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借寿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葬云古镇,寒冬时节。 镇子上刚下过雪,梁寻无聊地玩着自己的辫子,看着一辆辆的戏团马车走过。 这是张家大户请来的皮影戏团,来为大善人恭祝八十大寿。 马车一过,门前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之声。 梁寻刚打算回屋取暖,突然间,墙角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循声看去,巷子的白雪之中,竟然匍匐着一具白骨架子。 这一眼吓得梁寻寒毛乍起,转身就要关门,忽然,佝偻的白骨架子爬了出来,竟然口发人声: “小哥,救救我!” 骨架子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梁寻心脏突突乱跳,他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看见会动的死人架子。 双手颤抖着刚要关门,一只白骨手指伸了进来,门竟然关不上。 “小哥你宽心,我不会害你!” 骨架子缓缓立了起来,将门推开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 梁寻终于看清,这人架子脸上还蒙着一层皮,眼窝深陷,脸上到处都是吓人的尸斑,身上莹白的骨头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他的声音颤颤巍巍,问道:“你……你要干什么!”心中嘀咕,这是哪处老坟爬出来的野鬼,来阳间寻替身借尸还魂么? 想起往日的传说,梁寻心中更是害怕,转身就要去拿门边的木棒。 骨架子忽然叹息了一声,一把抓住梁寻的手,说:“我这样子,确实是让人心生恐惧,小哥,你别怕!” 随着他的话声出口,血肉筋骨如植物藤条一般,爬满全身。 眨眼之间,一个清瘦,仙气飘飘的道人出现在眼前,身上甚至穿着一件黑衣道袍。 道人微笑道:“小哥,现在你不怕了吧!”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梁寻颤声问。 “贫道下山降妖除魔,怎奈本事不济,被阴邪吸去了浑身血肉,才变成这般模样,现在是虚影障眼之法,小哥,你看到的不过是我虚幻之象。” 道人的手将梁寻的手拉起,摸向他的身子。 梁寻触手之处,还是冰冷,生硬,坚实的骨头。 果然是虚幻之像。 但梁寻的恐惧已经缓解了不少,平息了下呼吸,问他: “道长,怎么救你,我家不开医馆,也没有草药……” 道长微笑道:“无妨,贫道只借你三月阳寿,待事尽之后,还你三十年无垢阳寿。” “借寿?”梁寻平生第一次听到,救人还需要借人阳寿,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去谁敢信。 “贫道来自道庭圣山——青城山,李仙师座下三弟子青阳子,有名有姓,小哥今日帮我,来日必有福报。”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借寿一说?我爹从来没说过。” 青阳子突然面朝南面而跪,脸色慎重地道:“贫道以师尊李仙师名讳起誓,今日之言句句属实,若有诓骗,三清祖师在上,弟子遭天雷轰顶之劫。” “好吧,我信你呢,道长,怎么给你三个月阳寿。” 青阳子的脸上终于荡漾出了笑容,“小哥,你只需闭上眼睛!” 梁寻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在他心中,自然是不相信这种江湖骗子,但这道人的白骨之相实在太吓人,谁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阴邪,以三个月阳寿换他趁早走人,是现在梁寻唯一的想法。 突然,梁寻的传来头顶一阵剧烈刺疼,疼得他龇牙咧嘴。 “施主,可以睁开眼了!” 梁寻睁开眼,眼前的道人身上突然间发生了神奇的诡变: 青阳子身上所有的血肉化成白烟,飞散在空中,一道青色的气体从自己身上冒出,在那具白骨之上游走,最后,一个神完气足,脸色红润的黑衣道长站在眼前。 “施主,你再摸摸!”青阳子连称呼也变了。 梁寻的手颤抖着摸了上去,这一次,眼前的道人身上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再也没有生硬冰冷的膈手之感。 “施主今日舍却三月寿命,为贫道续命,敢问施主贵姓?” “我叫梁寻,天水郡冀州人。道长慢走!”梁寻急忙开口送人。 青阳子忽然道:“你害怕我?这么急着送我走?” 梁寻急忙摇头:“不害怕,道长青城山下来的仙人,我怎么会怕!” “不怕就好,你续了我命,我总得救你,记住,等会会有人来敲门讨封,那人拿着个破碗,但绝不会说一个字,她摇一次碗,你就扔一个铜钱进去,摇三次就放三枚进去。” “怎么可能,这大雪天这么冷,咱们镇子上从来没有……”梁寻刚想说古镇富裕,没有乞丐,结果,门上传来三声剥啄的敲门之声。 梁寻往外一看,见大门半掩,一个穿着寿衣的女人拿着个破碗,正在敲门。 这一下心底凉气直往外冒,这道人能掐会算么?这种事都能算得很准? 青阳子脸色平静,低声道:“三枚铜钱,阳面在上,阴面在下,切记,切记,千万别弄错!” “错了会发生啥?” 青阳子没有回答,默默盯着门外那个穿寿衣的女人。 敲门声依然在继续,仿佛讨不到钱,这女人就不会走。 梁寻从抽屉之中掏出了一把铜钱,只取了三枚出来,依次摆好,走出了门。 站在眼前的女人脸色白得像是个死人,没有活人肌肤的那种光泽,就像是被涂了白漆,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和死鱼眼一样,瞪着天空。 破碗叮当响了一声,梁寻小心翼翼地放了一枚钱进去。 果然如道长所料,女人没走,又将碗摇了摇。 梁寻将三枚铜钱妥善地放进去之后,女人才转身,往下一家走去。 转过身的时候,梁寻的身子忽然僵住,这哪是什么活人,身材如纸板一样薄,倒像是献祭给死人的纸片人。 梁寻匆匆将门关上,靠着木板长长吸了口气,今天这是怎么呢,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谱。 他终于对屋中的道长有了一点信赖之心。 “有黄纸吗?” “有……”梁寻不知道这道人要做什么,立刻取了出来。 青阳子将黄纸裁剪了四个纸人出来,以血画符,在纸人身上,画满了道家符文,一一烧化在院子四角。 “道长,您这是?”梁寻很不解。 “三日之后,灾厄来临,葬云古镇所有的生灵都会死光,我这是保你一家平安!” 梁寻突然被惊呆得说不出话,这镇子建镇最少已经有上千年,除了两百多年前发生过一次大地震,从来没有发生过灭镇之祸,这道人是在危言耸听吗? 第二章 年幼的老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道长,您……这是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梁寻兀自不敢相信。 “刚才那东西你不是见到了吗?戏团的皮影人已经标记了这里。” “那……那是皮影人?”梁寻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 “当然,皮影戏团已经来了,这里很快就有天大的事情发生,这三日之间,你最好躲在房子中别出去,记着,千万别去看戏,尤其是皮影人的眼睛,切记,不要去盯着看。” 梁寻忍不住问道:“看了会怎样?”他刚才盯着那皮影人的眼睛看了很久。 “会发生不祥之事!好了,我走了,今晚还有大事要办,记着我说的话,尽量不要出门!”青阳子一说完,身子忽然消失在原地。 一张纸条从空中飘了下来,一块石头从天而落,压在纸条之上。 梁寻好奇地拿起了那块石头,白皙,晶莹,像是白玉做成,蓦然,那白色的石头和雪花一样,逐渐融化,消失在掌心之中,留下一个青色的月牙印记,在梁寻的掌心。 与此同时,一股冰凉的气息透过血脉,冲上头顶。 ‘这是保命的玉简么?’一个疑问从梁寻的脑海冒出,他立刻捡起了纸条: 上面用血写着一行字: ‘这里大事一了,我带你去青城,请我师尊为你增寿。’ 这道人来的时候是一副白骨架子,走的时候又是如此诡异。 从没出过远门,见过世面的梁寻此时心中七上八下,不断地思忖,也不知道这道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心存侥幸的猜测,或许,这道人,还有那皮影人,都是障眼法。 也许都是道人变出来吓唬自己的,和无聊的自己开一个玩笑。 但道人所说的不祥之事,梁寻还是深深记在了心中。 此时的梁寻迫切地希望父亲赶快回家,将这一切都告诉他,让梁父来定夺。 梁家自古以来都是做豆腐为生,梁寻的父亲梁根成早上做出来,趁着中午就去镇子上卖。 葬云古镇三千户口,一万多人,真要是如道长所言,那些皮影戏团是鬼魅的阴邪,那这一万多号人,三日之后…… 梁寻再不敢想下去,他不断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期望父亲赶快回来。 直到天黑之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梁寻欣喜若狂的将门打开,叫了声: “爹,你回来了!” 让他失望的是: 门外是一个女孩,明艳的脸上是童真的笑容,挎着个篮子,用黑布盖着,正用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 “你找谁?”梁寻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孩,在他的印象中,这女孩长得像极了邻居阿婆,可是梁阿婆已经接近八十岁,平时走路都是颤颤巍巍,怎么可能…… “我是你阿婆啊,小寻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这女孩的声音苍老,嘶哑,分明是阿婆的声音。 梁寻的脸色突然痴呆,整个身子僵在原地,下意识地看向女孩的脚,那是一只束过的小脚,绑带在腿上,分明是绑过脚的小脚老太太。 “我家的冻梨刚取出来,拿给你尝尝!” 女孩将篮子放在门槛上,还叮嘱道:‘等你爹来了,让送我家两斤豆腐过来,老头子想吃韭菜鸡蛋的饺子……’ 声音说完,她的身子一颤一颤,又走了回去。 梁寻目瞪口呆地盯着她,进了阿婆家的大门。 阿婆似乎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呢?怎么会发生这么怪异的事情,返老还童?可是看起来又不完全像。 梁寻用力地甩了甩脑袋,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想证明这一切都是虚幻,然而,门槛上的冻梨确实实实在在摆在那里。 这雪梨不会是死人的头颅吧,一个可怕的想法从脑中生出。 梁寻浑身颤抖,将黑布揭开,还好,确实是冻得漆黑的梨子,并没有和他的想象一样。 他将篮子提回了屋,刚要去关门。 只见长街尽头,跑来两个人影,一个提着包袱,另外一个担着担子。 担子里正是方方的豆腐,梁寻松了口气,那是自己父亲卖豆腐的担子,父亲终于回来呢。 快到近处时,梁寻的整个脸色忽然间变得煞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冷汗直冒。 两个女人,蓬乱的头发,肮脏的面容,正一跌一跌地跑了过来。 女人身上穿着,和自己的父亲中午出门时一模一样。 “爹!”梁寻试探着叫了一声。 女人尖厉的声音低着头回了一声:“进屋再说!” 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一阵恐惧从心头升起,梁寻立刻掩住了门,叫道:“你是什么阴邪妖物,你把我爹怎么样呢?” 女人诧异地抬起头,“我是你爹啊,梁根成,寻儿,你不认得我呢?” “这是你三叔,梁根明!” 身旁高大的女人忙点了点头,梁寻听见自己的嗓子都嘶哑呢: “你……你们怎么变成女人呢?” “进屋再说……” 豆腐担子刚一进门,两道黄色的虚影从院子之中窜出,手执明晃晃大刀,当头向着两名女子斩了过去。 梁寻看着眼前撕心裂肺的一幕,尖叫道: “不要……” 这一刀下去,吓得梁寻几乎闭上了眼睛,这是要将自己唯一的亲人从世上抹去吗? 一道黑色的光芒如游蛇一般,从二人身上滚落,从门缝中窜了出去。 更神奇的是,两名女子身材面容变化,重新化作父亲和三叔的样子。 看到自己亲人毫发无损,梁寻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爹,低声哽咽道: “爹,你没事就好!” 三叔欣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变回来了,我又变成男人呢!” 一个满脸胡渣,头上油光垂着一道鞭子的大汉站在眼前。 “三叔,你们到底怎么了呢?怎么会变成女人?” 梁父梁根成将担子扔在院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灌了下去,缓了缓口气,才说:“怪事,真他妈的怪,那些戏子我只从马车中看了一眼,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老三,你呢?你是怎么变成女人的?” 梁寻的三叔梁根明骂道:“我只不过在他们搭戏台的时候,在身边逛了逛,然后,就和你一样,连性别也变了,那话儿也没了!” 说到这里,神色突然间紧张起来,立刻将手伸进裤裆。 梁寻不解的看着三叔的举动,突然间笑了出来,他猜出了三叔的用意。 第三章 脚下的月亮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果然,三叔绷紧的脸皮,在用力捏了捏,确认了之后,逐渐舒缓了下来,笑道:“还在,又变回来了,咱们这院子是有菩萨保佑么?” 梁父却知道,自己的家中,既没有菩萨神像,平时也不拜神明,断然不是老三所说,结合起刚进门时,门口的两道黄色金刚虚影,他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独生爱子。 两人定然是被阴邪附身,被金刚一刀斩去了身上阴邪,才会恢复原样。 “寻儿,今天咱们家来过什么人吗?” 梁父立刻猜出了不对劲。 “来过一个道人!”梁寻将今日发生的每一幕都讲了出来,借自己三月阳寿,皮影人上门讨封,烧了四个黄色纸人,邻居阿婆返老还童。 每一件怪异,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没有略过,细细讲了出来。 梁氏兄弟越听越心惊,梁父沉吟道:“看来那道人是有真本事的,他所说的看了皮影人眼睛,不祥之事应该就发生在了我俩身上。” 梁寻忽然道:“那……三日之后,灾厄来临,我们镇上所有人都会死光的预言,这也会发生吗?” 梁氏兄弟对望了一眼,同时说了一句:“会!” 就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的正确。 突然,镇子的夜空之上,响起皮影戏开戏时苍凉悲壮的唢呐之声。 三人的脸色同时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开场了!’ 唢呐声一落,四胡,铜钹的声音相继响起,凄厉的青衣女声响彻在静寂的古镇夜空之上。 梁父看着二人吓得苍白的脸色,沉声道:“老三,这是唱的什么曲目?” “哭塔……中……的招魂!”三叔的声音比鬼哭还难听。 梁父喝道:“怕什么,就算是厉鬼,来了我也敢将她剁成肉酱,做成那臊子面。”声音铿锵有力,却驱散不了二人心中的恐惧。 三叔颤声道:“大哥,厉鬼……是没有血肉的……” 看着三叔恐惧的样子,梁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皮影戏是半个月前就订好的,张家的善人为了彰显脸面,专门发了布告,提前给皮影戏预热。 为此梁父这几天来,一直不断地给他解说皮影戏的由来。 皮影戏也是灯影戏,用兽皮,纸板做的人,在灯光之下,用光影之术演绎出来,灯影戏的起源就是勾魂术,也叫招魂术。 三叔之前在旁听着,梁父见他胆子小,专门说起了招魂之术,如果皮影人用削制的人皮做成,那招魂之术,效果更是加倍儿棒。 梁寻三叔前几天晚上被吓得不敢独自回家,就是梁父添油加醋的结果。 而现在,最诡异的曲目哭塔中,最吓人的一折就是招魂。 映衬着白天发生的各种诡异事情,怎么不叫他心胆俱裂。 大街上突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梁寻看了看三叔,三叔的整个身子已经抖了起来。梁父瞪了他一眼,骂道,“墙角的老鼠,胆子也比你大。”说着走了出去。 梁寻立刻跟了出去,梁父刚想开门,梁寻突然一把拉住他父亲,叫道:“爹,先别开门!” 两人从门缝里望出去,只见街上到处是人,每个人都穿得花花绿绿,衣服鲜亮得像是过年的新装,大人,小孩,老人。 每个人嘴里都在嚷嚷着:“开戏了,开戏了,去看戏咯!” 恐惧的一幕,就是这些人脸上都是笑容,不是发自内心坦荡的笑容,而是那种狡诈,诡异的坏笑,阴笑。 更让人头皮乍毛的是,男人穿着小脚绣鞋,穿着红色的衣服,头上是粗大的辫子,脸上擦着胭脂水粉,小孩被大人拉着,脸上是老人沧桑的皱纹,而佝偻着腰的老头,头上却是婴孩的一头秀发。 街上很热闹,全是拖家带口,一拉一串的人口,生怕家里会落下一个人。 两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同时倒吸了口凉气。 直到街上的人走得一干二净,二人才突然回身。 刚走进房子,三叔就像是被猫咬到的耗子,突然间跳了起来,两眼瞪得比牛大,双手指着墙角,喉咙里因为恐惧荷荷有声。 梁父冲上去,立刻一巴掌拍到他脸上,怒喝道:“老三,你干什么?” 三叔一下子被打得回过了神,眼睛兀自盯着墙角,“开……开花了……” 父子二人同时看向墙角。 冬日已经凋零的牡丹,本来就剩几根枯枝,此时却极为罕见的生出两朵鲜艳的大红花,灯光之下,闪着妖异的瑰色。 这已经不能用常识解释呢。 梁父本来很沉着的脸上,终于也开始变色,他缓缓走向墙角,蹲在牡丹花旁,伸出手,迟疑的将花折了下来。 然后,三个人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牡丹。 奇异的一幕,终于在三人眼前发生。 随着古镇上空的戏曲之声越来越响,被折断的枯枝上,开始生出三朵花芽,花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开放,三朵红花,在冬日的房子中,霍然绽放。 花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梁父突然间站了起来,毅然决然的道:“走,立刻出镇,现在去城里。” 三叔迟疑道:“那……三日后的预言,要成真了吗?” 梁寻本来还想建议三人躲在这院子之中,等大劫过后再出去,一想到自己手心的黄色月牙,又想起道人说,只带他一人去青城山,那自己的父亲,三叔,或许,都将在这场大劫中陨命。 自己的父亲既然已经决断,以他的阅闻经历,自然是知道点什么,梁寻什么也没说,默认了父亲的决断,开始将衣服收拾了起来。 “什么也不要带,带上钱就好,速度要快!最好在戏曲没结束前出镇!” 三人走出大门之时,梁父特意梭巡了一眼,见周围没有一个人影,立刻闪身出门,三人贴着墙角,往镇外走去。 一直到走出古镇牌坊,依然没有碰到一个人,而那戏曲的靡靡之声,也渐渐淡了。 三叔长舒了一口气,笑道:“终于出来了!” 梁寻的神色却颇为古怪的看着远处,二人同时感受到了异常,古镇本来很熟悉的面貌忽然间开始畸变,通向城里的大路伸向夜空。 本来清澈的湖水,浮在头顶不远之处。 月亮落在脚下,而脚下踩着的,不是土地,而是白皙的云彩。 ‘不对劲!’梁寻轻声道,生怕吵嚷,惊醒什么东西。 梁父额头的皱纹开始拧紧,徐徐说了出来: “湖水在上空,月阴在脚下,这是阴阳颠倒,古镇被风水大能锁死呢,咱们出不去呢!” 第四章 诡异的神庙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那现在怎么办?”梁寻先问了出来,路已经断绝,出镇之路已经被锁死,难道三人,今晚注定要被埋葬在这古镇之中吗? 三叔突然插口道:“我就知道,咱们的镇子名字就取得不对,什么葬云,这不是埋死人的地方吗?太不吉利……” 两人话声一落,地平线的云端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古庙。 庙宇像是有人在地下托着一样,缓缓升起。 三个人眼神突然间呆滞,每个人都认了出来: 那是镇子外面的山神庙,平时香火旺盛,里面供奉着山神泥塑,可是现在。 这神庙从云端浮了上来,立在路中央,突然间,‘啪’的一声,一声灯火无风自燃,透过神幔,烛光透了出来。 三叔眼神突然间一变,叫道:“山神爷来救咱们呢!”脚下突然启动,冲向山神庙。 梁父急忙去拉他袖子,却扯了个空。 二人都觉得这直接冒出来的神庙有古怪,生怕老三出了意外,立刻跟了上去。 山神庙的木头板房里,正燃着一根将息未息的火红蜡烛。 蜡烛的上空,凭空悬吊着一个红色的纸人。 三叔不断地在地上磕着头,嘴里念叨:“山神爷保佑,山神爷救我一命,以后保证日日给你上香,供奉香火,山神爷大慈大悲……” 梁父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嘴里的神色很严峻,盯着神庙中的塑像,淡淡地道: “起来吧,你拜错了,这不是咱们的山神爷,法身被换了!” 山神庙平时矗立在镇子外面的山脚之下,旁边常年一汪清泉,镇上老人称之为滴水岩。 庙里供奉的凶神就是山神。 这一块地是梁镇长的地,之前因为出过几桩凶事,死过几个人,后来才立了庙,用来镇压阴邪。 滴水岩背依葬龙岭,岭上森林茂密,怪石嶙峋,山沟里流下的水在雨季汇成细小的瀑布,才形成了滴水岩。 因为梁家的地就在附近,平时种豆子,取水,对这座山神庙很熟悉。 然而此时,案桌上摆着香火,水果贡品被打翻在地上,一块新鲜的血肉被摆放在瓷盘里面。 梁父盯着里面的神像,深深吸了口气,说: “老三,你看这新塑的身子,像不像张大善人新娶的媳妇?” 三叔爬了起来,将帘子彻底扯开。 一座白瓷塑像,闪着晶莹的光泽,坐在凳子上,这神像栩栩如生,像是一个活人一般,身上披着红色嫁衣,头上带着红色盖头。 看到那座红色盖头的时候,梁寻的脑子里突然间有点迷惘: 他总感觉,那里坐的是一个活人,红盖头后面,有一双女人的眼神,温柔的盯着他。 眼神慈爱,神色温柔。 恍惚之间,梁寻的耳畔一个声音在轻声呼唤他: “别走,好吗?救救我,帮我拿掉头上的东西!” 声音里突然充满着魅惑之色。 突然间,嘴巴上一阵剧痛传来,梁寻愕然道:“爹,你打我干嘛?” 梁父冷哼一声,一把将他从神像之上拉了下来。 怒道:“你刚才在干嘛?” “没干嘛呀,”梁寻还在疑惑,蓦然望向那座女像。 不知道何时,自己竟然爬了上去,将那女像头上的盖头揭开,此时,女像的眼睛已经睁开,一双清水眼眸,一双素白的双手,正在向他招手。 蓦然间,脸上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这一次梁父怒斥道:“别看她的眼睛!” 然而,梁寻突然间脑子一懵,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猛然甩开父亲的手,往女像伸出的手搭去。 三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愕然看着自己的侄儿,一步一步,走向神庙,爬上供桌。 梁父急得心胆俱裂,嘴里大叫道:“回来,别碰,快回来!”可却发现自己长大了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三叔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场景就像是三人同时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 可怖的一幕正在眼前发生,身子,五官,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就像是被鬼压在身下一样。 梁寻终于爬了上去,将手握住那只素白的玉手之上。 突然间—— 瓷片乱飞,神像崩碎,一声炸响从梁寻的手中响起。 三人同时清醒了过来,眼睁睁看着眼前一幕 那是非常诡异,又让人震撼的一幕 一道金色的月牙从梁寻的手中飞出,刺进神像女人的眉心。 随着瓷片炸得粉碎,女人的尖叫声从衣服中响起。 神像碎裂,红色的嫁衣蓦然间飞了起来,突然间向着门外飘去。 梦魇破除,梁寻突然间醒了过来,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是看了神像一眼,却不知被迷惑了心智,将红盖头揭开。 还伸手去摸女人的手。 此时的神庙之中,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底座,在底座后面,山神爷的泥塑身子被推了下去。 “这是鸠占鹊巢,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动山神爷的身子?” 梁父沉吟道,刚才三人的处境很危险,要不是儿子身上突然飞出的一道月牙光刃,说不定,三人今夜都将交代在这里。 “你还好吧,身上有什么损伤没有!”他很关心自己的儿子。 梁寻拍了拍身子,回道:“没事,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呢,被这鬼东西给迷住了!” 见儿子没事,梁父松了口气,转头问道: “老三,这鬼东西你见过吧!前几日张大善人给死了的儿子配阴婚,取来的媳妇和这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三叔丧魂落魄的点了点头,不用说,这女人的尸体还是他亲自抬的,为了三块银圆,起尸,入殓,都是他一手操办。 三叔被人忽悠,说他是光棍之身,一身血气并不会惧怕阴邪,让他疑惑的是,这女人已经死了一周呢,埋在了黄土之中,而现在,却借了个身子,在山神庙中装神弄鬼。 “可是……可是……”三叔有点迟疑。 女尸身上的红嫁衣,凤冠,盖头,都一样,唯独肉身,却不一样。 谁都知道瓷器珍贵,尤其是白瓷,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东西,用白瓷烧制一具身子,那花费真的不敢想象。 梁父比他想得更深远,他盯着远处镇子上冒出的红光,淡淡地道: “皮影戏团是张家人请来的,阴婚也是张家人配的,这未免有点太过巧合了吧!” 第五章 荒古阵法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三叔颤声道:“你是说,那张家人……想害了整个镇子上的人口?” “有这个可能,可是镇子上人和他们无冤无仇……” 梁寻突然插口道:“爹,你忘了半年之前,那闹鬼之事吗?” 三人神色突然间同时一怔,立刻想起半年之前,葬云古镇的大路之上,晚上有人路过之时,经常会看到有个穿着寿衣的老太婆,在路边上走来走去,刚开始的时候,镇子上的人都以为是疯婆子没事,在晚上乱晃。 直到,古镇之上圈养在外的,牛,羊,开始不见的时候,梁镇长找人在晚上巡逻,年轻的队员接连失踪,到第三名青年失踪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那老婆子晚上蹲在坟地里。 张开血盆大口,牛羊被啃得满身是血,这一下子,镇子上的人都慌了,说是阴邪吃人,专门对付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青年。 梁镇长请来了阴阳先生,捉到这老太婆之后,将之活活打死,埋在了乱葬岗上。 然后就有人开始散发谣言,说打死的老太婆是张大善人的老娘,因为失了心疯,被阴邪占据身体,才开始吃人,吃畜生血肉,张家惹呢了不起的阴邪,这是来复仇来呢。 张大善人站了出来,一口否认。 可是镇子上大多人都记得阴阳先生走时说的那四个字: ‘好自为之!’ 然而不到三个月,大善人的痴傻儿子落水而死,这更加坐实了谣言。 但是张大善人却认为,自己儿子身死,是镇子上失踪的家人刻意打击报复,镇子上官府查来查去,查不出来个所以然,这事情就不了了之。 为儿子配阴婚之事,镇子上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区区数十人,这一次张家办八十大寿,更是请来了省城里的皮影戏团。 唯一能行得通的解释,就是张大善人想借皮影人,为自己的老娘和儿子复仇。 三叔已经神色不耐了起来,说:“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咱们在这里回忆往事,那边的皮影戏已经结束了!” 果然,镇子上不再传来唢呐之声,红光也开始消失。 梁父看向自己的儿子,问:“寻儿,你怎么看!”刚才梁寻手中那道黄色月刃破梦魇,击杀女鬼法身可是亲眼所见。 那个不知名的道人必定给了儿子什么厉害的法器,镇杀阴邪。 梁寻有点犹豫,自己院子之中,或许可以躲过这三日之劫,但是现在回去,路上万一…… “要不,咱们先回家?那里有道人种下的四道黄符,或许会有点作用。” 梁寻刚说出口,突然发觉自己的脚下一阵阵晃动。 神庙不知道何时,从里面之上彻底拔了起来。三人站在台阶之上,随着这神庙的升起,神色恐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道庞大的血肉触后,从云端之下冒出,将神庙带着泥土撑起,越来越高。 “那是什么鬼东西!”三叔神色惊恐地叫道。 这血肉触手几乎有云层那么高,五六丈楼那么大,身上布满了青筋,死肉,腐臭的烂泥气息拔地而出。 更恐怖的不止这一幕,在整个葬云古镇的周围,都是这样巨大,浩瀚的血肉触手,从云端拔出,将整个镇子托了起来。 葬云古镇凭空虚悬在白云之端,无数的触手之下,黑色的迷雾像是洪流一样翻滚,血色触手不断地从黑雾之中伸了出来。 “这……这……”三叔已经被从所未见的一幕吓得心胆俱裂,怎么可能,这世间会有这么巨大的力量,将一整座古镇从土地之中拔出,托起。 梁寻突然尖叫道:“快看,是黄铜!”他的手指向古镇下面的一道道黄光。 三人的眼光同时看去,蓦然间嘴巴大张,吃惊的能塞进一个鸡蛋。 古镇是被一座巨大的黄色圆盘托起,圆盘之上闪着无数的金色光芒,镇压着不断翻滚的黑色迷雾,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的有一道深渊。 三人终于明白,古镇为什么会完好无损地被托起。 整座古镇之上的建筑,都建在巨大的黄色圆盘之上。 “传说是真的……” 梁父颤声道,“怪不得,怪不得!” “怎么呢,爹?” 三叔已经道:“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镇子上筑造房屋,官府规定地基不能超过十米,原来,藏着的秘密竟然是真的。” 葬云古镇有个遥远的传说,说是镇子建设在一座古老的阵法之上,用来镇压恐怖的阴邪,那个阴邪,就叫做‘飞云’,古镇取名,就是来之于此。 然而经过上千年的传说,早已经没人信这些东西。 “整座镇子被托了起来,这说出去谁敢信?”三叔惊异地道。 梁父苦笑道:“咱们都错了,这皮影戏团的灯笼戏曲,就是一场祭祀仪式,怪不得,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变了,这是想召唤被镇压的那座恐怖的阴邪。” 梁父的眼神盯着古镇之下,不断翻腾的黑色迷雾。 那里究竟会有什么东西,今晚就要出世了吗? 就在黑金两道气息,不断缠绕争斗之时,皎洁的月光之下,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白光贯彻天地,撕开迷雾,斩裂苍穹。 这道白光一出现,所有的血肉触手都开始萎靡,收缩,逐渐化成灰色的肉团,快速收回到黑色迷雾之中。 神庙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 目瞪口呆的三人,爬起身子,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整座巨大的古镇被白光托着,缓缓下落,就在快要将那黑色深渊堵住时,白光消失,古镇重新飞起。 “那……那是什么?” “是个……人?”三叔不敢置信地盯着。 一道清丽的白色人影,站在黑色深渊之上,手中一把血色的长剑,剑尖之上冒出无数道血色虹芒,指向那道黑色深渊。 深渊之中,突然传来一声似羊非羊,似牛非牛,古怪的叫声。 这叫声苍凉古老,如洪荒巨兽,响彻原野山林。 梁父的神色煞白,颤声道:“那……那是龙吟之声吗?” 吼声刚落,一道惊喜的叫声从古镇之上远远传来: “师尊,是您吗?” 第六章 白衣剑仙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清楚的看到在古镇最高的白塔之上,一个黑衣道人,对着那白衣人影顶礼膜拜。 那是青阳子,梁寻救过的黑衣道人,青阳道人并没有走,他还在努力的挽回着三日之后的灾厄来临。 梁寻突然间有点感动,这个不相识的道人,也在为挽救古镇万千生灵而努力。 当他看向那道白衣人影的时候,心说:“这就是青阳道长的师尊么?” 就在此时,黑色深渊之中的迷雾越来越浓,浓得几乎化成了墨水一般粘稠的东西。 黑色迷雾卷成一道漩涡,冲天而起,带着狂暴的洪涛水啸之声,扑向那道空中的白色身影。 白色人影手中剑影幻化如风,一道血色虹芒从长剑飞出,将那道黑色迷雾彻底斩断。 蓦然间,随着狂吼之声不断炸雷一般响起,天空开始下去淅淅沥沥的小雨。 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力量,在不断地膨胀。 深渊之中似乎囚禁着一头荒古以来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无数的黑色死气不断冒出,正想将整座古镇全吞下肚。 一声轻啸之声从那人身上发出,身随剑起,划出一道几乎能刺破天穹的剑芒,迎面斩向张开的血盆大口。 梁寻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种凝剑之力,当真是人力能所达成的境界吗?这一剑要是砍下来,整座山脉都将被斩成几段。 白衣人遥立在云端之上,收敛起轻蔑之色,脸容变得凝重,血红色的剑身连续三挥。 三道白色的剑芒劈出,忽然,天地之间仿佛顿了一顿。 这几乎是毁天灭地的一剑。 这整座天地之间,忽然间没有了一切的声音,动物的尖叫,夜色下的虫鸣,风吹浪涛的声音,在剑芒挥出的一瞬间,突然间完全停滞。 黑色迷雾彻底消失,在几十丈深的洞口底处,一座青条石的巨门,又缓缓地在扎扎声响中,缓缓地合上。 与此同时,一道古怪的声音从巨门背后传出: “李仙师,你我无冤无仇,为何阻我重现人间!” 一声清朗的女子声音淡然道:“时机未到,你还是安稳地呆着吧!” 白色光华散去,巨门彻底堵上,整座古镇重新缓缓落了下来,正好盖在那座黑洞之上,严丝合缝,竟然像是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筑好的机关。 红色剑芒如飞矢流星,消失在夜空之中。 随着黑色迷雾的散去,葬云古镇终于露出了惨烈的一幕。 整座镇子周围,泥土下陷,一道道像是被地震过的裂缝,沟壑分布在周围。 三人被困在了一座孤岛之上,前无去路,后没退路。 梁氏父子三人大眼瞪小眼,不断地看着沟壑唉声叹气。 梁寻刚想说话,突然间一眼瞥到三叔的怪异模样,忙问道:“三叔,三叔,你怎么呢?” 三叔没有说话,眼神只盯着三人身后,梁寻急忙顺着他的眼光看去。 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红衣女子,黑发遮住整个头颅,匍匐着身子,就那样凌空而来,她的脚下踩着的空气仿佛是实体,如一面镜子一样。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三叔的声音都开始打结:“……厉……厉鬼……” 梁父怒骂道:“怕个鸡毛,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出来!”红衣女子的身体就那么一点一点,扭曲着骨节爬了过来。 梁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 这世上真的会有厉鬼么?他努力地想骗自己,可眼前的事实,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没办法不相信,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这时,一艘白色的纸船从远处溜了过来,这纸船没有划桨,也没有助力,完全是违背自然之力,无声地滑行在空中。 黑衣道人青阳子坐在纸船之上,手中一把武帝金钱剑,抽出了身,大喝道: “阴邪鬼祟,胆敢找死!” 红衣女子突然间像是阴邪见到了阳光。立刻手脚并用,从黑色的裂缝之中匆匆跳了下去,身子敏捷异常。 白色纸船停靠在旁,青阳子脸色红润,看向梁寻,微笑: “施主,咱们又见面了!” 梁寻忙谦虚道:“道长千万别这么叫,叫我名字就行,折煞了小子!” 青阳子看向梁氏兄弟,问道:“这两位是?” 梁父道:“我是他父亲,这是我兄弟,梁根明,排行老三,道长神通广大,惊走阴邪,可是从青城山上而来么?” “你知道?”青阳子神色有点诧异,他不知道,梁寻已经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爹。 梁父微笑的解释:“犬子今日刚提起过道长的大名!” “知道就好,现在事情还没结束,先上船再说!” 青阳子看着三人都在犹豫,不敢上船的样子,瞥了瞥远处道:“今天你们开了这么大的眼界,还不信这纸船能载人?”也不待三人解释。 一把提起一个,三个人都被丢进了白纸船中。 梁父悄声苦笑道:“道长好粗鲁,我们也没说不上船……” “别耽搁时间,现在镇子上麻烦大了!” 梁父道:“现在镇子上什么情况,道长可以给我两兄弟说说么?” 青阳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皮影戏团不见了,要不是我师尊在城中赦封了神物镇压,整座镇子的人都要疯傻而死……” “这么吓人吗?” “道长所说的麻烦,指的是?”梁父很不解的问道。 青阳子指了指不远处的裂缝,说:“出了镇子,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鬼物,不久之后,整座镇子都将被这些鬼物包围。”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梁寻很困惑,之前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鬼东西。 青阳子指了指远处被古镇镇压的黑色深渊,淡淡的说: “域门一开,阴气逸散出来,这坟里的死物,都会变成煞尸,横行阳间,你们见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所说,当白纸船路过镇子上的万人坟的时候。 无数道身影密密麻麻的匍匐在坟堆上,有腐烂的半截身体,有已经透亮的白骨,甚至有新鲜的血肉,被什么鬼东西缝合过,摇摇晃晃地往古镇的方向而去。 这些煞尸数量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 三叔额头上冷汗直冒,声音都在颤抖: “咱们……咱们不用回去镇上吧?” 第七章 天地桎梏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阳子冷哼了一声:“现在这方天地,都已经被风水大能锁死,所有生灵都逃不出去,包括你和我!”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辩驳。 但梁寻还是低声道:“您的师傅,那白衣人影——李仙师,不是御剑飞走了吗?” 青阳子嘿的一声,说:“我师尊造化神秀,是天地未变之时,成就的最后一代剑仙,惊才绝艳,放眼今日华夏,这世上除了我师尊一人,还有人会御剑飞行,遨游九霄么?区区一个风水困局,怎么难得倒我师尊!”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青阳子嘴角微斜,一脸的骄傲之意,仿佛他那师傅,是天下修道第一人,领袖天下各大道门。 梁寻听得很是好奇,问道:“青阳道长,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没有!”这回话干脆,淡定。 “可是您的师尊,会飞呀,会飞的人难道不是仙人吗?” 青阳子哼了一声,“大道三千,成仙飞升之路谈何容易,何况现在龙脉衰弱,天下阴邪窥伺而出,我师尊纵然有飞升之姿,以她的仁善心怀,断然不会此时抛下天下黎民,独自飞升。” 梁寻脑子中尽是那一道雪白的剑光,心中感慨,要是自己也能如他一样,御剑飞行,遨游天下名胜,那这一生,才算是没有白活。 梁寻的爹只看了梁寻一眼,就已经猜透了儿子的想法。 故意向他套话道:“道长的师尊是青城第一剑仙,敢问青城山现在还会收俗家弟子吗?” “不收!”青阳子回答得很快。 “为什么?道长不也是被收入门中的弟子吗?”三叔为他的侄儿抱不平。 青阳子忽然笑了,问道:“两位看我年纪,有多大?” 他的脸色红润,黑发如漆,最多不过是四十多岁。 “道长看着还没过四旬,应该三十八九吧!” 青阳子比了个手指,说:“贫道生于乾隆四十五年,现在是光绪二十六年,二位算算,我该有多大!” 三人的眼睛同时瞪得比牛大:“怎么可能?一百二十岁?” “不错,贫道已经活了整整一百二十岁呢,想不到吧,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长寿之人!” 梁寻吸了口凉气,问他:“青城山果真有长生不老之术吗,您的师尊,不会活了三百多岁吧!” 青阳子没有回答,眼神望向天际师尊消失的地方,淡淡地说:“师尊成道于大清元年,也就是崇德元年,至于活了多少岁,做弟子的也不清楚。” 梁寻忽然灵机一动,问道:“道长也不会御剑飞行之术吧!” 青阳子脸露苦涩,苦笑道:“贫道驽钝,修道一百多年,依然毫无一丝进展,和师尊那绝世天资之比,那是皓月与荧光的距离。” 梁寻立刻想起了他所说的,天地未变之时,龙脉衰弱,又联想起这世上只幸存一名剑仙,难道说: “敢问道长,所谓天地未变之时,是不是就能修成御剑之术,遨游飞仙?” 青阳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很聪明,确实,龙脉交替之时,就是龙气四溢天下的气机,师尊成道那一年,就是借了天下更替,大清鞑子进军中原,建立王朝的时机。” “所以,此后两百多年,没了龙气,是不是就再也出不了剑仙呢?”梁寻说出了他的猜测。 “不错,这两百六十余年,这世上懂御剑之术的,只有我师尊一人!” 梁寻已经猜出了他为什么不收弟子的原因,龙脉衰弱,天下将再也没有成道的契机,此时入道门,无异于大清元年投大明。 他试探道:“道长的弟子,是不是已经死去多年了?” 青阳子眼神中掠过一丝伤感之色,说:“不错,他已经死去二十多年呢,可惜你生错了时代,天下已经没有了成道的契机,这时候收弟子,不过是耽误人前途,天下修真之路,已经彻底被堵死,这世上再也出不了御剑飞升的剑仙呢。” 接着续道:“并非我不想收你弟子,以你的天资,在其他行当必定能混出一片天地,但你入了道门,这一生便和普通人无异,贫道的徒孙也已经年近六十,没有一人能突破天地桎梏,都是垂死之身。” 梁寻刚想说话,突然间,城中火焰升起,一道浓烟冲天而起,无数狂躁的喊声充斥在夜空之中: “烧死他!烧死他!” 青阳子脸色立刻一变,叫道:“不好,镇子上出事了!” 手指捏成一个诡异的道诀,在白纸船上弹了弹,白纸船化成了灰,叫道:“快走!” 梁寻很是困惑,“这船不能留着下次再用么?多浪费啊!” 青阳子冷哼了一声,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葬云古镇并不大,此时在镇子中间的戏台之中,围着无数的人群,许多人挽着袖子,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神色痛恨地盯着火架子上的尸体,女人孩子的哭喊声,在呼喊声中显得势单力薄。 火堆上的骨头已经烧成了半截,血肉呲呲地冒着油炼之声,听得人头皮发毛,在火堆之旁,梁镇长正指挥几个青年,将张大善人家的所有妇孺都拉了出来,要扔进火堆里烧死。 原来,皮影戏团的人一失踪,被勾了魂的镇民愤怒异常,将所有的愤怒都甩在了这一家人身上。 青阳子急忙叫道:“慢着,慢着!” 他分开人群,抢了出去,拦在那群女人旁边,问梁镇长道:“怎么回事?” 梁镇长显然认得青阳子,恨声说:“这张家的妖孽勾结演皮影戏的阴邪,想害了全镇人性命,为他那疯了的老婆和溺死的儿子报仇,要不是李天师仙剑一挥,镇压住那深渊中的妖物……大家此时已经去了地府,走在黄泉路上呢。” 话声一落,喝道:“扔进去,烧死,这一家子都被阴邪附身,已经不是人呢!” 青年们刚要将孩子妇孺甩进去,青阳子急忙拦住,叫道:“慢着,慢着,等问完了再处决不迟!现在青衣的下落就在张家人身上。” “道长,救命啊,我等人是无辜的,都是老浑蛋要祝寿,才引来了皮影戏,我等家人根本不知道啊!” 妇女老婆子都在哭声哀求。 但青阳子知道,这时候心软说不定会坏了事,整个皮影戏团十几人,还有几辆马车,不可能在眨眼之间消失,这些人中必定有人知道下落。 “这里只有一次机会,谁说出来,谁就免死,我问你们,谁见过一个穿青衣的女人?” 很多人还茫然不解。 青阳子解释了一句: “就是唱戏的青衣,脸上画着浓妆,戏团的团长!” 第八章 青衣煞尸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句话一说出来,很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穿青色衣服的女人并不少,但是脸上画着唱戏浓妆的女人,谁也没见过。 见很多人都在沉默,青阳子淡然道:“既然都不知道,那就扔进去烧了吧!” 他向梁镇长使了个眼色,梁镇长立刻会意,大喝道:“扔进去!烧死!” 突然间一个女人爬了出来,跪在地上,哭叫道:“我见过,我见过!” “哦,你仔细说来听听?” 那女人道:“贫女是张家的儿媳,三日之前,老爷接见过一个人,那个女人带着斗笠,身材很苗条,外面是裹着红色的披风,寒冬腊月,穿得很薄,身子看着并不冷,贫女倒茶之时,从她身上闻到浓烈的脂粉香味,还有淡淡的一股尸臭味。” “她的衣摆之下有一股青色,脸上蒙了黑色的丝巾,看得并不清楚。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道长要找的青衣!” 当‘淡淡的尸臭味’说出口时,青阳子的脸色终于舒展了开来,这就是青衣,青衣煞尸已经修出了灵智,半人半鬼,操持皮影人,但最重要的一点,这女人应该没有说,或许这女人也没注意到。 青阳子刻意问道:“你在那房中,还有看到什么异样的地方么?比如什么摆件,铜器,法镜之类?” “贫女没见过,不过当时老爷烧香时,用的是一个我没见过,很古旧的铜炉,供桌上摆了一碗新鲜的血液……” 人群一下子大哗,这人血祭祀,供奉的必定是某种邪神。 这句话一出口,一下子坐实了张大户家串通外敌,还没等那女人说完,一个老婆子突然跳出来,张嘴就狠狠给了那女人一个巴掌,怒喝道: “你胡说什么?我张家一直秉性仁善,老爷素有善人之称,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情!” 青阳子冷哼了一声,梁镇长伸出大手,一把将那老婆子提起,扔进了火堆之中。 噼里啪啦的烈火之中,寒冬的棉衣立刻烧了起来。 看着镇长如此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与平时慈眉善目的形象完全不同,梁寻的心中泛起一股冷意。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那老婆子扑了上来,想抱着梁镇长同归于尽。 梁镇长大脚踹出,一脚将她的肋骨踢断,活生生踹进了篝火之中。 不到两息之间,一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被烧死。 森冷的目光一一从张家人身上掠过,梁镇长的眼神看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垂下头,不敢对视。 青阳子见杀鸡儆猴效果已到,将那女人扶起,问道,“那个古旧的香炉在哪里?” “在……老爷的大房之中……”当面将人烧死还是吓到了这女人,说话都开始磕磕巴巴。 “带我们去!” 青年们立刻将女人架了起来,浩浩荡荡往张家大户杀去。 刚转过街角,张家大户的突然间房子火焰腾起,映照了半边夜空。 青阳子咬着牙,立刻大声叫道:“快将房子围起来,别让任何东西逃掉!” 话声一落,火焰之中一道黑色影子从墙上窜出,一道黄色木剑从人群中飞出,彻底将那黑色影子钉死。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只见那黑色的影子摊成了薄薄的一片,不断在地上扭曲,蠕动,胆子大的年轻人将火把靠上去,烧得黑影嗤嗤作响。 眨眼之间,这黑色影子已经化成了一滴黑水,融入了青石板中。 “终于抓到了!”梁镇长长吁了一口气。 青阳子忽然间感觉不对劲,立刻往后一看,只见在火焰之中,一个青色的人影远远飘了出去,脸上画着浓妆,用不屑的冷笑盯着他,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青阳子并没有动怒,这调虎离山连自己也给耍了,自己活了一百二十多岁,今日竟然会被一个鬼祟给骗了,可也算是无能。 他不声张的原因,就是怕镇子上的人再起乱哄,青衣煞尸已被捉,人群自然散去,这些鬼祟再想浑水摸鱼,也将比以前难得多。 张家大户中那个铜炉,应该就是勾魂的邪器,这是他在心中下的论断。 要不然青衣煞也不会冒着风险,来取这东西。 青阳子装模作样地取出来个葫芦,将那黑水从青石板中逼了出来,塞入葫芦之中,大声叫道: “阴邪已经被捉,各位先回家,看看自家房屋怎么样,等明日天亮,再来共同处决这鬼物!” 在梁镇长的疏散下,人群终于逐渐散去。 “咱们回家吧!”梁父见事情已了,也想赶紧回去看看自家房屋的伤损。 梁寻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才火焰之中的青色影子,不光是道长看见了,在那青衣煞从火焰中浮现的时候,手心中月牙传来的刺痛,让他第一时间,感受到背后的那股滔天的阴邪之力。 但此时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凡俗青年,大事也帮不上,正要跟着父亲回家时,青阳子突然一把拉住了他,向梁父笑道: “这孩子不是想学道么?我正好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就让他先呆在我身边吧!” 梁父与三叔大喜,同声说:“赶快谢过道长!快叫师傅!” 梁寻依言拜了下去,说:“师傅,受弟子一拜!” 青阳子忙扶了起来,“拜师一事,过后再说!我这里还有事,二位请先回去!” 一直看着两人走远,青阳子神色慎重,才道:“梁寻,你张开手,我看看!” 手掌摊开,黄色的月牙如刀刻一般,嵌在梁寻的右手手心。 青阳子叹息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吧,那东西盯上你呢,我不让你回家,就是怕你遭他毒手!” 梁寻的背脊上一凉,连忙道:“那……那怎么办?” “你跟在我身边,千万别离太远!” “道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是个月牙?”梁寻终于问出了一直苦思不解的东西。 “人多嘴杂,等会跟你说!” 青阳子悄声道,眼神却一直盯着一个人。 当一个黑瘦的中年汉子也想走时,青阳子突然拦在他身前,微笑道: “道友是哪门哪派,为什么要出手助我?” “我喜欢!”这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又要走出去,青阳子立刻又拦在他身前: “道友刚才神剑,可否借贫道一观?” 第九章 禁婆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话说出口的时候,青阳子的手已经按上了剑柄。 皮影戏团无故消失,每个有疑点的人都不可能放过,而刚才出手,钉死黑影的人正是眼前这黑瘦汉子。 青阳子很是怀疑,这人是杀人灭口,故意在捉活口之前,斩杀黑影,让自己断了线索。 眼看两人立刻要动手,梁镇长忙站在两人中间,叫道:“道长且慢,这是咱们冀城出名的阴阳先生,蒲阴阳,身兼问事收尸的官家差使,绝对不是阴邪之流。” “哦,这样吗?” 既然是官家的人,应该是自己多了心。 见他语气缓和下来,梁镇长忙道: “那青衣煞并没走远,还潜伏在镇子之中,现在危机重重,两位都是有降魔斩妖大本事的人,此时千万不可伤了和气,有请两位到我房中一叙。” 生怕再起变故,镇长吩咐人,张家大户的人都被关进了祖宗祠堂。 葬云古镇最为德高望重的一批人,还有几个能人异士,都被请入了梁镇长的大厅。 梁镇长,青阳道长坐在首座,蒲阴阳,与一名鼻子上插着竹签的女人坐在下手,这女人是镇子上跳大神的姚大娘,另外还有一名跛脚老人,抽着旱烟,脚下是一只几乎有猫大的老鼠。 梁镇长笑道:“诸位都是斩妖除魔的好手,现在镇子上发生这么大的灾难,正要仰仗各位身手。” 一瞥眼间看到站在门口的梁寻,脸色不悦,说:“梁寻,你出去吧,这里都是老人,用不上年轻人。” 梁寻神色尴尬,镇长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也是梁氏祖祠的长老,长辈发话,晚辈自然不敢不听。 刚挪出去两步,青阳子站起身,道:“让他留下,他有大用,你们这一大厅的人,或许都不及他一个!” 很多人唰的一下站起了身,脸色铁青,盯着青阳子。 青阳子哼了一声,一张手,梁寻的整个身子突然间像是被人凌空虚抓,向着主座飞了过去。 蓦然间,跛脚两人甩出一根墨斗线,缠上梁寻的脚踝。 脚裸之处立刻传来一阵灼热般的刺痛感。 青阳子冷笑,忽然间朝着他吹了一口气,跛脚老人惨叫一声,手中的整个墨斗都被点燃,差点将他的胡须都烧着。 “各位稍安勿躁,千万别动手!”梁镇长眼看大厅之上就要打起来,急忙劝阻住众人。 “道人让他呆着就呆着吧!” 青阳道人露了这一手出来,整个大厅之上再也没人说话,都在无声地沉默着。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声女人尖厉的声音: “牛鼻子老道,是欺负我镇中无人吗?”突然,大厅门口,无数条黑色的头发如潮水一般,从大厅门口涌了进来,密密麻麻的涌向青阳子身子。 “大胆阴邪!” 青阳子霍然间抽出背上的武帝金钱剑,一道金色剑光斩出出,劈在发丝草海之中。 涌满地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头发像是鬼物见了火一般,立刻缩了回去。 随着桀桀怪笑声中。 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走了进来,带着人皮面具,浑身湿透,没有穿一丝衣服,整个身子都像是刚从老坟之中挖了出来,浑身是死尸的斑点和苔藓,大厅之中立刻弥漫着一股尸体腐臭的味道。 ‘禁婆!’ 青阳子霍然转向梁镇长,脸色森冷,问:“这是古镇养的禁婆吗?” 梁镇长还没回答,蒲阴阳已经站了起来,脸色和悦,说:“脱了你这身吓人的皮囊吧,要不道长一剑斩下来,斩得你魂飞魄散!” 禁婆嘿嘿笑了一声,整个身子忽然间像是筛糠一般,浑身颤抖了起来,她的身子像是蚕蛹出壳,从长长的头发之中,钻出一个女人妖娆纤细的身体。 浑身赤裸,充满着魅惑之意。 梁寻脸色通红,立刻转过了头,不敢再去看。 可是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偷偷地转头,用眼角余光去打量,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像蛇一样,蜕皮蜕变。 蒲阴阳扔过去一件衣服,罩在她身上,说:“骚货,把衣服穿上吧,这里有小孩!”他嘴上说话,腰间的木剑斩向那堆蜕下来的皮囊。 火焰升起,房子之中的尸臭之气立刻消失,淡淡的脂粉味道弥漫在大厅之中。 梁镇长微笑道:“这是如夫人,平时生活在水池之中,没有大事轻易不会出池!” 这女人年龄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体格风骚妖娆,白皙的脸蛋上画着几道古怪的花纹,看起来又是妖娆,又是诡异。 如夫人的眼睛一转,突然间盯着梁寻,问:“小鬼,你看什么?没见过女人不穿衣服的样子吗?” 梁镇长微笑道:“你不要和小孩子打趣,像你这种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多看两眼……” 如夫人瞪了他一眼,嗔道:“老死鬼!你们这一群人,就看着本镇的人被外来一个牛鼻子欺负……” 这如夫人梁寻从没见过,倒是跳大神的姚大娘,还有那跛脚老人王倌很熟悉,镇上有人头疼脑热,染了阴邪,都是姚大娘出手,一碗符水下去药到病除。 而镇上出殡,迁棺,必是有王倌的身影。 梁镇长咳嗽了两声,清了下嗓子,说:“各位都已经到齐,那咱们就商议要事,这一次事起仓促,镇上数万人魂魄都被人勾了出来,举行祭祀大典,咱们这么多人,竟然没发现,可也算得上是无能!” 所有人都是面有惭愧之色,将头低了下去。 蒲阴阳忽然道:“我有一事不解,请镇长帮我解惑,咱们这葬云古镇已经建镇千年之久,为什么在镇底之处,突然会有一座青铜阵法?这事情镇上有人知道吗?” 梁镇长叹道:“要不是今日见到这种奇观,连我也不知道,咱们镇子下面,会镇压着一座莫大的妖邪,要不是今日那不知名的剑仙出手,数万生灵,都将被祭奠给那尊邪神!” 王倌站了出来,说:“我认识,那是青城山的绝代剑仙,李仙师,我爷爷曾经带我去拜过!并不是不知名的剑仙。” 青城山,李仙师。 这六个字的分量太重,压在众人心口,沉得让人踹不过气。 那白衣人影,凌空御剑,挥剑镇压邪神的一幕,看得每个人都是大受震撼! 谁也不敢想,以凡人之力,竟然能将整座古镇托起,那不是神明之力吗? 蒲阴阳颤声道:“那……李仙师飞升成仙了吗?” 第十章 古镇诡秘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句话没有人能够回答,如果真成仙了,那说明这世上肯定会有仙人,要是没有仙人,这种恐怖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李仙师长什么样?你见过么?”如夫人也很好奇。 王倌已经六十有余,他的爷爷最少有百岁之年龄,这李仙师,该是活了多久? 王倌缓缓道:“我只看到了她一个背影,看起来,像是只有二十多岁,是一个年轻女人!” 王倌神色中充满了向往之色。 五十年后再次见到,依然还是和当初一样,怎能不叫他心神敬仰。 “李仙师救咱们镇子一命,等这里事情一完,我当筹集金银,为仙师亲塑法身,供镇民拜祭!感谢仙师相救之恩。” “但是现在,先得解古镇困局,那镇压的大墓之下,溢出来的阴邪之力,将镇外所有的死尸都变成了活物煞尸,在外面窥伺,要不是这镇上有不知名的阵法加持,恐怕早已经闯进来呢,而皮影戏团,藏在镇子之中,那为首的阴邪青衣煞尸,也还没找到。咱们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先将他找出来!” 青阳子一直坐着不吭声,梁寻心中还在好奇,青阳子明明是剑仙弟子,为什么这些人谈论白衣剑仙的时候,青阳道长能做到不动声色,安稳如山。 他想张口问,青阳子却伸手在背后,向他摇了摇手。 古镇的历史是个谜,这下面的青铜阵法也是个谜,镇压的邪神也是个谜。 蒲阴阳的思路却很清晰,立刻问道:“那青衣煞尸自然是外来的阴邪,可是张大善人是怎么知道,咱们镇子有个青铜阵法,而且献祭生人亡魂,就能将下面镇压的邪神呼唤出来,这是谁告诉他的,这些古老的秘密从何而来?” 他口中说话,眼神却盯着青阳子,“道长是从哪里来的?又怎么会知道,葬云古镇今晚会发生这等大事,又恰巧赶在异象生出之时,赶到这里的?” 他的眼神不怀好意,颇有些怀疑的意思在内。 蒲阴阳确实怀疑的有道理,这大厅之中,只有青阳子一个是外人,这么多巧合,说出去确实有点让人难以相信。 每个人眼光都看向了青阳子,等待着他的解释。 青阳子抿嘴一笑,忽然问了一句,“诸位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士,可都有族谱传流下来?” “有!”梁镇长立刻入内,拿了一本册子出来。 那是梁家的族谱,已经传历千年之久,梁姓是古镇的大姓,其他姓都是外来户。 青阳子招手让人围过来,翻开族谱,在三代单传的一个梁氏名字跟前画了个叉。 梁镇长怒道:“道长,你要干嘛?”这是梁家祖祠相传千年的宝贝,青阳子擅自打叉,不由激怒了他。 青阳子嘿嘿笑了一声,说,“从这名字往上,所有的人都是伪造的,你们这葬云古镇,只有两百六十年的历史!”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勃然变色。 镇长大声道:“这怎么可能,县志的典籍记载之中,古镇是唐朝初年设的建制,隶属于天水郡冀城管辖,史记之中可是都有记载的!” “史书没错,可在两百六十年前,此地发生了一场大地震,诸位都是听闻祖宗说过的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连梁寻也是点头。 不光在史书之中,代代相传的老人口中,那是一场很可怕的大地震。 县志记载中,葬云古镇曾是水草丰美,养马牧羊的绝佳之地。 风水得宜,降雨热量适中。 渭河从中穿插而过,冲刷出数万亩良田,自古就是养兵蓄粮的圣地,名臣良将辈出。 那一场地震,河谷开裂下陷,成了大裂谷,良田变成盐碱地,更奇特的是以河为界,北边平原山丘一年到头不下雨,常年干旱使原本肥沃的泥土化成了沙尘,漫天飞扬。 南边却成了雨泽世界,雨水常年不断,很少有晴朗的日子,乌压压的黑森林深不见底,郁郁葱葱蔓延向远方。 似乎冥冥中有一只神明之手,将雨水挡在渭河之南,将沙尘暴挡在渭河以北。 地貌的变化并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地震中死去的人口。 梁镇长脸色惨然,说:“古镇良田养出的数十万人口,都在这一场地震之中死去,幸存的,不到一千五百户。”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那八千人存活下来之后,葬云古镇没了万亩良田,再也养不起那么多人,这几百年,规模一直持续在万人两千户左右。 没想到青阳子突然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震撼不已的话: “镇长错了,那一场大地震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古镇上的梁姓宗祠,是从外面迁徙而来,而且是大清入关之后,建立的官府专门筹备迁徙的,梁氏祖宗,并不是第一批到达余震后的古镇。” “胡说八道!”王倌与蒲阴阳同时大怒了起来。 “哪里来的牛鼻子野道人,在这里妖言惑众!” “我等祖宗都是世代在此务农耕田,你一个外来人,不懂,就不要在这里乱说。” 青阳子忽然笑了笑,向梁寻问道:“孩子,你梁家的祖宗也是这般说的吗?” “是的!” “那就对上了,贫道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地震之后,迁徙到这镇子上的第一波军民,是用来建造大墓,和青铜大阵的人,这些人青铜古阵建成之后,都被活埋在了里面,用来祭祀邪神!” 青阳子继续道:“而梁氏的后人,就是在所有人都被活埋之后,才迁徙到这镇子之上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梁镇长一直摇头。 见众人根本不信,青阳子悠然续道:“这古镇中心,是六棵大槐树,而村口的大路之旁,想必也不是别的树种,在座的诸位这个否认吧!” “那当然,那是我历代祖宗种下来的!” “你们可知道为什么种的是槐树,而不是别的树?”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想过,一下子问住了所有人。 半晌才有人讷讷地道:“这里别的树木活不了呗,槐树容易养活,就种了这种,还有什么解释的?” “不然,不然!”青阳子直接摇头。 “第一,槐树性阴,可以养鬼,第二,梁氏祖宗的来源,就是山西大槐树村迁徙过来的!” “真是一派胡言,牵强附会,毫无根据!” 很多人不忿地骂道。 青阳子脸上是淡然的微笑:“而且,我想要告诉各位的是,两百六十年前的那场大地震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为的,诸位,信是不信?” 第十一章 钦天监少监正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大厅之中霎时间一片肃静,那么大的一场地震,伤亡了数十万人口,连本地的地貌都改变了,这……这怎么可能是人为的。 这世上谁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将地脉撬动,弄出一场大地震出来? 终于有人站出来质疑:“牛鼻子,你失心疯了吧,这世上有这样的能人存在吗?就算是钦天监的监正,也没这本事吧!” 青阳子神色淡然,丝毫不以为意,“诸位听闻过徐东风这个名字吧!雅号东风先生!” 别的人还是一脸茫然,唯独蒲阴阳脸色煞白,站起身子,问:“东风先生怎么呢?” “东风先生是三元风水的一代地仙,你是阴阳先生,对他的平生,应该没少拜读吧!” 青阳子微笑。 “他怎么呢?”蒲阴阳的舌头都开始打结。 “这人身为大明的钦天监监正,却勾结外敌,毁去明十三陵的祥龙展翅局,让满清铁骑入主中原,奴役天下百姓,这人应该算是大功一件。” “每个学风水的,都认为他是大清建立的首功,但却很少人知道,他在那十多年,做过那些天怒人怨的肮脏事。” “这……难道说,此地的大地震是他引出来的?” “你很聪明!”青阳子满是赞许之色,说: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你是学风水的,必定知道,有龙气的地方就有龙脉,这世上唯一能引起龙脉乱动的,就是风水中的绝顶高手,地师中的地仙,很不幸,东风先生就是这样的高人!” 青阳子环顾一圈,说:“这牵扯到两百多年前的一个秘密,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道长,你别打哑谜,现在就说出来吧!” 青阳子看着门外,悠然长叹道: “这秘密世上知道的人,死的已经差不多了,除了皇室,大概只有我师尊呢!” 他徐徐接着说道: “大清建朝之初,东风先生说动了满清的皇室,献祭四名皇室血脉,两王两帝后,炼制成四柄皇血神剑,镇压天下龙气,钉死龙脉,以确保天下再无其他异姓皇帝。” 话声一出口,蒲阴阳突然跪在了地上,颤声道:“葬云古镇……就是埋剑的地方?” “不错,这里是第二处埋剑的地方,此地风水你是本地人,肯定很熟悉,古代号称葬龙岭,龙气聚集之处,称作兴龙山,后来龙脉被钉死之后,山的名字被改成了兴隆山。” 所有人都脸色愕然,对望了一眼,冀城的兴隆山改名,确实是两百多年前的事,这事情证据确凿,从老人口中一代代相传下来。 甚至县志之中也有记载。 没想到其中隐藏的秘密竟然会如此之深。 许多人都在期待着,等着青阳子说下去,梁姓的长辈们,都抚着白色胡须,不断的点头,似乎在心中,已经快认定这道人口中所说,是真的呢。 青阳子神色也郑重起来: “经过这两百多年的桎梏,天下的地脉灵气已经开始衰竭,龙气消散,龙脉枯死,也就是说,此后,将再也不会有皇帝出世!” “这不是好事么,正好遂了大清皇帝的愿望?”蒲阴阳有点困惑。 青阳子解释道:“皇帝就是龙脉,龙脉枯死,也就意味着皇帝也坐不长久了,你研习风水,连这也不知道吗?” 蒲阴阳脸色被说得红了起来,梁镇长突然跳了起来,大叫道: “怪不得!怪不得!” “怎么呢?”很多人不解地望向他。 梁镇长忙道:“半个月前,州府发了信函,说最近一月,会有京城来的天师,要来咱们镇子上建一座庙,歌颂皇帝文成武德,要我好生接待!” “没想到,半月过去,这些人还没到!” “他们已经来了!”青阳子淡淡的道。 “这次来的是钦天监的少监正,我和他已经交过手呢,诸位请看!” 青阳子撕开了身上的衣服,在黑色道袍之下,一道淡淡的绿色蚯蚓状的血管盘旋而上,将他的整个身子缠绕。 青阳子苦笑道:“贫道学艺不精,当日被少监正以邪法剔成了白骨之身,要不是师尊下山之时,留有神法,诸位想必已经看不到我呢,贫道能重新借肉身还魂,就是因为借了梁寻小兄弟的三个月阳寿!” 所有人的眼光都向梁寻注目了过来。 梁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点害羞:“昨日这位道长要借我阳寿,我以为他是阴邪,想趁早打发走,所以就答应了……” 青阳子白眼一翻,装了个没听见。 梁镇长迟疑道:“道长修有借寿之术,那修为自然是深湛无比,老朽有一言想问道长,过了三月之后,道长是不是就会身死魂灭?” “不错,你说得很对!我只有三个月寿命!” 青阳子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坦然,面对生死之事,似乎早已经看得风轻云淡。 “道长如此修为,敢问是从何处来?” 缓缓吸了口气,青阳子淡淡的道: “青城!” 大厅之中瞬间静了静,跛脚的王官立刻道:“那……那位李仙师,和道长怎么称呼?” “那是家师,我是她坐下第三弟子!当弟子的没本事,摆不平事情,只能连累她下山。” 没有人吭声,堂上坐着的道人,竟然会是青城山剑仙的弟子,想到那白衣神剑,临虚御空,以一人之力,将邪神镇压,托起古镇的神术。 再也没有人敢轻看他一眼。 几乎立刻之间,所有人的眼光之中,都带了崇敬之色。 “请问道长名讳,怎么称呼?” 梁寻笑道:“他叫青阳子,你们不会都不知道吧?” 他这话问出来,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答得出,最先见过青阳子的镇长也是在混乱之中,被青阳子一声道喝,将魂魄喊回。 彼时镇子中混乱,青阳子又是一击就走,根本来不及问法号,后面杂事太多,也没来得及。 梁镇长的话声中已经带了恭敬之色,“青阳道长,那少监正来我们古镇,究竟是意欲何为?请道长示下!” “他们是来开幕的,想将当时镇死龙脉的皇血神剑抽出来!” “那青衣煞尸,就是少监正养的邪物,用来打开墓门用的!” 第十二章 天衍气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阳子眼神注目着京城的方向,淡然说道: “朝廷之中有大能算师,推算出大清气数已尽,皇室衰竭,为了挽救大清败亡的命运,派出了钦天监三名监正,火器营与骁骑营,其中混杂的还有天下各种攀附皇权的能人异士,前往天下各处,寻找当时埋剑之所!” 蒲阴阳脸色依然还是一片困惑: “青阳道长,先别说那么远,就说咱们这镇子,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古镇之下的青铜阵法,就是为了镇压下面大墓中所谓的邪神,可是……” “先生想问这墓中为什么会有邪神是么?” 青阳子猜出了他的疑问,果然,蒲阴阳点了点头。 “皇血神剑乃是皇族血脉,有紫气护身,但龙脉自古以来,都是生出龙气的地方,天地大道,阴阳循环不息,想用剑镇死龙脉,必定会遭到龙脉的反噬,修建大墓是为了困住所谓的潜龙,时间一久,镇墓神剑必定会被古墓死气侵蚀,养出凶剑,邪神就是死气生养出的邪灵,你明白了吗?”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龙脉变异,龙气化成死气,死气侵蚀剑灵,颠倒这一方天地的秩序。” 梁镇长忽然道:“那既然这样说,监正将凶剑拔出,岂不是除去了一桩祸胎,对镇子来说是一桩好事?” 青阳子突然微笑,沉吟了良久,向周围看了一眼,问: “当那皮影戏团进镇之时,诸位身上都发生过异变吧?” 每个人神色都惊异了一下,从神秘的皮影戏团入镇开始,镇上树木无端枯死,铁树开花,阴阳颠倒,男人变女人,女人变男人,老人变成小孩,小孩变成老人。各种奇异,从所未见的异象纷沓至来。” 连他们这些有道之士,也不能幸免。 这些可怖的怪事,在他们亲人,自己的身上,都是深刻地发生过。 所以镇民才会掩饰不住愤怒,活活将张大善人烧死。 却听青阳子轻声笑道: “各位,监正拔剑,还觉的这是好事么?这只是从墓中冒出的一股气息而已,真要是邪神脱墓而出,别说这镇子,方圆百里之内,将没有一个生灵存在。” 每个人一听这话,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青阳道长来自青城,青城山身为道家仙山,修道之人必有神异之处,他所说出的话,不由得人不信。 “那现在怎么办?”梁镇长毕竟是官家人,立刻想问解决的办法。 “先找出青衣煞尸,这鬼物知道大墓开启之法,它只要不死,这镇子就一日处于危机之中。” 王倌与如夫人同时问道:“那少监正此时在哪里?” 他们担忧的很有道理,一个青衣煞尸就这么难对付,养鬼物的监正有多恐怖,自然是不敢想象,何况他是官家贵族,必定有能人异士在身侧保护。 真要是已经到了这镇子,他们这些人,真的不够填人家牙缝的。 “诸位不用担心,家师已经去解决这个祸端呢,诸位只需要辅佐我抓到青衣,此处必然再无大碍。” 一听到那天人一般的剑仙去对付少监正,很多人脸色都松了下来,轻轻喘了口气,这少监正再能耐,在青城的仙师面前,必定是不堪一击。 李大剑仙邪神都能镇压,何况不过是一群凡人。 见众人神色松弛,青阳子却说: “各位可不要小看了这青衣,这种阴邪是用生人的魂魄炼成,灵智极高,和一般的邪祟完全不同。” “道长可有仙术制服这妖物?” 梁镇长刚问出口,青阳子的眼神已经瞥向站在一旁的梁寻,笑着说道: “前面我夸下海口,说在座诸位,不及这孩子万一,并不是夸大其词,这孩子身上有我青城山的镇山至宝,稳固神魂,寿分两仪的神物,煞尸这种邪物,必定对之垂涎三尺,而且,刚才……” 他看向蒲阴阳,道:“蒲先生钉死那黑色皮影时,青衣煞尸的眼睛就盯上了梁寻,这也是我一定坚持,要将他带在身旁的原因。” 一听到是青城的镇山法宝,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艳羡之色,大厅之中,都是修道之人,一件神物法宝,对修为的提升,那简直是天与地的差距。 要不是有青阳子在场,立刻就有人想动手,搜搜梁寻身上的东西。 “那是什么神物,道长可以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嘛?” 青阳子抿出一出神秘的笑意,说:“神物自晦,诸位境界没达天人之境,必然看不出这东西。” 梁寻心中,却隐隐然觉得,那块融化在自己手心的石头,必定和借寿有关。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他的身子是根,青阳子借去的寿命是枝条,自己一旦身死,青阳子必定立刻魂飞身灭,所以青阳子不惜以镇山之宝,来护他肉身周全。 这也是在护自己的命。 两人萍水相逢,只不过借了三月寿命,断然没有那么大的交情。 梁寻没有问出口,这种秘密青阳子不说,最好烂在肚子之中。 梁镇长最关心的却是镇民的安全,迟迟不说出的计划让他心神不安,立刻道: “道长,打算怎么做?” “钓鱼!” “钓鱼?”很多人脸上泛起了问号。 捉鬼与钓鱼什么时候扯到一起呢。 梁寻却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暗骂了一句:“他吗的!” 果然,青阳子悠然道:“诸位对此物心存念想,那青衣煞尸作为阴邪,此物对他更是大有裨益,老道断定,只要将这鱼饵放出去,青衣煞必定会上钩!” “谁是钩子,谁做饵料?” 蒲阴阳问。 “我是钩子,他做饵料”青阳子指着站在地上的梁寻,嘴角满是笑意。 “我不同意!”梁寻立刻站了出来,他活了十七岁,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大厅之上都是能人,偏偏让他一个少年,去做这等危险之事。 听着众人口述,梁寻已经想到了青衣煞尸的恐怖,这种能颠倒阴阳的邪物,叫他去当鱼饵,这不是要他的小命吗? 梁镇长和梁姓长老们立刻围在梁寻身旁,开始劝解他。 直到青阳子将他拉在一旁,悄声说道: “我东西还在你身上呢,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梁寻终于问出了他心中疑问: “那融化的石头,是不是和借寿有关?” “有!” “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也会立刻暴死?” “是!” 青阳子的眼神中满是赞许,甚至有一丝丝的嫉妒,他年轻之时,可没有这般聪明的脑袋,这小子天资绝顶,绝对是一块好玉料,稍加时日培养,必定成为一方人杰。 但是很可惜,整个天地都已经变了,没有了成道之机,这孩子生错了时代。 第十三章 垂钓煞尸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心中带着一丁点的惋惜,青阳子开始准备东西。 现在距离天亮已经不到一个时辰,再耽搁下去,就要到明日晚间,才能将这鬼物钓出来。 事不宜迟。 青阳子站在镇子戏台之上,吩咐梁镇长取来案桌,黄香,还有朱砂,符篆,然后取出雷击木剑,倒扣了一碗死人米饭。 点起了三根蜡烛,吩咐道:“我做法之时,千万别让生人靠近,万一做法失败,连累别人性命!” 梁镇长立刻答应,驱散了人群,又拦上了白幕布。 青阳子吩咐人,在街道上洒满了沾血的小黄米,用米酒牵引出了一条线。 所有人都藏在四周,防止青衣煞尸出现之后,封死逃走之路。 夜色快亮之时,不少远处偷看热闹的人,打着呵欠回了家,戏台之上只剩下寥寥几人。 都是修道的好手。 梁寻睡眼迷蒙,躺在红布之上,不断地打着呵欠。 突然间,青阳子挪了一下身子,在他耳旁道:“来了!” 这一声立刻将他所有的困意驱散,梁寻身子打了个颤,望向突然暗下来的天空。 夜空中一道阴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圆月,梁镇长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悄悄让所有人退在房屋之中,将蜡烛扑灭,生怕活人气息惊扰到阴人。 所有人眼睛大睁,不敢置信看着空旷的街道之中: 传来的木屐踢地之声。 踢踏……踢踏…… 由远至近—— 一个一身青衣,脸上画着浓妆,走一步,低一次头,捡起地上带血的小米,塞进嘴里,那样子就像是个拾荒的妇人,虽然像个饿死鬼,可神色之间还保持着优雅。 青衣女子走到供桌之上,苍白的手指刚要伸向桌子上的死人饭。 素手顿住,每个人的心脏都开始砰砰乱跳起来,这是被发现了吗? 她的神色迟疑了一会,又将手抽了回去,鼻子像狗一样,突然四处闻了起来。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突然间看向幕布下,裹在红布之中的梁寻。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梁寻已经清晰的闻到一股尸体的臭味,从那青衣身上散发出来。 他心脏突突乱跳,几乎冒到了嗓子眼,不断在心中祈祷,“道长,快出手,快出手,要不就来不及呢!” 然而周围没有一丝声音,青阳子就像是忽然消失在原地。 青衣女子骨架反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突然间趴在地上,死鱼眼睛一下贴在梁寻脸上。 冰冷的气息立刻从脸部上方传来。 梁寻根本不敢睁开眼,他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他是鱼饵,现在大鱼已经上钩了,为什么青阳道人还不出手?他在等什么呢? 随着那冰凉的手指不断在身子之上摩挲,梁寻的心中已经将青阳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这牛鼻子老道,在搞什么? 突然间肋骨一疼,青衣女子将他提了出来。 梁寻身子一颤,立刻睁开了眼睛,在他眼前,是一张浓妆艳抹的女人面孔,瞳孔像是被画笔描上去的,死斑地盯着自己的喉咙。 她的嘴唇艳丽,抹着血色口红,突然间对着梁寻呲牙一笑,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黑色的腐朽牙齿,咬向梁寻的喉咙。 “完了!”梁寻只想操他祖宗十八代。 蓦然间,一声暴喝从耳边传来:“邪祟,看剑!” 话声还没出口,一口染着黑血的剑尖已经从青衣女人的胸口透了出来。 青阳子二话不说,兜头就向女人身上洒下各种朱砂,糯米,克制阴邪的纯阳之物。 于此同时,阴阳先生扑了出来,双手连扬,黑色的狗血,还有雄鸡血,贴着黄色符篆的麻绳网子兜头罩了下去,将女人和梁寻一起困在其中。 “他么的!”梁寻只想破口大骂,这特么的什么猪队友,这不是让自己送命吗? 阴阳先生身手敏捷,立刻将绳子连续饶了几绕,女人和梁寻身子,一起被捆成了一个粽子。 青阳子拿起一张紫色的符篆,一口浓痰吐在背面,贴在女人额头。 这是有名的镇煞符,道教中大有来头的符篆,青衣女子挣扎了几下,终于仰面朝天,倒在青石板上。 房中隐藏的人看见大事已经搞定,人人脸带喜悦,从房中跑了出来,想看看这蛊惑了上万人生魂的青衣煞尸,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镇长带头恭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笑道:“道长简直是天师下凡,一出手就将这邪祟慑服……”恭维的声音还没结束。 青阳子脸上却是眉头紧皱,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之情。 梁寻突然骂道:“完事了没?完事了解开我!” 梁镇长还以为道长在故作深沉,低声道:“道长?道长?” 青阳子长声叹道:“解开吧!” 众人听到这一句话,立刻都吓得面色惨白,一下子退出去好远,生怕鬼物暴起伤人。 梁镇长一身冷汗,乍起胆子问道:“不是已经抓了吗?好端端的为啥又要放?” “抓错了!” 蒲阴阳似乎也看出了什么,蹲下身子,将绳子解开。 梁寻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一脚将那女人踢得翻了几个滚。 这是一具早已死去很久的女尸,被雷击木剑捅过,被纯阳之物伤了阴气,此时本来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脸皮干瘪,眼窝深陷了进去。 “这是个死人!咱们被骗了,青衣耍了我们!” 蒲阴阳说出了他的论断,这话刚说出口,无数人又开始围了过来,很多人啧啧骂道: “怎么可能,邪物也能有这等灵智?” 青阳子将梁寻拉到一边,看着他的脸色,说:“你生气了?” “没有!”梁寻板着一张脸,要不是打不过,自己早已一个飞脚踹了过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咱们之中有内奸,设伏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呢,所以,青衣没有来,只派来了一具行走的死尸!” 青阳子的声音很轻,嘴巴几乎贴在梁寻耳朵之上。 这一句话立刻将所有的怒气驱散,梁寻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 就在这时,梁镇长突然间一声尖叫,吓得屁股尿流,连着滚出去几圈,坐在地上指着死尸身子,嘴唇哆嗦道: “这……这女人不是……” 第十四章活着的尸体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一出吓坏了不少人,青阳子立刻扑了上去,拨开人群,梁寻一看又起了变故,也跟了过去。 地上的死尸已经开始变化,被雷击木剑和纯阳之物打透之后,露出了本来面目。 蒲阴阳脸色阴沉,镇长已经被人扶了起来,破口大骂道: “那个狗日的杂种,从坟里将死了半月的女人挖出来,张大善人狗日的,给智障儿子配阴婚,也不埋个好地方,这女尸是起煞了吗?怎么会独自走过来?” “什么情况?”青阳子一下子没发现,这死尸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认识,问蒲阴阳。 “这是张大善人家配阴婚的女尸,埋了半月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出来。” 突然间,梁寻蹲在地上,仔细地看着死尸的脸蛋,他认识这张脸,就是不久之前。 昨日晚间,梁氏父子出镇之时,见到凭空而起的山神庙,庙中闪着晶莹光泽的白瓷塑像,就跟现在眼前死尸一模一样。 青衣死尸脸上的浓妆融化,露出了一张清秀美丽的脸蛋。 唯一不同的就是,当时这女人披着红色嫁衣,头上盖着红色盖头,还迷失了自己的心智将头盖揭开。 白瓷塑像碎裂之后,红色的嫁衣凭空而起,向着远处飘去。 又是这个女人,在青阳子驾驭白纸船到来之前,凌空爬行,差点将三人吞噬,后来被道长惊走,落入深渊裂缝之中。 而现在,众人花了莫大的功夫,钓来的依然是这个女人。 “道长,你怎么看?”梁寻问他。 青阳子的眉头几乎蹙在了一起,隐隐约约,觉得来了一桩大麻烦。 青衣煞尸不来,此时不会闲着,派了一具这样勾魂死尸过来,仅仅只是为了耍一下他们吗? 就在他心中许多疑窦丛生之时,蒲阴阳突然间蹲下身子,将手搭上了女人的脉搏。 每个人都好奇地盯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一个死人把脉。 没想到蒲阴阳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出来: “这女人还活着!” “什么?怎么可能?” “当时好多人都是看着她下葬的……” “这女人买来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专门从城里用牛车拉过的……” “你眼花了吧,埋了十五天,就算是活的,也早已经死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争执不休。 青阳子忽然道:“或许,她真的活着,诸位联想到了昨夜之事么?枯木既然能冬日开花,死人还阳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道长发话,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梁镇长也凑到跟前,仔细了盯了半天问 “你两个真的确信眼前这女子是活人?” 蒲阴阳郑重地点了点头,“老朽行艺三十多年的经验,这女人确实是个活人,有脉搏,有心跳,不信你来试试?” 拉了镇长的手去摸脉搏心跳。 果然咚咚有细细的跳动声,青阳子看向了梁寻,当时这女人走过来的时候,身体僵硬,骨节变化完全不是常人做出来的。 梁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明明闻到那个尸体的臭味,偏偏雷击木剑刺穿她之后,这股尸臭味竟然奇异地消失呢。 难道说,尸臭味来自脸上的脂粉? 这也太匪夷所思,难道,也是那大墓中漏出的邪气所致? 就在众人的注目下,这女子胸腔竟然缓缓的翕动了起来,鼻端一吸一呼。 “道长,您怎么看?”蒲阴阳的话声很沉重,这死后还阳的事,他也是第一次见。 青阳子问他,“这东西是谁拉到镇子上的?丧事经手之时,你们有过眼么?” 蒲阴阳摇头,眼神却看向了梁镇长。 梁镇长抬起头,努力回忆:“这事过去这么久呢,老朽身多事杂,记得不太清楚,不过入殓之时,我和阴阳,还有姚大娘都在场,埋在张家的儿子旁边,这事当时虽然隐秘,但还是有十多个人都见证呢……” “棺材钉呢?钉了没有?” 青阳子突然问了一个极为诡异的问题。 “这和这女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如果没钉钉子,这女人很可能是假死,贫道大胆猜测,这或许就是青衣煞尸的真身!” “怎么可能?青衣不是个阴邪鬼物吗?怎么会是个大活人?” 听到这女人会是青衣,很多人立刻惊叫着散开。 “之前或许咱们都以为这东西是个阴邪,也许猜错了,青衣或许是个活生生的人,贫道被少监正给迷惑呢!” 蒲阴阳立刻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断然道:“不对,这女人是一路吃着带血的小米过来的,这东西只会吸引死人,不会吸引活人,而且,她刚才摆出吃梁寻的样子也不对,那不是活人能做出的动作!”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诡异,常理不能猜度,将她弄醒,问问她!” 青阳子话声一落,将护身的武帝金钱剑抽了出来,按在女人的脖子上。 手中已经备好了黄符。 冰冷的雪水喷到了女人脸上。 ‘嘤咛’一声,青衣女子双眼睁开,两眼茫然看着四周。 蒲阴阳似乎生怕惊扰她,声音拉得无限温柔:“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记得你家在哪里吗?” 青衣女子茫然摇头。 突然间神色一怔,两只美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梁寻。 所有人立刻都注意到了这一幕,眼光一起望了过去。 梁寻正在纳闷,青阳子忽然诧异地道:“姑娘,你认得他?” 青衣女子忽然间轻轻的一笑,说:“小宝儿,你怎么在这?” 这一声问出口,很多人都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唯独梁寻神色古怪,身子激动的颤抖,身旁的梁镇长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宝儿这个名字,这镇上知道的人,怕是只有梁镇长父女,镇长的独生爱女梁玉红,和梁寻是一同长大的,二人青梅竹马,自小长大,这名字就是梁玉红调笑他时取的。 十岁之后,随着梁家经济情况的拉大,梁玉红被送到了城里去读新学,而梁寻家境一般,一直留在了镇子当中。 两人已经七年没见过面呢,就像是为了专门证实他的猜测。 青衣女子转过头,看着梁镇长,轻声叫了一声: “爹,你怎么来呢?” 第十五章 血色魂球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你……你是玉红吗?”梁镇长话声中都带着颤音。 眼前的青衣女人看着有二十多岁,而自己的女儿梁玉红,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前不久他还去城里看过,脸上稚气未脱。 可声音,神色,尤其是眼神中的那一抹温柔,像极了自己的女儿的眼睛。 一想到自己做下的错事,梁镇长心如刀绞,痛苦地坐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女儿,他心爱的女儿还在城里读书呢。 “我不是玉红,你的女儿早死了……我是来复仇的……” 青衣女子本来平静柔美的脸,突然间变得狰狞起来,两只眼睛充满血红之色,一脸的恶狠,厉声尖叫道:“姓梁的畜生,……我要将你一家子血肉剥光,吃得一干二净!” 声音一落,两只手往上一拨,架开脖子上的武帝金钱剑,手上苍白的指甲突然间暴涨,直插正在痛苦的梁镇长脖子。 蒲阴阳大叫一声,“不好,起煞了,快退!” 一把拉住她的双手,反手一拧,抽出背上桃木剑,黄色符篆已经贴在了女子身上。 然而克制阴邪的黄符根本不管用,青衣女子恶狠狠地一把扯了下来,反手一巴掌,将蒲阴阳打出去老远。 看着这力大惊人的一甩之力,每个人脸上变色,退开了一个大圈子。 青阳道长冷哼一声,叫道:“我看看你手段!” 一把扯开梁镇长身子,顺手一剑,斩在她胳膊上。 别看这女人身材纤细,面容秀美,‘铛’的一声脆响,这一剑似乎斩在了钢板之上。 青阳子脸色一变:“僵尸的手段,果然是青衣,这是瞒天过海之计么?” “捆她脚脖子!”一直站在身旁的王倌甩出一根墨斗线,矮小的身子扑了上去,压在她脚脖子上。 青衣女子用力一蹬,王倌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摔出去五六米远。 看着眼前这女人如此厉害,在场之人脸色全部变得煞白。 眼看没人再敢上去,青阳子扫了周围一眼, 一群废物,嘴中长啸,身子窜了出去,突然斜斜跨出七步,连续踏出七个阵法,一道玄青色气息从身上升起,涌上他的剑尖,口中怒叱道: “飞仙斩——破!” 铜剑似乎升起了灵智,带着他的身子串成了一道青色光晕,贴地飞行,到了青衣女子跟前,剑尖突然间反撩而上,那女子身手很是迅捷,滴溜溜打了个转,身子忽然间重新扭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刚要抓在青阳子腰肋之处。 蓦然,青阳子冲天而起,反手一剑,武帝金钱剑,直接刺入女子头顶百汇之处。 青衣女子痛苦地发出一声尖叫,头顶上冒出‘呲呲’的一股黑烟,一头黑色秀发转瞬间化成了灰烬,簌簌落下。 围观之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美丽的女子露出一个干瘪,皱巴巴的难看的头颅,在深陷的眼窝之处,两只血红色的眼球突了出来,朝着人群冷冷的扫了一眼,最后,死盯着梁镇长不放。 梁镇长被那森冷的眼神,吓得跌坐在地上。 所有围观人,都看得背脊发凉,头皮发麻,皮肤上一阵寒孺子,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大活人身体之内,竟然会住着一个厉鬼,转身就要吃人。 青阳子大喝道:“邪祟,死到临头,竟然还在猖狂!” 一道古朴的镜子从青阳子怀中摸了出来,直接被按在了她的额头。 ‘阴阳八卦镜,现行!’ 让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在众人眼前: 青衣女子本来修长窈窕的身段,蓦然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四肢迅速萎缩,变成一个脸盆大的黑球。 黑球表面光滑,像是琉璃一样莹莹闪光。 其中黑球之上是隐约的轮廓,三张女人的脸不断在上面变化,迅速一闪而过。 村民们见青衣煞尸已经被诛灭,都围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黑色球面。 当梁寻颤抖着身子走到眼前时,黑色球面上一闪而过的女人脸面突然停住,神色温柔地看着梁寻。 那是多么美丽,善良,且温柔的一对眼神啊,目光中满含神情,痴痴注目着他。 梁寻心中如刀子绞痛一般,疼的心脏直抖,这是梁玉红的脸,他认的很清晰,然而,女人的脸很快被撕开,另外一张狰狞的脸面露了出来,恶狠狠的看着众人,这是大善人家的取的阴婚媳妇。 在最里面,还有一张都不认识的脸面,神色间满是幽怨,三张脸就这样不断地交织,一会停顿,一会快速地划过。 梁镇长被人搀扶了过来,他看向青阳子,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问道: “道长,我女儿……我女儿不会有事吧!” 