有兄妹之情,胡允熙这是回光返照,弥留之际了,他心里也是痛的。 我再次肯定的点头:“你很美,娇憨的女儿美,你生下的孩子,一定跟你一样美。” 胡允熙笑:“四姐,你真好。” “四姐,这么好的你,一定会帮我养大我的孩子,会好好教育它,把它当成亲生的一样疼,对不对?” “嗯,我答应你,我帮你养,比亲生的还亲。” “那我就放心了。”胡允熙终于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可千万不能把它交给我父母啊。” 我瞬间明白了胡允熙的用意,她其实是爱这个孩子的,毕竟这是她身体里面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但是她怕,怕这个孩子再走上她自己的老路,被胡连城他们当成下一个傀儡来利用,所以才会将孩子托付给我们。 正说着,胡允熙忽然痛叫一声两手朝着肚子抓过去,我意识到她这是要生了,赶紧想办法接生。 一切只能靠胡允熙她自己,毕竟我不是专业稳婆,这种时候也没时间去找齐接生用的物品。 好在胡允熙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的,特别配合,在我的一遍一遍的鼓励下,要紧牙关,顺利的生出了……一个死胎。 我当时捧着手上那个只有巴掌大小,光秃秃,青紫一片的小黑狐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怎么会…… 刚才明明我感受到胡允熙肚子里的胎动的,怎么可能眨眼间就没了。 这是一个雄性小黑狐,就这么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胡允熙浑身一阵痉挛,整个人又痛苦的大叫,我赶紧放下那死去的小黑狐,摸向她的肚子。 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个。 第二个比第一个更难,明显体型要大,大片大片的血往外流,我知道,胡允熙真的撑不住了。 孩子头露出来的时候,胡允熙已经不叫了,我捧着孩子的头将她拽出来,她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个竟然不是狐身,生下来便是一个奶娃娃,女孩。 就在我把她抱起来,抱到胡允熙的脸旁,想让她们母女挨着亲近一下的时候,一声炸雷在头顶上突兀的响起,惊得孩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哭声震天。 而就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孩子的双眼之间,竟然睁开了第三只眼睛。 一开始并没有,只是惊雷响起的时候,它睁开了,圆形的,弹珠大小,黑漆漆的,只有眼珠没有眼白。 那只眼,完全没有孩子懵懂纯澈的眼神,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我只是对视一眼,就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惊雷不断的在屋顶上响起,响了多少道我没数,只是房梁上的灰不停的往下落,像是随时都会塌掉一般。 一旁的巫医不停的念着咒语,我仔细一听,竟然是往生咒。 再看向胡允熙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断气了,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脸色由白转向蜡黄,那股灰气却不见了。 胡允熙就这样走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惊雷前后响了好几分钟,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而我怀里的孩子,一直在哭个不停。 一开始我只关注她的第三只眼睛,可是等到她张开嘴大哭的时候,我却意外的发现,她的嘴里上下两侧,竟然长着四颗尖锐的小牙,森森的白。 那时候,胡定棠早已经跑出去稳定局面去了,巫医念完往生咒,忽然对我说道:“四小姐,把孩子交给我吧。” 我疑惑道:“我会抚养这个孩子。” “四小姐,你还不懂吗?”巫医说道,“这孩子在娘胎里,便抢夺她哥哥的生机,吸食母亲的精气,一生下来就天降异象,双眼之间生第三只眼睛,嘴生四颗尖牙,怨念之气布满全身,留着她将来必定会成为狐族的一大祸害的。” 巫医说着,朝着我伸出手,说道:“四小姐就当从未接生这个孩子,一切,由我来处理。” 我紧紧的将孩子搂进怀里,直摇头:“不,我答应胡允熙会好好养大她的,她活着生下来了,这是老天爷在让她渡劫,我们可以试着帮帮她,如果帮不了,再……也不迟!” 我不敢说无论这孩子是什么,我都要养着她,毕竟她目前的样子真的让人担忧,但我也要努力试一试。 “试着帮她?”巫医嗤笑道,“这孩子身上的怨念之气从何而来,你比我心里更清楚,要想帮她,或许只能依靠祖坟的气运了,值得吗?” “可……”我明白,祖坟的气运是不可能乱动的,那关系到我们整个族群,就算我们同意,别的族人不同意的大有人在,我脑子很乱,还是说了一句,“可,巫医你也知道,我母亲没了,而这个孩子恰好出生,说不定……” “是。”巫医截断了我的话,确定道,“根据这孩子出生的时辰,我掐算过了,如果不是这些异象的话,以她的八字来看,她的确命中带贵的,只是这只眼睛,破坏了她整个气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有破有立,我带走她,会有下一任圣女降生的,相信我。” 带走她,巫医是想用自己一己之力,灭了这孩子,自己承受天谴,来换回狐族的安宁吗? “比起整个狐族来,这算是小事。”巫医说道。 我正犹豫着,手里的孩子一直哭,撕心裂肺的,像是生来就万分苦痛一般,再这样下去,估计不用我们做决定,她就要出事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响,祠堂的房顶破出一个洞,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我手中的孩子就不见了。 等我反应过来,立刻要去追,巫医一把拉住了我,摇头:“别追了,这是宿命,没有人能逆天改命。” 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胡允熙,心里面的愧疚不是一星半点,胡定棠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也有血迹,他说道:“我已经让死士去追了,是胡连城,不过他也身受重伤,活不久了。” 有死士去追,我心里其实好受了一点,胡定棠转而又对巫医说道:“允之情况有些不好,还请您过去帮着看看。” 巫医点点头,出去了。 胡定棠伸手将我搂在怀里,我很难过:“胡定棠,我们该怎么办,那孩子……” “顺其自然吧。”胡定棠说道,“如今狐族大势已定,我们得尽快将这些事情处理好,整合族内势力,别让旁人有可乘之机。” 也只能这样了。 雨下的很大,一直没有停歇的迹象,我们简单的安葬了胡允熙,胡允之也在巫医的救治下醒来。 我和胡定棠将胡允熙以及孩子的事情全都说给他听,胡允之沉吟一声道:“不要强求。” 然后他又说道:“三哥,嫂子,允熙的事情就这么过去吧,我只有一事相求。” “你说。”我说道。 “是关于我母亲的。”胡允之难过道,“我母亲这一辈子,不算是什么善人,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跟着我父亲,多多少少是犯过错的,只是到了最后,我父亲就连我母亲也没放过……如今,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我只希望你们能网开一面,我会看好她的。” “她是我舅母,从小照顾我到大,我感念她的恩情。”胡定棠说道。 胡允之这才安心下来:“至于我父亲,他是罪人,如何发落,按照族规来,三哥,你不用给他留任何情面。” “这些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的算的。”胡定棠说道,“倒是你,不要忧思过度,一定要听从巫医的治疗方案,早点好起来,族内很多事情,还要你给我帮忙。” 胡允之猛地抬头看向胡定棠,从他惊诧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没想过胡定棠还会待他如初。 毕竟,胡连城是他父亲,正常人对再用他都会有所顾忌。 胡定棠这么说,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都是自家兄弟,没有太多的话语去煽情,胡允之只是重重的点头。 …… 禁地的事情摆平,胡靖阳死了,胡连城也是强弩之末,狐族大势已定,接下来,胡定棠会很忙很忙。 雨一直下个不停,忙到深夜才来得及吃晚饭,那个时候,我看到有死士过来向胡定棠汇报,我坐在桌子边上,不安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胡定棠走了过来,我赶紧问道:“怎么样,有消息吗?” 胡定棠摇头:“没找到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至少整个狐族老宅没有。” “他都快死了,还会有转机不成?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他能去哪啊?那孩子刚出生不久,要是淋了雨该怎么办?” 我絮絮叨叨的说着,就连死士都找不到,还有谁能找到? 