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青阳子长叹了一声,说: “这里面困着三个人的神魂,您的女儿就在其中,老丈请节哀!” 这个消息如重锤砸在他心口,梁镇长突然间脖子一软,昏死了过去。 梁寻双拳捏的指甲都掐入了肉里,他咬着牙,愤怒地问: “这是谁做的?” “青衣!”蒲阴阳接过了话头,将黑球拿了起来,解释道: “这是邪道之人最残忍的炼制之法,以活人血气为引子,丹青画皮之道作骨,挖空活人五脏,剥下完整的脸皮,这种恶毒手段出自游方术士之手,自从长毛之乱后,已经几十年不现人间,没想到,竟然会在咱们这偏僻的古镇中,见到这种邪物!” “困魂球!这三位姑娘临死之时,必定经受了巨大的痛楚!” 梁寻突然间跪在地上,朝着青阳子咚咚咚磕了三个头,说:“道长,请收我为弟子,弟子梁寻,道心坚定,余生必将斩妖除魔,肃清孽障,维护天地一方正气。” “你起来吧!”青阳子知道他复仇心切,想学习道门斩鬼除妖之术。但自己时日已经无多,已经指点不了这个心性坚定,天资卓越的年轻人。 “师傅不答应,弟子就不起来!” 梁寻匍匐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 梁玉红之死,将他的幻想彻底打碎,这个死去的女孩给了他童年多少的欢乐,本来以为,再见之时,能看看她脸上羞涩的笑容,人生已经足够。 但这残忍的世道,对于他们凡俗之人,连这个美丽的幻想也不肯给他。 剧痛之后,涌上心头的就是强烈的愤恨。 复仇的念头是如此强烈,梁寻拜在地上的牙根恨得都想咬碎。 青衣!青衣! 活活将活着的人脸皮剥下,对于那个美丽,善良,温柔的女孩,死前的恐惧该是多么让人绝望。 梁寻几乎不敢想她美丽的脸上,无助地绝望。 第十六章 授业传道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他终于痛苦地意识到,在这种妖邪横生的时代,作为凡人,遭遇这种被人活剥脸皮之事时,痛苦与无助笼罩的难受。 梁寻的心脏一抽一抽,光是想想,身体中每个细胞都在疼痛的发抖。 “你起来吧!当你身怀青城道脉的时候,你已经是青城的弟子呢!” 青阳子第一次露出了爱怜之意,将他拉了起来,抚摸着他的头顶,微笑道: “孩子,你现在明白众生之痛了吗?” 梁寻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得太迟呢。 “三清殿下弟子,当持正道之心,遇不公,不平,不正,不德之事,倾一身正气,荡尽天下妖魔。 我辈修道,不为长生,只为天下生灵,安乐和平。” “这是道门祖训,你记下了!” “弟子谨记!”梁寻拜了下去。 青阳道人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你有一颗仁善之心,当我借寿之时,你能慷慨相赠,这就是仁心,天道慈悲,青城的道脉能融入你身体,这是道祖相认,等这里事情一了,我就带你上山,拜入青城!” “谢谢师傅!” “我不是你师傅,山上自然会有人与你结缘,成为你的师傅,传授你一身本事,青阳子无能,这里只有一本医书,你闲暇好好研习,青城弟子学医救人,这是秉承重阳真人遗训。” 梁寻恭谨的接过。 “杀人先学会救人,天地有阴阳,世人有两面,阴邪之流也有向善的一面,善人也会有阴邪一面,你好自揣摩。” “弟子记下呢!” 两人在这里授业拜师,旁边的人早已经看得不耐烦。 蒲阴阳拿着那黑球,神色不耐烦地问:“道长,这东西怎么解决?” “人死无相,让她们往生极乐,烧化了吧!” 梁寻突然站了出来,将球拿了过去,“师傅,弟子想将此物收藏,等日后有了通天之术,再将他们还魂!” 青阳子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看着他: “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这世上没有还魂之术,这东西一日不灭,她们在其中便多遭一份痛楚!” 他如一个温和的老师,谆谆地解释。 虽然心中极为不舍,可是理智告诉梁寻,师傅说的是对的,只有超度了亡魂,她们才能再入轮回,重新投胎转世。 当篝火点起的时候,梁寻默默地背过身,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黑色的球面在烈火之下开始融化,三道白色的气息如烟云一般,飘散入上空。 蓦然,扭曲的黑色球面之上,一道脸上画着浓妆,嘴上是不屑的冷笑的面容出现。 嘴角微瞥,不屑地盯着青阳子。 似乎又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这道脸庞只有青阳子在一瞬之间看到呢,其他人见天色大亮,都长长出了口气。 黑暗已经过去,在光明之中,阴邪断然不会再卷土重来。 但青衣煞尸的阴影还是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 蒲阴阳一脚将灰烬踢散,问道: “天亮了,道长,现在怎么搞?” 梁寻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两只眼睛如牛一般,瞪着他,叫道:“你要干嘛?为什么要踢散这骨灰?” 蒲阴阳哼了一声,“你师傅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困魂球,她的身子不在这里!” 见梁寻还不肯松手,青阳子叹息道: “他说得对,身子在其他地方,这里困的只有她的魂魄!这不是骨灰!” 梁寻缓缓松开了手,走开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做什么。 失去了青衣煞尸的线索,对于这个狡诈的对手,众人实在不知道,哪里还能找到他。 现在天色已明,随便一间房子的门背后,都能容身。 “去埋坟的地方看看,你知道张家媳妇的葬处吗?” “知道!”一行人立刻被蒲阴阳带到了镇子门口。 在出镇子大门的时候,忽然间,梁寻感受到一丝异样,他立刻回过神,很是诧异的问道: “城外那些游荡的煞尸呢?去了哪里?”他记得很清楚,昨晚坐白纸船的时候,乱葬岗和城外到处都是诡异游动的死人尸体,但现在放眼一片晴空,这些东西,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些东西见不得阳光,早就钻入土中呢!”蒲阴阳解释道。 “不对,不对!” 梁寻突然间跑了出去,站在一处屋顶,葬云古镇外,路面一片平坦,昨晚的深沟裂痕,不知道何时,被诡异的一股力量抹平。 更神奇的是,一条宽五六米,长长的大路被修了出来,蜿蜒伸向古镇下方的断裂之处。 要不是亲眼所见,梁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昨晚发生的事,竟然是一场梦? 可梦根本解释不通,眼前的路河平坦的地方是怎么出来的,那些深沟裂痕去了哪里? 又是什么东西,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将这些东西修好? “这是怎么回事?”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一幕,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没有人能解释,也没有人敢出声。 唯独青阳子对这漠不关心,只问了一句:“墓葬在哪里?” “地脉变了,墓葬消失了,青衣不想让我们找到那墓穴!” 蒲阴阳的神色很难看,张家祖坟在梁家店后山,三面环山,一面流水,是上好的风水宝地,因为祖上出过举人,这块地早被盖了凉亭,竖了石碑。 但是现在,凭感觉找到的地方,没有凉亭,没有墓碑。只有新翻过的土地,和毁坏的森林树木。 梁寻走到青阳子面前,迟疑地说:“师傅,恐怕那青衣,在谋划更大的东西……”他作为弟子,可不会像蒲阴阳一样,张嘴就是,道长,怎么办,道长,现在怎么搞。 青阳子却似乎没听见,嘴里在喃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三个女人,女人就是阴人……” 他看一会天,看一会地,捏着指头不断地算来算去。 “阴人克镇,对,阴人克镇!” 青阳子爽朗地笑了起来,好像是有了什么新发现。 “师傅,你怎么呢?” “没什么,以血尸供阴神,对,就是这样,这狗东西,差点骗过我!” 青阳子兴奋地奔向王倌,问他:“你是土夫子营生吧!” “是啊,怎么呢?”王倌很诧异,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问这么无聊的话题。 梁寻已经猜到了师傅想干什么,道:“王师傅,你那老鼠鼻子灵,帮我师傅闻闻呗……” “闻什么?我这不是老鼠,是大仙,老鼠和黄大仙杂交出来的,灰大仙……” 青阳子眯着眼,掐着手指,说: “闻血尸的味道,从这里往南,应该埋着一具新鲜的血尸!” 第十七章 灰大仙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阳子眯着眼,掐着手指,说: “闻血尸的味道,从这里往南,应该埋着一具新鲜的血尸!” 王倌将他的灰大仙放了出去。 那大老鼠东闻闻,西嗅嗅,很快便找到了一处山脚根处,用力地刨了起来。 众人脸现喜色,这么快就找到了,每个人脸上都是崇拜的目光,看向青阳子。 “挖吧,就这里!”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反而让青阳子觉得有一丝丝不安。 很快,老鼠扯到了一件衣服。用力地拉了出来。 这是一件寿衣,年代有点久远,黑色缎子上面被水泡得发白,一见阳光,就散成了粉末。 王倌掏出随身带的锄头,一锄头,下去,突然嘎嘣一声,火星溅出,很多人立刻兴奋地围过来,大声议论道: “这里不会有什么古墓吧?” 然而刨开之后,却只是一块晶亮的大石头。 除了石头压着的衣服,再无别物。 王倌很生气,踢了自己的大仙一脚,这畜生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脸上无光。 可灰大仙吱吱叫了两声,从石头下面扯出一截子东西,吱吱地用力嚼了起来。 青阳子立刻发现有诡异,从那口中夺了出来。 这是一张黄色的皮子,上面还有水分,捏在手中柔柔的,更诡异的是,巴掌大的皮子上画着一个不知道文字,还是图画,被老鼠从中间撕开。 蒲阴阳和王倌神色一见到那颜色,立刻变呢。 青阳子低声道:“二位知道这东西?” “这是人皮!” 为了不打草惊蛇,青阳子塞进了衣袖之中,现在人群中有青衣的眼线在,能少张扬总是好的。 可这种事情终究瞒不住,灰大仙在周围,到处都挖出了这个东西。 每一个大石头下面,都是黑色的寿衣,裹着一张新鲜的人皮,人皮保存得很完整,上面刻满了邪异的符文,不是大清专用的隶属文字,倒像是某种祭祀专门用的古老的象形文字。 青阳子捡了块石头,蹲在上面,呆呆地望着远方。 梁寻见他师傅忧虑,低声问:“师傅,怎么呢?” “难道我猜错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三个阴人,应该是三具身体,用来克制,破坏这青铜阵法。” 梁寻问:“那您刚才说的,以血尸供阴神,这里会有一具新鲜的血尸吗?” “按常理来说,应该会有!”青阳子沉吟道。 “师傅,或许,这是青衣的障眼法呢?弟子觉得,这些人皮看起来很新鲜,时间应该不是很久!” “你继续往下说!” “做这东西的人,或许早已经来到了镇子上,也许,就是和那张家的阴婚媳妇一起进来的。” “假如张家的那女人说的是实话,青衣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开始着手做这些东西,咱们现在要搞清,这人皮是做什么用的,镇子上的地貌一夜之间改变,铺出了一条大路,向着那镇压的大墓门口。” “那大路或许和这人皮有关联?” 青阳子立刻将人召了过来,指着摆满地上的人皮,问道:“有人认识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吗?” 蒲阴阳没吭声,王倌也没吭声,一直躲在人后的妖艳女人,如夫人,却走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东西。 唯一的变化,就是这张皮是青白色的,花纹也和其他的不一样,上面闪着晶莹的光泽。 “这是我从水池子里捡到的,当皮影戏团乐声消失的时候,掉进来一个这个东西。” 青白人皮被摊开,青阳子和梁寻的眼睛突然间瞪得比牛大。 “道长,怎么呢?有什么异样之处么?” 在青白人皮的纤白的手中,握着三个铜钱。 那铜钱正是梁寻塞在当时讨封的皮影人手中的。 也就是说,眼前的青白人皮就是皮影人,怪不得皮影戏团会消失。 这个讨封的皮影人走遍镇子,只要到了三枚铜钱。 “她放过了你,我果然猜的没错!” “弟子有点不太能理解,师傅您之前,不是说,青衣煞看上了弟子身上的宝贝么?怎么会放过我,”难道之前用我吸引她现身,都是假的,故意想拿他身子喂煞尸? 昨日的情景梁寻还记得很清楚,他借寿与师傅之后,青阳子再三叮嘱: ‘等会有人来敲门讨封,那人拿着个破碗,不会说一句话,摇一次碗,扔一枚钱进去。’ “三枚铜钱,阴下阳上,切记不可弄错。” 梁寻记得很清楚,眼前的女人脸色青白,像是个死人,没有活人的肌肤光泽,死气沉沉的死鱼眼睛。 身体和纸板一样薄,走路一摇一摇。 忽然间,梁寻像是发现了什么,盯着那张青白人皮看了很久,这女人脸上什么都正常,唯独像是缺少了一样东西。 眼睛!对,是眼睛! 人皮之上没有点睛! “你怎么呢?”青阳子问他。 梁寻立刻道:“师傅,你发现没有,每一张人皮之上,五官都在,却都是没有眼睛,这不是很奇怪吗?” 青阳子一拍大腿,叫道:“对,”他立刻看向周围围观的人,大声道: “你们有谁昨晚去看皮影戏呢?” “我……我……”蒲阴阳先站了出来,他昨晚正看戏之时,身子突然变成了一个女人。要不是镇子中的黄钟被人敲响,差点着了青衣的道。 “你们看戏之时,戏台上的皮影人有眼睛么?” “有!”几个人同时肯定地说了出来。 青阳子一得到答案,立刻划开手指,在那青白人皮的眉毛之下,画了两只眼睛。 不可思议的一幕开始在众人眼前开始出现: 光天化日之下,这张青白人皮开始生长出头发,干瘪的身体像是被充满了水,逐渐开始莹润,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对!不对!”昨晚上的皮影人和纸板一样,薄得不像话,并不是眼前的这种形状,梁寻喃喃道。 青白的人皮符文之上,开始生出细细的毛发,毛孔。 蓦然间,皮影人眼睛睁开,这是一双很是灵动的眼睛,和之前纸片人完全不一样。 修长圆润的身体站了起来,也不看周围人一眼,身上一丝不挂,就朝着古镇方向缓缓走去。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跟上去!” 第十八章镇长之死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皮影人径自朝着古镇方向走去,一行人跟在后面。 梁寻诧异道:“她这是要去干啥?” 青阳子的脸色很古怪,皮影人走的方向,正是镇子中他们刚才来的地方。 梁镇长的豪宅门口两头石头狮子,皮影人停在门前,不时地转着圈,每当第一步踩上台阶的时候,立刻又缩了回来。 这种奇怪的举动让人觉得很诧异,梁寻年轻,没有见识。 青阳子却盯着大门牌匾之上的镜子,那是镇器,沾了道家的罡气,这皮影人属阴邪一脉,自然不敢进去。 看来这梁家的大宅,梁镇长祖上建造的时候,就已经顾虑到了这些。 “梁镇长醒了吗?” 没有人吭声,院子里静悄悄的。 蒲阴阳看着奇怪,纳闷地道:“刚才不是他儿子媳妇抬回去了吗?其他人去哪里呢?” 青阳子心中隐约闪过一丝不好的念想,立刻抬脚冲了进去。 在大厅的正门口,梁镇长脖子上吊着根绳子,被吊死在大厅之中。 舌头伸了出来,眼睛大睁,似乎临死时也不愿意闭眼。 跟着冲进来的梁寻霎时间傻了眼,刚才还好好的,是梁家的后人抬了进去歇息,一行人才去了城外,找寻张家的阴婚媳妇。 没想到,只是不到半日时间,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竟然被吊死在了自己家中。 很多人都跟了进来。 看到镇长的尸体,立刻手忙脚乱地放了下来,还有人去探鼻息。 “死好久了!” 蒲阴阳叹息道。 镇长的尸体已经冰冷。 青阳子突然间头也不回,立刻冲到了屋子外面。 这么多人冲进门,外面的皮影人怕是要遭。 果然,门外还有十多个看热闹的年轻人,围着皮影人,正兴高采烈地看着已经燃烧起来的皮影人。 皮影人半个身子和纸人一样,身上火焰熊熊。 而门口的镜子上方,正发出一道白光,不断盯着皮影人的身体。 青阳子当机立断,飞身而起,将那镜子摘了下来,甩在地上,镇器一碎裂,皮影人身上的火焰已经消失。 她只剩下了半边身子,半条腿。 然而灵动的眼睛盯着青阳子,竟然似乎有一丝哀求之意。 “你说,我听着!” 皮影人的嘴唇动了动,这种用鲜血点出来的阴邪并没有什么异样,和人不能说话,可是青阳子作为青城高人,自然有的是手段。 怀中取出两道黄符,一道贴在自己耳朵上,另外一道贴在皮影人嘴唇之上。 皮影人的嘴唇慢慢翕动着,青阳子终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愤怒中带着一丝怜悯。 “你放心,我会将你好好安葬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一滴鲜血从皮影人眼睛中飞出,重新落入青阳子手心。 她的身材,也重新变化成一张烧坏的人皮,跌落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放在怀中,青阳子走了进去。 很多人都围在大厅之中,蒲阴阳喊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梁家的人。 梁家的人就像是忽然从这里消失呢。 当时的情况是梁镇长昏迷后,被自家的儿子和女人抬走的。但现在,偌大的院子之中,竟然没有一个梁家人口。 “他们去哪里呢?”很多人发出疑问。 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得出来。 青阳子却拉过了梁寻,问他:“你和那梁玉红很熟悉,应该来过这梁家大院吧!” 梁寻自然来过,小时候一起玩的时候,他们经常去梁家的后花园玩耍。 “来过啊,怎么呢?” “这后面是不是有一口古井,有一座庙?” 梁寻纳闷道:“是有一口井,不过庙么?我六七年没来过呢,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新修的?” “果然,那女人说的是实话!” “道长,现在怎么搞?镇长死了,没人主持大事呢!” 蒲阴阳和王倌,镇上几个有头有脸的人都围了过来,还有几个梁家白发苍苍的长老。 “镇长死得太蹊跷,人口都失踪呢!又没个寻处……” “那要不派人去找找?”有人建议。 “找不到的!”青阳子断言道。 “道长,怎么那么肯定就找不到,莫非?” 青阳子冷哼了一声,看向蒲阴阳,“你怀疑我?” “不敢!” “镇长的尸体先放在这里,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你派几个本家人看守,别再让尸体被盗了去,其他人回家去找工具,准备挖井!” 青阳子说出去的话,没有一个人动,梁镇长人虽然死了,余威还在,没有人愿意得罪梁姓的本家人。 见指使不动人,青阳子立刻道: “古井之中有两箱金坨子,谁挖出来就是谁的!” 财帛动人心,这句话比任何话都好使,蒲阴阳率先行动,吩咐人手去找寻铁锨,锄头,挖井的工具。 不到一会就有十多号年轻人扛着大锄小锨,甚至还有人推着独轮车。 人到齐了,工具准备好了。 有人开始迟疑:“道长,这金子您做得了主吗?万一挖出来,产生纠纷怎么办?梁家的本家人答应吗?” 这是不少人担心的事情,青阳子决断明快,抽出背上长剑,一剑砍了半面台阶下来,冷冷的道: “这里一切由我做主,谁要是不同意,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剑!” 梁寻看着师傅威风凛凛,决断极快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一种豪迈之情。 这才是自己的师傅。 梁家的后院很大,里面种了不少大树,林木茂密,不时有一两角凉亭的飞檐,矗立在其中。 涌进后院的人很多,很多人回去拿工具的时候,连自己的三姑六婆也叫了过来。 几十号人站在长廊之上,几乎挤不下。 蒲阴阳不得不站出来维持秩序,但金银诱惑之下,谁也不愿落后。 就在这时,本来晴朗的天空之中,突然飘过来一朵乌云,乌云未到,狂风先刮了起来,身后的木门被风吹得‘框’一下从外面锁住。 黑暗立刻笼罩了整个后院。 眼前目不见人,伸手不见五指,身旁全是女人吓得尖叫的声音,很多人大叫道: “鬼呀!厉鬼来了!” 胆子小的立刻拉开门,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不到一息之间,几乎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不到十个胆大的人。 蒲阴阳将木门关上,从里面锁死。 然后向着青阳子竖了个大拇指,微笑道: “道长好手段,竟然能呼风唤雨!” “小道而已,现在咱们动手!” 第十九章蜻蜓点水局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看着这陌生的院子,他记得十岁之前,这院子之中种满了奇花异草,而现在,到处是大石头和树木,也不知梁镇长从哪里搞来那么多大树,移栽在自己后院之中。 “那些人走了,道长,你将神通收了吧!” 蒲阴阳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劝道。 青阳子摇头:“不行,这里的风水已经被改变,埋棺的是个风水高人,早已经选好了地址,阳光一照之下,咱们什么也找不到的。” 确实如他所言,梁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当时的古井,青阳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黑暗的天空之中,突然一轮月光照了出来,皎洁的明月悬在上空,照在这片阴暗的森林之上。 蒲阴阳啧啧长叹,看向道长的眼光之中,已经近乎于崇拜。 这道人不光懂数理,也懂阴阳,更懂风水,比自己这个半吊子的阴阳先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能找到那口井么?” “找不到!”梁寻说了实话, 梁家的后院很大,几乎和山上的森林连在一起,而此时,密林中早已经拆除的土木四散在地上,地基上的大石头被挖了出来,有点规则地摆布在林中,早没了当初的样子。 “蒲先生,你怎么看?”青阳子问他。 蒲阴阳转目四顾,叹息道: “这里若不细看,和废弃的院子没什么两样,可是从这一石一木,细细看去,确像是一个小小的蜻蜓点水局。” “也不知道梁镇长这些年在搞什么,将后院弄成这个样子!” “蜻蜓点水局是什么东西?” 梁寻很好奇。 “那是埋人的风水宝地!”青阳子回答了他的疑问。 “不可能啊,我自小在这院子里玩过,这里没有一葬坟。” 梁寻很是纳闷,青阳子却道:“先生,你继续说!” “蜻蜓点水局,一生只能用一次,一旦下葬,子孙后代都不能在迁移起棺,葬穴也是很有讲究,坟前明堂必须开阔,靠背大鹏展翅乳头山。” 蒲阴阳终于发挥出了他的长处,口中滔滔不绝,在众人面前炫耀他的水平: “蜻蜓点水,以天星风水而定,融合此处风势,水势,地势。风藏水行,子孙必定大富大贵,登入朝堂。” 蒲阴阳指着后院的背山顶上的寺庙,眉头忽然凝在了一处: “但让人不解的是,能布出这等风水局的人,必定是高人,可奇怪的是,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山顶之上,是咱们葬云古镇的天门寺,庙里香火供奉神佛,而神佛专克邪阴之物。” “人死之后化为亡魂,阴气深邃,将棺材葬于寺庙下面,完全不合常规葬法。” “不奇怪!”青阳子忽然露出了神秘的笑意。 “为什么不奇怪?这完全不合风水之术!” “因为葬坟的人,不是为了让子孙后代大富大贵,登堂入室。而是用葬坟养邪气,破坏葬云古镇的阵法。” “怎么说?道长能否为老朽解惑?”蒲阴阳道。 青阳子笑了笑,似乎理明了思路: “下葬之人不想让棺中之人好过,借神庙仙气永世镇压,让鬼魂不进六道,不入轮回。棺中之人若含冤而死,更是将一股怨气养成厉鬼。” 听着师傅的解释,梁寻忽然间明白了山神庙中的那个女人。 凤冠霞帔,红色嫁衣。 难道,这里葬的,竟然会是张大善人家的阴婚媳妇? 青阳子怕吓到人,没有说出口的是: 借助这种风水局势,可以保尸身不腐,久而久之,必定成为尸王级别的怪物,死尸诞生出灵智,成为传说中的人灵。 而更恐怖的是,若是强行起棺,只会引起不详,轻则得不治之症,家破人亡,重则引起地震,当场将所有迁棺盗墓的埋葬。 这是地师里很高明的手段,敢这么葬,里面肯定是生前不凡的人物。也许古庙镇压的,就是这样庞大无法消灭,只能下禁制的厉害邪祟。 但让青阳子踌躇不前的,是曾经的师傅说过的一句话: 凡葬法有古怪的地方,如果地名中藏龙,藏虎之地,棺材之下,绝对有大凶之物,万万不敢轻易启开。 青阳子知晓本地历史,这地方以前曾经叫葬龙岭。 为了破除风水,官府在冀城以南修了一条渠,用来维护仅有的良田。 风水高人都说这是泄阴渠,将此处浓郁的阴气散发出去,防止养出厉害的邪物。 第一次遇到这种葬法的青阳子开始犹豫踌躇,人天生的恐惧与学过知识的理智告诉他: “这个坟不能挖。”青阳子说道。 可蒲阴阳却不这样想,当认出这是著名的蜻蜓点水局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宠宠欲动。 难道这里,就是通往那大墓的通道? 在冀城风水先生的秘术圈里,一直留有一个传说,说葬龙岭之下,埋藏着一座大墓。 昨日夜间,整个古镇被托上云端,清醒过来的蒲阴阳,亲眼看到了那座大墓的巨大石门。 但可惜李仙师一剑,将墓门彻底锁死。 这将蒲阴阳的念想彻底碎灭,他只是一个阴阳先生,在本地算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青阳道长亲口说,那大墓中有一柄皇室血脉的神剑。 假如自己找到了这个大墓入口,他将一举进入茅山道术的天师行列,名扬全国,身披紫袍,在各家大道场成为魁首,接受一众道士居士仰慕崇拜。 甚至当今大清皇室,也将奉自己为国师。 蒲阴阳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太师椅上端坐,紫袍披身的场景。 他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惊得心脏砰怦乱跳,这墓中就算有禁制,身旁也有青城的高人在旁边。 自己完全可以黄雀在后,渔翁得利。 一想到此节的蒲阴阳微微笑道: “道长,万一里面是青衣煞尸的本体呢?” 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青阳子的心坎里,是啊,这墓中养的是如此强大的邪物,风水局中的恶局。 青衣煞尸的本体一直没找到,只留一股邪魂,不断在镇子上袭扰。 万一,万一真的在这里的话,岂不是一劳永逸。 之前皮影人对他说过,这里是自己尸身埋葬之处,可惜她的神魂破坏得太厉害,而且三魂六魄被困在魂球之中烧化。 她用仅剩的一道残魄,助自己找到这里。 所以青阳子才想挖开她的尸身,蒲阴阳的话,还有皮影人的话,都指向了这个墓葬。 再加上这诡异的风水布局。 青阳子终于动了心思,他只有三个月寿命,就算死,也要将这邪物弄死再说。 决心已定。 第二十章 墓葬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阳子掏出罗盘,扯开一张红布,将罗盘放置在上,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密林, 来回踱步半圈,指着一颗石头三丈六前面处,说:“照这里挖吧!” 声音一落,蒲阴阳已经指挥起了年轻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土质越来越深,一米,两米,都快接近一人多高呢,换了两拨年轻人,甚至井里面已经到处是泥水,依然什么踪迹都没有,外姓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抱怨: “是不是挖错地方了,这里别说棺材,一根人毛都没有!” 抱怨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蒲阴阳狐疑地看向青阳子,见他一副高人模样,淡定地抄着手,一动不动盯着土坑看。 蒲阴阳终于忍不住问道:“道长,真……真没有挖错吗?这水都快到大腿了,快没办法挖呢!” 还没说完,突然间,一丝火星冒出,铁器铲破钝器的声音。 ‘铛’一声,刺破黑暗。 这撞击的声音很尖锐,吓得挖坑的两人一声尖叫,手脚并用爬上来,嘴唇吓得铁青,身子颤抖的道:“挖……挖到东西了,不……不是棺材,” 青阳子一声不吭地跳下去,在水坑里一阵摸索,带上来个古色古香的罐子。 火把照了上去,众人围上前,眼睛呆滞,都吸了口凉气。 “狗日的梁镇长,搜刮了不少好东西,都埋在了这里!” 一说有好东西,大家立刻变得兴致勃勃,很多人都知道镇长豪富,却不知道他将东西竟然会埋在后院。 有人找来水桶绳子,将里面的水舀出来,争先恐后地跳下去,唯恐落人一步,被人捷足登先。 蒲阴阳看着乱起来的人群,大声喝道:“都别乱动,东西拿上来,谁也不能私自带走!” 有人回声呛他,“得了吧,道长说了,谁挖到就是谁的,咱们要是挖出来点好东西,盖了洋楼,以后再也不用卖柴禾放牧了,在城里修栋别墅,抱着城里的白娃娃不香吗?” 也有人打趣:“蒲阴阳,你到现在还是个光棍,现在镇长死了,家里人也没了,真挖出来东西,你不得先娶一房城里的媳妇?你没摸过城里的女人吧,那手感,啧啧,和棉花一样,软和得像躺在云彩里一样。” 旁边人都在闹哄哄地挖宝,只有青阳子和梁寻沉着脸,蹲在罐子旁边。 蒲阴阳见约束不住众人,也蹲下身,拿起火把看了起来。 这个罐子是明朝青花的模样,和泡酸菜的摊子差不多大。 上面一圈镶嵌着金属,非金非银,一道印子上淡淡地发着金属光泽,正是刚才被掘头爆出的裂痕。 蒲阴阳见那坛子有冬瓜大小,忍不住猜测道:“这里面……不会装的是个人头吧!” 青阳子没有则声,似乎默认了他的话。 “弄开看看!”将金属圈割了个弧形,大声喝道:“都散开!” 蒲阴阳惊声倒退,青阳子一掌拍开坛子,立刻捂住鼻子,过了一会才皱眉:“没有尸臭味,难道猜错了?” 梁寻凑了过去,见上面有一层红布片,盖着什么东西,看见红盖头,吓得浑身乱战,舌尖打颤声说: “红盖头,是……是……又是那个女人……” 青阳子抽出桃木剑,手捏法诀,郑重的挑起盖头,在他的印象中,这无疑是那个红衣女鬼的人头,但没让他想到的是,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几根火把一起照耀下,罐子里是一个被人不知道用什么利器,剔得很干净的人头骨,洁白晶莹,仿佛刚被置入不久,但脸上罩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脸皮。 脸皮白嫩,上面还有细小的胡须。 梁寻看了一眼,忍不住道:“这不是张大善人的傻儿子吗,溺水死了之后,怎么埋在了这里?” 蒲阴阳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咬牙道:“老王八蛋,竟然骗了我,那张家祖坟埋的是两口空棺,真正的主儿原来在这里!” “怪不得,怪不得当日让赶紧下葬,就怕被拆穿!” 梁寻那么道:“张大善人的儿子,怎么会被人割了人头,放在罐子里?”这话刚说出口,突然间身子一冷,他立刻想到了不久之前,烧化的黑色球面。 三个女人,三道魂魄。 这就是青衣煞尸的手段吗? 蒲阴阳气的浑身发抖,说道:“阴损!阴毒!这是什么人,这么狠毒的手段,买一具女尸回来配阴婚,还要用蛊虫剔去面目,再换上割来的男人面皮,放置在罐子里!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青阳子忽然叹道:“买来的不是女尸,是个活人!” “怎么可能?” 蒲阴阳一脸的诧异。 青阳子苦笑:“有人告诉我的,这就是最阴毒的合葬之法,如果我没猜错,等会先出来的肯定是一具无头女尸,而且是被人挖了五脏,剥了全身皮肉的女尸!” 蒲阴阳平静了好一会,才问:“这……这难道是人做出来的?哪个人胆子这么大?” 这话如一桶冰冷的水,将梁寻浇了个透心凉。 那个威严,慈爱的镇长,会是这样阴毒的人吗? 就像是专门要应验青阳子的话,挖宝的人突然兴奋地高喊:“出来了,出来了,挖到宝贝了!” 几个人合力从一个坑洞里往外扯着什么东西,一股子红色的血水突然从坑洞里咕咚咕咚地往外冒,有眼尖地看清的那东西,赶紧撒手,不要命的往上爬。 发财心切的人使劲扯那东西,手上滑腻腻的,拉不住,还再叫道:“有点滑,再来人下来帮把手!” 青阳子喝道:“快,其他人赶快上来!” 王倌立刻长身而起,手中已然多出一把绳子,将坑里三四个人一圈套住脖子,双手连拔,一起都拉出坑洞。 他个子矮小,手上力气却是极大,三四个人四五百斤的重量,在他手中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被拉出来的青年大声骂道:“尼玛的……套我脖子干嘛?” 王倌大声怒喝:“你不看看,你们都挖出了什么!” 众人火把马上照向洞坑。 只见血水咕咚咕咚地冒个没完,过了一会,一具无头女尸慢慢飘了出来。 火把掩映之下,人人觉得自己背上寒毛乍起,寒孺子浑身满布,睁大眼睛张大嘴。 第二十一章 竖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坑洞中的血水冒了出来,一个女人的无头尸体,身上是红色的嫁衣,衣服被泥土弄得褶皱不堪。 王倌伸出钩子,将女尸钩了起来,众人凑近细看之时。 只见那衣服中间,包裹的血肉像是没有骨头,新鲜的血肉泡在血水之中,就像是刚刚切下来的鲜肉。 上面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尸身不腐,这血水必定有奇异之处。 “没有骨头!”梁寻轻声说道。 女尸一被拉上来,就攒成了一堆血肉,这女人身体早已经将全身的骨头剔了个干净,泡在衣服之中。 青阳子神色默然,默默地取出那颗骷髅头,揭去了头骨之上的男人面皮。 他将头骨放置在女尸脖子上,将身体摆出躺着的姿势。 轻声念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姑娘一生勤苦,生前遭人玷辱,死后还要被剔骨剥皮,所遭冤孽,贫道自会为你讨个公道,你安心上路吧!” 取出了怀中的青白人皮,铺在那女尸身上。 吩咐人抱来了柴火,将尸体烧得一干二净。 蒲阴阳见挖出来的只是张大善人的阴婚媳妇尸身,颇有些偃旗息鼓,这等风水宝局,按道理来说,安葬的必定是一代阴邪。 这女人虽然死后化鬼,却远远没到这个程度。 至于张家的女尸会被埋在梁镇长的后院,又看着青阳道长一番祝祷之词,将人皮放在这女尸身上,再加上梁镇长突然上吊,蒲阴阳已经隐约猜到,这女人身前活着的时候,和梁镇长脱不了干系。 又联系魂球消散之时,那女人要吃了镇长的神色,梁镇长一脸煞白的模样。 此女生前,必定被梁镇长玷辱过,死后尸身,顺便卖给了张家大善人儿子做媳妇。 让蒲阴阳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合葬之墓有点太古怪,只有一张男人的面皮,而女人全身骨头被踢,皮被剥下来做成了皮影人。 难道说,梁镇长和那青衣竟然真的有瓜葛? 还是青衣煞尸在张大善人和梁镇长之间两头通吃? 蒲阴阳正在这里想破脑袋,那边王倌已经大声道: “还挖不挖呢?” 立刻有人接道:“还挖个鸡毛!,这里邪煞得紧,赶紧回家吧!” 折腾了半天,很多人都以为能挖出好东西,结果全是恶心的脏东西。很多人看向青阳子的眼光之中,已经带着不少怀疑之色。 蒲阴阳却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迟疑了一声:“青阳道长,现在怎么搞?” “挖吧,继续挖,我倒是要看看,这狗日的青衣煞尸在搞什么鬼!” 青阳子声音很大,也很愤怒,有几个还没死了贪念的,也没有走,于是水桶提了过来,开始重新刨。 不过一会,又是‘铛’的一声,金属击打的声音。 有人叫道:“终于出货了!这回该不是脏东西了吧!” 有了干劲,没有一会,一个方方正正的石板从土下露了出来。 石板只有不到一米长宽,众人开始朝下挖,过不多时,有人吸了口凉气: “是口棺材!” “是口竖着的石棺!” 蒲阴阳脸色一阵激动,他从业几十年,横着的,斜着葬的都见过,唯独没见过竖葬的,这里就是那通道之处么? 青阳子眉头却皱得更紧,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只有他知道,竖棺意味着什么。 梁寻见师傅为难,问他:“师傅,怎么呢?有什么不对吗?” 竖葬之法,一生只能用一次,一旦下葬,后代之人都不能起棺。 一旦起棺,主棺之人必定横遭灾祸。 这里还在考虑要不要挖出来,那边几个农庄上年轻人发财之心迫切,在青阳子还在思忖的时候,已将将棺材眉目清晰地挖了出来。 这是一口非常标准的石棺,上面大,下面小。 这在葬经之上有一个很古怪的寓意,寓意人死之后,不能躺着,得一直站着受罪。 石棺很沉,但在七八个年轻人麻绳扁担协作下,还是被抬了出来。 蒲阴阳立刻大手一挥,让众人退开,自己从包袱之中,取出各种镇邪之物,墨线,糯米,金漆,在石棺之上,用墨斗线弹了三横九竖,十二道黑线。 随后站得很远,向着王倌说了句:“开棺!” 王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按我的意思,还是原封不动,葬回去吧!” 年轻人有人道:“好不容易弄出来,那不是白费一身力气么?胆子小的闪开,让我来!” 有两三人已经拿起了掘头,伸进了棺材缝隙之中。 王倌忙向青阳子道:“道长,这棺材开不得!” 青阳子苦笑了一声,说:“这是蜻蜓点水局,此棺已经成煞,今日不斩草除根,必定会害了镇子上乡民,一切业障,都由贫道来受吧!” 蒲阴阳立刻叫道:“拿出来烧成灰烬,看她还敢作祟!” 两个人一发话,年轻人立刻一拥而上,将棺盖狠劲翘了起来。 ‘铛’的一声,一道紫气从棺材中飞出,直冲云霄,将整个阴暗的天空彻底刺穿,黑云退散,重新露出了一片艳阳高照。 “那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很多人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王倌立刻跳了上去,取出个酒葫芦,喷出三口三阳酒,洒在石棺当中。 梁寻第一时间凑了过去,想知道棺材之中放着的,会不会是梁镇长的女儿。 棺中既没有黑气散出,也没有尸臭味散出,隐隐约约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众人好奇地凑上前,然后同声发出一声惊咦之声: “哇……!”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镇长大人吗?怎么躺在棺材里!” “糟了!” “上当了!” “被人算计了!” 一看清棺材中的面目,青阳子立刻从门中冲了进去。 果然,前面院子中已经空无一人,梁镇长那具尸首不翼而飞,看守的梁家本家人也失去了踪影。 大门被关着,有几个年轻女人正蹲在石狮子跟前,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青阳子立刻问道:“有人见到梁镇长尸首吗?” “没有啊,刚才出来的时候,还在院子里放着呢!” “这大门是谁关的?” “梁家的本家人啊,还将我们赶了出来,说是不让呆在院子里!” 青阳子脑袋一下子木呢,假如棺材之中的梁镇长是真的,那这个一直游离,假装上吊的镇长大人,肯定是假的,说不定是青衣煞尸所扮的。 他们被人算计呢。 第二十二章 宅中的古庙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后院之中的人,满怀惊异的将镇长尸首抬了出来。 经过无数人的指正,确实认定了,这镇长是真实的梁镇长,尸身还是新的,死去也不过半月时间。 正好是张大善人配阴婚的时间。 看来这皮影戏团,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来了。 这十五天之中,已经将诸般事情,都安排妥当。 就在这时,青阳子突然间眉心一阵刺痛,差点晕倒在地上。 梁寻忙扶住了他,问道:“师傅,你怎么呢?你没事吧!” “没事,这是开棺的不祥厄运,承受在了我的身上,不过他没算到贫道只有三月寿命,这开棺厄运也不过如此……” 突然间,被挖的深坑之下,阳光透过,露出了一丝金色的光芒。 “黄金!黄金!” “道长果然没骗我们,这里真的有黄金!” 年轻人看到那黄色的金光。纷纷跳了下去,生怕落人身后,分不到一点东西。 坑洞下的泥土立刻被分了出来。 每个人神色紧张,嘴巴大张,看着下面不可思议的浩大的铜绿地面。 “这就是所谓的青铜阵法吗?” 昨日夜间,每个人见到的托住整个葬云古镇的青铜阵法,终于露出了一点面目。 石棺之下,是一张硕大,几乎挖不到尽头的铜绿地面。 这青铜铸造的铜绿地面到底有多大,每个人都不敢想象。 仅仅挖出来的这一点点地面,就有三丈方圆。 就在这青铜地面的正中,画着一道太极八卦图。 那是一张硕大,浩瀚的绿色青铜地面,上面不知道用什么铁器,勾画出了太极图案。 在太极的阴鱼和阳鱼之间,竖立着两根金黄色的黄金柱子。 只有人体的胳膊粗细,但却已经被扭曲。 黄金柱子被拔了出来。 蒲阴阳盯着那两根扭曲的黄金柱子,苦笑道: “这是镇龙钉,这里的阵法已经被破了!” “以女人尸体血水污秽神物,这确实是很高明的手段!” “埋棺之人真的是煞费苦心,找到了这处镇眼所在,用女人尸体来坏掉阵法的神气。” “是那道紫气!” 青阳子叹道: “紫气是阵法精华所在,从这镇龙钉之中,进入棺材,用梁镇长的尸体养气,只要一开棺,这东西就飞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在石棺竖着的地方,正好有两个孔,刚才抬棺材时没有人注意到,此时被人一提醒,许多人都看向了棺材底部的两个洞。 “道长,现在怎么搞?”蒲阴阳有点无奈。 这根本不是什么墓道之门,他完全猜错了,灰心丧气的他无奈地看向青阳子。 镇龙钉已经被破坏,这处墓葬已经毫无价值。 梁寻突然道:“刚才先生是不是说,女人尸体血水,可以污秽这种神物,破坏阵法?” “对啊,怎么呢?有什么不妥吗?” 梁寻立刻道:“可是现在,只找到了一具棺材,一个女人的尸体,还有其他两具呢?” 蒲阴阳立刻兴奋了起来,叫道:“对啊,三个女人,三个阵法,还有两处地方呢!” 青阳子微笑着看着他的弟子,这孩子确实聪明。 当看到魂球之中三个女人魂魄的时候,青阳子已经猜到了,这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这葬云古镇的阵眼,必定是三处。 这也是他不惜身受厄运,一心一意想挖这墓葬看看的原因。 “将这里埋了吧!黄金分给众人!” 青阳子吩咐道,他说话算话,本来是想引人挖开墓葬,结果没想到里面真的会有黄金。 这处阵法已经被破坏,镇龙钉也不管用呢,还不如激励下年轻人。 这古镇之中,还有两处墓葬呢,要期待他们的力气。 有了黄金,棺材填回去很容易,墓葬很快被填平。 “现在去哪里?” 黄金的镇龙钉被切成了十几截子,连梁寻都分了一手。 这处墓葬是那皮影人找到的,现在皮影人已经被烧成了灰烬,线索也断了。 梁镇长是假的,已然不知去向,当务之急,首先是先将假的梁镇长找出来。 镇子上所有的人手都被派了出去,一直等到午后吃过饭,带回来的消息,就是梁家的偌大几十口人连带着镇长都无端消失呢。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寻过,皮影戏团,加上梁家的人都消失呢。 葬云古镇并不大,既然找不到人,十几个人重新围在了大厅之中,计议着下一步该怎么行动。 “青阳道长,你能算出这阵法之所在吗?”蒲阴阳问。 “这是两百六十年前,皇家的风水术士设置的阵法,老道我又没参与过,怎么可能知道?” “只有将整个镇子翻出来,才能找到这墓葬之处。” 有人在提建议。 “废话,这镇子这么大,翻一百年,也不一定能翻出来。” 争来争去,却是毫无头绪,眼看天色将黑。 梁寻终于站了出来,迟疑的说:“既然张家的媳妇会埋在梁家的后院,那梁家的女儿,会不会被埋在张家的院子之中?” 这句话立刻将所有人吸引了过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张家大院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大火,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无妨,张家的人被囚禁了起来,咱们找几个人出来,对对口供就知道呢。” 有了目标,众人立刻开始行动,张家的人很快被带了出来。 逼问出的口供,最后都集中了在了一座小庙之上。 据张家人口述,张家的大院之中,半月之前,立起了一座庙。 庙就在老爷张大善人的门口,里面供奉着一尊女菩萨。 大宅之中立庙,而且时间刚好是在半月之前,蒲阴阳和王倌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 这庙必定有古怪。 一行人立刻出门,往张家宅子而去。 经过之前的一场大火,张家的大院已经被烧成了一座废墟。 黄昏的风一吹过,卷起无数道灰烬,四散乱飞。 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在废墟之中,所有走进院子的人都感到浑身不舒服。 青阳子却是越看越兴奋,向着梁寻笑道: “寻儿,你怎么看!”他话声之中,俨然已经当成了他的弟子。 梁寻说道:“用庙镇压墓葬阴气,手法和刚才的如出一辙,弟子猜测,那棺材应该就在庙宇下面。” 果然,没烧尽的大善人房子的基门口,矗立着一座类似山神庙大小的庙宇。 这庙宇是黄铜打造,结实无比,火焰虽然见表面烧得漆黑,却并没有损坏里面的塑像。 “怪了,这不像是女菩萨呀!” 第二十三章 神翕中的腊尸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张家人的口述中,这是一座供奉女菩萨的小庙。 这不像是庙宇,更像是神翕。 而神翕之中摆放的,并不是什么女菩萨。 神翕不大,刚好能放进一个人身。 里面端坐着一个红衣塑像,那座红衣神像鲜艳欲滴,栩栩如生,似乎就要马上活过来。 梁寻一看到这塑像,脑子一蒙,突然间直直栽了下去。 当他幽幽醒转时,青阳子正抱着他,叹息说: “这就是那镇长的女儿,梁玉红么?” 梁寻含泪点了点头。 这红衣塑像脸蛋上擦了脂粉,鲜艳异常,一张脸和十八岁的姑娘一样,鲜艳得几乎快滴出水,眼神灵动,红白分明。 正盯着眼前的梁寻。 就在此时,废墟之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在场之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站不直身子,神翕中的红衣塑像被阴风吹拂,似乎想站起身来。 梁寻突然间眼前一花,觉得眼前的塑像似乎活了过来,拿着温柔的眼神盯着他,嘴角抿起了一股子羞涩的笑,“你来了?好久不见呀!” 声音柔美,充满了喜悦之情。 梁寻蓦然间整个身子都爬了起来,伸手搭向那只素白,纤细的手: “是,我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塑像水一样的眸子微笑着,脸上是温和的笑容。 “有人要带我走,你愿意和我一块去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声音中充满了魅惑之意。 梁寻似乎中了邪一样,伸出手,刚想握住那只几乎完美的玉手之上。 突然—— 天崩地裂,一声炸响。 一道剑光从天而入,斩在这塑像之上, 本来几乎要化形而出的红衣塑像,连庙带身子,突然被这一剑斩成了两半。 一声暴喝响起在耳边: “阴邪,胆敢诱惑我青城弟子!” 梦魇破除,梁寻一下子醒了过来,他只记得自己刚才看了神像一眼,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已经走到了小庙之前,还伸手去摸塑像。 这是一具活塑的身子,内脏已经被掏空,身体上裹满了尸蜡,看起来栩栩如生。 整个被切开的身体之上,有白玉一般的光泽。 梁寻心中一痛,刚想去摸那具残破的身子。 青阳子突然厉声叫道:“别碰!” “这是被青衣煞尸染指过的邪物,沾之即死。” 王倌和蒲阴阳动作很快,火把松油立刻扔了上去,将这具邪尸烧死。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被人制成邪尸,又被烧成灰烬,梁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抽搐,痛苦让他彻底低下头去,拜在神翕之前,身子在一抽一抽。 看着他难过的样子,青阳子面有不忍之色,安慰道: “寻儿,别难过,这已经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呢,那女孩早死呢,眼前的只不过是一具被人炼制过,用来害人的邪尸而已,你别痛苦,等抓住了青衣,我亲自将他的剥皮抽骨,为你报仇雪恨。” 青阳子的话并没有打动梁寻。 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感情上却怎么也舍不得,那个曾经语笑嫣然的女孩,会是眼前这样害人的邪尸。 烧化了梁玉红的身子,神翕被扔在了一旁,年轻人立刻开挖。 和梁寻猜想的一模一样,在这院子的两丈八深处,同样是一口竖棺,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石棺吸引时,梁寻泪眼婆娑中看到: 烧化的灰烬之中,有一颗黑色的琉璃球,不到一寸,埋在骨灰里面。 梁寻悄悄地捡了起来。 黑色的琉璃球上,是雨过天晴色的钧瓷润度,像是一束永远也握不住的皎洁的月光。 这一切都被青阳子看在了眼里,蹲下身,低声道:“收起来吧,那是这女孩给你留下的礼物!” 梁寻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师傅,这是人死烧化之后留下的舍利子吗?” 青阳子轻轻摇了摇头,将他的右手掰开,将琉璃球放在他掌心的月牙之上。 忽然—— 这块玉不像玉的球化成无数的粉末,融化在他掌心。 而那个黄色的月牙,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 “这是怎么呢?” 青阳子没有回答,直摇头示意他悄声。 这一次石棺打开时很小心,蒲阴阳将他的浑身家当都拿了出来,用黑布,八卦镜罩在上面,甚至掏出了紫金葫芦,防止棺材中的那一道紫气逃逸。 当棺盖启开之时,蒲阴阳站在上面,手拿着桃木剑,念念有词的做法。 然而,棺盖之中的紫气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穿破镜子,黑布,没入黄昏的夜空之中。 只留下几个人,看着天边消失的紫芒,半天合不上嘴。 王倌讥笑道:“阴阳先生,你这手法不行呀,还没修炼到家……” “闭上你的鸟嘴!”蒲阴阳怒道。 王倌嘿嘿直笑,看向棺材之中。 这一次棺材之中会埋着什么人呢? 很多人好奇的目光看向石棺之中。 黑色寿衣,枯黄的脸面,张大善人那因为常年抽大烟的老脸露了出来。 “大善人!” “怎么可能?” “不是昨天被扔在火上烧死了吗?” “那个……也是假的?” “镇子上到底有多少假人啊?” 无数疑问发了出来,却没有人能解释。 梁镇长能躺在其中,这张大善人和那青衣煞尸有瓜葛,自然也能躺在棺材之中,这两人都是凡俗之人,被青衣煞尸拿捏,是件很合理的事情。 在石棺下面,依旧是一幅铜绿地面的太极八卦图。 阴阳两鱼之中的黄金柱子之上,扭曲得不像话。 这里的青铜阵法也被毁呢。 蒲阴阳叹息道:“这里风水不行,那高人却能强行造出风水局势,将女人身体炼成邪尸,镇压此地阳气,确实是高明手段,只是可惜了这孩子,二八年华,却被人……” 梁寻听到这话声,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在心底暗暗发誓,梁某有生之年,必将铲尽天下妖邪。 青阳子盯着那八卦阵图,叹道:“这第三个阵法会在哪里呢?” 蒲阴阳脸上却是一脸的忧愁之色,说:“道长,这第三个阵法,我建议还是别找了,万一找出来,这棺材中的紫气又飞走。三道归一,这青铜阵法一破,万一这镇子碎裂……” 话声刚落,在镇子的上空,突然重新响起了皮影戏开场时的唢呐之声。 围观众人脸上,立刻变得没有了一丝血色。 眼光向上,望向镇子中央的上空。 第二十四章 血身奉神灵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围观众人脸上,立刻变得没有了一丝血色。 眼光向上,望向镇子中央的上空。 “又开场了!” 唢呐声音一落,铜拔,四胡声悠悠扬扬地响起,逐渐暗下来的夜空之上,一个女子的唱戏声音在镇子上空回荡。 青阳子看着周围簌簌发抖的人群,怒道: “怕什么!她不去隐藏行迹,竟然敢现身,今日贫道就斩妖诛邪,一展青城道士风采……” 一声暴喝:“跟我来!” 青阳子整个人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罡气,震慑得每个人都跟在他身后。 “跟好我!”他对着梁寻低声道。 青衣煞尸现身,自然是有恃无恐。 当众人走入戏台广场之上时,不由得都吸了一口凉气。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戏台下面,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这些人都是神色古怪,脸上画着浓妆,不管男女,嘴上都是擦着口红。 ‘皮影人!’ 这么多的皮影人,究竟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当众人走近广场之时,每个皮影人都回过头,用阴森恐怖的眼神盯着众人。 “随我来!别虚!” 青阳子将武帝金钱剑握在手中,当先开路。 正准备杀进去时,突然间,皮影人自动分开了一条路,让他们进去。 人一走进去,立刻被合围。 此时在戏台之上,一个穿着青衣的美丽女人,正幽幽怨怨甩着红袖,在台子上呜呜咽咽地唱着。 这皮影戏团,唱的竟然不是皮影戏。 而是西北有名的秦腔。 当众人都走到台子前面时,青阳子与蒲阴阳同时爬上台,怒喝道: “阴邪,害死了镇上这么多人,竟然还敢现身!” 手中的糯米,金砂,各种克制阴邪的纯阳之物都甩了过去。 没想到青衣女子只是轻轻一挥水袖,所有的东西都不见呢。两人踉踉跄跄被袖风从台子上甩了下来。 “既然来了,先看场戏呗,急着投胎啊!” 青衣停下唱声,幽怨地对着二人,轻声说道。 “唱你妈的头!” 王倌刚想扑上去,青阳子立刻拉住了他,指了指身后的皮影人,问道: “这些皮影人,都是你剪出来的?” “当然,手艺不错吧!” “这是用活人人皮剪出来的?” 青衣突然轻笑道:“当然,这世上无论多好的纸,可剪不出这么生动的人物,你看他们,个个像是活人一般。” 她的手指白如春葱,脸上的笑容又纯又荡。 在场之人,却是人人屏气凝神。 蒲阴阳突然大声道:“镇长和大善人也是你害死的?” 青衣嫣然道:“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呢,是他们自愿的!” “你特么放屁!”王倌怒声骂到。 青阳子神色很沉着,沉默了一会,才问道:“那封送上青城的书信,说天下有大难,龙血神剑即将解封的信是你送的?” “是我送的,剥皮剔骨之罪,可不好受吧!” 这话一出口,青阳子整个脸变得嫣红,恨声道:“原来你就是少监正,少监正就是你!” 青衣突然间狂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猜不到吧,李慕瑶也猜不到吧,来取皇血神剑的人竟然只有一个,而且会是个女人!” “阴邪,不许你提我师尊名讳!” 青阳子大怒,腾身而起,手中武帝金钱剑翻身刺出,直取她的脖子。 青衣冷冷的哼了一声,手指轻轻一拨,青阳子的身体立刻飞了出去,趴在地上。 梁寻急忙扑了过去,扶起了他,“师傅,你没事吧!” “没事!” 这女人竟然会是钦天监大名鼎鼎的少监正,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独自一人前来,来破这里阵法。 蒲阴阳忽然道:“你召唤我们前来,肯定是有恃无恐,那……第三座阵法……” “看来你不笨呀,小伙子,那第三个阴身就是我的身子,要不是青阳道长帮我把先天紫气放出来,我还得亲自动手,时间又得耽搁好多天!” “我错了,大错特错,当时我以为你不过是少监正豢养的邪物,没想到啊,你本身就是邪物,你拿那么多人命去填,就是为了吸引我师尊离开这里吗?” 青阳子神色痛苦,那轻轻的水袖一拂,竟然给他留了内伤。 “现在这方天地已经锁死,你师尊既然出去了,那可是再也回不来呢!天墓重开之日,就在今晚!” “你究竟是人是鬼?” 青阳子很是不甘,这女人修为太强大,太恐怖,自己修道一百来年,竟然抵不住她的一击。 “自然是人……已经走出长生之道的人!” 青衣缓缓道,“太后着我前来,就是抽出此地的龙血神剑,让龙气重新散发天地之间。你等邪魔不知天道,妄图阻我大计。今日,都死在这里吧!” 青衣突然间解开了自己的戏服,美丽,优雅,且赤裸的身子霍然飞起,身子腾向天空。 在她清秀的玉足之下,一个青色的铜炉燃烧着熊熊之光。 青阳子大声叫道:“你难道不知道,那龙血神剑早已变异,堕落了吗?这大墓开不得!” “我当然知道!” “这天地如此污浊,正好请它出来肃清天地,还人间一片朗朗乾坤!” 当青色铜炉之上的符文开始闪光。 纳闷不解的王倌道:“他这是要干啥?” 突然间,所有在场的皮影人都跪了下去,身子匍匐在地上,嘴上喃喃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她在破阵!” 青阳子话声一出口,铜炉中飞出一道紫气,没入苍穹之中。 与此同时,黑暗的天地间突然重放光明,照射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睛,立于云霄的青衣身子几乎透明一般。 在这刺眼的光明之中,一道血红色从天上逐渐挤了出来,那一道血红像是一片云彩,不断在天上扭曲,涌动。 青衣素白的身子沐浴在这道血光之中,终于,血红色从她头顶灌入,青衣整个赤裸的身子突然间变成了一具鲜艳的红色人体。 红色的人体缓缓扭动着,在她的身上,生出无数道裂缝,血肉从裂缝中撕扯开来。 宏大的道音从空中传了下来: “伟大的神明啊,听我的召唤,弟子恳请您降临这人间,荡平这世间的一切污浊,扫除人类的邪念,贪欲,还人间一片干净!” 青阳子咬牙骂道:“原来这特么就是血尸奉阴神!” “可是这供词,怎么听着这么高大上呢?”王倌很是纳闷不解。 第二十五章 道门异术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蒲阴阳冷哼道:“这种邪教的人就是想将活人变成僵尸,成为皮影人那样不死的怪物,这样才能去除人的七情六欲。你想变成那种东西吗?” 王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想!” “道长你没猜错,不过这血尸可是召唤出来的东西,并不是埋在地里那种普通的血尸!” “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不仅想破去这青铜阵法,还想献祭镇上的生灵,用来唤醒那墓中的邪神!” 青阳子咬着牙,说:“现在只能以命搏命呢,寻儿,你在下面护好我的法身!” 梁寻刚站起身,一把雷击木剑塞在他的手中。 “任何人动我法身,在我没下来之前,你拔剑尽管杀之!” “好!师傅尽管放心,我只要有一条命在,绝不会让人动师傅身子!” 青阳子又看向王倌与蒲阴阳:“两位道兄,等会皮影人异动之时,尽管杀无赦,尤其注意远处那两个女子!” 说着看了远处站着的如夫人和姚大娘。 这两个女人一直不出声,只管默默地跟着。 所以青阳子很是信不过。将下面的事交给了二人。 “道长,您是要施展道门灵魂出壳的神术吗?”蒲阴阳一脸地崇拜,这种道法他只听闻传说过,却从来没亲眼见过。 “这一镇乡民的性命,还有你和我这么多人性命,都在此一剑!” 青阳子抽出背上的武帝金钱剑,取出阴阳八卦镜,咬破舌尖,吐在镜子上。 他双手提剑,脚下倒行七圈,顺走三圈,神色严肃,嘴上念念有词: 日出东方,敕敕洋洋,太少老君,赐吾灵符,飞门摄光,普扫不祥 破瘟金刚,听我号令,降妖伏魔,捉怪斩鬼,魂回脏腑邪祟离伤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去! 剑尖画符,他的身子突然停住不动。 梁寻亲眼看着一道白色虚影从师傅的头顶飞出,握着一柄白色长剑,冲向天空中那道鲜艳的血红之色。 剑光没入红色的身子,天空中立刻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跟着阴狠尖利的女子声音传来: “青城的牛鼻子,你胆敢坏我大事,看我今日活剥了你!” 血色的大手印抓出,一把捏住青阳子的身体,活生生扯做了两段。 梁寻看得撕心裂肺,大声叫道:“不要……” 白色的虚影幻化,消失在血色之中。 身旁的青阳子身体突然间一动,口中狂喷出一股鲜血,他气息微弱,颤声说道:“快走,这里不能留!” 刚一说出口,戏台之下,密密麻麻的皮影人爬了起来,张开血红的大口,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的血色人影浑身散发出无数道红光,散在古镇之中的各处地方。 蒲阴阳奇道:“这是要干嘛?” 话声刚落,身子蓦然间被皮影人拖了出去,王倌眼疾手快,手中的墨斗线甩了出去,缠住他的手腕,大声叫道: “快拔剑!” 这一声提醒了蒲阴阳,身上的桃木剑拔了下来,反手将一个皮影人双腿斩断,但那皮影人悍不畏死,双手狠狠地抓住他的腿不放松。 蒲阴阳惊骇之下,挥手连斩,腿上带着两只断手被拖了回来。 与此同时,人群中传来惨叫之声,同来的年轻人都被无数的皮影人拖进人丛中,被血红的牙齿噬咬,身子转瞬就被拉断成了几截。 这些皮影人牙齿尖厉,手上的指甲忽然间暴涨如刀刃,刺进这些年轻人的身体之中。 王倌连续喷出几口酒火,将这些皮影人逼退,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扑过来的前仆后继的皮影人。 天上的红色丝线散落在皮影人丛中,每一个沾染到红色丝线的皮影人身体都开始暴涨,浑身沐浴着血光,口中的牙齿暴涨到下颚,从嘴里伸出来。 “怎么办?师傅!” 梁寻从未见过这等恐怖的场景,不光是他,王倌与蒲阴阳一生也没见过这等诡异之事。 这些皮影人就像是僵尸一般,身体坚硬,被红血沾染的更是砍不动。 忽然间,扑过来的皮影人刚拉住梁寻的胳膊,身子蓦然间被甩飞了过去,一连好几个,都是这样,正诧异间。 只见如夫人摇头晃脑,一头青丝拉得三四丈长,不断地将皮影人脚腕缠住,不断地甩了出去。 不到一息之间,戏台之上,只剩下了六个人,姚大娘,如夫人是一堆,另外四人是一堆。 “快过来!”蒲阴阳尖声叫道,一脚踹开一个爬过来的。 如夫人刚提起姚大娘,身子跳起之时。 天空中突然间惊雷响起,一道粗逾水桶般的紫色闪电,劈在戏台之中。 炸出一个深坑,所有的皮影人都被劈成焦臭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梁寻大喜道:“这是苍天也要帮我们吗?” 洋溢在众人脸上的喜悦还没褪去。 大地突然间开始裂开,一条深沟自众人眼前徐徐散开。 无数房屋嘎吱嘎吱的响声突然间自四周传来。 王倌急叫道:“这是……要地震呢!怎么办?” 脚下的土地开始隆隆升起,下坠。 众人站立不稳,人人脸色惊慌,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一切。 梁寻扶着的青阳子突然微弱地叫了一声:“我……我怀中……有白纸船!快……快拿出来!” 梁寻立刻伸手,将一碟子白纸船取了出来。 “师傅,怎么用啊!” “血……刺破我指尖……” 当三滴鲜血滴入白纸船之后,纸船忽然间放大,膨胀。 梁寻终于明白了昨晚,为什么这白纸船不能轻用,这是要献祭自身之血。 当白纸船载着六人,从已经东倒西歪的镇上掠过之时。 梁寻突然叫道:“我爹!我三叔!”神色惊惶,看向已经被埋没的自家院子。 他不顾一切地想爬下去,王倌狠狠拉住了他。 青阳子无奈的苦笑道: “已经迟了,他们被腐化了……” 这话一出口,梁寻立刻看到,在镇子上无数东倒西歪,碎裂残破的房屋之中,走出一个个呆滞木然的身体。 这些人眼神无光,身子僵硬,浑身沐浴着血色光芒。 在他们脚下,是一条红色的光幕,铺着一条大道,缓缓伸向古镇之下的大墓之门。 “这……这是要干什么!” 第二十六章 镜中的巫祖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是献祭!” “用无数的人命,去破开我师尊封印的禁制,这女人彻底疯了!” 青阳子无奈的说道。 “他们……他们还有救么?”当梁寻颤抖着嘴唇问出口的时候,每个人心脏都是一颤,在这些被献祭的人影之中,都有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 每个人眼睛都盯着青阳子的嘴唇,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梁寻已经跪倒了下来,不断地磕头,声音中已经满是哽咽之声: “师傅,弟子恳求你老人家救救我爹,救救他们!哪怕是用我一命换一命,只求您救救我爹!” 青阳子看着跪着的梁寻,微笑道:“我的命是你救的,缘起缘落,也当给你还回去,你起来吧!” “师傅,您答应救我爹呢?” “我尽力而为吧!” 这句话之中满是无奈与痛楚,梁寻知道,当师傅答应自己的时候,已经打算豁出这条性命。 这让他心中痛如刀绞,哽咽了一声:“师傅……” “你别难过,我只有三月可活,迟早是要死的,多救一人算一人……我辈修道,就为天下苍生,当今天下罹难,阴邪辈出,正是青城弟子身陨殉道之时。” 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青阳子整个虚弱的身子都像是变了一个样子。 脸上重新焕发出红润之色。 白纸船停在了一处峰顶之上。 青阳子将阴阳八卦镜重新取了出来,咬破指尖,一滴一滴的鲜血从沟槽中灌入,血液不断凝结,他不断地咬破手指。 梁寻看得很是不忍,看着他没咬破一次,身子就虚弱地颤抖一下,忍不住道: “弟子的血可以吗?” 青阳子摇摇头,终于用血在镜子上画出了一道乾坤清气图。 突然间用力一锤,搭在自己胸口,只听见‘咔嚓’一声,肋骨断裂。 梁寻脸色被吓得惨白,尖叫了一声。 青阳子神色坚毅,手指如鹰爪,将断裂的肋骨活生生从胸腔之中取了出来。道袍掩住了伤口。 两节白骨放置在镜子之上。 只见白骨之上,环绕着一团黑气,黑气逐渐散开,黑气中间有一方清澈的湖水。 落在镜子当中。 水面之上光滑无比,一个老太婆皱纹满布的脸现了出来。 在镜子里,嘴角扬起,甜甜地笑着。 镜子忽然间发声: “你找我做什么?”老太婆甜甜地笑着。 青阳子斯嘎着嗓子:“弟子青阳子,青城道门三十六代弟子,召唤老祖,想借老祖神力一用。 老太婆笑得很甜:“这还不够!” 一双沾满鲜血的手突然间伸入脏腑,活生生摘下来一个肾脏,放置在镜子之上,青阳子脸上全是冷汗,咬牙道: “这样可以吗?” “这还远远不够!” 老太婆依然笑得甜甜的,温柔中不带一丝邪魅之气。 青阳子脸色终于大变,“这还不够吗?” 老太婆微笑摇头。 青阳子长声叹道:“罢了,罢了,只怪贫道学艺不精,想借助巫祖之力,这对招子,当是贡品,供奉于你吧!” 梁寻再也忍耐不住,嘶声叫道:“师傅,不要!” 蒲阴阳和王倌同时脸色一变,刚拉住梁寻,没想到青阳子早已有此一心,两指入眼,活生生将自己眼睛挖了出来,放在铜镜之下。 二人已经看出,青阳子在进行某种邪魅的唤神之力的仪式。 这时候一旦打断,青阳子立刻七窍流血而死。 水面消失,镜子上老太婆脸蛋忽然也消失了。 青阳子缓缓站了起来,他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一股黑气之中,黑色的道袍长风猎猎,身子忽然间像是临虚御空,凭空飘了起来。 身子越飘越高,青阳子将手中布满黑气的武帝金钱剑祭了起来,剑尖遥指九天苍穹。 一声剑啸之声,彻底响彻在夜空之上。 无数道红光从麻木不仁的人群百汇之上抽出,丝丝缕缕地汇入青阳子手中的黑剑之中。 清醒过来的人们,仰头看着天上仙人一般的道长。 长风猎猎,夜风将他的黑色道袍吹得笔直招展。 “阴邪,死吧!” 青阳子长啸一声,挥剑斩出。 这一剑势如雷霆,崩腾纵越,如一鬃野兽,剑芒几乎有上百丈长,将天空之中血色人影斩成两截,从空中落下。 凄厉的嘶吼从那血色人影中传出。 这一道凛冽的剑气终于惊醒了大墓下的诡异之力。 整座天地开始微微颤抖。 就在此时,大墓之中,突然伸出一道黑色漩涡,这漩涡如触手一般,将青衣的血色人影吞噬,卷入。 一道黑色的深渊从那漩涡中浮现,一道古老而苍凉的龙吟之声响起。 浓烈的腥气从深渊之中发出,猩红色舌头伸了出来。 “变异的畜生,死吧!” 青阳子嘴中轻诵,一道几乎能毁天灭地的剑芒斩出,击向那道猩红色的舌头。 “我师尊能镇压你,我也能将你镇压!” 青阳子怒吼着,合身扑向那道黑色的深渊。 这是真正的超越自然的力量,青阳子手中握着的几乎是一道天地之力,但那道深渊中的猩红长舌丝毫不惧,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想将他整个身子都吸入肚中。 一声惊怒的嘶吼,发自它口中。 青阳子厉喝一声,咬破舌尖精血,洒在武帝金钱剑中,身子奋不顾身地飞身而下,进入深渊,一剑斩在那道巨大的猩红长舌口中。 黑色的气流同时喷薄而出,同时剑芒刺穿长舌,斩在它头骨之上。 痛苦的龙吟之声再次响起,青阳子口中狂喷鲜血,身子摇晃,被强烈的气流喷上天空,从天际之中遥遥坠了下来。 黑色漩涡迅速消失,缩进了那道山体中裂开的巨大的石门当中。 夜色重新暗了下来。 没有人吭声,每个人都是张口结舌,看着眼前刚刚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就是道家的真法么?这还是人力所能为嘛? 红色的丝线消失,被红色血线蛊惑的人群都醒了过来,他们茫然看着自己所处之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许久许久,一声凄厉的哭喊之声从夜空之中响起: “师傅……” 第二十七章 劫后余生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镇民,清醒过后,开始哭喊着找寻自己失去的亲人。 葬云古镇已经彻底化成了一片废墟,青铜阵法断裂成了无数截,无数人坐在废墟之中,哭爹喊娘,呼儿唤女之声不断传来。 在巨大高耸的山峰之下,蒲阴阳和王倌一行五人,看着正裂开的一道三丈宽的山隙。 整座山被一分为二,地震过后的水流从山上流下来,默默的落入的台阶之下。 他们站在山体中裂开的巨大的石门下方。 一道十七丈长的台阶露了出来,并不断向下。 两旁地震过后的山溪形成溪流,流进了石阶尽头。 石阶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 石阶之上,是倒下的无数条尸体。 这都是古镇之上被血色红线迷惑的镇民,他们排着队,走入大门之中,被献祭给里面的邪神。 要不是青阳子请神上身,将青衣血身斩断,整座古镇的数万生灵,都将在这一夜,被这无尽的深渊吞噬。 现在,救了整座古镇的英雄—— 青阳道长,已经身死道消。 他的身体已经冰冷,躺在梁寻的怀中,挖去了内脏,眼睛,拨开了肋骨,献祭了血肉,才换来的成神之力。 这种诡异古老的招神仪式彻底将他浑身的血脉抽干瘪尽。 梁寻的脸色麻木,没有泪痕,呆呆的抱着他的身子。 ‘师傅是为了救自己的爹才身死的!’深深的愧疚感,让他久久不愿放下这具冰凉的身子。 王倌与蒲阴阳在旁边默默的陪着。 青阳道长确实是青城高人,道心高尚,这种壮烈牺牲自己,救他人性命的事他们做不出来,所以才由衷的钦佩。 看着梁寻将青阳子尸身,呆呆的抱着,眼神呆滞,麻木,蒲阴阳忍不住开始劝说: “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梁寻,你师傅就算在天上,也不愿意你如此难过吧!” “更何况,现在还得寻你爹和三叔的下落!” 最后一句劝慰的话终于起了效果,梁寻默默的抱起师傅的身子,向着废墟中的镇子走去。 “我爹在哪里呢?三叔在哪里呢?” 自家的那座小院早已被损毁,街道石板,木梁,房屋,几乎都成了碎渣。 支撑整个古镇的地基青铜阵法已经碎裂。 梁镇长死了,张大善人也死了,仅存的人口开始在文书和衙役的辅佐下开始清点。 三千六百四十余人。 葬云古镇近万人,这一次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二。 无数人的朋友,亲朋,父母妻儿,都消失在了那大墓的裂开之处。 要不是青阳子献祭已身,大剑一挥,斩断青衣那血身。 这整个镇子的镇民,都将被送往墓中,祭奠邪神。 这种痛苦是惨烈的,无声的抽噎与麻木的呆滞,比起撕心裂肺的哭嚎,更让人难以忍受。 失去亲人的痛苦,在所有人的心头,都像是一只只虫子,用尖利的爪牙将心脏扯碎。 父亲,三叔,都被卷进了大墓之中。 梁寻默默地呆了很久,突然间丢下青阳子身体,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铁棍,只身要从坡边上溜下去,进去那裂开的大门之中找寻自己的亲人。 他的力气太大,王倌和蒲阴阳根本拉不住。 知道蒲阴阳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 梁寻才停了下来。 蒲阴阳怒吼道:“这镇子上失去亲人的不只是你一人,每一家都有人被卷了进去,你以为你拿根棍子,就能杀了那东西?” “我告诉你,这是妄想!现在只有向官府求救,让他们派能驱邪的高人过来,才能去救那失踪的亲人!” 王倌冷笑道:“那青衣就是少监正,官府和他是穿一条裤子的,你以为他们会派人来?” “那就广贴告示,说这里发现了上古的大墓,里面有好东西,我不信有人不贪财,单凭咱们几个人,进去就是送死!” “青阳道长那样的高人,都陨落了,你和我三脚猫的功夫,门都进不去就被弄死了,那邪神弄死你和我,跟弄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 梁寻咬着牙,说道。 “当然不是,人死之后,入土为安,青阳道长舍己为人,他死后尸身咱们安葬之后,再去寻找进墓之人,最好……” “青城的李仙师?”王倌直接摇头,“那不可能,青阳道长自己都请不来,你和我算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请的来!” “你不是去过青城山吗?这青阳道长是她第三弟子,总不可能她作为师傅,弟子死在妖物手下,她漠视不管吧!” “那这个信息谁带过去呢?咱们都是外人……”两人的眼光同时望向梁寻。 梁寻身为青阳子的弟子,也算是青城弟子,自然是最有希望的人选。 梁寻忽然摇头道:“我不去,等我救出我爹和三叔,再去青城山。” “这孩子太糊涂……” “你师傅那样的高人,都死在这阴邪手下,就算你进去呢,找到他们呢,凭你的能耐,能将他救出来?” 二人正在立下说辞,想说动梁寻去青城搬救兵。 怎奈梁寻无论说都是不肯,他嘴中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我迟进去一日,父亲便多一日危险!” 青阳子的尸身跟前人越聚越多,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看到了他舍身救人的一幕。 每一个还活着的镇民,都默默地跪在地上,向着他的法身磕头。 白布,鲜花,有人找了上来,放在他前面。 镇里的文书,和还没有死的老人,开始筹备尸身火化的仪式。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当天色将明之时,青阳子的尸身在晨曦的微光之中被火化。 当纸灰飞散飘扬在清晨的风中时,梁寻泪眼婆娑,盯着那一簇簇上升的火光,吞没青阳子的身体。 这道人和他相处不过三日,却教诲了他许多大道理。 三日之前,他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三日之后,他已经成熟的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这三日发生在身前的剧变,彻底将他的过去与现在撕裂,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少年。 见识到阴邪鬼物的冷血,与残忍,师傅的牺牲与大义之后。 大清末年,王朝腐败的死亡气息彻底将这个少年淹没。 第二十八章 甬道浮雕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阳子留给梁寻的是他手中那把武帝金钱剑,剑身已断,只剩半截,金色的铜线被王倌重新编织了起来,交在梁寻手中。 还有几两碎银子,一方度牒,五只白色的纸船。 他们是师徒,这些东西理当由他继承。 天亮之后,镇民的意见也分为了两派,一派和梁寻的想法差不多,都想着立刻下墓,赶紧救自己的亲人出来,这一派人都是有亲人失踪的人。 另外一派则是没有伤亡失踪,或者死的是不重要的人,建议先去外面请高人过来,让官府接手,这一派人以蒲阴阳为首。 跳大神的姚大娘已经有点疯的征兆,她一对儿女,都被卷入了墓中,神色叨叨,一直念叨着要进去。 最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占了上风。 所有人开始分开,寻找准备下墓的东西。 不多一时,黑狗血,雄鸡血,糯米,黑驴蹄子,庙中的佛像,开过关的珠子手串,所有世间能被想到的驱邪之物,都被找了出来。 绳索,铁链,也被弄了来。 下墓报名的青年人几乎有上百人之众。 文书和王倌主持挑选下墓之人,这些年轻人都是镇子上以后生育的后代,不可能都让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年人,都丧生在墓中。 最后只留下了不到十名,和梁寻一样,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一心要杀了墓中邪神的孤家寡人。 这九名青年脸色和几乎上阵杀敌的敢死队一样,人人奋勇争先,将巨大的石门彻底撬开,露出了里面本来的面目。 王倌,蒲阴阳,如夫人,姚大娘,这些人是身上常年和死人邪祟打交道的人,由这些人带头,踏入了墓中石门。 其他人都被远远留在了镇子外面,防止被苏醒的邪神看到,连带将整个镇子屠灭。 这里的风水困局已破,有家庭拖家带口,去找城里的亲戚庇护。 老人被派往各处,带着镇上的集资,去寻找各地的能人异士。文书亲自带人,去冀城县城找寻官府,寻求支援。 巨大的石门看起来还是很新,刻满了古怪的咒文。 蒲阴阳和王倌一行十四人,看着正裂开的一道三丈宽的山隙。 这一场人为的地震将整座大山从中间一劈而开,石门就矗立在最下面。 石门背后,是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长阶。 火把升起,黑暗被点亮。 梁寻和姚大娘走在最前面。 这墓中比外面要暖和很多,偶尔还有风和水流的声音传来。 这是一处天然的古洞,修墓的工匠很巧妙地将自然和人工结合在一起。 石阶之上的尸体都被抬了出来,放在门外,等着人认领。 走到尽头,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大断崖,下面的河流被断崖截断,中间搭着一座石头桥,石桥中间修着三座诡异的庙宇。 这庙宇之下,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正好容两个人通过。 众人刚想着上桥,突然间王倌火把往前面一绕,说了句:“那是什么?” 火把一起向那里照过去,突然间,一只黑色的蝙蝠飞起,没入洞口的黑暗之中。 “一只畜生,别自己吓自己!” 蒲阴阳很不满,他本来就不想来!,不满地埋怨他。 桥上就是修筑的甬道,甬道分为三截,被三座庙宇截断。 梁寻的神色忽然间被甬道上的浮雕吸引了过去。 在他手中的火把之下,这第一截甬道之中,右手边是长长的浮雕,延伸向远方,左手边是凸出来的石块,似乎时机仓促,并没有雕出来。 “等一下,看看这东西,等看清楚再走!” 如夫人站在最后,她小心谨慎,叫住最前面的梁寻。 甬道之上,是彩色的浮雕,年岁看起来并不很久,漆水有的开始剥离,但上面一副接着一副,从甬道之上长长地铺了开去,几乎无穷无尽。 一行人依次看了过去。 第一张浮雕之上,画面上画着的是河堤,河堤两旁是渔夫,商人,在不远处,几十名身着盔甲的兵士,拥护着两座轿子。 最前面的是顶戴花翎的两名参将,身后浑身漆黑的八抬大轿,在黑色的大轿之后,还有一顶红色的白轿,只有两人抬着。 众人纳闷的一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王倌更是大声说:“这特么画的什么玩意,显摆官家的威风呢!” 黑轿在前,红轿在后。 第二幅浮雕之中,开始出现十多个穿着宽大衣服的人,这些人脸上全是黄金面具,有三人手中抱着一个巨大的青瓷罐子,脸上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一身黑袍。 “这又是什么?” “这是祭祀仪式!”蒲阴阳似乎已经猜出了点什么,他的脸色惴惴不安。 第三幅浮雕上,巨大的黑轿之中,一具近两米高的大理石白色石碑抬了出来。红色轿子之中走出一对母女,女的神色雕刻得极为清秀,看着远方,连眼神中的茫然都几乎雕了出来。 这真的高手大匠的手法,一般民间的雕塑师,不可能有这种手艺。阴刻阳刻用得很是传神。 母亲看起来已经三十七八,而女子只有十三四岁。 第四幅画上,又开始出现带着黑色面具的神婆,用红色的丝线将母女两人脱光,将母子的四肢都用丝线绑了起来,黑色的面巾蒙在了脸上。 二人嘴中各被灌了一杯酒水下去。 “这是要干什么?”梁寻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蒲阴阳见识广博,看着那女子被摘除下来的凤冠,缓缓说道: “这是皇室的血脉,带着如意九凤冠,那女人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奶娘。这是殉葬之法!” 第五幅浮雕:两个女人被幕布围了起来,一名青铜面具,头上带着三支孔雀羽毛的大巫师,手中一柄雪亮的金刀,他的身后是一次是方士抱着坛子。 第六幅:刀光很柔,女孩身上的血肉被剔了出来,放置在黑色罐子里面。一具晶莹的白骨被剔成,黑色石碑被拉开。中间居然放着鲜红的液体,女孩尸身白骨被人放了进去。 这座石碑就是一口棺材。 这一幕看得人浑身冰凉,他们仿佛又看到了青衣煞尸的残忍之极的手法。 第二十九章 兜天七秀绝户大阵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在葬云古镇的诡变之中,其中张大善人的阴婚媳妇,就是被这种诡异的手法,泡在血水之中,下面葬着竖棺。 这竟然是一脉流传下来的阴毒手段。 第七幅是石棺封口封上了漆泥,一根绳子绑住了奶娘,挂在了石棺之上。 这奶娘竟然是陪葬的人。 第八幅的画面很复杂,当石碑入水之时,浮雕之上是黑色乌云翻滚,天空中闪电刺破黑色的乌云,劈在水面之上,连续三道天雷,水面被劈出一道几十丈深的裂缝。 在河谷的平原之上,无数的良田被拉入河道之中。 良田之上的房屋,茅舍,一座繁华的巨大城市,断成几截子,开始倾斜,缓缓落入了黑色裂缝之中。 这就像是灾难末日下的画卷场景:散乱的牛羊,哭喊的婴孩,断裂的牛车,白发的老母,都被这深渊拉入了河水之中。 焦黑的天亩,断裂的树木,浑浊的洪水,肿胀的浮尸。 看着骇人失色的末日场景,在场每个人心中,突然间同时闪过青阳道长在世时说过的那句话: ‘两百六十年前,此地发生了一场大地震,诸位都是听闻祖宗说过的吧!’ 代代相传的老人口中,那是一场很可怕的大地震。 葬云古镇曾是水草丰美,渭河从中穿插而过,冲刷出数万亩良田。 那一场地震,河谷开裂下陷,成了大裂谷,良田变成盐碱地。 “古镇良田养出的数十万人口,都在这一场地震之中死去,幸存的,不到一千五百户。” 蒲阴阳和王倌对看了一眼:“青阳道长说的是真的,咱们镇子果然只有两百六十年的历史!” 如夫人一直沉默寡言,站在旁边,这时却站了出来: “既然青阳道长说的是真的,那他说‘大清建朝之初,高人说动了满清的皇室,献祭四名皇室血脉,两王两后,炼制成四柄皇血神剑,镇压天下龙气,钉死龙脉,可这么多幅画中,并没有那把皇血神剑啊!’” 梁寻看向了浮雕上的女子,与此同时,蒲阴阳的眼神也看向了女子。 王倌很讶异:“难道,皇血神剑竟然是一个活人?” “对,这就是炼制皇血神剑,镇压龙脉的过程,这个女子就是皇室血脉,赦封帝后,带着诰命,来此地镇压龙脉的。” 这就是真正的历史真相吗? 在场一行人,都不太敢相信,这古墓之中,竟然藏着葬云古镇近三百年的历史。 而冀城的县志中,确实记载这场大地震:岸崩塌陷树焦成土,村堡移徙地裂成谷,陷四十余里,坏官民庐舍十数万,人民压死不可胜记。 梁寻轻声道:“果然,我师傅说这场大地震是人为造出的,果然没错!”他指着浮雕中的拿着金刀的巫师。 轻声说:“这应该就是那名传说中坏了明十三陵风水局的地仙,三元风水中的神人,东方先生吧!” 没有人吭声,在浮雕的尽头,只剩下了最后一幅画。 众人不约而同,一起望向第九幅浮雕。 画上是无数的军民,热火朝天地采山挖石,炼制精铁青铜,一座足足有数里的金色青铜古阵,被铺在废墟之上。 金黄的青铜古阵被一座倒下来的大山掩埋,军民植树造林,建造房屋。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幅画就是最后一副画,而青阳道长就像是未卜先知,早已经知晓了这一切。 整个古镇的人口都是从其他处迁徙而来的。 而他们引以为傲的族谱,也被证明自两百六十年前,都是捏造出来的。 “还进去吗?” “废话,镇上失踪了那么多人口,明显都是被那青衣煞蛊惑进了这古墓之中。”王倌叫道。 他的两个兄弟都失踪呢,自然一心想进去。 梁寻也想进去,自己的三叔和父亲也失踪在这大墓之中。 他肯定也是要进去的。 王倌和梁寻牵头,蒲阴阳不情不愿地跟了进来,他的亲人兄弟都在,不过是拂不开面子,为了镇上重托的金银而来。 而姚大娘神色呆滞,魂不守舍,自然也跟了进来。 姚大娘的一双儿女也同样失踪呢。 她虽然是神婆,平平跳跳大神糊口,但这古墓实在太邪异,从没有进墓经验的人,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勇气跟着往里面走。 九名青年走在最后,手上带着打猎的火铳,浑身挂满了符篆。 第一截甬道走尽,神庙的庙宇堵在前面。 竖立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长方形的条石。 条石几乎和人一样高,被竖了起来,上面用血红色的大字写着: ——兜天七秀绝户大阵 ——生人止步! 蒲阴阳的神色很古怪,王倌诧异道: “你阵法,你认识?” “认识!” “这是做什么的?” “要人命的!” “废话,我难道不知道是要命的,我是问你,这阵法你知道怎么破吗?” “知道!” “那你说说,怎么破,别耽搁大家时间!” “用人命填!” 王倌与很多人同时大骂出口,怒道:“你这说了一圈,说了句废话,你要是不知道,别站在眼前挡路,来人,帮我把这块石头抬开!” “抬不得,抬不得!”蒲阴阳急忙道。 “这阵法是十绝阵法的演化变异,常常用在王侯的墓葬之中,就是用来对付盗墓贼的。” “咱们可不是盗墓贼,你说话小心点!”有人道。 “可是死人不这么看啊,只要你进入他的墓中,他自然当你是盗墓贼。” “这里面埋的又不是死人!”梁寻辩解了一句。 蒲阴阳叹道:“你师傅不是说了吗?这里面埋的是变异堕落的龙脉,咱们昨夜看到的那黑色漩涡,就是它的化形,这可比埋的死人恐怖多呢!” 梁寻想了一会,忽然纳闷道:“对啊,镇压他的青铜阵法已经被青衣弄碎,咱们镇子也没了,镇压他的东西也没了,为什么这堕落的邪神还不出来祸害天地?” 这问题一下子问住了所有人,是啊,墓门都已经被打开,这邪神为什么还不出来。 “还有,咱们镇子的人都是被青衣献祭给邪神,用来开墓门的,都已经进去了七千多人呢,按道理说,也应该够了,它就是没出来!” 蒲阴阳沉吟道:“这问题太复杂,老夫猜测,或许青阳道长那一剑伤到了它,它在处理伤口,这么短时间出不来,或许……有大法力之人,在里面堵着它,让它出不来!” “会是那……青城山的李仙师吗?” 第三十章 诡异的麻绳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所有人的心头,又浮现出当时白衣剑仙的那一幕。 梁寻却道: “不会,我师祖被骗走了,她要是在,不可能让我师父无辜身死。” 这回答让所有人开始沉默,确实,要是青阳道长的师尊在此,他也不会削去浑身血肉,喂养那镜子中的老人,得来巫祖之力。 王倌见众人围在一起,喋喋不休地讨论,脸色很是不耐烦,“既然都知道呢,还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走啊,这一块大石头而已,放在这里吓唬人就能难倒我们?” 招手叫过两名年轻人,将石头抬在了一边。 蒲阴阳立刻道:“这墓我不进去呢,你们去吧!” 梁寻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 王倌直接将他拨在了一边,率先从神庙之下的甬道走了进去。 忽然间,一阵阴风吹过,所有人浑身一凉,顿住身子。 王倌愕然道:“怎么呢?你们怎么不动呢!” “先等等再说!” 蒲阴阳站在最后,始终不踏入神庙下的甬道一步。 姚大娘却不管不顾,直接走了进去,她的一双儿女还在里面,爱子心切,脚步也快了很多 蒲阴阳在后面急叫道:“先等一等!” 蓦然,姚大娘转过了身子,像是中了邪,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看了众人一眼,伸手往上,竟然扯了一根麻绳下来。 众人正在诧异那绳子从何而来之时,姚大娘突然拉开绳子,打了个结,将自己的脖子掏了进去。 麻绳似乎有灵,脖子刚套进去,就被拉起,绳索越收越紧,姚大娘转眼就牙咽气,眼珠子已经泛白。 这一幕吓坏了所有人,有两个胆子小的尖叫一声:“厉鬼啊!”抱着脖子就跑了回去。 绳子越收越紧。 梁寻眼看没有一人上前解救,深深吸了口气,抽出背上的断剑,一剑斩断了脖子上绳索,将姚大娘救了下来。 “快拉回来!”蒲阴阳立刻叫道。 梁寻本想找人帮手,回过身,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吃力地将姚大娘身子拖了回来。 姚大娘已经是出气大,进气小,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她的喉管已经被勒断,眼看已经是活不成呢。 “谢谢……你救我……帮我找回孩子……” 话声一落,脖子一歪,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大活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具温良的尸体。 没有人吭声,周围都是粗重的呼吸之声。 王倌叹息道:“那绳子有古怪!” “谁带了刀,借我一用!”梁寻伸手看向一个青年手中的钢刀,将之拿了过来。 神庙是被木梁托在甬道之上的,梁寻狠狠地咬牙,在一根粗重的木梁上,包着一层树皮。 木梁被刀锋砍断,突然自挂绳子的地方,落下一块树皮。 树皮一落,彻底露出了木梁上的奇怪,诡异的刺纹。 “这什么东西?” 梁寻看不懂,眼神看向蒲阴阳,这里能说懂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呢。 蒲阴阳远远地站着,瞅了一眼,说:“你再砍两刀试试,那木梁上包着一层东西。” 梁寻立刻将上面包的东西地剥了下来。 不像是兽皮,倒像是之前做皮影秘术的人皮。 削制得很干净,上面的符文是青色的,完全和皮影人不一样。 如夫人终于站了出来,盯着那一层层的人皮,轻声说: “这是降头术,产自广西两道的苗人部落,只是这手法太高明,将降头之术刻在木梁之上,凡是过去的人,都会中招!” “假如我猜得不错,这木梁除了中间,应该都是包了一层一层的人皮。” 这话听在所有人耳中,每个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木梁几乎和人的腰一样粗,施展这种诡异的邪术,得需要多少人被活活剥皮。 这手法也是太残忍了一些。 果然,如她所说,这木梁是一层人皮,一层铁皮,包裹得严严实实。每一层上面都是画着古怪的刺纹。 “都先别从下面过,这是降头煞,咱们或许遇到蒲先生所说的阵法呢!” 如夫人看向蒲阴阳,问道:“蒲先生,你不向大家解释一下这兜天七秀绝户阵法吗?” “解释有什么用,他们又不听,我早说过,这古墓没有高人,咱们的水平就算死完了也进不去!” “你不说我来说吧!”如夫人道。 她将一头秀发盘了起来,绕着人走了一圈,停在梁寻身旁,说:“七秀,就是七煞,这是好听的叫法,咱们遇见的这个降头煞,就是大阵之中的开胃菜,煞尸之中的喽啰,这大阵总共七具煞尸,越往后面越厉害,那青衣煞想必各位都是见过的。” “像那么厉害的邪尸,在这阵法之中,还排不进前三。” “青衣煞也是这阵法之中的?”梁寻有点讶异。 “不是!我猜测应该是从京城来的,她要是出了这古墓,这阵法应该早就破了!” 王倌听了半天,直接问道:“夫人,你别说那么多,直接说咱们怎么才能过去?”他对这女人说话,可比蒲阴阳客气多了。 如夫人在镇子之中,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常年睡在镇中的水池当中,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人是鬼,常年披着一副吓人的皮囊,在水池深处。 镇子之上,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女人一直在庇佑镇子村民,免遭外物鬼神侵袭。 “要过去也不难,不过,后面的路可不好走!” 如夫人很是风情的舔了舔自己嘴唇,魅惑地看了梁寻一眼。 但梁寻的眼光,却一直在观察这甬道的结构,想从这里绕开,几乎不可能,除非从悬崖之下的水里面走。 这古墓从未被打开过,水中有什么东西,实在不好说。 更何况,从悬崖坠下之后,假如后面没路,想原路返回也不可能。 他尝试着想将木梁砍断,或者烧断。 蒲阴阳已经猜出了他想做什么,淡淡的道:“当初,设计这座桥的能人大匠,就是想将盗墓者坑杀在这里,木梁一断,神庙掉下来,整座桥或许都要断在这里!” “真就过不去了吗?”有人发出不甘心的感叹,口中唱衰,心中已经在打退堂鼓。 第三十一章 降头煞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如夫人笑道:“既然没人站出来,那就让妾身来试试吧!” 她苗条的身子站在木梁之下,看着诡异的花纹沉默了很久。 然后跪下身子,自怀中取出一个青纱包袱。 红布被铺在了地上,一堆坟头的老土从瓷瓶中倒了出来。带着淡淡的尸臭味,又细又白。 蒲阴阳忽然道:“夫人,这是想借阴路?” 