胡定棠一把揽过我,安慰道:“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折腾了这么久,我们都很累了,躺在床上,满腹心事,眼皮却上下直打架,有点熬不住了,毕竟我俩身上都还有伤。 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开始不停的做梦。 梦里面,胡允熙不停的哭着控诉我没有信守诺言,夹杂着悲惨的婴儿啼哭声,就算是在梦里,我也难过的想要落泪。 猛然惊醒过来,身旁,胡定棠已经不在了。 我赶紧起身,出去,问了管家,才知道半夜族内有人来找胡定棠,一群人在耳室那边商议事情,大多是跟重新选举长老有关。 我回到卧室,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雨水啪嗒啪嗒的拍击着窗户,像是拍在我心上似的。 孩子,那个孩子不会出事吧? 胡连城将她掳走,会对她做什么? 他会不会为了续命,而伤害那个孩子?还是…… 不知道怎么的,我就这么想着,忽然耳边像是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似的,那样的无助,撕心裂肺…… 胡允熙临终托孤,那凄惨的样子,到现在我还历历在目,即便我最终救不了那孩子,至少,至少我不能让她抛尸野外,甚至,被炼成小鬼头什么的吧?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想要出门去找,可是就连死士都找不到,我又能去哪里找呢? 那批死士,本来就是胡卿安留给胡定棠的,之前跟着胡连城待在祖坟,现在已经留在老宅,受胡定棠调度了。 在胡定棠培养出自己的心腹之前,他只能先用这批死士,比较安心一点。 不对,祖坟!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批死士已经不在祖坟了,胡连城会不会带着那孩子去祖坟? 或许现在还没去,但他一定会找机会去的,毕竟,从一开始,胡允熙还没生产的时候,他不就是想要借用祖坟的福荫那孩子吗? 那么现在穷途末路了,他唯一翻盘的机会,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毕竟,如果这孩子借助祖坟而变得正常,扭转命格的话,她可就是我们狐族的圣女,圣女在手,谁也不能再把他胡连城怎样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打了伞出去。 胡定棠在忙,冥七早已经带着胡蕙兰离开狐族,去他的地盘疗伤去了,整个狐族,没有人在特别关注我。 我一路出了老宅,往西,直奔祖坟的方向。 我感觉我现在胆子有些无法无天,毕竟,没有人真的敢把我弄死,把我弄死了,我父亲不会答应的。 所以,此时此刻,除了着急,我并不怕。 等到我进了祖坟的结界,穿过那座小桥,往下的时候,远远的,我就看到了一座新坟,那是今天下午,刚葬进来胡允熙。 祖坟里面一片寂静,我心里莫名的有些失望,毕竟如果那孩子在祖坟里,以她那震天动地的哭声,不会这么安静。 我坐在胡允熙的坟前,看着她的墓碑,心里还一阵一阵的抽痛:“对不起,我弄丢了你的孩子,你一定会怪我吧?可是我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她,允熙,如果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多好。” 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摸着胡允熙的墓碑,一点一点的摸过墓碑上她的名字,不禁唏嘘。 胡允熙在世的时候,我们俩从没有好好的做过朋友,没想到等她没了,我的心里却如此的空落落的。 可摸着摸着,手指尖上莫名粘腻腻的,抬起来一看,手指尖上竟然全是血,再去看墓碑,却发现‘允熙之墓’几个字竟然不断的往外涌着股股鲜血。 106、大结局 - 毒骨生花 - 想飞的鱼z 我惊愕的看着墓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的注视之下,那墓碑忽然从中间裂了开来,一直裂到了底,然后祖坟整个地面开始晃动,幅度越来越大。 这样的突发状况让我一下子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狐族的祖坟选址在这里,肯定是看好了的,不可能会建立在什么地壳运动频繁的地方,所以,这样的震动是极其不寻常的。 并且,我几乎是能确定,祖坟的问题,就出在胡允熙这座坟墓上。 如果祖坟出事,这事情就大条了,这可是关乎到整个狐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胡定棠之前就说过,近期一段时间,是狐族最敏感最脆弱的时期,很可能会发生这样那样的动乱,毕竟狐族这块肥肉谁要是能拿下,可都是不容小觑的。 我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了,绕过墓碑就朝着后面的坟堆跪下去,双手直接就开挖。 胡允熙的坟是今天下午刚堆好的,还没有圆坟,土质也没有那么紧实,但仅凭我一双手,挖起来难度还是比较大。 可是这种时候,我要是往外跑去找帮手,很可能再回来,一切就都迟了,所以我只能拼命的挖。 地面晃动的越来越厉害,而我的手挖着挖着,竟然越来越红,我抬起双手,看着满是泥渍的双手上,竟然殷红殷红的,那分明都是血迹。 血坟? 在我印象里,会出现血坟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尸体变异了,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结果,可胡允熙刚埋下去不久,就算尸骨变异,也没这么快吧? 再说,血坟一般都是有腐蚀性的,我的手还好端端的在那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疑惑重重的时候,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不是胡定棠又是谁? “小九儿,你在干什么!”胡定棠冲了过来,一把拽起我的手说道。 我指着坟道:“胡允熙的坟有问题,我确定。” “有问题不知道回来找我吗?”胡定棠撩起袍角帮我将两只手上的脏东西开干净,而同一时间,他带来的人已经用工具挖坟了。 胡允之竟然也撑着身体跟了过来。 胡定棠冷着脸,看着我有些磨破皮的手指尖,抱怨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这么独立?无论发生什么,请你先想到我这个靠山,让我来帮你,行吗?” “我知道我该跟你说一声,但是我来这里之前,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解释道,“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坟有问题。” 胡定棠拉着我的手站在一边,看着那些人将新坟挖开,最后一铲子铲到棺材的时候,一声闷响,紧接着,棺材里面竟然也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棺材里面有活物!”胡允之说道。 所有人的脸色全都跟着变得凝重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说道:“你们看到了吗,棺钉竟然被人起过了,但是棺盖却盖的很严实,刚才一铲子都没撼动它半分。” 也就是说,胡允熙下葬之后,是有人来过祖坟的,并且打开了棺盖,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了如今这些异象。 但是谁也不确定,这异象到底预示着些什么。 “搜。”胡定棠吩咐道,“翻遍祖坟的任何一个犄角旮旯,一定要找到线索。” 大家立刻四下分散开来,各自寻找去了。 胡允之身体还很不好,又看到胡允熙的坟变成了这样,明显有些支撑不住,胡定棠松开我,过去将他扶住,宽慰道:“允之,你先别着急,弄清楚一切再说。” 胡允之摇头:“我没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我也走过去,看着那棺材,听着里面一声一声极其微弱的声响,问道:“胡定棠,开棺吗?” “开,必定是要开的,只是,我还不确定里面会是什么,这里是祖坟,不能冲动的乱开。”胡定棠说道。 我点头:“但不管开与不开,都能确定,大事不好了,这里是祖坟,新坟见了血,预示着很多不好的兆头,这对祖坟风水的影响太大了,如果不能尽快处理好,我怕是狐族会有大难。” 胡定棠和胡允之的脸色都很难看,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的心里面是有所猜测的,这事儿,与胡连城绝对撇不开关系。 我们没有等太长的时间,很快,便有人发现了线索:“三爷,六爷,老族长的坟也有问题。” 我们同时一惊,因为老族长的坟,就是胡卿安的坟。 狐族历代族长的坟都是在活着的时候便已经准备好了的,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所有族长是合葬在一个大墓群里面的,占据着祖坟之中最好的位置。 但是胡卿安死的突然,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的动乱,他的骨灰还与胡定乾的,一起被胡定棠埋在院子角落里,毕竟族长下葬,不可能草草了事,得选黄道吉日,再将他的骨灰移到祖坟里面来。 