王倌很不满,“你不想进去,就赶紧滚,别在这里说废话打扰人。”王倌已经看了出来,他在镇子之中常年殓尸,挖坟,入葬,安土,做的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勾当。 他一眼就认出,这不是普通的土,上面阴气浓郁,最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 如夫人神色恭谨,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在红布之上,不断用细土划出各种各样的图案。 最后,甚至倒出了一口死人饭,扣到坟头白土之上。 蒲阴阳忽然一怔:“这是失传的扶乩之术吗?” 如夫人将黄符烧尽,纸钱洒在下面,嘴上低声唱着: “弟子小如,今日有难,有请此地土地神魔,开出一条阴路,今日借道成功,日后补香火焚香给各位!” 她好看的身子忽然间抽搐了起来,最终泛出了一丝白沫,随后站了起来。 梁寻隐约听明白了几个词。 借一条阴路。 看来这阴间的鬼神也和阳间一样,需要金钱开道贿赂,所有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夫人神色木然,如刚才一样,走到木梁之下,拿起麻绳,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不可!” “千万不要!” 这一幕和之前一模一样,几乎像是翻版的景象。 梁寻立刻冲过去。不知道何时,那砍断的麻绳又愈合呢。他的身子刚跳出去,王倌突然拉住他,说了句: “先等等,别忙着割绳子!” 突然,众人眼前一花,在甬道的对面,如夫人笑嘻嘻地站定身子,回头道: “可以了,你们可以过来呢!” 没有人敢走,她虽然毫发无损的过去呢,刻在木梁之上的绳子上,还吊着一具尸体。 这尸体摇摇晃晃,转过头的时候,忽然间每个人都是一怔: “这怎么会是姚大娘,她是什么时候被挂上去的!” 这几乎没办法让人理解,木梁之上确确实实吊着尸体,而之前,每个人都是亲眼看见如夫人亲自挂了上去。 这是什么诡异的法术? “妙,果然是夫人,道行高深莫测,扶乩之术中竟然还有金超脱壳之术!” “夫人好手段,好谋略!” 许多人颜色展了开来,梁寻当头提剑,小心翼翼的从木梁下走过。 这一次,他的身子稳稳当当的走了过去。 看着人依次走过,都没有什么事,王倌笑道:“夫人好手段,这什么狗屁的兜天大阵,也不过如此,什么降头煞,在夫人面前,也不过如此……” 拍手笑道:“大娘好手段,好计谋!” 如夫人嫣然笑道,“王师傅过奖了,小术而已,比你可差远了!” 声音刚落,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一双素白的手突然间反手,狠狠的捏住自己白皙的脖子,两只手上青筋暴露,显然用上了全身之力。 惊变陡起。 每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行人脸色惨白。 连看着无大碍跟过来的蒲阴阳也是双手连搓,低声道: “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着如夫人美丽的脸上,猩红的舌头伸了出来,蓦然间,她整个身子突然间跳起,一声惨叫,咬破自己舌尖,喷出口鲜血。 没人能猜到,这竟然会在成功之时,突然间被反噬,这所谓的扶乩之术并不管用,如夫人也要和姚大娘一样,惨死在这里呢! 这一口鲜血喷在木梁之上,人皮本来青紫色暗淡的花纹突然间开始发光,与此同时,吊在上面的姚大娘眼睛突然睁开,死死地盯着如夫人。 这一看就是死不瞑目,临走时还想将人拉下水。 如夫人眼睛一闭,惨嚎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蒲阴阳突然大喝道:“快!处子之血!” 梁寻只感觉风声呼呼,被人一把提起,塞在如夫人怀中。 触手温软,似乎靠在了一堆棉花之上。 如夫人紧咬着牙,身体渐渐冰冷之际,突然一团火焰闯入怀中,从梁寻心口传出阵阵滚烫之意,不断滋润着自己即将出壳的神魂。 这一声提醒了她,即将昏迷的她,忽然间张嘴,一口咬在梁寻手背上。 梁寻疼得龇牙咧嘴,想挣扎出去,如夫人别看身子瘦弱,手上劲却很大,死死地箍着挣扎不掉。 她狠狠地使劲咂了两口,张口将血喷向已经开始闪光的人皮花纹。 一声‘滋滋’的冒烟之声传出,木梁上的人皮开始燃烧了起来,这人皮很快萎缩跌落,化成了一个骷髅的厉鬼图案。 与此同时,绳子被烧断,姚大娘的尸身落在地上。 她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的手箍得太紧,连带着梁寻也倒在怀里。 众人长舒了口气,蒲阴阳关心道:“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 梁寻有点生气,恼恨地推了她一把,叫道,“放开我!” 他的手推出,如夫人苍白失血的面孔突然变红了起来。 梁寻刹那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像是要报复一样,他故意在捏了一把,还转了两圈。 如夫人疼的龇牙咧嘴。 梁寻恨声道:“你敢咬我,这就是代价!” 一脚将他踹开,恨恨地站了起来,忽然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今年二十八岁,因为常年披着一具丑陋皮囊,没人愿意娶她,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梁寻血气方刚的气血一冲,将来本来炼制的阴气冲散了不少,她又恼又气,反手给了梁寻一个大嘴巴子。 蒲阴阳搀扶着她,急忙劝道:“别和小孩子过不去,他刚才救了你,你该感谢他才是!要不是他正好是童子之身……” 刚才救人心切,蒲阴阳也是赌了一把。 这一巴掌将梁寻扇醒,他刚才下意识地推搡,才明白自己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也难怪这女人恼怒。 第三十二章 火琉璃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刚才发生的一幕让众人看得又心惊,又胆颤。 这所谓的降头煞竟然会如此恐怖,如夫人这么高的修为,也差点被算计。 当初建造这座古墓的主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而将人皮裹在木梁之上,又用树皮包裹,骗过人眼睛。 这心思真的绝妙极了。 忽然,每个人耳朵之中,突然间传来一阵细细的碎裂之声。 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倌看到那还没熄灭的火苗,突然叫道: “完了!” “怎么呢?”还有人不明所以,正在发问。 突然间,第一阶盖着的神庙从下倒塌,砸在甬道之上。 整个石桥的第一座甬道,被神庙砸掉,摔入无底深渊之中。 霎时间每个人都呆住呢,这是把他们的回路给断绝呢。 蒲阴阳一脸的愤怒,盯着对岸来的地方。 他们的眼前只剩下了两截进墓的路。 “咱们被算计了!”梁寻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所谓的降头,只有损毁掉,生人才能过去。而损毁掉那裹着人皮的木梁,这座神庙就必定会倒塌,将他们的回路封死。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想活命就往前走。 如夫人低声道:“咱们低估这阵法呢,这看门的降头煞就如此恐怖,后面还有六具更为可怖的煞尸在等着咱们!” 王倌却笑了起来,看着蒲阴阳的脸色,问道:“回不去了吧!这下子看你还走不走!” “死到临头,还在笑!”蒲阴阳看着那剩下的一截甬道,怒道。 “这短短的一座桥,就放了这么厉害的东西,这是要毁尸灭迹,既然敢来,就别想回去!” 除去死了的姚大娘,跑了的两个青年人,总共是十四人,现在只剩下十一人。 这短短的不到五十米桥,吓退两个,死了一个。 除了王倌,每个人的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办?”有人问。 梁寻轻声叹道:“现在两条路,一条就是等在这里,等镇子上人来救援,或者等官府的人来……第二条,就是一往直前呢!” “先看看在做决定,这官府的人怕是指望不上呢。” 第二截甬道过去,旁边又是一块石头,上面写着‘奈何桥’ 如夫人看清字之后,念道:“奈何桥,奈河桥,这个就叫做奈何桥吗?这下面不会是阴间的往生河吧?” “说不定还有什么特么的三生石,孟婆在前面等着咱们呢!” 王倌冷笑:“这筑墓之人口气真大,以为自己是阎王爷呢,重造阴间,这不过是吓唬人的鬼把戏!” 这一次从神庙之下走过的时候,每个人都特意往头顶看了一眼,还好,这里是石条筑起来的,并没有什么木头人皮。 过了这条甬道,已经几乎能看到对面的悬崖呢。 所有人都开始松了口气,担惊受怕了半天,终于要从桥上过来呢。 忽然有人脸色呆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梁寻道:“怎么呢?”顺着他目光看去,竟然看见镇子上的熟人,一个女人带着个女孩,正从岸上走过。 当从甬道口路过的时候,忽然间回头。 小女孩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是二叔吗?” 这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口中。 人从中两个青年人看到那对母子,身子一震,大喜道:“是屯儿和他娘,找到了!找到了!” 这两人惊喜之下,立刻往对岸奔去。 一察觉到不对劲的梁寻立刻叫道:“回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跑得太快,脚步刚踏上最后的一截甬道石板,蓦然,惊变陡起—— 两个人的脚下突然泛起一阵白色的红光,这红光迅速升起,从脚底袭向全身。 霎时之间,两个人的身体立刻燃烧了起来。 察觉到不对劲的二人,痛苦地嘶吼着,想跑回来,然而,两腿条就像是烧干的废柴,左右立刻失去了平衡,半截带着火焰的身子,扑在地上。 这场惊变来得太过突然,在场之人,除了梁寻,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二人扭曲的面孔在火焰燃烧之中,不断地化成灰烬,皮肉烧焦的味道被风吹了过来。 一行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二人倒了下去,身体化成了一个黑炭。 良久良久,蒲阴阳才道:“好手段!竟然在这里会放白磷与火琉璃!” 他蹲下了身子,用嘴轻轻吹了吹地面。 在灰尘之下,露出一层白色红色交织的东西。 蒲阴阳用拿着小刀轻轻擦了擦,就燃烧了起来。 王倌桀骜的脸色已经变了,苦着脸道:“没想到用来做墓顶的火琉璃竟然会被放在地上,这他妈的真是反其道而行之,谁能想到这东西不在墓顶,会在脚下。” 梁寻却紧紧地盯着甬道的对岸。 当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那一对母子就消失了,身影就像是凭空消失的。 “怎么过去?” “既然知道呢,那就简单得多!” 王倌取出了钢刀,拿出了布条。 先用钢刀将所有的白磷与火琉璃摩擦生燃,等烧尽之后,又用布条擦干净。 就这样,慢慢地弄出了一条道路。 等众人终于走到对岸之时,那对母子已经杳无音讯, 地上铺着的是大青石板,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穴,洞穴之中,还有一股细细的溪水,缓缓地汇入深渊,形成一道白白的瀑布。 “刚才吸引他们过去的那对母子是什么东西?”王倌问蒲阴阳。 蒲阴阳神色严峻,刚才那对母子活灵活现,跟真人一样,脸上的表情都能看清楚,可等人到了这里,又忽然不见呢。 梁寻忽然道:“那青衣煞,是不是没死?”当时青阳子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青衣煞整个血色的身子都被卷进了洞穴之中。 现在墓中开始出现这种诡异的东西,自然是第一时间怀疑上了青衣。 没有人能回答。 每个人心中都有个不好的念头。 那进入墓穴之中,被献祭的七千人去哪里呢? 除了石门口出摆放了十几具,其他的人都像是一进入这地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终于有人道:“咱们那些亲人朋友,真的还活着吗?” 梁寻咬着牙,“肯定还活着!我三叔和父亲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我知道他们的性格!” 就在这时,溪水忽然间被堵住,众人诧异的看了过去。 竟然看到一具尸体,堵在溪水的上方。 第三十三章 苍鹰鬼面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具尸体是随着流水流下来的,断手断脚,身体被水流泡得浮肿,尸身没有腐烂,泛着青白之色。 当梁寻用火把照上他的头时,忽然间‘咦’的一声。 王倌立刻叫道:“怎么呢?” 在古墓之中突然遇见一具莫名的尸体,是个人都会紧张,几个年轻人提心吊胆站在身后,等着前面的人去排查危险。 “这不是本朝的人,没有辫子!” 梁寻看着那并没有辫子,且脸上是铁青之色的怪异脸庞。 蒲阴阳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本朝的人,最少也是两百六十余年前,这意味着什么? 这古墓之中有什么手段,能将尸身保存近三百年不腐化吗? 这里有空气,有水,寻常尸体根本不可能挺过三个月。 蒲阴阳终于凑了上去。 尸体泛着青白之色,脸色铁青。 “这是被灌了毒药的矿工!” 蒲阴阳淡定的说,他接触的死人多,自然对这种东西研究得深刻。 “修墓之人确实心思歹毒,果然连穷苦人也不放过。” 既然不碍事,众人沿着溪水,从洞穴深处走了进去。 这一次队形变了,王倌和梁寻在前面,而蒲阴阳依然落在最后面。 越往深走,这种尸体越多,在旁边清澈的溪水中,躺着不少这样死去的人尸,每一具都是手足残缺,身上衣衫破烂,头发蓬散开来。 当拐过一个山脚的时候,突然,旁边的石壁上挂着一具风干的尸体。 这尸体和水中的并不太一样,头上是梳着的道髻,一身丝绸的衣服,在他袖口,背部,绣着一只鬼面,鬼面外围是五个颜色鲜艳的骷髅图案。 有了前车之鉴,所有人立刻停了下来,开始仔细打量这具身体。 王倌咬着牙,喃喃道:“这是五冠教的教徒,这邪教都死了几百年呢,怎么会出现在这古墓之中?” “那是干什么的?” 对于第一次听这个名字的梁寻,很是不解地问他。 “信奉邪神,以死人为祭品的邪教,大明晚期兴起的,只存在了三十多年,就被朝廷剿灭。” “这干尸有点古怪,按道理来讲,这里阴气浓郁,水脉潮湿,人死之后不可能会风干,怎么在这种潮湿的洞穴之中,会有干尸呢?” 蒲阴阳脸上很是困惑。 “会不会是从其他地方运过来的?挂在这地方,你说的什么兜天七秀绝户阵法,这会是其中的一个煞么?”梁寻问道。 蒲阴阳直接摇头,“不可能,先把他弄下来看看!” 这一次上手之人就小心多了,木棍被拿了出来,但用了很多力气,依然将这干尸整不下来。 实在有点受不了的王倌终于上了手,抱着干尸开始往下拉。 蓦然间,‘刺啦’一声,血肉扯断的声音。 众人被吓了一跳,往后退出去好几步。 干尸已经在王倌的大力拉扯下,被扯了下来。 没有人去看地上的尸体,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尸体身后的一个碗口大洞所吸引。 刚才拉扯之时,那么多火光映衬之下,每个人都几乎看清了,有一只细细的像虫子一样的活物,缩进了这碗口大洞。 而尸体棍子弄不下来的原因,就是被这洞中的活物死死地吸附着。 “那是什么东西?” 无人能回答,谁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在人死后,竟然会吸附在人的尸身之上。 干尸的背部,是一个碗口一样大,还是很新鲜的伤口,兀自还有细细的血液缓缓的渗出来。 梁寻咬着牙,怒道:“这不是干尸,这是血被那东西吸干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是啊,潮湿的洞穴之中怎么可能会有干尸,蒲阴阳怀疑的并没错。 “把洞堵上,万一我们过去呢,这东西从后面偷袭,防不胜防!” 溪水中的石块立刻被塞了进去,木棍,铁棒狠狠砸在石头上,捣了个结实,彻底将这洞口封死。 有了这一段插曲,队形不再是一字长蛇阵,而是挤成两堆,前面一堆,后面一堆。 溪水的河面也渐渐宽阔了起来。 清晰的河面之上,突然漂来一个白色的木盆。 王倌一把就捞了起来。 在木盆之上,是一只黑色的苍鹰,但脸面却是人的鬼脸,身子是猛禽的羽毛,脚下是金色的铁爪。 这图案画得栩栩如生,历经时间侵袭,并没有变色。 蒲阴阳轻声道:“前面肯定有埋尸坑,地震将这些东西震了出来,所以两百多年,才能不腐!” 过不多时,又捞出了一件背兜,这背兜形式古旧,看着也不是本朝的东西。 再到后来,河面越宽,漂的东西也越多,大石头将很多烂旧物事,堵在一起,在黑暗之中,不断闪着亮晶晶的光泽。 将军的盔甲,士兵的藤甲,还有雪亮的长刀,锁链,都像是刚被打造出来,扔在这里,崭新得让人惊叹。 这些东西多,河中的死尸也越来越多,一路走来,见没什么危险,有人已经开始淌水进去,在死人堆里翻找值钱的东西。 是啊,这毕竟是两百多年前的东西,要是翻出来一件好古董,那这辈子都不用愁呢。 忽然间,王倌厉声道:“梁二,你在干嘛?” 那叫梁二的年轻人正好将一具将军尸首翻过身,王倌瞪了他一眼,立刻将他扯出了水面,喝道:“拿出来!” 梁二神色萎缩,故意纳闷道:“什么拿出来!” “死人手里的东西,你刚才偷放进左手裤兜呢,你以为我没看见?” 王倌有点生气。 梁二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说:“这都是无主的东西,凭啥我捡的东西,就要给你!” 王倌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怒喝道:“快拿出来,你想害死大家吗?”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在这些聚集的河湾之外,本来淤积在一起的尸体,忽然间动了起来,一具一具排着队,向着下游流去。 眼看死尸越流越快,王倌急得眼红脖子粗,用手狠劲一顶,厉声道: “你再不取出来,我将你扔到河里面去!” 看着所有人怒目而视的眼神,梁二不情不愿地伸手入兜,掏出了一个黄铜镜子。 这镜子只有拳头大小,镜子背面也是前面那个诡异的图案。 和干尸道人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苍鹰鬼面。 王倌立刻甩手,将镜子扔到了河里面。 第三十四章 湖心祭坛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神奇的一幕开始出现,随着镜子扔入水中,流动的死尸又缓缓停了下来,沉入水底,这镜子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这些死尸安心。 梁寻看得有点奇怪,前面也见过这种图案,这镜子上也有,肯定不是图案的问题,问题就出在这镜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这铜镜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蒲阴阳苦笑道。 “镜子是两面世界,死去的阴魂怨气不散,最喜欢钻到镜子里面,所以卧室不放镜子,就是怕有邪祟藏身。” “看来这位将军,当年也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毒死,所以怨念不散,一直藏在镜子之中,王师傅刚才让交出镜子,就是怕有异变发生!” 蒲阴阳这么一解释,下水捞东西的人立刻将身上藏着的东西甩进了河中。 王倌不屑地看了一眼梁二,冷然道:“下次你再捞这些东西,自己一个人回去吧!别害了大家伙!” 梁二不满地道:“路都断了,你叫我怎么回去,你怎么不早说,这些东西不能捞?” 如夫人忽然道:“这么下去不行,还没走到地就开始闹内讧,咱们得选出一个说一不二,带头的人出来,大家尊他的意思前进。” 说着眼光看向蒲阴阳。 蒲阴阳连忙摇摇头,“别看我,我就是被卷进来的!这带头的大哥我不会坐,也坐不住!” “王师傅呢,你怎么样?你年纪老,资历足,阅历丰富!” 王倌哼了一声,对于这种奉承完全不感冒。 他对自己半吊子的水平很清楚,这些年轻人日常在镇子上,嫌弃他是个挖坑的土匠,不拿正眼看他,万一等会这墓中有什么好东西,自己必定劝不住,更何况,当了这带头的,所有事情都会甩到他身上来。 推来推去,最后推到了梁寻的身上。 虽然他还年轻,可如夫人因为喝过他的血,一直言语中力挺,何况青阳子道长的弟子,也能震慑不少人。 最最重要的是,带头大哥肯定是走前面的,必定什么危险都得先上。 所以这位置自然而然,落在梁寻身上。 没人敢有意见,对于这莫名诡异的古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试探。 每个人抱着的都是黄雀在后捡便宜的心态。 弯弯绕绕转过几个拐角,前面的河道突然间形成了一座大湖。 路已经到了尽头,彻底被大湖堵死。 在清澈的湖水之下,堵住的尸体越来越多,这一次,不仅有士兵,将军的尸体,也开始出现女人,婴孩的尸体,老人的尸体。 密密麻麻,铺在湖水下面。尸体的摆放很有规则,前面大,后面小,似乎是从哪里冲出来的。 这一幕看得每个人都头皮发麻,背上冷汗直冒。 梁寻看向湖水的对岸,那里有一方小岛。 小岛之上有一座垒起的祭坛,长宽不到三米,五颜六色的石头,摆出奇异的三角阵法。 而所有的尸体,就像是从岛下流出来的。 众人心里一下子开始打鼓,这里所有人,穷尽一生之力,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的死人。 看着湖心中间的小岛之上,诡异的祭坛,谁也不知道,这下面会埋着什么东西。 “怎么办?” “怎么过去?” “游过去吗?可是我不会水怎么办?” “这里没有木头,也没办法扎木筏!” 听着众人不断的议论,梁寻神色却极为镇定,已经见过不少诡异之事的他,又经过父亲三叔失踪,师傅身死的打击,对于死亡已经开始看得很淡。 他一心进墓,就想着救自己的父亲出来,对于死亡,从进墓开始,就已经将之置之度外。 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了白纸船,学着青阳子师傅的手法,滴了三滴鲜血。 白纸船在河面之上开始膨大了起来。 他很淡定地道:“上船吧!” 从没坐过白纸船的人都神色惊疑不定,生怕自己一脚踩上去落入湖中,被那些可怖的死尸拉下湖水,成了替死鬼。 见没有人上船,蒲阴阳慢慢地说: “放心上吧,水能养煞,也能避煞,这水是玄煞,这些死尸被困在里面呢,出不来的!” 他第一个跳了上去。 白纸船身子只是晃了晃,并没有下沉,有了前车之鉴,所有人依次上了船。 梁寻试着用意念开始左右操控。 果然,见识过师傅用这东西,还是很管用的。 当上了湖心小岛之后,梁寻将纸船特意烧化。 在湖心的后面,已经有一条木质的栏杆,延伸向洞穴深处。 这座小岛已经塌陷去一半,中间裂开了条很大的缝隙,岛上落满了头顶掉下来的大石头。 祭坛是用无数拳头一样大的石头垒起来的。 青红白紫,四种颜色。 王倌往那裂缝中一看,突然间倒吸了口凉气,脸色煞白,眼神呆滞。 梁寻眼看不对劲,立刻跟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这哪里是什么小岛,这是一整座埋人的坟包。 在裂开的缝隙下,无数的尸体泡在水中,下面是矿工,老人女孩的尸身,最上面是将军,士兵的尸身。 所有的尸身都被水淹没。 蒲阴阳轻声道:“果然是万人坑,这就是埋尸的地方,这整座小岛,都是被埋起来放置身体的地方!” “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 梁寻想起了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口诀。 这些尸身终年不腐,就是因为一直被埋在水中。 裂缝下的万人坑设计得很巧妙,巨大的青石结合洞坑,水从另外的地方流出来,和鱼缸一样,只有水漫之后,才能从坑洞上流下的缝隙流出。 而现在一场地震,将这个洞坑震裂,下面的尸体就被水流随着河水冲了出去。 “真他妈的设计得巧妙,可惜,是用来对付人的!” 蒲阴阳骂道。 “矿工和工匠还有女人家属在下面,很显然,当时的情景就是这些当兵的,监督着这些人死去,没想到,他们自己也被下了毒,最后一起扔了进去。” 梁寻猜疑道:“这和之前的浮雕完全对上呢!可是这些当兵的又是谁埋进去的呢?封墓的人是所谓的钦天监吗?” 第三十五章 脚印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是五冠教的教徒!”王倌突然插口道。 “你确定?”蒲阴阳问。 王倌喃喃道:“我确定!我在咱们镇子上挖了三十多年坟,这种鬼面图案见了三种,而现在,咱们只见到了两种,还有一种没见到。” “镇子外也有这种坟?”蒲阴阳很是不信。 “你又不当土匠,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东西,我专门拿着东西去城里问过,人家都说是早已灭绝的五冠教的图腾。”王倌有点不满,竟然会有人怀疑自己的专业技术。 蒲阴阳纳闷道:“建造这座古墓的人,是钦天监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朝廷通缉的邪徒混进来?” “这我就不知道呢,答案就在里面,要不你进去找找!”王倌指了指洞穴深处,开始调笑。 梁寻沉吟了一下,说:“这座古墓是东风先生造的,他是三元风水的地仙,会不会和这五冠教有瓜葛!毕竟,刚才王师傅说,这邪教兴起于大明末年,兴旺于大清初年,而东风先生,正好是这个朝代的人!” “有道理!这风水先生不会就是五冠教的教主吧?” “还走不走?”三个人正在这里讨论,不耐烦的梁二已经吼了出来。 话声一落,突然间一阵天摇地动,众人脚下踩着的泥土突然间开始松弛。在头顶,被地震过后,松塌的落石纷纷掉下来。 “他妈的,你声音小点,引起地震呢!” 梁寻大声骂道。 这一幕吓坏了所有人。 然而,落石过后,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生。 “还好没事!”蒲阴阳松了口气,说:“这里刚地震过,大家声音说话小一点,万一和雪崩一样,石头掉下来砸死人,可是死得太也憋屈。” 梁二没吭声,他整个人脸色煞白,盯着不远之处。 察觉到不对劲的梁寻立刻循着他的眼光看去。 整座岛屿不知道何时,开始慢慢地沉陷。 祭坛之上的四色石头,忽然间抖糠一样,从最上面往下滑落。 “死人来找垫背的呢!快跑!”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无数人朝着木头的栏杆奔了过去。 梁寻看着逐渐下沉的小岛,叫了声:“快走!” 忽然间瞥眼,看到蒲阴阳和王倌跪在地上,脸色慎重,咬着牙,放下背着的包裹,从里面取出纸钱,黄表,烧化在水里,低声念念有词。 也是奇怪,随着他祝祷之声,小岛慢慢停止了下陷。 二人站起身,说了句: “走吧!” 看着跟上来的两人,梁寻困惑道:“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这里阴气太浓郁,先过去再说!” 木栏杆已经腐朽,不少路段已经断裂了开来,纵然包着铁皮的地方,也是被落石砸得七歪八扭。 王倌挽起裤管,抱着木头,蒲阴阳抽出了桃木剑,将飘起的尸体拨在一旁,开出一道水路,众人跟着他,一一而过。 走过祭坛,在弯弯绕绕的河流中不断淌水而进,前面突然出现一道岔路口。 一个‘八’字的长方木条摆在众人眼前,各自通向一个洞穴。 有的人衣服已经被打湿,脱了下来,拧干,又披在身上,虽然外面是寒冬,但这洞穴之中似乎有地热之气,并不太冷。 “这里有两条路,咱们从哪边走?” 梁寻走上前去,细细地看着那两长方木头。 这木头是上好的棺盖之上削下来的,一劈两半,裂缝之处显得还很新。 王倌苦笑道:“有古怪,这是刚被人掰断成两截的棺盖!” 断口之处太新,削得很平整,显然是利器砍出来的。 “这是剑锋!”王倌用手摸了摸断裂之处。 忽然间眼睛一亮,蹲下身子,整个眼睛都趴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他动作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呢?有什么古怪么?” 王倌没有吭声,拿自己的脚印往棺盖之上踩了踩,比对了一下,忽然说了句:“这棺盖有人之前走过,这东西是用剑劈出来的!” 有人走过!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睁大眼睛,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怎么可能? 他们是镇子上第一批进入古墓的人,怎么还会有人抢在他们之前,从这里走了进去? 有人开始怀疑:“你老眼昏花了吧,这怎么可能有人进来,古墓昨晚才被打开!” 梁寻忽然道:“不对,是前天晚上,我师祖青城山的剑仙那一剑斩下之时,这石门就已经开呢,我和我父亲,三叔,还有师傅青阳子,在镇外看得很清楚!” “是钦天监的人!” 蒲阴阳和如夫人同时断言道: “青衣撒谎了,他在古镇之上故布疑阵,就是为了将你师傅拖住,钦天监的人早已经进来呢,他们去拔除所谓的龙血神剑呢!” “这些人难道不怕所谓的墓中邪神吗?”王倌说道。 “怕?那都是朝廷从各处搜刮来的高人,每个人都有斩妖除魔的本事,你以为都是你这种二把刀?说不定,钦天监李仙师那样的高人,也是大有人在!” 梁二有了理由,立刻开始讥刺王倌,对于前面的事,他始终怀了愤恨之心。 棺材之上确实有一个脚印,王倌观察得很仔细。 而另一条棺盖之上,也有一个脚印。 “怎么走?” “这两条路都有人去呢!” 所有人的眼光看向梁寻,等着他做决断! 梁寻紧紧抿着嘴,他知道,此时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这墓中危机重重,还有钦天监的高人在,万一要是遇上,是敌是友,根本不好说。 王倌忽然指了指右边,说,“走这边!” “为什么?”梁寻问他。 “刚才我和蒲先生跪地祈祷,你是看到呢?” “当然,怎么呢?” “刚才的地震是不是梁二那个瓜皮引起的,这里被人设置了禁制,有人扰动祭坛上浓郁的阴气,我二人烧黄表,纸钱,就是为了对冲阴气!” “这是杀人的禁制,很显然,前面进去的人不想再有人进来!” 梁寻低声道:“是钦天监高人的手段?” “是的!现在咱们只能避开他们!” “为什么要走右边呢?”梁寻有点奇怪,他的阅历并不是太够。 “右边的脚印很重,左边的很轻!” 蒲阴阳知道他们不懂,接口道: “这说明,左边的人身法很高明,而右边的就是寻常的武夫!” 第三十六章 分道扬镳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在沉思他刚才蒲阴阳的话,刚才祭坛上的埋尸坑开始塌陷,是前面懂风水异术的高人,在此处设置好了杀人的禁制。 而这禁制就是搅合阴阳之气,利用此地的埋尸坑死尸怨气将他们吞掉。 这说明了什么? 这些人既然是钦天监的高手,必然有手段收拾他们这些本事低微的人,可他们并没有回头。说明墓中有什么厉害的东西,等着他们立刻去处理。 又或许,这墓中还有什么高人也进去了里面,钦天监的人顾不住。 右边按常理推测是武夫,或许就是青阳子师傅所说的带来的什么京城的火器营和骠骑营。 可是如果他们人多,是怎么从大门之中,通过那前面的邪异甬道呢? 梁寻思忖,或许他们有别样的手段,既然在路上没发现过他们的人,说明钦天监的人完好无损。 又或许,这里的埋尸坑也是被他们弄开的,用来吓退本镇子的人。 思虑来去,梁寻终于下了决定,“走右边!” “右边必定是火器营这些寻常的武夫!” 大家都嗯了一声,偏偏这时候梁二跳了出来,“这是送死的路,说不定他们故布疑阵呢,咱们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没事!” 梁寻手按剑柄,森然道:“这里是你说话,还是我说话?” 梁二不屑地道:“你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这些人拿你当枪使,才让你带头,你以为你是个啥东西!” 梁寻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是怀疑我带的路不对?” 立刻有人掺和道:“对啊,咱们可不能总跟着别人的脚印走,万一前面的人是飞过去的,咋办?” “你们两个,是不是想脱离队伍,自己走?” 梁寻森然道。他第一次带队,就出现了这种队伍离心的事。 两人撇开头,装了个沉默,一声不吭。 此时的沉默就意味着默认。 王倌阴阳怪气地道:“梁二,你两个要出了个事,可别赖我们不救你们,要走就走吧!别怨我没提醒你!” 二人头也不回,直接走上木条,进入了洞窟深处。 王倌向人群看了一眼,问:“还有没有人要跟着他走的?” 没人应声,虽然很多人心底认同梁二的话,但要脱离大部队,他们自问自己都没这个胆。 蒲阴阳笑道:“他们不是为了分开走,而是墓中的金银珠宝,这两瓜皮脑子昏聩呢,以为这半天没出过事,这里面有好东西等着他们。” 梁寻没有说话,那两人是叔伯兄弟,自小长大,自然是秤不离锤,梁二有异心,估计在进墓之时,就已经有了自己算盘。 梁寻带着众人,踏上了右边的棺材木条。 十一去三,只剩下了九个人。 这一次如夫人落在最后,当她眼神幽怨地看了一眼梁二消失的方向,神色间忽然闪过一丝怨毒。 走不过一刻钟,从河水进入一条甬道,甬道门口坐落着一座石雕。 这石雕的面目很是怪异,身子是鹰的羽毛,头却长了个窟窿头。巨大的利爪抓在石柱子之上。 ——苍鹰鬼面。 他们之前在那干尸身上见到的突然,终于有了原型。 “这是什么东西?” “一座雕塑而已,瞧你那胆小的样!” 梁寻当先带头,路过石雕的时候,手心又是一阵冷汗,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这石雕仿佛活了,爪子刺在自己肋骨之上,血盆大口啃在自己脖子上。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感觉到不太对劲的梁寻立刻咬破舌尖。 念叨了几声,剧痛让眼前的幻象消失,石雕还是矗立在眼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挪动过。 “你刚才怎么呢?”王倌问。 “别看这石雕的脸,容易陷入幻觉!” 蒲阴阳点了点头,立刻从身上掏出一块白布,盖在那石雕的鬼面人头脸上,笑道:“这种小术,也想困住咱们!可也太瞧不起我这个阴阳先生呢!” 有了白布蒙脸,这下子,九个人都好好走了过来,没有一人和梁寻一样,生出刚才吃人的幻觉。 王倌竖了个大拇指,“蒲师傅的水平还凑活!” 石雕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前面在桥上的甬道吃了亏,这一次,他们谨慎了许多。 然后这甬道却并没什么异样,甬道下面是台阶,众人刚下去台阶不久,突然,阶梯深处,涌出一股狂风。 梁寻立刻叫道:“快退!” 狂风吹面,所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等睁开眼睛时,火把一下子全被吹灭。 几个青年人一下子脸色惨白,吓得乱叫。 王倌立刻呵斥道:“别慌,慌个鸡毛,有胆子下墓,一股阴风吓成这个皮样!还有没有男人的胆子!” 蒲阴阳却温声安慰,轻拍那些年轻人脊背,才将情绪安抚了下来。 这二人一红一白,和唱戏一样,红脸白脸换着来。 阴风一过,甬道中又是一片死寂。 梁寻屏气凝息,将断剑放在胸前,猫着腰防备前面有东西忽然间扑过来。 后面王倌已经将火折子取了出来,重新点燃了各人手中的火把。 黑暗中有了火焰,众人胆子一下子大了不少, 借着火光,继续往前。 阴风一过,越往深处,此时梁寻突然觉得自己手心发热,烫得肌肤巨疼,差点握不住剑。 低头看时,不知道何时,自己手心中的黑色月牙,开始泛起了一道光泽。 光泽圆润,盈盈闪光。 这!梁寻悚然心惊,前面是有什么绝大的恐怖之物吗?为什么手心的月牙会冒黄光。 青阳子师傅曾经说过,他手中的是青城山的镇山之宝,神物道脉。 虽然不理解道脉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道家的东西,自然是有克制阴邪之效力。 就在梁寻踌躇之时,王倌突然间一马当先,走了进去,他常和死人打交道,身上煞气极重,又担心自己的亲人朋友,走得极快。 “慢着!”梁寻怕他出意外,立刻跟了过去。 突然,一个宽敞,绝大的用钢铁铸成的巨大客厅,横呈在二人眼前。 第三十七章 如夫人的人囊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在场之人,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是毛骨悚然,浑身颤抖。 不少倒吸凉气的声音发自与口中。 这是一副很恐怖的画面。 在巨大的铁铸大厅当中,几十具尸体都被砍去了头颅,很规则地摆放成了麦垛子形状,一共三层,第二层,第三层的尸体脚踩在无头肩膀之上。 这些人的服装都是青黑之色,背部,袖口,纹的还是苍鹰鬼面的花纹。 这些尸体已经被风化的差不多了,干瘪得撑不起衣服。 更让人惧怕的是,在这里摆放的尸山之上,放着一座小小的五色石头祭坛,祭坛的上面,放着一个铁锅铜炉。 铜炉铸造得很粗糙,上面也没有铭文。 更恐怖的是,锅鼎之上倒吊着一个白衣女尸。 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有细细的阴风吹过,白衣女尸晃晃悠悠的转了过来。 王倌乍着胆子走上前,看向那女尸。 这吊着的白衣尸体是这里唯一完好的尸身,她的头发很长,几乎垂在腰下,一阵阴风吹来,白衣突然间散开,露出一角白衣下的胴体。 王倌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跌坐在地。 一连退出去好几步,才被梁寻拉住,问道:“王师傅,你看到什么呢?” “这……这尸体不对劲,尸身是铁青色的,死尸不腐,而且很……鲜艳!” “鲜艳?” 梁寻第一次听到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女人的尸身。 蒲阴阳也凑了上去,看了半天,才说,“这女人是被凌迟的,死前遭受过极大的痛楚,她的皮肤上被人用利器,刻满了邪恶的咒语!” 蒲阴阳看向如夫人,刚想问两句话。忽然,身后两名年轻人,也不知道中了邪还是怎么呢,爬上尸山,去搬那座铜炉。 王倌立刻骂道:“下来,那东西不值钱!” 梁寻刚扑上去想拦住他们,突然间,那两年轻人狂吼一声,身子倒翻了下来。 这二人倒在地上,身子不断的开始抽搐,脸色铁青,白沫子从口中流了出来,最终不知道在嘶嘎着什么,忽然间。 他们俩的整个肉身开始融化。 完整的身体就像是蜡烛一般,被火烤过,在众人面前,活活化成了一摊子肉泥。 这一幕将所有的人都吓呆呢。 如夫人惊声道:“这铜炉有毒,千万别碰!” 许多人被惊得立刻退出去几步,本来只有九个人呢,两个人身死,现在已经不到七个,王倌,梁寻,如夫人,蒲阴阳,还有两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 忽然间,这大厅之中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白衣女尸的身体被吹动,终于缓缓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铁青色,脸上血肉已经干瘪成黑色,诡异,恐怖,丑陋的面目。 好几个人都被吓得缩成了一团,两腿发抖,身子抖成了筛子。 甚至有人还在轻声叫妈。 王倌察觉到不对劲,立刻道:“快退出去,这是死路,专门要人命的地方!” 声音刚落,刚有两人退后,踏上一步甬道,忽然。 两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摆放好的石门‘哐’的一声合上,彻底将他们退路堵死! “完了!”这个念头几乎立刻都冒了出来。 虽然梁寻也被这女尸吓得不轻,可在场之人,已经没人能站出来了,除了自己,这时候不奋力一搏,说不定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他挺身向前,怒喝:“敢在青城弟子面前装神弄鬼,今日道爷就不信邪,要将你这等鬼祟重新打入地狱。” 梁寻仗着一身阳刚血气,将武帝铜钱断剑握在手中。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女尸并没有动,也没有下来,反而是下面的尸身开始簌簌而动,每个人耳朵中都传来诡异的虫子咬动声音。 尸山突然间坍塌,铜炉立刻摔了下来,冒出不少黑色的液体,流动在地上。 王倌立刻叫道:“快闪开,别碰那东西!” 这么一来,他们几个人被逼到了墙角。 只有墙角才没有液体流过来。 蒲阴阳似乎被这恐怖的场景吓破了胆,忽然间跪在地上,喃喃道:“这……这是黑水玄煞,兜天七秀阵法的第二煞尸,咱们……咱们完了!” 梁寻朝他怒吼道:“闭嘴,再说我捅死你!” 这种未战先怯,乱自己人军心的人,梁寻真恨不得抽他两个嘴巴,活了一大把年纪,胆子竟然和老鼠一样。 如夫人的神情却很淡定,一直盯着那白衣尸体。 “夫人,您见过这东西?”王倌很是诧异。 “见过!” “这是什么东西?” 如夫人淡然道:“这个就叫雅禁,是被人养出来害人的东西,也叫玄煞,水是黑水,这世间河流,湖海,被溺死不肯往生的人,魂魄都会被困在水中不能托生,所以那口气咽不下,往往会起煞。” “而这东西,被修道之途的心歪之人利用,捞出来用阴毒的符文刻满全身,就成了杀人的机器,这一关咱们不太好过!” “那能过去吗?路都被封死呢!”梁寻赶紧问她,如夫人话中意思似乎有转生之机。 现在这里有本事的人,蒲阴阳胆子太小,用不上,王倌王师傅也没啥用处,自己是个愣头青,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神秘的如夫人。 昨日青阳子师傅在梁镇长家中的时候,就说如夫人是被人豢养的阴邪,看来应该和眼前这东西有那么一丝渊源。 “待我试一试,至于成不成,那就看天意呢!” 如夫人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白布包裹,一张画得很精美的丝绢被拿了出来,长发飘飘,竟然是之前那副脱下的人囊。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如夫人重新恢复了那副恐怖的模样。 长发及腰,带着是人皮面具,浑身湿透,没有穿一丝衣服,整个身子都像是刚从老坟之中挖了出来,浑身是死尸的斑点和苔藓。 大厅之中立刻弥漫着一股尸体腐臭的味道。 “你们靠在后边!” 如夫人趴在地上,肢体忽然间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像一只四角蜘蛛,爬上了屋顶。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黑色的头发暴涨,如潮水一般,从尸山之上爬了上去,卷住白衣女尸的身子,狠狠地拉了下来。 蓦然,大厅之中传来一阵疯狂的笑声,所有人刚张大嘴,不知道这笑声从何而来,眼前突然间一黑。 所有手上的火把无端熄灭,眼前立刻被阴深的黑暗吞噬。 第三十八章 白衣玄煞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冷寂之中,传来一句女子声音,不要动。 这是如夫人的声音。 黑暗之中,周五是无数嘶嘶的声音,梁寻察觉到不知道是谁的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腰,浑身都在吓得乱颤。 “还有火折子吗?”他问王倌。 “有!你堵住风!” 火把刚被点燃,几个人同时被吓得四散乱叫,甚至有人抱作一团,腿肚子乱颤。 梁寻一瞥眼,就看见蒲阴阳讪讪地松开了手。 然而往大厅之中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巨大的尸山之上,铜炉倒扣下来,在青铜炉鼎周围,全是黑色的头发,如夫人像一只蜘蛛一样,趴在地上。 头上的黑丝暴涨,将铜炉举了起来, 在铜炉当中,一张狰狞,红白相间的女人面目。 那女尸的头发也开始和如夫人一样开始暴涨,从铜炉之中四散出来。 “砰”的一声,众人耳中一声炸响。 梁寻忙回头一看。 只见后面同镇的中年人正举着打猎用的火铳,枪口正在冒烟。 王倌刚说了句:“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蓦然间,被钢珠打得稀烂的脑壳重新汇聚在一起,在她的白衣之下,猩红的烂肉开始疯涨,突然一缕头发如闪电般甩出,将这中年人身子,从人群之中活活拖了出去。 脖子断裂的声音立刻传来,女尸的头发力气大得异乎寻常,将中年人整个身子都拉入了那尸体堆中,血肉涌动,又是一阵嘶嘶的虫子乱叫之声。 蒲阴阳颤声道:“这特么就是玄煞禁婆,和如夫人是一个路子的阴物,都是被人养出来的!” 大厅之中除了那座尸体堆,到处都是乱涌的黑色头发。 尸体堆中突然间嘟嘟的开始冒泡。 正在几人面面相觑之时,白衣玄煞似乎被如夫人的头发绞杀得很愤怒,尸体堆中冒出无数只蠕动丑陋的白色虫子,这些血肉虫子将吞进去的中年人尸体吐了出来,然后在他尸身之中。 中年人瘦弱的肚子开始暴涨,玄煞的头发从他的五官七窍之中塞了进去。 肉眼可见的肚子像一个孕妇,逐渐涨了起来。 ‘砰’一声,肚子炸裂,血肉横飞。 一个年轻人在后面嘶声叫了句:“三叔!”身子跪在地上,吓得再也起不来呢。 如此血腥的一幕发生在所有人面前,有人恶心地发吐,有人反应过来,开始发疯一般往后跑。 寻找亲人的念头早已经荡然无存,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而眼前,更为骇然的一幕正在发生: 天花板之上,如夫人的皮囊已经被彻底撕了下来。 玄煞恐怖的眼神盯着她赤裸的身子,无数的黑色头发将那具人囊吞了进去,就在将如夫人整个身子拉入尸堆之时。 如夫人忽然尖叫了一声:“快开枪!” ‘砰’的一声,这一次是王倌亲自己将火铳捡起,对着玄煞的脑袋来了一枪。 她整个青黑的身子被打得千疮百孔,钢珠彻底将玄煞的头颅打爆。 也就是这一停顿,如夫人身子一滚,从玄煞黑色头发困束中甩了出来,连续滚出几圈,落在梁寻前面。 梁寻立刻将她拉了起来,脱下身上衣服盖在她身上。 那是一具成熟而诱人的年轻女人的胴体。 虽然在如此恐怖的氛围之中,梁寻还是觉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心脏突突跳得不行。 如夫人身上有了衣服,喘息了几口,说:“不行,这东西年岁太久,我斗不过她,咱们得另找出路!”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王倌。 此时只有他的手中还有一把救命的火铳。 可偏偏王倌看了一眼袋子,说了句:“没钢珠呢,这东西不管用呢!” 与此同时,刚被火铳打爆的玄煞头颅,又开始和刚才一样,歪歪扭扭地拼合在了一起。 露出一张,吓人恐怖的面目,在她的眼睛中,只有眼白,没有瞳孔,阴森的目光盯着每一个人。 血盆大口咧到了耳朵根,似乎随时都打算过来,择人而噬。 梁寻看着玄煞张开的嘴中,黑色腐烂的牙齿,和隐隐在蠕动的虫子。 忽然间心神一动,看向她身子下面的尸堆。 每一次她的身子被打爆,那尸堆下面都会有一阵嘶嘶之声传出,这尸体堆仿佛能修复她破烂的身体。 铜炉之中一阵晃动,黑色的头发重新开始暴涨,从尸山之上往下移动,缓缓地朝着人从而来。 这一次,玄煞似乎已经感觉到这些人再也没有抵抗之力,想慢慢的折磨死他们。到了眼前三尺之处,突然所有的头发和毒蛇一样仰起头,伺机而动。 似乎在等待着终极一发,将人拖进尸体堆中。 “这东西怕火!”如夫人刚说了一句。 玄煞似乎有灵智一般,听清了她的语言,无数的头发立刻暴涨,卷向所有人的脚踝。 就在这生死存亡一线之间,梁寻的手速更快,一剑将火把打落,落在头发之上。 王倌和梁寻的身子与此同时都被卷住。 周围是‘嗤嗤’的烧焦的难闻的气味,但他们的身子却像是被捆住了,直接被拖了过去。 眼看就要触到那血肉尸堆,王倌眼睛血红,眼神狂风,激动地叫道: “快放血,纯阳之血!” 梁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放血,待听到纯阳之血时,已然明白,这是要效仿之前,童子血克制阴邪的套路。 在民间很多驱魔人,阴阳先生的经验里,处子的纯阳赤血能克各种邪物。比什么朱砂,糯米,金漆墨斗要管用得多。 原因在于,处子之血阳气浓郁,烈性阳刚,而邪祟鬼道之物,都是阴气淤积,而取童男之血,历来被律法所不容,所以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专门和鬼怪邪祟打交道的人物,才会知道这等秘密。 眼看两人已经被拉到了尸堆地下,梁寻立刻一剑,斩向自己的手腕。 鲜血溅出,那些活灵活现的血肉似乎遇到了极恐惧的东西,都往后缩了几步。 甚至玄煞卷住他们的头发,也脱落下来,在地上化成粉末。 王倌站了起来,劫后余生让他有点惊魂,喃喃骂道:果然,老祖宗教的东西不会骗人,童子血果然能克制阴物。 如夫人将他拉了回来,用布裹住了梁寻手腕伤口。 第三十九章 玄煞骨香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眼前的危机并没有解决,白尸玄煞还好好的矗立在那里,尸堆也是完好无损。 所有人面面相觑,眼睛中都是几个字: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大厅之中传来一声威严的男子声音:“狗东西,还不动手,等着我喂你吗?” 这声音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大厅之中被这威严的男子声音震得嗡嗡巨响,众人耳膜被震得生疼。 王倌和蒲阴阳同时大喝道:“是谁?是谁藏在那里!给爷爷滚出来!” “你一个小土匠,也敢擅闯神墓,不知死活,杀!” 威严的声音一落,铜炉突然间开始碎裂,整个巨大的石碓将白衣玄煞的半个身子都裹了进去。 所有的尸体都开始融合成一团血肉,开始簌簌蠕动。 “这……这是要干嘛?”蒲阴阳已经被吓呆了。 忽然间,每个人手中的火把又是同时熄灭,这一次并没有阴风。 已经经历了三次的众人丝毫不慌张,刚想重新点起火把。 突然间,王倌神色惊慌来的尖叫了一声。 “怎么呢?”梁寻立刻关心地问。 “火折子坏了,这里的空气有古怪,点不着。” “刚才不是这样的呀?” 就在这阴郁的黑暗之中,在大厅的上方,忽然间冒出几点火星。 火星陨落,再也没有半点声响。 不光是梁寻,绝望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头泛滥,每个人都在绝望的等着,自己和中年人一样的死法,肚破肠流,七窍流血。哪知道过了许久,仍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发生,四周静寂得出奇。 忽然间,大厅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顶冒出一丝亮光。 这亮光虽然小,却照亮了几乎每个人的脸。 蒲阴阳脸上是狂喜之色,不断地叫着:“还活着,我还活着!” 然而,在众人眼前的那座尸堆,和白衣玄煞,不知道何时突然消失呢,地上只有几片碎裂的铜片。 “那东西去哪里呢?”梁寻第一个发出疑问。 “跑掉了?还是被人带走呢?” 喜悦欢呼的脸色洋溢在每个人脸上,这算是那个威严声音的男子放过了他们呢,可为什么还要说一句杀呢? 难道杀的不是他们这波人? 梁寻看向白光的来源之处,那是刚才铜炉和白衣玄煞尸体倒吊的地方,有一块石板被盖在上面,白光就是从石板的缝隙中露出来的。 这玄煞是从这里走掉的? 一个疑问泛上梁寻心头,那石板刚刚可以容纳一个人身体通过,可是那些尸体呢?都融化了吗?按道理来讲,就算融化在地上,也该有臭味传来。 可是现在,梁寻突然间嗅了嗅鼻子,不对劲,他竟然闻到了一股子香味。 这香味就像是女人身上的体香,淡淡的,却浓郁。 ‘好香啊!’ 说话的人正是蒲阴阳,刚说出这句话,人突然倒了下去。 人群又是一阵骚乱。 “有毒!”梁寻立刻叫道:“快蒙住嘴巴!” 几个人刚用布蒙住嘴巴鼻子,王倌什么也没做,只是蹲下身子,探了探蒲阴阳的鼻息。 “不碍事,他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 梁寻几乎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危险的环境,蒲阴阳一向胆子小,怎么突然间心这么大,躺在地上就能睡着。 如夫人解释道:“王师傅说得对,这香气无毒,这就是玄煞骨,蒲先生刚才大喜过望,人在大喜大惊之后,脑子反应不过来,自然会晕厥,过一会就好了!” “玄煞骨是什么?” 梁寻立刻问道,他真觉得这骨头有些诡异。 “杀人的东西!” 如夫人只解释了一句,眼神却很平静,盯着地上逐渐泛起来的白雾。 在大厅的正中央,一块黑色的头颅静置在石板之上,在它的七窍之中,开始冒出浓浓的白雾。 所有人的眼光都被这块黑色的颅骨吸引。 “这就是玄煞骨么?” 没有人回答梁寻的问询。 王倌和如夫人都是神色淡定,盯着逐渐弥漫起来的香气。 忽然间,两人同时倒了下去,落在地上。 状况和蒲阴阳一模一样。 倒下了三个人,大厅之中只剩下梁寻与另外两个镇子上的人,那两年轻人嘴唇发青,身子颤抖,低低的念叨,“怎么办?怎么办?”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眼看白雾越来越浓,梁寻蒙住口鼻,拿着断剑,冲入白雾之中,想将那头颅斩碎。 然而—— 这白雾就像是一种泥沼,身子一旦踏进去,整个身体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间,都开始凝固,浑身僵直,整个身体除了眼珠子,再也一动不动。 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的梁寻心脏子啊剧烈地跳动。 他不明白,这什么玄煞骨,冒出来的白雾会这么恐怖,竟然能让人整个身子僵直。除了眼珠和意识,几乎没有能动弹的地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梁寻意识突然间迷糊之时,头顶‘嘎’的一声,屋子之中的白雾开始消散。 一阵冻透骨髓的冷意忽然间传来。 梁寻只觉得此时的自己落在冰窟之中,身上什么衣服也没穿。 白雾彻底散之后,突然间‘扑通’一声,从大厅的石板之中,跳下来一个人影。 梁寻耳朵不能动,嘴巴不能动,只听见身后手起刀落之声。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你们以为装死,就能躲过我这一刀么?哼哼,这么丁点见识,也敢来神墓之中。” 后面传来了两声刀割切肉的声音。 突然间,王倌与如夫人的身体同时翻起,手脚拳腿,都招呼向那影子。 “啧啧,有点手段啊,既然早已经看透我手段,为什么不冲出来,趴在地上装死,想着我将你们抹脖子之时,给我一刀么?” 三个人风声呼呼,在如夫人手中,是一柄雪亮的匕首,不断地刺向这影子。 三人转了一圈,窝在墙角打斗。 梁寻终于看清,这影子是个身量苗条的女人,脸上画着几道古怪的花纹,年纪和如夫人相仿,看起来又妖娆,又诡异。 如夫人怒道:“前面那白衣玄煞,都是你弄出来吓唬人的吧?这才是你的本尊!” 第四十章 青衣的面目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王倌却怒叫道:“先弄死他,再逼问不迟,这东西身体中藏有玄煞骨!”话声一落,双手猛扑而上,狠狠地抓住她的腰肋。 如夫人瞅准机会,立刻反手一刀,将这女人脖子切了下来。 这一刀下去并没有看见血水,而是如木头一般的一张平稳断面。 如夫人感知到不对劲,急叫道:“快退!这是个木偶!” 王倌还没反应,断面脖子之中,立刻生出一个头颅,这头颅活灵活现,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这竟然是个男人的头。 一口咬在王倌脖子之上,王倌痛哼一声,将那男头女身的鬼东西踢出去很远。 如夫人转身一巴掌拍在梁寻头上。 这一巴掌也不怎么用力,但梁寻忽然间觉得自己能动呢。 那种白雾中冰凉的感觉消失,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有了梁寻加入战团,虽然三人战力都不怎么滴,可对面也不过是个木偶人,不多一会,梁寻斩断了她脚脖子上的绳索,木偶人彻底瘫痪在地上。 这确确实实是个木偶人,触手之处和木头一样,但眼睛看去,却和活人没什么区别。 如夫人解释道:“这玄煞骨可以蒙蔽人的六识,让你以为一切幻觉都是真的,刚才除了那个碎裂的铜炉,尸堆是假的,白衣玄煞就是这木偶人装扮出来吓人的。” “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废话,自然是钦天监的高人,他们以为是我们好拿捏的蝼蚁,嘿嘿,没想到吧,葬云古镇的土包子也能将他们咬个豁口,这些狗日的也太小瞧咱们呢!” 王倌嘿嘿笑道,他的伤口并不重,转过去一脚踢在蒲阴阳头上,说了句: “起来吧,别装死了,那东西已经被收拾呢!” 蒲阴阳讪讪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王倌骂道:“你明明第一时间识破了这东西,偏偏不告诉咱们,要不是如夫人见机得快,让我立刻装死倒下,这东西估计还不会下来,等着咱们死透了再下来!” 梁寻没有怪责他们只是心有悲戚地看着身后两个同镇的年轻人。 他也不清楚,这木偶人为什么会提着刀,不先将自己砍倒,而是先去后面,切了两个年轻人的人头。 难道说是这两个人吸进去的那白雾少,还有还手的余地,才不放心吗? 如夫人蹲在木偶人身边,不断地细细打量。 在斩断的木偶身子中间,放着一颗黑色的颅骨。 这颅骨惨青之色,如夫人刚拿在手中,忽然间,颅骨之中飞出一根细细的丝线,勒在自己脖子之上,这丝线极细,极柔。 与此同时,黑色颅骨之中,同时飞出几道细线,勒在众人脖子,手腕之上。 这黑色颅骨似乎有细丝在牵引,直接从石板洞中飞了出去。 四个人的脖子一下被这又韧又劲的细丝线拉出了这座大厅。 这一瞬间变得极快。 梁寻只觉得自己气都吸不上,脖子差点被切断。 他狠狠地用力扣住细线,防止自己的脖子被勒断。耳旁风声呼呼,不断在空中飞驰。 这一瞬间似乎是很久,又似乎很短。 刚睁开眼睛,又被强风吹得立马闭上。 他用力挤了挤眼睛,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黑色颅骨拉着,往前飞驰,而颅骨之上,又是一道几乎透明的细线。 眼前的场景和之前的尸山完全不一样。身旁石柱不断往后倒去,他只看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身体忽然被摔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梁寻才爬了起来。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尊几乎和山一样高,和深沟一样平的巨大石雕,那是两个将军,拄着剑,耸立在山峰两旁。 而巨大的剑身之下,是一座石门。 石门紧逼。 耳旁忽然传来一丝男人的声音。 “这就是全部吗?” 梁寻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蹲下,将黑色的玄煞骨放进了怀中,对那人说了声,“其他的都死了,估计就剩这四个了吧!” 当王倌和蒲阴阳爬起来,看清眼前的身影时,身子几乎惊得站都站不直。 “姚……姚大娘,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姚大娘淡淡地一笑,说了句:“起来吧,我给各位介绍下!” 此时在平台之上,除了他们一起进来的人,还正好站着三个人。这三道渺小的身影,都盯着巨大的石门出神。 “这是萧二先生,”姚大娘指着一个身穿长褂的中年男人,他看向蒲阴阳,笑道,“这位和你都是风水堪舆的专家,当今的风水大师,司职钦天监的少监正!” 蒲阴阳惊得嘴都说不出话,萧二先生淡淡地向他鞠躬:“你好!” “你好!”蒲阴阳赶紧回了个礼。 当今大清朝的少监正,风水大师,几乎是国师一般的人物,竟然会向自己一个乡野的村夫鞠躬,这让蒲阴阳受宠若惊,几乎忘记片刻之前,自己差点命丧人手。 姚大娘又指着一个一身紫袍的白须道人,“这位是钟南山重阳道人的后人,紫虚观的观主,道家方会的会长,皇上亲自认定的国师!” 这国师神色却是极为傲慢,用鼻孔看了一圈,又不再理会人,专心向着那道石门看去。 也不怪他架子大,人家是当今钦天监的前三号人物,怪不得这么傲慢。 王倌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怎么不介绍介绍你自己?这有什么苦衷吗?那姚大娘去哪里呢?你怎么会披着她的人囊?” 最后一人终于转了过来,微笑道,“脱了你这种衣服吧,你本来面目就不丑,在这古墓之中,反正都是些要死的人,看看也无妨!” 当梁寻听到,‘反正都是要死的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忽然一颤,这些人是要拿他们当祭品开那道山门么? 姚大娘微微笑道,“也好!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她摇身一变,从她的头颅开始,裂出了一道缝隙,两张人皮蓦然间撕开,一个纤美,秀丽的女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的脸容恬淡,精美,眼神之中却闪着妖异之色。 最奇怪的是她的腰间,挂着五六个木偶人。 “自我介绍下,我叫青衣,司职钦天监的少监正,也就是你们苦苦寻找的青衣煞尸!” 每个人都几乎张大了嘴,吃惊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第四十一章 魁星踢斗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不可能的,不可能!”梁寻不断地摇头,兀自不敢相信。 “我师傅和你斗法之时,你明明被卷进了古墓之中……”梁寻的声音忽然间顿住。 他想起了那一日晚上,当青衣彻底变得血红,腾上天空之时,皮影人开始围攻他们时,青阳子在晕过去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一嘴。 让他注意姚大娘和如夫人。 师傅早已经在两人身上感受到了不对劲,却没办法分出来到底谁才是青衣。 不光是梁寻不相信,王倌和蒲阴阳也是一脸的诧异,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和他们几乎生死与共的人,竟然会是一直在镇子之中杀人的青衣。 如夫人却道:“怪不得镇子上那么多人皮做的皮影人,这姚大娘早就被你弄死了,缝制了她的躯壳,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让梁镇长和张大善人心甘情愿地配合你演戏的?” 青衣忽然间笑了笑,将杨柳细腰摆了摆,露出一只修长雪白的大腿,嫣然道:“你也是女人,难道看不出本姑娘的魅力吗?我叫他们去死,他们就得去死!” 当他们对话的时候,梁寻盯着最后一个人。 这个人只有一条胳膊,另外一边是个空袖。 青衣介绍了所有人,独没有介绍这个,当梁寻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他似乎身上能感知到,转过头,用同样的眼光盯着梁寻。 这人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残臂,反而微笑地对他点头。说了句:“小伙子不错,年龄这么小,身上煞气这么重,真是少年出英雄。” 说着,特意朝梁寻的右手看了一眼。 这是个高手,竟然第一眼就能察觉到梁寻和其他人并不太一样,他手中的黑色月牙印谁都不知道。 这人身上似乎有一双阴阳眼,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一眼就盯上他的手。 被人看穿的感觉很不舒服,梁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梁寻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刚涌现出的好感瞬间被那别有用心的一眼冲散。 那个第一个介绍的萧二先生往远处看了一眼,说: “怎么还不来?” 话声刚落,从身旁山涧的溪水之中,突然扔出了一道勾爪,勾爪抓在岩壁之上,扑簌簌乱动了一会。一个虎背熊腰,几乎接近两米的大汉爬了上来。 他浑身都湿透了,可让人诧异的就是,他的两条腿,一条又长又粗,另外一条又短又细。 这人脚上穿着黑色布鞋,身上挂着一道铁链,是个大胡子。 那人一爬上来,先瞪了眼梁寻,吓得梁寻后退了三步。 青衣却微笑道: “别怕,这就是北派大名鼎鼎的搬山道人,欧阳道长,一双天残脚,踢断过千年老尸王的脊梁骨,秦宫大墓的守墓将军,也挨不住他一招魁星踢斗!” 欧阳道人瞪了青衣一眼,似乎在怪她多嘴,将这等隐秘说于一个外人听。 “都解决了吗?”萧二先生问道。 欧阳道人对他似乎很尊敬,说:“解决了,这两个龟儿太狡猾,藏在山溪之中,让我找了很久!” 梁寻忽然间一惊,想起分道的梁二和那个年轻人。 这钦天监的这伙人是打算一个都不放过。 “后路呢?” “后路也断了,我将皮影戏团的鬼物都放在了谷口,凡俗之人根本进不来!” “很好!到你呢,小美人!” 萧二先生看向青衣,称呼也很奇怪,小美人。 青衣魅惑的一笑,将身上的两个木偶人扔了出去,又拿出两颗黑色的颅骨,放置在地上。 这木偶人竟然活灵活现的站了起来,拉着黑色颅骨,重新跳入了那座钢铸大厅之中。 梁寻看的一阵心疼,这……镇子中万一有人进来,几乎躲不过这木偶人的毒手。 青衣的歹毒手段太多,他跟着青阳子在镇子上,已经领教过她的手段。 光那一颗被玄煞头骨带着的木偶人,就能让修道的低阶人士够喝一大壶。何况她还不满足,扔进去了两个。 萧二先生气质儒雅,长褂黑衫,和他们这些留辫子的并不一样,当他站出来的时候,从左到右,扫了一圈。 青衣已经跟赶驴一样,叫了声:“往前走!” 梁寻蓦然间觉得脖子一疼,那股丝线又勒进去了几分。他们四个人,王倌,蒲阴阳,如夫人,还有自己,就像是被绳子捆住的羊群,赶往屠宰场。 走出去没几十步,就停了下来。 众人眼前的这座石门之下,埋着一具巨大的大理石棺椁,棺椁和地面相平,古意苍苍,明显是几百年前的旧物。 这棺椁非常巨大,几乎可以容纳十七八个人。 在棺材之上,矗立着一头漆黑的骷髅马骨。 这马骨血肉早已被剔干净,保留了晶莹的骨架,因为岁月的氧化,变得漆黑无比,更诡异的是,马的身上是一身锁子甲,显得威风凛凛。 萧二先生朗声道:“这是守墓将军,七煞阵法之中的第二煞,‘黑煞’” 梁寻立刻看向蒲阴阳,此时的蒲阴阳神色委顿,气血全无,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苦笑道: “书上说是七秀镇,人家叫煞镇,我没见识过,按书上说也不算错!”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强笑着解释自己的渊博。 当梁寻仰头,终于理解萧二先生所说的‘黑煞’是什么意思。 在那具骷髅战马上,萦绕着一团黑气,黑气就是死气,人死之后,死气经年不化,渐渐氤氲成黑色。 这死气一般人看不到,只有道行很高的人才可以看到。 梁寻之所以能看到,就是因为青阳子扔给他的那颗石头。 那石头既然能融化在掌心,生出一道月牙之印,必然不是什么凡俗之物。 马上坐的是一名将军,这死尸一身黑色盔甲,黑色长矛,连身上骨头都是黑的。一只脑袋笼在头盔之中,几乎啥也看不到。 “都让开,让我来!” 跛足的欧阳道长踏步向前,为了在众人面前显露手段,当先一人向前。 长腿做支撑,短腿向上,这个姿势保持了好久。 梁寻正在纳闷,搞不懂他在干嘛。 突然,欧阳道长迅速无伦地一脚踢向马腿。他的想法众人一下就看个明白,这人想把马腿踢断,等黑煞掉下来,再拿手段制服。 第四十二章 镇墓大将军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欧阳道长身为搬山一脉,腿法犀利绝伦。 踢出去的这一脚,脚面绷直,腿与人齐,沉肩撤肘,同时口中暴喝一声: “破!” 然而这几乎能踢死一头牛的腿法,这一脚踢在马腿之上,却像是踢上了钢板。 这马腿的骨头看似腐朽,却着实坚硬异常。 眼看这势大力沉的一脚并没奏效,欧阳道长脸色一红,他是被残缺胳膊的问事倌举荐过来的。 在这等钦天监大佬面前,有心想展示自己的实力,没想到第一脚就出了个大丑。 ‘嘶’地吸了一口凉气,欧阳道长屏气凝息,忽然间反手,从腰里掏出一把蹭光明亮的流星锤。 身子遁地,盘旋了三圈,带着惯性狠狠地向着马腿砸去。 ‘铛’的一声,火星四溅,这马身上的骨头硬度竟然和钢铁有的一拼。 萧二先生在后面悠然看着,淡淡的笑道:“这黑煞有点东西,果然是看门的好狗!” 与此同时,流星锤带起的黑色气流,突然在众人眼前,开始浓烈地翻滚了起来。 梁寻急忙退了两步,他已经看清,这一锤子将这个煞物激怒。 生怕被牵连到,躲在蒲阴阳跟前。 青衣却笑道:“搬山的道人,你别用蛮力硬撼,回来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萧二先生说:“美人有所不知,这自古降妖斩煞,捉鬼驱魔,都有法驱,武驱,你和我不用力气,走的是驱魔画符一道,搬山道人则不同,他们要下墓挖坟,盗取尸身,没一膀子力气可不成!” “这人是什么来路?”青衣问残缺一臂的问事倌。 “北地马家的驱魔人,搬山道人一脉!” 问事倌淡淡回了一句。 蒲阴阳却跟进去凑了一嘴,“我看这欧阳道长,应该是武驱的路子,这一路以武克邪,讲究蛮力制胜!” 梁寻刚想提醒他少说话,忽然间蒲阴阳身子倒仰,疼得大叫一声,摔在地上。 青衣淡淡的道:“这里有你说话地份么?你以为你是谁?当朝的国师,还是青城的剑仙?” 没人吭声,王倌却丝毫不惧,站了出来,盯着青衣,道:“小娘子,你手段高超,咱们一个镇子的人栽在你手上无话可说,可是也不用这般折辱人,咱们并不是被豢养的畜生!” “是么?我就是要将你当畜生对待,怎么样?” 手中的丝线同时一紧,但王倌身子硬朗,硬是活活不倒,身体如标枪一般站直。眼看细线入肉,血已经流了出来。 可王倌似乎宁愿丢掉这条命,也不愿意将尊严折辱。 梁寻急的乱跳,脑子中电光一闪,忽然道:“青……青姑娘,我问你一件事成么?” 这一招顾左右而言他,果然起了效果。 青衣松开手,王倌如大病一般,往前一栽,猛然吐出口血。 梁寻不忍看他惨状,转过了头,此时四人都是她手上待宰的羔羊,粘板上的鱼肉,别说这一个青衣煞,光后面站的什么萧二先生,国师,还有那神秘的问事倌,都叫他们能喝一壶,更有什么搬山道人。 刚才那一段身手,在场之人便没一个比得上。 青衣瞥了他一眼,说:“我是看在你师傅的份上,才松了手,你想问什么?” “姑娘在镇子上破了青铜阵法,我师傅竭尽全力,也没能将您挡住,我想问问,那进入墓中的镇民,都去了哪里,为何这一路之上,自进了山门,便再没有发现一个活人。” 青衣冷笑了一声:“他们是阴人,自然走的是阴路,咱们都是大活人,阴阳相隔,怎么可能看的到?” 当听见阴阳相隔几个字的时候,梁寻忽然间脑子一懵,往后就倒。 后脑勺撞在地上,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将他重新拉回现实,梁寻几乎不敢相信,颤声道: “我爹和三叔……他们死了吗?” “他们没死,都成了龙神的奴仆,终生伺候神邸,已经与六道轮回解脱!” 这句话是问事倌回答他的。 “龙神是什么?”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所有人的眼光都被欧阳道长吸了去。 蒲阴阳悄悄拉了拉他的手,悄悄的道:“不该问的别问,等会看时机再逃走,这大墓里面有古怪,这些人不敢进去,里面的那上三煞肯定非比寻常。” 梁寻点了点头,这古墓中的兜天七秀阵法,这些人未必都能解开,那煞尸一具比一具厉害,到跟前未必没有机会。 与此同时—— 搬山一脉的欧阳道长拿出几张紫色黄符,贴在小腿之上,又摩挲出个小瓷瓶,倒出几滴鲜红的液体,洒在紫色黄符之上。 这黄符周围都是一圈紫色,和平常的道家驱邪的符篆并不相同。 做完这一切—— 此时的欧阳先生那只本来又短又瘦的小腿,开始闪动着血红色光泽,他虎吼一声,连着翻了三个跟斗,再次一脚踢向马脚。 这欧阳道长身子很壮,动作却比山上的猴子还灵活,快得出奇,梁寻只感觉到眼前一花。 欧阳先生已经退了回来,双手负手在背后,脸上嘴角扬起,满脸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咔嚓’‘咔嚓’连续响了两次, 眼前的马腿失去了支撑,轰隆一声倒了下来, 众人惊声后退。 萧二先生赞叹道:“道长神技,叹为观止,搬山一脉果然有独到之处。”这一声赞扬,问事倌和欧阳脸上同时都面有得色。 但青衣的脸色却依然皱着,似乎危机并未解决。 果然,随着马腿到底,蓦然间,每个人的耳中,突然间响起了战马悲鸣的嘶吼之声。 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忽然从马上将军的头盔中亮起。 蒲阴阳大惊小怪地乱叫:“活了,大将军活了,咱们要完了!” 就在他的乱叫声中,黑骑将军身上死气越来越浓,笼罩在一片雾色之中。 缓缓的,慢慢的。 一支锋利的长矛,逐渐伸出黑雾,支在地上。 早被欧阳道长打断的战马,骨裂的缝隙之处,黑气翻腾,开始站了起来。 一股凛冽的杀气铺面而来。 这是来自恒古久远战场上存留的杀气,睥睨一切的仇敌。 这场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萧二先生,立刻叫道: “快退!” 却伸出一脚,将王倌直接踢进了黑云之中。 第四十三章 搬山道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看得心胆俱裂,刚将手伸出去,拉住王倌的脚,蓦然,黑云中一支锋利的长矛刺出。 直接将王倌身子钉死在地上。 王倌临死之前,连哼都没哼出一声,身子逐渐腐朽,散成一堆黑气,彻底被马上那一团黑云吞噬。 蒲阴阳一脚将梁寻拉着的手踢开,喝道: “你不要命了吗?” 梁寻咬着牙,几乎将嘴唇都咬破了,这王倌在镇子之上,人缘极好,左邻右舍有人困难,王倌都会伸手,尽量帮忙,自己从小到大,镇子上喜丧嫁娶,王倌都在现场帮事,已经成了镇子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现在,却被人一脚踢在黑煞脚下,一枪刺成了灰烬。 梁寻没有回头,此时回头,必然看到萧二先生那厌憎的嘴脸。 就是这个人,将人当畜生用,完全没有一丝怜悯之情。 与此同时,众人都退,欧阳道人却不退反进,迎了上去,嘿嘿两声: “有点意思,这就是守门的大将军吗?大清建朝之初,你立了不少功劳吧,怎么被人埋在这里,当守门的煞尸?” 萧二先生喝道:“快回来!咱们从长计议!” 欧阳不屑地看了后面众人一眼,眼光中尽是鄙视之意。 忽然间,长腿在地上连续垫了三下,身子已经扑到了黑骑将军跟前,在他手中,一柄雪亮的钢刀已经出鞘。 刀柄之处缠着黑布, 钢刀油光闪亮,血槽之中沾满了黑色的血迹,显然是柄杀人斩鬼的煞气之刃。 感受到了眼前的挑衅,黑骑将军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嘶叫一声。 黑云翻滚之中,战马长枪,裹着朝欧阳身子踏去。 “小心!” 这是残废问事倌的声音。 欧阳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轻敌之色,眉头紧皱,挥刀斩向那具雪亮且裹着黑气的长枪。 长枪几乎有两丈,刀光与黑色长矛相交,爆发出刺目的光华,巨大的震荡之力,将欧阳道长衣袍布片震碎,朝四周四分五裂的炸开,露出脊背上的刺青图。 这道光华虽然极耀眼,可并没有什么兵刃砍折的声音,只感觉快刀切败革,黑色死骑将军的手上狠劲极大,一枪镇的欧阳虎口断裂,崩出血液。 这黑煞生前,显然是威镇一方,阵前斩人的前锋大将,就是死后,身上的力道也是极为可怕。 欧阳拼命的咬着牙,根本没料到一个死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 偏偏此时,身后青衣调笑之声传入耳朵: “呦,这位搬山的道长,你这背上纹的是虎还是龙啊,我怎么看着,像是有个小娃娃在捉蚯蚓呢!” 萧二先生也是跟着冷笑:“搬山道人一脉,看来不过如此。” 这话听在欧阳耳中,差点将他气疯,背上刺青图是北地马家有名的老祖降龙图,被人这么嘲笑,真想回头一刀,砍了这两个狗男女。 问事倌却严肃地道:“别动怒,他们在激你!” 话声未落,黑骑手中长矛蓦然横挥过来,欧阳倒地立刻一个地打滚,躲开这强势的一击,一人一鬼,枪来刀往,不断上下乱跳。 时不时发出刀斩败革的声音,斗了不到十几个回合。 欧阳道人已然摸清这黑骑将军就是手劲大,力量足。枪法变化几乎没有,翻来覆去就是挑刺砍劈。 他的这具死尸肉身四肢骨节僵硬,远远发挥不了枪法精髓。 一摸清敌人的底细,欧阳回头大喝道: “狗男女,今日叫你看看道爷的手段!” 翻身而起,口中大喝道: 湮灭三神斩,一刀斩三神, 剥离精!气!神! 三声大喝,三道刀光飞过,黑骑将军手中长矛被斩成了三截,化为黑气,融入地下。 问事倌大叫道:“好手段!” 然而,诡异的变化来了,被砍掉的黑骑将军头盔中的金色光越发明亮。 两只枯瘦的骨节在空气中噼啪作响,双手连续交印,黑气翻腾浓郁,在他的手中,两柄黑色的长枪突然浮现。 这一次的枪尖再也没有了明亮之色,却比之前更粗,更长。 一看到这种变化,所有在场之人,脸上都开始色变。 一直沉默不语的国师甩了甩手中的浮尘,淡然道: “黑气不断,死骑不死!” 问事倌也一下子瞧中了他的要害,在后面叫道: “斩断他的气源,不然累死也杀不了他!” 欧阳道蹲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气,全身骨节突然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声音越爆越响,全身骨节和放鞭炮一样不停息。 蒲阴阳脸上的神色彻底变了,颤声道:“这……这不是佛家的金刚伏魔神通么?” 声音一落,奇异的一幕突然开始出现: 在众人眼前,接近两人高的欧阳道长,身子突然间开始萎缩,变得只有一个小孩子大小身高。 问事倌却笑了:“好样的,兄弟!” 欧阳道人瘦小的身子敏捷如猿猴,钢刀斩在马面头骨之上,瘦小身子一个侧身,从马肚子上钻了下去。 这一下手在地上,一撑,一弹,姿势妙到绝巅。 身子已经爬上了马背,来到了黑煞的背后。 这一串动作快得出奇,可是更快的是欧阳连续踢出的三道残影。 他的腿太快了,肉眼根本看不清,只能看见留在空气中的残影。 那是绑着紫色黄符的小腿,连续爆了三道虚影。 这三道虚影并不是刀刃光芒,而是迅即无伦的连续踢出三脚,因为速度太快,光影变化来不及,幻化出三道影子。 萧二先生惊声叫道:“缩骨功!” 立刻又喊道:“魁星踢斗!” 欧阳道长这第一脚踢在黑骑将军天灵盖上,第二脚踢在脖子骨,第三脚踏在正中大脊椎骨上。 最后一脚收尾,欧阳身子已经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身子骨噼里啪啦一阵响,重新恢复了巨大的身高样子。 梁寻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不敢想,这世间人的肉身,踢出的动作,竟然能快到这种地步,这还能算是正常人吗? 此时看向欧阳道人的眼光中,不光是惊惧,且带了崇敬。 欧阳道人在这钦天监的几人之中,不断被贬损,看来实力是最弱的一档。 可是现在,梁寻看到了这最弱的人,一身本事也有多么的强大。 这是他们一直窝在葬云古镇根本不可能见到的人。 与此同时,黑骑将军全身骨骼被踢断,身体像是蓦然失去了支撑。 脖子一歪,身子骨软塌塌得从马上掉下来,显然脊椎骨已被踢断,而且身体里金色光点不断地闪耀。 黑骑将军痛苦地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身体越缩越紧,死气不断翻滚,越滚越小,终于化成个黑点,消失在空气中。 失去了黑骑将军控制,黑色骷髅马成了一堆骨架,哗啦啦掉落在棺椁之上。 萧二先生站了出来,拍手赞道: “好一招魁星踢斗,道长好手段!” 第四十四章 怨灵之刃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萧二先生脸色一转,赞扬道:“在下拜服,阁下手段通神,刚才萧某确实有眼不识泰山,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一下。” 他这一张脸变得好快!刚才还在和青衣一样阴阳怪气,转眼就是笑意逢迎,问事倌看到他的样子,不屑地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对于他的这个搬山一脉的兄弟,问事倌可是看得很重,所以才举荐过来,想借此博一分官职,以后脱离盗墓取尸的危险境地。 此时的欧阳道长意气风发。 瞪向青衣,还想听她还怎么说。 万万没想到青衣冷着脸,不屑地啐了一口,淡然说: “我看过去,也就是一般般,这不过只是个看门的黑煞而已,国师说兜天七煞绝户阵法,上三下四,咱们连墓门都还没进呢,一个黑煞,有什么得意扬扬的。” 此时的梁寻终于理解到,钦天监派来的人之中,是两拨人马。 这两拨人马也是面和心不和,不时地斗嘴阴阳怪气。 这是个可乘之机。 青衣脸皮薄,可没有风水先生萧二的圆润。 问事倌想捧一下自己兄弟,故意问道: “道长这魁星踢斗,可是有什么讲究之处吗?” 欧阳道长还没说话,蒲阴阳却站了出来,背着手,得意地道: “这个正好问到在下的长处呢,我家祖师,曾经也和搬山道人打过交道。” 梁寻在心中骂了一声,这蒲阴阳记吃不记打,刚才因为多嘴,差点被青衣勒死,这会子又蹦出来,卖弄自己的知识。 早已经忘了自己成为阶下囚的身份了吗? 然而这一次,青衣并没有动手,只是冷冷的听着蒲阴阳背着手,得意的介绍。 她也想听听这什么欧阳道人的来历。 这人来历不明,问事倌是从京城一起过来的,几人在冀城合力围杀了青阳子之后,这个欧阳道长就冒了出来。 虽然国师不说,可青衣和萧二,都想将他赶出去,要不是碍着问事倌的面子,老早就动手呢。 却听蒲阴阳大声道: “搬山道人一脉,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晋……” 青衣立刻将丝线拉了一下,冷哼道:“说重点!” 蒲阴阳被拉得连续咳嗽了两声,叫道:“是,是,这是古术‘天官伏尸阵’中流传演化出来的绝招,凭借一股巧劲,卸去邪尸,毛僵最薄弱的大脊椎骨,再用力抖散僵尸全身骨骼,最后将全身劲脉凝聚脚尖,一脚将僵尸大脊椎骨踢断,让僵尸失去行动能力。” “这搬山道术自古分两脉,一脉修习‘搬山填海术,另一脉精研‘分山掘子甲,搬山填海之术中不仅有寻藏掘冢之法,也囊括了土物克制的法门秘方。” “欧阳道人这三脚,最精华的就是最后一脚踢断大脊椎骨。” “这最后一脚才能叫‘魁星踢斗’” 以雄鸡血,朱砂,蜈蚣毒,融入脚尖布鞋之中,以‘魁星踢斗’绝技踢散僵尸大椎骨之后,抖入这些散阴至阳之物。 “所以黑气消散,其实就是生克制化的道理。欧阳道长,老朽可说得对吗?” 当蒲阴阳说出脚尖布鞋的时候,每个人的眼光,不约而同,被那只细细长长的跛脚的黑色布鞋吸引过去。 这双鞋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有脚尖微微鼓起,估计鼓起的小包就是放东西的地方。 欧阳道长嘴角抿起得意的笑意,大声道:“行了,别说了,办正事要紧!” 他转过身的时候,嘴角已经抿起了狞笑。 这蒲阴阳身子不行,见识却极为广博,再说下去,自己的娘亲叫什么,什么来历,都得被抖出来。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会借个由头弄死他。 免得他坏了自己好事。 欧阳道人并不知道,蒲阴阳说这么一通大道理,用意就是为了取悦青衣和国师。 他和梁寻一样,已经看出了钦天监来的五人当中,分为两派。青衣和萧二先生国师一派,另外两人一派。 此时自己作为青衣手中的奴隶,又没有抗拒之法,只能靠这张嘴,来博取青衣的好感。 蒲阴阳已经预感到,这大墓不好破。 当年修筑墓基之人,是三元风水中有名的地仙,东风先生,那可是开创一脉先河的大人物。 这里有他的手笔在,他不想被人进去的地方,后世的人估计也难。 果然,青衣听着他一番介绍,笑意吟吟,手指一抖,将脖子上的丝线收去,赞道:“你这人学识渊博,还算是有点用!” 蒲阴阳立刻拜服在地上,向青衣磕了三个头,喜道:“谢谢姑娘!” 梁寻撇嘴,不屑地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 心中深以为耻辱,这人为了活命,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向这种滥杀无辜的东西,也拜头行礼。 梁寻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青衣立刻冷下脸:“怎么,你不服气吗?”刚想扔他上去,破那黑煞脚下的巨大棺椁。 忽然,欧阳道人一声大喝:“闲杂废物闪开,我要破棺了!” 他摆下马步,连续深深呼吸了三次,忽然间飞起一脚,将巨大的石头棺盖子踢到一边。 很多人同时咋舌道:“好大的脚劲!” 这棺盖看着最少都有一两千斤重,在他脚下,却经不起轻轻一脚。 梁寻刚想凑过去,看看这么巨大的棺椁里面会放着什么东西,蒲阴阳突然间拉住了他的衣袖,轻声道:“等等!” 蓦然,惊变抖起—— 漆黑的棺椁中,忽然间飞出一道青光,这青光速度极快,欧阳道长巨大的身子站在最上面。 青色光芒只有指尖大小,从欧阳道长的心口透入,眉心穿出,在他头顶迅即无伦连续绕了两圈。 “鬼刃,快退!” 萧二先生机变很快,转身已经退出去三十步远,同时一把将蒲阴阳身子扯住,挡在自己胸前。 青衣的速度更快,身子以一个几乎不可变的速度,斜斜划出去三十步远。 梁寻和如夫人的身子同时被丝线拖着,滑出去十几步。 与此同时,青色的那道鬼刃光芒从欧阳道人身上飞了下来。切断丝线,连续在梁寻身上绕个不停。 这一幕几乎看呆了所有人,谁也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棺盖一打开之时,梁寻立刻觉得掌心传来一阵灼热的温度,仿佛一团火,在炙烤着自己掌心皮肤。 他伸开手,那道连续旋转的青色鬼刃忽然像是找到了港湾,直接停在他手心之上。 第四十五章 剑仙踪迹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过了良久,忽然间‘啪嗒’一声,欧阳道长的身子断成了三截,脑袋从中破开,脑浆流出,巨大的身子砸在地上,惊起一阵灰尘。 问事倌立刻冲了上去,嘶声吼道: “兄弟!” 欧阳道长眼睛兀自睁得大大的,仿佛临死之前,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死了,被一道莫名的光给杀了。 刚才他大展神威,威风霸气,连斩黑煞,踢棺,一气呵成。 将这厉害非常的黑煞,踢得烟消云散,可是转眼之间,身子断成了三截,脑袋被人破开。 问事倌声音中已经有了很重的伤痛之色,轻轻哽咽: “兄弟,是我害了你!我本不该叫你来趟这趟浑水的……” “林先生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就让他好好的去吧!”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国师走了上来。 刚才众人之中,只有他这个终南山上下来的紫虚观主,皇上亲自认定的国师,从始至终,没有退出一步,此时的他仙风道骨,一柄拂尘在那断裂的尸体上绕了绕。 欧阳道人整个身体忽然化成了一滩灰烬。 这个一直傲慢,被赐封国师的紫虚观主,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骨灰揽了一些进去,塞在问事倌林先生手中。 “林先生收管好吧!” 问事倌恭谨地拜了拜,收在怀中。 这么一番操作,众人从惊呆愕然中才反应过来。青衣和萧二先生还是远远地站着。生怕梁寻手中的鬼刃再飞起伤人。 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速度太快,根本防不胜防。 虽然都起了强烈的好奇之心,却畏惧这青光杀人太迅速,都踟蹰不前。 紫虚观主却并不惧怕,直接走到梁寻身旁,看着他手中的青光,微笑道:“小哥贵姓,和青城山李剑仙怎么称呼?” 他神色温柔,一派仙风道骨,梁寻知道他是国师的尊贵的身份,不敢怠慢,躬身说道:“弟子梁寻,冀城葬云古镇人士,还是未入门的青城弟子,您说的李剑仙,可是青阳子师傅的师尊,李仙师么?” 紫虚观主和善的点头:“正是,青城剑仙李慕瑶。” “弟子无缘,还没上过青城,见过祖师!” 在场之人,见并无危险,此时都围了过来。 在梁寻的右手掌心,这道青色光芒只有一寸大小,呈青碧色,形状不像是鬼刃,倒像是一把剑,一把缩小了无数倍的青色小剑。 “这就是鬼刃吗?”萧二先生先发言。 “不是,这是剑芒!青城独有的剑芒!”紫虚观主向梁寻道: “梁兄弟,你收起来吧,防止剑芒忽然暴起伤人!” “怎么收?”梁寻尴尬地问了一声,这剑芒看着就像一道光,又像是一道气,更新像是气光结合的东西。 他已经试着摸过,手指透过,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用意念收,然后握紧拳头!” 梁寻立刻闭上了眼,脑海中不断默念,“收回来,收回来!” 当他张开手的时候,那剑芒还躺在掌心之上,试了很久,一点效果也没。梁寻已经猜到,这和自己手心中的那道月刃有关系,这剑芒或许就是祖师留下来,给自己防身用的。 可惜他太愚笨,完全不懂妙用。 唯一奇异的是,当他的手握成拳的时候,这道剑芒消失,手张开的时候,又逐渐浮现出来。 所有人已经不再关注这道剑芒,而是去看已经被踢开的棺椁。 想看看那棺中埋着什么葬物,竟然会如此恐怖。 这一次上去的是青衣,有了欧阳道长的例子在前,她自然有所防备,手中握着一方拳头大小的翠色古玉,撑在胸前。 见了棺中物事,她古怪的神色,突然‘咦’了一声。 梁寻也跟了过去,蒲阴阳已经拉着他的手,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有了这东西傍身,他们这古镇的几个人,至少多了几分成算,不再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在巨大的棺椁之中,周围放着一圈婴尸,这尸体有男有女,总共九具,每个人都是脚心向外,头顶向内,中间是一只圆形的棺材。 棺材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盏青灯。 青灯已经熄灭,此时还冒着青烟。 紫虚观主看着眼前境况,沉吟了良久,才说: “好手段!” “国师,怎么说?” 玉虚观主指着九具婴尸肚子上刻着古怪的刺青符文,淡然道: “刚才那杀人的剑芒,本来确实应该是鬼刃!” “你猜得没错,这些孩子的尸体,是民间的刺青师,用坟头的尸骨腐液,加入童子血,坟头腐液是阴气浓郁之物,而童子血至刚至阳,这么一搅和,刺入肌肤,将怨灵封印在内,这些娃娃的怨灵将永世不得超生。所有怨气都将供养这盏青灯,棺材不开,青灯不熄。” “这就是怨灵之刃,就是你所说的鬼刃!” 萧二先生疑惑道:“对啊,棺材一开,我就认了出来,这是鬼道邪修杀人极厉害的手段,用怨灵养兵器,可为什么国师,说这是剑芒,而且和青城剑仙有关?” “手段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东风先生一代高人,当年建墓之时,耗损阴德,用来这些邪物封门,可李大剑仙进去之时,在这道棺椁之上,画下一道剑气,剑气将怨灵之刃侵蚀,就变成了这般东西!” “怎么可能?”萧二先生和青衣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地说: “李大剑仙虽然厉害,可早已被我们骗去了京城,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紫虚观主苦笑道:“龙血神剑未出,李慕瑶怎么可能会去京城,你太小看她呢!别说就凭你们,咱们整个钦天监的监正到齐,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她那是故意让你们看的!” 青衣咬着嘴唇,接连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她要是在,怎么会眼睛盯着自己的弟子青阳子牺牲,而不出手相助,那一日晚间,青阳子借巫神之力时,将我道身从空中斩落……” 青衣蓦然间脸色一转,满是惊诧之色: “她……她不会是墓中的那……那位魔神给拖住了吧!” 紫虚观主终于微笑着点头,说:“看来你终于想通了,咱们得赶快了!这古墓禁制早已经被破了,咱们去迟了,神剑禁制也被人毁呢!” 第四十六章 石门的背后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萧二先生却站了出来,走到梁寻身前,一双眼睛阴沉地盯着他: “欧阳先生身为搬山道人一脉,腿法绝伦,能一脚踢死黑煞,却躲不过这剑芒抹身之祸,这少年身份不明,混在咱们之中,这一进墓,难保有不虞之祸!” 这话一说出来,几个人眼光都看了过来。 他们都是钦天监一脉,杀了青阳子,早已和青城派势成水火,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且现在,已经确定有青城的高手,绝顶剑仙在里面。 放着梁寻一个青城弟子在身边,确实不是明智之事,何况他手中还有一柄并不受他控制的飞剑剑芒。 萧二先生这一句话一下子将众人心中的担忧勾了出来。他问得很有道理,在场之人都有这想法。 纵然他们经常和死尸鬼魂打交道,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法器。 以鬼魂怨灵养出的法器,又被剑芒侵蚀变化,实在是闻所未闻,若不解决,正当自己杀敌之时,后面来这么一下,那特么大家伙都要交代在这古墓中。 紫虚观主眯着一双眼,问:“萧二先生担心这少年手中的东西?” “对!我不太放心,放一把利刃在身侧,何况他是未记名的青城弟子,他的师傅青阳子可是死在我们手中。” 紫虚观主道:“孩子,你站过来!” “你想干嘛?”梁寻昂然站了出来。 紫虚观主有个小心思,想将这东西吞没,可是现在周围一帮人都盯着,还不如让梁寻先带着,等出了墓,那就是自己的天下,对于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他完全能随意拿捏。 摆出了一副笑脸说: “你身旁这些大人都不太放心你在身后,看来这剑芒认主,该是青城弟子的护身法器,这墓中阴气很重,小兄弟你是纯阳之体,又有神物护身,这就走在前面,帮大家带路吧!” “特么的,这群狗东西,妈的!”梁寻在心里骂娘,这群心思鬼蜮的成年人,他已经猜到,这些人看上了自己手上的东西,可谁也没胆子上来取,想借墓中的阴物之手,将自己除去。 蒲阴阳甩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走。 梁寻有点无奈地走到石门之前,叫道:“这门没有开,我就算是想走前面,也不成啊!” “这个简单!”萧二先生蹲下身子,看向石门上一个小凹陷,长宽五六厘米,周圈弧度凸起,四周是一副鬼画符。 这鬼画符看起来很是熟悉,蒲阴阳在旁观察良久,突然说:“这图案……” “这是苍鹰鬼面图,三元风水中的手段!” 萧二先生一边解释,一边从棺椁中将那盏熄灭的青灯取了出来, 青灯嵌入石门小正中凹陷后,巨大石门依然纹丝不动。 青衣调笑道:“萧二先生,你这风水术是半路出家的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二先生对他调笑不以为意,默默地将青灯点了起来。 火焰易燃,萧二先生的身子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退了回去。 梁寻正在纳闷,两座石雕巨人手中的巨剑,突然碎裂,哗啦啦落了下来。 石门在‘嘎扎’‘嘎扎’的磨盘声中,缓缓自内而外,往两旁退开。 一股远古而腐朽的味道传入梁寻鼻端。 青衣笑道:“你还算有点本事。” 眼看蒲阴阳走了上来,刚拉住梁寻身子,两人的身子突然间,‘嗖’的一下,石门背后一股莫名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二人吸了进去,被卷入门后的黑暗中。 紫虚观主一挥袍袖,身子钉死在地上,风声呼呼,吹了好一阵,才结束。 每个人脸上神色都不太好,青衣低声道:“国师,这门背后有什么东西么?” “没有,只不过是几百年没开门,里面和外面有气压差,这忽然来的风将人卷了进去。” 青衣趴在门口,叫道:“喂,喂,死狗,你们还活着吗?” 门声寂寂,没有回音。 突然之间,巨大的石门又开始‘嘎吱’地缓缓闭了起来。 紫虚观主神色一变,叫道:“快进门,再不进来不急了!”他身子一侧,已经被风声压入里面。 周围人见他进去,嗖嗖嗖连续几声,每个人身法都变得很快。 当石门合住后,石门重新封死,周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周围只有众人短促急促的呼吸声。 “有火么?”萧二先生的声音中微微有点恐惧之感。 “别点!”这是紫虚观主沉着冷静的声音。 “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 此时四周除了阴冷,潮湿,黑暗,死寂之外,没有一点点的声响。 突然—— 黑暗中一点星火忽然无风自燃,借着这点点光亮,青衣立刻一步跳过去,闪到跟前才发现,在石门背后,一座石头人俑,无头无腿,跪在地上,面向洞穴深处,手中一柱指头粗的香被点燃。 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身怀绝技之士,除了刚才被拉入石门之中时有点惊慌之外,此时都已然淡定下来。 紫虚观主缓缓道:“这座洞穴太久没被人打开了,封闭太久形成了几乎真空的环境,咱们刚才在外面,被巨大的气流推进来,就是因为气压差,外面高,里面低,并不是什么鬼神抓人。” 又指着线香,说: “这香无风自燃,是香头上抹过白磷,白磷燃点很低,被刚才激流的空气刺激,所以才无风自燃,大家不要惊慌错乱!这是很普通的自然现象。” 他这么解释,不过是为了让众人镇定下来。 萧二先生笑道:“萧国师果然博学多才,连国外的科学也有所涉猎!” “这是大明一朝就有的知识,你没读过而已!”紫虚观主淡淡的道: “这里没沼气呢,刚才若是点火,说不定这里有几百年的腐烂沼气,咱们肉身也许都会被炸成碎块,我闻过了,现在可以点火折子了!” 火把点燃之后,萧二先生已经对国师拜服得五体投地。 每个人看向周围,开始清点人数。 青衣,萧二,国师,问事倌,他们钦天监来的四人都在,只有如夫人没进来。 青衣喝道:“那两个人呢?怎么被吸进去没动静呢!” “他们在前面,别急着走,先看看环境。” 紫虚观主很小心的说道。 望向火把映照的这处洞穴。 第四十七章 镇死的龙脉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是一处天然洞穴,经过人工改造,下面都是车辙的印痕,两边铺着青条石头,长宽都是三米左右,在甬道中间,长满了潮湿的青苔。 青衣道:“这……这里好像是车走过!” “是的,果然和古典中记载的一模一样。”紫虚观主叹息道。 “国师,你能说说么?建造这座古墓之时,到底放进去了什么东西?怎么还有车子的痕迹?” “这是为玄女娘娘修的地宫,玄女娘娘身为皇室血亲,为了皇权永固,东风先生特意奏明圣上,建造的地宫,供她死后享用!” 他蹲下身子,从下面潮湿的泥土中掰了一块下来。 在火把上看了看,凑近闻了闻。 红色的土壤,浓烈的腥味。 “走吧!” 他这么一句不吭声,行动又如此奇怪,青衣有点困惑不解,问道:“国师,这里土壤有什么不同么?” “这是镇死的龙脉,咱们去前面看看!”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疑惑不解,国师可以帮我回答么?”一直不吭声的问事倌林先生,走在最后,此时终于站了出来。 “林先生请问!”国师似乎对这人很尊敬。 “刚才国师说,这座古墓几百年没打开了,里面的环境和气流,也说明国师说的没错,可是,这里明明青城的李大剑仙进去呢,为什么石门还是第一次开的痕迹?难道她有隐身之术?” 紫虚观主沉默了很久,才说:“自大清建朝之初,林先生可曾听闻过这两百五十年,出过飞天遁地的剑仙?” “没有!”这次是青衣回答。 “那青城的李慕瑶,也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有人发现她御剑飞行,和神仙一样在夜空中飞行。” “因为龙脉死了,镇压天下灵气的四道龙脉都死了,所以剑仙才能出世,飞天遁地。” 萧二先生悚然心惊:“龙脉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们大清……” “不错!这次就是圣上下旨,将当初建朝之时镇压天地的龙血神剑取出来,看看能否将龙脉救活……” “龙脉死了,还能救活么?” 萧二先生是风水大师,自然心中明白,龙脉死了,天下将再也出不了皇帝。 紫虚观主摇摇头,叹息道:“事在人为,咱们吃朝廷的饭,就该尽这一份忠心。” 青衣却在担心梁寻和蒲阴阳,这两人已经走出去很远呢,国师却丝毫不慌。仿佛笃定他们在前面等着。 “他们走不远,前面有兜天七秀阵法的煞尸在,这可不是外面的黑煞降头煞能比的!” 国师看她脸色,已经猜出了她心中所担忧之事。 “走吧,后路已经被封死,要寻生路,去前面看看!” 当梁寻刚被蒲阴阳拉住的那一瞬间,石门中蓦然伸出一只无形之手,将二人拉了进去。 这一下惊惧吓得二人几乎说不出话。 蒲阴阳浑身颤抖。 梁寻一察觉到后面没人进来,立刻觉得这是一个逃跑的机会。 不顾身上的擦伤,立刻拉着蒲阴阳,往甬道深处狂奔。 跑出去很远,直到身后再也没有一丝脚步声,二人才喘着粗气,蹲了下来。而蒲阴阳确实是蒲阴阳,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荧光石,将路面照亮。 “终于甩开这些东西呢,妈的!”梁寻骂道,可看着身边只成了两个人,心中又是一阵伤痛,他们进墓之时,几乎有十多个人,基本都折在了这古墓之中。 现在只剩下当初不愿进墓的蒲阴阳和他。 他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父亲和三叔,而蒲阴阳却只是为了那点银子。 梁寻狠狠地捡起一块石头,摔了出去。 又骂了一声:“特么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心中的郁闷。 现在是前面有那传说中的煞尸,后面还有想要他们性命的追兵,梁寻真不知道,这古墓还有多深,当那青衣说出,自己的亲人走的是阴路时。 他已经认定他们死了,要是不死,进墓这么深,早就该发现他们呢。 可现在呢,什么也没有,除了进墓时遇见的诡异尸体,和那些五冠教的教徒,所有葬云古镇失踪的人,没有一个人被找到。 而进来寻亲的人,却都死在了这墓中。 “走吧!” 梁寻刚走出去几步,蒲阴阳突然间蹲下身子: “有动静!” 两人同时身子趴下,屏气凝息,耳朵乍了起来。 忽然—— 耳膜中突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脚步自远而近,并不是从身后而来的。两人蹲了一小会,脚步声忽然消失。 这么走走停停,脚步声连续出现了三次。 每一次都是从他们前面传来,有时候这脚步声和他们同步,几乎听不出来,但只要一停下脚步,声音忽然就没了。 蒲阴阳颤声道:“会……不会是咱们死去的亲人……在前面领路?” “他们早死了,不可能!” 梁寻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也觉得心肠刚硬。 蒲阴阳又连续走了几个圈,诧异道:“这不会是咱们走动的回声吧?”他轻喝了一声,‘嗨!’没有丝毫回响。 蒲阴阳的脸色变了,隐隐觉得黑暗中有什么邪祟盯上了他们。 对于这种大墓,蒲阴阳虽然没进去过,可传说和古籍中记载的阴邪,那是一个比一个恐怖,个个都是要人命的厉害东西。 这会是那所谓的七星阵法的煞尸么?蒲阴阳不断在自己心中自问。他看向梁寻的眼神中,已经带着很浓的钦佩之色。 怪不得会被青阳道长看上,收为弟子,光看黑暗中梁寻宠辱不惊的胆色,自己就万万不及。 他才十七岁,还只是个孩子。 蒲阴阳不禁苦笑一声,自己这么多年,年龄全活给狗呢,还不如一个孩子。 这黑暗的甬道像是无穷无尽,两个人走得脚酸腿软,依然看不到尽头。 “歇会再走吧!” 蒲阴阳坐了下来,叹息道。 突然,耳旁传来一声暴喝—— “滚下来!” 梁寻嘴上大喝,手下不慢,左手拿着青铜断剑,迅疾无伦地向身后刺出一剑。 ‘吱吱’的尖叫声传来,梁寻右手如鹰爪,将一件物事狠狠地抓在手中。 蒲阴阳立刻将荧光石照了过去,要看看是什么鬼祟,一直在他们后面跟着。 ——是一只猴子。 第四十八章 古墓灵猴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猴子脸面森白,和普通的猕猴金丝猴并不太一样,一张脸倒吊着,看起来是个活生生的人类面孔。 只是现在的这猴子嘴唇上涂着鲜艳的口红,双唇外翻,像是刚吃过某种生物的血肉。 更奇怪的是它的脸,这张脸擦的竟然是人类用的脂粉。 脂粉泛白,在荧光石下,闪着青白的死人之色。 独有它的眼睛,灵动自如,看着像是一只活物。 蒲阴阳说:“这是只鬼面猴,奇怪,这古墓封闭得这么死,怎么会有这种生物跑进来?难道有其他的入口?” 梁寻断然道:“你老糊涂了吗?看不出来,这猴子是人养的?” “这猴子和女人一样,会梳妆,会打扮,比之一般的丑货,都会擦粉,呀,它脚上还穿着女人的鞋子!” 蒲阴阳大惊小怪的叫。 梁寻紧皱着眉头,咬起了嘴唇。 这猴子要是人养的,说明这墓中住着活人。 可是这古墓已经快有三百年辰呢,什么人能活这么久而不死? “怎么弄?”梁寻有点拿不定主意呢。 放了它,说不定会惊动前面不知名的鬼物,不放它,牵在手中也是个大麻烦。 “刚才就是这东西学我们走路,才发出的脚步声!丢了它,让它去前面探探路!” 古墓中的活猴,确实有点诡异。 可他们现在还要躲避后面的追兵,拉着它确实是个大麻烦。 梁寻一松开手,这鬼面猴子飞一般地窜了出去,走出很远,还是唧唧乱叫。 两人同时加快了脚步,这么一顿耽搁,后面已经隐隐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甬道洞穴越来越宽,脚下的溪水,开始逐渐汇成了河流。 这一处甬道一直往下,又和之前下墓一样,河道开始宽阔起来。 小溪逐渐汇成了河流,又和之前下墓一样,河道开始宽阔起来,但这里的河道没有死尸,也没有阴气。 这里的河水很清,没有一丝阴气,甚至河道之中,还有枯死的树木。 转过一个拐角,在河道之旁,突然出现了一座白色的房子,这房子太扎眼,坐落在河堤旁边,奇怪的是房子中有道烟囱,正在冒着白烟。 看来有人正在里面做饭。 “咱们这是从墓里走出来了么?怎么看见了活人和烟火?” 房子中间点着灯火,白色的窗户纸上有几道人影穿梭,不时传来划酒闹拳的声音。 梁寻有点惊呆,甚至错愕,他可没忘,这是建朝之处两百多年的大墓,墓中的地下河流之中,忽然间出现一座白色的房子。 这太也不合常理。 “咱们这是到阴间了吗?”梁寻不由自主,发出一道疑问,蒲阴阳见识多,应该是知道的多些。 蒲阴阳没有回答,正在看着那只唧唧叫的鬼面猴。 鬼面猴兴奋地吱吱乱叫,不断地挥着手,示意两人进房。 “有点意思啊!”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间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女人的声音,正是青衣,她大声叫道: “这两个狗崽子在前面,快追!” 梁寻立刻跑了起来,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这房子,直接对着那里面冲去,此时的他内心无比希望,这房子中会有那传说中的上三煞。 只有遇见这些厉害的鬼物,才能有一丝存活的机会。 后面的青衣和萧二先生追得很紧,青衣手中的木偶丝线已经甩了过来。 梁寻立刻往前一跃,踏在白房子前面的台阶上。 这是木头做的台阶,上面还有红漆,蒲阴阳一看之下,心凉了半截。这台阶不知道是从哪里抽出来的棺材板,切得很规则,放在上面。 门前还有一朵花盆,开着鲜艳的白色花朵,看着极是鲜艳诡异。 ‘客栈’两个字刻在牌匾之上,跟前一座木头瓦盆。 里面扔着纸钱金箔。蒲阴阳的身子都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显然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梁寻却不管这些,身后追得太紧,进去再说。 反正里面的鬼物越厉害越好,最好能将这些人都弄死。 脚步刚刚踏上台阶要,轻掩的木门厘米爱你,传来一个有点荡意的女子声音: “进门放钱,两位远道而来,不懂这里的规矩吗?” 蒲阴阳似乎一下子被点醒了,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钱,扔了进去。梁寻特意看了他一眼。 这人这一次进墓,可真准备的齐全,什么给死人烧的东西都给带进来呢。 “贵客请进!” 那个柔柔的女子声音轻笑。 钱多了在阴间也好使,梁寻投向蒲阴阳的目光之中有了一丝敬佩。 这客栈和外面看着并不一样。 刚才在远处,这里点着灯火,里面人影穿梭,好不热闹。 此时却见偌大的客厅,只有三张桌子,桌子上没有一个人, 而楼上不时传来划酒的喧嚣之声。 梁寻立刻低头,往楼上走。现在是哪里人多,哪里安全,最好上面有躲的地方,这样钦天监的几个人进来,也有回旋的余地。 还没踏上台阶,一个腰肢纤细,脸色白皙,嘴唇和额头各点着胭脂红点的老板娘,摆着杨柳细腰,妖妖娆娆从楼梯上走下来。 “两位从哪里来?” 梁寻一眼就看了出来,这老板娘装束和埋人时烧给死人的纸人一模一样,连脸上的妆容也一模一样。 他淡定地看着这老板娘:“从远处来,这二楼是不让上么?” “阴人可以,活人不行!” 蒲阴阳一听‘阴人’二字,也不勉强,立刻在大厅最后那张桌子上坐下来。 “贵客吃点什么?” 话声一落,门外突然间传来一声惨叫。 一道木偶的尸体竖在门口,嗤嗤地燃烧了起来,正是青衣用她的木偶来试探虚实,可这客栈大门似乎有某种禁制,没有了纸钱开路,什么东西也进不来。 本来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向里面叫道: “掌柜的,有人要闹事,出来看看!” 出来的并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个人,蒲阴阳额头冷汗直冒,盯着天花板上,爬出来的灰色的影子。 这影子掠过桌椅,直接站在了门口。 “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来我的客栈闹事?” 嘶嘎,难听,如刀切木板的声音发自这个灰影口中。 一道厉喝从外面传了进来: “这是灰煞,快退!” 第四十九章灰白双煞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衣手中握着一个烧焦的木偶人,两眼瞪着门口的灰煞,她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已经握着一柄刀,刀身古拙,上面镶嵌着七颗红色珠子,正是大名鼎鼎的;七星闭月刀。 青衣刚打算力拼这邪物,萧二先生从后面走了过来,按住她的手,向那灰煞赔笑道:“老板,我们从远路来,不知道规矩,请问这进门是要撒纸钱么?” 灰煞冷冷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萧二先生不知道何时,变出了一个金箔元宝,放在了门口瓦罐之中。 他这么一服软,堵在门口的灰煞身体忽然间凭空消失。 萧二先生当先走进了门,这一次,在没有东西出来阻拦。当青衣跟着进去的时候,她身上随身带的四个木偶,同时燃烧了起来。 紫虚观主一把摘掉那木偶人,扔出了门外。 四人坐在桌子上,脸上不怀好意地看着梁寻与蒲阴阳。 而老板娘,此时弯腰擦干净桌子,笑道:“既然进了门,就要懂这里的规矩,我们这夫妻店开店两百多年,各位要是想打架,可别怪掌柜的发火杀人!” “我们懂!”萧二赔笑道,同时眼光望向老板娘雪白的一片酥胸。 这么一大片风景放在眼前,萧二先生看的眼睛有点呆,有点直,青衣在他脚上轻轻踩了下,瞪了他一眼。 青衣看着萧二先生还在欣赏远去的杨柳细腰,轻声恨道:“老色坯,到了阴间还不老实!” 萧二先生转身,温柔一笑:“真是妇人之见!” “不办正事,还在这里犟嘴!” “这就是正事!”当老板娘走回去的时候,萧二在青衣脸上轻声道。 梁寻坐在蒲阴阳跟前,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木桌,蒲阴阳身体在这些人进来时,身体已经恐惧的瑟瑟发抖。 梁寻却冷冷地盯着青衣。 此时的青衣也正好盯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青衣忽然间伸手,将身上的白色丝线抽了出来。 问事倌忽然打了声哈欠,身子坐在青衣面前,说:“别生事,出去再说!” 对于这座古墓中诡异的客栈,又结合老板娘说开店两百多年。 几人隐隐已经猜到,这客栈必定和造墓之人有关。 “林先生,你怎么看?”萧二问他。 问事倌沾着口水,在桌子上写了个生死两字,青衣看不懂,望向萧二,指望着他解释一下。 萧二苦笑道:“林先生不愿意承受因果,那就由我来说吧,万一遭了灾,诸位可别见死不救!” 他先喵了眼楼上,轻声道:“这上面喝酒的,基本都是二百多年的阴人,不能入轮回,被困在这古墓之中,这房子矗立在水中,空气干燥,诸位应该都知道,这是白纸做的房子。” 他也学着问事倌,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灰白双煞。 “双煞?”青衣叫了出来。 “悄声,这里就是七秀阵法的灰煞和白煞,刚才国师早已经提过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间,门口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灰头土面,辫子散开,一双眼睛无神,脚步踉踉跄跄走了进来,别人还好,蒲阴阳和梁寻一看到他脸色,都是神色惊异,梁寻更是呆了一呆。扑了上去,拦在他跟前,叫道: “梁二,你怎么来了,你没死在那人手中么?”这人正是在墓中和他们分道扬镳,后来又被欧阳道人说已经杀掉的梁二。 乍逢老乡,梁寻只感觉无比的亲切,蒲阴阳却站得远远的,梁寻激动地去拉梁二的手,忽然间,手落了空。 明明整个人都在眼前,看得很清晰,却怎么摸也摸不到。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忽然间身后老板娘叫了声:“别问了,他是阴人,阴阳不同路,听不到你的话的。” “他……他死了?”梁寻颤声问。 老板娘没回答他,梁二的一颗头颅突然间掉了下来,梁二一手抓住自己的头颅,脖子歪了歪,从楼梯走上了二楼。 看着眼前如此诡异的一幕,梁寻却觉得浑身冒冷汗,心中兀自不死心,对着他背影大喊:“梁二,你看见我爹和三叔了吗?” “都……都从画里面进去呢!” 梁二回头,居然罕见地回了一声。这一声说出口,他的整个身体突然间开始扭曲,消失,最后彻底不见。 老板娘淡淡的道:“你害死了他,本来在这里,他能寻到一线生机地,现在,什么也没呢!” 父亲和三叔的安危彻底让梁寻心防大乱,他紧紧地拉住老板娘的手,急不可耐地问: “你……你见过好多人经过了这里吗?” “没有!”老板娘面无表情地甩开她的手,进入了内堂。 从画里面进去呢,梁二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寻不断地支着头,苦苦地开始思索。 那边萧二先生的神色也很是惊异,哑然道:“这客栈,咱们竟然可以用肉眼看见阴人,而且活人,可以交流,这有点太不可思议呢!” “大惊小怪,以前不是有这种事么?”青衣不以为然。 “我说的是对话,阴人和活人可以对话,你不感到好奇么?” 青衣玩味地看着梁寻,笑道:“要不拉他过来问问?”她掏出了一个瓷瓶,将瓶口对着梁寻的位置,低声道: “将他拉过来!” 瓷瓶中一道黑气冒出,也形成了一个扁扁的黑影。 这黑影在葬云古镇之上,张大善人火起之时,梁寻亲眼见过,当时的蒲阴阳宛若高人,在青阳子师傅面前,一剑将这黑影钉死。 着实让青阳子师傅高看了一把。 可谁又知道后来,蒲阴阳的底细被戳穿,胆子又小,力量又薄。 黑影还没到梁寻身旁,内堂之中,忽然间一道白色的光芒窜了出来,这是一根白得发青的指甲,指甲忽然间暴涨,将这黑影直接切成了条。 青衣怒喝道:“好手段!” 手中的黑色丝线突然飞了出去,扣在梁寻身上,梁寻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丝线上带了倒钩,这一下突变来得极快,梁寻根本没反应过来,黑线猛然收紧,梁寻舌头眼珠子都差点被勒出来。 身子刚飞起,突然间自他的右手手心中,一道黄色的剑芒飞出,切断这黑色丝线,掉头,往青衣的脖子飞去。 萧二先生一看不对劲,立刻飞身而起,将青衣拉在他身后。 剑芒消失,萧二的眼珠子突然突了出来,他的脖子,五官,都开始崩裂出鲜血,喉咙中呵呵有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五十章 萧二先生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当每个人都以为,那道杀了欧阳道人的剑芒消失的时候,灾祸袭身之时,又一次出现,将这大名鼎鼎的少监正斩于眼前。 这一场激变太快,太迅捷,只是眨眼之间,萧二先生整个七窍之中,鲜血狂流,颅骨崩裂。 这个一手缔造葬云古镇风水乱局的大人物,在这道杀人如斩草的剑芒之前,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青衣扶住他的身子,脸上已经布满了痛苦之色。 两只手紧紧地握着,虽然平时打情骂俏,倒像是同事,可青衣自己知道,这一刻有多痛。 萧二先生职业是风水术士,当年游历四方时,碰到了只有不到五岁的青衣,此时的青衣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独自一个人讨吃讨喝,受人白眼,凌辱打骂都是常事。 当那些老混子看上她这个幼女,准备给她开苞的时候,是萧二撞见,一手将她拉出了苦海,顺带杀了这些人,帮她报了仇。 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就算是萧二先生不断在她身上试药,施展邪法炼制时,青衣也是忍住痛苦,丝毫不出声,当她十七岁的时候,一身本事已经青出于蓝,萧二先生毫不藏私,将他带入钦天监。 引荐朋友,贵族,怕她的脸面受损,还专门说是外面的高人,被他撞见,引荐如钦天监。 青衣后来将自己的身体炼制得人不人,鬼不鬼,萧二曾经专门劝导过几次。他如一个朋友,也如一个长辈,不断地谆谆嘱咐她,要她爱惜自己的身子。 恨透了这世间的青衣根本听不进去,道行越深,性格也越来越孤僻,邪异,常常和阴物,死人打交道,也彻底将她的性格慢慢侵蚀。 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看淡了世间所有的一切,可现在,当当初的恩人死在自己眼前,那种心底的愤怒,让她简直想把梁寻的身体捏成肉团,烧成灰烬,灵魂扔在之火瓶中,日日烧烤。 萧二的血凝固了,身体在她的怀中,也渐渐冰凉了下去。 青衣将他放了下来,轻轻的拿出白布,如一个女人,擦拭着自己的丈夫的身体,细致,周到。 问事倌和紫虚观主同时轻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事,虽然有上下级之分,可现在死了人,而且是亲人,青衣的报复必将是残酷而凌厉的。 终于,收拾好的青衣站了起来,手捋着长发,划出两米,硬生生将一团火焰掐灭。 她嗜血的眼神盯着梁寻,一字一句的道:“我倒是看走了眼,没想到镇子上竟然有御飞剑的高人!” 她的话声中已经将梁寻彻底认作了高手,腰上的七星碧玉钢刀拿了出来。 梁寻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 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彻底毁了他的家园,带走了他的亲人。 将他的敬爱的师傅活活剔骨,而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一战之机。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火拼。 老板娘突然端着盘子走了出来,给每个桌子上放了一碟肉,一壶酒。 “各位慢用,热菜等会就上来!” 老板娘摇着身子刚要走,突然被问事倌一把拉住,坐在他大腿上。 “好香!美人的味道都是这么香吗?”问事倌陶醉地闭上眼,努力的感受着老板娘身上的脂粉香味。 老板娘脸上变得很红,打开他不老实的手,嗔道:“你想干嘛?我家掌柜在后面,小心他吃了你!” 问事倌笑道:“我只想你吃了我,对男人我可不敢兴趣!” 几个人同时诧异的看着他的举动,这举动太古怪,眼看就要动手的时机,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木讷呆滞的问事倌竟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一个好色,贪婪的中年人。 脸上的神情竟然有了一丝萧二先生的神采。 青衣惊异地看着他:“林先生?你……” 问事倌笑道:“像不像!”当他说出口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彻底变了,另外一个活脱脱的萧二先生面容浮现了上来。 坐在远处的紫虚观主忽然低声轻笑了一声,远远地给他比了个赞赏的拇指。 向着青衣笑道:“这是我门中独有的还魂之术,你先别动手,等我出去,我还你一个好好的大活人。” 这句话一说完,他的一双手终于摸进了老板娘的衣服。 他的神色忽然滞了下,随后笑道:“老板娘皮肤真滑,今晚上有空么?” 老板娘娇笑着挣开他,“当然有空,就怕你胆子小,不敢来!” 她袅袅娜娜走进后厨,临把帘子放下,还给萧二抛了个媚眼。 问事倌忽然收起色眯眯的眼神,眼光变得锐利,看着青衣。 他的眼神青衣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先杀煞尸,这孩子留着,出去有把握了再杀。 看来对于这道锋利的剑芒,连这个问事倌也没有把握。 更担忧的是,他们两拨人火拼,被这老板娘和老板来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抄家伙,准备动手!” 国师走了过来,朝青衣使了个眼色,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过不多时,老板娘又端着三盘子蒸盖走了出来,依次在每人桌子上放了一笼,眼角含情脉脉,看了问事倌一眼,柔声道: “这是咱们家的招牌菜,用河里的新鲜皮虫蒸熟,等皮酥肉嫩,撒上特制的鱼豆腐汁,就是一道标准的河鲜,各位请尝尝。” 问事倌看着老板娘水滴盈盈的嘴唇,浪笑道:“什么河鲜美味,都不及你双唇美味,这是又进去补过妆吗?” 趁着老板娘走近,一把将她拉在怀中,双手圈禁住,看向青衣,眼神示意动手。 青衣却纹丝不动,双眼目不斜视,正拿起双筷子,将蒸盖拨开。 原来一道灰色的巨大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青衣的背后,双手按在她肩头。 问事倌反应极快,立刻展开笑脸,在老板娘水滴盈盈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砸吧了会嘴,意犹未尽地道:“真香!林某走南闯北几十年,从来没亲过这么香醇的嘴唇!” 老板娘有点得意的笑,“是么?要不再多尝一点?” 主动亲上萧二先生的嘴,先伸了舌头进去。 第五十一章阴白煞的本体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问事倌一脸享受地眯着眼。 忽然,他苍白的脸孔变得扭曲,惊怒,一张五官之上,眼珠子立刻大睁。 在他的喉结之处,似乎有一条蛇,钻进喉管之中,在剧烈地蠕动。 问事倌的肚子浮起,剧痛让他摔了下去, 青衣一刀砍在桌子之上,大喝道: “妖孽,束手!” 青衣手段凌厉,拿起切开的桌子,反手砸向老板的脸上。 令人爱一只手上金光闪亮,无数的金砂扔向身后的灰煞。 这金砂是克制阴邪,最有力的东西,而且在道门开过光。灰煞的身体立刻惨叫了一声,巨大的灰色影子躲开, 问事倌借着这一顿之力,身子甩开,侧身掏出一柄匕首,这匕首漆黑,血槽上画满了道纹,直接横削一刀。 削向老板娘的舌头。 舌头被割断,老板娘惨叫一声,身子倒飞出去。 问事倌痛苦地抓住舌头,从肠胃中抽了出来,这舌头几乎有两尺之长,还在和一条蛇一样蠕动,上面带着鲜血。 问事倌以身作饵,诱老板娘动手,没想到自己先着了道,被这长舌钻进了肚腹。 国师微微一笑,道:“林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 国师将白色拂尘掏了出来,这三人都是钦天监的大能,对付这种阴邪鬼物,拿的却都是煞器。 身上所带利器,不是在佛门道院开过光,就是杀人杀鬼无数的煞刃,利器上冤魂气息很重。 老板娘被割了舌头,声音痛楚,变得难听,嘶嘎,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随着她身子的闪开,那一截断裂的舌头忽然飞了起来,重新钻入她的口中。 问事倌林先生正在愕然,一条几乎一米长的舌头,重新从老板娘的嘴里伸了出来。 舌尖嫣红,似乎还沾着鲜血。 国师轻声道:“这是阴白煞,大家小心点!” 与此同时,忽然间。 桌子上不知道何时上来的菜肴中,盖子从里面被掀开,一只胳膊粗的百足蜈蚣爬了出来,身子如电。 蓦然跳了起来,速度极快,身上数百条爪子跳向问事倌没有防备的后脑勺。 似乎想趁他不防备,神志未恢复来个偷袭。 “这鬼物竟然有这么高的灵智,懂的阴人。” 青衣嘿嘿笑道。 这虫子几乎有一尺长,边缘利爪闪着白光。 问事倌也不知道怎么呢,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神志处于懵逼状态,茫然不觉。 只听见‘嗖’的一声,眼前一道黄光闪过,刚跳起来,还没抓到后脑勺,几乎尺长的虫子被钉在墙上,抽搐了几下,慢慢不动呢。 在它身子之上,竟然是一道筷子。 谁也没有瞧见,这筷子是从何处而来。 国师手上的拂尘化成无数条白丝,将趴在屋顶的灰煞影子彻底定住,蓦然间,灰煞的脸变成了一张人脸。 他整个形体忽然间变成了一个男人。 一个佝偻,猥琐的老汉。 头顶是秃的,手上是一团黑色的东西,突然间甩向国师的面门。 身子却极迅捷地朝着青衣的背后扑了过去。 国师大喝道:“小心,这是起了灵智的白煞和灰煞,和人一样有智慧,不是简单的邪祟!” 此时的老板娘却格格笑着, 惨白的手上指甲忽然间暴涨,刺向问事倌的脖子,问事倌仰头躲过,反手一脚将老板娘膝盖踢断,甩出一把糯米。 问事倌林先生似乎又变了一个人,进入战斗状态的他,身手矫健,脚步敏捷。 墨斗线甩出,将老板娘缠成了粽子,这些降魔除妖,对鬼道有极大克制的阳物似乎根本对白煞尸不起作用。 老板娘身体灵活,转了三个圈,将墨斗线扯了下来。 蒲阴阳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惊心动魄的争斗,此时终于叹道: “看来这些钦天监的高人,也用这些民间捉鬼的东西。看来天下道源,都是出自茅山一脉。” 梁寻道:“怎么办,咱们走不走?”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那只擦着脂粉的猴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 将窗户的所有门都锁死,蒲阴阳立刻变色道: “原来是这鬼物养的东西,阴邪生了灵智,连猴子也变成灵猴呢” 原来鬼面猴的主人竟然是一只煞尸,而且是这里的老板娘。 蒲阴阳忽然明白了,猴子进门时表现得迫不及待,进门之后又一声不吭,果然已被养出了灵智。 此地的邪煞确实厉害,他平生第一次还是见到生出智慧的鬼物与鬼物所养的动物。 此时的青衣和问事倌,已经被老板娘压制在一个角落,而灰煞和国师也斗得旗鼓相当。 老板娘看着青衣,桀桀笑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等会我要将你们每个人都剥了皮,挂在墙上,血肉拿来喂我的猴子。” 老板娘话声刚落,问事倌突然悄悄地从身后闪出,当头将雄鸡血喷在老板娘脸上。 一声尖厉的嘶叫响彻大厅,诡异的一幕慢慢发生: 老板娘本来一张生得极美,极妖异的脸蛋,突然被雄鸡血喷得出现点点尸斑,尸斑渐渐扩大,映到了整张脸。 随着老板娘脸上尸斑逐渐变大,她的身上的皮肉突然一块一块地掉下来。 那血肉呈惨白色,像被刀割过的肉片,和纸片一样薄。 一见到这情形,问事倌忙喝道:“这是纸扎人的皮,快,她在蜕皮露出本体,拿火烧!” 皮肉一块块溃烂褪下,露出上半截莹润白皙的身子。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幕,所有人心头都闪过一丝疑问,这就是真正的白煞吗? 她的皮肤晶润光滑,比世上最好看的女人皮肤还要莹润,白皙,和羊脂玉一样柔美,诱惑,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上去,仔细摸摸。 问事倌刚点起火折子,突然握着火把的手忽然犹豫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男人的渴望。眼神呆若木鸡,定定地看着眼前一幕。 眼看白煞逐渐露出纤细的腰肢,莹润的大腿,白皙的玉足,即将蜕皮完毕。 国师突然暴喝道:“这是障眼法,别被骗了!” 挥手洒出一道从庙里求来的香灰,漫天洒了出去,白煞极为光洁的肌肤上被香灰沾染,出现细细小小的斑点,然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突然间衰败萎缩了下去。 “放火烧!” 第五十二章 隐秘空间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问事倌从听到国师暴喝,毫不犹豫地将火把扔在了老板娘身上。 ‘刺啦刺啦’锯子割朽木的声音立刻刺得人很不舒服,这声音过后,老板娘身体不断地萎缩,尖叫,呻吟。 烈火将肉球烧出的油,不断在地上翻滚,刺啦刺啦冒出尸油. 尸油留在地上,突然间,在尸油黑黄色的液体之中,两只鬼魅的眼睛浮现了出来。 梁寻鬼使神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只眼睛,蓦然间,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伸手抓向那对燃烧的肉球。 蒲阴阳一直立在身旁,两人窝在角落,一察觉梁寻的眼神不对劲,立刻抓住他,叫道:“你干什么?” “放开我!” 梁寻的眼色之中冒着血丝,忽然间看向蒲阴阳的眼神中有了一道杀气。 蒲阴阳脑子一转,忽然叫道: “别看她眼睛,再看就迷失心智呢!” 然而梁寻根本不看他,手刚伸向那团肉球,蒲阴阳突然间从他身上扑了上去,两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两个人同时摔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梁寻醒了过来,茫然道:“我刚才怎么呢?” “中邪!这东西的眼睛不能看!” 蒲阴阳一身冷汗,听着阴白煞尸的痛苦尖叫声逐渐变小,火焰逐渐熄灭,终于湮没无闻。 阴白煞一死,灰煞突然间暴怒,一脚将国师踢开,忽然手臂暴涨,几乎有两丈长,青衣不防,脑后的头发立刻被这只手抓住,狠狠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秃顶男人的身体重新开始幻化。 脸上五官开始扭曲,面皮逐渐裂开,一个灰白色的肉球,从他身体里面钻了出来。 这肉球钻出来后,并没有和老板娘一样,变成一个人形。 而是身子铺展,像一层薄膜,彻底将整个房屋包住。 眼前的光亮突然间没了,梁寻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蒲阴阳用力地拉着他的手,紧紧地不放松。 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每个人身边,忽然传来碟子,酒壶摔碎的声音。 这声音由远及近,刚听还在远处,转眼就来自身旁。蓦然间,一只湿滑,腥臭,腐烂的手指捏住了蒲阴阳的后颈。 先是一只手,然后很多手都伸了出来,抓在他整个身子上。 蒲阴阳想大叫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喉管中捏着一只大手,收得越来越紧,根本叫不出来。 与此同时,梁寻的境况却和他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眼前,是模模糊糊很多虚幻的面孔,有梁镇长的女儿梁玉红,自己的青梅抓马。有自己的三叔,惊恐地伸着手,等着他去救,还有许许多多的熟人。 这些人的面孔虚白,穿过桌子板凳,这些现实中的实物似乎根本不受影响。 突然间,后脑勺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杜方一回神,所有的幻象都开始消失。 眼前重新是一片黑暗。 在这黑暗之中,还有星星点点的火星在闪耀。 那是刀具砍在金属上的火花,青衣长发披散,手中的七星碧玉钢刀舞得风雨不透,在她身前,到处是腐烂的人体,无穷无尽地向她挤过去。 另一边,一只灰白的手抓在蒲阴阳的脖子上,越收越紧。 蒲阴阳双脚挣扎,踢空在空中。 国师周围和青衣好不到哪里去。 唯独问事倌的身影不见。 就在这时, 梁寻刚想去救,问事倌从脚底下爬了过来,低声在梁寻耳旁道: “快用剑芒,这方空间时间一久,咱们都会被这些阴物挤死在里面!” “怎么用?”梁寻急得满头大汗。 “你刚才怎么杀萧二的?” “是他先杀的我,不是我想杀他。” “哦,我明白了,你去斩灰煞的手腕!”问事倌盯着一处黑暗的角落。 一柄匕首被塞在了梁寻的手中,到处都是黑暗,那个是灰煞,梁寻根本分不清楚。 问事倌突然拉着他的手一指,叫道,“那里!” 直接将他身子提起,向着一处黑暗甩了过去。 梁寻只觉得风声呼呼,眼前是一片黑暗,忽然间,鼻子中间一道浓郁的腥味穿了过来。 他的身子立刻被抓住,一声嘶吼响彻这方黑暗的空间,梁寻只觉得自己身子被人提了起来,一道无形的绳索勒在自己的脖子上,肋骨上。 疼的气都喘不过来气。 他根本伸不出手去,刺这东西一刀。 无形的绳索越收越紧,梁寻已经是出气大,进气小,眼珠子外瞪,眼看都要命丧在这里。 蓦然间,浑身一阵燥热,一道青黄的剑芒的挣脱他的手心,在这道黑暗的空间之中,飞舞纵横,连续画了三道圈。 黑暗消散,所有人还站在客栈之中,桌子椅子,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 而每个人眼前,灰煞的影子重新汇聚了起来。 但是他的身上,已经是好几道火焰色的伤口。 被切开的灰煞影子处冒着青烟,不断生出想要愈合的灰影,被断口处青烟烧得一干二净。并且不断往上燃烧。 嗤嗤嗤嗤的冒油声。 一击成功,梁寻立刻全身而退。 灰煞仰天长吼,震得屋子扑簌簌乱晃,二楼上霎时间一片寂静。 灰煞撑着残破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梁寻靠的墙角逼近而来。 梁寻吓得亡魂直冒,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与鬼物缠斗,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灰煞巨大的手掌一巴掌砸在地上,尘土飞扬,碎片乱溅,梁寻忙往外挪了几步,灰煞逐渐逼近。 灰色的影子中突然出现两道血红的眼光,口发人声:“你是徐东风那妖道的后人?” 梁寻下意识摇摇头:“什么后人,徐东风?” 哦,他明白了,徐东风就是建造这座大墓的明朝大阴阳官,钦天监的监司。自己怀中的剑芒,这个灰煞肯定几百年前见过,而且在它手下吃过亏。 灰煞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的怨毒,目光中滴出两滴鲜红的血液。 以影子滴血液这种实体,闻所未闻。 “三百年了,老子被困在这小屋子里,都是拜你家的先人所赐,老子今天就拿你徐家的人祭天,血洗我三百年的怨恨。” 第五十三章 收魂之术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灰煞的影子突然化成无数道触手,向着梁寻伸过来。 梁寻急忙叫道:“大哥,你认错人呢,我不姓徐啊,我姓梁,梁寻,囚禁你的人不是我祖先!” 他心中直叫倒霉,这么多高人立在房子之中,偏偏这阴邪冲着自己而来。 那个问事倌,靠,肯定阴了他一把。 这特么才叫祸水东引。 梁寻恼怒地看了一眼问事倌。 问事倌摇摇头,说道:“这鬼物认识你手中的剑芒,不是因为你!” 梁寻心中真想狠狠骂他一句,要不是自己用剑芒划破灰煞布置出来的黑暗空间,几个人早已经被勒死在里面呢。 这时候人人安全,他却陷入了险境之中。 此时后路都被堵死,半个房间都是灰色触手,梁寻躲无可躲,突然灵机一动,眼光瞥到背后的窗户,双腿一跳翻了出去。 梁寻刚长呼出口气,触手突然从窗户里伸出来,将他双脚拉住,想到拖回房子。 这一下变起仓促,梁寻浑身冷汗直冒,死命地抓住窗棂不放。 蓦然,白色房子突然发出耀眼的蓝光,将灰煞所有的触手劈成焦灰。 房子里传来惊天嘶吼,痛苦的尖叫声。 “老子不甘啊,你个狗日的妖道……关了我三百年……” 从窗户里看过去,灰煞的灰影被蓝光所劈,不断的变成焦灰,这个实力强大,道行奇高的鬼物,就这样渐渐变成灰炭。 眼看灰煞要身死魂灭,突然,青衣的身子从后闪出,手中七星碧玉钢刀斩在灰煞身子上。 刀法迅捷,连斩七刀。 刀刀将粘附在灰煞身上的蓝光斩灭,灰煞只剩手掌大小一段影子。 灰煞奄奄一息,低声向他道谢:“谢谢你……好心的女人……等我出去恢复元神,一定重重报答你。” 蒲阴阳怒喝道:“青衣煞,你想干嘛?这样的妖物不死,在座的所有人都活不了!” 青衣连看也不看,仿佛没将他看在眼里,眼睛一瞪,嘴中不屑的道: “我想干嘛,还轮不到你这种废物来说话!” 蒲阴阳咬着嘴唇,努力地忍了忍,终于再没说。 青衣掏出一只紫金葫芦,将灰煞的半掌影子塞了进去。 问事倌迟疑道:“少监正,这样不太好吧,这东西太厉害,带在身上会出大问题!” 青衣冷哼了一声:“你是当今的皇上,还是当朝的国师,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我!” 当影子塞进去一半时,灰煞的声音突然惶急,惊异,叫道:“我……我不进去……别想再囚禁我……” “进去吧!”青衣淡然的说道,将盖子盖了起来,收好在腰间。 蒲阴阳怒目的盯着青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青衣看也不看众人一眼,率先走出客栈,说,“出来吧,我要点火了!”人还没走出去,四点火星已丢在了房子四角。 这白色房子里面看来是木头所建,但火势起得很快,一个眨眼就是熊熊大火烧起。 蒲阴阳嘴中咒骂,身子还是赶紧跳了出来。 众人来到房外,才发现这所客栈并不是木头所建,而是活人烧给死人的纸扎房子,怪不得火势起得那么快! 房子里冤魂惨叫,每个人都知道那是被灰煞白煞诱惑来的冤魂,都不再吭声,看着白纸房子烧成灰烬。 青衣当着众人的面,从烧成灰烬的地基之下,取出一张雷符。 这张雷符很古老,画在青铜的版面之上,周身泛着蓝色青光。 上面已经泛起了铜绿之色,看来年代很久远。 问事倌叹道:“就是这道雷符,将这阴物锁在这白纸坊中三百年,当年那建墓的东风先生,确实厉害!” 梁寻与他颇有亲切之感,这时靠了过去,问道:“为什么造墓,却要将这么厉害的东西放在这里!难道真的是为了对付盗墓贼的?” “不是!”问事倌缓缓摇头。 解释说道: “当年龙血神剑镇压地脉龙气之时,东风先生怕有高人,将剑拔出来,所以用毕生所学,在墓中放置了兜天七煞绝户阵法!这灰白煞就是阵法的一部分。” 接着续道: “现在七煞已经去了四煞,还有三煞,那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的鬼物!咱们进墓之时这么多人,现在只剩下了五个,我就是想建议大家,现在先团结起来,别内斗,等出了墓在一决胜负。” 他看了一眼国师,又看了一眼青衣: “现在内斗,估计墓都出不去大家都会死在这墓中,煞尸有多厉害,大家可都是看到呢,后面的更凶,咱们钦天监的大人,也要借助小兄弟,你手上的宝物!” “我没意见!”梁寻当先说道。 他们是势力弱小的一方,自然没什么意见。 见梁寻已经表态,问事倌看向国师,道:“紫虚观主,你呢?这孩子手上有青城的剑芒,对咱们可是大有助益!” “行,我也没意见,你问青衣姑娘!” 青衣却抽出七星碧玉刀,仔细擦了一遍又一遍,瞪着梁寻,说了句: “你杀了萧二先生,必须血债血偿!” 梁寻怒道:“我怕你,你过来呀!”说着将手张了出来,他已经渐渐摩挲清楚,这手中的剑芒不能杀人,可是自保却是绰绰有余,这是自己的祖师李大剑仙送给他的保命护符。 刚才萧二先生对他起了杀意,转眼就横尸就地。 青衣若对他动粗,难保也会重蹈覆辙。 没想到问事倌突然说了句惊天动地的话出来: “萧二没有死,在我的身体之中,剑芒斩掉的只是他的肉身!” 青衣忽然间升起一丝异样的神采,缓缓问道:“刚才你对老板娘那般模样,就是萧二先生?” “不错!他临死之时求我收留,我收留了他的魂魄!” 国师站了出来,笑道:“林先生果然高人,竟然有收人魂魄之术,老朽佩服!” 问事倌淡淡地道: “这是家传祖术罢呢,不值一提!” 青衣刚想说话,忽然间,河流之中,飘来的一只白色的纸船,纸船停靠在众人旁边,就不再动。 梁寻差点惊喜地叫了出来,这是青城派才有的白纸叠船之术。 青阳子亲自交付在他手中,自己怀中还有三只。 梁寻的眼神,望向古墓深处的河道。 那里——或许真的如国师所言。 祖师在里面等着他,专门派出了白纸船来接。 第五十四章 人俑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低头看了下水,一个箭步就跳上了白色纸扎船。 船身平稳,没有一丝荡漾,甚至连波动都没有,一个一百多斤重的人跳上去,吃水线只下去不到半厘米深。 蒲阴阳也跟了上来。 问事倌好奇地走上前,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薄如蝉翼的船,比纸张看起来都薄,随时都能沉没的样子。 但偏偏在这的清水中,和独木舟一模一样,承载着重物而不下沉。 他试着跳了上去,试了试深浅,果然不沉,赞了一句:“好东西!” 招手向青衣和国师道:“你们也来吧,没什么危险!” 青衣却在踌躇,这白纸船,她在葬云古镇之上见过,当时萧二先生用风水异术,将整个古镇的地貌全部颠覆,出路锁死。 就是青阳子道长,驾驭着这么一艘白纸船,从深沟之中如缕平地。 梁寻淡然道: “这里只有这一艘船,你们再不上就可以回去呢!” 青衣还在还在犹豫,犹豫是她和国师都立刻猜到,所谓他们的对头,青城的剑仙李慕瑶就在里面。 这白纸船从古墓深处划出来,自然是来接这个青城弟子梁寻的。 他们这一上船,就是将自己送入了虎口。 问事倌在上面晃了晃,说:“没事,看着不结实,这么多人站在上面,也没下沉,上来吧!” 两个人一对眼神,终于提心吊胆地跳上来。 青衣不放心,掏出碧玉刀,切断一根和头发丝一样细,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白线,落了一块木偶人,浮在水面之上。 所有人都看不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国师却是微笑点头,向她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人一上船,白纸船立刻无风自动,朝着往生河深处又平又稳地驶去。 “啧啧!”蒲阴阳在白纸船上摸下摸,不停地赞叹,这船没帆,没有舵手操控,也不知道是什么驱动,又快又平稳,众人只觉得头顶风呼呼的,直接往后吹。 岸上两旁青石块像蚯蚓一样不断连绵,蜿蜒向深处。 见没什么危险,青衣将木偶收了起来,向问事倌微笑: “林先生,你那祖传的收魂之术,可以讲讲么?” “不能,你只需要萧二还活着就行,等出了墓,你找一具肉身,我帮你还魂!”问事倌淡淡的道。 他的身份有点尴尬,他是国师亲自下帖请来的,自己的兄弟墓门都没进,就被斩成了碎尸。 而青衣和青城山道长的恩怨,他根本没听闻过。 为了转移话题,反问道:“这兜天七秀绝户阵法,你们可有研究?” 国师叹道:“这绝户阵法,失传已经几百年了,没想到东风先生竟然会布置在这样的墓中,其中最厉害的就是上三煞,现在守门的降头煞,黑煞,都已经除掉。” “那对夫妻灰白煞,有多恐怖,你们也是见识到了,现在才是真正的进入了古墓的凶险之地,就是不知道,青城的那位剑仙从这里进去,遇到过那上三煞没?” 青衣刚想说话。 梁寻坐在船头,突然叫道:“噤声,有情况!” 虽然一切都是黑暗之中,可他右手心,传来一阵滚烫的热意,连续几次之后,梁寻已经摸出来了规律。 只要有煞尸阴气重的地方,他手心的月刃都会发出这样灼热的效果。 果然—— 前面无尽的黑暗中,忽然传来‘咕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跳下了水,过了不到半会,又是‘咕咚’一声,众人立刻神情紧张,缩在船身下面。 问事倌拿出荧光石,往船的前方照了照,前方黑郁郁的,什么都看不到。船往前行,突然一座山峰迎面而来,带着荒古巨兽噬人的气息,白纸船轻快,漆黑的洞口霎时间淹没了小船。 问事倌临变不惊,点燃两根火把,他这次物资带的很足,尤其是火把,一根接着一根,越观察,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一座山腹,刚才迎面而来的高峰下腹中的洞穴。 让问事倌皱眉的,不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而是这里开始出现人工的痕迹,崖壁上不时出现一座座坑洞,那是人工雕琢的痕迹。 在这样的古墓中,其实越自然,越看起来没有凶险,有人工痕迹,证明从这里开始,已经进入了古墓的核心地区,相应的,对盗墓之人的手段和禁制也逐渐增多。 突然,白纸船被什么东西从船头撞了一下,船身歪斜,打了几个漂,一下子停在河中间不动了! 所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部愣住。 青衣立刻甩出丝线,钉在崖壁之上,随时准备脱离船只。 这种纸船原来根本禁不住外力,停摆在漆黑的洞穴中,每个人忽然都感觉心跳快了起来。 问事倌坐在船头,火把照去,只见一道人影,在河面中一飘一沉,四肢修长,竟然是一具人尸,面色青黑,皮肉惨白,上身苗条,下身极为臃肿。 好几人凑在船头张望—— 突然,问事倌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将手伸入河中,一把将女尸提了上来。 蒲阴阳怒喝道:“你要干嘛,快丢下去!” 问事倌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用刀将女尸下半身,沿着大腿割开。有几人嫌弃恶心,转过了头。 梁寻却看得一愣一愣,自己小时候也干过这事。 女尸大腿上厚厚的一层烂泥样的东西被褪下,露出蜡白色的尸身。此时女尸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人比例。 问事倌将女尸扔了出去,仔细将那团褪下的黑白色物事用刀切开。 黑色物体缓缓蠕动,竟然是活体,似乎虫卵一类,又似乎蛆虫,让人看得又恶心又发麻。 问事倌甩出绳子,将白纸船拉得靠停在岸边,说了句:“到了,下船吧!” “这就到了?我还没坐过瘾呢!” “前面有煞尸拦路,水路过不去呢,只有旱路看各位本事呢!” ‘煞尸’二字一说出口,很多人身子缩了缩,默不作声地下了船。 问事倌扔出火把,将白纸船与黑色恶心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带头从崖壁下的乱石滩走了进去。 此时河水已比之前小了好多。 众人默不作声,都跟在后面,河水里尸体的腥臭味很浓,谁也不愿意再踏入河水。过不多时,又是一具一模一样的女尸从河流源头飘下。全身裹着那种厚厚的黑色物质。 一直不说话的国师突然道:“林先生,这是人俑吧!” “对!”回答得简练干脆。 “人俑是啥?”梁寻没见过,好奇地问道。 第五十五章 伏尸十万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华夏自殷商以来,一直都有活人陪葬的说法。 而替主人守墓的奴隶,下人,都被用来祭祀殉葬,人俑就是这么这么产出来的,下人不如牛马,只有下人陪葬,没有牛马陪葬的道理就是这样。 人俑就是一道殉葬品。 问事倌缓缓的解释: 这些尸体是蜡白色的,血管漆黑,面目青白,就是下人活着的时候,被人从头顶割开皮肉,将调制好的水银倒入,做成不腐不朽的尸体,给主人殉葬。 有些人封建,迷信这一套,怕自己进入阴界之后,寂寞,孤单,有的想重享生前的富贵与权力,这些人魂魄被封在肉身之中,永远不入轮回。 生生世世,都要在这里,帮主人守墓。 “这心思好歹毒!”其他人听着很平淡,梁寻却听得一脸愤怒。 蒲阴阳忽然叫了声:“不对!” “什么不对?” “按道理来说,这里是用皇室的血脉炼制的皇血神剑镇压此处龙脉,就算陪葬,也不该给一柄剑陪葬吧!” 国师忽然道:“龙血神剑不是剑!” “啊?” 这下子所有人都纳闷呢。 不是剑,镇压大墓的什么东西。 国师轻声道:“龙血神剑,是一种比喻,用皇室的血脉炼制,一种剑气,将剑气刺入龙脉。光一把剑,怎么可能钉死这天下活着的龙脉!” 一行人边走边解释,山腹四周洞穴中。 逐渐开始出现凶兽雕塑和人俑,这些事物嵌在崖壁的洞穴中,或站立,或斜卧,还有的和崖壁连成一体。 问事倌拿出眼镜,就着火光,在那些人俑身上细细研究。 忽然摇头道:“不对……不对……” 连续研究了十几座人俑,都是摇头说不对。 梁寻诧异道:“怎么不对法,你倒是说出来呀!别让人打哑谜!” 问事倌拨开石雕。 在人俑衣服上粘了一点颜色下来,观察良久之后,说: “这是咱们本朝的衣服,是大清开国时的东风先生为皇室所筑,可是,这些人俑,还有衣服的式样,都像是宋代,或者更久以前的东西。” “这中间最少差了六七百年,难道说,咱们进错了墓?还是这是墓中墓,清墓建在宋墓之中?” 他一连串发出一阵疑问,谁也没有人能回答。 梁寻轻声道:“你们忘了客栈中那具灰煞的话么?” “什么话?你是说,关了老子三百年?” “是的,这中间又差了几十年,大清建朝不过两百五十年,而那个灰煞,却被东风先生关了三百年!” 这中间的五十年哪里去呢? 问事倌低着头,开始苦苦思索 “这就有点奇怪了,怎么想也对不上,我查过这里的县志,也查过国家博物馆的正史,难道这里之前,真的是一座宋朝的大墓,而徐东风,早在三百年前就开始布置这座墓葬?” 国师缓缓道:“这所谓的龙血神剑镇压龙脉一事,不会是个阴谋吧!这徐东风一代地仙,五十年前,就有关押煞尸的水准,大清皇朝入关之后,到这墓建立起来,做少中间隔了七十年,他亲自主持这座墓葬的建筑构造,这人到底活了多久?” 青衣忽然一刀,崖壁中一具人俑扯了出来,斜劈成两半,指着道:“别在哪里猜谜语人,咱们再切开看看!” 人俑身上确实不是大清朝时的衣服,脑后梳着的是宋人女子的梅花装饰,身上衣服也和大清完全不一样。 刀口切开的半边胸膛,露出蜡白色的纤维化的五脏,这都是人活着的时候,被强行灌入铅汞,人没死,血液流通道脏器,就成了现在这种形状。 梁寻咬牙道:“这墓主人心肠好歹毒,用这方式给他打造看门人!” 问事倌叹道:“这是两千多年前的葬法,那时候奴隶社会,还有的一说,自秦皇统一六国之后,这种葬法因为太过阴毒,被法令明令禁止,没想到经过了一千多年,还有人从古籍中翻出来,依法效仿。” 突然,蒲阴阳皱着眉,从人俑身上裹着的泥塑中。 挑出一只屎壳郎一样大的六脚甲虫,甲虫早已死去,剩下个空壳子,但它的屁股后面,好几道青蛙卵一样的痕迹,密布在泥塑的表面。 他们刚才在白纸上切开的身体中,就是这种虫卵。 “这虫子是做什么用的?”梁寻有点困惑。 问事倌轻声说: “给人的尸体裹上泥塑,在泥塑里放入这种甲虫,这些虫卵遇水而活,连带着死尸能飘在水面上。” “这是针对进墓的盗墓者的禁制,但凡大墓,墓中必定有值钱的东西,有的里面有金银字画,有的是祭祀铜器,人死之后,都不想被人挖坟掘尸,所以搞出些阴毒手段,也是情有可原。” “那咱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耽搁!” 谁也搞不清这些虫卵是干啥用途的,但肯定没好事, “走吧,到前面看看!”问事倌率先而行。 这样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也不知道走出多远。 问事倌从怀中取出一块西洋表,低头看时间时。 忽然发现自己的钟表不知道何时,指针颤动着不动,时间还停留在晚上三点。 “你们谁知道时间?”他问。 众人还没搞懂他问这话意思,国师轻声道: “这古墓中有古矿,铁矿石里有磁场,你的西洋表不走,也很正常!” 蒲阴阳赞道:“国师懂得好多!” 走出许久,前面终于出现星星点点的绿光,越走越多,渐渐几乎形成了成片的绿火,感觉人身像走进了十八层地狱之中。 阴森,寂静。 墓中的绿火一向称之为鬼火,也叫磷火,有这么大片的磷火,说明这里有大量的死人尸体。 梁寻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县志: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殁,岐山崩,怪风大作,有声如雷响彻九天,岸崩塌陷树焦成土,村堡移徙地裂成谷,陷四十余里,坏官民庐舍十数万,人民压死不可胜继。 想来那些死去的数十万百姓,都被下陷的地震卷入地下暗河,这里是地下几十米深的暗河,尸体自然被地下水流带到了这里。 第五十六章 千年尸王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蒲阴阳一双眼睁得大大的,轻声说: “那青阳道长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青衣道。 “青阳道长说,两百多年前,有高人唤醒的龙,在葬云古镇,制造了一处大地震,本来是个县城,数十万军民良田,这数十万人都被倒灌的河水,吸入了深渊。” 梁寻和他想的差不多: “冀城县志果然记载不差,地裂成谷,陷四十余里,死去的百姓,想来都被水流带到了这里,前面是积尸之地,有大量的尸毒,咱们怎么过?” 蒲阴阳默默摸出条毛巾,撕成三条分别递给梁寻和问事倌。 这两人看起来是友非敌,梁寻和他一路寸步不离,形影不离。 为了活命,现在只有去前面搏一搏。 青衣的手法却很古怪,摸出一个小盒子,从盒子里手指沾了点药膏出来,抹在自己鼻孔里,又将盒子塞给了国师。 国师淡淡的笑道: “让他们用吧,我用不着!” 蒲阴阳又拿出了一张驱瘟符,塞在心口。 不碍事,走吧! 国师当先而行。 刚转过水湾,众人立刻被眼前情景震惊得目瞪口呆——尸体,无数的尸体,密密麻麻,绵延不尽的尸体堆成了山,这些死尸多到堵死了水道,河道,泥滩,堵死了所有去路。 这就是问事倌口中的‘积尸之地吗?’ 这么多尸体聚集的阴气,该养出多么恐怖的尸王! 每个人不愿想,也不敢想。 只有问事倌,青衣和国师三人表现得很淡定,似乎早已知道这里会有这么多死尸,又好像是以前来过,丝毫没表现出惊讶 三人当先而行,梁寻和蒲阴阳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蒲阴阳已经心头乱跳,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浓烈的尸臭味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梁寻用衣角蒙嘴,闭上眼睛,深一脚,浅一脚,从堆积如山的死尸海洋中踏过。 这里的死尸和之前的不一样,梳着辫子,却也不长,似乎地震发生时,这里方被大清铁骑征服不久,刚开始束辫。 服饰也是清朝初期粗布麻衣,底层的尸体被水泡得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中层的早已被蛇虫鼠蚁啃得干净,最上层的不沾流水,变成了不干不湿的阴尸。 踩着骨头碎裂,血肉成泥的烂地,众人翻过一座又一座尸山。 蓦然,在远处连绵不尽的尸山之上。 一具高达两三丈的白色人影站在尸山之上,身形高大,在阴风中缓缓吹动,那衣服洁白素净,像是能工巧匠刚做出的新衣服。 人影眼神深邃,因为过远看不清脸庞。 盯着他们这群慢慢爬上尸山的蝼蚁,每个人都觉得身上寒毛竖起,身上被一股恐怖的气机锁住,走路都开始腿肚子打战。 果然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此地三百年的阴气怨气交融汇集,终于还是养出了恐怖的尸王! “所有人,都低下头,别去看千年尸王!” “记住,千万别抬头,抬头就是死,别怪我没提醒!” 国师走在最前面,此时慎重地回过头,叮嘱众人。 青衣走得气喘吁吁,不禁问道:“有那么恐怖么?千年尸王不是需要一千多年吗?这大墓总共才三百年,怎么可能会出千年尸王!” “这就是死读书,读死书,你问问林先生,千年尸王是怎么形成的!” 青衣望向林先生,等着他解释。 “国师说的没错,这就是千年尸王,气机太恐怖,尸王不是按年份算的,是按堆积的阴气浓郁来算的,千年,是来形容这僵尸有多么恐怖,你修行浅薄,感觉不到!” 青衣的撇撇嘴,问事倌忽然凑上来说,“阴气越重,邪修越是迅速,这里死人这么多,别说是一具,就是出十七八个千年尸王我都不觉意外!你按国师嘱咐走就行了!” 一行人终于踏过尸山,走到了千年尸王脚下。 在经过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梁寻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冲动,他忍不住抬起头—— 突然 千年尸王一双深邃的眸子锁住了他。 梁寻终于看清了尸王的面貌,那是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神,一眼便能看穿星辰宇宙,人心脏腑。 面色温和,完全没有煞尸之类鬼物的诡异与恐怖。 尸王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身体栩栩如生,就像是一个诗人,站在恒古的时光中,念天的幽幽,独怆然而涕下,眼神中充满对天下苍生的怜悯。 他的眼睛对上徐青的目光,徐青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神恍惚了起来。 眼前逐渐出现一道长河: 河堤上人声鼎沸,到处是做生意打鱼的商人渔夫,嘈杂的讲价声将他的耳膜淹没。 没人发现,此时的长堤尽头,几百名官兵拥护着两座轿子走来,一座红色,一座黑色,黑色轿子在前,红轿在后。 到了尽头,十几名游方术士从黑轿中抬出座漆黑无比,接近两米高的石碑,从红轿中扶出一个十五六岁的红嫁衣新娘。 新娘皮肤白皙,容貌极美,眼神中带着茫然。 游方术士用黑色丝绸将周围围了起来。 五名黑色面具的神婆上前,取出红丝线,将女孩绑住四肢,蒙住双眼,灌了一瓷杯水下去。 随后黑色石碑放倒,女孩被抬了上去。 一名带着金色面具的大巫师走了出来,身后三名术士抱着坛子。 刀光轻柔,女孩身上的血肉不断被剔了出来,放在了黑色罐子里面。 一具晶莹的白骨逐渐制成,黑色石碑被拉开,中间居然放着鲜红的液体,女孩尸身白骨被人放了进去。 这座石碑就是一口棺材。 大巫师仔细地将封口抹上漆泥,命人将石碑抬到了河边。 石碑入水那一刻,本来晴朗的天空霎时间,风云变色,天地震怒! 紫色闪电从黑云中劈入河面,分出无数条电蛇蔓延向远方。 连续九声惊雷,将万年林木劈成焦黑,引起山火燎原。 江河被劈出一道几十丈深的大裂缝,河谷两岸无数田地村庄被拉入深渊,无数峥嵘的山峰被劈成焦粉,四散飞扬在红色血雨中。 一座巨大的城池断成两截,从中心处全部倾泻,跌落入裂谷。 那是一幅末日灾难的画卷: 熟睡的婴孩被卷入洪水,散乱的牛羊猪狗在嘶吼狂吠,母亲坦胸露乳,赤脚在地上乱喊乱叫,呼唤走丢的孩子,父亲看着自己年迈的老母,被倒塌的城池砸死在墙下。 到处是残肢断臂,人头滚滚,断裂的树木,焦黑的田土,熟悉的村子被浑浊的黑水淹没,刚刚还在讨价的市民转身化成肿胀的死尸。 这就是历史的真相吗? 这一幕,在古墓门口的浮雕之中,最后一张壁画,就是记载的这种画面。 而地震的一幕,就是没有记载的一幕。 第五十七章 三尸道身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从尸王的眼光中,似乎看出了当年那一幅末日画卷下,人类的痛楚与绝望。 也终于理解了他眼中,对众生的悲悯之心。 尸王的身形是如此高大,此时的他,在梁寻的眼中,已经变成了悲天悯人的菩萨。 当梁寻回过神的时候,千年尸王的眼神消失了,浩劫的画面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在众人眼前,还是数不尽的尸山血海。 一行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只有国师面目阴沉,从一行人中一一扫过。 默默地走了过去。 此时他们脚下所踩地,就是当年浩劫中遇难的人。 梁寻心中感慨,回头又看了一眼尸王。 失去了幻象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石雕,一座丰碑,竖立在尸山之上,但再也没有那种恐怖的气机传来。 众人像做了一场大梦,浑身汗水淋漓地醒过来。 直到下了尸山,重新走入平地。 国师忽然间转过头,问道:“你们之中,刚才谁抬头了?” 没有人回答,梁寻自然也不会回答。 “我看也没啥么,你就是大惊小怪的,还说什么千万别抬头,抬头就是死!”蒲阴阳不以为然地撇嘴说道。 看着他的眼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你们也看到刚才的画面了吗?”梁寻终于问了一句。 没有人应声,显然,他抬头时触发的画面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是数十万怨气亡魂聚成的尸王,心带善意,没有伤生灵之心。 问事倌长嘘了一口冷气,将额头冷汗擦掉,轻声道: “咱们,是不是刚才差点被拉入他的画卷之中?” 国师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只有我清醒,现在的你们早已和那些尸山下的腐烂尸体一样,成为他脚下的血食呢!” 蒲阴阳忽然一怔:“什么血食?” 国师下巴一扬,向着尸王的方向努了努嘴,淡淡地道:“你是阴阳,又有辨气之术,难道不会看么?” 梁寻和蒲阴阳同时望了过去,在梁寻的眼中,此时的千年尸王,依然威武,高大,身着新衣,昂首立在尸山之上。 身上的一副洁白肃静。 可当蒲阴阳望过去的时候,整个身子忽然间止不住的颤抖。 “你看见了?” 蒲阴阳点了点头,忙垂下头。 梁寻被他们这打哑谜的对话弄得很困惑,忙问道:“你看见什么呢?” “气,阴气,死气,怨气,还有血气!” “我怎么看不到?”他很郁闷。 蒲阴阳道:“你没学过望气之术,自然看不到。” “死在这墓中很正常,为什么你这么怕?” 青衣忽然冷笑了一声,“你难道眼瞎么?这里的死尸衣服早都腐烂成肉泥呢,为什么他的却很完好,而且和新的一样?” 梁寻忽然呆住,确实,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尸王身上穿的崭新的白衣。 上百年的时光,似乎根本腐蚀不了他的衣服。 问事倌站了起来,低声向国师道:“紫虚观主,我有一事想向你请教!”国师直接道:“路上再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先离开这里!” 蒲阴阳突然跪在地上,点燃了三支香。一边磕头,一边嘴中说:“谢谢今日不杀之恩,我等出去必为你烧香祈福,早入轮回!” 青衣和国师同时冷哼了一声,声带不屑。 转身就走。 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跟着他往山腹中心走去,地势也开始越来越高,河流不见了,溪水也不见了。 到了最后,空气开始干燥,甚至有温暖的风从山道尽处吹来。 没有人说话,刚才每个人都生怕惹出不祥与灾祸,低着头走路。 走出了很久,问事倌才终于发问:“紫虚观主,这尸王不是七秀阵法中的煞尸吧?” “不是!”国师回答得很干脆。 “我看不透他的真身,他的样子也看起来不像是尸体堆里,阴气养出的尸王!” 紫虚观主苦笑道:“你当然看不透,那根本不是尸王,你怎么会看透!” “请观主帮我解惑!”问事倌躬身,行了个礼。 “那是三尸,道家兵解,仙解,飞升成仙时留下的法身!” 所有人的身子听到这几个词的时候,忽然见都呆住。 “这世上真有飞升成仙人的吗?” 问事倌纵然博览群书,现在却也是一脸困惑,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国师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仙人,可这三尸,今日却是第一次见,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古墓中遇见这种东西。” “三尸站在尸体堆里干啥?作诗么?”梁寻有点不解。 这感觉似乎就有点对上呢,刚才这尸王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是高人的感觉,完全没有鬼物的阴森气息。 他的眼神中有悲悯,应该是道家的高人。 “他在汇聚死气!” 蒲阴阳听到,突然猛地点了点头,说:“怪不得,怪不得,我看到那些所有尸体上的气息,都进入了他的身体!” 问事倌终于理出了点头绪,轻声道:“他的三尸还在这里汇聚死气,那么他的本体真身,是不是还没有飞升成仙?” 国师点了点头,眉头皱在了一处: “我就怕那……修炼兵解的道家高人,真身就在这古墓之中……” 一行人听闻这句话,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这古墓之中诡谲离奇的事情太多。 不光有什么绝户阵法,还有修炼道家仙术的高人。 梁寻的神色忽然间沉了下去,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画面。 立刻跟了上去,走到问事倌跟前,“林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说,这个修炼仙解的高人,会不会就是勾动地龙,专门制造出这一场地震,埋藏了十万人,用来给他修炼仙术时的三尸用的?”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蒲阴阳立刻一拍脑袋,顿足道。 问事倌在沉默,国师也是沉默。 这个问题显然问到了关键之处。 梁寻再一猜想,自己的祖师,青城的剑仙那么厉害,也去了古墓之中,顾不得自己的师傅,青阳道长身死。 是不是,就是为了镇压这个修炼仙解的怪物? 第五十八章 尸解仙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国师一听之下,立刻停下了脚步,开始坐在地上沉思。 谁也没敢打搅他,梁寻的一句话,将所有的思路都引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国师才站了起来,神色慎重,脸色凄苦,说了句: “咱们这次,对付的恐怕不是龙脉变异的煞物,或许就是建造这座墓的主人,一代地仙,风水高人徐东风,也就是你们说的东风先生。” 没人吭声,山洞中除了风声呼呼,再也没有任何响动之声。 “那尸王,是东风先生的三尸?”梁寻年纪轻,第一个发问。 “对!你问得很好,这就是修炼不死长生之术中的尸解,也叫兵解,这一趟,咱们都被骗了!” “怎么说?”问事倌从来没见过国师如此颓丧的表情,他一直是一副淡定自若,凡事胸有成竹在胸的样子。 “东风先生斩三尸,勾动地龙制造地震,埋藏数十万人,什么镇压龙脉一说,或许都是当初他骗人的。他需要的是皇亲贵族的血脉之力,这个借口一编出来,正好可以用来为自己修炼尸解仙术!” 青衣忽然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梁寻看着她诡异的样子,不屑地道:“又跟你没多少关系!” “跟她有关系!”国师淡定地道。 “为什么?” “因为,整个钦天监,都是被派出来拔出龙血神剑的能人异士。如果龙脉是假的,那说明我们都白做了,死了多少人,牺牲了多少性命,都白牺牲呢?” “国师,这道圣旨是……当今皇上下的?”问事倌颤声问。 “不是,钦天监古籍之中一直有记载,斩杀龙脉一事是秘中之秘,流传十三朝,到了最近几十年,宫中太监有人散播谣言,龙脉开始枯竭,于是太后找来当朝的相师,算出龙脉确实枯竭,大清的皇朝,要结束了,从此世上再无龙脉,也再无皇帝!” “所以,你们就都被派了来?哈哈哈!”梁寻忽然笑了。 这些这么大能耐的人,也被人给算计呢。 问事倌犹豫道:“也许,当初建筑这座古墓的徐东风,也没有算出天下龙脉会枯竭!” “他早就知道!他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算出了龙脉会枯竭!”国师说得斩钉截铁,不有的人不信。 “他既然算出来了,那也就料到两百多年后,会有人来挖这座古墓,取出龙血神剑,可是他在这里修炼不死长生术,不怕被人挖了尸身,半途而废么?” “当然不怕,因为斩三尸,成为尸解仙的最后一步,就是要沐浴天下的灵气沁润,天下灵气最浓郁的时代,往往是皇朝倒塌,改朝换代的时候。” “我明白了!”这话是梁寻说出来的,他想起了青阳子,在白纸船上,曾经说过的那番话。 青城的最后一代剑仙,贯穿整个大清十三皇朝,活了两百多年的李慕瑶,就是在改朝换代,灵气浓郁的时代飞升成剑仙的。 这位东风先生,活不了那么长,只有在这古墓之中,将自己的真身封存,到龙脉衰竭,大清灭亡之时,再由这些钦天监的人挖出来,沐浴改朝换代时浓郁灵气飞升。 梁寻之前,只知道世上有一个人有不死之术,就是青城的李剑仙。 现在,这座古墓中的徐东风,应该也和他一样,同样有不死之身,只是在等待时机飞升成仙。 徐东风身为一代地仙,三元风水的创派祖师,自然有这等能耐。 想起前些日子晚间,墓中出现的那种黑色旋风。 梁寻终于明白,徐东风这是借钦天监之手,想将自己从古墓之中放出来。 “你明白什么?”问事倌很不解,他都猜不透的东西,这孩子怎么一点就透。 “天机不可泄露,咱们走吧!” 国师看了青衣一眼,轻声道:“希望我猜的都是错的,这古墓之中依然有龙血神剑,也有龙脉堕落的邪神!” 这话不光他自己不信,青衣不信,所有人几乎都不太相信。 现在每个人几乎都认定,那墓中堕落的邪神,就是东风先生的道身,修炼不死之术的道身。 既然来了,只有向前,退路已经被堵死,不管前面有多艰险,还得不断地闯过去。 道中的水流越发稀少,后来几乎开始断流。 梁寻的心情愉快,愉快是来自于这些人被人耍弄,国师和青衣的神色却好不到哪里去。 忽然一阵山风吹了过来,带着草木清气,闻惯了腐尸恶臭,再重新闻到草木香味,每个人都觉得舒爽无比,情不自禁大口呼吸。 蒲阴阳喜道:“咱们走出山洞了!” 果然,一道绿光迎面而来,他们走出了山腹,对面是一座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 巨木参天,阳光照不进来,每一棵树几乎都有两三米粗。 崎岖的山路,变成了石砖,蜿蜒伸向林木深处。 梁寻突然叫道:“不对!” “怎么不对?” “咱们没走错路吧?”他有点诧异。 古墓应该是在山腹之下,按道理来讲,也不应该埋在地面之上,可现在眼前情景,明明就是他们走进了葬龙岭的山腰处。 这一次是蒲阴阳一改之前畏畏缩缩的面目,当先而行。 “去前面看看再说!”问事倌断定道。 一行人接连转过好几个拐弯,前面突然一片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大片的草原,草原之下的河谷,几乎数千所房屋依次排布,鳞次栉比。 每一间房子之上都是青墙白瓦,造意很古。 这竟然是一座埋藏在深山老林的古镇! 他们一行人站在山腰,极目远处,望向四周的地形。 在古镇的东面,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大断崖,两座高耸入云的雪山分布在对面。像两颗大印一般。 蒲阴阳昂首挺胸,赞了一声:“好风水!” “怎么好?”梁寻想学几句,诚恳地请教。 “就是好风水啊,至于哪里好,天机不可泄露!” 蒲阴阳和刚才他的话一样,说了这几个词,梁寻白眼一翻,知道他拿这话在阴阳他。 怪不得之前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在葬龙岭之上还有个这样的镇子,这种地势怎么可能有人进来。 镇子里建筑古旧,一看就是与世隔绝几百年的古镇。 此时水汽蒸腾,山巅云雾缭绕,似乎之前刚下过雨,衬托的草甸越发翠绿,溪流清澈入低,蜿蜒绕过镇子,流入大断崖,形成极为壮观的云瀑。 所有人都是心神舒爽,一脸震惊的盯着眼前美景。 任谁经过地下暗无天日的尸山血海,尸臭烂肉,污浊的空气,在见到这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除了震撼,就是吃惊。 “这镇子叫啥?咱们在冀城住了一辈子,怎么从来没听过!” 一行人穿过古旧的青瓷碎街,眼前一座石头牌坊出现在众人眼前。 木头牌匾上红漆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葬云古镇! 所有人震撼,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这几个字。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完全重名的小镇? 半晌,梁寻才叹道:“这要是葬云古镇,咱们那镇子叫啥?” 国师忽然道: “这是两百六十余年前的葬云古镇,你们现在住的,不过是地震后,重新迁徙来的人建的,真正的葬云古镇就在这里!” 第五十九章 葬云古镇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和蒲阴阳同时叫道: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没看到那边的大断崖么?这就是地龙翻身之时,深渊下陷,龙骨凸起的地方!” 他指着那些草木茂盛的森林,“你们看看,这些草木松林,是不是和葬云古镇之外,那些山上的树木品种,一模一样?” 梁寻和蒲阴阳同时望了过去。 他们记得很清楚,梁氏的祖坟所在之地,就是有一处很高的断崖,断崖上面也是这样茂密的树林,只是松柏,并没有这么高,这么大。 是啊,已经快三百年了,这里的树木没有人伐木,自然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 梁寻心头忽然同时闪过: “这是三百年前的古镇,那这里住的人会不会也有梁姓本家的?” 问事倌却叹息道:“徐东风真的是一代怪杰,惊才绝艳,怪不得能创制三元风水,这将整个镇子抬上来,又不裂开,得需要多么精妙的手笔!” 国师淡淡地说:“对其他人来说很难,对他却不难,能修出三尸的人,个个都是古往今来,惊才绝艳之辈。” 问事倌叹道:“葬云,葬云,你们看这里烟云缭绕,都围在四周,整个镇子像是一座八卦阵法,镇子上空完全没有一丝云彩,这布阵手法,还有这名字,起得是真美!起名的人绝对有大才。 “只有来过这里,看过将烟云葬在高山浓密之处,贴合实景才能起出这样诗意的名字,但可惜,一个‘葬’字将所有的诗情画意湮灭,红漆写成,这是该有多大的怨气!” 所有人都看向石头牌坊。 除了那四个字,其他地方都是青苔满布, 诡异的红漆像是人体鲜红的血液一样,被雨水冲刷过后,甚至有一滴滴的掉了下来。 问事倌走上前去,在地上用指头沾了一点,在鼻端闻了闻,又用舌头舔了舔,说:“没有腥味啊!” “这不是鲜血,这是混合朱砂,白灰,的红漆,千年不腐,虫草不生,所以看着有点恐怖而已!” 蒲阴阳洋洋得意的解释。 国师却冷然道: “等会进镇之后,都稳当一点,再出现那种抬头的事情,就自己走吧!进镇之后轻易别乱动!” 青衣抽出了七星碧玉刀,插在腰间,方便随时拔出来,然后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街道,向着镇子中间走去。 这镇子并不大,沿袭的诸葛武侯的八卦阵移山而建。 此时虽然是白天,整个街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家家关门闭户。 这里还会有活人居住么? 每个人心中都掠过这个念头,镇子干净,清洁,房屋也很新,不可能没有人住,可现在看过去,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青衣想破门进去看看,问事倌摇了摇头。 国师找了处高点,张目四顾,在他们的前方,一块石头上写着‘茶马古道’四个字,这几个字已经斑驳得看不清。 问事倌轻声道:“原来这葬云古镇,几百年前是茶马古道的落脚点,这里应该就是翻越秦岭的最后一个补给点了吧!” 他张目往山坡上一看。 国师已经跳了下来,淡淡地说道:“这里没有出路,山上也没有田地种粮食的痕迹,这镇子早已经死绝了,如果还有活人,绝对是吃着尸体长大的!” 梁寻纳闷道:“这么美的地方,哪里有尸体给他们……”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立刻想起了他们之前走出来的尸山血海。 那么多那么多的尸体,确实够人吃几百年呢。 “还走不走?” “没有路,往哪里走?这镇子就这么大,比咱们镇子小多了。”蒲阴阳插嘴。 “先在这里落脚,等时辰变化,这镇子这么干净,不可能没有路的!” 等时辰变化就会有路呢?梁寻不理解,蒲阴阳却赞赏地不断点头。 梁寻问他:“你懂?” “当然懂!时辰到了,路自然就出来了,国师是高人,你听高人的准没错!” 梁寻不屑地撇嘴,这蒲师傅就是只要比他厉害的,都说的对,张嘴想讥讽两句。 忽然,青衣一声暴喝: “是谁?滚出来!”一脚踢开旁边的木门,手中刀光连闪,抢先一路闪了进去。 问事倌赞道:“青衣姑娘果然阴身,六识比之常人,要敏捷的多!” 边说边跟了进去。 他既然这么说,那这木屋之中肯定有东西。 这是一个破旧人家的屋子,家里角落堆着柴禾,一张木板桌擦得很新,上面放着一口铁锅,沸水蒸腾,煮着一锅肉。 所有人忽然愣住,有人煮肉,这么半天,却谁都没人发觉。 此时锅里香气沸腾,一天没进食的众人都咽了口口水,但一想到刚才国师所说,这很可能是从那尸山之中拖出来的死人肉。 青衣直接将肉挑了出来,毫不客气地一口塞进了嘴里,吃得津津有味,不时还砸吧嘴一下。 众人看青衣吃下去没事,也想上前去。 问事倌忽然说:“你就不怕这锅里煮的是死人肉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老娘又不是没吃过!”众人嗓子眼噎了一下,又退了回来。 肚子虽然饿得咕咕直叫,可没人敢冒那个风险。 青衣吃完又挑了一大块肉出来,问事倌道:“林先生,要来一点么?” 问事倌立刻摇头: “还是你吃吧,我总觉得这镇子里不对味道,邪性很重!”几人见本事厉害的林先生都不吃,也都不敢下嘴。 青衣忽然盯着梁寻,问他:“你要来点不,死人肉香喷香喷的,这煮肉的人确实是个好师傅,一点腻味都尝不出来!” 梁寻知道,既然青衣敢吃,那肯定不会是死人肉,何况肚子里确实饿得不行,他们家穷,一年到头除了过年有几天能吃到肉,其他时候根本吃不到。 他学着拿了一块腿上的肉出来,塞进嘴里。 确实味道鲜美。 蒲阴阳在屋子中转来转去。不时打量着一切。 这镇子肯定是有活人住着的,活人身上的气息和死人完全不同,常跟尸体打交道的人这一点分得很清楚,可他找不到这个活人在哪里。 此时,在屋子最阴暗的角落,一双眼睛怨恨地盯着梁寻,那是她费了很大的劲从弄出来的一锅肉,没想到竟被外人先给吃了。 她牙齿咬得咯嘣响,就这么一点点声音。 青衣一刀劈开橱柜,喝道, “出来!” 第六十章 风水三叠障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衣刀口架在脖子上,将一个灰色人影揪了出来。 这是一个老人,手如鸡爪,脊背佝偻,脸上皱纹褶子太深,几乎将整张脸挤变形了,这老人是该有多老。 她眼睛怨毒,一声不吭地盯着青衣和梁寻手中的肉。 青衣笑道:“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吃了你的肉,这里有半两银钱,你拿着!”掏出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她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梁寻看了她一眼。 问事倌示意放开老人,将她扶在了桌子旁,温言道:“老人家,这镇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么?” 老人张了张嘴,啊啊的几声,想来是好久没说话,几乎不会说话呢。 她啊了好久,才断断续续道:“是…………人很多的……可是……全死了!” “怎么回事?”问事倌一脸慈祥,将肉汤弄了一碗,喂在她嘴里,暖意下嘴,老人说话终于通顺了起来。 她说的是冀城本地的方言,咬词不准,但问事倌还是听出了个大概。 两百多年前一场地震,将沉睡的镇子抬了起来。 六百多户人,因为这场大地震,最后成了不到五十户。 五十户人靠着种地,和葬龙岭中的猎物活了下来。 后来,镇子里不知道何时来了一拨外人,是个戏台班子。 这下子仅存的人心中狂喜,有外人进来就说明外面路通了,戏台班子被葬云古镇的人仅存的食粮好好招待。 然后镇长问起了进来的缘由。 不成想带班的戏台班子的搭头说,等你们今晚看完戏,明天走的时候我就带你们出去。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去了镇中心的广场,唯独老人要照料喂养的小鹿,就提前走了回来。 结果,她的儿子,媳妇,孙女,老伴都不翼而飞,不仅是他们家,整个村子所有去看戏的人,没有一个回来。 这个戏班子神秘地来,神秘地消失。 没了年轻人为继,镇中仅剩的几个老人相继逝去,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苟延残喘。 问事倌问出了他的疑问:“这镇子这么干净,平时都是你在打扫?” 老妇人点点头,问:“外面的路现在通了吗?” “通了,你可以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老妇人走出了屋,在街上散了几步,颓然坐下,说:“哎,路终于通了,可惜再也没有人呢!” “我老了,不想出去了!” 青衣忽然阴恻恻地道:“若是我想让你出去呢?” 老人刚摇头,青衣忽然闪至身后,七星碧玉刀,刀光一闪,老妇人头颅被割了下来。 这一下变起仓促,众人都吃了一惊,梁寻怒喝道:“好一个泼妇,真的心狠手辣,一个老年人,你也要杀!” 青衣哼了一声,将手中刀光亮了起来,“你不服么?不服你也来试试!”问事倌忙劝住了她。 青衣提着老妇人人头,将她尸身踢在一旁,说了句:“她早已死了,这是山魈附身,所以没有阴气,你看她的鞋子。” 老妇人是裹的小脚,穿着红色的绣花鞋,鞋面太新鲜,简直像是刚做的一样。 尸体领子被割开,赫然露出一张红色的戏服,正是唱戏的旦角所穿。 “她说了谎话,她本身就是这戏台班子的一个成员。” “走吧,这镇子的人应该几百年前就死绝了!” “可是这街道,简直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刚被扫过!”有人疑问。 青衣忽然笑道:“等到晚上你就会明白的,咱们先出了这镇子再说,那个戏台班子很邪门,我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从进镇开始就锁定了咱们一行人。” 她的杀伐果决,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开始汗颜。 街道上确实很干净,不多时就走到了镇子中心。 青砖白墙,长约数十米的庞大戏台就落在这镇子中心的广场上。 广场不大,下面摆着数百张石头椅子,面上打扫得很干净,像是刚刚扫过,戏台上空无一人,不光是戏台,整个镇子都空无一人,这诡异的景象让一行人开始发毛。 他们开始相信青衣说的话呢,等到了晚上,晚上会发生什么恐怖事情? 但走了很久之后,众人开始发现他们在原地转圈,从镇子东头走到西头,从南走到北,从北走到南,怎么也走不去,道路在口子上都是一座宏大的石墙,高十几米,人力根本翻不出去。 他们被困在了古镇里。 蒲阴阳有点慌,奇道:“刚才在上面,你们是都看到的,这里没有这座石头墙,怎么进到了镇子里面,突然像是镇子被墙围了起来。” “走!” “从进来的地方去看看!” 这次也是彻底被堵死,奇了怪了,刚才进来时一路畅通,连那座刻着‘葬云古镇’的石头牌坊也不见了。 “会不会是幻境?”问事倌迟疑,问道。 青衣掐了掐自己手臂,说:“不是,我能感觉到疼痛!” “这不是简单普通的鬼打墙,也不是山魈阴神弄出来的幻境,而是风水高人弄出来的局,专门用来针对活人的,不是死人的,咱们刚才在镇子里走来走去,我推算了下,有八个方位。” 国师认真的思考,说着自己的猜想: “咱们刚才在上面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幻境,这座镇子是个死镇,幻境显现出来的高山流水,美丽风景,都是骗咱们进来的,还记得出洞口的那一口香气吗?” “草木清香的味道!” 众人恍然,突然间同时记起,大墓被开时,有一道香被点燃,当时国师还解释说,这是上面的白磷通过空气摩擦自燃。 蒲阴阳立刻叫道:“我早就觉得有古怪,为什么古墓之中,咱们没往上走,有地下河道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地方,水不该往低处流的,完全不合常理!” 问事倌沉吟:“我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出洞口时的草木清香味是第一道障,那四个‘葬云古镇’血红的大字是第二道障,在老妇人闻到的肉香味,应该是第三道障。” “这是风水学上蒙人三识的三叠障,是特别高明的风水异术,三识被懵逼,人的六觉,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知觉都是假的。这三叠障我只在古籍上见过,并没有看过哪位风水高人布过。” “什么意思?咱们吃的肉是假的?那老妇人也是假的?”梁寻诧异地问,肉的香味,他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怎么可能是假的。 “去看看刚才的屋子,老妇人的尸体应该不在了,估计连血迹都没有!” 第六十一章 问事倌的身份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当问事倌神色忧虑地将这句话说出口时。 所有人神色匆忙地回到了原处。 果然,问事倌猜对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说中。 此时的街道上,别说是尸体,连血迹都没有,老妇人的尸体更是不翼而飞。 蒲阴阳蹲在地上,似乎是想找到被擦洗过的痕迹, 然而,他眼睛都快盯瞎呢,也没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里仿佛从来都是这样。 刚才发生的一幕,似乎只是在睡梦中发生的。 梁寻轻声叹息道:“这就是风水中的三叠障么,这么神异,难道说,我刚才吃的只是一团空气。” 可那种肚子鼓起来的感觉却一点错都没有。 青衣一声不吭,脸色铁青,立刻拿刀冲进木屋。 她的神色忽然呆住。桌子上依然放着铁锅,沸水依然在蒸腾,锅里的肉还在冒泡,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梁寻看得直冒凉气,眼前的这锅肉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人动过。 他明明刚才吃过一块腿骨肉,吃完后骨头放在桌子上,可是眼中现在看去的,却是那一块腿骨肉,好端端的在锅中冒泡。 桌子上根本没有骨头,连吃过的痕迹都没有。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住:刚才的一幕简直像是做梦一样,一行人脑子都开始转不过来了,这种景象别说是亲自遇到,连做梦也从来没做到过。 青衣突然蹲在地上,手指塞进舌头,掏了半天,突然呕出一股子清水。这明显就是一天没进食,胃里只有酸水,哪像是刚才吃肉吃饱的样子。 此时所有人都开始信问事倌的话了,这真的是让人匪夷所思。 梁寻想呕,也是半天才吐出一点苦水。 他的状况和青衣几乎一模一样。 从刚才站在桌子之前,到众人去了镇子上一圈,这一段时间中的历史似乎被人掐去了。 但在每个人的记忆中,却都有那么一段。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呢。 青衣忽然抽出刀,不断用狐疑的目光擦来擦去,自己刚才确实一刀砍下了老妇人脖子,可是现在就像是砍了一刀空气,啥也没留下。 问事倌哪里也没去,一直站在屋子中,盯着那一锅正在沸腾的肉。 那柴火是真的,肉也是真的,锅更是真的。 如果是幻象,这锅肉就是现在唯一真实的东西,甚至古镇的所有房屋,高大的白色石墙也都是假的。 