既然胡卿安目前还没葬在坟穴里,那坟穴里面又怎么会有东西呢? “三爷,挖还是不挖?”为首的那人叫胡品贤,本就是胡定棠堂口里面的一个得力干将,如今胡定棠得势,他也得到重用,调回老宅里面来了。 胡定棠犹豫了,虽然胡卿安没有葬进来,但这是主墓群,挖自己老祖宗的坟,这是大逆不道。 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不弄清楚里面封了什么,也不是办法。 最后,胡定棠坚定道:“从侧面打洞,先探探虚实。” 胡品贤立刻执行。 他们动作很快,洞口被打开,胡品贤并没有指派别人,自己直接伸头进洞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大叫道:“尸体!是……” 胡品贤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胡允之,欲言又止道。 “是我父亲的尸体吗?”胡允之已经猜到了,痛心疾首道,“拉出来,鞭尸!” 这是族规,凡是对狐族族长已经老祖宗们有大逆不道之举之人,活着要受八百鞭刑,就算是死了,也是要拖出来鞭尸的。 胡连城死了,却在临死之前,潜进了胡卿安的墓穴,自己钻了进去,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族长之位,一直是他所觊觎的,就算是死了,也要得到。 我赶紧问道:“里面除了尸体,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胡允熙的孩子是被胡连城掳走的,难道他带着孩子一起死了? 胡品贤摇头:“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 这就怪了。 猛然间我想到了什么,拔腿就朝着胡允熙的坟穴跑去,孩子很有可能就在棺材里面。 胡连城死了,尸体进了胡卿安的坟穴,却将那孩子放入了胡允熙的棺材之中,不断的有血从胡允熙的棺材里面溢出来,这一切的一切,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胡连城是在利用子母血,试图毁了整个狐族。 我已经有些不敢去看棺材里的景象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面对,就可以不去做的。 我喊道:“胡定棠,开棺!” “你确定?”胡定棠问我。 我万分确定:“待会不管看到什么,大家都不要慌,时刻做好应付攻击的准备,胡允之,你出去吧。” 胡允之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是也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打斗,只得点点头说道:“我就在外面,有事第一时间叫我。” 棺盖很难打开,八根撬棍抵在棺盖的边缘,胡品贤他们耗费了很大的法力,才堪堪将棺盖撬开了一个缝隙,顿时,一股浓烈的血气从缝隙里面钻出来,胡定棠趁势一道掌气拍过去,整个棺盖轰咚一声掀了开来,露出里面的情景。 即便在场的大部分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胡允熙安静的躺在棺材里,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剖开了,整个身子汪在血水里面,黑红黑红的,而在翻开的皮肉里,躺着一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婴儿。 那婴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脖子以下全都埋在血水里,只有头和脚露在上面,嘴上封着一张黄色的封条,封条上面画着我从未见过的符文。 果然跟我想象的差不了多少。 “子母血。”胡定棠也看出来了,“胡连城这是想用这个孩子的死,勾起允熙最大的怨念,母子血脉相容,怨气冲天,冲撞了祖坟的功德,以致于彻底毁灭祖坟,毁灭整个狐族。” “他是死也要拉上整个狐族为他垫背啊!” “关键就在于,这孩子死没死。”我说道,“我们刚挖出棺材的时候,还听到了响动,或许……” “我来!”我的话还没说完,胡品贤便一捋袖子一手抓住了婴儿露在血水之外的小脚。 那对小脚乌紫乌紫的,被胡品贤的大手一手握住,我张嘴便喊道:“不要。” 可还是晚了,胡品贤已经一把将婴儿从血水里面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同时朝着婴儿的鼻子下面探去。 就在婴儿脱离血水的那一刻,嘴上贴着的那道黄符无火自燃,瞬间消失,紧接着,婴儿两眼之间的第三只眼睛猛地睁开,本来只有黑漆漆的眼珠子的眼睛,此刻血红一片。 