青衣忽然提起刀,奔了出去,大叫道:“我再去看看那个戏台班子,和十米高的石墙,假如是假的,那石墙应该一只手就能推空。” 蒲阴阳立刻叫道:“别去!” 青衣理都没理他,问事倌忽然拦在门口,低声劝道:“青衣姑娘,这镇子太古怪,现在不是分开的时候,你单人前去,说不定会出意外!” “那你可有什么破解之法?”青衣一刀砍在石街上,火星四溅,又一刀砍在木屋柱子上,木头咬住刀锋,也是真的。 这座古镇确实是存在的。 问事倌叹道:“这就是风水阴阳异术中的虚虚实实,这位高人实在太离谱,把我也蒙住了,要是那位姓萧的风水先生肉身还在,就好了,或许他有破局的方法!” ‘这不是说的废话么?’每个人心中都在骂娘。 青衣突然支起耳朵,悄声道:“有动静!”指向木屋。 梁寻刚要冲进去,房子里国师突然暴喝一声:“下来!” 立刻又喊道:“快拦住他!” 所有人眼前一花,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蒲阴阳身旁窜过,跳上房子,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头,张目四顾: “刚才泡过的额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人还是动物,身手这么矫健敏捷?” “不会是人,人不可能那么矮,动作也不可能那么敏捷跳脱!” 每个人都发出这样的疑问。 如果用常理来讲,人体的极限根本不可能跳那么高,做出那种弧度的动作,一个起跃就能跳上三四米高的房子,身影快得肉眼几乎都看不清。 蒲阴阳长吁了口气,向走出来的问事倌: “你看清了那东西吗?” “是只猴子,白猴,藏在橱柜里!” 橱柜,又是橱柜! 几个人记得很清楚,刚才青衣是从橱柜里将老妇人揪了出来,而现在,那只白色的猴子又藏在了里面。 梁寻立刻问:“那里面还有东西没?” 国师走了出来,叹息道:“没了,这镇子上的活物除了我们,就只有它,这畜生生起了灵智,而且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身子细长,几乎都半个人高!” “和人一样的灵智?”问事倌忽然插嘴问道。 “是的,它刚才用丝线拉动角落的凳子,想骗我转头,自己突然窜出来!” “你上当了?”蒲阴阳抿起了嘴。 国师没回声,却叹息了口气。堂堂大名鼎鼎的国师,钦天监的首席人物,却被只猴子骗过了眼,说出去确实是个笑话。 国师没说错,在木屋梁顶之上,确实有一条几乎透明的线,绑在桌子上。 问事倌开始沉思: “破局的办法或许就在这白猴身上,咱们得找到它,这猴子这么聪明,在这里起火煮肉,弄出肉香,做出最后一道障,屏蔽咱们三识六觉,按道理,大自然绝不会生出这种灵物,我想请问。” 问事倌走到国师面前说: “有请国师为我解惑!” “说!”众人好奇地看过来。 “我听说,在盗墓的行当中,有一种下阴术,就是将活人的生魂抽出来,放入动物或者死尸的身体中,代替活人走阴,这样墓中的邪祟尸王,根本察觉不到活人气息,自然也引发不了墓中的机关禁制,请问国师,这世上是否有这样一种法术?” 国师沉吟了下,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国师但讲无妨,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先生你贵姓?本姓是不是姓徐?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墓中?” 此时早已没人关心国师问出了几个问题,这三个问题如一串炸雷,在众人耳膜中震得嗡嗡作响。 谁也么想到,他们同辈来的钦天监之人,竟然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更炸裂的是问事倌沉吟了一会,说了句: “来过!” 第六十二章 徐东风的后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此话一出口,别人还没反应,青衣率先扑到问事倌面前,喝道:“你到底什么来路,是人是鬼?” 刀已架在了他脖子上。 问事倌一脸淡定,微笑说:“我当然是人,咱们走了一路,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又看向国师的面容,“我给了你答案,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国师沉吟:“有,这种方术自明朝开始就灭绝了!” “为什么?” “因为修炼这么阴术的人,只有去路,没有来路!” “什么意思?” 国师看着白猴消失的方向,说:“因为人只能把生魂放置入动物死尸身体中,人的神魂与肉壳融合之后,却没办法从动物尸体的身体中还回来,创制这条阴术的人自己就是这么死的,他只创出来去路,来路就被锁死在了古尸中,与岁月同朽,这是一条不归路,所以灭绝了!” 国师又说:“徐先生,你和这墓主人是什么关系?” 问事倌忽然仰天长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中,将一个人的无奈尽数含在其中, “我不知道,那个答案我到现在都没找到过,所以这次才来继续寻找。” “你对这墓知道多少?上次来过这座古镇吗?为什么不早点说?”蒲阴阳和梁寻之前以为,他们都是一路的都是钦天监的人。 此时才知道,这问事倌林先生也是隐瞒了身份,混在国师的队伍中。 国师却叹息道:“年初我一封信函,请来的那个问事倌,林先生,早已被你杀了吧?” 问事倌徐先生脸色诧异:“没有,我们是朋友,我只是代替他来而已!你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 “因为你说出的三叠障!” “哦?” “三叠障是三元风水中的秘术,秘中之秘,除了嫡系传人,不可能外传,而三元风水创派祖师,就是这座墓葬的主人,徐东风,所以我一下子就猜到,你不是我请的林先生,而是另外一个人,很可能和这个墓主人有瓜葛。” “你懂得真的很多,怪不得能坐上钦天监的监正!” 问事倌缓缓道:“不错,我姓徐,是东风先生的第九代传人,传承三元风水的徐先生。” “你真的来过这镇子么?”梁寻止不住的好奇。 徐先生却摇头:“没有,不光这里没来过,连之前的尸山,尸王,还有黑煞白煞的客栈都没见过!” “怎么可能?” “我没必要骗你们,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这是连门都没进来过?”蒲阴阳吃惊地问。 “不是,上次我进墓,眼前的禁制景象和这次完全都不一样,这七秀煞尸大阵,是跟你们一起才遇见的,我进来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别说煞尸,连死人一个都没有。一路全是木头桥,铁索桥,石头桥,藤桥,在无数桥的尽头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 问事倌的回答更让在座的各人震撼不已:“沙漠上有九轮月亮,九轮太阳。” 他脱下鞋子,将一只没有大拇指的脚露了出来,又将手套摘下,露出一截黑色骨头,没有皮肉的无名指和小拇指,说: “沙漠上月亮和太阳每一个时辰轮转一次。太阳出来的时候,温度高达上千度,人不能进入,我这焦黑没有肉皮的手指就是那次被烧的,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地上空气中的温度能到零下几百度,脚指头也是那个时候被冻掉的!” “太邪乎了,一座古墓,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诡异!”梁寻惊叹。 “难道这古墓对每个人显示的都不一样?这造墓的人,该有多么的强大,真的不是上古的力量吗,人力怎么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徐先生道:“所以我一直在关注这座古墓动向,出去之后我翻过很多这方面的古籍,请教过无数有名的道士术士方士,还有隐藏民间的阴阳先生,他们说的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座大墓开启的时间不对,得等天时。这就是我的来路,我说出来,是想和各位一起商讨。” 没有人与他商讨,问事倌抛出的话题太震撼,每个人都在低头沉思。 蒲阴阳却笑道:“这么说来,你不是为墓中的宝贝来的?这样你就是我们的朋友呢!” 问事倌道:“咱们本来就不是敌人,我对墓中的葬物毫无兴趣,我家族谱中记载着一位先祖,死在这墓中,所以我来寻他的身世。” 蒲阴阳直接道:“那咱们就齐心协力,合力将这大墓破了,我们拿葬品,问事倌寻身世,就是不知道在这大墓的尽头,是不是真如问事倌所说,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如果是,那咱们可就白来了!” “眼下的情景,是先从这个死镇出去,耽搁了这么久,天都快黑了!”不知道谁提就了一句。 一说天黑,所有人惶恐地向天空看了看。 果然,天已经暗淡了下来,太阳早已沉了下去。 问事倌刚才说,天黑之后,会有大恐怖,难道是说到了晚上,这镇子上的所有死人都会复活? 青衣却看向他,问:“你是怎么猜道的?” “我也只是猜测,曾经有本风水秘术的书上这么写过,阴魂怨气太深,不愿意入轮回之路,停留在生前地方,做着生前做的事,这里街道这么干净,又有人专门针对活人,搞出个‘三叠障’迷人心眼,所以我才猜测晚上会有这种事出现。” 国师沉吟:“天要黑了,大家准备准备吧,不行,咱们先在这屋子里躲一晚上,等白天了再说。” 他说的是最稳妥的方法,此时天已黑,再去寻找那只起了灵智的白猴,或是活人生魂入住的灵物,确实凶险万分,大家都不熟悉镇子,万一被带入到陷阱里面,那就是大家都的嗝屁见阎王,都成了一场空梦。 这建议一提出来,立刻得到大家的赞成。 所有人将看家的法宝拿了出来,在木屋周围洒满了糯米朱砂,防止力大的僵尸破屋而入,又在门口洒了金漆,雄鸡血。 青衣将一块带着古拙之意的翠玉放在桌子上,自古传言玉能避邪,这么年代久远的事物,又是神婆青衣贴身珍藏,自然是非凡之物。 蒲阴阳在窗口,门口各贴了三张黄符,然后关了门,将门用桌子顶住,预防那只不受法器的白猴子或者什么动物破门。 一切做好之后,问事倌在窗口开了一个小孔,专门观察外面的动静,防止一脸黑,着了道。 梁寻经过一日一夜的长途跋涉,又饿又困,看着桌子上的肉又不能吃,正饿得难受时候,蒲阴阳给了他两个白面饼子,拿出清水递给他喝。 吃完饼子,青衣警惕地抱着刀,坐在门口,有人躺在地上,眼睛明啾啾地睁着,等待着变故的发生。 只有梁寻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吃饱喝足,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也不管是不是以前死人睡过,过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好久,突然被外面街道上的喧哗声吵醒。 梁寻一下子腾身而起,蒲阴阳突然按住他身子,示意他别发出动静。 打更声自远至近,一声悠长怪异的声音传来: 第六十三章 唱戏的女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子时已到,父老乡亲出门活动啦!” “今晚有京城来的戏台班子,演出‘钗头凤’,正经的旦角,出门啦。” ‘铛’一声,敲着梆子远去! 这几声一下子将所有人吓得清醒,梁寻睡意全无,看向问事倌。晚上会出事情,果然又被这个叫问事倌的徐先生猜中呢。 此时,随着梆子声远去,外面匆匆的脚步声,小孩的哭啼声,大人的呵斥声,还有老人的咳嗽,立刻吵嚷着传了进来。 ‘有古怪!’青衣抄起钢七星碧玉刀,众人紧张的捏着手中的法器。 问事倌向外瞥了一眼,他看到了无数的人,有老人,有小孩,有壮年汉子,男的每个人脑后都扎着长发,女的裹着小脚,嚷嚷着从门口而过,往广场而去。 白天那个老妇人没说戏台班子来的具体时间,此时一看外面外貌衣着,看来确实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个晚上,这些人都死在了那个晚上,这个镇子也是那时候成了死镇。 嘈杂的声音忽然停止,就仿佛一息之间,所有人瞬间定住,时间被停止。 一股子压抑的恐怖感觉从长街尽头传来。每个人都起了恐惧的感觉,身上寒毛乍起,后脖子发凉,那是危险的第六感信号。 屋子里蒲阴阳悄悄吹灭了灯,悄声道:“大家伙来了!” 梁寻将眼睛贴在窗户上,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被吓出声。 问事倌手快,一手掩住了他嘴,这声惊叫被捂在嘴中,没叫出来,他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幅画面: 窗外看不到人,只有一盏官家灯笼,被个看不见的影子拿着,灯笼悬空,好像是自己长腿跑过来了,灯笼下面是一道黑色人影,趴在地上,影子手脚反在身后,像是被人折断了手脚。 这就是“大家伙”么?果然恐怖。 灯笼悬在门上,影子爬了起来,贴在门上,随后: 以手磕指,在门上敲了三下。 一个柔美至极,标准的北方官话的女人的声音:“有人在屋子里吗?” 无人回答,所有人都潜伏在黑暗中,紧张地盯着大门。 没有人应声,黑影并没有走,一遍一遍,叩门声音在重复,循环,过不多时,又问一句: “有人在屋子里吗?” 依然无人应声,每个人屏气凝息,死盯着门口, 敲门声如催命符,不死不休地响着, 外面的鬼影似乎敲不开门就没打算走的意思。 敲门声又一次循环过后,女人问:“有人在屋子里吗?” 问事倌向蒲阴阳瞥了个眼神,蒲阴阳会意,立刻正襟危坐在桌前,取出尸油,在自己肩头,额顶,点了三滴,揉匀之后,才轻轻咳嗽了一声,淡定地说:“这里没人,你明晚再来吧!” 这是掩盖活人气息最普通的民间土法。 凄冷,平静的夜幕下,突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这脚步带着异样的森冷毛恐怖,步步紧逼的绝望之感。 四处平静如深山老林的百年古谭,一点点其他声息都没有。 太平静了,太诡异了,这恐怖得令人窒息的声音,让在座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蒲阴阳突然道:“你走吧,明儿我亲自上门拜会!”话声打破了沉寂。 一阵娇笑声传来,“听说你这今天来了客人,你不给大家引荐下吗?” “他们路上感了风寒,不能见客!” 女人嫣然而笑:“正好,我带了郎中过来,青姐姐有先见之明,知道你这里有病人,我进来了啊!” 话声未落,木屋上的门缝一黑,一个影子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随即黑暗的屋子里陡然亮起。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女人,美丽的不像是凡间的女人,腰佩长剑,身穿流苏裙,梳着宫妆,打着灯笼,正站在房子中间。 火光来自她手中的灯笼。 她的脸色嫣红,皮肤白皙,和唱戏的正旦一样,身形修长。 一双妙眼环顾一圈,轻轻笑道:“原来来了这么多人,竟然还有女人,青姐姐听说今天来了外客,专门搭了一台戏,是她最拿手的‘钗头凤’想请诸位去看戏。” 也不待众人回答,一招手,堵门椅子活了起来,自动抬脚走到了一边,木门被打开。 四张椅子,悬空而行。 他们这里问事倌一行人有蒲阴阳,青衣和梁寻,问事倌,国师,总共五人,却来了四个椅子。 蒲阴阳看着四张虚悬在空中,被两条红丝线穿在一起的红色椅子,淡淡地道:“我们这里五个人,你只来了四抬轿,数目不对吧!” “一……二……三……四……”女人专门点了一遍,突然掩嘴,‘哎哟’了一声,说:“倒把这小家伙忘了,你过来,姐姐亲自拉着你去。” 她明秀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鬼魅之力,看着梁寻的时候,梁寻脑子里喊着:“我不过去……我不过去,那是只厉鬼,千万得躲远一点!”下身脚步却不听使唤,自己走到了女人旁边。 “我姓衣,叫我衣姐姐就行!” 姓衣的女人在他额头点了下,伸手拉住他,梁寻只感觉一股刺骨的冰凉从手心传了过来。 拉着梁寻出门,说了句:“快走吧,戏要开始了,去迟了青姐姐会生气,她若是生起气来,咱们都遭不住!” 蒲阴阳看了看青衣,又看看问事倌,几个人眼神交流,最后都是一句:“见机行事!” 一行人坐上这摇摇摆摆的木头椅轿,往古镇中心广场而去。 此时在戏台下面,早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头,几乎有两三百人,看来全镇子的鬼魂都来了。 这些人看着他们进场,目不斜视,仿佛死人一般,眼睛中一点神光也无,呆滞木讷,根本看不见他们一般。 四个椅子被放在戏台最前面。 衣姐要去后台梳妆,临走时候问梁寻:“你要去后面看看嘛?这前面人多挤得慌!” 梁寻脑子里摇着头,嘴中想说句:“不去”做出的行动却是点了点头,嘴上说出口的话是“好吧!” 第六十四章 生魂别嫁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我就知道你想去的,青姐姐看见我带个少年过来,应该也很喜欢!” 梁寻心里想骂娘,可现在的自己如同一只木偶人,这女人似乎身上有种魔力,自己心中百般不情愿,心中的那根线却被他牵在手中。 不断地跟着她的意念走。 戏台很小,不过十多米宽,后台却挺宽,里面人声鼎沸,叽叽喳喳,到处是走来走去,拿着镜子描眉画唇的女人。 全是女人,没有一个男人。 梁寻早年经常在戏场里钻来钻去,对于戏文并不陌生,什么生旦净末丑,丑角生角都是男人来演,这全是女人,这是演啥?盘丝洞,还是蜘蛛精? 脑子里一灵光,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昨天晚上,在白纸客栈中,已经死去的萧二先生故意接近老板娘,试出老板娘就是白煞,钻在两片纸扎人中间。 他闪过一个疑问,“这个女人会不会也是个纸扎人,不管她呢,先摸一摸再说。” 梁寻看着她修长的身段,赞叹道:“姐姐身材真好,这衣服料子穿在姐姐身上,有点配不上姐姐的苗条身段。” 衣姐满面红光,咬着嘴唇笑道:“你人小鬼大,嘴倒是甜。” 她笑颜如花,并没有意识到梁寻的手已经摩挲的她的衣角,不断地赞叹。 梁寻突然将手伸了进去,脸上却笑道:“姐姐里面穿了什么,我看一看。” 他的笑容突然僵住。 衣姐嗔怒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干嘛?小色狼,信不信我打你耳光。” 梁寻很快回过了神,急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姐姐,没经过你同意就去摸你的内衣,实在不好意思,我就是看着里面衣服料子好,想看看是什么做的。” 衣姐瞪了他一眼,“你嘴上道歉,手怎么还不拿出来,还在乱摸?” 慌乱的梁寻忙将手拿了出来,衣姐笑道:“你在这好好坐着,青姐姐现在过不来,等会我带你去见她,今晚我还有半场戏,得先去化妆。”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梁寻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正襟危坐,偷眼瞄着出口。 他想起蒲阴阳在这个所谓的‘衣姐姐’来时说的一句话: ‘大家伙来了!’ 以蒲阴阳的见识,这个衣姐绝对不是普通的鬼物邪祟。他立刻想起刚才,在木屋前看到的一幅画面: 一盏官家灯笼,被个看不见的影子拿着,灯笼悬空, 一道黑色影子,被人折断了手脚,反在身后,趴在地上。 从门缝里爬进来那道黑影,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可是刚才,他摸到了什么? 这个女人除了外面的青纱,里面几乎是光着身子,他的手伸进去时,没有摸到一丝的衣物。也没有摸到纸片一样薄的东西。 触手生温,柔滑,细腻,和上好的丝绸缎子一样光滑,那感觉他甚至不想将手抽出来。 梁寻立刻又想起了自己自从看过这女人眼睛后,口不对心,似乎这女人想要自己做什么,说什么,根本由不得自己大脑做主。 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刚才现在所想所做的想法,这女人是不是都可以在我脑海里看见?” 这是个很可怕的念头,梁寻脑中思绪来来去去,坐不住跳了下来。 后台门口坐着一个老女人,在低头打盹,突然,一股风吹过,门从外面被打开,一柄雪亮的刀光,从门后伸出来,一刀将打盹的老女人劈成了两半。 没有血花四溅,只听见‘嗤’的一声,剪刀划破丝绸的声音。 老妇人是真正的纸扎人,空心的身体里除了稻草麦秆,什么也没有。 如此诡异的一幕发生在眼前,梁寻并没有被吓到,他看到了门后伸出来的一张脸: 青衣! 梁寻如看见救星一样,立刻跳下来,跑了出去。 “怎么样?”问话的是蒲阴阳。 门外站着问事倌。 三个人一起来了。 “先不要打草惊蛇,将这纸人烧了!”问事倌悄声道。 一把火纸人被烧了个干净,飞灰飘散在空中。 梁寻没敢出声问,四人刚回到戏台前,国师正襟危坐在那里,头不转,目不抬,声音却说: “发现了什么没有?” “没有发现,那邪祟在提防着咱们,后台到处是人!”问事倌低声道、 “人?” 问事倌道:“我没修过阴阳眼,看不穿,得请国师亲自去看看!” 几人刚将脑袋凑在一起。 忽然,戏台上开始响起丝竹铜锣开场的声音,一个女官走出来,朗声念道:“今晚第一出戏是‘钗头凤’请贵客欣赏!” 帘子后八个拿着拿扇子的丫鬟,咿咿呀呀在那里唱听不懂的戏文。 蒲阴阳也算是个资深的戏迷,听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听懂,骂道:“这他娘的唱的什么鸟玩意。” 青衣淡定地道:“不会听你看美人就行了么,你看看这个刚出来的正旦,字正腔圆,一双手和白葱一样,捏着兰花指,真应就了所谓‘红酥手’” 蒲阴阳诧异道:“这上面的人你能看见?” “阳人演戏自然看不见,但你忘了,这是给下面几百阴人亡魂演的戏,我自然可以看见!”青衣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解释说: “你听听,这万丈红尘渡归土,美人羞,君子欲写得多好。” 问事倌挪了个椅子,坐到蒲阴阳旁边,轻声道:“蒲先生,蒲阴阳……” “怎么呢?你想说啥,别妨碍我听戏!” 蒲阴阳忽然像是整个变了个人,从木房子中一出来,神色就不对。 梁寻看向他的眼睛,忽然间发觉,蒲阴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凌厉,根本没有之前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样子。 他轻轻推了推蒲阴阳,问:“你怎么呢?邪祟上身呢?” 蒲阴阳冷哼了一声。 国师忽然悄声道:“你别动他,这是萧二先生的神魂!” “啥?”梁寻惊诧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青衣淡淡的道:“徐先生的生魂撑不住呢,得让他歇一会,你尽量别碰他,让你这蒲先生先担一会……” 此时的梁寻嘴里面几乎吃惊的能塞进一个鸡蛋。 神不知鬼不觉,竟然将死去的萧二先生的生魂嫁接到蒲阴阳身上,他颤声问道: “那蒲阴阳,会死么?” 第六十五章 魅尸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不知道!”青衣直接拒绝了他。 梁寻的眼神看向问事倌,他是传承三元风水的后人,见识绝对广博。 问事倌缓缓道:“一般……是没事的,就怕这位蒲先生,不甘心,使劲冲撞,那两个人的三魂七魄,都有可能冲散……在这种古墓之中,再要寻回,怕是难上加难……” 国师此时看向问事倌的眼神,已经隐隐带了尊敬之色,赞道:“徐先生,你这嫁接活人生魂之术,是家传的吧!” “不敢!”问事倌直接承认。 活人嫁接生魂,这种事梁寻听都没听到过,蒲阴阳偏居古镇,自然也没见过,不然不会这么轻易着了道。 梁寻有点愤怒,此时队伍中死的只剩下五个人。 钦天监三个半,还有半个没死透的萧二先生,自己一面本来两个,现在也成了一个半,甚至独剩自己一个孤家寡人。 要是自己没发现,岂不是一路被这三个人糊弄。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有些愤怒,怒道:“你们两个老头,一个不阴不阳的女人,这是故意削减我人,后面好炮制我吧!” 这话一说出口,神色戒备,已经退了出去。 问事倌忙道:“小哥,别生气,我这是担不住呢,才在青衣姑娘的哀求下,将萧二先生生魂嫁接在蒲先生身上,只是一小会,等从这古镇脱困,我保证,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蒲先生。” “保证和之前一模一样!”他补充了句。 “你怎么证明?”梁寻根本有点不敢相信这群人呢。 青衣冷哼了一声,亮出了刀,“这就是证明,你要你的蒲先生,来我刀下看!” 梁寻也冷笑:“狗女人,你以为我怕你?有种今天碰小爷试试!”师傅青阳子身死,整个镇子都被屠,自己父亲三叔都失踪不知道生死,他所有的一切都毁在这女人手下。 要不是自己不能驾驭这手中的青城剑芒。 早就一剑削了她的脑子。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问事倌忙道:“大家和气生财,我没经过小哥同意,擅自嫁接生魂,不对,不过……” 他看了一眼戏台,说:“现在需要萧二先生的知识,帮咱们度过这一关。” 此时蒲阴阳阴恻恻的眼神看了过来,盯了梁寻一眼,似乎在怪责他多事。 “你怎么证明,蒲阴阳还活着?”梁寻寸步不让。这一步要是让了,后面自己就是一个人,在这大墓之中,几乎没有存活的机会。 蒲阴阳起码眼界宽点,和自己是一个镇子长大的。 自己的父亲和三叔,都要拜托他来找。 “这个简单!”问事倌忽然在蒲阴阳的脸上绕了绕。 他的手中黑气翻过,蒲阴阳疲惫的脸色叫了一声:“梁寻,别怕,我还活着!” 问事倌黑气从手中翻过,蒲阴阳又是那么一副阴恻恻的神情。 如此诡异的手法,却如此简单。 梁寻不再吭声,问事倌直接看向蒲阴阳:“萧二先生,咱们两人都是风水术士,堪舆天下地理,遇到的阴邪妖物不少,我想问你,先生可曾听闻过一种鬼物‘阴娘子’” 蒲阴阳直接摇头:“这镇子之中的不是阴娘子,这种小妖物,绝对不可能放置在这种大墓之中。” “那先生认为,这戏团的唱戏的是什么来历?” “魅尸!” 蒲阴阳淡淡地说了一句,问事倌脸色忽然一变,整个身子颤抖了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何以见得?” 问事倌叹息道:“魅尸是经过三重天的变化的妖物,从尸到僵,在到妖,不可能结伴一起走,这种妖物从来独来独往,太过厉害,和传说中的旱魃一样,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去多的地方,人见人死,树见树枯……” 他突然停住了嘴。 眼神惊异得合不拢来。他口中所谓的人见人死,这古镇,不就是这戏台班子来了之后,一夜之间灭绝的么? 树见树枯,问事倌突然想起了古镇外的白色石头墙。 那些东西和鬼打墙一样,外面看不见,里面出不去,难道说,他们在外面看到的林木葱莽,也都是假象? 这里也是一片死气沉沉? 国师一直在跟前听着,沉默着不说话,忽然间说了句:“这妖物不是兜天七秀绝户阵的煞尸,这是后面才被那位高人引进来的!” 他的眼神看向问事倌,淡然道:“徐先生,你说之前,这古墓你进来过,这的东西没见过,那有没有可能,您的祖上,或者是旁支,也进来过,走的却是咱们这一条路。” 国师的神色阴沉,隐然已经有点开始不信任问事倌。 问事倌与他针锋相对,说:“我敢打包票,我徐家后人,除了东风先生,我进来的就是第二人,再说了,有谁有本事,能将这种天地奇物带进来,我祖上要有这本事,还能和诸位站在这里?国师别生异心!” 国师冷哼了一声,梁寻在跟前听到,突然插了一句嘴: “你没这能耐,就算你爹和爷爷也没这能耐,这徐东风总有这能耐吧,他能修出三尸,会不会从棺材中诈尸,从外面将这什么魅尸带进来!” “胡说八道!” “人死怎么可能复生!” “这古墓也才是前不久青衣姑娘开的!” 青衣忽然笑了笑,梁寻立刻道:“青衣开墓之前,你不是也进来过么?万一你祖师徐东风,走的也是那条道呢!这不就对上了吗?这妖物是你祖师梦游起煞,出去外面逛了一圈,正好带进来!要不戏团子怎么可能进来!” “胡说!我祖师死了几百年了!”问事倌怒道。 国师忽然道:“这孩子说得有道理!徐东风未必不能起煞,这古镇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下面是河流,除非他们长了翅膀,能飞上来,不然也得和我们一样!” 国师站在了梁寻一边。 这让话题没办法再进行下去。 青衣却笑道:“你们刚才说到哪里呢,继续说啊,我正听得有意思呢” 蒲阴阳和问事倌同时对眼一看,刚才国师一插嘴,把这个魅尸这种妖物完全给忘了呢。 蒲阴阳沉默好久,才说:“要真是那东西,今晚的麻烦可大了,恐怕咱们今晚都的交代在这里。这种妖物不是咱们这种人能干掉的。” 第六十六章 花旦秦霜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为什么?” “因为妖物的邪念执念恨意太重呢,所以才能连续变化,和那旱魃一样,你恐怕不知道,这妖物的来历吧!”蒲阴阳一脸的忧愁: “请先生赐教!”问事倌摆出一副问学的谦卑神情。 这确实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萧二先生作为监正,在这方面接触的资料,经历,阅历,远比他独在一处见闻要广博得多。 问事倌看了眼戏台: “我在京城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个道人讲过,魅尸魅尸,首先要媚,漂亮,才能迷住人,这个‘尸’是很有讲究的,民间邪法之中,一直有炼制阴尸煞尸之说,咱们之间见过的就是。” “但这种妖物的尸体,首先要选脸面干净,身材修长优美,最好是身世坎坷,年幼年幼遭逢大变的女孩,女人阴气重,好制煞,有个很残忍的炼制之法,就是让她对世间的所有生灵都厌憎,然后又让她品尝到人间的美好,最留恋世间的时候杀死……” 梁寻听着冷森森的声音,忽然打了个冷战,人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炼尸之法。这不仅是残忍,恶毒,简直连人性都没有。 问事倌点了点头,蒲阴阳问他:“你懂?” “我懂,这是将他的怨气提升到顶点,这样,在尸体成型后,效果,法力,会比平常的更有效果!” 蒲阴阳道:“现在京城的小戏班子中,也有这样的炼尸之法,用来害人,一般选的,都是花旦!” 这话刚刚出口,所有人忽然都感到一丝凉意。 戏唱得好,脸面好,无不契合了魅尸中一个魅字。 所有人都沉默了,青衣还无所谓,问事倌和国师却是背上直冒冷汗: 这种妖物,在和死人打交道的行当里,几乎是传说级别的怪物,谁也没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流传下来的极少。 不论你是佛门的高僧,还是道门的高手,遇见成熟的魅尸,谁也活不下来。 这是种汇集天下怨气而生的灵物。 传说中没有被杀死过,自然也没人能找到她的弱点。 问事倌的眉头皱得很紧,所有人都在沉思对策。 梁寻转过头,看到带他的那个女人,叫衣姐的女人,蒲阴阳口中的‘大家伙!’ 她在戏台上扭来扭去,一会纤纤手指指东,一会指西。嘴中吟唱的听不懂的台词。 只有半猜半听之中,才明白这讲的宋代诗人的爱情故事。 这故事在镇子上偶然来的戏剧团中,他就听过,故事很凄美,结局很凄凉。衣姐的咬字很准,半猜半疑,自然能听懂个大概。 衣姐在上面凄婉的声音,不时拨动梁寻的心弦,衣姐不时将眼光飘过来,看看这个认真看戏的少年 她的眼神里有感动,也有欣慰,这台下几百号人,只有这个少年沉浸在凄美的爱情戏文中。 随着一声凄婉的;错!错!错! 衣姐收起了声音,向着台下说:今晚第二幕,请我们的台柱子,秦霜姐姐献上自编的文戏——《贫女入世》 说完向着梁寻暧昧地笑了笑,转入帘子不见。 悠扬的笛声吹了起来,风琴在伴奏,和所有的秦腔京剧开场方式不同,没有西北的那种苍凉辽阔,只有江南碧秀,烟笼寒水的轻盈明快。 这女子一出场,所有人眼前几乎出现了幻境,每个人的眼睛都被她的身形勾了过去,像是不听使唤一般: 明明她只穿着端庄正派的褶子青纱,可每个人都觉得她是月宫嫦娥的化身,空灵绝尘,修长优美,站在雾中渺渺如烟,似乎天上流光月华,也难掩盖她天生丽质。 她就站在那里,轻声念着韵白,众人也觉得比出谷的黄莺,山涧的流水叮咚动听几万倍。 随着秦霜轻轻吟唱,莲步临波。 蒲阴阳,国师,连青衣脸上泛起神往的表情,梁寻更是看得如痴如醉,也渐渐入了佳境,卸下了心防。 每个人在秦霜刚出场时的惊恐不见,转眼都是一副痴迷向往的表情。 这自编的戏讲的是一个叫林芝的女孩,生在小户人家,父亲给人拉牛车为生,母亲在家织布,小户人家自给自足,日子过得很是畅快,唱声里秦霜唱得明快,显然是段快乐的日子。 一日父亲的牛车冲撞了富贵人家,被人诬陷讹诈,弄得林家倾家荡产,父亲入狱,死在牢中,家里的田产被叔嫂吃绝户,母亲养活不起她而改嫁,林芝在继父家被猥亵,母亲撞见也装作没看到,生母都这样,不为自己说一句话,她彻底心寒,在十二岁离家出走。 唱韵音乐也开始渐转凄凉。 这一去,被人贩子拐卖到了京城,进入花街柳巷,一个幼女日日被老鸨龟公打骂,孤单的幼女,为了生存受尽世俗之人的凌辱。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世间人性的阴暗,世界的丑陋不得不让她寄托在对菩萨虚幻的念想中: 日日盼望有人能救她脱离这苦海,或许,她的虔诚菩萨真的听到了。 在十七岁那年,在花柳娘娘庙中,遇到她这一生的宿命。 一个剑眉星骨,长生玉立的美男子,他家资豪富,且温文尔雅,更能怜悯自己身世的苦楚,不嫌弃自己的过往。遇上如此善解人意的男人,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谢娘娘菩萨没忘了自己的祈祷。 两人情投意合,赎身之后林芝被带去了江南。这三个月她过的是神仙日子,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此。 游览山水,吟诗作词,躺在爱人的怀中看夕阳日出,探讨诗词中的意境,在太湖中放舟钓鱼,畅享未来。 更让她欣喜的是,三个月之后她即将成为新娘,每个女孩打小就梦过的,自己年幼时再也不敢期盼的美梦,就快要实现呢。 音乐优美动人,秦霜的唱腔中也怀着浓浓不尽的眷恋情意, 对未来美好的期望,让林芝重新泛起对生活的渴望,她开始喜欢起猫猫狗狗,花花叶叶,可爱的婴孩,幻想自己的将来也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宝宝。 但在成婚之日的那个晚上,房子里进来了三个客人,三个对他艳名垂涎已久的达官贵人,这三人借着酒劲,当着他未婚夫的面,将她玷辱。 第六十七章 鬼王的气息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郎君自知这一世报不了这大仇,在她面前含恨自尽。 在林芝打算殉葬自杀的时候,来了一位鹤发童颜,高大威猛的道人,问了她一句话:“你愿意为你,和你的夫君报这血海深仇吗?” 她当然愿意,为此不惜下火海,上刀山,进入十八层地狱最底层,她要让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畜生付出惨重的代价。 唱腔里逐渐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道人将她活生生制成了煞尸,不管有多残忍的剔骨洗髓之痛,人皮刺青阴魂入血之痛楚,她都忍受了下来。 煞尸制成后,道人带着她残存意识的阴尸,嫁了七任丈夫,每一任丈夫都是打了六十年的光棍,吸尽这些人的一辈子的阳气,她彻底被阴阳二气融合。 道人又将她身子,困缚在一座法阵之中。 接受了九年月阴的光华滋润。 自此,这种传说级别的怪物,佛门高僧,道家高手避之不及,汇聚天下怨气而生的灵物,魅尸制成。 这个神秘的道人临走后只说了一句: “你报了仇之后,来兴龙山葬龙岭找我,那里有你的归宿。” 林芝将那三家身世显赫的贵人灭了族,将那毁了自己幸福的三人肉身制成不死僵尸,灵魂放在三昧离火中日日煎烤,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她将这一辈子所有欺负过,玷辱她的人都炼成了飞灰,洒在自己丈夫坟头。 随后将丈夫骨灰带入了这深山老林,听道人的安排隐居在这葬云古镇之中。 梁寻深深叹息了一声,她知道台上的花旦,就是这个叫秦霜的,一生遭遇坎坷,爱而不得的可怜姑娘。 她化名秦霜,将自己的一生写进了戏曲之中。 秦霜在台上唱得泪如雨下,泪痕划过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容,如鲜花划过深秋的露水,让人怜悯,让人心疼。 这本《贫女入世》在秦霜一首哀婉的吟诵中结束。 那是一首美丽的古诗: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骨,磨痕犹锁壁间尘。 良久良久,众人才从沉醉中恢复过来。 蒲阴阳盯着青秦霜良久,才说:“这就是你的身世吗?” 秦霜点头,她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冷静,不再是刚才唱戏时的楚楚可怜,反倒散发出一阵强大的气息。 “你们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秦霜的声音轻柔,带着种靡靡的味道。 “你在这里又是编戏,又是唱,又是跳,费劲巴拉上面演出这么一台戏,就为了劝我们回去?”青衣问道。 青霜忽然间一丝凌冽的眼神看向梁寻,眼神里带着温柔:“如果不是他,此时的你们早已经死了!” 众人都诧异的看向梁寻,梁寻自己也很懵逼,为什么这可怜的女子会为了他,而不杀众人。 问事倌忽然道:“他是不是,很像你的一位故人?” 秦霜抿着嘴,沉吟一会,点了点头。 问事倌瞪着她:“假如我们不愿意走呢?” 秦霜走前几步,突然笑了笑,一股诡异的气息突然间散播了开来。 国师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大声叫道:“鬼王的气息!快退!” 蓦然,秦霜柔美白皙的纤纤玉指上,出现好几道红色的细丝线,她的手指头轻轻勾了勾,众人一下子感觉到肉体撕裂的痛苦,仿佛自己被红丝线将整个身体割裂。 每个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自己虚白的神魂从身体里被拉出来,上半身已经离体,神魂暴露在阳间,如坠入三九冰窖,刺痛得每个人脑袋都炸裂开一般。 问事倌急忙叫道:“仙子住手,我们立刻就回!” 秦霜淡淡的微笑,如盛开的鲜花,玉指松开,手上的红丝线消失。众人大汗淋漓,虚弱地躺在地上,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只管大声的喘气。 ‘这就是魅尸,真正的鬼王级别的恐怖吗,已经到了鬼王的级别,勾勾手指头就能要人老命。’ 吃了大亏的问事倌,蒲阴阳不敢停留,忍着脑中的刺痛爬起。 走出去两步,忽然回头道:“你让我们回头,总得指条回去的路吧。” “路就在前面,你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所有人都不敢再回头,立刻忍着剧痛爬起身,生怕这强大的鬼物改变了主意。 蒲阴阳拉住梁寻的手刚要走。 秦霜忽然道:“你们走,他留下!” 她凌厉的眼神盯着众人,看向梁寻的时候,却温柔了许多。 梁寻不知道为什么要单单留下他,所有人都走了,留下自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这女人也要将自己炼制成煞尸吗? 他身体忽然打了一个冷战,向蒲阴阳哀求:“别丢下我!” 磅礴的鬼息立刻散发出来,包裹住众人。所有人腾云驾雾一样,飞出了小镇。 蒲阴阳一爬起身,立刻四处找寻梁寻,果然,梁寻被鬼王留了下来,其余四个坐轿子的人都好端端站在身旁。 旁边是他们进来时的石头牌坊,此时的牌坊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四个血红的大字‘葬云古镇’上血水流下来,笼罩成一片红雾,堵在路口。 看来鬼王已经将古镇锁死,任何外人都不得进入。 问事倌连连摇头,叹息:“没道理啊?” “什么没道理?” “这么强大的妖鬼级别的魅尸,听那女人自编的戏曲,也是被一个高大的道人炼化成鬼王级别的妖物带进来的,这说明啥?” “说明啥?你别打哑谜!”蒲阴阳似乎随着鬼王刚才那一拨抽出神魂,恢复了原样。 青衣忽然看着他的样子,“怎么呢?”蒲阴阳被她看得森冷,后退了两步,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呢。 “萧二先生的神魂呢?”青衣走上一步,已经将刀抽了出来,逼问蒲阴阳。 “你别逼他,和他没关系,刚才那鬼王太恐怖,直接将萧二的神魂抽出去呢,我想阻拦,根本没法动手!” 青衣忽然转身,直接又朝着镇子里面走去。 国师忽然喝住了她:“你要去干嘛?” “我去将他的神魂带回来!”青衣直接走了进去。 “回来!” 国师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严厉过。 第六十八章 岁月双生花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衣终于停住了脚步,国师缓缓道:“现在不是莽撞冲动的时候,刚才那一击,你和我都感受到了,那妖物的恐怖,正面硬撼,咱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是送命的料子。” “那你说怎么办?” “先坐下来,从长计议!”国师看向问事倌。 “徐先生,你继续说!” 问事倌叹息道:“如果这女人的身世是真的,那么很可能,带她进这墓葬的人,应该就是……” 他没有说出来,几个人脑子中同时想起不久前,梁寻说过的话: “你没这能耐,就算你爹和爷爷也没这能耐,这徐东风总有这能耐吧,他能修出三尸,会不会从棺材中诈尸,从外面将这什么魅尸带进来!” “青衣开墓之前,你不是也进来过么?万一你祖师徐东风,走的也是那条道呢!这不就对上了吗?这妖物是你祖师梦游起煞,出去外面逛了一圈,正好带进来!要不戏团子怎么可能进来!” 国师轻声道:“是了,她没有杀我们,一来,就是看出了你或许有这东风先生的血脉,或者遗传的风水之术,二来,就是这鬼王级别的妖物,真的灵智和人一模一样,有自主意识,或者说,她的人类意识,从来没有泯灭过,就算经历过三炼阴身!” “她会看在一个孩子的身上放过我们?怎么可能?”青衣不理解。 国师却是胸有成竹,“因为,这东西放在这里,不是对付我们的,而是对付其他人的,而其他人,说不定和这梁寻有什么关系……所以他被扣了下来。” 这一切都理解得很通顺,可蒲阴阳,青衣,两人同时想到了古墓中的那一道剑光。 梁寻的身上有剑芒,那上面有青城剑仙的气息,他被扣住,就说明,要对付的,或许就是青城的最后一代剑仙,李慕瑶! 国师继续道:“这魅尸还在这里,就说明,李大剑仙或许没有经过这里,或许,走了另外一条路,更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进来!” “不可能,那白纸船,青城派的青阳子就用过,我亲眼看见!” 蒲阴阳第一次抛弃了害怕之色,激动地说了出来。 “老朽只是猜测,不一定做得准,一切还是要以事实为根本!” 青衣冷哼了一声:“事实就是咱们被抛出来了,人被抓走呢!”一想到那鬼物的可怕,这些人都是身怀异术的好手,却连反抗都没反抗,差点被那红线将魂魄勾了去。 这种实力差距下,基本没什么指望。 蒲阴阳低声叹息:“看来咱们有的想发财,有的想飞黄腾达的,有些想破墓的梦,要止步于此呢,等会回去看看,房子中的古鼎能卖点钱不?” 除了青衣,几人都是垂头丧气,众人经历千辛万苦,青衣更是祭奠了无数生魂,才将古墓重见天日。 没想到竟被一个唱戏的魅尸挡了回去。 “不能走,萧二先生还在她手上,那个孩子也是……”青衣断然道。 “徐先生,你来过这古墓,依你的见解,这东西怎么对付?”国师也没有走的意思,问他。 问事倌苦笑,“萧二先生比我懂得多,都被拉进去了,我有什么办法!” “咱们先坐在一起,思考一下,从头到尾,一个细节也别放过!” 问事倌直接说到了重点:“对付这种鬼物,直接找到她的本体,或者是原先的魂魄聚集之处,那样才会有一点点胜算,再不济,找到她最在乎的人的尸骨,也是个好办法,可以用来要挟,咱们从这里过!” “想杀她几乎不可能!” “她最在乎的人是谁呢?”青衣刚问出口,三个人同时叫道:“是她最爱的丈夫!” 蒲阴阳拍手笑道:“问事倌好手段,咱们以此做威胁,不怕那女人将咱们放行,纵然她手段通天,咱们都不是她对手也么事,有了这东西,这一关,说不定就能过了。” “咱们甚至能威胁她帮我们做事,说出这古墓中的秘密,那可就一往无前呢!” 蒲阴阳哈哈大笑,大悲之后的大喜更让他笑得心怀舒畅。 世事如局,谁能想到一刻钟之前,他们还被人当狗一样赶出来。 青衣看着蒲阴阳旷荡的样子,淡淡的道:“要不你去找找,看看她丈夫的骨灰在哪里?” “我赞成!”问事倌第一个举起了手,国师第二个举起了手。 蒲阴阳忙叫道:“别,我身无长技,不过就提个意见而已,你们都是大高手,放我进去,简直是找死!” 三个人眼神同时一对:“他没有本事,才正好行事,咱们三身上修道气息太浓重,这种鬼物一鼻子就能闻出来!” 蒲阴阳就在这诡异的恐惧中,重新被三人丢进了镇子之中。 此时的梁寻,已经被请进了一座精致的雅舍。 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秦霜亲自作陪,衣姐在旁烧茶递水。 所有的下人都被斥退,因为秦霜悄声说了一句‘不要吓到他!’ 梁寻一听见此话,已然明白,这里除了自己,都是阴魂鬼物。 被众人抛弃之后,他的心反而定了起来,反正早晚逃不过一死,索性在死前享受享受,看看她们要玩什么花样。 梁寻坐在藤木摇椅上,将脚搭在桌子上,一边晃脚一边问,“你们这又是要唱哪出戏? 秦霜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在意,她的一双目光自进院子开始,就没离开过梁寻的脸。 梁寻被看得脸色通红,说“我今年也就才十七岁,虚岁十九,你们两个要劫色,也得等我成年再说,让我活到二十岁。” 秦霜忽然问道:“现在外面的年历是哪一年?” 梁寻乐了,这女人果然封闭太久,年代都不知道呢。 “光绪二十九年啊,公历年是一九零零年,有什么疑问吗?你们这里没日历?” 秦霜忽然长叹一声,盯着梁寻的脸说:“道长果然没说错,千年之交就是两生花再开之时,原来我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岁月这朵两生花绽放!” 第六十九章 两世人鬼姻缘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秦霜的脸色美丽,柔和,一双葱白的手指在梁寻脸上轻轻摸了摸。 轻声叹息:“道长或许没料到,比预计的早了半年!” “啥意思?”梁寻听得一头雾水。 “笨蛋,你就是秦姐姐夫婿上一世的轮回转世,还没个瞎子聪明!”衣姐在旁愤愤不平的说道。 梁寻蓦然一呆,闪过之前问事倌说的话: ‘他是不是,很像你的一位故人’秦霜当时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立刻又想起了秦霜的眼光,这个女人的眼光自从见了自己,一直就是含情脉脉,和发春的野猫一样。 “戏也是为你演的,想唤起你前世的回忆,但现在看来,都是白费劲,难道投胎转世的时候掉进了粪坑,脑子被熏坏了!” 秦霜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梁寻不由得迟疑道:“你是不是认错人呢,我听你唱的你丈夫剑眉星目,是个美男子,可我这长相平平,也就一普通人,怎么看,怎么不像。” “不会错的,你还没长开,等到了二十八九,就一模一样呢,模子就是那个模子,红姐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认出了你,才引导你来这里见我!” “你说的什么红姐,我怎么不清楚?” 衣姐笑道:“你忘了,当时镇子外面的那个红衣娘娘么?” “红姐?难道是红姐?那个红衣娘娘庙中的塑像?” 梁寻立刻想起庙中的红衣娘娘。 在地震来的时候,梁寻被自己父亲拉着往外狂跑,出了镇子时,升起了一座庙,庙里面有个白瓷做的红衣娘娘, 那时候梁寻总感觉有个女人的眼光,在身后盯着他,在他耳旁轻声呼唤道:“别跑了,回来吧,” 声音柔美,充满着魅惑之音。 当时的他转过头,就看见,红衣娘娘的眼睛已经睁开,一双水一样的眸子,一双素白的手,正在向他招手,脸上是慈爱的笑容。 当时的他像是中了邪,突然猛然甩开父亲的手,向着神像走去。 这景象像极了可怕的梦魇,眼前一幕正在发生, 梁寻一步……一步…… 终于走近—— 中了邪一样,伸出手,搭在了那只素白,纤美,几乎完美的玉手之上。 突然—— 天崩地裂,一声炸响。 红衣塑像被炸成碎灰,红色嫁衣逃走。 梁寻终于明白过来了,从一开始青衣打算破这座墓,献祭整个镇子的人的时候,自己就是被眼前的女鬼给盯上呢,一步一步勾进墓中的,怕他不来,先将自己的父亲勾了进来。 梁寻忽然间闪过一丝狂喜,脱口而出:“你见过我父亲和三叔没?” 秦霜摇头,说:“红姐被地震震碎神魂的时候,曾传来一丝遗念,让我照顾一个姓梁的中年人,但我没看见他从我这路过!” 有了希望,在将希望刺破,这种难受和落差感。 颓然低下了头,梁寻一下变得懊丧无比,这种消极的情绪,转而被愤怒取代,盯着秦霜道:“你为了将我勾进墓中,连累得我父亲不知影踪,现在我来了,你想怎样?” 愤怒让梁寻失去了理智,已然顾不及眼前的柔弱女子是鬼法通天的鬼王级别的魅尸。 秦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委屈,“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不过听说你来了,想见你一面而已。” “我不是你的郎君,也不是你丈夫,我叫梁寻,梁家的儿子,并不是你臆想中早已死了的伴侣,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轮回转世一说,人死了灵魂灰飞烟灭,根本没有你什么两生花!” 梁寻铿锵的数说,大丈夫一生,难逃一死,不过分早晚而已,自己落在这些鬼物手中,迟早被玩死,所以没了任何顾忌。 他心中已认定这些女人入戏太深,执念太深,死活要将自己当成去世的丈夫。 此时,一个青衣女婢在门外轻声咳嗽。 秦霜看了一眼,衣姐站起了身,说:“我出去看看,定是那帮人阴魂不散,姐姐手下留情,没想到这些人不知好歹,这次给点颜色给他们看看!” 门外站着两个人,问事倌,青衣。 问事倌开口很尊敬,“我们三人想请秦霜仙子出来,指出条进去的路,等出墓之后,为仙子日日颂香,早登极乐。” “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教姐姐做事!之前秦姐心中怀了慈悲之心,放你们出去,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衣姐摇头一甩,宫妆发髻飘散,黑丝散开开来,她凤眉怒挣,雪白的身体上突然间黑气的尸气爆发出来。 在周身游走,突然间趴在地上,像一只阴间的恶鬼,黑丝变成了无数道鬼影,扭曲着身子,爬向二人所站之处。 忽然,问事倌将一尊花柳娘娘木像掏了出来。 温声道:“姑娘请看看这是什么?” 黑色的鬼影立刻爬了回去,衣姐脸露惊异,“这是……姐夫的……骨灰,你们这帮小偷,我要杀了你!” 问事倌拿出一个火折子,在木像跟前不断绕来绕去,笑道:“我们怕这木像烧得不干净,所以在上面抹了一层松油,你让你姐姐出来吧,咱们好好谈谈。” 一声清冷的声音走了出来,秦霜面罩寒霜,冷冷盯着二人。 两人霎时间不禁打了个冷战,如坠冰窟。 梁寻跟了出来,脸上大喜,叫道:“你们终于良心发现了!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丢下我。” 问事倌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梁寻刚走出三步,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他拉了回去,秦霜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当初亵渎她身子的三个达官贵人,一脸恨意,这些人几百年前将自己弄得家破人亡,几百年后,又想将自己爱人转世的化身抢回去。 “你烧火看看!” 秦霜踏出一步,鬼王恐怖的威压气息压得几个人几乎站不住脚,神魂刺痛,问事倌手打哆嗦,连木像都拿不稳,‘啪’一声掉在地上。 衣姐长发暴涨,将掉地上的木像卷了回去。 两个人瞬间都是脸色煞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鬼王手下,一个回合都走不到。 “去死吧!”衣姐身上的黑气化作刀刃,抹向了两人的脖子。 梁寻急叫:“慢着,有话好商量!” 第七十章 红棺中的戏服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衣忽然说了句:“你杀了我们,你的本体也将灰飞烟灭,不存于世上,你不看我们只来了两个人吗?” 这话一出口,秦霜苍白的脸变得更苍白,她回头看了一眼广场方向。 磅礴的气息退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秦霜飞身而起,化作一道飞虹,向广场飞去。衣姐恨恨瞪了他们一眼,也跟了去。 梁寻见没人拦着,走到问事倌身前,问:“徐先生,你身子还好吧!” “谢谢关心,还好,不过咱们今晚凶多吉少,蒲阴阳去盗宝呢,咱们所有人性命,都拜托在小兄弟你身上呢。” “我?”梁寻指向自己,“我能做什么?” “看那鬼王神情,显然将你当做自己的男人,咱们这些人,只有你能接近她,今晚所有成败,都寄于你一人之身。走吧,去看看蒲阴阳和紫虚观主他们怎么样呢。” 问事倌拉着他的手,突然塞给他一根冰凉的东西,轻声道:“藏好,等会趁她不注意,刺入她背后头顶,后劲三寸之处。” 梁寻吓得一身冷汗,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交给了自己,他凑着月光看清,手中的是一根两寸长的铜针,针尖上抹着鲜红的液体,似乎浸泡在什么容器里面,刚刚拿出来。 问事倌立刻打了他一巴掌,说:“别拿出来,待会我们拖住那个影子,叫衣姐的女人,等吸引到鬼王目光,就是你的时机。” 梁寻点点头。 “记住,千万不能失手,机会转瞬即逝,只有这一次,今晚咱们一行五人性命,全在你手上这根针上。” “还有,一定要保持心智坚定,人鬼殊途,咱们活人和鬼物走不到一起的。” 梁寻又点点头。 广场上此时发生的一幕让梁寻永生难忘: 之前唱戏的戏台上,正中心放着一具红棺,跟前一个大坑,显然已经被挖了出来,国师浑身欲血,满身都是尸身肉块,一柄钢刀滴水不漏,将扑向他的无数尸鬼斩成几截。 此时的他早已经没了仙风道骨的样子,浑身全是血肉泥垢。 蒲阴阳的一条胳膊,被尸鬼撕了下来,放在嘴中大嚼,在广场周围,无数的死尸被惊醒,正从坑里面爬出来,扑向场中的两人。 问事倌和青衣见此情景,双眼血红,扑入场中,蒲阴阳双眼麻木,站在当地,双腿颤抖,显然已被吓破了胆。 梁寻也扑了进去,纵然他只是一个少年,但他毕竟是个人,纵然他们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内讧内斗,但是现在他们遇见的是早已和人不一样的东西,疯狂地在杀戮他们一起进墓的同胞。 此时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这是没了灵智的尸鬼,身上死气乱冒,尸身几百年不腐,穿着破旧的明朝衣服,身子扭曲,挣扎,嘴巴里不断吐出恶心人的尸臭。 问事倌扔出的朱砂金漆,对这些嗜血而疯狂的尸鬼根本不管用。 问事倌大叫道:“这是炼出来的食尸鬼,大家退回到棺材身边来!” 青衣长发散乱,一身衣服被扯得稀烂,她手中握着红色丝线木偶人不断地缠绕,就有一具食尸鬼被血线分尸。 问事倌徐先生更是神猛,将一具爬在他身上的食尸鬼从腿上撕开,剥离的过程很血腥,带着血肉撕拉声音,被喷了一脸的尸腐恶臭。 三个人的加入让局面好了不少,但远处广场上,还有源源不断的食尸鬼从坟墓中爬起。 这整座古镇上的人都被炼制成了食尸鬼,埋在广场之下。 秦霜的红馆就是引子。 “怎么办?”青衣喘着粗气,看着远处正冷眼旁观的秦霜和衣姐,她们嘴角带着轻蔑的冷笑,仿佛在看被宰杀的牛羊。 问事倌轻声道:“只能赌一赌呢,这棺中如果真是她的本体,或许咱们还有挽回的时机。” 看向梁寻道:“等会我们开棺之后,你立刻拿针刺秦霜女尸的百会,别让她有反应的机会。” 梁寻咬着牙,靠近棺木大头,这具红棺还没被开启,显然刚挖出来就遭到了食尸鬼的袭击。他大腿上刚才被食尸鬼咬了一口,此时正发痒难受。 问事倌看向国师,叫道:“开棺!” 国师反应神速,一刀将木卯榫削断,三人踢断棺盖。梁寻看也没看,立刻将手中钢针刺向棺中。 所有人突然呆住了,梁寻的手也刺不下去。 棺材是空的,里面只放着一身青色的戏服。 问事倌长叹道:“完了!这下子咱们死无葬身之地呢。” 就这么耽搁的功夫,食尸鬼重新涌了上来,看着远处密密麻麻涌上来的尸鬼,所有人都绝望了。 问事倌突然脑子中神光一闪,叫道:“烧这身戏服试试!” 说时迟,那时快,问事倌还没说完,青衣已经将火折子吹燃,丢进了棺材中。 蓦然,惊变陡起—— 戏服像是活物一样,自己飞了出来,向着远处的鬼王而去。 问事倌手速极快,一把将离身而去的戏服扯住,喝道,“快来人,一起拉住!” 五个人一起跑了过来,将燃烧的戏服扯住,不让它离空飞去。 此时,远处站着的秦霜突然间嘶声惨叫,浑身燃烧了起来,身旁的衣姐浑身冒着红光,红光燃烧着黑气,她不断地在地上打滚,两个女人的声音在漆黑的夜空中凄厉长叫。 众人忍着手心传来的灼烧感,死死地拉住戏服不放。 渐渐地,女人的惨叫声熄灭了下去。 一道青色的光芒从秦霜身上飞出,没入这戏服中,一张美丽的脸庞在火光中渐渐浮现,那张脸神色凄凉,哀怨,没有被火光灼烧的痛苦之色。 她呆呆地看着梁寻,忽然口发人声,声音极伤心:“你好狠的心,竟然要杀了我!” 梁寻忽然心中一软,问事倌见他神色迟疑,大喝道:“快拿针刺她的脸,别被魅惑,这是鬼道之术。” 梁寻拿着铜针的手,忽然间刺不下去,她确实是一个可怜女子,身世坎坷,好不容易遇到如意郎君,却被世俗的俗物玷辱,为了报仇,走上邪路。 “快动手!” 第七十一章 龙气虹桥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衣眼见梁寻迟疑不决,对着那张火光中的,美丽的脸庞几乎痴呆。 反手立刻夺过他手里铜针,刺向女人脸庞。 蓦然,青衣的整个身子被一股强烈的力道反震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问事倌将她拉了回来,轻声叹息说:“咱们这里人都杀不死鬼王的,只有他能,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中。” 青衣强撑着站了起来,一双仇恨的眼神看着梁寻。 问事倌将钢针递在梁寻手中,一边狠狠拉住那道飞去的戏服,说: “少年,你别忘了,你是来这古墓找你父亲和三叔的,这鬼怪不是人,这是戾气化生的妖鬼,这东西不死,咱们根本进不去,不光大家都得陪葬,你父亲也将被困死在里面,永远出不来!” 这话一说出口,梁寻的眼神终于明亮清澈了起来。 是的,人鬼殊途,就算这女人是在等她的丈夫,就算自己是她丈夫的转身化身,可亲爱的父亲还在里面生死莫测,他迟疑一分,父亲就多一分危险。 “对不住了,姐姐,我不是你丈夫,你等错人了!” 梁寻缓缓地将铜针刺了进去,火焰上那张清秀的脸蛋。 心中有如钢针扎过,这一针刺在她脸上,也似乎刺在了他心里。 火焰上没有一丁点的温度,只有寒冷,女人美丽的脸上突然滴出两滴泪水。说了句: “我懂,你做得没错,我终究没等到你……或者说,也许我早已等到了……” 秦霜的脸庞渐渐消失,火焰随之熄灭,在焚烧的青霜戏服之下,‘叮’的一声,落下一件物事。 鬼王一死,所有的食尸鬼都倒了下去,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和支撑。 梁寻捡起了那张掉下来的东西,这是一张铜牌。 正面是‘永生永世’,背面是‘莫失莫忘’这是这个可怜的女孩结婚纪念的铜牌,他收了起来,然后去看众人的伤势。 问事倌,国师都是受了轻伤,被食尸鬼咬了几口,蒲阴阳伤口要严重得多,他的一整条臂膀都被咬去,此刻还处在昏迷之中。 青衣的身上伤痕最重,大腿上血肉被撕了下来,露出两条胫骨。 但他们同行的问事倌和国师都很不在意。 梁寻帮蒲阴阳绑好了伤口,灌了一口水下去,才苏醒。 青衣则是从包袱中掏出一瓶充满尸臭味的药水,淋在了白骨之上。随着呲呲的冒油声。 青衣两条几乎已经成了白骨的腿,重新长满了血肉。 梁寻和蒲阴阳看着眼前这神奇一幕,几乎看呆了。 看着蒲阴阳还不是很清晰的脑子,梁寻有点心疼,他失去了右臂,几乎已经等同残废,就算从这里出去,以后讨生活,也必将比其他人更难。 他轻声问:“你怎么和那国师在一起,来了这里?这杀秦霜鬼王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问事倌看了他一眼。 “我们本来是打算救回萧二先生的魂魄和你的,结果,你看到了,萧二早已魂飞魄散,” 青衣插了一嘴,恨声道:“咱们本来计划的是骨灰要挟鬼王,如果不成,就由你来接近她,趁她不备,用徐先生家传的销魂针刺死她。” “徐先生说,这里是徐东风布置的‘阴阳两仪遮尸大阵’秦霜为主体,影子为附体,鬼王是秦霜,衣姐是影子,只要杀了鬼王,影子也不杀自散。所以眼前最先要找到的,就是鬼王的本体。” 国师看了一眼远处,轻声叹息:“这里是东风先生,曾经斩龙脉之处,用两座鬼王做大阵阵眼,以龙气为引,搭出一座虹桥,只要找到鬼王的本体,就能杀了这鬼王,破了阵法。” “而徐先生用罗盘堪舆出鬼王本体和骨灰方位,骨灰在戏台的箱子之中,我找了半天才找到,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带着骨灰去找鬼王,另外一路,我和蒲师傅,就在戏台前这广场中央,三尺六寸深处挖她的本体……” 青衣咬牙道:“可惜他学艺不精,不光没能找回萧先生的神魂,也没有算出,此地埋葬的食尸鬼!” 问事倌苦笑了一下。 ‘他确实没能算出来。’本来以为看戏的那些神魂尸身早已经与岁月同朽,没想到会被埋在戏台之下,炼制成了食尸鬼。 此时远方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天快亮了。 “该走了,错过时辰,这里就过不去呢!”国师缓缓叹息道,看向那道大断崖。 青衣将食尸鬼的尸身一把火点了泄愤,顺便防止走后再出现变化。 蓦然,梁寻突然指着东方,叫道:“那是什么?快看!” 在古镇东边,初升的太阳光照射下,白色的雾气中开始出现了一道紫气,紫气越来越浓,勾动周围磅礴的血气,形成一道云桥。横亘在大断崖之上。彼端深入云霄,看不见桥那边是什么样。 除了国师和问事倌,三人都很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这就是‘阴阳两仪遮尸大阵’勾出的虹桥吗?徐先生说话虚虚实实,竟然真的有座桥出现。” 一行人下了镇子,问事倌拉了绳子,试探着在云桥上踩下去一步,众人提心吊胆地看着,这里云雾虚虚实实,能经受住一个实体人的重量吗? 众人正在心里打鼓之际,问事倌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说了句:“没事,大家上来吧!” 每个人都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走上云桥。 桥是云雾罩成的,脚下是一道紫气,紫气周围被磅礴的红色血气包裹,形成一道坚固的云桥。 问事倌感叹道:“或许,这世间的龙脉是真的,这红色的雾气应该就是龙脉的气血所化,刘伯温当年断言斩龙脉,应该不是虚言。” “什么意思?连你这个大问事倌也迷信?”梁寻好奇地问。 “这龙气有形有质,和普通的云气不一样,你踩一踩试试。” 梁寻用脚踩了踩,确实和踩在肉身上没什么区别,难道——这所谓的葬龙岭,真的葬着一只早已消失,传说中的远古巨龙吗? 梁寻刚在心中感叹,后面蒲阴阳突然叫道:“小心,有东西过去了!”声音急迫,看来是出了紧急情况。 梁寻眼前一花,一只白色的影子在他脚面上踩了一脚,长手长脚,赫然是早已失踪不见的白面猴子。 他急忙叫:“是那只白面猴子,快拦住它!” 第七十二章 青牛童子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衣和问事倌走在最前面,刚要回身,白面猴从两人之间窜过去,二人差一点被推下云桥,跌入万丈深渊。 青衣稳住身形后,骂道:“好蹿火的畜生!” 有了这次意外,众人再也不敢大意,也不敢再停留观摩感慨,全都加紧了脚步开始跑起来。 云桥尽头的雾气被风吹过,忽然露出一只漆黑的洞口。 洞口一团黑色死气萦绕,如蜘蛛网一样,裹住云桥的彼端。 蒲阴阳走在最后,突然惊叫道:“前面的快跑,云桥要消散了!”青衣立刻加快了速度,顺手将衣服脱了下来,一跃而起,跳在洞口,梁寻刚加快脚步,蓦然间脚下一空,半个身子突然掉了下去。 问事倌反手拉住他手腕,将他提了上去。 后面的两人不太幸运,国师和青衣两人手拉手,一起掉了下去。 青衣急忙甩出衣服,然而距离太远,并没有勾到。 见此突然状况,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两人跌入深渊。 问事倌轻声叹道:“又死了两个,这要命的云桥!”话声刚落,悬崖下面的雾气中,突然传出一个女人呻吟声。 梁寻大喜道:“没死,挂树上了。” 果然 蒲阴阳和国师,青衣,三个人如同果子一般,挂在悬崖伸出去的树枝上。 三人身子如同摆动的风筝,随时都能掉下去。 问事倌当断即断,一把扯下自己裤头,连续甩了几甩,弄出一根绳子,绑在崖旁大腿粗的雷击木上, 问事倌坠了衣绳下去,抱住了青衣的腰,他不敢动她的手,生怕一人拉不住三个人的重量, 突然‘刺啦’一声,一大片的雪白露出来,青衣眼前一花,一下子愣住,怒道:“你看什么,赶紧拉我上去!” 梁寻在上面齐心协力,慢慢将一众人都拉了上来。 经过这么一段凶险的意外,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劫后余生地躺在洞口,青衣和梁寻穿回裤头, 青衣忽然冷哼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白色的身子,盯着问事倌: “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还看!”她一巴掌打过去。 问事倌身手敏捷,一个地滚躲了开去,笑道,“好姑娘好身手,不过你这阴身,我可不太喜欢!” 几个人站了起来,望着前面的路径。 蒲阴阳痛哼了一声:“现在所有的回路都被斩断,咱们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呢,就算有最恐怖的凶煞,也只能靠咱们自己呢。” 青衣咬牙道:“还得防备那只白面猴子!” 这里洞穴和之前他们走来的所有洞穴都不一样。里面干巴巴的,全是红色的泥墙砂石,而且越走越热。 蒲阴阳看向徐先生,忽然道:“刚才你说‘阴阳两仪遮尸大阵’一阴一阳,自来有八卦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之说,刚才秦霜为阴,这里现在越来越热,是不是对应的八卦的阴鱼阳鱼。” 梁寻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刚才咱们杀的秦霜煞是阴煞,这里是养阳煞的地方?云桥是因为阴阳交替才形成的?” “不错,我就这意思!”蒲阴阳点头。 众人大眼瞪小眼,同时吸了口凉气。 刚才的秦霜鬼王已经这么难对付,这里还有一个鬼王级别的存在在等着他们,现在回路已断,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 蒲阴阳猜得很对,出了洞口,一股子灼人的热浪袭来,每个人似乎身上的毛发都被烫得卷曲了起来。 青衣刚脱下衣服,叫道声:“好热,太热了!” 眼前景象,是一道宽阔的平台,平台上有几处小洞,冒着永不熄灭的的火,正中央一块很怪的大石头,生出三个分支。石头上东西各有一个小洞。 问事倌观察许久,才说:“这石头的小洞向东,容纳日出时,东方的第一缕紫霞,西边的吸收落日余晖。” 梁寻瞥眼一看,见洞里面放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石雕,伸手进去掏了出来,这是只子母像,身上红色的花纹雕在上面,似石非石,似玉非玉。 问事倌本来没注意到,见梁寻高兴地来回把玩。待到转过身看见子母像,脸色一变,突然喝道: “放回去,快,快点!” 梁寻不满地放了回去,顺带将塑像倒了过来。 ‘不就座破塑像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值得这么大呼小叫地乱喊?’ 他表现得越不屑,问事倌脸上的神色越慎重,甚至在石头下边跪了下来,掏出三炷香,点在石头旁。 忽然,刚点燃的香,在无风无雨的情况下突然腰斩,从中间断裂开来。两短一长,问事倌神色不安地重新掏出三炷香,刚点燃,又是同样的状况。 两短一长。 问事倌喃喃说道“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这个神物根本不听我的规劝啊。”他看向梁寻,“你闯下大祸呢!” “有那么严重么?” 这时青衣已经找到了路,见问事倌如此慎重地对着一座石像又跪又拜,也是不以为然。 从这座宽阔的平台而下,是座标准的石阶砌成的盘旋道路,一路向下,伸向云雾中,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路上花香鸟语,林木森翠,突然,从前面云雾深处,传来一阵铃铛响的声音。 每个人立刻顿住脚步,铃声悠扬,传出一头青牛,青牛背上一个童子,那童子没说话,只拿一双妖异的眼睛看着众人。 青牛逐渐远去,自始至终都没人说一句话,所有人的后背都被汗水湿透,在这个大晴天,竟然被一个小童子惊出一身的冷汗。 “子母像,子母像……”问事倌一直念着咒语一样喃喃不休。 国师忽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问:“怎么呢?” “钦天监之中,曾经有这样的记载么?” “什么记载?” “就是当年,刘伯温斩天下龙脉时,在京城遇到的怪事!朝中的史书可曾有过记载?”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大明定都金陵,在挖紫金山的时候……”国师的神色忽然一变。 又望向不远处青牛童子消失的石阶深处。 国师的心底深处,忽然想起了,曾经翻阅古籍时,记载过的一幕: 六百多年前,刘伯温斩天下龙脉。 在挖到紫金山青龙峰的时候突然出了件怪事。 第七十三章 风雷七十二钉大阵法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堪舆风水定穴之后,民夫开挖。 不管白天挖的大坑有多深多大,一夜之间青龙峰上山脉红土都会自动填平。 这样下去,一连挖了十几天还是原来模样,谣言开始四起,说这青龙峰下,埋着一条活着的龙脉,再挖要出大事。 这下子民夫军人全都不敢干了,都说惹怒了老天爷,再挖要出人命。 这一晚刘伯温独自带了随从,偷偷潜伏在青龙顶,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结果月到中天时,突然被眼前景象吓了一大跳。 只见西方天空中云黑如苍狗,趴在云端吃月亮,等到子夜时分愈加明亮,刘伯温越看,心中越惊。 这是苍狗食月,帝星将出的征兆,一连挖了十几天还是原来模样,工程毫无进展,眼看着帝星将出,刘伯温忧心如焚,生怕当今圣上龙体有恙,降罪下来,自己被夷三族。 就在这时,凄清的静夜中,突然传来牛叫声之后,几声童子稚嫩的声音:快点长,快点长,快点长! 连喊三声,随从们听得毛骨悚然,身上汗毛乍起,子夜时分,哪来的小孩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巅,轻声吟唱。 刘伯温大喝一声:“妖童,站住!” 抽出尚方宝剑,飞身而起,只见一个骑着青牛的童子,带着牧笛,刘伯温一剑就将那小孩劈成了两截。 小孩身上没有一丝鲜血流下,脸上只是诡异的一笑,跌落进大坑。 自从这晚斩了妖童,工程白天进展的非常顺利,晚上也没有再回填塌方。 不到半月,青龙峰被民夫挖做两段,从千年老树根下流出通红通红的红色泥水,顺着山脉流进长江。 这件事清晰地记载在古籍之中,民间传说更是五花八门。 此时见到刚才那青牛童子,这里除了梁寻和蒲阴阳,基本都是风水异术高人,刚才背上湿透,就是因为想起了这个几百年前的传说。 这个六百年前的‘妖童’难道就是刚才骑在青牛背上的小孩吗? 此时在这荒无人烟的古墓中,突然遇见传说中的神话人物,谁不心惊? 青衣苦笑道:“我真想撩开那孩子身上衣服,看看是不是有被尚方宝剑,斩过的痕迹。” “快走吧,那妖童要是知道咱们是进来盗墓的,非得将咱们从这神仙峰上丢下去。” ‘神仙峰?’青衣很奇怪,“你怎么肯定这就是神仙峰?”问事倌淡淡的道: “刚我下去看过了,下面的界碑上就写着‘神仙峰’。” 几人没下几个台阶,在路旁竖着一座大石碑,上面果然有问事倌说的刻字。 路的尽头是一座木门,一推就开。 一股腐朽的气息立刻传来,像是很久没人来过。青衣将七星碧玉刀拿了出来,道:“别怕,有此物在,什么邪祟都不敢近身。” 问事倌指着门说,“这里我刚看过,我怕里面有什么阴邪,没敢进去,咱们一起走,一起照应,千万别落单!” “记着,千万别落单!” 木门后面是台阶,台阶下面一道流水桥,桥后是雄伟壮阔的神庙。 也不知道什么人有此大手笔,在这山腹之中,建起如此庞大的庙宇,更让他们吃惊的是神庙后面的宫殿群。 一座连着一座,连绵不绝,在宫殿群中央,石英华表,托起一座天坛。遥遥望去,仿佛到了云顶天宫。 问事倌看得直咋舌,一直叹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是神迹啊,藏在山腹之中,要是被鬼佬拍成照片登报,不知道该引起世界多大的地震!” 国师轻声叹道,他接触到的洋人多,对世界的了解也多。 走吧,青衣对这些不感兴趣,当先进了神庙,只见大殿之中空荡荡的,什么菩萨神魔也无,只有一根粗欲胳膊的铜钉,钉在大殿之中。 接连走了几座庙宇,结构都是一模一样,好像房子是一比一复制过来的。 国师坐在台阶上,凝眉沉思,说:“这镇龙钉我之前有见过……” “啊?” “六年多前,甲午海战之前的一年,钦天监有人走访秦岭时,发现了东洋人搞的风雷七十二钉大阵法,七十二座墓葬,七十二根钉,每一座墓葬里面都是空地,墓葬下面,都有深达地下十几米的三合土柱子,甚至有的打穿了岩石层。柱子下面就是钉死龙脉的符篆和这青铜钉!” “还有这事?” “东洋人存心不良,想毁我龙脉!” “当然,他们的目标就是钉死华夏的龙脉,使国运衰退,其心可诛。秦岭有七十二峪,每一座峪口,或是峪尾,依照大阵阵法排布,这种偏向于阴阳易理,接近神学的事太让人记忆深刻,所以我能认出来,不会认错!” 国师淡定地道。 众人又起步向前,问事倌站在高处,极目远眺,发现这样的大殿总共有三十六座,加快脚步,步入天坛之上后。 所有人突然都是一愣。又是一座红棺,和秦霜的红棺一模一样,棺材上贴满了符篆,金光闪闪。 蒲阴阳一个箭步跳了上去,两眼放光,双手激动地颤抖。 这些符篆和普通的茅山道士用的黄符不同,用白蜡磨具刻成符文,再用调制的朱砂滴在里面,万年不朽。 这棺材中到底封印的是什么东西? 蒲阴阳刚伸出手,想去将那些黄金符篆捡起来,他进墓就是为了盗宝发财,黄金这种硬通货,在他眼中,比那些古董青铜器值钱得多,出去就能变现。 现在他成了残废,只有这些硬通货,才能保证下辈子吃喝不愁。 蒲阴阳还没有一块拿到手。 青衣突然一刀,砍在棺面之上,脸色森寒,看着蒲阴阳,说: “你拿一块试试?” “这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能拿?”蒲阴阳很是不满,却也不敢发作。 “你今天拿了试试!” 她咄咄逼人的姿态彻底惹怒了梁寻。 他和蒲阴阳同镇子人,自己人被这么欺负,还为此断了一条手臂,区区几块黄金,凭什么不让拿。 梁寻大步子踏了过去,直接将一块黄金符篆揭了起来,塞在蒲阴阳怀中,冷笑重复: “这黄金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拿!” 第七十四章 子母煞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问事倌急忙叫道: “梁小哥,快下来!” 梁寻瞪了他一眼,两人本就不是一路来的,这问事倌竟然袒护青衣。 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见了真正的好货,所有的伪装都放在了后面, 梁寻直接跳上了棺材,将手中的那道黄色剑芒对着他们,恶狠狠的道:“你们要怎样?这里的黄金我就是要分,你有种扑上来呀!看看我青城的剑芒厉害,还是你手中的刀厉害?” 此时的梁寻站在棺材顶上,双眼血红,像野兽一样盯着众人。 问事倌轻轻地道:“黄金上带有剧毒,迷人心魂,这小哥中了迷心障,毒入脑髓,已然是疯了!”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们滚远点!” 梁寻双眼血红,果然是中了迷心障的征兆。 国师长叹道:“看来这一劫是躲也不躲不过,这筑大墓的主人就赌的是人性的贪婪,你能遏制自己的贪欲,就不会动心去揭这黄金的符篆。” “迷心障是什么?国师?”蒲阴阳有点担心,赶紧将那块黄金符篆扔在了地上。 问事倌却解释道:“这是金子做的符篆,在滴入朱砂的血水中,混着毒物,手一沾就是剧毒,这么简单的手段,竟然用这么原始的手段贴在棺材上,可惜了这小哥,脑袋冲昏了头,为了冒头,结果将自己搭进去呢!” 就在这时,梁寻忽然间一脚,狠狠的将棺材盖踢开,这一脚力量太大,棺盖直接飞出去几丈远。 他的两眼已经布满了血丝,神色中全是癫狂与贪婪, 嘴中刚喝道:“我看看还有啥宝贝……” 语声未落,棺材中一道带着紫气的黄光飞射而出。在梁寻身前饶了几圈,忽然停住,直接飞入梁寻的眉心。 梁寻的整个身子忽然间顿住,从棺材上摔了出去。 问事倌厉声喝道:“快退!” ‘剑芒’又是剑芒杀人。 而且,这一次,杀的竟然是梁寻,这个还没拜过山门的青城弟子。 这剑芒连自己人也不认么? 问事倌立刻探头,看向被劈开的棺材。 棺材里躺着一具大肚子女人的尸体,在大肚子趴着一具婴孩,女人头顶处,也是一盏青灯,青灯火焰刚刚熄灭,冒着青烟。 棺材不开,青灯不灭。 这是青铜献祭的烛光,专门用来袭杀盗墓者的月牙光刃,同样被剑芒腐蚀,一模一样的手法。 这里青城的剑仙,李慕瑶也来过。 国师怔怔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衣却咬着牙道:“你看他们的肚子,引出来的什么东西!” 在大肚婆女人的肚子上,也是一个古怪的刺青符,婴孩身体发青,透着诡异而邪魅的光泽。 问事倌:“这是第二次呢,又是这种鬼东西,杀人无形。” 看来只要有婴孩的棺材,必定会养出这种怨气供养的青灯,有青灯就会有鬼刃,而鬼刃则会被剑芒腐蚀。 此时问事倌的心中却颇为伤感,梁寻血性,为了自己的贪婪出头,死在了这大墓深处。 他深深地向梁寻的尸体鞠了个躬。 “走吧!”蒲阴阳不想再待在这种地方,对着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友的尸体,沉重的心情压得他胸腔难受。 几个人刚踏出去两步路: 突然—— 一道阴恻恻,嘶嘎,难听,钝刀割肉的声音飘过来: “你们想走,也不知道留下点东西!” 青衣回头,就看见,这大肚子女尸抱着孩子,缓缓蠕动着,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问事倌急叫:“快走,这是子母双尸,起煞了,是世间最凶恶的厉害存在。” 他说得没错,母子双煞,也叫子母绝煞,这种鬼魂虽然厉害,却并不常见,因为,双煞的形成,必须要胎儿在已经形成的孕妇肚中死亡后形成,而且起煞有一个必须的条件—— 孕妇死时带着极度的怨恨和无尽的不甘! 孕妇肚子上的婴孩跳了下来。他的脸上紫青,带着对世间所有人的仇恨。一张樱桃小口呲开牙,裂成血盆大口。 大肚子鬼母生得极为丑陋,走路一摇一晃,肚子太肥显得臃肿不堪。 问事倌和国师最是镇定,根本不管所谓的蒲阴阳,直接拉着青衣往天坛之上跑去。 这庞大的建筑群就这里最高,跑到尽头只有一座祭坛,祭坛前面一池绿水,七八条铁链绑在湖边石头凶兽上,伸向湖底深处。 他们走上了绝路。 蒲阴阳气喘吁吁地从后跑了过来,刚想骂人,看着眼前的绝路,忽然呆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后的鬼母极是臃肿,走路很慢,小鬼却挺快,他一直盯着青衣,在他身后不足三尺之处,忽然伸出一只幼小的手,拉住青衣的脚腕。 别看这小鬼身体不足一尺,但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紫气月阴的温养,身上力道大的出奇。 他站在石兽上,一把将青衣倒提了起来。 青衣在古墓之外,莫大的能耐,在这子母煞尸之前,却像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孩一般,根本没有反手之力。 问事倌见青衣遇险,摸出一兜子金漆朱砂,泼向小鬼。小鬼身上的刺青冒出一股子青烟,原封不动,好端端地站着。 看来寻常的捉鬼手段根本起不了作用。 “我的刀!”青衣急叫。 她的刀被卡在腰间,抽不出来,问事倌立刻抽身向前,反手拔刀,落在小鬼身后,他这步伐行云流水,极是迅捷。 只是刀光一闪,这小鬼脑袋就被切落了半片下来。 没想到—— 小鬼掉下来的半个脑袋被他的小手接住,重新装了回去。 诡异的眼珠子还瞪了瞪,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向问事倌呲了呲嘴,问事倌吓得连退出三步。 小鬼转过头,血盆大口咬向青衣的大腿,一大口血肉被撕裂了下来,进入小鬼嘴中。 青衣疼得一声惨叫,小鬼直接将手伸入她的胸腔,想将他直接撕裂成两半。 忽然,身后一道白色的光芒升起,这小鬼被劈成了两半。 落在地上。 青衣颤抖着爬开身子,只见被劈开的地方,嗤嗤地冒着火焰之色,小鬼被劈开的血肉想合拢,却怎么也合不拢。 远处,蒲阴阳一脸惊喜的看着小鬼身后,满脸的欢喜: “梁寻,你没死啊!” 第七十五章 鬼母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只是笑了笑,他刚才确实中了黄金上的迷心障。 他的神志明明很清楚,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那是一道邪念,这邪念来自于棺材中的煞尸。 黄金符篆之上的毒,是苗疆特有的一种蛊毒,从粉末一般,刚才梁寻激怒之下,直接拿了起来,而蒲阴阳有了衣服隔绝,并没有被这迷心障困扰。 棺材中那道腐蚀的剑芒,从刺入他眉心开始,立刻与之前那道手心中剑芒开始融合。 这种融合的过程很痛苦。 痛苦是来自于周身神经之上的。 蛊毒散步在血液和神经之中,为了怯除这些毒物,青城的这玄法剑芒,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威力。 他的整个身子就像是僵直呢,一动一动,在怯除蛊毒的过程中,这一道剑芒之上带的道息,开始洗筋伐髓。 最后停留在他的脑海深处。 梁寻第一次觉的,自己可以掌握这一道杀人无形的剑芒呢。 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面前的那小鬼试剑。 而此时的小鬼周身,腾起浓烈的火焰,它整个身子被火烧一样,疼得龇牙咧嘴。 蓦然间张口,一张碗口一样大的血口,伸出舌头,不断地干呕。 问事倌见此情况,忽然间狂喜,开始大叫道:“童子血,快,用刀沾血,杀了他。” 反手就将七星碧玉刀递在了梁寻手中。 梁寻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 他就那样站着,手不抬,身不动,一道青黄色的气息,从指尖冒出。 如月刃一般,在小鬼的肢体上连续饶了三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鬼正在干呕的头连着半个身躯,被这剑芒切成了几块碎肉,跌落在地上身体在地上缓缓蠕动着,想融合起来。 国师神色不显,但看向梁寻的眼神已经变了。 蒲阴阳更是惊喜,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你……你终于会……使剑呢,咱们有救呢,你父亲和三叔也有希望呢!” “恭喜小兄弟!”问事倌抱拳。 青衣忽然夺过刀,一刀斩在地上的碎肉之上,嘴里骂道:“我让你吃……我让你吃我的肉,好吃么?” 手中钢刀疯了一样,连续剁出十几刀,几乎将小鬼剁成了碎肉。 问事倌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叫了声:“不好!” 众人一起回头。 只见后面,那一瘸一拐的,缓缓走来的鬼母, 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剁成了肉酱。 忽然,仰天凄厉的惨叫一声。臃肿丑陋的身体突然暴涨,一只胳膊上刺青血液游动,突然暴涨,抓向青衣的咽喉。 青衣反手一刀,挥在她手臂上,要将她手臂切断。 蓦然,‘铛’的一声,金属碰撞声,青衣连人带刀,被这股子巨力甩了出去。这鬼母身上的肌肤简直和钢铁无异,钢刀也砍不透。 鬼母呆呆看着地上的死婴,将那些碎肉,一丁一点地收拾了起来,随后塞进自己的嘴中,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她身上的气息突然间暴涨,周围的空气似乎要凝固。 问事倌脸色大变,这就是鬼王级别的力量吗?他在之前的秦霜的身上,已经领教过这种恐怖的力量,红丝钓神魂,那是什么邪道异术,在这种东西面前,他们没任何胜算。 除非能找到她的本体。 可她的本体,就是已经炼制成的这具鬼母尸身,几乎钢铁不透。 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经看向了梁寻,盼望着他能大展神威,能斩杀这个鬼母。 那道剑芒是青城的剑仙留下的,威力有目共睹。 梁寻却一直呆呆地站着,不出手,也不吭声。 鬼母缓缓走上前,抬起丑陋,带着尸臭浓水味的右脚,她要让青衣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死法,成为肉酱。 说时迟,那时快,青衣还想扑上去,问事倌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了回去,反手将家传的铜针甩了出去,喝道:“鬼母,受死!” 这根杀了秦霜,鬼王级别的铜针,刺在鬼母身上,却像是挠痒痒一样,她粗大的手指拔了下来,捏成一团,阴狠地看着众人: “你们今天杀了我的儿子,谁也别想逃掉,我要将你们四个人做成尸彘,永远留在这里,为我的儿子忏悔!” 青衣担忧地看向国师,低声道:“怎么办?” 国师咬着嘴唇: “这种起煞的子母双煞,极为无情,而且执念很深,恨这世间所有的活物,八十岁的老人,几岁大的小孩都不会放过。” “她的力量源泉就来自这种,最可怕的力量——恨,所以子母双煞才会特别凶厉,可我一直认为,这种力量的来源其实是爱,世间最大的爱——母爱。” “啥意思,难道咱们要用母爱感化她?”青衣听得一头雾水。 “当然不是,子母双煞之所以可怕,是因为超过人世间最大的一种爱,母亲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同样,孩子如果被人杀害,那么母亲将会发狂,鬼道力量无限的提升,达到一个几乎可怕的境地,成为这世间最可怕的鬼母。 咱们的力量,根本杀不死她。” 国师在后面废话,这里蒲阴阳和问事倌却是险象环生。 蒲阴阳被鬼母一巴掌,直接拍的震死了过去,一直昏迷不醒,问事倌在场子中左冲右突,始终跑不出那三丈范围。 鬼母头顶血气萦绕。 她张开双手,仰首向天,嘴中喃喃地祝祷: 蓦然,身上的血气浓郁,逐渐变成细小的血流,沿着身体上的刺青花纹流出来。 这些细小的血流越来越多,流到地上,化成蛇一样灵动的黑红相间的鬼物,这些鬼物非常灵动, 不断缠向蒲阴阳躺着的身体,还有左冲右突的问事倌。 唯独梁寻站在场子之中,这些黑红的蛇形鬼物根本不碰,甚至刻意躲开了他。 梁寻轻轻叹息一声,他本来想借这鬼母之手,将青衣弄死,没想到那女人比鬼还机灵,借这被撞之力,直接跳到了锁龙井之上。 眼看着蒲阴阳身子要被吞噬,梁寻将他一把拦腰抱起,背了人之后,那些鬼物忽然间不再忌讳他。 无数条嘶嘶叫着缠了上来。 梁寻身体不灵便,终于发现,自己抱了人之后,那道剑芒始终在身体之中盘旋,就是召唤不出来。 而那边的问事倌更是凶险。 他左躲右躲,终于左手被那红黑色的绳索缠住。霎时间,一整只手瞬间变成了黑色,不到眨眼功夫,化成黑色粉末落在地上。 第七十六章 井下的铜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问事倌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感,直到他有所感觉,挥动左手臂时,才发现自己半条胳膊没了。 黑红血气还在不断往上蔓延。 此时根本由不得他犹豫,咬牙右手手刀挥出,将自己一整条早已化灰的手臂斩断。 因为肾上腺素的提升,问事倌此时根本没感觉到疼痛, 跌出去几步,才疼得龇牙咧嘴地大叫。 黑红鬼物立刻又缠了上来,这时候的鬼母身上血气越发旺盛,无数条鬼物缠向三人。 寂静的天宫之上,霎时间响起‘砰砰砰’的火枪响声。 杜方愕然,看着枪声方向。 只见国师手中,是一条一尺长的西洋火枪,枪口还在冒着青烟。 竟然有这么先进的东西,国师一直敝帚自珍,从没拿出来过。鬼物被枪声打碎,四散在地上之后,又重新愈合,化作长索扑了上来。 国师长叹道:“这玩意还是不太靠谱,说不得,只能赌一赌呢,命大就活,命小就死!” 忽然间他提起青衣,将他扔进了大铁链锁着的水池之中。 随后将问事倌推了进去,向着梁寻叫道:“你跳不跳?” “废话!”梁寻骂了句,狠狠地将蒲阴阳的身子一甩,跟着往池子里扑了进去。 身到半空,忽然间觉得自己腿上一阵剧烈的痛感。 他刚回头,就看到一只黑色触手上,印着鬼母的丑陋的脸容,她张着嘴,黑色的牙齿上,满是自己的大腿上的血肉。 这一口几乎将他大腿骨都咬了出来。 梁寻忍着剧痛,狠狠地甩开身子,‘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面。 他刚落入池水中,蓦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震的水池子晃了晃,显然是鬼母不甘心,在外面狂吼发泄。 水池子很深,几乎深不见底。 国师拉着青衣,问事倌拖着蒲阴阳,沿着铁链攀援而下。 潜出十几米后,突然间,水面下不断冒起水泡,铁链晃动得几乎抓不住,国师差点被甩开。 青衣抓住他腰带,上面有鬼母守着,此时浮上去无异于作死,只能往下探,看看有其他出路没有。 水下的压力越来越大,胸腔几乎被压扁呢。 蒲阴阳被水一呛,瞬间醒了过来。连续喝了三大口臭水之后,才稳住心神。好在他幼时顽皮,水性极佳,要不然今日就要淹死在这枯井之中呢。 梁寻走在最后,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爆了,几乎被压扁的时候,蓦然间一松,巨大的气泡从水底浮上来。 梁寻立刻将嘴伸进了气泡,深吸了一口。 气泡碎裂,但这一口却让肺舒服了很多。 浑浊黑暗的水下,突然冒出一点点光。青衣攀着巨大的铁链,向着光点游去。 蓦然,整个头忽然伸出了水面。 正在纳闷错愕,国师也将头伸了出来。 跟着是蒲阴阳,梁寻,问事倌反倒落在了最后。 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明明他们跳入了水中,沿着铁链方向也没错。一直是向下的方向,怎么会浮出水面。 国师抹去脸上的污水,笑道:“赌对了,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突然,一阵狂风吹了过来,吹得人几乎眼睛睁不开。 国师捂住眼睛,抱紧铁链,叫道:“快往下走,上面风太大,时间一长扛不住!” 铁链很长,很长,梁寻仗着年轻体力好,沿着铁链攀援而下,过了许久才看清,自己身旁这样的铁链总共有七根。 铁链彼端被钉在下面的河中。 越往下,越清晰,那是七个两三米长的盒子,铁链拴在上面。 直到下了铁链,梁寻才看清状况: 这是七具飘在水面上的青铜棺材,青铜铸就,上面带着斑斓的铜绿,花纹满布, 其余四人下来之后,见到青铜棺材,也是瞬间愣住。良久良久,国师才叹道:“这就是这座大墓的秘密吗?” 梁寻看了看四周,这里并不和之前古墓中阴森幽暗的景象相同,这道河谷两旁都是异树奇花,林木苍翠,迸发出生机盎然的翠色。 河岸上的老树根伸进水里,将七具青铜棺材牢牢地包裹住,才能保持这棺材在这里万年不动,在铁链顶端,他们下来的地方,经年不断的狂风将水池子托住,像母亲托着婴孩一样。 这七根铁链仿佛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水汽粘在上面,不断攀援而上。 国师在棺材上来回摩挲。 爱不释手地擦拭,蒲阴阳道:“国师,你怎么会知道这下面有这样一处洞天福地。” 国师眯起眼,得意地笑了笑。 “我猜的!” “猜的?” “咱们在上面那座建筑群,连镇龙钉手法,也是刘伯温那伙人搞出来的。 “在天坛之上,放这么一座池水,而且里面竖着七根铁链,不多不少,正好七根,所以我猜测” “这就是传说中用来镇锁真龙天子的‘锁龙井’。 “这井用来锁龙,下面必然会有蹊跷,出真龙天子的地从来只能锁,不能斩,要不遗祸无穷,会反噬到斩龙之人后代子孙。” “徐东风应该也是效仿刘伯温,应该是假借斩龙之说,动用民夫,在这里修筑起建筑群,钉上镇龙钉,防止妖龙起世,那外面丧尸母子,就是用来拒寻常盗墓者的,金子做符篆,必然有起贪念的人将之揭开,母子起煞,鬼力杀人也就说得通了。” 话声刚落,忽然,梁寻呻吟了一声,直接跌倒在棺材上。 蒲阴阳忙起身去看,见他大腿骨处,一道黑色的牙印,几乎拳头大一块肉没了,偏偏之前没什么感觉。 显然是尸毒入体。 蒲阴阳心神有点慌乱,梁寻却苦笑着问他,“怎么呢?伤口很大么?”蒲阴阳急得搓手,“你这上面全是鬼母咬的尸毒,这里没有药,没办法弄!” 忽然,问事倌坐在地上,用仅剩的右手掏出一块黑色的药,递在蒲阴阳的手中。 蒲阴阳愕然道:“你的手臂……” 问事倌没吭声,只是看向了远处。 所有绝处逢生的欣喜都没呢,蒲阴阳自己丢了一条臂膀,现在的问事倌也丢了一条,这么大能耐的人,也扛不住那阴邪鬼母的一击。 第七十七章 琥珀中的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里除了青衣的体质特殊,似乎不怎么受影响之外,其余人都是凡人之躯,蒲阴阳再没说话,将药给梁寻塞了进去。 张口向青衣说:“姑娘,借你的刀一用?” 虽然有点不情愿,青衣还是掏出来给了他。 蒲阴阳掏出火折子,咬在嘴中,将刀尖烧得通红,‘嗤’的一下子按在梁寻血肉处。这一下猝不及防,疼得梁寻身子弓起,大声嘶吼,满头大汗。 蒲阴阳停了手,看着梁寻。 梁寻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颤声道:“你尽管弄,我忍得住!” 这样来回三四次,终于将腐肉割离,蒲阴阳撕下里面内衣,将伤口裹住。 弄好了梁寻,蒲阴阳顺带看向问事倌,“你需要么?” 问事倌摇了摇头,他的整个左臂都是被那黑色鬼物吞噬包裹,成了一团黑烬。丢了一条臂膀,他的话少了,脸色变得也落寞。 一行人没有人再吭声,弄好了之后。 青衣手快,给每个人都削了根棍子。 几人商议良久,决定先不动这七具棺材,往深处走走看看。 他们沿着河流而上,发现河滩之上的淤泥逐渐从黑土地变成红土地,河流之上又是一道道淡淡的红色血气,沿着河水而上,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这些血气。 越往上,血气越浓,土壤颜色也变得更红。 蒲阴阳突然停住脚步: “我曾听先人提起过,古墓中有一种红色土,能瞬间将人烧成灰烬,自古用在墓道的穹顶,用来防范盗墓贼,叫什么‘天宝琉璃火龙顶’这不会是那种要人老命的红土吧?” 国师躬下身,将红土抓了起来,捏了一把在仔细端详,又用鼻子嗅嗅,说:“有一股腥味,按常理来讲,这红土上长有绿草,应该不是,那种制作琉璃顶的土质,土里面放了火硝,白磷,生物不会生长。” “腥味?” 青衣也学着抓了一把,闻了之后,脸色也起了变化,猜测道:“难道这是死人的血肉化成的泥土?所以营养丰富,草木旺盛?” 蒲阴阳赞道:“姑娘猜得有道理,这古墓中别的没有,尸体倒是不少。” 国师依然摇头,说:“不对,我是研究历史的,人死之后腐化,血液干枯,土会变成黑色,不是红色。” “那你说究竟是什么吗?” “华夏五千年历史,但有记载的只有不到三千年,自纣王帝辛死后,神话传 说时代结束,所有史前的历史都变成了远古传说,这里名叫葬龙岭,徐东风又大张旗鼓,又是动民夫,又是召唤嗲龙,在此处修筑宫殿群,囚龙脉于此,我猜测,这里应该是远古神话中,巨龙埋尸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梁寻和蒲阴阳都笑了起来,连问事倌也不禁莞尔。 他们这些天天和死人打交道,封建迷信的人都不信这个,国师居然异想天开,居然会相信这个世界有真龙存在。 国师严肃的道:“我说的是事实,所有生灵,死后入土,土壤精血化在其中,会改变土壤的特质,你们看这河道中磅礴的血气,在蜿蜒而上,显然筑墓之人,想借用这血红的龙气飞升,成为九五之尊,造福子孙。” “而且这墓……”众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才红土滩头的尽处,有一座用柴禾搭的茅草屋子,屋子前面有两硅油菜,正黄艳艳的开着花朵。 四人都愣住了,这特么也太邪乎呢,谁能想到,在这古墓地下的河道之中,住着活人,而且还种着油菜花。 这里终年不见阳光,油菜花到底是怎么生长开花的? “龙气,龙气……绝对是龙气!”国师兴奋地大叫,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这古墓深处,是给活人住的,不是死人。 “难道……那位筑墓的前辈没死?”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古墓是徐东风所造,将近三百年了,这个人该有多恐怖,竟然活了三百余年。 这简直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与认知。 茅屋前放着锄头,铁锨,屋内煮着茶水,淡淡的烟雾飘了出来。 蒲阴阳轻声道:“这里有人!” 话声一落,一道白影从房子里窜出,贴着众人衣襟,窜入油菜花不见。 青衣大喝道:“是白面猴子!” 她走在最后,自然看得最清楚。 蒲阴阳倒吸了口凉气,咂嘴感叹道:“这个种地煮茶的‘人’不会就是这只白面猴子吧!” “走吧,去前面看看,这里有活物,应该没有什么杀人的禁制。” 河谷的尽头是一道八字的甬道,进了甬道,赫然写着‘轮回道’三个大字。 ‘轮回道,轮回道……’国师喃喃的念。 “这里就是这大墓最后一道禁制呢,‘兜天七秀绝户大阵’最后一道禁制。” 五人小心翼翼的前进,每走一步都是四处观望。 之前在这种煞尸之前死的人太多,不由得他们不谨慎,何况白面猴子的出现,更是凭空添了一丝诡异。 这甬道好长好长,血红的龙气在这里从头顶飘过,甬道尽头是一座屏风。 所有人屏气凝息,惊奇的看着眼前一幕: 屏风上画着一道苍龙,昂首九天,在龙身下面,是一座宽阔的平原,平原广袤无垠,中间有一座祭仙台,台上放着一座古鼎。 最奇异的是飘在古鼎之上的一个盘膝而坐的道人。 屏风前面坐着两座死尸,死尸浑身浇着淡蓝色的液体,被裹在巨大的琥珀中。头顶对头顶。 像是在进行一种古老而残酷的仪式。 琥珀下面是一池子的血水,池子是用青铜铸就,写着无数的文字。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所以然,这最后一道禁制,怎么会是这样? 更诡异离奇的是,问事倌徐先生,呆呆地看着那两座琥珀中,栩栩如生的男人,突然间泪流满面。 他跪了下来,将手伸进了血池当中。 蓦然,血液翻腾了起来,琥珀逐渐裂开一道道花纹,两具尸体跌入血池,尸身瞬间化成腐骨,随后化成脓血,彻底消失在血水中。 血池逐渐,逐渐恢复了平静。 问事倌徐先生抹去眼泪,站起身,说:“走吧!”他一句话不说,从血池上一跨而过。在屏风前端详了一下,转入屏风不见。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第七十八章 仙解之术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蒲阴阳兀自不敢相信,说:“这最后一关,就这么过了?” 青衣和国师同时闪过一丝疑虑。 青衣轻声道:“他的血有用,说明,那两个琥珀中封印的人,应该和他有关系!” “是问事倌的父亲和祖父?” 这问题谁也不能回答,只有当面问。 一行人转过屏风,忽然间跟了进去,映入眼前的是一座大厅。 这座大厅几乎和他们之前进入的禁婆大厅一模一样,唯独没有尸山血海,也没有禁婆。 这座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张鲜艳的壁画,像是刚刚写成,挂在墙面正中。 壁画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粗布农服,正双手背后,欣赏着壁画。 梁寻和蒲阴阳一进入大厅,一眼瞥见那道背影,梁寻的脑子里忽然如雷轰电闪,腿软得走不动道。 蒲阴阳试探着叫了一声:“根成?” 没有回应,梁寻已经忍不住跪在地上,哽咽着叫了一声:“爹!” 所有人都开始恍然大悟,这就是梁寻所要找寻的父亲,原来就呆在这里,欣赏着眼前的壁画。 蒲阴阳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兄,你儿子找得你好苦,你竟然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画!” 他拍出去的手忽然呆住:这是个早已死了多时的死人,身上冰冷,毫无一丝人息。 梁寻忙爬了起来,拉了他父亲的手,叫道:“爹……你怎么呢……” 梁父的手冰冷,一张脸上的表情说不准是什么: 有惊悚,恐惧,也有怀恋,更有伤感与不舍,如此复杂的表情在一个人脸上俱都体现了出来。 梁寻发了狠一般,突然使劲将他父亲的尸身摇了起来:“你醒来啊,你怎么呢……说话呀!” 他嘶声喊叫,眼泪忽然止不住流了下来。 他的父亲死了,纵然他不愿意相信,可眼前的事实与理智在心里告诉自己:“我爹死了……我爹死了……” 蒲阴阳转过了头,不忍看这人世间悲惨的一幕。 梁父的尸身被问事倌放了下来。 他的身体好端端的,一丝伤痕也没有,脸上肤色带着庄稼人的紫红,眼睛兀自睁着,盯着墙上的壁画。 蒲阴阳不由看向那张壁画。 画上是一个白须老人,坐在河边石头上,旁边是一只瓷罐,手里拿着钓竿,河里是飘着的人头死尸,一道虚线标明,一道道的灵魂正被这个诡异的老人从身体里,用鱼钩钩出来。 蒲阴阳看得入神,忽然也觉得自己头炸如裂,似乎天灵盖被开了一道缝,自己的生魂硬生生被人要用鱼钩吊出来。 他骇然失色,努力地挣扎跳动,但他就是跳上钩的鱼,神魂被鱼钩勾着,无论怎么挣扎跳脱,怎么也摆脱不了。 国师发现蒲阴阳的异常,立刻背着身子,横身挡在蒲阴阳身前,阻断了蒲阴阳与老人对视的视线。 蒲阴阳立刻觉得神魂一松,鱼线断裂,神魂重回肉壳。 国师大叫道:“这壁画有古怪,大家千万别看!” 蒲阴阳轻声道:“原来你父亲是这样死的,魂被画中的老人勾了进去。我差点也着了这邪道。” “这兜天七秀绝户大阵的最后一关,就隐藏在壁画里面,就是这个诡异的钓鱼老人!” 问事倌缓缓说道。 所有人都猜错了,刚才那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煞尸。 画中的老人才是真正的煞尸。 梁寻突然站起,看着青衣。 青衣被他血红的眼睛看得倒退了几步,不由问道: “你要干嘛?” “借你的刀一用!” 青衣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七星闭月刀,问事倌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借给梁寻。 梁寻接过这七星碧玉刀,忽然间发狠,全身的力气都砍在了那壁画之上,他眼睛血红,龇牙咧嘴,仇恨几乎布满了整张脸。 精致优美的壁画在他的刀下火星四溅,化成了残破的石粉石灰掉落在地上。而且散发出一股股尸体的恶臭。 这壁画上的颜色就是用煞尸全身的精血化将他生魂抽了出来,给画中白胡子老人点了睛。 随着壁画的被毁,壁画两头的石墙突然‘嘎嘎’地向两旁退开,露出一张奇异的画面。 红色的龙气从四面八方渗出来,化成九道祥云,进入一座白色的玉棺。 玉棺盖子已经被揭开,里面没有死尸,也没有人,只有一张蜕下来的人皮,整齐地叠好,放在玉棺之中,周围有十三盏青灯,依然在燃烧着。 每一座青灯下面,都是一丁青色的月牙黄焰,正宠宠欲动地想跳出来。 ‘鬼刃!’ 这白色玉棺之中,竟然藏着十三把‘鬼刃’! 这鬼刃并没有被剑芒腐蚀,悬停在烛火之上。 国师看了一眼问事倌:“徐东风真是高人,不仅精通风水,而且精通正一道天师‘尸解’仙术,他建造这大墓,不是想福泽子孙,借真龙紫气登身龙庭,而是在此处修炼尸解仙,看他蜕下的人蜕,恐怕已经修出了一世身,真身不知道藏哪里去呢。” 蒲阴阳颤声道:“这就是道家的兵解,仙解之术吗?” 国师沉思很久,才道:“这‘兜天七秀绝户大阵’,正是徐东风修炼成功之后,才在这大墓之中开始布置,咱们在白纸屋中,被关了两百多年的‘灰煞’就是他捉来布置此阵的。” 青衣很是迟疑地问:“你是说,这修墓的主人,死了之后又活了过来,才在这墓中布置下‘七秀大阵’?” “是的,他斩掉了三尸,修出了新身,这煞尸大阵,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阻挡盗墓者,而是为了他的‘三世身’长生之道。” 世间大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无穷就是无尽,无尽就是长生。 青衣终于明白了过来,“你是说,那皇族血脉白死了?开国的皇帝也被骗了?咱们也被骗了?” “是的,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镇压龙脉一事,徐东风就是借了皇族血脉,来为自己的尸解仙之路当垫脚石!那些死去的地震中的人,也都是他的垫脚石!” 他的眼神缓缓看向问事倌,嘴角抿出一丝微笑:“徐先生,我说得对么?” 第七十九章 镜子中的沙漠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问事倌没有回声,也没看他,呆呆地盯着棺材之内。 蒲阴阳忽然道:“可是,我们镇子上那么多失踪的人呢?为什么梁寻的爹在这里,其他人都没看见?” 青衣不屑地道:“你没看到,那死人手里握的东西么?有了那东西,他的身子进不去冥殿,所以魂魄进去了,人却留在了这里!” “你……你是说……那七千多人,都进入了壁画之中?”蒲阴阳简直不敢相信。 青衣冷哼了一声:“不然呢,你以为所谓的兜天七秀绝户阵法中最后的煞尸,是用来干嘛的?他的厉害就在勾魂,勾无数人的魂,给这棺材中的主人做嫁衣!” 这墓已经到了尽头,再无别处可去,十三具青灯依然在燃烧。 也不知道徐东风去了哪里,青城的剑仙去了哪里! ‘这些魂魄的归处,或许才是徐东风修长生的地方。’白色玉棺周围是水晶墙壁,墙上荧光流动,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几个人正在细细查看。 梁寻却紧紧地握着自己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里,握着的是一个和当初自己在镇子上时,青阳子师傅给的石头一模一样。白皙,晶莹,像是白玉做成。 唯一不一样的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青阳子的点化,融化在手心。 而父亲的就这么握着。 杜方轻轻的将那颗石头取了出来,一取出来,那石头就融化在自己的掌心,和之前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 梁父的身体也开始消失。 杜方呆呆地看着,自己父亲的尸体转瞬就消失在自己眼前,他麻木,呆滞,忽然间爬起身,提着刀,将所有的周围水晶墙壁,砸了个粉碎。 他恨透了这里的一切,刚想去砸那玉棺。 梁寻整个人忽然僵住: 在碎裂的墙壁之下,水晶墙里面的液体流了出来,缓缓在地上聚成了一面镜子,将白色玉棺托了起来。 白色玉棺一浮起来,青灯熄灭,十三点‘鬼刃’没入液体之中。 国师指着逐渐清晰的镜面液体,突然颤抖着身子,乱叫道:“沙……沙漠……” 果然—— 在这具镜面液体之上,倒映出一座宏伟,巨大,无边无垠,广袤连绵的白色沙漠,沙漠之上正有九轮太阳,炙烤着烈焰白沙。 这一切和国师之前所说的一模一样,九轮太阳,九龙月亮,一片黄沙。 每个人的耳边,忽然同时响起了问世倌说过的话: 问事倌之前进墓的时候,说过,兜天七星绝护大阵,是和他们一起才碰到的,他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一路全是木头桥,铁索桥,藤桥,走的都是水路,在桥的尽头,他看到了一片白色沙漠 而这片沙漠之上,九轮月亮,九轮太阳,不断轮转。 太阳出来的时候,温度高达上千度,人几乎不能踏入,而且将烧伤的脚露了出来。 此时每个人的眼神都看向问事倌,等待着他一个解释。 没想到问事倌轻声说了句:“终于到了,走吧!” 身子忽然倒仰,跌入了银白液体之中。 他的身体一跌入,就仿佛跌入了另一个世界,消失在众人眼前。 国师立刻身子激动地将脚踩了上去。 下一刻,他的整个身子同样消失在众人眼前。 沙漠之上突然多了一具人影,正是国师站在上面,回头微笑,向着他们招手。 蒲阴阳和青衣惊魂不定,犹豫着要不要踩上去。 这一幕简直太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人踩上画面消失,然后出现在画中的世界。 梁寻却没有一丝一刻的犹豫,他早已恨透了制造这大墓的主人,就算他在天涯海角,自己也要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为父亲报仇。 下一刻,一模一样的神色,梁寻踩在了沙漠之上,见两人无恙,蒲阴阳和青衣终于犹豫着踩了上去。 下一刻,他们五个人都出现在了画中。 国师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朝着沙漠中央的一棵巨树在挥手。 那是一棵几乎长达上百丈的巨木,一道苍龙,昂首向天,唯独和之前屏风不同的是,下面没有宽阔的平原,也没有祭仙台,更没有古鼎与盘膝而坐的道人。 几人适应了周围环境之后,都是狐疑地看向问事倌: 问事倌曾说过, 他遇到的沙漠中九轮太阳,温度高达几千度,能将人融化,可现在周围除了难堪的燥热,并没有灼热的将人烤熟的温度。 蒲阴阳颇为寻味的说了句:“这里好像和先生之前说的并不太一样,敢问徐先生,你是在什么时候进的这大墓?” 问事倌沉吟了好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蒲阴阳又道,“刚才在血池之前,我看你突然间泪流满面,跪在那两个琥珀包裹的人中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没给咱们说,刚才我看你有难言之隐,没有问,但现在必须得问出来了。” “国师曾经问你,你是不是徐家后人,你没有否认……” 问事倌终于打断了他,自从断臂之后,他一直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这时终于说: “不错,我就是徐家的后人,我们这一姓已经传承了两千多年,刚才那两个被封印的人,就是我的儿子,徐东风就是我的父亲……” 这一句话说出来,如惊涛骇浪,砸在众人心头,所有人都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父亲……” “儿子……” 这怎么可能? 徐东风的儿子还活着,他是不死之身么?活了近两百年?而更奇怪的是,他的儿子,怎么会被封印在墓中的琥珀之中。 青衣刚想出声,问事倌忽然止住了她,看着梁寻和蒲阴阳,问道: “两位是本地人,本地的县志应该有记载,两百六十年前,清兵打过来的时候,烧烧抢掠,将陇西徐家的人奸的奸,杀的杀,徐家几十口一夜被灭门,为了问出徐家财宝的所在,鞑子兵四处追寻一个叫徐春风的商人?” 梁寻摇了摇头,这事情,蒲阴阳却听同行说过。 刚要搭嘴,国师忽然问道: “徐东风,就是出自这陇西徐家,对么?” “对!”问事倌面无表情。 “那就怪不得了,他要投降皇室,编造谎言,就是为了给自家复仇……” 青衣冷笑道: “我看他不止于此……” 第八十章 东宫苍龙局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问事倌看了一眼青衣,眼神转过来,看着梁寻与蒲阴阳,缓缓说道: “两位是本地人,肯定记得这事,徐春风父子三人在外经商,逃过了这一劫,那个当时奉命清缴徐家财产的将军,叫兆彗,出自满清正白旗……” 国师忽然道:“你就是徐春风?” “不错,我就是徐春风,当年我父亲升任钦天司,生怕朝堂内斗波及徐家,才让我下海经商,结果……我的长子被枭首,长孙媳妇被玷辱轮尸,一家几十口被处死,可我和另外两个儿子躲过了这一劫……” 蒲阴阳奇道:“这事我听说过,可是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呢,你怎么会活了那么久?” 问事倌苦笑:“因为,我也是琥珀里的人……” “血炼之术!”国师忽然叫了出来。 问事倌脸色诧异,轻声叹息道:“紫虚观主不愧为国师,懂得不少,家父为了将徐家血脉流传下去,又怕皇室识破他的大计,报复徐家,对我和我的两个儿子,用了血炼之术!” “什么是血炼之术?”梁寻不太明白。 没有人解释,问事倌不说话,国师也不说话,蒲阴阳更是不懂。 沉默了许久,国师忽然道:“你的父亲徐东风用这邪术,就不怕遭天道报应么?” 问事倌叹息道:“家父怕他失败,被天下的能人异士识破,遭到皇家的杀身之祸,才将我父子三人囚禁在这墓中,我两个儿子血脉不行,只能当那祭炼的材料……” “可他老人家不知道,这神法有损天地阴德,我成了不死之身,也绝了后,再也没有了生育下代的能力。徐家在我手中,应该要绝种呢!可惜他老人家不知道!” 他的脸上满是落寞之色。 青衣终于问道:“刚才血池旁边,封印在琥珀中的两个死人,就是你的儿子,也是你的‘介体’吗?” “姑娘好聪明,一点就透!” “那你为什么要进墓,为什么要冒充问事倌和我们一起来?” “因为我想看看曾经呆了两百年的地方,这么多年,在梦里,我一直看到儿子痛苦的面容,我想进来,让他们解脱!” “这些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蒲阴阳道。 徐春风长叹道:“因为咱们几个,不久将见到五千年来,第一个羽化成仙的人,那个人就是家父!” 虽然他失去了一条胳膊,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自豪神色。 “所以你现在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呢。” 青衣嘲讽他。 蒲阴阳也皱眉:“所以,你来之前,这里也没有什么煞尸阵法,对么?” “也对,也不对!” “什么意思!” 问事倌说道: “通向古墓深处的,还有一条路,横在河流中的无数道桥组成,这个孩子的父亲,应该也是从那条路过来的。而我来的时间,那是多久了?” 问事倌仰天思索,谁也没有敢出声打扰。 “我只记得那一年,西北兵荒马乱,到处是白骨横尸,异族的人骑着高头大马,马屁股上绑着一串串人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城头摆满死尸,我躲避战乱,才来到这种地方。” “那应该是六十多年前的事呢……” “那一次你没找到你的儿子?”青衣出口说道。 “没有,这古墓错综复杂,我上次就是直接来到了这里……没有家父的三尸身,也没有我儿子的封印琥珀,进来就是这片白色沙漠。” “这里还有一个秘密,你们恐怕不知道……” “什么秘密?”所有人都惊异出声。 徐春风看向梁寻:“你们本家,姓梁的核心一脉,也就是梁镇长那嫡系的一脉,就是秦皇当初赦封,守护此处‘东宫苍龙局的’守墓人!” ‘东宫苍龙局’这几个字,三个人还是第一次听说,青衣不由问道:“那是干啥的?” 没想到国师却叹息道:“没想到啊,天下的四象局,竟然在你爹的手里被找到了,怪不得他能修炼成尸解仙!” “到底是什么?”青衣有点不耐烦。 国师缓缓道: “这是天下的绝密,整个大清,估计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而在这里,就有你和我……”他看着问事倌。 没想到蒲阴阳,忽然站出来,说了句:“我也知道!” “你知道?”问事倌和国师很诧异。 一个小小的镇子上的风水先生,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秘密。 蒲阴阳昂然道:“华夏自古的传说文明里,从河图,洛书开始,天下设有四象局,坐落于渭水之滨的东宫苍龙局,昆仑之巅的西宫朱雀局,还有北冥的北宫天市局,海墟的南宫太微局,两位,我可说得对?” 国师和问事倌都没吭声,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等绝密之事。 蒲阴阳继续道:“这四象局由当初的人皇夏桀所创,具体用途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传说中这四象局里有长生之道!” “你爹找到了这地方?”梁寻和青衣同时看向问事倌。 问事倌看着白色沙漠的尽头:“家父毕生都在寻找着四象局,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垂垂老矣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这东宫苍龙局!” 国师凝思道:“你父亲用了两百年修成了尸解仙,随后设置下这‘兜天七秀绝户大阵’用来阻止这些守墓人进墓,是不是?” 问事倌赞赏地看着国师,“紫虚观主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我自己进墓遇不到煞尸,但咱们和这位小哥在一起,就险象环生,到处都是禁制与鬼物。” 说着看向了梁寻。 梁寻奇怪道:“怎么可能,难道你们和我在一起,才能遇到这些东西?” 蒲阴阳接道:“他父亲也进来了啊,可看他样子,也没遇到过,同是梁姓血脉……” “他爹走的是阴路……而且进墓之时,就已经被抽干了魂魄……”青衣补了一句。 问事倌道:“这东宫苍龙局,父亲发现之时,曾经想过进去,结果,被守墓人,梁姓一脉的人暗算,于是父亲开始游说皇室,借皇家的人镇压守墓一族,梁家的祖宗两百六十年前,就被铲除干净,结果他们死灰复燃,又悄悄混在军民之中,经过了这两百多年,也光明正大地在此处建立了梁姓的祠堂。” 第八十一章 七层琉璃塔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蒲阴阳和梁寻同时看向青衣,纳闷道: “那一日在梁家的大厅之中,梁镇长尸身和他们家几十口人集体失踪,不是你搞的鬼?” 青衣冷笑:“我要有这么大本事,也不会在墓中受这种苦呢……” “可是……你和我师傅在天上斗剑之时,那神法,修为,几乎和神一样,我还纳闷,你一直在隐藏实力,跟着我们一起,就像是打回了凡人之身……” 青衣嘿的一声,“那不是我,梁镇长阴险狡猾,我以为弄死了他,会很轻松,结果,他借用我的阴身,勾动了墓中堕神的阴气,将这墓门打开……” “不是你们钦天监的人打开的这墓门?怎么栽在镇长的身上……”蒲阴阳开始怪叫。 国师终于站了出来,说道:“我们和梁镇长的目标一致,他是为了杀这个鸠占鹊巢的东风先生,我们是为了将龙血神剑拔出,虽然也不知道有没有,梁镇长利用青衣和萧二先生,将你们镇子彻底锁死……” “镇长大人惊才绝艳,夺了青衣的魄,利用她的阴身,勾动了墓中的亡魂阴气,将门打开……” 梁寻忽然打断了他:“那我们镇子上的人呢?那七千人都被镇长血祭了?怎么可能?” “你们真有那么无辜?” 国师没有回答,神色和善地看着蒲阴阳: “蒲先生,这四象局的秘密,也是你从镇长大人的府上偷看到的吧!” 蒲阴阳半天没有回答,终于长叹一声,说:“是的……”他确实是在镇长的某处枕头下看到的。 “那等会你们就会看到了,为什么镇长大人,要借这七千人的阴魂!” “走吧!” 梁寻还有一个疑问,问他:“那只白面猴子呢?还有那七具青铜棺是干嘛的?” “那是家父带进墓中的小白,随家父一起修炼,已经生出了灵智,和平常人无异……” 梁寻还想问,突然,这片沙漠上的九轮太阳,依次沿着西边沉去,东边的月亮开始升起,天气开始逐渐寒冷了起来。 蒲阴阳和青衣吃惊地看着这天的异象。 “你来过这里吧?”他们一起看向问事倌。 “你们想问什么?” “这里你来过,不该说道说道?” 问事倌冷哼了一声:“我在沙漠的边缘呆过,那时候家父的尸解仙一世身还没有修出神,所以对这个画中的琉璃世界,我和你们一样,也是第一次来。” ‘琉璃世界?’青衣和蒲阴阳异口同声,诧异的问道。 “对,这就是东宫苍龙局的琉璃世界!” 这真的是一个秘密套着一个秘密。 徐东风发现了东宫苍龙局,发现了其中的琉璃世界,找到了长生之法,于是动用军民,借来皇室之血,十万亡魂,在这四象局中筑起了大墓,开始修炼尸解仙。 而梁镇长一脉,作为守墓人,自然视他为眼中钉,那些无辜的镇民,要被他祭炼来对付这个已经成仙的仙人么? 梁寻心中嘀咕着无数个疑问,跟着他们往沙漠中走去。 蒲阴阳边走,边看,佛经中的琉璃世界称之为人间净土,和西方极乐世界一样,琉璃为地,金绳做界,城垣宫殿都是七宝琉璃所筑成,可这里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白沙,就只有远处恒古立在天地之间的巨树。 别说建筑,连个人影也没有。 那道擎天巨树,看着不远,他们足足走了月阴太阳轮转了九次,才走到下面。 每个人都发现了异样,就是这白色沙漠和问事倌说的并不一致。 他说能冻死人,热死人,可在这里,一切都显得很正常,远远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么恐怖。 此时的五个人,已经默默分成了三派, 真相即将揭晓,谁也再懒得过问。 说不定一刻钟之后,就是仇人,立刻要动手。 突然,蒲阴阳惊叫了一声,拼命的朝沙丘高处跑去。 梁寻立刻跟了过去,突然看到一片几乎超乎想象的景色: 眼前是一处沙漠中的洼地,远望只是一片黄沙,近看才知道这洼地里另有玄妙,在这个巨大的洼地之中,一汪血红色的湖水,呈人的心脏形状分布,湖水旁建着一座青铜古塔,上面镶嵌着七宝琉璃。 蒲阴阳叹息道:“这就是佛经中传说的‘七宝琉璃塔’吗?” 这和之前的所有佛经记载中的都不同。 青铜宝塔没有一丝丝铜绿,在烈日的灼烧下褶褶生辉,真的像是到了极乐世界。 可这个世界里,别说人声,连生物的声音都没有,全都是一片死寂。 到了宝塔之下,他们终于看到了远望的巨树形状, 这巨树无根无枝,下端只有不到一米粗,插在七宝琉璃青铜塔尖,这神奇的一幕让人连连感叹,这天地造化该有多么神奇。 国师当先走了下去,青铜塔看着很远,其实一点也不近。 走了很久,所有人才走到塔下。 宝塔的第一层很大,国师率先走了进去,这里面却什么神仙塑像,佛魔雕塑都无,只有一座屏风,立在楼梯门口。 屏风上画着一道苍龙,昂首九天,在龙身下面,是一座宽阔的平原,平原广袤无垠,中间有一座祭仙台,台上放着一座古鼎。 奇异的是飘在古鼎之上的一个盘膝而坐的道人—— 鹤发童颜,栩栩如生。 这座画像在之前的古墓尽头,他们见到过,简直像是屏风刚挪过来一般。 第二层也是什么都没,中间立着屏风,这次的画风和之前就不一样呢,苍龙已经起势,浑身紫气,从江面中托水而出,龙吟声几乎震撼九霄风云。 三层的屏风更诡异: 刚出水的潜龙还没翱翔九天,就被人斩断龙身,用三十六根铜钉钉死在群山之上。 蒲阴阳忽然道:“咱们县城传说中的潜龙出渊,兴龙山将要飞跃九天的真龙,在即将腾空飞天之时,被刘伯温御天子之剑,斩断在飞天化神前夕,说的就是这条龙吧!” 梁寻也惊骇的点点头,他也没想到,县志中的记载竟然是真的,民间的传说也是真的。 四人忙走上了第四层。 屏风上的大片绿洲之上,巨龙奄奄一息,十三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在龙身上划出十三道伤口,趴在地上大口的吸吮鲜血,一个白衣道士,正站在龙头之上,将龙筋割了下来,远处的草地逐渐变成了沙漠,龙身已枯萎,凋零,开始融入这片土地之中。 第五层的画面却让人看不懂呢,几乎上百头巨龙与青鸾凤凰在九天之上大战,上万丈高的山尖之上,到处挂着战死的凤凰与巨龙尸体。 所有人都纳闷地看着屏风。 第八十二章 苍龙背剑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国师突然叫道: “这是神话纪元时代的十二祖巫之乱,龙凤大劫,三族争雄天地之主的神话故事!难道……难道……神话也是真的吗?” 他开始自我怀疑,青衣很好奇,问他:“啥是龙凤大劫?” 国师开始解释: “中国的神话之中,盘古屠戮了混沌,灭杀了众多的混沌魔神,终结了魔神时代,以斧开天成功,盘古死后,为了削弱混沌魔神时代遗留的血脉,天地大道生出龙凤麒麟三族,为了争夺洪荒之主,三族混战,洪荒碎裂,龙凤麒麟三族化为历史尘埃。” “自此天地灵气开始消散,华夏进入神话时代,人族崛起,成为天道种族,这就是华夏历史的诞生。” 青衣只‘哦’了一声,他对这段历史并不了解,只知道三皇五帝,并不知还有什么洪荒时代,神话时代。 国师边解释,边上了六层,六层的屏风颜色已经变成了黑漆漆的大理石,用金漆描红。 苍龙背上插着一柄巨剑,浑身鲜血横流,从东海蓬莱仙岛,一路沿着黄河而上,到了渭水之滨,终于力竭,她盘旋在山岭之上,奄奄一息,在她的肚子下面,正有一条小青龙,身带紫气,从腹中孕育而生。 “原来苍龙是一条母龙,我说怪不得东宫苍龙局在咱们渭水河边,原来是从东海一路逃过来的,看来那条长大,即将起势的紫色苍龙,经过上万年的生长,刚要潜龙升天之时却被人钉死在这葬龙岭下。” 蒲阴阳叹息道,梁寻也瞬间恍悟,他还一直在纠结,东宫苍龙局,为什么会在西面的渭水之滨。 他两个终于想了个明白。但国师却看向屏风下的一行小字: 诸天隐退,仙道不显,神道凋亡,人道巅峰 ——是为绝地天通四象局。 字是标准的楷书,看来并不是上古的大能所写。 一行人立刻又上了七层,这是七宝琉璃塔的最后一层。 蓦然间,所有人眼前一黑,仿佛进入了黑域,伸手不见五指。 国师沉着的拿出火折子,点了几次都点不燃,青衣掏出了荧光石,所有的照明手段在此处好像忽然都失去了效果。 国师轻声道:“大家手拉手,千万别走散!” 梁寻走在最后,左手被蒲阴阳紧紧的握着,手心传来的湿汗证明蒲阴阳纵然见多识广,此时也紧张得不行。 在这个未知的七层世界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绝大的恐怖在等着他们。 每个人的呼吸都很粗重,四周显得太寂静。 梁寻左手被握,右手伸出去,突然,摸到了一件软腻,湿滑的肌肤。 梁寻还以为抓到了谁的身子,故意捏了捏。 没有人出声,也无人喊痛,那就是说明……这第七层的黑暗中,又多了一个人。此时的梁寻忽然觉得自己后颈的寒毛立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这是一个活人!’ 他退在墙边,已经察觉到这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七层有一股诡异而浩大的气息,在黑暗中潜伏。 蒲阴阳突然吓得一声尖叫,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这一声尖叫很短促,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再也叫不出来。 国师和青衣的呼吸忽然之间变得粗重起来。整个房子里忽然散发出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 就在这时,一轮明月从七层琉璃宝塔顶上,月华照下来,照在一个盘膝而坐,鹤发童颜的道人脸上。 黑暗的房子中在皎洁的月光下,终于清晰了起来。 蒲阴阳的喉咙被国师死死掐住,问事倌匕首刺在青衣的大腿上,鲜血直流。只有梁寻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月光照入这黑暗的房间,那股诡异的气息突然消散,五人一下子从失迷中恍然醒悟了过来。 这自相残杀的画面让几个人震撼不已,国师松开了手,蒲阴阳被捏得一直咳嗽,骂道:“你特娘好大的手劲!” 国师忙道歉:“对不住之至,刚才忽然有个人在我耳旁说,你今晚要死了,我以为是此地的鬼物,一手捏住了他脖子。” 问事倌一抽出匕首,青衣疼得大叫一声,问事倌却纳闷道:“我也是,刚刚有人使劲抱着我,想勒死我,我不得已才掏出匕首反击。” 问事倌急忙道歉说:“看来这黑漆漆的房子有问题,这月光是救了咱们三,青衣姑娘,你没事吧?” 青衣站了起来,刚才他感觉到那股诡异而浩大的气息时,隐约感觉到危险,挣脱了蒲阴阳的手,躲在墙角。 “没事就好!”蒲阴阳看向那道月光,是刚才这升起的第一道月光救了他们。要不几人此时早已自相残杀而死。 此时眼前的几人都惊呆得合不拢嘴,他们在屏风上见过的那个道人,此时活生生的就坐在众人眼前。 一座古鼎之上,画着周易的三十六卦乾坤图,道人的身体就飘在这乾坤图上面。 更奇异的是他的头顶。一柄巨大而浩瀚的长剑,伸向苍穹,悬在这天地之间,浩大恢弘的剑意盈满整个剑身。 九点月光映照在剑身之上,一股古老的征伐杀戮之意磅礴而出,隐隐然似乎发出悠悠颤鸣之声。 蒲阴阳颤声道:“好……好大的巨剑……可是咱……咱们刚才看见的这剑不是一棵巨树吗?” 这巨剑虚悬在道人头顶,剑锋锐利,经过千万年的岁月也丝毫不损其剑威。 此时,鹤发童颜的道人一股子,古月凌空,仙人问道的意境。 “这就是建造这座大墓的地仙,徐东风么?” 此时的梁寻终于明白,他刚才捏到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道人呢,他修尸解仙成功之后,来到这琉璃世界,巨龙埋骨之地,想在这把杀了巨龙的神剑之下,修出三世身,永生不死。 国师却盯着那把巨剑,喃喃说:“这剑在外面看来是一座贯彻天地的巨树,在这里看来,却是一柄征战杀伐的巨剑,看来月阴和太阳轮回,这把剑的剑身也会迷惑人的心智。” “怪不得上古巨龙能被杀死,这么浩大恢弘的剑威,我是真的相信咱们远古神话中真的有神仙呢,这简直不是人力可为……” 第八十三章 三世身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现在怎么办?”青衣问出了这句话。 问事倌呆呆地沉思着,盯着眼前道人,那是他久远的父亲,道人年轻的脸庞依稀有自己父亲的影子,此时若是被人毁坏了肉身,那几百年苦修,全都化作了泡影。 “走吧!”问事倌佯装淡定地说。 蒲阴阳却不答应了,说:“咱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啥也没捞到,我看这道人尸身百年不腐,拿出去说不定能换几个大钱,这一趟进来,毫无所获,就像只经历了一段故事。财宝金银,毛都没一根。” 问事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说:“你忘了刚才自相残杀的事?若不是梁寻刚才碰了他尸身,也不会让我们三人失了心智,互相残杀。” 梁寻细思了一会,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自从自己在道人身上软肉上捏了一把,房子里开始出现一股子潮水一般恐怖浩大的气息。 三人就是被这诡异的气息影响才互相残杀,也亏得七星碧玉刀在自己身上,要不然早已身断几截,人头落地。 蒲阴阳还是不甘心,俗话说贼不走开,他进这大墓,就为了几件墓中的明器,可这除了石头,就是青铜棺,根本没有自己能搬动的东西。 而且在他心里深处,隐隐然觉得这道人身有长生的秘诀,比这墓中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值几千倍,这就是他之所以坚持将道人背出去。 “你要怎么样?” “我想把他背出去……” 国师似乎胸有成竹,又似乎另有打算,直接让开了身子,指着道人尸身说:“你背吧,说了事自己负责!这次可没有人救你……” 说着和青衣退到了门口。 蒲阴阳看向梁寻,他断了一条胳膊,一个残废,自然将道人尸身弄不下来,只能求助梁寻,这里四人之中,也只有他才会帮自己。 这正从梁寻的心上来了,当见到自己父亲横死在这墓中,他就恨上了造墓之主,也就是眼前的道人,国师和青衣都不站队,问事倌一个人,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们两个人。 蒲阴阳据理力争来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好叻!” 梁寻刚想跳上去,蒲阴阳从怀中掏出一大包物事,叫道:“等等,咱们以策完全!” 他掏出捆尸神,朱砂,金漆,墨斗线,雄鸡血,洒在道人身上。 梁寻有点惊呆地看着这一切。 不明白蒲阴阳断了臂膀,也还背着这么多东西。 这个蒲阴阳似乎有一点陌生,和之前那个贪生怕死的人,完全不是一个人。 梁寻正在纳闷, 蒲阴阳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捆尸绳上,弄成绳结,套住盘坐的尸身,用力一抗,竟然纹丝不动。两人合力拉了半天,道人的尸身就像是石雕一样沉重。 忽然之间,房子里忽然黑暗了下来,原来一道乌云正飞了过来,恰好遮住了天上的月亮。 国师一看不对,大叫道:“快跑!”拉了青衣的手,脚步登登声中已经跑下来七层,问事倌诡异的一笑,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蒲阴阳和梁寻面面相觑,正在犹豫。 倏地,黑暗中一点星光亮起,竟然是道人的尸体睁开了眼,蒲阴阳吓得一声大叫,从古鼎之上跌了下来。 梁寻和蒲阴阳两人不要命地冲向楼梯门口,头撞上了棉花,立刻又被反弹了回来,他们似乎被一道空气墙挡住了去路。 梁寻张开嘴大叫,却听不到自己恐惧的呐喊,那是一道水雾织成的透明墙壁,柔软,坚韧。 蒲阴阳突然疯了一样,倒在地上乱吼乱叫,一只仅存的胳膊不断去抓自己的脸,衣服,肌肤。一直抓得鲜血淋漓。 看着如此恐怖的一幕,梁寻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脸上也开始痒了起来。然后周身到处,奇痒无比,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他摸向自己的胳膊,胳膊上忽然生长出无数苔藓一样的疮口,摸向自己的脸,脸上也长满了苔藓,这一发现让他魂飞天外,这是什么诡异的力量,奇痒与剧痛立刻将他拉回现实。 梁寻忍不住学着蒲阴阳在地上打滚,蹭来蹭去,这并不会减轻瘙痒难耐,几乎痒到骨头深处的难受,肌肤摩擦地板,粗粝的痛苦感才能稍微解解这难以忍受的痒意。 两人都撕下了衣服,在地上惨叫呼嚎,神经的剧痛让他突然晕了过去,但很快又被疼醒,开始拿自己的脑袋疯狂地撞着地板。 在这仅存的一丝理智中,梁寻突然间咬破舌尖,趁着那一丝剧痛带来的清明,抽出身上的七星碧玉刀,剁在盘膝而坐的道人身上。 道人身上的肌肤很柔软,这一刀却根本剁不下去。在他的身周,已然氤氲起一股黄光月华,闪着神光。 那只凌厉的眼睛看了梁寻一眼,梁寻的脑子中突然跟炸了一样,所有神志不复存在。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嘶声惨嚎。 此时,国师和女军官站在琉璃宝塔之外,听着夜空中传来厉声的惨叫嘶嚎。 国师长长叹息了一声,说:“人,本不该起贪念的。” 问事倌默默地走了过来。 国师忽然问道:“徐先生,恭喜令尊修成了三世身,成为这世间第一个飞升的仙人……” 问事倌看了看他,又看着远处的沙漠,淡淡地说:“还早着呢,你没忘记,这古墓之中,还有青城的李慕瑶,葬云古镇的梁镇长吧!” 青衣立刻补了句:“还有那七千个亡魂,也不知道被镇长接引到哪里去呢,这些都没解决,而我们所找的龙血神剑,也没有下落!” 问事倌看着远处,插在青铜塔顶的那柄巨剑,忽然说,“那就是龙血神剑,从苍龙负伤前来,陨落在此的时候,就成了真正的东宫苍龙局。” 青衣讶异道:“这个世界,早在几千年前就有了?” “是的,父亲发现了这把剑,也发现了这个世界,那头苍龙生下的小龙,就是借的皇室之血,十万亡魂,镇杀在此的……” 国师幽幽地道:“令尊当年对外称是斩了龙脉,实际是斩了一只潜龙在渊的小龙,以龙气和血脉,温养自己肉身,才修出的三世身吧!” 问事倌看了他一眼: “你说得不错,等那两个镇子上人的被献祭完,这里的决战就将开始了……” “决战?” “嗯,李慕瑶从进入墓中,就盯着家父,梁镇长埋伏着七千亡魂,也在盯着家父……” 国师的脸色忽然颤抖了起来: “刚才那两人,是不是被你下药迷了心智?” 问事倌没有否认,诡异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说: “家父离最终一跃,需要活人的精血来重塑肉身,所以,我将他们带了进来!” 第八十四章 徐东风的旧身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徐先生果然深谋远虑……”国师赞叹了一句。 问事倌面无表情,说了句“彼此彼此……” 青衣看着天边即将消失的月亮,也是颇感沮丧: “月亮下去了,太阳要升起来了,咱们忙活了一整场,都给人做了嫁衣,当初在京城,又怎么会想得到,这所谓的龙血神剑,不过是背在巨龙脊背之上的一把剑! 国师也叹息“梁镇长身为守墓一族,将咱们骗过来,帮他开门,也不知道,这梁镇长真身,会不会在此处出现!” “还有那李慕瑶,真想见见青城最后一代剑仙的绝世风采!” “你很快会见到的!” 问事倌淡淡地道。 话声刚落,九轮太阳终于重新升了起来,驱散天空中的阴霾。九道精光照在七层琉璃宝塔之上。 突然,几人耳中传来一声轻鸣,似乎神剑出鞘,在白昼之中放出灿烂的光华,整片沙漠霎时间被剑光所盖。 一道裸露的金色身影,从七层琉璃宝塔中冲塔而出,带着一股火焰,在浩大,直达天地之间的巨剑血槽上飞速上升。 “发生什么呢?” 国师和青衣忙遮住眼,眯着眼睛,看着从宝塔之中冲出来的金色火焰,带着焰尾,扶摇直上九万里,往九霄云外而去。 问事倌颤声道:“父亲……父亲……”他跪在地上,哽咽道:“父亲修出三世身呢……他悟到长生的秘诀呢。” “那是你的父亲?我怎么看着更像是青城的剑仙!” 青衣看着这天地异象,紧咬嘴唇,想出句什么出来,又觉得话哽咽在喉咙,说不出口。 蓦然,巨剑离开七层琉璃宝塔,宝塔周围的血湖沸腾了起来,巨剑身周的空气变得灼热,血水冒出宏伟的白气,蒸腾而上,瞬间将一座湖水蒸干,露出丑陋,带着白骨的湖底。 七层的青铜琉璃塔上,忽然一滴,一滴,开始流下铜水,整座青铜古塔开始融化。 国师和青衣被灼热的气浪逼得退回远处。 国师轻声道:“那两个人应该被烧成水汽了,这样的温度,谁的肉身也扛不住!” 巨剑离地,飞向九霄之外的苍穹,灼人的温度也开始褪去。 沙漠之上的九轮烈日,忽然间聚在一起,飞入剑身,整座沙漠失去了阳光,倏地间黑了下来。 国师突然站起身,似乎感觉到了刚才的惊变,急忙道:“快走,这座琉璃世界要坍塌了。” 他的脚步还没挪出去。 一道金色剑光,仿佛从九天之外飞来,宏大的剑光瞬间照得整座沙漠如白昼,笔直地从天而降,插落在七宝琉璃塔顶。 浩大恢弘的剑威散发开来,发出悠悠的颤鸣之声。 当青衣站在七宝琉璃塔外,看着即将消失的九轮月亮,感叹‘月亮下去了,太阳要升起来的时候’。 青铜塔七层的梁寻脑子正疼得炸裂,颤声嘶叫,疯狂地拿着自己的头,去撞头顶上的剑锋。 剑锋锐利,梁寻头上鲜血长流。 就在月阴太阳转换的那一刹那,天空中的阴霾被驱散,九道精光,照在剑身之上。 梁寻的脑子当中清楚的听到一声宏大的道韵,像是剑身的鸣叫,仿佛万年的离散,终于看见了亲人,鸣叫声中带着狂喜,蓦然,他的身子心脏之处, 眉心两道剑芒同时汇入那巨大的剑身,发出狂喜的颤动之音。 像是一对隔着银河,几万年不曾相见的夫妻,那一刹那的对视。 剑身发出神光,如长剑出鞘,在这白昼之中,灿烂的光华绽放,笼罩在整片沙漠之上。 忽然间,脑海中刺入了一道神念: ‘这是荒古神剑——龙渊,我在此处注入了剑灵,也在你身上种了剑灵,你借此处龙气斩杀徐东风的旧身,我去盯着他今世之身,青城李慕瑶!’ ‘祖师,是祖师!’ 梁寻的心中一阵狂热的念头冒出。 从大门开启那一瞬间,埋在棺中的剑芒,自动找寻上了自己,在子母煞尸的棺中,也是这样一道剑芒,汇入自己眉心。 原来祖师早已经安排好了。 眼前的这个道人,就是两百六十年前的徐东风,一代地仙。 而且听祖师的神念传语,这人神通太广大,竟然真的修出了三尸身,将真身藏在了别处。 祖师不能分心,只能拜托自己。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可是,自己从来没修过剑,怎么才能斩杀这个不死不活的怪物呢?’ 眉心剑芒汇入那巨大的剑身。 梁寻的整个身子,忽然间开始燃烧,一股庞大的吸引力来自天穹深处,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离弦之箭,从七层琉璃宝塔之中飞身而出,沿着剑身而上。 在这一刻,身上所有被诡异的黑暗引出的苔藓疮口,都燃成灰烬,身上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生长。 脑中被道人犀利的眼神,刺入的无形无质介质,被宏大恢弘的剑韵震散。 虽然整个身体在燃烧,可此时的梁寻却感觉无比的温润舒适,有生以来,肉体从未有如此刻,如此充满力量,仿佛天地间的力量都汇合在双臂之中,自己双手能捏爆世上任何东西。 一道念头从心底冒出: “原来祖师一切都早已准备好了……” 他的身体沿着剑身飞速上升,而且越来越快,来自剑身顶端的吸力,越到尽头,越庞大。 身后的整个世界在慢慢变小,开始逐渐出现曲线,曲线慢慢弯曲,整个苍穹也开始变得黑暗,白色的沙漠到最后变成了一个白点。 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这把来自上古,充满力量感的惊天神剑在合体。 剑芒带着他的身体,他的神魂,他的精血,没入苍穹之上的那个顶点。 梁寻开始觉得头晕脑眩,整个身体的血液此时都开始流出来,汇向剑柄。 这把天地巨剑之上,是陈旧的青铜花纹,上面斑驳铜绿,经过自己血液的滋养。 开始脱落,露出光滑而晶莹,璀璨而美丽的神光。他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任何物体,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倏地,手臂之上传来一阵巨震,跟着脑子中传来浩瀚宏大的剑蕴,一柄晶莹剔透,长达万丈的剑身,从九霄苍穹中的飞身而下。 沙漠之上的九轮烈日,带着刺眼的金光,一一没入这宏大的剑身,跟着,九轮金光的月牙,也是从沙漠彼端飞身而出,排队没入剑身。 晶莹剔透的剑身终于裹着金光,从苍穹中刺下,刺破无穷的黑暗,剑如流星飞仙,剑光将沙漠照得亮如白昼。插落在七宝琉璃塔顶。 刺破乾坤图上的黑云,刺入这个黑衣道人百会之穴。 第八十五章 创世神剑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霎时间,七层宝塔中,黑气爆炸四散,整个黑衣道人的身体化成了齑粉,消散在金色的光芒中。 宏大恢弘的剑威散发开来,发出悠悠的颤鸣之声。 梁寻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把金黄色的长剑插在乾坤图中,剑身金黄,带着无穷的旷世剑意,金光闪耀,刺得人耳目生疼,剑柄剑身之处暗红的血色萦绕在古朴的花纹之中。 梁寻知道,那断裂之处是自己全身的精血。 剑身一面刻着日月星辰,一面刻着山川草木,花纹精细绝伦。 在那道血痕之下,是两个古朴昂然的篆字—— 龙渊 梁寻轻轻的,小心翼翼地,缓缓慢慢,躬下身,将这把长剑握在了手中。 原来这就是祖师口中,所谓的神剑龙渊。 此时他的心情是平静,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激荡。 全身的精血骨髓都被这恢弘的剑意温养过,在拿到手中时,只有波澜不惊的平静。 剑柄入手那一刻,梁寻仿佛感受到了这把旷世神剑的历代主人,对着洪荒神话中的万千神魔,一往无前的人皇气概。 这种感觉很快如潮水般退去,因为他听到了来自地上一声衰弱的呻吟。 蒲阴阳居然还没有死,他身上的创痕被浩大的剑意斩成灰烬,全身布满了黑色窟窿,他嘴里喃喃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梁寻忙俯下身子,趴在地上,仔细想听他在说什么。 “那剑……那剑……”梁寻忙将神剑递在他的手中。 蒲阴阳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剑身入手,仿佛重新注入了生命气息,话声也开始流畅起来。 ‘我……我一生和死人打交道,进过无数墓葬,今日临死之时,哎,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神器,这一辈子也不枉白活了。’ 他叹息了一口气,接着说:“这……这神物有灵,引导你来找他。看到你成为神剑的主人,我感到……好高兴,能支撑天地,斩远古真龙的神剑,竟然在……在我眼前……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祖先盗了几辈子墓,也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我到了九泉之下……跟他们说起……应该都认为我在吹牛吧……” 蒲阴阳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得太猛引动胸腔,开始疯狂地咳嗽起来,鲜血不断地从他口中,大团,大团地喷出。 梁寻看得一阵一阵伤心,这世上除了父亲,也就这个老头关爱过他吧。忍不住安慰道:“你慢点说,等会我背你出去,找个好郎中……” 蒲阴阳欣慰的面容浮现出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是……不成了,你还有大好的前程,这个琉璃世界失去了神剑撑持,不久将崩碎,这……” 他指向自己的怀中,“这是……我刚从徐东风老狗身上摸出来的,你帮我拿出来……” 梁寻在他怀中一摸,带出来一本羊皮册子,一碟黑色的罗盘。 递在蒲阴阳手中,蒲阴阳推了推,说:“你拿着,这是咱们用性命换回来的,孩子,我要死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梁寻确实不知道蒲阴阳的名字,从他认识蒲阴阳开始,大家都叫他蒲阴阳,红白喜事上也是这么叫。 “我……我叫蒲占鱼,占璞的占,阴阳两鱼的鱼,孩子,你记着我的名字,我死了也算是没有……白死。”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终于寂寞无声。 梁寻握着那只逐渐冰凉的手,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他看向窗外,窗外狂风卷起的风沙已经袭近,漫天的黄意已经分不清天与地,整座青铜古塔,忽然间一寸寸,出现裂纹,开始崩裂。 梁寻收拾好东西,爬出了窗外,坐在塔顶,看着远处狂奔的两道身影,在身后还有追赶的问事倌。 那是国师和青衣,头也不回地往沙漠边缘奔跑。 问事倌也跟着跑了出去。 青色的苍穹露出一道一道,巨大宏伟的裂缝,刚才被剑气蒸干的红色龙血从裂缝中喷薄而出,和火山爆发一样,冲出云霄。 梁寻此时面对天地之威,忽然间变得很平静,他见过苍穹之上的世界,他也相信,这座七彩琉璃宝塔的顶端就是这,琉璃世界的真正出口。 风沙漫天,白沙子逐渐将古塔淹没,天上的穹顶崩裂,露出完美的星空。 星空轮转,旭日东升。 梁寻坐在神仙峰顶。手中握着一块龙血琉璃。 这是上古苍龙将死之际,用古神血脉炼制出的琉璃水晶,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在神仙峰顶的穹顶之处,造出一方琉璃世界,以龙渊这把弑身神剑做创世之柱,将剑柄剥离出来,埋在琉璃世界之外的葬龙岭下。 如此神剑失了神志,龙渊剑脊逐渐腐化,变成苍天巨树。 这就是琉璃世界的由来,也是梁寻一家子悲剧的由来。 从上万年之前,就已经埋下了因果,而他们梁家,正好成了这座世界的开墓人。 金黄的龙渊神剑太过刺眼,梁寻知道,一旦自己回到世俗世界,这神剑必然会被有权势之人夺走,他站起身,四处打量,最后选中了那块石头, 神仙峰的峰顶他们之前,杀了青霜之后,路过云桥时路过,自己还将子母煞尸的雕像翻了个个。 那座宽阔的平台上,永不熄灭的地火也没了,梁寻知道,这是琉璃世界崩碎的结果。 有着三块分支的大石头依然还矗立在原地。 神剑削铁如泥,剑身插入石头时,宏大的剑威将子母煞尸像崩成了一团脓血。 一两天之前,众人还束手无策,强大无比的鬼母,在神剑剑威之下,连一息时间都没崩住。 当梁寻看到脓血时,才知道棺材中的子母煞尸本体就是曾经自己颠倒的小石像。吸收紫气,月阴,余晖,逐渐成煞。 安置好了神剑,梁寻翻开了羊皮册子。 羊皮册子上写着楷书,这是一代地仙徐东风的一生本事所在,只有上下两卷,‘玉尺经’‘玉髓经’ 梁寻翻了半天,每个字都认得,可连在一起根本看不懂。 他正聚精会神地研究,山腰之处,蓦然传来大树倒塌的嘻嘻索索的声音。 梁寻立刻收拾了起来,警觉地向下望去。 第八十六章 陷阱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当琉璃世界开始碎裂的时候, 问事倌和国师,还有青衣,三人等在沙漠深处。 一直盯着,等待着问事倌口中,所谓的决战来临。 可三人既没有等到青城的剑仙,也没有等到梁镇长的后手,他们亲眼看到了,在沙漠尽头,那把支撑天地之间的巨剑消失在了七层琉璃塔顶。 这一刻, 仿佛所有的剑意,剑气,剑威都被徐东风的道身吸收,整座青铜古塔,忽然间一寸寸出现裂纹,开始崩裂,坍塌。 国师和青衣再不敢看,支撑这天地的巨剑消失,琉璃世界穹顶必定会压下来,狂风从白色沙漠的四周开始卷了起来,形成无数道龙卷风,从边缘开始卷起。 国师开始狂奔,头也不回往沙漠的边缘跑。 天穹之上露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无数道红色血气从裂缝中喷发而出。风沙漫天,吹起的白沙移动着前进,彻底将青铜琉璃塔埋没。 天上的穹顶掉了下来,将风沙淹没。 这个琉璃世界彻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国师出来的时候还是站在白玉棺前。 白玉棺材已经碎成了粉末,徐东风的人皮遗蜕也烧成了灰烬。国师一下子愣住了,明白不过怎么回事。 问事倌,呆呆地看着这堆灰烬,心里满是疑惑,自己的父亲明明修出了三世身,引发了天地异象。难道……难道真的是白日飞升吗? 他激动地朝着遗蜕磕了三个头,随后走出了长长的甬道。 这甬道出口已经彻底被洪水淹没。 他们进来时,河流还是清澈无比,连脚脖子都触不到,此时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浑浊污水,将整座河谷淹没。 所有之前的一切草地,森林,茅屋都被淹呢,而洪水还在不断的上涨,不到片刻功夫,甬道里的水就到了齐胸之处。 望着漫山遍野的洪水,国师绝望地叹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个琉璃世界一坍塌,连外面的世界也被淹呢,咱们出不去呢。” 青衣浮着身子,从洪水中取出一个瓷瓶子,忽然叫道:“不对!”立刻又捞出一断木梁。 国师立刻叫道:“这是外面的东西,古墓之中不可能会有。是梁镇长那个王八犊子!” 青衣点了点头,这古墓之中的河道与渭河相接,梁镇长的后手不是对付徐东风的,而是对付他们的。 他肯定在古墓深处找出了接口,渭河水位高,一旦倒灌,这里必定会被汪洋淹没。 “这狗日的,我看他是想将所有人都埋在这里。” 问事倌呆呆的不语,这和他的料想出入的太大。 本来以为,梁镇长借了青衣的阴身,将镇子上七千活人血祭在墓中,是为了对付自己的父亲和那青城的剑仙。 谁也没想到,梁镇长是想让所有人都死。 此时的水位越来越高,这甬道之中是待不下去呢, 青衣拉着国师,找了块飘着的船木,顺着下游而去。 二人飘出好远,国师突然惊叫道:“前面是条十几公里的山洞,水进得去,却没有落脚之地,咱们肯定会被淹死在这里!” 他猜得一点没错,二人漂在水面上,远远地看到洪水在洞口被堵住,洪水流量大,洞口水越聚越多,形成无数的大漩涡,所有水面上飘着的东西都被漩涡漩了进去。 国师忽然生出一种无力之感,人在大自然的力量跟前真的太渺小。 忽然,青衣指着不远处的悬崖惊喜地叫道:“棺材,是棺材!” 说是在悬崖上,其实是他们漂在水面上视界不宽,这并不是大墓中的悬棺,而是他们从锁龙井中坠下来时的七具青铜棺材。 棺材中空,密封极好,竟然都飘在水面上,随着铁链一晃一动,铁链很粗,棺材也并没有被卷入漩涡。 二人惊喜过望,在将死之际见到这些棺材,无异于溺死之人抓住一根稻草。 他们手脚并用,终于爬上了青铜棺材顶,抓住铁链喘息。 国师叹道:“果然是先秦时代的神物,镇守这座大墓,怪不得徐东风在此地设置了锁龙井。” 二人本打算攀着铁链上去。 没想到洪水来得很快,很快涨了上来,在洞穴口越聚越多,将这些棺材托了上去。 国师紧紧地抓住锁链,俗话说越老越怕死,仗着对危险灵敏的嗅觉,他无数次出生入死,都活了下来,倚仗的就是自己这个鼻子。 在即将进入锁龙井时,国师忽然问道:“你说……那具煞尸鬼母会不会还在井口等着咱们?” 不用他们说,两个人同时发现,这铜棺,并不是被水漂起来的,而是有东西,不断地在上面拉着铁链,将这七具棺材拖出了身。 国师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而且更让他吃惊的是: 两人的人头刚刚浮出水面,十几道绳索甩了过来,套住他的脖子,将他们拉了上去,对付青衣的手段更是简单得多。 青衣被污水呛着的眼睛还未睁开,腥臭的狗血就迎面喷在脸上。不少人在旁边大喊:“快绑住他们,这是起煞的死尸,要吃人的!” 还有人拿着桃木剑,在二人身上刺来刺去。 国师甩干头上的狗血时,身子已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眼前几乎有上百人,密密麻麻地站在眼前,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全都是破旧的庄稼人衣裳,有人头上还蒙了头巾。 少女们眼神恐惧地躲在大人后面,偷偷的打量他们这两个‘煞尸’。 国师吐出嘴里的狗血,愤怒地骂道:“他妈妈的……” 这是葬云古镇之上,上几百号的村民,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爬上了神仙峰,在此地挖宝贝。 周围的人群脚下,有不少的青铜镇龙钉,被用钢钎,铁锹挖了出来,扔在地上。 这里只有蒲阴阳,梁寻国师和他们两来过。 青衣只说了一句: “坏了!” 梁镇长并没有死,更没有进入墓中,他早已在将这些人骗入墓中之后,蛊惑镇子上剩下的人。 来此处找‘煞尸’。 而国师和他,此时就成了害死无数人的凶手阴邪。将他们污蔑成了妖邪鬼物之流。 两个人同时对看了一眼,问事倌没有跟来,显然早已知道,这里有陷阱等着他们。 第八十七章 梁镇长的后手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果然老辣,他妈妈的。国师吐出口浓痰,骂了句脏话。 国师众人从中细细看过去,并没有看到梁镇长的影子。 人从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异,随后欢呼声四起。 国师撇过头,正看到青铜棺材浮出了水面,被村民用绳索和铁链拉了出来。 人多力量大,虽然棺材极重,但架不住人多,财富的欲望让每个青壮年都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七具棺材被一一摆放在地上。 葬云古镇的李保长和师爷,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满脸的惊异与震撼。这种先秦时代的青铜棺材别说他们,就是专门研究考古的人也未必见过。上面古朴的龙游花纹,与看不懂的文字,在这些粗鄙大字不识的农民之中,无疑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李保长刚要喝命人打开,国师连忙阻止道:“千万别开,开了棺材大家都得死!这里面装的不是普通的僵尸!” 师爷悄声在李保长耳朵上说:“镇长安排过的,棺材不能开! 李保长一下好奇的凑过来,上看下看,端详半天,还用粗粝的庄稼人手指捏了捏国师的脸蛋,疑惑地问:“你会说人话?” “特么的,我说的不是人话,难道是鬼话!” 一连串被套绳子被喷狗血,又被跟要杀的年猪一样捆得结实,国师纵然气性很好,此时也忍不住都要发大火。 李连长悄声向师爷道:“这人看起来是个活的,不像是煞尸邪物。” 师爷见他有解开绳索的意思,忙道:“说不定是鬼物附在人身上呢,等回了镇子,请了阴阳先生再计较!” 师爷忽然骂道:“镇上的阴阳蒲阴阳都进墓被邪神给吃了,还请你妈的阴阳。” 李保长又低声问,“这些棺材怎么办?” “一起抬回去,等镇长从古墓之中出来再做定夺!” 计较一定,李保长立刻大声宣布计划,有人不满地嘟囔,这棺材这么重,上来的路又那么难,怎么抬得下去吗! 李保长瞪眼:“不愿意抬的不分一毛钱,一家出两个劳力,四家一口棺材,棺材里面的宝物平分。” 这话大声说出来,所有人轰然叫好,每个人都精神奕奕,立刻有人带着斧子镰刀,去剁神仙峰上的大树。 上百人一开始忙活,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崭新的木头杠子被抬进来,绑在棺材上,村民嘴里喊着号子,‘一二……一二……’将七具棺材抬上了肩膀,抬出了神殿群。 师爷指着国师与青衣,问“这两个怎么办?” 李保长试探地道:“不行弄个石块,扔进去淹死?回头有人问起,就说是吃人的厉鬼,咱们道行深湛,用桃木剑已经杀了!” 他们二人当着国师青衣议论,显然已经将他们当了死人。 国师一听青筋暴露,破口大骂:“草你娘的十八代祖宗,你们全家都是厉鬼,老子死了……死了……” 李保长在他腰眼上踢了一脚,国师所有骂人的话立刻断了气息,一把提起了他,说道:“这人被厉鬼附身,胡言乱语,扔进水里,好好做个水鬼,永远也上不来岸害人。” 他将国师绑在了铁链上,已经拉起铁链,要坠下去。 青衣突然开口道:“你们杀了人,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保长微笑道:“这女鬼倒长得清秀,身段也好,可惜不是人,要不抱回去当婆娘,美滋滋……” 他拉起铁链,将国师身子沉进水里。 临近死亡的威胁,国师再也不敢骂人,他知道眼前的李保长说到做到,此时哀求更无作用,脑子里突然一灵光,叫道:“你忘了刚才我说的话么?” 李保长诧异的顿住,问道:“什么话?” 国师急道:“我开过棺,知道开棺之法,你们贸然开棺,必然会惹来灾祸!这里面装的是万年不腐的尸王,根本不是普通的死人。” 李保长沉吟了一下,看向师爷,师爷点了点头。 拉了国师上来,问道:“这棺材你都开过了?里面有什么宝贝?” 此刻就是以前没开过,也不知道棺材里面有什么,必须得吹得神乎其神。 国师随口胡诌:“这七具棺材是兜天七秀绝户阵法,依照北斗七星阵列排布,是先秦时代的大祭司,几千年前的僵尸,普通的风水和阴阳先生根本不懂,一旦开启,你们整个镇子都得陪葬,所以叫绝户大阵。” 李保长将信将疑地看着国师的脸,思虑了半晌,才道:“抬下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师爷也点点头,叫来两个妇女,指着国师道:“把这人也抬到镇子上去!” 此时这大殿群上,只有三五个妇女还在,年轻的壮年人早已随着棺材走了。 被叫的女人不满的说:“这东西不干净,我怕沾染上脏东西,你叫别人抬吧。” “妈的,竟然被嫌弃了!”国师气得说不出话,这些封建愚昧的村妇,竟然说自己是脏东西。 这边还在推诿,那边李保长已经将青衣抗了起来,架在肩膀上,右手挽住腰,左手搭在大腿上,走过师爷跟前时,说:“我先下山回镇子上,你慢慢把他弄回来吧!” 师爷骂出一句脏话,‘你娘稀匹的……’这桩好事本来是他留给自己的,没想到被李保长捷足先登。 李保长故意在青衣圆润的屁股上拍了拍,跟喊畜生一样,叫道:“驾!路上老实点……” 青衣眼睛一瞪,就要发作,国师忽然向了挤了挤眼睛,示意忍耐。 青衣气的就要翻身而起,杀了这个吃他豆腐的粗人。 蓦然间,耳朵中,传来一阵细语之声: “那梁镇长没出现,先等等看,看他有什么后手,这些粗人,没有认出你,暂且装疯卖傻,等出他的后手,再给他雷霆一击!” 一群人走了出去,过了半晌,锁龙井的井水之中,忽然爬出了一个身影。 那人脸色阴沉,看着青衣被抬走的方向,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人赫然便是那消失的问事倌问事倌——徐春风。 第八十八章 春秋铜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出来的时候,正在研究那张玉册。山腰之处,蓦然传来大树倒塌的嘻嘻索索的声音。 梁寻立刻收拾了起来,警觉地向下望去。 在神仙峰的山腰处,之前他们进入宫殿群的入口,涌出十几个壮汉,手握斧头,钢锯,镰刀,大腿粗的树木很快被砍倒,削去枝条被人抬了进去。 过不多时,闹哄哄地涌出来一群人。十几个人拥护着一座青铜棺,往山下而去。 这一行人有老有少,还有七八岁大的小孩子,跟在大人身后,兴高采烈地唱着歌,一连出来了七具青铜棺,梁寻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之前锁龙井下的镇墓口的青铜棺被人给整了出来。 更让他好奇的是,镇上的李保长扛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竟然是青衣,身上和粽子一样被捆得很结实,嘴里正在用标准的官话骂人。 李保长笑道:“你再不老实点,我把你裤子脱了,白花花的屁股露出来,让大家看看,你信不信?” 青衣一下子住了嘴,她知道这些山野乡民粗鲁蛮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李保长实在是得寸进尺,一双粗糙的手在她浑圆的臀部上下其手,不时还使劲捏一捏。 青衣几乎气得晕了过去,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侮辱,要不是国师一再叮嘱,早就崩裂绳索,拿起来一把捏死了他。 李保长唱着山歌,心情畅快地沿着山路走了下去。 不到半刻钟,国师也被拉了出来。 他可就没青衣那么幸运,嘴里面塞着女人的红裤衩子,师爷和一个胖胖的妇女一人拉着只脚,整一片树枝,在地上拖着拉了出来。 梁寻悄悄的跟在后面,这古墓中,活着出来的只有五个人,梁镇长那么狡猾,而且没有进入琉璃世界,自然不会死。 国师和青衣加上自己,还有问事倌。 他杀了徐东风的旧身,那是问事倌的父亲,梁寻知道问事倌会向他寻仇,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变得很微妙,之前的朋友忽然间就变成了仇人,而自己曾经敬爱的镇长,现在也成了杀了满镇子人的凶手,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他悄悄跟在了身后,尽量放轻脚步,至少镇子上的李保长和师爷自己认识,不至于对他起了歹心。 葬云古镇的戏台之上,此时热闹非凡,镇子上没死的人都来呢。 有乡下神婆在棺材上跳大神。 师爷将国师扔在了戏台上,四处找人找不到,问道:“李保长人呢?梁镇长不在,这里的大事得要他主持。” 很多人都摇头说没看见,师爷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娘稀匹的,狗日的龟儿,这节骨上去哪里呢?” 此时台下很多人都开始吵嚷着要开棺取宝,师爷刚说了句‘大家安静,等队长和村长来了再说!’ 台下立刻有人骂道:“我家进去了两个男人,到现在也不知道死活,你们当领导的,现在不想开棺,是等着晚上没人了独吞吧!” 这话立刻说中了众人的心病,立刻嚷嚷着:‘开棺!开棺!开棺!’ 有老人在喊:“就算里面毛都没一根,大家也认,但现在必须当着众人的面,开棺清点!” 这老人是镇里颇有声望的望族,他一说出口,立刻有几个本家的少年冲上戏台,带着工具洋镐,要去撬开最前面一具棺材。 师爷还没说出话,就被人推在了一旁,国师在旁边急道:“不能开,开不得,开了大家都得死!” 这一嗓子大喊出来,所有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有人问,“这人是干啥的?” “和棺材一起捞出来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镇民的意见被这句话分成了两派,有人忧惧担心,说不能开,有不信邪的,大多数是年轻人,说隔壁陈仓的秦宫大墓都能开的,这一个小小的无名的墓里棺材,怎么就开不得,胆子小的赶紧回家去。 正在吵嚷,忽然有人叫道:“姚先生来了!” 所有人立刻分出来一条道,只见李保长陪着一个中年道人,身穿黄色八卦袍,做道人打扮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梁寻隐约间发现了一丝诡异。 镇子上的人虽然都知道,十几个人进了大墓,之前还有人去城里请高人。 结果请来的是姚先生。 也不知道他们进墓之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镇子上仅存的三千多人,都被棺中的财色所迷,梁寻猜来猜去,唯一的解释就是,梁镇长趁他们进去之后,在镇子上说过某种谣言。 譬如所有人死在了里面,里面的棺材有金银珠宝之类的话。 现在进去的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自己。 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微言轻,说破天,也没人相信。 而这个姚先生,就是当初去冀城县城,请来的高人,高人准备了两天,才姗姗来迟。 所有镇民都安静了下来,这种懂捉妖降鬼,奇门异术的人一向在民间很受尊敬。 姚先生上了戏台,掏出阴阳镜,罗盘,桃木古剑,招魂铃。 蹲下身子,开始细细打量这先秦时代的青铜棺材。 李保长在旁轻轻解释道:“这是从水里漂出来的,大家伙看看值钱,就拉了出来,道长看出什么古怪没有?” 姚先生皱眉思索,说: “七具棺材,对应的是天上的北斗七星阵,看来这棺中之物,应该各不相同。天枢,天璇,天权开阳对应的是男人,摇光,玉衡,天玑对应的是女人,这棺中葬的,应该是四男三女!” “那这棺材能开不?” 姚先生指着密封极好的金漆线,说:“这是先秦的高人术士,封印的邪物,贫道的建议是最好不开。” “那是……怎么处理……” 李保长面露难色,他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从山上弄出来,镇子里十几口青壮年死在墓中,多少人消失,房子被地震弄成废墟, 大家都指望着棺材中的金银救济,现在不开棺,在众人面前说不过去。 姚先生道:“贫道以为,将这些棺材放置天门寺中,经过三百六十五日佛法感化之后,再原封不动放回墓中,阴灵安息,与凡人无碍。” 李保长和师爷同时肚子里开始嘀咕起来。 第八十九章 玉衡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些棺材一旦进了寺庙,朝廷介入,自然会被官方收了去,他们辛辛苦苦,白忙活一场,而且时间久了,这么多人知道,泄露消息出去,满清的汉旗知道后来人,那就和徐家一模一样,不仅要被洗劫,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现在赌的就是命格硬不硬,只要能弄出好东西,自己就算有牢狱之灾,出来后也是一辈子吃香喝辣,再也不用躲在这山脚的穷窝窝处,天天吃糠咽菜,肉都见不得一分。 李保长心中计较已定,淡定地道:“真就没有安全的开棺之法吗?” 姚先生道:“有肯定是有,就怕谁也承受不住损失。” “什么意思?” 姚先生咬着嘴唇:“开了棺肯定会死人,就看谁命犯七煞,你如果执意要开,我的建议是先拿最弱的玉衡棺开刀,并且屏退闲杂人和妇人,只留气血最壮的年轻人,用来冲煞!” 师爷一听要死人,忍不住身子打了个冷战,瞥眼见看到国师正在身旁,忽然记了起来,向李保长笑道,“你忘了这个人吗?这个人在那墓中可是打过包票的,自己会开棺!” 说着指了指国师。 李保长大喜,这半天事情太多,确实把这事给忘了,他立刻记起,国师即将被沉水时说过: “我开过棺,知道开棺之法,你们贸然开棺,必然会惹来灾祸!这里面装的是万年不腐的尸王,根本不是普通的死人。” 当时他拉了国师上来,问道:“这棺材你都开过了?” 国师的答复是:这棺材是七秀绝户阵,依北斗七星排布,是先秦时代的大祭司,几千年前的僵尸,普通的风水和阴阳先生根本不懂,一旦开启,你们整个村都得陪葬,所以叫绝户大阵。 李保长将他松了绑,只留一根绳子牵在脚上,笑道:“你来看看吧,你要是开不出宝贝,我将你填进去。” 国师没有回话,很慎重地端详了起来,他进过墓,自然知道墓中的凶险,这七具棺材摆在锁龙井下,连杜东方那样的大风水师,也只是封禁,并没有开棺动土,先秦时代的遗物,自然是非同小可。 棺材的四面刻着青龙朱雀,玄龟白虎,金漆线中带着暗红的血丝,显然是标准的‘四灵血阵’。 这个姚先生说的并没有错,看来是有真才实学,这七具棺材最弱的一具,就是他所说的‘玉衡棺’。 国师问姚先生:“先生姓姚么?在哪座道观修行?” 姚先生微笑,说:“贫道不曾依附道观,是个散仙。” “既然是散仙,那必然是有大本事之人,先生对开棺之事,怎么看?” “我的建议已经给出过了,最好是不开!既然一定要开,那就将这戏台封锁起来,至于里面有什么鬼东西,就看天命呢,说不定贫道与你,今日都要交代在这里!” 国师沉吟道:“我也是同你一般想法,可这些人,今日若拿不出宝贝,我这条老命就先交代在他们手中呢。” 两人一对眼,都是赞许的神色,不光是国师,姚先生心中其实也是蠢蠢欲动,他修道几十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古物,先秦时代在道家一向是神话时代,神秘莫测,许多史料遗传都记载得云里雾里,自相矛盾,对于他们这些懂阴阳异术的人,心中有千百个答案等待着解开。 就像那些一辈子研究皇陵的考古学家,心里最深的欲望都是亲自打开皇陵看一看,印证自己心中无数的学术猜想。 “开吧!”国师一说完。 姚先生已经命人去杀雄鸡,黑狗,驱散人群,并且找来人将用木杆,铁皮,将戏台封死。 然后把其余六具棺材放在后台,上面压着巨石。 玉衡棺四周弹满了狗血,朱砂,四周挂上了阴阳八卦镜。 戏台上只留下不到二十个人。 村里的两个老成持重的老人,十三四个壮年人,加上师爷,李保长,国师与姚先生。 其余镇民关门闭户,躲在破旧的家中,没有敲锣声不得出门。 国师站在一旁,姚先生仔细地将棺材之上的金漆一一刮下来。 将钉子钉进了棺材缝隙。 金漆刮完,最后一枚钢钉刚钉进去,突然‘啵’的一声,棺材盖子自己跳了出来,‘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十几个年轻人吓得抱头惨叫,棺材中突然响起了‘吱吱吱’一停一顿,诡异的敲梆子声。 姚先生十分镇定,丝毫没被年轻人的惊叫影响到,桃木剑封在棺材之上,洒出一盆雄鸡血,嘴中大声念道: 朗朗日月乾坤,光辉护我金身,四方妖魔鬼怪,顷刻化作轻尘,七星归位,龙泉杀敌——诛邪! 喝声一落,桃木剑刺在棺中女尸身上,双手连扬,糯米,朱砂洒在棺材之中。 ‘吱吱吱’的声音终于停顿。 国师上前一步,轻‘咦’了一声,李保长凑上前,见棺材中身材瘦小,穿着黑色寿衣,身子佝偻,显然是个老太太,在她脸上,是一只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黄金面具。雕工奇美,花纹精细。 李保长大喜,大叫道:“咱们发财了!” 在老太太身下,摆放着好几件绿色,白色的玉器,这些玉器个个都有手掌巴掌大,有两件甚至和头一样大。 国师叹道:“圭在左,璋在首,琥在右,璜在足,璧在背,琮在腹,盖取象方明神之意也。疏璧琮者,通于天地。” “以玉作六器,以礼天的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他一连串别人听不懂的话,李保长忍不住骂道:“说的什么鸟玩意,你就说这值不值钱就行呢。” 国师毫不在意,笑道:“这是六器,不仅做礼玉之用,还有殓尸之能,想不到我年近暮年,还能见到如此神物。” 姚先生也微笑:“这拿出去一件,都是宫廷玩物,六件一起,就是镇馆之宝,真要是进了故宫,咱们也是青史留名的人呢。” ‘春秋’记载中的传说东西,竟然会在先秦的古棺之中,这座古墓确实神奇,应该是有好几千年历史呢。” 第九十章 棺中的阴娘子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李保长见二人说得如此神奇,伸手就去揭老太太脸上的黄金面具,在他的认知中,黄金是最容易变现的东西,也是最容易隐藏的东西,就算卖不出去,自己用火融成金块,也能卖一大摞子钱。 他是镇子上的领导,和税保一样,虽然官小,知道这种玉一来不好拿,二来拿了容易招惹到朝廷的注意,所以他率先向黄金面具动手。 姚先生正在感慨,见到李保长异动,突然暴喝道: “你要干嘛,快回来!” 李保长生怕别人捷足登先,手伸得极快,手指刚触到面具,身子已然被国师抱了回去。 此时棺中的尸体终于开始变化。 本来千年不腐的尸身,在接触到李保长身上的阳气之后,开始变得腐烂,不断地冒出一股股尸臭的气味。 一具完好的尸身,瞬间变成了白骨,白骨腐朽,逐渐化成了粉末,面上的青铜面具也逐渐失去了耀眼的金色,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光泽。 国师瞪大眼睛,怒道:“你把一件神物给毁呢!” 这具保存了好几千年的尸体,尸身完好的古尸,比起六棕玉器,黄金面具,这具古尸的研究价值更大,历史价值更高。 怪不得国师会发这么大火。 李保长却不以为然,他们两个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开棺会死人,什么北斗七星大阵,都是吓唬他们这些乡下人的。 现在棺材也开了,古董也露出面目呢,却什么异象都没有。 他将国师绑在脚上的绳子扔给了一个年轻人,喝道:“好好看着,别让他乱动!” 这次他很小心,从怀里取出一双手套,带在手上,去取棺材里的玉器。 璞玉很重,李保长捧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甚至拿在有光的地方,专门看了看透亮度。 很纯,很硬,这是上好的白色羊脂玉,一个镯子就能卖上十两银子,这么大一块,估计最少有千百万的价值。 他心中已经计较已定,这个姚先生和国师都是外人,既然见了财,就算分他们一分,也肯定会走漏消息。 心中一狠,已然起了杀心,这两人事后留不得,现在还得靠他们打开其他六具棺材,等卷了财宝,将这二人埋尸后山,自己埋名改姓,远走高飞,再也不来这个村子呢。 至于梁镇长,滚特么的吧,明明将自己和师爷撑在前面,自己却在做缩头乌龟,一直不出面。 姚先生看着他的脸色,轻声道:“看够了你放回去吧,等咱们确定确实没诡异之事发生,再做定夺!” 李保长不满地哼了一声,刚要将璞玉放回棺材,蓦然,手中头大的羊脂璞玉裂成了两半,摔在了地上,成了粉末。 这下子所有人都呆住呢,这么坚硬的玉,戏台不过铺的是青砖,怎么会一摔就碎,而且和面粉一样,变成白色粉末状。 他们很快有了答案。玉中间是一块青铜球,一个用兽皮画的女人,坠在铜球下面。只有手掌大小,却画得异常生动,甚至眼睛的邪恶之意都画了出来。 这是点了眼睛的邪煞之物。 每个人的眼神盯上那对眼睛,都是身子忍不住开始颤抖。 国师终于叹道: “这是祭祀的阴娘子,你把魔神给放出来了。” 李保长大喝道:“什么鬼邪妖物,老子根本不怕!” 伸出一脚,直接将铜球踩扁,蓦然间,铜球里‘扑’的一声,一缕紫烟飘了出来。 这股子紫烟接触到空气,立刻开始膨胀,棺中的尸粉糅合进紫烟,一股浓烈,腥臭,又带着淡淡香味的雾气开始在戏台中间散播开来。 李保长首当其冲,嘴鼻一吸入紫烟,身体上的肌肤立刻开始溃烂,他正觉得自己脸上痒,抓了一把,全是血肉,这下子吓得魂飞天外,仰天凄厉地叫了一声,身子怦然倒下,血肉被紫气吸收,越发膨胀。 看着不对劲,姚先生将桃木剑刺入紫雾,喝道: “何方鬼物,在此作祟!” 紫雾中蓦然出现一个黑衣老太太,张开没牙的大嘴,嘶吼一声,将桃木剑咬在口中,跟嚼青菜一样,将桃木剑咬成了粉末吞下。 这桃木剑是姚先生用千年地雷击木制成,煞气极重,这些年行法杀鬼,无往不利。 李保长的血肉逐渐在紫雾中化成烟尘,又不断壮大。 这一幕吓得镇子上的年轻人全都仓皇逃窜。 姚先生一样就看穿,这团紫雾是吃人血肉而膨胀,立刻大喝道:“全都出去!” 刚才生怕棺材中鬼物出来伤人,戏台前面封得很死,只留下平常进出入口的小木门, 十几个人挤在门口,争先恐后地往出逃。 感受到磅礴的阳气与活人血肉气息。 紫雾中蓦然伸出一只有如鸡爪,皱纹满布的手臂,一把将一个年轻人从后面提住,倏地拉入紫雾中。 一声尖利的惨叫从紫雾中传来,随后血花爆开。 堵在门口的年轻人吓得腿软,堵在门口,根本走不动道。黑色鸡爪不断从浓雾中伸出。 一个又一个,年轻人被抓了进去,化成一团血雾。 及至后来,紫色的雾气彻底变成了血色,几乎在整个戏台中央蔓延开来。 姚先生冷汗直冒,随身的法宝都丢了出去,可这就像是泥牛入海,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这上千年起煞的鬼物,果然恐怖得要命。 这时的国师被拖在门口,绳子被人压在身底下,眼看门口已经不到四五人,国师急得刚从门口爬出去。 蓦然抓他绳子的年轻人被黑衣老太太抓入血雾。这一抓的力气太大,几乎人力不可抵抗,国师抓着门木板,连带着木门本,也被抓了进去。 眼看前面的年轻人身体炸成血花,自己身体即将被拉入血雾,国师骂了一句:“他娘希匹的,当老子好欺负……” 反手掏出一枚黑色的护心镜,甩向紫雾中。 ‘嗤’的一声,紫雾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血雾突然收缩,黑衣老太太身体彻底化成紫雾,和浓郁的雾气融合在一起。 姚先生一个手刀将绳索斩断,叫道:“快出去!” 第九十一章 梁镇长的出现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拉起地上的国师,出了木门,立刻将身上黄袍除了下来,封在门口,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道袍之上,喝道: 太极无形,四两拨千斤,天地归元,万物虚化境! 六丁六甲,听我号令,封! 门口出现无数条蛛丝一样的精光,紫雾一触立刻缩了回去。 看来这赦令的道袍确实是件神器。 紫雾闯了几次,都没有从门里闯出来。 姚先生终于松了口气,颓然坐在广场上,这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几乎用尽了他毕生的法力。 国师爬了起来,竖了个大拇指,叫道:“道长法器厉害,法术更厉害!” 姚先生惭愧地低下头,说:“可惜死了这么多人,这是什么妖孽,这等恐怖,咱们拿最弱的玉衡棺开棺,都惹出这么大的祸事,看来得去请大本事的高人呢,这里的事我搞不定!” 此时逃出来的年轻人都畏畏缩缩地凑了过来,只有四个人,脸上兀自带着魂被惊飞的面容。 国师看了看即将西沉的落日,说: “去找找梁镇长,这里的事得要他来解决!到了晚上,月阴一起,鬼物便封不住了,咱们得趁早转移镇上人口!” 国师刚站起身,身后一个阴森的声音道:“不用找,我就在这里!” 国师突然打了个冷战,他知道梁镇长还活着,却不想来得如此之快。 梁镇长站在广场上,看了姚先生一眼,用颇为寻味的声音道: “在我们这里,乱说话是要割舌头点天灯的。” 姚先生垂下头,道:“我明白,这里大事一完立刻就走,绝不损镇长在地方上的威望!” 梁镇长点了点头,阴沉的脸突然换成了微笑:“紫虚观主,好久不见!” 姚先生此时一脸的纳闷:“你们认识?” “以前有点小过节,不过现在咱们大难临头,都揭开了。” “揭开就好,揭开就好,这事现在好让人头疼,李保长死活不听劝,要开棺,结果不光自己丢了命,师爷也送在了里面,现在惹出个‘阴娘子’这种祸胎,镇长你觉得咱们现在怎么办?” 梁镇长看向国师,笑道:“这位先生有何高见,说出来咱们一起参考,我看你身怀异术,不像是普通的读书人。” 国师满怀深意地看了一眼梁镇长,说:“镇长都将答案带过来了,还问我做什么呢?” 身后站着十三个镇民,个个筋骨强壮,一身腱子肉上黑红满布,很是可怖,黑的是烧焦的皮肤,红的是翻起来的血肉,又被人用烙铁之类的东西熨平。 更为可怖的是他们的眼睛,翻着眼白,呆滞,没有神光。每个人的面容都是咬牙切齿,充满了恨意。 梁镇长回头看了看,解释道: “这是十几个死在墓里的古镇乡民,为了让他们和家人团聚,不致暴尸在外,我用赶尸之术,带了出来。” “梁镇长宅心仁善,确实是大功德一件!” “不然,只要是本村镇民,守村护院都是基本职责,就算死了也得尽这么一份责任,现在阴娘子出世,威胁到全镇三千口人的性命。说不得,老朽只能背负骂名,让他们以死人之身,将阴娘子困死在此!” 梁镇长手挥了挥,蹲下身,在每个人脚脖子上,弹了弹。 随后掏出青铜罗盘,在十三个方位各点了三点。 十三个人立刻雄赳赳,气昂昂,视死如归地往逐渐散开的浓雾中走了进去。 姚先生惊异道:“镇长,您这是?” 十三个人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炼制过,铜头铁骨,将戏台前面的封条铁皮木桩子几下就拆了个干净。 浓郁的带着淡淡紫色的血气一下子磅礴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舞台。 血气很浓,浓雾散都散不开。被毒雾一激,十三个死尸身上开始出现青铜铭文,耳畔不时传来霹雳吧啦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血雾淡淡散去,十三个死人身上全是殷红,每具死尸都仰首向天,张开七窍,尽情吞没着紫色的淡淡气息。 姚先生动容,说:“梁镇长果然是高人,这招‘以煞压煞’确实厉害。” 国师心里却不这样想,当他看到紫雾中死人身上的刺青铭文时,已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又是十三个煞尸,而且是新炼制成的,虽然没有古墓中的那种邪乎,生起了灵智,但放在这村子中,普通人遇见,又是一场祸端。 这不是‘以杀止煞’,而是驱虎吞狼之计,走了个厉害的,来了个更厉害的,而且是十三具。 他知道,梁镇长作为传承两千多年的守墓人,看来鬼道灵道的邪术很精通,绝对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国师心中升起了惊怖之感,忙应道:“确实,镇这一招很是厉害,能保葬云古镇三千口人的太平。” 十三具煞尸将紫气吸尽,一字排开,站在戏台之上,堵死了所有的道路。 国师见事情已了,巴不得告辞,说:“这里有梁镇长和姚先生这等高人镇守,老朽就不参和了,家里还有要事,这就告辞!” “慢着!”梁镇长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这么一走,你就不好奇,你那个同来的女伙伴怎么样么?” “她怎么呢?” “我带过来了,就在你身后那里……”说着指了指国师身后。 国师回过头,只见村口两棵老魁树,一个人影也没,忽然间脑子灵光,不对,有危险! 在国师转过身子之时,身旁的姚先生先动了,一个手刀快速无伦地斩向国师脖子。 国师立刻还手,反手劈向他的脚踝。 三个弧形锥从他的怀中抛出来,落在地上,三道红光冒起,国师此时终于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锥子上冒出三只红色骷髅,咬向姚先生。 梁镇长伸手一招,十三具煞尸同时飞了过来,身上的刺绣符文冒起,一口将那红色骷髅吞噬,身子一挤。 国师的身上肋骨一下子传来咯嘣之声。 “糟糕!这两人是一起的,在演戏给我看!” 他的心中刚掠过这个念头。梁镇长突然上前三步,手中一柄拐杖,从袖子中冒出,踹在他的腰眼之上。 一阵巨疼传来,国师疼得头顶冒冷汗。 他毕竟吃了年迈的亏,姚先生和梁镇长合力,瞬间精铁链子甩出,直接套在国师脖子之上。 他的身子几下就被绑死,姚先生生怕他还有手段。 黄色的符篆直接贴在了铁链之上。 “妈的,原来这十三个煞尸,就是用来对付我的!”国师骂了一句。梁镇长忽然道: “你是不是也在猜测,徐东风的真身就在这七具棺材之中?” 第九十二章 诡秘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国师心里一惊,这梁镇长果然厉害,竟然将他的心思都给猜透呢,可现在的情况是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对面心狠手辣,说不定连自己也嘎了,唯一的出路,就是等青衣来搭救自己。 他相信青衣的本事,必能脱困。 果然—— 姚先生收起了之前脸上的微笑,闪过一丝阴霾,问道:“杀了他?” 梁镇长摇摇头,说: “他身上还有秘密,还得靠他来打通道路,我没来之前,你这里都做得很好!” 姚先生微笑:“为梁大哥办事,自然是尽心尽力,这些人怎么办?” 说着指了指梁家本姓,已经逃出来的四个年轻人。 那四个年轻人满脸恐惧,一脸地哀求:“镇长,我们是无辜的……啥也没听到……没看见!” 梁镇长微笑道:“这个人是古墓里出来的邪物,咱们都是梁姓本家的人,怎么会伤害你们,尽管放心回家吧。”说着挥手让他们散去。 手指却在袖中,向着姚先生点了点头。 四个年轻人加快脚步,生怕镇长变卦,他们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蓦然间身旁传来一声惨叫,三人惊恐地回头。 就见之前还温和无比,来救大家的姚先生满脸狰狞,手中拿着一柄钢刀,一刀将同伴头颅砍了下来。 他一刀得手,再不迟疑,连续四刀,青光闪耀,后面三个只同时惨叫了一声,四个人头就被剔落下来。 梁镇长眼露赞赏,微笑着看着姚先生将死尸拖入戏台,放在十三煞尸之前, 十三具死尸开始蹲下身子,狼吞虎咽地咀嚼起尸体血肉。 这喂养死人的残酷画面,都被梁寻在暗处看了个一干二净。 他实在想不通,梁镇长为什么会对镇子上的自己人,如此残忍。都是梁姓本家,这梁镇长真就是守墓人么?怎么和之前完全心性大变。 梁寻没敢出声,静静地蹲在草丛中,想等着他们远去之后,才悄悄回去。 可是梁镇长看着戏台深处,说: “这七具棺材依你看,是怎么个开法?” 姚先生沉思:‘玉衡棺已经打开,这阴娘子的本体已经毁灭,兄弟建议是开天机,摇光两棺,这两具棺材里大概是‘人灵僵’和‘尸魅’现在十三煞尸刚刚炼制而成,如果开其他的棺,恐怕降不住,还会被反杀!’ “好,按姚兄弟的意思办,棺材里的东西,你拿一半,我拿一半!” 姚先生大喜,长揖落地,“谢谢大哥的慷慨!兄弟没白跟了你!” “都是自家兄弟,钱财身外之物,何必提究,主要是这个十三煞尸大阵,徐东风偷了我祖宗阵图,演化出了七秀绝户阵。他能布置得出来,我家传两千年,怎么会布置不出来。只是要速成有点麻烦而已。” “大哥耗费时间精力在这里布置此大阵,究竟是为何?难道是为了古墓中的琉璃世界?” 连镇长的眼神突然阴沉了起来:“这镇子几百上千年,都是人迹不断,打扰祖宗休息,身为守墓一族的传人,我要将这葬龙岭彻底变成一块死地,所有生灵,擅入者斩杀!” 姚先生突然激动地道:“大哥在古墓中发现了长生的秘诀?” 梁镇长盯着他的眼睛,淡淡的道: “你很聪明,不错,我布置这个死阵,就是为了防止俗人打扰我,徐东风身为大阴阳官,参透了尸解仙,用三百年时间修炼出三世身,他把修行的感悟和笔记放在白玉棺中,被我捷足先登,拿到了手!” 姚先生忽然跪在地上,“大哥尽管进墓修行,兄弟保证做好大哥的守墓人!” “你起来吧,只要你忠心不改,我自然不会对你吝啬。” 姚先生浑身颤抖地站了起来。 长生啊,长生,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异士都没办法办到,那是多少道教高人不可企及的梦想,自己这一辈竟然有望沾染。 这谁能不激动地颤抖。 梁镇长看看天色,见山庄之中漆黑无比,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远处闪耀,头上明月也无,风吹树梢,发出飒飒的声音,真是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天彻底黑透了,你在此地看好十三煞和棺材,我去处理了那个女人再来。记着我没到,千万别开棺,我怕你弄坏了事!” “大哥放心去吧,这里有十三煞和我,保证不会出一点篓子。” 梁镇长周围看了一眼,提起国师的身体,向祖坟而去。 祠堂里冷森森的,铜锁挂在上面,梁镇长悄无声息地开了门,闪了进去,打开一具空棺材,将国师的身子扔了进去,随后拿铁锤钉子钉死,只留了一个气孔给他。 幽蓝的灯光下,梁镇长刚想出门,蓦然发现门闩是反挂在上面。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刚才将青衣扔进棺材时,明明将门闩顺挂着。