嘴里面的四颗尖牙瞬间变长,一张嘴便咬住了胡品贤伸过去探鼻息的手指,胡品贤张嘴痛呼,想要甩掉那婴儿,可是尖牙早已经陷入到皮肉里面,哪是那么好甩掉的。 更可怕的是,本来安详的躺在棺材里的胡允熙,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同样血红血红的,我想都没想,一把拉着胡品贤的手,将他的手连同那婴儿重新塞进胡允熙的肚子里面去。 婴儿回归,胡允熙闭上了眼睛,可是没有了那道黄符,婴儿却不能恢复原样,胡品贤痛的龇牙咧嘴的,我们全都六神无主,根本无从下手。 最后,胡品贤喊道:“三爷,剁了我的手保我的命!” 这是一个办法,但是未免也太残忍,并且我们不确定尸气是否已经侵入他的整个臂膀,如果严重了,砍手臂也是没用的。 “难道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吗?”胡定棠低声说道,眉头皱的紧紧的,拳头握着,我知道,他随时在准备着。 今天一天,雨就没停歇过,此刻,外面忽然又电闪雷鸣,整个祖坟都在震动。 惊雷声一响,婴儿便又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两只小手小脚在不停的踢踏着。 孩子还活着,此刻已经可以确定,但是它身体里与生俱来的怨念之气被激发了,只有将这股怨念之气解除,她才能真正的活下来。 这孩子就是胡允熙的命,是胡允熙离世前最后的牵挂,如今子母血连接着她们母女,牵一发而动全身。 最关键的是,这个局设在了祖坟里,这是最致命的。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胡定棠盯着胡品贤的手,咬紧牙关,似乎也就只有斩断胡品贤这条膀子这唯一一条路可选了。 就在这个时候,守在外面的胡允之走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铜钱剑,迅速的朝着棺材靠近过去,将铜钱剑架在了胡允熙的脖子上。 “允之,不要冲动。”胡定棠说道。 胡允之很冷静的说道:“三哥,允熙已经死了,现在作乱的不是允熙,是恶魔,我不能让她死了还不得安宁,还成为狐族的罪人。” “这把铜钱剑是我从宝器阁里面抢出来的,剑下斩过无数妖魔鬼怪,法力雄厚,相信我,一切都该结束了。” 胡允之说着,手起剑落,一道黑气腾起,胡允熙的尸体慢慢的化成了以往血水。 可这边,婴儿狂叫着咬断了胡品贤的一根手指,腾地一下跳起,那只血色眼睛迸射处骇人的寒光,再一个弹跳,已经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背后,一口咬在了那人的后脖颈上。 胡允之挥舞着铜钱剑冲了上去,胡定棠手中凝聚真气,也跟着拍了过去,祖坟里面所有人将那婴孩围在了中间。 我也一起冲了过去,眼看着胡定棠手中的真气拍出,那婴儿又是一个弹跳躲了开去,特别灵活,你身形,哪像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啊,分明就是修炼依旧的老狐狸一般。 就在她跳起的同时,胡允之手中的铜钱剑刺了过去,婴儿躲开了胡定棠的掌气,可是一转头,却没能顺利躲过铜钱剑。 铜钱剑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狠狠的钉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墓碑上,婴儿嚎哭着又朝着胡允之扑了过去。 胡允之却没有躲,直挺挺的站在那儿,视死如归。 他想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那婴儿,再想办法困住她,好让我们有下手的机会,而那婴儿的怨念之气太重了,一口便咬住了胡允之的右边肩膀。 那四颗尖牙透着森然的光,插入胡允之的皮肉之中,不停的吸食着他的精血,而胡允之也够血腥,一手按住婴儿的后背,咬着牙说道:“三哥,铜钱剑!” 胡定棠没动,说道:“允之,你太冲动了,这孩子还活着,我们不能自行定她生死的,你不懂吗?” 胡定棠到底要镇定的多,这孩子虽然被怨念之气缠身,但她的命格毕竟是狐族下一任圣女,我们要是了结了她的命,很可能会遭天谴,到时候狐族一样要面临大劫难。 这就是一个困局,是胡连城留给我们最后一手,而这一手高明的让我们现在没办法破局了。 胡品贤却一把扯下了铜钱剑,握在手中恶狠狠的说道:“有天谴就冲着我来吧。” 胡定棠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吼道:“别添乱!” “小九,过去抱抱那孩子。” 就在我也六神无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我顿时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可刚才,我明明听见是我母亲的声音。