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扑到黑漆棺材旁,一掌将棺盖推开。 果然,黑棺里空无一人,青衣竟然跑了。 “奇怪,到底是谁在帮这两个外乡人?” 梁镇长将青衣提进来时,在她脖子上狠狠给了一手刀,他知道自己的功力手劲,青衣绝不会在天亮之前醒过来。 一定是有外人来过,这里不安全。 梁镇长立刻起开钢钉,将国师身体提了起来,门也不关,直接向戏台广场而去。 到了戏台之上,姚先生见他来得如此之快,问道:“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梁镇长脸色沉重,说: “村子里来了外人,而且身手绝对不凡,在我眼皮底下把人给捞走了,看来是这老家伙埋伏在外面的同党,立刻开棺,放尸魅与匿灵出去,弄不死也要将魂勾回来,这秘密决不能泄露出去。” 梁镇长将罗盘摆在青铜棺之上,用两道红线连在一起,然后拿出金丝,将两具棺材捆得蛛丝网一样。 指尖一堆黑气冒出,钉在罗盘之上。 那黑气凝而不散,慢慢的两具铜棺棺盖‘砰’一声落在地上。 他这开棺收鬼之法和任何民间的方术不同,没有金漆,墨斗线,也没有黑驴蹄子,朱砂糯米。 但效果却极为出类拔萃。 第九十三章 阴娘子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一道白色的凶影脱棺而出,跟着是一道浓郁的黑影,还没出棺就传来两声嘶叫。 梁寻悄悄退了回去,他已经看到梁镇长和姚先生将棺材打了开来,棺中飘出的一道白影和黑影,金色的丝线捆住两道亡魂,梁镇长以身饲鬼,将两根中指割开,鲜血分别喂进黑影白影的口中。 他隐约听到这两个鬼物叫做‘尸魅’与‘匿灵’在这等鬼物之前,他身上的活人气息根本掩盖不住。所以悄悄退回了房子。 当时他跟随李保长下山,见李保长脱离了大队伍,将青衣悄悄背进了自己房子,随后反锁,出了院门。 镇子上的大多数房屋都已经在之前的地震下倒塌。 镇子外面,几处平常养牛的茅房却好好的。 李保长就住在这镇子外的院子里面。 梁寻躲在茅草房内,和牛蹲在一起,心中纠结要不要将青衣救出来。一来他怕国师和青衣翻脸。 自己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二来又感念在墓中,这二人确实帮了自己不少,临走时还担心他的安危。 青衣放在李保长房子中,自然是被看上了姿色,纵然她身手矫健,可被人绑成了粽子,难免,被李保长玷污。 就在他天人交战,犹豫徘徊时突然看见梁镇长走了过来,他的身影鬼鬼祟祟,四处张望,见四处没人,一把捏断了铁锁,将青衣抱了出来,而且身上用脏臭的被子蒙住,扛在肩上。 这样出去就算有人,也可以说是扛着自己被褥。 梁寻不禁感叹,这狗日的镇长心真细。 直到进了祖坟祠堂,梁寻终于明白了过来。镇长这是要斩尽杀绝,所有进墓出来的活人,都逃不过的手段。 梁镇长走了后,梁寻翻开棺盖,将青衣背了出来。 梁镇长要杀了所有进入墓中的人,自己势单力薄,这两个能人也算是助手。 他怕被寻到自己,专门走到一个废弃的小院子,将青衣扔在了废弃的炕上,也不知道镇长搞了什么手段,他用尽办法,死活叫不醒这女人。 无奈之下出去寻找食物,见到了广场之上杀人的一幕。 在回房子路上,梁寻专门去有人家的厨房偷了一把菜刀防身。 他知道镇长既然敢放尸魅与匿灵出来寻找自己,自然是绝大恐怖的凶物。好在蒲阴阳死时他带出来的兜里有不少镇邪之物。 梁寻将这些专门克制阴邪的东西洒在门口,钉在床上,沿着屋角洒了一圈。 随后将门关死,用木杆子顶住。 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躺在炕上,闻着青衣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怎么睡也睡不着。 索性坐了起来,然后在青衣身上摸来摸去,他怕这女人再有什么防身利器,万一醒来之后对自己不利,绳子只解开了一半。 两把匕首,三个木偶人。 梁寻将所有东西都压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躺下身子,安安稳稳的数羊,提醒自己千万别睡着。 葬云古镇很大,而且分布很广,许多散户都住在两山之上,不少去了城里,废弃的房屋,而且房子旁全是森林灌木,一个活人隐匿进去,别说夜晚,就算是白天,也不可能找到。 梁镇长之所以当机立断地派出凶厉的鬼物,就是这样考虑之后的万全方法。 连日来的困乏终于袭来,梁寻在喊着‘不要睡’‘不要睡’的呢喃声中进入梦乡。 他梦起了自己的母亲,父亲,还有死去的三叔,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在这世上孤单地活着。 以后的生活有多迷茫,他不愿意想,也不敢想。 梦中忽然觉得窗外有一双翻白的眼珠子,在盯着床上的他,这眼睛诡异妖冶,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梁寻‘霍’的一下坐了起来。 大喝道:“谁?谁在外面?” “我是你姥姥,你忘了我么?出来吧,我带你去见你娘亲!” “邪祟妖魔,滚!” 从他记事开始,就不知道姥姥长啥样,母亲更是在七岁那年死于一场诡异。这寿衣老太说谎不打草稿。他全身精血神魂被龙渊神剑温养之后,对这些阴物非常敏感。 老太太并没生气,看着梁寻笑了笑,笑得温柔慈祥,可那双眼珠子实在是看着吓人。 “你想见你的父亲吗?他就在我这里!” 寿衣老太从身后拿出一张红色的布袋,然后张开口子,脸色也变得开始狰狞起来: “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他的头割下来,让你看看!” 梁寻依然定定地盘坐在炕上,他的父亲早已死在了墓中,被壁画收割去了灵魂,他盯着老太,森然道:“你再不走,我今天就收了你,让你魂飞魄散。” 寿衣老太见梁寻软硬不吃,终于沉下脸,从红色袋子里掏出一颗人头,问:“你看看这是谁?” 那人头闭着眼,脖子上全是血,确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梁寻一下子觉得浑身的血脉喷张,几乎要燃烧起来。 愤怒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再也忍不住呢,父亲死后,尸身还要被人侮辱,抄起那把偷来的菜刀,就冲了出去。 寿衣老太太笑得花枝乱颤,只要出来一切就好办,一双出神的眼睛盯着梁寻,指挥他走了过来。 梁寻忽然间觉得自己身子僵硬,气血不畅,大脑不听使唤地走到老太跟前。 寿衣老太赞道:“确实是主人要找的人,上好的炼尸材料,进去吧!” 用手按住梁寻脖子,将红色袋子套到他头上。 在老太的手刚触及梁寻的后颈时,梁寻忽然间浑身一震,体内的血液奔腾,冲破了禁制,他立刻反手挥出一刀。 这一刀好快,寒光一闪,寿衣老太的胳膊掉在地上,‘嗤嗤’冒了一股青烟,融化在地上,潮湿的土地上只剩下一道焦黑的黄土。 胳膊被断,寿衣老太大怒,叫道:“好狡猾的小孩,竟然敢装死,姥姥今天不光要剥光你的皮,还要将你炼成不死的僵尸。” 尖厉的指甲骤然伸长,划向梁寻的咽喉。 第九十四章 先秦大祭司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一招来得好快,梁寻反握菜刀,又是一道寒光。这一刀将她整只手砍了下来。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寿衣老太身子非常敏捷,连续三个后空翻,躲过后续的连环三刀。 梁寻感慨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身体自从从琉璃世界出来之后,时常感到非常轻盈,身体柔韧,耳聪目明,反应速度也比平时快了好多, 更重要的是眼神也变得犀利很多。 他知道这是被那把诛邪的神剑剑意温养过的缘故,面对邪祟阴神之流,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的恐惧之心。 寻常的刀刃握在他的手中,已经比民间普通的镇宅法器要厉害得多。 连续剁掉她一手一臂,寿衣老太终于开始慌乱起来,喝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身上会有灭世神剑的气息?” 梁寻咬牙道: “你别问我是谁,我不管你是从古墓中放出来的什么妖孽,你残害我父亲的尸首,今天我要让你付出血腥的代价!” 手中的菜刀舞出了花,脚步腾踩在树干上,身子如离弦之箭,寿衣老太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恐慌,她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平常的少年,身上会有这么恐怖的杀气。 她似乎感觉到可怕的气息,立刻缩成一团,变成一道黑影爬在地上,快捷无伦地从墙上爬了出去。 她的速度很快,梁寻的速度更快,一刀斩在墙头之上,提起她的头,菜刀剁了下来。 ‘你敢这么对我父亲,我就敢这么对你,我管你是何方的神圣!’ 一股焦臭难闻的味道袭来,梁寻将她的头颅捏在手中,指骨头咔咔作响,捏爆成一团黑气,逐渐消失在风中。 此时她手中的红色袋子掉了出来。 一张纸扎得人头,无风自燃了起来。梁寻忽然恍然大悟,这鬼物用纸扎的人头将他骗出来,就是想收自己的魂魄。 房子里突然传来响动声,接着传来一声尖叫。 那是青衣的叫声,她醒了过来,而且遇到了危险。 梁寻一个箭步冲入房子,喝道:“是谁?” 房子里是极为恐怖的一幕: 青衣舌头伸得老长,眼珠子外瞪,一个白色纸人红色的舌头几乎有一尺长,和青衣的舌头搅合在一起,似乎要将她的舌头拉断。 在木梁之上,两条和蛇一样细长柔韧的腿,盘在梁上,双手掐着青衣的脖子。 看到梁寻进来,蓦然转过了脸。 一张比驴脸还长的脸蛋,画着比纸墙还厚的浓妆。耳朵里两条长长的白色肉瘤。 这就是‘尸魅’吗? 这和墓中那个叫秦霜的花旦截然不同,可名称倒像是换了过来。 甚至样子,都根本不相同。 纸人不像纸人,死人不像死人,就像是活人和死人缝合在一起。 只看的梁寻毛骨悚然,与此同时,如鬼咒般的敲门声从外传进耳朵。 “妈的,又来了一个!” 此时只能快刀斩乱麻,要是两个鬼物合在一处,梁寻和青衣今晚都得交代在此处。 梁寻反手将门一脚踢上,飞身而起,菜刀剁向缠在梁上,死蛇一样的两腿。 尸魅两眼睛蓦然睁大,一只眼球突了出来,眼球上一只三寸的舌头,在梁寻脸上舔了一舔,梁寻来不及擦拭,一刀用老,斩在梁上。 这尸魅身子扭曲,速度却快得出奇,简直和响尾蛇无异,尺长的舌头忽然松开青衣,直接甩向梁寻的嘴中。 这一下变起突兀,又来得极快,嘴中一口红烟冒出,吐在他脸上,梁寻只觉耳朵眼睛里看出来全是花朵,什么尸魅,青衣,废旧的房子都开始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艳丽的花海。 这红烟不光迷人心神,还能制造幻境。 梁寻的身子猛然一震,血流加速,一道黄光从心口流向四肢,到了头顶,眼前又重新回到了旧色房子。 体内的黄金血液将他从幻境之中拉了回来。 此时自己双手双脚已被缠在梁上,尸魅的舌尖上和毒蜂的尾刺一样,伸出一刀弯钩,正刺向自己的脑袋。 梁寻一看之下,大骇,双手双脚被绑死,他的头皮已经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 房门忽然被踢开,一道劲风闪了进来。 完了! 这种鬼物凑在一起,今天的交代在这了。 梁寻还没闭上眼,耳朵旁蓦然间闪过几声呼呼之声,像铁器破空之声。奇怪的是并没有打在他身上。 头顶上的尸魅一声惨叫,尾针刺歪,在他肩膀上划过一道血痕。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快出来!”脑袋后面一股子大力,将他从尸魅的长蛇环抱中拉了出来。 是国师! 紫虚观主手中还捏着几颗青黄色三角针,连续甩出,可惜这次打了个空,刚才一击偷袭成功,这次尸魅有了防备,灵活的身子在房顶上窜来窜去,伺机张开血盆大口,舌头向箭一样开始偷袭。 ‘快点火!’国师一边凝神对付尸魅,一边对梁寻大喊。 这一声立刻将他喊醒,这鬼物是纸扎人和死尸缝合的,自然会怕火。 火折子刚一点燃,尸魅怨毒的眼睛盯了他们一眼,随后从缝隙中游了出去。 远远地传来一句:“你们好好地等着,谁也别想走!” 国师见尸魅一走,长松了口气,擦擦汗,先去看青衣伤势,青衣并无大碍,只是要吓破了胆,有点神色苍白,惊魂不定。 问道:“你怎么来呢?” 国师还没回话,梁寻也问道:“你怎么逃出来了?” “你看见我了?” 国师不答反问。 梁寻忙道:“没看见!”他这么随口一问,就坦白了自己见死不救的事实,刚才梁镇长将他放入棺材之中,又拖了出来,放到戏台背后,梁寻可是一路都盯着,此时问了这一句,等于是不打自招。 国师却并没有在意他的心思,只寻思了下说:“刚我在门口看到阴物的痕迹,以为这里面有鬼物,所以敲门声三快两慢,想将他吓走,没想到你们在房子里已经杀了起来。” 梁寻道:“我已经杀了个黑衣老太太,没想到这个白色的尸魅更厉害,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差点两个人都送命在这里。” “怎么可能?”国师看向梁寻,已经有了一丝崇敬之色。 “那可是先秦大祭司一般的,比尸王都厉害的鬼物,你一个小毛孩子能弄死?” 第九十五章 十三煞尸兜天大阵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不信你问她。” 青衣也点了点头,梁寻踢开门刚出去时惊醒了她,确实看到了黑衣老太太被砍下了头,化作一团黑气。 国师半信半疑地在房子里闻了闻味道,又出去在墙上看了看。 才说:“我明白了,刚才我跑出来时,明显看看这些鬼物的本体在梁村中手中,布置那十三煞尸大阵,也就是他分了精力,我才能靠着智慧逃出来,刚才咱们遇见的东西,估计连本体的十分之一威力都不到。” “十分之一……”梁寻开始咋舌,有这么厉害吗? 他不禁开始反问,“真有这么恐怖?” 国师慎重的点了点头,“真有这么厉害,那十三具煞尸已经被炼制成功,梁镇长在村口广场之上,布置了十三座法阵,他要重启守墓人一族的十三煞尸兜天大阵,将这整块葬龙岭都变成彻底的死地,咱们得赶紧走,煞尸已经养成,再不走就没机会呢!” 倏然,院子里传来‘唧唧’的咬牙之声,国师打开门,见有两只老鼠,一条黄鼠狼,还有只面上血肉模糊的狐狸, 每一只脖子上都是鲜血,明显被什么东西咬过。 国师脸色一变,“大阵已经启动了!” “怎么回事?”梁寻指着地上很快挣扎了几下,躺在地上不动的动物。 “这是我放在路上的五仙报警,怕有鬼物跟踪,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走吧!” 青衣收拾起炕上的木偶和匕首,颇为寻味地看了一眼梁寻。 梁寻红着脸,虽然青衣没有揭穿他,但做小偷被人看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三人出了门。十几道黑气在山间游离,和蛇一样灵活开始往院子爬。 国师皱着眉,将手中的钢针刺在地上,隔几米放一根针,终于出了院门,往山上爬去。 前面的路是断的,只有一处悬崖,三人站在上面,看着远方。 此时周围的草木青气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天色已经快亮了,梁寻终于问道:“没路呢,怎么搞?” 这话刚问出口,国师却没有回答,蹲下身子,努力地在周围伸出鼻子嗅了嗅。 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变得浓重,笼罩着整座葬云古镇的山村,山野四处,都是牲畜焦躁不安的啼叫声,来来回回踩踏木桩羊圈的声音,在山谷之中不断地回响。 即将天亮的天空高处,黑云压城,在镇子前方,十三道黑气冲天而起,接入乌云,龙卷风一样的风柱不断如龙吸水一般,将天灵间的戾气,煞气,阴气,倒吸入十三座阵坛之中。 梁寻眉头紧皱,问道:“这是怎么呢?刚刚开始还挺安静的镇子,忽然间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国师叹道:“这十三煞尸大阵一启动,比我们墓中遇到的单个煞尸更厉害,梁镇长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等着我们破去大阵之后,利用先秦的青铜古尸,喂养他炼制出的新煞尸,这合在一处,确实有操控天地风云的威能。守墓人一族,果然有不传的秘法。” 随着国师说完—— 黑色翻腾的云气从远及近,呼啸奔腾,狂涌向山谷深处,带着浓烈的尸臭腐尸味的死亡气息,霎时间掩盖了整座山谷。 黑色云气将整座山谷盖住之后,十三座阵坛之中开始出现一道道青色带着紫色的光芒,虹光如丝线,将所有阵坛连在一起,随后,光柱直冲云霄。 一股恢弘浩大的声音从黑色云气中传来:“苍天老祖,万山阴灵,借我神力,复我大阵!” 梁寻惊叫道:“是梁镇长的声音……” 三个人都听明白了,突然,随着吟唱声消落,仿佛天地都开始寂静下来,所有的生物再没有一丝的声音。 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山谷之中,突然,苍穹之上,劈下一道紫色惊雷,刹那间撕裂天地,与青色光芒交触后,化为十三道雷芒,钻入十三座阵坛不见。 诡异的一幕开始发生呢: 整个镇子之中,被黑色雾气笼罩的所有房子中,开始一个一个,走出房子,来到乡道之上,汇集,每个人都是神色苍白,眼白外瞪,头上冒着血气,行尸走肉一般,脚步沉重,汇向十三座阵坛之中。 国师惊异道:“这狗日的,是想献祭全镇子的英魂,将十三煞尸大阵温养到极限。” 青衣眉头紧皱,问道:“天雷不是专克阴物吗?怎么这引动雷声,还能将阵法的威能放大无数倍!” 国师叹道:“这就是守墓人一族的秘法,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三个人眉头紧皱,都是脸色沉重,向着远方的山下眺望。 山脚下,广场戏台之上,蓦然出现一阵一阵的嘶吼,惨呼声,牲畜临死时不甘的吼声,十三座阵坛仿佛是绞肉机,将活生生的人口牲畜扔进去,榨成血肉,再抽出血气。 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发生在三人眼前,梁寻只感觉自己手脚冰冷,心中冰寒,这哪里还有人性可在,当初那个和蔼可亲,用胡子扎自己,开玩笑揪他小鸡的中年汉子,已经变成了彻底失去人性的魔鬼。 嘶吼声,惨呼声,慢慢淡了下去, 笼罩在广场之上的青色紫云越发的浓郁。 随即发出一声清亮的尖啸,尖啸声刚还在山脚之下,但很快如云而至,这声音袅袅娜娜,长久不衰,在山谷险峰之间回荡转悠,缓缓低了下去。 青色紫云如同生了灵智,随着尖啸声开始扩散,攀援,逐渐覆盖住每一座山峰,天地开始变色。 本来他们所站的地方,都是茂密的树林,草木繁密,松柏常青,不时有鸟叫声传来, 树林灌木深处,还隐隐有动物的清鸣,但这股平静的气息很快被青色紫云笼罩。 国师站在最前面,忽然间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急忙退了回来,说: “快走,这云雾里尸毒太浓,这是灭绝活物的死气,里面不能呆!” 从怀中摸出一块瓷瓶,掏出三颗药丸,说:“这是解尸毒的药,你们一人含一颗,压在舌尖下,不要吞下去。这边的路已经断了,咱们得另寻出路!” 三人在灌木从中到处乱钻,越走路越险,而且最为奇异的是,在青色紫云的边缘到处都是黑气,这黑气像是有灵觉一般,不断地跟在他们身后。 钻出去好几里地,黑气还是不死不休地跟着,不光青衣注意到了,连梁寻也注意到了,不光是他们。 所有的山间活物,不管是老鼠,狐狸,山狸子,还有野猪,只要碰到黑气,都是皮肉开始焦烂,然后浑身的旺盛血液被黑气抽走,成为一具干尸。 梁寻看着眼前惨状,也不敢再回头往葬云古镇望一眼。 那里已成了彻底的死地,阳间的地狱。 第九十六章 龙渊神剑的剑息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葬云古镇还剩下的三千人口,都成了这煞尸大阵的祭品,梁镇长心思狠毒,连带本家的人也不放过,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场浩劫过后,这里曾经生机勃勃,生意盎然的农庄,会变成什么样,梁寻已不敢想象。 国师走在最后,一路上不断地用手中一块金印驱散身后的黑气,防止跟上来。 走出去好几里地,才忽然醒悟: “那尸魅在咱们身上打了标记,咱们怎么跑也跑不出去,这狗日的梁镇长,心思太特么歹毒,所有出墓的人都不放过!” “老子都认怂了,还要搞老子,算了不跑了,咱们跟他决一死战!” 梁寻也站住了脚,他们已经不下五次遇见了悬崖,在这么跑下去,迟早被赶到断崖下面去。 他忍不住问国师道:“你有把握吗?” 国师恨恨啐了一口浓痰,“有个屁,不过送命而已,迟早是个死,老子要光明正大,站着死!” “姓梁的,狗日的,你出来吧,老子不怕你!” 一股阴森恐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紫虚观主好本事,竟然能从我眼皮底下装死人跑掉,看来用你这等生魂来献祭我的大阵,最好不过!” 梁寻忍不住道:“他们都是你的同姓亲人,你为什么这么歹毒,要屠杀了整个镇子?” “小鬼,原来是你,我说怎么这里进了外人,不光是你,还有你父亲,三叔今日都要永远的埋葬在这里,陪我走那长生之路……” ‘长生之路……’这是多大的诱惑,古往今来,没有哪位豪杰英雄能拒绝这种诱惑。 怪不得,梁镇长如此丧心病狂,看来在古墓中,他确实找到了长生的秘诀, 黑色云气中间青中带紫,正不断地将葬龙岭所有活物的血气,凝聚,融会。 青衣低声道:“目前他还走不开身,这大阵血祭完成之后,就会腾出手来收拾我们,得在他血祭完成之前,去弄坏十三煞尸大阵。” 此时别说是去破坏,这黑色的浓雾漫山遍野,人都进不去,怎么走到跟前去,梁寻在心中嗤之以鼻,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蓦然间,整个山野间传来一声冷厉的轻哼,在黑气笼罩的整个葬龙岭处,唯有神仙峰之上一道金光灿然,一张道图出现在神仙山巅,发出淡淡的黄光,一股属于整座山脉的气息霎时间流遍梁寻的全身。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有老友在呼唤着他,在等着他。 黑气紫云将道图围住不断地翻滚,黄光始终如一,坚守在道图周围,并且不断放大。 这一声冷厉的轻哼来自梁镇长口中,邪气血气入身之后,他整个人浑身的气质都变了,像一个冥界中无所不能的大魔神,不断催动紫气黑云,要将黄光淹没。 黑气越聚越浓,几乎化成了实质的水,漫山遍野所有的阴灵血气都向黑水靠过去,梁镇长手中一把青铜古剑,站在十三煞尸大阵金线之上,嘴中开始吟唱: 孤鬼亡魂,阴神邪祟,听我号令,戮仙斩神! 大手一挥,山谷之中忽然响起无数凄厉的鬼啸啼哭之声,聚成血气,煞气,戾气,怨气,组成的五道光箭,无数黑色白骨骷髅跟在身后,射向山峰之巅的黄色道图。 天地之间仿佛寂静了三秒钟,倏地,山巅之上,冲天而起一声青唳的剑啸,有如虎啸,龙吟,声震四野,所有的鬼哭狼嚎都被这剑啸之声压了下去。 一道暖暖的晨光,刺破天际的黑暗,洒落在梁寻的衣襟之上。 砂石崩飞,神仙峰几乎半座山峰开始崩塌,梁寻与青衣的惊异与恍惚中,在苍穹深处,一道金色的闪电掠过,赫然刺破长夜的黑暗,化成一道巨大的金色光剑,从天而降,插在梁寻身前。 在镇子之下的某处角落,传来一声无尽的叹息,问事倌闭上了眼,轻声叫道:“又是那把灭世神剑,琉璃世界果然破碎了!”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龙渊神剑。 在古墓的琉璃世界中,就是这把剑身支撑起整个世界,落入白色沙漠之中,青铜古塔融化,天穹破裂。 此时 问事倌徐春风的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无比伤感的刺痛,神剑出世,说明自己的父亲死了,并没有如自己臆想中的飞升。 他睁开眼,看向从而插落在梁寻身旁的金色剑身,眼中有贪婪,有怜惜,甚至有后悔,憎恨,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眼前的这个小孩已成了神剑的主人。 一股贪婪而阴森的眼神从黑云之中透了过来,带着无比的憎恨: “好,很好,如此神物,竟然会落在你的手中,徐东风忙活了两百多年,却给你做了嫁衣……让你捡了便宜……” 梁镇长已经整个身体化在黑云之中。 梁寻静静的站着,踏出一步,将龙渊握在了手中,神剑入手一刹那,一股浩瀚磅礴的生命能量灌注全身,在全身的筋脉血液中不断游走,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神志清晰,意志坚韧。 淡淡地看向青衣与国师,说: “你们两个退远一点,越远越好!” 国师和青衣奇怪地看着他,只觉得这孩子自从剑身入手之后,仿佛浑身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像一位手握生杀予夺权利的上位者,眨眼就能决定人生死,气息之间,充满了杀气。 山野间刮的狂风终于散去,所有山间的活物血气凝聚成一颗庞大的血球,悬空在十三煞尸大阵之前。 大阵的血迹终于完成,梁镇长身上开始散发出恐怖的气息,这气息如波纹一般从谷底开始散开。 一声悠长的气息从梁镇长口中喷出: “小鬼,死吧,不光是你,你们家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垫脚石,我为了这一刻,筹谋了三十年,你的母亲,兄长,还有父亲,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棋子,为了这一刻,我牺牲了太多……太多……” 梁寻头上青筋暴露,他本来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意,母亲与大哥的死都是因为父亲的贪欲,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恶魔的筹划。 一家子所有的血海深仇都在眼前,他怎能不愤恨。 梁寻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一往无前,提起龙渊,一剑狠狠地斩向铺面而来的波纹。 本来轻柔的波纹气息遇到宏大浩瀚的剑气反噬,立刻爆炸一般,退了回去。 梁镇长指尖并拢,刺出一道黑色的死气,将波纹气息分了开来。 黑色死气从十三具大阵之中抽离出无数的阴气,煞气,转瞬化成无数气箭,刺向梁寻,嘴中大叫道: “尝尝我的大阵的厉害,古往今来,没有人能抗住这一击!就连你也不行,小鬼!” 第九十七章 十万尸潮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没有选择躲避,神剑给予他的勇气与意志就是一往无前,身无恐惧,不管是煞尸,邪神,都是一并斩之。 他握着龙渊这把弑神之剑,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身子如利刃出鞘,剑身合一,化成一道金色刺眼的黄光,将无数黑色的气箭斩碎,随后,黄色的光刃甩出。 漆黑的苍穹中忽然升起九轮月亮,高悬在空中,月阴照在剑上,神剑忽然变得无比庞大,几乎有整个广场一样长。 梁寻暴喝道:“老狗,去死吧,为你的兽行付出代价!” 梁镇长两眼血红,双手一合,手臂上黑气上泛着紫色荧光,额头青筋暴露。 金色剑光与紫气相撞。 梁寻腾腾腾气血翻涌,连续退出去三步。 梁镇长鲜血狂喷,佝偻的身子趴在地上,喘息道:“好强的……剑威……小鬼,你长本事了!” 梁寻飞身向前,牙齿几乎要咬碎,一剑刺向梁镇长胸口。 然后猛地抽出,他恨极了眼前这老人,要不是他吐露信息,自己至死也不会相信自己一家子的惨剧,全是拜眼前这曾经和蔼可亲的老人所赐。 梁镇长疯狂地笑着,大声叫道:“是你逼我的,我今天就算不要这长生之路,也要把你葬在这里。” 随着他的大笑声,整个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堆血肉,十三座阵坛之中,忽然流出无数的血气,融会在这堆血肉之中。 随后慢慢的在梁寻眼前消失, 一道阴森恐怖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小鬼,还没结束呢,老子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兜天大阵是什么样子! 梁镇长并没有死,他将自己的肉身血祭,化成了真正的神魔,无形无质,隐匿在黑云之中。 与此同时,葬龙岭下早已被地震震开的裂缝开始变大,坍塌,露出一个巨大而漆黑的洞口。 只是沉寂了那么一两秒钟,洞口深处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成千上万,开始形成整齐的脚步,踢踏作响,如万兽奔腾,从洞口铿锵而出,下一幕,让站在远处的国师与青衣彻底惊呆。 国师张大着合不拢的嘴:“这才是兜天大阵的真正恐怖之处吗?” 阴森恐怖的声音从他黑云中传出, “凡人们,见识下神明之力吧,老子说过,要将你们埋葬在此,这就是真正的‘十三煞尸兜天大阵’,你们之前遇见的,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随着一股子腥臭腐烂味从洞中铺天盖地的传出,一具具死尸开始不断如活物一般,不断从洞口走出。 死尸阵列最前面走到镇口时,洞穴深处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国师和青衣同时吸了口凉气,这些死尸穿着明朝的百姓服饰,正是他们在古墓之中见过的,尸山血海,死在两百年前地震中的十万亡魂百姓。 这是什么恐怖的诡异力量,竟然能驱动这么庞大的死人队伍。 漫山遍野的死人不断地涌上来,这些死尸不知道痛苦恐惧,如海潮一般,已自己血肉之躯撞了上去。 梁寻咬着牙,红着脸,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 纵然孤身面对十万尸潮,他也毫无惧色。 手中金光闪耀,冲入尸潮之中开始乱杀,片刻之间,杀气弥漫,寒光颤抖,龙渊神剑之上,金芒乱闪,如一柄扫帚一般,将死尸横扫出去,尸臭味,鲜血的腥味霎时间笼罩住整座山谷。 几百上千的死尸被金色的厉芒绞成破碎的白骨血肉,腥风从耳旁刮过,梁寻整个人如请神上身,化身杀神,漫天的血雨轰然炸开,随即慢慢落下,一滴,一点,落在地上,树叶上,梁寻的脸上,手上。 梁寻毫无表情,心智坚定,如秋风扫落叶,挡者披靡,一剑之威,数十具尸体被斩成碎肉。 国师站在山崖之巅,看着眼前如炼狱一般的场景,嘴唇忍不住开始颤抖,他从远处收回了目光,那里的尸潮还是黑压压,一大片,人头拥挤,挤在山谷之中。 忍不住叹息:“这何时才能杀到头啊!” 他开始为梁寻担心,纵然他知道这把神剑的厉害,可是梁寻一个凡人,并没有修习过御剑之术,剑身的威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隐匿在黑云之中的梁镇长见形势不利,一道夹杂着紫色的黑气不断在尸潮之中游走,黑气过处,无数的死尸开始扭曲,变异,合体,三四丈高的巨大憎恶缓缓站了起来。 这憎恶身子臃肿,肚子庞大,黑色尸潮之中,开始出现十几具这样的憎恶。 憎恶走过的地方,死尸也忍不住开始颤抖,仿佛浑身充满了恐惧,将道路让开。 转眼之间,十几具憎恶将梁寻围在了中间。 冷冽的眼神看着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 梁寻拄着剑,轻轻的喘息着,他确实是凡人之身,不懂御剑之术,虽然死人阴气不能侵入他身体,但斩杀了几百具死尸之后,虎口酸麻,浑身疼痛。 而且这神剑极耗精力,虽然被剑息温养过,但他终究不是神剑之主,没有洪荒之力来驾驭神剑。 但他的眼神之中,丝毫没有气馁,也没有因为这十三具恐怖的丧尸而生出惧意。 在他的脚下,死尸已经堆成了小山,他站在尸山之上,有如独胆英雄,面对着无穷无尽的尸海。 远处黑压压的死尸在缓慢移动,如黑色洪流一般,不断地向前。 天空高处,黑云沉沉,隐约有一种带着恨意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突然,黑云之中一声惊雷响起,几乎要撕裂整片风云,十几具憎恶仰天长吼,梁镇长宏大而恐怖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奴仆们,撕裂他们吧,尝尝他们甘甜的鲜血,清香的肉体!” 话声一落,十几具憎恶同时扑了上来。 身子未到,恐怖的气息先传了出来。一具憎恶一把扯断一座巨树,抱了起来,狠狠地砸在地上,尘土飞扬,轰然四起。 梁寻急忙一个翻滚,躲了开去。地面轰然作响,如地震一般,梁寻站在地上,左摇右晃,连站都站不稳。憎恶们立刻围了上来。 只看见黑漆漆的死气之中,一点点黄光在中间偶尔闪耀一次。 这些憎恶身上铜头铁骨,龙渊砍在身上如同砍在铁墙之上,不到三次,神剑差点被震飞。死亡的压力瞬间开始沉重起来,梁寻一个不妨,身体被憎恶的手指勾住,抛上了半空。 第九十八章 父亲的面孔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他身子敏捷,在憎恶肩膀上稳住身子,咬牙狠劲一剑刺入头顶。 憎恶仰天狂吼一声,仿佛是一声惊雷炸响在梁寻耳旁。 脑子一呆,梁寻被甩了下来。利剑终于在他身体上划出一道血痕。 这一剑似乎没有多大作用,这诡异而恐怖的煞尸根本不能用常理揣测。 梁寻借着身子敏捷,从包围圈中滚了出去。 嘴角腥甜,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咬住嘴唇,狠命地咽了下去。 刚才一震之力,几乎将他的肺腑震伤。 忽然,梁寻的身后,一道白影掠过,一个清丽的女子声音淡淡的说道: “这不是阴气聚合而成的,纯粹的血肉之物,神剑砍不动,你试试用自己精血,看看能不能唤醒剑身中的凶灵。” 恍惚中听到这一声提醒,梁寻立刻咬破神剑,将舌尖精血喷在龙渊剑脊之上。 蓦然,一道宏伟,巨大的金色神芒亮起,刺破天空中的乌云,龙渊开始颤抖,发出剑鸣之声,一股磅礴而恐怖的气息传遍全身。 梁寻霎时间只觉得浑身精血充沛,脚下的大地中涌出无穷的生命气息,从脚尖流转至丹田,在识海之中汇聚成汪洋。 恢弘的剑威立起,他整个人似乎幻化成了剑身。 战意高涨,手中神剑璀璨的神芒开始变大,几乎变成了五六丈长,梁寻仰天长啸,汇聚全身的力量,将那一剑挥了出去。 如狂风席卷过天地,吹过漫天风雨。 一道金光带着凶厉的剑威,从十几具憎恶身上划过。 十几具憎恶仰天发出一声嘶吼,声音凄厉。金色的剑光将他们的身体卷成一团,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剑尖之上。 梁寻一剑斩下,带着天地之威。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砸出十几具深坑,砂石尘土乱飞。 烟尘逐渐散开—— 忽然 在灰暗的云气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破旧的衣衫上满是鲜血,脸上是慈爱的笑容,仿佛带着欣慰,那是他的父亲,徐根成。 “孩子,你来了!” 眼前是熟悉的父亲,那因为常年劳作满是皱纹的脸,熟悉,而亲切。 “走吧,丢下这里的一切,咱们回家!” 梁寻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蓦然间泪流满面,这一剑之威,竟然将早已死去的父亲唤醒。 曾几何时,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在村头的柳树下,自己就是一个人,默默地等待着归家的父亲。 父亲也是这样悄悄出现在他面前,挽着无助的自己回家。 此时父亲的脸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拉动了他记忆中的琴弦。 梁寻丢掉了剑,跪在地上, 满脸泪痕,伸出手,向着面前枯槁的手握了过去。 失去了与人的联系,龙渊瞬间暗淡了下去,黑气瞬间将梁寻裹在黑雾之中。 一股熟悉的泥土味传来,手上满布着厚茧的手掌,温柔地拉住他的手,将他带了起来。 “你没死……真的太好了……我……我不是孤儿。”梁寻喃喃地哽咽着。 徐根成另外一只手掌将他揽住,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和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寻儿,怎么呢,为什么要哭呢?” 身旁的一切仿佛消失了,整个葬龙岭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个人。 梁父的面容慈善,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甲却突然暴涨,与此同时—— 梁父慈爱的眼神变了,凶厉的红光占据了他的眼神,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凄厉的杀意, ‘嗤’的一声轻响,尖厉的指甲蓦然间刺进了梁寻的后脑。 “啊……”剧痛瞬间占据了整个身子。 梁寻咬牙一把推开眼前已经变质的父亲,嘶声叫道:“你不是我爹……” 梁父的脸容开始变幻,逐渐变得狰狞而恐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我说过,你们父子俩,都要陪我葬在这里……” 这张熟悉的脸,逐渐换成梁镇长狰狞充满恨意的脸庞。 “老狗……你骗我……我父亲早已死了……” 巨大的希望带来的巨大的失望,让梁寻的全身开始愤怒的颤抖,内心深处,一股难以明说的悲愤涌上心头,他扬起头,忍不住仰天悲愤的长啸。 梁镇长的脸忽然消失,一具尸体倒在了梁寻眼前。 那是自己真正的父亲,死在壁画之前,被人抽去了魂魄,此时却被梁镇长从古墓中用唤魂之术带了出来。 梁寻将剑插在身旁,一道金色的光幕将父子二人包裹了起来。 梁寻跪下身子,默默地将自己父亲的尸身整理好,站起身子。 重新望向那已经组织起来,无穷无尽开始冲过来的无尽尸潮。 无穷无尽的尸潮,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地疯狂冲上,狠狠的撞击着龙渊神剑织起的光幕。 眼看着光幕摇摇欲坠。身旁国师一脸的担忧,这种恐怖的尸潮何时才能结束,刚才被黑气包裹,他并没有看见梁寻被骗的一幕,也来不及出声提醒。 梁寻忽然暴喝一声,提起龙渊,身形起速,如疾风掠过树梢,闪电一般,当先向着尸潮愤而冲去。 神剑厉芒到处,血肉横飞,骨碎灰溅,梁寻身子如游龙,在黑色尸潮中,一往无前,神剑到处,挡风披靡。 梁镇长黑色面容笼罩在云气之中,一脸怒容,他也没想到自己引动古墓中十万尸潮,依然挡不住这个手握神剑的少年。 梁寻已经与龙渊化成了一道金光,暴风骤雨般席卷而上,虽然不断有巨大的尸王在旁边不停地袭击,但金光所至之处,尸潮形成的巨大洪流根本挡不住这一人一剑,甚至已经起了灵智的尸王,已经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面对着这么一个真正的杀神,寻常的攻击手段连近他三丈都吃力。 梁镇长隐匿在尸潮中,眼见形势不对,双手拥抱,做出古朴的先人朝拜天地的姿势,膝盖跪下,屁股向后,叩首在地上,不知道在祈祷着什么。 天地间的风云忽然静止起来,在金色豪光之中,葬龙岭云海之上,漫山遍野的黑气聚拢在一起,无数的黑色死尸仰天长啸,随后一具一具,逐渐化成黑色的尸水。 黑云将尸水席卷而上,云中死尸的吟叫不绝于耳。 第九十九章 剑灵复苏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叫声渐歇,黑云逐渐散去,一个顶天立地的黑色骷髅,昂首立在天地之间,眉心一点离火,将巨大的黑色骷髅眉心点燃。 冒着火光的黑色骷髅手中一把黑色巨斧,一斧头将一座山峰削了下来,向着梁寻掷过来。 风声呼呼,梁寻躲无可躲。手中长剑暴涨,撑在地上。 巨大的山峰连人带剑,彻底将梁寻压入地下。 葬云古镇所有的路都被浩大的山峰堵死。 黑色骷髅抑制不住的桀桀怪笑。 国师与青衣神色冰凉,看着远古魔神一样的巨大骷髅,两个人心中都生出惊怖绝望之意。 在这等天威之下,人力显得是如此渺小。 蓦然,天空中一道巨大的白光斩下,巨大的剑芒将这黑色骷髅手中的巨斧斩断,直接切开身子。 梁镇长化在这骷髅中的痛苦地尖叫一声,转过身,看着后方一个白衣女子。 清丽无双,秀色庄严。 青城最后一代剑仙——李慕瑶 梁镇长桀桀怪笑,“你终于出来了,想借这个孩子的手来杀我,告诉你,妄想!谁也不能阻断我的长生之路!” 李慕瑶静静地看着,没有一句话。 清丽的白色人影,站在这巨大的黑色骷髅头顶,手中一把血红的长剑,剑身之上,冒出无数道血色的虹芒,指向黑色骷髅。 淡然道: “放出来吧!我知道,你在等我!” 梁镇长又是桀桀怪笑:“徐东风这个老家伙,总以为自己聪明,却不知道,我守墓一族,就是要等他的三世身修成,他穷尽毕生,修成的身子,也将是我的!” “是我的!” 黑色骷髅忽然间仰天狂吼,被斩裂的黑色巨斧凝结。 突然,这一斧头,斩向葬云古镇的戏台。 那七具铜棺,同时被这一斧头斩裂。六道紫气从棺材中飞出,尖厉的吼叫声中,扑向李慕瑶白色的身影。 “用这等古尸来对付我,你还嫩了点!” 白慕瑶淡淡的道,忽然间挥出一道白光。 白光掠过,六道紫气同时发出一声惨叫之声,瞬间化成了虚无。 黑色骷髅刹那间呆了一呆,似乎根本没料到,这些古尸会如此不堪一击。 梁镇长放声狂笑:“既然这样,那就不怪我,出来吧!” 他的巨斧,斩下,将最大的那具铜棺斩开,旷野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似羊非羊,似牛非牛,古怪的叫声。 这叫声苍凉古老,如洪荒巨兽,响彻原野山林。 青衣的脸色煞白,颤声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国师淡淡的道:“这就是一代地仙,徐东风的真身,他的长生之道,就是彻底化成阴邪,万古不死!” 话声刚落。 棺材中飘出一道黑色道人的身影。 那影子的黑色太浓郁,逐渐向上蔓延,汇入了黑色骷髅的眉心之处。整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变得更黑,更浓郁。 周围开始冒出一股股青灰色的死气, 李慕瑶神色慎重,终于举起了剑。 她遥遥立在夜空之上,如九天仙子一般,美丽无双,纤细的身材,独对着这恐怖的怪物。 黑色骷髅的脸面,开始出现一个温润的书生面目。 他静静地看着李慕瑶,忽然间伸手一招。 蓦然,葬云古镇之下,地面开始涌动,无数的人从土中爬了出来,这些人头着辫子,几乎有六七千之众。 青衣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梁寻死了,他们一直所追寻的葬云古镇的七千失踪的人口,被梁镇长都埋在了镇子下面。 梁镇长借用青衣的身子,让梁寻蒲阴阳他们,认为这些人都进去了古墓。 谁也没想到,这些人都会埋在地下。 而他们的样子,神色呆滞,和之前被血祭的人一模一样。 神魂早已死去,只留下了肉身。 国师轻声道:“镇长心思真细密,连这个青城的剑仙也给骗过了,谁能想到,徐东风一代的仙,自己的身体不在最终处,却放在先秦的铜棺之中,鸠占鹊巢。” 所有的人汇向那座黑色骷髅,他们的身体一挨近骷髅范围,身体迅速变成了干尸,化成灰烬,被风吹尽。 可仍然,这些死尸就像被人指引者,不断地汇聚。 李慕瑶冷漠的声音,在天际响起: “你的长生之法,就是这样么?占据徐东风的真身,让自己万古不朽?” 梁镇长桀桀笑着: “这叫做螳螂捕蝉,黄雀最后,你想做黄雀,也被我算计了吧!” “确实,徐东风怕我找来,躲进了这棺材之中,我寻遍了古墓,也没找到他真身,你心思真细心,竟然让最普通的镇民,取出最重要的东西,心术是真厉害!” “那么就死吧!阻碍我长生之路的人都得死!” “你的弟子,你的徒孙,就是下场!” 黑色骷髅手上的巨斧已经彻底变成了黑红之色,一斧头挥起,直接斩向口中的李慕瑶。 白光泛出,李慕瑶手中一道巨大的剑芒斩出。 红白两色相撞。 斧刃上的红气立刻消散。 黑色骷髅被这一剑切成了两半。 轰然崩塌在地上。 国师和青衣呆呆的看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青城的剑仙,这就这么厉害么? 李慕瑶的身子忽然间从天际落下,嫣红的嘴唇之中,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受伤了!” “梁镇长没死!” 国师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了,在李慕瑶的身后,崩塌的黑色骷髅忽然间,重新簌簌地融合,链接,缓缓站了起来。 完了!青城的剑仙也扛不住。 突然,李慕瑶一剑斩裂山峰,刺入刚才梁寻被镇杀的地方。 浑身的血气都灌注在剑身之上,一道裂口被斩了出来。 李慕瑶神色痛楚,对着地下,那一道金光喊道: “快献祭灵魂,将剑灵唤出来!” ——话声刚落 蓦然,压在他身上的山峰崩裂,一道金色的剑光冲天而上,破开漫天的乌云, 刹那间,整个葬龙岭之上的天空成了一片金色海洋,金芒席卷天地,再也没有其他的一丝色彩。 在这种极致的金色光海之中,群山之巅,最耀眼之处,梁寻手持龙渊神剑,如九霄战神,傲立在云端之上,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有畏惧,没有厌恶,也没有惊怖,他的神色从容,充满了雍容华贵。 仿佛远古的人皇复苏。 第一百章 古神的力量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原来,刚才。 那巨大的山峰直接将梁寻,带着他手中的神剑,被压入了地底。 梁寻的眼前是彻底的黑暗,巨剑像钉子一样被钉入大地,他佝偻着身子挤在剑柄之处。 他没死,这神剑的剑身太阔大,帮他挤出了一丝空间。 触手之处是自己的精血与剑柄合缝之处。他摸着那古旧的花纹,心里生出无数感慨,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镇长,竟然会是守墓一族,几千年的传人,身怀神奇的邪术。 梁寻的手心,又痒又烫。 两道温热的气息,不断在他的手心游动。他的整个手臂都开始发胀。 那是古墓中,青城的剑仙种下的两道剑芒。 就在梁寻憋气,憋得很难受的时候,忽然,掌心的压力消失,两道剑芒汇入了手中的剑柄。 压力骤然减小,梁寻正在奇怪: 忽然间,耳旁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孩子,你想变得强大吗?” “想!”梁寻连思考都没有思考。 他比任何时候都想杀了这个怪物,这个造成他一家惨剧,失去人性的魔神。 “这是一条不归路,从此以后,大道之路,只有你一个人去走,亲人,朋友,都会被你的命格克死……你愿意吗?” “愿意!” 梁寻斩钉截铁的回答。他早已没有了亲人。 “将你的灵魂献给我,我们将融合为一体。” “好!” 这个好字刚一出口,梁寻脑袋之中蓦然一股黄色的青光插入,刺进他的神魂深处。 难以忍受的剧痛霎时间传遍全身,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白影,看不清面目,看不清身体,仿佛就是一缕气息,飘荡在他的识海之中。 “你是谁?” “我是剑灵,这把剑温养了一万八千年,才生出我这个天地间的怪物,历代人皇将我奴役,将我困死在这把剑身之中,与岁月同朽。” “你想让我做什么?”梁寻问。 “带我回我们的世界,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是,没有我的帮助,我是死物,你是凡人,这条路只有我知道……” “好,我答应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帮我杀了外面那个怪物。” “我帮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才能帮自己……” “你骗我……”梁寻很愤怒。 “剑是死物,执剑之人,须有人皇的胸怀,一往无前的刚勇,奴役众生的智慧,你有多强大,剑威就有多强大,孩子,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话声一落,一道白光刺入,斩裂开压在头顶的山峰。 清丽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 “快献祭灵魂,将剑灵唤出来!” 那是祖师的声音,刚才这剑能插在自己身前,就是因为,手心之中,两道剑芒的召唤。 梁寻双眼血红,一往无前,冲天而出。 巨大的黑色骷髅手持巨斧,感受到了来自群山之上的威胁,蓦然对着梁寻,嘶声狂吼,庞大的身体不断地颤抖,十三座煞尸大阵中冲起十三道黑气,从他的脚底注入。 在他头顶,黑色的乌云翻滚,如狂雷战车,呼啸着往前,卷起一股子黑色洪流,从远至近,所有的尸潮都被这股狂风巨浪卷向天空,带着死亡的浓重气息,狂涌向群山之上的梁寻。 一声嘶嘎的嘶吼声在巨浪中响起:“去死吧,梁家的孽种……你家灭种之日,就在今朝……” 巨斧带着凌天之势,砍向梁寻的头顶。 梁寻背负着神剑,站在云端,神色从容,狂风吹过,吹得他衣袂猎猎飘舞,巨大的骷髅狰狞中带着滔天的恨意,冲天而来。 沸不可当的血腥气息,霎时间淹没了他。 在漫天的黑暗之中,仿佛没有什么生灵可以幸存下来, 蓦然—— 苍龙岭之上,所有的山峰开始齐声回响,大地轻轻颤动。 仅存的生物,不管是仓鼠,毒蛇,还是蚂蚱,螳螂,甚至蜻蜓蚊子,都像是忽然有了意识,都开始默默抬头,仰天观望。 梁寻跪下,拔剑,将神剑指向苍穹,一股浩瀚,磅礴的气息,从天际之巅荡漾开来。 在这寂静的黑谷之中,仿佛有什么古旧的邪神,被漫天的生命之意触动,从悠久的历史沉眠中苏醒过来。 梁寻升腾、挥剑、斩向巨大的黑色骷髅。 这把曾在洪荒历史中斩杀过无数上古大神的仙器,在经历千年万年的沉沦之后,终于再度重现人间,发挥出耀眼之极的一面。 带着不可一世,无坚不摧的剑威。 破开巨大的黑色厉斧,斩在黑色骷髅的头顶,然后穿过他整个身子,将这座冒着尸气,鬼气,黑气,煞气,戾气的魔神,彻底斩成了两半。 神剑余威不尽,剑气纵横在山谷之间,冲向谷口。 随后苍翠的林木开始枯萎,凋零,变成死灰,从葬云古镇庄口到龙王庙,整个十几里地的山谷彻底成了灰烬世界。 这把凶杀之刃中的杀气被梁寻毁天灭地的一斩,彻底激发了出来。 所有生灵的生命被抽干吸尽,变成没有生命的死灰。 在山谷谷底,巨大的黑色骷髅犹自站在天地之间。 良久良久,一息之后,黑色巨大的骷髅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随后倒下,震得整座山谷发出轰然的鸣响。 剑威散去,梁寻身子一晃,仿佛全身的精血气神,都被这一剑抽走,从云端掉了下来。 龙渊神剑似乎有灵,在他身上一托,一人一剑,掉在了茅草屋顶。 梁寻挣扎了一下,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脑子中天旋地转,身旁场景渐渐模糊,随即昏死了过去。 这一剑将他生命之息彻底吸干,没有了精血支撑,这具肉体再也扛不住,沉息了下去。 这时整座山谷之中,从龙王庙到葬云古镇,只有梁镇长与青衣两个活物。 国师呆呆地看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幕,良久才轻声说: “我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此等的浩劫,从未见过有如此厉害的凶器,能将天地万物斩成灰烬,也从未见过这等魔神一般的鬼物,白白活了一百余年……” 他长声叹息,言语之中有无尽的悔恨之意。 第一百零一章 一个很长的梦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遥远的山巅之上,问事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沉默了很久,终于下山,转身而去。 国师和青衣,二人沉默着从山峰走下山谷,刚才发生的一幕,震慑得二人久久回不过神。 青衣将梁寻从茅草屋顶背了下来。 探了探鼻息,在他心脏,脉搏之中摸了摸,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 “他死了!” 梁寻的身体已经开始冰凉,无了脉搏跳动之声,胸腔平稳,鼻息也没了。 国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脸上是无比的沉重与难受: “是这个孩子救了咱们俩,人死之后,入土为安,将他埋了吧!” 两人没有在交流,谁都不说一句话,默默地挖了个坑,将梁寻尸体放了进去。 看到那把金黄色的剑身时,青衣一并拿了起来,放进墓中, 国师忽然道:“这等凶杀之刃放进墓中,这孩子死后灵魂也不得安息,而且,放在墓中,有人来寻宝,他尸身也不得安稳,说不定活了一世,到头来曝尸荒野,咱们两个就造了大孽呢!” “那怎么办?”青衣忍不住问。 “带走吧,毕竟是上古的神兵利器,这等镇馆之物,最好留在故宫博物馆中,供国人瞻仰!” 青衣再没说话,默认了此举,国师将神剑包好,放在怀中,为了怕被寻到梁寻尸身,特意将坟墓磨平,又怕野兽挖出来,在上面放了两个大石头。 一切做完,临走之时。 国师怅然地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别伤心,这是他的命数,勉强不来,他拿命救了咱们,好好活着才能对得住他的牺牲。” 二人转过身,忽然间呆住了,在他们的面前,一个白衣女人,身着轻纱,手中握着一柄血红的长剑。 国师退了几步,惊异道: “你……你……” “人走,剑留下!或者,都留下来!” 李慕瑶神色冷漠,根本不看他二人,眼光只盯着那柄黄色的剑身。 国师道:“你就是青城的剑仙,李慕瑶?” “不错,就是本尊!” “听说你能飞天遁地,今日一见,果然比传说中更厉害!” 李慕瑶淡淡的道: “你们两个野腿子,冒充朝廷钦天监的人,我修一封书信,就能将你们诛九族,你信不信?” 国师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 青衣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慕瑶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和国师大人有交情,岂是你们这两个废物能比的,要不是看在你埋我徒孙的情分上,早已一剑将你们埋在这里!” 她看着青衣,仿佛一眼能看透她的身世: “你虽然在钦天监呆过,也和那风水先生有旧,不过我劝你一句,这种邪术最好少修,伤己伤人!” 国师还想说话。 李慕瑶突然冷叱道: “滚!” 国师立刻闭上了嘴,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出了谷口,消失在冀城的人海之中。 李慕瑶将梁寻的尸身挖了出来,看着他身上已经散去的血气。 轻声说:“青阳子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就是看到了你身上的道心!” “走吧,咱们回青城!” 红色的剑身祭起,李慕瑶抱着梁寻的尸身,踏上剑身,破空而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仿佛很长,又仿佛很短。 梁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四岁的自己他和大哥梁恒躺在炕上,看着自己的父亲徐根成在油灯下缝缝补补,到了晚上十一点,兀自不睡觉,大哥吹灭了灯,说了句: “明天还要早起。” 兄弟二人刚躺下,蓦然身旁传来父亲一声痛苦的呻吟,身子在凉席上不断翻转,嘴中不断的‘荷’出声,声音几似野兽临死的哀嚎。 梁寻听着不对劲,忙跳起身,将煤油灯芯点燃: 只见父亲脱光的脊背之上,蓦然突起两块骨头,两臂抱着身子,背上两个板骨将身子撑得佝偻了起来,跟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蜷缩在一起不断地翻滚。 兄弟二人从未见过如此场景,吓得浑身乱颤,不知所措,徐根成突然屁股撅了起来,嘴巴贴在床上,不断地干呕,酸水不断地冒了出来。 突然间‘呕’出一团黑色物质,几乎有碗盖一样大,腥臭难闻。 随即梁父的身子躺在凉席上,呼吸急促,已经是出声大,入声小。 梁寻坐在炕头,吓得哇哇大哭,大哥厉声吼住他,骑在父亲身上,努力地开始做人工呼吸。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是邻居武家大叔的声音,在门外大叫:“快开门,赶紧开门,你家里的爹有问题。” 梁寻赶紧跳下去,将门打开。 武大叔一扑进门,身后还带着镇子里的三个后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铁棍,赫然指着床头的梁父身体,大喝道:“这不是你爹,你爹徐根成都死了一年六个月呢!” 梁寻和梁恒一下子愣在当地,愕然问道:“大叔,你没搞错吧,我自己的爹怎么会认不清,我们都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怎么可能?” 武家大叔急道,“你不信,我带你们去祖师的祠堂看看!” 他一把将梁家兄弟拉出了门,将一面镜子贴在门上,随后拉着架子车,往祠堂而去。 在祠堂静穆的大堂里,陈旧的棺材之中: 梁恒和梁寻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那确实是父亲徐根成一模一样的面貌,额头被钝器击出一个大坑,胳膊骨被扭断,肋骨几乎没一截子是完好的,虽然经过修复,但还是能看得出,死前经过惨烈的拷打。 梁恒年纪大,鲜血瞬间涌入额头,问:“这是谁干的?” 武家大叔指了指身后一个年轻人,“一年半前,他们一伙子手艺人闹事,被朝廷的人打死了十七个,判了六个,你爹正好在其中,有三个死在了里面,两个出来后失踪了,这是我外甥,昨晚上刚出来。” “他一听说你爹徐根成还好好活着,死活不信,说是早被乱棍打死了,亲眼看见你父亲肋骨胸腔破裂,头上血花直冒,这事情后来府尹压了下来,没有一个外人知道。我也是才刚得到消息,咱们是邻居,立刻来通知你们看看。” 梁恒咬着牙,默默地走了回去,说:“我要回去看看和我们生活了一年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武家大叔怕他们两个小孩出意外,也跟了出来。 在破旧的炕席之上,本来是梁父的身体已经化成了一道黑灰,贴在炕席之上,那团黑色的诡异物质却不见了。 “这房子不能住了,有邪祟上了身,专门假扮你父亲根成,去我家吧!” 第一百零二章 苏醒后的仿徨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恒用力地摇摇头,咬着牙道:“这就是我的家,我和我兄弟哪里也不去……” 武家大叔为难地看着倔强的兄弟俩。 最终无奈地走了出去。 梁恒将家中传下来的匕首在磨刀石上磨了一整个晚上。 天亮之后绑在腰带上,就去寻找父亲的死因。 年幼的梁寻就这样每天坐在门口,等着大哥的回来。 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一个小孩长成了茁壮的少年,大哥依然没有回来。 在时间长河中,那深入骨髓的寂寞,和无尽的黑暗将他彻底淹没。 梁寻只感觉到身体上无边的寒冷,到处是一望无垠的黑暗。 天空中蓦然下起了雨,将他的身子从水中冲了出来。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鼻端传来一股芬芳的泥土味道,两个红色的灯泡,一条长长的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梁寻吓得一声尖叫,从土堆上滚落下来。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那是一只野猪,不大不小,身子一米来长,被他的叫声惊到灌木丛中,用一双灯泡样的眼睛,忐忑不安地看着逐渐站起的梁寻。 梁寻的脑子中一片茫然,他只记得,自己握着一把黄金圣剑,一剑斩裂了一具和山峰一样高大的黑色骷髅,随后从云端落下,眼前是金黄的稻草,随后生死不知。 回忆逐渐慢慢涌上脑海,他终于记起了之前的事。 他的父亲探墓身死,自己在这谷中与化身神魔的梁镇长一次大战,得到神剑龙渊剑灵的指点,将整片森林河谷斩成灰烬,随后被凶剑抽干浑身血气,晕死了过去。 他立刻掏向怀中,怀中是一方黑色的罗盘,一卷羊皮玉册,一颗龙血琉璃。唯有那把黄金圣剑不知道去向。 梁寻站起了身,望向河谷远处。 这里和他之前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整个之前的河谷之上是一片翠绿的湖,湖水几乎有半山腰高,将森林草地掩盖在下面。 他走到湖边,用水洗去了脸上的泥土。开始寻找回家的路。 山谷寂寂,鸟鸣悠悠,没有一个人。 梁寻看向清澈的湖面,倒映出的是一张青年男子的脸,脸上胡渣唏嘘,看着已经二十五六。 他吓了一跳,立刻看向自己的手臂,大腿,粗壮有力,筋肉结实,完全不是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肌肉。 他这一觉,究竟是睡了多久。 梁寻看向身后,一间早已腐朽的木头板房,一个大土坑,自己是被野猪从坑里挖出来的。 身体的变化让他心中充满惶恐,梁寻迫切地想找到一个人,问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忽然像年长了好几岁。为什么之前的天地,庙宇,村庄都变成了湖水。 身后除了险峻的山峰,茂密的森林,根本没有人迹,自然也没有路。 用几根腐朽的木头,树枝,梁寻扎了个筏子,随后卸了块木板当桨,从水面上滑了出去。 梁寻记得很清楚,谷口这是回家的路。 木筏行在清澈见底的湖面之上。 他熟悉的葬云古镇的村庄,戏台,还有几具苔藓满布的棺材,全不见了。湖水的尽头,是一座城镇。 他走入了城,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变化。 人流如织,每个人都是头戴白布,脚上穿着草鞋,赶集的乡民背上一个大竹篓子,里面放着梁寻从来没有见过的各种农作物。 他发现了第一个怪异的地方,这里的人,吃的都是大米,窝头,既没有面条,也没有馒头。 和之前自己所在的西北冀城,完全是天差地别。 这突然的变化,让他忽然不敢张口问人,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陌生的,连着街道上的人也是,古旧的青石板大街被扩成四车道, 以前古旧的宫阙城楼被拆除,到处都是竹筒楼。 梁寻彻底茫然—— 这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冀城呢。 赶集的乡民吆喝声音之中,是梁寻完全听不懂的乡音。 梁寻鼓起勇气,向着一个大娘问了句: “这是哪里?” “死川啊,你北方来的?” “现在是哪一年?年历?” “光绪三十五年啊,到处都是乱兵……” 光绪二十五年,到光绪三十五年。 他在坟墓中一觉整整睡了十年。 梁寻不敢置信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脑袋,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像是被监狱中关了几十年的老人,彻底与这个世界脱了节。 梁寻坐在地上,一股巨大的悲伤彻底将他淹没。 忍不住抽泣了起来,从此以后,梁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以后也将只有他一个人,独对岁月长河的荒凉。 梁寻坐在拉车的竹子顶上,吹着温暖的微风,向东而行,那里是他的新世界,一个可以忘怀过去的地方。 七月的炎阳照在街面上,河阳的天气像极了滚烫的火炉。 这里距离四川的首府有四百里远。 河阳县城不是很大,梁寻蹲在街边马路牙子上。两天没吃饭,只喝渠里的脏水的肚子正抗议地咕咕地叫着,脑子因为营养不良不时传来阵阵眩晕感。 梁寻叹了口气,摸向兜里,没有一个铜板。只有包里那不能吃的老三样: 罗盘,龙血琉璃,羊皮册。 在这个小县城里,没有几个人懂得这些古董,摆地摊的都认为是小孩子玩的赝品,给出的价格跟他的期望相差太远。 那些大收藏家,他既没门路,也没引荐人,自然找不到。 在这举目无亲无朋的城市,别说是想脱手,连卖的人在哪里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间当铺只给了他二两银子的价钱。 想着自己的父亲和三叔都因此而死,他在心中下定决心,就算饿死在街头,也绝不贱卖。 想法却是很好,志气也是很坚定,可惜现实的严酷从来不会在意他的意志。 当经过骗子的欺骗,嗅着臭豆腐的清香而无家可归,带着水瓶里装满的溪水,不断在城里找着工作,晚上和流浪汉蹲在桥洞,梁寻已经对卖掉古董失去了信心。 第一百零三章 龙血琉璃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他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在这个县城里生存下来。 就在今日早上,他徒步跋涉二十公里,去找一份搬货的工作。 见到这一任工作的老板时,沉痛的生活教训让梁寻,在他面前装得像个孙子,谦虚的乞丐一样,乞讨他能给一份工作。 老板和蔼地摸摸梁寻的头,揪了揪他的辫子,然后大着肚子,腆着逼脸说:得请他去窑子窝里一趟,才能得到这份搬货的工作。 所有的大肚子老板,也不过是大老板的马仔。 下面人都这么叫他,梁寻自然也跟着叫。 可一听到窑子两个字。梁寻突然泛起一阵恶心,看着那张长满横肉的脸,他摸了摸口袋里舍不得坐车的一个铜子,向他笑了笑。 “老板,咱们去下馆子,我请你吃顿好的,完事再去你想去的地方!” 老板笑呵呵地摸着他的头,乐得直呼:“小兄弟真上道,以后仓库里有事,哥肯定罩着你。” 又说:“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我就空闲,正好是饭点,这就走吧!” 说着一把拉了梁寻的手,向着最近的集市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时,梁寻见四下无人,将右手握成沙包大的拳头,笑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老板以为然,在他心中,这么瘦弱的少年,他一把就能拎起,毫不在意地道:“不就是拳头么?怎么呢?” 梁寻笑着摇头道:“不对,这个叫好吃的!” 话声一落,沙包大的拳头砸在他鼻子上,鼻血立刻溅了出来。 杀猪一般的惨叫口中嚎叫而出,双手兀自去抓梁寻的手。梁寻反手就将他的手背拧到了身后,脸上又狠狠捣了一拳。 “这两个拳头就叫好吃的,你不是想吃么?” 按住他的头,两飞脚踢在他脸上,梁寻笑道:“这个就叫花姑娘,可以给你压惊了吧!” 梁寻一松开手,老板掩面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嘶叫:“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叫人来!” 梁寻定定地站着,在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浓痰,说:“以后学乖一点,不是每个新人都会惯着你!” 然后手插进兜,背上自己的破包袱,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他不敢多呆,知道惹了麻烦,自己走得慢了,说不定会被河阳的官府逮进去,这些人都是地头蛇,对付自己一个外乡人,那是弄死都不奇怪。 一走出城区,立刻拐上了小道。 小道走了很久,又来到了官道之上。 几十匹官家的大头兵,惊起无数的尘土,往东而去。 当路过道上的面馆时,看着里面冒着热气的米饭,再摸摸自己干瘪的裤兜。 梁寻只能在心里叹气,他寻着人流多的地方走去,走走停停,又回到了河阳县城。 为了节省,他已经快两天没进过食,肚子不时咕咕地提醒着他。 梁寻蹲了一会,看着满街的女人摆着杨柳腰的屁股从他面前依依走过,饥饿让他提不起一丝兴趣,现在内心最渴望的,莫过于那些路人口中吃的面包。 轻声叹息了一声,梁寻站了起来,打算再去找找,顺便看看街边椅子上有没有人家吃剩的东西。 唉! 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沦落到当乞丐的地步。 梁寻心里一阵喟然长叹。 就在这时—— 艳阳高照的天空中,突然一道青色的光芒从空中飞速掠过,隐隐发出一道利刃破空的声音。 街上的行人听到异响,立刻都仰头张望,发出一声声惊叹! 有人惊喜地叫道:流星!快看! 青色光芒从头顶飞过时。 梁寻突然觉得怀中有异动,龙血琉璃忽然像一个苏醒的活物,在怀中剧烈地跳动起来。 吓出一身冷汗,梁寻不由的纳闷:一个古董,不过是一件死物,怎么会自己跳动,他颤抖着手,摸向怀中。 龙血琉璃在接触到人类皮肤的温度之后,慢慢停歇了下来。 天空中那道青色光芒,突然一个回旋,连续在空中划了三道弧线,最后一次掠过梁寻头顶时,几乎只有十几层楼高。 梁寻一看之下,浑身大震!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女人,穿着月白色轻纱,长发笼在身后。站在那道青色光芒上,如长虹经天一般掠过,随后远去。 一望无洗的青碧天空上,只留着淡淡一丝烟霭。 街上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立刻有人窃窃私语问周围的人:“那是什么?不是流星吧!我怎么看到个人影在飞!” 有人接道:“应该是你出现幻觉了,我怎么没看见!” 还有人道:“那是最新的飞机罢了,甲午战争之后,我听说东洋人给咱们得太后,送了个能飞的神器,念书的都叫飞机,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没见识!” 梁寻闭上了嘴,没有参合进周围人的讨论。 刚才龙血琉璃的跳动,已让他心中生出无数的疑窦,他迫不及待地想拿出来,仔细研究下,但周围人实在是太多。 梁寻走出了人群,沿着偏僻的小巷越走越快。 紧紧握着怀中的包袱,生怕那东西又和刚才一样,突然自己会跳动起来。 他紧握包袱,脚下匆匆,直到一处城中的垃圾堆后才停下。 此时日当正午,几乎所有住户都在午睡,垃圾旁除了嗡嗡的苍蝇,再无一丝人声。 梁寻缓缓将包袱解下,将缠着的丝带打了开来。 这东西放在身上,从古墓之中走出来后,梁寻摸过无数次,对上面的琉璃花纹几乎都能随后画出,但此时解开时,他的心在跳动,手在颤抖。 仿佛在解开这神秘事物人所不知的一面。 似金非金,看起来还有古朴的光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光滑的玻璃球,也正是这样的外表,让几乎所有的收货人,都认为是仿造的玻璃球赝品。 但今日这东西无声自动的举动太吓人。 龙血琉璃球,是在古墓之中,那个琉璃世界消失之后,自从坐在神仙峰顶,突然从怀中钻出来的。 所以梁寻一直以为,那个世界就藏在这个球中。 他正观察得出神,突然间,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梁寻不妨,吓了一大跳,立刻跳起来,叫道:“谁?” 他转过身,一个梳着中风的中年人,呲着满嘴黄牙,问道:“一块烂玻璃,你蹲着研究啥呢?” 第一百零四章 火枪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见是一个中年人,梁寻一下子放下心来,将包裹收好,放在怀中,然后压平了心跳,问:“你干嘛呢?” 中年人笑道:“小伙子,有兴趣做日结吗?一天八十个铜子,晚上下班就结账!” “没兴趣!”梁寻抬脚就走。 这种骗人的伎俩,他已经上当了两次,再一再二不再三,他不可能再上一次当。 没想到中年人叫道:“就在码头附近,可以先结账算钱,不过中途不能跑!” ‘先结账’三个词立刻打动了梁寻。 他停下脚步,回头问:“真的是先结账?” 中年人拉过他的手,笑道:“我还能骗你年轻人不行,其实就只做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 “那走吧!” 梁寻跟在后面,迟疑了半天,才问道:“什么时候可以算钱?”他实在不放心,生怕上当受骗。 “到了就给你,放心,不会骗你的!”中年人拍着胸脯打包票。 又走出许久,梁寻道:“这日结是搬货的么?还是上工的?” 中年人道:“都不是,是打杂,打扫渔船就行!” 两人走出城,来到了江边。 货运码头人来人往,到处是渔民和菜贩子。 梁寻又紧张了起来,船上下来一个青年。 头皮剔得油光,脑后甩着根辫子。 青年面色冷峻,神色傲人,说了句:“这身板子不错,是搬货的好手,白天三十个铜子,晚上二十个铜子!” 梁寻有点不愿意,问着中年人:“不是谈好的八十个铜子么?怎么到了这里减半不说,还要少三十个?” 青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不想干可以走!” 梁寻转身就走。 带梁寻来的那中年人笑道:“可以先结账,晚上还管饭,不亏了!” 一听到先结账,晚上还管饭,梁寻立刻停了下来。 中年人将十个铜子塞在他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啊!小伙子!” 梁寻就这样被青年带上了船。 和中年人说的并不太一样,他是来当搬运工的。 最奇怪的是,箱子很沉,沉得几乎两个人搬不动。 也不知道箱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和他一样,被骗来的短工不少,好不容易熬到夜晚,梁寻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许久没吃的肚子,在经过重体力劳动之后,终于有点撑不住。 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说好的晚上管饭么?不管饭怎么办?” 话声刚落,抬着箱子的两个青年脚下一滑,箱子直接从舢板之上摔了下去。 ‘哐当’一声,摔的粉碎,箱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掉了出来。 有人惊声尖叫:“火枪!” 一箱子火枪被摔了出来,带对的青年立刻脸色大变,突然,从远处的窝棚之中,跑出来四个大头兵。 这大头兵,立刻将一刀斩断大门的绳子。 将这小码头的路堵死。 腰带抽出,辫子一甩,大喝道:“都别走!” 青年立刻上去赔笑道:“官爷,这些小孩不懂事,我这就差人帮您收起来。” “别动!” 一个穿着官服,顶戴花铃的官爷从房子之中,神色慎重地跑了过来。 一看已经露出来的货物。 忽然回头,低声道:“都砍了,别走漏消息!” 这一声吓得那两个青年簌簌发抖,几名汉子立刻嚷嚷了起来: “凭什么,又不是我们弄的!”感觉到不对劲的六七个汉子一起跳了上来,大叫道: “这是造反的家伙,吃皇粮的人竟然想造反,快去省城报知府大人!” 话声一落。 六七十匹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从官道而来,直奔码头。 带头的参将飞身下马,向那官员低声道: “货物都带来了么?” “来了,不过走漏消息呢!”官员低声,顺便往洒了一地的地上看去。 这是西洋进口来的毛瑟枪,几乎有上千把。 参将脸色一沉,看了看江边,说:“砍了,尸身都推到河里去,千万,千万,绝对不能走漏消息!” “明白!” 身后几十名大头兵立刻将所有的道路封死。 明晃晃的长刀,将十几个搬货的都拿了下来。 梁寻双手被反绑,不知道为何,他发现自己的身子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那股十年之前,将神剑握在手中的气息神剑一消失,那股力量也没呢,自己又回到了普通的青年身材。 这时候纵然要反抗,也来不及。 有人骂,有人哭。 好好的混口饭吃,竟然吃到了掉落人头。 这些火枪不能走漏风声,那决绝就是和镇子谣传的造反有关。 大头兵动刀极快,眨眼就是两人人头落地,尸身被踢进了江里。 梁寻狂吼一声,挣脱开两名大兵的束缚,冲了出去。 那带兵的参将立刻叫道:“抓住他!” 所有的路都是死路,唯有跳江。 但梁寻北方人,是个旱鸭子,这时候跳江就是寻死。 四名大头兵长刀夹住,将他压在地上。 参将冷然道: “给老子带过来,敢在兵爷手下反抗,老子今天活剐了你!” 梁寻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骂道: “狗官,草菅人命,迟早不得好死!” 参将大怒,一脚踹在他胸口。 梁寻退出去三步,腿杆被狠狠踢了两脚。扑通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他一弯腰,只听清脆的‘铛’的一声,梁寻胸口的包袱摔在地上。 一颗血红色的琉璃从中滚落出来,参将当人上人惯了,一脚踹去不解气,肘子拳头连续打在他鼻子上。 梁寻只觉得眼前一黑,大头兵立刻夹住了他的头。 这一夹之力太死。 很快有两名兵丁带着铁链,勒在了他脖子上。 梁寻心中激怒,胸中血气上涌,瘦弱的身子一把甩开两个大头兵,往前一栽,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他想爬起来,身旁忽然传来‘腾腾’脚步声,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冲了出来。一人一只脚,死死的压在他身上, 六七个人,加上身上的铁链。 梁寻立刻觉得胸腔压的他气都吸不上。 “狗日的……龟儿……”挣扎着刚骂出几个字。 参将皮鞋飞出一脚,将他还没骂完的话踢进了肚子,这一脚势大力沉,梁寻又被按死,根本躲不开身,脑子里一股子剧烈的震荡。 梁寻开始不断地咳嗽,鲜血不断地喷出来。 眼前的龙血琉璃被他血液一激,突然间自暗至明,发出一阵一阵,柔和而莹润的光芒。 蓦然间,从琉璃球体之上,发出一道手臂粗,艳红的光芒,光芒冲天而起。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一百零五章 剑仙李慕瑶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有人发出疑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话声未落—— 晴朗的空中突然一阵凄厉的啸声,一道青色虹芒掠空,从天际而来,众人眼前只是一花。 场中已经多了一个女人。 一个美得让人几乎窒息的年轻女人。 这女人如凌波仙子一般,站在众人面前,隐隐一丝仙气,遥遥不沾一点微尘。脸罩寒霜,一张极明艳动人的脸上,两弯翠色欲滴的柳叶眉,细长的睫毛下圆润挺直的瑶鼻。 梁寻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立刻想起小时候在学堂,曾经临摹过的古代仕女画。 柔美的下巴微微上翘,一脸傲然不屑一顾的神情。 但这女子的衣着装束,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她的身上穿着月白色的轻纱,裙角只到腿根,一双修长圆润,几乎毫无死角的圆润玉腿。 一个女人,一个复古的女人,挽着古代传说中的发髻,眉心点着梅花妆容,背上一柄长剑。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不是道具扮演。 此时的码头上,静得几乎能听到针掉到地上的声音。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张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子。 是啊,谁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御虚而行,凌空而降,这不是神话传说是什么? 女子目不斜视,盯着梁寻,上下打量了一会,又招手将包袱拿在手中。 看向梁寻,柔声道:“你醒了!” 梁寻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呐呐地问:“你……你叫的……是我?” “不错,” 梁寻脑子被震得一片空白, 不想参将已经反应了过来,在这女子绝色的艳容下,陪着笑上前去捏那女子的衣袖,陪笑道:“仙女,你是从哪里来!” 女子本来恭谨的脸色一寒,喝道:“滚!” 参将面不改色,用力拉了拉袖子,还伸手去摸她光滑的手臂。 女子眼中一阵寒冷的杀意闪过,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 参将蛮横惯了,依旧不依不饶地摸了上去,也许在他的认知中,漂亮的女人都是可以摸,可以碰的。 突然间白色电芒乱闪,女子退了一步,冷漠地将长剑插入背部剑鞘中。 眼前的参将雄壮的身子,突然变成一朵朵可怖的血花,在空中轻轻绽放飘荡。 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和腥臭味,逐渐散放在空中。 一剑! 仅仅只是一剑! 这是什么可怖之极的剑法,一剑将一个大活人斩成血雾。 周围所有人吓得面色苍白,双腿战栗,甚至有人小便从裤子里流了出来,发出一阵阵腥臊味。 女子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了梁寻一眼,说:“走吧!” 梁寻心中惊惧,这样的剑法,这样的女人,十年之前的古墓之中,他只是远远地看过。 传说中的青城最后一代剑仙,让青衣和国师闻风丧胆的女子。 他的祖师,青阳子的师傅。 就是这样一个如此年轻,如此绝美的女人么? 梁寻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她的面容。 女子见梁寻迟迟不动,脸上已有不耐烦之色。 祭起青色仙剑,拉了梁寻上去,叫道:“抓紧一点,我御剑之速很快!” 蓦然间长剑晃动,在空中连续转了三个圈,一道紫色剑芒如流星惊天,飞矢出弦,贴着竹林江面飞了出去。 梁寻吓得大叫一声,忙抓紧她的纤腰。 这女子御剑之速确实很快,快到耳旁全是风声呼呼。 在空中御剑飞行,这等场景,别说是想,就算是做梦,梁寻也从来没梦到过。 但此时,这一切却真真实实发生在眼前,梁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疼。 他兀自不敢相信,又扇了自己一巴掌,还是——疼。 这一切如梦如幻的场景,确实是真的。 心绪稳定下来的梁寻捏着她的衣角,生怕触碰到她的身体,被她说自己轻薄,刚才那一剑杀人的余威兀自在他心中打战。 这个杀人如斩草的绝美女子,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会认得自己。无数疑窦在他心中来来去去,难道说,这一切都和所谓的那把琉璃世界之中的龙渊神剑有关? 可是这剑早已失落了十年,无了踪迹。 梁寻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往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望去,吓得差点掉下去。 脚下是灯火通明的夜景,仙剑掠过长河,贴着江面飞行,江水被激出两道气流,甩在身后。 梁寻耳中,全是长风裂空之声。 而眼前这女子,遥遥立在青色仙剑之上,身上轻纱裙角微微飘动,说不尽的出尘之意,偏偏那两条绝美的修长玉腿上,在日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梁寻只觉得一阵脸红,一阵尴尬。 这种不伦不类,又绝美诱惑的着装,对于一个气血旺盛的青年,实在是一种绝大的诱惑。 他只能尽量努力地将眼光撇开,不去看她。 梁寻暗自出神,忽然一阵温柔的馨香传来,钻入鼻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前面那女子转过头,秀发扫过他脸颊,问道:“你怎么呢?” 梁寻忙掩饰道:“没事,就是你开得太快了,我一介凡夫俗子,身体不太适应!” 那女子哦了一声,没说话,御剑之速却没之前那么快了。 仙剑凌空,离开了水面,温暖的长风吹过,梁寻一下子觉得舒服了好多。 刚才飞得极低,海上湿气侵袭身体,远不如现在自在舒爽。 梁寻心中,忍不住有点点小感动,没想到这等杀人如斩草的铁面女子,也会有体贴温柔的一面。 他嗫喏半晌,终于问出了心中最迫切的问题: “我想问……你……是不是青阳道长的师傅,李大剑仙?” “我就是李慕瑶!” 当李慕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寻声音一颤: “祖师!” “弟子拜见祖师!” 李慕瑶淡淡的道:“我将你埋在山下十年,为什么你醒来之后,直接径自走了,不来山上找我?” “啊……” 梁寻道:“我醒来之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咱们这是在哪里?” “这是青城!十年之前,我将你从葬云古镇之中带了回来,那时候,你没了气息,我将你埋在山下,结果,前几日感受到你复活的意念之时,你已经不见了,所以我才下山来寻你!” 第一百零六章 挟飞仙以遨游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话声一说完,梁寻立刻觉得飞剑的速度提升了好几倍,耳旁不断是风炮炸响的声音,脚下的江水,逐渐远去,绿色的平原成为一个小点。 飞剑往上斜飞,不多时已经进入了平流层,此时耳旁已没有了风炮,头顶是一片黑暗的苍穹,脚下是白色的云彩,雄伟壮观的山峰上白雪皑皑。 从未见过如此天地奇观的梁寻看入了神。 “这就是我师傅青阳子所修道的地方,青城么?” 李慕瑶淡淡的道: “不是!青城在下面!” 飞剑忽然往下,穿过云层,一片苍翠的绿色萦绕在两江春水中间。 到处是郁郁葱葱。 仙剑已经开始下降。掩映在深山老林地中的道观开始出现。 李慕瑶停在了三清殿前。 梁寻纳闷地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大殿,困惑道: “怎么没有一个人?” 李慕瑶忽然转过头:“你以为的修道,是什么样子的?上千弟子和学院一样?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这个……”梁寻挠挠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李慕瑶淡然道: “青城山只有三十二名弟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的事,你见不到人,很正常,走吧!” 进入内堂,李慕瑶换了一身道袍出来。 映着她清丽的颜色。 梁寻想问,又不敢问, 这祖师按青阳子师傅的说法,最少已经活了两百多年,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多岁。 修为有多高深,他完全不敢揣测。 真是如仙人一般,飞天御剑。 那国师和青衣都说李慕瑶是最后一代剑仙,造化神秀,是天地未变之时,成就的最后一代剑仙。 青阳子说她惊才绝艳,放眼今日华夏,这世上除了他师尊一人,还有人会御剑飞行,遨游九霄。 自己若是能和他一般,遨游天际,那这一辈子才算没有白活。 李慕瑶上好了香。 梁寻立刻躬身拜倒: “祖师!” 李慕瑶神色和悦,说:“当初青阳子口中一直不收你为徒,你可知为何?” “弟子不知!”梁寻摇头。 “因为,你要师承我的衣钵,他只能和你以师兄弟相称!” 这一股喜从天降,梁寻立刻拜倒,叫道:“师傅!” 有一个这么天下无敌,美丽无双的女师傅,那是多少人梦都梦不来的事。 这位天人一般的仙子,竟然要收自己当徒弟。 李慕瑶眼神看着远方,悠然道: “青阳子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有道心,那琉璃世界之中的龙渊神剑,我以为就算我给你了剑息,你也不一定能掌握,没想到,神剑会自己认主!” “祖师当日……” 梁寻忽然发现叫错了嘴,忙改正: “师傅当日在棺材中留下两道剑芒,那就是您所说的剑息么?” “对!一来保你平安无恙,免防那几个老骗子杀你,二来,就是我报了一丝期望,能将镇墓的神剑拔出来!结果,你当真拔了出来,还斩了徐东风和梁镇长……” 梁寻忽然奇道:“什么老骗子?” 李慕瑶微笑道:“你们进墓之时,根本没有什么钦天监,青阳子糊涂,却说那些人都是朝廷之中出来的……” 梁寻彻底懵了: “问事倌,青衣,紫虚观主,萧二先生,还有魁星踢斗欧阳道长,都是老骗子?” 李慕瑶淡然道:“欧阳道长是盗墓的,萧二确实在钦天监呆过,而那个青衣,是紫虚观主培养出来的阴身,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道女子神魂,让青衣修炼木偶之术!” 梁寻的神色几乎呆滞, “这怎么可能,镇子上青衣那血祭七千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这都是梁镇长搞的鬼,他是真正的守墓人,一门心思,却总想着占据徐东风的真身,来实现长生之路……” “真正可怕的,就是镇长么?” 李慕瑶微笑:“是不是有点天方夜谭,最厉害的人,却看起来最普通!” 梁寻没有吭声,李慕瑶又道: “你能将神剑从琉璃世界之中拔出来……”梁寻突然从怀中掏出了龙血琉璃,说:“是这个东西么?” “是的,可以神剑一拔出,这世间便碎裂呢,这种上古神器,也没什么用呢!”李慕瑶颇为可惜地看了一眼。 说道:“葬龙岭那一战,你从天上落了下来,昏死在茅草屋顶,我都以为你死了,身子凉了,也没了脉搏气息,带回了山,将你埋呢,本来是想找具棺材,但是……” “但是什么?” 李慕瑶突然向门外道:“进来吧!” 一个看着四五十岁的道长走了进来,先向李慕瑶躬身: “师傅!” 李慕瑶点了点头,“这是你师弟梁寻!” 又指着那道人:“这是你师兄青玄,你们师兄弟认识一下!” 青玄看着梁寻的身子,微笑道:“十年过去了,师弟你终于从墓中爬出来而来了!” “师兄好!”梁寻行了跪拜之礼。 青玄笑呵呵的道:“不用,十年之前,师尊想找棺材将你埋呢,可我从你的脉搏之中,摸到了一丝跳动,虽然很缓慢,可我怕你是假死,若是真的再活过来,还能自己刨坟出来,于是找了个浅坑……你果然没死……” “你怎么醒来的?” 李慕瑶很好奇,一张白皙的脸蛋凑上来,也在梁寻脸上开始摸。 梁寻有点不好意思:“被猪拱出来的,在我脸上洒了一泡尿……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都以为自己淹死了,没想到是一泡尿把我憋醒……” 身旁两人都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头猪?” “嗯,野猪,把我刨开,在舔我的时候醒过来的。” “那就怪不得了,那把龙渊神剑沉寂了十年,无论怎么研究都跟个死物一样,几日之前,就是你醒来之时,那把剑突然开始跳动……” “那剑,还在这里?” “师弟,请随我来!” 青玄很有礼貌,带头走入了后堂。 后堂空无一物,青玄揭开一块舢板,露出一道木质的楼梯。 直接走了下去。 三个人直接走了下去。 梁寻一下惊呆住,这舢板之下,简直像是到了博物馆。 到处是青铜器,铜棺,铜盆,三头烎,甚至还有编钟,箭头。各种文献,木头。 青玄连看都不看一眼,径自朝着最深处走去。 下了三层楼,两道台阶, 梁寻只觉得自己心中突突乱跳,在一座漆黑的屋子中,是一道和棺材一样大的玻璃樽。 龙渊神剑就静静的躺在其中,剑身金黄,在玻璃樽两旁,一个几乎有脸盆大的看似罗盘,又似星盘的东西,在旁边不停地流转。 第一百零七章 天地开始剧变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玄指着那罗盘,说: “这是出土了上百年的‘星象盘’。 星象盘之上,此时散发着柔和的玉色光泽,似流水一般,不断在星罗棋盘的古拙花纹上流转。 古拙雄奇,嵌在其中的琉璃珠子不断地游动,如天穹之上的星斗,让人惊叹,最吸引目光的是,在星象盘中央,一颗绿色的珠子最大,在中间不断回旋,其余十几颗珠子围绕着他,和九大行星一样,回旋往复,永不停息地流动。 “神奇吧?”李慕瑶笑问。 梁寻呆呆的点点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古董,竟然和活物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磁力驱动,永转不休。 青玄子将一本笔记本拿了出来,指着其中那颗最大的珠子,说: “几天之前,就是你醒来之时,神剑开始异动,神剑之域开始活了起来,流转不息。 “你知道四象局吧!” “知道!”古墓之中,紫虚观主,那个冒充国师的人就和问事倌商讨过。 神话时代的人皇夏桀,曾在华夏大地上设下四象局,坐落于渭水之滨的东宫苍龙局,西宫离火局,北宫天市局,南宫太微局。 青玄说:“这四象局能夺天地之神妙,既然是上古的大能创制,自然有穿梭时空之妙。历代的道家高人隐晦的古籍上,也有提及此事的,而现在,你和师尊破了东宫苍龙局,得到了神剑,而西宫离火局,也有了眉目……” 青玄脸上神采奕奕:“不久之前,有盗墓的人从西域回来,在大沙漠的地下,发现了一片大海……那里本来是古龟兹国的废墟,一千多年过去,现在已经是寸草不生,彻底成了荒漠。” “但是现在,有人发现在那里的生物重新开始生长,水源重新冒了出来。” 梁寻纳闷道:“道长怀疑,哪里就是西宫离火局?” “正是!” 青玄道:“而且盗墓的人,从戈壁深处,带回来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死人……” 青玄子打开一座很暗的黄灯。 在这座漆黑泛着黄光的暗室中,最中间是一座样式古怪,画着飞禽走兽,地原型水晶棺。 走近看时,棺材中睡着一个老人,身上样式古拙的黄金法袍,身体兀自在一起一伏,轻轻地呼吸,但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怪不得说是个活人,又是个死人。 这具人,真的和青玄子所说,睡了有两千多年吗? 棺材之人神态安详,李慕瑶指着交握在胸前的那人双手,道:“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梁寻一下子两眼呆滞,浑身大震,身子忍不住的激动颤抖。 在那枯槁的肉皮之上,两手交叠,握着一把剑,花纹满布,颜色漆黑,而剑身的式样,除了颜色,几乎和自己从古墓之中带出来的龙渊神剑一模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 青玄子指着那沉睡的老人,说: “这尸体是来自两千四百年前的疏勒国和龟兹文明的祖先,比楼兰文明的女尸都要早,西域文明的变迁史中,从没记载过。” “三个文明围绕着罗布泊发祥,每个文明的记载中都提过,但到现在也没找到过古城与文字。” 青玄子向梁寻招了招手,说:“你仔细看看这老人的脸庞,待会就不会吃惊了……” “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看……”青玄子示意。 水晶棺中的老人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单眼皮,鼻子高大挺拔,嘴唇轻而薄,额头平滑,不像是现在的西域人,倒是跟,嗯,和兵马俑中的将军俑很像。 “这是咱们汉族人标准的长相,公元前大秦一统六国之时,就是这种标准的汉人面庞。” “这有什么吃惊的,咱们的祖先去那边去得早,建立的文明很正常而已。” 梁寻轻声道:“这四象局,是不是每一个古墓之中,都有一把这样的剑!” “对,又不一定对!” “啊?” “这四把剑,是肯定存在的,但不一定是一座墓,就像这西宫离火局,很可能,就是一个佛国!” “佛国?” “是的,一个已经消失两千年的海上佛国,也许又出现了!但这一次,那个古佛国的世界,没有了神剑支撑,很可能已经倒塌!” 梁寻终于道:“师傅带我来看这,是想让我去这古佛国吗?” 青玄看了看李慕瑶,没有说话。 李慕瑶沉默了一会,道:“你是青城弟子,对么?” “是的,弟子是青城弟子!” “你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去那徐东风的古墓之中么?” “弟子是为了寻找父亲和三叔,可是他们都死了……” 李慕瑶叹息道:“我曾经引渡过你的亲人,可却被梁镇长算计了一道,最终,只留下了你父亲的尸身,一来,是天地开始大变,我这个做师傅的,一身灵气开始消退,二来,真龙将死,天下阴邪辈出,如梁镇长那般人物,将来会层出不穷,所以为师,想在剩余的有生之年,将这四座钉子都拔去!世间从此再无阴邪之流,祸害人间!” 青玄子忽然跪了下来,哽咽道: “师尊!” 李慕瑶看着梁寻,问:“你看看我有多大?” “师傅看着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六……” 李慕瑶嫣然笑了笑,“你这个师傅,是个不死的怪物,已经活了两百七十余年,你信么?” “信!” 见他丝毫没有一丝异样之色,李慕瑶诧异道: “你之前知道?” “青阳子和我曾经说过,师傅你是成道于大清元年,崇德元年!” 李慕瑶悠然叹息,“是啊,都活了这么久了,该死了,你在墓中睡了十年,我这十年之中,到处打听四象局的下落,现在终于有了眉目,而天地即将发生剧变,为师命数已经不过一年……” 梁寻突然身子抖了抖:“师傅只能活一年……” “为什么?”他立刻问道。 青玄子解释道: “龙脉交替之时,就是龙气四溢天下的气机,师尊成道那一年,就是借了天下更替,大清鞑子进军中原,建立王朝的时机。现在大清落幕,师尊的气机散了,所以,她的修为日益衰减,这寿命……” 他的嗓子忽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第一百零八章 壁画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当初在葬云古镇,青阳子曾经对他和父亲说过: 天地未变之时,龙脉衰弱,又联想起这世上只幸存一名剑仙,就是眼前的女人,自己的师傅。 梁寻欲言又止。 青玄子道:“师弟,你想问什么?” “弟子想问,您刚才说,大清将亡,天下开始动乱,是不是这时候就能修成御剑之术,遨游飞仙?” 李慕瑶接口道: “是!”又补了句:“一个王朝的气运,只能汇聚一人之身,这两百多年,世间仅有你师傅我一人,才能御剑而飞,青城三十六名弟子,没有一个能通此术,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气机……” “而现在,那道气机开始现世呢,所以你师傅我,即将身死道消……” “我明白!”梁寻突然有点难受。 李慕瑶接着道:“我身死之时,也是天下能人异士,成道的契机,大争之世真的要来了,你手握龙渊神剑,已经占了先机,将来能不能成道,就看你的运气呢!” 梁寻忙跪了下去: “弟子明白,这次去西域,师傅你也去么?” 李慕瑶眼神看着南方,声音低沉: “我脱不开身,北宫天市局,南宫太微局,都有动荡,我得坐镇中央,防止发生祸乱天下的大事!” 梁寻失望地叹了口气。 李慕瑶看向青玄子,微笑道:“你的师兄可以带你去,而且,帮你找了几个得力人手,这次能不能破西宫离火局,就全看你的造化呢!” “弟子明白!” 李慕瑶转身,将黄金圣剑龙渊取了出来。 亲自用布袍包好,绑在梁寻的背上,神色慎重地叮嘱道: “这剑是远古大凶之物,你尽量少用,防止被血气腐蚀!” 梁寻点了点头,重新跪下磕头。 “去吧!” 看着梁寻走远,又说了一句: “路上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归来!” 一阵伤感之色泛上梁寻的心头。 青玄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带来尸体的人,还在这里,我带你过去见见,这个让你吃惊的人!” 青城的会客堂中,坐着三个陌生人。 这三人似乎早已经知道梁寻来了,在等待。 青玄子走了进去,三个人都站了起来,青玄子先介绍一个虎背熊腰,身形魁梧的大汉: “这是镶黄旗的四品侍卫,曾经在朝廷,效力过大内侍卫。 大汉辫子盘在一起,向梁寻点了点头,很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旗人,有个汉名叫高云,高兴的高,云彩的云……曾经在西北呆过二十年……” 梁寻慌不迭地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到处是布满的刀痕,纵横交错,一看就是上过无数战场的精英。 梁寻对这个大汉很有好感,但同时也感到一丝战栗感。 他一个底层的小子,先是能飞的古剑,接着是棺中的活死人,然后是朝廷背景浓厚的军人参与,难道说,这西宫离火局,又是一座恐怖无比的大墓,在远方等着他们吗? 青玄子第二个介绍的是个植物学家,姓顾,曾经去过西洋留学,最近才回来。教授不怎么爱说话,只点了点头算了打过招呼。 最后是带着鸭舌帽,蒙着口罩,佝偻着身子的老人。 青玄子专门将梁寻拉到跟前,说: “这是常四爷,常年呆在大西北,即是我们这次的向导,也是翻译,利特文,回鹘文,西域三十六国的古文字都是深有研究,那个水晶棺中的人,就是他带出来的……” 青玄子对那人似乎很尊敬,微微躬下身,说:“麻烦您摘下丝巾,这是梁寻,咱们的最后一个队员。” 常四爷终于翻出一双古怪的眼睛,盯着梁寻看了很久,忽然问道:“你学过道门的御剑之术?” “啥?”梁寻一下子没听明白。 “我听说你在古墓之中,能驾驭两千多年前的古剑,飞天遁地,斩杀妖魔,是不是真的?” 哦,梁寻终于明白,青玄子早已将古墓之中的遭遇说了出去。 这事你要他承认吧,他确实不会,不承认吧,又确实真真实实地发生过,思考了半晌,才说: “会一点点……” “你家里祖上,难道是道门中的高人?还是……” 梁寻忙摇头,“没有,我家里三代都是农民,怎么可能有道人,道观都没进去过……” “这就奇怪了……” 常四爷凝思很久,才说: “上次盗墓……不对,是考古!我们一行人是三十二个人,大多数都是马商,还有当地的骆驼商人,挖金的,走镖的,还有西洋来的冒险者,进去了三十个人,出来了四个,加上在罗布泊外面支援的两个人,总共回来了六个人。” 他忽然叹了口气,说: “进了古城的四个人,出来之后,都得了一种怪病,一月之内,都相继去世,只有老朽我一个人活着,你明白了吗?” “明白!”梁寻点了点头,这种探寻古墓之事,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活。 葬云古镇下面,进去了那么多人,活着出来的,也不过四个人,而且个个都是能人异士,虽然青衣和紫虚观主是老骗子,可他们身上,也是有实打实的本事的。 常四爷看着梁寻镇定的样子,忽然很奇怪:“你不怕?” “怕个球,左右不过是个死,有什么怕的……” “兄弟好胆识!”高云在旁竖起了大拇指。 “我不是要劝退你,而是,我认为,也许你们在东宫苍龙局之中,或许遇到的都是幻觉,如果没有真才实学,不对,就算有真才实学,这一趟也怕是凶多吉少,你看看老朽的面目,就明白了!” 说着,常四爷缓缓摘下了面罩。 梁寻看着,嘴角开始变大,眼神也开始惊异。 眼前的老人是标准国字脸,单眼皮,嘴唇薄,额头平,和水晶棺的黄袍老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青玄子嘿嘿笑了几声,说,“这就是我说的,让你吃惊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第一百零九章 常四爷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常四爷道:“我和那棺材之中的旧主,长的一模一样,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道现在没死,还活着的原因!” “棺材中那位旧主,如果呼吸停了,我也就死了,他没死,我也不会死,懂吗?” 梁寻点头:“我懂,而且也见过!” 在葬云古镇的徐东风的墓中,他见过的比这更离奇,诡异。 一个和棺材老人一样的人,已经引不起他的惊奇。 常四爷正色道:“我家中世代……是……知识分……子” 顾教授和高云同时掩住嘴,偷笑了起来,青玄子也不禁莞尔。这常四爷这么好面子,这种牛皮也吹得出。 常四爷察觉到一样,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是读书人……我和那棺材中的龙袍老人,是八辈子也搭不上边。当时我见到水晶棺的老人时,那种震撼,或许你根本想象不到。回来之后我查了无数族谱,典籍,丝毫找不到和这老人有一丝的瓜葛与干系。” “你们到底见到了啥?” 梁寻很纳闷,这么多诡异的事联系在一起,确实很不寻常。 “我们找到了墓门入口,却连门口都没进去,你信吗?” “那……那具棺材……” “是从皇宫的地下宫殿里抬出来的,那座墓就是你们要找的西宫离火局……” 梁寻赶忙摇头说:“不是我要找的,是他们要找的……”指了指青玄子。 青玄子忽然神秘地笑了笑,说:“师尊这么急着找你来,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青玄子悠然道: “假如……我说,你父亲要是没死呢?” 梁寻身子突然大震,狂喜道: “真的吗?真的没死?” 青玄子指了指常四爷,道:“你问他吧……” 常四爷犹豫了一下,才说: “我们在墓门之前,也见到了你们在东宫苍龙局中见过的壁画,也是一个垂钓的白胡子老人,用钩子将人的魂魄勾出来。” “那不还是死了吗?” 巨大的失落感让梁寻很不满。 “这次不一样,我亲眼见到,临死的人脸上没有惊惧,恐怖,而是充满了向往……” 青玄子立刻接过了话头: “所以师傅笃定,这个四象局中每一个局都有这样一幅壁画,你的父亲只是将肉身留在了咱们的世界,灵魂去了那个传说中,壁画中的世界” 梁寻的身子开始颤抖,这确实是极大的诱惑,而且细细想过来,确实很合理,那个世界确实存在,而壁画,或许就是进去的入口。 但这毕竟是虚无缥缈之事,虽然他心中还是有点念想,可理智已经告诉他,父亲和三叔真的死了。 那四副壁画,或许只是巧合。 这时候,虎背熊腰的高云凑了过来:“小兄弟,听说你会飞仙御剑之术,能不能带我飞一飞,让我开开眼界!” 梁寻瞪了他一眼:“有人还说我是玉皇大帝呢?你信么?” “不信!” 高云笃定地说道。 梁寻不屑地看了看他,问:“大兄弟,你没进过古墓吧,战场上那一套对死尸可不太管用……” 他对这个旗人长本来挺有亲切感,这位又是一口一个小兄弟,还直接上身触碰他身体,早就让他很不耐烦,要不是打不过。 只能在口头表示不满,回了一句‘大兄弟’。 高云丝毫不在意,说了句: “你可别小看咱,咱当年也是跟着家里人挖过坟,盗过墓的,要不你觉得这么重要的事,府尹能派我来?” “哦?你倒说说看!”梁寻有点好奇。 “川西倒悬棺见过吧,我爷爷是当地有名的风水高人,当年我还小……在墓外望风……” 梁寻打断他,“你没进去?” 高云尴尬地搔了搔头,“那时咱还小,我爷爷叔叔怕我出闪失……就没让我进去。” “有多小?” “还不到十八,要是当年满二十呢,就能进墓,一饱眼福呢。” 梁寻没理他,淡淡地道: “我七岁的时候就在给死人穿衣服,九岁的时候还在夜里迁坟帮着挪尸身,十一岁独自一个人背溺水的女尸,十七岁进大墓,斩过尸解仙,你呢?” 高云闭上了嘴,本来想在少年面前吹吹牛逼,结果人经历的比他经历太丰富,沉默半晌,兀自想找回点面子, 讪讪地说: “我们高家是风水世家,主要是帮人堪舆定穴,进墓都是末流,基本不参和的,实在躲不过才迫不得已进墓。” “那你背几句口诀来听听?” 高云瞬间瞪大了眼睛,喝道:“小屁孩子,会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你倒是背几句我来听听看……”梁寻一点也不示弱。 他笃定高云啥也不会,虽然看着身子魁梧壮硕,但年纪也就二十八九,能当上侍卫,肯定是自小就送进了军营历练,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在社会底层挣扎,为了两三块钱,去招晦气,冒生命危险。 果然,高云被说得哑口无言,讷讷了半晌,才说:“都忘了,要不你来背两句?” 青玄子一路微笑着看着他们拌嘴。 他们一行人,青玄子,梁寻,高云,教授还有不知名的常四爷,总共四个人。 梁寻看了一眼青玄。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他找来的,师傅李慕瑶揖让想破墓,自然找的都是好手,可现在看去,梁寻心中很是担心。 这些人之中,几乎没有一个,有上次那种方士的诡异道术。 光青衣的一个木偶人,问事倌的换魂之术,还有欧阳道人那踢煞尸的架势。 师傅怎么会招来这么些人。 这简直是去送命! 四人下了山,两具宽敞的马车的停在山下。 马夫早已经准备了吃喝,在等着他们。 上了马车,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另外一辆空着,用来载路上的物资。 西域太遥远,几乎不下五千里的路程,马车赶路,最少也要一个多月。 刚才高云吵嘴没吵赢,在一行人面前,要找回面子,死活要梁寻背几句口诀出来。 梁寻指着路过的群山,淡淡地说了句: “看到那座起伏的龙脉没有,那是标准的龙生两穴局,一主一副,此地趋千里来龙之势,地气磅礴,是夫妻同葬的好地方。” “这不是口诀,谁知道你在哪里胡扯……”高云很不服气,一眼认定梁寻在胡说。 青玄子看了几眼,起伏的地脉,脸上的神色开始隆重起来,然后若有若无地看了梁寻一眼。 梁寻道:“相师一脉,有天师地师之分,并无高下之分,小者改门户,大者变格局,宇宙有大关合,山川有真性情,上应五天星元,下应天下山川气理。” 又看了高云一眼,续道: “风水先生不过是相师一脉的末流,连地师都称不上,不过是民间阴阳先生为了口饭吃,不过自抬身价,才说懂山川气理。你这风水世家,八成是我说的最后一种吧!” 这些口诀,都是梁寻从蒲阴阳给的那本羊皮玉册之上背下来的词汇。 那册子来自徐东风身上,一代地仙的集大成秘作。 他虽然看不懂,随口胡诌几句,唬一唬不懂的人,还是完全够了。 第一百一十章 沙漠中的女子。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几天无聊之中,梁寻没事翻过几页羊皮书。 那是地脉五绝,还有一本青囊经,都是三元风水的祖师,徐东风所著。 虽然很多地方看不懂,但这几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眼光都看了过来,颇有些之前小瞧了你之类的眼神。 青玄子很好奇,直接发问:“师弟,你还懂这个?怎么之前从没见你提过。” 梁寻笑说:“睡了十年,在梦中有个高人给我传授的。” 青玄子翻了个白眼,瞪了瞪他,知道在众人之前,不愿意透露,也不再追问。 偏偏高云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说:“你随口瞎编几句,就证明你比我懂?” “不敢,你比我懂得多,行了吧,大兄弟!” 他故意将‘大兄弟’三个字狠狠咬着说了出来。 青玄子‘扑哧’一笑,说:“你别故意损他,人家好歹是从战场下来的……” 此时常四爷一直在沉默,忽然捅了捅高云,高云立刻会意,说,“这风水地脉一学,你既然懂口诀,那大墓之处应该也能看出来吧!” 梁寻少年心性,刚想夸嘴多说几句,蓦然见到他们这个小举动,忽然心生警惕: 这个大傻子是故意装出来套他的话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梁寻再不敢多说。随口应付道: “我就乱看了几本书,资质不行看不懂,就随便记了几句口诀唬人用的,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个冒牌货。” 常四爷深深地看了一眼,有意无意地说了句:“梁寻小兄历经世情,深藏不露啊……” 梁寻也回了一句:“彼此彼此,你不也没说,你们在古城之中遇见了什么东西,对吗?” 常四爷哼了一声,“到了跟前,我自然会说的,现在还没到时候而已……” “别等大家都躺地上了再说,那可就迟了!” 梁寻忍不住回嘴。 眼看两人吵架要开始升级,青玄子忙劝道:“大家别吵嘴,这次行动只有咱们四个人,别先起内讧,要团结。” 梁寻看着窗外,再没说话,心中却不断地嘀咕,看来这次进墓也是凶多吉少,异常凶险。 姓常的老人不说,必定是怕吓坏了众人,还没进戈壁,队伍就被吓散了,看那植物学家的状态,明显就是硬被绑上来的。 说不定这次小命都得搭在里面。 青玄师兄说沙漠下面是一大片海,这种违背常理的事发生在那地方,又死了那么多人,必定是邪乎的紧。 梁寻这么盘算嘀咕良久,马车上也没有了人说话。 路途很枯燥,刚开始谁都提防着,后来,高云和顾教授,还有常四爷,直接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独有梁寻和青玄子在一辆车上。 这么走了六七天,出了金城进入凉州,放眼过去,都是光秃秃的戈壁,和巍峨的祁连山草原。 梁寻想起曾经戏文中看过的汉武帝,霍去病,不由心神焕发,呆呆地望着外面。 青玄子却道: “师弟,你之前没来过这里吧!” “没有啊!我第一次来凉州!” 青玄子叹道:“凉州,甘州,这两千年下来,也不知道这祁连山下,埋了多少人,葬了多少将军!” “师兄这里来过?” 青玄子点了点头,“左公西征之时,我曾经随过军,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呢!” 梁寻弹起了身,终于问道: “那常四爷那三人,是怎么聚在一起的?” 青玄子道: “你沉睡未醒的前一年,师尊去西北找西宫离火局,找到了睡着的常四爷!你猜当时他在哪里?” “在沙漠中?” “猜对了一半!”青玄微笑:“再猜!” 梁寻苦笑,“这怎么能猜得到?” “沙漠中有一片蓝色的海,海上两具棺材,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睡在棺材之中!” 梁寻突然头皮发麻: “那常四爷不是人?” 青玄子点了点头,“师尊当时将两个人都带回了青城山,其中一个你见过了,就睡在水晶棺的王爷,已经死了两千多年,另外一个,来到青城山后,就被师尊唤醒!” “唤醒的那个人,就是常四爷?” “是的,师尊查过他的随身衣物,发现他是个本朝的人,所以猜测,常四爷的身体之中,有可能会有那西宫离火局的秘密。” “那植物学家和高云,是师兄你弄来的?” “不是,是他住在山上,写信叫来的!” 梁寻开始沉默,这个人很危险。 那高云也看着不像是个傻子,师傅让他们一起组队。显然是有深意。 他看着青玄子也不过四十来岁,比之当初的青阳子师傅,年轻了许多,问道: “师兄,青阳子和你怎么称呼?” “他是我师兄,比我入门早二十多年!” “那师傅派你来,是照看我?” 青玄子微笑:“你神通广大,身上又有远古神剑,斩妖诛邪,我还要你照看呢!” 梁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梁寻刚要问,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常四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咱们走的这条路不对吧,之前我们进去的时候到处是戈壁砂石,一直快到古城中心时才看到沙漠。” 青玄子道将他让了上来,指着巍峨的山尖,说: “你们上次是从哈密大海盗进去的吧,这次咱们从敦煌进!” 常四爷忽然怒道:“为什么不早说?” 青玄子没理他,淡定地说: “你们上次进去的路上,这两个月都有黑沙暴,路早被风沙埋了,马车进不去,现在是夏天的天气,罗布泊夏天啥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吧。” 常四爷突然而起的怒气立刻又熄灭下去。 一行人不再说话。 半个月过去,马车终于出了祁连山,直接绕过敦煌,青玄子买了十匹骆驼,雇了个阿达西当向导。 帐篷,骆驼,几口活羊,还有大量的清水。 夜晚露宿戈壁之时,梁寻尿急,直接下了马车。 找了个风沙的背面,刚掏出裤裆,身子忽然被人在后面拍了拍,夜晚长风之中,梁寻被吓了一跳,没撒完的尿立刻甩在裤子鞋面上。 他转头一看,竟然是个女子。 看见是个女子,慌不迭地将二弟往裤裆里送,扣链拉得太急,疼得他龇牙咧嘴地乱叫。 女子看着他着急的模样,哈哈大笑:“都看见了,别放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见国师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臊的脸红到了耳朵根,他还是第一次在女人之前撒尿,被看了个精光,刚喝了句: “你是谁?” 青玄子忽然被惊醒,执剑出鞘,直接搭在那女人脖子上,森然问道: “何方高人,在这里捉弄我师弟?” 那女子的身影突然一矮,两条红色的丝线勾住剑尖,身子一绕,脸上剥了下来一层皮。 梁寻吓了一大跳。 忽然间呆住—— 青衣。 “你怎么在这里?” “在等你们!”青衣微笑。 梁寻很不满地道:“你过来,为什么不叫我一声,跟个女流氓一样,真不害臊!” 青衣微笑,故意调侃他:“看着比之前长大了些,像个大男人呢。” 梁寻捂住脸,很好奇地问:“你之前见过我兄弟?” “当然,给你挖坑的时候,紫虚观主说要洗干净才能入土,所以当时我将你剥了个精光! ‘靠,这女人脸皮真厚,一点也不害羞。’ 梁寻立刻转身低头疾走,再不敢在她面前抬头。 青衣忽然叫住他道:“等一等,我找你有事!” “啥事,赶紧说,我不喜欢跟流氓说话,这要是往前推十年,你早被拉出去砍头呢。” 自从知道这青衣和国师是江湖骗子之后。 梁寻的恨意早已消失,他知道,葬云古镇的一幕,都是梁镇长一直在搞鬼,连自己的师傅,天下第一的剑仙,都说这两个是江湖骗子,没什么本事。 古镇七千人的死因,也算不到她头上。 唯一奇怪的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又怎么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他们? 梁寻刚爬上马车,忽然间呆住。 紫虚观主一脸慈眉善目,坐在马车之中养神,看到梁寻,微笑道: “小兄弟,十年不见,你长大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江湖骗子?” 紫虚观主一点也不生气,微笑道:“这称呼,是青城的李大剑仙给你们说的么?老道虽然骗了你,并不是什么钦天监的人,但也算是将你从墓中带了出来,一点交情,应该有吧!” 黑夜之中,忽然出现两个陌生的人。 青玄子将剑拿在手中,森然道: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们!” 青衣忽然道:“是徐春风,也就是那个活了两百年的问事倌,通知我们来的,没想到会遇见你们!” “那你们这就走吧,我们不欢迎!” 青衣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 “我是过来提醒你,小心那个常四爷,高云才是钦天监的人,和萧二先生,曾经共事过!” “还有……常四和棺材之主的事太诡异,所有人都死了,他的话肯定不能全信。” “你们怎么全都知道?” 紫虚观主淡然道: “这十年之中,我不再是老骗子呢,终于进了钦天监,当了少监正,也算圆了梦想,上司两年前派我们过来,说这里有个千年前的佛国,好多东西被盗……” “我略懂些术法,就被派了后来,我们知道的远比你们多!” 青衣道: “这个常四——并不是人类,你懂?” 最后一句话,将梁寻吓出一身冷汗,‘不是人类,那是什么东西?’ 他对这一大片沙漠戈壁毫无了解,被人稀里糊涂地拉来,也不知道将要面对些什么东西,队伍中竟然会有不是人的东西混迹其中,偏偏青玄子又不戳穿,自己基本上对这古墓一无所知。 所有人似乎都对他隐瞒了什么。 “上一次进墓的人,找到了那座两千多年前的水下古城,三十六个人,死了三十二人,我正好在此,在李大剑仙将人带去时,偷偷留了一个下来……” “那个人在哪里?”青玄子神色紧张,立刻问道。 “死了……” “他临死前说过,从古墓中出来的不是活人!”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常四活着,那确实不是很正常。 梁寻想起之前师傅在棺材之中,发现了常四,而他的面目,又和棺材中的人一模一样。 梁寻纳闷道: “你们这么晚,过来就为告诉这个事?” “不是,我们前面有个营地,你们走一百多里,就能看到呢,先走了,明天见!” 他回过头,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梁寻身上的龙渊神剑瞟了瞟。 话声一落,紫虚观主和青衣的身影同时消失。 风声呼呼,再也没有了一丝踪影。 青玄子和梁寻呆在马车上。 青玄子忽然道:“这两个人,就是十年前,我师兄身死,和你一起下古墓的那两人么?” “是的!” “师傅说他们是江湖骗子,可我怎么觉得不太像!” 梁寻心中也是这个疑问。 这紫虚观主的本事他见过,虽然没有梁镇长和师傅那么神奇,可也算是有道之人,见闻广博,对付煞尸鬼物很有一套。 这样的人说是江湖骗子,实在有点说不通。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青玄子很纳闷。 “他们想结伴,和我们!”梁寻猜了半晌,将剑取了下来。 自己借用这股神力,唤醒剑中的神灵,将召唤出十三煞尸兜天大阵的梁镇长都斩了。 那一幕紫虚观主和青衣都看到呢。 梁寻如此神威,又带了剑来,自然是想借他的神力,勘破这座西宫离火局。 天色逐渐亮了。 梁寻和青玄子坐了头车,阿达西和其他三人,坐了第二辆车。 一行六人,往沙漠深处而去。 昨夜的一幕就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车队第一天走的很顺利,有一百七十多公里路。 青玄子并没有看见青衣口中的营地。 到了第二天,只赶了八十公里。沙漠逐渐退去,开始出现盐碱壳地。 盐壳的看着很硬,踩进去就是一个大坑,下面是风细沙,越刨越软,只能靠外力,车轮陷进去最少要出动两辆车才能拉出来。 越接近核心区,风速越大,风细沙贴着地面一尺吹过,撒个尿都能打得鸡儿生疼。 梁寻第一次没经验,裤裆里到处是黄沙。 青玄子微微解释道:“你第一次进来,没经验,在沙漠之中上厕所,最好是选择风的背阴面,或者沙坡头底下,实在不行车的后面也可以,就是别站上风头,要不嘴里鼻子吸进去,会难受很久……” 返老还童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梁寻没吭声,也没答话。 他看到常四爷和顾教授,还有高云三个人围在一起,躲开向导阿达西,不知道悄声在议论什么。 风中吹来的词中,有两个词‘八卦’‘伏羲’。 然而这两个词之后,再没有丝毫动静,常四爷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直接上了马车。 梁寻见再也听不到什么,直接上了马车。 将刚才听到的词说于青玄子。 淡淡的问道:“青玄师兄,你对那常四怎么看?” 青玄子神色也开始慎重起来,思虑了下,说: “从头开始说起吧,现在,你也该到了知道的时候,之前不告诉你,就是怕消息走漏……” 说到这里,青玄忽然取出一个铃铛,挂在马车上,梁寻很是诧异:“这是做什么?” “防止隔墙有耳!” 梁寻心道: “看来这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 青玄道:“师尊当日下山,御剑而行之时,发现了一座鬼城,阿达西的名字就叫沙圈子,就是你刚才听来的,罗布泊的中央,那里有一座伏羲八卦图,两座沙坑,一个里面蓄满了水,一个里面是地火。终年被一圈风沙笼罩,人和生物进不去,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走出来的。” 梁寻呆呆地听着,这里显然师傅去过,可为什么不进去。 青玄子继续道: “在那座死去的古城里面,师傅发现了一个湖,两个棺材,就是常四和那个王爷……” “然后都被带回了青城?” “没有,师尊试着找到西宫离火局的入口,结果三天时间过去,那座古城又消失了,出口被淹没……” 梁寻懵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事情。 “师尊本来打算回山的,可是在沙漠的边缘,碰到了四个人,这四个人的死的都很年轻,身体缩成了婴儿的样子……可是他们的脸还是有点老相!” 梁寻呆呆的问道: “返老还童?” “是的,三十个人之中,只活了常四一个人!” “所以常四能走出来,师傅觉得他不像是活人,有古怪?”梁询问。 青玄子道:“师傅命我查清这件事,我考虑过,也问过懂阴阳风水的大师,对于师尊带出来的水晶棺老人,什么借尸还魂,古人复活,两世记忆。我怀疑过,但目前并没确切的证据。” “你见过那几个死了的尸体没有?” “没有,尸体被师傅烧了,说是阴邪,怕后面会变成煞尸!” 梁寻大概明白了过来,青玄子继续道: “之后,我开始查阅常四爷,发现他原名叫常德清,是京城人,今年已经九十六岁,按道理……” “不对啊,我看着常四爷也就五六十岁,身体矫健,眼神有光。”梁寻疑惑不解。 “这就是疑点所在,这两个月我和他经常在一起,虽然他故意将头发染白了,但是你在跟前仔细看,发根之处,新长的头发都是黑色的。” “他确实越活越年轻了!” “所以我怀疑,他在那座古城之中,肯定得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才越活越年轻。” 梁寻沉默,那座古城之中到底隐匿着什么东西,会让人身体发生这样的变化。 青玄子长声叹息说:“咱们这是带了一个怪物在队伍中,这个人会不会演变成梁村长那样,真的不好说……” 身后突然一声尖叫。 青玄子手快,立刻奔出去。 忽然呆住。 只见在戈壁的沙丘之下,竖立着十几个帐篷。几十具骆驼。 正是向导阿达西在惊叫。 梁寻爬出来的,没有丝毫惊异。 他终于看到了青衣和紫虚观主口中的营地。 这营地之中不仅是他们两个。梁寻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个兵营,这些军人穿的不是大清的骑兵辫子短褂,而是穿着制式的灰色军装。 而且手中拿的不是刀。 竟然是自己在江边的码头之上,箱子里用的那种火枪。 青衣已经笑着走了上来,“小兄弟,怎么这么点路,你们走了三天!” 梁寻淡然道:“走错了,你们在这里干嘛?” 在青衣身后,是一个一身军装,辫子剪掉的军官,他相貌英俊,跟在青衣后面。 青衣微笑道:“这位是薛连长,北洋六镇的新军,段统领属下!” 那叫薛连长的腰上是一把短短的火枪,伸出了手,向梁寻道:“你好!”又向青玄子伸出了手: “道长,你好!” 梁寻阴阳怪气地道:“啧啧,连军人都带出来了,看来这次,你们这两个老骗子混出头呢!” 这种火器,军人,说明紫虚观主说的话没假。 这十年之中,他确实混进了钦天监。 他们也发现了这里的诡异,提前在这里布局。 青衣笑了笑,没理他,说了句: “走吧!我这里都收拾好了,国师在前面等你们!” 这些新式军人风气确实和旗兵完全不一样。装备先进,经验丰富。 青玄子叹息道:“这天下,终于要变天呢!” 军营收拾得很快,很快装满了几座大车。 青衣在前面开路,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行车队,就在十几名军人的带领下,往沙漠深处而去。 这样下去,直到下午时,才远远看到一丝天际线的黑色。 青玄子遥望那股黑色,说:“那就是沙圈么?” 话声刚落,突然,车头一顿,青玄子的身子从座位上飞了出去,车身‘哐当’一声,倒扣进一座土坑之中。 梁寻被震得头晕耳鸣,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冒着星星,恍惚中听到有人叫道:“快过来,陷车了,是个大坑!” 一群士兵跑了过来,将两人从窗户中拖了出去。 薛连长关心地看着青玄子,低声道:“道长,您没事吧!” 青玄子喘了几口粗气,低低地道:“不碍事,刚才怎么呢。” 这是个几乎两米多深的陷马坑,上面用杂草盖着,薛连长将青玄子轻轻放下,在四周看了看,拿了铁锹挖了几铲子。 忽然站直身子,说了句:“这是人为挖的坑,不是纯天然形成的。”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吸了口凉气,士兵立刻戒备起来,端起步枪,形成战斗队形,趴在沙地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戈壁上的死人坑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玄子挣扎着站了起来,梁寻看他额头出血,轻声提醒了句:“师兄,你头碰破了……” “不碍事……”薛连长开始指挥人将车拉了出来。 薛连长立刻跳了上去,铁铲子不断在地上挥动,蓦然,‘当’的一声,似乎铲到了硬物。 用手扒开,竟然是一副马车的车顶,歪斜的行李车架上,放着几个散乱的包裹。 薛连长一铲子下去,就冒出一桶水,正咕嘟咕嘟往外冒。 他跳了上去,让人下去栓好绳,将这具马车拉了出来。 车刚落在地上,突然滴答滴答的液体,从身底下渗了出来。随后进入沙地不见。 薛连长趴在地上,用手接住那液体,手指撵了一下,鼻端凑上去闻了闻。 忽然大声道:“有情况,这是人的血液!” 人群立刻开始骚动起来。 三个士兵谨慎地端着枪,两人靠后,一人上前,一脚踹开车门。 车门打开,一只死人的手突然掉了出来,一具光洁的尸体缓缓从驾驶座上,歪歪斜斜地跌落下来。 薛连长凑上前,在车里搜了一通之后,又爬到车底下看了看。 拿出铁棍在死人身上捅了捅,翻了个身。 死人面孔终于露了出来,脸色光洁,没有丝毫的腐败,牙齿咬着嘴唇,脸上满是怨恨之意。 青玄子将常四爷拉了过来,问道:“这人你见过吗?” “没有!”常四爷蹲下身,专门仔细看了看,说:“看着像是死了五六个月了,可是尸身没有干瘪,也没有腐烂。” “有点不符合常理!” 青衣看向薛连长问,“你在这里呆了五六年,你了解一点,跟大家说一下吧。” 薛连长看了一眼四周,忽然笑说:“大家肯定都听过楼兰女尸,对吧!” “怎么呢?” “罗布泊这种地方,空气很是干燥,在这种地狱,没有生物能在烈日下走过半小时。生物一旦死亡,先是血液干枯,血液里面含有铁离子,所以就是我们看到的被晒焦的尸体,但这具身体不光润泽有光,而且尸体上有尸蜡……” “尸蜡?”青衣突然问道。 上司问询,薛连长只有解释: “尸蜡是尸体的一种自然保存现象,长期浸泡与水中,或是空气不足的湿润土壤中,就会形成尸蜡,表皮呈黄白色,形同脂肪或者石蜡。这是一种脂肪盐酸层,慢慢死亡的人不可能出现这个东西。” “你的意思是……” “我直接说结论吧,这人不是正常死的,是被杀的,明白了没?在这地方,自然死亡的人脂肪肯定会消失,但是尸身埋在地下也没有腐败,只有一个道理,这人死之前服用过什么药物。” 顾教授终于站了出来,他是植物学家,对此颇有研究,盯着尸体半天,忽然说了句:“血不是这个人身上流出来的,坑底下有玄妙。” 几名士兵立刻看向陷进去身子的土坑。 薛连长跳了下去,立刻开始从风细沙里面开始刨。 这沙子和内地河沙根本不一样,和细粉一样,一铲子下去很深,过不多时就挖出来一具尸体。 有士兵下去帮忙,没过多久,就看见这个坑里到处都是尸体,这是个死人坑,并不是专门的陷马坑,或者抓猎物的陷阱。 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体,这些死尸尸身已经开始腐败,身体某些地方出现了白骨化,沙土一挖开,腥臭难闻的腐尸味立刻冲了上来。 薛连长跳了上来,再没挖,答案已经很清楚,不用看常四爷的脸色,光看死尸身上的包裹和衣着,就已经断定,这是上次考古队中的人物。 有的头被砍了下来,有的拦腰斩断,都是冷兵器,断指残臂,散落在坑中。 众人都再没说话,青玄子默默地鞠了个躬,说了句:“填上吧,人死入土为安,等咱们出来的时候再将尸身带回去。” 一行人一起动手,很快将土坑掩埋。 青衣指着马车里的死人,问道:“这个怎么弄?” 别人还没说话,顾教授先来了一句:“这个人很有研究价值,人死不腐,又是在这大沙漠之中,如果不嫌麻烦,就带上吧!” 薛连长立刻站出来反对,“万一这人身上有毒怎么办?” 没有人出声,带个死人在车上,又是这种不腐化的死尸,不光人膈应得慌,到了晚上说不定还会出什么邪乎的事。 青衣见大家没有意见,说了句:“埋了吧,确实如连长担心,咱们一票活人,带着个死人也不舒服,你要是想带的话,等回来之后咱们拉回去。” 这话照顾了大家情绪,也给植物学家留了后手。 士兵将那尸体埋了,然后看着马车,问,“这车怎么办?” “放在这里,当个地标!”青玄子开始发话。 一行人又开始上路,这最后的六十公里,路很是不好走,沙漠远去,戈壁滩上到处都是大石头,石尖锋利,不时有车轮胎被割破,这大大的延误了赶路行程。 好不容易走出了戈壁滩,前面又是大片大片的沙漠。 这次的沙漠和之前的沙漠不太一样,沙子是黑的。而且起伏不定。 车队一进入黑沙漠,立刻有七辆马车陷了进去,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呢,所有人都下了车,看着轮子几乎全陷进去了,一时半会也挖不出来。 青衣叫来了薛连长,问他:“现在怎么办?” 薛连长看着远处一望无垠的黑沙漠,说了句:“咱们已经到核心区呢,这就是,车子是进不去了,只能徒步进去。” 他取出了一张图,那上面中间是一道黄色地圈,外面全是漆黑一片。 薛连长指着远处,道:“地方上的人称之为那片地区为‘鬼域’,能进不能出,这地方气候变幻莫测,很少有活人出来,自然也不知道里面底细。” 听了这话,青衣让人将行李卸了下来,天还未黑,这一路耽搁了不少的功夫。看来只能在此地露营,明天在进核心区。 青衣开始让人卸帐篷材料,薛连长忽然犹豫道:“这地方,恐怕不能住人,我的建议是先撤出去,明天再进。” 青衣诧异地看了一眼,问道:“怎么?” 薛连长犹犹豫豫地说:“这里传说……是被长生天诅咒过的地方,生人不能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背剑汉子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衣哼了一声,“你是新式的军官,留过西洋的人,连你也信这种鬼话?” 薛连长垂下头,突然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叫:“沙暴,沙暴!黑沙暴要来了,大家快避,快找地方!” “你看那边!”两人都抬起来头。 只见远远一片黄沙漫天,夹杂着黑色的云气,从远处翻翻滚滚而来。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薛连长急道:“这里不能呆了,要找坡头的阴面去,这种大扩面上,风一吹过来,连车子马匹骆驼都会被吹走。” 也不待青衣发话,立刻指挥人搬动物资。 众人慌慌张张地开始搬运物资。 总共八辆车子,最后一台马车最重,也最大,运载着他们在沙漠之中的吃喝物资 此时最后那马车陷在沙子里面动不了,几乎已经也没有了时间,薛连长立刻指挥马夫,军人,将帐篷吃物搬了进去。 背阴面很远,人在沙子里面走一步,陷进一个脚面,根本走不动。 眼看着一条黄线缓缓自北而来,黄尘越来越近。 薛连长当机立断,放弃掉陷进去的两辆马车,一群人挣扎着,往沙坡头的背面跑。 梁寻混在人群中,看着几乎高达百丈的风沙之墙滚滚而来。心中不由感叹天地之威,他有生之年,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色。 青玄子师兄忽然一把拉住他,喝道,快走! 刚走出没三步,蓦然身后传来一句短促的惨叫。 梁寻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一名士兵背着水箱,从一个沙子形成的漩涡之中陷了进去,转瞬被淹没。 青玄子咬着牙,二人拼尽全力终于跑到了沙坡头的背面。 这是一处黑色的岩石,上面是黑沙子盖着,下面是松软的刀石。 薛连长在风中大声叫喊,连打手势:“快把车子拉过来,快点!” 呼啸而来的风沙霎时间将他声音淹没,一名士兵似乎看见了他的手势,转瞬上了那带着物资的,最后一辆马车。 刚刚还晴朗无比的夕阳,瞬间黑暗了下来。 一阵狂风涌过来,瞬间将马车推翻,连带着滚了好几圈,嘶吼的鬼哭狼嚎声中,传来一声队员的尖叫声,尖叫很快被更大的风啸淹没。 所有人眼前彻底一抹黑。只有黑暗中大马车在沙地上一圈一圈地翻滚,和一个玩具车一样,逐渐滚向远处。 天地彻底陷入黑暗。一行人挤在一起,窝在巨石下。 耳旁是凄厉惨苦的嘶叫,像是恒古的野兽,择人而噬。 梁寻遮住口鼻,在这漆黑的黑暗中,天空中忽然劈出一道雷电,一刹那照亮了所有黑夜。 梁寻刚回头,忽然张大了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的擦了擦: 在那黑沙漠的背脊之上,站立着一匹白色的骆驼,身上纯白,没有一丝斑点,在山脊之上驰骋,四蹄翻飞,在这席卷天地的狂风之中,竟然踢不起半粒尘沙,宛如临虚御空一般。 雷电一过,天地间霎时间陷入彻底的黑暗,轰隆隆的雷声才自远处传来。 但梁寻看得很清楚。 白骆驼上坐着一个人,黑巾蒙面,藏族的羊皮毡帽,背负长枪,腿上绑着千层倒叠浪,身子伏在骆驼中间,显然骑术精绝。 梁寻深深吸了一口气,捅了捅身边的青衣,问:“女人,你看到了没?” 青衣蚊子叫说了句什么,风沙太大,没听清,梁寻趴在她耳旁说:“刚才那东西,你看到了没?” “什么东西?”青衣的话声很小,几乎听不到。 在这黑漆漆的夜中,梁寻睁大着双眼,打算等雷声劈下之时,再看一眼,可是等了良久,再没等到雷电从空中劈下。 这席卷天地的黑沙暴来得很快,去得更快。 不到一刻钟,天气重新放晴。 刚才的夕阳重新露了出来。天边云彩犹如血滴,染出一幅极美的画面。 风沙吹过,又是一碧如洗的残阳如血。 经历过沙暴洗礼的冒险小队,打去身上的黑沙,一个个犹如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但很快,众人的笑容沉没了下去。 陷入沙子的七辆车也不知道是被埋了,还是被吹走了,眼前除了一望无垠的黑沙漠,再没有别的颜色。 青衣和连长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四个人。 四个人都是兵士,一个去拉保障车牺牲,另外一个被沙洞吸走。另外两名不见了踪影,每个人心中的念头都是,大概率被风吹走呢。在这等大自然的威力之下,失踪几乎就意味着死亡。 来不及悲伤,青衣抛下神色黯然的连长,开始清点物资。她知道连长心里不好受,都是朝夕相处的士兵,蓦然间牺牲了四个,此刻脑子里肯定是一片空白。 也幸亏她当机决断得快。物资还是有一部分抱了出来。 清水和馕饼还在,丢失的都是帐篷。 生存物资目前还能保证,至于回去的路,没有了马车,显然已经成了绝路,大沙漠之中没有人能不靠马和骆驼,走出去,更何况现在还是夏天,温度正高,昼夜交替温差大的时候。 远处的夕阳终于沉了下去,天空霎时间被披上了一层黑幕,重新进入一片黑暗。 星光逐渐从天穹中亮起,一弯明月照在黑沙漠之上,显现出极诡异的颜色。 一行人开始围在沙丘背面煮饭。 死的人已经魂归黄土,生的人还得坚强。 馕饼泡在水中,就是一顿晚饭。 每个人如同嚼蜡一般啃着饼子,没有人再说话。 就在此时,皎洁的月亮之下,风从远处送来优美的驼铃声。 保安队长高云站起身子,脸上是狂喜的神色:“有人来了!” 在皎洁苍白的月色下。 一听到这种苍凉而悠扬的驼铃声—— 突然间,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痴痴地站起身,望向驼铃声来的方向。 在山丘的背脊面,一列驼队,正缓缓沿着沙丘走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胡子拉碴,尘沙满面的中原大汉,身上背着一把重剑,手牵着缰绳,向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九峰骆驼,七个人,这些骆驼上压着十几个大包,看骆驼走得歪歪扭扭的姿势,就知道分量肯定不轻,不管是人,还是骆驼的呼吸声都很重,但这个驼队看着他们的时候,眼神里没有惊喜,也没人喊叫,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沙漠之上回荡。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变异的青衣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走到尽处时,众人才看清,那七个人里面有四个留着清朝时的辫子。而他们的衣着,更是五花八样,有穿清朝马褂的,有穿大明布衣装的,甚至还有年代更古老的唐装。 七个人,四个年代的衣服。 一行人看清楚他们衣着,忽然同一时间感到身上直冒凉气,头皮发麻。 在这诡异的月光下,几百年前的服饰突然出现,尤其是带头的尘沙满面的大汉,胡子拉渣,背上那把大剑铁锈更是不堪,仿佛已经生锈了几百年。 梁寻忽然捏了青衣一把,然后眼神示意向驼队。 青衣看过去—— 驼队经过的地方,只有一个人的脚印。是驼队那个牵绳子的背剑大汉留下来的,九峰骆驼,六个人走过,黑漆漆的沙漠上竟然光滑如镜,丝毫没有一点点的痕迹。 所有人都发现了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 有年轻的士兵,已经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吓得面如土色,连带着身上的枪栓,发出颤抖的轻微声音。 领头的大汉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只管拉着驼队,往前走去。 没有人出声,四周除了呼吸声,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就在驼队快要走过时,突然间‘砰’的一声枪响,那名吓得忍不住的士兵突然朝着驼队开了一枪。 驼队霎时间一阵骚动,一个扎着清朝辫子的老人,脸色痛苦地呻吟着蹲在地上,他的胳膊被枪打中,不断地流出黑色的血,那老人眼神阴狠的瞪了士兵一眼。 士兵突然‘咕咚’一声,仰面翻倒。 梁寻擦了擦冷汗,连声音都不敢出。 骆驼的背上随着骚乱抖出一件包袱,掉在众人眼前: 包袱散开,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彩绘的舞姬俑,侍女的木俑,天王俑,色彩艳丽,工艺精致,身上还穿着长裙,儒衫、披着丝绸。 中年大汉走了过来,手中已经捏了一条鞭子,兜头一鞭子,就抽在了蹲在地上的老人。 老人脸上立刻出现一道黑色的鞭痕,但那老人哼都没哼一声,只是低着头,将包袱重新裹了起来,放在骆驼背上。 中年大汉大声吼道:“谁也别停下来,停下就是这个样子,误了王爷的时辰,有的是手段折磨你们,快走!” 说完在空中虚劈了一鞭子,打了个响声,连声催促。 拉骆驼的几个人都偷偷瞄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往前赶路。 中年汉子回到驼队之前,拉起绳子,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深处。 在驼队走过的地方,依然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驼队带来的压迫感太强,驼队一走,青衣立刻飞奔而去,去看那士兵的伤势。 只见士兵躺在薛连长的怀中,眉心正中是一个子弹,两眼翻白,已然气绝。 薛连长低声哽咽道:“他死了,已经是第五个呢……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青衣默然,找寻古墓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没想到的是别说古墓的门,连那座古城都没见到,就死了五个人。 现在加上他们六个,士兵只剩下七人。 像是犹豫了好久,青衣终于道: “明天进核心区,你和兵士留在这里找出路,这边距离北边的官路不远,后面还有戈壁的石林,不行就先退回去。” 薛连长点了点头,轻声抽泣着开始和其他士兵挖坑,埋葬死人。 这种诡异的死法让很多人大受震撼,完全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保安队长高云凑了上来,在梁寻跟前长长叹息,说: “梁家兄弟,我终于理解你说的话呢,和死人打交道,战场那一套确实不管用,你给咱们掐指算算,前路还有什么凶险没有,有的话最好早点规避。” 这个彪形大汉一脸的颓丧与惊惧,显然是被打击到了。 梁寻淡淡的道:“我要是能算出来,你觉得还用得着进这九死一生的地方?” “这话倒也是,明天开始咱们一起走,你可千万别落下我啊……”高云一脸的恳求之色,显然将梁寻当成了懂风水异术的高人。 梁寻嘿嘿一声干笑,也没拆穿,说:“明天再说吧,天很晚了,先睡觉,要不没力气赶路!” 说着将一个包袱翻开,将一件军大衣取了出来。 他睡过桥洞,大街,知道夜晚的寒冷,更何况是这种昼夜温差很大的地方。 所以一开始卸物资,就将这棉被带了出来。 果然,到了深夜,一个身影悄咪咪地摸到了他跟前,将他喊醒,悄声道:“咱们挤一挤,太冷了,我扛不住。” 梁寻睁开眼,见是青衣正瑟缩着身子,往自己怀里钻。 他伸出手,想将她推出去,触手之处一片冰凉,青衣瑟缩着身子,嘴唇冻得青紫,长发凌乱,这只手再没伸出去,心一软,说了句:“进来吧。” 一阵冰凉袭入怀中,感觉扔进来一个冰块,梁寻打了个冷战,忍不住道:“你不去那边睡,为什么来和我挤。” 青衣规规矩矩地躺着,说:“外面……好……冷。”又拉了拉衣服,这么一拉,两个人便不够用了,身子一贴紧,梁寻忽然觉得浑身有点热。 棉被他是囫囵着睡着,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多了个人肯定不够用。 青衣只觉得身旁有一团热火,索性紧紧地抱住了他。 人生中第一次被女人抱住,梁寻忽然间只觉得自己身子僵硬,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往远……一点,这……成何体统吗……什么样子……” “又没人看见,你身上怎么这么热,好舒服啊……”越抱越紧,腿都搭上了他身子。 梁寻像个虾米一样躬着身子,脸色红热,尴尬地将屁股往后缩了缩。 “怎么呢?”察觉到他的异动,青衣有点奇怪。 梁寻忽然道: “紫虚观主在你身上做了什么?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跟我之前接触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的青衣是什么样子的?”青衣这么说的时候,梁寻突然在她身上摸了摸。 是人的肌肤,柔软细腻,和鬼物并不太相同! 梁寻记得很清楚,师傅说青衣是紫虚观主炼化出的阴身,而自己在徐东风墓中,也是亲眼见过,他那诡异的邪法。 但在此时,这个女人和世间普通的女子完全无异。 “阴狠,毒辣,根本不是你这样子!” 青衣忽然笑了,笑的时候,脸上同时露出了之前熟悉的诡异之色,但这神色很快收敛,又是一副甜甜的可爱表情。 突然间,一把剑搭在青衣的脖子上。 青玄子脸色阴沉,对着青衣淡然道: “你勾引我师弟,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一百一式六章 换过魂的女人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衣轻蔑地一笑,故意将修长的腿在他身上蹭了蹭,笑道:“我和你师弟两情相悦,你一个牛鼻子,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 青玄子见到她雪白的大腿,急忙转过了头。 梁寻一阵无语,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青衣,这女人自己根本不认识,也就是墓中的一面之缘。 甚至自己父亲的死,还和她有关系。 为什么十年之后,忽然间变得如此妖娆,那之前的狠厉,毒辣都去哪里呢?而现在,更是在师兄面前调戏自己。 这女人的脸皮真的是比老家的城墙还厚。 他按住她的腿,轻声道:“别乱动!” “你叫我别动,干嘛要摸我的腿!”青衣悠然说道。 梁寻忙将手松开,这特么真是黄泥巴跌进裤裆,有理也说不清。 “你不害怕吗?刚才遇见那么诡异的事,还有闲心调戏我。”梁寻赶紧转移话题。 “有什么害怕的,咱们在那古墓之中,比这恐怖的事多了去呢,这才哪到哪,哦,对了你刚才捏我的手,是想说什么?” 梁寻道:“什么?” “就是闪电刺破黑沙暴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风声太大没听清楚。” 沉吟了一会,梁寻才道: “我看到一个黑巾蒙面的人,拿着白色的长枪,带着毡帽,坐在一匹白骆驼上,风沙根本吹不到他。” 青衣低低地回了一句:“我也看到了!” “你看到了?”闪电就那么一闪之间,除了事先盯着,怎么看得清楚。 青衣看了看走到不远处的青玄子,淡然道: “这是西域自古以来传说的赶尸的商队,凭空出现,凭空消失,只要有响动,被发现就会出现诡异的死法。队伍里都是懂这个的,所以无人出声,只有那个年轻兵士不懂事,哎……白白牺牲了性命。” 说着一声长叹,抛出更惊人的一句话: “这个吃人要命的骆驼商队,就是那个黑衣人招过来的。” 梁寻穿好了衣服,从被窝之中爬了出来,这些事情,青玄子师兄必须知道,现在周围不光是诡异莫测的敌人。 还有潜伏在身边的常四爷和青衣。 梁寻已经觉得,这青衣和之前的青衣不是一个人。 肯定不是。 青玄子知道他有话说,坐在火堆旁等着他。 青衣抱着被子,立刻跟了过来。 当青玄子听闻那黑衣人之后,半天没有说话。 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凭空加进来的青衣和这些军士更增加了不稳定因素。 青衣笑道:“道长,你这里也来过,这里千年的传说,你肯定也听过吧?” “没听过!”青玄子淡然回了一句。 青衣却滔滔不绝,直接将话说了出来: 青玄子没阻止,梁寻自然也不会去阻止。 西域的戈壁荒滩还有更恐怖的传说,尤其是在罗布这片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 上千年之前的罗布这片地域,被楼兰王朝,锁阳王朝和龟兹王朝围在中间,最深处是一大片蔚蓝的海洋,相传海中的王宫之中住着一个不死的恶魔,不断地要求周围的小国城池,上供美女,葡萄酒,玉石,夜光杯,沙漠玫瑰,不服从的国王会被取下头颅,制作成法器,摆放在王宫殿堂之前。 之前取了士兵性命的驼队,就是这恐怖传说的一部分。 梁寻的眼前立刻又亮起,方才骆驼的背上抖出一件包袱,掉在众人眼前: 彩绘的舞姬俑,侍女的木俑,天王俑,色彩艳丽,工艺精致,身上还穿着长裙,儒衫、丝绸。 在青衣所知道的信息之中,这拉绳的带路人,是十八岁成年之后,感召到神明的指示,来到此地的年轻人,一直拉纤到八十岁才能退休。一方面是给鬼域之中不断运送物资,二方面是顺便清理闯入那片鬼域的活物。 随风暴而生,随日出而灭。 只在风暴之后的晚间行走。一人六尸,或者一人九尸,为一小队。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的骆驼留不下脚印的原因。 但今晚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那个拉绳带头的中年人明显就是活了一百多年的古物,背上铁锈已经有了几百年,从众人眼前经过时,虽然嘴里能听到他骂人的声音,鞭子抽到囚徒身上的声音。 他身上的死气很重,虽然他的身体看起来像是个活人。 故事很长,梁寻听到后半夜,困意袭来,不知不觉,躺在火堆前睡着呢。 青衣微微看着他汗水蒸湿脸色红润的嘴唇,忽然起了调皮的心,在他唇上亲了亲,爬了起来,钻出小被窝。 此时的高云正站在黑沙子前面,一手捂嘴打呵欠,一手端着二弟撒尿,晚上出的事太恐怖,他这一泡尿憋了一晚上,也不敢起夜,天微微一明立刻踉踉跄跄跑过来。 正好看到从军大衣钻出来的青衣。 梁寻是被拔营的声音吵醒的。 他起来的时候,两个大帐篷已经收了起来。一行男人都挤在一起,怪不得青衣晚上要钻自己的被窝,她一个女人和十几个男人挤帐篷,确实极不文雅。 想起昨晚的对话,他的嘴角忍不住抿起一丝笑意。 为了安全起见,失魂落魄的薛连长和剩下的五名士兵被留了下来。计划就是白天在这里挖被风沙淹没的马车,晚上就退回到戈壁的石林中,同时寻找北边出去的路。 青玄子将物资分了一半留了下来。 剩下的带了一顶帐篷,一人一包水,三块馕饼。 一行七人,青玄子,青衣,梁寻,高云,紫虚观主,植物学家顾教授还有常四,向着核心区那座鬼城而去。 罗布泊的天气诡异莫测,早上出发时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十点时立刻乌云密布,梁寻看着云端尾部被吹出来的一条一条的尾巴。 赞叹道: “这里的云彩就是和内地的不一样,连云彩都带着尾巴,还是黑色的一条一条。” 青玄子明显感觉到不对劲,立刻大声呼喝,让人找避风处。 喊声未完,一阵狂风将所有人淹没,噼里啪啦的冰雹就砸了下来。 天色也立刻暗了下来。 闪电霹雳砸在眼前地上,看得人心惊肉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常四爷不见呢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狂风吹得人站不住脚,眼前是一片漆黑,头顶是冰雹砸得人脑壳生疼,队伍立刻被吹散。 梁寻急忙趴在地上,用大衣捂住头顶。 这么诡异莫测的极端天气说来就来。 就在这一片的漆黑中,身旁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梁寻被吓了一跳,见是一个黑影,跟他一样卧在地上。 他只觉得自己背脊生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大声喝道:“谁?” 鬼哭呼啸而过,霎时间淹没了他的声音。 那黑影往前爬了几步,到跟前时梁寻忍不住哑然失笑,高云这老小子果然和他寸步不离。 高云将头也伸进了大衣之中,低声道:“怎么样,看见其他人没有?我和常四爷失散了,其他人找不到。” “先等一会再说,这冰雹砸得腿都肿呢,现在出去说不定连我们也失踪呢。” 鬼哭狼嚎的狂风呼啸声中,蓦然间电闪雷鸣,无数道紫色的雷电劈在地上,霎时间将周遭一切照得通亮,梁寻一眼就看到青玄子和青衣躲在一块人大的石头背后,他心中长吁了口气,放下了一颗跳动的心。 蓦然,天地之间传来一声巨大而苍凉的怒吼,吼声将雷声遮盖住。传出几十里,高云愕然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梁寻回道,眼神却看向远处出现的一道黑色的裂隙。 闪电一过,天地重新陷入黑暗,刚才看见的一幕让梁寻深感震惊,他记得很清楚。他们之前走的时候,前面除了黑沙漠,还是绵延不尽的黑沙漠。 那道黑色的裂隙到底是什么?难道自己看花眼呢? 这场风暴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 戈壁沙漠上的天气就这样,变化莫测。不到一刻钟,黑风一过,天气重新放晴。 梁寻爬起身子,看着远方的一幕,忽然间浑身大震。 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长几百公里,绵延无尽,宽几十丈的深沟,怪石嶙峋,犬牙交错,永无止境地向天际的两头蜿蜒,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高云站起身后,也是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震撼得半晌说不出话。 青衣已经走了过来,清点人数时,才发现少了个人。 ‘常四爷不见了!’ 似乎早已料到了此事,青衣和青玄子简单的周围寻找后,一行五人,沿着河谷走去。 高云似乎极不满意,想继续寻找。 青衣只丢下一句话:“要不你在这里继续寻找,我们在前面等你……” 高云立刻闭上了嘴,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这时候将他一个人落在此地,无异是等死。 进入深邃的大裂谷之后,顾教授连连称奇,说:“这里面真像个巨大的迷宫,河流冲刷成的河谷,经过片岩和风化的岩石,咱们想找的古城,不会就是这地方吧。” 青玄子摇头,“我记得很清楚,黑风暴来之前咱们的眼前是一望无垠的黑沙漠,对吧,风暴过后,那声怪异的巨响之后,这道裂谷就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可是这里的样子就像是经过几万年的冲刷,早已经形成的地貌,并不像是刚刚地裂出来的。常先生一失踪,这里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古城,还得进去看看,但这一阵风暴,就突然出现在咱们眼前,你们就不觉得好奇?” 梁寻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刚才一阵风暴,将咱们的地方转换成了另外一个地方,咱们已经进了核心区?” “有这种可能性,但目前我给不出其他的解释,先走走看,大家小心点,这种事情,从来没出现在冒险者的笔记中,唯一知道的常四爷也不见了……只能靠咱们自己。” 青衣掏出指南针,想确定方向,见指针到处乱转,显然附近有大磁场,方向确定不了 虽然刚下过暴雨冰雹,但这里面很干燥,久远的河床上是砂砾和沙子,间或出现一块金色的石头。 顾之棠教授顺手捡了起来,说了句:“这是戈壁玉中的金丝玉,色泽金黄,偏向于黄金,河道里有这种东西,前面应该有矿脉,这几年淘金的人也开始捡这些东西。” 高云忙凑上去,“值钱吗?” “不值钱,硬度不够,水润光泽也没有,就是普通的石头,炒作起来的。” 一听前面有矿脉,众人兴致勃勃地往前进发,裂谷也开始越来越窄,头上的太阳不见了,裂谷之中阴郁郁的。 青衣在梁寻手腕上拍了拍,顺手拉住了他。 梁寻有点脸红,他走在最前面,被女人公然拉住了手,颇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青衣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慢下脚步。 两人等着其他人经过,落在后面。 梁寻道:“你干嘛?这么多人……” “这里面有古怪,小心一点,别在前面。” “什么意思?” “我总感觉气息不对劲,这里的空气不流畅,有点污浊,还是小心点为好。” 话声未落,突然,前面传来高云的惊叫声。 二人连忙跑了上去。 只见高云浑身颤抖,指着裂谷中凹陷进去的墙壁,话都说不啰嗦,“那……那什么东西?” 在倒下来的墙壁之中,夹杂着黄纸皮包裹的东西,有一人高大,两具被裹在一起,夹在缝隙之中。 顾之棠刚要去翻,青玄子急忙拦住他,说: “别动,这是埋死人的地方。” 两人正在纳闷,青玄子掏出根拐杖,将那黄纸皮慢慢拨开。 他拔得很小心,黄色的纸皮是标准的牛皮,因为岁月的痕迹,拐杖一碰上去就风化,掉出一具干尸。 这是一对夫妻墓,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女的睫毛很长,嘴唇干瘪。 青玄子翻了良久,也没翻出任何东西,顾之棠说了句: “这干尸很有科考价值,卖给博物馆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不过咱们没工具,也没东西,还是放在这里吧!” 一行人刚走出没几步,突然拐过一个角落,一股子阴风吹过来,吹得身上凉飕飕的,极不好受。 高云插嘴道:“前面不会又有什么诡异东西吧,这风大夏天的,咋这么凉?” 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之棠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把你的乌鸦嘴闭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忽而塔娜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在裂谷的右侧石壁上,有个一米突出的岩石,岩石上放着一座神翕。 神翕不大一米高,里面供奉着一座鲜红的女人神像。 那神像雕刻得很真,已经点了眼睛,眼珠子不知道是不是玉石还是猫儿眼做的,璀璨发光,跟活物一样盯着众人。 高云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颤声道:“我的妈,这是女鬼还是女菩萨,咋这么诡异瘆人,看得人心里凉飕飕的。” 青玄子不动声色,看着神翕旁边的贡品。 那是若羌有名的大枣和油桃,鲜艳欲滴,似乎刚摘下来一般,没有丝毫的干瘪,一共三盘子都放在女神像之前。 青衣道:“这里有活人!” 每个人看见那三盘贡品的时候,就知道,这里肯定有人经常在上贡打扫,女神像打扫得一尘不染,但在这荒漠无人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呢,是僧侣吗?还是教徒? 众人没敢停留,立刻又往前走去。 在路上,梁寻调笑道:“那女像的眼睛是宝石做的,拿出去能卖不少钱吧!” 高云一听,瞪着眼道:“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就取下来了。” 梁寻笑: “既然有一座,肯定就会有第二座,我等着你取呢,别急。” 他也是个乌鸦嘴,几人走出去没一里地,又是两具夫妻同葬的干尸,干尸的背面是一座女神像。 这次的贡品和之前不一样,是一樽清水。 胡杨木做的杯子,水面清澈,闪着清光。 梁寻道:“看见宝石没有,那就是有名的猫儿眼,你去取吧,我帮你望风。” “去,这鬼不拉人的地方,谁要你望风。” 高云到底没敢乍着胆子上去。 顾教授忽然道:“青玄子道长,我请教你一个问题,西域三十六国的宗教中,有没有拜女鬼的宗教?” “这不是女鬼,这是两千多年前的女皇,罗布国的第一任女皇,西王母的原型,忽而塔娜!” 顾之棠愕然道:“你研究过?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看看那神翕上的文字,就知道呢,这是西域的龟兹文,记载的就是这个。” “青玄子道长果然博学多才,连这种古文字都认识。” 青玄子不以为然,淡淡的道:“罗布国在两千多年前就统治着这一片区域,那时候的气候还没这么恶劣,水草丰美,牛羊成群,到处是森林,罗布国建立一千余年之后,楼兰文明和龟兹文明才兴起。” “栗特人的文字中曾经记载过这个强大的女皇,忽而塔娜,然而在民间的传说中,牧民都将她称之为魔鬼……” “为什么?” “你忘了昨晚的事?” 顾之棠和高云忽然同时打了个冷战,他们忘不了昨晚上诡异的驼队。 “这个传说消失于千百余年前,历史上记载是曾经发生过宗教战争,席卷千里,所有的典籍被破坏,种族被清洗。但我在一本古籍之上,看到过另外一种解释:” “一千年前,准确地说是九百七十六年,罗布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海水倒卷,将生活在罗布泊方圆千里的种族都卷入汪洋之中,有人说这是女皇发怒,将海洋周围的人全都带走呢,自此这里变成了无人区。” 青玄子淡淡的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咱们到裂谷的尽头,应该会遇见一座玉雕,用来祭祀这位女皇的祭坛。” 顾之棠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来过这里?” “你觉得可能吗,那本古籍上是这么记载的,千年之前,这里曾经盛行过灭佛运动,上千年之前这片地域,被楼兰,锁阳和龟兹围在中间,最深处是一大片蔚蓝的海洋。” 这些国家相继崛起,衰落,都曾经对罗布国用过兵,但无一例外,大战之后,都开始向罗布称臣,甘愿成为附属国,每年不断的贡献美女,葡萄酒,玉石,直到消失。 不服从的国王会在千里之外,被人取下首级,楼兰的勇士与牧民曾经深入过罗布国,在海上宏伟的宫殿之中,发现自己国王的头颅,被制作成法器,摆在宏伟的宫殿前。 至此所有人都将女皇视作魔鬼,为了怕惹祸上身,开始祭奠。 咱们遇到的这女神像,忽而塔娜,就是罗布国第一任的女妖皇。 高云凝眉不展,半晌才问道: “她一个女人,要美女干嘛?玩蕾丝么?” “这个就不得而知呢,这位女皇喜好歌舞,生活淫靡,咱们在驼队上看到的侍女俑,舞姬俑,都是进入鬼域,献给女妖皇用度的。” 没人说一句话,高云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青玄子微笑:“我要是早说,你们二位恐怕都不会来呢,之前考古队死了那么多人,为了稳定人心,我只是守口如瓶,怕吓着你们。” “那现在怎么办?”高云不满地问。 “走呗,还能怎么办?到了现在你又不走了?”梁寻故意揶揄。 青玄子说得没错。 他们走出五六公里后,终于见到了一座玉矿。 玉是标准的且末糖白玉,仅次于和田羊脂玉的珍品。 玉肉细白,几乎有一座宫殿一样大,地基全是糖玉切成,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玉雕的祭祀楼前,是一座骑着白马,穿着红纱,露出一双纤白秀气的脚。 她的脚裸是那么柔美,一张脸更是美丽得让人窒息,令所有人眼中都不敢逼视。 财富引起的巨大的贪欲被这座白石玉雕的气质压了下去。 就像是一个阴物,摆在灵堂之前,纵然后面是金山银山,也没有人敢动心思。 这几乎不是玉雕,而是魔灵附身,起了生气的灵物。 青玄子站在前面,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绝对会有守墓人,不是死的,就是活的,反正威胁会很大,在没有清理掉之前,绝对不能贸然进去。 看着近在眼前庞大的玉雕,高云和梁寻终于忍不住走了上去。 想摸摸那玉料到底是不是真的。 高云的手刚触上去, 白色的玉雕突然开始变色,逐渐幻化出一团黑色的气体,从马的七窍之中流出来,很快覆盖了全身。 第一百一式九章 风墙鬼蜮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青衣立刻将两人扯了下来。 黑色气息越来越浓,渐渐地凝结成实物。 蓦然黑气不断翻腾,从里面走出一匹白色的骆驼。 所有人的嘴都张得很大,这是什么鬼东西。 玉雕化气,然后化成实质的东西。 一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笼在不断翻滚的黑云之中,拿着黑色的长枪,带着牧民的毡帽,坐在一匹白骆驼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梁寻。 梁寻与青衣终于见到了昨晚在黑沙暴之中,闪电之下的那抹诡异的黑影。 黑衣人眼神分明,看起来像是个活人,但他和骆驼身上的死气很重,发散着尸体的腐臭味。 高云吓得一个趔趄,大叫道: “这是什么鬼东西。” 黑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盯着梁寻和青衣,沙哑的嗓子缓缓开口: “昨晚已经放过你们一马,为什么还要打扰尊主的清静。” 梁寻淡淡的道: “我们有同伴丢失了,来此找寻,将军为什么不放我们过去。” “那不是你的同伴,王爷已经召回去呢,你们走吧,这里不是生人该呆的地方。” 梁寻还想说两句,青玄子立刻拉了他,回头就走。 其余人立刻跟了上去,直到走出好远,青玄子才吁了口气,问:“你们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 “这是咱们华夏道教系统中的娼兵,当年轩辕皇帝麾下战死的将领,灵魂封印在酆都铁朝山上,以九天玄女的符令为准,民间叫做五娼神王,是鬼王中的鬼王。” 青玄子深吸了口气,说: “没想到西域一千多年前,就有人懂这招鬼之术,看来这个女妖皇,和咱们华夏的祖先颇有瓜葛。” 黑衣人直到一行人远去,兀自盯着他们出去的方向。 良久良久,才向后面黑暗的祭坛拍了三下手,嘶嘎着嗓子说:“出来吧,人都已经走了!” 祭坛的门打开,一阵黑气冒过,幻化成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一身黑色的披风,他头上一顶帽子,遮住了整个脸庞,只有两颗火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帽子里什么都没,只隐着两颗眼睛。 他脱下帽子,将蒙巾拉了下来,冷瑟瑟地道:“为什么不留下他们?我千里迢迢将他们引过来,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松手。” 这人面目清癯,一头黑发,脸上有些许的皱纹,淡淡的,不细看竟然看不出来。 赫然是失踪的常四爷。 黑衣人没有回他的话,却看着他提起的一只手掌上,挂着两颗硕大的骷髅头。 问道:“这里的僧侣世代在这里守着女王,并没有犯错,你为什么要将他们骨化?” 常四爷摊开手,那是一双手上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血肉,只有惨白的白色骨节的双手,手指上挂着两个白色的骷髅头,隐隐闪着玉色光泽,甚至带着细细的血管在上面。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因为他们对我不敬,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黑衣人摇了摇头,轻声说:“昨日晚间我去寻找你们,那个叫梁寻的青年,当时你隐在墙角,一切都看在眼中了吧!” 常四爷嘿嘿笑:“是又怎样,当时你明知道我在旁边监视,还是不敢动手。” “你错了!” 黑衣人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嘲讽,“我刚一出现,那少年就引来天雷,将我的容身之处展露无疑,而且,他刚刚摸到我的身子时,你猜我想起了谁?” “想到了谁?” “想起了咱们一起祭拜的神灵。在他的体内,我感受到了一股浩瀚宏大的力量,和无尽之海一模一样的力量。” “怎么可能?”常四爷失声道: “他不就是一个普通人!” 黑衣人嘎嘎地笑了起来: “普通人,普通人,嘿嘿,你以为女王叫你带人过来,是因为缺炼化的鬼使,你错了,她是看中这孩子身上的力量,那股浩瀚磅礴的力量。” 常四爷脸色转瞬苍白,愣了愣神,才说: “你的意思,就这么放他们回去?” “这孩子咱们两个都对付不了,得引他去阴阳泉,接受女王大人幻境洗礼,他的身体内住着一个凶厉的剑灵,只有阴阳泉的幻境,才能将剑灵剥离出来。那股力量就来自这个他身体内住的剑灵。” “我明白了,你等我好消息。” 常四爷几个纵越,已经上了裂谷的高台,那身型速度,一跃十几丈,简直不是人类肌肉能做到的极限。 他站在一座木坛前面,缓缓脱下身上的袍子,将里面的内衬脱掉,赫然露出一半身体。 只见常四爷的身体从下巴划至肚脐眼。左边的一半血色丰满。皮肉红润,右边的一半,却是血色枯干,连皮也没有,简直像半个骷髅,呈现出惨白的死人灰色。 他解下腰带上的黄色金圈,插入前面古怪木头中,用古篆文写了一个‘灭’字。 割破手指,将黑红色的血滴入木头之上,身体突然间开始剧烈地颤抖。 常四爷仰首向天,手中画着诡异的图案,随着身周图案越来越多,右边枯干的惨白色身体突然有了红色的血丝,在身体上游走,那细细的血丝像火焰一般,染上了整个右臂。 他只是抬起右手,用食指指了指前面的古怪木头。 嘴里突然开始吟唱: “鬼灭使者,风之气息,我是你在阳间的接引人,听我号令,出来吧!” 在那古老而拙息的声音中,眼前的木头之上,突然暴起丝丝缕缕的旋风,随着风势越来越大。 一个几乎高七八丈的风灵逐渐开始形成。 浑身散发着磅礴的力量,风灵像被困缚在笼中已久,一得自由,满面狰狞,仰天发出一声长嘶怒吼,声震苍穹。 青玄子等人正站在裂谷之中,商议退路,蓦然间听到这怪异的叫声,惊道:“这什么鬼东西,又要出现大裂谷了吗?” 他们之前就是听到怪异的叫声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了这道大裂谷。 这次再听到,每个人立刻联想到这事。 高云本来被刚才青玄子一席话吓得不轻,说那黑衣人是鬼王中的鬼王,恐怖无比,前面核心区还住着妖皇这种懂招鬼之术的异人。 这时又一次听到这叫声,直接吓得腿直打哆嗦,半晌才憋出一句:“不会又要地震了吧。” 第一百二十章 诡异的风灵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话声刚落,身后的裂谷上石墙‘哗啦’一声倒了下来,瞬间埋葬了整个通道。 一行人吓了一跳,纷纷从旁边跳开。 直到确认无人受伤后,每个人都朝着高云瞪了一眼。 这已经不是乌鸦嘴了,而是在佛前开过光的嘴,说什么来什么! 梁寻哈哈笑道: “高家大兄弟,你这嘴我也是头一次见,太灵验了,要不你说句,咱们明天就遇到金矿,这样都不用进古墓了,直接一人搬一块回家抱婆娘。” 高云哼了一声,刚想说话,青衣忙道: “大哥,你把嘴闭上吧,我求你呢,你再不闭上嘴,咱们几个都得死在这无人区。” 见高云终于闭上了嘴,青玄子从塌陷下来的石碓上爬了上去,忽然一阵惊喜的叫声传了出来,笑道: “这回不是乌鸦嘴,咱们找到核心区的入口呢!” 这场小地震将几十丈深的裂谷震了个豁口出来。本来只能靠着河谷前进的路径,重新变成了一往无前的戈壁滩。 众人立刻爬了上去,只见在西边的天际之处,一道滚滚的黄色洪流在天边延展。 高云吃了一大惊,说:“怎么又是沙尘暴!” 但这次的沙尘暴很奇怪,就像是无风自起,一直在天际翻滚,一直在原地不动。 青衣掏出一张画卷,比对了下,欣喜的说道: “确实是核心区外围的风墙,不是沙尘暴,这场小地震不光躲开了那个什么娼兵神王,也给咱们指明了进核心区的路径,高云队长,你立功不小啊。” 高云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了目标,脚步就变得很轻快,众人只花了不到两小时,就走到了风墙之下。 一行人站在巨大的风墙之下,看着不断翻滚的黄沙,高达几十丈,偏偏像是有神力约束,黑沙漠的沙子似乎也恐惧里面的怪物,在风墙之下,留下一道十米宽的黄土。 颜色一黄一黑,真的是泾渭分明。 青玄子凝思道: “这墙是怎么形成的,难道是回旋风?也不对啊,回旋风不可能这么一直的稳定。” 这问题没有人回答得上来。 除了用超自然的力量来解释,任何科学的解释都显得漏洞百出。 经过驼队和天气的洗礼后,众人似乎已然隐隐接受了此地有神明之力的概念。 青衣掏出了绳子,怕众人在风沙中走散,挨个在每个人脚腕、手腕处绑了一道,和攀登雪山的登山队一样,就算有人被吹跑,也被拉着不至于失踪。 绑好面巾之后,众人鱼贯进入翻飞的沙墙。 高云靠不住,这个保安队长一路的表现简直可以用丢脸来形容,队列是青衣带头,梁寻第二,青玄子落在最后。 进入沙墙之后,耳旁立刻传来风声呜呜呼啸的鬼哭狼嚎的声音,仿佛进入了世界末日,头顶周围都是一片带着血气的黄色。 青衣小心翼翼地躬着身,手中握着匕首,猫着腰前进。 梁寻怕她出意外,跟得很紧。 走了半个小时,依然是如世界末日的画面。 梁寻忍不住凑上前,问道:“是不是走错了,怎么还没走出去?” 话声刚落,前面的青衣突然一声惨叫,身子被什么东西拉出去十几米长,这股诡异的力量将所有人拖在地上,甩出去六七米。 高云吓得尖声直叫:“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梁寻被拖出去十几米,翻了个身立刻爬了起来,去看前面的青衣。 只见青衣匍匐在地上,手握着自己的腰部,面色痛苦。 “怎么呢?受伤了吗?” “你帮我看看,肋骨好像断了!”青衣疼得直冒凉气。 梁寻撕开她的衣服,见她肌肤莹润,身上并没有伤痕,他兀自不放心,将整个衣角都拉了起来。 奇怪的是青衣白皙的腰部连一丝的伤痕都没有。 青玄子赶了过来,问道: “刚才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有东西,在我的腰部狠劲地拉了一下,身子就飞了出去。你们看到那是什么东西了没?” 所有人都摇头,虽然天色一片昏黄,可众人都在眼前,除了风,还是风。 青衣的脸突然红了起来,问梁寻道:“你在干吗?” 原来梁寻怕她有内伤,手顺着肋骨一根一根摸了上去。 梁寻怕她误会,忙解释道:“我就是看看你肋骨,没别的心思。” 青玄子盯了一眼,只说了句:“应该是岔气呢,你在我后面,这次我来带路,看看是何方的神圣。” 青衣刚撑持着站起,突然叫了一声疼,又倒在地上。 看着青衣痛苦的神色,梁寻担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脚腕崴了,走不动道。” 梁寻看向高云,又看向教授那两人连忙摇摇头,梁寻苦笑一声,看来只有自己当这一回苦力呢,别看高云虎背熊腰,这种事情上显得很是精明。 在这种人人朝不保夕的时候,背一个人肯定是个累赘,他们没有啥交情,自然不会伸这个手。 “我来背你吧!” 梁寻将青衣抱了起来,放在背上。 这一次青玄子走得很小心,每走出三步就用拐杖在地上点一点,谨慎地往四周看看。 “你真好,算我没看错你……”青衣趴在背上,低低地在梁寻耳旁说话。 “你看错我了,等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就将你丢了,咱们这种冒险小队,受了伤就是累赘,你不会不懂吧!”梁寻回她。 “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我肯定会……”虽然嘴上在拌嘴,不服输,可梁寻将她的身子抱得很紧,生怕再来一次这样突然的变故。 一行人走出不到三里地,青衣叹道:“这风墙怎么这么厚,咱们不会走错了路,一直在里面徘徊吧……” “没有走错,你看地上的车辙印。” 梁寻指着地上的印子,虽然被风沙淹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青玄子也看到了地上细细的车辙印,忽然蹲下身,梁寻立刻凑上前,紧张地问道:“怎么呢?” 青玄子道:“路分叉了,一条往北,一条往南……” “往北边走,地图显示是在北边。”青衣说道。 青玄子站起身,依照青衣指示往北走去。 走出去刚不到十几米—— 蓦然,青玄子大喝道:“什么鬼东西!”手中向着眼前的黄风挥去。 手刚抬起,身子突然被什么诡异的力量拉出去十米左右。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沙漠中的城池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这股诡异的力量将所有人拖在地上,甩出去六七米。 这次高云直接被吓得像丢了魂,坐在地上,不断的喃喃道:“有鬼,有鬼!” 再次遇到这种一无所知的力量,滑出去时,梁寻怕背上的女人受到伤害,立刻敏捷地翻了个身,抱在怀中,任由绳子将自己拉出去好几米远,背脊肌肤被沙子磨得生疼。 青玄子翻身站了起来,看了看远方,又将手伸在风中,搂了搂。 然后才叹道:“这是风的力量,不是什么诡异的东西,大家别害怕。” 虽然他极力在安慰,可看高云与顾之棠面色如土的脸容,已然知道二人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风,能将五六个人扯出去十几米远。 这说出去都以为他们有神经病。 梁寻爬了起来,凑了上去,看着青玄子不断地划拉车辙子,突然间醒悟:“你们会不会觉得,有人在修正咱们的路线,每当咱们走错路时,青玄子口中的‘风’就会将咱们带回其他路线。” 青玄子看着他,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你很聪明,不错,有人想将咱们带到邪路上去,你看咱们是走还是不走呢?” “不走的话就要被‘风’甩来甩去,再来个两次谁的身子也吃不消,我的建议是走,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要搞什么鬼……” 梁寻胆子大,见识高,高云和顾之棠听了他的话却连连摇头。 青玄子询问他们的意见:“二位的意思是啥,说出来咱们商讨一下。” 高云嗫喏道:“我……觉着……就算摔几次也无所谓,这明显前面是个火坑,专门等着咱们往里面跳……” 青玄子立刻道:“好,你身子骨硬,在前面带路吧!” 高云立刻露出了为难之色,谁知道那股诡异的东西是不是他口中的‘风’。青玄子嘿嘿笑了一声,又问顾之棠:“植物学家,你怎么看?” 顾之棠咬着嘴唇,说:“不行……咱们先回去,等会合了人再来!” “你的意见呢,是不是也要跟着回去?”青玄子看高云。 高云立刻点点头,“不行,咱们先回去,带着大部队再来,反正也不急着这一刻。” 青玄子道:“现在咱们的队伍分成了两派,我们三个主张走南,你们二人打算回去。这样吧,冒险小队就此解散,你二人先回去跟薛连长他们汇合,我在这里留下地标,你们后面要进来也不会迷路。” 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为难神色,高云不满地嘟囔:“要回一起回呗,两个人回去算什么,万一有个闪失……” 青玄子解开了绳子,再不理他,当先沿着南边的车辙印子走去。 梁寻背着青衣,也跟了上去。 高云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叫二人独自回去,他们也没这胆子。 青玄子轻轻笑了笑,他这种手段拿捏这种人刚刚好。 沿着南边的车辙印子走,一路再没出过状况,过不多时,黄色的天幕中,隐隐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盘亘在沙漠中央,像是恒古的巨兽,等着择人而噬。 高云立刻下破了胆,哀声叫道:“黑色的魔鬼……那是……咱们躲不过呢……” 梁寻已经隐隐看清了,那黑色的巨影绵延十几公里长,像是山峰,又像是古代雄伟高大的城墙。 走近时才发现自己确实没有看错,这是一道隐藏在沙漠中的巨城,终年被黄沙笼罩,一行人沿着城墙根往南。 青玄子细细摸着墙上黑色的巨石,轻声感叹:‘多么伟大的工程啊,’ 巨石的缝隙是标准的秦长城用的三合土,经过两千年的风沙岁月腐蚀,依然牢固如新,丝毫没有破败腐朽的意思。 青玄子叹道:“这就是两千多年前,罗布国的都城吗?咱们要找的古城找到呢,常四果然没说错。” 蓦然,一座巨大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眼前。城墙上箭楼,角楼,阁楼分布而列,气势雄浑,就算经过了两千年岁月洗礼,依然能感受到磅礴的肃杀之意, 城门之上是三个篆字‘星落城’。 青玄子呆在牌匾之下,良久良久,没说一句话,低着头往里面走去。 这座星落城的是内城,外城,城壕,三道防线重叠并守,壁垒森严,和他们走过来的绝大的城墙连为一体,五里一墩,三里一堡,城墙里面是黄土夯筑,以青砖包墙,布局极为精巧。 梁寻连连赞叹,他从未见过如此气势雄浑。宏大的雄城。 脸色欣喜,似乎早已忘了前面有诡异的东西在等着他们。青衣却丝毫不在意,悄悄在他耳旁说:“你背上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梁寻心情舒畅,早已忘了背上刚才磨出的血痕。 但青衣趴在他背上,看着他奋不顾身,怕自己受伤,将自己抱在怀中,宁愿用肉身磨地,也不想自己受了伤,心中一股感激转变成怜惜。 她素白的手抹在他的伤口上,轻声问:“疼吗?” “不疼,你别动手,你一动我就疼。” 一行人沿着瓮城,梁寻笑道:“你说这星落城中,里面会不会有很多人,经商的客人,驼队,酒肆?” “罗布文明都消失了快一千多年了,怎么可能会有人!” 走在最前面的青玄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根本不是所谓的‘星落城’出了瓮城长长的甬道,触目就是一片白。 白色的沙漠,绿色的胡杨,一汪碧绿的湖水嵌在白沙之中,清澈见底。形成一幅极为动人的画面。 白沙,碧水,绿杨,蓝色的天空。 青玄子呆呆地说:“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梁寻笑着摇了摇他,问:“这风景不好吗?那鬼东西引导咱们来看风景,该感谢他才是……” “不对,不对……星落城不是这样子的,真的被沙化了吗?”青玄子兀自不相信,不断地摇头。 这种极美丽的画面,也驱散了顾之棠和高云心头的恐惧,二人凑上前,问:“那青玄子你说的星落城该是什么样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棺材中的女王 - 民国最后一名剑仙 - 天门山下王半仙 “星落城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巅峰时人口高达上百万,西域几十国的商贾贩卖丝绸茶叶,出了玉门关,就是这星落城,不可能是这样子的,就算被沙化,也会留下点遗迹出来,可这里不是沙子,就是湖水,怎么可能?” 顾之棠猜测道:“会不会咱们还没找到那座传说中的星落城,这里只不过是外围的城墙,又会不会一场地震,将整个城震入了地下,沙子吹过来,被彻底淹没?” 梁寻思虑了一下,也觉得顾之棠说得有道理,说:“那边的湖很大,咱们过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这话说动了众人,一行人沿着白色的沙子,向着碧绿的湖面走去。 这方湖很大,几乎有几十公里方圆,湖水近岸处很清澈,到了中间变成了碧绿,在到远方就变成了彻底的黑色。 水深则黑,看来这湖水中央应该很深。 这里有动物的遗迹,枯死的白骨和烂了的胡杨交织在湖岸边,还有动物的粪便在干燥的空气中微微泛着臭味。 蓦然,顾之棠惊声叫了起来:“快看,大家快看,我没说错吧,城池就在水面地下。” 在湛蓝的湖水下面,露出一座宫殿的一角,闪着琉璃色的光泽,飞檐周围是红色的城墙,逐渐延伸向湖底的深处。 青玄子的脸上出现了狂喜之色,惊叹:“果然,果然没找错,星落城就在这里。” 就在这时,湖面突然开始起风,吹起了皱起的涟漪,水面下的宫殿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行人的神色忽然呆住,看着湖面上从远处飘来的东西。 一只白色的画舫,两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女人,坐在船头,轻声地在唱: 君不见天高地远魂飞苦, 君不见黄沙漫天相思苦…… 高云突然浑身抖了起来,面色苍白,盯着画舫上的东西,颤声道:“是鬼,鬼……来捉咱们来了……” 梁寻抬起眼,那是两个生动的穿着绿色轻纱的女人,和江南水乡的女人相似,身量苗条,脸色白皙,歌的调子却是西北民歌的苍凉雄浑。 更诡异的是在画舫之上,两个女人身后,放着一具水晶棺。 水晶棺横了过来,停在众人眼前。 两个绿衣女人站了起来,见棺材的全貌彻底让出: 一个大红衣服的女人,带着紫金王冠,安静地沉睡在其中。 忽然,红衣女人的眼睛睁开,妖异的眼神盯着梁寻。 女人诡异的眼神一盯上梁寻的眼睛,就像是一条红色的丝线,将他的整个神魂从身体剥离出来,拉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梁寻渐渐觉的眼前风景开始模糊了起来,眼前碧蓝的湖水,沙丘,黄杨逐渐淡去,逐渐浮现出一片水声潺潺的洞天秘穴。 在幽暗潮湿的地脉深处。一座水晶棺虚悬在大殿之中。 棺面上空,悬着一束白色纯朴的花。 ——那是曼殊沙华。 九界引魂之物。 此时的梁寻就静静地躺在水晶棺材之中,眼前是那朵白色纯朴的花叶。 在他的身子底下,无数的灰色骷髅白骨,身上被黑衣包裹,匍匐在棺材的脚下,嘴里清唱着古朴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清唱高昂,水晶棺中,一身白衣的男子轻轻动了动。 睁开了眼。 身旁传来喜极而泣的颤音:“女王……女王终于醒了…………” 梁寻睁开了眼,脑子里一阵一阵的刺痛。 他不太明白,自己刚才还站在星落城的白沙湖边,看着湖上的水晶棺,水晶棺里的红衣女人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整个身子开始轻了起来,随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自己却躺在了水晶棺材之中,这是——倒了个顺序?而且还换了地方,青衣呢,青玄子呢,他们都去哪里呢? 梁寻打量着周围,心里在自言自语:这是已经到了十八层地狱么?我这一生虽然没做过多少善事,但也没做过多少恶事,死后就算上不了天堂,也不至于还得下地狱吧! 这天道,这特娘的不公平。 梁寻坐了起来,又掐掐自己的脸颊。 疼——他抽了自己两巴掌,还是疼,这不是幻境,自己并没有死。 靠,既然没死,难道是穿越? 这是白沙湖外的另外一个世界? 还是水晶棺中的世界? 他有点糊涂了,既来之,则安之,看看那个棺材中的红衣女人搞的什么鬼。梁寻开始打量起周围,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大理石大殿,幽森黑暗,只有周围几点鬼火,明明灭灭,映照着自己容身之处。 ——水晶棺材。 啧啧,这么贵重的东西,别说是他生前能用得起,就是想也不敢想。 棺面无风自动,从头上轻轻飘起。 梁寻正在好奇,一个黑衣人走上前,轻声道:“宗主,你醒了,看来这引魂大阵,真的有奇效!” 引魂,穿越? 梁寻心里一阵迷惘,这是将自己的魂魄引渡到了此地吗? 突然,棺面之上,那朵白色花朵之中,发出一道红光,射入他脑海。 梁寻疼的大叫了一声。 许久许久之后。 梁寻脑子才平息了下来。 这不是穿越,而是拘魂,白色的曼殊沙华之中,隐藏着这具肉身,前世主人的记忆。 他沉睡之前,看到的那缕红丝线,将自己的魂魄拘来,放入这具棺材的肉体中,梁寻大概是明白呢。 梁寻闭上眼,努力搜索脑子中信息。才知道,这并不是穿越,而是这大殿之中,奇异的引魂大阵。 自己的魂魄被这大阵从异世界拘来,引入这方躯体的肉壳之中。 而这具躯体,有个显赫的身份——罗布国的女王。 统领九幽黄泉府三万六千黑色死骑的大统率。 梁寻立刻开始变得兴奋了起来,是啊,前世的自己不过一介凡人,在俗世洪流中沉沦,受人欺凌,被人看不起。 而现在,自己竟然成了罗布的国王。 当他从棺材之中坐起,看向四周的时候,眼睛之中,已经没有了清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威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