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幻听了,还是真的,但我再去看那婴儿的时候,没来由的心里一软。 胡允熙当初将孩子托付给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她让我要像对亲生骨肉一样对待她,如果现在咬着胡允之的是我生下的孩子,我会怎样? 我想,即便她是恶魔,我也愿意以身犯险,试图用自己的爱感化她吧? 所以,我没有过多的犹豫,抬脚要往前走,胡定棠又伸手来拉我:“小九儿,你干什么?” 我冲他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胡定棠,让我试试。” 胡定棠不愿松手,我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手指掰开,然后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婴儿满身是血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孩子,松开嘴好吗?母亲带你回家。” 那只血红色的眼睛盯着我,却没有松嘴,我继续说道:“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疼你爱你,别的孩子有的,你一样会有,别的孩子没有的,只要你想要,母亲也一样会尽力给你,母亲会尽力让你做整个狐族最幸福的孩子。” “听话,松开嘴,那是你的舅舅啊,他也会疼你爱你的。” …… 我一直柔声细语的向她灌输爱意,试图感化她,最终伸出双手,想要将她抱到怀里来。 她一开始只是盯着我,就在我将她抱起的时候,她忽然就松开了咬着胡允之的嘴,张牙舞爪的冲着我而来。 她腾地一下从我手中跳起,然后猛地回落,张开嘴就要来咬我的脖子,我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去挡。 那一刻,我听到众人慌乱的呼叫声,以及胡定棠叫我名字的声音,但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一道红色的光笼罩在了我和那婴儿的全身。 等我再朝着她看去,就看到她的整个身体笼罩在那层红光中,在不停的扭曲、挣扎,而光,是从我右手中指上套着的扳指上散发出来的。 自从禁地那一战之后,这颗扳指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我以为是我内力消耗过多,暂时无法再启动它了,却没想到在这一刻,它自己却亮了起来。 婴儿痛苦的嚎哭声响了很久很久,一道黑影从她的身体中慢慢的剥离开来,直到扳指上的红光渐渐弱了下去,婴儿的身体也跟着往下落,我眼疾手快的将她接住。 红光消失,她眉间的那只眼睛也跟着消失不见,嘴里的尖牙脱落,整个身体上的戾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接着,她的身体在我的怀中开始抽搐,张着小嘴不停的干呕,直到一只血淋淋的裹着黑色毛发的珠子从她的嘴里吐出来,她才安静了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有人拨了拨那珠子,惊骇大叫:“是一只眼珠子。” “应该是她哥哥的吧?”我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她在母胎里面就开始跟她哥哥争夺领地,她哥哥的怨念之气集聚在了这只眼珠子上,控制了她,做了回击。” “雨停了。”有人说道。 大家一窝蜂的朝着祖坟外面跑去,果然,雨停了,月色笼罩下来,狐族,终于重归平静。 我抱着沉沉睡去,小脸粉扑扑的女婴,将中指上的扳指摘下,放在她的心口:“这是母亲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胡定棠也走过来,犹豫着伸手点了点女婴透出健康色的脸颊,说道:“小九儿,她的命是你救的,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就叫念熙吧。”我说道,“从今以后,她只有我们这一对亲生父母,不会知道她真正的生母是谁,但允熙生下她不容易,总得在孩子身上为她留点念想。” 胡定棠点头:“好,就叫念熙,小九儿,狐族终于平定了,生活即将走上正轨,你是不是也该为念熙添个弟弟妹妹作伴了?” 我狠狠瞪了胡定棠一眼,转而两人相视而笑。 雨后初晴,一切都会跟着好起来的。 全书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